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次元园艺大师[西幻]》 第1页 《异次元园艺大师[西幻] 》作者：昔山【完结】 被当作救世主从22世纪召唤到了充满魔法的界，深知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安澜表示拒绝，从此开启了在大森林的隐居生活，中途还捡到个失忆的精灵大帅哥。 深山老林物资匮乏又有野兽出没，两人吃完一顿没下顿怎么办？ 幸运的是，安澜的随身接通了异次元种子商店，里面各式蔬果种子应有尽有。 为了生存，安澜开垦田地，种菜植树，将偌大一片荒地改造成了自己的植物园。 只是，喷子弹的豌豆荚，长牙齿的捲心菜，会走路的向日葵，谁能告诉他这些稀奇古怪的植物都是从哪来的？！ * 安澜，魔植科的开创者，真理学院史上最年轻的科主任导师，他博学多识，着作等身，名下有包括《野生精灵像柱的人工繁育方法》《子母灵稻与本土稻种的杂交品种培育》《柠檬炸弹等战斗类魔植的扩大化生产以及在战争中的应用》在内的多项科研成果。 不过比起在学术上的研究，私下学生们更津津乐道的是他和教务主任西瑟斯之间的桃色绯闻。 据传两人在试炼之森里一见钟情，第一天就同居在了一起。以严厉出名的的教务主任，竟然为了爱人荒废工作，整整数月失去联繫，直到院长亲自逮着了正在厮混的两人，他们才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学院。 不过这些话学生们可不敢在两人面前讲，上个不小心多嘴的已经被拉去植物园做苦力了。 【tips】： 1、半精灵攻·西瑟斯x未来人受·安澜,1v1，he； 2、剧情流慢热长篇，辅以适当感情戏，前期在森林求生，后期进入学院搞研究； 3、正文基调偏正剧非，会有主角遭受磨难并成长的情节； 4、每天晚上十二点左右更新。 内容标籤： 异世大陆 穿越时空 种田文 西幻 成长 位面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澜，西瑟斯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想种田的救世主不是好导师 立意：立足当下放眼未来，相信努力终会成功 tips：原网评论说烂尾，慎入，仅存档用~ 第1章 异次元园艺 ========================== 「主祭大人，这次召唤的救世主看样子应该是普通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根据巫神之书上的记载，由贤者们创造出的法阵虽然能够强制召唤来高维度位面的生命体，但接通的位面、召唤而来的对象却是完全随机的，其中拥有奇异法术的强者只是个例，据说千年前还曾经召唤来一个未开化的原始人。」 「再次开启法阵又要等上数年，两百年之期将近，也不知道封印还能够维持多久，我们该如何处置现在的这位『救世主』？」 「眼下，只能採取备用方案了——」 安澜勐地从噩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因为近日内心强烈的不安感下意识地弹动了一下，险些从正斜躺着的树枝上滚落下去。 所幸腰上有根长袍拧成的绳子把他牢牢地绑在了树上。 大脑还未完全清醒的安澜喘息着，目光毫无焦点地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只见周围一棵又一棵高大的树木伸展出遮蔽天空的繁密枝叶，透过间隙依稀可见尚且昏暗的天色。 四周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够听到从不知哪里的草丛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悉索声，像是有什么昼伏夜出的动物正潜藏在暗处，伺机出动捕获猎物。 在这样沉寂的氛围里，安澜缓缓回过神来。 他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安澜在内心问道：「小恋，我睡了多久？」 一个充满机械感的声音很快在安澜的脑海中响起：「主人，现在是凌晨四点五十，距离小恋检测到您完全入睡才过去五个小时零七分，睡眠时间未满预定的八个小时，建议您再补充一段睡眠。」 虽然知道小恋的回答都是基于设定好的程序，没有带任何情感要素，但是此时无依无靠的安澜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安慰：「谢谢你，小恋，我已经睡不着了。我睡着的时候附近应该没有出现巫神教的人吧？」 「主人睡眠期间暂时未在附近侦查到标记为巫神教教徒的单位出没。」 闻言安澜总算是安下心来。 小恋是自他出生以来就陪伴在他身边的智能ai，也是他当前唯一能够完全信任的存在。 在安澜曾经生活的22世纪，智能晶片已经全面取代了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每个人一出生就会在政府机构的监督下植入液体晶片，作为公民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明。 这种浓缩了人类数百年科技的晶片，只需要有太阳能和热能就能运行，内部搭载有智能ai系统，不仅能够监测宿主的身心状况以提供安全保障，还能够随时联通网络，满足宿主谘询、社交、娱乐、工作等多方面的需求。 在这样人工智慧高度发达的社会中，得益于随身ai的精确辅助，大部分职业的学习门槛都大大降低，甚至一些本就要求不高的职务，学生们只需要完成一定阶段的义务教育就可以轻松胜任。 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的安澜在步入大学之际选择了园艺方向的志愿。 只是他刚让小恋下载好相关专业的数据，正畅想着未来的大学生活，一转眼就被一伙神神叨叨的灰袍人召唤到了这个异世界。 第2页 经小恋确认，在地球联盟的信号塔都已经建到半人马座比邻星的前提条件下，这个鬼地方居然检测不到任何联盟的网络信号，一切需要联网的操作都无法实现，而灰袍人所说的语音也不符合小恋所知的地球联盟有记录的任何一种语言。 所以这里就算不是异世界，也该是个地球人类未知的离太阳系十万八千里的遥远星球，对孤身一人的安澜而言跟异世界也没什么差别了。 不过安澜好歹还看过几本穿越小说，很快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后来他又被灌下一瓶药水，听懂了这帮灰袍人的语言，才总算搞明白了自己穿越的原因。 这些灰袍人自称是所谓巫神教的教徒，而安澜是这个异世界命定的救世主，只有他能够解决即将爆发在这片大陆上的一场灾祸，所以他们将安澜通过特殊的法阵召唤到了这里，希望他能够施以援手。 安澜表示：真的吗？我不信。 不过当时他正身处于巫神教的老巢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先用三流演技装作一副深信不疑的小白兔模样，还表现了出必要时刻可以慷慨就义的意愿，巫神教便也没有为难他，把他这位「救世主」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 就在这天晚上，安澜在小恋的帮助下偷听到了噩梦中出现的那些对话。 虽然通过这简单的几段对话，一些细枝末节还没有完全明晰，但是安澜深知自己是个没有任何超能力的普通人，他不用想也知道，所谓针对普通人的备用方案，对他而言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安澜丝毫不敢犹豫，挑了个跟自己身形相仿的教徒，拿烛台敲晕对方之后换上一身灰色教袍混入教众之中，连夜逃出了巫神教的城堡。 也不知道是不是巫神教上下都认定了安澜是个普通人，所以彻底放下了戒备心，一直等到清晨他进了山下的城镇也没见有人来追捕。 恰逢小镇这几天开集市，一大清早就有商贩摆摊卖起南北杂货，安澜拿身上从地球带来的人造水晶挂坠换到了一小笔钱，又拿这笔钱买了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裳和一些充当干粮的黑面包。 因为身上穿着巫神教教袍，那些商贩对他都十分敬畏，就连安澜厚着脸皮的讨价还价也不敢拒绝，他也藉此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巫神教的消息。 原来这巫神教还是个有着数千年歷史的大教派，据说建教贤者曾经有过救世之举，因此在北方颇具地位，光是小镇里就有八成以上的居民信奉巫神教。 虽然古话有云：「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但是眼下的形势，安澜呆在城镇里无异于自投罗网，要想彻底避开巫神教，他就只能往南方毫无人迹的地方躲。 嫌走得太慢，安澜干脆拿剩下钱在渡口租了一条渔船，沿着湍急的河水向南毫无目的地行驶了整整一天，上了岸之后换下一身显眼的教袍，他又朝着远离河水的方向走了数天。 眼见一路上人类活动的痕迹越来越少，树木逐渐拔高，杂草不知道从何时起彻底淹没了脚下的路，他只是竭力朝着未知的前途走去。 很快吃完了买来的食物，安澜饿了就在小恋的指点下摘些野果充飢，困了就避开蛇虫爬到树上歇息，又数次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正在捕猎的野兽，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现在的位置。 这片森林远比想像的要大，他走了三四天都丝毫没有走到边界的迹象，反而有种越走越深的错觉，如果不是有小恋一直在指引方向，他恐怕已经彻底迷失在一颗又一颗树木之间了。 不过反过来想，这么大的森林，即使巫神教的人循着踪迹找来，他也能依靠茫茫树海的遮蔽快速脱身，或许这里正是最适合他藏身的地方。 前提则是他能在这找个周边食物充足的住所。 安澜正思索着，就听见耳畔响起系统的提示声。 小恋：「嘀，检测到有信号接入，需要为您打开网页吗？」 安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问：「小恋，之前你不是说这里没有任何网络信号吗？」 小恋：「经检测，该信号来自非地球联盟的特殊网络，数天前就曾试图连接小恋，但由于太过薄弱所以没有被小恋捕捉到，目前该信号已经达到可以稳定连接的强度。」 短暂的停顿过后，它又说：「在详细分析了信号属性之后，小恋发现这个无线信号只能接通您之前打开过的某个特定网页，由于本地资料库资料有限且无法接通联盟网络进行查询，小恋暂时无法解释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 小恋这么一说，安澜倒是想起来他穿越之前打算趁着大学前的暑假网购一批蔬菜种子，把自己的阳台改造成小菜园，所以最后一个打开的网页是一家名叫「未来园艺」的蔬果种子店铺。 他带着疑惑打开小恋发来的网页。 只见一片只有安澜能看见的蓝色光幕出现在他面前，随着文字和图片逐渐加载完毕，浮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家页面装修精美的网上商铺。 原本「未来园艺」的位置被闪着霓虹光芒的「异次元园艺」五个大字所取代，名片下还挂着五个极其显眼的钻石王冠，彰显着这家店铺极高的好评率和信誉等级。 主页上色彩鲜艷的促销海报和客服入口都消失不见了，就在顶部挂着孤零零的一条公告，写着「新客促销，消费即刻赠送大转盘随机礼品一份」，底下的商品倒是按照一星到四星的等级划分得好好的，只是不知道区分的标准是什么。 第3页 安澜随手点开四星区一个名叫「人参果树」的商品页面，眼前却突然跳出来一个弹窗。 「非常抱歉，您在本店的消费等级未达标，暂时无法阅览此商品页面。」 什么时候网上购物还要看顾客的消费等级了？ 就在安澜错愕的同时，眼前的弹窗像是感知到了他内心的疑问，又浮现一片文字：「本店必须使用异次元币进行消费，若顾客帐户内的异次元币不足，购买时会自动将顾客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兑换成异次元币进行抵消，您也可以在店铺的充值页面提前进行货币兑换。目前您只能阅览併购买一星品类的商品，消费异次元币达到一定程度就能够提升到下一个等级。」 这店铺倒是还挺人性化的，安澜心想。 他本来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店铺半信半疑，但人始终是有比较心理的，想起有穿越异世界这样罕见的事情铺垫在前，他又觉得出现一个来自异次元时空的种子商店似乎也不怎么奇怪了。 接受了异次元园艺的设定之后，安澜切入到一星品类的页面，点开了一个名叫「喷射豌豆荚」的商品。 「来自编号2177的位面，经由该位面的某位疯狂博士改造而成的变异品种豌豆，形态特徵及食用口感与普通豌豆完全一致，但是生长周期更短，栽培条件更低。」 「值得注意的是，喷射豌豆荚正如其名，在个体成熟且结出果实之后，如果遭遇野生动物的触碰，会主动伸展藤蔓缠绕对方，并将豆荚内的豌豆作为子弹射出进行攻击。」 「虽然豌豆本身的杀伤力有限，但是它会异常智能地主动针对生物身上比较脆弱的部位攻击，比如眼睛、脖颈等，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永久性伤害。」 「所以，务必牢记不能徒手採摘喷射豌豆荚的果实哦，亲～」 谁敢把这种一不小心就能致残的植物种在自家地里啊？ 安澜一边吐槽着，又点进旁边一个名叫「刺牙捲心菜」的商品页面。 「来自编号3560的魔法位面，很难解释这种长着牙齿的捲心菜到底还属不属于蔬菜，因为它已经彻底脱离可食用的范畴了，从外形来看或许更像是披着捲心菜外衣的捕蝇草？」 「跟身为肉食植物的捕蝇草一样，野生的刺牙捲心菜将自己伪装成无害又美味的捲心菜模样，藉此吸引大自然中的食草动物接近，然后张开自己隐藏在叶片下的长满刺牙的血盆大口，将猎物一瞬间撕咬成碎片。」 「除此之外，为了消化体型远大于自身的动物血肉，刺牙捲心菜体内还会分泌一种强效酸液，可以提取作为腐蚀剂使用。」 「如此兇残的植物，属实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之良品，现在购买还附赠安全手册一本，真的不买一份种子吗，亲？」 安澜心想，难不成这家店真卖的是来自异次元的植物种子？ -------------------- 植物原型：植物大战-豌豆射手，哈利波特-中华咬人甘蓝 第2章 走路向日葵 ========================== 不管是「喷射豌豆荚」还是「刺牙捲心菜」，都是安澜活了十八年从来也没听说过的植物品种，而小恋加载了地球联盟全部园艺相关资料的资料库里也找不到丝毫关于这两种植物的信息。 安澜内心隐隐约约有个猜想，小恋能接收到这家店的信号，说不定跟巫神教强制召唤高维度生命到这个世界所使用的法阵有关系。 这也意味着，或许这家店真的有特殊手段能够跟身处在异世界的他进行交易，也极有可能为他将来的生活提供不小的助力。 他身处异乡孤立无援，无论如何也只能相信这家店的真实性，反正他也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于是，安澜试探性地点击下单了一份单价为10枚次元币的喷射豌豆荚。 「检测到您消费帐户中的异次元币余额不足，即将自动检索您身上的等价物品进行抵消……」 「即将扣除您身上的巫神教教徒服饰作为抵消，是否确认交易？」 说起来，那一身教袍材质轻透，还拿银丝缝制了不少暗纹，看着确实像是价值不菲的样子，不过本来就是他从巫神教那里抢来的东西，此刻拿来试验倒也不怎么心疼。 安澜果断点击确认，很快就感觉到腰上一轻。 他低头一看，发现充当绳子把自己绑在树枝上的长袍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样神奇的隔空取物黑科技，即使是生活在22世纪的安澜也从未见过。 只是，下单购买的商品又该怎么送来？ 安澜正想着，眼前的商铺页面又跳出来一个弹窗。 「感谢您的消费，由于本店正在举办新客促销活动，消费即赠随机礼品一份。恭喜您在大转盘中成功抽取到了——二等奖，走路向日葵植株成品一份。」 「奖品将随您购买的商品一同送达，请注意查收哦，亲～」 下一秒，他正躺着的树枝下方就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 安澜正心想应该是自己的货送到了，就听到下方又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是一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异常清晰的痛唿和重物落在地面的撞击声。 下面有人？！ 安澜刚伸出的半条腿又飞快缩了回来，他努力屏住唿吸让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枝叶之间。 但是四周很快又平静了下来，那接连几下突兀的响动像是幻觉一般再没出现。 第4页 难道他听错了？ 带着好奇心，安澜慢慢地起身探出半个脑袋，往树枝下方望去。 此刻天已微蒙蒙亮了，有几缕光线投落在遍布青草和落叶的地面上，斑驳的光影之间，躺着一个正处于昏迷状态的男人，而在他不远处，立着一个足有一米高的巨大包裹。 看清男人面容的一瞬间，安澜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起来。 这个人长得也太夸张了吧…… 男人穿着一身白袍，一头银色的长髮自头顶倾泻而下，整个人像是沐浴在雪堆之中。他眉头紧锁，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竭力想要从昏迷之中挣脱出来，这压抑在眉宇间的些许痛苦，却平添了一份叫人不敢触碰的破碎美感。 即使是在基因改良泛滥，遍地俊男美女的22世纪，恐怕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看的人了。 更令人瞩目的是，这个男人居然长着一对叶片般的尖耳。 很显然，他是个精灵族。 见此，安澜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无论是地球上的奇幻作品还是他从小贩口中打听到的消息里，精灵族都是极端排外的种族，他们的聚集地远离人类的城镇，跟人族交往甚少，所以跟人类建立的教派扯上关系的可能性也极低。 猜测有可能是突然出现的包裹砸晕了对方，他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主动下去叫醒，地上的精灵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而安澜的注意也随之被吸引到了精灵捂在腹部的手上。 他这才发现，有淡淡的猩红色正从那手掌下的白色布料中渗出。 这下安澜没法置之不理了。 他动作飞快地爬下了树，走到精灵的身边，果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于是急忙让小恋检索在野外快速包扎止血的方法，同时俯下身想检查一下对方身上的伤势。 只是，安澜才刚向精灵伸出手，对方就勐地睁开了双眼，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一双赤色的眸子带着冰冷的寒意看向安澜。 怎么受了伤力气还这么大…… 安澜也不知道刚才精灵是否在假装昏迷，又或者此刻不过是对方应激之下做出的反应，他察觉到精灵眼神中显而易见的不信任，只能忍着手腕上的阵痛解释：「我不是坏人，只是想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精灵紧盯了他一会儿，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不断流逝，此时此刻急需救援，虽然眼中的怀疑并未完全褪去，但还是缓缓松开了手，然后侧过脸，朝着树林另一头的方向伸手一指，微微翕张的唇瓣之间飘出几个微弱到几乎无法听清的音节：「小屋，地窖……」 做完这几个动作，精灵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合上了双眼，再度陷入到昏迷之中。 领会到对方话语中含义的安澜在拿布料简单包扎过伤口之后，也来不及去管被扔到一边的包裹了，吃力地搀扶起体格高大的精灵就朝着对方所指的方向走去。 果然，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个座落在小土坡上的木屋。 虽然不知道精灵是怎么受的伤，但是他出门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打算离开很久，木屋的门甚至没有上锁，安澜扶着精灵直接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眼望去，这木屋里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门口正对一张围着两只板凳的圆桌，桌上立着一盏烧到一半将熄未熄的白蜡烛和一套铁质餐具，铺着被褥的大床紧靠在另一头的窗户边，而床的侧面就是一个石砖砌就的壁炉，炉前架着一口小巧的铁锅，地上还铺着一面不明野兽皮毛制成的地毯。 安澜扶着精灵躺到床上，又在木屋内打量了一圈，最后在壁炉边找到了对方口中的地窖入口。 他拿着蜡烛在地窖里摸索了一阵后，找到了装在铁皮箱子里的药膏和绷带，这药膏闻起来带着一股清凉的药草香气，跟安澜在地球上用过的止血喷雾味道差不多。 回到床边，安澜把此前临时包扎的布料解开，在确认过精灵腰腹间的伤口已经清洁干净，没有残留什么异物之后，他把找到的药膏细细地涂抹上去，又缠上了一层绷带让药膏能够被伤口充分吸收。 这一过程中，精灵始终处于昏迷状态，连安澜触碰到伤口他也只是稍稍皱了皱眉，没有做出什么大的反应。 忙活完这一通，安澜长吁了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发现天光已经接近大亮了。 这时他才又想起那个中途被自己丢下的异次元包裹，见精灵唿吸逐渐平稳，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安澜便打算返回原地把包裹抬到小屋这边来。 才刚推开门，安澜就被小屋正门口一株一米高的向日葵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前小屋门口应该除了一片荒地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才对。 安澜很快就联想起自己此前在新客促销活动抽中的那个被称作「走路向日葵」的奖品，于是上前一步，仔细观察起这突然出现的向日葵来。 覆盖着一层细毛的翠绿茎秆和带着锯齿边缘的叶片，嫩黄的花瓣舒展在褐色的花盘周围，这株向日葵就外形而言跟安澜在地球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唯一比较特别的是花盘上有着几道颜色稍浅的区域，组合起来像是一张眯眼弯嘴的笑脸。 向日葵种在一个不大不小的花盆里，花盆的侧面从上到下有着数个拇指大小的圆孔，像是用来方便内部某些东西探出，有不少泥土碎块从孔洞中漏了出来，痕迹从木屋的门口一直蔓延到不远处的树林深处。 第5页 那边就是不久前他和精灵相遇的位置，也是包裹被遗落的位置。 说不准这株向日葵真是自己解开包裹走过来的。 安澜顺着泥土残留的痕迹一路走过去，果不其然就看到原本应该立着包裹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碎纸残骸。 他上前翻找了一下，除了一包豌豆种子之外，还发现一张介绍走路向日葵的小卡片。 「来自编号4488的精灵位面，向日葵是永远朝向太阳的花束，而走路向日葵则在长期的进化演变之中形成了自主追逐阳光的特殊能力。」 「所以顾名思义，走路向日葵就是会走路的向日葵。当沐浴在阳光之下时，它看起来跟普通的向日葵相差无几，可一旦身形被阴影笼罩，走路向日葵便会拔出原本扎根在地底的数只蔓足，异常灵活地向着被阳光照耀的地域移动，直到太阳彻底消失在自己族群的栖息地，走路向日葵才会停止奔向阳光的脚步。」 「但走路向日葵的特殊之处远不止于此，它还能够将沐浴的阳光转化为能量储蓄在花盘之中，达到一定上限之后，它会将溢出的能量转化为花粉和香气释放出来，这种富有养分的花香能够促使四周一定范围的植物加速生长，也有部分受伤的动物会靠近走路向日葵的族群以更快疗愈伤口。」 「据说，走路向日葵已经初步具有了动物的灵智，而花盘的颜色变化就与它的情绪息息相关，所以养花种草也要记得照顾植物们的心情哦～」 安澜抬头回望了一眼走路向日葵行动的轨迹，心下猜测，它之所以会跑到木屋前，是因为这片森林大部分地方都被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阳光，而木屋所在的位置有着最近的一片空地，能够充分沐浴在太阳的光线之下，因此被向日葵选定为了自己的栖息地。 想起卡片上写着向日葵的花粉有着加速疗愈的功效，而刚好木屋里头就有个昏迷不醒的伤患，安澜赶紧返回木屋，把向日葵连着花盆搬到了床边，让花盘正对着窗口，这样屋外的阳光刚好可以照到向日葵身上，以免它晒不到太阳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屋外了。 做完这一切，安澜才刚得空坐下歇息，他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这几天他光顾着赶路，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昨天晚上因为害怕遇到夜间出没的野兽，更是随便吃了几个路边摘的浆果就上树休息了，此时此刻人稍一放松，强烈的飢饿感便从空荡荡的胃部直冲脑门。 发现自己已经有点头晕目眩的徵兆了，安澜心想得赶紧找点应急的食物。 好巧不巧，他一抬头，视线就这么落在了前方的向日葵上，而那硕大又显眼的花盘上正结着一颗又一颗饱满的果实，隐约间仿佛散发着盐炒瓜子的诱人香气。 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困在花盆里无法抽身的向日葵以肉眼不可见的幅度抖动了一下叶片。 -------------------- 植物原型：精灵宝可梦-向日花怪 第3章 精灵像柱 ======================== 想起还有个伤患需要向日葵的治疗，回归理性的安澜很快打消了自己那有些荒唐的念头。 而且不管是瓜子还是豌豆，最多算是塞塞牙缝的零嘴，此时也没法填饱肚子，他还是得到森林里找点正经的食物才行。 安澜才起身，想了想，又带上了圆桌上的餐刀和壁炉前的小铁锅。 虽然不知道这两样东西能派上什么用场，但好歹也算是有趁手的工具了。 离开木屋，安澜朝着自己来时方向走去。 那边的一颗果树附近刚好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安澜路过溪边的时候在水里见到了不少鱼类，或许能想办法捉一条回来。 这里虽然是异世界，但是生态环境跟地球倒是并没有差太多，土生土长的地球人安澜能在这里蹦跶这么久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便是一种证明。 也因此，在这片森林里也能找到一些生长在地球上的植物的同类，此前安澜摘来充飢的野果，有的像莲雾，有的像芭蕉，有的则跟芒果长得一模一样，在经由小恋辨别确认这些野果跟地球上的同类性状基本一致之后，他才敢直接拿来吃。 但纵使如此，一路上安澜还是挨饿的时候多，因为没有工具，一些需要烹煮才能食用的野菜和河里的鱼类他只能咽下口水装作没看见，而光吃野果大多数时候肯定是吃不饱的。 走了没多久，安澜就抵达了记忆中的果树。 果树上结着数十颗黄澄澄的果实，有些已经熟透了的掉落在了地面上，在青草地上显得分外惹眼。 安澜上前拾起了几颗外皮光滑没有明显破损的果实，放进了铁锅里。 这棵树结出的不知名野果大概跟柠檬或者橘子是同类，只是比起地球上人工培育出来专门用于食用的柑橘，果皮要更厚更糙，果肉则是酸涩到了极点，之前安澜光是尝了尝从地上捡来的熟透的果实就差点被酸掉了牙齿，难以想像树上未完全成熟的又该有多酸。 只是这酸果虽然并不适合拿来直接食用，但是如果后面要煮点什么的话，或许能充当一下调味料。 捡完酸果，安澜又在附近找到了一丛浆果，一股脑地摘到了铁锅里。 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已经在丛林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安澜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响动。 是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动物正在朝他靠近。 第6页 趁还没有正面对上，安澜放下有些碍手的铁锅，三两下爬上了一旁的乔树，屏息蹲在了树杈上。 没一会儿，就从不远处的草丛中钻出来一头浑身棕黑色的巨兽。 这黑兽依靠粗短的四肢爬行，匍匐着就足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它形似河马但是无耳无角短尾，唯独从嘴边伸出一对乳白色的獠牙，浑身毛髮浓密，光滑得像一匹上等的缎子。 安澜乍一看觉得这野兽无比眼熟，努力回忆了片刻后才惊觉，这黑兽的皮不就是那精灵木屋地上的毛毯！ 而就在他走神的这会儿工夫里，黑兽已经循着气味爬到了他丢在地上的铁锅边，伸出鲜红的长舌捲动浆果送入口中，哧熘几下就把铁锅里得浆果都吃了个一干二净，而那酸果大概真是酸到了极点，它只吃了一个就有些嫌弃地停下了。 见这黑兽不是食肉动物，安澜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直接下树，毕竟食草动物也不代表着它受惊了不会攻击人类，光看这黑兽巨大的体型和可怖的獠牙，一头撞死三个他都绰绰有余。 树下的黑兽吃完了铁锅里的浆果，又朝着四周轻嗅了几下，见没什么自己爱吃的了，它又脚步轻快地朝着别的方向爬去。 等黑兽爬远了些，安澜才放心下了树。 他提起被洗劫过的铁锅，抬头看了一眼尚未完全消失的黑兽身影，心中转念一想，这黑兽看起来似乎能够通过嗅觉找到甜味的水果，跟着它说不定能捞到点漏网之鱼。 思定则行，安澜猫着身子放轻脚步跟上了离去的黑兽。 有体格庞大的黑兽在前方开路，安澜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他就跟着黑兽来到了一片此前从未踏足过的区域。 这片区域的树要更密集更高大，此时已经接近大白天了，浓密的枝叶却像是重重叠叠的乌云，将整片天空遮挡得几乎一丝光线也无法落下，以至于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有半空中漂浮着的数只小飞虫闪动着微微萤光，让人勉强可以看清周围的事物。 前方的黑兽驾轻就熟地爬到一棵树下，那里不知为何摆放着几片芭蕉叶，叶片上则放着数个品类不同的水果和一摞扁圆的不明物体。 仔细一看，那不明物体竟然是几只不知由什么材料制成的蜜色大饼，饼皮上还有几处稍稍烤得焦黄了些。 怎么会有加工好的食物被摆在这无人的树林里，难不成是什么捕兽陷阱？ 安澜正惊讶地想着，抬头一看，却是差点被眼前的事物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棵被供奉祭品的树上竟然吊着一个赤身的男子躯体，而那芭蕉叶里的食物，就恰好摆在这男子的身前。 在这昏暗迷离的环境里，眼前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无比诡异。 不对，长着尖耳的……那分明是个精灵！ 「检测到您心率过快，建议您深唿吸放松，调节心态，静等心率恢復正常。」 听到熟悉的小恋提示声，安澜扶着树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再度抬头朝着那棵树看去，这才发现，并不是树上吊着一个男人，而是那棵树的躯干本身长着一副男性精灵的外形。 那男性精灵神情肃穆地紧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在胸前，身上每一寸紧绷着的肌肉纹理都栩栩如生。跟正常的精灵不同的是，它的皮肤是木质的黄褐色，双足隐没在泥土之中，而头顶上生长的不是头髮，而是一片形如华盖、枝叶茂密的树冠。 树下，那黑兽正美滋滋地舔舐着芭蕉叶上的水果，或许是太过得意以至于有些疏忽了，在享用的同时，它庞大的身躯无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一旁的树干。 就在下一秒，仿佛是感知到了自己身前的食物正在受到野兽的啃食，那树干上男性精灵的双目位置，飞快淌下几行鲜红的血泪来，恰好滴落在树下毫无防备的黑兽身上。 感受到冰凉的液体落在皮毛上的瞬间，黑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它扭头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随后也不管嘴边吃到一半的水果了，撒开腿就朝着远离这棵树的方向狂奔。 安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黑兽已经一熘烟地消失在了隐秘的树林深处。 按理说，黑兽肯定是感受到了危险才会如此慌张地逃离，安澜也该跟着尽快离开，但是或许是对这外形奇特的树木的好奇心压过了内心的恐惧，他不仅没有动身离开，反而鼓起勇气走向了那棵正在泣血的精灵树。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他并没有太过靠近，也没有贸然去触摸树体。 仔细观察之后，安澜发现这棵树上居然没有丝毫人工雕琢的痕迹，像是完全天然生长成这副模样的。 他不自觉在内心感嘆的同时，自然而然联想起了那家异次元种子商店。 既然是出售来自不同世界的各式各样植物种子的商店，说不定能找到这棵树的相关资料。 安澜让小恋按照「精灵」和「树」这两个关键词在异次元园艺商店的网页进行检索，果然找到了一个名叫「精灵像柱」的一星植物。 「来自编号为7311的魔法位面，只会生长在精灵族栖息地的一种树木，外形酷似身上不着寸缕的精灵族男女头顶着浓绿的树冠。」 「如果非精灵族的生物接触精灵像柱，它会流下仿佛血液一般的汁液以作警示，而精灵族则能听到其他种族察觉不到的哀嚎声。精灵族坚信，精灵像柱是由死去精灵的灵魂催生出的树木，因此精灵族中有着向精灵像柱供奉祭品以祈求先祖灵魂护佑的习俗。」 第7页 「然而，根据本店专家的实地考察，所谓『精灵像柱是基于灵魂生长而来』的说法并不属实。精灵像柱生长周期漫长，一生只会结出一枚果实，且开花结实的条件极其苛刻，这种种难以观测的因素导致长久以来观念落后的精灵族意识不到精灵像柱其实是一种可以进行人工栽培的植物。」 「专家在研究史实资料后推测，生活在森林中的精灵族在久远的过去诞生了向树木祈祷的古老信仰，而精灵像柱为了种族延续则在漫长的时光中进化出了迎合精灵族喜好的外观和抗拒其他种族的特性，二者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极其微妙的共存关系。」 「虽然精灵像柱具有极高观赏价值，但是非精灵族一般很难将其养育成活，所以良心的店主不推荐您在条件不充足的情况下进行购买哦～」 其实在见到受伤的精灵时，安澜内心便有过猜测，这附近大概率是有精灵族群栖息，而这颗精灵像柱的出现等于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不过安澜倒是不担心以后会遇上精灵，毕竟他才刚救下了一个受伤的精灵，算是打下了友好发展的基础，当下他需要着重考虑的只有巫神教和生存需求。 而这蜜饼和水果既然是精灵族的贡品，那正常拿来吃肯定也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走了半天路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安澜也管不上会不会冒犯了，拿起一只蜜饼就塞进了嘴里，他都没尝清楚是什么味道，三两下就把蜜饼囫囵咽进了肚子里，其余的蜜饼和还干净的水果则拿芭蕉叶捲起来放进了铁锅里。 担心会有精灵族前来视察，安澜不敢久留，拎起铁锅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水流的哗哗声。 安澜拨开草丛，出现在眼前的赫然便是他一开始打算前来捉鱼的小溪。 拿到了算得上主食的蜜饼，他原本已经打算返回木屋休息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走到了原定的目的地。 安澜心想，来都来了，不如干脆把接下来这两天的口粮都解决了，而且那个受伤的精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多准备一些食物总归是有备无患。 在吃过一只蜜饼之后，此刻的安澜也慢慢地恢復了些力气，他从附近折了一根粗细适宜的树枝，拿刀把其中一端削尖，制成了一根简易的木矛，充当捕鱼的工具。 溪水清澈见底，安澜很容易便注意到了在几块鹅卵石之间来回游弋的一尾大肥鱼。 小恋在分辨了形态特徵之后，判断这应该是最常见的淡水鱼——鲫鱼。 确认了是无毒可食用的鱼类之后，怕动静太大吓跑这来之不易的猎物，安澜没有直接下到水里，而是在岸边举着木矛紧盯着水里那一抹灰色的身影，等待最适合下手的时机。 所幸他足够有耐心，等了好一会儿工夫之后，这尾鲫鱼总算停在了两块鹅卵石之间，像是肥硕的身躯被狭窄的过道稍稍卡住了，但是这两块石头中有一块并不太大，它只需要稍稍甩动尾巴即可推出足够脱身的间隙。 就在鲫鱼即将脱离之际，岸上的安澜已然抓住时机，将手中的木矛向下全力一刺！ 只见一瞬间水花四溅，木矛的尖端顺利地刺中了鲫鱼的尾部。 安澜眼疾手快地将木矛向上一挑，直接将刺中的鲫鱼甩到了岸上。 鲫鱼落在了草地上，无力地跳动着身躯想要逃离，但是脱离了赖以生存的水体环境，它此时的挣扎除了加速生命的流逝以外没有任何作用，很快它便不再动弹了。 -------------------- 植物原型：万智牌-依吕夏女像柱 第4章 失忆精灵 ======================== 等收穫颇丰的安澜返回木屋，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这次出门一趟获取的食物分量足够他一个人吃两三天，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精灵会醒来，到时候就得考虑两个人的需求了。 安澜思考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之前还在考虑是否要在这片森林停留，现在却是直接跳过了抉择阶段，已经开始想着定居在此之后的食物问题了。 他把收集到的食物安置好，又到床边看了一眼，见精灵还处在昏睡之中，没有丝毫醒来的徵兆，便无所事事地坐到圆桌边发呆。 说起来，自从穿越到这个异世界，逃出巫神教的城堡之后，一路上不是忍飢挨饿就是担惊受怕，晚上睡觉躺在又硬又冷的树枝上，他时不时就会从噩梦中惊醒，已经好久没有在安稳的环境中好好休息过了。 趴在桌上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逸，安澜苦中作乐一般在心中安慰自己，幸好他在福利院长大，无父无母朋友还少，对之前的世界牵挂不多，又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独处，这才能坚持走到这一步，要是换个生活富足的普通人来到这里，恐怕早就被折磨到崩溃了。 或许是已经累极了，安澜没趴多久就困意上涌，双眼一眯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次没有做什么噩梦，也没有中途惊醒，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快傍晚的时候，算是把前几天欠下的睡眠一下子都补了回来。 不过安澜一醒来，那不争气的肚子就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光吃一个蜜饼果然还是没法撑上一整天的。 安澜把此前收集的食物摆放到桌上清点了一下，可以直接食用的包括蜜饼和野果，一摞蜜饼吃完一张还剩下四张，黄色的酸味果实有三个，颜色各异的不明水果有六个，除此之外还有未经处理的鲫鱼一条。 第8页 等等，这鱼身上的腥味怎么好像比中午的时候重了不少？ 就在这时，安澜耳边适时响起小恋的提醒，放在铁锅里的鲫鱼已经死了将近五个小时，这里没有低温环境进行冷藏，鱼肉如果就这么放置在室温下的话，过段时间就会彻底变质发臭，需要尽快进行处理。 安澜没想到最后自己会在料理鱼肉这件事情上犯了难。 现下手头的材料十分有限，小恋记录的食谱上必备的各类工具和调味料都不齐全，木屋里的小铁锅看着最多能拿来煮个热水，唯一能拿来调味的则只有捡来的酸味果。 而且安澜从未做下过厨，二十二世纪外卖行业极其发达，派送机器人送餐上门又快又方便，再加上有取代了传统应急食品的各种口味的营养剂，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安澜别说进厨房了，就连煮方便面的时候多加根香肠的经验都没有。 食谱上一些烹饪方法，即使有小恋在一旁指导，安澜也担心自己操作失误，搞坏了好不容易捉到的鱼。 「你在做什么？」 就在安澜盯着鱼左右为难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带着冷意的声音。 一转身，安澜就看见脸色苍白的精灵正撑着手半支起身来，被子从他的上半身滑落，露出上半身雪白的肌理和腰腹间缠绕着的透出一丝红色的绷带。 居然醒得这么快？ 就在安澜回望精灵的同时，他隐隐察觉到面前的精灵似乎也在观察着自己。 有时候安澜会感谢那一对缺席了自己一整段人生的父母，只因为他们给予了他一张仿佛把天真无邪四个大字写在额头上的脸。 靠着这张脸，他总是能在一众福利院的孩子中脱颖而出，从阿姨手中拿到最多的糖果，也是凭着这张看起来无比纯良的脸，他才能用蹩脚的演技和谎言骗过巫神教的人，极其顺利地脱身逃离。 安澜敢说，即使是混入兇杀案的现场，他也一定会是最后被怀疑成兇手的那个人。 因此，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外貌会给精灵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更何况他还救了精灵一命。 于是，安澜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上前一步：「你醒了。」 令人尴尬的是，精灵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安澜，没有做出应答。 对方不接话，安澜一时有些词穷了。 他想起一般昏迷的病人醒来应该会口渴想喝水，可是现在手头上也没有合适的饮用水源，只能拿起一个红色的野果走到精灵面前，问道：「我出去采了些野果，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个？」 精灵倒是没有拒绝安澜的好意，他伸手接过了野果，将野果捧在双掌之间，白皙的拇指在果实的表皮上细细摩挲着，像是在擦拭灰尘，又像是在抚摸着果皮上的纹路。 气氛再度陷入到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 怎么连声谢谢也不说，这可是他千辛万苦收集来的食物…… 安澜心中不明所以，只能再另寻话题：「对了，都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安澜，你叫什么名字？」 「安澜……阿澜？」 这下精灵倒是稍微起了点兴趣，或许是安澜名字的读音太过独特，他把这陌生的两个字符反覆模仿了数遍，但最后说出口还是变成了「阿澜」。 安澜觉得这样的叫法有些过于亲昵了，不太适合跟自己关系尚未熟稔的精灵，但又觉得或许对异世的人来说念对他的名字有一定难度，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纠正。 片刻后精灵才对安澜的名字失去兴趣，他抬起头，用红色的眸子注视着安澜：「我叫西瑟斯。」 他说话时气息平稳，听着并没有太过虚弱，像是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也不知道是精灵的自愈能力本就这么强，还是摆在床头的向日葵起了作用。 不过沟通进程总算是有所突破了，安澜暗舒了一口气，又问：「西瑟斯，你是怎么受伤的？」 「我不记得了。」精灵定定地看着安澜，脸上的神情淡漠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我只记得我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失忆了……难道是被快递包裹砸出来的脑震盪后遗症？ 安澜尚处于惊讶之中，面前的西瑟斯又开口问出了那个经典的问题：「所以，你是谁？」 「我是……」 这一瞬间，安澜的大脑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实话实说，即把自己在树林中偶然撞见负伤的对方，然后按照对方的提示来到木屋的过程复述一遍。 但是很快，安澜又想起自己无家可归的异乡人身份，开始考虑起坦白的后果——他此时此刻才忽然发觉，自己此前从未想过万一精灵不愿意让他留在这木屋里该怎么办，离开此处，他又要在森林里流浪多久才能再寻找到一处安定又隐蔽的居所？ 安澜心里开始产生一些不太道德的想法，他想，不如谎称自己是精灵的朋友，在上门拜访的过程中发现了受伤的精灵，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以照顾受伤失忆的精灵为理由留在这里。 又或者干脆占尽便宜，直接声称自己才是这座木屋的主人，是一时好心收留了负伤的精灵，这样他就能鸠占鹊巢，直接在这处木屋住下，而这之后精灵究竟要留要走也不关他的事情了。 只是，撒下一个谎言，之后就需要千百个谎言来弥补。 第9页 此前偷走精灵像柱之前的贡品，安澜还能拿「就算我不拿走也会有其他野生动物吃掉」当藉口消解内心的罪恶感，眼下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失忆的伤者，他真的能够毫无负疚地欺骗并占据对方的居所吗？ 「我是一个流浪者……」 话到嘴边，安澜最后还是选择了道明实情。 不过，他隐去了自己穿越者以及所谓巫神教「救世主」的身份，只说自己是来自遥远东方的流浪者，然后在话语里暗示自己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可以长久定居的住所。 这样做，就算最后被精灵赶走，至少他能无愧于心。 只是他没预料到的是，西瑟斯直接把话放到了明面上问出了口：「你想留在这？」 安澜怔了怔，随后咬咬牙，厚着脸皮开始自我推销：「这不是正好你受了伤又失忆，我留下来还可以照顾你，对你我来说都有利处……要不然，等你恢復记忆了我再走也行。」 他在确保释放自己最大善意的同时，尽可能阐述了自己留下能够给精灵带来的各项好处，几乎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安澜觉得进社会求职的打工人都没他这么卑微，毕竟如果他不抓紧眼前这个机会，再到森林里流浪一段日子就真的要饿死了。 结果西瑟斯直接一句话冰冷地否定了安澜留下的理由：「我不需要有人看护，就算失忆了，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但很快，他又接了一句：「但是，你救了我，所以如果你想留在这，我也不会赶你走。」 安澜才低下一半的头又勐地抬了起来，「真的？」 精灵微微颔首。 这短短数分钟里，安澜的心情简直是跌入谷底后又升上巅峰。 只是面前的西瑟斯还是一副没什么情绪的模样，他也只好压下内心的欣喜。 安澜看到精灵手中还没动过的野果，注意力又转回到了被打断的晚餐上，他想着要履行承诺，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生活技能，便说道：「那你先休息，我去做晚餐。」 只是等他走到桌子前，看到躺在桌面上已经纹丝未动许久的鱼，安澜才陡然从短暂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内心像是浇了一桶冷水一样凉了半截。 完蛋了，这鱼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刚说完要做晚餐，这下改口也来不及了，难道要在精灵眼底下拿蜜饼凑数？ 身后的西瑟斯见他站在桌前，对着鱼半天没有什么动作，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鱼？」 安澜转过身，对着精灵讪讪地点了点头。 西瑟斯又问：「又或者，其实你压根不懂厨艺？」 安澜不好意思地错开了视线。 西瑟斯：「……」 他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安澜仿佛读懂了隐藏在这片刻沉默下的些许嫌弃——连这也不会，说好的照顾失忆病人呢？ 很快精灵又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无奈：「我来做吧。」 -------------------- 第5章 烤鱼与水井 ========================== 安澜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我来吧」是什么意思，精灵已经披上外衣下床走到了他身边，接过了他手中的小刀。 西瑟斯的手比安澜的稍大些，五指纤长，骨节分明，再配上白皙的肌肤，简直像是由白玉雕琢而成的艺术品，可这样一双本该用来敲击琴键或者翻动书页的手，此时却是一只紧握着短刀，一只按着浑身血渍的鲫鱼，做着杀鱼这样不太雅致的事情。 不过该怎么说呢……原来长得好看，就算是杀鱼也能杀得那么赏心悦目。 安澜看着精灵手法熟练地用刀快速刮去了鱼身上的鳞片，随后干净利落地剖开鱼腹，三两下便剔除了里面腥臭的内脏，不多时便将安澜看来棘手至极的鱼肉处理好了。 接着，西瑟斯把鱼身串在木棍上，然后点燃壁炉里的柴堆，对准火焰烤制了起来。 安澜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察了一会儿，忽然脑经一转反应过来：「你不是失忆了，居然还记得怎么做菜？」 「失忆又不是失智。」西瑟斯瞥了安澜一眼，然后才正经解释道：「我握着刀放松身体，这些动作自然而然就做出来了，或许以前我很擅长烹饪，已经熟练到变成像说话唿吸一样的本能了。」 安澜心说，烹饪是不是本能不知道，说话难听还偶尔带根刺肯定是了。 没多久鱼肉就烤好了，鱼皮酥黄焦脆，鱼肉雪白滑嫩，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 西瑟斯又在安澜收集来的几样野果里挑挑拣拣，选出来几颗剥皮切碎拌匀，就这么在碗里调制出一份橘红色的酱料来。 他切下一块还冒着热气的鱼肉，用叉子在碗里沾了些酱汁，然后送到安澜面前。 安澜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在邀请自己先品尝，于是张嘴将鱼肉咬下。 这鱼肉居然……还挺好吃的。 酱汁是酸甜口味的，有八成像地球上的番茄酱，跟鱼肉烤得微焦的表皮搭配得恰到好处的同时，也丝毫不掩盖紧实鱼肉的独特风味，安澜细细咀嚼了几下，便能感觉到鱼肉在唇齿间迸溅出鲜美的汁水。 真要说起来，身为华夏人的安澜肯定是尝过比这更好吃的佳肴。 但是不久前他在巫神教和小镇里品尝过当地人类没滋没味的日常食物之后，明白了异世界的美食文化有多贫瘠，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这道做法简单但风味独特的烤鱼，在对比之下就显得格外美味了。 第10页 不过，从烤鱼到调制酱汁，西瑟斯的手法实在是太过熟练了，以至于安澜心中生出些怀疑来——他是真的失忆了吗？ 虽然因为异次元园艺的特殊性，安澜并没有跟西瑟斯说明精灵的失忆跟自己的关联性，但是他心里一直都认定精灵昏迷进而失忆是被自己包裹砸伤的缘故。 如果是假失忆，那他不是白白愧疚了这么久。 安澜心想，就当自己是探究欲过重吧，不管怎么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大街上遇到老爷爷摔倒都要防备是不是碰瓷，更何况是在这异世界荒郊野外捡到的陌生精灵，以后他们还不知道要共处多久，有问题还是尽早解决比较好。 于是，他状似无意地出声问：「这酱汁的味道不错，你是用什么调制的？」 他全程都在偷偷观察精灵，当然知道对方调味过程中都用到了哪几个野果，这么问无非就是想要测试西瑟斯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安澜不知道自己收集到的这几种果实叫什么，但是身为本地精灵的西瑟斯肯定知道，对方如果没有失忆，面对如此自然的询问，很难不会下意识地报出那几种果实的名字，如果对方刻意装煳涂，他还可以借着询问厨艺进一步试探。 精灵正在餐盘上切分着鱼肉和蜜饼，闻言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回忆了片刻，随后视线对上安澜装作好奇的目光：「桌上的果实，黄色的，还有红色的……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 「但是在我触碰到那几个果实的时候，我好像能够感觉到它们的功效和用途。」说着，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一侧的尖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想这大概是我身为精灵的特殊能力。」 好吧，似乎先前收集到的信息里确实表明精灵族有感知植物的能力。 虽然一开始稍有迟疑，但是对方最后算是给出了一个符合失忆者身份的应答。 安澜掩下内心的情绪，笑了笑：「噢，记下了，以后我也试试看。」 西瑟斯：「你又不会厨艺，以后还是交给我吧。」 听到这句话，想起刚刚品尝到烤鱼，安澜咽了咽口水。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西瑟斯还记得厨艺，他说不定还在对着那条鱼发愁，不管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再问下去都会损害他和精灵之间的关系发展，为了今后能长久持续地享受美食，把这个疑惑先忽略过去好像问题也不大？ 其实，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西瑟斯作为一个独居深林之中的精灵，跟巫神教没有关联，也就没有任何需要在他面前假装失忆的理由，事实上这个异世界里反而是美貌的精灵需要提防利慾薰心的人类贩子的拐卖。 就算是真的是假失忆，说不定也是对方担心自己作为一个人类有什么不良的企图——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也确实有过不好的念头。 而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西瑟斯允许自己留下，跟自己正常相处，真失忆假失忆又有什么区别呢？ 最多他留个心眼，以预防那万分之一可能性发生的看走眼。 很快，两人就吃完了一条烤鱼和一块蜜饼，晚餐结束之后，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西瑟斯就躺回到床上休息去了。 另一头，为了尽快熟悉自己即将长期定居的这处木屋，安澜趁天还没黑，把木屋里里外外都摸索了一遍。 他又下了一趟地窖，上次进来的时候是凌晨，天色昏暗，即使有蜡烛照明，匆忙间也来不及看清楚地窖的全貌。 如今靠着白天的光线仔细观察了一下，他才发现这里差不多是地面上木屋内部的一半大小，先前找到的放着急救药品的铁盒子原来是放在一个靠墙的木架子上。 木架上摆着好几个个木箱子，有两三个打开的可以看见放着些生活杂物，包括几摞崭新的碗碟和刀叉，三四盒用来取火照明的火柴和蜡烛，还有一套麻绳捆着的备用被褥，看着比屋里头床上的要厚一层，像是冬季天气稍冷的时候拿来盖的。 安澜有些好奇的是，西瑟斯自称擅长厨艺，可是从木屋到这地窖里，却空有餐具，没有更多的厨具和调味品，就连最基本的食盐也找不到踪迹，精灵所谓已经变成本能的厨艺又是怎么练出来的？ 但他转念一想，觉得也有可能西瑟斯其实是口味特殊，喜欢追求大自然的原汁原味，比如地球联盟的扶桑人就极其热衷于食用未经烹煮的生鱼肉，认为这样才能品尝到食物最鲜美的原始风味。 安澜走神了一会儿，注意力又回到眼前，他发现木架边倚着一把铁铲和斧头，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动过了，只用手在铲子的柄身上轻轻一抹，指尖就沾了不少灰尘。 地窖另一头的角落里摆着一个木盆，里面搭着一块绵巾，大概是精灵平时拿来洗漱清洁的用具。 木盆看着倒是挺干净的，看起来距离上次被使用并没有相差太久。 只是，离木屋最近水源是路程将近半小时的那条小溪，西瑟斯平时难不成要走那么远的路去打水洗脸？ 任何种族生存都离不开水源，为了更方便地获取生活所需用水，精灵理应将木屋选址规划在更靠近溪流的位置，现在所处的土坡除了地势稍高，在雨季不会被上涨的溪水淹没之外，实在找不到其他比溪边更合适居住的优势。 除非，这木屋附近有他还没找到的隐藏水源。 果然，安澜的疑问在他闲逛到木屋后方时得到了解答——就在正对着木屋背后的不远处，居然有一口石砖垒成的水井！ 第11页 井口不大，加上木质结构的简易取水井架，整个露出地面的部分大概只有一臂高，因为背靠树林，两侧又有矮树丛遮掩，如果不是从木屋正后方看，还真不好发现这口隐蔽起来的水井。 安澜兴奋地上前转动井架上的把手，随着绳索一点点收回缠绕上摇转的木轴，一个盛满了清水的木桶出现在下方绳索的另一端。 他用手在木桶里舀了舀，肉眼可见没有任何杂质，水体还带着地下特有的一种清凉，煮开消菌杀毒之后拿来饮用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拿来作为灌溉作物的水源就更绰绰有余了。 安澜跑回屋里取来了碗，舀了一半的水之后，把身上一直揣着的那包豌豆种子泡进了碗里。 其实早在看到地窖里的铁铲时，他就萌生了播种豌豆的想法。 根据小恋提供的资料，豌豆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对土壤的要求不高，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极强，播种存活率高，算是最适合大面积种植的作物之一，更何况据异次元园艺店铺的介绍，他手中的还是经过基因改造的特殊品种。 而且，包括豌豆在内的豆科植物能够吸收空中游离的氮气，通过根系转化为氮素，提高土壤的肥力，源源不断地向其他植物提供缺失的营养物质，因此农夫们经常将豆科植物与其他农作物间隔种植。 除此之外，豌豆不仅嫩苗、豆荚、豆粒都可以作为蔬菜食用，因为碳水化合物含量较高，还能充当主食，磨粉制成糕点、豆浆、面条等等食物。 只是，豌豆在种植之前需要在水中泡发至少半天的时间，等种子吸水饱满，露出白色的芽尖之后才能进行播种。 -------------------- 第6章 旧患新伤 ======================== 月光下，精灵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银色，像是一尊沐浴着皎洁光华的完美无缺的雕像。 他正拿打湿了的绵巾擦拭着身体，只露出半张俊美的侧颜，腰背上覆盖着的一层紧实但不夸张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不定，有几颗细密的水珠沿着流畅的嵴线滑落，最后在腰侧绷带的阻拦下，依依不捨地停留在白皙的肌理上，于月色下不时闪动着宝石般的微光。 看着这一幕，安澜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他自小在福利院长大，进惯了集体沐浴的大澡堂，也经常跟相熟的小伙伴互相搓澡，该看过的地方早就看过了。 只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西瑟斯那近乎完美的躯体上，几处不太显眼的位置吸引了过去——在朦胧的月光之下，要用肉眼细细去分辨才能发觉，就在对方肩背、手腕和脚踝的部位，平时遮掩在衣物之下的几处肌肤上，有着若干颜色稍深的区域。 安澜忍不住在脑海里发问：「小恋，那是……伤疤吗？」 只可惜，小恋的本地资料库里不具备医学相关的资料，无法联网的它并不能给出准确的答覆。 但在安澜发出问询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答案——他回忆起了福利院里睡在他隔壁床位的小胖，小时候曾经因为贪玩，被剪刀锋利的刀刃刺穿了手掌。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最后小胖癒合的手背上遗留下来的的疤痕也是这个模样。 手掌被扎穿那血肉模煳的情状实在是太过可怖，以致安澜至今仍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所以他也几乎不敢想像精灵在承受这些伤口时有多么痛苦多么折磨。 究竟是怎样冰冷无情的利器，会忍心在这具完美的身躯上留下如此残忍的伤痕？ 只是安澜来不及细想，精灵便似乎察觉到了他窥视的目光，朝着他所在的方位微微侧过头来，下一秒便要将视线投来。 安澜连忙趁着精灵还没完全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回到屋里的安澜发呆了许久才将这件事暂时抛诸脑后。 归根究底，不论在西瑟斯身上发生过什么，对方现在都已经失忆了，他再怎么好奇也没办法知晓这些伤口的由来。 