《工部有了个女侍郎》 第一章 初遇难题 永平年间,新帝初登基,朝外百姓祥和,朝内等级森严。 自开国女帝以来,大灵王朝已有近两百年的历史,可常言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大灵开国以来,女性中虽能人辈出,女诗人,女舞者,女状元辈出,京中往来女子,无不是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但时日渐久,这股女子有才也可走天下的势头却逐渐平息下来,但仍有不死心的女子凭借一身才华肝胆,闯荡京中,然而境况却不容乐观。 在盛世繁华中危机四伏,信王一党牢牢把持着朝廷命脉,西南还有临界兵事作乱,新皇帝一登基就忙的焦头烂额,这一年,人祸未消,天灾又至。 时年夏末初秋,连天暴雨。 各地灾情如雪花般飞入宫内当今皇上的心情如同外面的响雷,时不时炸一下。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文武百官依序而列,殿外乌云弥补夹杂着一股雨中的湿气。 这会常理应是晴天时候太阳普照大地时分,却因着连月暴雨,天还是阴沉的跟罩了层黑布似的。 众臣个个站的笔直,都算计这种天气已持续了一月有余,虽面上不表却内里知道皇上心中气闷,纷纷想的都是可不敢在这个时候犯事。 皇帝心性未稳,众臣人人自危。 大家都食不香、寝不寐,朝见皇帝时都打了十二万分精神,偏生素怀安心大,她此刻站在队伍中有点困。 她瞧瞧周围噤声正立的同僚,也想跟着站好,谁知身体绵软,工整队伍就显她有些扎眼。 她刚走马上任工部右侍郎,日以继夜览读工部阅件,昨夜又是通宵达旦,老尚书年事已高,早就已经不怎么理会工部事务,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出山把把工部事务的关,这可就苦了素怀安。 她饶是年轻身子骨坚实,一段时间下来也难免朝堂上昏昏噩噩,不自主就带着几分倦意。 她眼瞧着众朝臣纷乱,再加上琢磨着昨夜看不懂的书籍,没来由就觉得想打呵欠,这会儿她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缓解困顿的精神。 站素怀安旁边的正是平日最看不惯素怀安的刑部尚书武非乌,武非乌为人一向严谨,用人之道也偏爱提拔干净利落的手下。 他看素怀安今日上朝一副眼皮抬不起来的惫懒样子,心中暗暗慨叹,永平竟然到了用女官的地步,像此等女子本应在家好好寻了人家,守着后院那一方小天地,偏她能显摆,要到前朝凑热闹,他越想越气,这会连看也不能看她一眼,看一眼就是一阵生气,比他更生气的还有一个人。 金龙盘绕宝座前,皇帝凝了神情,冷着脸来回踱着步子。 前任工部侍郎治理黄患不力,他一气之下治了原工部侍郎办事不力之罪,却没考察清楚还有何人能用,就把个能力堪忧的素怀安推上了工部侍郎之位。 一想起素怀安,年轻皇上就忍不住生气。 他未登皇上位的时候,倒见过素怀安几次,每每见其苦读,又生的样貌比寻常人好,总欣赏素怀安的用功与谦和。 素怀安上任之前,他纡尊降贵也去问过素怀安的意见,女人要做工部这银钱花费浩大,又是男人主场的活必定是有些吃力。 彼时那素怀安红口白牙,跪地请命,势要替皇上管好工部事务,谁料想现下用到工部,素怀安却素手无策,没办法可以想办法,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她日日上朝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直叫皇帝气的暗自跺脚。 他本想罢免素怀安,可转念一想随着原工部侍郎一并处理了好些人,放眼整个工部,除了素怀安,倒还暂时真的没有什么人可用。 故而皇帝因着眼前灾患区频频传来不佳奏报,脾气也变得比之前更为暴躁。 “众位爱卿为何默不作声?近来沿河府洪水泛滥,平日里一个个的都伶牙俐齿,怎的这会子就没有能人来出出主意了吗?” 众臣个个寒噤站立,竟也无一个上前献策献计。 他凌厉地眼神往下一扫,气的刚要发怒,好巧不巧低下本来站不起眼位置的素怀安打了个小之又小的哈欠。 皇帝一眼瞧见。 他不动声色,对着素怀安的方向,看似不经意中透露威严,“素怀安,朕看你哈欠连连,想必已有锦囊妙计,你站出来给朕说说,沿河府水患如何处理呀?” 皇上说完把袖子轻轻一卷,整个殿上顿时跟起了一股风涛似的,吓得众臣抖了三抖。 素怀安一听,心下大为震撼,也不管现在头脑正困顿的快要倒了,闻言吓得跌跌撞撞从群臣站的队伍中跑上前,哆哆嗦嗦跪在两侧队伍正前。 她眼睛余光往两边扫,能看见大臣们见她这副样子脸上露出的惭愧表情,那意思好像是暗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和自己同朝为官,实在丢人! 素怀安心里觉得委屈,暗想自己也不想这样,哪里知道为官处事竟这么困难,拼尽全力依然平庸。 素怀安嗫嚅,“启禀陛下,臣......臣愚钝.....还....还未有破解之法。” 素怀安脑袋里没东西,这话都回得没底气,她说几个字就想抬头看看台上皇上是个什么脸色,到底不敢,只能垂首跪着。 皇上还没等素怀安把话囫囵说完,啪的一声,就把手里的几本折子扔到素怀安面前,这声响弄的素怀安耳朵里片刻嗡叫。 素怀安稳了稳身子,定睛去看那几本黄封折子散乱堆叠在自己面前,明晃晃的亮的他眼睛生疼。 她忙把眼睛眯了眯,等适应些了就听见皇上气急,“好你个素怀安,给朕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你们工部棘手的折子已经多成了什么样子?你是怎么给朕管好工部的,朕到底还能不能信你,嗯?” 年轻皇上本是一连串的数落,到了最后一个嗯字,缓慢中又带几分胁迫,正所谓不怒自威。 素怀安虽然老实平庸,这会儿也知道皇上生气,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此刻她轻轻嗓子,“启禀圣上,黄患本就是屡发屡犯,各朝各代每十年都会修理沿岸堤坝,此次连天暴雨,想是堤坝年久失修所致。” 皇帝本还生气,倒见她并非全无对策,心下缓了过来,“朕命你三日之内,想出应对之策。” 皇上衣袍翻飞,一个急转身,带起一阵冷风。 旁边喊朝太监,“退朝”。 隔着还有一阵子距离的素怀安顿时觉得更冷了,顿了顿只得叩首谢恩,“谢主隆恩。” 随着太监奸细的退朝声以及众臣,“微尘告退。”之音响彻大殿,皇上扶了身边近身伺候的福喜,几分雍容步出大殿。 这下刚才还跟木偶似动也不敢动的大臣们顿时如临大赦,统统伸伸站麻了的腿,都在心里暗想,素怀安这一下真是找死,早不打哈欠晚不打哈欠,偏偏皇上生气的时候打。 还让皇帝抓个正着,还是工部主管的事务出了问题,这不是自己个儿往枪口撞,找死吗? 出了大殿门,刚还一声不吭的百官马上议论纷纷,这会一四品官正拉了素日交好的一个五品官,“快走,快走,这种是非地,还是赶紧离开吧。” 那五品官皱了眉,“像这种愚钝之辈是怎么坐上工部尚书位的,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那四品官瞧了瞧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这才小心解释,“你是不知道,他啊,还不是靠着唐家,现下皇上是没人用,等到这阵子灾情过了,你看还用上他吗?” 那五品官连连摇头,“唐家?那是什么?” “说是天门山的隐士,一门都极其聪慧,但不知何故,多年前在天门山一夜之间消失,这会儿不知怎么忽然就蹦出来一个,还不姓唐。” “嘘,皇家的事,老哥不能乱说啊。”五品官提醒。 四品官惊觉失言,吓得出了一头冷汗,“多谢提醒。” 说罢便与那五品官携手同去。 刚才散了朝的宝殿还有点乱哄哄,不消一刻功夫那些看戏的,嘲讽的,叹息的,均是随着退朝后的人声消散,一起涌出殿外,只留素怀安愣神跪在原地。 殿内一旁留守的小太监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这位新晋尚书起身,忙一溜烟儿小碎步跑到素怀安跟前轻唤,“素大人?素大人?” “啊?”素怀安一惊。 “咱们退朝了。”小太监躬身说道。 素怀安这才醒神,她朝大殿四周扫视一圈,紧跟着小声说了一句,“这位公公。” “您说。”小太监把背躬的更弯了,方便听清楚素怀安说话。 “能不能劳烦您扶我一把。”她刚才暗暗试了几试,发现竟是站不起来了。 小公公人不错,顺势扶了下素怀安。 素怀安这才勉强站立起来,走路很不利索的出了大殿。 刚一出来素怀安就觉得冷风强劲到迎面往脸上拍,往衣领里灌,她赶紧缩紧了衣领更觉得脑袋清醒了几分,大祸临头的感觉更强烈。 素怀安刚一出宫门,天上刚还强烈的雨已然停了,京城夏末的天气因为连日降雨开始转冷。 她脚步匆匆,满脑子想的该是怎样处理好沿河府的灾情,但她也知道之前自己只是有个闲名的侍郎,原来的尚书对她打压,从未曾让她参与核心问题,这会儿遇上百年不遇暴雨,心里一时也没个主意。 第二章 找人 但再苦再难,她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是她当初非要女扮男装入朝,现今这样的情况,她就知道这些都是本该承受的,只是她根基浅,还没出师家门陡遭不幸,等到再要捡起功课,却也一时不是那么容易,遇到这会儿火烧眉毛等着救急的情况,饶是她挑灯夜读了批阅下发奏本,各类治理黄患书籍,勾勾画画数宿,也只是了解个大概,并没有太实际的办法与措施。 不觉间,她走到南门闹市,天光微亮,空中停了雨,眼看着却还有片片乌云压顶。 但这也阻不了商贩做生意的热情,集市小贩忙着搬桌抬椅,不多时就热闹起来,各种叫卖声,迷漫着一股刚出炉食物的香气,虽然比不过天气好的时候,倒也是各色摊铺不缺了。 她心中有事,精神不在商铺上,只路过一家糕点摊才闻见荷叶糕香气,她想起唐月爱吃,就买了些,觉得应该去见见唐月,总比自己乱糟糟没个头绪强。 半道上遇见垂头丧气的魏思成,竟然擦着肩膀过去了都没发现。 最后还是魏思成追上来,拍她肩膀,“素侍郎,素大人?平日里见到我总是招呼着,怎么这会儿高升了,眼里瞧不见人了?” 素怀安这才反应过来,忙行礼,“魏家小哥,不是不招呼,是心里有事。” 魏思成是个实在的,当下想也不想,“怎么了?遇上不顺了?我就知道现在的工部可不是个好待的地方,”他一把拉住素怀安,“走,找个吃饭的地方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了?” 素怀安哪里肯麻烦这小魔王,连忙从他手中挣出来,一边皱着眉毛苦笑,一边连连摆手,“不必不必,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上不了台面,魏小哥这是打哪回来了?看着也不是很快活。” 素怀安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魏思成心里也不痛快,他大咧咧一摆手,“害,还不是倒霉催的差事,城里现在没有卖脂粉的,各家王爷大人家中女眷不少,都是愁人的,不提了,不提了!” “这倒也是,这些小姐夫人的,平日里也就喜欢个胭脂水粉,这会儿没有供的了,是不方便,各位大人家里没个安宁的,也是不好的。”素怀安轻轻叹了口气,倒把魏思成弄得不好意思了。 “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们那儿都能管好,你这要去哪儿?” “思成?!杵那儿磨磨唧唧没完没了的,大人还等着我们回去问话呢,小心大人先拿你开刀!” 魏思成还要问,随着一同来的倒是等的不耐烦催了。 “你丫的,我跟人说几句话,这还没问吃了么,你就催催催,”魏思成跟那人没一丝客气的,转了头却放软了声儿,“阿素,我这儿得先走了,回头闲了找你吃酒。”他说着把佩刀往刀鞘按了按,压了压帽子就要走。 “我不吃酒的。”素怀安还没说完,魏思成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 但素怀安的话他还是听见了,跑着转头压了帽子好防帽子飞出去,回头灿烂笑着,“没事!吃茶也是一样。” 魏思成来去匆匆,素怀安可没什么目标,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提溜的荷叶糕还泛着丝丝白雾,想想还是得去找找唐月。 唐月怕吵,住京郊,她走了不近的路,才赶到抱月居,谁知刚来就吃瘪。 她刚上前扣了扣门,里面立马就探出来头,小童子眼神戒备,上下剜了素怀安几圈,这才冷硬开口,“这位公子是?好生面善” 素怀安一瞧是摇光开门,当下一喜,伸手晃了晃手中的荷叶糕,“摇光?!是我啊!素怀安你记不记得?我给你们带了荷叶糕!快开开门,我要见唐月!” 摇光听完上下扫了素怀安几次,也跟着眉开眼笑,一下把门打开,伸手指着素怀安笑,“哦!”她拖长声音,“是你啊?你怎么穿的跟个男的似的,我第一眼都没看出来。” “是吧?”素怀安也跟着摇光笑,“要是姐妹喜欢,哪天我也差人跟姐妹做一身儿。” “诶哟,那我可多谢素姑娘,就是摇光没什么二心,做不出素姑娘偷拜帖这事儿,你要不来还好,你要来了,我可得好好招呼你。”摇光蓦然就咬牙从齿缝蹦出一句话。 “阿福!阿福!” 素怀安听见汪汪狗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黑狗从门里窜出来,直奔着素怀安,她吓得大叫,转身就跑,眼见着摇光不会让她进来,她只得兜圈子,趁着摇光拍手笑的时候,插缝儿从门里窜了进去。 素怀安窜进门心下大喜,胡乱在院子里跑,直拐了七八道,但身后黑狗穷追不舍,就在快要追上她的时候,不知从哪飞来的石子,一下把阿福弹倒,狗通人性,那黑狗阿福只呜呜咽咽地哀哀叫着晃悠悠跑走了。 “你别跑……”摇光也紧紧跟在后面,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你是吃什么了……跑这么快……” 摇光弯下身喘气,素怀安还想再跑。 这时候,唐月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素怀安朝着四周看了看,只见左边房子的门嗖地就开了。 素怀安有些忐忑,小心翼翼进了屋子,屋子里正燃着熏香,袅袅娜娜的烟雾升腾。 唐月此刻正坐在案前不知道拿了一本什么书在看。 素怀安瞧他一袭白衣,薄纱罩在袍子外面,没来由衬的脸色更好看了。 “去取凝露茶给大人用。”清冽声音传来。 素怀安知道是招待自己,忙摆摆手,“不用,不用。” 唐月冷清目光朝她这里一兜,素怀安就赶紧缩成一团,“还是要的。” 摇光不喜欢素怀安,“公子,她想喝让她自己去莲花池取去,我们干嘛对她这么好?这种为了做官私下拿了拜帖,背弃祖训的人!我们凭什么……” “快去。”唐月仍旧轻声,却不容人抗拒。 素怀安在旁边根本不敢插话,只能呆呆坐着。 摇光见唐月发话,只好撇撇嘴极度不情愿出门。 唐月仍旧看书,熏香又升起袅袅烟雾,他定定然,只等素怀安开口。 但素怀安不敢先开口,只能乖乖坐着,一时间两人都没言语。 不多时,摇光端着茶案回来,放给公子的是轻轻的碰声,放到素怀安这里是啪的一声响,“大人您请用!” 素怀安被吓得颤了一颤,也没说什么,只有些拘谨地报以摇光一个感谢的笑意。 唐月似乎看累了,这才从里面掀了玉片帘出来,翠玉撞击的声音跟风铃似的悦耳。 茶香袅袅,素怀安坐在茶盅前面就能闻见一阵青草似的香气,她乖乖坐在桌前,饶是低下垫了绸面蒲团也不免有些腿麻。 唐月走路轻,落座也轻盈宛如白蝶一点,素怀安看着面前人,白面白手一袭白衣,此刻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唐月俊俏面容上没一丝表情,素怀安心里急切,又不敢主动出声。 她左思右想之下,只得佯装假咳,“咳……”再悄悄看唐月反应。 唐月假装没瞧见她偷偷看自己,换了个姿势,此时正饶有兴味的等着素怀安还能有什么动作。 素怀安更尴尬了,“唐月,你还好吗?” 唐月不答,伸手将她面前的茶往前推了推,“尝尝,前段时间没下雨的时候采得,冰窖里放着,很新鲜。” 素怀安没想到唐月这么客气,赶紧端起来仰头就喝,谁知因为心中有事又加上饮得急,忽然真的呛咳起来,“咳咳咳!!” 唐月只等她憋的一张脸通红,这才悠悠开口,“饮茶不能如牛饮水,需要细品,师父不是教过吗?” 素怀安拍着胸口,憋红了脸连连点头。 唐月见她这副样子,不禁轻轻蹙眉,“跟我不用拘谨小心,你做官这么久也不曾来见我,今天想起来拜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这.....这.....这叫我怎么说呢,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素怀安见唐月直入主题,心中一阵为难,确实,当初是她想要做官的,她只想报仇,没想过报仇原来很难。 “也就是....也就....是....沿河府.....”素怀安吞吐半天,终于还是把关键字给说出来了。 “水患?” 素怀安可怜巴巴看着唐月然后点点头。 唐月沉吟,“你刚刚上任,这修修建建的位子不好坐吧?” 唐月身子弱,坐得久了腰背容易疼,素怀安见状,赶紧在他身后加了垫子。 “唐月,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来叨扰你。” 唐月瞧她一眼,不慌不忙,“说起来,这也没有什么难处,治理水患的书籍不管是古是今都有很多,你随手翻翻就是了。” “你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素怀安看看唐月,“若是书中法能解,我不会来叨扰你。” “你想说什么?” “按理来说,我看之前朝廷给拨了许多治理灾患的银子,修建的固河堤就算是这样罕见的大雨天也不至于全线崩溃。”素怀安锁紧眉头,似乎这件事情确实在她看来没有这样简单。 “嗯。”唐月不以为意,拿起手边的茶轻啜一口。 素怀安等他咽下,这才接着往下顺,“如果真的有尽心修理堤坝,怎么会弄到今时地步?” “你这样说,不是已经心中有数?”唐月淡然。 “是,所以我想应该禀明圣上去黄河流域查看,实地考察到底是什么原因,灾情严重到什么程度。”素怀安顺着往下说。 唐月仍旧一副不紧不慢地姿态,点了点头。 “唐月,要是能过去,定然能查出当年季府被灭门的蛛丝马迹,我那时还小,很多事情没有什么印象,你觉得我这么做对是不对?” 唐月笑笑却不接话。 素怀安拱手,接着往下说,“太后弟弟,也就是信王的亲信坐镇沿河府,我若一去,追究起往年的治河银两,不定然得罪信王?可若是不追究,我拿什么解释多年治河不力的事实呢?” “怀安,你既知不能动,却还要站在这位置,其实接下来你不需问我。”唐月垂眼看着放在一旁的书卷,似乎心思没怎么在素怀安说的事情上,“我劝过你,不要追求前尘往事,你不也从没听过。” “可是……” 唐月想了想,“我还是一句,你不要追究过往,只会徒增伤心,咳咳。”似乎是因为天气转冷,他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素怀安见状忙起身去给唐月拍背。 唐月却轻轻推开素怀安,顺顺气缓缓道,“怀安,你的脾气我知道,你不要想着什么事情一下子都办妥帖,有些不是你能左右的事情,信王那边不是你能动的了的。” 素怀安被说中心思,有些愤愤,“是,你说的对,那我父母的仇就这么了了?” 唐月不接话,眼中伤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唐月声音仿似低喃,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素怀安。 素怀安气急,“唐月,你不要忘了你们唐家三十七口是怎么在天门山一夜之间消失的,是,我是没有你聪明,没有你大度,可该是我要做的事情我绝不会退让。” “滮池北流,浸彼稻田,”唐月不去理她,也似乎不想多谈论这个话题,只接着上一个治水的话题往下,“与其想那些没用的,还不如想怎么处理眼下棘手事务。” 素怀安红了眼,“什么意思?” “疏通河道,同时重新用沙石修建堤坝。” 第三章 走运 素怀安闻言愁云涌眉间,“引流灌溉田亩是一个办法,只是这雨一下几十天,冲垮了堤坝,田亩被淹,百姓流离失所,没有安身之地,若水患不除,百姓何以免避其害?” 唐月知道她的脾气,不由挑了眉,随后才清清淡淡往外吐言,有劝说有安抚,更多的是嘱咐,“你呀,身处工部,不要分心其他杂务,赈灾安抚百姓那是户部,你想管又管的了么?这般僭越,不怕皇帝治你的罪。” “唔,原也该如此,就是可怜那些百姓,若要治理不好,遭罪的是寻常百姓。”素怀安抱了已经不太热的茶盏暖手,眉头皱的更紧。 “古有大禹治水到现在过去多少代,多少年?怀安,我想劝你一句,别揪着信王。”唐月最后半句才是重点,他有心想要提点,奈何素怀安却没听到心里去,果不其然,她紧接着就直言。 “如此一说,就没有办法了吗。”素怀安把拳头攥紧,“没办法了吗?!” 她突握拳然往桌上一砸,震得桌子上的茶水撒出一些。 唐月有些无奈,他只得起身,拉了素怀安的手,瞧着刚才捶桌子没留下什么伤这才将她的手放下,他眼觉着室内的光线缓缓暗下去,回头看着窗外的渐渐沁上的夜色。 “天色眼看黑下来,你现在要走还要过荆棘林,今晚在这里休息吧。”唐月安排妥当。 “嗯。”素怀安没拒绝,只是垂头,心里仍旧对沿河府的事情盘算,“那我明日上朝去跟皇上禀明要亲自去沿河府。” “嗯。”唐月淡淡应声,他没别的好多说。 一番收拾,用了晚食,两人隔着半个屋子,一人一张竹榻。 夜里有些凉,关了窗子也难免有些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夹着一股草木湿气。 “你睡的不安稳?”唐月耳听得睡在另一张床的素怀安翻来覆去,不由发问。 “你倒是还像以前一样。”素怀安睡不着,有些无聊地点着竹榻上的锦被背对着唐月,噘着嘴倒是有一丝娇意,“身体不好还不早点休息,又想什么呢?” 唐月把枕着头的手臂放下来,“有些担心。” 素怀安睁着眼看着油纸糊的窗户外树影随雨摆动一阵沉默。 唐月看她这样子,料定她心里又不安生,“你无需想太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旁的不要多管。” “唐月,你讨厌我吗?讨厌我这样一声不吭拿着原本给你的拜帖入朝的人吗?”素怀安侧着脑袋,呼吸平稳,她是真的好奇。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唐月语气清淡,听上去却有不悦。 “也对。”素怀安闭上眼睛,刚要睡觉就听见唐月接下来的话。 “你这次要去的沿河府地处黄河下游,最是难治。” 唐月顿了顿,“像这样下了几十天的光景,河道淤阻,怕连着再下面的淮河都要遭殃,等到初秋一过,天气一寒,难民保暖会是问题。” “我知道。”素怀安叹口气,脸上带了一丝愁容,她又岂能想不到。 唐月抽出手背到脑后,“你呀,不该趟这摊浑水,中游最是好治,可这中游多少郡县,若一一管下来,耗费极大。” 唐月说的不无道理,素怀安沉声不语。 “况且中游选树生林如何种植都有学问,就算你有方法,朝廷若不扶持,你也没有财力支撑,难上加难。” 唐月仰面,直直看着头顶纱帐,白纱帐隐约可以看出木质屋顶的纹路,“故而,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带着兵丁加固堤坝,疏通河道。” “唐月,是不是这血仇,只有我还记得?”素怀安正色,不像是有睡意的样子。 “不是,只想提醒你,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 “既然是皇上的天下,怎么能容信王这样胡作非为?”素怀安低语,“你放心,我不会让唐家三十多口人白白死去,我不姓唐,你是谦谦君子谨遵教诲,我是女子,不用记得这些,查找线索的事情我来做,你不出手我不怨你。” “不提了,睡吧。”唐月轻声,伸手卷灭了烛火。 “启禀陛下,现下洪水泛滥,阴雨连绵一月余也不见消散,微臣以为当下之急是赶去沿河府率领一众精兵强将拿麻袋装了沙石加高河堤抵御四泛洪水,另需加挖河道疏导淤积雨水。“素怀安手举过头顶,垂首正道。 殿上皇帝站直了身子,露出一丝笑意,“爱卿说的好,可愿去沿河府率领众人抗击洪泛?” 素怀安当即一撩袍子,跪地叩拜,“微臣愿令旨前往。” 从宫门口出来,外边等着的芙喜瞅见素怀安出来,一溜小跑撑了伞就来迎,“大人,三日之限那事儿妥了?” 素怀安看着芙喜点头。 “大人这么说定就是妥了,嘿嘿。”芙喜高兴的掀了轿门,等她上去,喝一声起轿,随着轿子是一溜快跑的。 次日一早,天刚微微泛亮,素怀安就醒过来,他唤了几次,芙喜才慌忙系着腰间带子跑过来,“大人,您唤芙喜何事?” “这几日辛苦些,尤其今日,早些寻了走运,该扔下的就扔下,该是去沿河府上任的时候。” 素怀安说的有条不紊。 “是。”芙喜虽然困得很,却仍旧答应。 素怀安起身,芙喜也跟着早早出门挨家去寻京里愿意运货的走运。 府里上下忙碌一顿,总算是把去沿河府该要拿的东西都整理了大概。 等到下午启程的时候,素怀安才见那大髯胡走运头子。 大髯胡生的粗犷,一身腱子肉,看上去倒是个可靠的,他冲素怀安抱拳,“大人,小人髯虬生见过素大人。” 素怀安点点头,“嗯,芙喜可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髯虬生仍是抱拳,“是,大人,芙管家都交代了,小的们都知道。” “既然如此,别的我也无需多言,只是车中间这一木箱放的是我的书籍,需要小心行运。” 髯虬生声音洪亮,“是,大人。” 素怀安踩着芙喜放在地上的木凳上了马车,一行人重新检查了运走的物品,这才缓慢在大雨中开始行进,沿河府距京数百里,光是要走最快最快也要月余,更别说现在四处都在下雨。 素怀安轻轻撩起四方窗,看着雨中的京城景,街上几乎无人,剩下的也都是撑着伞或干脆不撑伞一路小跑的人。 她一时心中感叹,昔日繁华京城,商铺关闭,繁华的街道再无行人,若京城都是这样,不可想象沿河府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心里没底,想得多,就越气闷,偏生马车中空间小,更让她觉得闷得慌。 她在车内不停挪动身子,坐在外面马车前沿上的芙喜就察觉出了动静,芙喜知道自家主子不快,想要宽慰,也不知该怎么说。 只得在外面朝素怀安坐的马车内,“素大人,咱们今儿可真是好运气。” “嗯?” “大人,您说这下雨天的,谁肯接货,小的把城郊的都找了,就是没人接。” 素怀安不言语,等着芙喜往下说。 “可您是不知道啊,小的被几处赶出来,不小心摔泥地里的时候就碰见了髯大哥,一听说咱们是去沿河府的,当下就接了咱们。”芙喜说的声音轻快,听声音像是颇为高兴。 “嗯。”素怀安淡淡应声,仍旧看着窗外雨中景色。 一行人许是刚上路,走的倒也不慢,这会已经走到京郊,触目所及满眼的绿,雨势虽大,顺着树叶往下打,倒也稍微小了一些。 林中静寂,因着天气不佳,行进途中也无人言语。 “驾!”凌空一声喝,听得来人不凡。 “什么人?”髯虬生在车外横喝一声。 紧接着素怀安却听见是一妙龄女子的声音,调子比髯虬生的音还要高些,全没害怕的一丝,反而有些嗔怒,“瞎了你的狗眼,快叫素怀安出来,我家公子有话交代!” “什么公子女子,识相的快给老子让道,不然别怪老子手里的家伙不长眼睛!”髯虬生哪里会理会生人无理要求,想着要吓退对方。 “摇光,咳咳,不得无礼。” 素怀安正闭目在车中养神,听外面动静本就坐直了身子仔细听着车外动静,及至听见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才赫然一把掀了帘子下来。 “唐月?”她又是惊讶又是着急,“你怎么来了?这外头风大雨大,你不宜出行。” 素怀安不顾撑伞,紧走几步到唐月跟前。 “弟兄们抄家伙上!这是哪来的杂碎挡了大人的官道忒是找死!” 素怀安身后的髯虬生不明情况,以为是过路的歹人,这就要带着自己班子往上冲。 素怀安却对着身后举了手,示意对方退下。 髯虬生不解其意,“大人?” 刚从马车后拿了油伞的芙喜认得唐月,小跑着上去伸手拉了一把髯虬生,示意对方听素怀安的吩咐,紧跟着就撑伞站在素怀安身边。 唐月一身雪白披风,静静站在雨中,身旁站的摇光正恶狠狠瞪着素怀安,显然对素怀安及不待见。 “芙喜,你去马车那边带着髯虬生他们等我。” 素怀安先下了命令。 芙喜有些担忧,“大人……沿河府的任期……” “不妨事,不耽误多久。” 她从芙喜手中接过伞,走到唐月跟前,“这么大的雨,怎不好生歇养?” 未等唐月开口,一边的摇光等不住了,“还好意思说?!素怀安,要不是你闲着没事非要入朝,我家公子犯的着为了你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冒雨前来?!” 素怀安知道摇光说的不假,心中有些微愧疚,往后站了站。 第四章 林中告别 “摇光,你也下去。” 摇光本还再要数落两句,耳听公子发话,只得往后退去,边退边不忘呵斥,“姓素的还不上前为公子撑伞?!等着公子自己撑么?!” 摇光眼睛瞪得像个风铃,素怀安虚虚一瞅,隐约能听见里面噼啪喷薄的怒火,她赶紧小跑几步接伞上前,从前在天门上的时候唐月身边数不清多少人伺候着,原他也就值得这个谱。 素怀安心里知道,若非她一意孤行,事情也不会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法阵,她接伞后沉默着走到唐月身边,想要看看唐月脸色,最终还是低头。 及至摇光拉着两匹马走远了,唐月这才不冷不热看向素怀安,“你不要跟摇光计较,她是直言直语。” 素怀安点点头,“我心里明白。” “对了,唐月,你这般前来所为何……” 素怀安说了一半,大约觉得和自己此去沿河府有关,本低头看地的头这才抬起看向唐月。 “此去沿河,忌缠斗,监工筑了堤坝,立时返京为上。”唐月今日乌发上绑着白绸带,细细垂在脑后,更衬得他容颜俊秀,仍是那副不显山不露水的神情,素怀安瞧不出他的意思。 她一愣,只得问,“就为说这个?” 她非是不尊重唐月,只是唐月说的和她想要做的,实是背道而驰。 谁都知道沿河府是信王地方管辖地界,因为走粮,颇为重要。 这一回天降暴雨,沿河府的灾情直接影响粮仓,皇帝怎能不急。 “不要觉得这么说是耽误,得记住,活着才有一切。”唐月神色总算稍微显露认真。 素怀安瞧这情景,心中有了几分主意,紧抿着咂咂嘴,“沿河的事不劳费心,他日若是我能还京,还希望是养好身子的唐兄为我洗尘。” “不听劝。” 唐月也不多言,素怀安招手唤了摇光来。 摇光虽讨厌素怀安,但到底是个机灵人,知道素怀安叫自己肯定是为着公子,故三下五除二跑到公子身边,重新为唐月撑好伞。 “你倒真是……冥顽。”唐月还想再劝说。 素怀安瞧摇光已为唐月掌伞,只一句,“告辞。”便转身而去。 摇光不明所以,“公子,您跟素怀安说什么了?” 唐月负手眼眸中流淌安静,“没什么。” 唐月不说,摇光只好发挥想象,她拧着脸很是不屑地笑,“她那种人整天想着入朝,掌权,她能听得进劝才奇怪。” 摇光似乎不解气,“公子,要不是拖了您,哪里轮得到那姓素的这般。” “不得无礼,要称呼素大人。” 摇光正不解气的往外吐,及至听了唐月的话,这才闭上嘴,公子的话一定要听的,公子是最疼她的,她的命都是公子给的,也就没道理不听公子的,总之公子说什么在摇光看来都是对的,只是她替公子不值不平。 “好吧,公子说的摇光牢记。不过,不管摇光怎么说,您就是站在素怀安那边……呸!素大人!那边就对了。”摇光翻翻眼睛,很是为自家公子不值,反正她是理解不了素怀安到底是有什么值得公子如此挂心的。 论才论貌,素怀安可没有一样是能跟自家往这小树林一站就堪比一幅画的公子相提并论的。 “咳咳咳……” “公子您又咳嗽了!”摇光赶紧上前扶住唐月。 唐月却轻轻摆手,“不碍事。” “怎么会不碍事!” 滋啪,滋啪。 细小的碎裂声,清脆地就连站在雨地里都听得见,唐月知道,这是手上戴的冰裂玉串裂开的声音。 摇光急的忙牵了马,从马身上的背带中拿出镶红边黑雨袍为唐月披了,“公子,咱们先回去吧,”他想了想,有紧跟着问,“咱们整理的沿河府人事图给那姓素的了吗?” 唐月轻轻摇头,“未来及给。” 摇光咧嘴轻蔑一笑,“我就说吧公子,那人她不识好歹,这下可有她受的。” “未必。” 唐月翻身上马。 他知素怀安决心极大,坚定可以帮助她克服许多困难。 “公子,”摇光也跟着上马,“既然他不要,您也不必担心了,怎么还是不能展颜。” 唐月摇摇头,微微一笑,夹了马肚子先破风而去。 只留下摇光还在原地喊,“公子您怎么说走就走!” 两侧树木化作两道绿从唐月身后掠过,他到底还是有句话没说,沿河府虽然形势复杂,多数还在素怀安的处理能力范围之内,唯独有一个人,他一副笑弥勒面容,却真是个厉害不好对付的人。 思及此,唐月不禁轻叹。 但转念一想,或许经此一劫,对于急于想要扳倒信王查出真相的素怀安也是好事一件。 这边厢,素怀安告别唐月,带着一队人马赶赴沿河府上任,这十数天就是这么在路上颠簸,许是半月来的雨中行进消磨了大家的体力,车队走的是越来越慢。 