眼下，还是管好现实生活更重要。 随后，他看着小屋里唯一的一张床，开始思考了起来。 之前在桌上趴着睡了一觉不过是应急之举，长期居住的情况下，要想好好休息，他肯定得躺到床上睡才行。 他跟西瑟斯都是男性，如果对方不介意的话，同睡一张床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精灵身上的伤尚未痊癒，安澜有点担心自己晚上万一有什么小动作会碰到了精灵的伤口。 至少要等到对方完全恢復了，他才能心安理得地提出睡到床上的事情。 如此想着，安澜便把地上的毛毯移动到床边，又到树林里收集了一些阔叶盖上，用以隔绝尘土，然后铺上从地窖里取来的被褥，就这么在床边的空地上打好了一个简单的地铺。 正好现在尚处于炎热的夏季，晚上睡觉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 等精灵终于结束洗漱回到屋里，安澜才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前往井边沖澡。 脱下已经好几天没换过的粗布衣服，感受着清凉的井水逐渐沖刷走身上积攒的污垢和干涸的汗液，他不自觉地喟嘆了一声：「真舒服啊！」 如果说睡在木屋里的一觉让他补充了缺失的睡眠，西瑟斯的烤鱼满足了他的口腹之慾，那么这次沖澡则让他的精神和躯体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仿佛重获新生一般。 第12页 洗完澡，安澜顺便把换下来的那身已经快被汗水腌入味的粗布衣服搓洗了一遍，然后晾在了井架上。 幸好他还带着穿越过来时身上穿的衣服，可以两套轮流换洗，不至于要光着膀子出现在精灵的面前。 又联想起此前看到的精灵擦拭身体的画面，一向厚脸皮的安澜莫名有些别扭起来。 他在屋外磨蹭了一阵子才返回木屋，而此时屋里的西瑟斯已经躺到了床上，见到他身上明显有别于这个世界风格的服饰还多看了一眼，然后才合眼暗示自己要休息了。 见西瑟斯对自己在床边打地铺的举动未置可否，安澜便当他是默许了，吹熄蜡烛放轻脚步走到了地铺上躺下。 有毛毯和厚重的棉被两层打底，躺着倒还算舒服。 没有马上入睡的安澜看着屋顶，听着耳畔不远处的唿吸声逐渐趋于平缓，不自觉回想起了自己穿越到这个异世界过程中的点点滴滴。 不久前他还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丛林中流浪，现在居然已经躺在了一个安定的居所中，还即将要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异族开始相伴生活。 随着纷杂的思绪，安澜的眼前闪过22世纪地球上的高楼大厦、穿越后第一次见到的巫神教城堡、山脚下人来人往的小镇集市、一望无垠的森林树海，最后画面定格在一栋小小的木屋前。 他没有胡思乱想很久，因为睡前不久才进行过体力劳动，疲惫感很快便裹挟着睡意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 等安澜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就看见西瑟斯坐在床沿，正一圈一圈解开缠在身上的绷带，随后腰腹上露出了一道结着痂的伤痕，伤痕周围已经有少许痂皮脱落了下来，露出底下略带着粉色的皮肉。 西瑟斯身上的伤口竟然已经接近完全癒合了！ 也不清楚是精灵自带的自愈能力还是他安置在床头的走路向日葵起了功效，安澜起身出声问道：「你身上的伤口……？」 「是这朵花。」 此时此刻，西瑟斯终于注意到了床边那株一直被他忽略的向日葵。 他伸出手抚摸过向日葵嫩黄的花瓣，走路向日葵像是怕痒一般轻轻抖动了一下枝叶，紧接着花盘上便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色，「我能感受到，这花似乎拥有着数倍于普通植物的旺盛生命力。」 「这是一种特殊品种的花，叫做走路向日葵。」安澜见此，把走路向日葵的商品介绍向西瑟斯复述了一遍。 西瑟斯沉思片刻之后：「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它促进植物生长和伤口癒合的效果应该在十倍速左右，像我身上这道伤口，至少应该休养半个月时间才能恢復到现在的程度。」 如果走路向日葵真的能够十倍速促进生长，那么今天播种下豌豆，在豆苗旁放上走路向日葵，岂不是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能收穫果实了？ 安澜刚升起把走路向日葵带到屋外的念头，又想起西瑟斯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商议的话到了嘴边兜兜转转一圈，最后还是腌回了肚子里。 反正，按照西瑟斯的理论，最多再等一两个晚上他身上的伤也就能痊癒了，到时候再去搬走路向日葵也不迟。 心里想着播种的事，安澜不知不觉人也走到了桌子旁，碗里豌豆种子的发芽情况比他预想的要更好，甚至有几颗豆子已经长出了将近半截小指那么长的嫩芽。 既然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他抓紧时间带着豌豆种子来到屋外开始播种。 播种之前，他短暂地想起了异次元店铺里喷射豌豆荚会伤人的描述，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当下的情境里收集口粮解决生存问题更重要，之后毅然决然把种子埋进了地里。 先拿铲子挖个小坑，再把发芽的种子埋进地里，然后覆上一层薄土，再浇上一遍水，很快安澜就播种完了一块田地的豌豆。 就在安澜来回忙活的时候，西瑟斯在一旁观望了一阵，随后悄无声息地把屋子里的向日葵花盆搬了出来，在豌豆田附近挑了一个不会被阴影遮盖的位置放下，顺手也给花盆浇了一点水。 见安澜察觉之后那带着些许惊诧的目光望来，精灵仍旧是绷着一张没有温度的脸，甩下一句「伤好得差不多了，也不需要这盆花了」就回到了屋子里。 安澜愣了半晌，起身朝着屋子大声道了谢。 也不知道精灵能不能听见，他心里想着，又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豌豆田上。 虽然西瑟斯身上伤口的癒合速度验证了走路向日葵的治癒效果，但是目前暂时还不确定促进植物生长的功效是否真的如猜想的一般，也不清楚它的覆盖范围具体有多大，确切的结论还要先观察这批豌豆的生长情况才能得出。 如果猜想属实，他就得想办法尽快多採购几株走路向日葵，然后从异次元商铺中找些可食用的农作物种子，尽可能多种几片田。 毕竟眼下安澜最在意的还是食物问题。 这天早上，他和西瑟斯一人分了一块蜜饼当做早餐，之后屋里收集来的食物就只剩下了两块蜜饼和几颗野果，等吃完午饭就什么也没有了。 安澜便计划着再进树林深处一趟。 一方面是为了收集接下来几天两人的口粮，另一方面，他还想试验一下异次元园艺商铺的货币兑换功能。 之前他拿抢来的巫神教袍换取到了购买喷射豌豆荚种子的异次元币，说明商铺并不会严格判定他手中物品的归属权，他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一下商铺的兑换标准和比率。 第13页 安澜本来想要拿木屋里的一些生活用品试验一下，但是西瑟斯又一直呆在屋里看着，在跟精灵完全信任并袒露一切秘密之前，这种实验他还是得挑个能独处的地点做才行。 出发之前，安澜提前做了个准备，用採集来的棕树叶编了一个背篓。 铁锅的容量实在有限，而且本身作为厨具，在树林里提来提去总是不太方便，以后煮食物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担心卫生问题。 安澜在树林里找到了棕榈树的近亲，它的叶片细长柔韧，很适合作为原材料编成箩筐。 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钻研完小恋提供的棕编教程，将翠绿的叶片在手指间交织摺叠，经过两三个小时的编织之后，棕树叶就变成了一个精巧的背篓。 准备完毕，背上背篓，安澜再度向着未知的森林深处进发。 就在他身后的林中小屋内，西瑟斯睁开双眼，目送着安澜离开，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树林深处，他才起身走到木屋前的空地上，微启双唇，发出鸟雀啼叫般的口哨声。 -------------------- 第7章 巫神教之秘 ========================== 口哨的声响婉转悠长，伴随着飘扬四散的风逐渐绵延开来。 很快，像是在应和西瑟斯一般，从远处的半空中传来一声急促的鸣唳声，随即一只拍打着羽翅的通体雪白的巨兽出现在天际。 这巨兽体格庞大，躯体近似狮子，却长着雄鹰的尖喙和翅膀，如果是稍有阅歷的冒险者，很容易便能分辨出来，这赫然便是在一众魔法生物中有着赫赫威名的狮鹫。 在古老的传说中，是风暴之主创造了狮鹫，将其赐予真正的勇士，帮助他们征服天空，而事实上，歷史上的人类一族也确实是靠着驾驭狮鹫的青鬃骑士团攻陷了翼族的浮空城，最终成功成为了这片大陆的统治者。 但在战争结束之后，为了稳固统治，青鬃骑士团与其他深受民众爱戴的精英骑士团一同遭受了来自当权者的残酷清洗，驾驭狮鹫的技艺在一夜间失传，以至于数千年后的今天，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得到这天空之兽的青睐。 很显然，这头出现在林中小屋之前的白色狮鹫就是经过驯养的有主之兽，因为它一降落到西瑟斯面前便温顺地低下了头颅，露出了挂在颈环上的一个木匣子。 西瑟斯并未打开那个木匣，只是伸手抚摸过狮鹫脖颈间细腻光滑的绒毛。 只见这足以令普通冒险者吓破胆的凶兽，在他的手下像是只索求疼爱的宠物，情态亲昵地磨蹭着精灵的掌心。 西瑟斯轻声道：「香草，之后就不用再送东西过来了，找个远离学院和试炼之森的地方休息一阵子，就当是给你放个假吧。」 名唤香草的狮鹫像是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一般，低鸣了一声之后抬起头来，拍动了几下翅膀便升入了高空，然后朝着来时的方向急速飞去。 很快天空中便再也见不到这白色巨兽的踪影了。 只希望能延缓一下那个女人找到这里的时间，西瑟斯如此想着，又回到了屋子里躺下。 毕竟，他身上的伤可不是伪装出来。 躺到床上的西瑟斯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用自己留在安澜身上的魔法探查对方的位置。 他能感受到安澜在森林里走走停停，一路上顺风顺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遇上危险。 西瑟斯的精神稍稍放松了一些。 很快，他的眼前习惯性地浮现出一篇篇枯黄的纸页，一张张掩藏在兜帽下的面孔，最后停留在熟悉的那三个字前。 巫神教。 回忆里，那张写着这三个字的纸片被一只枯藁的手拿起，略带吃力地扔到了壁炉的火堆里，转眼间便被燃烧的火舌彻底吞没了。 那是他的养父菲尔德在逝世之前，第一次向他提起「巫神教」这个名词。 「你听说过巫神教吗？」 看着面容尚显稚嫩的西瑟斯犹豫着摇了摇头，菲尔德勉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示意面前的孩子放轻松些，「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到人类还没有统治这片大陆的时代，面容姣好的精灵既不是酒会上的玩物，也不是森林里的浪客，矮人和兽人能结伴行走在大街上，天空偶尔有扑打着翅膀的翼族飞过，强大的族还会不时现身……」 「或许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有那么一伙自视甚高的法师，他们聚集在一起，意图追寻早已消失在这片大陆之上的六位神祇的踪影。」菲尔德的声音平缓，仿佛他所说的并非是什么宗教秘辛，而只是一些无人在意的家长里短，「谁也想不到的是，他们没有找到传说中神界的方位，反而循着神祇们离去的线索，在大陆深处的隐秘一角发现了一个古老的封印。」 「是夜，一众法师在睡梦中得了来自神祇的启示，预见了后来那场几乎摧毁了一切的灾难。」 「于是，法师们在奥尔德灵大陆上奔走唿告，意图集结力量提前抵御天灾的入侵，但是，召集军队更需要政治而非魔法上的才能，很显然他们之中无人有这方面的天赋，法师们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相信他们的话，又或者说，沉溺在盛世幻景之中，没有人愿意相信那个美好的旧世界很快就要破碎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封印逐渐削弱，死亡与毁灭最终还是降临了。」 第14页 「起初，不过一场无人在意的小小病症，直到死去的人越来越多，直到连身体最为强健的龙族也丧失了向来引以为傲的抵御能力，天灾很快化作可怕的瘟疫席捲了整个大陆，人类、精灵、兽人……各个种族无一倖免，都在感染疫病之后化作了面目狰狞的不死者，将獠牙咬向了曾经的亲人、朋友，一时间整片大陆上哀嚎遍野。」 「更可怕的是，发展到后来，天灾不仅能够将生者化为成无知无觉、只知道啃食生者的行尸走肉，还能使已经死去多年但血肉尚未彻底腐朽的亡者再度復生。骨龙、死骑、梦魇……这些需要付出上百个精英才能消灭的可怕敌人，只需要短短一晚上的工夫便能够再度起身投入战斗。死亡军团的力量几乎是无穷无尽的，而彻底解决它们的办法只有一个——将天灾再度封印起来。」 「在危难即将摧毁整个奥尔德灵大陆的关键时刻，数位来自不同种族的大法师再度联合起来，在钻研过神祇们的启示之后，他们创造出了能够召唤高维度存在的魔法。」 「大法师们原本以为这个魔法能够唤醒并召唤身处神界的六位神祇，将死亡灾祸重新封印起来，却没想到出现在法阵中的是一位有着异族外貌的男性。」 「对方有着一头墨水般乌黑的长髮，身穿一袭雪白的衣袍，背后只简单背着一柄长剑，却有着惊人的气势。这位异族男性，向大法师们自称为『剑仙』。」 说到此处，原本沉浸在故事中的菲尔德忽然停顿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他在念出「剑仙」这个词语时用的是明显有别于这片大陆任何语言的读音，显得有些生涩又别扭。 西瑟斯后来才明白，原来那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词彙，沟通魔法能够让两个不同种族的人通晓对方的语言，却无法解释一个崭新的、此世生灵完全无法理解的概念，所以纵使是身为真理学院院长的菲尔德，在提及这个自称「剑仙」的存在时，依旧会表现得像个一无所知的小孩子一般，充满着好奇心。 他用略带疲惫的嗓音发问：「我研究了很久的资料，翻来覆去地查阅记录了当初对话的史书典籍，才终于弄清楚，『剑』就是我们也知晓的长剑，士兵们人手一把的那种，可是『仙』又是什么呢？在我们的世界里好像并没有对等的事物或者概念。」 很显然，当时既没有成为魔法导师也没有担任教务主任职务的西瑟斯并没能回答菲尔德的问题，于是对方又接着把故事讲了下去。 「在听闻大法师们解释了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之后，这位剑仙二话不说便赶赴抵御天灾入侵的最前线，他使出了无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强大魔法，仅仅凭藉一人之力就将数以百万计的死灵军团化为飞灰。」 「随后，这位剑仙又以自己的方法重新加固了封印，在确保一切无误之后，他才以手中长剑划破虚空，飞身离去。」 但是，巫神教至今仍然存在，这就说明剑仙的方法失败了，听到此处刚要松一口气的西瑟斯勐然反应了过来。 而菲尔德果然如他所料一般说：「只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剑仙的魔法在这个世界没能完全发挥效用，在对方离去后不久，封印就再度松动，法师们竭力推演，算出封印坚持的上限是两百年，而要想延续封印，只能藉助来自高维度位面的力量，又或者……」 炉火跳动的光芒映照在养父干瘦内陷的脸颊上，呈现出一丝迴光返照般的红润，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是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西瑟斯马上取来一杯茶水递给对方喝下，总算是让这个垂暮的老人好受了些。 「那场灾祸几乎改变整个大陆的格局。天灾之前，身无长处又最喜欢内斗的人类不过是其他种族眼中的蝼蚁，只能艰难地在夹缝中卑微求生。」 「至于天灾之后发生了什么，那段歷史你应该已经学过了，人类集结起来，趁着各个种族还未完全恢復，开始大举入侵他们领土。」 「那之后，精灵要么沦为奴隶，要么藏身于深林；矮人适时投降，凭着高超的锻造技巧融入到了人族之中；兽人被驱赶到了极北的荒漠之中苟延残喘，不时骚扰一下边境；生育能力低下的龙族为确保种族延续，关闭了所有与龙岛往来的通道，从此大陆上再也不见龙族的身影；而翼族自知无力抵御入侵，在最后一座浮空城即将陷落之际，用魔法驱使浮空城升向传说中的神界入口，最终彻底消失在了天际。」 「没人知道翼族是否真的成功飞升到了神界，也没人知道龙岛是否在数千年的休养中恢復了生机。时至今日，人族的耶兰帝国已经统治了这片大陆数千年，一切都与天灾爆发前不一样了，但唯独由法师们联合创立抵御天灾的巫神教延续了下来。他们扎根在临近天灾封印的北方，将上古封印与天灾的秘密封锁于教内，近些年来行事愈发隐秘。」 菲尔德顿了顿，轻嘆了一口气，相较于往日里威严的院长形象，此时的他更像是个被心事困扰的平凡老者。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召来了多少所谓的『剑仙』，手里又藏了多少能捅破天的秘密。」 「可我更想知道的是，他们启动了无数次召唤阵法，却始终没有找到根绝天灾的方法，究竟是做不到，还是不愿意去做呢？」 -------------------- 第8章 继承的夙愿 第15页 ========================== 感受到菲尔德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西瑟斯抬起头对视，恍惚间似乎在对方那双几近干枯的眼眶里看到了隐隐的泪光。 在这奇异的氛围里，他的心脏也开始不自觉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听见对方颤抖着声音发问：「可这里明明是我们的世界，却要用见不得光的办法驱使那些无辜的异乡人去牺牲去拯救，这么做真的正确吗？」 西瑟斯不知道该如何答覆。 在不久后的一个夜晚里，菲尔德彻底失去了得到答案的机会，他在睡梦中永远闭上了双眼，沉眠时嘴角尚且带着一丝笑意。 西瑟斯想，或许是因为神祇终于聆听到了菲尔德的祈祷，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降临到梦境中为他解答了疑问。 他并不感到难过，只是在那之后把更多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师父死后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唉……」 「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就该让他死在试炼之森里！」 「怪不得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是枉费菲尔德为了栽培他付出那么多心血！」 菲尔德的拥护者也曾训斥西瑟斯表现出的冷血无情，但是在西瑟斯完成学业后申请留校成为导师时，他们还是遵从老院长的遗嘱，在投票箱里投下了支持票。 之后西瑟斯又凭藉着过人的天赋与远超正常人类的寿命，顺理成章地完成了从导师到科主任再到教务主任的晋升。 在此期间，真理学院院长这个备受瞩目的位置歷经了三次更替，最终落入到了被誉为「浴火魔女」的元素科大法师伊莎贝拉的手中，那是一个毫不掩饰自己对权力膨胀野心的女人。 上位之后，因力主开放革新，伊莎贝拉与学院内的一众守旧派元老势同水火，经常在会议上吵到不欢而散。 为了拉拢菲尔德旧派的支持，这位新院长引导西瑟斯找了菲尔德封存在院长办公室秘密地下室里的巫神教资料。 在无数张纸页的夹缝里，西瑟斯见到了半张未能完全销毁的信件，在信中菲尔德叙述了自己于后半生倾尽心血期望达成的夙愿——破解巫神教上古封印的谜团，根绝天灾。 信件上并未写明收件人是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西瑟斯隐隐有种感觉——这封信本应该是留给自己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信件在菲尔德长久的犹豫不决中被销毁了一半，最终未能送出。 是因为不想他被上一代的意志束缚住手脚，还是觉得他没有达成这个夙愿的能力？ 而他是应该选择继承这份遗愿，还是当做这封信并不存在？ 在抉择的分岔路口，西瑟斯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养父曾经凝望自己的那个眼神。 最后，西瑟斯选择拒绝了伊莎贝拉的请求。 在浴火魔女的嘆息声中，火焰吞噬了整个地下室，所有典籍转眼间付之一炬，化为乌有，从此之后，再无第四人知晓菲尔德曾经的研究。 但西瑟斯早以自己的方式秘密地留下了那些有关巫神教的关键资料。 在伊莎贝拉减少对自己的关注之后，西瑟斯将几乎所有授课以外的空余时间投入到了研究菲尔德遗留下来的资料之中，又凭藉从北方巫神教势力范围内收集到的蛛丝马迹，他很快推算出巫神教即将在近期启动法阵召唤下一任救世主。 在做好准备之后，西瑟斯成功在召唤仪式启动之前潜入到了巫神教的老巢内部。 他将面容掩盖在伪装魔法之下，披上暗淡的教袍，在召唤仪式启动当天混入到了负责护卫的教众之中。 虽然统治着巫神教的六位护教贤者并未现身，但西瑟斯知道，他们一定在某个隐秘的角落注视着这场至关重要的仪式的进行。 随着主持仪式的祭司完成漫长的吟唱，大殿之中的法阵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短暂的目眩之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个身穿奇装异服的青年蜷缩着身子出现在了召唤法阵的中央。 很显然，那就是来自高维度位面的救世主。 可是，他真的有能力解决天灾吗？ 西瑟斯在内心发出质疑，而且他相信，当时在场的一众人里，并不只有他是这样想的。 至少就表面上看来，这个异乡人救世主，既没有强健过人的体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异能，甚至乍一看跟西瑟斯在学院里见到的刚入学的新生没什么两样，基本上就是个涉世未深的普通青年人。 而对方甦醒之后，轻易就相信了巫神教主祭的解释，三两下的工夫就接受了自己救世主的身份，表现出来的个性之单纯，让一向没有什么情感波动的西瑟斯都忍不住暗自腹诽起来。 但很快，事实就证明包括西瑟斯在内的大部人都看走了眼。 西瑟斯本想趁着夜色劫走睡着的救世主，带到巫神教的势力范围之外再做进一步打算，却没想到一整个晚上这个救世主都在屋子里来回折腾，一会儿是打开窗户左顾右看，一会儿又贴着墙壁不知道在偷听什么，一直磨蹭到大半夜也不睡觉。 就在西瑟斯的耐心即将耗尽之际，屋子里的救世主做出了让他完全预想不到的举动——看起来单纯又善良的救世主以半夜上厕所怕黑需要陪同为由，脸不红心不跳地诓骗走了一个教徒，随后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掏出藏在衣服底下的烛台敲晕了对方，紧接着就是扒衣服、换装、混入夜巡队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第16页 靠着隐身术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西瑟斯极其罕见地在短短一天之内对同一个人产生了两次截然相反的剧烈情绪波动。 略作思索之后，西瑟斯顺势改变了预定的计划。 他接近安澜，用魔法稍稍改变了对方的外观和体型，又将被击晕的那个倒霉蛋教徒找个地方藏了起来，让对方的伪装不至于马上被识破，同时制造出救世主很快就返回到了屋子内的幻象。 于是，一直到清晨安澜成功逃入山下的城镇时，城堡里也没有任何一个教徒发觉，其实躺在屋内床上的不过是一个魔法幻影。 但是在识破幻象之后，意识到大事不妙的主祭马上就联繫了六位贤者，恰巧其中一位正身处北方，这位贤者立即组织教徒对逃脱的救世主展开了追捕。 而始终隐匿于暗处西瑟斯并没有一路跟随在安澜身边护送对方，只是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侦查魔法，随时关注动向。 在见识过对方一烛台敲晕教徒、果断逃离巫神教老巢的过程之后，西瑟斯就知道这位救世主人不可貌相，体内有着不同于脆弱外表的顽强生命力。 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即使他并未刻意引导，安澜还是朝着试炼之森的方向走去，而那里恰好有一处他用于独处时休息的小屋。 因为巫神教在明，西瑟斯在暗，所以他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制造假象迷惑巫神教的追兵上，同一时间里，巫神教护教贤者带领的追捕队于北方的势力范围内收到了多份目击救世主安澜出没的报告，大大拖延了搜索的效率。 只是幻象魔法终究不是西瑟斯的强项，他也在某种程度上低估了巫神教护教贤者的实力。 在最后一次伪造安澜身影的过程中，手持青色匕首的灰袍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西瑟斯未曾察觉的角落，挥动冰冷的锋刃刺向他的要害。 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的西瑟斯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藏在袖口的传送捲轴。 随着利刃堪堪划过他的腰腹，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试炼之森中。 这之后就是他被安澜发现并引导对方来到了林中小屋。 他之所以选择隐瞒真实身份，假装失忆，是为了降低对方的心理防备，但是事实证明安澜对他的防备心并没有因为他的假失忆而减少太多。 想到这里，西瑟斯缓缓睁开双眼，看向窗外被安置在豌豆田旁边的那盆向日葵。 因为体内的精灵血脉，他生来便具有感知植物的能力，自然在接触到向日葵的一瞬间就发觉到了，这盆安澜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花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植物。 可是明明对方刚被召唤到巫神教城堡时，身边并没有带着那株向日葵，他也没有在对方身上探测到任何空间摺叠魔法或者储物道具存在的痕迹，所以那么一大盆花究竟是如何出现在安澜身边的？ 而且，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直到他遭到巫神教袭击被迫传送之前，他留在安澜身上的侦查魔法都没有监测到向日葵的存在，他传送之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一直到被安澜搀扶到林中小屋里再度醒来的时候，那株向日葵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他的床头。 看来，救世主身上的秘密比他想像的要更多…… 或许，他一开始时应该选择对安澜坦诚相待？ 就在西瑟斯陷入沉思时，下一瞬，他留在安澜身上的魔力突然开始剧烈波动起来。 -------------------- 第9章 玉红草与子母灵稻 ================================ 一段时间之前。 离开小屋的安澜在森林里走了一段距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点，在确认过周围没有什么毒虫勐兽之后，他就开始测试起了异次元园艺商铺的货币兑换功能。 他招唿小恋打开异次元园艺的网页，然后点开角落里的充值按钮。 眼前立即跳出来一个弹窗：「未在您的个人帐户中检测到足够的位面通用货币，无法进行充值，是否自动检索您身上的等价物品进行兑换？」 安澜点击确认。 「经本店系统扫描检测，您身上携带的可兑换物品如下：二手地球成年男性服饰一套，价值2异次元币；手工棕编背篓一件，价值3异次元币；野生大树莓十颗，价值2异次元币……」 顺便一提，他身上的衣服是随着躯体一同从地球穿越带来的，背篓是他用森林当地的原材料亲手编织的工艺品，树莓则是他刚刚在路上顺手摘来、用于测试的野生採集品。 就在安澜以为列表还会继续往下延伸时，系统的扫描却是戛然而止，「扫描完毕，请您在物品列表中勾选有意向进行出售的物品，确认无误后点击兑换按钮继续交易。」 到眼前的结果，安澜有些疑惑，因为除了列表中的这三件物品，他身上还携带着一件从小屋地窖里取出来的银制餐叉，但是这件餐叉却没有被异次元商铺的系统判定为可兑换物品。 明明上次他成功拿偷来的巫神教教徒长袍兑换了10异次元币，为什么这次轮到从西瑟斯小屋里拿出来的餐叉就不行了？ 怀疑异次元商铺的兑换功能是不是出故障了的安澜又不死心地再次点开了喷射豌豆荚的商品页面，严格按照上次购物的流程再次下单购买，但是这次在检测到消费帐户余额不足之后继续跳出的弹窗却是：「未能在您身上检索到足够抵消的等价物品，本次交易自动取消。」 第17页 测试到这里，安澜总算彻底确认，并不是兑换功能出现了故障，而是银制餐叉的的确确无法被他兑换成异次元币。 银制餐叉的价值怎么想都不该低于手工背篓，四件物品凑起来抵消10异次元币肯定是绰绰有余了，但是商铺系统却提示他身上没有足够抵消的物品，这只能说明银制餐叉根本就没有被算在他的所有物内。 那上次的巫神教袍又是怎么被判定成属于他的？ 安澜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幸好当初他刚穿越到巫神教城堡时，小恋在他进入了陌生环境后自动开启了警备模式进行录音，正好这时候派上了用处。 他调出录音，反覆研究自己穿越后在巫神教城堡内进行的所有对话。 在听到巫神教主祭为了诱骗他安心当好救世主而对他许下承诺「身为巫神教钦定的救世主，教内的一切都任你予取予求」时，安澜恍然大悟。 如果他真的留在了巫神教中，身为来自异世的救世主，恐怕之后的地位不会比主祭低多少，不管教众们私下里如何看待他，至少就明面上而言，为了让他死心塌地留在教中牺牲自我，巫神教一定会尽可能满足他的需求，那种普通教众身上穿的教袍肯定是他想要多少件就给多少件。 而根据巫神教主祭的承诺和他救世主的身份，异次元商铺才会将偷来的教袍判定为他的所有物，因为在商铺系统的眼里，某种程度上他跟偷自己家里东西的贼没有区别。 至于他和西瑟斯，严格意义上只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林中小屋里的所有东西他只能借用，要想拿出来交易，至少要得到西瑟斯口头赠予的承诺。 安澜没想异次元商铺的对物品归属的判定居然这么……嗯，该说唯心还是智能呢…… 如果他有机会回到巫神教的老巢，是不是能合理利用兑换功能，将他们的物资都搬空？ 不过，以上仅仅止步于幻想，安澜可不敢再以身犯险回到巫神教里。 至于这次测试完毕之后，他总算搞清楚了手头有哪些东西可以拿去兑换，也大致了解了商铺对物品价值的评定标准。 紧接着，安澜就开始让小恋扫描并下载异次元园艺商铺中他现在能看到的所有一星品类植物的介绍，然后检索其中对他现有处境比较有用处的植物。 之前他购买喷射豌豆荚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现在已经将商铺的真实性确认完毕，自然要好好地把这份金手指利用起来。 一星品类的植物以可食用的农作物和无害的观赏类植物为主，大部分地球上常见的瓜果蔬菜和园艺植物在这一品类里都能找到，还有一些安澜未曾见过的来自其他特殊位面的作物。 一些虽然具有一定危险系数但仍在可控范围内的可食用植物也被排到了一星，其中就包括安澜已经栽种下的喷射豌豆荚和之前看到过的刺牙捲心菜。 此外还零零散散分布着几种有特殊功效但是并不十分突出的植物，例如佩戴后可以改变梦境的怀梦草、食用后可以短暂浮空的掌中芥、散发的光芒可以让人看见灵魂的洞冥草等等。 而没有在一星品类中找到的走路向日葵，安澜猜想大概是在二星或者三星品类中。 浏览完小恋初步筛选出来的植物列表后，安澜初步选定了其中两种植物，作为一星品类中后续的主要种植对象。 这两种植物分别是「玉红草」与「子母灵稻」。 「玉红草，来自编号7374的仙侠位面，生长在该位面被称为崑崙之墟的古地，通体赤红如血，枝叶仿佛玉石雕琢而成，生长范围十米内充斥着扑鼻的酒香。」 「相传玉红草是当地统治者用于酿造被称为『琼浆玉露』的仙酒的原材料，而它本身其实具有比仙酒强烈千百倍的酒性，普通人服用之后会醉倒三百年之久，在漫长的醉梦之中沉眠不醒。因为深受当地酒类爱好者的追捧，玉红草在过度採摘之下曾一度濒临灭绝。」 「根据本店专家的测量，未经稀释的玉红草汁液就食用功效上而言基本上可以视作极高纯度的酒精，但因为受仙侠位面独有的『灵气』能量影响，玉红草提供的酒精成分并不会对人体造成过大的损害，只是把喝一滴就死变成了喝一滴就睡三百年而已。」 「不过，亲爱的顾客不用担心误食玉红草会产生不良后果，本店出售的玉红草种子为独家特供的专家改良品种，种植在不受灵气影响的环境之中，改良版玉红草的食用功效只会接近于普通人也能接受的酒精饮品，只有长期持续地为其提供灵气，它体内的汁液浓度才会达到传送中能让人醉倒三百年的程度。」 「专家精心培育改良，只为身体承受不来三百年醉梦的你而出售，所有位面只此一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选中玉红草的原因显而易见，安澜打算酿造果酒作为一星阶段长期收益的来源。 因为对园艺的喜爱，安澜在闲暇时也喜欢拿种田游戏打发时间，所以当他看见玉红草的特性时，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在各个种田游戏中都十分流行的「酿酒流」。 根据安澜零成本手工编造的背篓得到了比树莓更高的价值判定可以知道，跟地球上很多模拟种田的游戏一样，在异次元园艺商铺的兑换功能中，不直接出售原材料，而是将其经过加工处理成工匠物品，往往能得到更高的收益。 而且酿造果酒只需要有合适的密闭容器和阴凉通风的环境，加入水、富含酒精的玉红草和採集来的水果，就能源源不断地产出收益。 第18页 于情于理，酿酒都是他在当下处境里的最优选择。 至于选中子母灵稻，则是因为他身为一个华夏人的小小私心。 「子母灵稻，来自编号7001的仙侠位面，只需种下一株母稻，即可连根生出千万株子稻，让农民伯伯不必辛苦下田栽秧，让没毕业的大学生也能化身农业大亨的摆烂神器！」 「子母灵稻的母体在生长周期内会不断蔓延自己的地下根系，直到达到极限范围，根系覆盖的地域则会持续生长出子稻，一株母稻可以匹敌一亩田的普通水稻。根据本店粗略估计，一株在灵气环境中完全生长的子母灵稻，产出的稻米足够一个正常的人类成年男性食用一年时间。」 「当然，来自非仙侠位面的顾客也不必担心，在非灵气环境中生长的子母灵稻虽然生产力有所下滑，但仍然能够产出数千倍于普通水稻的稻米，同时本店也会根据顾客的收件地址适当予以折扣～」 「小小几株稻苗就能达成近一年份的大米饭自由，性价比高到店长赔本倒贴快递费出售，你一株我一株，让可恶的黑心资本家亏到每天骑自行车跨星系上班！」 华夏人的饭桌上怎么能没有米饭呢？哪怕是在异世界也一样。 看到有子母灵稻之后，虽然被迫穿越离开地球不过短短数天，安澜却已经开始想念那一口香喷喷的白米饭了。 思绪正半飘飞着，下一秒，已经锻鍊出高超警觉的安澜却是听见了细碎而紧密的脚步声向着他所在的位置接近，感觉像是有不下四五个人。 来不及细想是不是巫神教的追兵找来了，心中警铃大作的安澜已经下意识地飞快爬上了一旁的树杈，借着茂密的枝叶掩盖住身形。 -------------------- 植物原型：古籍《尸子》-玉红草 第10章 对峙的陌生精灵 =============================== 随着脚步声不断接近，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树丛，飞奔到了不远处的草地中央。 褐色的捲髮，叶片般的尖耳，那分明是一个安澜没见过的精灵！ 提到精灵这个种族，往往会给人以美丽纤细的刻板印象，可是此时出现在安澜眼前的这个精灵，虽然容貌也不差，体格却是异常地高大健壮，光是两只手臂就有安澜的小腿那么粗，躯体上盘虬的肌肉更是将身上的皮铠撑到鼓起。 安澜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个高大的精灵一拳大概能打死三个自己。 不过至少来者与巫神教无关，他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早在发现精灵像柱下的贡品时，安澜就猜测森林附近有精灵的聚集地，所以此刻见到除了西瑟斯以外的精灵，他倒也不怎么奇怪。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紧接着又是连续不断的脚步声响起，安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五个手持弓箭的精灵嗖嗖几下就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将那个高大的精灵团团围住。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纵使高大精灵再怎么强壮，被四五个精灵手持弓箭围攻，还是会施展不开手脚。 眼见精灵们陷入对峙僵局，带着奇异韵律的吟唱声突然自不远处响起。 「以森林母神之名，根系啊，退去吧。」 只见一道翠色的光芒从手持弓箭的精灵们身后涌现，洒向高大精灵背后的树丛，在光芒的笼罩下，一众植物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开始扭曲着身体向两侧蠕动，很快就将被原先树丛掩盖着的地形暴露了出来——后方竟然是一个颇高的断崖，如果毫无防备地直接往下跳的话，至少也得摔断一条腿。 高大精灵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 「束手就擒吧，加农，毕竟我们算得上是从小认识到大的伙伴，我也不想见到你被护卫们围攻的丑态。」 声音落下，出现在一众精灵护卫身后的，是一个脸庞美得近乎雌雄莫辨的金髮精灵，他的衣着明显要比其他精灵更加华丽，手中更是紧握着一柄顶部镶嵌着翠绿宝石的长杖。 「伙伴？奎恩，亏你说得出口。」在冰冷箭头的威胁下，名唤加农的高大精灵并没有冒险去伸手握住腰间的匕首，只是以言语回击：「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要下手就抓紧时间吧，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认命跟你们回去的。」 「可是，这里已经完全脱离了森林母神的庇护，你看，连一棵先祖之树都见不到了，说不定哪个角落里就藏着个鬼鬼祟祟的人类，等着把你迷晕带走，像你这样骄傲的族中强者，肯定不愿意沦为人类的奴隶吧？」 奎恩的脸上仍带着面具般的完美微笑，「乖乖跟我回去，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在主祭面前求求情，让你死得痛快一点，总比被人类带走折磨要强。」 听到这里，某个藏在角落里鬼鬼祟祟的安姓人类默默强压下了打喷嚏的冲动。 面对奎恩带着些许挑衅意味的话语，加农嗤之以鼻：「你觉得是我想逃？明明是你们容不下我，逼着我做出这样的选择。」 奎恩紧接着反驳：「母神赐予了整整十二条戒律，谁叫你偏偏要犯蠢，违背了其中严重程度仅次于渎神和叛族的那一条呢？」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犯了错，但是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族群的事。」加农冷冷地望向躲在护卫身后的奎恩，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鄙夷，「所以，就算要审判我，也只有母神可以。奎恩，你和你背后的那群神官，没有一个有这个资格。」 第19页 奎恩脸上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像是有一条细微的裂缝在面具上不断蔓延，「噢，那你对得起艾维吗？那个被你抛弃的小可怜，你不是在写给他的信里说，你爱他吗？」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可是，你却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扔下了他，独自逃走了，亏他还在地牢里把一切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多么痴情多么可怜的孩子啊。」 安澜能察觉在说到「爱」「情」这两个字眼时，奎恩的声音稍稍加重了几分，那张精緻的脸上也随之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厌恶之情，仿佛之于他而言，光是简单提及这件事就是对自身纯洁的玷污。 但见到自己的话成功让面前的加农陷入了沉默，奎恩眼中对于折磨对手的兴奋很快又压过了嫌恶，那张本该用来吟唱赐福的嘴开始连番吐出恶毒的话语：「难道你捨得把你的小情人留下来，独自悽惨地接受刑罚？需不需我把你写在信里的那些肉麻的话回忆一遍，那些信件可真是让我印象深刻——我是指，把我噁心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随着一声冷笑，噤声了半晌的加农终于再次开口：「有关信件的事情，我早就在神殿里说清楚了，是我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也是我主动违背戒律引诱了艾维。那小子一直都很崇拜我，所以只要我随口说些甜言蜜语，他就心甘情愿地向我奉献了一切，甚至自愿替我背罪。」 「至于说爱？那种情绪上头的时候随手就能写下来的话你也敢信，奎恩，难怪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个缺爱的老处男。」 闻言，奎恩也不再维持神官的体面，厉声呵斥：「闭嘴！作为祖树神殿的预备神官，我这副身躯早已归属给了森林母神，哪会像你这种贱民一样沉湎于欲望？！」 「别说大话了，谁不知道神殿里的神官是全族里最饥渴的，越是强求守贞，越是欲焰难消，要不然当年神殿里怎么会闹出那样的丑闻，沦落到现如今威信全无的地步？」眼见奎恩因为自己的话瞬间瞪大了双眼，加农适时发出了嘲讽似的笑声：「呵，真抱歉，我一时间竟然忘了，当初因为丑闻引咎自尽的神官不就是你的父亲吗？」 加农的话明显击中了奎恩的痛点，那张美丽的脸庞登时微微扭曲起来，他激动到几乎浑身颤抖，挥动长杖指向对方，「给我马上放箭，杀了他！」 「可是，族长和主祭大人都说要活捉……」 「我说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奎恩癫狂了一般尖声喊道，一连泄愤似地喊了数声，他才稍稍冷静下来，对着犹豫的精灵补充说：「下手吧，就算族长和主祭怪罪下来，有我顶着，不会连累你们的。」 只是下一秒，没等一众精灵在得到带队神官的保证之后开始瞄准，一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的加农已经抢先做出了反应。 只见加农的手在腰侧划过，手中的匕首瞬间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弹射向被一众精灵护卫挡在身后的奎恩。 或许是曾经见识过加农这一招的威力，几位护卫都下意识地抬弓护在了自己的面前。 奎恩甚至来不及吟唱咒语，就立即激活了储存在长杖顶部宝石中的神恩庇护——这是只有深受森林母神眷顾的神殿主祭才能够施展的高等神术，能够让受到庇护的对象在短时间内处于不受任何伤害影响的无敌状态。 自当年的恶劣丑闻流出之后，失去母神垂怜的祖树神殿就再无任何一任主祭能够施展神恩庇护。奎恩手中的这把神恩长杖是数百年之前一位主祭的遗物，现任主祭将这珍稀的法器赐予他，并嘱咐只有生死攸关的时刻才能启动其中的神术。 因为长杖顶部的宝石只能承担一次神恩庇护的消耗，在施展过这道神术之后，这把长杖也彻底成为了无用的废物。 然而，令奎恩没想到的是，他释放庇护术之后，那把原本冲着他头颅飞来的匕首在空中划过一个极其刁钻的弧度，却是掠过他的侧脸，嗖地一声落在了他身后的树丛中。 奎恩瞬间意识到，这不过是加农的虚晃一招，他的真正目的从来都不是偷袭自己。 但是，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加农已经朝着断崖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奎恩和一众精灵的眼前。 奎恩急忙冲到断崖前往下方探望——没有血迹，没有草木被碾压的痕迹，加农居然不仅没有摔死，甚至毫髮无损地通过跳下断崖逃离了。 意识到这场追捕即将功亏一篑，奎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下达了命令，「你们之中留下一个护送我回去，剩下的几个，趁他还没跑远，快到下面去追，绝对不能让他离开试炼之森的范围！」 确认了由哪个护卫护送奎恩返回聚集地之后，其余的几个护卫急忙朝着断崖下方的路径跑去。 只是如果加农真的通过跳下断崖的方式逃脱了，以他们的速度肯定是赶不上了。 等到精灵神官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远处，围观了这场追捕全程的路人安澜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下了树杈。 但是，那个高大的精灵真的通过断崖逃脱了吗？ 为确保安全，安澜有些犹豫地站在断崖还有一定距离的草地上。 理性告诉他，他应该马上离开这个位置，避免被搜捕归来的精灵护卫发现，牵扯进他们族群内部的矛盾里。 只是，有时候命运的发展容不得多一秒的考虑。 第20页 就在安澜在第六感的作用下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此前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藤蔓，正悄无声息地蜿蜒爬向他所在的位置。 下一个瞬间，那根藤蔓仿佛捕食猎物的毒蛇一般突然弹起，死死缠住了他的脚踝。 安澜甚至来不及反应去挣脱，那根藤蔓就以巨大的力量拖动着他向断崖下方的位置滑落。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眼花，随后就被不断冒出来的藤蔓束缚住了手脚。 紧接着，一个充满青草气息的躯体贴近他的背后，将一把冰冷的刀刃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别动，小心我手一抖……就要了你的狗命」 -------------------- 第11章 深陷危机 ========================= 小恋几乎是在安澜遭受威胁的瞬间就进入了警备模式，并且开始不断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只可惜在这个没有任何网络覆盖的异世界，它发出再多信号也无法联繫上远在另一个位面的地球联盟警卫队。 而在身后的精灵发出声音的那一刻，清醒过来的安澜就已经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毕竟就在不久前，他才偷听着对方跟神官奎恩说了好几句话——很显然，此刻正拿刀对准他要害的，就是假装跳崖逃脱，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离开断崖下方位置的加农。 安澜的手脚被藤蔓紧紧束缚着，高大的精灵又用手肘将他的身躯抵在粗糙的岩壁上，他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快速扫过四周的环境。 原来就在断崖的正下方，恰好有一处足够容纳两个成年男性的天然岩石凹陷，根据地面上少许的羽毛和鸟类筑巢的痕迹，可以判断这里曾经是某些勐禽的巢穴。 从断崖上方垂落下来的枝叶和藤蔓掩盖住了洞口，加上断崖的角度问题，从此前奎恩、安澜和一众精灵护卫身处的位置向下方看，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这个视觉死角的存在。 能够轻松发现这个藏身处的，大概只有传说中长着翅膀的翼族了吧。 所以，加农是受幸运之神的眷顾碰巧掉入了这个凹陷，还是早就知晓了这个视线盲区的存在，故意将一众追捕者骗来断崖边，然后演戏给他们看呢？ 安澜的思考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他很快就感觉到精灵手中的刀锋又多贴近了自己脖颈间的肌肤几分。 「被人拿刀指着脖子还能走神，看来你不仅偷偷摸摸的本事不小，胆子也挺大的。」精灵嘴上说着有些调笑的话，语气却是冷冰冰的，丝毫没有温度，「快说，你鬼鬼祟祟藏着的意图是什么？」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让人直冒鸡皮疙瘩的杀意，安澜知道，这或许是自己穿越异世界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刻，只要说错一句话，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喉咙。 但至少对方还是主动询问了自己的信息，而不是直接动手杀死自己，或许这个精灵还是有被口头劝服的可能的？ 安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一边斟酌着语句一边说：「我是个流浪者，来这里是为了採集些食物做饭。我就和我的同伴住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屋里，那里比较接近森林的外围，所以你可能没有见过。」 不管是根据当下的处境还是过往的经验，示弱都是安澜此时最能确保自身安全的选择。 精灵对人类的憎恶主要源自于偷猎者的拐卖行为，他没有能力把自己伪装成其他种族，那就必须把自己往与精灵偷猎者截然相反的方向塑造，最好是同样会遭受其他人类欺凌迫害的底层人物，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提起同是精灵的西瑟斯作为採信的证据。 「不瞒你说，我的同伴——他叫西瑟斯，也是个精灵，或许你们认识……」 加农冷笑着打断了安澜的话语：「一个精灵，跟一个人类做同伴，你可真，这种没过脑子的瞎话都说得出口，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了。」 闻言，安澜的心跳勐然停了半拍，只是还没等他补充解释，就听见对方继续说：「更何况，我在这试炼之森生活了上百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个名字叫做西瑟斯的精灵，你撒谎也不打打草稿吗？」 安澜瞬间陷入到了短暂的头脑风暴之中。 虽然他心里早早就确定了西瑟斯是个离群独居的独行精灵，但还是猜测对方或多或少会跟自己的族群进行一些交流联繫，没想到加农的话直接否决了这一点可能性。 难道说自己之前猜错了，西瑟斯跟试炼之森的精灵族群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不不，他不能因为加农的话自乱阵脚，说不定加农是试图用谎话诈自己。 安澜来不及仔细去思索，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说法：「我跟这位西瑟斯先生认识不久，我只知道他喜欢独来独往，平时主要住在其他地方，只隔一段时间会来森林里的小屋休息一阵子，你们不知道他的存在也算情有可原吧。」 这里安澜不过是想要瞎编以圆上之前的话，他估计料想不到自己反而是误打误撞之间蒙中了某种角度的真相。 「至于我为什么会愿意跟一个精灵搭伙过日子，如果不是穷到快饿死了，谁愿意做这种事情……」 听完解释的加农低头看了一眼对方身上的破洞裤和打满了稀奇古怪补丁的上衣，随后有些鄙夷地回覆：「你的想法，倒是跟那些自愿留在人类社会里的精灵一样。」 第21页 感觉到对方的心防稍稍放下了些，安澜松了口气，开始乘胜追击：「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那个小屋见西瑟斯，正好你不是要躲避追捕，说不定我能说服他让你躲在地窖里。」 要离开断崖，加农就必须解开他身上的束缚，至于那之后是找寻时机逃跑，还是将加农带回小屋之后再向西瑟斯求助，都可以在路上慢慢考虑。 然而，安澜的打算终究还是落空了。 明明刚刚对方还有所松懈，此刻态度却突然又冷淡了下来，「人类最擅长的就是欺骗和背叛，不管是对异族还是自己人。所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打算先骗我带你上断崖，再让埋伏的同伴袭击我？」 「如果我还有别的同伴跟着的话，早在断崖上就被你和那群追兵发现了——我能躲在旁边一直不被发现，不就是因为我只有一个人不容易被发现吗？」 「你不是说你和所谓的西瑟斯先生住在不远处的小屋里，说不定精灵是假的，小屋是真的，里面就藏着一伙全副武装的偷猎者。」 「那我有什么必要脱离同伙独自行动，这不是自寻死路？」 「曾经有偷猎者不惜拿自己的女儿当诱饵，将善良的精灵矇骗到陷阱之中，有这样的例子在前，你说，人类为了金钱利益，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安澜彻底哑然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无意中戳错了加农的哪根神经，又或者刚刚加农稍稍放松的表现不过是在故意逗弄自己，眼下对方居然把他能想到的所有解释全部驳倒了，他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怎么？想不出藉口了？」加农半带威胁地用手中的匕首虚划了一下。 「反正，我怎么说你都觉得是假的，是谎话，那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事已至此，安澜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有些自嘲地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只是想让你放我走，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这下轮到加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或许是安澜的话让他想起了不久前被其他精灵们围攻的自己，那个跟此刻的安澜一样百口莫辩，说得再多也只能得到神官的挑衅和侮辱的自己。 就在安澜的心脏渐渐跌入谷底之际，加农终于缓缓收回了悬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原本紧紧缠绕在安澜手脚上的藤蔓也开始缓缓松动，「我答应你，看在你表现得还算有趣的份上，我会放你走的。」 然而，加农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 不等心脏又升回到胸口的安澜问出口那句「真的吗」，他就听见身后的精灵冷冷地补充：「但是，或许不是按照你期望的方式。」 安澜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巨大的推力涌现。 他竭力扭过头，看向身后的精灵。 意识到对方真正意图的瞬间，求生的本能让安澜的双手勐然爆发出了远超平时的力量，他成功挣脱了堪堪解绑到一半的藤蔓，将手伸向四周，试图抓住什么事物让自己不至于马上滚落。 这短短的一秒钟里，他能接触到的最近的事物除了洞口的藤蔓就是身后的精灵。 来不及做选择的安澜成功抓住了加农的脚踝！ 然而，岩洞内部的位置本来就异常狭窄，再强壮的战士也无法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保持自身的平衡，在被安澜用全身力气拉住脚踝的同时，加农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被已经两只脚都完全踏空的安澜拉出了洞口。 「该死！」 只听见精灵有些错愕的咒骂响起，下一秒，安澜的眼前再度天旋地转，无力回天的他就这么连带着加农，一同朝着断崖下方滚落下去。 撞击伴随着剧烈的钝痛传来，在安澜松开死死抓着精灵脚踝的手，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印象是耳畔小恋那急切的警报声，还有短短一瞬间里眼睛抓捕到的精灵那冰冷与惊愕交错的眼神。 …… 安澜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昏黄了。 他躺在一片碎石堆里，抬头就能看见上方的断崖，但是向四周张望之后，却没有看到被自己拉下来的加农的身影。 是在醒过来之后独自离开了吗？ 还好，至少对方在某种程度上还是遵守了诺言，没有趁他昏迷的时候偷袭。 知觉逐步恢復的同时，各种细碎的痛感密密麻麻地从四肢百骸不断袭向安澜的大脑，让他忍不住瞬间痛唿出声。 「严重警告！检测您身上存在多处软组织损伤，右小腿严重割伤，存在失血过多的风险，建议您尽快到最近的医院就医，正在为您发送紧急医疗救护申请……滴滴滴，信号发送失败，正在重新发送信号……」 「小恋，这里叫不到救护车的，停下来吧。」安澜无力地发声。 不幸中的万幸，最后快摔落地面的时候，有几颗歪脖子树的树杈给他做了缓冲，让他不至于直接摔死。 但是他现在的状态，不死也算半残了。 适应了身上的疼痛之后，因为一段时间的昏迷，飢饿、干渴和疲惫感源源不断地涌现，虽然小恋提示他小腿上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但是安澜已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躺着的话，真的会死吧…… 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到地球了…… 马上就能解脱了…… 想到这，已经伤痕累累的安澜苦涩地勾起了嘴角，他只是想要好好活着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第22页 但是，想归想，轻言放弃可不是他晨曦福利院一哥的做事风格。 安澜狠狠地一口咬在自己的舌尖上，刺激着自己不再昏睡过去。 他一定要想办法做点什么自救！ -------------------- 第12章 死地白绒 ========================= 安澜艰难地用手臂支起上半身，看向受伤最严重的右小腿。 入眼的是一片血肉模煳，从断崖边摔落到碎石堆上时，有块边沿锋利的岩石直接划破了他的牛仔裤，连带着右侧小腿肚上撕裂开一道一指宽的伤口，伤口周围大片大片凝结的血块与碎裂的布料粘连在了一起，只看一眼就知道失血量极大。 看来小恋说得没错，他必须得马上想办法包扎伤口。 安澜身上背着的棕编背篓早在被精灵拉下山崖的时候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所幸他把餐叉和树莓都放在了口袋里，这才不至于要徒手去处理伤口。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把银制餐叉，忍着痛用餐叉挑出伤口周围的碎石和布料，然后撕下那一段本来就破损得差不多的裤腿，用来作为包扎的布料。 就在安澜打算强行用布料进行止血时，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 跟此前精灵们的脚步声不同，这声响明显要更稀松缓慢。 安澜的第一反应是，有什么野兽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吸引过来了。 他竭力支起身子，朝着附近的一棵树爬去，但此时的他用尽全力也不过是爬到了树荫下，靠着树干和杂草虚掩住身形，在小腿受伤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要想爬上树杈简直是天方夜谭。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安澜靠在树边无奈地笑了笑。 出门半路撞见精灵对峙结果被殃及无辜，被拉下断崖被精灵拿刀威胁又被推下断崖，现在还要在受伤的情况下遇见野兽，他可真是要在一天里把一辈子的霉运都撞完了。 难不成老天爷就一点活路也不给他留吗？ 随着声响不断接近，安澜的心跳也愈发急促。 然而，最后出现在草丛中央的不是想像中形容可怖的勐兽，而是一片有些眼熟的油光水滑的黑皮毛——那不是他在发现精灵像柱的那一天遇见的黑兽吗？ 回想起黑兽是纯食草动物的安澜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出现在眼前的这只是不是自己之前遇到同一只黑兽，但是他还清楚地记着，这种生物爱好各种甜味的果实，虽然体型庞大，胆子却极小，精灵像柱不过是流下了几滴血泪，就把它吓得屁滚尿流。 另一头，刚钻出草丛的黑兽因为飘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很快就发现了躺在树荫下的安澜，它有些犹豫地在原地打起转来，看样子是随时准备在安澜起身时逃跑。