别说是车外的人,就连坐在车厢中的素怀安也经受不住近半月颠簸,她微微撩起车帘,“芙喜,你去问问髯虬生还有多久能到沿河府。” “是,大人。”芙喜正要跳下车跑到前面问。 素怀安又加了一句,“再问问还有多久到下个客栈。” “好勒大人。” 素怀安放下车帘,重新拿起黄泛史籍来看,这半个月,她已经把史籍看了个大概,很多地方都反复查看。 不多久,芙喜重新坐上前车架,“大人,小的问好了。” “大人,髯大哥说酉时能到下家客栈,若是兄弟们再抓紧点,快的话五天就能入境沿河府。“ 素怀安点点头,”很好。“ 她放下书,实在心中烦闷,掀了帘子也跟着坐到外面,谁知刚一出来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阿嚏!” 芙喜见状一笑,忙招呼素怀安,“大人,您还是进去吧,外面这天可不大好。” 素怀安擦擦迎面飞溅雨水,“这天,下了足足半月。” “是啊大人,”芙喜仰头朝素怀安笑,“可不是,我们走多久,这雨就下多久。” 素怀安在芙喜左侧坐下,“诶哟,”他一路上坐车腿有些不灵活,发出一声略感酸痛的语气,“你这阵子倒是和髯虬生混得熟。” 素怀安打趣。 芙喜赶忙笑,“大人,髯大哥是个好人,这一路多亏了髯大哥才能稳稳当当不耽误走程。” “是呀。”素怀安应声,“也不知髯夫怎么这么熟悉沿路路况。” 芙喜摇摇头,“这小人倒不知道了。” “嗯。”素怀安瞧着越来越茂密的林子,树叶已经渐渐开始发黄,稀稀落落铺在行道上,树叶和稀泥使得路有些难走。 她抬头看看天,暗沉沉,雨势又减小的迹象,却依然下的淅沥不停。 “大人,您怎么了?” 素怀安正仰头看天,耳听的芙喜问,有些迟钝将头回过看向芙喜,“什么怎么了?” “还在想着唐公子临行前来拦吗?”芙喜冲素怀安笑,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素怀安听罢微微一笑,“没有。” “大人,唐公子他可能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 素怀安轻轻点点头,“但不管旁人怎么提醒,路始终还要自己走是吗?” 芙喜听素怀安这么说,也就不再言语。 素怀安心里知道不管是唐月也好,身边的仆子芙喜也好,都是希望自己好的,但人生途中许多决定,却是非自己抉择不可,一如来沿河府,虽不全是她的选择,倒也合了她的心意。 她不愿在车厢内闲坐,就坐在车厢前跟着车队看一路景色。 髯虬生对沿路熟悉的让人意外,果然在酉时,天色刚染黑的时候,前方亮出圆圈似的光晕。 髯虬生大喊一声,“客栈到了!” 一路上疲惫的众人这才好似突然回过神来,行进速度也加快了。 素怀安坐在前沿上差点被突然加快的车速摔下去,还好芙喜眼疾手快拉了昏昏欲睡的素怀安一把。 芙喜气得要命,“大人,这赶车的怎么回事?不知大人在车外坐着吗?小的去说他!” 素怀安忙拉住芙喜衣袖,摇摇头,“不必。” “大人!” 芙喜还要再说。 素怀安却是一个严厉眼色将他所有的话全噎在喉中。 众人到了客栈,髯虬生拍门不见人出来,退了一步就去踹那木门,边踹边叫骂,“特么的,里面有没有人?快给老子开门!” 素怀安在后面看着不妥,正要上前阻拦。 这时却从里面传来更凶的叫骂声,听声音像是个女子,“大晚上的那个泼皮敢在老娘这里撒野!?” 众人都耳听是蹬蹬大步走路声,不多久,门腾地开了,跳出一肤白丰腴妇人,那妇人横眉愣眼,看上去比髯虬生还凶,随行出来的还有个干吧瘦小二。 那妇人一出来就指着髯虬生脸骂,“你是哪里来的莽夫?!也敢在老娘地盘上闹事,信不信老娘遣人把你剁了!” 那妇人体态丰满,看上去却是个气性大的。 髯虬生本还想上前理论。 素怀安忙冲到前面,对那妇人躬身一礼,“这位姐姐,我们是路过此处想要打尖歇脚的客队,刚才我家大哥拍门无人应,这才行为鲁莽,还请大姐多多原谅。” 那妇人本还满面怒容,这会儿侧眼瞧着跳出一个文邹邹的书生,倒是气消了一半,她上下打量,嘴角含着不明意味的笑,“哟,我可不知这么一群乡下莽汉中间还有个这么文邹邹的小书生。” 那妇人伸手就要捏素怀安的脸,素怀安连忙往后躲,又是一躬身。 第五章 客栈歇息 那妇人落得没趣,只得讪讪收手,她心中有火碍得没处撒,这会儿瞧见畏畏缩缩站在一边的店小二傻愣着一点不知道招呼人,只得踹了一边精瘦小二,“你还杵在这作甚?!还不快去安顿一众大爷?” 那小二原本就等着妇人吩咐,这会儿心里委屈,却也只得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再听老板娘指挥,麻溜儿窜入人群开始安顿一行车马。 妇人开迎客门,伸手把素怀安一行往里迎,脸上一扫刚才的不快,这会儿全是笑意,“来来来,快进来,这外头风大雨大的,一时没听见,各位客官不要见怪。” 髯虬生被芙喜在一旁拉着,踏进门的时候鼻子哼的喘出两口粗气,那妇人听了眼睛一翻,也没去理他,只忍下了。 素怀安跟在后头,恭恭敬敬,“打扰大姐了。” “不妨事不妨事,”那妇人瞧见素怀安生的好看,姿态文雅,瞬间就眉开眼笑,“进了店就都是自家客人,张二,张二!” 妇人叫半天,也不见那张二过来,只得讪笑着让进门的众人先坐下,“各位客官行路一定又累又饿,我家店小二可能先去安排各位大爷车马,一会儿我让后厨烧些酒菜备给各位。” 素怀安又是一行礼,“打扰大姐了。” 妇人摆手,凑到素怀安跟前,“诶,这位客官,我都半老徐娘了,若不嫌弃,我姓张,就叫我作张妇便行了。” “谢过。” 素怀安有礼,引得张妇也格外欢喜。 安排车马的人刚刚进了厅堂,张二这才跑过来,擦一擦脸上的雨水,“老板娘,车马都安排好了。” “嗯,去看看店里还有多少客栈,把这队人都安排下。”张妇吩咐,停了下,又加了句,“诶,慢着,把大厨叫起来,就说是我说的外面来了客人,叫他炒菜备酒。” “是。”张二得了妇人命令,小跑退下。 大堂随着人走进来也跟着热闹起来,一行人赶了一天的路,一坐下来,捏脚的捏脚,拧水的拧水,大多都是抱怨这些天太过辛苦。 “嚯,这雨,可下了半月多了。”一略胖的走夫甩甩袖子。 “可不是,走多久下多久,这天儿还要去沿河府,啧啧,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另一个矮些的正拿了杯子,想要倒水喝。 “还能什么来路?听说是个有势的,趁乱去沿河捞一笔也说不定。”那拉行李车的本还瘫在桌上,这会儿听见身旁俩人聊天,一下来了精神,从瘫着的姿势坐起,比划个手势,示意旁边几人过来,“我跟你们说啊……” 那人张望一眼,见髯虬生不在,又见桌边的人都凑过来,这才接着往下,“我在后边拉车,这箱子可沉呀,把车架都压的往下了,谁知道是个什么来路呢?运主这会儿叫的急,本来说是这天气不走运了,结果又接了,你们说怪不怪?” “是啊。” “有点怪。” “丑三别瞎说,髯大哥对咱们不薄,他找的人不会错。”那先开始拧袖子的胖子神色正经。 “切,”丑三发出一声轻蔑语气,指了指那胖子,“胖子你别不信,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京里头你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别的不说,就这几口大箱子你怎么说?说好叫兄弟们歇着,忽然又叫弟兄们走货这怎么说?” “这……”那胖子也跟着说不出所以然来。 众人又纷纷点头,都叫丑三接着往下说。 砰地一声,丑三坐着的长凳一下被踢倒,他倒是结结实实吃了个地蹲儿。 “都特么说什么呢?!丑三儿!你特么不用歇脚是吗?!既然不用歇就去马棚喂马!” 髯虬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众人一见是髯虬生,纷纷散去,丑三儿从地上起来,揉揉摔疼的地方,“髯哥,”他疼的哭着一张脸嬉笑,“这不是兄弟们闲着没事聊聊闲天,这您也管?” “你!”髯虬生抽了马鞭上前就要打丑三儿,“你这多嘴多舌的东西!” 素怀安原还在二楼坐着,这会儿听见楼下吵嚷,走到栏前往下望,“怎么回事?” 她虽声音不大,楼下倒也听得清楚。 髯虬生正举了马鞭,这会儿听见素怀安问,不敢怠慢,仰头抱拳朝着素怀安,“大人,是小的管教不严,这丑三儿在楼下说大人闲话,待小人教训了他,再去给大人请罪。” 素怀安挥挥手,“不是什么要紧事,算了。” “大人!”髯虬生抱拳,一踢站在一边的丑三儿,“还不快谢谢大人。” 丑三儿本就气不顺,这会儿也跟着风向,朝素怀安躬身。 素怀安点点头,走回二楼。 芙喜见素怀安回来,伺候着素怀安坐下,这才开口,“大人,楼下似乎人心不齐。” 素怀安点头,“嗯,赶了这么多天路,辛苦他们了。” “要是说辛苦倒也罢了,小的却听说不是这样。”芙喜小心提醒。 “哦?” 素怀安豁然一笑,“你是听说什么?” “大人。”芙喜躬身。 “但说无妨。” 芙喜略一犹豫,还是一抬头,接着往下,“大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走夫们有传言大人是带着贪墨的银子从京里出来。” “还说……” “还说什么?”素怀安正端了茶盏,脸上看不出神色。 “还说大人此去沿河府,说不准也是想要捞上一笔……”芙喜说这话的时候吞吐。 “哈哈哈。”素怀安大笑,“是呀,说的没错。” “没错?”芙喜懵了,他知道自家大人绝不是趁乱发财之人。 “我是要捞一笔,”素怀安将饮过茶盏放下,将筷子来回擦磨,仿若桌上已然上菜,“我要捞出到底是谁在沿河府做蛀虫,到底是屡屡失修沿河府堤坝,若是能成,可不就是捞了一笔大的。” 素怀安说的甚是开怀。 芙喜却在一边很是担忧,“大人,要动沿河府这么多年形成的风气岂是易事?” 此时,跑堂端上一道什锦烩菜,“菜来了!” 跑堂高高举起,再麻利放在素怀安面前,“大人,您请尝尝嘞,什锦乱炖!” “什锦什么?”素怀安叫住跑堂。 “乱炖啊,客官。”跑堂把毛巾搭在肩头,“菜呀肉呀放一起乱炖,都是新鲜做的。” 素怀安挥挥手,“好,你下去。” 她挥手下筷,“芙喜,你说的对,这不是易事,可大人我天生反骨,若要世上人都想着只做易事,难事岂不堆积如山,大人我,走马上任沿河府,就是要理清这乱炖沿河府。” 素怀安说的神采激昂。 芙喜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叹口气,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张妇果然是个得力的,楼下的菜也紧跟着上来,众人大吃大喝,倒没有不满意的。 髯虬生也在楼下跟着众人吃,他是领头的,手下几番劝酒,他都没喝,只想保持清醒。 等到周围人酒足饭饱,东倒西歪,他才站起身,“兄弟们好好歇脚,明天寅时准备行路。” “什么?!” “当家的,我没听错吧!” “寅时?!” “不行了不行了,实在起不来,说什么也起不来。”丑三跟着埋怨,“都他娘走了半月了,天天这么赶,人也不是牲口。”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是啊,当家的,这么下去怎么行?” “就是。” “谁说不是呢?” “就是牲口,也得歇歇,那几匹马感觉都没什么力气啦!” 不知是谁顺了一嘴,众人不想干情绪更高了。 “就是啊,当家的,咱们不能总这么干啊!” “对!”众人言语一致。 髯虬生狠着脸上横肉环顾四周,见自家班子不听自己指挥,抽了腰间马鞭,几鞭子挥在桌椅板凳上。 凌空几声簌簌啪辫响,一下让众人酒醒了大半。 纷纷坐正,都只瞧着髯虬生,口中喃喃,“当家的……” “都特么不听我的是吧?四日之内必须赶到沿河府,之后大家想去哪里,想怎么歇息都行。” “当家的!”丑三一听是四天立马不干了,他先冲在前头理论,“以往别说是这种连天暴雨,就算是天好的时候,四天都吃紧,更别提兄弟们都走了十数天,髯当家是让兄弟们去死吗?” 髯虬生瞪大充血双眼,一把将丑三从凳子上拉下,簌簌几鞭子只打得丑三哀叫连连。 丑三边哭边叫骂,“姓髯的你好狠!兄弟们这么信你,你给兄弟们接的这是什么苦差事,是不是狗官给了你许多好处叫兄弟们赶着投胎送死!” “当家的,打不得啊……” “丑三,丑三,你快跟当家服软啊……” 楼下乱哄哄吵作一团,素怀安在楼上怎么也坐不下去,他推开门,正看见芙喜也小跑着过来。 “大人,楼下……” “嗯,我知道,跟我下去看看。” “是。” 不多时,素怀安下楼,瞧见髯虬生正打丑三,忙命芙喜上前夺了鞭子。 髯虬生正在气头上,正要叫骂,“是谁特么这么大胆子敢管爷教训……” 他转头瞧见是素怀安,忙吓得跪下,“素大人。” 芙喜正一圈绕了鞭子收,“怎么?素大人还不够收你鞭子?” “不……不是……”髯虬生连忙否认。 素怀安沉了脸,慢慢看一眼四周颤颤巍巍往后瑟缩的人群,还有倒在地上正吹着膝盖伤口的丑三,缓缓开口,“怎么回事?” 她声音虽然不大,相貌虽然天生柔和,此刻说话间却充满严厉。 众人默作一团,没有一个应声的。 第六章 生疑 素怀安只得放软语气,“有什么事大家说出来,凡事好商量,若各位兄弟不说,小弟也不知该如何为各位兄弟做主?”她在外以男装示人,这说话上也自然自称为男子。 众人挺拔面面相视,互相推着,就是没人肯上前。 唯独丑三挨了一顿鞭子,被打得狠了,不管不顾冲上前,从口中啐出一口血沫子,“大人这话当不当真?!” 素怀见看他一眼,认真,“当真。” “好。”丑三蹭地站起,“走运兄弟们跟着大人走了半月,连天暴雨眯眼,地上泥泞,您看看我这脚!” 丑三把鞋脱了,黑瘦脚底上已然染上了红色,一些血肉和着血泡已经模糊外翻,屋子里渐渐飘着很轻微的血气,从丑三身上脚上传来,“瞧见没有,一脚的血泡,”丑三拍了一下自己的脚,紧跟着往下说,“路上多辛苦就不用小的多说了,到了现在髯当家还不容人休息,明天寅时就要上路,摸黑赶路!牲口都受不了!” “髯虬生。”素怀安声音加了几分严厉。 “是……”髯虬生虽然生的块头大,但到底也是个寻常人,这会儿吓得声音都带了哆嗦。 “你说说怎么回事?”素怀安看着低头跪着的髯虬生。 “小的……小的……”他吱唔半天说不出来。 素怀安见他不说话,呼了口气,好让自己静下来,然后抬眼去看众人,“你们怎么想?” 众人原还是互相往后退,都盼着不做出头鸟,这会儿见丑三先上了,也都纷纷应,“是啊,大人……” “丑三说的没错。” “既然如此,”素怀安抖抖袖子,抿抿唇,“那明天暂时歇息一天。” 正众人纷纷应好的时候,髯虬生却出人意料地大喊一声,“不能啊,大人!” 他这一喊,除把众人吓一跳,也把要走的素怀安叫住了。 “什么?”素怀安皱眉。 髯虬生却冲着众人拱手,“刚才是髯某人不对,髯某跟大家赔罪,但明天的行程万不能误啊!” “好大的胆子!”芙喜正要教训。 髯虬生却接着道,“是髯某没有跟大家交代清楚,这位是此去沿河府建工筑堤的工部大人,髯某人是沿河府歧生县人,今年老家暴雨遭灾,堤坝冲毁,家里人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髯虬生说着就要掉泪。 素怀安却紧走几步,将髯虬生扶起,“你是沿河人?” “是。”髯虬生低头拿小臂擦了眼泪。 “怎从没听你讲过。” “呸!官又怎样?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车里那几个大箱子沉的马都要拉不动了怎么说?谁知道是不是趁着乱子去沿河捞油水发难民横财。”丑三狠狠接上话。 “丑三,快别说了。” 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小声提醒。 “大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造谣朝廷命官,真是活腻了!”芙喜上前就要将丑三一脚踹倒。 “芙喜。”素怀安一唤,芙喜只得作罢。 素怀安走到丑三跟前,伸了手。 那丑三被打怕了,以为素怀安要打他,头往脖子里缩,嘴上还不示弱,“怎么?没理就要打人啊?!” 一旁站着的众人本还持中立态度,这会儿也跟着染上层反感情绪,眸光中透着丝愤怒。 素怀安侧眼一瞧就能瞧见,她伸手理了理丑三身上穿的马甲,“兄弟辛苦。” “哼,少来这套好听的。”丑三鼻子里一哼气。 素怀安后退几步,对着一众人躬身行了个大礼。 芙喜在一旁不忍,“大人!” 素怀安起身,神色坚定,“髯虬生说的没错,我是下派到地方修筑堤坝的,只是我箱子里装的并非像这位小哥说的,是什么金银财宝,具是古籍中关于黄泛的记载以及如何修堤造坝之书,因着怕雨淋,裹了几层油纸,大家伙儿若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后厅开箱验证。” 众人收了神色,换上几分疑色。 “即是去救灾筑堤,怎的没有银两?”丑三跟着问,“别家的官都是随行带着银子,怎么你一文都不带?” “户部下发的银子走官道,经地方办理。”素怀安解释。 丑三听完又道,“这不就得了,这哪里还到的了老百姓手里。” 众人纷纷点头。 素怀安又是一拱手,“怀安此去沿河,正为此事,我心里有百姓,誓要澄清沿河,还百姓清水明天,众位兄弟也知道,这场罕见暴雨下了月余,早一天到沿河府,也能及早为当地灾民做些事实,若是众位兄弟想要歇息,明天歇一天也是可以。” 丑三撇撇嘴,不说话。 “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跟着提,素某人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大人,可听我一言?” “请说。” “既然大人是去沿河救灾,兄弟们又实在劳累,既不耽误大人,也能让兄弟们休息好的办法是能不能将出发时辰改为辰时?天光亮了路好走,不见得会慢多少?”他回头看看众人,“大家说这可行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点点头。 “你看这,大人。”那老者拱手。 “也行。” 丑三还要再说,人群里几个人可不依,纷纷叫嚷,“丑三就你喊累。” “我也是沿河人!” “早日把大人送到沿河,也算是积德后辈啦!” “是啊,只见过做百姓给当官的行礼,从没见过官给百姓行礼,素大人是个好人,我们一定要把他送到啊!” 人群中高喝声响彻大厅,丑三也不敢言语。 “那就这样定了,众位兄弟好好回去泡脚歇息,明天接着上路。”素怀安又是一拱手。 待得众人散了,素怀安吩咐芙喜给各个房间送去药膏,将丑三拉起来,“兄弟辛苦。” 丑三虽仍旧心中有气,到底还是服了大半,没说什么也走了。 髯虬生见众人散去,也要跟着回房,素怀安却把髯虬生叫住。 “髯大哥,你跟我来一下。” “啊?是。” 髯虬生一愣之后,忙应下。 张妇的客栈打扫干净,此刻夜深,蜡烛燃起,素怀安请髯虬生坐的时候,髯虬生仍是站立。 “坐呀,此处没外人。” 髯虬生一犹豫,“谢过大人。” 他刚一坐下,坐旁边的素怀安就为他倒茶,递给他的时候,髯虬生手忙脚乱的接了,“大人……”他心中忐忑,不清楚素怀安是要作甚,暗想是不是今天做过了,可沿河府的情况刻不容缓,素大人心里应该比自己清楚,再看素大人长相虽然不知怎么有种娇俏,让人有种错觉,但面相老实,断不是使奸耍滑之辈。 那叫自己过来所谓何事?髯虬生心里打一个问号。 素怀安递来的茶盏,茶温刚刚好,髯虬生抱着热茶盏,心定了一半,暗想不管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那边素怀安也拿了茶,她啜了一口,见髯虬生还维持着刚才接茶盏的动作发呆,忍不住问,“髯大哥怎么不喝?” 髯虬生心事重重,听素怀安问,忙仰头喝了一口,饮的急了,呛得直咳嗽,又瞧见素怀安,觉得在素怀安面前失了分寸,想憋又憋不住。 这么一闹腾,过了好一会儿才好,髯虬生只觉得领口发紧。 “髯大哥不必紧张,”素怀安安慰,“是素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髯大哥。” “……”髯虬生瞧素怀安,脸仍旧是憋红状态,如临大敌。 “素某想请教,髯大哥为何接了素某这张生意?” 髯虬生松一口气,“大人就为问这个?” “嗯。”素怀安微笑,看上去不是很严厉。 髯虬生放松心情,“那日恰巧碰见大人家的仆子芙喜在找走运,小人也是赶巧了……” 他要往下说,素怀安却将他打断,“是吗?” 素怀安眼中渐渐释出厉色。 髯虬生见了忙跪倒在地。 “说实话。”素怀安声音不大。 “……”髯虬生吓得汗是一滴一滴往下落。 “实话。”素怀安仍旧声音不大,但却不容撒谎。 髯虬生吸一口气,豁出去了,只得如实禀告。 “大人,小的原没想雨天接生意,因着知道雨天生意难做,有一日小人在家休息,纸窗中突然砸进个石头,您说说这大雨天,窗户透风怎么得行……” “捡重要说。”素怀安打断髯虬生想要絮叨的话头。 “是,大人,”髯虬生擦擦汗,“小人追出去,也不见是什么人,只得骂倒霉回去捡石头,才发现石头外面抱着张纸,详细写了大人的事。” “哦?”素怀安发问,“纸上说什么?” 髯虬生回想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大概交代了大人的情况,以及正在寻找走运的事,小人原籍沿河,老家人都在沿河府,这会子沿河遭灾,小人是一定要为沿河出把子力气的。” “纸张可还有。”素怀安伸了手问。 “这……”髯虬生语滞。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那小的就直说了,小的知道大人总有一天会问起此事,这么重要的东西一直随身带着,只等着大人问起的一天,只是,上路没多久,这纸条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小的想许是丢在某个地方。” 素怀安闭闭眼睛,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渐渐觉得有些离奇,是谁在背后推着她走,这件事情跟原本的季家灭门有没有关系? “大人……”髯虬生小声叫了一声,有些担忧,“这纸张丢了会对大人有什么影响吗?” 素怀安有些头疼,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挥挥,“没事,只是正常的走运告知,不妨事。” 第七章 行到 她心里知道,真正要命的是,究竟是谁发了那纸条。 素怀安沉吟几秒,心里也没个计较,她一时也想不到会是谁做这件事,对方到底是想要帮自己一把还是布置着什么危险的陷阱,她这会儿犹如身处云雾之中,立时也没个计较,只好挥挥手,“你也下去早些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髯虬生点点头,从地上起来退下。 他开门的时候,芙喜正带着随身佩剑进来。 “大人,都安排好了,走运都收到了药膏,按照大人吩咐,小人多给了那名叫丑三的走运一点。”芙喜一进门就跟素怀安交代,这些事全是办的妥当,他一直是素怀安得力助手。 “嗯。”素怀安想着刚才髯求生拿到纸条的事情,这会儿有点心不在焉。 芙喜是素怀安的近侍,觉出素怀安不对劲,有些关切问,“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素怀安恹恹应了,随手把自己剥了一半的松子颗放到白瓷碗里。 “大人,小人刚才也听见髯虬生说的事,其实那天小的也觉得奇怪,只是只要有人肯走运,对咱们终究是好事情。”芙喜皱眉,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嗯。”素怀安知道芙喜说的不假。 “大人也无需多心,说不准是谁要帮咱们。”他为素怀安铺好床,还想要再劝劝素怀安。 素怀安却是一挥手,“你也下去吧。” “大人……”芙喜看素怀安正是一副思索的样子,也不多言,紧跟着推门出去,再小心把门关上,透过门仍瞧见素怀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芙喜站在门外很是担忧,但觉大人刚才说的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又不好再说些什么。 按照昨夜商量好的,素怀安一行人歇了一晚,第二天还未等髯虬生去叫,众人已经在约定好的时辰全部收拾妥当。 素怀安下楼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几揉,拽身边的芙喜,“芙喜,你且看是大人眼花了吗?” 芙喜有些无奈,“没有,大人走运们一大早就起来,都想着不能误了大人的行程。” 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传来,越是靠南,往往湿气越重。 众人走了半月,天气也渐渐开始转冷,一行人在雨中有些瑟瑟。 素怀安说不出话来,只得再次对着众人,“众位兄弟可是用过早食?” “未有,大人。”髯虬生垂头一抱拳。 “这不行。”素怀安不答应,“叫张妇煮了热姜汤分给众位兄弟,别路没赶到,身子骨先坏了。” “是。”芙喜得令,正要去找了张妇。 人群中却有人高呼,“大人,不碍事,我们还是先送您去沿河府吧,那里需要您!” 髯虬生往后去看,素怀安也跟着往人群中去看。 细看看,才发现竟然是昨晚闹事闹的最凶的丑三。 素怀安一拱手,“不管什么人的命,都是命,喝一碗姜汤的功夫。” 丑三见素怀安跟以往接触的官家不同,忙上前扶住素怀安,只扶了一下,似乎是觉得不妥,又拘谨擦擦手,再伸手时,隔了半寸也不敢去上手,只得红脸解释,“大人,丑三虽然没念过几天书,可丑三绝不是不懂道理,昨儿一听大人是真心往沿河府救治灾情,心里直后悔自己不懂事。” 丑三儿说的情真意切,素怀安却越发觉得不能辜负众人期望,也越发觉得一定要查清沿河府当年的谜团,在她看来,季家灭门案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髯虬生见素怀安默不作声,以为是她心中仍有芥蒂,忍不住挡在丑三儿面前。 “素大人,”髯虬生轻叫一声,“您不要跟丑三儿一般见识,他也是被欺的惨了,实际上他家里头原是信王府里的。” 素怀安本还在心中勾画到沿河府后所可能遇到的情况,因此才不做声,这会儿听见髯虬生说丑三儿竟然是信王府的人,禁不住就自然而然的发出一声,“哦?” “是,髯大哥说的没错,小的家里都是信王府的家仆。”丑三也跟着应声。 “即是家仆,为何流落至走运帮?”素怀安不解。 那丑三儿虽然看似泼皮无赖,这会儿素怀安问起身世也难免情绪难平。 髯虬生见状,上前解释,“大人有所不知,信王府挑选家丁条件严苛,首要条件就是选些模样儿好的,丑三家里虽然是家仆,但因生的形容丑,幼时就被送出府,当过小乞丐,当过戏班学徒,打没少挨,苦没少吃。” 髯虬生看丑三儿一眼,有些感同身受,“大人,像我们这样活得不如一只蚂蚁的人,只得事事为自己争辩,才有机会活,请您原谅丑三儿昨天的过失。” 素怀安正认真听着髯虬生说丑三儿遭遇,及至听到因为相貌丑陋就将一无依无靠幼童赶出府时,心中暗叹,自己何尝不是年幼无靠无依。 不对,她比丑三儿幸运,并非全无依靠,天门上唐家的那几年,是她人生除了和爹娘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光,原以为可以就这么一辈子过下去。 一夜之间,就像季家一样,唐家也消失的无声无息,仿佛从来没有存在在这个世上一样。 素怀安只是想想旧事,只一瞬间觉得寒冷,一半是因为天气,一半是因为那股强大的力量,竟能让两个家族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而作为两场浩劫的幸存者,她的任务仿佛就只有找出线索,平了心中多年来的一想起就惊醒的噩梦。 这会儿,她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只得沉声顺着往下问,“没再回去找过家人?” “找过。”这话是髯虬生接的。 “次次都是被打回来的,往死里打的那种。”丑三儿说,“要不是髯大哥,丑三儿早死了,昨儿还是髯大哥第一次动手,素大人,髯大哥信你呀。” 素怀安沉吟。 “是啊,素大人。” “髯大哥信您,兄弟们也信您啊。” “您可千万不能被那些坏家伙打垮呀!” 众人在雨中情绪高涨,顿时觉得身上也没那么冷了,脊梁也挺直了,大家都觉得在素大人面前怎么也没有平常那种在高位人身边的压迫感。 素大人,是及其平等的跟他们对话,他们也非草木,都格外想要素大人好。 “诶哟喂!各位客官这怎么回事儿?一大早叫的震天响,这是要操练呀?”一道阔亮女声传来。 素怀安侧头看,一眼瞧见那丰腴张妇正满面春风命小二端了热气腾腾地姜汤,芙喜也端了一碗递给素怀安,“大人,您也喝一碗吧,南边儿天本就潮湿阴冷,别再染了风寒。” 素怀安一挥手,“先去分发给走运帮兄弟们吧。” 芙喜不敢怠慢,将姜汤放在素怀安手里也依言帮着张妇在人群中忙活。 素怀安低头看着手中翻涌白烟的姜汤,碗中隐约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 她叹口气,将汤一饮而下,奈何汤热,她饮的急,当下就呛咳起来。 素怀安正弯腰咳嗽,不多时就感觉有人替她拍背顺气。 过一会儿,素怀安才好些,原以为是芙喜,这一抬头吓了一跳,“张……张妇?” 那张姓妇人冲着素怀安殷勤笑。 “哟,小哥,我瞧你也没多大年纪,怎地还跟我一个妇人怕羞么?”张妇说话间就要拿手去推素怀安,素怀安忙羞红着脸,吓得往一旁躲去。 张妇一推落空,当即撇了嘴,“这有什么的。” 芙喜本还在人群中分汤,听见素怀安这边的动静,连忙跑到素怀安跟前,“大人,怎么了?” 素怀安怀抱双臂,侧头不语 倒是那张妇泼辣,“瞧你们家小哥儿,没来由的怎么这么怕羞?” “别胡闹,不得对素大人无礼。”芙喜横剑在前,示意张妇不要再闹。 那张妇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当下呵呵两声冷笑,“诶哟!怎么着?!来了我这店的时候又是砸门又是有礼的来这儿给老娘我表演双簧,这要走了就跟驴卸磨,要杀都使上家伙了?!” 店小二也听见动静,甩着瘦胳膊急忙跑过来,“老板娘!怎么回事?!谁欺负你?!” “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开!‘张妇一脚上去,只把小二踹远。 “张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素怀安急的连忙解释。 张妇声高,指着素怀安的鼻子骂,“小子,老娘我告诉你,古话说的话,此一时彼一时,你就别等着再有用着老娘的时候。” 她回身一踢那仍旧坐在地上的瘦干吧小二,“没用的东西还不给老娘起来,大白天在这儿坐着等着八抬大轿抬你起来呢?” 素怀安还要再解释。 那张妇却不给机会,领着小二气势汹汹走了。 芙喜被这一幕弄的有点蒙,愣头愣脑回头带着点埋怨问,“大人,您把张家妇怎么了?” 素怀安本还心中着急,这会儿一看芙喜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芙喜没来由被抢白一句,只得把后面的话咽回去,“大人,你也该收敛点。” “唉呀,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下素怀安更急了,她缓了缓转了话头,“兄弟们都喝完了吗?” “哦,对了,”芙喜这才想起来禀报,他抱拳回素怀安,“回大人,现在随时可以上路。” “嗯,现在启程。” “是。” 再走起来的时候,素怀安在车里坐着,也明显能感觉大家人心齐了,行进快了许多。 这是从张妇那里出来的第三天,这天中午,天阴着,但仍能看见白光。 髯虬生忽然大吼一声,“沿河府到了!” 第八章 下马威 素怀安原还闭目养神,这会儿听见是沿河到了,赶忙睁眼起身就往外,一出车厢就瞧见竖在路边的沿河府路标。 素怀安心中高兴,众人也是喜极而泣,和着雨水,谁也分不清脸上哪里是雨水哪里是泪水。 恰此时,树林中突然嗖的一声射出一把羽箭,不偏不倚正射在素怀安乘坐马车的马颈子上,那马立时倒地。 众人惊了,纷纷拔刀。 髯虬生冲着树林子大喊,“是哪个小贼在此造次!” “杀啊!” 树林中忽然窜出震天响的人群,“哪里来人?留下身上的金银财宝,可绕你们一命!” 冲出来的人群中站出一人,这么冷天竟然只着了一件马甲。 “大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队就敢截?!”髯虬生声势十足,“这是朝廷素怀安素大人的车队,你若识相,快快让开,本大爷可饶你不死!” “笑话!什么素大人,荤大人,容浑家自报姓名,我乃是沿河入境绿林人,你要是识相,乖乖放下随身财物,我们兄弟只劫财不伤人,你若是不识好歹,也别怪兄弟们刀剑无眼!” “既然如此,兄弟们抄家伙保护素大人!” 就在两拨人要打起来的时候,忽然一大队人马赶到,率先冲入刚才那帮射箭的匪徒中,与那歹人厮杀起来。 素怀安站在马车中央,很有些无措,就在他还未明了此刻状况时,那后冲出来的队伍已经把这帮悍匪杀的七七八八,这时候,从人群中走出一着了官服的人。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沿河府作乱,是真不把我江宗年放在眼里!” 为首匪徒瞪着江宗年,雨水流入眼睛泛了红,“江宗年!”那人咬牙切齿,“你端的是好手段,竟不给我们兄弟一点活路!” 那人还要再说,却被江宗年身边的武将贺勇一脚踹翻,“贼子诶,江大人的名讳你也配叫?!还不快拉下去。” 血水雨水混在一起,染红了这块地,江宗年倒是不介意,黑缎面靴子踏着往前走,直走到素怀安的车厢这里,“这是过往的商旅吗?今年沿河府水患,要往南边去的话还请绕行。” 芙喜眼见着江宗年误人,忙替素怀安开口,“我们不是行商队伍,是朝廷派来沿河府修筑堤坝,平水患的队伍,这是咱们素大人。” 芙喜说的清楚。 那江宗年一愣,“素大人?莫不是半月多前被派来治水患的素大人么?” 素怀安原还站在车厢前,这会儿见江宗年问话,弯了膝盖先是坐在车厢前沿上,然后跳了一下,也站在血水中,轻轻拱手,“工部素怀安,见过江大人。” 江宗年见状忙回了一个更大的礼,“下官沿河府巡抚江宗年见过素大人,是下官没有治理好沿河府,让大人旅途受惊了,请大人责罚。” 素怀安就雨看着这一地狼藉,只得拍拍江宗年肩头,“江大人不必介怀,素某只来监工,还要多多劳烦江大人帮忙才好。”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江宗年神态倒是跟刚才见那匪徒完全不同。 素怀安看着江宗年俯身的头顶,不免心事重重。 江宗年很客气,带着人马就要把素怀安往城里迎,他一手拉住素怀安,“走走走,大人,我们沿河府的百姓是盼您好久了,您来了,这肆虐水患就有办法治理了,”他一偏头,“还都站着干甚?!还不快去接素大人的车队。” 髯虬生见素怀安被江宗年拉着要走的样子,忙追上来,大着嗓门,“素大人,那我们怎么办?!” 江宗年回头,狠狠,“哪里来的乡野莽夫,也敢来拦素大人。” 素怀安正要回身去跟髯虬生交代,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江宗年拽的极紧,她挣了几挣也甩不脱,又见江宗年态度凶悍,连忙解释,“江大人,这是一路护送我来的走运队伍,一路上得亏他们帮忙,还请不要对他们这样。” 江宗年眼珠一转,脸色有些阴沉,话语却缓和不少,“即使如此,贺勇?” “末将在!” “给他们点银子,打发他们走就是。” “得令。” 贺勇也是个武将,撵人用的也都是武手段,瞬间后面响起打骂声哭喊声,素怀安心里觉得极为不妥,挣扎的动作大了些。 江宗年见状却把素怀安拉的近了,眼中闪着凶光,“走走走,素大人,我们本地的官员富商早就在锦宴楼为大人备了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大人可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呀?毕竟上行下效,下效才能使得大人办完差事,想来大人也不想办不完回去吃不了兜着走吧?” 江宗年最后几乎是从眯着的眼睛里射出狠光,素怀安不是这种人,也被江宗年说的话唬住了,猛一听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细品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她虽然自小也有些强身健体功夫,算不上弱柳扶风的病娇女儿,但此时竟然被江宗年一路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仔似的毫无反抗之力,江宗年的车子不知用了什么材料,一路上倒不颠簸,只是与江宗年共乘一辆,至始至终素怀安都觉得一阵阵寒气从背后袭来。 好不容易熬到江宗年说的锦宴楼,一下车,素怀安又是被吓了一跳,虽然雨势未减,但锦宴楼楼前仍是铺了红毯,两侧是官员和商人组成的队伍,都拿着花束列队欢迎,更有甚者,还用心撒了只有婚娶时才能用到的彩带。 素怀安心中有计较,身子往后缩,江宗年仍是拉着素怀安,“来来来,素大人往里面请,咱们大家可是盼了素大人好久,素大人一定不会不给沿河百姓这个面子的是不是?” 素怀安假意慌张之下,瞧着江宗年有些回避的点头笑笑。 无奈,女儿家的力气到底拗不过江宗年的力气,只得被动地被江宗年一路拖着走,顺道看着两侧对她满面笑容的人,隐约觉得对方笑的假,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没时间来及细想。 她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在大圆桌的主位上,江宗年在侧,这么一大桌子,坐的全是不认识的人。 她正被这气氛弄的有些压抑神游的时候,江宗年忽然一拍桌子,“诶呀,都是下官失职,还未向大人一一介绍在坐众人,来来来,何贤弟你先来。” 那坐在素怀安另一侧的人起身拱手行礼,“素大人,在下是沿河府知府何澜,还请大人往后多提点提点。” “大人,我是……” 接下来站起来的是个肚大浑圆的胖子。 “什么?”素怀安一挥手,“你先坐下,”她对那胖子说完,继而转过头,“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何……何澜。”那人有些不解,站起来重解释一遍。 “下官姓何名澜。”何澜再次拱手。 素怀安哈哈一笑,她一笑,原本还虎视眈眈的众人瞬间莫不着头脑,都把目光看向江宗年。 江宗年倒是神色不变,也陪笑,“哈哈哈,都看着我做什么,”说完他也对着素怀安拱手,“还请大人指点。” 素怀安笑的差不多了,余了又笑两下,使着筷子敲着眼前的碟子,“要我说呀,何大人的名字可真是好的很,特别应景,何澜?一拆解下来不就是何来波澜的意思吗?眼下沿河府灾情连连,我在京里就听说沿河早已饿殍遍野,你们说何大人这名字,怎么就这么应景?啊?哈哈哈哈。” 众人听罢沉声,表情凝重。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宗年忽然笑的前仰后合,“有意思,真有意思,素大人可太会开玩笑了,大家不要弄的那么凝重,素大人只是跟大家讲个笑话,都紧张什么?” 江宗年这么一说,众人也都跟着笑的此起彼伏。 江宗年边笑边为素怀安倒了酒,推到素怀安跟前,“来,素大人初来沿河,请容下官先敬大人一杯。” “诶,”素怀安推手,“请问江先生这是官宴还是私宴?” “这……这有何区别?” “当然有,如若是官宴,那素某人可不敢吃了,天子命在下早赴沿河,处理灾情,若是给天知道在下赶到沿河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吃官宴,这让天子怎么想?” 江宗年放下酒杯,“唉呀,大人,大人说的是。” “若是私宴,权当是本地人士为素某人接风,那就另当别论。” 素怀安说的很是合情合理,江宗年只有在一边点头的份,“那大人,这怎么说呢?” “诶,你怎么还叫我大人,我说了,如若是官宴,我现在就走,那诸位肯定不答应。” “是啊,不答应。” “就是,素大人说的有理。” “这不白瞎了咱们准备这么久吗?” 众人倒也跟着应和。 “那……”江宗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说了一个那字就说不下去。 “这也是了,既然只能是私宴,那江大人也不必称呼素某人为大人大人的了,私宴哪有这样称呼,就叫我素怀安就可以了,江大人也不用称呼自己为江大人,这样才说的过去。” 素怀安接着往下。 “这……这怕是不妥吧?”江宗年迟疑,桌上众人也跟着疑声四起。 “怎么?大家是觉得素某不配参加这私宴与各位交朋友,还是急着想撵素某人,要是没有留人的意思,素某现在就可以走。”她说话间就要起身。 第九章 对峙 江宗年乃是一把拉住素怀安,举着酒杯,“怀安兄这是哪里话?宗年敬怀安一杯,为怀安兄接风。” “慢,宗年兄这样,倒要说说这敬酒为何道理?这话要是说的不清不楚的素某将酒喝了,那喝酒就没什么意思了,若然无个定意,怀安自然也不敢喝。” 素怀安不喜回环,直奔要害,江宗年不傻,这般圈子里走过一遭,心里非常明白这是素怀安在找借口。 但信王爷交代他要管好这档子事情,他身为巡抚,管着沿河在内的一整个地界,从内从外,又岂敢怠慢,他想了想,只得摸摸胡子哈哈一笑,“怀安兄这可不对哦,这是私宴,就算是联络感情,在公事上规矩多可以理解,但若于私岂不是伤了兄弟感情,再退步来说,在场可都是沿河有头有脸的人物,常里难聚,这次大家可都是冲着怀安兄的面子才来的,若怀安兄想要顺顺利利完成工事,拂了大家的面子可还行?” 他最后一句不轻不重拿的素怀安也是十分准确,此后顺势冲着宴席中人使眼色,大家也就纷纷应和。 “是啊,怀安兄何必弄的这么严肃?”刚才还鸦雀无声的宴席上,众人纷纷齐声。 “要不是素兄的面子,这里面的人可十有八九不会来,大家都是做正经生意的。” “谁说不是呢?” 素怀安见大家被江宗年施了眼色,她心里想的却不全是工事,如若这次从了那少不得还有下次,下下次,当下她不疾不徐,也跟着哈哈打笑缓解气氛,“宗年兄好口才,轻轻一转这话头倒是素某的不对了?” 素怀安顿了顿,江宗年就像插嘴,但她岂会给江宗年这个机会,气都不喘的紧接着往下,“虽说是私宴,可若没有天子之命,区区一个素某人何德何能来这沿河府料理事务,即是为着皇家命,就算是私宴,怀安心中不敢忘了天子嘱托,自然也要问个一二三才敢行事,江先生就不要为难怀安了吧?” 素怀安虽然话语中没半分让步,但表情却是苦着脸,一边笑一边让人感觉她很委屈。 她把天子一搬出来,刚才还热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江宗年眯了眼,知道素怀安不好对付,只得跟着陪笑,“怀安兄这是怎么说话?把天子他老人家搬出来,这里所有人也比不上天子重呀,好,”他呼口气,“既然怀安兄如此认真,那江某人就直说吧,怀安兄初来乍到,俗话说入乡随俗,跟在座诸位打好关系,也不算是有辱皇命,况且这里的人也却能帮到怀安兄不少啊,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 “江大人说的不错啊。” “素大人就给个面子吧。” 素怀安仍是不为所动,转了脸色,“既然如此,大家坐在这里都是为了办好沿河府这件差事,那怀安就不客气了,怀安想问问先前下拨的筑堤赈灾银两可曾到位?” “到位。”江宗年似乎早有准备,“已为怀安兄,哦,不,素大人准备好,随时可以验看。” “好。”素怀安一应。 “那为我修堤筑坝之人沿河府可曾安排妥当?” “这……沿河府现在遭灾,官家人手略有不够。” “好,那我素某人自己去寻民间尚能劳作的年轻男子,但这一点还望江大人帮忙。” “这是一定。” “最后,沿河府所有遭灾的百姓可曾安置好?” “妥当,已为灾民搭建了简易竹棚,大人可随时去看。” 素怀安看着对答如流的江宗年,觉得对方好像早有准备,似乎就在等着她来问的这一天。 此时,锦宴楼外雷声阵阵。 宴席上众人谁也不敢在素怀安和江宗年之间插嘴,都是老老实实坐着,宛如木偶。 素怀安忽然起身,对着江宗年行了一礼,“江大人一番好意,素某记在心上,但此行数百余里,路上紧赶慢赶,心中记挂只为一事,就是处理好沿河府水患这档子事,素某实在无心饮酒,这档子接风之宴,带到沿河府云开雨晴,百姓安乐,素某自会来向江大人请罪。” 江宗年耳听的不对劲,他再也假意不下去,知道素怀安不吃软,便只得硬着来,他拍桌而起,一声戾喝,“素怀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素某想要及早上任,勘查沿河府旧有堤坝,规划一下新的堤坝建址而已。”素怀安凌然不惧,她来这里之前就知道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便是抱着与之两伤的心来的,再者,唐月早早跟她交底,她心中有数不慌。 “好你个素怀安,忒是不识好歹,就算不给我面子,难道这许多人的面子也不给吗?”江宗年眼中射出凶狠光芒。 何澜见形状不对,赶紧起身打圆场,一双本就不大的绿豆眼睛已经完成了一条缝,“诶呀,二位大人别吵,好好地一顿饭,这是闹的什么?大家都是为天子做事,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他一边说一边急的摆手,示意对峙两方别冲动,刚一落完话音,觉得事情没有个说法今天怕是谁都过不去,于是一说完就拖着胖胖的身子跑到江宗年身边耳语一番。 江宗年听何澜这一番话倒是开心了,他眼珠一转,眼中狠劲一闪而过后后跟着笑了笑,瞬间转了态度,“素大人说的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早点办好差事也无可厚非,只是别怪江某人没有提醒素大人,羊不合群,早晚得孤身一人,听说山野间猛兽可多。” 素怀安知道江宗年这是威胁自己,只是沉默,不与对方多做无谓争论。 江宗年语气忽然缓和下来,“好了!”他挺直脊背,“素大人的心情,江某也理解,素大人还没有住的地方吧?来人,送素大人去住的地方。” 素怀安从锦宴楼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芙喜打着一把破伞缩在雨里不时搓着胳膊。 他见素怀安出来,宛如有了底气,小跑把水花踏的哗哗响,冲到素怀安身边,“大人,您怎么进去这么久?听人家说江大人要为您洗尘,请了好些个沿河府的富商,吃的不错吧?” 素怀安瞧他一眼。 芙喜立马噤声。 “髯虬生他们呢?” “啊?髯大哥啊?”芙喜搔搔头,“进城的时候江大人的人说是髯大哥他们自己说把大人送到就回去了。” “嗯?”素怀安微微皱眉,“你亲眼瞧见的?” 芙喜本没多想,听见素怀安问他,跟着一愣,“这?” “这什么,有话直说。”素怀安瞪他一眼。 芙喜赶忙接着往下,“江大人的人知道我是大人的近侍,把我请去别的车上,那之后就没有见过髯大哥,他们走的也倒是匆忙,也不说跟大人告别。” 芙喜絮絮叨叨。 素怀安直听到芙喜并未亲眼见到髯虬生离开,这才接着发问,“到底是髯虬生自己说要走,还是江大人的人让他们走?” “这……小的不知,”芙喜迷惑,“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 “哈。”素怀安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心想江宗年倒是动作快,先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倒不是个善茬。 素怀安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去江大人给的住地去看看。” 就在主仆二人要走的时候,江宗年的人赶到,“你是素怀安素大人?” 来着气势汹汹,芙喜一愣。 素怀安却迎上,“正是,敢问几位小兄弟是?” “叫兄弟是不敢当,我等怎么配和素大人称兄道弟,只是被派来护送素大人去就住沿河府的府里。”那人说话大大咧咧,嘴上虽然恭顺,样子上全不把素怀安看在眼里。 素怀安也不计较,直接着,“要不几位大哥说了地址,我们自己去,也就不劳烦各位大哥了,这风大雨大的。” “也好,也好。”其中一人接了话,一下就被领头的踹翻在雨地里。 这一脚踹得不轻,那人在雨水里翻滚了几下才停住,“不长眼色的东西,你知道素大人住哪里?” 为首那人侧目瞧着素怀安,“江大人交代的仔细,一定要我等把素大人安全送到,素大人大人大量,也就不要为难小的们,只是个办事的。” 素怀安眼瞧着这路不通,也就不再坚持,只得拱手,“劳烦各位小哥。” 那几个人施个颜色,立时把素怀安和芙喜二人围在中间。 “大人,这是为了护您安全,您定当不会介意是吗?” “不介意。”素怀安应声,顺便拦了要上前理论的芙喜。 沿河府不愧是走粮地,街道宽敞,被雨水一洗刷,干净的过分。 素怀安静静看着雨中的沿河府街道,暗觉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只得扯扯身边的芙喜,“芙喜,你看这沿河府街上怎么没什么人?” 芙喜还未应话,为首那人听见,倒是先接了,“呵呵,大人这话说的,谁没事下这么大雨会出来,人都在屋里躲雨呢。” 他说的轻飘飘,顺带一抹脸咒骂,“直娘贼,下了这么久。” 素怀安再未开口,只是细心留意。 一行人走了不久,来到一处门厅高大的旧屋,“喏,就是这里,之前的一户商人搬了大宅子,这院子就落下了,虽然有些旧了,收拾一下还是不错的去处。” 他们一行人只把素怀安和芙喜送到屋里才要离开。 芙喜一看屋中景象,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转身就追那差人,“站住!” 那一行人完了差事,哪里还肯理人。 芙喜会些功夫,当下拿了手中的雨伞与扫那为首的人,那人也不是好惹的,立时抽刀将芙喜的雨伞断了伞柄。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素大人这里拔刀!”雨水中的芙喜瞪大了眼睛。 为首的,放刀入壳,“诶哟,这位小兄弟这话说的,这才哪到哪,俗话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家大人知道啊,以后这种事情还多着呢,告诉你们,修了堤坝赶紧滚蛋。” 芙喜一听更气了,“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素大人可是被派来修堤筑坝,缓解灾情的。” “呃……”为首的一看左右,“哈哈哈哈哈哈!” 第十章 暗袭 周围的人本来不敢肆意调笑,但这会儿看着领头的大笑,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也都存着欺负的意思跟着都放肆笑起来,为首那人不服的很,嘴里还嚷嚷着,“还不知道你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有没有命做这些事情呢?”他陡然间脸上一横,铜铃样的眼睛瞪的溜圆,混不吝的劲儿全上来了,拽的跟他是素怀安的上级似的,“告诉你们,得罪了江大人,以后有你们受得,刀剑无眼,今次断的只是一把伞,下次是什么可就不知道了,就这还算好的,江大人仁慈,不然把你们赶去城东破庙,跟乞丐抢地儿住!” “你们!”芙喜气的想要要上前动手,可还没等他冲到那伙儿人跟前。 素怀安就冒雨从屋内出来招呼,“几位小哥说的是,是素某人管教手下不利,还请几位小哥看在素某人的面子上,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吧?” 那几个人都听见是素怀安软着口气说了,都心道这新来的大人怎么有股子软绵绵柔中带着不好惹的劲儿,不清楚对方具体有多少本事,众人也只好你看我,我看你,反而谁都不敢再上前挑衅,都只哼了一声就走入雨帘中。 “你们别走!”芙喜急的还要冲上去,却被素怀安紧跑着几步给拦下来了。 “大人!你拦我作甚!”芙喜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然后猛然伸臂指着素怀安后面的屋子,“大人!你看看!这给您的是什么屋子,都有那么多蜘蛛网!这不是作贱您吗?!”芙喜心疼自家主子,当然要理论一番 芙喜几乎要哭出来。 素怀安却瞧着他这委屈的小表情笑嘻嘻拉着他往屋里去,“走,进屋再说。” 芙喜倔强,站在雨中,死活不肯进屋。 素怀安没办法,只得叹口气替他抹去脸上泪水,“芙喜,你记着,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管遇见什么都不要哭,否则就让人瞧见软肋了,况且这只是开始,我们在京里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才算哪儿到哪儿啊,好歹还没让我们住那破庙呢。”她倒是乐观的很。 “大人!这都什么境况了,您还说笑。” 芙喜被素怀安说的破涕为笑。 “不说了,外面人多眼杂,进去说,我有事情交代你。”素怀安玩笑归玩笑,这会儿到正经事情上忽然正色。 芙喜知道素怀安不是开玩笑,也不敢耽误了素怀安,跟着也进了屋子。 “芙喜,先跟我去看看这屋子什么情况。”素怀安吩咐。 “是,大人。” 两人在屋中转悠半天,发现脏是脏了点,蛛网密布,灰尘满屋之外,倒也没有什么透风的地方,素怀安知道,这也就意味着隔墙有耳的可能性很小。 她一把拉住芙喜,“咱们家的伙计呢?” 芙喜这才惊觉,“坏了,没见着啊!我只当那姓江的的是个好人,可没想到他这么坏,咱们家的人都没跟来。” “嗯,这就是了,如果说髯虬生没有跟来那还情有可原,毕竟他只是走运帮,负责把人送到把货送到就没事了,可咱们家的伙计怎么也会不见,这是让我们势单力孤。” “这个江宗年,真不是东西。” 素怀安失笑,“他本来就不是东西啊。” “呵忒,”芙喜啐了一口,“他是东西,他不是人。” 素怀安无奈扶额,“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发现没发现。” “什么啊?大人。” 素怀安看着芙喜的迷茫的脸,知道他是真的没发现。 “你觉不觉得,这沿河府,有点太干净了?” “干净?这不是很正常吗?难道诺大一个沿河府要弄的乱七八糟给大人看见了才好?” 芙喜不以为然。 素怀安却若有所思垂头,“这不对,若说是平日里,干净倒也无访事,可是这是暴雨倾盆的月余里,河道决堤,洪水肆虐千里,若是这般景象,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二个受灾的百姓?这些人都去到哪里了?” “这……”芙喜也跟着陷入思考,“会不会是江宗年他们在大人来之前把这些人妥善安置了?” “嗯,也有可能,但我觉得不像。”素怀安撇了下嘴,“若说是安置妥当,为什么还要让护卫送我们来?是不是怕什么人冲出来?” “哈哈,大人,您这在这想什么呢?我们只是个修堤的,又不是户部那帮拿响不干事的。” “我总觉得,这下面肯定有什么东西。”素怀安仍旧皱眉。 芙喜拍拍素怀安肩膀,“大人,您就别胡思乱想了,与其想别人,您还不如想想怎么收拾您这破屋子,江宗年还没算做绝,我刚看了看,您那几口随身大箱子可都在厅堂后面隔着呢,咱们现在没仆子,收拾起来可要命。” 素怀安左思右想,觉得不是办法,他抬头对芙喜,“芙喜,你快去城外找找,看能不能追到髯虬生他们,光靠着我们两人不行,找到他们,叫他们不要进城,就在城外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大人,天光快黑了。” 芙喜指一指外面,这时候外面雷声隆隆,电光闪了一下,眼见着慢慢变小的雨势又要大起来。 “快去,从后门走,不要让人看到你。”素怀安正色。 芙喜见素怀安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也只得听了自家大人的话,匆匆离去。 高门厅堂只留下素怀安一个人的时候,除了屋外的雨声,一片静寂,她只好翻找有没有留在屋中的火折子,因为天光黑降下来,他只能早做打算。 所幸这是个大户人家的旧宅,一找就在旧有的灯里找到还有残留的灯油,她把灯点上,屋里也就不那么黑了。 因为是没有收拾好的屋子,素怀安尝试着把屋里的蛛网先除扫干净,紧接着再扫地,扬起灰尘四处,把她弄的直咳嗽。 门堂前的天色眼瞅着黑下来,素怀安才摸到内室,内室稍微比厅堂好点,但一进去就是一股浓重的潮味,想来是许久无人居住的原因,她把所有窗户打开,外面电闪雷鸣的声音一下涌入屋内,好不容易把地扫干净,床铺抖落干净,她也结结实实打个喷嚏。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只羽箭直直射在支床帐的竹竿上,羽箭尾部还轻轻颤抖,可见是用了些力气。 素怀安一怔之下,数十支羽箭从窗外飞来,嗖嗖嗖嗖,空中满是羽箭箭尾作响声。 素怀安就地翻滚,躲到了窗户之下,过了一会儿,没有羽箭射过来的时候,又听见屋顶碎瓦倾响。 “啊啊……” 几声微不可闻的声音,素怀安抓了地上的竹竿,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个兵器。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轻轻的脚步声。 素怀安此时也捉紧了手中的竹竿。 “素大人……” 来人声音轻微,却极为耳熟。 素怀安一惊,“髯虬生?” 嗖,屋外仍有羽箭飞进。 来人也窝在窗下,口中抿出几声鸟鸣。 又是,“啊啊……” 几声轻响。 门外走进几人,“外面的歹人已经全没了。” “嗯。”那人粗着嗓子应。 “素大人?”那人轻唤,似乎还怕外面的人除得不够干净。 “是髯虬生吗?” 素怀安再次发问。 蹬蹬蹬,这时,不知道是谁点了刚才羽箭射掉的灯。 素怀安就着灯光一看,不是髯虬生还能是谁。 素怀安大喜,“芙喜找到你们了?” “啊?”髯虬生一愣,“没看见芙喜小哥啊?” “你们,是怎么跟过来的。”素怀安稍微缓了缓,他有些惊魂未定。 “回大人!”髯虬生一抱拳,“我们兄弟是被撵出来的,但看见素大人一个人进去的,有些不放心,所以兄弟们出城以后,又悄悄折返回来,想看看素大人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刚才大人从锦宴楼出来我们就跟着,刚要进大人府里就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歹人在大人四边院墙上动作。” “嗯。”素怀安闭了闭眼,“多谢髯大哥。” 髯虬生被素怀安叫的心下大喜,“素大人,这声大哥虽然使不得,但髯某会记在心里,只望大人不要忘了来时的诺言,一定要揪出谁在沿河府作乱。” 髯虬生跪地抱拳,身后众人也跟着跪下。 素怀安明了大家的心意,他点点头,“即使这样,素某人定当竭尽全力,不过,你们从锦宴楼跟着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 “是。” “对了,大人,”髯虬生猛然抬头,“我们几个在城外歇脚的时候,就听说沿河府里面遭灾的百姓都被赶了出来,在城外西郊这里,城里现在一片太平,那酒家说话的时候很是气愤。” “是了,我原道这沿河府也不可能像表面看的这么太平。” 素怀安点头,接着又问,“走运的兄弟们可都好?” “都好,大人。”髯虬生答,接着面容带愁,“只是您家的几个仆子听说都被江宗年关起来了。” “可有性命之忧?” “听说是没有,只是限制了行动。” 素怀安松口气,“这就好。” “大人,我们几个能为大人做些什么事情吗?” 素怀安想了想,“不行,此地危险,你们几个还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跟在我身边。” “大人,”髯虬生拜了一拜,而后起身,“瞧刚才这情景,大人身边断断是缺人用的时候的,我们兄弟若要是在这种时候因为贪生怕死离开大人,又有何颜面再自称是沿河府人,大家的意思呢?” 原还在髯虬生身后默不作声的众人也纷纷应声。 丑三儿在最后面喊,“素大人,您倒是别嫌弃我们是粗人啊,至少还有把子功夫力气。” 第十一章 沉思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素怀安却无法放松心情,仍旧拒绝,“不行!髯大哥!你们不知道沿河府多么危险!” 她一连三句想要令众人知难而退,岂料大伙儿反而是不退反进。 “大人!生一场,死一场,再来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若是沿河府的百姓都死绝了,就算到了地下,我们也无颜见百姓父老,帮里大多都是沿河府人呐!” “是啊,大人,叫我们如何得见父老!” 众人纷纷应声,齐刷刷跪下。 素怀安看着映着灯光的众人,眼睛明亮,她实在难以拒绝,心里只想着不该把大家放到危险的境地里,她自己知道原本在十几年前季家灭门案中她原就该死过一次,现在多活了这许多年,心中早就打定主意,要除掉沿河府的恶势力,要想查到这背后明明暗暗藏着的线头,非得把这一堆乱线理理清楚不可,可她有如何忍心把本于此事无关的人牵连进来。 素怀安赶忙去拉髯虬生起来,“髯大哥,你千万别为难我了。” 髯虬生却用大手握住素怀安,“素大人,小人万万不敢违抗大人,但事到如今,小人只得求大人,不要赶小的们走,我和兄弟们在来时的路上心意已决,如若大人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了。” 素怀安急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在屋里头只转悠,她倒很是真心劝告,“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吓唬你们,这里的形式复杂,你们不能在沿河久留。” 正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芙喜急匆匆从外面出来,“大人,我找你一圈了,您怎么……”他一看跪了一地的人,有些愣,“在这……” “芙喜。”素怀安见是芙喜来了,忙招手,“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他们。” “大人,小人带回来一个人。” 芙喜这么一说,素怀安一愣,跪地众人也跟着愣了。 “怎么回事?髯虬生他们已经在这里了?” “大人大人,不是这个,”芙喜赶忙摆摆手,又朝着门外招招手,不断招呼,“你快进来!”芙喜冲着外面喊。 这时候,外面才进来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子,脚上穿着破草鞋。 “这是?”素怀安盯着那少年,心中大为不解。 “还不快见过大人?”芙喜拽着小子,就要上前。 “大人。”那少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怯生生跟着芙喜的叮嘱喊了一句。 “大人,您命我前去寻髯大哥的时候,我赶了一路,髯大哥倒是没见着,捡着了个小叫花子,我先是问路结果没想到这小子知道我是京里来的直直抱住我的腿就不撒手,就喊着说我是京里来的,要我救命,小的哪里能做的了这样的主,只好带回来给大人看看。” 芙喜边说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与雨水,”嘿,小子,你刚见我还是鬼哭狼嚎,这会儿见到真的管事的,怎么这么安静?” 那小叫花子肩膀缩了缩,显然他知道素怀安这里的分寸。 “髯大哥,”素怀安瞧着还跪在地上的髯虬生,“先起来,这件事情我们一起瞧瞧是怎么回事。” 髯虬生见是真的有事,也就不敢再闹,只得拉拽着后面的兄弟都起来。 “大人,这里有吃的吗?” 那破烂衣服少年倒是不见外,见人就要吃的。 “芙喜,给这孩子拿点吃的来。”素怀安拉了桌子边的椅子出来,“过来坐。”她招呼那少年。 芙喜哼了一声,从包裹里拿干粮的时候点了那少年额头一下,依言扔过去一个白面馒头,“没有热的了,先凑合吃点。” 那少年也不嫌弃,捡了狼吞虎咽。 素怀安叹口气,“孩子,饿坏了吧?” “嗯……嗯嗯!”那少年原本也想答应,无奈实在是太饿,这会儿也顾不上应话,仍旧跟抢食的猫似的,吃个不停。 “咳咳咳咳!”他忽然被咬着的馒头面干粉噎住,大声咳嗽起来,直到上气不接下气,素怀安赶紧上前去给他拍背。 芙喜在一边翻白眼,“臭小子装什么装,大人拍背这种事情我来。” 那少年在素怀安的安抚下逐渐呼顺气,怯怯问站在身边的素怀安,“有水吗?” “没有,有巴掌你吃不吃?”芙喜做势要打。 素怀安却默默然瞧芙喜一眼,芙喜知道警告,只得收了手装作给自己挠痒痒的样子,“大人,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井水。” “嗯。” 谁料芙喜还没刚出门,就又吓得跑回来,“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大人,我这刚一出门就被尸身绊倒了,咱们屋外好些个这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回事儿啊大人!” 芙喜一边嚷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屋,他刚才没在这里,对于外面的事情自然吓了一跳。 髯虬生接话,“大人不必担心,一会儿我跟兄弟们去埋了,保管无人知晓。” 素怀安低头略一沉思,蓦地问,“可有留下活口?” “这……”髯虬生一愣之下,忽然语滞,“当时只顾着保护大人安全,下手重了。” 