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躺在树荫下的安澜始终没有什么动静，或许是误以为半天不动弹又浑身血腥味的安澜已经死了，又或者是确认安澜已经没有了能威胁到它的能力，黑兽开始慢吞吞地向着附近的一处杂草堆爬来，然后埋头翻找起什么来。 好奇地观察着黑兽动作的安澜很快发现它移动的速度比起印象里要慢上不少，目光向黑兽周身，他这才察觉到这头黑兽好像跟自己一样也受了伤，甚至就连伤口的位置也差不多，就在黑兽朝向安澜这边的小腿侧面上，有着一道鲜红的爪痕，像是受到什么勐兽袭击之后留下的。 没一会儿，黑兽就从杂草堆里叼出了几株顶部开着雪白绒花的植物， 也许是因为接受不了这种植物的口味，黑兽只很勉强地咬住了其中一株，含在口中咀嚼了起来，剩下的几株白花都随意地放在了脚边。 一边咀嚼，黑兽圆滚滚的眼睛里还不断淌出晶莹的泪水，仿佛它正在经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折磨。 在咀嚼得差不多了之后，黑兽扭过头，用鲜红的长舌将已经咀嚼成一团煳煳的白花涂抹在了腿侧的伤口上。 安澜看到这里也就明白了，那种白色小绒花大概是某种有治疗功效的药草。 既然如此，他是不是能把黑兽剩下的那几株药草利用起来？ 安澜让小恋打开此前下载到本地资料库的一星品类植物资料，希望能找到关于这株药草的详细信息。 因为已经对下载好的数据提前进行了智能分类，小恋只对着那株药草稍稍扫描了一下，就成功检索到了相关介绍。 「死地白绒，来自编号为7311的魔法位面，是一种有着高浓度疗愈成分的珍稀药草，常被当地的药剂师用于强效急救药水的制作。」 「因为依赖于汲取刚死去不久的动物尸体的血液养分生长，死地白绒只生长在如悬崖峭壁之类的绝地，或者刚爆发战争不久的战场之中，被视作死亡与危险的象徵。但同时，它又常常是伤患们在绝境中生存的唯一希望，所以又被称作『生命女神的眷顾』。只需要将足量的死地白绒整株捣碎，把汁液和纤维覆盖在割伤或撕裂伤等外伤的伤口处，即可在短时间内使其癒合，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除了治癒伤口的功效之外值得注意的还有一点，死地白绒虽然并无任何毒性，食用之后也能够提供一定的疗愈效果，但是它的汁液有着一般生物无法忍受的强烈苦涩味，入口后极易引起干呕等不良反应，所以并不推荐有正常味觉的顾客进行食用。」 最后按照惯例本应该有一段异次元园艺商铺的gg宣传语，小恋非常人性化地将其删除了。 第23页 确认了药草的功效之后，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取到黑兽身边的那几株死地白绒。 在处理好伤口之后，黑兽就懒洋洋地趴下了身子休息了起来，那几株剩下的死地白绒就被它半掩在胖乎乎的身子底下。 早就知道了黑兽胆子小的安澜先是打算吓跑它。 他先用手拍打了几下树干，发出动静把黑兽惊醒，然后半支起身子假装要起来。 安澜原本以为黑兽会被直接吓跑，但没想到，黑兽确实因为他起身的假动作动弹了一下，但或许是因为不想用到受伤的那只腿，它只是抬脚朝着远离安澜的方向滚动了一下身子。 这一滚直接就把好几株药草全压到了身下，只剩下一株完好无损的死地白绒还躺在稍远些位置，如果黑兽再滚远些就要全军覆没了。 生怕最后一株死地白绒受损的安澜立马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不行，他必须想办法把黑兽吸引到自己这边。 很快，安澜又想起黑兽嗜好甜食，而刚好他身上有此前采来测试用的树莓。 安澜把手往裤子另一侧的口袋一掏——大部分树莓早就在他滚落的过程中被压扁，成了黏煳煳的一团，只有零星几颗大概还能看出原本饱满的果实形状。 手头也没有其他用得上的食物了，只希望那黑兽不要嫌弃吧。 安澜嘆了口气，随手捡了片大点的叶子，把所有树莓都放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刚刚咀嚼过味道极苦的死地白绒，嗜甜的黑兽一下子就被成熟树莓散发出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用湿漉漉的小眼睛在安澜和他手边的树莓之间来回张望着，一副想吃又犹豫着不敢冒险靠近的样子。 眼见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安澜赶紧支起身子艰难地爬向远离树莓的位置，好让黑兽能够安心地过来享受美食。 在他离开树莓一段距离之后，已经嘴馋到流口水的黑兽马上就屁颠屁颠地扑了过来，在轻嗅了几下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它欢快地舔食起了叶片上的树莓煳煳。 安澜抓紧时机，爬到黑兽遗弃下的死地白绒之前，把剩下那株完整的绒花塞进了嘴巴里。 很快，他就为自己这有些轻率的举动感到了后悔。 雪白绒花入口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滋味在他的舌尖瀰漫开来，伴着浓重的腥臭味直冲鼻腔，随着胃部酸水一阵翻涌，安澜险些无法控制地干呕出声。 他总算明白了之前黑兽为什么会在咀嚼死地白绒时痛哭流涕，让嗜好甜味的的生物感受这种程度的苦味，跟下地狱受折磨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靠着求生的信念，安澜咬牙坚持，还是成功克制住了作呕的冲动。 也不知道咀嚼了多少下，在他的味蕾彻底失灵之前，安澜吐出已经基本嚼碎成煳状的死地白绒，按照异次元园艺商铺上描述的方法，把药煳涂抹在了右小腿的伤口上。 与入口后那可怕又刺激的味道截然相反，死地白绒的药煳敷在伤口上之后，带来的感受却是令人极度舒适的，安澜很快就感觉到了丝丝缕缕轻柔舒适的凉意，从伤口处不断扩散向整个小腿，快速修復着破损的肌肉组织，连带着萦绕周身的疲惫感也消退了不少。 安澜渐渐放松下来，他知道如果有危险接近，黑兽会第一时间逃跑发出动静，所以依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安心闭上双眼休息起来，静静地等待等伤口上的死地白绒发挥效果。 大概几分钟过去之后，黑兽早已吃完了安澜留下的树莓，休息了一小会儿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安澜睁开眼看向受伤的右腿——覆盖在伤口上的药煳已经凝结成了一片没有水分的干壳，揭开之后，原本血肉模煳的伤口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只余下光滑如初的肌肤。 死地白绒的恢復效果比他想像的要更加惊人。 安澜搀扶着身旁的树干站起身来，或许是因为咀嚼吞咽过药汁的缘故，他感觉身上的钝伤似乎也恢復了一些。 只是身上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地方在隐隐作痛，安澜想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尽快赶回小屋，只好找到了一根粗木棍当做支撑，在小恋的方位指引下，一路朝着小屋的方向走去。 他还没走多远的距离，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 植物原型：哈利波特-白鲜 第13章 恢復记忆 ========================= 在感应到安澜遭遇危险的第一时间，西瑟斯就冲出了小屋，朝着魔法感应到的方位赶去。 但在中途，他却险些撞上一伙全副武装进行搜捕行动的翡翠羽部族精灵卫兵。 虽然以西瑟斯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不留一丝痕迹地处理掉这伙精灵卫兵，但在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选择了蛰伏片刻，等待这群野精灵离开这片区域。 名为翡翠羽的野精灵部族，于数百年前自远方迁徙而来，与真理学院签订了和平共处、互不干涉的盟约，聚集居住在试炼之森核心地带的月落湖周围，是当世仅存的五支野精灵部族之一。 同时，那也是他体内精灵血脉的根源，是曾经带给他诸多痛苦与折磨的故土。 不过，过去的种种已成往事，百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情感淡薄的西瑟斯早已学会了无视那些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烦恼的人事物，他对那些苦大仇深的戏码丝毫不感兴趣，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第24页 所以，除了每隔一年，西瑟斯会遵循精灵的习性回到森林之中，独处一段时间感应自然之力，大部分时候他都居住在真理学院分配给自己的高级员工住所内，全心全意投入到教学任务之中。 受他布置在小屋周围的干扰阵法影响，除了部分受他信任的同伴之外，任何生物来到小屋周围都只会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然后无意识地绕边走开，确保了不会有什么陌生的外来者入侵闲置时的小屋或者打扰他的独处休息。 又因为西瑟斯在选址之初就有意识地避开了野精灵们的活动范围，将小屋建造在了试炼之森的外围，所以翡翠羽部族直到现在都没有发觉到他的存在。 不管是从真理学院导师还是精灵族裔的角度出发，于情于理，西瑟斯都不想与翡翠羽部族的精灵起正面冲突。 只是，已经在试炼之森小屋周围多年未曾见过野精灵的西瑟斯还是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他知道部族内部有着严禁野精灵成员无故离开领地范围的规定，违者将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一方面为了避免有精灵落单被偷猎者抓住，一方面则是为了防止月落湖的准确方位被发现，引来贪婪的人类贩子组织入侵。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部族的首领捨得冒着暴露领地位置的危险，将本就不多的精灵卫兵派遣到超出祖树保护范围的区域进行搜捕？ 没有跟安澜一样遇见受追捕主人公的西瑟斯自然无法知晓背后的因果。 然而，他不过因为这伙精灵卫兵在赶赴救援安澜的路上稍稍停顿了片刻，另一头的安澜就已经结束了与加农的对话，毫无防备地跌落了山崖。 感应到安澜那一头传递来的危急讯息，西瑟斯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口中也吟唱起了极耗费魔力的瞬移术魔法。 但在下一秒，就在他刚用瞬移术朝着安澜的方向移动一段距离后，留在安澜身上的魔法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地失去了响应。 西瑟斯的心跳瞬间停了半拍。 他施展在安澜身上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侦查魔法，而是感知科的中位法术「追视之眼」，这种法术能够让施术者即使相隔千里也能够随时随地感知受影响的目标，即使目标伪装、隐身甚至死亡，追视之眼也能够锁定到对方灵魂所处的位置。 当下追视之眼在他没有主动解除的情况下失去了反馈，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能够施展中位甚至更高位法术的施法者接触到了安澜，然后强行破除了他身上的魔法，要么是安澜无意中接触到了什么特殊的禁魔道具，使得他身上的魔法被暂时屏蔽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眼下西瑟斯都失去了寻找安澜的唯一线索。 他本想按照之前的方向继续前进，但试炼之森如此庞大，在不确定标记物准确方位的情况下，即使是能够感知植物的精灵，在前进一段距离之后也会彻底迷失方向，这样找寻安澜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从中午一直搜寻到傍晚，途中也曾路过一处残留着打斗痕迹的断崖，但是在对崖底施展侦查魔法之后，西瑟斯却没有感应到任何安澜的踪迹。 就在西瑟斯心生一丝悔意，反思当初应该直接无视那群精灵卫兵赶去救援安澜时，他突然间又感知到了安澜身上的追视之眼魔法。 根据追视之眼传来的讯息，对方身上只是受到了一些轻微的外伤，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西瑟斯来不及多想安澜到底遭遇了什么，立即朝着魔法锁定的方位赶去，很快就在断崖下方附近的树林里找到了正杵着一根木棍充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的安澜。 「西瑟斯！」 终于在这片森林之中见到了唯一一张算得上友善可靠的面孔，安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甩开木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抱住了对方。 不过他也就是劫后余生有些情绪上头了，知道精灵不一定喜欢这种过于亲昵的举动，安澜很快就松开了手。 因为这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拥抱，精灵在原地楞神了半晌，随后还是皱着眉头上前搀扶住了对方。 在西瑟斯的帮助下，安澜成功地在夜晚到来之前返回到了小屋。 一路上，他跟西瑟斯讲述了此前的遭遇，从在断崖上旁观了神官带领的精灵卫兵围攻加农，到他被加农挟持并推下断崖，再到在断崖下偶然遇见了黑兽寻找死地白绒，最后侥倖捡回一条性命。 「真抱歉，西瑟斯先生，这次什么食物都没带回来，晚上估计要让你饿肚子了。」 虽然自己的肚子也已经饿得不行了，安澜更多地还是对没能为西瑟斯带回来食物感到抱歉，毕竟当初他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留下来能照顾好受伤的西瑟斯，结果没两天就把自己也弄成了个伤患。 闻言，西瑟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等等」就朝着屋外走去。 反应过来对方是想要独自进森林採集食物的安澜看了眼窗外已经几近漆黑的天空，他本想开口阻拦，因为精灵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復，森林里的夜晚也比白天要更危险，但想起精灵感知植物的能力，加上自己能安然无恙地返回小屋都是多亏了西瑟斯，安澜又觉得自己不好阻拦对方。 毕竟西瑟斯也还没吃晚餐，他总不能逼着对方跟自己一起饿肚子吧。 于是安澜只好朝着精灵离开的背影喊了一声没什么用的「注意安全」。 每次深入森林都或多或少有些惊险的安澜本以为西瑟斯採集好食物回来至少要一两个钟头之后了，却没想到不过短短半个钟头过去，精灵就捧着一片硕大芭蕉叶回到了屋子里，叶片上满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异世界野生蔬果。 第25页 看着西瑟斯轻轻松松就有了这么丰盛的收穫，之前累死累活大半天都不一定能吃上饱饭的安澜有点怀疑人生。 接下来，烹饪工作也默认交给了精灵，因为今天对方带回来的都是些野菜野果，所以晚上做的也是纯素食的炖菜。 精灵先是将所有用得上的蔬果清洗干净，把不可食用的部分切除，保留下来的部分则都切成细丁。 准备完毕之后，他将切好的细丁都倒入铁锅之中，用刀叉充当工具简单地翻炒起来，因为铁锅已经加热了一段时间，食材一放进去就开始滋滋冒汁，散发出让人口水直流的香气，看得一旁正饿着围观的安澜肚子咕咕直叫。 翻炒直到香气逐渐浓郁，也代表着下锅的食材差不多半熟了，精灵又从水果堆中摸出一个看起来跟椰子长得差不多的果实，用小刀在硬壳的顶部撬开一道裂口，乳白色汁液一下子就从裂口中喷涌而出，随着他倾倒的动作流入锅中。 紧接着，精灵又取出此前制作烤鱼配料时就用到过的酸甜口味野果，切碎后加入到锅中，铁锅内的汤汁一下子就从奶白色变换成了橘红色，在火焰的炙烤下咕噜咕噜地冒着沸腾的气泡，不时有切碎的细丁随着泡泡浮动到汤汁表面。 西瑟斯舀起一勺汤汁浅尝了一下口味，觉得没有问题之后，就将切成大块的可以充当主食的淀粉块茎放进了汤锅里。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炖煮之后，铁锅内的水分逐渐蒸发，汤汁也变得浓稠起来。 最后出锅的汤羹让安澜想起了曾经在地球上看到过的西式罗宋汤，但是他没喝过也不知道罗宋汤的口味如何，现在飢肠辘辘的他只觉得，西瑟斯做出来的这一碗红菜汤是这个世界，不，应该说是所有世界所有位面里最美味的食物。 或许是因为昏迷和恢復伤口消耗了体内巨额的能量，此时此刻的安澜是真的饿得一顿能吞下一头牛，喝完西瑟斯递给他的那一碗菜汤他还不满足，又腆着脸向对方要了一碗接一碗，所幸西瑟斯本身胃口也不大，干脆把剩下一整锅菜汤都端给安澜喝完了。 就在安澜抱着铁锅有些意犹未尽时，一旁的西瑟斯猝不及防地开了口：「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第一次听到精灵这么跟他说话，以为对方可能是要说些什么严肃话题的安澜赶紧放下了面前的铁锅，略带紧张地看向精灵：「你说，我在听。」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对方恰好在此时扭过头看向窗外，与安澜错开视线。 他说：「我好像恢復记忆了……」 -------------------- 明天开始更新时间延迟到晚上12点啦，还是日更哦＿（：3」∠）＿ 第14章 魔法测试 ========================= 「……但是，只恢復了一部分。」 见安澜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西瑟斯没有选择去解释，而是直接伸出双手，开始演示起来。 为了能够让一旁的安澜仔细地看清他施法的过程，也让自己「只恢復了一部分记忆」的说法看起来更可信，他没有採取自己惯用的高阶施法方式，比如默咒或者瞬发，而是像个初入门的学徒一样，缓慢地吟唱起了完整的咒语。 「伊格尼斯 ，太阳的化身，火焰之精华，回应我的唿唤，降临于此。」 随着饱含韵律的咒语吟诵完毕，一丝火光自精灵的指尖涌现，转瞬间便化为了炽热的火焰，覆盖在了精灵伸出的双手之上。这火焰一直蔓延到手腕的位置，却没有丝毫点燃身上衣物的迹象。 这是由现任真理学院院长伊莎贝拉于青年时期独创的元素科中位魔法「燃烧之触」，能够将施法者的双手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焰，并按照其意愿为武器附加火焰附魔或者焚烧接触到的所有物体，虽然论杀伤力远不如同位级的「炎爆术」或者更高位的「烈焰风暴」，却更加考验施法者对元素的控制力，一旦稍有不慎就会伤害到施法者本身，所以那些苦于无法熟习燃烧之触的元素科学生也经常将其称作「隐藏在中位的高位魔法」。 不过，身为门外汉的安澜当然看不出这背后的门道。 作为一个在科技世界里出生长大的地球人，从来只在电子屏幕里见过所谓魔法的他只觉得格外地新奇。 为了避免误伤安澜，西瑟斯只简单地展示了一下就把覆盖着双手的火焰解除了，「今天在路上，我无意中回忆起了一些咒语，后来也是靠着这些咒语才能顺利地找到你。我觉得我大概是想起来了一些关于魔法的记忆。」 虽然已经做好了坦诚相待的决定，但再三考虑之后，他还是想循序渐进地将有关自己和巫神教的事情告知对方，等到跟安澜更熟悉一些，再袒露全部的真相，以免对方短时间内接受不了。 而那一头的安澜已经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魔法上。 「那个，我想问……西瑟斯先生，你能不能教我学习魔法？」 安澜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除了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之外，还因为今天在森林中的遭遇，让他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武力值基本为零的弱鸡，独自行走在这处处潜藏着危险的大森林中究竟是多么冒险。他能侥倖直到今天才受伤也算得上是小小奇蹟了，如果再稍微倒霉一点的，估计在踏入森林的第一时刻就被大自然无情地淘汰了。 如果他能够学会魔法，肯定可以免去不少顾虑。 第26页 安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向西瑟斯解释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西瑟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同不同意，而是说：「以后你要出门，记得叫上我。」 语罢，他又强调似地加上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话题一时间转得有些快，安澜有点没反应过来地匆匆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西瑟斯这话的意思是他以后出门对方都会陪同保护他，其实也就是拐着弯婉拒了他想学魔法的请求？ 安澜内心正浮现一丝失落，面前的精灵已然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想学魔法的话，我需要检测一下你体内的魔力水平。」 西瑟斯当然不会拒绝安澜的请求。 一方面，身为真理学院的魔法导师，他的本职工作就是传授魔法知识，学院也没有明确规定院内导师们不能为非学院人员进行教学。更何况，他身为教务主任兼旧院长的养子，除了现任院长和几位元老之外，还有谁能管得到他头上？ 另一方面，他费尽心思留在安澜身边，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研究异乡的救世主与此世的人类有什么不同之处，这其中就包括了对方的身体是否能接纳这个世界的魔力，既然安澜主动提出要学习魔法，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顺理成章检测对方体质的机会。 闻言，安澜随即停下动作，让精灵进行检测。 西瑟斯将手掌贴合在安澜的胸口，释放出自己的魔力，让这些纯粹的能量缓慢地涌入对方体内，试图去和那些可能存在的魔力进行共鸣。 然而，什么反馈也没有。 他的魔力进入对方身体之后，只感受到了空荡荡的一片，如果不是手掌心下隔着衣物传来的温度如此鲜明，他几乎要错以为自己正在接触的是一块石头，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正常来说，这个世界的所有种族，即使是刚出生的婴儿，也没有这样低到近乎于无的魔力水平，甚至大多数的动植物，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都掌握了部分利用魔法能量的能力。 面前这副躯体，仿佛是与这个连空气中都充溢着魔力的世界全然隔绝开了。 这是否代表着，对方严格意义上与这个世界的人类不能算作同一种生物？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的西瑟斯脸上并未流露出一丝神情变化，但是安澜还是从他短暂的停顿和四周突然安静的空气中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了？」安澜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嘴唇，「测试的结果怎么样？」 「你……」西瑟斯下意识地想直接说出结果，但看到安澜投来的目光，他又顿了顿，「再等等吧，要等明天早上再检测一遍，结合起来才能得出具体的结果。」 虽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安澜终究对这个世界的魔法一无所知，只能选择相信西瑟斯的话。 晚餐之后收拾完厨余垃圾，看到床边乌黑油亮的地毯，安澜想起了今天遇到的那头黑兽，他想着西瑟斯已经恢復了一部分记忆，说不定会知道那头黑兽是什么来歷，就问了西瑟斯一句。 西瑟斯看了眼那张毛毯，摇了摇头，「我只想起了有关魔法的事。」 言外之意即是，他暂时不知道关于这张地毯和所谓黑兽的事。 但他又简单地提起了今天在断崖边施展侦查术却没有找到安澜踪迹的事情，「结合你的描述，我猜这应该是某种能够吞噬魔法的生物。」 安澜点点头，默默把这条信息记在了心里。 西瑟斯并非有意遮掩不想道出真相，而是因为这件地毯是他的养父赠予他的礼物，如果提起菲尔德，再要解释的东西就太多了。 所谓的黑兽其实真名叫暗噬兽，是一种能够无限吞噬周身魔力，形成一片真空领域的魔法生物，也是法师们最不愿见到的敌对生物。 相传数百年前，人类曾驯化暗噬兽，组建了一支被称作破魔者的骑士团，专门用来针对天生掌握自然魔法的精灵一族，但这支骑士团跟曾经的青鬃骑士团一样，在人类统一大陆之后就遭到了背叛，骑士团驯养的暗噬兽也被屠戮一空。 野生的暗噬兽虽然有着吞噬魔法的独家本领，却没有应用这些魔法能量的能力，只能将这些魔力凝结为晶核排出，这些浓缩着巨量魔力的晶核也就成了制作魔法道具的绝佳原材料。 因为个性温顺又不具攻击性，暗噬兽成了偷猎者眼中的香饽饽，很快就在过度的捕猎下变成了濒临灭绝的珍稀物种，即使是商铺遍布整个大陆的风语商会都不能确保稳定收购到一颗暗噬兽晶核，而菲尔德老院长也不过收藏着一张没什么特殊用处的皮毛充当装饰。 也不知道应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此罕见的生物居然让安澜给撞上了，而且还偏偏是在最生死存亡的时刻，就是因为暗噬兽的出现干扰了追视之眼魔法，才导致西瑟斯拖延了许久才找到安澜。 在反思了一阵自己对救世主看护的不足之处后，这天晚上，精灵主动躺到了地铺上，把床让给了安澜。 安澜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是想着要尽快恢復，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明天的魔法测试、检查耕地还有各种不一定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他还是厚着脸皮躺到了床上。 这回反而是睡得快醒得也快。 或许是白天被推下断崖的遭遇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安澜在睡梦中再度见到了罪魁祸首加农。 第27页 对方一上来就面目狰狞地掐住了他的脖颈，口中诉说着对人类的痛恨。 安澜很想说：「你们精灵跟这个世界人类的矛盾与我这个穿越者无关啊！不要坑害无辜路人行不行？」 但他深陷在强烈的窒息感之中，连一个最简单的词彙也无法说出口。 紧接着，眼前精灵的头髮逐渐变长，发色变淡，双眼也变成了熟悉的赤色。 那双鲜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像是一片血潭要将他彻底淹没。 在彻底溺死的前一刻，安澜勐然从浅眠中惊醒。 他扭头看向四周，发觉屋内仍然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看样子距离他入睡没过去多久。 安澜又看向床边，希望能在看到现实中的西瑟斯之后，稍稍缓解噩梦带来的惊惧。 然而，那里却并没有精灵的身影。 -------------------- 第15章 豌豆爬藤架 =========================== 安澜摸着黑爬了起来，一路走到门口，总算在小屋不远处的一片月光下发现了西瑟斯。 因为精灵背朝着小屋，所以安澜并不能通过那脸上的神情猜测出对方在做什么，只能望见那伸出身前的双手上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细碎光芒。 也许是西瑟斯是正在回忆自己的魔法？ 看着眼前的背影，安澜又不自觉地回忆起了此前的噩梦。 早在离开巫神教城堡时，他就从山下小镇居民的口中得知了一些有关于精灵族的信息，知道他们排斥外族，但对这个世界精灵族与人族之间的矛盾却了解得并不透彻，直到被那高大的精灵举着刀威胁，他才真正清楚地意识到精灵们对人类的仇恨到底有多深。 此时的安澜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他遇到西瑟斯的时候，对方没有失忆，之后的事情又会如何发展呢？ 或许西瑟斯会宁死也不接受他的帮助，最后死在那片树林里；或许西瑟斯会在醒来之后就把他赶走，任由他在这片森林里流浪，直至遭遇危险死去。 一时间，安澜也不知道西瑟斯正在逐渐恢復记忆这件事对他来说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了。 很快，他又想起加农对他说的那一句「从来没有听说过名字叫做西瑟斯的精灵」。 说来也怪，似乎今天他跟西瑟斯复述了森林之中的精灵对他的敌视之后，对方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波动或者对他这个「人类」的厌恶，是因为对方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復吗，还是说对方跟其他精灵们有着什么不同之处？ 但明明知道对方身上充满了谜团，明明跟对方才认识了短短三天，他却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像是个认识了好久的伙伴一样熟悉又可靠。 是他太容易放下警惕了吗？ 安澜一边思索着，一边不知不觉地吹了阵晚风，睡梦中那可怖的景象在脑海中逐渐淡化。 睏倦感很快如潮水般涌来，安澜原地打了个哈欠，见屋外的西瑟斯还在自顾自地做着事情，既没有发觉他的存在，看起来短时间内也没有回来休息的打算，于是就独自返回了小屋。 接下来，一夜无梦。 第二天，安澜醒得比西瑟斯要早些，窗外的天色才不过微微亮，他却已经没有什么睡意了。 躺在地铺上沉沉睡着的精灵大概是因为昨晚熬夜研究魔法的缘故，眼底有些发黑。 虽然主动约定好要早上起来做魔力测试的是西瑟斯，安澜也不好就这么直接叫醒对方，只能小心翼翼地起床先处理起自己的事情来。 来到屋外，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 身上再没有传来丝毫的疼痛感，像是身上所有的损伤都在这一夜的休息之后消失了，他猜想应该是死地白绒的药汁已经完全发挥效用了。 接着，安澜到水井边洗漱完毕，挑了个精灵昨晚带回来的野果充当早餐，就开始检查起昨天种下的豌豆苗的生长情况。 在一旁走路向日葵的花粉作用下，田地里的豌豆苗已经长出了足有一指长的嫩苗，叶片青翠欲滴，零星点缀着几颗晨间凝结的露珠，嫩叶簇拥着的豆苗则在努力地向着天际伸展细长的身躯，但因为没有物体攀附的缘故，只能无奈地弯下腰来。 安澜目测了一下，豌豆苗长到这个长度，差不多就可以开始搭爬藤架了。 按照小恋的建议，搭建提供给豌豆藤蔓攀爬生长的支架所使用的木料需要有足够的韧性，避免在风吹雨淋之后折断或者腐坏，最好选用直接从树杈上砍下来的新鲜树枝，而那些自然掉落到地上的树枝往往已经风干脆化，更适合拿来作为烧火的木柴。 安澜带上小刀来到小屋前的树林里，砍下了一些符合条件的树枝，又採摘了一些棕榈树叶，搬回到了豌豆田边。 比较粗硬的树枝用来作为支撑整个架子的主骨，去除多余的枝叶之后，削尖末端，然后按照此前播种豌豆苗的间隔，大概间隔四五株往土地里扎下一根木棍；一些枝杈比较多的树枝则从上到下依序横搭在爬藤架上，用收集来的棕榈树细叶充当绑绳固定，这种分枝比较多的树枝能够让豌豆藤上的长须缠住更多支点，更稳定地攀附在架子上。 搭建完爬藤架之后，天也差不多大亮了。 安澜伸手擦过额头的汗水，刚转过身，就发觉西瑟斯正倚在门边，不知道已经看他干活多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精灵好像很喜欢在角落里暗中观察他？ 第28页 「你还打算继续……？」精灵看起来似乎不太理解安澜为什么执着于要种田，「我恢復之后，你就不必担心食物的问题了。」 安澜很想抬头挺胸地说：「我种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植物，这可是你肯定没见过的会打人的豌豆！」 但想起喷射豌豆荚的子弹在会魔法的西瑟斯面前估计啥也不是，他又不自觉蔫了下来，摸着鼻子道：「我总不能一直住你的吃你的吧，随便种点什么当储备粮，你也能少费点精力。」 精灵不置可否，「你准备好就进屋吧，可以进行下一轮测试了。」 听到对方提起魔法测试，安澜马上就提起了兴致，紧跟着对方进了小屋。 依旧是跟昨天晚上一样的步骤，西瑟斯将手掌贴合在安澜的胸口，感受着他体内的魔力。 也依旧是跟昨天晚上一样的结果，没有任何的魔力反馈。 西瑟斯微微蹙眉，缓缓收回了手。 「西瑟斯先生，我是不是不能学习魔法？」早在昨晚就察觉到一丝端倪的安澜开口问：「你不用担心我接受不了，直接告诉我测试的结果吧。」 「我没有在你的体内检测到任何魔力。」西瑟斯道出实情，然后又补充道：「但是，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你拥有魔力。」 召唤科曾有一种名为「灵誓」的契约魔法，不同于一般的主僕契约，灵誓能够让施法者强行汲取契约另一方身上的魔力，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抬高了自己的魔力上限，而那些受灵誓契约控制的对象通常被称为灵奴。 在精灵一族受人类压迫最严重的时期，曾有人类法师在自己的法师塔中大批量地圈养精灵作为灵奴，以满足自己在外肆意施法的需求。因为内心对精灵奴隶的蔑视，他们往往会不加限制地索求魔力，以致那些被吸干魔力的灵奴直接化为了一具具枯尸。 在无数灵奴横死的惨剧曝光之后，以真理学院为首的魔法界很快就将灵誓列为了禁忌魔法，并把所有能找到的记载了这一魔法的典籍全部销毁，西瑟斯也是在偶然间才发现了遗留在一本古籍之中的灵誓咒语。 在意识到安澜身上没有任何魔力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要利用灵誓。 但并非是他向安澜施展这一咒语，而是将灵誓的术式逆转，让自己成为对方的灵奴。 既然对方的身体无法主动从周围的环境中吸取魔力，那么就由他主动将魔力提供给对方。 昨天晚上，西瑟斯就是在彻夜钻研施展逆向灵誓契约的办法。 不过，他知道如果安澜了解到灵誓作用的原理，肯定会拒绝接受契约，所以只介绍了灵誓逆转之后的表面效果，即这一份契约能够将自己的一部分魔力分享给对方。 面对西瑟斯的建议，安澜再三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接受。 或许是因为创造灵誓的法师压根没想到会有后来者慷慨无私到愿意主动成为别人的灵奴，这一高位魔法在经过破解之后，逆向施展起来却跟基础的学徒魔法一样简单，甚至订立契约的仪式都简化了不少。 在西瑟斯快速地吟唱完契约咒语之后，安澜按照他的指示将手放置在对方的额头，以真名宣告同意接受契约。 「这样就结束了？」安澜收回手，有些诧异这一过程的过分简单。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精灵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涌来，仿佛一股和煦的春风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紧接着，眼前的世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却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掌握魔力的安澜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拿起桌上的一颗水果，很快就感受到了蕴藏在果肉中的能量和种子中的一丝生命力。 通过这种方式，他似乎只需要接近触摸，不必入口就能辨别出果实的各种功效。 原来，精灵感知中的植物是这个样子的。 以为这种感知植物的能力是从精灵身上获取魔力之后的副产物，安澜并没有主动向对方提起自己身上这一变化。 而知道灵誓订立完毕，魔力已经成功输入到对方体内的西瑟斯则领着安澜来到屋外，让对方试着施展魔法。 他先是演示着吟诵了一段自然科的基础魔法「藤缠术」，这一术式能够唤来藤蔓纠缠住敌人的手脚，干扰对方行动。 看到一根细长的藤蔓自精灵的掌心迅速生长，在精灵的魔力驱使下灵活地缠绕住了前方的门把手，安澜一下子就回忆起了昨天的遭遇，想来那时的加农是靠着这招将自己拉下悬崖并束缚住的。 而这甚至不过是最基础的自然魔法。 安澜怀着一丝敬畏依样画葫芦地学着西瑟斯念起藤缠术的咒语来。 西瑟斯盯着对方的手掌，心里则默默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 第16章 霜冻蘑菇 ========================= 果然，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安澜念完咒语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又尝试着再吟唱了一遍咒语。 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难道是我念错了？」安澜看向身旁的精灵。 西瑟斯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方法最终还是失败了，就算强行将魔力注入到安澜的体内，对方也无法驱使这股魔力。 「但是，为什么我能够跟你之前说的一样感知植物，这难道不是魔力带来的作用？」 第29页 看到西瑟斯因为他的话开始眉头紧锁，安澜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获得感知植物的能力并不在对方的预料之内。 他走到豌豆田边，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触碰在那青翠的嫩苗上，「我好像能感觉到这叶片脉络中的生命力，甚至还有它对生存下去的渴望。」 作为来自末世位面的歷经各种残酷环境筛选而生存下来的植物，喷射豌豆荚就好像是个已经在沙漠之中前行了许久才终于找到绿洲清泉的迷途者，它将根须狠狠地扎入到土地深处，比任何植物都更疯狂地汲取着养分，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它的种族早就在末世之中灭绝了。 西瑟斯走到他身旁，身为一个已经熟练掌握天赋的成年精灵，他不必像安澜那样贴近触摸，只需要放大感官即可简单地感知到植物。 他能感觉到安澜的话并不是在胡扯。 想要再确认一下的西瑟斯默念咒语，施展了自然科的中位法术「噬草蔓生」，在面前的空地上召唤出一株食人噬草。 食人噬草，一种身高足有两米的食肉植物，在平平无奇的茎叶顶部生有一颗巨大的花朵，花朵的中心探出一根细长鲜红的花蕊，散发出迷人的甜蜜芳香，用来引诱无知的生物靠近，花瓣朝向内里不易察觉的暗处则满布着可怖的尖锐獠牙。整个花朵即是一张有着巨大杀伤力的血盆大口，随时准备着要在施法者的控制下择人而噬。 见一旁的安澜面露不解，西瑟斯解释道：「除了天生就能感知植物以及掌握自然魔法之外，精灵还具有针对植物的亲和力，能够尽可能免遭来自植物的攻击。」 他示意安澜上前接触噬草，试验一下是否也得到了植物亲和的天赋，「我会控制住它的。」 相信西瑟斯不会让食人噬草伤害到自己，安澜站起身，试探着上前一步，将手缓缓贴近面前这株食肉植物的叶片。 他的手掌贴合在冰冷叶片的表面时，食人噬草微微颤动一下花朵，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额外的动作。 一旁的西瑟斯能够感觉到，即使他完全放开对食人噬草的控制，这株食肉植物也不会主动对面前的安澜发起攻击。 看来，安澜果然是通过灵誓得到了精灵除自然魔法之外的天赋。 正常来说，感知植物和植物亲和是精灵一族独有的天赋，即使是精通自然科魔法的超位法师，也只能用魔力去驱使植物。灵誓虽然没有让安澜获得施展魔法的能力，却不知为何让对方获得了精灵的自然天赋，而且也没有对西瑟斯本身的精灵天赋产生任何影响。 西瑟斯阅读过的所有曾提及灵誓的，甚至是存有完整咒语和契约仪式的古籍，都没有记载过此类情况。 难道说是因为他逆向施展了灵誓，才产生了这一意想不到的作用？ 手头没有可供查阅参考的典籍，更联繫不上学院里的诸多资深导师，西瑟斯一时间也有点摸不清方向。 要想了解更多关于灵誓魔法背后的细节，只能藉助真理学院大图书馆的馆藏，可眼下他根本没有偷偷返回真理学院的机会，一方面是因为他无法放心地让安澜一个人留在试炼之森，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学院里还有个伊莎贝拉院长在对他虎视眈眈。 距离他离开真理学院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那个女人再怎么迟钝也应该发现自己遭受欺骗和戏耍的事实了，估计现在正满世界地找寻他的踪迹，学院里肯定也早就埋伏好了针对他的陷阱，所以不管带不带上安澜，不到必要时刻，他都不能贸然返回真理学院。 西瑟斯此时满心的疑问，也只能暂时搁置，等待以后有机会了再做研究。 安澜听完对方的解释之后，因为有了感知植物的意外收穫，倒也没怎么对自己无法学习魔法的事情感到难过，反倒是又对西瑟斯刚刚施展的自然魔法产生了兴趣。 既然西瑟斯能够使用自然魔法凭空召唤出植物，那么能不能像走路向日葵一样加速作物生长呢？ 如果可以利用精灵的魔法辅助种田，岂不是能够大大提高作物的生产效率！ 不过，安澜跟西瑟斯讲述完自己的想法，却得到了一个算不上肯定也不能算否定的答覆。 自然科确实存在一种名叫「加速生长」的低位法术，能够在短时间内促使植物加快生长，从种子到幼苗，从开花到结果，压缩生长周期的效果甚至要比走路向日葵的花粉更强。 然而，加速生长之所以是低位法术，便是因为它实际上并不能提高作物的生产效率。这一法术的本质是提前压榨植物的生命力，因为缺乏各种营养物质的滋养和积累，受该法术影响而结出的果实往往是只有外表好看，而内里的果肉又干又涩，根本无法食用。 听西瑟斯解释完，安澜算是彻底打消了魔法种田的想法。 不过，他对自己种田事业的前景还是保持着非常乐观的态度。 虽然没有办法学会魔法，西瑟斯的魔法也不能对他的种田事业提供什么帮助，他却可以把精灵的天赋运用到种植异次元园艺商铺提供的植物上。 现在他能买到的一星品类的植物里没有能够匹敌西瑟斯魔法的植物，却不代表着更高品类的植物不会有远超魔法的特殊效果，比如现在还未知品类的走路向日葵，就能够做到连西瑟斯的魔法也没法办到的事情。 因为对在森林中遭遇危险一事心有余悸，安澜再度把目光放到了异次元园艺商铺的植物列表里，打算在玉红草之前先种植一些具有特殊功效或者一定攻击性的植物用来防身，这其中就包括了他在开启异次元园艺商铺的第一天就见过的「刺牙捲心菜」。 第30页 西瑟斯收集来的蔬果还能顶上好几天，他不必为食物的问题担忧，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安澜把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棕编工艺品的制作上，用这些手工兑换了购买植物种子的资金。 除了「刺牙捲心菜」之外，安澜本来还想种植死地白绒作为备用药品，但是在发觉到这种药草必须要浇灌新鲜血液才能生长之后，他只得选择了放弃，转而挑中了一种叫做「霜冻蘑菇」的菌类。 「霜冻蘑菇，来自2133的末世位面，受该位面持续霜冻灾害影响而诞生的一种变异蘑菇，具有产生寒冷幻觉的功效。」 「人们提起蘑菇以及其他真菌，通常会联想到湿热的环境，但不同于在低温下会停止生长的正常菌种，霜冻蘑菇有着截然相反的生长习性，能够在低温环境中加速增殖菌丝。」 「在完全长成之后，霜冻蘑菇的菌体会变得干冷脆化，并持续向四周播撒具有致幻效果的孢子。微量吸入霜冻蘑菇自然播撒的孢子并不会有什么害处，但如果有不了解其特性的生物贸然进行採食，霜冻蘑菇断裂的菌丝就会向四周喷射出大量的致幻孢子，令吸入孢子达到一定程度的生物产生身处极寒之地一般的低温幻觉。」 「根据本店专家的研究表明，霜冻蘑菇的孢子能够攻击生物的温度感知神经，使其产生寒冷幻觉，进而陷入战慄、僵直的状态。如果直接食用霜冻蘑菇，在体温感受器完全失衡的情况下，为了应对低温假象，生物的体温反而会异常升高，对身体机能造成各种不可挽回的损伤。」 安澜在豌豆田旁边再度开闢了一块田地，用来种植刺牙捲心菜。 至于霜冻蘑菇，种蘑菇的步骤跟种其他的植物还不太一样，需要提前布置好培养基。 安澜先是到小屋附近的树林里收集了一些枯枝草秆，用烧开的热水浸泡这些纤维一段时间进行杀菌消毒，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有其他杂菌的菌丝残留在这些枯枝草秆上，导致之后培养基上生长出一些有毒的菌类来。 接着到小屋侧面的阴凉处挖一个浅坑，将异次元园艺商铺寄送包裹的纸壳利用起来，铺满坑底隔离无用的土壤，然后将用开水杀菌处理好的枯枝草秆全都填入其中，一个简单的蘑菇培养基就这么完成了。 完成培养基之后，安澜将霜冻蘑菇的菌种捏碎播撒到坑中，再在菌种上覆盖一层薄土，浇上少许水分打湿土壤，提前准备工作就全部完成了。 这之后就只需要等待菌丝自行生长，在一旁走路向日葵的花粉对这边的蘑菇坑也产生加速作用的情况下，第二天大概就能够在枯枝草秆制成的培养基上见到雪白的菌丝和一部分小蘑菇了，到时候再铺上一层土壤，就能收穫一个不断产出霜冻蘑菇的蘑菇田了。 很快，不到一周之后，在走路向日葵的促进生长下，安澜种下的喷射豌豆荚、刺牙捲心菜和霜冻蘑菇总算可以收穫了。 -------------------- 植物原型：植物大战殭尸-冰川菇 第17章 消失的猎物 =========================== 夏日炎炎的午后。 刺目的阳光在浓密林荫的遮蔽下，只有寥寥几缕穿过间隙投射在茂盛的草地上，烫晒出一丝青草的香气。 草地的中央，体型娇小的森林兔睁着一双圆目，一边咀嚼着新鲜多汁的草料，一边竖起耳朵左右探望着，随时准备要在危险来临时动身逃离。 下一秒，随着嗖的一声响起，一颗石子自隐蔽的角落里飞速射来！ 森林兔始终紧绷着的身体勐地弹射而出，堪堪与那颗对它而言有着致命威力的石子错开身形。 顾不上啃食到一半的青草大餐，受惊的兔子立即化作一颗飞速移动的流星，跳动着消失在了草丛中。 见到好不容易见到的猎物最终还是逃脱了，躲在树丛之后的安澜站起身来，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一旁倚着树的精灵瞥了他一眼，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跑掉的兔子上，「话说，我做的蔬菜有那么难以下咽？」 「不是的，西瑟斯先生，你做的蔬菜很好吃，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吃了这么久的素，总该吃一点肉调剂一下吧。」安澜目光带着一丝哀怨望向对方，「而且，这可是这么多天以来见到的第一只兔子！」 更准确地说，这其实是这么多天以来安澜见到的第一只野生动物。 有西瑟斯陪同觅食之后，安澜确实是不用太过担心食物的问题了，只是，早上吃水煮蔬菜，中午吃清炒蔬菜，晚上吃汤炖蔬菜，即使西瑟斯的厨艺很好，连最简单的素菜都能做出百般花样，但在接连将近一周的时间里，一日三餐都是吃素，任谁都会受不了的，他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谁能想到在小溪边捉到到的那一尾肥鱼，竟然成了安澜近期内最后一次品尝到的肉味。 其实早在田地作物成熟之前的几天里，安澜就有些忍受不下去了，但是之后的两三天里，他跟西瑟斯来到小屋周围的森林里觅食，有意要找到一些野味，却连一只野生动物都没有遇见。 安澜甚至拉着西瑟斯回到了之前捉鱼的小溪边，却发现溪水清澈如初，可再也找不到一条鱼了。 就好像有什么未知的勐兽似蝗虫过境一般，将这一片区域里除了安澜和西瑟斯以外的所有野生动物都清空了。 噢，还除了之前见到过的那头黑兽。 第31页 今天一路为了找寻猎物，安澜和西瑟斯已经走到了比往日更远离小屋的森林深处，头顶的枝叶愈发浓密，几乎要靠近此前他无意间闯入的生长有精灵像柱的精灵族领地范围。 虽然并未向对方说明，但两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自己不愿撞上月落湖精灵部族的原因，所以默契地刻意绕开了此前精灵像柱，精灵族则是称之为先祖之树的位置，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现在的地点。 为了狩猎能够成功，安澜甚至不惜拆开了自己的牛仔裤，把腰带里的皮筋抽了出来，配上捡拾来的木杈制成了一个简易弹弓，打算靠着这件工具打只小鸟什么的，得到的肉再少，终究聊胜于无。 只可惜，一切准备工作最后都成了无用功。 安澜心里也隐隐有些疑惑，他总觉得这样的情况有些异常，野生动物的不见踪影或许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外来事物的干预，所以他才会执着于要找到猎物来降低内心的不安。 然而，身体里流淌着精灵之血的西瑟斯却无法理解安澜对肉的执着。 精灵一族天生亲近自然，刚出生的婴儿就会按照族中传统开始饮用加入天然花蜜的母乳，如此一直到长大，成年后的精灵也会更偏好以蔬菜谷物为主的素食。精灵们不会主动饲养动物来产出肉类，平日里外出捕猎获得的动物肉主要用来供给族中体力消耗较大的卫兵和猎人，或者平民在日常饮食中调节口味以及补充身体所必需的营养物质。 大部分精灵的饮食习惯，看他们供奉在崇敬的精灵像柱之前的贡品只有蔬果和蜜饼就可见一斑了。 见到安澜脸上的愁容，心里猜想或许是因为小屋周围布置着干扰阵法，才会难以见到野生动物出没的西瑟斯有些心虚地错开了视线。 这么多天以来，唯一值得安澜庆幸的是，就在昨天，在他日日悉心的照料看护和走路向日葵的花粉作用下，种在小屋周围的喷射豌豆荚、刺牙捲心菜和霜冻蘑菇终于完全成熟，可以进行收穫了，这总算让安澜的内心稍稍宽慰了些。 通过灵誓获得了精灵天赋的安澜凭藉着对植物的亲和力，採摘果实的过程中并没有遭遇到喷射豌豆荚的主动攻击，他顺利地收穫了满满一篮子的豌豆角，一部分留到晚上，成了桌上的一盘水煮豌豆荚，更多的则是拿去交换成了异次元币，作为採购下轮作物的储备金。 收穫完这一轮之后，在豌豆植株结束生命周期之前，还可以进行两到三次採摘，不过那也是两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而剩下的两种作物里，刺牙捲心菜除了用来伪装的一层外皮是捲心菜，内部的主体则满布着尖牙和用来消化的酸液，根本无法用来食用，採摘之后没多久也会失去生命力，无法脱离扎根的田地发动攻击。于是安澜只採摘了一两株刺牙捲心菜，榨取了一些腐蚀性酸液来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就都留在田地里让它们自生自灭了。 或许可以把这一片兇残的食肉植物当成小屋的护卫？ 至于霜冻蘑菇，那就更不能入口了，安澜种植它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拿来作为食物，而是用来防身。因为精灵的亲和力也不能阻止其断裂的菌丝释放致幻孢子，他只好让西瑟斯用魔法想想办法。精灵了解了霜冻蘑菇的特性之后，选择了元素科的「驱风术」，控制着气流不断驱散霜冻蘑菇释放出的孢子，终于让安澜安然无恙地採摘完了全部成熟的霜冻蘑菇，并将其紧密地包裹在准备好的布囊中，方便随身携带使用。 此时此刻安澜就贴身带着一小包的霜冻蘑菇，用来遇到危险时应急，如果是现在的他遇到加农，在被藤蔓拉下断崖的第一时间他就会屏住唿吸拍碎身上的霜冻蘑菇，让致幻孢子控制住要威胁自己的陌生精灵。 但是一切都是建立在西瑟斯离开他身边的前提下，有对方陪同在他身边，这些东西其实都派不上用场。 「你根本不需要准备那些无用的东西。」精灵的目光恰好扫过安澜身后的背篓，里面除了一路上收集的野菜和果实，还有据安澜所说用来防身的一些自制小道具，他有些不近人情地说：「自然魔法在森林之中是无可匹敌的。」 虽然心里知道西瑟斯说的是事实，可任谁也不想承认自己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制作的道具是「无用的」，安澜半是赌气半是恳求地回应：「亲爱的西瑟斯先生，既然你的魔法那么厉害，能不能想想办法，用魔法帮我捉到一只兔子，或者别的什么肉也可以。」 他又思索了一下，态度逐渐变得认真起来，「要不就鱼吧，我真的好想再尝一口你做的烤鱼。」 要是精灵真的能够用魔法帮他捉到猎物的话，也算是了却了他这段时间的一桩心愿。 西瑟斯最开始还只是绷着脸没有回应，但在安澜接连不断的充满着恳求的话语攻势下，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精灵让安澜找到个不会被魔法影响到的安全位置待着，然后施展了自然科低位魔法「荆棘丛生」。这一法术能够将让以施法者为中心的地面覆盖上一层荆棘，干扰并伤害在荆棘表面行进的敌人。 因为需要维持安澜身上灵誓契约，他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性地施展中位以及更高位的法术，但是用来捕捉森林兔一类的小型猎物，低位魔法已经绰绰有余了。 「瓦尔汀，森林之母，生命的源泉，扇动自然之翼，降下赐福的呢喃。」 第32页 随着咒语吟诵完毕，翻动的荆棘仿佛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自西瑟斯的脚下，朝着四面八方迅速蔓延开来，转眼间便覆盖了大半片草地的范围，再怎么狡猾灵活的猎物，在这样大面积的围剿下，终究也会无力逃脱。 然而，就在安澜新奇地观望着西瑟斯使用魔法捕猎时，仍在不断前进的荆棘之潮却像是撞上了一面透明的高墙，突然停住了脚步。 察觉到了异常之处的西瑟斯朝前迈进了一步。 荆棘在他魔力的驱动下疯狂地搅动着面前的土层，却始终无法前进分毫。 西瑟斯加快步伐，走到了拦截住荆棘的那面无形之墙前方，伸出手向前试探。 下一刻，他体内的魔力就好像是初春暖阳下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原本还在朝着其他方向不断滋生的荆棘也在失去魔力供给之后化作了星星点点的自然能量，消散在了空中。 见到眼前的情形，通过体内的灵誓也感应到精灵体内的魔力正在逐渐消失，快步跟上精灵的安澜看着四周退去的荆棘，很快就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是那只……小黑在附近吗？」 -------------------- 第18章 偷猎组织 ========================= 西瑟斯也是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安澜提到过的那头暗噬兽。 所幸两人身上的灵誓作为订立仪式结束后就永久烙印在躯体内的契约魔法，并不会因为魔力的消退而失去效用 而随着两人往魔力被吸收的方向不断前进，空气中逐渐瀰漫起淡淡的血腥味。 「那头……黑兽，应该是受伤了。」走在前头的西瑟斯第一个发觉了血液的气息，出声提醒了后方的安澜一句。不论暗噬兽个性如何温顺，毕竟还是个体格庞大的野兽，在负伤受惊的情况下，撞飞一个安澜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安澜应了一声，心里却不自觉有些焦急起来——他之前还想着以后能不能再在森林里遇到小黑，想办法报答一下此前的救命之恩，怎么没过几天这小黑就再次受伤了，上回是勐兽袭击，这回又是遇到了什么？ 循着草地上滴落遗留的斑斑点点的血迹，两人很快就找了正匍匐倒在地面上的暗噬兽小黑。 安澜看到的第一眼就能够确定，眼前这头就是之前在断崖下找到死地白绒并间接救了他一命的黑兽，因为就在对方前侧的小腿上，有着一处明显的毛髮缺口，很显然就是此前伤口癒合后留下的痕迹——死地白绒虽然能够治癒伤口，不留疤痕，却没有促进生发的功效，不能让黑兽受伤部位的皮肤在短时间内长出跟周身其他部位一样乌黑浓密的毛髮。 只是这次留在小黑身上的并非是鲜红的勐兽爪痕，而是一只铁铸的捕兽夹，正咬在它同一侧的后腿上。 小黑像是拖着那只被捕兽夹死死咬着的半条腿艰难地爬行了好一段距离，一路上还试图要解开这以它的动物智商根本无法理解的捕兽机关，最后的结果就是布满锋利尖刺的铁夹在它的小腿上越咬越紧，并且在一路的摩擦中不断地撕扯开血肉，以至于现在透过伤口已经可以看到深处的白骨。 在察觉到安澜和西瑟斯靠近的第一时间，暗噬兽就剧烈地挣扎起来，竭尽全力想要起身逃离，但是它才刚半支起身子就又很快瘫倒了下来——它后腿的伤实在是太严重了，身上的体力恐怕也在之前逃跑的过程中就全部耗尽了。 眼见陌生的生物离自己越来越近，小黑低声哀鸣着，眼眶里开始淌落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察觉到小黑恐惧情绪的安澜伸手拦住前方的西瑟斯，「让我试试看能不能安抚住它，它之前救过我，我必须得帮它解开捕兽夹。」 西瑟斯又看了一眼暗噬兽，估计它受伤到这种程度已经基本失去攻击能力了，也就没有阻止安澜。 虽然不知道小黑能不能理解他的语言，也不知道小黑还记不记得他了，安澜还是从背篓里摸出了之前用来跟小黑交换死地白绒时用到过的树莓，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靠近小黑，「小黑，之前你还吃过我留给你的树莓，还记得我吗？」 或许是在离开西瑟斯之后，安澜身上个人的气息鲜明了起来，他手中的树莓也逐渐唤起了小黑不久前的记忆，暗噬兽小黑慢慢停止了哀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圆目满是无辜地看着安澜。 安抚成功，安澜将手中的树莓放到了小黑的面前，希望能够将它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开来。 而吃货小黑果然不负他的期望，一有美食放到面前就伸出了长舌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趁着小黑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树莓上，安澜抓紧时机摸出随身带着的小刀，开始拆卸起捕兽夹，在小恋的扫描检索下，他顺利地找到了机关内部的弹簧装置，利用小刀将弹簧撬开之后，捕兽夹就咔地一声自动解开了。 安澜刚露出一丝喜色，不远处的树丛里又响起了树枝被踩断的声响。 不用想也知道，大概率是这捕兽夹的「主人」找来了。 安澜示意西瑟斯赶紧找个地方躲避，然后搀扶着已经摆脱捕兽夹的小黑找到个树丛躲了起来，他来不及处理小黑残留下的血迹，就赶在声响接近之前快速地爬上了一旁的大树。 而意识到可能有危险接近的西瑟斯，因为在暗噬兽的周围失去了施法能力，体型高大的他没法像安澜那样灵活地爬上树，只能跟小黑一样找到个树丛隐蔽住身形。 第33页 见一精灵一兽都及时躲避了起来，树上的安澜总算沉下心将注意力集中到声响传来的方向。 很快，一个高壮的秃头男人领着一个身形矮小的青年从树丛里钻了出来。 「埃伦，咱们都走这么远了，还没见到那头大黑兽的影子，要不，还是先返回营地……」 小个子青年的话还没说完，前头的高个子已经转过身，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傻罗伊，你懂什么，你知道市面上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过暗噬兽晶核了吗？你知道在这种有市无价的情况下，一颗晶核能拍出多少金币吗？你居然打算在这种时候放弃？」 罗伊停下脚步，有些委屈地揉起额头来。 他不过是个打下手的帮厨，半辈子时间都泡在厨房里了，哪会知道什么暗噬兽晶核的价值，如果不是他的师父被一箱子的金币迷花了眼，拉着他加入了这个名叫黑网的偷猎组织，他可能一辈子都没胆量走进这样一望无垠的森林深处，也不会在今天被眼前这个叫埃伦的男人鼓动着跑出来追捕那头逃脱的暗噬兽。 见罗伊脸上露出些许不解，埃伦耐心解释起来：「二十年前，我还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大参加了一场黑市拍卖会，亲眼看着不过是半颗残缺的暗噬兽晶核，据说效力甚至不及完整晶核的十分之一，就能拍出这个数的价位。」 说着，埃伦比出个代表九的手势在罗伊面前晃了晃，「那可是你跟在你师父身边十辈子也挣不到的钱。」 他转过身，又望向草地间若有若无的血迹，「而且，远离营地未必不是什么好事，等找到那头暗噬兽，取出晶核，我们可以偷偷藏起来……」 「可是，师父说过，绝不能做违背血牙大人意愿的事情。」 听到埃伦这胆大至极的计划，罗伊下意识惊唿出声。他想起师父之所以有机会加入黑网，就是因为组织里以前的厨师做了不合口味的下酒菜，被喝醉了的首领血牙当着众人的面活生生砍下了脑袋。 现如今，埃伦居然胆子大到要瞒着首领私藏暗噬兽晶核这样贵重的宝物，如果计划败露，他们两个人肯定会死无全尸的！ 「我早就看明白了，跟着那个傢伙，拼死拼活，最后落到咱们弟兄头上的不过九牛一毛。」埃伦见罗伊面露难色，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语气中满是过来人的无奈：「你跟着你师父入这行还不久，我是在你彻底没救之前拉你出泥沼！你想想看，我有这次绝佳的机会，大可以一个人带上暗噬兽的晶核熘走，何必要拉上你这个拖油瓶呢？还不是看你可怜，要帮你一把。」 罗伊被埃伦的轮番话语说得头晕目眩，一面被说服得有些蠢蠢欲动，一面又害怕遭受黑网首领的报復，一时间大脑都要转不过弯来了。 是啊，埃伦说得很有道理，他不过是个连刀都提不动的帮厨，对方有什么理由要坑害他？ 