素怀安倒不意外,她知道不留活口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就算髯虬生有心放这些人一条生路,他们多半也是江宗年那边派来的死士,任务不成,大多是不能够多活的,她点点头,“我们出去看看尸身。” “大人您跟我来。”芙喜引路。 “大人,那我怎么办?”那小叫花子见众人都要往外走,又听说外面有尸首,忙举了手,生怕把他拉下。 素怀安看他一眼,“你跟着。” 一行人甚是安静,走到尸身跟前,大家散开,纷纷再检查一次,一摸全凉透了。 “看看他黑衣下面是什么衣服。”素怀安下令。 芙喜依言接了那尸身黑色罩衣,“大人!你看!” 素怀安凑近一看,倒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的衣着居然是,“居然是当差的衣服。” 她一皱眉,“把面罩解了。” 芙喜再拿下的时候就更惊了,“这不是?这不是?!” “是,这是刚才送我们来的当差。”素怀安很冷静,她以为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情江宗年好歹也会掩饰一下,岂料这些人竟然就是刚才那拨锦宴楼出来的人,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好玩了,凡事不按常规来的,毕竟有乱子,她不怕乱,就怕不乱,因为有乱子才能从里面找线索,她最喜欢的环节,就像盖园子盖阁楼,都是乱糟糟废墟中平地起才好看。 芙喜听罢素怀安的话,不禁赶紧抽回手,“大人!”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到底也是张着嘴没说出来。 “大哥,这就是下午送我们过来的江宗年派来的人,想来是熟悉这屋子的环境,我在这里尚且危险,你们在这里更危险。” 髯虬生抱拳,“小的们都知道,这会儿大人是用着小的们的时候,不要撵小的们走,就是撵,小的们也不会在大人需要用人的时候走。” 素怀安叹口气,“也是没想到他们下午多蛮横,转眼就成了凉透了的尸身。” 她瞧了一会儿,缓了缓,摆摆手,“也罢,把他们都埋了吧。” “是。” 一行人手脚利落,因为是走运出身,装了几个麻袋,悄没声的就从后门走,大黑天的几乎没人看见。 那少年看的嘴里的馒头都忘了嚼。 “你还喝水吗?”素怀安问。 “不,不用了。”少年脸朝天,仰头灌了雨水,“喝完了大人。” “跟我进屋,讲讲是怎么回事。” 待等到一行人进屋,红烛已经点好。 “说说吧。”素怀安看着那少年。 “是,大人,小的原本是这沿河府的小乞丐,就在暴雨来后,河道沿岸决堤死了好些人。” “嗯,但之前朝廷不是一直都有下放银两修堤筑坝吗?就算是有人伸了脏手,也不该是这种局面。” “大人这就不知道了吧,”那小花子说得意了,翘了一只腿踩在长凳上,瞧见芙喜瞪他,这才又坐直身子把腿放下来。 “大人,在您来之前,江宗年撵了我们城东的叫花子出去,还有这城里原来不是叫花子,因为田地被淹的难民,也都一并撵走。” “嗯。”素怀安应声,这些倒是不出她意料,总要表面上做的好看点,挑不出错来。 “大人,我在路上说您是修堤的,您是不知道,那堤修了好多年,一点儿用没有。”小叫花子擤擤鼻涕,抽了口气,看着还有点不忿。 “哦?”素怀安来了兴致,笑意漫上唇角,“怎么说?” “说的是年年修堤好不热闹,可是不知道怎么地,今年洪水一来,那堤一下就垮了。”小乞丐又嚼了两口馒头,“就好像这样,”他忽然使劲掰了剩下的馒头,“垮搽一下,就没了。” “嗯。”素怀安摸摸下巴,略一思忖,“你知道修堤用的是什么材料吗?” 小乞丐摇头,“这种事情,我这种小叫花子怎么会知道,总之都是他们府里办事的,从来不让人靠近,用的也都是自家人。” 素怀安不再说话,只是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那小乞丐吃的差不多了,“大人,我这现在怎么办呀?” 此刻,夜已深,窗外的暴雨却不歇息,素怀安看一眼窗外,心里想着是该要加紧动作,防止灾情进一步扩大,徐地在沿河府下游,一旦波及到徐地,那么鲁地,苏地,都会被四泛洪兽吞没。 髯虬生一行人也回来了,大雨把他们淋的透湿,他上前拜了一拜,“大人,那几名歹人的尸身已经被埋在城郊。” “大人,你看我们这……”丑三儿在一边问话,“大人您是打算怎么安排我们呀?” 髯虬生拍他一下,“你莫催大人,大人肯定自有安排。” 素怀安略一沉吟,“你们不能留在这里,一来如若你们出现在这里,江宗年肯定生疑,二来,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帮我去做。” 众人听见素怀安说有事找他们,纷纷露出欣喜的表情,“大人只管吩咐。” “好,”素怀安见众人齐心,也跟着定了心气,“你们一行人去查这几年来沿河府修筑堤坝用的是什么材料,每年在花在修堤上的时间有多久,用的都是些什么人,如果有可能才清查一下下拨银两的去处。” “是,大人。” “另外……有一件事情我很迷惑,为何沿河府城内没有什么人出现,你们也去查一下这个情况,这位小哥说城东的叫花子在我来之前全被撵了出去,那遭灾的难民们被安置在哪里?也需要打探。” “是,大人!” 众人齐声。 “这以外,暂时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大人,能不能让小的留几个人在这里照看您?”髯虬生小心翼翼。 “刚不是说了么,不行,我与江宗年接触过,那人不是个善主,若是被他发现了,不定要出什么主意,你们能把我交代的差事办好,就是帮我的大忙了。” “那……大人,若是有事,可到城外西边的客栈找我们。”髯虬生抱拳,说话间就要带着走运帮离开。 素怀安却拦了一下,看下门外的天,“这个时辰,城门该是关了。” 髯虬生知道素怀安是担心他们,不由心里一暖,“大人不必担心,我们从小做走运这行,别说是城门没关,就是城门关了我们也有办法,大人如果这里有任何问题,我等一定速来相助。” 素怀安点点头,听髯虬生一说,他也放下心来,不再阻拦。 那小叫花子赶紧跟上来,“大人,我怎么办?” 素怀安想了想,“髯大哥,这小哥不能留在这里。” 髯虬生明白素怀安的意思,“大人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 第十二章 前夜 一行人就着夜色匆匆离去,渐渐隐于一片浓稠的黑暗中,仿若未来过一样。 这时候,等到屋子里就剩下芙喜和素怀安,芙喜就着燃着的灯,这才惊叫一声,“大人!你这屋里是长刺猬了吗?这么多羽箭是怎么回事儿??!”他又是震惊又是情绪激动,一下把嗓音调的老高,听上去都有点像怪腔怪调的女子。 芙喜虽然跟在素怀安身边有段时间,见识也不是没有,但还是忍不住指着刚才射进来还未来及收拾的羽箭,大呼小叫。 素怀安正拿出袖口中随身携带的短刃从木柱上剜下一枚残留的羽箭,那短刃是她还在天门山的时候唐家师傅所赠,这么多年来始终随身携带,极少有离身的时候,短刃很小藏在衣袖中非常方便,但一枚绿色石镶嵌在刃尾手握处,冬天温润,夏天沁心凉,据说是有养护身心的好处,她拿着从木注中除去的羽箭随后对震惊到在一边站着的芙喜摆摆手,“收拾了就好,不要大惊小怪。” “大……大人!这怎么能是大惊小怪,你看看满屋子都是,这是要大人的命啊!”芙喜不依着了,只要是大人遇到危险,他就没法淡定,他的命是素怀安救的,对她也别有一番担心在,“实在不行,我们还是回京吧,大人?部里那么些个高头大马的男子,怎么也不该让大人来趟这浑水。”芙喜为素怀安鸣不平。 素怀安摇摇头无奈苦笑,“怎么?芙喜,你是怕了吗?” 芙喜本还扫视着屋内一片狼藉,这会儿听见素怀安这样问,睁大了眼睛看着素怀安,一副认真的样子,“大人,你知道,芙喜只要跟着大人,就没什么好怕的,芙喜不怕,可是芙喜担心大人的处境,这到了沿河还没怎么着呢,就被这样埋伏,要是真到了拼刀子的时候,大人待如何?” “天下没有你想做就能不受阻的好事,这还算是轻的,你跟我一起把这乱七八糟拔了就是。”素怀安把玩着刀刃,顺手把刚才的羽箭抛在地上,神态轻松。 她说话间就要从柱子里拔出另外的羽箭,正要去拔另一根的时候却有些吃惊,“咦?” “怎么了大人?”芙喜知道定有什么古怪,素怀安才会是这样反应也跟着往前凑。 素怀安觉出异样,就着灯光把羽箭比在鼻尖,“奇怪。” “怎么了大人?”芙喜凑得更靠前了些,满是好奇。 “你看这羽箭是不是有点熟悉?”素怀安把手中的羽箭往芙喜的方向递了递。 芙喜接过来,看了看,“没什么啊,就是普通的兵器。” “你看着,像不像是我们白天遇袭的时候,那帮歹人所用的兵器?”素怀安说出心中疑惑,她到底是心细。 芙喜本还拿着羽箭,不甚在意,正要把拔了的羽箭收在一起的时候,听了素怀安的话,猛然把羽箭拿到脸前,瞪大了眼睛也仔细去看。 “大人如何能看得出这羽箭一样呢?” 素怀安走到芙喜身边,拿了羽箭,拨开一点羽箭尾部的毛,“你看这里是不是个府造字?” 芙喜待看清后,吓得把箭扔了老远,“大人,看来这一路上是真有人想害你!”他心直口快,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素怀安微微摇头,“未必,早上的时候江宗年自然是试探我可不可以和他们是不是一路人,做戏给我看,见我不从,到了今晚,却是真正起了杀心。” “大人,不是我说你,你就不会曲意逢迎一下吗?这样一来,我们在沿河府多困难啊。” 芙喜担心完毕又有些抱怨。 素怀安一瞧他,他又不敢吱声了。 二人把屋内收拾的差不多,素怀安就坐在桌前喝茶,她喜茶却不懂茶,这些都是唐月送她的,彼时送她是为让她好好压惊,她还想着能有什么惊,这会儿却真是用上了,屋子外头夜又更深了一重,她饮茶无睡意,就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雨水声,想着下一步的对策,她虽出身好,但这些细中缘由到底是第一次经历,难免有些费脑。 芙喜在她身后忙着收拾床铺,“嚯!大人,这床褥子可潮死了,也不见个太阳,还好有我们从京里拿出来的。” 素怀安回头,“辛苦了,你忙完也过来喝盏茶。” “好嘞,大人。” 芙喜动作麻利,不多一会儿就将床铺铺好,大剌剌坐在素怀安身边,“大人,都拾篼妥当了。” 芙喜美滋滋等着素怀安夸奖,素怀安递上一盏茶,“辛苦芙喜小哥了。” “哈哈哈。”芙喜接了茶,心情愉悦,“要说这还是第一个不用赶路的夜呢,明儿可以睡个懒觉。” 素怀安笑笑,没有阻止,她知道这一路上,芙喜在前面赶车确实辛苦。 芙喜仰头把茶喝了,差点没呛住,素怀安替他拍拍背,“你慢点喝。” “渴了……渴了……”芙喜拿着茶盏盖子指着茶说。 “不过,大人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芙喜一问就问中素怀安心事。 素怀安沉吟一下,侧头瞧着芙喜,“你知道沿河府的密奏是谁上的吗?” “啊?”芙喜正抱着茶盏慢慢吃,听见素怀安这么问,忙放了茶盏,“还有密奏?”转而他瞧着素怀安冲他笑,又直溜溜往下问,“谁啊?” “何澜。”素怀安言简意赅。 这自然愁怀芙喜,他并不知道何澜是哪路来的,只得问了句,“哈?” 芙喜懵了,紧接着又往下接,“这……” 素怀安抬头看着天花板,一边活动着一连坐了许多天都有些发麻的腿,“说来也巧,我今日在锦宴楼里见过何澜,看样子他像是和江宗年一伙的,可他又上了奏报,你说奇不奇怪?我觉得他应该是个突破口。” “大人。”芙喜按住素怀安,朝四周看了一眼,“小心隔墙有耳。” 素怀安看着他,突然笑了,轻轻摇头,“暂时不会。” 二人商量了一下,这才各自回房睡去。 第二天天亮了些,就着雨势,也有些阴的时候,芙喜才醒来,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家大人。 哪里想到,等他跑过去的时候,素怀安的房门竟然已经开了。 按照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心里一急,莫不是大人出了什么事情,吓得他赶紧推门进去,进去一看,他差点跌坐在地上,床上果然没有大人的影子。 芙喜吓得屁滚尿流,赶紧拿了昨天被砍断伞柄的破伞撑着,匆忙出了门。 他找了一圈,才在放粮的队伍里找到被挤得东倒西歪的素怀安。 芙喜赶忙上前,急的他够呛,给素怀安打了伞,从她手里夺过升斗,“大人!”他一副又气又恼又责怪的样子,“您这大早上的不睡觉,这是干嘛呢?!” 素怀安瞧着他,有些抱歉地笑笑,“大早上家里没米,我看你睡得正熟,就想着自己过来看看。” “大人!你知不知道我寻了你半座城!” 芙喜气坏了,差点就要就势坐在地上。 素怀安扶他一把,“别气了。” 芙喜眼瞧着他,鼓着两个腮帮子,显然被气的不轻。 队伍排得很是拥挤,芙喜把伞给素怀安,“大人,你去外面等我,我看看这里面队伍能不能排上,您就别在这里面窝着了。” “不妨事,我给你打伞。” 主仆二人在雨里排队,周围都是些百姓,素怀安想要同人攀谈。 无奈搭讪了几个人,都是上下这么一打量他,便闭紧了嘴巴。 本来人群虽然拥挤,倒也安静,陡然间在队伍最前面传来打骂叫喊声。 “这是哪里来的老叫花子,没钱还想来这里买粮,做你的大头梦吧!” 差人骂骂咧咧,把一老者推出人群外。 素怀安见状,忙上前扶了。 芙喜只好也抱着升斗往外跟着素怀安跑。 “老人家,您快起来。” 那老者淋了雨,很有些看不清的样子,“你是?” “我也是来买米的,老人家,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素怀安和颜悦色。 那老者看清素怀安的穿着模样,“我……我没事。”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素怀安还要再问些什么,一直在里面的何澜不知怎么就看见素怀安,急忙推了身边的人,颠着胖胖的身子奔过来,手一拱,“素大人别来无恙啊。” 他人长的胖,笑起来没了眼睛,活像弥勒佛。 那老者认得何澜,见何澜跟自己身前站的人打招呼,忙手撑着想要往后退,指了指,“你……你是……” “大胆,咱们素大人其实你能指着的。”芙喜先站在素怀安前面。 素怀安轻轻拨开芙喜,“不可对老人家这样说话。” 芙喜依言退到一边。 何澜上前抓了素怀安的手,想要把他领到内堂,素怀安却不吃何澜这一套,轻轻挣脱,“何大人这样急着拉怀安进去,可是有事?” “无事,无事。”何澜急忙笑眯眯。 他小眼睛一扫周围停了动作,换了副脸色,“还不继续干活,今天是都不想收工啦?!” 众人听完,马上各司其职。 素怀安站旁边将一切看在眼里,“何大人御下有方。” 何澜忙擦擦额角顺着眉毛往下流的雨水和汗水,“哪里,哪里,都是大人的功劳。” 素怀安不搭话,静静瞧他,把个何澜瞧的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何澜再次小心翼翼发问,“素大人,要不我们进去坐?我这里有茶叶,也好润润嗓子。” 素怀安观察了半天,见这里一派祥和,连那刚才欲言又止的老者也不见所踪,只得应允,“也好。” 何澜领着素怀安往里走,直穿过粮仓才来到后院一处还算雅致的房间,素怀安四下打量,“何大人品味不错。” 何澜正拿着下人递过来的毛巾擦脸,瞧见素怀安也湿了些头发,一踹身边下人,“怎么回事?没看见素大人在这里?瞎了你的狗眼!” “大……大人!饶命啊!”那下人普通一声跪倒,吓得瑟瑟发抖。 “诶,”素怀安出声劝解,“何大人何必这么大的火,素某觉得还好,何大人叫素某进来有事?” 何澜眼睛一转,拿了托盘里另一块方巾递给素怀安,借机凑近,“大人……” 还未等他说些什么,素怀安伸手接了方巾,站的却远了,她走到桌前坐下,比了个请势,“不若坐下来细细说?” 芙喜把那下人支了,把门一关,站在门外。 何澜瞧这光景,料到素怀安一定有事,迟疑一下,也跟着坐到素怀安对面,拱拱手,“大人,何澜是个直爽人,有什么事情,大人只管直说,何澜能做到一定不退让,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素怀安听对方这么说,心里有点底,又觉得何澜说的夸张,手一推,把茶盏翻了盖,“何大人何必如此言重,你我皆是为天子行事,可不是为素怀安肝脑涂地,就算我想要何大人做些什么,也用不着何大人的肝和脑,但有个人恐怕要得着。” 素怀安娓娓道来,何澜却越听越不对劲。 “素大人……您的意思是?” 素怀安把茶倒好,轻轻推到何澜面前,本来低垂的眼睛往上这么一翻,原还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立时像一把刀一样射过来,她模样生的没情绪的时候看起来淡眉淡眼,但一旦有了情绪,却分外放大,喜也放大,哀也放大,怒自然也就比着平常放大十倍,虽然她并没有十分怒,但这样的相貌却明明给人一种压迫感,然后她再用憨憨厚厚的语音往下问,“何大人,此话不是你比我更清楚?” 何澜心头一惊,还没等素怀安说的明白,就吓得跪倒,“下官委实不知。” 何澜这样的动作看起来更是笨拙可笑,可他走过一遭,也非是没有半点城府,只是他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很清楚,相反他非常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 素怀安不愿跟何澜兜圈子,直着就往下揭开,“何大人,你也不用在这里装的这么辛苦,我来之前,何大人一周内接连三封密奏,现在我素某人被派到沿河,何大人还要和我这样兜兜绕绕说话,有什么意思吗?” 第十三章 巡堤 何澜手一哆嗦,差点把拿在手中的茶盏打翻,他人不傻,知道素怀安说的是什么,当下就拜倒,手趴在桌子上,“素大人全都知道?” “何大人,你说呢?”素怀安反而气定神闲放了茶盏,“该怎么做,该怎么选,何大人已经清楚,接下来何大人是否要带素某人去堤坝那里看上一看。” “这……”何澜略显迟疑,他心中也在打算。 素怀安起身,扶起何澜,打算安抚,“何大人,素某既然是来监工,当然要巡视沿河府现有的堤坝建设,如果出现问题,那也是素某人承担,何大人不必太过往心里去。” 何澜被素怀安扶起,观察着素怀安的神色,有些将信将疑,“素大人。” 素怀安轻轻摇头,示意何澜不必多说,转头就叫了在门外站的芙喜,“芙喜!” 芙喜本就在门外抱臂,全神贯注盯着屋外的环境,这会儿听见素怀安叫,连忙推门进去,“大人?怎么了?” “准备一下,何大人要带我们去堤坝那里巡视。”素怀安吩咐。 何澜虽然面有难色,但到底是想通了,最终还是答应要和素怀安一同去沿河府沿河的堤坝地去实地看一下。 何澜换了便衣,这才小心引着素怀安从粮仓后门走,进了马车,由芙喜驾着马车走的时候,何澜神情才稍微放松。 他一拱手对着素怀安,“大人,咱们可是说好了,带您这次看,您只管筑堤修河,其他的事情,您别问,问下官,下官既不知道也做不了主。” 素怀安点头,“这个请何大人放心。” 路上正走着,雨又渐渐大起来,何澜指了近路,没过多久便到。 三人从车上下来,芙喜拿了伞,一把递给何澜,一把自己替素怀安撑了。 滔滔河水奔流,许多原本在河边的良田此刻犹如汪洋大海,具被淹没。 素怀安走在湿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直到了堤坝处才转身问跟在身后边的何澜,“何大人,这就是沿河府的堤坝吗?” 何澜擦一擦脑门上雨水和着的汗水,“是。” 素怀安蹲身,自己瞧了一会儿,才用手去扣还残留的堤坝。 她也没想到,这看似还在的堤坝竟然被她轻轻一扣,扣下好大一块,她用手捻了捻,眉头渐渐皱起。 一边的芙喜翘楚不对劲,微微近前,“大人,怎么了?” 素怀安摇头,“没什么,今天就到这里,先回吧。” “大人,这就要走?我们还没怎么看呢?”芙喜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自家大人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样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药好卖。 素怀安轻轻扫他一眼,他就低头不再说话,他家大人最喜欢用这种无声的动作,看着不咸不淡的,其实最吓人最有威慑力,他反正最怕大人这个轻轻扫来看着自己的动作。 这幅情景,倒是让一边的何澜如释重负,“大人能这样说,那是再好不过,再过一会儿恐怕天就要黑了,这时候回去正好。” 何澜走在前头,素怀安走在后面,心事重重。 素怀安和何澜进了马车,芙喜仍旧坐在马车厢外赶车。 素怀安才问何澜,“何大人,之前沿河府修筑堤坝的事情是谁在管?” “这……”何澜犹豫。 素怀安知道何澜心中有犹疑,便哈哈一笑,用一种轻松的口吻,“何大人不用紧张,只是随便问问,何大人但说无妨。” 何澜听完也跟着一笑,与素怀安不同的是,他这一副苦笑,衬的本就肉肉的脸这会儿全挤在了一起,“素大人何必这样安慰下官,同场为官,虽然不是同窗也算半个同仁,这样的世道,大人知道,原就没有随便一说。” 素怀安听何澜这么说,也就静静看着他,她生的细眉淡眼,偏是一瞧人就能把人盯得心虚冷汗直流。 何澜被素怀安盯的没有办法,知道左右也躲不过去,只好如实,“大人,这几年沿河府堤坝的修理一直是江宗年大人在管。” “哦?” “但大人,这中间还有很多利益关系所在,并非全都进了江大人一个人的口袋,大人若要深究,层层叠叠下来,有不少口子,素大人听下官一句劝,若要是江大人这次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不如大家都这样相安也挺好。” “何大人,你知道,沿河的堤坝都是黏土修成的吗?”素怀安忽然冷了脸色。 何澜当下沉默不语。 芙喜驾车熟稔,还没来及等素怀安再问,车已经到了何澜来时候的粮仓。 两人下来,何澜行了一礼就进了粮仓。 素怀安在后面静静看着,脸色略苍白。 芙喜把马车交给粮仓管事,也就拿着伞跟着站在素怀安身边。 不多时,粮仓里有人送来素怀安今早拿来打米的升斗。 “大人,这是何大人要小的交给您的升斗,何大人还吩咐了,若要是您下次府里需要米面只管吩咐下人来取,必不会少了您的。” 芙喜在身边接过,瞧着素怀安,“大人,我们是?” “回去吧。”素怀安忽然叹口气。 两人静静走在雨夜中,芙喜站素怀安身边欲言又止,长夜路上静寂,连打更的都未曾出现。 “大人,芙喜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素怀安放慢了步子,虽然未曾言语,但看样子似乎在等着芙喜开口。 “大人,咱们这趟过来,天子重视的是沿河府水患治理,芙喜想要提醒大人万不可想其他的事情。”芙喜说的认真。 素怀安放慢了步调,“芙喜,你觉得,我会想什么其他的事情。” 芙喜羞涩一笑,搔搔脑袋,“大人,这件事情,小的也不好说,就是觉得您心里还有其他事情,但是不管怎么说,第一要务就是要做好上头交代的事情。” 素怀安听着听着忽然笑了,她冲身后带伞的芙喜调侃,“芙喜,我以前怎么没瞧着你这么通事理,天子的意思不是你我能猜测的,该做什么,不该碰什么,大人我心里有数。” 芙喜见素怀安似乎笃定,心里跟着安下来,“大人,您要是这么说,芙喜可就放心多了。” 两人走到原本破旧的宅区,芙喜拿着升斗,“大人,您先拿着伞进屋,小的先去给咱俩做点粥,大人您打算吃什么菜?” “你哪里来的菜?” “回大人,刚才小的看升斗里有何大人那边给的大白菜。”芙喜睁着大眼睛,老老实实回答。 “哦?”素怀安微微皱眉,“进屋。” “啊?” 芙喜跟这素怀安进屋,素怀安命芙喜把升斗放在地上,拿起何澜给的白菜,翻来覆去看了一阵,这才放了芙喜去煮粥。 素怀安从大厅当着的用油纸包了的木箱中开始整理起这次带到沿河府的书籍,翻来翻去,竟然没有一本是教人该如何跟人斗智斗勇的,素怀安把书一一理好,不知不觉,夜色已经更深。 芙喜这边煮好粥,炒好菜,端了托盘进来,瞧见素怀安正在收拾书桌,忙放到临床边的桌上,“大人,您放着,这种事情让小的来就好。” 素怀安笑笑,“你一个人又不能分开两份,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素怀安瞧桌上只放着自己一个人的分量,“芙喜,你的饭食呢?” 芙喜垂首站好,“大人,芙喜一个下人去厨房吃就行。” 素怀安不等他继续往下,“你拿了饭食过来一起吃,咱们家不用分什么大人下人。” “这……”芙喜还在迟疑。 素怀安却故作厉色,“怎么?连大人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不,不是!”芙喜连忙解释。 “那还不快去。” 芙喜没有办法,只得听了素怀安的吩咐再退出去,从厨房拿了自己的那份过来。 素怀安一瞧就瞧出端倪,芙喜那碗粥如同清水,只见粥汤不见粥米。 素怀安低头瞧瞧自己这满当当如同大米干饭的粥碗,当下把自己一半的米粮分给芙喜。 芙喜想要拿碗躲,无奈素怀安正在朝他碗中倒米,他也没办法拿,一拿从素怀安碗中倒出来的米就会掉到桌面上。 素怀安又拿起芙喜的碗倒了些米汤,“咱们两个一人一半,”他瞧芙喜没给自己留一点菜,便把自己的菜碗推到芙喜跟前,“一起吃。” 芙喜原就守规矩,这会儿瞧见素怀安这样对自己,心里觉得暖,“大人。”他声带哽咽。 素怀安却摆摆手,“快吃吧。” “嗯!”芙喜重重答应,呼哧呼哧开始吸起碗中米食。 素怀安有心事,吃的慢了些,中间瞧着芙喜不肯夹菜,自己又夹了些蔬菜到芙喜碗中。 两人一快一慢,结果是芙喜吃完了,素怀安出神才吃了一小半。 芙喜拿着自己的碗,“大人,一会儿你吃完了,唤芙喜一声就行,芙喜先去收拾了碗筷,就在外面大厅收拾行李。” 素怀安点点头。 夜里寒气重,素怀安裹着久未见日光的被子,一股子潮位冲入鼻腔中,她想着明天还要留着精神看看沿河府的蹊跷,无论如何都要睡觉保存精神体力,睡到半夜里来,外面一直下着的雨耳听着开始小起来,她这夜睡的迷迷糊糊,很不安稳。 正半梦半醒的时候,眼皮子里忽然跳出一片光亮,素怀安来到陌生地方,再加上现在局势复杂,本就不安,这会儿警觉心前所未有的高,虽然睡着,但感觉到热气和亮光,一下变睁眼坐起。 她瞧见原本黑漆漆的屋子正中然着火,但火势不大,正好是取暖的那么一小堆柴火,她稳了稳心神,正皱眉往四周扫,瞧见一个白衣身影也正定定瞧自己,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第十四章 如梦 唐月收回眼光,拿了桌上素怀安她们白天收拾出来的茶水杯,“我不能来?”他刚要递给素怀安,指尖碰到的茶盏凉透,便把水倒在地上,“这个不能喝了。” 他转身要去给素怀安热些茶,素怀安心里惊得不得了,生怕是自己做梦,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直到握住唐月的衣角,感觉到从手中传来的真是触感,这才松了口气,“真的是你。” 摇光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跳出来,麻利地伸手接过唐月手上的茶壶,转头的时候还不忘数落素怀安,“公子,这种事情哪能让公子您做,您权且坐在这里等,旁的人您就当她死了便罢,夜里我们来,连口热茶水也不见有。” 素怀安这才发现唐月的袍边全湿透了,“唐月,你……”她说了这三个字,心中又喜又惊,竟是再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摇光一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素怀安和唐月两个人,唐月把素怀安扶起来,“先起来,地上冷。” 他扶着素怀安,两人坐在桌子边,“你这些天辛苦。” 素怀安听见唐月这样说,一时间觉得鼻头发酸,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得忍住泛红的眼睛,“这也是应当的,夺人吃饭的家伙,别人要跟我拼命,原本也算是这个道理,只是现在他们表面上一通和气,倒显得我不知礼数,刻意为难。” 唐月只在一边不做声,恰这时候,摇光已经拿着一壶热茶水上来,她抬手擦了颊边的雨水,“公子,外面的雨好不容易刚才小了一会儿,现在又大起来了,要是照这态势,我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办完事回去。” 素怀安听在心里,看着摇光为二人倒好水,忍不住请了手,“摇光,这里还有椅子,你坐啊。” 摇光翻翻眼睛,不搭理她。 素怀安落得有些没趣。 最后却是唐月为素怀安解围,“摇光,你先去看看这旧宅四周安不安全。” 摇光平素极听唐月的话,这会儿听见公子吩咐,虽然心中不快却也不违抗,只是边走边抱怨,“公子倒是不心疼我,巴巴只赶着来看她。” 这个她字一出,素怀安忍不住想到是自己,但是唐月是何等人物断然不会为了自己来到这沿河府纷乱之地。 “其实也不用让摇光特意去看,我来的时候跟芙喜已经看过了,像是这样的高宅大院,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吗?”唐月已经起身,手扶在柱子上,那正是素怀安刚来的时候遭遇伏击留有羽箭洞的柱子。 她不想让唐月担心,也忙起身,站在唐月身边,“这个已经解决了,并不是多大的问题。” 她全然不提当日的凶险,只因为不想唐月刚来就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也不希望自己在唐月眼里是个不值得放心的存在。 唐月转身,“你倒跟从前一样不二,从来不肯说自己遇到了什么事情,但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是不是也小看了我,我可不是那些浑噩之徒,你的举动我都放在心里。” 素怀安从来没有听过唐月这样说,他说,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他心里,这是什么意思? 但这种非常时刻,唐月又奔波了这么久,他的身体一向不好,这会儿她才想起俩,忍不住惊问“你是怎么来的?” 唐月眉目清淡,讲得详细却言简,“骑马,连着驿站换马,路上跑倒了三匹。” 素怀安连忙拉着唐月,“什么也别说,你的身体我知道,快躺下休息。” “怎么休息?” 素怀安没反应过来,以为唐月是说自己衣裳湿了,急的连忙上前替他解扣子,“快,别再穿着湿衣服了,我还有些备用衣服,全是男装,应该可以穿。” 唐月一下把她的手拉住,“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你到底是女儿家,这样的环境你,应付得了?” 素怀安听唐月这样说,暗暗攥紧拳头,“唐兄,你要是这样说,这样想的话,可是不知道素怀安是怎样的人吗?我虽然不是男子,却从入世起,就不再把自己禁锢在女儿家的小天地里,我都不这样看,唐兄为什么要这样看?” 唐月拿了素怀安挂在架子上的衣服,伸手替她披在肩头,而后低头,“你心中怎样安排?” 唐月发问,刚下还情绪激动的素怀安万万没有想到,她抬头去看唐月,但唐月却已经开始翻看她放在桌案上的治河书。 她紧跟着走到唐月身边,“这些日子以来看了看这些书,银款还没到,一些材料准备了一些,算上城中守卫,倒也算可行,只是雨势不缓,一切都迫在眉睫。” “沿河府你打算如何?”唐月没废话,一刀直插。 素怀安点点头,心里回想着最近遇到的这些人,“不如何,算拼死也要完成。” 唐月微微垂了眼睛,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过,现在情况这也是自然,我待对方如何出招。”素怀安又补充。 唐月仍然是看着治河书,沉声不语。 素怀安一时也吃不准唐月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他和在天门山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她初见唐月时,还是什么都不太懂的年纪,只是听说没了爹娘才开始哇哇大哭,彼时唐月抱着她,说她再哭就会把她丢在已经血海翻天的季府中,她便乖乖闭了嘴。 那时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要听唐月的,与其说是听他的话,还不如说是被他一双黑幽幽深不见底的眼眸吓到,只是一种直觉,她觉得唐月说什么就真的会做到。 她从来没有看过那样一双,没有光彩,黑的会把人吸进去的眼睛。 她摇摇头,想要把自己从过往中拉出来,现在并不是回想过去的时候,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她分明能感觉到唐月的权权真情,又倏忽能感觉到对方的琢磨不透。 就在她一通胡思乱想的时候,摇光又踩着雨水从外面跑进来,“公子,跟您之前说的一样,旧宅还算坚固,只是后院墙一人高杂草丛有个不轻易能发现的狗洞。” 唐月这才合上手中素怀安之前整理的治河书,而后点点头站起身。 接着,唐月便跟着摇光一起往外走,素怀安见状也要跟出去,却被唐月拦住,他声音清冽,带着一丝雨中的清凉,偏偏又是一股软绵绵叫人舒畅的劲头在里面,“你就留在这里。” 他虽然声音不大,语气却容不得人反抗。 素怀安只得和衣坐在刚才唐月坐的地方,然后学着唐月的样子,翻看治河书,只是她这几日实在是累的很,不过多久,她渐渐伏案睡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唐月带着摇光把狗洞赌了个严实。 二人回去的时候,看到趴在桌子上的素怀安,摇光忍不住感叹,“真是傻人有傻福,要不是公子,她真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唐月却没说什么,只把素怀安抱着放到那还称得上是榻的地方,然后为她盖好被子,“走吧。” “公子,我们是要找那些流民吗?” 摇光话音还没落完,唐月已经纵身上了屋檐。 摇光只得跟上。 这一夜,素怀安虽然有唐月为她生的火,但依然睡的很不安稳,她隐约听见了摇光跟唐月的那几句话,一会儿又想到修筑堤坝的银两迟迟不来,一会儿又想着江宗年迟早要撕破脸,她翻来覆去,不能熟眠。 天边已经泛了微弱的白光,眼瞧着要放明的时候,她反而才渐渐昏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人中疼的厉害,疼的她刺溜一下坐起身。 迷迷糊糊看见芙喜正从忧愁转喜的面孔,他拍手冲着素怀安大笑,“大人,你可算是醒过来了,芙喜真的要吓死了。” 素怀安伸手去触人中,刚轻轻一碰就疼的呲牙,“呲,怎么回事?” 她眼前的景色渐渐清晰起来,痛感也就跟着袭过来,“疼!” 芙喜赶紧伸手上前想要给素怀安揉揉,却被素怀安一把挡掉,“怎么回事?” 素怀安显然仍旧没明白过来,外面的天依旧阴沉沉,看着就不像是想放晴的样子。 “大人,这都下午了,您睡了一夜半天还要多了,江大人府里刚才来人邀您晚上过去一起吃饭,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把请帖收着,大人您一直不醒,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可把小的吓坏了。” 芙喜紧张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素怀安赶紧看看地上,昨晚还在燃着的木炭就连屑也没有了,她不禁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在做梦,只是这梦境是这样真实。 “大人,江大人那边到底是……”芙喜也不把话说满。 “晚上过去看看也可以。”素怀安起身,芙喜连忙上前伸手扶了一把,却被素怀安推开,“我自己来。” 芙喜依言推开了些,素怀安穿好靴子,看见芙喜还在这里,“你还有事?” “大人,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哦?”素怀安不禁皱眉,她知道芙喜既然这样说,定然就是有些什么事情。 “昨天我好像看见唐公子了?”芙喜接着往下说。 第十五章 赴宴疑云 素怀安瞬间觉得头痛,如果芙喜也这样说,那或许昨天的就不是梦境,但她仍是不动声色,“许是看错了,这沿河府距离京城四百余里,怎么可能见得到唐公子?” 芙喜仍旧不肯放松,“昨天夜里小的起夜,瞧见厨房亮着火光,迷迷糊糊好想看见的是唐公子的小婢女摇光。” 素怀安回想起来,定然是昨日摇光热茶水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去倒茶水,但出来的水却是昨晚那样的分量,不是被什么人重新添过用过之后的分量,她一时也有些迷糊,沿河这里的天气不利唐月寒症,况且唐月也没有什么原由要来这沿河府,一时间她也有些糊涂,正以为是昨天做过的一场梦,但芙喜说的居然和自己昨天梦见的有些相似处,一时也就没了判断。 但她念头只是动了一动,就吩咐芙喜下去准备洗漱的东西,她要好好沐浴更衣,养养精神,好会会今晚的江宗年,她倒要看看江宗年还能有什么主意,正好也问问下拨的修堤银两到位了没有。 芙喜放了安神的何首乌在桶里,她一不留神就打了个瞌睡,不知过了多久,再往外面看的时候,天色已经将将擦黑。 芙喜已经候在门外,“大人,时辰快到了。” 素怀安从桶里撩了把水洗了脸,“怎么不叫醒我。” “大人昨夜似乎睡的不好,小的心说让大人多睡一会儿。” 素怀安听完,头靠在木桶边上,她确实有些累,来沿河府有一阵子了,她还没有思索出应该从何处突破,髯虬生那边也是毫无音讯,再加上昨天半梦半醒的那一场,她倒是一时觉得有些乱,“你先出去准备,等会儿我就出来。” “是,大人。” 芙喜一向听从安排,这一点上倒从没有叫素怀安费过多少心思。 她等芙喜一走,开始思索起自己这边有什么人能用,显然,除了已经走了的髯虬生,自己身边也就是一个芙喜,另外的几个家丁是她入朝以后才来的新人,也不知关键时刻能不能靠上。 这样一看,她身边能用得用的人实在少的可怜。 而江宗年那边,多年盘踞沿河府,从初次的接风宴看来,少不了都是站在江宗年那边的。 她手指无意识搭在木通边,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忽然想起来,还有个何澜。 真是无风不起澜,或许可以从何澜这边想想办法。 不成,她一转念,明显何澜是个见风使舵的,也或许并非是诚心报了密奏。 她思来想去,也没个决断,到底是从仍旧泛着热气的桶里出来,耐心擦干净,然后穿了干净衣衫。 她推门出去的时候,直被越来越往冷天里走的秋风灌了了透,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等她坐上芙喜已经安排好的马车行到江府的时候,才感受到江府的气派,左右各是一盏大红灯笼,按理说本来是江宗年宴请她,可这会儿江府门口竟然没有一个侍从,这情景一下也让芙喜没了头脑,他扶着素怀安下了马车,“大人,这算怎么回事?” 素怀安摇头,不多言语,“静观其变。” 她往前走,芙喜就在身后跟,她正要抬手去拍那门上虎口中涎着的环,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 素怀安一时有些错愕,她倒没想到会是这样。 此时,另一处能看到江府大门的屋内,摇光小心看了一眼身边的唐月,“公子,我们要不要给她提个醒。” 唐月垂下眼眸,眸上的长睫毛轻轻打下圆扇一样的阴影,“且观。” 摇光顿时没话说了,想了想又接着,“唐公子,现在江宗年他们在暗处,姓素的在明处,她又没有那种七巧心思,哪里是江宗年的对手。” “不急。” 唐月一句话堵的摇光够呛,她张着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她家公子比她有主意的多,公子说不急那也就是不急,但她心里实在又替素怀安着急,只盼着素怀安能早早发现异常,不要傻溜溜大摇大摆进去江府,她不全是担心素怀安,一半多是担心素怀安出了事,她家公子多半要费心费力,她就奇了怪了,公子这样的人物,怎么总是围着素怀安转悠。 可这边厢,素怀安哪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她虽然身世凄零后来经天门山养的不错,身体结实康健,却又从哪里经历过许多人心利益的争斗,这会儿虽然分明已经觉得奇怪,但心中只想着到底是是巡抚府邸,就算是他江宗年想要做些什么,也该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才是。 她缓缓踏入江府,映入眼帘是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出张灯结彩的喜庆,原应该,当下是什么时候,江府就算想开宴,也不像是要开宴的景象,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素怀安本能地有些警觉,芙喜比素怀安的反应还要激烈,他护在素怀安身前,“大人,您跟在我身后,芙喜原先是练过些功夫的。” 素怀安一听就连芙喜也这么说,已经明白这样的场景已然是十分蹊跷,但依着江宗年行路多年,断然不该有这种差池,她耸着鼻子去嗅风中是否有血腥气,但任凭她怎么嗅,江府中也无半分血腥气,这倒也奇怪。 芙喜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划亮了,照出来江府的境况,原先黑暗中还看不清楚,借着微弱的亮光总算是明白了些,二人就亮光缓缓往前走,但江府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两边的绿植轻轻随风摆动,雨水小了些,从天空扬扬落下来,火折子就一跳一跳,芙喜把火折子绕到前胸,另一只手撑在上面,让雨水落到掌背。 素怀安能感觉到站在自己身前的芙喜全身紧绷,也是紧张极了。 她绕到芙喜前面,轻轻拍拍芙喜肩头,想让他放松下来,“没事,稳着点。” 她快速走向江府前厅,谁知进去的时候,里面比外面还要黑暗,但到底是摆满了桌子,是一副要宴请人的样子,黑暗中隐约能瞧见桌前有人影。 芙喜的火折子往前递了递,赫然是一个胖胖的身影离得最近。 素怀安虽心有疑惑,但瞧着那人的身形似乎是几日前见过的何澜,登时上前,但走到跟前又见那人不动弹,便伸手去推,岂知一推之下,本来端正坐在桌前的人应声倒地,彭地一声,好大的声音,素怀安一下蒙了。 就在她发蒙这会儿,外面忽然一堆人闯进来,人人手中都有火把,也不知道原先藏在什么地方,这会儿居然是一涌而出。 领头的一个人粗犷中却又透着几分不阴不阳的尖细嗓音,“好啊,我江宗年好心宴请素大人,前头还说在路口带人迎着素大人怎么没迎到,没想到却是先着我们绕到我江府里行凶了。” “来人啊,还不给我拿下!”江宗年现下喜上眉梢,谁都能看出来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连素怀安也不例外。 她不慌不忙拱手,“江大人。” 江宗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素大人,别来这套了,你在我府中行凶,还要惺惺作态,真是让人恶心至极。” “哦?”素怀安听了也不发怒,反而笑起来,她的淡眉淡眼在来人提灯映照下更显出好看来,“江大人怎么知道是素某人行凶?” “哼,”江宗年指指一旁何澜,“何大人不是坐在这里?” “江大人如何知道这背身对着众人的就是何大人?” 今日是私家宴会,大家都不穿官府,连素怀安都是做寻常男子装扮,虽然何澜体态宽胖,可沿河府又不是只有何澜一人有此等身量。 素怀安未把话说满,但众人任谁不傻,只要一思量,便会觉察出江宗年的假设太过于理所当然。 “江大人,请您说下,是如何在没有看到尸身正面的时候就知道这就是何澜何大人的?” 素怀安直接把在场众人问的语滞。 江宗年不死心,脖子一梗,用那粗狂中带着尖细的奇怪嗓音,“你少在这里巧舌如簧,谁都知道何澜何大人的体型,听说前日里,素大人还以借口硬拉着何大人出去,半日才使得何大人回到府中,谁知道你是用的什么方法,先是恐吓一番,最后竟是连人命也不放过,可怜何大人为了一方百姓呕心沥血。” 他说着说着,自己动情起来,眼瞅着就要抹眼泪。 这神情的逻辑,素怀安都要忍不住站一边笑了,可她没笑,趁着江宗年感情充沛发言的时候,细细观察何澜咽喉部位的箭,反复比对着残存的箭可能是从何处何种角度在何澜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射来。 她从宴席桌上抽出一支筷子,来回比对着直线射过来的发射处,比来比去,她发现这居然是来自一根红烛,这倒让人奇怪。 而就在她做这些工作的时候,一众人纷纷对素怀安指责,她全当做耳旁风,她既不觉得下狱可怕,也不慌张于被诬陷,只觉得这事儿蹊跷。 她来到那根红烛前的时候,一众人居然也跟着她前行,当然伴随而来的也有一众言语攻击,唯独芙喜知道她做事分寸,安安静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 那红烛外边一层金色莲花纹,下面的烛台也是莲花形状,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素怀安心头,她觉得自己是遇到了能工巧匠方面的对手,这种莲花纹在建筑上称为莲华,多用于与地砖接处承重柱修饰,但却极少用于烛台,烛台为抱莲,却极少倒莲。 第十六章 赴宴疑云 这件事情处处透着奇怪,但素怀安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求怪,总觉得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而之前何澜欲言又止的话又是什么?而这些重要的线索又必须通过层层抽丝剥茧才能鉴别出来,那么这最后又有何种样的谜团等着她去破解,其实素怀安心里也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模糊的影子无法在黑暗中形成具体的轮廓,这些复杂的事件究竟指向哪个方向让她感到非常困惑。 就在素怀安左思右想的功夫,江宗年那边开始发难,“素大人,您看这事儿怎么解决?” 江宗年一副拿腔拿调吃定素怀安的架势,纵然素环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到现在这种地步她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成为自己的主心骨。 只有这样才能破解沿河府的谜团,她看着那只下倒的红莲烛台,暗暗怀疑是否这里面有些机关要撬,刚才她趁着纷乱细细观察何澜那里可能射过来的方向,反复拿着筷子比了几次,比来比去都直指这个烛台,如果不是这里的话,那么又是谁,又是怎么在无人的情况下。 何澜这样小心谨慎的人会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支箭射中呢? 更何况这剑指的方向正是这座倒莲纹烛台,她想要拿起烛台的时候,那边厢江宗年却开始发难,“好你个姓素的,来我们沿河府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干掉我们的知府大人,出了这种事可还得了?”江宗年这会儿活像个市井泼妇,不断煽动在场的情绪。 “何大人怎样也是一方父母官,你这样行事如何对得起皇上的交代?难道你来沿河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铲除沿河府的父母官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江某定当会禀明皇上,及早把你发配出去!” 江宗年越是说的情绪激动,素怀安就越是想笑,心道这人也真是个奇人,明明前几日还拉着自己称兄道弟,这会儿出了事情,还没个定论,先是划清界限,姓素的姓素的叫个不停,然后又把天子搬出来,搞得她素怀安短短几日全成了一个不义不忠之徒。 素怀安不慌不忙,正要拿起那张烛台来看个清楚,谁知触手一碰,那烛台上正立的看上去像是新放上去的红烛也跟着哗啦散成了细小的蜡粒,黑暗中,这样的情况倒是中了她五分的心思,这样奇怪的场面若说是没有蹊跷,任谁也不会信,更何况是身处其中的素怀安,她刚要拿起烛台来看,那江宗年也不是傻子,他眼瞧着自己的计策得不了逞,忙命左右的人,“给我拿下!” 江宗年平时看起来瘦,这声喊得倒是声如洪钟,好像他就是律法,能顷刻断人有罪与否,是不是要偿命的活阎王,尤其是这样黑灯瞎火的场景,几盏惨辣辣的孤魂似的灯盏之下。 芙喜眼看着自家主子就要吃苦,哪里肯依,他不知道这中间别有蹊跷,只是本能挡在素怀安跟前,横眉冷对,一声怒喉,“谁敢拿下我家大人,我家大人是朝廷亲授,修得大堤,若是堤坝一直没有修好,沿河府的灾情又一直迫在眉睫,敢问江宗年大人该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打蛇打七寸,毒蛇虽毒,却并非没有弱点,芙喜虽然没有素怀安女儿心思细腻,但并非全无头脑,这会儿往前一站活像那黑幽幽的李逵在世,再加上他说的绝对不是瞎编的虚话,竟然一时之间唬的江宗年一伙儿人没有一个敢上前。 也就是芙喜在这咋呼的片刻,素怀安才终于得空把那张烛台拿过来看,谁知她拨动其中的凹凸纹络石,竟然有一处自动凸起来,再看其中莲花半盏,慢慢合上,竟然是一处设计非常精巧的手工台,手工台上看着像是一个小型的发弹器,她就着暗处对着何澜坐着的这个方向比了一比,心中登时凉了,果然是如此。 但是新的疑团又涌上她心头,何澜为何要在灯火全暗的情况下,一个人走入这宴席中呢? 这就非常迷了,她心中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案发之时她又确实和芙喜站在在这里,这中间是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如此一来,那么又有谁能证明在她和芙喜进来之前,何澜何大人,不,此刻应该称呼为现在的死者已经丧命了呢? 这是一个非常说不通的事情,但是这个事情不解决掉。 沿河府的所有事情。 沿河府修建堤坝的事情就不会跟着解决,江宗年这边也也会不断的找茬。 但她拿着找到机要的烛台,并没有先拿给江宗年看,而是快速藏于自己衣袖中,好在她平素在外一定是要着男装,永平男装衣袖非常宽大,完全能隐藏得下这样的烛台,再加上她全程背对着江宗年一行人,素怀安设想应该并没有什么人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只是她清楚这一切都只是缓兵之计,她有一种感觉,真正设计的这样巧妙的人不会这样粗心大意的放着这种致命的器具在命案现场,更何况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命案,牵扯了太多的利益关系,更别提最早是何澜不断上报沿河府的灾情。 其实如果她猜想不错的话,等一行人散去,这中间一定会有犯人出现寻找这盏烛台,而这个人是否是导致何澜命案的犯人就变得非常的关键,这会是一个非常致命的突破口。 素怀安想到这里竟然还微微兴奋起来,她虽然是出身工部,但大理寺也常有走动,没想到之前遇到的奇闻异事合着此次的精密设计竟然全都让她给遇上了,可见江宗年煞费苦心,但她知道,江宗年这样的人,若要是欺压人还行,但是这样精巧的设计背后必定有更高的人在相助。 只是不知这人是不是远在京城她一心想要挖出来的那个人,还是说沿河府已经有高人潜伏着。 她想给自己打个赌,赌这个人并没有在沿河,那么一切就变得好办了,她只需要让这个现场尽可能的混乱,那么到最后江宗年派出的人来寻这个烛台的时候,若是寻找不到就还能够有个自我安慰的理由。 她把目光扫视一圈儿,发现江宗年身后站着的人也有很多家仆,江宗年带来的人不算少,正好符合她的心理预期,算算也该是髯虬生他们知道自己出事奔过来的时候。 咣当一声,不远处大门被踹开的声音,还没瞧见人,就听见有人用粗犷的声音大吼,“姓江的在哪里!把我家大人还来!” 江宗年在内厅吓了一跳,他本就瘦,这会儿见埋伏素怀安没有唠叨半分好处,本来就心里没底,此刻见到一帮人从门口杀进来,长得全是经历风雨磨砺的凶神恶煞样,当下就吓得身如筛糠。 “你你你……咳咳,”江宗年清清嗓子,高尖的嗓音再度在内厅响起,“尔等何人?如此大胆!敢擅闯我江府!” 他左右的仆人也都一拥而上,但髯虬生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跟着就把跑到前头的一个仆子一脚踹翻,“直娘贼!兄弟们上!把素大人救出来!” 不多时,院子中已经躺到了一堆江府仆子。 这些仆子平日里都是仗着江家的威,早就不擅长打斗,哪里是髯虬生这些一直靠走运讨生活的人的对手。 江宗年眼看着自己人呼啦啦倒下来,纷纷在地上哀嚎,也一时没有办法,但他还要强作威严,“你你你……你们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他见对付不住髯虬生一伙人,就转身颤抖着手指素怀安,“好你个素怀安,居然敢教唆众人强闯我江府府宅,我我我,我一定要告诉圣上,让他老人家来说个是非曲直。” 素怀安打从心里想笑,新天子明明仍是个年轻人,却被这江宗年称作老人家,也是绝了。 她不紧不慢,知道无论如何今晚的局势一定在自己这里,当下拱拱手,“江大人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嘛,您说何大人这事情都还没有个定论,您就急着要拿素某,这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通吧,再加上皇上本来就派我下来修堤筑坝,我来这几天什么都没干,该紧要解决的一样没解决不说,反而增添新的事端,这事情就算是拿了我,传到皇上那里,想必江大人也落不到好。” “好你个素怀安,少在这里给我装大尾巴狼,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是你办事不利,是你惹下祸端,到时候皇上一定会另派得力干将来我沿河府重新整顿。”江宗年眼睛不大,活像个小老鼠的绿豆眼,这会儿却瞪得溜圆。 “那这么说来,江大人是打定主意不与我素怀安共事了?这样也好,原来工部就没什么人,这关键档口江大人非要挑三拣四,素某也没什么说的,既然江大人对皇上那边的交代这样笃定,那素某就静候江大人换人佳音,只是新任上任又要月余才能赶过来,到时候淹到哪里就江宗年江大人,你负责就行了。” 第十七章 安排 “什么我负责,这是那条律法规定你工部办事不力要归到我地方责任的?!”江总年显然被素怀安说急了,这会儿把绿豆眼睛瞪的更大了。 素怀安看着江总年龇牙咧嘴的样子,突然觉得他不像一只瘦扁老鼠,而活像一只饿急了的黄鼠狼,蚕食着沿河府的种种。 又或者说一如她之前想好的,这必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凡事该要讲理的时候,素怀安向来讲理,“既然江宗年大人也知道问题紧迫,那现在怀安倒要拿工部的架子一拿,请问为何我来了这几天,下拨的治河款项迟迟不到账?” “谁说不到账!早就放好了,是你一直不问!”江宗年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看到素怀安嘴角带笑,他算是知道找了对方的道。 他身边站着的人也有人小声提醒,江宗年本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眼睛折出来的光恨不得把素怀安烧出一个洞来。 素怀安拱手,“既然已经到了地方,请江大人立即带我查看。” 江宗年这才反应过来,“好啊,你个素怀安,前厅出了命案你想转移话题将功代过!告诉你,没这么好的事情,你今天是一定要下狱的!” 素怀安根本不理会江宗年的威胁,一把抓住江宗年,“好啊,江大人若要执意下去,且去皇上那里评评理,看到最后是我素怀安安然无恙的出来,还是江大人能好端端的出来!” 江宗年一时被素怀安的气势吓住,本能往后缩,“素大人,素兄,这是哪里说话,这里到京城怎样也要数百里,等到了那里,就算不治江某的罪也要罚素大人不是?” “是啊,素大人。” “别当真啊,大家只是开开玩笑。” 声音一齐倒向为江宗年说情。 素怀安知道这都是江宗年的人,自然会百般为他开脱,但治堤的事情迫在眉睫,何澜的事情也不能放着不管。 她朗声,“既然大家都为江宗年讲情,怀安也不好拂了大家的意思,只是明日早,怀安定要动工动土。” 她话说了一半,外面的髯虬生一伙人上前,“大人,如果有用得着小的们的地方尽管援意一声,小的们别的没有,有的就是干活的力气。” 素怀安点点头,“多谢髯大哥。” 江宗年身子本就瘦,这会儿受了吓,正扶着椅子在旁边靠着拍胸喘气。 素怀安倒是也没忘了他这一茬,“江大人,关于何澜何大人的事情素某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告辞!” 她说完头也不回,大踏步迎着风雨出门。 芙喜赶忙放了刚才护在胸前的椅子,急急忙忙撑伞也跟着素怀安而去,剩下的髯虬生一行也跟着离去。 只留一下江宗年一伙人大眼瞪小眼,江宗年嫁祸不成,本来想拖着素怀安,没想到弄巧成拙,这会儿看谁都碍眼,“都特么站在这儿干嘛?!死人啊!去干活!”屋内刚才还默不作声也不敢动弹的众人这才纷纷散去或收拾起残局。 素怀安从江府出来,快步疾行,髯虬生大步撵上素怀安,他用手撑在脸前,“大人,现在是决定要修堤了吗?” “嗯。”素怀安点点头。 “素大人,那兄弟们……” “我明白髯大哥的意思,这件事情我们回去之后商量。” 髯虬生明白素怀安的意思,当下也就不再说话。 一伙人回到素怀安住的地方,芙喜手脚麻利去生火,这样往深秋里走的天气,就算撑伞,在雨中走过一遭也是够呛,素怀安从小生的康健,比一般女子的较弱要强壮上许多,只是饶是她也经不住这一番折腾,刚进门就结结实实一个喷嚏。 她正捂着鼻子的时候,髯虬生一伙儿也跟着进来,她抬眼去看众人,才发现一行人衣衫褴褛,这阵子过的像是不好的样子,“髯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髯求生见到素怀安,仿佛有了做主的人,一下子招呼兄弟们上前,“大人,这件事情就像之前你猜的一样,其中有蹊跷,我们跟着小叫花子往城东走了几十里,愣是一个人也没见到,正要抓着小叫花子问的时候,这小子却好像烟一样不见了,还好我们人多,追了几里才在一处猎人的陷阱中发现这小子正躺在里面,高处跌下来,腿断了一条。” “哦?”素怀安结果芙喜递给她的毛巾,“竟然有这等事?” “有,把人给大人带上来。”髯虬手大手一挥,不多一会儿,之前那看上去瘦弱的小叫花子被带上来,腿还一瘸一拐。 他见到素怀安就扑倒在她腿前,一把抱住。 素怀安往后退了退,小叫花子扑了个空,此刻正用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素怀安。 素怀安不吃这套,她不是寻常女子,只是瞧着小叫花子,然后把擦手毛巾放在一边,“说吧,怎么回事?” 小叫花子刚开始还想抵赖,说些有的没得,髯虬生这伙人可不是素怀安,一个二个上前叫喊着要揍这小子一顿他才能老实。 素怀安附身,瞧着小叫花子的眼睛,一字一句,“瞧见没有,我这些兄弟可个个都是暴脾气,你若是不说,我也帮不了你。” 那小叫花子终于还是抱着素怀安坐着的椅子腿放声大哭起来,“他们……他们欺负我!” 他一边说一边不忘指责髯虬生,髯求生就算能忍,他身后的兄弟也不能忍,“素大人别听这小子胡说,一开始怎么不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带着我们走了几十里,路上连个人也没有……” “是啊,素大人,这小子机灵的像条泥鳅,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人,千万别信他的鬼话啊!” 素怀安朝众人轻轻摇头,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她身手把小叫花子扶起来,“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呜呜……”他抽噎三声,才叫出一声大人,身形是少年人,眼神中细看之下却全是不似少年的狡诈,起先素怀安也未对少年留意,这会儿细细观察才觉得这小叫花子不似外表看上去的样子。 “大人,我要是说了,他们会打死我的!” “他们?谁?” 素怀安一下问到点子上,那小叫花子明显被吓到,身子不由自主缩了缩。 素怀安本来已经坐好,这会儿却不由得对着小叫花子,“你若老老实实交代,那么,一切都好说,你若不老实,那就更好办了,你也知道我这些兄弟的脾气,你一个小叫花子,先把你关着饿上三天如何?” 小叫花子本就受够了饿,这会儿看素怀安不像是玩笑,只得抽噎往下,“大人,是江大人给了我些碎银,叫我把你们一行往东边引,说是能走多远走多远,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为何是往东?” “西边遭的灾大,他们把水淹地的人都赶到西边了。” 素怀安点点头,表示明了。 “大人,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我是什么都说了,再多的也不知道了!” 小叫花子还想要抱住素怀安,却被上来的髯虬生一行给拖住。 “大人,”髯求生把小叫花子的胳膊抓住,“这小子怎么办?” “带下去,给他养养伤。” “给他养伤?!”髯虬生有点不敢相信,“这小子不是好人……” 他还想说点什么被素怀安打断,“先带下去。” 髯虬生招呼身后人,把那小叫花子带走了,走出去老远还能听见小叫花子鬼哭狼嚎。 “大人,他是江宗年的人。” 素怀安瞧他一眼,“是江大人,不可直呼其名,髯大哥,我能叫的,但为了少生事端,咱们在没有致命一击之前还是低调行事。” “是,大人思虑周全,但是听大人说明早就要开工,这该怎么做?有什么用的上兄弟们的没有。” 素怀安点点头,“有,这件事一定需要仰仗髯大哥。” “大人请讲。”髯求生表情认真。 “明早修堤,先要开山凿石,后要熔铸铁水顷于石凹中,但更重要的是先疏解河中淤积沙石。” “嗯。”髯虬生连连点头,“大人果然有办法。” “但是,这样下来需要百十来号人,髯大哥,我猜想那些被赶到西边的难民中不少壮年,最好是能把这些人找回来,再把其他人好好安置。” “大人,我这就差兄弟们去找,丑三儿,你先带队去西边。” 丑三儿从队伍里跑出来,“是,小的这就去。” “丑三儿,路上小心行事,机灵点儿。”素怀安嘱咐。 丑三儿咧牙一笑,“大人您放心,这样的事丑三儿定半妥帖了才能有脸见大人。” “嗯。”素怀安挥手,“去吧,时间紧。” “今天晚上就要全部准备好,城中铁凹铲,扁筐等器具都要备齐。”她利利落落一顿安排,众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差事纷纷散去,最后只剩下芙喜提着壶热水进来。 他瞧着空无一人独自饮着冷茶的素怀安赶紧上前,“大人,这里有热水,您怎么喝冷茶?” 素怀安笑笑,有些无奈,“舌战打多了,口渴。” 她说的都是实在话。 第十八章 梦一场 “大人,我去给您熬点清粥,这么一躺下来也真是够磨人。” “嗯。”素怀安没多的言语,她确实不想再多说话,只想静静坐着看会书。 她在入天门山之前是顶不喜欢看书的,只喜欢看画册,那册子中有许多建筑模式,虽然那个时候她不怎么认字,但只要看到画就开心。 芙喜一出去,房间里再没其他人,静的连翻书页的声音都很清晰。 她每次觉得累的时候不会像别人急着去休息,而是喜欢看书,这是从季家遭遇变故后养成的习惯,她总想要从已有的书中寻找为何会经历这一切的答案,奈何书没有告诉她,她经历的人和事却告诉了她答案,原来书中并不书写人情事故的答案,就算是写了,未经历的事情就算看上几遍也不会解其中味。 她看几页就拿起放在一边的茶盏小小饮上一口。 不多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没抬头,只等到粥香到跟前了,这才放下书,“今天的粥好香。” 她抬头却是又一惊,“唐……唐月?” 唐月把托盘上的粥拿下来,放到她跟前,“惊讶了?” “不是,”素怀安摇摇头,“你怎么老晚上出现,害我第二天总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不希望我出现?”唐月把粥往前推了推,“一会儿要凉了。” 素怀安点点头,身手接过来,她用汤匙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米油清香入鼻。 “打算怎么办?”唐月问素怀安。 “都安排好了。”素怀安回答妥帖。 “今晚发生的事,知道是谁吗?” “嗯。”素怀安喝了一口,然后抬头看着唐月,“今天在出事的宴席上发现了一枚烛台,机关很湿精巧。” “什么样?”唐月声音清淡,素怀安哪怕只是听听唐月的声音也觉得心安。 素怀安从袖中取出今天收起的莲华烛台,递给唐月,“看其中有何机巧。” 唐月拿过手中,不多一会,他旋动烛台莲华纹路,那莲台就如今晚素怀安发现的一样,是一处小的弓弩台,“虽小却力大,透骨穿喉。” “是,但只要精通机巧的,看不多时就能瞧出端倪。” “想好这么应对没有?”唐月低头看着素怀安,生漆似的头发往下垂,唐月面容是男子的坚毅,偏偏肤白发乌,处处透着丝女子样的好看。 素怀安抬头看他,心中有些奇异感觉,只觉得今夜的唐月凉薄长相中透着股韧劲,这份劲头加持,显得不像他,更显得他分外好看。 “不懂的人不可能造的出这样的物件,为了治我,也算费心。” “你今日就该把这亮出来,正来个擒首,下了江宗年,你以后办事才能顺。” “哦?”唐月的话出乎素怀安意料,“我想着是也没有找到这造烛台的人,若是贸然拿出来,怕他反咬一口。” “你还怕他吗?一个狗腿子。”