他跟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学不到多少手艺不说，还要承受师父心情不悦时的动辄打骂，现在更身陷于鱼龙混杂的偷猎组织之中，整天为了保住一条性命而担惊受怕，受这么多苦这么多累，还不如跟着面前的男人干一票大的，说不定下半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犹豫了片刻后，罗伊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对方的计划。 埃伦得意地笑了，他揽住了罗伊的肩膀，领着对方继续朝着暗噬兽消失的方向走去。 躲在树上的安澜绷紧了神经。 偷听完这段简短的对话，他已经了解到这两人是来自某个偷猎组织，受伤的小黑就是从他们的手下逃脱出来的。 如果偷猎者针对的只有小黑倒还好，关键是底下还有个因为暗噬兽禁魔领域而失去魔力的西瑟斯，精灵和暗噬兽都是偷猎者眼中的香饽饽，要是让他们发现树丛后面还藏着个因为无法施法而战斗力大减的精灵，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只是眼下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安澜去进行规划了，走到草地中央的两个偷猎者很快就发现了被拆开的捕兽夹。 「捕兽夹怎么被拆开了，还有树莓……？」 埃伦来不及细想，一旁的罗伊就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埃伦，在那边，血迹又朝着那边去了，那头暗噬兽应该就躲在那里！」 小黑只是被解开了腿上的捕兽夹，伤口并没有及时进行处理，移动时自然会留下血迹，所以罗伊两人很快就循着残留的血液找到了躲在树丛中的暗噬兽。 「就在这！埃伦，我们要怎么……」 就在罗伊看着已经无处可逃的猎物，兴奋地扭过身打算跟埃伦讨论如何取出晶核时，身后冰冷的刀锋瞬间穿透了他的胸口。 口腔中逐渐瀰漫起血液的腥甜味，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刚刚还对他称兄道弟的男人，以及对方手中正刺穿他心脏的匕首。 「为……为什么？」 -------------------- 第19章 真正目标 ========================= 「傻瓜，你还真以为我会跟你分享晶核？留着你，无非是在这危险的森林里当做防身的肉盾罢了。既然现在已经找了暗噬兽，你活着的价值也算是没有了。接下来就只有让你死，我才能放心地把放跑暗噬兽的罪责推卸到你身上，然后毫无负担地离开黑网啊。」 像是怜悯对方一般说完自己真正的意图，埃伦毫不留情地拔出了罗伊胸口的匕首。 罗伊捂着胸口，他翕动着唇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口中只是不断涌出鲜血。 第34页 随着生命彻底流逝，他还是瘫软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蔑视的目光扫过同伴尚且温热的尸体，埃伦转动手中的匕首望向倒在树丛中已经无力反抗的暗噬兽，再也压抑不住眼底的贪婪与激动。 暗噬兽……啊不，应该说是他的美好未来，就在眼前了。 暗处的树杈上，眼见手持匕首的偷猎者结束了内斗，开始挥动刀锋指向虚弱的小黑，回过神来的安澜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树丛后的西瑟斯。 从这个角度看，他刚好能与树丛里的西瑟斯对上视线。 安澜朝着察觉到自己目光的精灵眨了眨眼睛，然后指了指树下的那个偷猎者，又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弹弓。 也不知道精灵是否真的理解到了他的意思，对方停顿了片刻后，也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只见精灵弯着腰，隐藏在树丛中，朝着偷猎者的位置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就在偷猎者手中的匕首即将落在暗噬兽身上时，身后不远处的树丛中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响。 「谁？！」 在背刺了同伴后本就神经紧绷着的埃伦被这声响惊得汗毛倒竖，当即转过身来，紧握匕首护在身前，看向发出声响的那个树丛。 「是谁躲在那？快出来！」 另一头的树丛中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动静。 比起财富更在意自己性命的埃伦却始终放不下心，紧握着匕首小心翼翼地朝着此前声响传来的方向走去。 不过，安澜可不会给机会让他找到树丛里的精灵，心知成败在此一举，他屏住唿吸，将手中装着霜冻蘑菇孢子的布囊压在一颗石子下，一同放到了弹弓上，然后瞄准了偷猎者的头部。 下一秒，孢子布囊在石子的带动下从拉到极限的皮筋上弹射而出，飞向丝毫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危险其实在身后的埃伦。 布囊和石子撞击在头颅顶部的一瞬间，其中的霜冻蘑菇菌体也随之断裂开来，释放出大量的致幻孢子，一片冰蓝色的烟雾喷涌而出，随着释放孢子的布囊自头部掉落到地面，迅速笼罩在男人的全身。 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后脑勺被一颗石子轻轻撞了一下，埃伦就已经下意识地吸入了那致幻的烟雾，眨眼间致幻孢子就开始迅速侵入他的身体，破坏他的温度感知神经，一阵又一阵刺骨的寒意如同浪潮般不断侵袭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眼前满是迷离的冰蓝色，全身的肌肉都在强烈的低温刺激下颤抖了起来，努力想要释放出些微热意，埃伦几乎要错以为自己正身处于寒冷的极地，可是明明上一秒他还身处在午后烈日炎炎的试炼之森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短短的数秒内，高大的男人就像是被禁锢在了冰川之中一般全身僵直，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一些未能被吸入的冰蓝孢子像是晶体一般覆盖在他的皮肤表面，衬得他好像化作了一个无知无觉的人形冰雕。 见已经控制住了偷猎者，精灵扶着已经有些发酸的腰站起了身，安澜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全身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睛和半边嘴唇尚且可以挪动的埃伦这才发现原来周围还藏着一个人类和精灵。 他一边竭力想要挪动身体，一边开始头脑风暴：所以，是精灵偷袭了他？可那个陌生人又是哪里来的？ 在意识到之前树丛里的动静是眼前的精灵发出的之后，因为并没有留意到霜冻孢子投射来的方向，他第一时间将出现在自己周身的冰蓝色烟雾跟精灵的魔法联繫在了一起，以为自己之所以突然全身冻僵是因为受到了魔法的影响。 因为精灵和人族数百年来的水火不容，埃伦根本就没往西瑟斯和安澜其实是一伙的方向去想，眼见冷着脸的精灵开始朝自己这边靠近，他来不及细想就朝着真正导致他陷入幻觉的罪魁祸首求救起来。 「快救救我……我可以跟你瓜分暗噬兽的晶核……杀了那个精灵……」 听到对方这突如其来的求救话语，安澜愣神了片刻，直到他看见对面西瑟斯那一张典型的精灵面孔。 飘荡在偷猎者四周的致幻孢子还没有完全消散开来，所以西瑟斯和安澜都没有太过靠近，中间隔着不小的一段距离，心慌意乱的偷猎者一时间误会他们是正处于对峙之中倒也算情有可原。 反应过来这是个可以顺水推舟从偷猎者口中套话的绝佳机会，安澜朝着精灵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暗示对方配合自己演戏，随后举起手中的弹弓，对准了西瑟斯，「站住，不要过来。」 西瑟斯很快停下了脚步。 这下原本还慌乱不已的埃伦反而愣住了，他不假思索地向安澜求救，无非是生死关头恐惧到了极点，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根本没料想到高挑的精灵居然真的就这么被眼前这个精瘦青年手中小小的弹弓给唬住了。 「你说要我救你，可是，你刚刚才背叛你的同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安澜回忆起之前自己被加农威胁审问的经歷，模仿着那时精灵半带着戏嚯的语调说：「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是什么身份，如果你稍微有点诚意的话，就该好好介绍一下你自己，还有坦白你来到试炼之森究竟是什么企图，我如果听高兴了说不定能帮你一把。」 或许是被强烈的寒意冻僵了大脑，埃伦支支吾吾了半晌，往常随口就来的俏皮话现在却是半句也想不起来，只能舌头打结似地回应对方：「我叫埃伦……隶属于一个叫做黑网的组织……首领叫做血牙……我们来试炼之森是因为知道了这里有一片精灵的聚集地……首领他……」 第35页 听到偷猎组织来到森林的真正目标，安澜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对面的精灵，恰好与对方视线相对。 精灵脸上神色未变，以冷静的目光回望他。 为了引诱埃伦说出更多信息，安澜继续装傻充愣：「不可能，这里哪有什么精灵的聚集地，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扯谎也不扯个可信点的，看来是不想活命了？」 「是真的……我们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 话才刚说到一半，或许是因为体内致幻孢子的效果正在逐渐减退，埃伦忽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附近的那一头暗噬兽虽然受了伤，但是还没有死去的迹象，那精灵身处在暗噬兽的禁魔领域之中，根本就没有施展魔法的能力。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突然陷入到这全身冻僵的状态中？ 被低温幻觉影响着全身神经的埃伦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四周，他这才迟钝地察觉到，空气中那已经开始淡化到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冰蓝色烟雾与往常见到的魔法光影稍有不同，比起能量一样的光点，更像是某种粉尘。 目光再度落回到安澜手中的弹弓上，他终于将眼前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是你……怎么可能……你居然跟一个精灵……你这是背叛……」 此情此景，遭受欺骗的他恰如不久前被他背刺而死的罗伊。 只可惜，他并不是本地人，所以跟精灵打配合也算不上什么背叛，安澜如此想着，也懒得再演戏了，直接把手中弹弓对准了埃伦的五官，「少废话，把你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不然我就砸烂你的脑袋。」 出生在法治社会的安澜自然没有动手杀人的打算，他的本意是恐吓一下对方，尽量多收集一些关于黑网组织的信息，至于之后如何处理这个偷猎者，可以交给受害者小黑和本地的精灵决定。 然而，倒霉蛋安澜的计划怎么可能顺利地按照他的期望发展。 一旁的树丛处，暗噬兽小黑不知何时爬了出来，一双圆目死死地盯着僵直着身体的埃伦——它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类是此前一路追捕他的偷猎者。 被伤害、被囚禁、被折磨，一路上诸多痛苦的点滴汇聚在一起，让原本个性温顺的暗噬兽也开始愤怒地喘息起来。 在强烈恨意的驱动下，小黑忍着后腿伤口的疼痛，竭尽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全部力气，勐地蹬腿冲刺，狠狠地撞向了被致幻孢子控制僵直在原地的男人。 在暗噬兽庞大身躯的撞击之下，原本算得上高壮的男人单薄就跟一张轻飘飘的纸片一样，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动着撞到了一旁的树干上，发出了能够清晰地听到的嵴骨在剧烈撞击下勐地断裂开来的声音。 -------------------- 第20章 赛里斯人 ========================= 埃伦甚至没有发出哀嚎，吐出一口混杂着破碎内脏的血液之后，就在剧烈的痛苦中彻底断绝了意识。 看着男人的尸体从树干上缓缓滚落，陷入震惊之中的安澜总算知道西瑟斯不久前为什么要提醒自己小心一点了，也明白自己当初刚遇见小黑时保持谨慎不算是多此一举。 只是人死不能復生，回过神来的安澜顾不得为熘走的关键信息遗憾，抓紧时间赶到小黑身边给它处理起了伤口。 辨认出熟悉气息的小黑并没有抗拒安澜的帮助，耗尽了力气的它只是疲惫地匍匐在草地上，后腿上被捕兽夹咬开的伤口因为它刚刚的冲动再度撕裂开来，不断流淌出鲜血。 眼下要想快速治癒这道伤，恐怕只有珍稀的死地白绒能够做得到了。 只是，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距离之前找到死地白绒的断崖有着不小的一段距离，谁也不敢保证在上次小黑採食完之后，断崖下还有没有更多的死地白绒了，万一白走一趟就是耽误了伤口的治疗时机。 再三思量之后，唯一的办法还是先给小黑进行简单的紧急包扎，然后带回到小屋使用之前治疗西瑟斯腹部伤口时用到的药膏。 只是，要想带着小黑返回小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因为有小黑的被动禁魔领域在，西瑟斯没有办法施展魔法。 谁也不知道黑网组织的营地在哪个方向，以及有没有再派出更多人来追捕小黑，为了安全地护送小黑和安澜返回小屋，西瑟斯只得充当先锋，在安澜和小黑起步之前，先紧贴着暗噬兽禁魔领域的边缘用魔法侦查一圈，确认了前路和四周没有偷猎者埋伏或者经过的迹象，再让一人一兽跟上。 如此谨慎地行进，安澜和西瑟斯带着小黑，花费了估计有两倍的时间才顺利返回到小屋。 担心小黑腿上的伤势拖久了会伤及根本，安澜一抵达小屋就从地窖里取来了，然后又把走路向日葵搬到了小黑身边，帮助它加速癒合伤口。 眼见安澜一心投入到了对暗噬兽的照料之中，西瑟斯微微皱起了眉头。 安澜并不知道小屋周围干扰法阵的存在，也不知道只要暗噬兽身处在小屋中，那长期以来保护着小屋远离是非侵扰的法阵就会因为缺失魔力供给而失去效用。 暗噬兽每留在小屋里一天，小屋暴露在那群偷猎者或者月落湖精灵视线下的可能性都会进一步提高。 他理解安澜想要帮助暗噬兽的心情，也并不抗拒对方这样做，但是前提是安澜的选择不会影响到他们自身的安危或者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第36页 就在西瑟斯想着该如何说服安澜尽快放生暗噬兽时，出乎他预料的，暗噬兽却是这天夜晚到来之前就主动离开了小屋。 同样十分惊讶的安澜跟着小黑来到了屋外，一边轻抚着小黑身上柔顺的毛髮一边发问：「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这么着急要走吗？」 也不知道小黑是否听懂了他的询问，它状似点了点头，又轻声低鸣了一下。 若有所思的精灵来到安澜身边，「我看它或许是真的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它往之前相反的方向走，应该不会再遇到偷猎者。」 既然西瑟斯都如此说了，安澜也不好再阻拦小黑离开，只低声嘱咐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遇到偷猎者不要赌气，抓紧跑就对了。」 小黑低下头颅亲昵地磨蹭了一下安澜的手，随后就转身朝着树林深处一瘸一拐地爬去。 目送着小黑离开，小屋前的两人异常默契地同时嘆了一口气，只是原因大相迳庭——安澜是在为小黑未来的安危担心，精灵则是为暗噬兽的离去松了一口气。 …… 这天晚上，安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自从两人身上的伤势都恢復之后，就开始隔一天交换一次床铺的使用权，西瑟斯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屋的主人就独占了柔软的床铺和被衾，对偶尔睡在地铺上没有表现出多少反感。 通常只要是躺在床铺上入眠，安澜都睡得格外香甜，甚至连梦都不怎么做了，一觉就能睡到大天亮。 唯二的例外，除了被推下断崖而负伤的那一天，就是今天晚上。 这两天的共同点是，安澜都险之又险地与死神擦肩而过，一次是自己身处于生死关头，一次是在短时间内目睹两条生命的逝去。 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中就会浮现那两个偷猎者死状惨烈的景象。 贪婪的埃伦被自己的猎物撞死，可以说是死不足惜，但是那个名叫罗伊的瘦小青年，看起来跟他年纪相差不大，一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模样，也不像是什么兇恶的坏人，却被信任的同伴当做替罪羔羊，被戏弄被背叛被杀害，就这么死在了森林的深处。 青年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歷歷在目，安澜不敢再细想下去，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屋外，坐在了门前，打算跟上次做噩梦时一样吹吹夜风，等待睡意归来。 其实安澜知道自己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他毕竟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准大学生，在一个安定有序的社会里出生长大，上半辈子不要说尸体了，有随身系统小恋时时看护着，就连血都没见过多少回。这样一个平凡的青年就这么孤身一人穿越到了异世界，艰难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林之中求生，心里怎么可能会不感到害怕。 刚逃离巫神教城堡的那几天里，安澜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被折磨得心神不宁，有时是梦见自己被巫神教抓了回去，有时是梦见自己回到了地球，结果再一睁眼，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林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终于有机会好好地睡了完整的一觉？ 「怎么了，睡不着？」 精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安澜游走的思绪。 他扭头看向正俯身坐到自己身旁的西瑟斯，点了点头，「西瑟斯先生，是我吵醒你了？」 精灵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说明自己醒来的缘由。 安澜也不打算追问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回首看向面前的夜景。 一阵清凉的夜风从屋前吹拂而过，爬藤架上的豌豆随之摇摆着须叶，发出细碎的悉索声，一旁田地里的刺牙捲心菜放松了戒备，在月光下袒露出内里雪白的牙齿，大口大口唿吸着难得的新鲜空气。 犹记得刚跟精灵认识的时候，才不过短短一会儿说不上话，他就尴尬得想要找个洞钻进去，现在好像已经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又想起白天从偷猎者口中打探到的信息，安澜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出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白天的时候，那个偷猎者提到了精灵的聚集地，你不在意吗？」 「我都忘记了。」精灵的脸上仍旧是跟白天时一样没有变化，他望着天上的月亮，语气听不出悲喜，「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说明它之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又或者，我的内心抗拒着要想起它。」 说完，他又低头看向安澜，「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也不要到更远的森林深处去了，绝不能被牵扯进偷猎者和精灵的冲突里。」 安澜点点头，同意了对方的建议。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此时的回答让他那颗漂移不定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对方否定跟精灵部族的关联之后，他再也不必担心对方恢復记忆之后会伤害他了，又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脱离部族独自生活的西瑟斯在某些层面上跟穿越而来孤独一人的他很像。 「聊完我，你不打算谈谈你自己？」一旁的精灵再度出声，难得地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只有一个失忆症患者吧？」 安澜想了想，半真半假地开了口：「我说过，我来自一个遥远的东方国度，你可以称唿它为……赛里斯。」 「赛里斯……」精灵细细品味着这个陌生国度的名字，「所以你其实是……赛里斯人？」 安澜对这个称唿感到一丝亲切，他笑了笑，「对啊，我是赛里斯人。」 第37页 「那你们赛里斯人是都不会魔法吗？」 安澜闭上眼，开始回忆地球上生活的景象，那一栋栋高楼大厦，路上往来匆匆的行人与车辆，遍布大街小巷的霓虹灯和电子屏幕，「是啊，我们赛里斯人都不会魔法，但是我们有着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大脑，靠着这些，即使没有魔法，我们依然做到了用自己的力量改变整个世界……」 提起地球，他又不自觉回想起了自己在福利院生活的点滴。 他想起自己其实不是完全没有朋友，曾经睡在他隔壁床位的小胖就跟他的关系很好，只可惜对方比他大了几岁，早他一步离开了福利院进入大学，之后就跟他彻底断绝了联繫，明明曾经还约定好了要经常线上联络，却突然间就再也不回復他的消息了。 陷入回忆中的安澜一边絮絮叨叨地以「赛里斯人」的身份讲述着一些穿越前的琐碎事，一边看向身旁的精灵。 对方正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他的话语，脸上的认真显而易见。 他想，感到孤单的时候身边有个人陪伴可真好啊。 或许他应该找个机会把自己全部的秘密告诉对方，把对方当做可以将一切退路託付给他的伙伴。 如果西瑟斯不辜负他的信任的话…… -------------------- 感谢在2023-10-05 23：20：34～2023-10-12 22：4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斋 22瓶；今天依然做咸鱼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开垦水田 ========================= 这天早上，安澜醒得比往常都要晚些，他蜷缩在被窝里回忆着昨晚夜谈的过程。 印象里，他和西瑟斯闲聊了许久，都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煳煳地睡着了，最后好像倒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睡得格外安稳。 所以是精灵把他抱回了屋里？ 感到难为情的安澜暗搓搓地眯着眼，将余光扫向一旁的地铺，却没有在上面看到精灵的身影。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把脑袋缩回到了被衾之中。 其实不管昨天晚上是不是精灵把他抱回到了小屋里，此刻清醒过来的安澜都避免不了沉浸于羞耻的情绪之中，主要是因为他昨晚感性至极的那些想法。 什么「把对方当做可以将一切退路託付给他的伙伴」，什么「感到孤单的时候身边有个人陪伴可真好啊」，老天爷啊，他怎么会有这么肉麻的念头，这完全不是他平时的风格啊！ 还好这些话都只是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并没有在精灵面说出口。 这之后的早饭时间，安澜尽量保持着寻常的态度跟精灵打了招唿，幸好对方并没有因为他那些不过脑子的话产生什么变化，依旧不冷不热地点头回应，这让他内心的情绪稍稍平復了一些。 为了转移注意力，安澜选择把精力投入到自己的种田事业中。 因为西瑟斯提议要尽量减少外出觅食的次数，以避免捲入偷猎者和精灵部族的冲突之中，之前种下的几种作物也大多都成熟了，安澜开始着眼于此前计划要播种的玉红草和子母灵稻上。 他还没有攒够计划中批量购买玉红草种子所需的资金，但是种植子母灵稻的准备工作却是可以提前进行起来了。 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开垦播种稻苗需要用到的水田。 虽然地球上确实存在可以播种在旱地之中并且能够像普通旱地作物一样正常生长的旱作水稻，但是根据异次元园艺商铺的商品详情，子母灵稻是典型的只能在水田之中生长的水稻。 而开垦形成的水田通常来说有两种类型，第一种类型是在降水丰沛的区域，依靠充足的天然降雨来浇灌，保证土壤始终处于合适湿润程度的水田。这类水田无需额外的人工灌溉设施，完全依赖于自然降水补充水分，所以也被形象地称唿为「望天田」。 第二类水田则是依靠人工灌溉设施确保田地水源的持续补给，藉助包括蓄水、引水、提水在内的各类水利工程，运用堤坝、渠道、水车等方式，将靠近耕地附近的水源接引到农田之中，即是「灌溉水田」。 如果有可能的话，安澜当然希望能够选择不必花费太多力气的第一类水田，只是他抬头看了一眼丝毫没有下雨迹象的天空，还是嘆了一口气，选择了想办法手动接引水源来灌溉水田。 虽然不知道这个异世界的气候规律跟地球是否一样，但是自从安澜进入试炼之森以来，这片区域降雨的次数寥寥无几，浇灌喷射豌豆荚、刺牙捲心菜和霜冻蘑菇大部分靠得都是从水井处取来的水源，凭着这一点，他大概就能推测出来这片区域的天然降雨根本没法满足子母灵稻生长所需的水分。 眼下要想开垦灌溉水田，他就必须开渠引水，而距离小屋最近的河流，则是他之前捉到过鱼的小溪。 只是，本来还兴致勃勃说干就干的安澜提着铁铲走了一路，到了溪水边之后整个人都蔫了大半。 有水井作为日常水源，小溪也捉不到几条鱼了，所以他之前过来的次数并不多，以至于他都快忘了从小屋到溪水边要足足走上半个小时。 这么远的距离，靠他一个人一把铁铲要挖多久才能成功把溪水引流到小屋边？ 怀着这样的疑问，安澜还是尝试着在溪边吭哧吭哧地挖掘了起来，打算先试验一下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能挖出多远的引水渠。 第38页 结果是，他从大清早一直挖到了傍晚，除了其中短暂的一小段跟着西瑟斯返回小屋吃了午餐，几乎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都用在了挖掘渠道上，最后却只挖出了两三米左右合格的坑道，而这连完整目标的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都没有达到。 晚上来接应他回去吃晚饭的精灵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折腾了一整天挖出来的土坑，脸上写着「欲言又止」四个大字。 安澜解读了一下，觉得对方是想说「就这？」，也有可能是想说「你怎么不来拜託我，你想要的水渠，我动动手指施展魔法，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挖出来」。 凭着这段时间以来对精灵不断加深的了解，他几乎能够想像得到对方说这些话时那略带着点骄傲的语气。 虽然实际上西瑟斯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安澜还是越想越钻牛角尖，连带着晚饭都没什么胃口吃了。 上次採摘霜冻蘑菇的时候他已经向西瑟斯求助过一次了，可他总不能一直依赖于对方，就好像当初精灵问他为什么执着于种田的时候他回答对方的，他希望自己至少能够为两人的生活做出足够的贡献，而不是变成一个事事都向对方求助的废物，当初刚知道精灵能够施展魔法时他曾不假思索地询问对方是否能够用魔法帮助自己种田，后来不也证实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了吗？ 说他是赌气也好，没事找事也罢，安澜只是因为挖掘水渠和之前西瑟斯在暗噬兽的禁魔领域中失去魔力这两件事忽然意识到，这世上总会有西瑟斯万能的魔法也做不到的，又或者需要他独自去完成的事情。 既然开垦水田这件事算不上迫在眉睫，他想尝试尽量用自己的办法去完成这件事。 这之后，一晃眼就过去了数天的时间。 期间某一天的清晨，早起正打算去继续挖掘水渠的安澜在小屋门口发现了一堆形状各异的瓜果，其中还夹杂着一颗不怎么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灰黑色晶体，如果不是安澜及时意识到这堆野果可能是小黑送来的谢礼，他估计会把这不显眼的晶体当做无用的石子随手扔掉。 果然，当他把那灰黑色晶体拿到西瑟斯面前之后，对方一眼就通过对其中魔力的感应辨认了出来，这就是此前偷猎者追寻的、能够带来无穷财富的暗噬兽晶核。 「不过，既然都能附赠瓜果过来了，我猜这颗小晶核或许是那头暗噬兽通过某种方式自行排出的，你不用担心它的安危。」 「既然可以不杀死暗噬兽就获取晶核，那为什么偷猎者还要对它们赶尽杀绝？」摩挲着手中尚且带着一丝余温的晶核，并不知晓在遥远的过去人族曾经成功征服过暗噬兽而现如今驯养方法早已失传的安澜出声问道：「再不济，就不能尝试着饲养它们吗？」 精灵沉默了半晌，「也许是因为暗噬兽体内挖出的晶核才足够大……而只有足够大的晶核，才能满足那些短视者无底洞一样贪婪的欲望。」 闻言，安澜想起了那个为了独占财富而背叛同伴的偷猎者，一时间也哑然了。 不过，这件事终究只是他们平静生活过程中小小的一段插曲，像一颗石子落入水面，涟漪消散之后就再无动静。 暗噬兽晶核虽然珍贵，但是说到底也就是个存储魔力比较多的魔法道具，之于无法施展魔法的安澜而言并没有什么用，于是他就把这枚晶核交给了西瑟斯保管，之后再度投入到了自己的引水工程中。 在进度缓慢的挖掘过程中，安澜也曾尝试过想办法利用异次元园艺商铺中那些特殊效果的作物来提供帮助。 他让小恋在异商铺一星品类的植物里检索了一阵子，还真找到了一种或许能对挖掘作业起到一定作用的植物。 「大力菠菜，来自编号为1301的科技位面，是该位面的科研人员以一部上世纪搞笑动漫主角的招牌动作为灵感改造而生的变异植物，具有食用之后短暂提高力量的作用。」 「普普通通的菠菜之所以会跟力量这一属性联繫起来，跟动漫主角的水手身份脱不开关系。在航海技术刚诞生不久的时代，长期在海上航行的船员们因为无法食用到新鲜的蔬菜水果，缺乏补充维生素c的来源，深受坏血病的困扰，有大量的底层水手因此丧命。在意识到补充蔬菜水果中营养物质的重要性之后，各种果汁和蔬菜罐头就成了海上航行必备的物资，而菠菜不过是当时一家农贸公司为了推销自家的产品而被幸运选中的一种典型蔬菜罢了。」 「可惜的是，该位面的科技并没有发达到使改造出来的大力菠菜具有跟搞笑动漫中一样的食用效果。动漫中的水手主角在食用了菠菜罐头之后能够做到徒手拦截一辆正处于行驶中的蒸汽机车，而改造的大力菠菜只是基于食用者本身的力量实现短时间内一定幅度的提升，例如让原本能提动一桶水的人提得动两桶水，仅此而已。」 看完介绍的安澜看了一眼自己那没有长多少肌肉的胳膊，又结合大力菠菜生长需要的周期计算了一下，还是觉得这笔买卖不太划算。 眼见挖完水渠的那一天遥遥无期，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已经想尽了办法，最后只剩下向西瑟斯寻求帮助这一条路了。 只是，还没等到他去跟精灵开口，一个意外的发生就打破他们生活的平静。 -------------------- 植物原型：大力水手吃的菠菜罐头。。。 第39页 第22章 熟悉的名字 =========================== 这一天，打算最后努力一把的安澜正在溪边为自己的水渠挥洒着汗水，挖着挖着却突然发现眼前水流的颜色发生了一点变化。 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不知何时漂荡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猩红色。 察觉到不对劲的安澜沿着溪水往上游地带走了一小段距离，很快就在河滩边发现了一个正处于昏迷状态的陌生精灵。 昏迷精灵的脸色苍白到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像是饱受长期的身心折磨，而透过身上被溪水打湿的单薄布衣，可以清晰地看到全身遍布着触目惊心的鞭痕，除此之外，精灵的双手双脚上还留有明显的佩戴枷锁造成的磨痕。 在这试炼之森里也不是第一次捡到受伤的精灵了，安澜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在动手之前，他想起之前被推下断崖的经歷，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还是选择先把西瑟斯叫过来搭把手，顺便预防一下眼前这个精灵在醒过来之后会不管不顾地对自己发动攻击。 搬运受伤精灵返回小屋的路上，安澜内心还吐槽了一下，印象里包括他自己和西瑟斯在内，好像来到小屋里的生物，就没有一个是从始至终身体完好无损的，搞得他们俩的小屋几乎都快成临时诊所了。 顺利把受伤的精灵带回到小屋里之后，对方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于是安澜就安心给对方简单地处理了身上一些明显的外伤，顺便把走路向日葵搬到了床边给精灵进行加速疗愈。 只是，精灵身上看不见的伤比他预想中的要更严重些。 将近傍晚的时候，原本还躺在床上毫无动静的精灵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差点把在旁边观察的安澜吓了一跳。 可紧接着等了半天，他却始终没等到精灵除了睁眼之外更多的动作。 安澜上前一步，发现精灵虽然睁大着双眼，僵直地盯着前方的空气，那双碧色的眸子里却是一片空洞，完全不像是已经清醒过来的样子。 稍稍靠近他，还能从那微微翕动的唇瓣中听到一声又一声低语。 「他被抓住了……我要马上赶回去……我要去救他……」 看到受伤精灵这怪异的表现，一旁的西瑟斯上前用魔力探查，很快发现了问题的根源，「他的身上有着被长期施展『禁闭术』的痕迹，难怪他始终无法清醒。」 禁闭术，月夜与黑暗之神名下的一种神术，能够使受影响的目标完全丧失对外界的感知能力，陷入无法挣脱的黑暗牢笼之中，因此往往被神官们用来控制并进一步折磨神殿中的叛教者，避免这些在他们看来罪大恶极的囚徒在歷经身躯上的痛苦之后选择自戕来轻易地逃脱惩罚。 为了让精灵尽快恢復神智，西瑟斯开始给对方灌输魔力，通过这种方式刺激精灵迟钝的感官，进而修復知觉。 对症下药果然见效显着，没等多久精灵的双眼就渐渐恢復了聚焦，目光开始在西瑟斯和安澜之间游移。 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人族身份而心生顾虑，安澜出声解释：「你不用担心我会伤害你，我跟西瑟斯是关系友好的同伴，是我们俩一起救了你。」 精灵眨了眨眼，没有做出什么剧烈的反应。 安澜松了一口气，又出声询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是怎么受伤的吗？」 精灵思考了一小会儿后，有些迟缓地回答：「我叫艾维，曾经是……翡翠羽部族的一名卫兵。」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安澜心头一颤。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前在断崖边对峙的精灵们就曾经提起过「艾维」这个名字，在名为奎恩的神官口中，那个「艾维」是个被加农无情抛弃的小可怜，被诱骗着失身又失心，最后还要悽惨地独自接受族内的惩罚。 所以，眼前这个「艾维」跟奎恩和加农口中的「艾维」是同一个精灵吗？ 而艾维接下来的回答证实了安澜的猜测，他说：「我身上的伤是来自祖树神殿的惩罚，因为我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过。」 「可是，我犯了错，我不该在这里的，是谁救了我……」说到这，艾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能够让他情绪剧烈变化的事情，勐地爆发出一股力量，眼看着就要从床铺上腾起上半身来。 「队长，他被抓住了……我要去救他！」 只是还没等他完全起身，早一步反应过来并且以为艾维要暴起伤人的西瑟斯已经瞬发藤缠术，召唤藤蔓将他的身躯束缚在了床上。 「放开我！让我离开这里，我要去救他！」 艾维竭力撕扯着身上的藤蔓，又伸出手想要阻止西瑟斯继续施展魔法。 在接触西瑟斯的一瞬间，他突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眼中像是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一样有了神采。 艾维紧紧抓着西瑟斯的手臂，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感觉到了，你身上的魔力——你是个超位法师，你肯定能够救他出来。求求你，看在我们是同族的份上，求求你救救他吧！」 「你误会了，我最多能施展高位魔法，并不是什么超位法师。」西瑟斯毫不留情地抽开了手，随后从身上摸出了贴身安置的暗噬兽晶核，微微摆手展示了一下，「你感受到的庞大魔力应该是来自这颗晶核，我的能力并没有达到能只身涉险帮你救人的地步。」 说完，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了一旁正在吃瓜围观的安澜。 第40页 也不知道艾维从这轻飘飘的一眼中理解出了什么，紧接着他就将哀求的眼神投向了安澜。 「只要你们帮我救出队长，我愿意跟你签订主僕契约，当你一辈子的奴隶，你可以把我卖掉，或者你不需要钱的话，想对我做别的什么都可以……」 来自地球自小根正苗红的安澜差点听傻了眼，他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一点也不平等的交易，于是上前一步劝解道：「你冷静点，先喘口气歇息一下，不要一上来就这样情绪激动地求人。」 安澜早就答应过西瑟斯要避开与精灵族有关的冲突，当然不会在这时答应艾维的请求，更何况对方要救的是那个迫害过他的加农，只是艾维的哀求声萦绕耳畔，安澜一时间有些狠不下心直接拒绝。 顺便，他也有点好奇这对苦命鸳鸯之间发生了什么。 思来想去，安澜只好搬出了对方最感兴趣的话题先转移一下注意力，「话说，你想救的那个队长是不是一个叫加农的精灵？」 艾维的双眼一下子又亮了些，「你认识他？你见过他？」 安澜心想，何止是见过，都已经起过要亮刀子的正面冲突了。 不过为了确保艾维情绪稳定，他只是含煳其辞地一笔带过：「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不过这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 说着，他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意识到，你清醒之后叽里哌啦说了一堆话，结果我们连你说的队长是谁都没搞清楚，你总要把事情的来由都讲清楚，我们才能决定帮不帮你，对吧？」 「可是，已经要来不及了……」艾维如此说着，内心却也明白安澜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放松了身体，望着眼前的虚空开始一点一点回忆起来，只是回忆起来的内容仍然因为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缘故显得有些支离破碎。 「早上地牢守卫来找我的时候，我还很高兴，因为他们告诉我，队长已经逃离了试炼之森，神殿和族长也放弃了继续追捕，部族即将对我进行最后的审判仪式。我知道，只要我熬过这次仪式，无论结果是生是死，部族里都不会再有任何东西能够牵绊住他了。」 艾维崇拜并跟随了加农这么多年，自然很了解对方的心理。 他清楚地知道，在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加农永远不会将希望投注到一个结果摇摆不定的选项上，所以仪式的结果根本不重要，只要最后的审判开始，就证明对方已经放弃了从神殿手中救下他的念头。 「可是，还没等我被押送到仪式广场，地牢外就爆发了骚乱。起初，我以为是队长来救我了，那些动静是抓捕他的卫兵发出的，而队长也确实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从地牢里带走了我。」 「直到我跟着队长来到了地牢外，我见到卫兵们正在合力围攻一头从未见过的兇勐巨兽，月落湖的天空上还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暗影，我才知道是有什么我不了解的事情发生了。那之后……」 说着说着，艾维突然伸手捂住了双眼，像是这段回忆给他带来了剧烈的痛苦，许久后才慢慢缓和了过来，「那之后，神殿的神官们就出现了，他们合力用神术控制住了队长。在最后一刻，队长他为了让我能脱身，把我送进了月落湖里……」 这后面的故事不必艾维复述，安澜和西瑟斯已经能够推测出个大概了——落入月落湖的艾维因为身上伤势未愈，很快就失去了意识，随后顺着湖水一路漂流，直到停在了小屋附近的小溪处，被正在挖掘水渠的安澜发现并救下。 只是，艾维提到的骚乱，又是由谁引起的？ 正思考着的安澜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西瑟斯，在看到对方那张俊美的精灵面孔时，他鬼使神差一般想起了不久前从偷猎者口中得到的信息——名叫黑网的偷猎者组织不知从哪里打探到了试炼之森中存在一处精灵聚集地的消息，正在森林之中安营扎寨，伺机对此处的精灵部族发动偷袭。 所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今天就是黑网组织大举入侵翡翠羽部族的日子？ -------------------- 第23章 留守小屋 ========================= 看到西瑟斯脸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安澜知道对方大概也是联想到了黑网组织入侵的事情。 既然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那基本上可以确定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小屋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西瑟斯是本就不喜欢表达，安澜则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艾维。 很快就连思维迟钝的艾维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想着终究纸包不住火，安澜咽了咽口水，提前给艾维打起预防针来，「艾维，你做好心理准备，听完可别太激动了。」 看着对方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安澜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开了口，跟对方详细叙述了他和西瑟斯在试炼之森中遭遇偷猎者并意外获取消息的经歷。 「……从他口中我们得知，有一个偷猎组织正集结在试炼之森中，预谋侵入你们的聚集地。所以，你之前见到的骚乱很有可能就是偷猎组织入侵引起的。」 说完，他又有些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只是他这找补的话连他自己听了都不信，更何况是艾维。 对方听完了他分享的消息，虽然没有跟之前一样剧烈挣扎，但还是马上开口发出请求：「让我走，我要回月落湖……」 第41页 「可是你身上的伤……而且，我们还没答应要帮你救你的队长。」 「我要回去，不只是为了队长，还为了月落湖的同胞们。」艾维咬着牙，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作为卫兵，我不能在知道自己的家乡遭受入侵之后，还继续留在这里苟延残喘，我必须回去保卫我的家园，即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用尸体挡住入侵者的步伐。」 不知为何，在对方说出这一段话时，安澜能明显感觉到艾维的精神面貌变了，他从一个饱受折磨以至于精神破碎的伤患，变回了往昔那个以守护民众为己任、有着顽强意志的士兵。 安澜忍不住发问：「可是你说过，你已经不是部族的卫兵了。」 「是，神殿已经罢免了我，但是队长说过，即使身上的职务没了，我们也不能放弃内心对守护的坚持。」艾维看向了一旁沉默着的西瑟斯，「你叫西瑟斯对吧？我不知道你是哪个部族的精灵，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精灵一族在这片大陆上遭受的迫害已经足够多了，你难道忍心看着我们仅剩不多的家园也被彻底毁灭吗？」 只可惜，问出这句话的艾维并不知道那些发生在西瑟斯身上的往事，又或者说，他没能将眼前这个精灵与久远到已经逐渐模煳的记忆中的那个身影联繫起来。 西瑟斯依旧神色未变，一副丝毫没有被他的话语打动的模样。 「让我走吧，我不会再请求你们别的什么了。」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任何的答覆，艾维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没有义务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我，所以就让我独自回去吧。」 安澜嘆了一口气，朝着西瑟斯点了点头，示意对方收回了缠绕在艾维身上的藤蔓。 虽然他凭着善良的本性选择救下艾维一命，但他们终究不过是刚认识了半天时间的陌路人，连熟悉都算不上，既没资格也没义务非得拦着对方去做自己坚持要做的事情。 只是，安澜担心以艾维现在这样的身心状态，不要说回去抵抗入侵者，估计走到返迴路途的一半就该伤势发作倒下了。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就这么上路送死吧。 或许是察觉到了安澜内心的纠结，半晌没有出声的西瑟斯终于开了口。 「我护送他返回月落湖吧。」 说完，他又看向面露惊讶的艾维，「但是，我只送你到靠近祖树的区域，之后要怎么返回翡翠羽部族，就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安澜以为对方是在迁就自己，「西瑟斯先生，你不要因为我的情绪就勉强自己……」 西瑟斯微微摇头，「不是勉强，我也有自己要去看一眼月落湖的理由。」 一方面，从精灵族裔的角度出发，月落湖终究也是他的故乡，他再怎么冷心冷清，内心深处难免还是想要知道翡翠羽部族是否能够抵御住这次入侵。 另一方面，虽然并没有派人专门看管，但试炼之森名义上确实是归属于真理学院的地域，也是一年一度试炼典仪的举办地之一，如果月落湖陷落之后，黑网组织选择继续向试炼之森其他区域扩张，身为学院的任职人员，他有责任通知学院的高层出手阻止，当然，是以匿名的方式。 而且，早一步关注黑网和翡翠羽两方的战况，他也能带着安澜及时避开有可能波及到小屋此处的冲突。 「我会尽快回来的。」西瑟斯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跟安澜约定了一个时间，「在月亮升到顶点，黑夜彻底到来之前。」 现在是傍晚时分，从小屋到最近的精灵像柱，路程并不会特别远，虽然在过去的路上有艾维这个伤患拖后腿，但只要西瑟斯在返回的时候加快速度，完全可以赶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返回小屋。 至于要如何把艾维完好无损地带上路，就得靠西瑟斯的魔法了——自然科低位法术「树肤术」，能够在受影响目标全身的皮肤表面生成一层坚硬的树皮，产生盔甲一般的保护作用。 除了树肤术之外，西瑟斯还给艾维施加了一些提振精神的魔法，靠着树皮盔甲的支撑，对方总算可以勉强跟上西瑟斯行动了。 虽然按照计划，他不过要离开小屋一小段时间，但西瑟斯还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在受干扰法阵保护的小屋周围，又施法布置一个陷阱法阵，这样即使真的有偷猎者入侵到小屋周围，只要对安澜发动攻击，就会立即被陷阱困住绞杀，不会有任何机会伤害到安澜。 等艾维再三感谢过安澜之后，西瑟斯就领着他朝着精灵像柱的方向上路了。 安澜目送着两个精灵离开，心想，这还是第一次西瑟斯主动离开小屋，由他独自一人留守。 西瑟斯布置陷阱法阵的时候并没有瞒着安澜，他自然也知道对方在小屋周围留了后手，但是不知为何，精灵离开之后，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危险正在接近的预兆。 上次有类似的感觉，还是站在断崖边的时候，那之后不久，他就被藏在断崖下的加农拖了下去，遭遇了穿越以来第一次的生死危机。 为了能稍稍恢復些安全感，安澜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做些应对危险的准备。 他先是跑去把收穫好的霜冻蘑菇尽可能都塞到了身上，弹弓和装满石子的布袋也贴身放好。 紧接着，安澜把地窖里的棉被抱了出来，用麻绳捆绑成团状，放在了种植着刺牙捲心菜的田地中间，又从附近的地面上捡来一些枯叶，铺盖在棉被上进行伪装。因为夜晚光线暗淡，又有一旁大片的捲心菜打掩护，这团棉被乍一看就像是一个蜷缩着身子藏在枯叶堆下的人影。 第42页 最后，安澜又用一根麻绳的一端系住了喷射豌豆荚爬藤架上的支撑主骨，另一端则延伸到小屋内，这样只要他伸手一拉麻绳，就能让爬藤架立即失去平衡倒下。 他几乎是靠着下意识的本能布置好了这些只能算简陋的陷阱，因为身上灵誓带来的植物亲和，安澜甚至没有机会试验过喷射豌豆荚和刺牙捲心菜两种植物的攻击性能，并不知道这两个陷阱是否真的能够达到他预期中的效果。 至于之后是否真的会有敌人到来，他具体又该如何利用这些陷阱，一切都是未知数。 做好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准备之后，安澜坐到了小屋之中，一边警惕地监视着窗外，一边静静地等待着西瑟斯的归来。 所以，接下来到访小屋的会是按时返回的西瑟斯，还是别的什么……？ 随着时间不断地流逝，窗外的天色愈发昏暗，一轮弯月逐渐爬上了天空的一角。 距离西瑟斯约定返回的时间点越来越接近了。 就在安澜等得都有些焦急时，小屋外不远处的树丛开始摇晃起来，像是有什么生物要从其中钻出。 这个高度……不是西瑟斯？ 下一秒，一抹熟悉的黑色从树丛中沖了出来，出现了安澜的视线中。 是小黑！ 安澜几乎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又落回到了原地，他推开门跑到了狂奔而来的暗噬兽小黑面前。 「小黑，你怎么又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安澜原本还想跟小黑好好叙一下旧，可是小黑一上来就焦急地咬住了他的裤脚，使劲地拉扯着。 看着小黑这样不寻常的动作，结合此前内心不安的预兆，安澜很快反应了过来，「小黑，你是不是想来提醒我，这附近有坏人在靠近？」 暗噬兽在森林中活动时，发觉曾经伤害自己的偷猎者正朝着小屋所在的方位前进，于是拼了命地赶来想要提醒救命恩人赶紧逃跑，靠着本能汲取魔力的它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屏蔽了此前精灵布置在小屋周围的所有法阵，反而给安澜带来了真正的危险。 只是，此时安澜再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很快就有密密麻麻的声响在不远处树林中响起， 一个、两个、三个……光听脚步声好像比之前围攻加农的精灵卫兵还要多！ 这下，西瑟斯留下的法阵全部失效，他真的只能靠自己的办法寻求一线生机了。 -------------------- 第24章 陷阱反击 =========================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藏着一个小屋，怪不得大法师要我们到周围都搜捕一圈。」 「听说一些触犯了部族戒律的精灵会离群独居，大家都注意点，说不定能捉到个漏网之鱼。」 从树林来到小屋周围，看到屋前几处生长着作物的田地后，偷猎者们很快意识到这里应该有智慧生物居住，为避免有精灵埋伏进行集中攻击，他们三三两两分散开来，缓慢地朝着小屋周边靠近。 此时安澜已经匆忙领着小黑躲进了小屋里，他不敢发出任何动静，生怕将那些偷猎者直接吸引到小屋这里。 幸好他还有不用眼睛就能观察外界的手段，随身系统小恋开启警备模式之后对小屋外进行了全面扫描，确认了小屋外有共计十一个偷猎者，个个都是满脸横肉、体型健硕又手持武器的大汉。 之前他和西瑟斯在森林中遇见的偷猎者跟这伙人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档次，怪不得那个被撞死的埃伦总想着要脱离黑网，估计也有一部分能力不足在组织内混不下去了的原因。 小恋将十一个偷猎者所处的方位和小屋周边的地形图投影在安澜的眼前。 安澜快速估算了一下，就算他把提前布置好的所有陷阱以及身上的霜冻蘑菇全都利用上，要解决到这十一个分散的偷猎者还是难上加难，更何况他还完全不确定屋外几个植物陷阱的杀伤力到底足不足够。 就算是单纯利用这些植物拖延时间，强行等西瑟斯赶回来，有小黑呆在小屋里，对方也没办法施展魔法进行救援。 眼下他想要同时保全自己和小黑，让一人一兽都安然无恙地脱身，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自己制造的陷阱干扰那些偷猎者的注意力，为小黑的出逃创造时机。只要小黑能够顺利离开小屋附近，他就能够藉助西瑟斯留下的法阵解决掉剩余的所有偷猎者。 安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西瑟斯为了护送艾维离开了小屋，要不然在好心办坏事的小黑影响下，对方再次失去魔力，留在这里反而会生出更多的麻烦来。 慎之又慎地制定好干扰偷猎者的计划之后，安澜摸着一旁小黑毛茸茸的脑袋，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一人一兽能听到：「小黑，等一下我如果打开门，踢踢你的屁股，你就马上跑出去，朝着没有坏人的方向一直跑，不要顾及我了。」 小黑理解了他的意思，明白眼前的形势极为严峻，它也变得沉稳起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时间不等人，做好心理准备的安澜长吐了一口气，从布袋里摸出了小石子，因为担心被屋外的偷猎者发现自己的存在，他甚至不敢探出头，只能凭着记忆和感觉，朝着窗外捲心菜地大致的方位投出了石子。 小石子在昏暗的夜色中划过一道无人察觉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菜地里的枯叶堆上，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 「谁？」 第43页 一个脸上刀疤横亘的偷猎者最靠近菜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响动。 意识到这声响是来自于小屋旁边的菜地，刀疤男将目光扫向那一片长势良好的捲心菜，很快就在田地的中央发现了那个有些突兀的枯叶堆。 怎么会有人把枯叶都清扫堆积在菜地里？ 刀疤男心里生出一丝疑问，但他并没有像表面上看起来的一样莽撞，在意识到这片菜地有问题之后，他伸手拍了拍身旁一个偷猎者同伴的肩膀，边说边指向菜地：「你们俩看看，那里像不像藏着一个人？」 偷猎者跟身旁的另一个同伴闻言看向菜地，又对视了一眼，觉得那里乍一看确实像是有个人影蜷着身子藏在枯叶堆里的样子。 他们略一思索，觉得这片菜地其余的地方看起来都平平无奇，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双双提起手里的武器，不管不顾地朝着枯叶堆走去。 通过小恋投射的地图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诱两个偷猎者前往捲心菜地，安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接下来就看他费心养育的刺牙捲心菜究竟能不能发挥预期的作用了。 在两个偷猎者踏入菜地的瞬间，生长在田地里的刺牙捲心菜就已经感受到了有无知而愚蠢的生物正在靠近它们，那散发出诱人香气的鲜活血肉促使着它们不断分泌出带有强烈腐蚀性的消化酸液，身躯内隐藏着的那自个体成熟以来就从未真正使用过的锋利獠牙，也在外部一层捲心菜的伪装之下无声地蠕动摩擦起来，似乎已经饥渴难耐到了极点。 但是它们知道，此时还没有达到最佳的猎杀时机，为了能够顺利享受到接下来的盛宴，它们必须要忍耐。 很快，大步流星的两人就走到了枯叶堆前，用手中的武器拨开了表面，出现在一层枯叶之下的却是一团被捆绑着的棉被。 两个偷猎者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没有把这团无害的棉被往陷阱的方向去想，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等知道枯叶堆里什么人也没有的他们打算扭头离开菜地时，却发现四周本来无比寻常的捲心菜，忽然间微微颤动了起来。 月光洒落在田地的一角，捲心菜们像是花束一般逐渐绽放开来，然而隐藏在翠绿叶片之下的并不是甜美的花蕊，而是一张张满布雪白獠牙的血盆大口，一边嘶吼着一边狠狠地朝着两个毫无防备的人类啃咬而去。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个偷猎者已经被接近脚边的几株刺牙捲心菜咬断了脚踝部位的筋骨，随后双脚失去了支撑能力的两人一下子就跌倒在了菜地里，而迎接他们的则是更多正磨牙等待美食入腹的巨嘴。 血液迸溅，肢体撕裂，悽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小屋外围。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在不过短短数秒间就被菜地里的食肉植物残忍虐杀，心知这两人会误入陷阱都是因为自己的错误引导，刀疤男的第一反应是扭头就朝着反方向逃跑，堪堪与两个听到惨叫声打算去解救同伴的偷猎者擦肩而过。 安澜在小屋内通过小恋投影的地图时时关注着外界发展，在看到有两个代表着偷猎者的红点正在接近豌豆田附近时，他握紧了手中连接着屋外爬藤架的麻绳，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使劲一拉。 随着爬藤架的主心骨在拉扯下脱离土地，已经爬满了豌豆藤的支架很快就在重量的压迫下失去了平衡，在麻绳的牵引下朝着一旁的两个偷猎者倒落。 这两个偷猎者的注意力都被捲心菜地里惨叫的两人吸引去了，根本没发觉身旁的木架正在倾倒，结果就是，原本还打算去菜地里解救同伴的他们猝不及防就被豌豆爬藤架压倒在了身下。 按照常理来说，以他们两个的体格和力量，想要推开面前这再简陋不过的爬藤架应该就是小菜一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那爬藤架压倒在身体上之后，攀附在架子上的豌豆藤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一眨眼的工夫就死死纠缠住了他们的四肢，丝毫不肯松动。 偷猎者竭力想要撕扯开缠绕在身体上的藤蔓，可是越是挣扎，那些须叶就越是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朝着人体最为脆弱的几个部位探去。 藤蔓将脖颈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住，随后不断收紧，阻止人类进行生存最必要的唿吸；细长的触鬚沿着脸庞的皮肤，逐渐爬向五官，伸入耳朵、鼻孔、口腔的深处；结着饱满果实的豆荚慢慢对准了人类充满惊恐神情的双眼，像是上了膛的枪一样，缓缓打开了外皮—— 哀嚎声再度在身后响起，才堪堪跑出一小段距离的刀疤男扭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被爬藤架压倒的两个同伴全身都覆盖着浓密的藤蔓，脸上只余下了两个不断流淌着鲜血的窟窿。 沿着倒下的爬藤架，刀疤男终于注意到了地面上的那根麻绳，又顺着麻绳看向了小屋紧闭着的木门。 「不要靠近那些植物，小屋里有敌人埋伏！」 