唐月翻翻眼睛,从他口中吐出狗腿子三个字,让素怀安分外惊讶。 “雅如唐公子,居然也会说狗腿子。” “我可从没认为自己雅,也不愿为别人的想象活着。” 素怀安点头,“通透。” “别贫嘴,这事儿一定要解决。” “唔。”素怀安打心眼里赞同唐月的话,他尊口一开,她就必定在后跟随,说不上为什么,他就算往这一站,什么也不说,素怀安也算心里有底气。 “我替你去找这个人。”唐月刚说完,就翻身出去。 “诶!”素怀安想要叫住唐月,他说完这话便如来时一样,翻身出去,只留下衣襟翻飞的影子。 今夜唐月一身黑衣,不似在抱月居的打扮,素怀安知道唐月素来爱干净,穿黑衣完全是不喜衣服染尘。 她把粥食吃完,芙喜才进来收拾,“大人,唐公子他……”他话说了一半,下面的话不往下接着说了。 素怀安直看着他笑,“这是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芙喜忧心忡忡,“大人,唐公子来了,这事是不是不大好办?” “哦?”素怀安把碗放入托盘,“为何会这么觉得?” “小的也不敢多说别的什么,只是唐公子是什么样子的人物,他都能奔过来这数百里的路,想来是事情不好解决,更何况大人,我们这还没怎么样呢,那个姓江的就这样给我们摆道,更不用说……” 素怀安听芙喜的担忧只想要笑,她知道芙喜是担心自己,但若是前怕狼后怕虎,干脆就什么也不要干就好了,“若想要做成事情,经历一点困难又算什么?” “只是大人,芙喜不明白,我们明明在京城好好地,大人为何要接了这烫手山芋,城中人人都说……” “说什么?”素怀安侧头看着芙喜,嘴角含笑,等着他往下说。 “都说这里是一锅烂粥,也或许和信王有关系。”芙喜看着素怀安,想要劝说自家大人差不多就行了,“皇上只说让我们修堤,又没交代您别的事情,要和江大人弄的这么僵,反而对修堤不利。” “你觉得我该和江宗年握手言和?” “握手言和谈不上,至少不要撕破脸。” “那不能。” “为何?” “不为何,跟你解释不清楚。”素怀安揉揉眉心,她就知道芙喜这人太老实,老实人平常挺好,但要是太老实了,就不能成事了,她不想解释那么多,只能挥挥手,让芙喜下去。 芙喜也只好端着托盘下去。 唐月出来的时候,摇光正在外面等,“公子,您何必亲自端过去,这些事情让摇光来做就行了。” 摇光心疼唐月,她家公子什么时候做过这等伙计,也就是素怀安才能让公子这样。 “先回去,要找个人出来。” 摇光心里嘎嘣儿一声脆,“就知道她是个麻烦。” “她不是麻烦。” 唐月这话说的有点意思,但又像没什么意思。 素怀安瞧着被乌云遮了的月色,把本来用作透气开了一点的窗子重新关起来,她洗漱完毕,这才散开头发,她天生发软,以前在天门山的时候师父总说她发丝软,一生难免多经波折,且性子软,未必能顺遂。 她摸摸自己及腰长发,平素都是被当作男子绑在脑袋上,这会儿散下来更像是女儿家的娇媚,她叹口气,重新梳理了一下,这才去躺着休息,或许是今天经历的太多,她一开始躺下去的时候竟然全无睡意,迷迷糊糊或许是太累,才进入梦乡。 只是这梦做的也不踏实,一会儿梦见天亮了,修堤吧的人没来,一会儿又是梦见银钱没到位,她在梦里气的咬牙跺脚,最后竟是梦见旧时海棠花下娘亲搂着她哄着她睡觉,这样的场景很多年没出现,她都怀疑自己快要忘了的时候忽然出现,一切好香都不用她再费心去做,临了天光蒙蒙亮的时候,她是笑着被芙喜摇醒的。 “大人,大人?” 芙喜在跟前叫,他手里已经备好了早上洗漱用物,毛巾正搭在铜喷上,放的规规矩矩。 素怀安本来就受了昨天的累,夜里睡的比经历的还累,本来睡的就浅,芙喜一叫她就迷迷糊糊要醒过来不醒过来的样子,“芙喜……” 她睁眼才觉得自己眼睛睁不大开,只能睁开一条缝,“这是……怎么了?” “大人,您怎么哭了?”芙喜连忙把手里的铜盆放到地上,把毛巾沾在水里,而后拧干了递给素怀安,“大人,先擦擦脸吧,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梦到什么伤心事了?” 素怀安接过毛巾,仰头盖在眼睛上,摇头,“不是,眼睛不舒服,敷敷热毛巾就好了。” “对了大人,髯大哥他们来了,一早就在外面,刚赶回来。” “哦?”素怀安连忙把手巾从脸上拿下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天刚刚擦亮,离我来叫您没隔着多久。”芙喜如实回答。 素怀安挥挥手,“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就出来。” “是。” 素怀安穿戴整齐,不大一会儿就推门出去,芙喜正蹲在墙角等,一看见素怀安出来就迎上来,“大人。” “走,一起去看看,你先说说什么情形?” “是,髯大哥带回来些年轻人,只是饿的都快没形状了。” 芙喜这一路上跟素怀安快速说了一遍,素怀安心中就有个大概,“快去把之前何澜给的米全煮了。” “已经在煮了,不够呀大人。” “差人去领。” “是,大人。” 等到素怀安进了前厅的时候,一众人坐在地上,因为人数太多,椅子已经不够用。 髯虬生瞧见素怀安出来,连忙迎上前,“大人!” “髯大哥。”素怀安也赶紧迎上前,“这些是?” “这些就是被赶到城西郊的难民,小的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饿的站不起身了。” “大人,大人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啊,大人……” “您可要做主啊……” 众人见状也纷纷上前。 髯虬生挥挥手,“大家伙儿别着急,先听素大人的。” 素怀安站到髯虬生前面,“大家放心,这一次是叫大家来帮着修堤疏通河道,一会儿大家先吃点早食,剩下的交给我。” 第十九章 解决 “谢大人……” “多谢大人……” 素怀安看着眼前的景象还有些不敢相信,明明都是些乌发人,却都瘦削的好像一阵风来了就都能吹倒了似的。 芙喜熬得大锅粥不一会儿全部端上来,大家都能分到一碗。 “芙喜,咱们的干粮还有多少,全部拿出来给分了。” “是,大人。” “大人!大人!”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出几声高喊。 芙喜上前,厉声,“怎么回事!?有话不会好好说?” 素怀安跟着走到院中,来的那人正是从京城跟到沿河的几个家仆之一,“你先别急,进来慢慢说怎么回事?” 那人在雨中拿着空米袋子,“大人,江大人那边说了,不准给我们放粮,说是何大人尸骨未寒,他们不能不给何大人一个交代。” “什么?他们还敢提这事?!”芙喜一下就炸了,“大人,我去讨个说法。” “芙喜,”素怀安叫住怒气冲冲往外走的芙喜,摆摆手,“你能要什么说法?” “大人,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让人欺负,再说我们也是要吃要喝的。” 素怀安摇摇头,“这事要去也该是我去,毕竟他们对的是我。” “那大人,芙喜跟您去。” 素怀安点头,这一路上依旧是行人寂寥,走了半天愣是见不到一个人。 “大人,一会儿您就交给我,我怎么样也要给您抢到点。”芙喜忠心。 素怀安却反问,“抢?我们用不着抢。” 素怀安走到放粮处,不似先前何澜在的时候,只有几个把手,而是明显多了把手在粮仓周围。 这些人瞧见素怀安来,也不避让,反而围的更严实了。 素怀安上前,“请问哪位是管事?” 这中间有人见到人来,就去内里通报,不多一会,居然是昨晚的对头江总年出现,他笑吟吟可不像昨天有发生事端的状态。 素怀安上前重新行礼,“看样子,昨夜江大人休息的不错。” “是吗?”江总年尖着嗓子,笑吟吟有意刁难,“看上去素大人休息的不怎么好。” “为了修好堤坝,素某劳心些也是应当,只是我修堤这些人也需要养着,江大人不放粮是什么意思?” “哪里是江某不放粮,分明是何大人尸骨未寒,粮仓原是他管着的,我若是不给他一个交代,就给了嫌疑最大的你粮食,日后到了九泉之下,同僚这些年,我又如何该面对何大人。”他抱拳拱手,看上去义正词严。 素怀安上前,“昨晚已经说好,我定然会给何大人给江大人一个交代,但是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说命案,而是要赶快把皇上的差事办好。” 江宗年不听她那一套,“那是你的差事,办不好自然有皇上治罪。” 素怀安看到这里,算是明白江宗年是换着法子刁难,“好,看来你是执意要说出一二三来,我原本是想给大家留些面子,不要做的那么难看。” “面子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给的,素大人这话说的好像给了江某多大的面子。” 素怀安被他说的语滞,想来是说锦宴楼那天弄得大家很不愉快。 “何大人的事是怎么回事相信江大人比我更清楚。” “江某不清楚。”江宗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头微微扬着,用下巴看素怀安,分明是将她看扁,那意思是就是欺负你又怎么样。 “是不是只要说清楚何大人的事情才能给素某放粮?” “说清楚?怎么说清楚?凡事要讲证据,你有吗?”江宗年挥挥手,一副自信的样子,“这事你说不清楚。” “好,”素怀安从袖中拿出昨晚的烛台,“大人可视得这是什么?” 江宗年不甚在意,扫了一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哄我玩?这就是一个烛台,你拿着东西想要说什么?” “昨夜命案现场,我拿筷子做尺,反复对比何大人喉中箭是从何方向射来,当时就发现是从这盏烛台部位而出,而这烛台正是摆在江大人的宴席中。” “呵!”江宗年发出一声呵笑,却也没别的话。 “江大人请看,”她用指尖轻轻敲到莲花纹,一处纹路正好是机关处,莲花展开,露出其中小型的机巧台,“这里面就是一处自动发出的弓台,里面用细铜丝线拉着,一早可以旋转好把时辰定在那里,就算是人不在场也能用。” “我发现素大人真的有意思,先是在我府邸出了何大人的事情不肯认,后又不知道从哪拿出这么个破玩意儿,怎么?说这些,真较真起来,你素怀安比我懂得多,你怎么证明这是从我江府出去的东西,在现场发现的,为什么你昨夜不说?” 素怀安看着江宗年一下有些接不上话,她昨天只是发现了其中的机关,但是她不知道这是何人所造,更不能找出人证来证明这一切都是出自江宗年之手。 就在两方互相僵持的时候,马蹄声哒哒哒渐渐从街角拐过来,那马身后拖地拉着一个会动的麻袋,马上坐着一个英俊无比的男子,这男子虽然穿了雨披,虽然行在微雨中,也掩盖不了一身的冷清气息,更掩盖不了清俊面容。 这男子一出来,众人的目光都去看他了,都忘了原本是为什么来,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这东西绝对不会出现在寻常人家中。 江宗年看着这男子,一种不妙的预感升上来,但这男子又长得分外好看,竟也让他一下晃了神儿。 那男子行至两拨人中间,一拨儿是站在高台上的江宗年,一拨儿是站在台下的素怀安。 他突然停下来,翻身下马,男子穿着黑色纱衣,就像是一只黑色羽蝴蝶在雨中飞舞。 “行到此地,请问沿河堤怎么走?”他站在中间发问,不是对着任何一方。 素怀安却惊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月,“你……” 她正要上前,却被唐月一个眼神制止。 “好大的胆子,堤坝重地也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江宗年从台阶上下来,上前呵斥。 “哦?原来是这样。”他走到马后,伸手解了绳子,从麻袋中钻出一个人来,这人满身泥土,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却被唐月用小石子一下点住了。 麻袋中人披头散发,神情惊慌,抱头大喊,“不是我,不是我!都是江宗年的意思,是他指使着历年修堤糊弄过去就行,何澜的事和我没关系,是江宗年让我造的弓台!” 江宗年本还一脸奸笑,这会儿听见有人无端指控自己,一下更慌了,“胡说八道!这是哪里来的野人,也敢平白一张嘴诬陷?!” 他手指着素怀安,“哦,我明白了,是你吧?这是要玩一出陷害?” “陷害?江大人还需要陷害吗?沿河府堤是怎样的情况,江大人不是比我更清楚,为什么在何澜带着我去巡堤以后,就发生了命案我还想问问江大人。”素怀安毫不畏惧,她知道物证人证俱在,只是没想到在证据这么实的情况下,对方还想要玩一出翻身。 “这不是之前修堤的监工,吴工嘛?” 江宗年身后已经开始有人小声议论。 “看着真是诶……” “怎么成了这样、” “闭嘴!都给我闭嘴!”江宗年忽然发起火,他转着圈四处尖着嗓子叫喊,只是这一次已经没有多少人理会他。 “来人,将江宗年拿下!”素怀安一声高喝,吓得江宗年一个激灵。 江宗年久经这些场面,虽然种种情况于他不利,但他还想要巧舌如簧去分辨,“好大的胆子!我是沿河巡抚,看谁敢上前拿我!” 素怀安突然觉得这人可恨可气也很可笑,“拿下!” 最先上去的是髯虬生,他从素怀安身后冲出来,最先把江宗年绑了,此刻披头散发的就是那江宗年了,髯虬生绑好,抬头询问素怀安,“大人,这人怎么处理?” “入狱,不日发回京城,看皇上怎么处置。” 她一通干净利落的处置完,就连连日来不停的雨势都有减小的迹象。 “大人,那个吴工怎么办?” “先关着,容后细细审问。” 江宗年那边已然是群龙无首,纷纷你看我,我看你,争着投入素怀安的这边。 她也没有想到,最先清除障碍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但没有了江宗年的阻碍,一切确实轻松多了,她很快与一众人商定该要怎么修一个更为坚固的堤坝。 “沿河府周围有不少山,开山凿石是一定要,除此之外,以前有些废弃的旧堤也可以拿来用。”素怀安站在众人中间,指着挂在木板上的图纸。 “是,大人。”众人纷纷应声。 唐月站在门口抬头看天,这天是一天好过一天。 “那就这样。”素怀安交代一番,各人有了各人的伙计,她也一拍手,“如果没什么问题大家都先行动起来,尽量在入冬之前把这些都修好。” “是,大人。” “请大人放心。” 众人的心气比素怀安还要高。 等到众人散去,只剩下素怀安的时候,她才走到门口,“唐月,怎么不进来。” “刚才,你有时间招呼我吗?” 素怀安一愣,“有啊。” 她傻乎乎,听不出唐月语气中的那点小别扭。 第二十章 变故 唐月抬腿进来,他着的黑纱就轻轻跟随他的动作摆动,看起来有几分仙气。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先把缺口堵上,安置一下难民,不过沿河府地河床自古就比两岸高,好在近些日子雨势渐小,如无意外,快的好,月余就能建好。” 素怀安说的一本正经,像是回答夫子问题的学生,她比当年在天门山还要拘谨,觉得比考试要紧张得多。 唐月点点头,心不在焉扫着她屋内的摆设,仍旧是刚到沿河安排的旧宅子,一切都布置的简陋,看得出是上了年月的家居。 “委屈你了。”素怀安以为唐月时对这些家具不满意,上前给他倒茶,“辛苦了。” 唐月看着她放在自己跟前还在晃悠着的茶水,“哪儿辛苦?” “这……” 素怀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是该说唐月跟过来上百里辛苦,还是该说唐月找到关键性人证吴工辛苦,更多的是她根本没想到原来唐月会来,他不问世事,隐居京郊,过得还算惬意,按理说是自己把他拉进来这场是非。 她一时感觉抱歉,但又不敢说出口,怕被唐月抢白一顿。 她正踌躇,唐月瞧着她坐立难安的样子,终于松口,“你不是要查沿河府内里的东西吗?” “是。” “查到了?” “还没有。”素怀安感觉有汗珠从额头上悄悄往下渗。 “没查还是查不出?” “还没来得及查。” “不用查了。”唐月撩撩自己衣袍,“都是明摆着的,江宗年呢?” “已经派人发往京城。” 唐月跟素怀安一问一答,唐月满是无聊,素怀安却是战战兢兢,站也不是,坐也不敢坐。 “派人江宗年走的时候没审问审问?” “忙着修堤的事,皇上虽然没给期限,但我想着到底是早点完成早点好。” “你可真是想的好。” 素怀安被唐月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仿佛她说一句,唐月的下一句就在等着如何驳斥她,到了后来她所幸就不说话,免得她自己憋得内伤。 唐月能瞧得出来素怀安不想多说,拿了她刚才倒好的茶盏,端起来小小抿了一口,“回头让摇光给你送点六安瓜片。” 素怀安心里嘎嘣一声响,心说那摇光比唐月还喜怒无常,也更加不待见自己,她算是打心眼里更怕摇光。 莫说是给她送东西,就是平常给她说说话她都得准备好吃炮仗,尤其是这炮仗还不能吐出来,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唐月看她这讷讷的样子心里不禁有气,他在京里,当着抱月居主人当的好好的,凭他的身份谁敢动他,他就算是八百年也犯不上屈尊降贵跑到这上百里的地方劳累,这连天来对她的担心,弄得他吃吃不好,睡睡不香,平白无故脾气都变大了,偏生这丫头也不是个省心的,专门想拔老虎须,她想法多,还总把事情想得简单,他刚想要说她两句,就看她眼睛微微泛红。 这要哭又要忍住的样子又让他心里觉得舍不得,其实细思她也没什么错,她只是不想像大多数家宅后院女子一样,她只是有她自己的爱好,只是这爱好动工动土,遇到的耗费大,困难多,更麻烦的是她想要弄清楚季家旧事,动那个不能动的人。 唐月有些发愁的把胳膊支在桌角,他有些发愁,只要放走了江宗年,只要江宗年一出了沿河府的地界,江宗年怕是活不了。 他知道素怀安意志坚定,为了达成目标,什么苦都肯吃,什么委屈都肯受,可皇家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他低头喝茶的功夫已经把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 “打算在沿河府呆到什么时候?”唐月把茶盏重新放回到桌子上,他从小教养好,连放茶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的分外好看。 但素怀安有些嗫嚅,“嗯……嗯……大概是要……” “要什么?”唐月忍不住皱了一边的眉毛。 他隐隐预感不妙,又觉得不管这丫头做什么,他能给她兜底。 “大概要三年。” “三年?”唐月反问,果然不出他所料,她还是有想法的。 “如果要挖出河道的话,正好可以灌溉下方千顷良田,这样以后发生水患的概率就小多了。” 唐月忍不住揉揉眉心,“这事儿跟皇上说了吗?” “已经派人去送信,应该能准,毕竟这也是好几代的事情。” “行吧,”他抖了抖袍子站起身,“我明儿一早也回去。” “啊?”素怀安被唐月说愣了,“你才刚来就要走?” “不然呢?这里还有什么事情?” “没……没有。” 素怀安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你明日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唐月摆摆手,“你安心在这里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京里我替你看着。” 素怀安这才反应过来,“唐月,你是不是因为我才来沿河。” 唐月突然不说话。 素怀安明白了几分,“唐月你,这真是……” 她想要谢谢唐月,因为若不是唐月她恐怕即使能找出吴工也要花费一番不小的功夫。 “谢我不必,他日还京,再路过荷花糕店铺的时候记得稍些给我就好。”唐月侧头说完,推开门出去,渐渐消失再雨帘中。 大概半个月后,皇上的圣旨传过来,素怀安拿到皇上的旨意才算安下心来,上面大意是说要她安安心心在沿河府治理河道。 但也有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传到她这里,江宗年在行到京城的途中,居然畏罪服毒,是夜里的时候,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已经僵了。 她拿着另外那张说江宗年的纸条团城一团,心中觉得奇怪,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有些后悔没有来及好好审问江宗年沿河府的事情,她跟大理寺一向有些交情,满心以为大理寺一定会比她问的更细致深入,没想到人都没到京里就没了,可她心中存疑,江宗年一个素衣囚犯,是怎么会有鹤顶红这剧毒的? 她拿着纸团坐在桌边,左思右想也没个所以然,只觉得这蹊跷之处的背后让人觉得可怕。 沿河府一直期盼的好天气终于到来,就在堤坝修了个大概的时候,这天素怀安一早醒来就是满眼的光,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做梦,直到芙喜大力摇晃她,她才再次睁开眼。 最先映入眼帘是芙喜生气的脸,而后是他叉腰的动作。 “大人,这都快晌午了,您到底起不起来。” 素怀安这才一拍脑袋,“都这个时候了啊?” “是啊,髯大哥他们都已经等着大人商量如何在高出修建闸口的事情,之前不是用铁水灌了石块加固嘛,但是高处关水的门子还等大人安排。” 芙喜跟在素怀安身边久了,耳濡目染的也懂了不少。 素怀安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洗漱一番就跟着芙喜往大厅跑,她平日男装打扮惯了,越发能觉出着男装的好处,不像是女子繁复的穿戴,就挽个髻,罩个袍子就能往外出走。 “素大人。” “素大人早。” “早你个头。”丑三儿打那问早的人一下,“这都什么时候了。” 素怀安略微尴尬,“不好意思,今天起得有些迟了。” 髯虬生打着哈哈给素怀安解围,“我们也是刚到,这段时间素大人辛苦了,偶尔睡个懒觉也是情有可原嘛!哈哈!哈哈哈哈!” 髯虬生是个粗人,不擅长说这些场面话,大家都不出声,倒弄得他有点尴尬。 素怀安假装咳嗽一声,走到图纸前,用朱砂圈红的地方是已经重新修过的堤坝,用黑色圈住的地方是弃用的旧堤重新用的地方。 用兰草调汁,划过的地方正是高处大家商量着要修一处拦水坝的地方,这样平常可以养鱼,洪汛期也可以开闸放水,只是这样的修建方式,素怀安也只是在古籍上见过。 “大人,这要怎么修?”髯虬生抓抓脑袋,他只会干些力气活,动脑子最是他弱处。 素怀安站在图纸前,拿着毛笔笔杆来回比较,“关于这处闸要修在何处,嗯……不如大家下午的时候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说话。 素怀安本还拿着笔晃悠,这会儿听见大家都不说话,转过身去,“你们觉得呢?” “这……”大家都把目光看向髯虬生。 髯虬生的大胡子挂在脸上,一瞅大家都眼巴巴看着他,弄的他也不自在,不禁嚷嚷,“都看着我做什么?有什么事听大人的!” 素怀安看出来大家情绪不太对,“怎么了?”她把毛笔放下,“大家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大人,修堤也这么久了,都说是把河岸两边的修好就算完了,现在又要上去弄什么闸口,哪里有这么麻烦。”丑三儿不理解,其实大家也不太理解。 但大家都憋着不说,直嘀咕这堤坝怎么修了好几个月,雨在开始修建堤坝的时候就已经停下来,只是那时候要下不下的样子,一直到了现在才算是天光放晴,大家都想着该要回去度冬,可素大人又说活还没有干完。 大家眼瞅着都要往冬日里走,快是要飘雪花的时候,素大人又说要修水闸。 素怀安环视一圈,见大家抱腿的抱腿,蹲着的蹲着,都是一副心中有疑问又不说的样子,她也就笑着作轻松的样子,“怎么?你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 “好,”她一拍手,“既然大家心中有疑惑,我就来给大家说说这个水闸到底有什么作用,大家大多数都是沿河人,知道沿河这地方气候有点奇怪,该要旱的时候是真旱,该要涝的时候,喏,”素怀安拍拍板子上钉着的图纸,“也是真的涝。” “可若是在合适的地方修上拦截水流的水闸,干旱的时候,就像开门一样,可以把水闸门拉上去,开闸放水,灌溉田亩,若要是发洪水的时候,就像这样,”她把自己的手垂直放在另一只手上,“就像是这样,”她把手和另一只手紧紧贴合,形成一个垂直的角给大家看,“就可以拦截高处流下来的洪水,虽然现在是费力气了一些,但这绝对是对后代也有好处的工程。” 她讲得浅显易懂,就算是毫无工程经验的人也算是大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一章 三年 素怀安虽然讲的清楚,但是真到了要实地勘探的时候,一切又都犯了难。 大家吃过中饭,素怀安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因为之前的洪范,在最适合修筑堤坝的河口堆积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树木,因为数量不少,光是清理树木就要花费一番时间。 只是这么一番周折下来,也差不多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今年的冬天来的有些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连天暴雨的缘故,等到大家好不容易把河道全部清理干净,差不多也是雪花纷飞的时候。 沿河府虽然不十分偏北,却也不靠南,素怀安知道再过阵子,恐怕河面上就要结冰,她整日里守在堤坝旁边,时不时研究怎么样的堤坝基地,和两岸连接能让这座可拦洪可泄水的坝才能修的更好些,她知道一半从上流下来的水容易受到水闸阻力形成折返水流,特意加固了坝基。 修堤坝的人只要看见素怀安便都干劲十足,好不容易在结冰前,处于靠上位置的拦洪闸终于修了个大概,素怀安在建成那天,还给泄洪闸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化水岩,寓意是希望这堤坝坚如岩石,又可以化去水灾造成的伤害。 冬去春来,等到第二年开春的时候,素怀安又开始拿出画了一冬天的图纸,开始研究如何在下游经常会被洪水淹没的田亩上建立一处分流渠和入海道。 她在需要灌溉处带着大家重新修建小的水闸,在需要灌溉的时候可以打开闸室门任水柳流入田亩,这样一来,百姓无不称道。 只是,春来冬去,冬去春又来,来来回回整整三载才算是修好她初时想要在沿河府做成的事情。 这天跟着累了三年的兄弟们都很高兴,素怀安特地准了他们大假,大家非要拉着素怀安一起去花楼喝酒,花楼那地方素怀安是第一次去,但到底是喝酒的地方,人人都感激素怀安,她也在沿河混的不错,因而也就人人想要敬素怀安一杯酒,她不胜酒力,推脱自己要脱了才跑出来。 谁知道刚跑出来就大吐特吐,吐着吐着她也心里高兴,她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做成一件工程,原本还打算纸上谈兵一辈子,没想到竟然有这种机会,虽然临危受命,也算是完成的还算可以。 她摇摇晃晃来到最早看的那段泥土堤坝上,脚下踩的是自己修建而成的石板灌铁水面,最后还是不胜酒力,弯了膝盖然后墩身坐在堤坝上,她仰头看着圆圆明月,本以为回想着在季府无忧无略的时光,又或者是在天门山求学的日子,但她却没想到自己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的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唐月。 她拿着自己监工时候平素会用到的水袋,对着明晃晃的月亮举了举,“喝了,唐月。” 她觉得累,所以她四仰八叉躺在堤坝上,对着一轮明月傻呵呵笑个不停。 “素大人?素大人?”这边厢,芙喜急得不行,他就回家拿了披风的功夫,原本还坐在众人之间的素怀安在他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他一边恨恨自家大人一点都不让自己省心,一边又担心她家除了会搞工程,生活方面简直如一枚三岁孩童的大人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在空旷的街道上来来回回转圈儿喊,半个城快被他绕遍,可就是找不见素怀安的影子,他回忆起素怀安平日里对着自己做的手工阁楼模型傻笑的情形,忽然一拍脑袋,“对啊,大人应该在那里。” 果不其然,等到芙喜找到素怀安的时候,她正躺在堤坝上呼呼大睡,他直急的想要拍醒他家大人,但又想到这三年来,大人确实辛苦,便不忍心再去叫,只得用披风裹了素怀安,然后背在背上,素怀安瞧着不像是寻常人家柔弱女子,背在背上却并不重,芙喜怕素怀安往下滑,还往背上又重新放了放。 素怀安本来睡的好好地,她莫名就开始做梦,梦这个东西,自从天门山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她原本是梦见和唐月少时跟着段川一起读书,段川趁着夫子转身的时候把鼻子弄成朝天,挤眉弄眼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被夫子赶出去耷拉着脑袋的样子。 忽然感觉一阵微微颠簸,忽然梦到儿时骑在季严明身上将他当作高头大马骑的样子。 “得儿驾……驾!”她忽然一声大叫,把芙喜吓了一跳,芙喜禁不住止住了脚步,听着素怀安在背上呓语,“驾……骑大马……” 芙喜知道大人在做梦,便又迈开步子,顺便重新把大人往背上放了放。 大人醉的不像样,她不是十分能饮酒的人,芙喜手脚麻利拧干了毛巾,给大人擦完脸和手,鞋袜除了,又收拾了一番,直到给大人盖好被子,这才端着水出去,他照顾大人已经习惯了,有时候芙喜不得不担心大人若是没有人照顾会怎么样。 芙喜出去后,屋子里安静下来,素怀安呼吸匀称,她盖的是不久前芙喜刚刚晒过的棉被,里面充满阳光的味道,她这一个晚上梦到很多很多。 以至于,第二天素怀安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头疼,她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头脑眩晕,她使劲拍拍自己的脑袋,想要从疼痛中缓解出来。 芙喜就好像是算好了时间,她刚没拍脑袋多久,经年未修的木门就嘎吱一声响,芙喜正端着蛋汤过来,瞧见素怀安在拍脑袋,忙快走几步把蛋汤放在床边,扶着素怀安,“大人,您醒了啊?” “醒倒是醒了,就是跟昨天被人打了似的,脑袋忒疼。”她迷糊着眼睛,使劲垂着后脖颈,“我这腰,诶唷,为什么也这么疼。” 芙喜听大人这么说话,简直想翻翻白眼,“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昨天在哪里睡来着?” “哪里?”素怀安被芙喜说的一愣,“我没做什么……嗯……丢脸的事情吧?” “那倒没有。”芙喜诚实。 “呼,那就好。”素怀安呼出一口气。 “只不过躺在坝上半宿。”芙喜接着慢慢说出这么一句。 “额?!”素怀安想当场吐血,很紧张地往下问,“当时可有什么人看见?” 芙喜皱着眉头,心想自家大人这头脑,到底是怎么完成皇上任务的,“大人,若是有别的人,您也不会在那吹半宿冷风了,可是让芙喜一顿好找。” “是吗?啊哈哈哈……哈哈。” 素怀安见芙喜并无笑意,反而有点责备的意思,也就渐渐收敛了笑容,“髯大哥他们呢?” 芙喜便把蛋花汤从托盘里端出来边用怪异地眼神看着素怀安,“大人,您还是快点把汤喝了吧,昨天髯大哥他们就在跟您告别了,您怎么一觉睡醒全都跟忘了似的。” “啊?嗨,这我……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印象了。”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全是乌泱泱众人劝酒的可怕画面,她虽然不是那滴酒不沾的主,可是挨不住这么多人都想要碰一个酒盅,她真是打心眼儿里怕了。 “对了,大人,是不是也是该要还京的时刻?”芙喜试探着询问素怀安的意见。 素怀安陡然停下揉脑袋的动作,“什么?” “回京,大人不是想说没有这个安排吧?”芙喜眨巴眨巴眼睛,蛋汤牢牢端在手中,眼睛死死看着素怀安。 素怀安不禁沉默,确实,季家的案件从开头到现在她还没有一点头绪,之前她全副身心放在修筑堤坝,造水闸,引流防洪中,哪里还能分神去想旁的事情,可她没有时间想却从来不代表她不想,她比谁都更想要追查清楚当年季家灭门案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家族一夜之间消失,更因为她是季家案的唯一幸存者。 “大人,您想什么呢?快要凉了。” 素怀安看芙喜一眼,伸手接过蛋汤仰头全喝了。 “大人,您别喝得这么急啊。”芙喜在一旁替素怀安着急。 他等着大人喝完,连忙伸手去接,“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芙喜跟随素怀安多年,他光是凭素怀安喝汤太急太敷衍都能猜中她心里想必有一团乱麻样的东西。 “芙喜,我还有心中未能明了的事,是一定要查查看的,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 芙喜被素怀安突如其来的认真吓到,登时有些结巴,“大大大……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忽然认真起来说的又是这些,弄得我还是挺……挺那个的。” “哪个?” “大人,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啊?好不容易没有什么阻碍完成了沿河府这摊子烂事,您好歹也算是工部右侍郎,一直在外面不回去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素怀安低下头,瞧着自己的指尖,她肤白,指尖也白,“芙喜,你如果是不愿意趟这摊浑水的话,我不勉强,毕竟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大人,你若是这么说,就是小瞧了芙喜,芙喜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大人您到底是要做什么先得让芙喜知道啊?”芙喜立马表明衷心。 素怀安默了默,这才重新抬头,“我想查一查多年前季家的案子。” 素怀安话音刚落,芙喜就倒抽一口凉气,“季家?” “嗯,季家。”素怀安重复一遍。 芙喜彻底呆住了,缓了半天,他才想起来要劝劝素怀安,“大人,该是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老揪着不放了,这样只会让自己心累。” 第二十二章 追寻 芙喜这话说的没错,素怀安的心思全是凭着一股子执拗,一股子劲儿,这种劲头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想要查清楚十多年前季家的案件想起来容易,但真要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先不说十多年前当年的当事人早就换了一波,就算是当时的人都在,他们也未必敢说些什么。 素怀安只道是修好了堤坝,便可顺带着连根拔出土里的萝卜,谁能想到三年后的情况跟三年前的情况差不了多少,她几经辗转,终于在沿河葫芦县才找到当年经历过此案的一名师爷,师爷专管记录,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当年的那一批师爷早就亡的亡,散的散,能找到这位实在是拖了极大的好运。 素怀安吩咐芙喜,两人星夜兼程,赶了两天才赶到葫芦县。 葫芦县位于沿河府较为偏僻的位置,因为连着太行山,所以年轻力壮的就多出去讨生路,只留下些妇孺老幼,走又走不得,就算是出去了,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栖身。 天气是往暖里走的,但山里的风阴的很,一会儿就吹得素怀安有些头疼,风撩起她的长发,她因着连天赶路,额前头发已经散下来,撩的她眼睛有些痒,鼻子也跟着打了个喷嚏。 “大人,其实不一定非要这样。”夜路寂静,芙喜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弄得素怀安有些怔愣。 “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也不是,就是……大人,你看唐公子多看的开,天门山的事情也和唐公子有关系,可是唐公子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这事,芙喜只是觉得大人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 素怀安低头,看着马蹄走过的山路,两边的草随着风轻轻扬起,春风中都是好闻的青草味。 “大人,您是不是觉得芙喜说多了?要是惹了大人不开心,您就当芙喜从来没有说过这事。”芙喜笑着想要安慰素怀安。 “芙喜,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做是白费力气,不会得到什么结果?”她心里闷的很,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样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这样死缠着一件多年前早就盖棺定论的冤案,到底有没有她想要的结果。 “不是,”芙喜忽然正色,“大人,这世上的事有定论没有定论它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重要?”素怀安跟随着马蹄子一颠一颠。 “大人,芙喜最近总在想一件事,就是这世上的人为什么总是要求一个结果,谁赢了谁,谁输了,又有什么重要,只要经历了,时间付出出去了,也不算是枉费了。” 素怀安忍不住迎着山风哈哈大笑,“芙喜,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东西了?这又是谁教你的?唐公子?” 芙喜听了撇撇嘴,“大人,芙喜原本还等着您夸夸芙喜呢,最后您说这是唐公子教我的,这芙喜就不高兴了。” “哦?” “芙喜见大人最近老大不高兴,就琢磨着怎样能让大人宽心。” 素怀安叹口气,“真是难为你了。” “大人,您心里是不是有唐公子?”芙喜试探。 素怀安陡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芙喜,“何出此言?” “也没什么,就是见刚才大人一提就提到唐公子,料想唐公子应该在大人心中有些份量。” 素怀安摇头,“我想做的事情他未必想要做,他想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算不上有没有。” 芙喜听素怀安这话,竟然罕见沉默,他也跟随者马蹄子一左一右的晃动。 芙喜不说话,素怀安也就不说话,两个人赶到葫芦县的时候,问了几户人家,才算找到旧时师爷的位置。 二人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老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挖着院中的菜地。 他头发胡子白了一半,似乎是心有不甘,嘴里不停念叨着些什么东西。 素怀安和芙喜对视一眼,她觉得是这山间太寂寞,好歹师爷以前也是跟着出入有脸面的人,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想来该是有些不甘。 “你们找谁?” 还没等二人踏进院子,那旧时师爷就用一副警惕的眼光看着来人,他眼睛已然混沌,但就算是这样,也能看出精明与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凶狠气息。 素怀安拱拱手,客客气气,“老人家,请问这里有一个叫严运的人吗?” 那师爷上下打量素怀安和芙喜二人,“你们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严师爷以前专管记录,我们在记录案上有些不清楚的想要问问他老人家。” “哦?”素怀安越是恭敬有礼,那老师爷就越是放松,“是什么记录案?” 许是如今少有能用得上他的地方,老师爷看上去有些用心,他用锄头做拐杖,站直了身子。 素怀安斟酌了下该要如何开口,最终还是简单直接地问了出来,“不知道许多年的季家案,师爷您还记不记得?这件案子结案挺久了,但其中许多细节都语焉不详,听说当年是一个叫严运的师爷记录的,所以晚辈想要过来看看。” 师爷本还扶着锄头,眯着眼睛认真听素怀安讲话,直到听说是季家的案子,这才转了表情,一脸严肃,“我没听过这个事情,你们来了也没有用。” “这么说,您是严运严老爷子?” “不是,你们找错人了,这里没有这个人。” “严师爷,在下姓素,关注这案子有些时日了,一直想要直到当年是出了什么事情,若是您能告知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严师爷听素怀安这样说,也斜着眼睛试探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件事情?” “我们是在沿河府许久的小吏,干了三年还不得志,无意间整理案牍的时候发现了这件陈年旧案,就想着若是要能把其中悬而未解之谜查清楚的话,说不定能谋个更好的差事,要不然家里整天念叨着没有出息,也确实憋闷。”素怀安不疾不徐,说的情真意切。 芙喜在旁愣了愣之后也跟着点头。 那老者许是因为寂寞太久,鲜少有人跟他讨论以前他风光时候的事情,一下也没往深处想,也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境遇不佳的缘故,并未对素怀安的话有过多怀疑。 “你们……”他拿腔拿调,这就把素怀安他们当个不得意的后生晚辈,“你们真是初生牛犊不知道害怕,这件事情也没人交代你们,料想你们也没些门道。” 素怀安听着严师爷口气有转松的意思,连忙跟着点头。 “但若要说你们没有一点半点门路,我在乡里种了这么些年地,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严师爷话锋一转,显然仍旧对素怀安生疑。 素怀安还是拱手,“查了当年记录案子的严师爷,哦,也就是前辈您的资料,知道您一早还乡,这才紧赶着来见您。” “哦,原来是这样,”严师爷捋捋花白的胡子,“既然是同行晚辈,也就不要站着说话了,你们应该是走了几天的山路该要渴了吧,进来喝口水吧。” “谢严师爷。”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严师爷?” 素怀安拱手笑了笑,“能有您这样的气度,想着就只能是严师爷了。” 她这话说的婉转又诚恳,把严师爷高兴坏了,“后生好俊的口才,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吧。” “听前辈的安排。” 她态度真诚并不全然是伪装,她确实十分想要知道在她记忆破碎的幼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后来她到了天门山,这么大一个当地的望族名门又要牵连着被铲平。 她心中感慨,进到严师爷家看着他除了耕地用具,一只矮桌,一张床就再无其他东西,心中更是有些难过。 严师爷给素怀安和芙喜倒了两碗粗茶,“后生,来喝点水。” 素怀安赶忙上前双手接过,拿起来就喝。 芙喜跟着也接了,“多谢严师爷。” 严师爷看这两个后生很是喜欢,这么多年来能想起他的人,算一算也就是这两个后生了。 他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但到了最后没想到还是回到了原点。 严师爷搬了三个矮凳过来,让着给素怀安她们坐了,自己也跟着坐下去,他看着院子里刚翻新过的土地,“说吧,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素怀安正在喝茶,她没想到严师爷竟然比自己还要直接,当场一口茶水呛了气管,这种时候又不敢咳嗽,只能压制下去,擦擦嘴边的茶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件案子,从头到尾的记载只是一家人消失,这样就结案不是太奇怪了吗?” 严师爷摇摇头,“后生,你这想法就不对了。” “求先生赐教。”素怀安赶紧往下接话。 “有些事情该认真的时候要认真,这是好事,但有些事情又不能太认真,不该认真的时候也就不要那么认真,这样你的路才能走的长久。” “是。”素怀安应声。 严师爷撇素怀安一眼,“看你这狼狈的样子,看来也过的不怎么顺,所以才想要查出这件不该碰的案子吧?” “是。”素怀安点头。 “但不该碰的东西碰了,未必会升,轻则还乡种田,重则就不好说了。” “请严师爷一定指点一二,晚辈定然牢记。” 第二十三章 出事 “这事儿不能说太明白,后生,你得自己悟。”严师爷说的莫测,伸手拿了一对琉璃珠在指尖拨弄,这对琉璃珠晶莹剔透,是他心爱的物件,这么多年他从来不离身,平常都是好好放在架子上,这会儿见到有后生晚辈来了,怎样也要拿出往日用的荣光的东西出来充充场面。 素怀安还是点点头,“这是应该的,但晚辈悟性有限,还请前辈多多指点。” “你先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追查季家的案子,你是季家什么人?”他一只手把玩着那琉璃珠,边眯着一双浑浊老眼瞧着素怀安。 严师爷虽然年纪大了,却不是完全没一点脑筋 时间线收束,顾名思义,相当于否定掉对自己不利的可能性,让最后结果永远导向某个大致的方向。 话说几人离开天堂岛前后不到一天,他们回来时,这边刚结束一天的竞技比赛。 有鉴于此,别离和雪夜寒商量后,决定将最精锐的力量召集起来。 然而距离城墙不远便是一排排的楼房,所以将所有士兵都布置在了楼房上。 如果宁秋没有猜错的话,嫣晨应该是背着韩承旭在外面找男人了。 “嗷!”八臂腐尸王惨叫一声,随后身子一软,巨大的身子朝前方倒了下去。 安晨晨的奶奶可能脑袋有些不灵光了,或者说有些痴呆什么的,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坏人绑架了。 “对。”慧可没有犹豫的回答,看得出,这真的是他们师傅说的。 武少奇的突然认输也让众人一愣,就算是沐俞阳也是轻咦一声,完全没有看明白。 华星灿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 想到这里刘备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若是幽州牧赵逸想要找自己的麻烦,那么刘备想要避开都十分困难,很有可能自己的前途就毁在这件事情身上了。 又或者是想说,二老要面子,不想在众人面前与殷时青起争执,也是情有可原? 这举动让雨露不解,但是也能够明白过来,贺艺锋一定是有些话不能够说出口,想着也就没有发怒了。 然而上天却就这样赐予了一个给自己,这让铭南很是珍惜,甚至有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拥有雨露的那个男人。 肖言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意见,反正是让家里的佣人好好招待殷家的司机。 几乎在电光火石间,蛮厉咬紧牙关,皮肤上涌现出点点红光,待火莲花呼啸而至时,红光已经组成一片晶状护甲,在晶状护甲出现的一瞬间,蛮厉的脸上迅速涌上一层苍白。 云想容听后,本有些失落的心情好了不少,转头对着他淡淡一笑。 虾米和袭香两个各自吐了一下舌头,也觉得自己好像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了。 看到罗恩跳上窗台,费舍尔下意识地伸出大手抚向罗恩的脑袋——出乎他的意料,罗恩这次竟然没有躲开,也没有伸爪挠人,就这样静静地蹲在窗台上让费舍尔的大手抚摸自己的脑袋。 “当然可以,我叫司机送你过去。”见他起身要去叫司机,我赶忙拉过了他。 何初泽对着她笑了笑,举起手比了个赞的手势,她笑了笑,也抬起手比了个赞。 “我只是听你刚才情绪怪怪的,很担心你,但是又怕你不愿意过来,所以就撒了个谎。”他倒是没有隐瞒的说出来。 两个妹子互相看了看,看见对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样子,顿时都笑了起来。 早上迷迷糊糊的他习惯性伸手探进绿巨人的脑袋,再次摸到了一团毛茸茸的物体,瞌睡虫立马跑了。 “云大哥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王雪婧了然的点头,开口说道。 第二十四章 秘密 这灰尘直呛得二人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芙喜忍不住用手捂着鼻子,扇着眼前的灰尘,“大人,您这是要找什么?芙喜帮您一块找。” “记录案,一本红色封皮的记录案。”素怀安顾不上慢慢解释,手中不停翻找,一边咳嗽,一边翻动线本。 此刻外面的天光已经开始渐渐亮起来,没多久巡查的人就到了,素怀安遍寻不得,觉得其中有蹊跷,在巡查人走到这里之前就拉着芙喜先离开了。 “大人,你这是?”芙喜被素怀安拉的咧跌,他从没见过大人这样慌张的样子。 一直到二人回到旧宅,素 墨瞳在下面默默地看着卿宗的接任大典在进行着,心中暗自感慨。在这一世,师父她最终还是接任了宗主之位,成为了卿宗第六任宗主,并没有偏离历史个轨迹。 这一次穿越孟且依旧用的是灵魂穿越,获得了两个魂环不说,还体验了青龙的四个魂技,魂力也提升到了五十八级,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所以如今各种二次元作品里的捏他,也大多取材自三次元世界。在后世大行其道的各种动漫捏他,则根本没有。 斗罗大陆的重生已经让她摆脱了现实世界躯体的束缚,她现在已经自由了,而且身体更贴近斗罗大陆的魂兽而已,只不过却保留了和孟且的心灵相通而已。 就是因为自己年龄太大了,绿色天堂才会特别关心他这个“老年人”。 打了个车,来到了恒丰集团,赵昊好像事先预料到他会来,竟然早早的在大门口迎接,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正当郝宇准备追上前去,再给黑豹男几次连击时,原本没有加入战团的异类们,冲出来五六个,一个个还一副拼命的样子,还真让它们将郝宇给拖了住。 双儿眼珠子一转,说道:“等等,还是买一点吧。”说着双儿跳下车子往店里走去。 木生本来以为自己走的修炼意志威能的路线是至强者之路,没想到一直被自己看不上的法则感悟之路才是真正的至强者之路。而自己因为没有先天灵根,不能和天地契合,断送了感悟法则的路线,着实让木生无限懊恼。 佳悦看了看凌天,一想到电梯里的场景,顿时脸蛋变得通红,视线下意识地下移,果然,裤裆依旧开着,和料想的差不多,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换裤子,扑哧一声,佳悦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去,这……也算奖品?已经抱过很多很多夜了,换成你表妹还差不多。楚南心里嘀咕一声。 “主公!”此时陈任的痛楚才稍稍好转,一看见孙坚,下意识地便要起身。 一连安静了几日,皇帝因为挂心永琏的病情,也常逗留在长春宫中,对延禧宫难免有所忽略。如懿既已知皇帝的心事,只管安心照顾好怡贵人,也不再做他想。 “再说一次谁作弊?”这一次剑气贯穿陆怀宁的左膝盖。疼的陆怀宁单膝跪地。 现在也是一样,被叶景霰扫地出门了,刘安看她没用了,就要把她卖掉。刘玉珠就过来找叶宗山,叶宗山是前养父,为人挺厚道的。就是知道身份限制,叶宗山不可能帮她,她仍然要来求一求。 “我的人够用了”山羊扭头找他的斥候去了,砍刀干脆装着没有听见,低着头在翻腾着背包,不知在忙活什么。 “答对了!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找刺激的地方?”宋超打了个响指哈哈大笑的说道。 叶荞听得也不禁笑起来,她们也嫁不到高门大户去,何必白操这个心,倒不如记下菜单,以后闲了指点指点厨房,偶尔折腾一回吃吃。 第二十五章 旧事 “应该不会吧,若是重要的东西,常人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的,那能够这么随便就这么一张纸。”芙喜不解,揣着手自己往下捋。 素怀安摇头,“不会,该不能是些难言之隐。” “那现在怎么办?” “跟着里等吧,等到落日的时候。” “问题是这树这么大一圈儿,从哪里右行七步?”芙喜蹲身,中午的太阳虽然不像夏天那样毒辣,但也够晃眼睛。 素怀安摸着下巴,然后跟芙喜一样的姿势蹲在地上,“急什么?一天找不到就两天,我还不相信找不出这么大点地方埋的东西。” 芙喜撇 几个跟方姥姥一起过来的老太太,这时候也发现了不对,一脸吃大瓜的样子也赶紧跟上。 其中一个游历到了西方无尽火山,发现两三个上位先天,在争夺一件先天造化神物。 穆长老、段长老等人回身将方宗主扶起,送灵气入体帮他疗愈内伤,眼神却死死地盯着潘义青,恨不得将这个家伙碎尸万断。 “哎哎,那妹子慢走,敬贵,把你婶子送回去,路上不好走,好好看路。”方姥姥一边答应,招呼沈敬贵提上马灯送人。 没等来民话说完,赵老八一个耳光便打了过去。来民的脸上马上留下五个紫红的手印。 沈玉袖一听方姥姥问这个,可就不纠结了,直接坐起身来,看了看方姥姥,又看看在灶膛边分拣棉槐条子的方有顺,一脸郑重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纠结。 他的语气突然轻佻起来,言语中带着极为明显的不屑,似乎和年轻时做过的事情相比,这种一旦败露就有可能被委员会就地处决的结局甚至都让他看不上眼。 所以即便陈清源的推演一向很准,但出于周毅加入组织之前的背景来权衡,于公亦或是于私,他都没有任何理由选择背叛圣辉组织。 冷修天大喊一声,浑身灵气陡然提升,火龙的体积瞬间又增大了数倍。叶南天也不甘示弱,火凤凰的体积也瞬间膨胀了数倍,整个天空被两只神兽占满。 今年方家不缺吃的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就不约而同的打起了借地瓜的主意,反正明年等种上地瓜再还就是了。 这是马腾要抢夺孙坚的功劳,虽然会消耗一些物资作为奖励,但是一但拿下虎牢关,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空荡的北伐之城,从未有过这般热闹的场景,似乎周围的寒冰都被这份热情所感化。 可是他也知道,仅仅这样,是不可能躲过这道剑气的,当下运转毕生功力,右手前推,一大团云雾缓缓漂浮出来,再次施展出东海绝学云雾掌。 “呵呵,那个异人不简单,那个武将也是不简单,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好了老齐不要问了。”张让叹了口气,说道。 除了早上的时候,吃了一顿,却也就再也没吃了。回来营内,就觉得一阵饥饿感传来,当下也是不管其他,准备去那炊事营地大吃一顿再说。 如今,上古龙皇血脉在公主身上觉醒,如果传说没错的话,那么龙族将在她的率领下,迎来又一次辉煌;!这怎能不让红龙老祖激动不已? 对于每个举办巫鬼大会的寨子,都是难得的机会。可以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客人,出售各类本地特产。 最上面的一张写的就是龙虎门的资料,秦天也不客气,认真的看了起来。 如今他在凌飞岩这个只有凝元境修为的修士手中,虽然连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未必发挥得出来,可是他的力量仍旧是极其客观的。 两人一边走着,各自感慨着,却不知前方正有一帮身形彪悍的大汉等着他们。 第二十六章 旧事 她入世,破了当年在天门山跟师父许下的言。 她记得师父顺着白胡子,对她眯着眼,“言言,你要想这辈子过的顺,就把以前发生的事情都忘了,不要去追,不要去想着到底是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在你头上,这样你就能顺,你能答应师父吗?” 季言有些懵懂,她不完全懂师父的意思,正要去问,唐月却替她回了,“师父,您放心,言言有我,我会看着她。” 季言不说话,看着白衣不染尘,站的笔直的唐月,心中想的是,既然唐月替她回了,她也就不必在说什么了。 后来的事情发生的再顺理成章不过,她 但是大多数人到了大学毕业之后,甚至说有的根本没有上大学,就被打的支离破碎。 在医院外面,人散了大半,只有傅贺原那边的两三人,和安奇洛这边的两三人在,除却安奇洛和安白,这些人,各自守着,提防着,监视着。 这次的吻一开始就是疯狂又缠绵,苏沫辰用力的抱紧怀里的人,一边嗜咬一边往床上带,然后把人压到床上,继续吻。 “你那个同学呢?怎么没有带来?”我的姥爷问我说,说的就是估计? “那你干嘛还不放我走,趁着我现在还没被你彻底迷惑了心智,让我及时抽身好不好!”最后的这句,居然带了点恳求的语气。 “复制一份?呵呵,和道友一样心思的不在少数,不过想要复制,只能由老夫自己动手,而且需要一件火属性上品圣灵宝才行。”没想到对方似乎早有所料,直接如此道。 白磊这两脚,虽然并没有使用内劲,但也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那个男人的双腿,更是直接发出一阵清澈的咔嚓声之后,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弯曲了过去。 反正那方面的知识我不是太了解,但是我看见人家用过,毕竟这个东西是在一定时间内需要更新的,也就是说如果能够在磁盘中打开的话还是比较好的,也就是说直接可以在磁盘中更新。 即使是这个提莫开启自己的加速还是没有办法和拥有被动的薇恩相抵抗,最关键的就是薇恩还有一个破败,吸了一口之后这个提莫速度降得很低。 一共飞了三天,一共经历了二次移动机械堡垒的安全检查,就在荣贵担心自己买的三层饼会不会坏了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台机械堡垒附近。 城中,一座巨大的大殿里,传送阵上一道光芒一闪即逝,两位男子已然从阵中走出,瞧了守护传送阵的灵师一眼之后,两人没有多做停留,立即朝着殿外走去,这两人自然就是燕无边与堤破黎。 所谓造福苍生,不过是一种交易罢了,凡人获得平安,宗门获得信仰,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自从被殷乐搭救,严若水就想通了不少。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向殷乐这般举手投足都达到极致的人,就算跳脱世俗,放荡不羁,依然如美玉一般完美无瑕。 妖主不答,中指与姆指捏成一个圆形,然后中指往外一弹,一道白光撞在那镜面上,那镜面上便有声音传来,声音还清晰得很。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光闪过,撞上了红蝶手里的匕首,匕首和银针碰撞到一起,震得红蝶手里的匕首颤了颤。 那些面具的嘴角微微翘起,没有眼珠子,它们好像在对殷乐发笑,欢迎新朋友的到来。 王瘸子边绕圈边叫嚷道,想要爬上树,奈何腿脚不利索,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说这话时候的容以眼神温柔的不像话,加上这一抹淡却恰到好处的微笑,陈艾青竟然看呆了。 第二十七章 还京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瞧着这洞箫,就忽然有些想唐月了,唐月虽然整天冷着脸,对自己也瞧不上,但总归是她在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血亲的亲人,那些在天门山无忧快乐的日子,她有一种感觉,像是要永远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了,她正抱着洞箫发呆的时候,芙喜忽然慌慌张张从门外跑进来,一进来就举着一封信,“大大大!大人!唐公子的信!”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素怀安放下洞箫,把芙喜从地上扶起来,“就算是唐公子的信,也不用慌成这样。” “黑黑黑……黑封!” 素怀安一愣,伸手把芙喜手中的信封接过来 我听说,你是有本事的人,程仙师很喜欢你,只要你求,他一定会同意的。 顾淼踩过鸣沙山,知道人走在沙漠里是多么的艰辛,每一步都比走在硬化的路面上要多花一倍的力气。 洪玄机观察到张超似乎打算凝炼周身之神,却是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说着,李阎的视网膜前多了两份清单。一个是拍卖行的物品,一个是能治好李阎手臂的代行者,以及相关报价。 茱蒂的双手交叉,手背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李阎的问题,而是伸手把杯子里的红酒饮尽。 萧子宁聚精会神的盯着佛珠,双眼微闭微张,右手握着的刻刀刹那而动。 低头望去,只见沙蓓蓓两腮绯红,眼睛迷离,手里还端着喝了一半的酒杯,再抬头,发现那一大扎桑格里亚,只剩下一点点酒底了。 他要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也根本不可能走到现在,晋阶成为匠师。 这样有过经验的人往往比较容易管理,所以这也是相田跟苍树红交流不多的原因之一。 “这是大厅,他们全都在后面,跟我走吧。”南宫苟见方桐重新给自己披上了那件破旧的衣服并没在意,抛下这句话就径直往前面走去,打开的血门也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眼下,王三才立于高空,清早的阳光和煦温暖,照射在身上王三才却感觉格外的冰凉。 上次开会就商讨了大数量人口失踪这一件事,以及可能发生的种种影响。所以在蒲阳走后,大家都各自回去了一趟,提醒做好准备,以免被肃清了。 谢军若有所觉的扭头看去,正好跟陈珂妍关注的目光对上,陈珂妍微微笑了笑,神色中带着疑问。 见状,冷轩不由心头骇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么强的生命力和恢复力。 乌云笼罩着的古堡状飞船,正是吸血鬼一族的特有飞船。而统帅着这支吸血鬼大军的,正是一头亲王级别的强大吸血鬼。 当李智看见传送门旁边那个刀疤脸黑衣人,顿时皱了皱眉头。但是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坚定不移地走向了传送门。 夏曰的中午,气温高的能将人烤焦,此时自然不会有顾客上门,长生斋的店里聚集着长生斋的所有新生代,在清凉的空调中,围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商量着事情。 清玄道长隐约的猜到谢军的想法,对于这点,清玄道长是最为担心的。 清玄道长拿起冒着蒸汽的水壶,冲洗着茶杯和茶壶,话里带着些许的困惑和感慨。 “你所说的功法、特长、生命等等这些,若是交易成功后,是不是会成为我的东西?”他问道。 这件事不仅是要坏掉整个琅琊世家,还要牵连她,再深的东西她不清楚也想不到,这样粗浅一想,便也觉得很是棘手。 阿娇杏眼圆瞪,她本来以为白老太太是个受欺负的大老婆,还想替她撑撑腰的,可白老太太一开口,阿娇立时就想起了外祖母。 第二十八章 鱼汤 两人轻装简行,比来的时候要快上半个月,走到京城的时候,素怀安涌上心头的是一股熟悉的感觉,一切跟她走的时候不一样了,早就没有了连天暴雨,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她骑着马,在京城走,过往行人纷纷对她看一眼再看一眼。 “大人,他们肯定是觉得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儿,瞧着十分俊俏。”芙喜憋着一股坏笑。 “别瞎说,咱们这骑着高头大马在里面转悠,人家肯定好奇。”素怀安打断芙喜。 二人经过荷花糕饼店铺的时候,素怀安闻着刚出锅的香气,翻身下马。 “大人,您这要去哪儿啊?”芙喜也跟 雅间内的门,慢慢的打开,走进雅间内,几名服务员,手端着素菜,一些的荤菜。进雅间之后,都被于贵缘,脸上的伤痕,差点给逗笑,手端着的菜,好悬没拿住。 听大老板在会议上提议,只要是脑子没问题的员工,都不会有任何反对。 话音落,握剑之人暴起而来,罡气化剑,锋利无比,所过之处,地面亦都崩裂开来,这一剑,绝对有开元武技级别的威力。 梅雨亭要是聪明的话,就立刻停止。要是继续下去,林枫的手铐就会落在他的头上。 