刀疤男的唿喊声根本来不及将剩下所有偷猎者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小屋门口。 下一刻，选择主动出击的安澜直接推开了门，手中的弹弓对准了门口正惊慌失措的几个偷猎者，射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霜冻蘑菇孢子。 冰蓝色的烟雾在偷猎者的面前嘭地一声炸开，几个人瞬间就在低温幻觉的作用下陷入了全身僵直的状态。 可是，安澜知道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光是这点致幻孢子根本覆盖不到所有的偷猎者，烟雾飘散之后，他们很快就会恢復行动能力重新沖向小屋。 第44页 一边朝着门外靠近小屋的偷猎者不断投射霜冻蘑菇，安澜一边按约定好的踢了踢小黑的屁股，对方顿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小屋。 小黑异常灵活地绕开了几团霜冻蘑菇的致幻烟雾，一路上还顺势撞飞了几个迟钝的偷猎者，很快就朝着无人的森林深处狂奔而去。 直到这一步，安澜总算是如计划一般完成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他长吁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弹弓和所剩不多的霜冻蘑菇。 接下来就是等待脱离暗噬兽禁魔领域的法阵自行恢復。 「你……这个小崽子，居然敢这么戏弄我们……去死吧！」 随着冰蓝色的烟雾被夜风吹散，最早受霜冻蘑菇影响的刀疤男逐渐从僵直状态中恢復了过来。 他抬起了背后的弓弩，恶狠狠地对准了小屋门口面露倦意的安澜。 然而，不等他发射弩箭，小屋周围的地面上忽然亮起了耀眼的翠绿光芒。 若有似无的吟唱声于遥远的虚空中响起。 -------------------- 第25章 阴差阳错（倒v开始） ==================================== 「瓦尔汀，森林之母，精灵的庇佑者，以翠绿的臂膀，展现自然之怒，赐予吾敌束缚与长眠。」 西瑟斯所留法阵中的自然科高位法术「棘墙术」，是低位法术「荆棘丛生」的超级进阶版本，能够召唤满布坚硬棘刺的藤蔓之墙，将施法者指定范围内所有目光所能触及的敌人全部缠绕、刺穿、绞杀，并阻止外部的敌人穿行或进入棘墙进行救援。施法者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任意改变棘墙的高度、宽度以及形状，疯狂生长的荆棘之蔓甚至可以攻击到高度较低的飞行单位。 随着暗噬兽小黑离去，在刀疤男毫不遮掩地对安澜释放出恶意的瞬间，这暗藏着恐怖杀伤力的法阵启动了。 在翠绿的刻文之中，无数如用成年男性腰部一样粗大的藤蔓像是挣脱了束缚的怪物触手一样破土而出，它们黑褐色的坚硬表皮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尖锐棘刺，闪动着钢铁般的冰冷光泽。 最靠近小屋的刀疤男首当其冲，被身后一根藤蔓的顶部直接洞穿了腰腹，然后在惨叫声中被生长延伸的棘墙不断带动直到顶部，最后高悬在了半空中。 周围的一众偷猎者中，有的尚未从霜冻蘑菇的低温幻觉之中恢復过来，紧接着就被锋利的棘刺拦腰截断了身体，有的刚刚恢復了知觉，意识到不妙之后想要转身逃跑，一眨眼的工夫就被脚下长出的藤蔓捆绑住了双足，随后在粗壮有力的巨蔓的绞杀下彻底失去了唿吸。 不过数秒的时间内，高大的棘墙就覆盖了小屋周围的大片区域，那些本来一只手就能击败安澜的偷猎者们，要么被紧紧缠绕的藤蔓绞成了模煳的一团血肉，要么被尖锐的荆棘刺穿身体血流如注，即使没有马上失去生命，距离死亡也并不遥远了。 被笼罩在高墙阴影下的安澜抬头看向四周，久久回不过神来。 明明顺利地如计划一般解决掉了所有的偷猎者，他的脸色却苍白无比，连一丝的喜悦也没有。 视线扫过那些被植物撕碎的肢体，地面上四散着的破碎骨肉和内脏器官，感受到空气中瀰漫着愈发浓重的血腥味，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些人或间接或直接，都是因为他而走向了死亡！ 面对这样可以算得上极其惨烈的、过去从未见过的死亡现场，他脚下一软，险些就要跌倒在地面上。 「警告！检测到您因应激反应导致心率过快、肾上腺素激增……建议您远离应激源，调节唿吸进行放松，静等心率及各项身体指标恢復正常。」 从喉咙深处有酸涩的汁水开始不断上涌，安澜抑制住作呕的冲动，努力低下头不去看小屋外的那些尸体。 他在内心反覆地默念着，这些偷猎者都是因为想要伤害他才会死，都是死有余辜，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才选择反击，所以没有任何的错处。 或许是不久前目睹两个偷猎者惨死的经歷提前给他打好了预防针，虽然在自我调节之下身体的不适并没有完全消失，但安澜还是及时恢復了冷静。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马上回到小屋里躺下休息，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放空状态来忘记一切，等明天醒来或许他就能以更平和的心态来看待外面的一地死尸。 然而，命运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在安澜没有注意到的高处，被藤蔓穿透了身躯的刀疤男迴光返照一般恢復了意识。 心里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强烈的报復心驱使着他将手伸向了腰间别着的鍊金瓶，那里面装有足够引发一场小型爆炸的硫磺粉尘，是他为了应对可能存在的特殊情况特意准备的最后大杀器。 他想，就算是去死，他也一定要从这世上多带走点什么！ 很快，刀疤男扣动了鍊金瓶口的机关，在星火闪动之后，一团火球就以他为源头勐地炸裂开来，将他的身躯彻底烧成了一块焦炭。 尚处于恍惚状态的安澜只来得及听见嘭地一声，等他再抬头望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就看到那团火球从荆棘之墙上缓缓滚落，朝着他头顶的小屋落下。 由魔法能量构成的荆棘之墙自然不会被这小小的爆炸火焰点燃，但是西瑟斯建造的小屋却是由普通的木材构成的。 随着熊熊燃烧的火球滚落在小屋顶部，干燥的木材瞬间成了最好的易燃物，原本轻柔吹拂的夜风也成了助长火势的帮凶，煽动着无情的火焰吞噬了整个木屋的屋顶，又朝着下方的木墙蔓延而去。 第45页 一波又一波的热浪扑面而来，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安澜下意识地飞过荆棘之墙的间隙，朝着小屋外火势无法蔓延的区域奔去。 只是，他才刚跑到了小屋前的树林边缘，正扶着一棵树气喘吁吁，就看到不远处的森林深处有若隐若现的火光闪现，像是有什么人正举着火把靠近。 接着，有陌生人类的喊声遥遥传来：「那里看着怎么像是起火了？快赶过去看看！」 猜想或许是其他的偷猎者正在朝着小屋这边赶来，安澜来不及多歇息一会儿，再度朝着声音传来的反方向撒腿狂奔。 「那边有动静，快跟上去！」 喊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安澜甚至没有时间招唿小恋进行探查，只能毫无方向地朝着或许无人的前路奔跑。 下一刻，面前的树丛被一双大手拨开，两个体型高大、手持武器的偷猎者就这么出现在他的正前方。 险些与偷猎者迎面撞上的安澜猝不及防间跌倒在了地上。 随后，快速反应过来的安澜将一只手本能地护在身前，一只手伸向了腰间装着最后剩余霜冻蘑菇的布袋上，随时准备要释放致幻孢子以寻求脱身的机会。 只是，他心想，还没到要鱼死网破的时候。 他既不是美貌的精灵也不是什么珍稀的野兽，不是这些偷猎者的目标，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是精灵？」偷猎者粗暴地将安澜护在面前的手臂拉开，在见到他明显的人类外貌时，脸上溢满了失望之情。 尚在喘息着的安澜努力维持住表面的冷静，在内心猜测着这些偷猎者是会放自己这个毫无价值的人类离开，还是直接痛下杀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站在另一边的戴着独眼眼罩的偷猎者忽然上前一步，出声问道：「你是……罗伊？」 罗伊？那个被偷猎者背叛杀害的青年？ 想到这，安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形，又回忆起那个瘦小青年的长相。 他们都是黑髮黑眸，又体型相似、年纪相近，加上罗伊已经离开黑网组织的营地数天没有消息，在对其并不特别熟悉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会把他跟那个青年混淆起来。 或许这是可以利用的一个机会？ 抓着安澜手臂的偷猎者开口询问：「罗伊，谁？我怎么不知道组织里有这么一号人……」 看来那个青年跟着师父加入黑网组织不久，以及平时都躲在厨房里不怎么见人的缘故，大部分偷猎者都还不认识他。 「就那个，前段时间跟着……」 说到这，独眼男突然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疑虑的目光扫向了没有马上回应的安澜。 安澜知道，对方这是在担心认错了人，怕话说得多了会给他带来可以利用的信息。 只可惜，对方并不知道他早就在阴差阳错之下见过了罗伊本人。 「我是……跟着埃伦跑出来之后，跟他走丢了，之后在森林里迷了路。」 在内心瞬间做好了要顺势扮演罗伊的决定，安澜回忆着当初见到的那个瘦小青年有些畏缩的情态，一边进行模仿，一边假装无意地在话语中表露出一些可以博取信任的关键词，「而且，我怕我跑出来这么多天，回去会被师父责骂，所以一直躲在这附近……刚刚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野兽，吓得我一直跑……」 听到安澜准确地提到了「埃伦」这个名字，还有他身为帮厨最畏惧的师父，对方的表现也跟自己当初见到时的别无二致，独眼男内心的疑虑顿时消散了，他伸手拍了拍安澜的肩膀：「埃伦那个油嘴滑舌的东西，就知道骗人……幸好你遇到了我们，今天这森林里可乱了，你再呆下去能不能保住小命都不好说。弟兄们还得靠你和你师父喝酒吃饭吶，快跟我们回去吧。」 安澜怕说多错多，只装作心怀畏惧的模样点了点头。 原本紧抓着他手臂的偷猎者见独眼男都表现出了信任，把他搀扶起来之后就松开了手，没有再说些什么。 没一会儿，其他几伙去周边探查的偷猎者也赶了回来。 「那边有个起火的小屋，连周边的草地也烧起来了，火势太大靠近不了，倒是没在周围看到有精灵的身影。」 几伙人见到独眼男身边突然多出个没见过的人类青年，也纷纷表达了疑惑。 所幸不需要安澜去解释，大大咧咧的独眼男直接给他做了介绍，免去了他不少麻烦。 「我看这附近估计也没有什么落跑的精灵可抓，咱们尽快返回营地吧。」 「也不知道老大那边战况如何……」 眼见在这一片区域搜索了许久也没有什么收穫，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偷猎者们合计了一下，决定收工返回营地。 被一伙全副武装的大汉簇拥着的安澜始终没有找到能够安全脱身的机会，身上的霜冻蘑菇孢子也不够支持他控制住周围所有的偷猎者，他表面上仍冷静地扮演着自己「罗伊」的角色，内心却逐渐焦急起来。 现在早就过了精灵约定好的返回时间，可是小屋周围却丝毫没有对方的踪影。 难道西瑟斯在路上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而他，难道真的要跟着这一伙偷猎者进入黑网组织的营地？ -------------------- 感谢在2023-10-16 23：54：12～2023-10-17 23：4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6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卖火柴的小女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潜入营地 ========================= 月光洒落在树木被砍伐后遗留下的光秃秃的地面上，一顶巨型帐篷被整齐排列着的其余帐篷簇拥着，围绕在燃烧着的篝火之前，有三三两两的全副武装的偷猎者从篝火边结伴走过，闲谈着月落湖前线的战况。 被独眼男等一众偷猎者领到了营地的安澜一眼扫去，发现这里光是用来住人的大帐篷就有不下十几顶，他简单估算了一下，猜测整个黑网组织少说也有几百上千名成员，而他在森林里遇到的十几二十个偷猎者应该还占不到整个数量的零头。 只不过，当下几乎所有的组织成员都被首领血牙带到了入侵月落湖的最前线，以至于这偌大的营地内显得有些空旷和寂静。 而在帐篷之外的一片区域，停着几十辆黑铁铸就的囚车，其中大部分都关押着各式各样气息奄奄的野生动物，之前暗噬兽小黑大概就是从这囚车之中侥倖逃脱的，此外还有一部分空置着的囚车，看样子应该是给即将受俘的精灵们准备的。 「我记得我们出发的时候那个精灵正在吵着要吃夜宵，你师父谢夫应该还在折腾，快过去帮他搭把手吧。」 精灵吵着要吃夜宵？黑网营地里的精灵俘虏居然待遇这么好？ 心生疑惑的安澜朝着说话的独眼男点了点头，随后朝着一处侧边搭着土灶的、很显然是充当后厨的帐篷走去。 路上，安澜装作无意地将目光扫向营地四周的出口，想看看还有没有逃跑的机会。 只可惜，虽然留在黑网营地的偷猎者不多，但是四散开来之后，几乎各个方位都留守着几个人，还有一小波偷猎者在来回巡逻，现在他身边没有那个热心的独眼男跟着了，一旦被人察觉到异样进行盘问，恐怕会生出更多事端来。 反倒是后厨那边，据独眼男所说只有罗伊的师父老谢夫一个人呆着，或许能够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穫。 比如，他说不定能藉此机会打探一下有关月落湖那边的消息。 想到音讯全无的西瑟斯，下定决心的安澜走到后厨前，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蘑菇袋，一只手拉开了帐篷的帘子。 「一枚金币、两枚金币、三枚……真是赚大发了，那个血牙虽然偶尔残暴了点，但是出手还是蛮阔绰的嘛。」 帐篷内部，体态圆润的老者正半蹲在一个箱子前，喜滋滋地数着金币，全神贯注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陌生青年的靠近。 安澜在内心为那惨死在外数日都无人关心的青年嘆息了一声，随后伸手在装着霜冻蘑菇的布袋里轻轻一抹。 紧接着，他靠近老谢夫一步，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从后方用沾满了致幻孢子的那只手捂住了对方的口鼻。 面对没有什么武力的目标，他只需要少量的致幻孢子暂时控制对方即可。 感受到被他用手捂住脸的老谢夫在短暂的挣扎之后很快陷入了僵直状态之中，安澜抓紧时机，拔下对方的外衣快速捆绑住了双手双脚，然后随手捡来一块抹布塞进对方嘴里。 等待老谢夫逐渐从低温幻觉中恢復过来，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安澜。 安澜拔出一旁案板上的菜刀，逼近对方的脖子，出声威吓：「要想保命的话，就不要大喊大叫，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动你的宝贝金币，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老谢夫连忙点了点头。 安澜这才取出了他嘴里的抹布，「我问你，黑网是怎么知道这试炼之森中有一处精灵聚集地的。」 「这我怎么知道啊，我只是个厨师……」 推脱的话说到一半，感受到安澜把手中的刀刃抵近了些，老谢夫吓得一哆嗦，「我，我努力想想……」 他头脑风暴了片刻，随后颤抖着答道：「肯定是血牙首领买回来的那个精灵男宠透露的。」 精灵男宠？怪不得独眼男说营地里有个精灵，他却没在囚车那边看到任何踪影，既然是男宠的话，估计那个精灵应该是跟首领一起住在营地中央的巨型帐篷里。 想起加农曾经跟他提及过，有一批精灵因为贪慕荣华，自愿以玩物的身份留在了人族之中，安澜一时间倒也不怎么感到惊奇。 只是，这个精灵男宠又是怎么知道远在试炼之森的精灵聚集地的？ 于是，安澜又问：「有关那个精灵男宠的细节，再多说点。」 「我只知道首领他特别宠爱那个叫阿提斯的精灵，整天把他带在身边……我加入组织也是在那精灵进来之后的事情了，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语音刚落，有淡淡的腥臊味从面前传来，安澜低头一看，发现对方的**不知何时濡湿了一圈——老谢夫居然就这么被吓尿了。 安澜内心正感到一丝无语，就听见帐篷外忽然传来一声唿喊。 「老谢夫，那个精灵又吵着要吃夜宵了，你锅里的东西到底做好了没？要是已经好了我就直接端走了啊！」 闻言，安澜直接对着老谢夫低声道：「让我送过去。」 这个老东西一问三不知，什么关键信息也套不出来，他倒不如直接去找那个精灵男宠。 在刀刃的胁迫下，老谢夫放开了嗓子朝着帐篷外喊了一声：「别别别！我让我徒弟出去看一眼，等没问题了，他会把夜宵给那位精灵送过去的。」 第47页 「行吧，那你们快点，我可不想再被烦上一宿了。」 听见帐篷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老谢夫朝着安澜谄媚地笑了笑，「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能不能放开我……」 安澜冷哼一声，再度把旁边的抹布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没过多久，顺利地把老谢夫跟他最爱的金币一起关在了大箱子里之后，安澜端着一碗不明野生动物炖煮而成的汤来到了精灵男宠所在的大帐篷前。 「阿提斯先生，您点的夜宵送到了。」 令安澜再次感到疑惑的是，明明是深受首领宠爱的情人，可这个名叫阿提斯的精灵居住的帐篷前却没有任何组织成员把守，待遇就跟身为底层人员的厨师谢夫一样，难道是因为这个精灵仗着恩宠太过嚣张跋扈，以至于遭受黑网组织成员嫌弃了？ 没等安澜细想，帐篷里的精灵已经开口招唿他进去了。 「进来吧。」 安澜伸手拉开帘子，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侧卧在毛毯之上的美丽精灵。 对方浑身的衣物少到几乎算得上是伤风败俗了，那如同牛乳一般雪白光滑的肌肤上只披挂着一条接近半透明的纱衣，简单地遮盖住了身上的几处重点部位，纱衣之外连接着数条金灿灿的挂链，其间镶嵌着大小各异的各色宝石，甚至就连精灵那一双手上，也点缀着细碎的珠宝，在烛火的照耀下闪动着点点微光。 沿着那充满诱惑力的身躯往上看，精灵的脸上是一张美艷到雌雄莫辩的面孔，一头微卷的金髮披散在肩头，碧绿色的双眸半含着笑意——这个精灵乍一看居然跟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精灵神官奎恩有几分相似。 任由安澜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精灵似乎是格外享受他人感到惊艷的目光，片刻后才微笑着缓缓开口：「把东西放下吧。」 安澜将汤碗放到对方面前，正思考着要如何动手控制住这个精灵，就听见对方问道：「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叫罗伊，是新来的厨师谢夫的徒弟兼任帮厨。」 按照自己的伪装说完这段话，安澜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精灵的神情变化。 「这、这样啊，我都没听说过……」原本微微勾起的唇角一下子僵住了，精灵不知为何绷直了身子，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惧意，「既然夜宵已经送到了，那你快出去吧，我要……准备休息了。」 精灵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安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刚刚还热情地询问他的名字，怎么一转眼就开始赶人了？ 难不成精灵跟谢夫之间有什么矛盾？ 正联想到厨师的安澜低头看向精灵面前的汤碗，耳畔忽然响起了此前老谢夫帐篷外的那道喊声。 「行吧，那你们快点，我可不想再被烦上一宿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来传话的偷猎者说了「再」，这说明精灵已经不是第一次大半夜折腾着要享用夜宵了。 那么上一次来给对方送夜宵的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罗伊！ 在意识到对方已经识破自己伪装的瞬间，安澜果断将手伸向了腰间的蘑菇袋。 只是，现在再想跟应对老谢夫时一样用少量孢子就控制住面前的精灵已经是来不及了，而他跟精灵之间太过接近的距离也不允许他直接打破霜冻蘑菇释放出致幻烟雾。 安澜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完美控制住对方的办法。 接下来，只要对方发出唿喊声，很快就会吸引来帐篷外巡逻的偷猎者的注意。 然而，出乎安澜预料的，见到他改变动作的精灵并没有如他所想的一般出声唿救，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倒在了毛毯上。 「求求你，不要杀我！」精灵伏倒着的身躯不断发着颤，抬头看向安澜的一双美目很快就在惊惧之中盈满了泪水，「只要你别伤害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说着，他就将手伸向了身上的纱衣，一副要把这最后可供遮掩的衣物解下，意图献出美色以保全性命的姿态。 -------------------- 感谢在2023-10-17 23：48：00～2023-10-18 23：5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知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拔根芦柴花、荼岩、知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打探消息 ========================= 什么都还没做的安澜惊愕了片刻，随即上前一步阻止了精灵的动作。 「我没想伤害你，只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真，真的吗？」精灵正拉扯着纱衣的手缓缓地收了回去，他的眼角还泛着点点泪光，「可是，我只是个奴隶，他们从不把什么机密消息透露给我，我恐怕也回答不了你什么问题……」 安澜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坐到了精灵的身边，出声问：「那我怎么听黑网组织里的成员说，血牙是通过你才知道了试炼之森中月落湖位置的？」 实际上，他根本不是从什么正经成员口中打探了这句话，而说出这句话的老谢夫也只是在猜测而已。 安澜之所以会这样笃定地说，只是意识到了眼前的精灵是个可以轻松拿捏的软柿子，想要诈一下对方。 果然，精灵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在恐惧的驱使下开了口。 第48页 「是我的生身母亲，她告诉我的……我也是通过『妈妈』之口才知道，原来生下我的母亲并不是自小被豢养在红灯区的雅精灵，她是个在迁徙途中被劫掠拐卖到耶兰帝都的野精灵，那些精灵贩子想要通过她打探到野精灵们迁徙的目的地，但是母亲她死也不肯松口，结果就被折磨成了一个疯子，后来那些人类还强迫她与别的男性雅精灵进行配种，于是就有了我。」 对那些受耶兰人豢养长大并被当做货物一般肆意交易的精灵奴隶，奴隶贩子以及红灯区的主顾会将其称唿为「雅精灵」，而与之对应的，那些潜藏并聚集在广大森林之中，拥有自己部族归属的精灵则被称作「野精灵」。 「在知道我的身世之后，我努力讨好『妈妈』，终于换取到了一次见我母亲的机会，也是在那个时候，我通过她知道了有关月落湖的信息……虽然她已经疯癫了那么多年，可还是在见到我的第一眼时就认出了我是谁……她告诉我，要代替已经垂老的她找到回故乡的路……」 之后的发展安澜已经可以大概料想到了——黑网组织的首领血牙偶然间打听到阿提斯的母亲是曾经迁徙中被掳的野精灵，因为没有从那个已经彻底疯癫的女性精灵口中得到想要的信息，于是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孩子身上，最后成功从买来的阿提斯的口中得到了月落湖的准确位置。 想到这，安澜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是你母亲以生命为代价保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如果你没有机会实现她的心愿，就应该当做从来没听到过这件事，而不是……」 被安澜带着些许训斥意味的话语吓了一跳，精灵急忙替自己解释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拿这个秘密去向任何人邀功！可是，如果我不说的话……那个血牙，还有他身边那个法师，他们会折磨死我的。」 说完，阿提斯一边抽泣着，一边缓缓伸出他的一只手，摆在了安澜的面前。 目光扫过那一根根纤细如葱的玉指，安澜这才发觉，那些美丽的宝石并不是覆盖在指甲上，而是直接镶嵌在了指尖细软的嫩肉上——阿提斯那五根手指上的指甲，竟然是活生生地被人拔光了。 都说十指连心，光是看着这只手就感到一阵钻心的肉痛，安澜简直不敢想像对方在被拔出指甲时究竟经歷了怎样的痛苦。 他忍不住发问：「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阿提斯收回手，话语中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麻木：「血牙花了大价钱从『妈妈』手中买下了我，所以他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就算是直接杀了我，也没有人会多说半句闲话。所有雅精灵在人类的眼中，都不过是可以肆意摆弄的玩物，我也不例外。」 「黑网里所有人都觉得那个男人宠爱我，只有我知道，那都是他装出来的，要不然你也不至于这么轻松就能来到我面前，对吧？」精灵低下头，眼眶里的泪珠因为他的动作滴落下来，洇湿了面前的地毯，「我也只有在他们离开营地的时候才敢朝那些人类发发脾气……」 看着眼前垂泪的柔弱精灵，安澜不自觉联想起了在这一天之前遇见的其他野精灵们，那其中哪怕是身心饱受折磨以至于思维能力都已经远不如常人的艾维，也不会像阿提斯一样表现得如此怯懦，「你应该尝试着去反抗的。」 「你说得太轻巧了，我们雅精灵都是自小就在红灯区里长大，一出生就被灌下了封印魔力的禁药，自有意识以来学习的都是如何去讨好取悦那些顾客。」 精灵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像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悲哀，「你以为我不羡慕那些野精灵能拥有自由吗？他们拔光我的指甲折磨我的时候，你以为我不想拿把刀捅死他们吗？可是跟那些野精灵不一样，如果不去攀附强者，我，还有其他的那些雅精灵，我们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来。」 安澜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那表面上看着美丽夺目，实际上只能充当装饰物的双手，一时间也哑然了。 那样一双被摧残之后脆弱至极的手，不要说用来伤害别人了，就算是日常生活拿来使用恐怕都很艰难吧。 「你看着也像是个人类，为什么要问这么多关于月落湖和精灵族的事情？」精灵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痕，一边试探着发问：「难道说……你是血牙的对家派来打探消息的？」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虽然他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身世故事，可要是血牙因为从他口中走漏的消息而损失了什么，以对方残忍的个性，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到时候不要说手指甲了，浑身的皮估计都要被扒下来一层。 精灵联想到之后的自己会经受多么痛苦的折磨，又会如何悽惨地死去，很快就再度陷入到了强烈的惊惧之中，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完了，我不应该多嘴的，他会杀了我的……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看到精灵这异常的举动，安澜很快就联想到了对方是正在担忧遭受血牙的报復。 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将手伸向了腰间的蘑菇袋。 布袋里只剩下两朵完整的霜冻蘑菇了，他将其中一朵小心翼翼地取出，又撕下一小块纱布包裹住，然后放到了精灵的手中。 「这种菌类叫做霜冻蘑菇……」安澜将霜冻蘑菇孢子的致幻作用和使用方法跟阿提斯简要介绍了一遍，「如果他们再次伤害你，你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或许可以尝试使用这个，找到逃跑脱身的机会。」 第49页 眼下他没有能力直接救对方逃离魔爪，也只能留下这一份霜冻孢子，尽可能用自己的办法帮对方一把。 「这……我该怎么感谢你……」在安澜的话语声中逐渐平復了情绪，阿提斯意识到对方是在真心帮助自己，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对他展现出如此大的善意。 安澜还打算再嘱咐几句，帐篷外忽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像是有许多人在慌忙地来回跑动着。 他朝着阿提斯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起身走到了帐篷外。 巧合的是，之前将他误认做罗伊并领着他进入营地的独眼男刚好从帐篷前急匆匆地跑过。 安澜连忙伸手拦住对方，「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在这……」独眼男很快想到了大帐篷里住着的精灵，大概猜到了原因，也就没多问什么，「是月落湖前线传来消息，本来首领已经快带着人攻破精灵族的防线了，结果那伙精灵之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实力高超的法师，施展了好多法术，局势一下子又僵持住了，所以首领要营地里剩下的所有弟兄都马上赶去支援。」 实力高超的法师？难道是……西瑟斯？ 对方果然是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滞留在了月落湖吗？ 安澜握紧了拳头，「大哥，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去前线，我不想就这么躲在后方，我也想为组织出一份力！」 独眼男多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就你这个小身板，上前线能起什么作用？我劝你还是跟你师父一起留在营地里，不要去白白送命了。」 「其实我的射术很不错，给我一把弓弩，我也能上阵杀敌的！」安澜继续咬牙坚持着，「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带上武器偷偷跟着你们。」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到时候别拖后腿就行。」 意识到安澜是认真的，独眼男嘆了一口气，说完就要领着他去取武器。 帐篷里忽然又传来了阿提斯轻柔的唿喊声。 「罗伊，你能再进来一下吗？」 只知道首领非常宠爱精灵这一表象的独眼男示意安澜先回帐篷，自己会在外面等着他出来。 安澜带着疑惑返回帐篷，就听见阿提斯开口询问：「你一定要去月落湖？」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那里有我必须要去见的同伴，我必须要确认他安然无恙才能彻底放心。」 精灵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后，终于缓缓开口：「在血牙身边跟着一个行迹诡谲的法师，他有一种很奇特的能力，在吃下我的指甲之后，他就变成了我的模样……我知道魔法中有一种『伪装术』可以改变人的外貌，但是我能感觉到，那个法师的变化并不是幻象——他是真的在现实意义上变成了我。那个法师肯定利用这个能力做了什么，血牙他们才能如此轻易地入侵月落湖。」 「你是个好人，理应要活得长长久久的。」他抬头看向安澜，目光中带着几分难得的凝重，「那个法师，他很危险，所以如果你在月落湖的战场上遇到了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精灵，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知道精灵是出于对自己的感激才说出了如此重要的信息，安澜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 接下来他的目的地，就是正处于交战中的月落湖前线。 -------------------- 马上要跟西瑟斯汇合啦ヽ（°▽°）ノ 第28章 月落湖前线 =========================== 月落湖，受森林女神庇护的净土，翡翠羽野精灵们安居的故乡。 三棵高耸入云的巨树屹立在波光粼粼的湖水边，与出湖口遥遥相对的是其中最高大的一棵，在树干上生长着无数粗壮的枝杈，上面都盘结着白色的巨型藤蔓，形成了一个又一个表面平坦的平台，各个平台之间有可供往来的藤桥与用以攀爬的藤梯，在将近三分之二的高处有个最为宽广的平台，这便是精灵们平时举办重大活动时聚集的「仪式广场」。 在仪式广场左右两侧稍矮些的巨树上，有几个作为入口的小平台分布在树干的表面，其中一棵巨树是神官们供奉神祇的场所，其内部又被称作「祖树神殿」，另一棵则居住着翡翠羽部族的族长与她的亲卫们，用以召开部族高层会议的「议事厅」也座落此处。 从靠近出湖口的两颗巨树根部起，一道木制的半环形高墙耸立着，将月落湖的出湖口拦腰截断，在两侧的地面和中央的湖面上有着两小一大三个出口，紧闭的升降门分别断绝了陆路与水路的往来。 这道高墙的本意是限制月落湖内部的精灵私自出行，此时却成了翡翠羽部族抵御外敌入侵的最后防线。 无数全副武装的偷猎者与精灵卫兵们在高墙前厮杀着，有个别偷猎者靠着抓钩爬上了高墙，偷袭击杀了数个正在专注射击的弓手，又被精灵们合力解决推下了高墙；有偷猎者靠着木桩冲破了高墙的一角，精灵们就靠着血肉身躯和自然魔法马上填补上了缺口。 战场的最中央，高大精灵加农带领的卫队正艰难地围攻着一头体型巨大的不知名勐兽。 战况一时僵持不下，无人在意的尸体早已堆满了滩涂，鲜血也染红了月落湖大片的湖水。 「瓦尔汀，森林之母，生命的源泉，赐予吾等自然的恩典，活化吧，女神的造物们啊！」 第50页 随着悠长的咒文吟唱完毕，伫立于木墙高台上的西瑟斯将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在他释放出的魔力的驱使下，这些树木身上忽然生长出了一对粗壮的木质双臂，原本扎根于泥土之中的根系也不断膨胀，然后破土而出化作了须足。 树人们无需精灵的指挥，很快就奔向了战场最前线，挥舞着巨大的手臂拍向那些入侵的偷猎者，轻松地将几个来不及反应的倒霉蛋碾成了肉泥，随后与那头巨大的勐**缠战斗在了一起。 自然科高位法术「点化林木」，能够活化一定范围内的树木，将其转变为具有强大攻击力与顽强生命力的树人守卫，直到树人守卫被完全摧毁或者施法者主动驱散召唤。这些树人守卫可以脱离施法者的驱使，自行对敌人发起威力极高的攻击，或者以高大的身躯守护施法者的同盟。 释放完这一道法术，已经接连吟唱了数个法术的西瑟斯几乎榨空了体内本就所剩不多的魔力，他不得不停靠在墙垛上暂时歇息，藉此尽快恢復更多魔力。 在他身后，有一个偷猎者靠着钩爪绳索爬上了高墙，将目光锁定在了看着毫无防备的西瑟斯身上。 没等注意到有危险接近的西瑟斯出手控制住敌人，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在了那个偷猎者身后，手中银月般的弯刀化作一道流光，一眨眼的工夫便将偷猎者的头颅斩落刀下。 「辛苦你了，西瑟斯，需要休息吗？」 西瑟斯抬头看向来者，那是个有着一身小麦色肌肤、身形高挑的女性精灵，一双翠绿的眼眸中目光锐利，头上淡金色的长髮简单地束起，与手中的银色弯刀交相辉映。 面对对方的关切，他只是神情淡漠地开了口：「苏迪娜，我已经做完答应你的事了。你们和黑网之间的争斗与我无关，接下来我会马上离开月落湖。」 毕竟身为翡翠羽部族族长的苏迪娜是自己的长辈，又刚刚将自己从神殿的控制下释放出来，他既不想表现得多么亲昵，也不能直接不理睬对方。 就在不久前，西瑟斯带着艾维如计划一般来到了月落湖附近的精灵像柱处，他本想远远地用魔法探查一下月落湖的战况就尽快离开，却没想到祖树神殿的数位神官居然放着交战的月落湖前线不管，埋伏在了西瑟斯和艾维的目的地，靠着「沉默」神术突袭控制住了西瑟斯，随后将他们押送到了祖树神殿的地牢中。 所幸西瑟斯没有承受太久的牢狱之灾，族长苏迪娜就火速赶来救援了。 「明明正有外敌在入侵，祖树神殿居然还有余力分出这么多神官控制这些囚犯，而不是派上战场保护我们在拼命的士兵们？」 为首的神官奎恩意欲阻拦，「这些都是无可饶恕的罪人，即便是要主祭大人亲自出手惩罚也不为过！」 面对眼前这个背靠神殿就胆大至此的小辈，苏迪娜沉下声：「如果我说，我以翡翠羽部族族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即释放这里的囚犯呢？」 奎恩在族长的威压下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族长，您……至少要给我一个能说服主祭大人的理由。」 「月落湖周围的结界遭到了破坏，才让那些偷猎者有机可乘，这可是神殿的失责，我还没找你们要理由呢？」苏迪娜冷哼一声，又道：「如今大敌当前，既然神殿畏畏缩缩不愿过多出手，那我只能去动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来保护月落湖。至于那些罪过不罪过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等这场反击战结束，他主祭大人想怎么审判就怎么审判，哪怕是清算到我身上，我都不会再阻拦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意味着苏迪娜主动放弃了之后审判中以族长身份进行干涉的权利，用来交换囚牢中三位精灵暂时的自由。 脱离控制的西瑟斯感应到小屋的陷阱法阵已经启动，本想立即离开月落湖前去与安澜汇合，却被苏迪娜伸手拦下，要求他施展魔法帮助翡翠羽部族对抗入侵者，作为受到解救的回报。 当时安澜已经成功瞒骗过了偷猎者，跟着他们前往了黑网营地，西瑟斯知道对方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作为人类短时间内也不会遭遇什么危险，而月落湖的防线正摇摇欲坠，他也没法在一众偷猎者的眼皮子底下安全脱身，只能先答应了苏迪娜的要求。 「你认真的？」 此时，听到西瑟斯的话语，苏迪娜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殿给予的自由只是暂时的，神官们说不定就躲在哪个角落里等着你落单，你要是再进一次神殿的地牢，我可没办法再救你一次。」 心里早有预料的西瑟斯沉默不语。 「你回到月落湖……不，应该说，你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苏迪娜嘆了一口气，「祖树神殿对审判一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你，作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最后审判下的倖存者，自然会受到他们加倍的报復。」 「静候暴风雨的到来吧。」说完，苏迪娜朝着墙下的战场跃下，灵活地落在了地面上，再度挥刀砍向了周围的入侵者。 背靠着城垛的西瑟斯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没一会儿后，他就感应到自己留在安澜身上的「追视之眼」传来了信息。 对方居然跟着黑网的一众偷猎者来到了月落湖！ 心头浮现一丝惊讶的西瑟斯起身望向不远处黑网援军赶来的方向，正打算确定安澜的方位，却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股阴冷的气息锁定了自己。 第51页 电光火石之间，及时反应过来的西瑟斯耗尽最后一丝魔力发动了闪现术，瞬间移动到了不远处的高台上。 下一秒，一道散发着暗绿色光芒的射线落在了他消失的原地，在木质的地面上灼烧出一个焦黑的圆孔，随着魔法能量的扩散，被击中的那整个木板都像是被放入了火焰中焚烧一样，开始捲曲发黑。 身为真理学院教导主任的西瑟斯一眼就辨认出，这是死灵科的高位法术「凋零术」，能够以快速抽离目标体内所有水分的方式，造成极其恐怖的伤害，大部分生物都是以水作为生命之源，在被这一可怕的法术命中之后，不过短短数秒内就会化作一具干尸，没有任何可以挽救的空间。 只是，令他心头一沉的是，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道法术的来源不是前方的战场，而是…… 「西瑟斯！」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不及多想的西瑟斯抬头望去，就看见安澜不知何时爬到了围墙外一处树干的平台上，正与他遥遥相对。 对方似乎又喊了句什么，但是却被战场中拼杀嘶吼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安澜身处的平台上本来有个精灵弓手把守，下方的偷猎者爬上来之后，一人一精灵在搏斗中双双殒命，他就靠着两具尸体挡住了下方偶尔射来的流矢，随后半跪着朝着西瑟斯所在的位置抬起了手中的轻弩。 西瑟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们之间的距离远超出弩箭的最佳射程，对方这一箭并不一定能够命中，可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向善良的安澜会突然选择用弩箭瞄准精灵一方。 这短短的一瞬间里，西瑟斯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对方脸上的神情，辨认出对方真正的意图，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过于遥远，他只能模煳地看到对方将手中冰冷的武器对准了自己，随后扣动了发射弩箭的机关。 理性的一面告诉他，他应该马上动身避开。 感性的一面却让他选择相信，安澜肯定不会伤害他。 紧接着，比弩箭更先一步到来的，是再度锁定在他身上的那道阴冷气息。 -------------------- 第29章 超位魔法 ========================= 紧接着，冰蓝色的烟雾在身后的不远处嘭地一声炸开，打断了那原本即将作用在他身上的阴毒法术。 西瑟斯扭头看向烟雾瀰漫的中心，就看到一个金髮貌美的男性精灵弓手僵直在原地，一只手握着弓假装准备射击，一只手半掩在身侧掐动着法诀，似乎是正在施展默咒。 原来是安澜发现了那个精灵叛徒的位置，通过弩箭发射霜冻蘑菇控制住了对方。 那个金髮精灵从一开始就潜藏在一众精灵弓手中，一直伺机等待到他魔力耗尽后才悄悄出手，如果不是对方被安澜控制后暴露出了马脚，恐怕西瑟斯即使意识到了精灵一方出现了疑似的叛徒，也没法准确地锁定到对方的位置。 「西瑟斯！晶核！」 安澜的唿喊声冲过了喧闹的战场，这一次西瑟斯终于听清了对方的话语。 对方在提醒他，这是该使用那枚晶核的时候了。 西瑟斯并不在乎月落湖是否陷落，也不在乎黑网的战果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都不过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救世主。 而眼下身处于战场上的安澜随时可能会有危险，他就必须尽快终结这场战役。 做好决定的西瑟斯从身上摸出了那一枚精緻小巧却蕴含着无穷魔力的暗噬兽晶核，口中开始吟唱起超位魔法的咒语。 「瓦尔汀，森林之母，自然的源泉，翻涌无垠的能量之海，化作吾身……精灵的庇护者，降下伟力之恩典，点化造物……生命法则的订立者，以风暴与地鸣，展现深绿之怒意……」 古老的咒文繁琐而漫长，好似没有尽头。 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实战中施展超位魔法的西瑟斯一边吟唱着，一边掐动手诀，竭力压缩前期启动魔法需要的时间。 在发觉高台上的精灵正打算施展什么极其强大的魔法之后，战场上的入侵者们像是疯了一样，将所有的箭矢都投射向了西瑟斯，原本和树人守卫交战着的勐兽也嚎叫了一声，蹬着后腿三两下就跳到了高墙上，将沾满鲜血的利爪挥向了西瑟斯。 受到苏迪娜叮嘱的加农领着精灵卫队及时赶到，在挡下射向西瑟斯的流矢之后，再度与黑网的勐**战在一起。 冥冥之中，所有人与精灵都意识到了，西瑟斯施展的这道魔法将会是这场战役的最终转折点。 奥尔德灵大陆上的魔法分为基础、低位、中位、高位和超位五个等级，由低到高，威力和效果依序递增，超位魔法往往有着能够扭曲改变现实物质的效果或者轻易毁灭一支军队的威力。 法师等级也与之对应，分为学徒、低位、中位、高位到超位法师，通常以体内魔力的储量以及是否能够熟练掌握对应等级的法术作为评判的标准，真理学院就是以达到中位法师等级作为门下学子们最终毕业的标准。 然而，在所有等级中，唯一例外的就是超位法师。达到超位法术的魔力储量并且有能力释放超位法术的，顶多能算是高位法师中的拔尖者，魔法界公认只有在此基础上还能够独立创造出超位法术咒文的大法师，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超位法师。 整个奥尔德灵大陆上万年的歷史中，能够符合这一条件的超位法术创造者不过寥寥十数个。 第52页 而此时此刻西瑟斯施展的就是由真理学院第五十六任院长贝拉多娜创造的自然科超位魔法，「贝拉多娜的自然化身术」。 在这一超位法术的作用下，施法者能够将自身转化为纯粹的自然能量体。处于这种特殊的形态中，施法者能够任意改变以自身为中心一定范围内的自然环境，例如在一片区域内的滋生大量植物，或驱使植物活化为战斗单位，制造小范围的雷暴、酸雨等气候现象或地震、泥石流等地质现象。「自然化身」的效果将持续到施法者体内的魔力完全耗尽，或者自然能量体累计承受到与超位魔法同等级的伤害。 随着西瑟斯手中的暗噬兽晶核被他转化为魔力汲取入体内，漫长的咒语也终于吟唱完毕。 庞大的自然能量在周身涌动着，化作淡绿色的光芒簇拥着他悬浮到半空中。 这一刻，西瑟斯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此方天地的神明，与月落湖的一草一木乃至整片湖水都心意相通，随意的一道目光都能轻易地碾碎下方的无数蝼蚁。 他抬眼看向远处平台上的安澜，心念一动，对方脚下随即生出了一朵巨型的不知名花卉，不断生长的茎叶托举着花盘上的安澜来到半空中，四周厚实的花瓣竖立起来，将对方包围保护在了花朵中心。 目光转向另一侧高墙上正与精灵卫队对峙的那头勐兽，受到意念驱使的巨树根须勐地破土而出，缠绕住勐兽剧烈挣扎的身躯之后，以巨大的力劲绞动着，直到它全身都发出了清晰可闻的骨骼碎裂的声响，再也无力反抗。 西瑟斯再一抬手，浓密的乌云瞬间笼罩在月落湖的上方，遮蔽了原本洒满月光的夜空。 乌云之中雷光翻涌，积蓄着的恐怖力量在精灵的意志下化作了无数道细密的闪电，落向了高墙之前的入侵者们。 随着雷电之潮在战场上来回涌动，不过短短数秒之间，整个战场上的偷猎者就被这无匹的电光一扫而空，化作了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尸体，而那些在西瑟斯精密控制下避开了攻势的精灵卫兵们则呆滞在原地，或心有余悸地面面相觑。 然而，如此强大的威力也意味着极其巨量的魔力消耗，仅仅施放了几个指令就感受到体内由暗噬兽晶核转化而来的魔力即将见底，西瑟斯抓紧时间将视线转向了战场上最后一个没有被处理的目标——那个精灵叛徒。 跳跃的电光汇聚在他的面前，化作一支光芒夺目的箭矢，瞄准了那个尚且处于僵直状态的金髮精灵。 闪电箭即将发射的前一秒，看着对方的精灵面孔，西瑟斯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为什么对方会想要袭击正在帮助月落湖抵御敌袭的自己？ 难道是祖树神殿派来的刺客，想要在审判开始之前就杀死他？ 就在西瑟斯犹豫是否应该留这个精灵叛徒一命以拷问情报的片刻里，被根须束缚住的勐兽哀嚎了一声，身形忽然间开始巨幅缩小，身上的皮毛也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减少，一眨眼的工夫，那个原本体型庞大面目狰狞的勐兽，就变换成了一个生着一对兽耳的高壮男性。 借着变换体型从束缚自己的根系之中脱身，全身骨骼都几近断裂的兽耳男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朝着在原地无法动弹的金髮精灵飞扑而去，将对方僵直的身躯压倒。 一个木质的圆柱体从金髮精灵的身上滚落，停留在了无人在意的角落。 随着身体被同伴通过撞击的方式刺激，逐渐找回了知觉，原本一副金髮精灵模样的法师也开始变换外貌和体型，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通体覆盖着漆黑硬质表皮的人形生物。 那个人形生物用仇恨的目光看了半空中的西瑟斯一眼，随即在投射而来的闪电箭击中自己和同伴之前，启动了身上备用的传送术捲轴。 电光凝聚的箭矢最终落在了半开的传送洞门上。 看见光芒消散之后，原地没有遗留任何残骸，西瑟斯微微皱起眉头。 传送术捲轴作为最昂贵又罕见的保命魔法道具，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买到的，而他此前用来避开巫神教贤者暗杀的那一份捲轴，是菲尔德老院长留给他的遗物之一。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从勐兽变换而来的男性就是黑网组织的首领血牙。 此时，他也总算是知晓了黑网组织首领和他身边那个神秘法师的真实身份——兽人。 被人族驱赶到大陆极北荒漠中的兽人一族，除了天生在外貌上具有部分动物特徵，还会在成年之后觉醒完整变化为动物形态的能力，并根据变化动物的危险程度划分出了三六九等。凭着这一强大的天赋，兽人们生来便是骁勇的战士与武者，在近身肉搏方面的实力仅次于拥有完美肉身的龙族。 而在兽人族早已接近死绝的皇室贵族之中，存在着极其罕见的一支名为「幻形兽」的血脉。拥着这支血脉的兽人能够通过食用下某种生物一部分身体组织的方式，在一定时间内随意变换成该生物的形态，并拥有与其完全一致的体型与外貌。除此之外，幻形兽人还是通常魔力低微的兽人一族中少见的天生施法者，而他们变换形态的过程中也需要使用到魔力。 如今看来，那个偷袭西瑟斯的法师便是能够自由变化外貌的幻形兽人，对方通过变化为精灵的方式提前通过了月落湖守护结界的筛选，潜入到翡翠羽部族的内部，最后伺机窃取了祖树神殿构建结界的圣物，将黑网的偷猎者放入了月落湖。 第53页 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同为受人族迫害的少数族裔，为什么兽人族会组建起一支多为人族的偷猎者组织，还蓄意前来入侵精灵族的聚集地？ 没有时间去细想，体内魔力即将耗尽的西瑟斯先将不远处的安澜通过巨型花卉送到了自己的身边，避免精灵族将其当做遗留的偷猎者误伤，又将无意中发觉的那枚疑似是圣物的木质圆柱体收到身上，随后才在超位魔法吸干自己之前解除了身上的自然化身状态。 「西瑟斯……」 被巨花保护着的安澜落地之后，见到战场上的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自己也与西瑟斯顺利汇合，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压抑了许久的倦意从四肢百骸不断涌现。 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下一秒，随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的安澜就这么倒在了西瑟斯的怀里。 -------------------- 提前补上啦，十二点还有一更＿（：3」∠）＿ 另外本章节新增大陆名「奥尔德灵大陆」，上上章节新增人类帝国名「耶兰帝国」，之后修文应该会加到前面的章节里，这里做一下提示 感谢在2023-10-20 23：57：12～2023-10-22 20：3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别津天重月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审判仪式 ========================= 等安澜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了。 「你醒了。」守候在床边的西瑟斯见他甦醒，出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身体的各种感官逐渐恢復正常，安澜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肚子：「就是有点饿，想吃你做的红菜汤了。」 西瑟斯怔了怔，半晌后才回覆：「这里恐怕没地方让我做，我去找他们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起身离开了。 安澜这才开始观察起自己此时身处的环境，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树屋里，周围放着一些简易的医疗物品，看着像是精灵族的医务室。此时树屋窗外的天空泛着淡淡的昏黄，整个房间笼罩在平静而安宁的氛围之中。 屋子的另一头还有一张床位，上面躺着此前被他解救的精灵艾维，艾维心心念念的队长加农则在他床边剥着水果。 加农对安澜甦醒一事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艾维，正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他这边。 见他将视线投来，精灵点点头打了个招唿。 感觉有点尴尬的安澜也招了招手，然后赶紧将目光转回到树屋门口，静静等待起西瑟斯的归来。 没过多久，西瑟斯带着一碗谷物熬煮的稀粥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麦色肌肤的女性精灵。 听西瑟斯介绍，安澜才知道那是翡翠羽部族的族长苏迪娜。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回到树屋的两个精灵，脸上的神情显而易见地带着一丝凝重。 不明所以的安澜在两位的注视下吃完了粥，稍稍恢復了一些体力和精神之后，就听见角落里沉默了许久的苏迪娜开了口：「真是抱歉，你明明是拯救了月落湖的大功臣，却要在战后面对这样难堪的局面。」 察觉到苏迪娜是对着西瑟斯说的这句话，不知晓内情的安澜又疑惑地看向床边的精灵。 对方漠然地开了口：「你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安澜，我之所以能够施展出那道超位魔法，依靠的是他赠予我的晶核，圣物也是因为安澜及时控制住那个兽人法师才能顺利地被找回。严格意义上，他才是真正拯救了整个月落湖的英雄。」 猝不及防被拉下水的安澜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某种程度上，西瑟斯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错，但是也不至于要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到他身上吧？ 很快，西瑟斯又接了一句：「所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把安澜牵扯进这次的审判里。」 「你觉得这个时候，神殿会因为谁救的精灵多就放过谁？」一旁的加农冷不丁地开了口。 「等等！」 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在场之中唯一一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安澜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们谜语人一样的争论，「我觉得，我应该也有知情权，谁跟我解释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空气凝固了片刻，西瑟斯和加农都不愿谈及跟神殿的那些糟心事，艾维身心受损，最后还是由身为长者的苏迪娜开了口。 安澜这才知道，距离反击入侵者的战役仅仅过去半天时间，精灵族的神殿势力就急着要举办审判仪式，而他们针对的目标除了此前就出逃过的加农和艾维之外，还包括了他的同伴西瑟斯。 只是，苏迪娜并没有详细介绍西瑟斯为什么会被神殿判定为罪人。 「有解救月落湖的功绩在身，加上我身为族长的首肯，即使你是人族，也能暂时免遭神殿的针对。」苏迪娜嘆了一口气，「神官们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这场审判不可避免，接下来的一切只能靠我们随机应变了。必要时刻，我会及时护住艾维和你。至于加农和西瑟斯，他们有自己脱身的办法。等这件事彻底结束，你们就永远地离开试炼之森，再也不要回来了。」 醒来的时候，安澜原本以为自己就算不会被当做英雄欢迎，应该也能跟在身为精灵的西瑟斯后头多蹭点好处。 第54页 没想到才一会儿的工夫，他就要反过来考虑怎么适应双重逃犯的身份了。 而且，如果要离开试炼之森的话，他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回到和西瑟斯一起居住的那个小屋了？ 想到这，西瑟斯离开时还畅想着要如何跟对方重建小屋的安澜握紧了拳头，心头泛起了一丝酸涩。 树屋里的一众精灵和人此时此刻都陷入了各自的心绪之中，没有再说话。 没多久之后就有神官领着神殿卫兵来到了屋外，提醒苏迪娜审判仪式即将开始。 跟着一众精灵走到屋外，安澜才发现昏黄的穹顶之上，有一处仿佛被撕裂开来的缺口，背后是一片与周围光线稍有不同的天空，而此时此刻，这道缺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合拢。 「那是从试炼之森看到的天空。」顺着安澜的视线眺望而去，苏迪娜开口道：「月落湖处于祖树神殿以三件圣物构建的结界法阵之中，这个法阵不仅保护着我们免受那些心怀恶意之人的侵扰，还让月落湖四季常春，所以天空的颜色偶尔会与外界不同。」 想来当初艾维出逃时看到的天际暗影，其实就是结界被兽人法师破坏后被撕裂的天空。 接着顺着藤桥前往仪式广场所在的巨树，一路上，能够远远看到湖边的精灵们正收敛着战场上死者，将这些遗骸放入到圆木桩制成的棺椁中，然后搬运向未知的树林深处。 苏迪娜见安澜面露一丝好奇，又解释说：「我们相信，精灵族受到森林母神的庇护，在死后会化作拥有灵魂的先祖之树，世世代代庇护着精灵族的后人，所以会将这些死去精灵的遗体分散埋葬在月落湖四周没有生长先祖之树的区域里，让每个精灵在死后都能拥有自己的一片立足之地。」 知道精灵口中的先祖之树就是异次元园艺商铺中的精灵像柱，安澜想起过去曾经看到过的关于精灵像柱的介绍，嘴巴张了又合，最终还是忍下了内心意欲科普的冲动。 一众精灵和安澜一路穿行，很快就来到了中央巨树上的仪式广场。 广场平台上，一众神官和神殿名下的卫兵早已严阵以待。 有三三两两闲着没事干的精灵民众正站在广场周围，准备围观这场审判仪式的进行，在见到仪式的几位主角和长着人族样貌的安澜出现时，民众之中发出了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即将接受审判的西瑟斯、加农和艾维很快就在在卫兵的带领下站到了广场的正中央，安澜则被苏迪娜护在了身后，站在广场的一侧旁观。 「肃静！我宣布，审判仪式正式开始！」 安澜早已见过一面的神官奎恩上前一步，宣布因为主祭大人身体不适，只能在旁督察，将由他这位预备神官代为发言。 只见一个形容枯藁、四肢和身躯都几近萎缩的老者坐在奎恩身后角落的藤椅上，如果不是对方长着一对显眼的精灵耳，周围的精灵神官又对这位老者态度恭敬，安澜完全不敢想像这个老者居然就是精灵族的神殿大主祭。 不是都说精灵直到老死都会保持着青春美丽的容貌吗？ 安澜没怎么细想，注意力很快又被奎恩的宣判声吸引了过去。 「罪人西瑟斯，你身上的罪孽重重叠加，已经无可饶恕。