市区医院里,冯七病房中,燕儿的脸上,十分的惨白,双手抱着头,瘫坐在地上,一滴滴泪水,不断的流下,自已不敢看,面前的病床。 天地无情,孕育无上道则,道则秩序纷纷衍化,以天威雷霆刑罚万物生灵。 狄煜只感觉刚刚眼前一花,随后便是天旋地转,当他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地上了。 观音打了一阵,重伤了其他的妖族大圣,可和其他的人不一样,观音的法宝能伤元神,孙悟空天生石猴,却没有元神。 霍移山看着这份报告,心里非常痛苦,他不能怪信息中队,这样的超级黑客,信息中队很难招揽。 竹屋很是简洁,只有一个桌子,两个竹墩,靠窗有一台高几,上面供着一炉青烟,炉中还有三两根香灰断根,仿佛主人仍在。 骷髅子咬了咬牙,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哪怕要遭到所有人的耻笑,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他骷髅子还不想死。 本来韩岳还不准备暴露出自己炼体流的事情,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元力对敌,自始至终没有动用过一丝的肉身力量,但是这一刻韩岳不准备隐藏自己炼体流的事情了。 我不安的骑着梅里在研究所大门外团团转,门卫紧盯着我,已经将枪从肩头摘了下来,看样子我要敢硬闯,他就敢开枪。 掌珠却又开口问了,年纪,籍贯,家中几人,如今做什么,有无婚配过,身为嫂子,却似操的做丈母娘的心。 随便找了个木椅坐下,这已经不是顾允儿第一次来迪士尼了,自然也不会像子悠这样兴奋。 他抬起头来问她,景淳觉得自己的鼻子堵住了,视线里逐渐的模糊了起来,他那一张脸,英挺而又好看,可这世上好看的男人千千万万,这样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却只得他一个。 从张麒麟的房间里出来后,我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她能克制住悲伤的情绪,全心全意的为了腹中未出世的孩儿着想,这就没事了。 这是赌,在赌我能不能突破自己的极限。师父也是这个意思,人的潜力总是在危难之时爆发。 “要让他们当族长,仙鹤族就完了!”赵一凌慢慢不哭了,毕竟这事关系太大了。 “是真的!”宫茉莉想起那两排黑衣黑裤黑墨镜的保镖,还有些发抖,总感觉自己穿越到了港片电影。 第二十九章 青雁街 她喜欢吃菜前面先喝汤,唐月就给她盛好了汤放在跟前。 “唐月……”她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下面该再要怎么说。 唐月始终垂眸,专心给她挑着鱼肉里面的刺。 素怀安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最好还是要说清楚,“我觉得这样不行,我现在是还没有找到可靠的人看账簿,但是不管你怎么想怎么说,我还是要做完这件事情。” “嗯。”唐月终于淡淡应下来。 “唐月,其实,我一直想问问,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该不会这么久了,记着的只有我自己吧?” 唐月停了手中挑鱼刺的动 “怎么可能下血雨,太可怕了!”一个武者惊恐的说道,因为他发现,天空中落下的血雨,让他的身上越来越沉重,并且都依附在他的身上,让他寸步难行。 “会的,呵呵,我们先走了!再见!”刘雄阿峰还想说话,立马就被高宇拉走了。葛洪也是闷声一笑,摇了摇头,继续他的巡视。 五大至尊消失在了山岳之上,片刻后,戮天杀气爆发,从五座山岳之中,席卷起漫天的混沌风暴,天地破碎,日月无光,在黑暗的混沌风暴中,竟蕴藏着无数的黑焰魔怪。 旋灯:召唤两颗燃烧的火灯旋绕在身边,火灯旋转时将较高程度提升武将防御力,同时对攻击方造成伤害,每次施展消耗智力二十,持续时间一百二十秒,冷却时间六十秒,技能评价★★★★。 也就在这名青云宗高手被封逆轰成血雾的瞬间,一道破碎虚空的磅礴剑气骤然降临,那摧枯拉朽的可怕声势仿佛要将天地都劈成两边。不用说,这出手之人自是原随云无疑。 赵无忌的落败并没有让场外的观众感到太过惊讶,从战斗一开始,大多数人就已经就看出了分晓,一个左支右绌,疲于奔命,一个游刃有余,挥洒自若,结果早已注定。 “那就要看他自己的能力和运气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秦默轩淡然道。 这是一个外门弟子所用的演武场,整个广阔的广场上足有数千外门弟子在这里修炼,这一下子围观的人多了不知多少倍,因为乌光在所有弟子中还颇有名望,所有两人的对决颇受关注。 “头儿,怎么了。”那些个士兵看到老凌奇怪的动作,一个个都有些不解。 狄阿鸟派人把他们堵回去,别蜂拥来前院,自己忙完会回后院,就直接走进大本营去。到了大本营,果然有好几封军情,却是一天前的,他颇为踌躇,难道陈军围城攻打,军情送不过来了吗? 所有人一片心惊向着碧湖上看去,玄妙子泪眼婆娑泣不成声,慕雨‘花’贝齿颤抖着说不出来,徒剩下两行眼泪无声的簌簌落着。 等同于弥彦,如上帝一般,观看了佩恩着两年之中修炼一切细节。 “放了他?为什么!难道你没有听到他对你的诋毁吗?”,赫连诺没有松手,作为洛雪的朋友,他真心为洛雪拥有这样的丈夫和父母而感到心酸。 “好了,那么接下来请宣布你的挑战重量吧!”裁判按照流程提出了问题。 “我喜欢,不由你判断。”声音传不到外面,因为张了结界,即便是莎莎在里面从惊声惨叫到叫破喉咙也没有人能听见。 猥琐老头闻言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在他的身后,横七竖八的倒下了十几具尸体,而在这些尸体的旁边,十几棵天妖蛇藤微微晃动着身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岳隆天虽然见饭菜可口,但是吃的如此拘谨,还是有些食不下咽,这时却见余海强挂了电话,走到孙道民的身边,低头和孙道民说了一句什么,孙道民眉头顿时一皱。 第三十章 泉水 “你先下去吧。”唐月轻声吩咐。 “是。”摇光看得出来公子这会儿颜色多了一份凝重,她知道这会儿不是说素怀安的时候。 摇光一走,房间里只剩下素怀安和唐月两个人,唐月的头发在暗处仍旧发光,这会儿松松挽了,更多的发似瀑布垂在瘦削肩头,薄纱样的衣服能瞧见他的皮肤白的会发光一样。 素怀安有些不自在,自觉别过目光。 唐月却看着窗外的夜景,月亮慢慢升起,四周全是宁静祥和的气息。 “你怎么想?”唐月开口。 这下倒把她问到了,她虽然是一心想要查清楚当年 房内熊熊的炭火,自然是不虞寒冷,看着不时窃窃私语、出几声轻笑的主仆三人,薛明心中极为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那是剑归元与天有情那枚神念同归于尽的声音,听得他老泪纵横。 听完秦岩的话,大家都觉得没有问题,只有卞良虎一脸蒙圈,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老东西居然能拿出地阶中级武技!这下麻烦了!”残忆低声道,已经想不到什么东西比地阶中级武技更受强者们喜爱了。 “可是……”琴雅担忧道,黛莉公主和自己一样,尊贵的公主和盗贼亲自动手……总觉得这样有辱公主的身份。自己了解黛莉的性子,所以又不敢真的说担心公主打不过什么话,这对黛莉公主也一样是不敬。 罗和金二人之间离得有点远,这也是怪异之处,可帕里斯通对此并没有明显的反应,有种将反常当做正常的既视感。 彩儿怔怔地看着重新回归平静的湖水面,她在想,那个少年真的如同最后一吼,把那个血狱森林的魔鬼,送进了地狱吗? 顺利晋级三星武宗,古星魂心情无比舒畅,冷秋水他们三人还未炼化完毕,古星魂三人则是到附近转转。 “吼吼,给你们处罪难道还需要法庭吗?你们不知道,国王的命令就是法律吗?”塔乌罗斯冷冷道。 “是有些关系,但不算是一件事。杜京想要查的是招婿楼,我想要抓的是人贩子。 “老婆先说一下,你都有打算进军过什么领域?钱的事情我去想!”云昊问道。 得亏陈进和王子一路聊得火热,看上去极为熟络的样子。否则就凭他这一嗓子,学院中为了巴结皇室的学员们估摸着立马就有不少人上来和陈进聊聊,叫他知道一下冒犯皇室会有什么后果。 本来火云生并不觉着这些精灵会是什么威胁,以为可以轻易的击退他们。但是后来真正交手后,他才陡然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曹操知道其达到之后,便支开了随性的所有将士,只留下郭嘉在身旁。 另一边的观众席上,青菱面带笑容和激动之色,她的双眸始终盯着苏晨,这几天为了不打扰苏晨不让苏晨分心,她甚至不断的强迫自己不要去见苏晨。 军用直升机是没有窗户的,因此里面的选手根本不知道这直升机将飞往哪里。 壁虎喜欢潮湿、没有阳光的墙角,不喜欢水,但也不怕水,而且它们本身脚底有吸盘,可以附着在任何类型的墙壁上。 暗魔将也会身体如遭雷击,身体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鲜血狂喷,摔得可谓是十分凄惨。 马龙稳了稳心神,眼中的思索减退。mt的本尊还在那儿不停的发动攻击,马龙没办法看到它的正面,就算看到也没法从机器人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反应。不过mt倒是可以通过机器人来检测马龙的思想波动。 两人对话没多长时间,只听府门外一声通报,这王允听见之后,便马上向外面赶去。 第三十一章 领命 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着融融春雨,雨丝不大,打在人脸上刚刚能湿润。 素怀安穿着昨天摇光给她带回来的朝服,又自己个儿理了理,这衣服她算是三年多没穿,猛地一穿还有点不习惯,板正的做工,束的人只能跟着挺直了腰杆儿,虽然精气神儿有了,但怎么怎么地都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唐月站她跟前,替她理了理领子的翻折,然后退了两步,再过来的时候拍她肩膀一下,“别那么绷着,放松点。” “我……我紧张……”素怀安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一样,整个脸皱成一个苦字,“心里总觉得跳的乱乱的,感觉 凌峰寻思的时候,燕摩天却已经通过神识探查了人族守护令牌上所留的信息。 “那老管事一早就接到消息往饭堂跑了!”一位学宫弟子一脸愤恨。 看着眼前无情道‘十二道主’中的三位那焦黑的尸体,庆岳眼神复杂的看向前方浑身浴血的师父。 危难之际,凌峰挺身而出,挡在燕摩天身前,生生的扛住张廷玉的全力一击。 朱玉若不是听不出来薛贵妃话中的那些暗示,如今这样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回去朱家肯定是会受到很多的阻碍的,尤其是会被人嫌弃自然是不在话下。 因为魏森影已经事先下令,宫里无论是什么地方,初念都畅通无阻。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秦鲲手中的2倍镜,瞬间化为能量碎片。 世上如此多的奇人,单单那毛姓道长在自己眼中便是一名深藏不漏的异人。 而且,若是认真察看的话,甚至能够发现,她的气息,比起以前,更平稳,更凝实了。 舒克暗道不妙,一把拉住洛依,扭头随着王将和姬器就往马戏团大棚外面走去。 原来这是一个假扮成人民公仆,其实是另有目的的人,所以龙战这样的对她已经是很够意思了。 江老爹,可不敢再接话茬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李氏扭过头瞪了他一眼,又转过来,脸朝上,盯着看不清的房梁,外面的月光照了进来,她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好的,我一会回去就顺便把票给买一下,我们回去。”莫行跟丁罗梅刚打完电话,王简的电话便过来的。 “明天你们都在校!”苏擎宇没有回别墅,只在电话里,分别给邢阳春与古立雄下达了命令。 电脑显示屏以及键盘主机基本上都和项笑工作室里的差不多,都带有流光特效,估计下来也得有个几万块吧。 江玉珅和赵氏,也没说不同意,也没说同意,只是丢下一句话,“有机会吧”就走了,江家老两口这脸上才露出个笑模样出来。 “青阳,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生产电缆,苏大哥他完全有能力?”陆晨霞道。 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欧阳朗和那个狙击手谁都不愿意暴露,而且都是苟着,等待着对付的破绽。 “很抱歉,我的同事可能心情不是太好。”佛列克干巴巴地解释道,一边努力的想分开他们,还被误伤了两脚。 harry才不知道他妈妈在想什么,他只是接过纸条,心情在这一瞬间好得能上天飞几圈。 曲怡顿了一下,看向我,从包里翻出手机仔细翻找了起来,看着她因为专注而重新充满光泽的双眼,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天我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通缉犯,因为我将那个打我母亲的混蛋跟那个死胖子永远的变成了地下亡魂,这个世界上面再也找不到它们的踪迹。 他所恐惧的事情和恐惧的想象像是泡沫把他淹没,假如不是一阵光芒把他唤醒,哈利今天晚上铁定得做噩梦……不过当他揉着眼睛下床戴上眼镜时,他又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 第三十二章 偶遇 素怀安退朝的时候活动下胳膊腿,觉得全身有一种酸涩感,从唐月那里休息过来的精气神就这么一上午全给耗没了,王伦跟着出来刚想要上前叫住素怀安,一眼就瞧见信王已经在他前面把素怀安叫住。 “素大人留步。” 素怀安回头,瞧见是信王,心中有些奇怪,脸上带笑,“哦,是信王啊。”她拱手,“您找我这是?” “诶,“信王一个长音,”素大人如此客气,该不是还在怪我刚才在朝上参你的事情吧?” 素怀安瞧着信王这样子,像是有点意思,也连忙跟着拱手,“哪里哪里,我一个小小的侍郎,怎敢 眼下被众人包围,想要再次平稳的启动飞行晶阵已经是不可能,只能够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再寻找机会。 下午的戏份因为在林青青这里出了岔子,便拍了苏妤初和乔逸的戏份。 随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无比嘈杂刺耳的声音,随后变成了断线的盲音。 “得嘞,您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赶紧麻溜的,买完结账出去。”苏月白急切的想要离开这个让她一点好感都没有的地方。 从高处往下看,可以发现雪地上一共有一百一十八道亮绿色荧光。 苏月白其实也不是真的不相信这个郭泺,只是有些记恨这丫的竟然敢偷自己的东西,才会这样为难他。 话音刚落,林苍袖袍一挥转身便是带头行动,那架势,似乎比这些弟子们还要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秘地。 玉清院,灯影摇晃,博闻抬眼看了看走廊下的灯笼随风飘摇,墙角重新挖了软泥,插上了葡·萄藤,从花园移栽了好些花儿,此时已经开放,路过便有香气盈鼻。 认识几十年了,每年各种会议上要见好多面,微信朋友圈里更是隔三差五就能看到对方发的照片。 秦孤月听得那房日兔的话,心道,他到底是死士呢,还是街头支个摊子摆摊算命的? 陆玄通过第二只吞噬虫凝聚出来的斩马刀就能看出,这刀主要的金属成分变成了红铜,而其中还参杂着一些其他金属元素,让斩马刀的硬度增强不少。 “哇偶,真的假的!”莫里斯离我最近,惊呼声又是最响,震的我耳朵嗡嗡直响。 要是指望这一个方法肯定不行,开山的计划再次被陆玄提上了日程,虽然不知道工期会要多久,但是开山的同时可以获取大量的石头,用这些石头建造堡垒还是合适的,现在水泥这么多刚好。 忽然,只见罗德的眼睛一瞪,身上显化而出耀眼的炫光,一声暴喝便是随之炸响。 “那个大概是因为艾克不自觉的忽略了吧,没有刻意去感知之类?”玲回答。 说了一会,伊人无心,斯密斯有些着急上火了,看到二人不停的吃着新上来的食物,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恨的牙痒痒,寻思起坏心思来。 而那个时候,那个男人绝对不会傻乎乎的让势头正劲的‘最美’分崩离析。而周曼柔也可以动用这样的手段夺回她一些权利,促使那个男人让步。 “重武器,终于有重武器了,这么牛逼的配置,在遇到毁灭者非把它打成塞子不可,就是600发子弹少点。”陆玄激动的说道。 陆玄数着一共又几条能量先,算上电力的能量条这个胸针上显示出了六条能量条,不过陆玄感觉这个电量的能量条应该只属于设备供电来用的,真正的能量条应该是旁边的那五条能量条。 然而当他们反应过来准备去围攻周言的时候,却是另有其他人出手攻向了他们。 第三十三章 清茶探路 素怀安倒是放心,把马缰绳给了门子,就背着手慢悠悠往里面走,她觉得自己这无意识的动作倒真显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老师傅了。 大理寺虽然专管刑狱,但里面竟然修的曲径回廊,十分雅致,素怀安原来就来过几次,不一会儿她算是找到王伦,王伦正在里面沏茶。 素怀安掀了竹帘进去,“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呢?” 王伦抬头瞧见是素怀安,起身迎着把人往里面让,“让大人见笑了,听说大人不喜酒,故为大人备了些清茶,不过,话说起来,大人来的时候,四周围没人跟着吧?” “跟?”素怀安不禁笑了 传说当年神兽苍龙陨落之后,那白帝一族不是随之被传送往无名星域了吗? 他的身体颤抖如筛糠,周围的无形之力聚拢而来,让他几乎稍有动作便会立刻粉身碎骨一般。 随后,黑人把屋里的灯打开了,随着这个开关一开,整个房间开始下降。 卿睿凡被空气中的脂粉味熏得眉头皱起,他摆摆手,把那些个注定要成为太妃太嫔或者殉葬的人又都撵回自己的宫里。然后派了传令官回去通报军营士兵,顺便贴了皇榜昭告大殇,整个皇城都沉浸在悲痛中。 明亮的火焰霎时包裹满多莉丝的身躯,那是涅槃之火,是不灭之火。转眼之间,多莉丝的身影重新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火焰之中。她美丽的金发似乎变得格外耀眼,她优美的身姿仿佛在浴火中分外诱人。 能够惹得江泉越开口求情的人,她的确是需要好好听听怎么个说法了。 花青衣他们吃过饭之后便回房间了,此时的天黑的很早,所以他们便想早早的休息。可他们上了楼之后,花青衣便悄悄的来到了谢念亦的房间。 那个少年好像也看出了李天佑的心思,丢出一个馒头,李天佑单手接住,看了那个少年一眼,没有多说,直接塞进肚子里,然后打开腰间的酒葫芦,一口仙人醉灌下。 “廖总指挥您先别生气,我们戴局长只是认为这件事情大家都还有商量的余地,没有必要把事情搞的这么僵,对我们和苏联都没有好处!”王浩然看到廖凡的样子,知道廖凡要发怒,连忙解释。 “臣担忧的是,若虎敬晖真有问题,能在陛下身边隐藏这么久,这么深,他的背后应当还有人支持策应,否则,定然瞒不过陛下的双眼!”上官美人又补充道一句。 这种磨合的过程已经完成,他也不想再继续和这些修士纠缠下去,阵阵龙吟之声从他身上传出,叶家主脉修士所独有的朝苍龙血脉毫无保留的绽放,周围那些叶家修士身上很多宝物感应到这种气息之后,全都是猛然一顿。 洛冥川给的这套阵法第一套以人为阵,本就是多人战阵,所以不怕外传。 而就在此时,秦山口中突然发出一声低啸,天空上顿时掠下一头铁羽苍鹰,落在三人身前。 看了十年的笑话,只听她名未见她人,那一声声压抑的嘲笑便窜入她耳中。 “你不要逼我,我虽然一招落败,但也没沦落到让你随意揉捏的地步!”看到叶轻寒根本不理会其他人的话,目光依旧淡淡的看着他,任德济咬牙冷哼道。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从屋里出来,到了码头,便看到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叶兰蓁正愤怒的拿着一件狼牙棒似的法器砸着结界,蓝色的结界被她砸得显了形,一圈一圈的波浪荡开。 抢救室的灯熄灭,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等在外面的人全都一拥而上。 尖锐刺耳的破风声遽然响起,苏墨抬手一指点出,那一道剑影顿时如闪电般暴刺而出,朝着七夜身体洞穿过去。 第三十四章 商议 素怀安跟着一起收拾,“芙喜,你不是想要去江以南转转吗?现在皇上真的下旨,说是让我去西南修楼造阁的,你说是不是很巧?哈哈哈哈哈。” 素怀安这样说话,芙喜笑不出来,他把碗筷重新搁在桌子上,“这么大事情,大人,你怎么不跟芙喜商量一下!?” 芙喜显然有些着急,素怀安赶紧安抚,拍拍芙喜的肩膀,轻轻替他弹衣服上的灰尘,脸上还是笑容,“芙喜,你不是吧?西南可是好地方,水美鱼丰的,你不是一直想要吃鱼吗?正好咱们去了西南能天天吃鱼。” 素怀安企图以美食攻略芙喜,可芙喜也不是傻子。 还未等影无痕看清,人影已经连续晃动,一把细剑已经直逼自己的胸口。 修罗盗看着那神城飞来,丝毫不惧,只是一转脸对着身边的天道盗喝道。 另外还有一部分喷守护剑盟的。估计多数都是情誓。和战争联盟的玩家。不过很就被天龙城拥有雪亮眼镜的玩家的反喷给淹沒了。 常无痕的暴脾气显然已经被激发了出来,此刻等着血红的双眼,看着古昊,咬牙喝道。 刀剑不两立,正所谓刀为霸道,剑为仁道,两者之间本就是不相容的,尤其令狐冲还是剑灵转世,本就带着剑的孤气,傲气,又岂会容忍一个用刀的在自己面前晃悠? 他记得父皇说过,自己的实力虽然不入魔皇之流,但是也有了超越仙界战将的实力,可现在和仙界的龙战将几乎是打成平手,这个结果让他无法接受。 怎么这里冷静,司徒辰乙不由的皱起眉头,此刻房间里面竟然是一片漆黑,居然连一丝光亮都看不到,自己不在这些日子是不不是这些人欺负未央了。 饮干一杯茶,孔仁宗哈哈一笑,招手说道,随后举起象牙筷子,便夹起了菜肴,细细品尝了起来。 还要计算风力、场地、目标移动的速度等等,各种困难的因素在内。 粗略的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大约有几万株刺花,拥挤的排列在岸边,每株刺花都低着花朵大脸,花身成九十度角弯曲,像是在集体行礼一样。 这孩子身体长高了不少,以前做给她的鸭绒衫已经不合身了,冬天的时候,宫里仿照卫螭给做的鸭绒衫,用鸭绒和柔软的兽毛,宫里的公主,一人给做了一件御寒。兕子现在穿的就是。 “滚蛋吧你!”两位父亲都是非常默契的骂了一句,随即一愣,顿时相视一眼苦笑摇头。 唐朝采取驱狼并虎之策,非常成功。东突厥归降之后,在唐朝的支援之下,一路西进,扫灭西域,最终唐朝出动以“汉军”为核心的大军,于公元657年灭了西突厥,把大唐声威播于异域万里之外。 “这家伙会飞?”那个嚼着口香糖的青年目瞪口呆,嘴巴张的大大的,连口香糖都掉了出来。 “那好。我等你。”袁福通沉吟良久,最后有些无奈,又有些钦佩的说道。 不知道是吴启尊抱得太紧,她没有位置,还是因为吴启尊说一句嫌弃她的话,吴馨月不顾一切的大哭了起来。 那光芒瞬间就是化作了一个四方形,直接将整座房间给包裹了起来,光芒收敛,形成了如同透明水晶一般四方结界,那结界壁之上还有着无数扭曲的玄奥花纹,看的那几个侍卫震惊不已。 禁果所有的灵气都是锁在果实内部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异常,除了表皮是金黄色的以外,所有的一切都和普通苹果没有两样。 “放开我”虽然不愿接受眼前的事实,可慕依瑾知道,赢城不是和她开玩笑,是真的这个阴险毒辣,冷酷无情的男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三十五章 信王府 素怀安到唐月这边的时候,阿福正蹲在唐月脚边,京中人人都喜欢养些名品贵狗,但唐月似乎没有这个喜好。 素怀安并不怕狗,只是这阿福一直是摇光喂着,狗随主,动不动就对她龇牙咧嘴,她不敢发出声音,就硬是在门外站了半个时辰,她腿有些酸,歪靠在门上,那木门有些年头,还没及时修缮,哪里经得住她长时间倚靠,她还没靠一会儿,那门就嘎巴一声,从门框上脱下来,将将斜在墙上。 素怀安反应也快,赶紧从门框上躲出去,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瞧着那门框上掉下来的木门。 唐月显然已经被这边的声响惊动, 余恩赐也就是看到王乐展现出的残酷手段,所以才活生生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 毫无疑问,林东要是敢这样说,元谐就绝对敢招呼自己的几名好友马上把他轰杀成渣,开什么玩笑,这不是摆明了咒他早死吗?所以林东现在也只能有一搭无一搭的和他闲话家常,看看能不能旁敲侧击问出些线索来。 不过,要是他们真的公司内部有内线的话,难道不知道,这里会有真人扮演即时监测吗?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李长顺的那些手下皆是死于狙击枪下,那后脑勺盖都被掀飞了。 我挨个的瞅过去,发现他们看我的眼神也由原来毫无生气变得有些惊讶,我知道是我的眼神出卖了我,让他们知道我能看到他们。 苍天道人感觉到空气间的震荡,眯起双眸,目光紧紧盯在宫南绝的动作上。 “方涛,雷横,当年之事,我们三家可是立下了协议,言明日后不会再行追究,因此我南苑也是拿出了诚意,难道你们今日想反悔不成?”焚空长老尽着最后的一丝努力,希望那两家能够置身事外。 这声音浑厚有力,仿佛雷电之力,让人震耳发聩。周辰还是第一次听见蛇的叫声。 隐身的王乐脸色阴晴不定,暗自在心中想道。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因为会让自己陷入到被动之际的局面当中去。 当他成为造物主后,他发现了更加广阔宇宙,看到了更多的可能,他的野心也会暴涨,最终想控制整个宇宙。 此时,周围已经被先赶来的三老爷唐论命人封锁住,现场也保持原样,只有二夫人上官兰凤还疯疯癫癫的靠在墙角的位置,手舞足蹈胡言乱语。 “是这样的。”苏予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下去,将全部的前因后果包括自己的猜想都告诉了时泽南之后,一抬起头,就被他的黑脸给吓了一跳。 “那拓印这玉简还要再交三块灵石,”袁长老又笑眯眯的说到,秦琴儿终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又从储物袋之中取出了三块灵石。 别看两条扭曲的闪电,暗灰色亳不起眼,陈扬却不敢大意,所谓表面越平淡无奇,其缊藏的能量越大。这是经验之谈,并不是网上杠喷的纸上谈兵。 只见这些人,皮肤瞬间暗淡了下来,紧接着仿佛血肉被抽干了一般,仅仅只事了一层皮包着骨头。 “子休,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苏予晴从床头底下取出一本存折交给他。 严栋看了那蒙少轩惊恐的脸色,道:“婷儿你等着,我马上便杀了那畜生以祭你在天之灵”严栋似笑似哭道。 慕清澄看到程逸颉走进来,全身猛的一震,眼光立刻发热而昏乱,她盯着他,一脸的愤怒,好不容易才变得麻木的心又开始绞紧、痉挛,可怕的翻腾痛楚了。 白牡丹依旧一副得意的笑容看着沈龙,她就吃定了沈龙不会对她下手的,更何况,白牡丹初灵境的实力,也根本不惧怕现在的沈龙。 第三十六章 黑暗 唐月瞧着她脸红,知道这不是因为沧荔长得俊俏,她瞧见年轻好看的男子脸红,而是因为对这种她没有经历过的场面的那种无法自控的紧张感。 虽说是宴请,但信王请的都是相熟的人,穿着也随意,沧荔的样子看着也像是平素就在府中穿着的衣物,但就算如此,华贵的衣服上身,就算是沧荔这样本身气质偏素的人都有了几分雍容,更不要说坐主位的信王,往那一靠,虽然姿态随意,但却是叫人不敢冒犯。 素怀安先站起来,拿起酒杯,“我敬信王,感谢信王今天的邀请,如果没有信王,在座也无法在此处相聚。” “素大 与所有的修士不同,那是从‘肉’身到‘精’神绝对的纯净,这种纯净使得陈霄无论修习何等功法,都有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我举起丹炉就朝怪人砸去,那怪人看丹炉砸来,又从墙上弹了起来,朝毛陵扑去,我想毛陵看到的是一定是我诡异的一笑,我就从原地跳起双拳顶在怪人胸口,直冲屋顶。 慕容凝月得到了导师的回答,然后冲着导师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留下呆愣的众人。 陌冷容本想继续说下去,可又看了一眼云梓墨,觉得自己如果再说下去,一定会伤了她。 “我想我已经看透了。”李靖又想起了马灵儿,心中难免苦涩,但还是不忘攻击的对着上人一鞠,恭敬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天亮着又怎么样,我就是想走了。”我有些耍赖的使劲拽0拉着我的那个手腕,有点儿负气的说道。 “唉呀,真是可怜呀,看见你们这个样子我都觉得难受呢?”那个男人说着就跪了下来,死死的抓着我的头发,在他的力道的带动下,我的头被高高的昂起。 众人听到慕容凝月所言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是如果再这么下去那慕容凝月自己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眼看慕容凝月的情况越发危急,这时一道人影突然从天明山上朝着慕容凝月飞了过去。 如果不是楚云裳说出来,怕是她还处在自己即将拿到他送给楚云裳的订婚信物的沾沾自喜中。 萧家之人对叶玄颇为信任,几人立刻就化作流光,朝着祭坛外飞掠而去。 虽说如此,但江枫心中却也明白,这大概只是一句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好东西当然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再加上她有空间可以移植,要是培植的好还可以培植更多。 “在斗音,我得粉丝数量都九百万了,所以,我想搞点实物来奖励一下我的那些粉丝,顺便看能不能在涨一波粉。 因为,除了目前这些线索外,这伙人的电子设备上,找不到任何其他相关的痕迹。 一为溪南阵法大学,一向自诩为国内刑事侦查学开山鼻祖,和公安大学并不对付。 面前的这男人就仿佛经常面对警察,有过反警察侦查训练一样,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身份,随即便是夺路而逃。 他哪有时间去搭理这些,有这个时间他早就追上那丫头了,不知道那丫头去做什么了,他还是跟上去看看。 从走廊上穿过,在经过黎颜座位的时候,陆霖的步子几不可察的慢了慢。 好在他们人数众多,冲上去了以后,一时间也没有像之前那名玩家一样,瞬间被扯着头给咬了下来。 还好诚鑫抱着用了点劲,不然这被吓了一跳的苏雪,都得飞床上去。 剩下的一二阶变异兽倒是不足为惧,凭借军队的优良素质,倒是可以一路平推过去。 时妙霸气扭头,没有再看两人一眼,走到了依旧包装完好的补给箱前。 他怕蓝玉等急了,把自己给一刀劈了,毕竟历史上的蓝玉性格可不是那么好的。 第三十七章 闷 大家在黑暗中面面相觑,继而又是欢声笑语。 素怀安觉得心里乱乱的,今天这情况,她完全不开怀,乌漆麻黑的宴客厅突然不知从哪里冷不丁破空一柄短箭射出,唐月垂眼已然感觉空中簌簌声,他状似无意碰上酒杯,却从酒杯中点出一支酒剑,以酒为剑,这中间有唐月的力道。 素怀安不知黑暗中的凶恶,她正托着脑袋,嘴里叼着红樱梗,郁闷地想着刚才大家的眼神和这黑乎乎的气氛他们怎么还能如此欢愉。 羽箭被打下来,不知掉在什么地方,唐月未曾动作,听了片刻,直到再无羽箭簌簌声,他才放心又开始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