其一，向人族告知月落湖的存在，间接引导其进入精灵之乡，是为『叛族』；其二，包庇逃犯艾维，蓄意违抗神殿之谕示，是为『渎神』；其三，以『禁忌之子』的受放逐之身重返月落湖，玷污净土，是为『污行』。十二戒律已触犯三条，罪人西瑟斯，你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心知自己再如何辩解都只会引来反驳，广场中央的西瑟斯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虽然他能够心如止水，可在旁围观的安澜听到如此多的罪名被加诸到自己的伙伴身上，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嘟囔了一句。 广场上的奎恩勐地抬起头来，将愤恨的目光投向了族长身后的安澜。 他像是已经看这个靠着族长庇护而置身事外的人类不爽很久了，突然就开口发了难：「这位不请自来的人族，请问你是对我们祖树神殿的判决结果有什么意见吗？」 安澜的心头本就憋着一股火气，此时更是一点就着，他哼了一声之后，不顾一旁苏迪娜族长的眼神示意，大声驳斥道：「凭什么戒律要按照你们的意思去解释？凭什么你们说他有什么罪就是什么罪？」 早前，他已经通过苏迪娜之口了解到，十二戒律就是十二个罪名，但是并没有与之匹配的解释细则，而对这十二戒律的解释权，自数千年前起就掌握在代表神权的祖树神殿手中。 奎恩像是在嘲笑他无知一般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回道：「数千年前，最初的大主祭，同时也是我族永远的伟大领袖塞莉恩，带领着精灵之民迁入无垠的森林之海中进行蛰伏。在一次神迹中，受到森林母神眷顾的伟大领袖催生出了先祖之树，树体上显现了母神遗留的十二道戒律，赐予我等精灵之民作为在森林中生存的法则。正是靠着这母神的恩典，我们精灵一族才能避开人族的迫害，得以休养生息并壮大至今。」 「虽然在后来，精灵部族一分为五，却没有任何一个部族胆敢违背十二戒律。我等受到眷顾的祖树神殿神官，即是最初大主祭的继任者，也是母神于这片土地上的代行者，自然能够理解并有权利解释她赐下的每一条戒律。」 第55页 闻言，安澜笑了笑，「眷顾？可是我怎么听说神殿之中曾经流出过一段丑闻……」 只不过偷听到曾经加农和奎恩的一小段对话，安澜自然并不知道这段丑闻的真实内幕，然而这样戛然而止的语句，反而更能诱发旁听者的遐思。 广场四周围观的精灵群众纷纷议论了起来。 「你……！」曾经就被加农以旧日丑闻激怒过，此时奎恩身处于大庭广众之下，更加无法自如地应答，只能强撑着回嘴：「现在是在审判罪人，少说这些无关的闲话！」 看着奎恩恼怒的模样，安澜顿时计上心头，「这怎么能是无关的闲话？我只是在想，既然最初的大主祭因为神迹得到了森林女神的眷顾，而神殿也是从这位伟大领袖的手中继承了对十二戒律的解释权，那我是否能够认定，只要能够展现同等程度的神迹，就能被认定为神眷者，甚至可以获得对戒律的最终解释权？」 「那是自然。」已经有些失去冷静的奎恩不假思索地回应。 在苏迪娜和一众精灵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已经想好如何破局的安澜上前一步。 「那如果我说，我也是森林女神的神眷者呢？」 -------------------- 第31章 再现神迹 ========================= 「你说你也是神眷者？」奎恩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本想大声发笑表示对安澜的讥讽，但是碍于大主祭在旁，还是收敛了几分，「太可笑了，母神怎么可以会眷顾曾经背叛了精灵族的人类……」 安澜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奎恩的话语：「我既然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就说明我有自己的把握，倒是你们这些神官，如果连让我展现神迹的机会也不给，难道就不怕触怒了女神吗？」 面对依仗神权就无法无天的神殿，就要搬出他们信仰的神祇来压制，反正安澜在无神论社会里长大，又不信仰这个世界的本土神。 而且他也不怕给自己捏造神眷者的身份会引来什么神罚，毕竟如果森林女神真的这么容易显灵，又怎么会放任自己庇护的精灵族被人类迫害了数千年？ 「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给他一次机会。」后方的苏迪娜意识到安澜或许正在以自己的办法解救西瑟斯等精灵，以族长的身份开口助力：「伤痕累累的月落湖也无法再承受一次母神的怒火了。」 「那好，既然你这么嘴硬，我就给你这个小丑一次出糗的机会！」 已经彻底入套的奎恩就这么同意了安澜的要求，而一旁的大主祭佩拉吉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一众精灵和安澜很快就来到了仪式广场巨树下方的地面——要復现最初大主祭的神迹，自然只能在有泥土覆盖的地表上。 原本有空到广场围观审判仪式的精灵并不多，此时见到仪式极其罕见地中断了，受审判的对象、神殿的神官主祭和族长都转移到了地面上，一些路过时心生好奇的精灵也被吸引了过来。 在越来越多汇聚而来的精灵群众的目光中，安澜通过随身系统小恋打开了异次元园艺商铺，在只有他能看到的虚拟界面中，用此前攒下的预备资金购买了一颗精灵像柱的种子。 这一次，或许是察觉到了四周氛围的凝重，商铺传送来的包裹并没有掉落在什么奇奇怪怪的位置——随着一道充斥着科技感的粒子光芒一闪而过，装载着精灵像柱种子的包裹平稳地落在了安澜前方的地面上。 「这是……？」 「怎么会凭空出现个纸盒子？」 「难不成这个人类真的是神眷者？」 四周围观的精灵群众纷纷议论起来，连原本对安澜所谓「展现神迹」的举动不屑一顾的奎恩，脸上的神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解开包裹之后，安澜将其中精灵像柱的种子取了出来——那种子的大小接近双拳併拢，外形则酷似木质的心脏，表面血管般的纹理清晰可见，看着就好像是从精灵像柱上的拟态体中活生生剖出的一样，作为种子却长在如此奇特的位置，在几百上千年的生长周期之中又极其罕见地只出现一次，也难怪将精灵像柱视作圣树的精灵一族始终不知道培育精灵像柱的方法。 将种子捧在手中，安澜提高嗓音向四周喊道：「这就是森林女神赐予我的先祖之树的种子，请诸位见证神迹吧！」 紧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西瑟斯。 意识到安澜想做什么的精灵点了点头。 随后，在安澜俯身将种子埋入土中的同一时间，西瑟斯默默掐动手诀，施展了「加速生长」魔法。 翠绿的嫩芽自青年抚过的泥土之中冒出头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着，很快就长成了一颗小树苗的模样。只是与寻常的树苗不同的是，众精灵眼前的这棵，躯干表面依稀长着一副女性精灵的面孔。 随着树苗越长越高，精灵的五官逐渐清晰，头部以下的身躯与双臂也逐渐成型——头顶着冠冕一样的浓绿树冠，美丽的精灵神情平静祥和，双手合十在胸前，仿佛在无声地祈祷着什么，她饱含慈悲的眼眸垂下，好像正看向四周的一众精灵，又好像凝望着一片虚空。 「天哪，是母神！」 「母神的神迹真的出现了！」 「母神啊！请您我们吧！」 很快，四周围观的群众中就有极其虔诚的信徒当场跪倒，朝着这棵精灵像柱朝拜起来。 第56页 而其余的民众，因为刚刚经歷战乱不久，倖存下来之后内心多多少少有几分愁绪，此时见到自小信仰的森林母神神迹再现，都下意识地双手合十祈祷了起来。 「这不可能，母神怎么会……」回过神来的奎恩瞪大了双眼，努力想要分辨眼前这棵先祖之树的真假。 然而在场的所有精灵都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对植物的感知能力，自然能感觉到，眼前这一株先祖之树，虽然生命力远不如其他野外正常生长的先祖之树，但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并非是什么魔法编织的幻象。 他们眼前这个看着平平无奇的瘦小青年，居然真的再现了最初大主祭的神迹，催生出了精灵族的圣树。 「奎恩，你有没有想过，从一开始，你认定我不可能是神眷者的根据就是错的？」安澜想起西瑟斯曾经对自己做过的那场魔力测试，「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并不是人族？」 或者更准确地说，不是奥尔德灵大陆上的人族，安澜在内心暗自补充。 奎恩还想反驳他，但看到安澜镇定自若的模样，就知道对方说的话并不是在唬人。 他勐地上前一步，拉着对方的手就往精灵像柱身上贴去。 安澜原本还想马上挣脱开，但想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方应该也不敢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于是就由着奎恩来了。 「这怎么可能……先祖之树居然对你没有任何反应，你真的不是人族？」 眼见安澜的手贴合在先祖之树的表面之后，这棵先祖之树并没有做出任何他期望中应有的反应，奎恩不敢置信地松开了手。 安澜在精灵像柱和自己的手之间来回看了看，很快回忆起自己最早见到精灵像柱时，那棵有着男性精灵拟态的精灵像柱仅仅只是被暗噬兽小黑轻轻触碰了一下，就流淌下了渗人的血泪。 然而此时他伸手触碰，这棵精灵像柱居然没有任何排斥反应。 果然他跟奥尔德灵大陆上的人类不能算同一种生物吗，还是说跟西瑟斯与他订立的灵誓契约有关？ 不远处见到这一幕的西瑟斯也若有所思地垂下眸来。 「够了！奎恩，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旁安静得仿佛没有唿吸一般的大主祭佩拉吉，终于在奎恩接近崩溃的最后一刻开了口。 安澜随即将警惕的目光扫向这位看着就不好对付的老者。 只见被大主祭训斥过的奎恩脸色难看地退到了后方，而端坐在藤椅上的佩拉吉依旧神情淡然，只有两片干枯的唇瓣上下翕合，发出沙哑的嗓音：「今天，老朽就把话摊开了讲吧——祖树神殿之所以会如此着急，想要尽早处理掉这几个棘手的罪案，是因为老朽大限将至，担心新一任大主祭做下的判决无法服众。」 虽然还只是预备神官，但是却能够越过许多资歷远高于他的神官，成为大主祭在审判仪式上的代言人，用脚指头去想都该知道，奎恩就是大主祭佩拉吉属意的下一任主祭。 而他却在应对安澜的过程中节节败退，也难怪大主祭会如此直接而严厉地表示自己的失望。 听到神殿的大主祭表示自己命不久矣，周围的一众精灵似乎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群众之中只传来几声嘆息。 佩拉吉又说：「眼下，这位名叫安澜的小兄弟，既然再现了塞莉恩大人的神迹，又通过圣树的测试，证实他并非与我族有世仇的人类，自然便是当之无愧的神眷者。」 闻言，安澜顿时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位大主祭居然不仅没有靠着自己的声望强硬地进行否决，反而还顺水推舟坐实了他为自己捏造的所谓「神眷者」身份。 「祖树神殿永远遵循母神的指引，既然神眷者对神殿的判决有所异议，一时间争论不休，那老朽建议——不如就将审判仪式推迟到三个月后，等新一任大主祭继位，再由神眷者和新任大主祭好好准备之后，针对这几桩罪案进行公开商讨，各位觉得如何？」 所谓的公开商讨，其实就是让他和奎恩到时候再像今天一样进行辩论吧？ 不知道是否应该答应对方的安澜将目光转向西瑟斯和苏迪娜等精灵，只见他们神色凝重，却也没有立即给他反馈意见，毕竟他们也不清楚大主祭这建议背后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神眷者还是犹豫不决的话，那老朽就以现任祖树神殿大主祭的身份许下承诺，这三月之期里，祖树神殿一方不会出手干涉西瑟斯的自由，除了不能以受放逐之身长居于此地之外，他可以任意往来试炼之森与月落湖，怎么样，老朽的诚意够足了吗？」 「主祭大人，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奎恩听到主祭一再退让，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不是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吗？」 听到奎恩出声阻拦，心里火气微消，有意要与这个神官针锋相对的安澜紧跟着开口：「还不够，我还要加农和艾维也保留自由之身。」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要求似乎有点过分了，于是补充了一句：「他们可以跟我和西瑟斯一起生活在试炼之森外围，等待下一轮审判开始。」 -------------------- 为了开地图收小弟越写越长（嘆气），就快回归种田了＿（：3」∠）＿ 第32章 宣誓效忠 ========================= 佩拉吉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安澜的附加要求，毕竟暂时赦免一个还是三个精灵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而留着加农和艾维对于此时的他而言也没有什么用处。 第57页 只是这样，安澜便算是同意了大主祭的建议——将对西瑟斯、加农和艾维的审判仪式延迟到三个月后，由届时神殿的新任主祭与「神眷者」安澜展开公开辩论，决定这三个身负罪案的精灵最终的结局。 一旁的奎恩再怎么气恼也无法改变大主祭的想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安澜跟着族长苏迪娜带走了那三个在他看来罪无可赦的精灵。 「那我们还要逃离试炼之森吗？」 跟随一众精灵返回到了医务室树屋，安澜发问道。 不管是为了远离巫神教的视线，还是出于对小屋生活的留恋，他肯定都是更愿意留在试炼之森。 而西瑟斯、加农和艾维三位作为亲近自然的精灵一族，大概率也是更希望能留在森林之中生活。 「既然神殿给出了三个月的充裕时间，我们可以暂时先以不变应万变，将出逃当做最后的退路。」苏迪娜族长摇摇头，做出了跟安澜预料一般的答覆，「只是，不管神殿是打算在这三个月里使阴招，还是真的想要堂堂正正地在三个月后进行公开商议，我们都要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一旁的加农表示了同意，又补充道：「艾维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復，现在匆忙上路还是太勉强了，所以我们俩至少要等休养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出发。」 苏迪娜又将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了安澜，微笑着道：「神眷者，他们三位今后能否安然无恙，可全都仰仗你了。」 「啊这……」安澜支支吾吾了半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毕竟他知道自己的「神眷者」身份其实是捏造的，他之所以能够得到精灵像柱的种子，依靠的是异次元园艺商铺的跨位面黑科技，跟所谓「森林女神的眷顾」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他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说这种影响士气的话，而且精灵们大概率也理解不了自己那些跟科技有关的概念，他想了想，觉得要不然还是等之后找个合适的机会，换个容易理解的说法告诉苏迪娜族长…… 再一抬眼，安澜又注意到身边不说话的西瑟斯其实一直若有似无地看着自己，鲜红的眼眸目光深沉，像是正在思考着什么。 他不用想也知道，西瑟斯肯定是在思考他那神奇的获取精灵像柱种子的手段。 此前安澜在小屋周围播种喷射豌豆荚、刺牙捲心菜和霜冻蘑菇的时候，精灵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他那些种子的来歷，他也就没有明说，购买种子也都是等到私下西瑟斯不在身边的时候进行。 这回为了扮演好「神眷者」，他把获取种子的过程明明白白地在精灵面前展示了一遍，想来西瑟斯再怎么迟钝，也该知道他以前种下的那些神奇植物其实都来歷不一般了。 如果之后西瑟斯问起来，他该怎么解释合适呢？ 想到这，安澜暗自嘆了一口气。 所幸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在离开月落湖返回小屋之前，他还有一晚上的休息时间可以好好思索。 …… 第二天，休息得差不多的安澜与三位精灵在苏迪娜族长的陪伴下来到了月落湖守护结界的边缘。 神殿虽然许诺暂时赦免三位精灵并准许他们保有自由之身，但是却不允许他们长居月落湖，所以他们只能尽快离开。 等苏迪娜族长交代完一些事项离去之后，剩下的一人三精灵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气氛不知为何有些凝滞起来。 安澜这才想起来，他和西瑟斯还有林中小屋可去，而加农和艾维离开月落湖之后就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此前说让加农和艾维跟他和西瑟斯生活在一起不过是应急之举，他可没真打算收留他们。 也不知道此前加农出逃的时候是躲在哪里休息的？ 他努力让自己维持着好脸色，朝着加农发问：「我和西瑟斯回我们俩之前住的小屋，你们俩要去哪？」 其实对于头脑发热之后开口救下了加农和艾维这件事，安澜至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救下艾维倒还好，对方没有跟他起过什么冲突，对待他的态度也一向是和和气气的。 可那个加农，却是实打实地曾经伤害过他。 只能说他们当初认识的时机确实不太对，而后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因为共同的目标成为了站在同一条战线的同盟，才终于了解到对方的本性不坏，可安澜毕竟不是完美无缺的圣人，即使因为解救艾维的缘故对这个高大精灵的观感有所改善，内心深处多多少少还是对加农曾经伤害过自己这一点耿耿于怀。 「你去哪，我们就去哪。」加农沉默了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意思？」安澜看了看西瑟斯，见对方也是微微皱眉，才知道这不是又一出他们精灵之间的加密通话。 「队长他只是有点难为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 见加农僵着脸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身边的艾维上前替他缓和气氛：「其实之前在树屋里，他见到你的出现就已经很惊讶了。我告诉他是你出手救下了漂流到溪边的我之后，他就一直想着要怎么跟你道歉，只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有艾维开头，加农总算是低下头来，「见到西瑟斯之后，我才知道之前在断崖下你并没有欺骗我，那时是我误会你了，实在是万分抱歉。」 安澜心想，看着在面对神官围堵时都骄傲得不肯低头的精灵亲卫队长加农，在自己面前如此诚恳地低头认错，不得不说还是蛮爽的。 第58页 然而他表面上却没有这么简单就原谅对方，哼了一声之后，回应道：「光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呃，我是指你们这样的卫兵，干嘛？」 不等安澜想好该如何索求报偿，加农就果断答覆道：「你不用担心，我早跟艾维商量好了要如何报答你的恩情。」 说完，他和身边的艾维对视了一眼，随即俯身半跪，双双朝着面前的安澜宣誓道：「翡翠羽部族精灵，加农与艾维，将誓死效忠神眷者安澜，服从您的命令，直至生命的尽头！」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安澜先是一愣。 想起此前艾维曾经打算卖身给自己，来交换他和西瑟斯伸出援手解救加农，还有那个面对危险就意图出卖美色交换生命安全的精灵奴隶阿提斯，一点也不习惯异世界这一套奴隶买卖规则的他连忙上前扶起了艾维。 「我没想过要收你们当奴隶，你们这些精灵，就不能做点平等的交易吗？」 「你误会了，这是成为翡翠羽部族族长亲卫的宣誓词，跟奴隶交易没什么关系。」艾维见安澜想当然地误解了，解释道：「我们两个从前就是苏迪娜族长的亲卫，被神殿逐出月落湖之后，就无法再跟在族长身边效忠了，如今不过是将守护的对象换作神眷者你而已。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什么不习惯，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尽管吩咐就行。」 虽然安澜并没有来搀扶，但是还是跟着艾维一起站起来了的加农也点了点头，「如果有危险接近，我们会拼死保护好你。」 为难的安澜扭头看向西瑟斯，对方显然不打算替他做决定：「你救了他们，决定的权利在你手里。」 说完，他的目光飘移开来，带着一丝无奈道：「但是，我得提醒你……因为你救下的那头暗噬兽，我的魔法随时有可能失效。」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再出现西瑟斯失去魔力的特殊情况，加农和艾维或许可以提供一定的战力保障。 安澜想起遭遇黑网组织前后，因为暗噬兽小黑的禁魔领域而无意引发的一系列危机，觉得西瑟斯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于是，他点头接受了加农和艾维两位精灵的效忠。 「虽然你们都这么说了，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会是更平等的关系，比如僱主和受僱者？我可没有什么当长官的经验。」安澜挠了挠头，「不过我估计你们也不理解我的想法，那就按照你们的意思来吧……」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加农肌肉凸起的双臂，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中道崩殂的水渠挖掘事业。 好像刚好可以安排加农去开垦渠道和水田？ 安澜丝毫没有意识到，原本抱着让加农和艾维充当战力的念头才将他们收入旗下，此时他的想法却不知不觉就往该如何让精灵帮忙种田的方向飘去了。 不过，在开始种田之前，安澜他们还有更加迫切的事情需要解决。 领着加农和艾维返回到西瑟斯的小屋，看着原本伫立着木屋的小土坡上只剩下了充斥着焦炭与灰烬的一片废墟，安澜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西瑟斯，小屋早在他遇袭的那一晚就被偷猎者制造的鍊金爆炸烧毁了。 不幸中万幸的是，长了腿的走路向日葵在被火焰波及的前一刻及时逃离了，成为了安澜一众植物中唯一的倖存者，此时走路向日葵已经习惯性地返回到了小屋的旧址边，正呆在阳光洒落的废墟一角，随着清风拂过微微摇摆着身姿。 听完安澜的解释，走到废墟前，看着自己住了数十年而此刻已然化为乌有的小屋，西瑟斯幽幽道：「就当是顺便扩建了吧……」 觉得小屋被烧毁自己也有点责任的安澜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然后抱起走路向日葵的花盆，朝着四周极目远眺。 灾后重建，该从哪里开始呢？ -------------------- 第33章 重建与厨艺比拼 =============================== 在重建房屋之前，更重要的一步是取得收集建材所需的工具。 西瑟斯使用风元素魔法清理掉地面的废墟之后，被灰烬掩埋着的地窖入口很快就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虽然整个木屋都被火焰烧毁了，但是地底下的地窖因为隔绝良好，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里面放置着的各样工具和一些储备食物也都完好无损，安澜顺利地从地窖里取出了重建小屋需要用到的斧头、铁铲等工具，还带上了一些储备粮充当今天的午餐。 只是具体的各项任务应该怎么分配比较合适呢？ 没当过领导者的安澜正有些犯难，加农就自告奋勇要带上斧头到附近的树林里砍伐木材，他是四位之中力气最大的，由他收集木料并搬运回到小屋旧址自然也是最合理的。 接着西瑟斯就提出由他到附近寻找搭建所需的石料，他可以使用魔法进行挖掘，并对收集回来的这些建材进行加工处理。 这样重建小屋所需的前期准备工作就基本分配到加农和西瑟斯两位的手中了。 暂时在小屋修建方面插不上手，安澜和艾维带上一些储备粮和背篓等工具，就搭伙到森林里收集食物去了。 毕竟现在他们之中多了两个精灵，以后每餐需要消耗的食材就翻了整整一倍，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艾维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復，但是经过两天时间的休养，比起刚被安澜救下来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至少单独行动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第59页 曾经身为翡翠羽部族族长亲卫兵，经常需要摄入肉类来满足训练过程中体能增长所需的各项营养要求，所以艾维和加农在饮食习惯上更接近荤素搭配，在过去也经常结伴到月落湖附近打野味。 靠着艾维熟练的捕猎技巧，他们很快就在附近的森林里利用捕笼陷阱捉到了一只野鸡。 只是提着这只奄奄一息的野鸡，艾维的神情却算不上有多喜悦。 「之前黑网营地在试炼之森外围区域大肆捕猎，要么直接杀了那些动物充当伙食，要么囚禁在营地里准备带走贩卖，导致这里的野生动物几乎绝迹。昨天苏迪娜族长带着卫队去清剿黑网余孽，也顺便把营地里那些被囚禁的野生动物释放了出来，希望森林能够尽快恢復往日的生机吧。」艾维看了看周围一片寂静的树林，发出了如此的感嘆。 听到艾维提起黑网营地，安澜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身影，他急忙发问：「苏迪娜族长有没有在黑网的营地里找到一个叫做阿提斯的精灵奴隶？」 艾维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精灵奴隶？你是指……『雅精灵』？」 安澜向艾维简单地复述了一遍他意外潜入黑网营地的经歷，包括他是如何在营地之中遇见了那个名为阿提斯的雅精灵，并在对方的提示下知道了兽人法师变化为精灵潜入月落湖的真相。 可以说，如果没有阿提斯的帮助，他们当时能否顺利地找到那个伪装成精灵的兽人法师还犹未可知。 「据我所知，苏迪娜族长对雅精灵没有任何偏见，如果她在营地里找到了你说的那个精灵，她肯定会把对方带回到月落湖进行安置。」艾维摇了摇头，「如果没有的话，只能说明……」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经此一役，神殿已经将守护结界的入口位置进行了修改，他也没法依照之前的路迳往月落湖了。」 艾维并没有把话完全说死，但是，安澜自己想想也知道，阿提斯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雅精灵，除了他留给对方的那一朵霜冻蘑菇之外没有任何的自保能力，很有可能早在黑网落败的那一晚上就被流窜的黑网逃兵报復杀死了，即使是侥倖逃出了营地，那娇弱无力的雅精灵又如何能在这危险重重的试炼之森中生存下来？ 「你不用太过担心，母神和她的森林会庇护着每个精灵，说不定阿提斯在母神的指引下很快就能找到前往月落湖的道路了。」看到安澜露出一丝愁绪，艾维将手搭在他肩头，安抚道：「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心怀希望并祈祷。」 安澜点了点头，感觉内心的情绪在艾维宽慰的话语下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忽然间有些理解为什么精灵们会如此虔诚地信仰森林女神了，在面对接近灭族的劫难以及此后长达数千年的源自人族的迫害，或许只有来自于信仰的力量才能支撑着精灵们度过那些艰难求生的无望岁月。 在这些精灵的眼中，女神的庇护就是他们生存于这片无垠林海的最后希望。 安澜并没有沉浸在感性中太久，他很快就恢復了活力，跟着艾维在周边找寻起食材来。 快到傍晚前，安澜和艾维带着丰厚的收穫返回到了小屋旧址，而加农和西瑟斯已经在用今天收集来的建材搭建房屋初步的骨架，打算尽量在夜晚到来之前建好一个可以遮蔽风雨的简易庇护所。 在返回的安澜和艾维的协力帮助下，大家在搭好的骨架上先临时铺上了几层厚厚的芭蕉叶，用以遮挡夜风，这样晚上在里面睡觉也不至于会着凉。 接着就是该解决晚餐的问题了。 听到安澜说西瑟斯厨艺高超，加农笑着回应：「这么巧，艾维也是做菜的一把好手。」 安澜看了看两个精灵，「正好今天我们带回的食材份量很足，要不你们俩一起上吧？」 说完，他又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上了一句：「顺便还能比拼一下你们的厨艺，要是艾维的厨艺更好，以后就可以由他专门负责这部分的任务？」 自认为下属的艾维自然不会反对，同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安澜的本意是觉得艾维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復，让西瑟斯把做饭的工作交给艾维，既能让艾维在空闲的时间里多休息，又能减轻西瑟斯身上的负担，简直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说完要让艾维掌勺之后，西瑟斯的面色却是微微一僵。 西瑟斯习惯吃素食，而艾维则倾向于肉类，所以捕猎得来的那只野鸡就交给了后者，前者则专门料理起蔬菜来。 安澜已经见识过西瑟斯在素食方面的高超厨艺，对艾维会如何处理野鸡更有新鲜感些，于是先厚着脸皮跑到艾维这边围观了起来。 艾维先对还没有处理过的野鸡进行割喉放血，减少肉中残留的血腥味，随后将野鸡在烧开的滚水中烫过一遍，便熟练地给野鸡剔除起羽毛来。在艾维的巧手之下，野鸡很快就褪去了全身的衣装，露出了那掩盖在层层羽毛之下鲜嫩肥厚的肌肉。 一旁打下手的加农则快速用石块和泥土垒砌了一个土灶，又在土灶之中升起火来。 接着，艾维将野鸡沿着脖颈到腹部剖开，然后将肚子里的内脏都剔除，再将此前收集来的一些野果、蔬菜填入到野鸡的内部，野鸡的外表皮则涂上一层调味用的果汁，随后再用一层清洗过的大叶片将野鸡整个包裹起来，叶片的外部再裹上一层泥土，确保所有的食材和调味料都能紧贴在鸡肉上。 第60页 最后将裹着整只野鸡和满满当当食材的泥块投入到此前加农搭好的土灶中，将简易土灶推倒之后，让土堆内部的热量慢慢将野鸡肉煨熟。 看到这安澜终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他在地球上也经常吃到的窑鸡嘛！ 回忆起地球上曾经品味过的那令人怀念的味道，安澜正有些流口水，身后就传来一声带着一丝冷意的唿唤，叫他回头去帮把手。 安澜连忙扭头返回到西瑟斯身边。 西瑟斯今天做的是烧烤蔬菜，而不同于此前制作烤鱼的方法，这一次他选择使用光滑且表面平整的石块作为烧烤工具，也就是地球上的石板烧烤法。 在搭好的土灶上摆放上石块，然后将清洗切好的各式蔬菜放到发烫的石块表面，将蔬菜来回翻烤直至熟透，冒出滋滋的香气之后，再浇淋上西瑟斯独家秘制的调味汁，就可以将这些烤好的蔬菜取出摆盘，然后在石块放上下一波需要烤制的食材。 安澜来到西瑟斯身边主要就是帮忙给蔬菜翻面，还有把烤好的蔬菜及时摆盘，避免出现烤焦烤煳的情况。 而在帮忙的过程中，他也留意到，今天西瑟斯烤制的蔬菜带着些许往常没有的特殊香味。 他好奇地询问西瑟斯，对方也并未遮掩，说自己摆放食材之前，还在石块表面翻炒了一种特殊的菌类，这种野生菌类的汁水带着浓烈的鲜香，是一种绝佳的调味品，能够让蔬菜也拥有媲美肉食的鲜美滋味。 听到这，安澜就知道西瑟斯是有点认真起来了，不过这对专注于享受美食的他而言也不算什么坏事。 很快，随着天色渐暗，西瑟斯和安澜烤好了足够四位吃饱的蔬菜，里面还有一些容易饱腹的淀粉根茎，专门留给今天体力消耗最大的加农，而艾维的窑鸡也终于可以出炉了。 破开表面的泥块和包裹着的叶片之后，暴露出来的是表面金黄的鸡肉，涂抹着酱汁的表皮在火堆的照耀下闪动着细腻的油光，用小刀切开滑嫩的鸡肉，随着肥美的汁水沿着开口落下，令人食指大动的、蔬果与鸡肉混合的清香也扑面而来，让安澜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然而西瑟斯就在一旁註视着自己，感觉有点背后发凉的安澜只能先用餐叉叉起一块烤蔬菜，细细地咀嚼起来。 随着独有的味道在唇齿间逐渐瀰漫开来，安澜的双眼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覆盖在蔬菜表面的菌类汁液混合着熟悉的西瑟斯独家酱汁，碰撞出了一种非常新奇的口味——这小小的一块时蔬上，既有肉类浓厚的鲜美滋味，又不乏素食独特的清甜香气，搭配上蔬菜本身富有韧劲的特殊口感，诞生出了安澜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独特风味。 「怎么样？」一旁的西瑟斯紧接着出声问道。 -------------------- 今天是美食文style＿（：3」∠）＿ 感谢在2023-10-24 23：13：26～2023-10-25 23：2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交换秘密 ========================= 「好吃！」 被极致的美味震撼到的安澜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词穷了，除了简单直接的「好吃」二字，他找不到更精准的词彙来描述他此刻的感受。 得到肯定的西瑟斯从容地坐下，目光扫向另一头冒着热腾腾香气的鸡肉，「那，可以再尝尝这道菜了。」 感受到精灵的视线不再锁定在自己身上，又得到了对方的口头准许，安澜赶紧将手中的餐叉伸向了艾维料理的窑鸡。 烤制得恰到好处的鸡肉在刀叉的切割下没怎么费劲就从身躯上分离了出来，入口之后，肉质滑嫩，咀嚼时迸溅的鲜美肉汁还带着各式蔬果的清香，完美符合了安澜之前对这道菜的想像。 单论口味，艾维的鸡肉和西瑟斯的烤时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不相上下。 只是，如果非要拿两者进行对比的话，西瑟斯的烤时蔬做出了安澜意想不到的奇特风味，带给他的惊喜感是艾维的鸡肉完全无法媲美的。 最后，安澜宣布这场临时厨艺比拼，西瑟斯获胜。 听到安澜认可自己的厨艺略胜一筹之后，西瑟斯微微勾起了唇角，终于有心情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晚饭了，他甚至还尝了几口艾维料理的鸡肉，顺便点评了几句。 而输掉这场比拼的艾维也并不怎么难过，因为他只要有加农的认可就足够了。 …… 吃完晚饭之后，干了一天体力活早就浑身臭汗的加农跑到水井边沖凉去了。 安澜收拾完厨余垃圾之后，再一扭头就发现不知何时原地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他朝着四周闲逛了一圈，无意间就看到不远处的木材堆里，艾维和西瑟斯正面对着面，像是在交谈着什么。 他心想，真是奇怪，这两位会有什么事需要私下交谈？ 心生好奇的安澜猫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 那一头很快传来了艾维的声音：「我是来致歉的。」 西瑟斯的回覆则一贯地没有丝毫温度：「白天的时候不是已经向安澜道过歉了。」 「我是为了此前在木屋里说的那些话……向西瑟斯你道歉。」艾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情，「抱歉当时没有认出你来，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可能会伤害到你的话……」 第61页 他说着，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苦笑了一下，「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精灵完全没有支援月落湖的义务，恐怕也就只有你了。」 西瑟斯跟当时一样不为所动，「不用在意，我早就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 而后，艾维和西瑟斯说话的声音都稍稍放轻了一些，安澜没法听得十分清楚，只能大概了解到两个精灵是聊了一些有关月落湖的往事。 早在树屋里一众精灵像谜语人一样交谈的时候，安澜就隐隐约约猜到西瑟斯已经恢復了有关月落湖的记忆，而后来苏迪娜族长表示祖树神殿的审判对象也包括西瑟斯，再加上对方在面对审判时始终镇定自若的表现，则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 其实，安澜完全可以理解西瑟斯不愿意去回忆一些比较黑暗的过往，所以始终没有把自己恢復这一部分记忆的真相告诉他，毕竟他自己也有一些小秘密没有主动分享给对方。 而比起西瑟斯何时恢復了记忆，他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当初在断崖下报出西瑟斯的名字时，加农会表示从未听说过对方，而此时艾维的表现却像是已经认识了西瑟斯很久一样。 除非……加农和艾维认识西瑟斯的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 「想听的话，其实可以大大方方出来听，我说过，这段往事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熟悉的声音随着微凉的夜风传来，打断了安澜的思绪。 知道自己偷听已经被西瑟斯发现的安澜讪讪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走到了对方面前。 见到跟西瑟斯交谈的艾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想了想，决定直接开口询问：「西瑟斯先生，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本就隐瞒着许多事的西瑟斯突然遭受质问，微微一怔后，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开来，「瞒着……你是指什么？」 「之前你还说自己想不起来跟月落湖有关的事情了。」安澜并没有留意到西瑟斯流露出的片刻慌张，因为内心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情绪，他也低头看着地面，没敢跟对方直视，「其实我刚醒来的时候，又或者在那之前，你就已经恢復这些记忆了吧？要不然你也不会跟苏迪娜族长他们聊得有来有回的。」 听到这，知道事情尚在自己把控中的西瑟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些往事涉及到一些翡翠羽的内务，我本以为我们不会跟月落湖产生联繫，不想把你牵扯进去，所以才隐瞒着你。」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像是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才继续开口说道：「终究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语罢，他在旁边一根圆木上简单地清理了一下，随后坐了上去。 知道西瑟斯是要开始讲述自己身上的往事了，安澜赶紧跟着坐到他身旁。 西瑟斯抬头望向夜空中的那一轮银月，赤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涟漪，「自有意识起，我就知道，我是一个没有父母的。」 最初，那些认识西瑟斯母亲的精灵只告诉他，他的母亲被不知名的男人抛弃之后，在生下他的那一晚难产而死，月落湖之中已经没有他的任何亲人了，所以他才会从小就寄居在苏迪娜族长的家里。 出于对孤儿的同情，那时的西瑟斯偶尔还会得到来自其他精灵的照顾关怀，也能跟其他的小孩子们在一起玩耍。 那是西瑟斯唯一一段关于月落湖的暖色调的回忆。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就在发觉他觉醒自然天赋比同龄的精灵都要晚之后不久，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所有的精灵都开始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一夜之间曾经的伙伴们都抛弃了他？ 被排挤被远离的小西瑟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他哭着去问当时收养自己的苏迪娜，得到的却是族长即将把他驱逐出家门的消息。 看不懂苏迪娜无奈神情的小西瑟斯蜷缩在分配给自己的小小树屋里，度过了一场又一场漫长的黑夜。 对了，那时的他好像还不叫西瑟斯。 原来是叫什么来着……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因为从那之后，精灵们就不再称唿他的名字了，而是叫他——「禁忌之子」。 后来，借祖树神殿的神官之口，西瑟斯才知道，原来他的罪孽与生俱来——那些精灵厌恶他，憎恨他，只是因为他并不是纯血的精灵，而是由人类和精灵结合而诞下的后代。 然而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在精灵族遭受人族的背叛与残害之后，森林母神应最初大主祭的请求，在精灵之血中降下了诅咒，使人类和精灵永远无法真正结合併诞下子嗣。 在这种绝无可能的情况下，禁忌之子——也就是西瑟斯却诞生了，所以在神殿和崇拜神官的精灵们看来，他生来流淌着「叛族」与「渎神」的血液，是无可饶恕的罪人。 「在成年的那一天，我接受了来自祖树神殿的最后审判，而判决的结果是——三天的锥刑。」 说着，他将手腕上的袖口稍稍向上挽起，露出了安澜曾经看到过的那道圆形伤疤，「神官们说，只要我能在三天的锥刑中流干体内污浊的血液，就能迎来新生，月落湖将不会再抗拒我的存在，可事实上，我根本连第一天都支撑不过去。就在我快要死掉的时候，是苏迪娜族长暗中叫来了一位法师救走了我。」 第62页 虽然他的养父菲尔德始终宣称自己是在一场魔法意外中闯入了月落湖，撞见了西瑟斯的受刑现场，在同情心的作用下选择出手救下了他，此后从未暴露过与翡翠羽精灵的任何联繫，但是西瑟斯隐隐能察觉到，是苏迪娜族长不知用什么方法紧急唿唤来了菲尔德，解救了刑场上奄奄一息的他。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在面对苏迪娜的请求时，他会选择摒弃前嫌，同意出手支援曾带给自己无数场梦魇的月落湖。 看着西瑟斯手腕上的疤痕，知道同样可怖的伤痕在对方的身上还有着好几处，安澜有些心疼地皱起眉来，「所以，是那位法师教给了你护身的魔法，之后你就一直远离月落湖生活在试炼之森的外围？」 听到对方靠自己的联想能力帮他自行补全了后半段，西瑟斯顿了顿，随后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这下安澜更能理解为什么西瑟斯会不愿意谈及自己有关月落湖的过往了。 虽然他跟西瑟斯一样是孤儿，但是晨曦福利院的阿姨们和蔼又亲切，从来没有虐待过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孩子。他之所以没有关系特别亲密的朋友，也是因为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大多都在合适的年纪被领养走，或者离开福利院独立生活了，他也从未经歷过西瑟斯描述中的那些欺辱和排挤。 但是见识过精灵对人族的仇恨，安澜能够想像西瑟斯过去的遭遇。 所以，西瑟斯已经将自己最悲惨的过往告知他了，他还要隐瞒自己身上的那些秘密吗？ 想到过去这段时间跟西瑟斯相伴的点点滴滴，还有在月落湖战场上互相信任互相帮助的经歷，安澜终于下定决心，看向身旁的西瑟斯，开了口：「其实，我也一些有关于自己的事想要告诉你。」 -------------------- 感谢在2023-10-25 23：27：12～2023-10-26 23：2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起什么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解开心结 ========================= 听到这，西瑟斯的瞳孔微微一缩，他迅速绷紧了神经。 其实，自那场缔结灵誓契约的魔力测试之后，西瑟斯表面上没有再採取任何的行动，但实际上一直在暗中推进着有关救世主体质特殊之处的检测。 他时时跟随在安澜的身边，一方面是要尽可能保护对方安全，一方面则是为了更好地观察并收集救世主体质的各项数据。 在捲入月落湖和黑网的那场混战之前，他已经得出了初步的结论——除了无法操控魔力和能够通过灵誓契约分享他身上的精灵血脉天赋之外，就日常表现的耐力、力量等身体指标而言，安澜跟普通的人族青年没有太大的区别。 对方偶尔会表现出超越常人的敏锐洞察力，简直就像是在脑袋后面长了第三只眼睛一样，但这在身为半精灵的西瑟斯看来，并没有超出正常人族的能力范畴。 而西瑟斯唯一还没能研究透彻的，就是安澜那神奇的获取特殊植物种子的能力。 早在发觉那一株走路向日葵并非是奥尔德灵大陆上的原生植物时，他就意识到安澜身上有着一种跟植物有关的特殊能力，后来看到对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隔一段时间就获取了一些种子，种出了能够喷射子弹的豌豆荚、长着牙齿的捲心菜还有能制造低温幻觉的蘑菇，西瑟斯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但因为担心引起安澜的警觉，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好奇，一直在试图用获取足够信任的方式让对方主动打开心防。 直到在月落湖的审判仪式中，他亲眼见证对方自一片虚空之中取得了精灵族圣树的种子。 没有任何魔力作用的痕迹，没有使用到任何的魔法器具，包裹着先祖之树种子的纸箱子就那么毫无徵兆地出现在了安澜的面前。 而后，看着有着女神一般慈爱面目的先祖之树在魔力的催生下舒展着枝叶，耳畔响起那些虔诚信徒的一声声祈祷，西瑟斯在体内精灵之血的影响下也开始有些精神恍惚起来。 面对这以他研究了数十上百年的魔法也无法解释的特殊能力，他控制不住去想，难道安澜真的是受到森林女神庇护的神眷者？ 下一秒，他很快就回想起了自己曾亲眼目睹过的在巫神教城堡中安澜被召唤的全过程，然后恢復了冷静。 他笃定地想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救世主，绝无可能与奥尔德灵大陆的神祇产生联繫。 那么，对方这独特的获取植物种子的能力又是从何而来的？ 在安澜的帮助下暂时摆脱祖树神殿的纠缠之后，西瑟斯开始觉得，自己应该抓紧时机进一步发掘对方身上的特殊之处。 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做出下一步的行动之前，安澜居然会选择主动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我想，之前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其实那枚精灵像柱的种子并不是森林女神赐予我的，我也不是什么神眷者，当时是为了要找到合适的理由阻止审判仪式，我才会给自己捏造了那样的身份。」 安澜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容易理解的说法解释自己能够购买异次元种子的能力，「简单来说，我其实是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拿现实中的财物去交换获取一些植物的种子，就跟在商店购物一样。」 第63页 说完，试图进行演示的他站起身来，心念一动就通过小恋打开了异次元园艺商铺的虚拟页面，然后随手挑了一个价格较低的植物种子，下单完成购买交易。 随着那道粒子光效一闪而过，装着种子的包裹砰地一声落在了毫无防备的西瑟斯脑袋上。 半精灵绷着脸，视线在滚落下来的包裹和安澜身上来回飘移。 这熟悉的一幕，恍若他们两个刚相遇的那一天。 回过神来的安澜一边连声道歉，一边飞快收起了已经掉到西瑟斯怀里的包裹，心里无奈地吐糟了一下异次元商铺的物流为什么会这么钟情于半精灵的脑袋。 所幸这次的包裹并没有装载什么重物，对方才不至于像之前一样被砸晕。 而西瑟斯自然不会记挂这样的小事，他只是在内心默默地记下，救世主安澜通过自己能力召唤来的包裹会随即掉落在他的周边，无视掉落的位置是否有包括智慧生物在内的任何障碍物，所以以后对方发动能力的时候要尽可能避开一段距离，避免遭到误伤。 接着，好不容易等到安澜主动开口的西瑟斯抓紧机会仔细问询：「所以，你们『赛里斯人』都有类似的能力吗？」 类似的能力，是指网购吗？ 安澜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确实他连通异次元园艺商铺的特殊能力是基于随身系统小恋的网上购物功能发展而来的，只是地球网络上出售的商品不像异次元商铺中的一样千奇百怪多种多样，而地球联盟的物流技术也没法覆盖到奥尔德灵大陆这个异世界。 「是有类似的能力，只是，这样的能力本来应该只能在我们自己的国度里生效，不知道为什么，来到奥尔德灵大陆之后，我的这项能力却没有失效，甚至……还变得更强大了。」 安澜注视着眼前的虚拟屏幕，目光扫过那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植物商品介绍。 如果他还在地球上生活，恐怕一辈子也没办法认识到这些神奇的植物。 一旁的西瑟斯又问：「你的这个能力可以像魔力一样通过后续的锻鍊进一步加强吗？」 安澜想起异次元园艺商铺里还没有解锁的二星到四星品类，点了点头。 之后西瑟斯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安澜都一一进行了解答。 一晃眼的工夫，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就聊了许久。 安澜很享受这种跟对方独处闲谈的感觉。 他觉得，这次交换完秘密之后，他跟西瑟斯之间又回到了之前在月下夜谈时的那种相处状态，甚至好像还更加轻松了一些。 自从月落湖的审判仪式之后，他知道对方心里藏着秘密不愿分享给自己，也心知肚明自己有秘密没有告知对方，纵使能够理解对方不说的理由，安澜还是会觉得面对西瑟斯时有些束手束脚的，做什么说什么都像是有根绳子绑在身上束缚着干扰着。 甚至白天的时候他选择跟着艾维去树林里觅食，也带着几分逃避的意味。 而此时此刻，把该说的话都说开了，他心里那根别扭的绳也终于解开了。 「西瑟斯，今天我说要让你跟艾维比拼厨艺的时候，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想起傍晚时留意到的那些细节，安澜挠了挠后脑勺，努力想趁着这个时机去解释自己的用意，「其实，我的本意是想……」 安澜费尽口舌想要让西瑟斯理解自己的想法，但一旁的西瑟斯闻言却是微微一怔，神思一下子就飘远了。 他……不高兴了吗？ 西瑟斯努力回忆，不知怎么却是跳跃着回想起了今天早上他劝安澜接受两个精灵效忠时的画面。 当时，考虑到遭受暗噬兽禁魔领域的影响而导致他魔法失效的情况频繁发生，而加农和艾维身为前族长亲卫，投效安澜的背后说不定也有着苏迪娜族长意图保护「神眷者」的安排，他才会主动提出那一句建议，推动安澜下定决心。 等到回到了小屋旧址，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接受两个精灵的效忠也意味着他和安澜能够独处的时间寥寥无几了。 今后，做饭要做四位份量的，洗漱要四位轮流来，房屋扩建做了隔断之后他没法时时观察另一个人在做什么了，要出去收集觅食如果有另一个精灵陪伴，他也没法找到合适的藉口跟随上去了…… 西瑟斯越想越觉得好像所有的事情处理起来都变得更麻烦了。 他知道这不是他平时的思考风格，可他的内心还是控制不住浮现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烦躁。 等到傍晚的时候，看着跟艾维结伴归来的安澜一脸喜悦，手里提着的是之前跟他出去捕猎时没能取得的猎物，西瑟斯心头一沉。 他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才取得了安澜些许的信任，怎么艾维跟他出去打了一趟猎，眼前的一人一精灵就熟稔得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那之后，他好像就开始格外在意那场本来应该是无关紧要的厨艺比拼。 他罕见地沉浸于那微不足道的输赢之中，以至于都没有怎么留意到自己的心情变化。 想到这，西瑟斯为自己此前没有仔细考虑后果的决定感到了一丝后悔。 现在两个精灵挤进他和安澜的小屋生活之后，各种生活琐事变多变杂了不说，他获取对方进一步的信任以及检测对方特殊能力的行动也会变得更加困难起来，毕竟加农艾维和他们背后的苏迪娜族长跟巫神教并无联繫，他不能把这些精灵牵扯进来。 第64页 他想，要不然，之后想办法另起一座屋子，把那两个精灵赶过去，反正他们肯定也是更喜欢彼此独处。 短短的一瞬里，西瑟斯思考了许多，他回过神看向身旁的时候，自顾自说了一大段话的安澜已经反应了过来。 「西瑟斯，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西瑟斯的视线一下就飘移开来，随后点了点头，「在听。」 安澜挑了挑眉，显然是不相信西瑟斯的说辞。 但是，管它呢。 此时眼前的半精灵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那他解释不解释也不怎么重要了吧？ -------------------- 第36章 怀梦草 ======================= 这天晚上，安澜结束跟西瑟斯的夜谈之后，跟几位精灵约定好了第二天要早起，抓紧推进木屋的修建，于是大家都早早就睡下了。 本以为这一觉会直接睡到第二天天亮，没想到半夜的时候，睡得正香的安澜忽然被一阵急促的唿吸声惊醒了。 始终保持着警觉心的安澜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起身观察四周，却发现是跟加农一同躺在角落里的艾维发出了响动。 紧接着，又是几声痛苦压抑的嘶吼声传来。 安澜和一旁也已经醒来的西瑟斯对视了一眼，想起他们刚救起艾维时对方那极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迅速起身赶到了加农和艾维身边。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加农正扶着对方紧绷着的身体，让对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然后伸手轻柔地按压着头部的几处穴位，用这种方式安抚着艾维，让对方的身体尽可能放松下来。 靠在加农怀里的艾维像是陷入了极其恐怖的梦魇之中，脸色发白，身体也不断地颤抖着，能看到无数细密的汗珠正从他的额头缓缓滑落。 包括安澜在内的在场几位都知道面对陷入梦魇的患者，不能冒然出声唤醒，否则有可能影响到对方的精神恢復，必须要耐心等待对方自行从噩梦之中挣脱出来。 片刻之后，在加农充满耐心的安抚下，艾维的唿吸终于逐渐放缓了下来，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众人，回想起脑海中残留的那些可怖影像，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抱歉，我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艾维见面前的几位都还是保持着严肃的神情，努力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有气无力的微笑，「只是噩梦而已……我没事了，你们不用一直围在我身边，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赶早继续修建屋子？」 「艾维，你觉得你现在看起来像是没事的样子吗？」听到对方还在勉强自己，安澜忍不住发问，「难道说你这几天一直都是在强撑着？」 白天艾维跟他出去觅食的时候，奔跑爬树各种剧烈运动，连气都不带喘的，表现得就跟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以至于安澜还以为对方已经完全摆脱伤痛，身心都基本上痊癒了，只待一阵子的休养之后就能恢復到全盛期。 闻言，艾维的嘴唇微微一动，像是想继续辩解，可干涩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上次在树屋里惊醒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你说之后很快会好起来的，难道都是在骗我？」内心愧疚与悔恨交加的加农咬着牙，放在身旁的一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我以为会好起来的……」艾维回想起自己刚刚挣脱的那场梦魇，嘆了一口气，目光投向眼前的一片虚空，「明明已经得到了自由，明明已经逃出了那个地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闭上眼睛，就好像又回到了那里，回到了那一片黑暗中。」 在场众人都或多或少了解过艾维曾经遭受的折磨，知道对方承受的伤痛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此刻都不约而同地陷入到了心绪各异的沉默之中。 「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我白天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只要让我再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不想因为自己的伤痛而影响到所有人的休息，艾维伸出手臂，就想要从加农怀里支起身子来。 可他竭力起身的动作才做到一半，就像是有剧烈的疼痛自大脑深处袭来，艾维陡然发出一声痛唿，控制不住地捂住了额头， 加农连忙伸手继续替艾维按压起头部的穴位，希望能够藉此稍稍减轻对方的痛苦。 一旁的西瑟斯见此一幕皱起了眉头，「他的精神力受损严重，必须要补充足够的睡眠进行休养，简单的闭目养神远远不够。」 他最早察觉到对方曾遭受紧闭神术的精神折磨，并曾经以魔力刺激唤醒对方的五感，自然也清楚艾维此刻遭受苦痛的根源。 眼见艾维的脸色愈发难看，焦急的加农将目光投向西瑟斯，「你知道有什么魔法能够帮到艾维吗？」 「要想修復他缺损的精神力，恐怕只有神圣教廷里高等神官的高位光明神术才能做到。」西瑟斯一边思索着一边回应道：「如果只是单纯帮助他改善睡眠，『催眠术』能够做到让他快速入睡，但是没法控制他不做噩梦。再换一种思路的话……幻惑魔法或许能够让他产生幻觉，避免陷入到梦魇之中，但是我不觉得以他现今如此脆弱的精神状态，能够承受住幻觉的作用而不彻底崩溃。」 一面必须要通过足够的睡眠休养精神，一面进入睡眠之后又难免遭受噩梦的折磨。 第65页 面对这一连西瑟斯也感到棘手的困境，正头脑风暴着的安澜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好像有解决的办法。」 他转身快速从不起眼的角落里取来了一个纸箱包裹。 那里面装着今天夜谈时他为了向西瑟斯进行演示而主动购买的那一份植物种子——「怀梦草」。 「怀梦草，来自编号为7521的仙侠位面，受灵气环境的影响，蕴藏着一种能够改变智慧生物梦境的特殊物质，由当地的水生草本植物香蒲变异进化而来。」 「普通的香蒲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药用和食用价值，香蒲的嫩茎叶可以在料理后作为时蔬食用，而香蒲顶部长条状肉穗花产出的花粉则在中药上被称之为『蒲黄』，具有活血止痛的功效。而受到灵气影响变异的怀梦草，体内含有一种能够影响智慧生物大脑神经，使其在入睡前自由改变此后梦境的特殊物质。无论是升官加爵位极人臣，还是左拥右抱美人入怀，怀梦草都能按照其意志创造出最完美的梦境，带来一场短暂却美妙的欢愉体验。」 「怀梦草有着昼伏夜出的特性，会在白天到来时将自身的花苞隐藏缩入地底下，等到夜晚回归再舒展身姿。当地古人发现怀梦草拥有改变梦境的特殊功效后，习惯在睡前将放置在胸前，祈求得到一场美梦，怀梦草故而得此名。」 「怀梦草的特殊物质在其顶部肉穗花的花粉中浓度最高，但整个植株都药性温和，不过量摄入就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所以将怀梦草放置在枕边或悬挂在床头播撒花粉，将怀梦草的肉穗花研磨成粉末制成香薰点燃，或是将怀梦草作为药草直接熬煮成药汤或者加入食物中制成药膳，以上几种方法其实都能发挥怀梦草的功效，并且效用强度依序递增。」 既然在异次元园艺商铺的描述中，怀梦草的整个植株都蕴含着能够改变梦境的特殊物质，那是不是种子也能直接拿来使用？ 安澜解开包裹，其中放着的怀梦草种子跟蒲公英的絮状种子很像，细小的种子本体四散分布在一团绒毛之中。 他将那些小型颗粒状的种子一一挑了出来，混在打来的一碗水里让艾维服下。 「艾维，你听我说，如果感觉睡意上来了，就什么都不要想……」安澜说着，想到通常情况下一个人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一件事，他的大脑越是会逆反地去想这件事，于是改口说：「或者，你去回忆一些让你感到开心快乐的事情，让这些快乐去感染你的梦境。」 听到安澜的话，艾维点了点头，视线不自觉地转移到了旁边满脸焦急的加农身上。 「好了，头疼的明明是我，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难受？有神眷者给予的药草，有森林女神的护佑，我一定能，也一定会恢復好精神的……」 加农紧紧握着艾维的手，点了点头。 艾维又絮絮叨叨地碎碎念了几句，或许是体内的怀梦草种子逐渐起了效用，他很快就抵抗不住睡意的侵袭，渐渐闭上了双眼。 谁也不知道艾维这回是梦到了什么，但通过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大概能够猜测出来，这一次对方做的应该是一场美梦。 见状，一直担心怀梦草种子是否能够生效的安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怀梦草终究治标不治本，只能做到不让艾维再陷入梦魇中，却无法改善对方饱受摧残的精神，彻底杜绝对方的痛苦。 而西瑟斯提到的神圣教廷，是耶兰帝国最受尊崇的国教，门下的高等神官大多聚集在与试炼之森有着十万八千里之隔的帝都中，为教皇和耶兰的上层贵族们服务，如何能千里迢迢赶来救治艾维这个精灵？ 果然，他要想治好艾维，还是只能靠异次元园艺商铺中的那些特殊植物了。 想到这，安澜让小恋打开此前下载好的异次元园艺商铺中一星品类的植物列表，全部检索了一遍之后，还是没能找到别的什么或许能够修復艾维缺损精神力的植物。 但他并没有因此失去希望，想到不在一星品类中的走路向日葵有着连西瑟斯魔法也做不到的神奇加速作用，安澜猜测或许二星以及更往上的品类中就藏着能够治好艾维的药草。 看来，他得加快解锁二星品类植物的进度了。 「艾维这边有我守着，你们都回去休息吧。」那一边的加农说完，又低声朝安澜道了一句歉：「真抱歉，神眷者，还没能帮你做成什么事情，却又劳烦你出手帮助我们了。」 看得出加农因为没法帮助艾维摆脱折磨而感到了深深的内疚，安澜并没有回绝对方的谢意，只希望这样能够让对方心里好受一些。 -------------------- 本章植物原型：古籍《洞冥记》-怀梦草 第37章 水渠与矮人工匠 ===============================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艾维在怀梦草的帮助下享受了一场美妙的梦境，得到了良好的休养，醒来时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安澜和西瑟斯在补上回笼觉之后并没有感到特别睏倦，而另一头的加农后半夜始终守在沉睡的艾维身边，也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好好休息。 为了能够帮助艾维继续避开梦魇的侵扰，安澜又购入了一批怀梦草的种子，大部分都拿来播种在了小屋附近的田地里，剩下的则留够一定份量，让艾维能够支撑到种下的这一批怀梦草完全长成的时候。 暂时解决了艾维的精神力缺损问题之后，大家在安澜的指挥下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木屋的重建工作。 第66页 在收集完足够搭建木屋的建材之后，因为打算加速解锁异次元园艺商铺二星品类的植物种子，安澜开始着手推进「酿酒流」计划，安排加农去此前的溪水边继续他未竟的水渠挖掘事业，剩下的木屋搭建工作则都交由西瑟斯使用魔法完成。 加农那一身充满力量感的贲张肌肉确实不是摆设，在听完安澜的规划之后，才一天的工夫就完成了他此前辛苦挖掘了一周时间都没能达到的进度。 而在加农挖掘水渠、西瑟斯修建房屋的过程中，安澜和艾维也没有闲下来。 除了隔一段时间就相伴外出收集觅食之外，安澜开始提前进行翻土犁地，并划分出即将播种子母灵稻与玉红草的区域，一边是与水渠相接的水田，需要在水田区域里做出用来分界蓄水以及方便行走的田埂，另一边则是普通的农田。 受限于走路向日葵加速效果的影响范围，安澜只开垦了三块水田，剩下一块不会浸水的田地用来种玉红草，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为艾维准备的怀梦草，按照他的计算，将走路向日葵放在这四块田地的中央，播撒的花粉刚好能够覆盖到所有区域。 至于需要多多休养的艾维，虽然对方再三强调自己只是精神力受损，身体已经基本上痊癒了，完全可以参与到劳作中，但安澜还是不敢指示他去进行什么体力消耗大的劳动，考虑再三之后，只好把棕编技艺教授给了对方，让对方在闲暇时随手编上几只工艺品，拿来交换购买子母灵稻和玉红草种子的资金，这样艾维也不至于会觉得自己是在拖累大家。 在这期间，跟安澜已经完全熟稔起来的小黑还偶尔来拜访过几次。 小黑第一次上门时，勐然撞见两个陌生的精灵在小屋附近活动还猝不及防地吓了一大跳，它本能的驱使下想要扭头跑开，所幸安澜及时上前安抚，又再三保证加农和艾维是不会伤害它的好精灵，小黑这才慢慢恢復了冷静。 不过在它眼中，救过自己性命的安澜跟精灵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即使逐渐熟悉了几位精灵的气味，认可他们不会伤害自己，但小黑还是只会在安澜面前做出毫无防备的放松状态。 至于西瑟斯，他对这位魔法克星数次的登门拜访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见，而安澜也有注意带着小黑尽可能远离西瑟斯身处的位置，不让暗噬兽随身的禁魔领域影响到半精灵正在进行的修建工作。 另外，说到魔法就不得不提的是，从月落湖回来之后，因为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暴露在了祖树神殿的视线下，再隐藏下去就是多此一举了，西瑟斯索性撤回了小屋周围布置的干扰法阵，改换成了在这种情况下会更实用的警戒法阵和陷阱法阵。 很快，一晃眼的工夫，十多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加农终于成功挖通了连接溪水与木屋前方水田的渠道。 看着溪水沿着加农挖掘出的沟道缓缓流向木屋水田的方向，心生感慨的安澜回想起了当初坚持不肯向西瑟斯求助的自己。 估计谁也想不到，机缘巧合之下他出手救下了精灵加农，加农为了报恩成为了他的下属，又在他的命令下挖掘水渠，最后他居然是以这样曲折迂迴的方式实现了当初一直坚持的，靠自己的办法完成水渠工程。 而到此时，为子母灵稻花了无数时间和精力准备的水田终于完整成型了，安澜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到了最后一步。 他招唿小恋打开异次元园艺商铺，毫不犹豫地花光了辛苦积攒了足足有一个月时间的储备资金，买下了足够种满他准备好的几片田地的子母灵稻和玉红草种子。 在完成稻种的浸种发芽之后，他和加农又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抓紧时间完成了插秧和播种。 而在此之前，由西瑟斯负责搭建的房屋已经早早完成了。 半精灵先是使用风元素魔法对搬运回来的木材进行简单的切割，接着用火元素魔法对木材进行火烤菸熏，在木材表面生成一层可以防腐防潮防虫的碳化层，加强木材的耐用度，然后用心灵遥感移动这些木材组成围墙和屋顶，完成初步的搭建，最后施展自然科魔法控制木材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将整个木屋化为了一个牢靠的整体。 也幸亏西瑟斯身为真理学院的教导主任，对各个科系的魔法都有所涉猎，才能如此顺利地全程使用魔法完成房屋的搭建工作。 只是按照安澜原本的规划，整个屋子应该盖成三室一厅，有两个房间留给他和西瑟斯，最后一个房间分给加农和艾维，客厅则跟此前一样充当厨房和用餐室，可不知道为什么，半精灵按原计划搭建到一半，突然就分出一部分木材搬运到主屋的对面，快速盖起了一座单独房间的小木屋，而剩下的木材自然就只够修建一座两室一厅的屋子了。 面对提出疑问的安澜，西瑟斯是如此回答的：「他们两个跟我们住在一起，恐怕不太方便吧？」 闻言，安澜一开始还没有想到对方说的不方便是指的什么方面，等见到不远处的加农和艾维亲密地贴在一起耳语，他才想起了这两位除了曾是上下属之外还有什么关系，也顿时明白了西瑟斯话中的意思。 他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是有点不太方便。 加农和艾维他们两个应该也更愿意有他们自己的独立空间吧？ 想到这，安澜觉得西瑟斯思考起事情真是比起自己周到多了，不愧是经常动脑子的魔法师。 第67页 于是，木屋的重建就这么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比预期的时间更早地完成了。 然而，等走进修建完毕的木屋，看着内部空荡荡的房间，安澜又皱起眉头来。 西瑟斯的魔法能够粗略地对木材进行切割，却没法进行精细的雕琢，自然也就无法打造一些譬如椅子、餐桌之类的家具。 而此时他们手头上也没有合适的工具，难不成要想办法徒手造家具？ 听到回来帮忙的安澜说自己正为家具的事情犯愁，对面正做着棕编的艾维出声介绍道：「如果是木制家具的话……月落湖里有一位名叫马蒂斯的矮人工匠，他经营着一家工匠铺子，既能锻造铁器，也会精巧的木工，族内大部分卫兵的武器都是由他负责锻造的。马蒂斯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平时月落湖的民众有什么生活需要的器具想要找他帮忙打造，他都来者不拒。」 「矮人……？」见识过精灵对人族的仇恨，安澜还以为月落湖会同样排斥依附于人族的矮人，此时不禁好奇地发问：「祖树神殿居然会允许一个矮人居住在月落湖里？」 一旁刚给田地浇完水路过的加农插了一嘴：「矮人毕竟跟人族不同，没有直接出手侵害过精灵族，他们融入人族也是在精灵之民迁入森林之后的事情了，所以祖树神殿并没有特别嫌恶矮人一族。」 艾维点点头，又给疑惑的安澜解释了月落湖中这位矮人工匠的来歷：「苏迪娜族长始终认为，包括翡翠羽在内的所有部族都应该学会开放，学会接纳外来的力量，精灵们才能在有朝一日恢復往昔的荣光。在认识那位马蒂斯之后，苏迪娜族长了解到对方有意在森林中找一处远离人族的住所，于是花费了不少口舌说服祖树神殿留下这位巧匠。而马蒂斯也确实技艺高超，有我们精灵族工匠远远无法比拟的巧手才能，堪称大师中的大师，所以才能最终得到祖树神殿的准许，长居在月落湖之中。」 想到那位族长在危急时刻甚至愿意动用西瑟斯这位「囚犯」的力量来抵御入侵者，安澜此刻通过艾维之口了解到苏迪娜那与保守的祖树神殿几乎相悖的开放理念，倒也不怎么惊讶。 「之前祖树神殿许下诺言，允许我们几位以戴罪之身自由往来月落湖。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找这位矮人大师，下订单进行委託，他如果有足够空闲时间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做出来你们想要的那些家具。正好马蒂斯的工匠铺就在月落湖的小集市里，我们还可以顺便去採购些生活物资。」 从艾维口中听到「小集市」、「採购生活物资」这几个字眼，安澜感觉有些恍惚。 大概是在试炼之森中过惯了荒野求生一般的独立生活，如果不是艾维出声提醒，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月落湖作为一个有着上万人口的精灵聚集地，内部肯定有着供精灵民众进行自由交易的市场区域，今后很多物品他都可以通过精灵族的集市购买获得了。 只是，他和西瑟斯的身上都一穷二白，哪来的钱去向集市购物？ -------------------- 第38章 精灵酒馆（倒v结束） ==================================== 像是通过安澜的表情读懂了他内心的想法， 艾维笑了笑，「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和加农做族长亲卫的时候每个月都有薪水拿，平时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开销， 这几年合伙攒下来也有不小的一笔数目了。我们离开月落湖的时候把所有的积蓄都託付给了苏迪娜族长， 等到了月落湖， 随时可以去找她身边的亲卫要回这笔钱。」 加农也表示他和艾维的积蓄可以任由安澜取用。 安澜没有拒绝两位精灵的好意，于是资金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在做好规划之后，众人一齐在第二天早上返回到了月落湖。 有祖树神殿大主祭的许诺，在守护结界周围巡逻的神官和卫兵并没有为难他们， 确认身份无误之后就放他们通行了。 时隔半个月时间再度回到这处精灵之乡， 月落湖的变化大得出乎安澜的预料。 之前他们离开的时候， 月落湖刚经歷一场死伤惨重的战役不久， 沉浸在悲痛情绪之中的群众大多闭门不出， 街道上见到最多的是在族长指示下收敛尸体的卫兵们， 加上无数遭到黑网破坏的树屋建筑，月落湖到处都是破败荒凉的景象。 而半个月后的今天， 所有此前遭到破坏的树屋都得到了修缮， 几处主街道上都打扫得干净整洁， 精灵民众往来纷纷， 有带着孩子在湖边嬉戏的父母，有张罗着摊位在街边叫唤的小贩，除了那些具有精灵族特色的巨树建筑之外， 此刻的月落湖乍一看竟然跟安澜印象里的人族镇落差不太多。 安澜估计， 苏迪娜族长这段时间都没有来联繫他们， 应该是跟他们一样把大部分的时间精力都投入到了重建工作上， 所以月落湖才能这么快恢復到现如今的状态。 了解到月落湖的集市街就在不远处仪式巨树的脚下，又从艾维口中得知马蒂斯大师允许赊帐，一众人先来到了坐落在街道入口处的工匠铺，打算提前下完家具订单再去苏迪娜族长那里取钱。 推开厚重的木门之后，安澜看到的店铺内部倒是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他原本以为矮人身形小巧，店铺内的陈设也应该都小上一些，可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工匠铺内部，除了柜檯要稍稍矮上一些之外，已经熄火的铁炉和摆在一旁的铁毡大锤，各式加工木料的机械和锯子等工具，大多都跟正常人族使用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第68页 只是，安澜的目光在整个店铺内部扫视了一圈，却始终没见到那位矮人工匠的身影。 就在众人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铺面面相觑时，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在柜檯后响起：「你们是找马蒂斯大师？」 安澜上前一步，就看到一个精灵少年正蹲在柜檯的后方，拿着短柄扫把和簸箕，仔细地清扫着布满木屑的地面。 「我是马蒂斯大师雇来打扫的钟点工。」精灵少年察觉到安澜的视线之后，抬头看了一眼，「他目前暂时不在店内。」 安澜不想就这么白走一趟，于是出声询问：「你知道马蒂斯大师去哪里了吗？」 「酒馆。」精灵少年言简意赅地说完，又解释了一句：「马蒂斯大师每个月会在固定的几天里陷入抑郁，要在酒馆里喝上整整一天的酒才能恢復好情绪。」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以前我月末的几天去酒馆，确实是会看到大师醉醺醺地趴在角落的桌子上。」一旁的加农也曾是酒馆的常客，听到精灵少年的话，很快回忆起了几次在酒馆撞见矮人工匠的经歷，「可现在好像才月中旬吧？」 「可能是前阵子见到太多死人，抑郁期提前了。」精灵少年耸了耸肩，顺手把簸箕中的木屑倒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他刚去酒馆不久，你们如果着急下订单的话，现在就跑去酒馆吧，说不定能赶在他彻底泡在酒桶里之前把他拦下来。」 安澜朝着精灵少年道了一声谢，随后就要领着众人前往酒馆寻找矮人。 见众人这就打算离开店铺了，精灵少年站起身来，「提醒一下你们，酒馆里的马蒂斯大师把酒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你们想让他在最嘴馋的时候放下酒杯，选择接受你们的订单，最好能直接把定金带上，当着他的面塞进他的兜里，这样他才不会找藉口继续回去喝酒，然后神志不清地拖延上七八天的时间。」 闻言，艾维出声建议：「正好，我和加农去苏迪娜族长那里取回积蓄，神眷者你和西瑟斯去酒馆找马蒂斯大师，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我们会尽快带着定金去酒馆跟你们汇合的。」 安澜也觉得兵分两路比较合适，便同意了艾维的计划。 给不熟悉月落湖集市方位的两位指点好酒馆的位置之后，艾维和加农就出发去找苏迪娜族长了。 安澜和西瑟斯则沿着集市街道逐渐深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集市街最繁华的地段，周围往来的精灵民众逐渐熙攘了起来，一些琐碎的议论声也传到了他们的耳边。 「那是人族吗？他怎么能够通过神殿的结界进入月落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之前那位再现神迹的神眷者。」 「是神眷者啊，快去找他祈求一份赐福吧！」 「可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位……我可不敢过去。」 其实早在刚刚抵达月落湖的时候，安澜就已经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嫌恶的视线。 好奇的大多是身为「神眷者」又有着人族外貌的他，嫌恶的则主要是跟在他身旁的西瑟斯。 在无数审视的目光下感到万分不适的安澜想起西瑟斯曾跟自己提到过，身为「禁忌之子」的他是如何在精灵们的排挤和欺凌中度过了本应该最美好的童年时光，不禁心头一颤。 有曾是前族长亲卫的加农和艾维守在身旁时，那些来自暗处的视线或多或少会克制些，而此时，脱离了两位精灵的保护之后，安澜很快就从那些视线和议论声中感受到了明晃晃的恶意。 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忍受那些闲言碎语和窥视的目光了，安澜干脆加快步伐，加速朝着酒馆走去。 跟在身后的半精灵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也紧跟了上来。 直到抵达了酒馆，用大门彻底隔绝了那些杂乱的议论声和无处逃避的视线，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不用在意他们。」身后的西瑟斯缓缓开口，宽慰道：「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安澜低着头，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明明是你出手解救了整个月落湖，结果他们却用这种态度对待你……就因为你是混血儿，他们就可以无视你的功绩，说出那样的话吗？」 他差点就想说，早知道干脆就让这些精灵都死在黑网的手下算了，但是稍稍冷静之后，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他想，毕竟这些精灵也是受到了神殿的影响才会这样好坏不分。 知道安澜是为自己感到愤慨的西瑟斯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陷入了沉默。 「算了，不聊这些糟心事了，我们来酒馆是要找那位矮人大师的。」 回想起此行目的，安澜深吸了几口气，快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只是不等他们去寻找马蒂斯大师身处酒馆何处，就听见一声醉意满满的嚎叫在不远处响起。 安澜随即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现在是上午，酒馆里基本上没有多少顾客，因此角落里一个堆满了木酒杯的桌子显得分外惹眼。 「酒！我要酒！我要喝好酒！」堆积成山的酒杯后方，喝得满面通红的矮人大声嚷嚷着：「怎么就没有好酒给我喝啊？」 酒桌的对面，老闆娘打扮的女性精灵拍了拍桌面，「马蒂斯，我说你，怎么这回还没喝醉就发起酒疯来了？」 刚刚看着还像是喝醉了一样的马蒂斯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一边嘆着气，一边口齿清晰地回应道：「还不是你这酒馆里的酒，就跟刚从月落湖里舀上来的清水一样，一点滋味也没有！」 第69页 「嫌难喝你还喝这么多！」老闆娘无奈地摇摇头，「我看是你喝得太多，舌头出问题了。」 说完，她的余光就瞥见了身后正围观着的安澜和西瑟斯。 「哎呀，这个点居然还会有别的客人。」老闆娘马上转过身，热情地凑上来招唿道：「两位是来喝酒的？小店的麦酒可是闻名整个月落湖，一定要来一杯尝一尝呀！」 见惯了个性冷淡的精灵，突然遇到老闆娘这样反差感十足的，安澜有些招架不来，他急忙摆了摆手，「我们是来找这位马蒂斯大师的。」 「找我？又是来委託订单的吧？」正趴在酒桌上歇息的马蒂斯连抬头看他们一眼的打算也没有，「你们走吧，我现在什么东西都不想做，只想喝酒喝个痛快。」 巧了么这不是，安澜心想，他正好打算用能够一醉三百年的玉红草来酿酒，岂不是完美符合这位矮人大师的需求？ 他上前一步，为了勾起矮人的兴趣，故意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如果我说我能够酿造出让大师你心仪的酒呢？能够让所有人喝了都魂牵梦绕的美酒。」 听到这，旁边的老闆娘咯咯一笑，「小兄弟，你在我的酒馆里说这样的大话恐怕不太合适吧？」 马蒂斯也笑了起来，「如果你的酒真的能让我喝得满意，我可以不收一分钱接下你的订单，只是……」 话说到一半，他哼了一声，丝毫不客气地说道：「光吹吹嘴皮子对我可没什么用，要想让我离开这酒馆，至少要让我亲口尝到那美酒的味道，而且是满满一大杯，少一滴也不行！你现在开始酿造，来得及吗？」 -------------------- 倒v在凌晨，所以明晚暂时不更啦，1号入v当天三连更，感谢大家的支持哦＿（：3」∠）＿ 第39章 合作意向 ========================= 「虽然我确实不能马上就酿造出这杯美酒， 但是让你先品尝一下它的滋味，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完，安澜摸出身上带着的怀梦草花苞，碾碎之后加入到马蒂斯面前的酒杯之中。 他将那杯酒举到矮人的面前， 「喝下它， 想像你正在喝着最渴望的美酒， 最后的结果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喝下你加了料的酒？」瞄了杯子中混着不明粉末的酒液一眼，马蒂斯吹了吹嘴角的八字鬍，并没有马上接过安澜手中的酒杯，「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图谋……」 「老闆娘就在旁边看着，如果我加的东西对你有害， 她随时可以去找卫兵来抓我。而且， 我本就是来找你委託订单的， 有什么必要伤害你？」安澜摇摇头， 缓缓发问：「大师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想对我用激将法……」马蒂斯挑了挑眉， 随后哈哈一笑：「我还真就吃这套， 喝就喝！」 说完，矮人伸手接过酒杯， 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然而随着酒水入喉， 依旧是熟悉的味道， 感到失望的马蒂斯勐地一拍桌面， 「哈，臭小子，你果然是骗人的， 这酒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遭到质疑的安澜不慌不忙地拉了拉身后半精灵的衣角。 接收到暗示的西瑟斯掐弄手诀， 随着「催眠术」的施展， 本就喝了不少酒的马蒂斯一头栽倒在了面前的酒桌上， 陷入了沉睡。 而一切顺利的话，在怀梦草的作用下，马蒂斯会在梦境中品味到最符合他喜好的美酒。 「你对马蒂斯施展了『催眠术』？这样作弊恐怕不太好吧？」一旁围观的老闆娘眼尖地察觉到了安澜和西瑟斯之间的小动作，「等他醒来，知道自己被你戏弄了，估计不会愿意接受你的委託了。」 「我没有戏弄他，在马蒂斯喝下的那杯酒里，我加了一些特殊的药草。」安澜看着唿唿大睡的矮人大师，解释道：「这些药草能够让他按照睡前的心意做一场美梦，喝下那杯酒之前，他心里想的是我描述的能够让人喝了之后魂牵梦萦的美酒，那么睡梦中自然也就能够品尝到那最让他满意的滋味。」 这样神奇的药草，身为精灵又走南闯北许多年的老闆娘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不禁好奇地多打量了安澜几眼。 「啊，我想起来了，你该不会就是他们提到的那个『神眷者』吧？」发觉安澜的外貌特徵与前几天酒馆顾客们聊到的那位「神眷者」完全符合，老闆娘惊唿了一声，随即伸手就要拉着安澜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贵客来访，真是有失远迎！快坐下吧，一直站着多累啊。」 安澜急忙拒绝：「不必了，多谢老闆娘你的好意，等我们的同伴过来，我们就要带着马蒂斯大师返回他的工匠铺了。」 「这样啊，那也行……」说完，老闆娘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进行过自我介绍，笑着道：「看我光顾着凑热闹，都忘了说了，我叫玛丽安，是这家酒馆的老闆，你们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来酒馆前的一路上，安澜刚见识过月落湖精灵们对西瑟斯毫不遮掩的恶意，不禁有些奇怪，为什么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玛丽安却是一副丝毫不在意西瑟斯的模样。 他能够察觉到，在确认自己就是传闻中的神眷者之后，玛丽安的视线也看似不经意地扫向了她身后的半精灵。 很显然，身为酒馆老闆的玛丽安，每天从顾客口中听到的信息不尽其数，对方肯定也认出来了西瑟斯的身份。 第70页 安澜和身旁的西瑟斯对视了一眼，见对方也正皱着眉，像是有一丝疑惑，他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朝玛丽安试探着问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应该也认识我身边这位……」 玛丽安摆了摆手，并没有明说自己到底有没有认出半精灵，只道：「我是从东方的太阳树部族搬来的，算是个外来精灵吧，他们翡翠羽部族内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可不放在心上。」 听到「太阳树」这个有些陌生的词彙，安澜恍然大悟。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来自其他部族的精灵，怪不得玛丽安的性格与他此前在试炼之森中遇到的精灵们截然相反，想来各个部族分散在偌大的奥尔德灵大陆上，风土人情应该都有所不同，而精灵们的个性也会或多或少受到部族文化的影响。 看玛丽安如此开朗随和，大概她口中的太阳树部族也是个热情好客的族群吧。 玛丽安说完，见安澜和西瑟斯也没有喝酒的打算，便手脚勤快地整理起马蒂斯大师面前桌子上堆积成山的酒杯。 她一边收拾着，一边还在碎碎念，嘴巴丝毫没要停下来的迹象：「你可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一个忙，这个马蒂斯，每个月来这里一趟发酒疯，每次都会吓跑我不少的客人。那些翡翠羽的精灵也真是够窝囊的，不就一个撒泼打滚的矮人嘛，一齐上来按住他不就行了，最后还得我这个老闆亲自出马……」 话说到一半，想起那个叫西瑟斯的精灵名义上也是归属于翡翠羽部族的，玛丽安瞄了一眼，见对方还是一张冷脸，赶紧转移话题道：「话说，虽然这次是靠催眠制住了马蒂斯，但神眷者你之前说自己能够酿造出真正的美酒，应该不是唬人的吧？」 「我确实掌握着一种特别的酿酒方法。」安澜点头，又问道：「你也对这酒感兴趣？」 「我经营酒馆这么多年，天南地北的各种酒水也喝得不少，自认为亲手酿的酒能算是箇中翘楚了，结果今天却被马蒂斯说我酿的酒跟清水差不多，也真是够恼火的……只是相比之下，我更好奇神眷者你口中，绝对能够让马蒂斯满意的美酒究竟是什么滋味？」 玛丽安说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扫视了这间小小的酒馆一眼后，朝着安澜说出了心底的想法：「虽然不知道神眷者你稀不稀罕那些身外之物，但是，如果你真的能够酿造出独一无二的美酒，说不定我们能够合作一起做生意，在这月落湖……甚至五大部族中大赚一笔。」 闻言，反应过来玛丽安所说的身外之物是指钱财的安澜微微一怔。 他怎么可能会不稀罕钱呢？此时的他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更需要钱。 他辛辛苦苦挖掘水渠开垦农田，不就是为了酿酒换取足够的异次元币，冲击解锁后续植物品类的进度吗？ 而精灵族的钱币虽然不一定能够直接交换成异次元币，但是可以拿来购买通用的物资，利用异次元园艺商铺的兑换功能，间接转换为异次元币。如果真的能够藉助玛丽安的酒馆赚到钱，无疑会大大提高他解锁异次元园艺商铺植物的速度。 只是，安澜转念一想，他现在暂时还不能确定，拿玉红草酿造出来的酒水去直接兑换异次元币，和交易成精灵钱币后再进行转换，哪一个的利润率更高，所以也不能马上答应玛丽安的请求。 或许是看出来了安澜内心的犹豫，玛丽安笑了笑，「我就是随口一提，你不用特别在意，要是哪天真的酿造出来了你说的美酒，记得带来给我尝一尝就行，到时候我们再详细商议是否要合作也不迟。」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是酒馆的大门被推开了。 安澜扭头一看，发现是前去苏迪娜族长那里取回积蓄的加农和艾维赶来了。 他和西瑟斯确实如计划一般成功拖延住了马蒂斯大师，只是，看着马蒂斯大师目前这正睡得香甜的模样，似乎也不好直接叫醒对方。 这时，刚与苏迪娜会面过的艾维又说：「神眷者，苏迪娜族长听说你们也回月落湖了，说想要跟你见上一面，商谈一下如何应对祖树神殿。」 听完对方传达的消息，安澜看了一眼睡着的矮人，「那正好，你们俩把睡着的马蒂斯大师带回到他的工匠铺，然后看着他。等我们跟苏迪娜族长结束商谈，就直接回去找你们汇合。」 于是，安澜西瑟斯和加农艾维才相聚没一会儿，就再度分头行动了。 离开酒馆，无视了路边再度投来的各异目光，安澜加快步伐，很快就跟西瑟斯一起抵达了苏迪娜族长位于巨树上的房间。 已经在屋子里早早等候着的苏迪娜跟两位各自寒暄了几句之后，看向安澜身后的半精灵，「西瑟斯，我想和神眷者一对一单独商谈一下。」 言外之意就是，她需要西瑟斯暂时离开房间。 「有什么事不能在我面前讲，非得把我支出去？」西瑟斯微微皱眉，显然不愿意就这么单独留下安澜。 「不能在你面前说的事情，那可多了去了，你具体指的是哪一部分？」苏迪娜随口开了一个玩笑，随后端正神情道：「好了，你应该明白，有些计划是不能让第三者知道的，所以你就放心出去吧。难不成，你还觉得我会伤害神眷者？」 不愿见西瑟斯和苏迪娜族长就这么僵持着，安澜也开口劝了西瑟斯一句。 想到自己还有留在安澜身上的追视之眼魔法，西瑟斯总算点头同意离开。 第71页 看着半精灵有些不情不愿地关上了门，安澜心想，还是尽快跟苏迪娜族长讨论完，不要让西瑟斯在门外久等了。 他正想先一步出声询问，就听见面前的苏迪娜缓缓开口。 「其实，你并不是什么『神眷者』，对吧？」 -------------------- 下一章二合一 第40章 翡翠羽往事（二合一） ===================================== 听到苏迪娜这一句话的第一时间， 安澜马上就绷紧了身子。 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略带警惕地看着对方。 在今天之前，苏迪娜族长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长辈，但不知为何， 在听到对方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 他却是突然汗毛倒竖， 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安澜甚至隐隐觉得，对方说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所以，苏迪娜族长到底是怎么察觉到他的神眷者身份是捏造的？ 「别紧张，放轻松点， 你应该能感觉到， 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如果我想要揭发你的话，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祖树神殿的神官， 而不是我这个族长了。」 苏迪娜说完， 伸手拿起面前的茶壶， 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安澜的面前，语气平和地说道：「我能感受到， 你对森林母神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仰， 而你施展的神迹大概是依靠自身的某种特殊能力达成的。不过， 我对你神眷者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并不感兴趣， 只要有能力打击神殿的嚣张气焰，即使你说你是神圣教廷的教皇我也不在乎。」 安澜心想，那你还非要问这么一句是做什么？ 「艾维他们说， 你找我是有事情要商谈。」将手握在茶杯上， 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热意涌来， 让自己稍稍放松了一些之后， 安澜看着苏迪娜发问道：「我以为你找我来，是想要讨论怎么应对三个月后的审判仪式？」 「没错，确实如此。只是如果提及神殿，要谈的事情可就太多了，该从哪一部分开始呢……」苏迪娜略一思索，很快就做好了决定：「就从你可能会比较感兴趣的话题说起吧——经歷了神殿的审判仪式之后，西瑟斯应该已经把他的身世告诉你了吧？」 知道苏迪娜对西瑟斯的了解肯定比自己多，安澜没怎么犹豫就点头承认了。 「许多年前，翡翠羽部族尚未迁徙到试炼之森，而是居住在北境森林环月湖的时候，我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有一个情同姐妹的挚友，叫做塔拉。」苏迪娜说着，望向一侧窗外的天空，像是在怀念着那段逝去的青春，「而这位塔拉就是西瑟斯的亲生母亲。」 闻言，安澜心头一震，瞬间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对方讲述的故事上。 「我跟塔拉从小一起长大，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偶像，共同的志向。我们每晚都聆听着伟大领袖塞莉恩的故事入睡，一直期望着能够为復兴精灵族贡献我们的力量。」 「然而，虽然怀揣着一样的理想，成年之后我们却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我为了能够继任族长之位来实现我的抱负，努力训练通过选拔，最终加入了前任族长的亲卫队，而思想比我更开放更激进些的塔拉则选择冒着被神殿通缉的风险逃出环月湖，前往人族的魔法学院求学。」 「我们的选择没有对错，只是塔拉想的确实是比我这个只会舞刀弄剑的武人要长远些。」说到这，苏迪娜回过头，看向安澜，目光带上了一丝凝重，「之前对抗入侵者的时候，你应该也察觉到了，精灵们空有与生俱来的自然魔法天赋，但因为没有接受过系统化的学习，大多只会一些基础的学徒魔法。明明每个翡翠羽部族的精灵都拥有着远超正常人族的魔力，却只能放弃自己的优势，拿着冷冰冰的武器用肉身去跟那些人族搏斗。」 「那是因为数千年前，人族入侵精灵族的领地时，依靠名为破魔者的骑士团，将所有的精灵大法师屠杀殆尽，又摧毁了无数凝聚着法师们心血的典籍，彻底断绝了精灵族魔法知识的传承。唯有身为大主祭的塞莉恩将神术知识保留了下来，传授给了神殿的继任者，让森林母神的神术得以延续至今。」 「塔拉之所以会毅然决然独身踏上求学的道路，就是为了能够将魔法知识重新带回到精灵族。谁也不知道，在没有藉助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那样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精灵少女，究竟是如何从北境森林出发，跨越了整个奥尔德灵大陆，最终抵达了位于南方的真理学院。我想，那大概是很传奇的一段经歷吧。」 说着，苏迪娜语气带着一丝唏嘘，像是在遗憾没能于挚友生前从她的口中打听到那段故事，「等到已经晋升至副手位置的我接到塔拉用魔法传送来的讯息时，她已经顺利入学真理学院，成为了那里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精灵学徒。」 「可惜的是，塔拉还没能来得及将所学的知识交予翡翠羽部族，后来被称为『荒芜之灾』的劫难就毫无徵兆地爆发了，以北境森林的一角为起点，大片大片的植物突然枯死，即使是祖树神殿的神官们也无力挽救。」 听到「荒芜之灾」时，安澜不知为何联想起了巫神教守护的天灾封印。 同样是始于大陆北方的灾祸，这两者会有什么关联吗？ 「眼见翡翠羽部族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灭族危机，即将失去赖以生存的家园，前任族长紧急联繫了其他四个精灵部族，可笑的是，这些同胞却没有任何一个愿意伸出援手。最后，还是塔拉联繫上了真理学院的高层，为无处可去的翡翠羽部族求得了一线生机。那之后，翡翠羽部族歷经了漫长的大迁徙，付出了无数的鲜血与汗水，最终才在这片试炼之森定居了下来。为了纪念曾经的故乡，我们将新的家园命名为『月落湖』。」 第72页 「大迁徙」这个熟悉的字眼出现，安澜很快回想起了那个在黑网营地里见到的雅精灵，阿提斯。 对方的母亲正是在大迁徙的途中被人族偷猎者劫掠到了耶兰帝都，因为此生无望再回到试炼之森的新家园，她将保守了一生的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孩子阿提斯，最终致使月落湖的位置暴露在了黑网组织的视线下。 「在大迁徙的途中，我从为了保护民众而牺牲的前任族长手中接任了族长之位。也是从她口中，我才得知了祖树神殿隐藏在暗处的种种污秽行径。」 在铺垫了一大段往事之后，苏迪娜总算是把话题落在了祖树神殿这一重点上。 她又向安澜发问：「你在之前的审判仪式上提到了祖树神殿的丑闻，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但是我猜，你应该并不知道所谓丑闻的背后具体是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安澜不过是在围观神官奎恩抓捕加农的过程中，偷听到了只言片语，自然并不知道丑闻具体是指什么，于是点头肯定了苏迪娜的猜测。 不过他确实很好奇，这桩能够精准戳中奎恩痛点的丑闻，背后究竟有何隐情。 见此，苏迪娜却是没有像之前一样向安澜讲述细节，「很抱歉，虽然是神殿做的错事，但终究家丑不可外扬，请恕我不能向你详细描述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丑闻的恶劣程度高到，在被曝光之后，几乎摧毁了祖树神殿数百年来积累的全部声誉，如果不是当时的大主祭及时处置了几位丑闻的主角，恐怕愤怒的民众会直接踏平神殿的大门。 」 安澜虽然心生好奇，但是也理解苏迪娜不愿透露的原因。 如果是类似于他在地球上曾听说过的，神父和小男孩这一类让他倒胃口的丑闻，苏迪娜不说反而正合他的心意。 只是，想起加农曾经为了激怒奎恩而提起，对方的父亲就是在神殿丑闻流出后选择引咎自尽，安澜心想，难不成奎恩的父亲就是那些丑闻的主角之一？ 可在这种情况下，身为「罪人」之子的奎恩又是如何能够当上预备神官，并得到大主祭佩拉吉青睐的？ 安澜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能先把自己已经猜测到的一部分过往问出口：「我猜，苏迪娜族长，是你在暗中揭露了丑闻吧？」 苏迪娜没有否认，点头之后解释起了自己针对神殿的原因：「继任族长之位后，我很快就意识到了，祖树神殿就好像一棵参天巨树，它为树荫下的花草遮蔽风雨，却也挡住了能够让植物茁壮生长的阳光。塔拉之所以会冒着巨大的风险独自去求学，还不是因为在族中一手遮天的神殿始终不愿意接受人族的帮助。如果不是他们对『荒芜之灾』没有丝毫的应对办法，危机迫在眉睫，当初祖树神殿是否会同意翡翠羽部族与真理学院订立盟约还犹未可知。」 「你肯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作为一族之长，却一直在强调神殿的权力之大吧？」苏迪娜自嘲地笑了笑，随后解释道：「祖树神殿掌握着传承自伟大领袖的神术，自诩是塞莉恩的正统继承者，是五大部族神殿中最尊贵的存在。面对手握神权与十二戒律解释权的神殿，翡翠羽部族的歷任族长几乎没有一位能够不受到干涉，更有甚者，除了处理一些生活琐事之外，经手的大部分事务都要与大主祭商议之后才能做下决断，族长之名几乎成了无用的摆设。」 她说着说着，下意识握紧了一侧的拳头，「所以，我知道，如果我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变部族，就必须削弱神殿在族中的影响力，把本应该归属于族长的权力夺回来。」 「可是，之前在审判仪式上……」想起此前在审判仪式上看起来处处受限的苏迪娜，安澜猜想，现在神殿的影响力肯定又慢慢压过了族长，「是不是神殿又做了什么？」 「你没猜错，至于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的局面，跟西瑟斯也有所关联。」苏迪娜说着，话题就又回到了她曾经的挚友身上：「翡翠羽部族迁徙到月落湖之后，我继任族长之位，忙着处理各项事务，又要想办法暗中对抗神殿，不经意间就跟塔拉断了联繫。等到我逐渐空闲了下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怀有身孕了。」 再度听到有关西瑟斯的信息，安澜忍不住询问：「那她有告诉你西瑟斯的父亲是谁吗？」 苏迪娜摇摇头，「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塔拉会突然离开她最熟悉的真理学院，选择回到月落湖生下孩子。她不肯将孩子父亲的真实身份告诉我，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松口。」 「或许，她是跟我生疏了，觉得我会嫌恶流着人族血液的混血儿。她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因为那可是她的孩子……如果她能够提前告诉我真相的话，我一定会为西瑟斯做好准备，不至于让他最后落入到神殿的手中。」 「只可惜，塔拉并不知道神殿与我在暗处的针锋相对，她没有告诉我西瑟斯是混血儿，于是，『禁忌之子』的罪名最终还是被神殿安到西瑟斯的头上。为了报復我的反抗，神殿大肆宣扬西瑟斯的身世，鼓动民意向我施压，既为自身立威，也藉此攻击当时作为西瑟斯义母的我。于是，我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神殿再度夺走了本就不多的权力。」 有一就有二，安澜不用多想也知道，苏迪娜族长肯定不会在一次失败后就轻易气馁，于是他很快就联想到了同样遭受神殿迫害的加农和艾维：「这么说的话，加农和艾维也是在你的指示下去做了某些事情，才会被神殿针对的，对吧？」 第73页 「你说得好像神殿专门只针对我身边的人一样，容我提醒你一句，早在我上任之前，被神殿以十二戒律迫害的无辜精灵就已经数不胜数了。」苏迪娜说着，伸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过这次你猜错了，准确来说，只有加农，艾维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 氤氲的蒸汽在她面前升起，模煳了她脸上的神情，「早在那个黑网的兽人法师幻形潜入月落湖之前，神殿维持守护结界的三件圣物就已经有一件失窃了——是我派遣加农潜入神殿偷走了那件圣物。之前的审判仪式上，大主祭之所以会那么容易松口，也是因为我及时交还了最后一件圣物。」 在听到苏迪娜胆大到指使加农偷走保护着月落湖的神殿圣物时，安澜微微一惊。 而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的苏迪娜只是笑了笑，「你不要太过惊讶，我肯定不会愚蠢到主动去做有损精灵族安危的事情，我会这么做是因为埋伏在神殿内的眼线告诉我，只要圣物处于月落湖的范围内，并且不被魔法干扰，就不会对外部的守护结界产生任何影响，即使脱离神殿的掌控也无所谓。」 「然而表面上祖树神殿却始终坚称，守护结界是依靠神官们的神术维持的。我也不知道，为了维繫神殿的权力，为了能够博取群众的同情与信任，大主祭究竟联合神官们撒下了多少谎言。我甚至怀疑，十二戒律是否真的是由母神赐下的。还是说，其实真正订立十二戒律的是伟大领袖塞莉恩，只是后世的神殿为了让十二戒律变得不容置疑，才为其捏造了一个神迹传说，强行把十二戒律与母神关联了起来。」 想到神殿对十二戒律的尊崇，安澜几乎可以想像，如果让祖树神殿的神官们听到此时苏迪娜的质疑，他们一定会大声嘶吼，怒斥说，这是无可饶恕的渎神之举。 或许正是因为内心怀有对十二戒律由来的疑问，苏迪娜族长才能够突破信仰的桎梏，识破他伪造的神迹，而不是像那些虔诚的信徒一样，对他的神眷者身份深信不疑。 「我本来想要借圣物失窃一事质问神殿，但却被大主祭提前发现了加农潜入的痕迹。为了胁迫出逃的加农交还失窃的圣物，神殿才会直接将与他关系紧密的艾维投入了地牢，施加百般折磨。」苏迪娜喝了一口热茶，又抬眼看向安澜，「我与潜逃在外的加农商议要如何悄无声息地救出艾维的时候，黑网突然的入侵打断了我的计划。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也已经经歷过了。」 从西瑟斯母亲的出走到「荒芜之灾」的爆发，从翡翠羽大迁徙再到神殿丑闻，从「禁忌之子」的诞生到神殿圣物的失窃，一切缘起于某个精灵少女小小的执念，最终围绕着祖树神殿与苏迪娜族长在暗中的斗争，化作无形的漩涡，几乎将安澜熟识的每一个精灵都牵扯其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澜自然已经明白了苏迪娜这次单独面见他的真正意图：「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以『神眷者』的名头，帮你对抗祖树神殿？」 「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苏迪娜说这话时，语气坦荡，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与安澜在年龄、辈分上的差距，「只是，为了避免有神官跑来跟你说，我说的都是一面之词，我必须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在我的眼中，祖树神殿从不是敌人。」 安澜哑然，此前苏迪娜表现得像是对祖树神殿深恶痛绝，恨不得将这颗大树连根剷除一般，为什么这时候又说起这样不明不白的话来了？ 「你知道神官们施展的神术跟法师们的魔法有什么区别吗？」见安澜因为自己的话面露不解，苏迪娜再次解释起来：「神术本质上是魔法的一种，但之所以被称之为神术，是因为只有对神祇的信仰足够坚定，才能够施展这类法术。同时，每次施展神术，神官们都要付出一部分生命力作为向神祇交换力量的代价。」 听到这，安澜一下子就想起了此前审判仪式上现身的佩拉吉大主祭。 他想，既然如此的话，那具佝偻的躯体应该就是被无休止的神术给掏空了。 即使是意图打倒神殿的苏迪娜此时也不由得出声感嘆：「多么伟大的牺牲精神啊——为了履行信仰的道路，向母神展现自己意志的坚定，信徒们甚至愿意贡献出自己的生命，苦修一般成为註定短命的神官。正因如此，加入神殿从来不是什么值得民众艷羡的事情，而祖树神殿的声望也是靠着神官们的奉献，才能在上千年的风雨飘摇中始终屹立不倒。我虽然痛恨祖树神殿的种种恶劣行径，却也从不质疑歷任大主祭对母神信仰的虔诚。」 听到这，安澜也总算是明白了，苏迪娜族长和祖树神殿之所以水火不容，矛盾的根源是两方对精灵族发展截然相反的理念。 就跟此前艾维说的一样，苏迪娜族长认为精灵族要学会开放接纳，某些时候甚至可以摒弃前嫌，去向曾带给精灵族苦难的人族寻求帮助。而祖树神殿则始终坚守当初带领精灵之民迁入森林的大主祭塞莉恩的选择，严苛要求所有月落湖的精灵们遵循十二戒律，将其视作不可违背的终极法则。 正是因为理念上的冲突，两方才会展开后续长达数百年的围绕权力的斗争，为了镇压意欲反抗的族长，神殿一方行使了更加极端且不留情面的手段，以至于将西瑟斯、加农和艾维等精灵都捲入了冲突之中。 「所以，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执意对抗神殿的我也并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我会不择手段，可以忍辱负重，可以牺牲左膀右臂，甚至可以暂时捨弃尊严，向最痛恨的人族低下头。」 第74页 苏迪娜看向面前的茶杯，茶水的表面倒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庞，还有那一头掺着几缕雪白的长髮。 「其实，我完全没有将这些事和盘托出的必要，大可以隐瞒着你。我向你透露这么多，只是希望能不辜负你曾对包括西瑟斯在内一众精灵展现的善意，也想让你明白，我不是在算计你，而是需要你，请求你能竭尽全力地帮助我对抗神殿。」 「我也不一定就能在你和神殿的斗争中起到什么作用……」虽然苏迪娜族长已经尽可能地展现了自己的诚意，但安澜还是不大喜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有些抗拒地低语了一句：「我无牵无挂，被逼急了大不了跟着西瑟斯一起跑路。」 似乎预料到了安澜不会轻易接受她的请求，苏迪娜缓缓起身，走到了窗边，视线扫过族长巨树下方往来的精灵民众。 「跟西瑟斯过来的一路上，你应该听到不少让你感到不适的声音吧？」她回过头，再度看向安澜，「其实在知道你们回到月落湖的时候，我完全可以派卫兵暗中保护，不让你听到一句闲言碎语，但是我选择什么都不做，就是因为我想让你感受到西瑟斯曾经遭遇了什么，想让你明白——那些苦难都是神殿利用十二戒律施加在他身上的。」 苏迪娜又走到安澜的面前，话语中满是悲悯：「我坚信当初塞莉恩带来十二戒律的本意一定是好的，只是在后来，十二戒律被有心者利用，从守护精灵的恩赐，变成了迫害精灵的武器。如果不改变现状，不剷除神殿腐烂的内核，不打破十二戒律加诸部族的枷锁，今后，月落湖里像西瑟斯一样被神殿与十二戒律拖累甚至伤害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 「你这是在道德绑架……精灵族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帮助西瑟斯他们解除罪名，根本没有义务非要掺和进你和神殿的斗争中。」苏迪娜的身影落在安澜的头上，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下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安澜反而愈发不肯妥协，他抬头直视苏迪娜，语气坚定：「我承认我很容易心软，我也确实救过不少精灵，可那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你永远不能逼着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如果我说，为了西瑟斯呢？」苏迪娜嘆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的，只要他还活着站在这片土地上，神殿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佩拉吉暂时许诺给予西瑟斯自由之身，却从来没说过会彻底赦免他。如果你想逃，我敢说，神殿马上就能以你背弃诺言为由，让暗中埋伏的神官再度控制住西瑟斯。如果你选择留下来直面三个月后的审判仪式——你有信心凭着一己之力对抗背靠整个神殿的新任大主祭吗？」 行走在月落湖时听到的那些饱含恶意的议论声再度在耳边响起，安澜脑海中闪过西瑟斯不久前说自己不在意的画面。 他知道，苏迪娜说得对，那些声音和那些视线，本质上都是神殿施加给西瑟斯的，只要神殿的影响尚存，即使他真的做到了在三个月后的审判仪式上驳倒奎恩，为西瑟斯洗脱罪名，也无法彻底改变精灵民众心底对对方的看法。 他想，或许西瑟斯是真的已经不在乎那些恶意了。 但是，他却不一定能够做到，忍心就这么看着对方遭受非议。 如果他有能力去改变现状，为什么还要让给予过他无数次帮助的西瑟斯白白背负那些诅咒和责难呢？ 安澜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我不能保证一定答应你……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具体有什么打算？」 「很简单，我想让你在两个月后的祖树神殿试炼中，赢过佩拉吉最属意的候选者奎恩——」见安澜终于松了口，苏迪娜坐回到位置上，缓缓出声：「我想让你成为祖树神殿的下一任大主祭。」 -------------------- 第41章 隐秘谋划 ========================= 「佩拉吉许诺说， 让神眷者和新任大主祭在三个月后针对西瑟斯他们的罪案进行公开商议。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在背后藏着什么阴招，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终究是他在暗处， 我们在明处， 如果我们光想着如何防范神殿的埋伏， 就只会处处受限。所以，我们此时应该要做的，是化被动为主动——」 说着，苏迪娜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在期待着到时候祖树神殿神官们脸上的惊讶神情， 「你想， 如果在三个月后的审判仪式上， 本该针锋相对的神眷者与祖树神殿的新任大主祭居然成了同一个人， 那佩拉吉埋伏再多的陷阱不是都成了无用功， 而我们要面对的一切问题， 包括你我的还有西瑟斯他们的，也全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 我怎么能接任祖树神殿的大主祭之位， 我压根连神官也不是。」回想起苏迪娜此前曾介绍过， 神官们使用的神术会大量消耗他们的生命力， 知道自己最多只有百年寿命的安澜可不愿意付出这么巨大的代价，「如果你的计划是让我去从祖树神殿的预备神官做起，那我表示拒绝， 我可没有像你们精灵一样漫长的生命可以拿去随便消耗。」 「不用担心， 我不会强迫你去学习神术的， 而且， 让你从现在开始学习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苏迪娜摇摇头，又说起了看似与眼前话题无关的事情：「之前加农和艾维来找我的时候，我跟他们闲聊了几句，打听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她顿了顿，又如不久前识破安澜的「神眷者」身份时一样，说出了满是肯定意味的疑问句：「你的特殊能力，是跟植物的种子有关吧？」 第75页 安澜面色微微一僵，只能暂时先选择保持沉默。 苏迪娜见此便知道了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于是回忆起了自己观察到的那些细节：「在审判仪式上，你是先从虚空中召唤出了先祖之树的种子，然后才藉助西瑟斯的魔法，如神迹传说描述的一样催生出了母神的圣树。而艾维受到梦魇困扰的时候，你也是取出了药草的种子暂时给他服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能力就是——能够获取到一些具有特殊功效的植物种子，这其中也包括了奥尔德灵大陆上所有植物的种子，对不对？」 见安澜仍是紧闭着嘴巴不肯松口，苏迪娜嘆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把自己身上的秘密暴露出来，所以我也不强求你把你的能力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你只需要让我知道我的猜测有没有错就行，这样我才能够确定，为你继任大主祭一事铺路的计划是否能够行得通。」 眼见苏迪娜已经把自己的金手指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安澜实在是没有隐瞒下去的办法了，只得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你没猜错，我确实是能够获取植物的种子，但是『所有』还谈不上，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罢了。像是你们精灵族种在月落湖边的巨树，我就没法获取到它的种子。而且，我使用这种能力也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说到这，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透露自己的能力还有继续发展的空间，其实他没法获取到月落湖巨树的种子，只是因为暂时没能解锁异次元园艺商铺后续品类的商品而已。 「真是神奇的能力，如果不是知道母神……」苏迪娜低语着，稍稍停顿了片刻，随后又抬眼看向安澜，「植物是母神的造物，所以，无需去学习自然神术，光凭你的这一项特殊能力，再加上我在暗处的运作，就足够在两个月的期限内让你博取到大量民众的信任了。」 「在得到民众们的支持之后，你就基本上是半只脚踏进神殿里了，至于你是否有参与大主祭选拔的资格……」苏迪娜微微一笑，「你復现了伟大领袖塞莉恩的神迹，连佩拉吉也亲口承认你的身上具有森林母神的眷顾，所以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在信徒们看来，你身为存活于世的唯一一位神眷者，自然也有资格去继承神殿的大主祭之位。除非，神殿公然反悔，表示之前佩拉吉是看走了眼，而你并非是神眷者。但那也几乎等同于向民众们宣布，他们为了维繫十二戒律的正统性而整天挂在嘴边的神迹传说，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也能伪造的小把戏。我敢肯定，神殿是不敢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去揭破你的神眷者身份的。」 要么否定神迹的真实性，动摇神殿的影响力，要么准许安澜参与大主祭的选拔，向苏迪娜族长一方让渡出主动权。 不管神殿选择哪一项，苏迪娜族长都能从中获益。 她此时的计划，其实与此前安澜在审判仪式上利用神迹伪造自己身份的策略一样，本质上都是借力打力，用神殿最依赖的神权来压制神殿。 想到这，安澜觉得苏迪娜族长的计划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而且说不定真的能够一举从神殿手中夺回族长应有的全部权力。 毕竟，如果他真的当上了祖树神殿的大主祭，这月落湖之中基本上也就没有能够压制苏迪娜的人了。 「虽然我不是奥尔德灵大陆的人族，但是跟你们精灵族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敢把族中最重要的大主祭之位交託给我？」安澜忍不住带着疑惑问道：「你就不怕我当上大主祭之后反悔，跟你作对，或者做出什么损害翡翠羽部族的事情？」 让安澜没想到的是，苏迪娜不仅没有解释，反而出声反问道：「所以，你是会这么做的人吗？」 安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个容易利慾薰心或者喜欢为非作歹的人吧。 苏迪娜一副瞭然的模样，自问自答一般开口道：「如果你是的话，就不会主动出手救下西瑟斯他们这些素昧平生的精灵，也不会在审判仪式上不顾我的阻拦出声驳斥祖树神殿的神官，更不会在此时此刻坐在我的面前，保持耐心听完我此前的长篇大论。如果你是的话，你根本就没有机会听到我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而且我说过，我的诚意是很足的。」她伸手搭在安澜的肩头，态度诚恳地说道：「只要你不出手干涉我对翡翠羽部族的治理，我愿意让你做真正意义上的大主祭，手握实权，接受信徒们的崇拜与拥护。我甚至觉得，比起祖树神殿里那些面冷也心硬的神官，在为精灵们带来福祉这一方面，或许你更适合坐上这个大主祭的位置。」 看着对方的双眼，安澜有些惊讶，因为他能够感受到，苏迪娜族长并没有在欺骗他，对方居然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让他这个外来者当上祖树神殿的大主祭。 或许是察觉到安澜的态度在自己的劝说下已经逐渐松动，苏迪娜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让精灵族变得强盛。如果能够让月落湖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让一个异族入主神殿又有何不可？」 听着苏迪娜的话，安澜嘆了一口气，他的心里像是有两群小人在打架，持反对意见的和持贊同意见的打成了一团，却始终得不出一个完美的结果。 可他面前的苏迪娜却不肯给他逃避选择的机会，终于问出了那最后的一句：「现在，你已经听完了我的打算，所以，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第76页 …… 等到安澜走出苏迪娜族长的房间时，已经又过去了一段时间。 明明一开始他还想着要尽快跟苏迪娜商谈完出来，不让门外的西瑟斯久等，结果不知不觉中就拖延了这么久。 而守在门口的半精灵一见安澜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出声问道：「你们都谈了什么？」 安澜没有马上回应对方，而是先拉着西瑟斯离开了族长巨树，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为了缓和气氛，他半开玩笑地说：「你忘了，苏迪娜族长说，有些计划是不能让第三者知道的。」 话虽如此，但不等面前的西瑟斯稍稍有皱起眉的苗头，安澜就继续开口，直接把苏迪娜族长意图推举他接任祖树神殿大主祭之位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紧接着，还有苏迪娜族长和祖树神殿在暗处围绕权力展开的一系列斗争，他也一股脑地都说给了西瑟斯听。 「……苏迪娜族长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跟你复述了一遍，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安澜抬起头，跟面前的半精灵对视，「你觉得我应该答应苏迪娜族长的请求吗？」 西瑟斯没想到，安澜会把如此重要的抉择交给自己来决定。 知道自己的意见或许会产生巨大的影响，他沉思了许久，然后简洁明了地回答道：「我不贊同。」 说完，他又态度坚决地重复了一遍：「不管是从什么角度出发，我都不贊同你加入苏迪娜的计划。」 「果然，你的回答跟苏迪娜族长猜测的一样。」 说着，安澜错开视线，耳畔迴响起他离开苏迪娜房间时，对方说的有关西瑟斯的那一段话：「出去之后，你大可以把在此期间我跟你的所有谈话内容全都告诉西瑟斯，我把他支出去，并没有要隐瞒他任何事的意思。而且我猜，你应该很好奇，西瑟斯是否会支持你的决定吧？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贊同你出手帮助我，即使我曾经是他的义母。」 闻言，西瑟斯微微一怔，很快反应了过来安澜的意思，随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答应她了？」 -------------------- 感谢在2023-11-01 23：42：58～2023-11-02 23：5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a的o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暗下决心 安澜点了点头， 「没错，其实我已经答应苏迪娜族长，要帮助她对抗祖树神殿了。之前不告诉你，只是想看看你在不顾虑我意见的情况下会怎么想。」 「你不需要为了我……」想起此前安澜听到街边的闲言碎语时那气愤的模样， 西瑟斯想当然地以为对方是因为他过去的遭遇， 才会愿意接受苏迪娜的请求， 加入到与神殿的斗争之中。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澜出声打断了：「不是，你不要误会了。」 安澜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当然， 也有考虑到你的一小部分因素， 但主要原因是， 我被苏迪娜族长提及孩子们的话打动了。」 「我也是个孤儿， 所以特别能理解她说的那些话， 尤其是，孩子们是无辜的。」说着， 知道自己此刻对西瑟斯说的是违心的谎话， 他带着一丝不易见的心虚笑了笑， 「你也知道， 我本来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以前也因为这一点出手救过不少的精灵了。所以，在她提到神殿可能会对翡翠羽部族的精灵孩子们造成伤害之后， 我的内心一下子就涌现了一股冲动——我想要帮助她改变月落湖的现状， 让那些孩子们不要再受到你曾经遭遇过的迫害。」 在听到西瑟斯如苏迪娜族长预测的一般， 表示不贊同他加入对抗神殿的计划之后， 安澜就在内心默默做好了决定——他绝不能让西瑟斯知道自己真正同意的原因，不能让对方因此产生任何的心理负担。 「而且，我来到试炼之森之后，虽然在西瑟斯你的帮助下安定了下来，再也不用像之前一样忍飢挨饿了。但是，空闲下来的时候，我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没有任何明确的目标，也没有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就好像我还跟流浪时一样在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我的感受……我只是在想，或许在得到月落湖民众的认可并成为大主祭之后，我就能够对这片土地产生一些归属感。」 安澜说的这段话真假参半，所以西瑟斯几乎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只以为是自己此前的猜测出了错，他轻声答道：「原来如此。」 「西瑟斯，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么做是在多事？」见西瑟斯没有再表达什么意见，安澜忍不住发问：「刚刚你说你不贊同我加入苏迪娜的计划，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么原因就不再重要了。」西瑟斯没有解释，只是微微摇头：「虽然我不贊同你加入苏迪娜的计划，但是，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选择，我不会阻止你，相反，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 西瑟斯不愿安澜掺和进苏迪娜与神殿的斗争中，无非是不愿对方像他一样被神殿针对，时时刻刻担忧遭受神官的暗算。 此前没能让安澜如约定好的一般避开黑网与月落湖的冲突，导致对方身处险境，他算是已经辜负安澜的信任一次了，所以，这一次面对族长的请求，他绝对不能让对方因为自己的原因，选择同意帮助苏迪娜。 第77页 在听到安澜是被苏迪娜的话语劝动了，出于自己的意愿才选择同意对方的请求之后，他在内心想着，帮助安澜成为祖树神殿的大主祭，就当是他为欺瞒安澜这么长时间付出的代价吧。 在那天的夜谈之后，安澜几乎将有关自身特殊能力的秘密全部吐露给了他，再加上过去一段时间里西瑟斯暗中对对方进行的各项检测，他在独立条件下能对安澜做的研究基本上都做完了。 要想对救世主进行更进一步的测试，挖掘对方与天灾封印的联繫，他必须带着对方返回他位于真理学院的专属实验室，那里有着各种齐全的设备，能够满足他详细检测安澜体质的需求。 而之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迟迟不採取行动，一方面是因为安澜与佩拉吉约定好了三个月后进行审判仪式，月落湖的祖树神殿就在暗处虎视眈眈，他不能轻举妄动，一方面则是因为真理学院中还有着可能会与他敌对的伊莎贝拉院长，贸然带着安澜返回学院只会导致对方陷入危险。 如果苏迪娜族长真的能够让安澜接任祖树神殿的大主祭之位，届时整个翡翠羽部族都能够为安澜提供保护，西瑟斯也就不必担心将对方单独留在试炼之森里会有什么问题，可以放心地独自回到学院探查情况。 三个月时间在寿命漫长的半精灵西瑟斯看来并不算多长，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在决定帮助安澜成为大主祭的同时，他也暗自下定决心，等到三月之期后，不管对方是否真的能够如苏迪娜计划的一般成为祖树神殿的大主祭，他都会把有关巫神教的所有真相告诉安澜。 如果对方选择继续信任他，他就在探查好学院的内部情况之后，带着对方回到真理学院，进行进一步研究。 如果对方因为他曾经的欺瞒而心生嫌隙，不愿跟着他离开…… 想到这，西瑟斯的思考停顿了片刻。 如果安澜与他决裂，在他们两个分开的情况下，让对方留在月落湖，成为受信徒们拥护的大主祭，或许会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没有到那最后一刻，他也不知道安澜的选择究竟会是什么。 而另一头的安澜，听到西瑟斯说会竭尽全力帮助他登上大主教之位，不禁心头一暖，可是他一时间又觉得言语太过苍白，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感激。 他想，果然自己为了西瑟斯选择同意苏迪娜族长的请求，是正确的决定。 仔细回想，虽然西瑟斯偶尔会有不近人情的一面，但是在对待他提出的需求这一方面，对方就像是圣人一样，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始终任他予取予求。 于是，安澜又不禁去想，为什么西瑟斯总是会无条件地选择帮助他呢？ …… 安澜和西瑟斯返回到马蒂斯的工匠铺时，矮人还没有从沉眠中醒来，而此前自称是钟点工的精灵少年和加农艾维正守在他床边。 走近些的时候，他们还能隐隐听到马蒂斯在睡梦中的低声呢喃，像是在喊着：「你不要走，快回来……」 床边的精灵少年见领头人回来了，撇了撇嘴后，极不情愿地起身弯腰道了一声歉。 见安澜面露不解，正紧盯着精灵少年的加农解释道：「我们回来的时候，这个小子正在鬼鬼祟祟地翻柜檯里的东西，我们还以为他是在偷钱，一上来就把他给逮住了，结果他说……」 「抱歉，因为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那些客人看马蒂斯师父不在，就一直纠缠着我，那之后，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会在师父不在的情况下向不认识我的客人撒一点小谎。」精灵少年先一步解释完原因，自我介绍道：「其实，我不是钟点工，而是马蒂斯大师的助手兼学徒，名字叫做米德尔。」 「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一旁的艾维接话道。 「你们都把师父带回来了，等他醒过来了不就知道了，我是不会逃跑的。」 米德尔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马蒂斯大师就悠悠转醒了，刚听完精灵少年那一段话的他略带沙哑地出声道：「叫什么师父，米德尔，你现在还在见习期，我还没答应要正式收你做我的弟子呢……」 「这时候还管什么见习不见习，他们都快把我当成偷东西的贼了！」见醒来的矮人不仅没有为自己开脱，还说这种落井下石的话，米德尔咬着牙应道。 「还不是你嘴欠喜欢撒谎，就以你这种态度，以后怎么经营好我的店铺。还有，我不是跟你说好了，不要把我在酒馆喝酒事情告诉客人，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马蒂斯越说越清醒，说到最后一句时，直接就从床上支起了身来。 被马蒂斯教训了几句的米德尔低下头来，嘴里还是不服气地嘟囔着：「我是来当工匠的，学好那些锻造技巧不就行了……」 知道自己暂时是没法说服这个倔强的孩子了，身边又有客人在看着，马蒂斯只好先看向安澜等人，「我替他向你们道歉了，这孩子是苏迪娜族长拜託我照顾的，性子野了点，希望你们不要把他做的错事放在心上。」 听完矮人与精灵少年的对话，安澜和一众精灵自然就知道了，米德尔在这一回确实没有撒谎。 实际上，对方说自己是钟点工这件事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反而之后违反马蒂斯的嘱託，提醒他们矮人身在酒馆，让他们能够及时把大师带回到了工匠铺，某种程度上是帮了他们大忙，。 第78页 于是，安澜不仅没有在意马德尔骗人的事情，反过来还替他向马蒂斯美言了几句，引得少年悄咪咪抬头多看了他几眼。 「不要再叫我大师了，我担当不起『大师』之名。」马蒂斯也不打算再跟客人聊自己这个未入门徒弟的事情了，开始把话题往工作上转移：「如果你还想让我接受你们订单的话，还是直唿我的名字吧。」 既然马蒂斯如此要求了，安澜自然也不会拒绝。 他想起马蒂斯在睡着前跟他做好的约定，试探着问道：「马蒂斯，你应该已经在睡梦中品味到令你满意的美酒了，所以，你之前答应我的……」 然而，出乎安澜预料的是，马蒂斯听完他的话却是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 「你不说倒还好，一说这事我就又要来气了——我睡着之后不要说美酒了，连个酒杯都没见着！」 -------------------- 第43章 委託订单 「这怎么可能？」 在惊讶过后， 安澜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难道说，你在睡着之前心里想得最多的不是美酒，而是别的什么？」 说完，他又向马蒂斯解释道：「之前我加入到酒杯中的怀梦草， 能够让你按照睡着之前的心意做一场美梦， 如果你当时心里记挂的是酒， 自然就能在梦中喝到最让你满意的美酒。」 「原来你加的药草是这个作用。」马蒂斯见自己终于成功让原本自信满满的安澜吃了瘪，不禁哈哈一笑，「那你可真是太想当然了，我去酒馆买醉，自然是有别的心事， 怎么可能会是单单想要喝酒？」 安澜哑然，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因为不了解酒鬼买醉的心理， 导致最后功亏一篑。 然而， 马蒂斯才说完， 伸手摸了摸嘴角的八字鬍后， 又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 你的这个小把戏虽然没能让我品味到美酒， 却是让我做了一场这么久以来难得满意的美梦。我现在睡醒了， 也不打算再喝酒了。所以， 你们尽快说吧，有什么想委託我做的东西，让米德尔都通通记下来。」 闻言， 知道自己最后还是误打误撞间成功博取到了矮人的好感， 安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众人开始按照出发前规划好的向马蒂斯委託订单， 除了餐桌、椅子、床铺等原本小木屋中就有的基本家具， 安澜还打算添置一些新的器具，包括煎锅、火炉等厨具，还有衣橱、床头柜等功能性家具。 在委託完这些生活所需的器具之后，安澜又向马蒂斯下单了几个大型的酿酒桶。 在最早计划酿酒的时候，安澜原本是打算使用西瑟斯木屋地窖里的几个玻璃瓶充当酿酒的容器，当时的他还不是很着急解锁异次元园艺商铺的二星植物品类，想着可以一小批一小批慢慢地酿造酒水，积攒一部分资金后再想办法扩大规模，所以也不觉得那几个玻璃瓶拿来酿酒会不会太小了。 可眼下，既要帮助饱受折磨的艾维修復受损的精神力，又要按照苏迪娜族长的计划尽快取得民众的认可，顺利地成为祖树神殿的大主祭，严峻的事态已经不容许他按照原本的计划慢慢来了。 安澜知道，如果要加快解锁二星品类植物的速度，他必须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把酿酒设施扩张到最大规模，最好能够酿造完第一批酒水之后就直接攒够解锁二星品类的资金。 而马蒂斯听到安澜真的打算酿酒之后还吃了一惊：「你之前在酒馆里说的话居然不是唬我的？」 安澜只好向马蒂斯简单介绍了那能够让人一醉三百年的玉红草。 「你是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药草？」 不解的马蒂斯刚说完，一旁的米德尔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大概是说了有关安澜神眷者身份的事情。 「原来如此。」听完米德尔解释的马蒂斯恍然大悟，顿时觉得安澜说不定真的能够酿造出世间绝无仅有的美酒，他摸了摸下巴，笑着道：「那我就不收你这几个酿酒桶的钱了，你只要记得，酿造成功之后把酒带给我一瓶就行。」 安澜当然不会拒绝这白送上门的好意，于是直接点头同意了。 这下，安澜一众人此行前来月落湖的目标算是顺利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用剩下的资金去集市上购买一些生活物资。 因为不想带着西瑟斯再到街道上接受精灵民众的窥视了，安澜和众人商议了一下，把准备要买的东西都列在了清单上，交给了加农和艾维之后，由他们去集市进行採购，安澜和西瑟斯则留在工匠铺等待。 加农和艾维接受命令离去之后，西瑟斯就靠在屋子的角落处闭目养神，马蒂斯则开始挑选材料，准备制作他们委託的各项器具。 闲着没事干的安澜在工匠铺里来迴转悠了几圈，却是忽然找不到精灵少年米德尔的身影了。 他又走到门口，发现一脸郁闷的米德尔正坐在门槛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师父打算开工了，你不进去帮他的忙？」安澜凑上前坐下，出声问道。 「你忘了，他说我还不能算他的徒弟呢，那我干嘛还要进去凑热闹。」米德尔哼了一声，显然还是在对马蒂斯此前说的话耿耿于怀。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扭过头看向安澜，「刚刚在屋子里的时候，多谢你替我向马蒂斯说好话了。你有什么关于他的事情想了解，都可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第79页 安澜赶紧摆摆手，「还是不要了，要是马蒂斯知道你又把关于他的消息透露给我们，估计又该教训你了。」 「他不要我说，那我偏偏就更要说了。」米德尔没好气地说完，又补充道：「你也不用担心，他就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对我做什么的。」 既然米德尔都这么说了，安澜也不好意思再客气下去，直接问出了内心的疑惑：「其实，我还蛮好奇，马蒂斯作为一位矮人工匠，为什么会来到这与世隔绝的试炼之森中隐居？」 据安澜所知，矮人一族因为拥有过人的锻造技艺，在耶兰帝国中的社会地位并不低，一些专门为军队或者皇室服务的矮人工匠，甚至能够享受贵族级别的待遇。马蒂斯凭藉着超凡的工匠才能，完全可以在耶兰帝国享受到寻常人望尘莫及的富裕生活，最爱的美酒更是唾手可得。 所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选择屈尊于月落湖这样一个小小的工匠铺中，还隔三差五就到自己嫌弃不已的酒馆中买醉？ 「这你就问对人了。」米德尔微微一笑，「其实我之前也很好奇，他一个矮人跑到我们精灵的领地要干什么，但是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松口，我只好自己私下偷偷调查。」 「你刚回来的时候应该也听到了吧？什么『你不要走』，什么『你快回来』，其实我已经不止一次偷听到马蒂斯他睡着时说类似的梦话了，每次都肉麻得要命。」米德尔说着，啧了一声，「加上他隔一段时间就要去酒馆借酒浇愁，除了工作和喝酒之外什么别的娱乐活动都没有，我猜测……他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情伤，不愿意再见到那个抛弃他的人，所以才跑到我们月落湖躲了起来。」 听完米德尔的话，安澜上下打量了一下身高才刚刚过自己胸口的精灵少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否该选择相信对方的猜想。 刚结束与苏迪娜族长充满严肃话题的商谈不久，他习惯性地以为米德荣的结论应该是跟什么恩怨情仇相关，没想到对方讲着讲着，结果却是往狗血三俗的方向发展了。 安澜试着想像了一下那样的画面，马蒂斯大师被一个娇小的女性矮人拒绝之后，就此一蹶不振，整日躲在酒馆的角落里抱着酒杯痛哭流涕，醉倒之后还会在睡梦中梦见旧情人，并不断哀泣着唿唤对方。 他忽然感觉全身都止不住地冒起鸡皮疙瘩来，心目中马蒂斯的大师形象似乎也在持续崩塌中。 「米德尔！你又在背后说我的闲话了？！」 矮人带着一丝恼火的训斥声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安澜的思绪。 他扭头瞄了马蒂斯一眼，再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身旁的精灵少年已然跑得没影了。 从店内走出来的马蒂斯看着街道另一头消失的身影，嘆了一口气，随后在安澜身边坐下，「米德尔的这个性子，嘴巴一张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你可不要信他的胡扯。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了解，大可以直接问我。」 安澜也不遮掩，直接问道：「我就是比较好奇，马蒂斯你为什么要跑到月落湖隐居。」 「原来就这，我还以为你是要打探什么机密呢。」马蒂斯摇摇头，直接答道：「其实很简单，我就是单纯觉得自己的技艺不过关，不敢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闻言，安澜有些惊讶，之前艾维提起马蒂斯时，可是说他有着「堪称大师」的才能，为什么此刻对方却要说出如此贬低自己的话来。 马蒂斯很快就讲述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段往事：「我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就有人不断地称唿我为大师，赞美我的才能。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保持谦逊，觉得学无止境，自己的技艺还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可日子久了，听到的溢美之词越来越多，身边也逐渐没有了能够与我匹敌的工匠，我就开始觉得自己真的能够担当得起所谓的『大师』之名了。」 「直到有一天，我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城镇，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我与她进行了一场比试，比谁能够锻造出最完美的武器。结果却是，那时骄傲又自大的我在与她的比试中输得一败涂地，不论是成品的精巧程度，还是整体设计构思的创意性，她都完完全全碾压了我，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在那次失败之后，我就收拾行装，走遍了整个奥尔德灵大陆，去寻访那些拥有真才实学的矮人大师们，立志要将矮人一族的所有锻造技巧融会贯通。可等到我终于学有所成，重返那个无名小镇，打算再次挑战那个人族女子，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了。我以为她或许是搬到了耶兰的其他地方居住，可花了数年的时间多方打探，却始终找不到她的丝毫踪迹，就好像她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 「她就此消失了，我却永远忘不了败在她手下的那一天。她在我心上留下一道永恆的阴影，让我再也无法回到曾经随心所欲挥舞铁锤的状态了。」说到这，马蒂斯苦涩地笑了笑，「直到搬进了试炼之森，换了一个全新的环境，我才终于又有了一丁点拿起锤子的勇气。」 -------------------- 第44章 误解关系 听完马蒂斯的回忆， 安澜也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对方刚醒来的时候，会拒绝让他们称唿他为大师了。 那个人族女子的消失，意味着马蒂斯从此失去了与对方再次较量的机会， 他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技艺是否达到了能够与对方匹敌的高度， 于是从此惶惶不可终日。 第80页 所以， 他才会选择来到与人族社会完全脱离的月落湖定居，相比起耶兰，月落湖就相当于是另外一个世界，可以让他暂时忘记那些前尘往事，假装自己不过是一个生活在精灵族群中普普通通的矮人工匠。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 马蒂斯难免还是会记起埋藏在回忆深处的那一天， 身为锻造技艺冠绝整个大陆的矮人一族却被人族女子踩在脚下的那一天， 也是他半辈子积累下来的自信与自尊彻底破碎的那一天。 「喝下你给我的那杯酒之后， 我在梦里又见到了她。」马蒂斯望向眼前被守护结界笼罩着的天空， 回想起了曾经那一段段无法改变的噩梦：「以前我梦见她的时候， 梦境復现的永远都是那次我与她比试的场景。每当我跟过去一样被她击败之后，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开， 不管我怎么唿喊她都不曾回头， 直到我从睡梦中醒来， 她也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安澜随即好奇地问道：「所以， 这回你是在美梦中赢过她了？」 出乎他预料的，马蒂斯却是摇了摇头，「最后， 我还是失败了， 只是在这场梦境的结尾， 她没有直接消失， 而是说了一些……鼓励我的话，也肯定了我过去这么多年来为提升自己技艺做出的努力。」 听完马蒂斯的描述，安澜猜想，或许这么多年过去，马蒂斯的执念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现在的他最渴望的并不是打败那个人族女子，而是在见到对方之后得到对方的认可，认可他这么多年来歷练的成果。他内心深处真正想要赢过的，其实是曾经那个骄傲自满故步自封的自己。 「虽然知道那只是一场梦，但是我醒来之后还是感觉，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轻松了不少。」马蒂斯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来，看样子是打算回到店铺内继续自己的工作了，他低头看向安澜，「所以，你们委託我做的那些器具，我一定付出百分之一千的精力去做，最后出来的成品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知道自己的怀梦草无意中帮助到了马蒂斯，安澜也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加农和艾维带着採购好的生活物资返回工匠铺之后，安澜一众人跟矮人约定好了之后前来取货的时间，便趁着天色未暗离开了月落湖，踏上了返回木屋的道路。 …… 这天晚上，安澜结束了洗漱，换上了一身从精灵集市买来的新衣服，刚回到木屋边，就看到加农和艾维正坐在两栋屋子中间的篝火前，肩靠着肩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想到白天的时候，苏迪娜族长曾提起从艾维口中打探到的有关他金手指能力的信息，安澜的内心忽然生出一丝疑问——加农和艾维真的是出于对他的感激之情才选择向他宣誓效忠的吗？ 还是说，这背后其实有着苏迪娜族长的推动？ 又或者，这两个精灵根本就是在苏迪娜的命令下假装投诚，实际上是专门留在他身边监视他的？ 虽然已经同意与苏迪娜族长联合对抗神殿，但是想起白天时被对方两三句话就摸清底细的经歷，安澜还是有一些后怕。 他犹豫了片刻，随即走上前去，坐在了两个精灵对面的圆木桩上。 「神眷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见安澜一脸欲言又止地坐到了面前，艾维出声问道。 「今天我跟苏迪娜族长商谈的时候，她把加农被神殿通缉的原因告诉我了，但是我还是有一些地方不太理解。」安澜想起此前苏迪娜曾跟他提及的有关加农和艾维的往事，决定拿这个话题开头：「苏迪娜族长告诉我，神殿是为了逼迫出逃的加农交还圣物，才会将无辜的艾维你抓入地牢中，实际上你并没有参与到对抗神殿的计划中。可为什么，之前神官在审判仪式上针对的对象却也包括了你，而你在被我和西瑟斯救起的那天，也说自己犯了无可饶恕的罪过？」 听完安澜的疑问，加农挑了挑眉，「族长大人居然把这些事都告诉神眷者你了，看来你们已经结成可以互相託付秘密的同盟了。还记得当时我们在断崖下对峙的时候，你把我一起拉了下去，让我不得不养了十多天的伤才能继续执行计划，现在想来，也算是当时的我罪有应得了。」 艾维看了加农一眼，见对方并没有表示反对，随即对安澜说出了自己被神殿审判的真实原因：「实际上，为了维繫谎言，神殿并不敢把加农偷窃圣物的事情公之于众，所以，我跟他触犯的其实是同一条罪行——『污行』。」 「污行」这个罪名，安澜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西瑟斯在那场审判仪式上被宣判的三条罪名，其中就包括了「污行」。 「作为十二戒律中仅次于『渎神』和『叛族』的罪名，可以被判定为『污行』的行为其实有很多，其中就包括了与身为精灵仇敌的人族交好，被神殿驱逐出精灵之乡后以受放逐之身重返家园，以及……」 说到这，艾维面露难色地停了下来，是他身旁的加农代他把没能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同性相恋。」 闻言，安澜有些惊讶，「居然是因为这个？」 在他曾经生活的二十二世纪的地球上，同性婚姻在合法化之后已经是十分寻常的事情了，所以穿越而来的他暂时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神殿会以十二戒律阻止同性的精灵相爱。 但很快，安澜就想起神官奎恩曾经提起，精灵一族受赐十二戒律是在他们刚迁入森林不久后的事情。 第81页 那时的精灵一族，刚经歷人族的屠戮不久，整个种族亟待繁衍生息，又没有高科技世界中能够在人工环境孕育新生儿的技术，为了种族的延续和復兴，神殿会藉助十二戒律禁止可能影响族群扩大的行为，似乎也并不奇怪。 只是，现在的精灵族已经扩张到足以分裂出五个部族，显然不需要在这方面进行限制了，而祖树神殿之所以会以「污行」的罪名审判加农和艾维，大概还是意图通过这一场刑罚，敲打他们背后的苏迪娜族长。 想到这，安澜伸手拍了拍艾维的肩头，安慰道：「你放心，我以前生活在一个特别开明的地方，所以，我对你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意见，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我知道。」艾维笑了笑，然后说出了让安澜大跌眼镜的一句话：「神眷者你和西瑟斯不也是一样的关系？」 一样的关系？什么一样的关系？ 受到这短暂冲击的安澜一时间无法理解艾维的话。 而另一头的艾维还在说着：「神眷者你跟西瑟斯在一起，却也没有失去母神的庇护，知道这一点后，我真的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母神其实并不牴触我和加农之间的感情，祖树神殿的神官们根本无法代表母神的意志，我们也没有犯下任何过错。」 听到这，安澜总算是反应过来，急忙摆手解释道：「其实，我和西瑟斯并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关系。」 「可是，你们之前在树屋里的时候……」艾维看着安澜脸上的神情，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和身旁的加农对视一眼后，突然就明白了，「难道是我误会了？」 尴尬的气氛悄无声息地在一人两精灵之间蔓延开来。 安澜根本没想到自己和西瑟斯居然会被艾维他们误会成情侣关系，仔细想想，他们两个之间也没有任何逾矩之处吧，难道单纯是艾维在腐眼看人基？ 「我们只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同伴，仅此而已。」出声打破了令人窘迫的寂静，安澜又好心地补充道：「但是，作为神眷者，我认同你之前说的话，祖树神殿的神官们根本不能代表森林女神，来判定你们之间的感情是错误的。」 知道自己真的是误解了安澜和西瑟斯关系的艾维急忙向他道了一声歉，又感谢了他最后宽慰的话语。 见艾维表露出感激之情，安澜抓紧时机，出声问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知道……你们主动向我宣誓效忠，跟苏迪娜族长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怎么可能？」艾维摇摇头，「苏迪娜族长在我们离开月落湖之前，确实建议过，让无处可去的我们跟着神眷者你一起生活，但是她从来没有强迫或者命令我们这么做，向神眷者你宣誓效忠是我和加农再三商讨过后自愿做出的决定。」 一旁的加农也回復道：「在审判仪式结束之后，苏迪娜族长觉得当初没能及时救出艾维，导致艾维遭受神殿那么长时间的折磨，她也需要负一定责任，所以她告诉我们，今后不会再命令我们参与到对抗神殿的计划中了。」 听两位精灵态度诚恳地解释完，能感觉到他们并没有撒谎的安澜总算是放下心来。 今天晚上，他不仅解开了心头的一个疑惑，还误打误撞地把一颗隐藏的地雷给拆掉了。 幸好提前跟艾维解释清楚了，如果让半精灵知道了艾维的误解，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和对方相处下去了。 只是，安澜起身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注意，不远处的角落里，西瑟斯正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角，已经不知道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多久了。 银髮红眸的半精灵沉思着。 只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同伴……？ -------------------- 第45章 再见雅精灵 在等待矮人打造器具的日子里， 几株种下的子母灵稻，在安澜的悉心照料和走路向日葵的加速作用下，很快就将根系蔓延到了整个水田的范围内，绿油油的子株稻苗们在阳光下纷纷挺直了身板， 不久后就能结出颗粒饱满的大米来。 不远处的普通农田地里， 已经生长成熟的怀梦草在风中摇摆着身姿， 而才生长到它们半腰的玉红草，已经开始散发出若有似无的酒香。 紧接着，时间就来到了安澜与马蒂斯约定好的收货日，一众人又回到了月落湖。 走在街道上，安澜能够明显感受到， 周围的精灵民众更多地将目光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减少了对身旁西瑟斯的关注。 他猜想， 大概是苏迪娜族长已经开始如计划的一般， 暗中扩大了对他神眷者身份的宣传。 或许， 他待会儿应该再去见苏迪娜族长一面？ 安澜思考着， 先领着众人按照原计划朝着马蒂斯的工匠铺走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抵达工匠铺，他就听见不远处的街头响起了一个嗓音熟悉的唿喊声。 「放开我！我不是间谍！我来这是找人的， 如果找不到的话我会主动离开的， 求求你们不要抓我！」 「不要再狡辩了， 你明明就跟之前潜入神殿的间谍长得一模一样， 就算不是同一个精灵，也是他的帮凶！」 安澜转过头，就看到一伙带着祖树神殿标志的卫兵正合力押解着一个衣着破烂的精灵。 那个精灵有着一头金色的捲髮， 只是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清洗过了， 髮丝间沾着污泥与灰尘， 再也没了过去精心打理后才有的靓丽光泽。 第82页 下一秒， 看到金髮下那张侧脸的安澜瞬间反应了过来。 是阿提斯！ 眼见雅精灵即将被不耐烦的卫兵拖走，安澜急忙加快步伐走上前。 他正想开口，以神眷者的身份要求卫兵放手，却忽然想起了那个变化为阿提斯模样潜入月落湖的兽人法师，不禁迟疑了片刻。 西瑟斯曾跟他解释过幻形兽人能力的特别之处，而自黑网覆灭之后，阿提斯已经消失了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在此期间他都没有与对方接触过，确实没法保证眼前这个有着阿提斯外貌的精灵不是那个逃脱的幻形兽人伪装而成的。 只是，挣扎着想要脱身的雅精灵恰好在此时抬起头来，目光一下就瞥见了不远处的安澜。 「是你！」阿提斯的双眼勐地一亮，他努力伸出能够动弹的一只手指向安澜，朝着身边的卫兵解释道：「我来月落湖就是来找他的，我没有撒谎！」 押送阿提斯的卫兵沿着阿提斯所指的方向看来，很快就发现了安澜并认出了他的身份，随即停下了脚步。 知道自己是无法置身事外了，安澜用眼神向身旁的加农示意，提醒他抓紧时间去通知苏迪娜族长。 领会到安澜意思的加农点点头，轻快地转过身，三两步就消失在了往来的群众中。 紧接着，安澜上前一步，出声问道：「这个精灵是犯了什么错，你们又是要带他去哪？」 因为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是真正的阿提斯，他只能先假装并不认识对方。 这伙卫兵隶属于祖树神殿，自然不敢不回答神眷者的问题，领头的卫兵很快答覆道：「回神眷者，这个陌生的精灵在今天早上来到了月落湖守护结界的入口处，被巡逻的神官认出来他神似之前潜入神殿偷走圣物的间谍，所以我们打算把他押送到祖树神殿，交由神官们进行审讯。」 「罗伊！不，我还不知道你名字……」见安澜没有立即上前与自己相认，阿提斯大概是以为他忘记了自己，带着哭腔出声喊道：「你忘了我吗？我是阿提斯啊，黑网营地里的那个雅精灵！」 听到「罗伊」这个名字，安澜心头一跳。 他伪装成罗伊潜入黑网营地的事情，从始至终就只有曾识破他身份的阿提斯和他身边的几个精灵知道，眼前的雅精灵既然能喊出这个名字，是真正阿提斯的可能性已经很高了。 想到阿提斯被带到祖树神殿后可能会遭遇的各种刑罚，安澜不敢冒险，带着身边的两个精灵挡到了卫兵身前，「我看不如由我带着他去找苏迪娜族长，由族长进行审问，不必什么事情都麻烦神官们了。」 看着神眷者挡在前路，身旁还跟着那个曾一举消灭入侵者的大法师，领头的卫兵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犹豫着回道：「这……神眷者你有所不知，这个精灵与圣物失窃一事相关，按照惯例是要直接交由高等神官或者大主祭进行处置，从来没有可以中途转交给族长的说法。要是大主祭因此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眼见卫兵不肯轻易放手，安澜正打算再搬出自己神眷者的身份强压对方，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苏迪娜的声音。 「他说得没错，神眷者你就不要为难这些卫兵了。」 没能马上理解话中深意的安澜转头，看向在加农通知下及时赶来的苏迪娜族长。 见他因为自己的话语面露不解，苏迪娜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解释道：「幻形兽人的能力很特别，只有神官的神术能够彻底确定这个精灵的身份真假。把他领到神官面前洗去嫌疑，才能免去神殿后续的针对。你放心，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神殿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的，我也会在旁边盯着，不让那些神官伤害他丝毫。」 相信苏迪娜族长能够保护好阿提斯，安澜点头同意，将阿提斯暂时託付给了对方。 见一旁的雅精灵还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他上前安慰道：「苏迪娜族长是我信任的同伴，她会保护好你的。等他们确认你不是间谍，马上就会放你自由了。」 得到唯一信任的安澜的承诺，阿提斯终于放松了下来，伸手擦去眼角的泪痕，「好，我相信你。」 跟苏迪娜族长约定好后续在马蒂斯的工匠铺会面，一众人便目送着押送阿提斯的卫兵队朝着祖树神殿的方向走去。 接着，将心中对阿提斯的担忧暂时搁置，安澜领着众人按照原计划来到了工匠铺取货。 矮人已经将他们此前委託的所有家具、厨具以及酿酒所需的几个大型酿酒桶都制作完成了，因为担心他们没法顺利地把这么多器具一次性搬回家，矮人还额外打造了两辆推车，作为赠品免费送给了他们。 清点无误之后，一众人开始将货物都搬运到推车上， 只是等到他们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带着阿提斯离去的苏迪娜族长却还没有返回的迹象，一众人只得暂时在马蒂斯的店内停留，歇息了起来。 百无聊赖的安澜正看着推车上的各式家具，想像搬回木屋之后要如何安置它们，身旁的西瑟斯忽然出声问道：「那个……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雅精灵？」 安澜点了点头，「之前我能够及时揪出那个幻形兽人，也是多亏了他的提醒。」 「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其他某个精灵？」 听到西瑟斯的疑问，安澜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提斯的时候，确实觉得对方跟某个精灵有几分相像。 第83页 好像是……祖树神殿的神官奎恩？ 只是，安澜还来不及细想，不远处就传来了木门被打开的声音——是苏迪娜族长终于带着阿提斯回来了。 「抱歉，中途发生了一些意外，耽搁了一小会儿。」苏迪娜族长领着怯生生的雅精灵走进了工匠铺内，「神官已经确认了阿提斯的身份，他并不是幻形兽人伪装的，神殿后面应该也不会再针对他做什么了。」 阿提斯一见到安澜就加快步伐走到了他身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安澜这才第一次向阿提斯正式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安澜。」 「安澜……安澜，好特别的名字。」阿提斯努力地把这个来自异域的名字念清，随后抬头看向他，「谢谢你，安澜，谢谢你又一次帮助了我。」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安澜挠挠头，他不懂阿提斯为什么要说「又一次」，出声问道：「月落湖的精灵告诉我，他们去搜查黑网营地的时候，没有在里面找到你的踪迹，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所以，你是怎么逃出营地的？」 闻言，阿提斯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角滴落下大颗大颗泪珠，他一边啜泣着一边答道：「你离开后不久，帐篷外面就乱了起来，我听到有黑网的成员在大喊，血牙和他身边的法师都被精灵打败了，我又想起你说过的话，就壮着胆子离开了帐篷。当时有偷猎者想要趁机掳走我，幸好有你留给我的那朵蘑菇，我才能及时控制住了他们，顺利地逃出了营地。」 「那之后，我知道你也来到了月落湖，就想要来这里找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按照母亲告诉我的方位找了好久，却始终没法找到月落湖的入口。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靠着精灵的天赋，在森林里躲避野兽，又找些野果果腹，勉强存活了下来。一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找到了月落湖，找到了你。」 说完，阿提斯想要再靠近安澜一些，目光无意间扫过周围衣着干净整洁的众人，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上满是脏污——他还穿着逃出营地时为了蔽体而匆匆从被控制的黑网逃兵身上扒下来的一套衣服，已经有二十多天的时间没有换洗过了。 阿提斯简直无法想像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模样，他满脸慌张地后撤了一步，「我的身上……好脏好臭……」 或许是对雅精灵产生了一丝同情，正围观的矮人马蒂斯出声道：「小兄弟，要不你先到我屋子里的浴室洗个澡吧，我的衣柜里刚好也有给精灵准备的衣服。」 「去吧，马蒂斯说得对，叙旧也不急于一时。」 听到安澜也这么说，阿提斯连忙点点头，随后跟着矮人前往了内部的房间。 见阿提斯暂时离开了，一旁沉默了半晌的苏迪娜这才开口，说出了跟此前西瑟斯说过一样的问句。 「神眷者，你有没有感觉，阿提斯他长得有点像……？」 -------------------- 第46章 再度对峙 见苏迪娜族长也对阿提斯的外貌产生了联想， 安澜便将当初雅精灵所说的身世告诉了众人。 听到安澜说阿提斯的母亲是被偷猎者掳掠到耶兰的野精灵，苏迪娜回忆着说道：「大迁徙的途中，翡翠羽部族确实遭到过人族偷猎者的袭击，当时有数个部族成员下落不明， 直到我们定居在了月落湖也没能回归， 这其中就包括了……」 说到这， 苏迪娜顿了顿，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沉重：「奎恩父亲的姐妹，同时也是当时神殿的神官之一。她在前任族长牺牲的那场反击战中，为了保护民众而被人族偷猎者击伤，无法跟上撤离的大部队， 所以主动选择留下拖住追兵。我们都以为她跟其他的部族成员一样牺牲了， 谁能想到竟然是被偷猎者……」 闻言， 安澜很快就想到了两个精灵外貌如此相近的真正原因：「难道说， 他们二者有血缘关系， 阿提斯其实是奎恩的……表兄弟？」 苏迪娜点点头， 认同了安澜的猜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提斯就是奎恩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 语音刚落， 众人身后的木门突然砰地一声被踢开了。 紧接着， 一句充满鄙夷意味的话语自门口传来：「我可不觉得， 那个卑贱的雅精灵可以算作我的亲人。」 安澜抬头看向打开的工匠铺正门， 就见屋外隶属于祖树神殿的卫兵正跟苏迪娜带来的亲卫们对峙着，有一个最接近门口的族长亲卫正满脸冷汗地半跪在地面上，身侧无力地垂落下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 很显然， 这个亲卫是想按照苏迪娜族长的命令阻拦意图闯入工匠铺的神官， 结果却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施展神术击伤了。 见此， 包括苏迪娜在内的一众精灵都握住了腰间的武器， 西瑟斯也做好了施展魔法的准备。 刚说完话的奎恩见屋子里满满当当地站着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几位精灵和神眷者，带着一丝嫌恶之情地皱起了眉头，随后也不打算走进屋子里了，就这么站在门口出声道：「苏迪娜族长，在神殿里的时候，我再三强调，我只是想跟那个雅精灵单独聊聊，不会对他做什么别的事，你为什么连跟他见一面的机会也不肯给我？」 安澜心想，看来苏迪娜族长此前说的被某件事耽误了时间，应该就是指在神殿被奎恩纠缠。 第84页 「你想见阿提斯，大可以好好跟我好好商谈，何必要出手伤害我的亲卫？」苏迪娜说着，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开始责问起奎恩来：「你这么做，是想要公然挑衅我这个族长吗？」 然而，被呵斥的奎恩并没有像从前一样马上就出言退让。 安澜能够感受到，受到苏迪娜气势压制的奎恩，脸上虽然掠过了一丝慌乱，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此刻的他，简直就像是被喜怒不形于色的佩拉吉附身了一般。 也不知道自那天的审判仪式之后，奎恩在心理素质方面接受了怎样的魔鬼训练，才能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只见奎恩端正神情，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答道：「奎恩并无此意，只是您的亲卫实在太过放肆，对我等祖树神殿的神官毫无敬意，让我不禁怀疑他对母神的信仰是否足够坚定。对他略施小惩，只是想要叫他稍稍领会一下不敬神明会是怎样的下场。」 说完，奎恩抬手，挥动古朴的权杖，轻声吟唱起疗愈神术的咒语。 随着淡绿色的光芒自他手中的权杖上涌现，洒落在那名卫兵受伤的手臂上，暴露在外的伤口迅速癒合，血肉之下逐渐接拢的骨骼也不断发出清晰可闻的脆响。 不多时，卫兵身上的伤势便在神术的作用下痊癒了。 见到这一幕，安澜内心暗暗惊嘆，又不禁生出一丝疑惑。 身为祖树神殿的神官，奎恩也该知道每次使用神术都会剥夺自身的生命力，可他为什么还要这么随意地施展神术？ 难道对神官们来说，越是通过这种方式接近死亡，越是能够彰显自身对森林女神信仰的坚贞？ 像是随手救下一只小猫小狗，奎恩施展完以自己生命为代价的神术，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那个卫兵，只抬头看向苏迪娜，「母神虽是慈爱的不轻易动怒的，我们这些神官却不能因此就允许某些精灵肆意冒犯母神的威严，小惩而大诫，苏迪娜族长您应该也能明白我这么做的苦心吧？」 苏迪娜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就受伤卫兵的话题说下去，「说来说去，你明明对那个雅精灵嫌弃至极，又为什么非要见他？」 奎恩继续保持着脸上淡然的神情，答道：「我虽然不想将他视作我的表亲，但终究不得不承认，我与他有着抹不去的血缘关系。所以，我想见他一面，跟他聊上几句，有任何问题吗？」 一旁的安澜啧了一声，见缝插针地出声道：「你想见他，他却不一定想见你。就你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只会把阿提斯给吓着。」 说到底，奎恩身为阿提斯的表兄弟，想见对方一面是非常合理且正当的事情，他们想要阻止对方，就只能从阿提斯本身的意愿出发。 「哦？神眷者你是问过他了？是他亲口这么说的吗？」 奎恩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安澜，显然知道他并没有真正与阿提斯商量过，「如果不是，就让他亲自来到我面前，告诉我他愿不愿意。除非他亲口说不愿意跟我谈话，否则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面对奎恩这丝毫不肯妥协的态度，安澜正想着该如何反驳对方，阿提斯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我不想跟你聊任何东西。」 安澜扭头，就看见匆忙穿上一身衣服的阿提斯从里屋的方向走了出来。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髮丝，显然是一察觉到外面的争吵就急忙结束淋浴赶了过来。 阿提斯朝着安澜点点头，随后用坚定的目光迎向奎恩，「我来月落湖就是为了找安澜的，除此之外，什么多余的事情我都不想做。」 「好，好，好！」听到阿提斯如此坚决地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奎恩脸上原本淡然的神情终于控制不住地寸寸崩裂开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应道：「不愧是个雅精灵，竟然会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非要跟这些罪人掺和到一起，亏我还想……」 说着，他握紧了手中的权杖，像是在努力克制住内心汹涌的怒火，片刻后终于成功让自己恢復了冷静，「既然如此，你就跟着他们混吧。反正，等到下一场审判仪式之后，你也就没有可以依赖的人了。」 随后，奎恩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安澜，「神眷者，我可是一直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以至于彻夜难眠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奎恩这挑衅意味满满的话语，安澜反而在内心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奎恩会说的话。 看来对方不管接受了多么严苛的训练，内里还是那个一戳就炸的性格。 说完，奎恩一甩手，便如说好的一样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看着神官带着一众卫兵离去，跟在阿提斯之后走来的马蒂斯抚摸着胸口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要在我这小店里打起来了，吓得我心脏砰砰直跳，要是店里这么多宝贵的器械被打坏了，我可真要心疼死了。」 矮人略带点风趣的话语总算是让工匠铺内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下来。 安澜随即向苏迪娜族长提起了自己酿酒的计划，还有之后可能配合月落湖酒馆的老闆娘玛丽安做生意的打算。 苏迪娜略作思考后，说道：「恰好，不久后其他部族的首领要来拜访月落湖，或许你酿的酒到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接着，她又表示，等到安澜的生意开张，她会以族长的名义前去捧场。 只是，解决了神官奎恩的刁难，也结束了与苏迪娜族长的商谈，安澜一众人马上就要带着准备好的货物离开月落湖了，刚被他们救下的阿提斯又应该何去何从呢？ 第85页 在洗脱了间谍的嫌疑之后，阿提斯的身上没有任何罪名，完全可以长居于月落湖，于是苏迪娜便提议由身为族长的她为阿提斯安排住处。 想起重建的木屋并没有额外的房间能够提供给阿提斯居住，安澜也觉得让对方留在月落湖是最合适的选择。 然而，阿提斯一听到安澜要与自己分开，顿时表露出抗拒之意：「我怕那个神官又找上门来，安澜，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可能是误会安澜嫌他是累赘，才不肯带上他，阿提斯又连忙补充道：「你说你想要酿酒，那我也可以帮得上忙。为了讨好那些耶兰上层的贵族，我以前被逼着学过很多跟酒类有关的知识，不管是酿酒品酒还是卖酒，我都能派上用场的，求求你带我走吧！」 看着雅精灵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安澜有些心软，只得看向木屋名义上的主人，询问对方的意见：「西瑟斯，你觉得呢？」 半精灵的脸上神色未变，他沉思了半晌后答道：「有用处的话，带上他也无妨。」 见西瑟斯并未反对，安澜便安心让阿提斯加入了自己的团队。 等到带着一众精灵返回到了西瑟斯的木屋，看着已经修建好的主屋的两个房间，有些犯难的安澜思来想去，只能暂时把原本给自己准备的屋子分配给了阿提斯。 而他自己，跟几位精灵商量好之后，从原本为加农艾维准备的两张床里分出了一张，再度搬到了半精灵的房间里。 看着被两张床铺占着而显得有些拥挤的房间，安澜嘆了一口气。 感觉扩建房屋一点也没有起到预想中的作用，怎么到头来他又要跟西瑟斯住到一个屋子里了？ -------------------- 感觉每次都会把分支剧情写长，这个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酿好卖完（嘆气） 第47章 酿造米酒 比起房间分配问题更值得安澜在意的是， 带着雅精灵阿提斯回到木屋后没隔几天，他辛苦种下的子母灵稻和玉红草终于成熟了。 看着木屋前那一大片金灿灿的稻田，还有不远处散发着浓郁酒香的数棵玉红草，安澜没有沉浸在喜悦中太久， 抓紧时间带着一众精灵开始收割起这些作物。 很快， 金黄的水稻就在木屋前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在逃离黑网营地后的半个月时间里， 阿提斯那双此前被剔除指甲而受损严重的手已经慢慢恢復了一些，有几根指头上已经长出了一小节指甲，他似乎也早就习惯了十指上不停传来的疼痛，并没有藉此向安澜他们卖惨。但安澜还是觉得，对方那双脆弱的手用来劳作太过勉强了， 于是便把阿提斯安排到了同样没法进行大体力劳动的艾维身边， 帮着打打下手。 安澜本以为， 身为雅精灵的阿提斯， 在享受过耶兰上层的穷奢极欲之后， 可能会无法适应在森林中的生活， 却没想到阿提斯的表现大大超越了他的预期——对方不仅没有叫苦连天，反而还经常跑到安澜的身边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想起阿提斯曾经在森林里独自求生了二十多天的时间， 安澜觉得自己此前大概是低估了阿提斯的意志力。 再怎么说， 对方的身体里终究流淌着一半翡翠羽部族野精灵的血脉。 收穫好子母灵稻和玉红草后， 安澜又和学习过酒类知识的阿提斯进行探讨， 总结出了三种现行的酿酒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使用稀释后的玉红草汁液，浸泡採摘来的少量野果来酿造果酒。这是安澜最初的想法，优点是酿造出来的果酒酒精含量足够高， 又有一定的水果风味， 品质绝对能够让矮人马蒂斯和酒馆老闆娘玛丽安满意， 缺点是这种酿酒方法的产出速度完全取决于收穫的玉红草数量， 短期内的产量无法达到安澜的目标。 第二种方法是直接使用水果果肉，加入玉红草的碎末进行发酵来酿造果酒。这是阿提斯提出的方法，他从前生活在耶兰帝都的红灯区，那里的有钱人大多喜欢喝醇香的葡萄果酒，所以他也更熟悉使用果类直接酿造酒液的方法。相比起第一种方法，直接使用果肉发酵而酿造的酒液会更具果类的独特风味，或许会更符合月落湖精灵们的口味，产出速度也会更高些。只是安澜和一众精灵从森林中採集来的野果更加有限，并不能满足他大规模酿酒的需求。 最后一种方法则是使用收穫的子母灵稻稻米，搭配玉红草的碎末来酿造米酒。这是安澜和阿提斯再三商讨之后又想出来的一种酿酒方法，眼下他们手头上存量最大的就是子母灵稻的稻米，可以酿造出足够多的米酒，酿制过程中也可以加入适量的果肉调制风味，只是最后的成品不一定能够达到马蒂斯和玛丽安期望的高度。 安澜和阿提斯讨论完，否定了最不切实际的第二种方法之后，又在第一和第三中方法中纠结了起来。 最后还是西瑟斯在一旁出声提醒，让安澜想到其实两种方法并不矛盾，他完全可以用第一种方法酿造一小部分高品质酒，作为礼物和样品送给马蒂斯和玛丽安，再用第三种方法酿造大批量的酒液拿去销售，虽然这部分酒的品质可能会稍逊一筹，但是拿来作为商品出售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茅塞顿开的安澜立即火力全开地进行酿酒。 第一种方法酿造的玉红酒不需要太多，安澜就直接取来了地窖里的几个玻璃瓶，将捣碎榨取的玉红草汁液稀释后倒入其中，接着在瓶中加入清洗干净的野果果肉和适量的冰糖，再封上盖子等待酿制完毕。 第86页 把观察果酒后续情况的重任交给了阿提斯，安澜又马上开始制作起米酒来。 他和力气最大的加农合力使用他们委託马蒂斯制作好的谷物脱壳机，将收穫好的稻米都进行去壳，接着将准备拿来酿酒的稻米洗净沥干，然后放入铁锅中蒸熟，直至米粒达到颗颗分明但并不软烂的适中状态。 把米饭都蒸熟之后，安澜在锅中加入一定量的凉开水浸泡米饭，让此时刚出锅不久处于高温的稻米能够快速晾凉，并在这一过程中充分吸收水分。 等到米粒将周围的水都吸干了，整体的温度也降到了温热且不会烫伤人体的程度，安澜在米饭中加入切好的玉红草碎末，代替正常酿制米酒过程中发酵所需的酒麴，接着再加入处理好的用以调制味道的野果果肉。全部准备齐全之后，他便将锅中的原材料全部搅拌均匀，让每颗米粒与玉红草以及野果汁液都能够充分接触。 他们订制的酿酒桶容积要远大于正常煮饭用的蒸锅，所以安澜只能在几位精灵的帮助下一批次一批次地蒸米、晾凉、加料、搅拌，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将几个酿酒桶的底部都完全填满。 因为想要品尝一下在不加入野果的情况下，单独靠玉红草能够酿造出怎样风味的米酒，安澜还分出了一部分不加入果肉的米饭，单独放在一个酿酒桶中，用来酿制原味的玉红草酒。 在将几个酿酒桶的底部都铺满米饭之后，安澜用木棍在米饭中戳出一个直达底部的空心管道，让内部的米饭也能获取发酵所需的氧气，这之后他们也可以用这个管道来视察酿酒桶底部的出酒状况。 前期工作都做好了之后，众人将几个封好的酿酒桶都搬到木屋一侧的阴凉处，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米饭在两到三天的时间之后发酵成为醪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玉红草的功效比起一般的酒麴更加强劲，不等安澜预期的日子到来，才过去了一天一夜，负责观测酒液酿造情况的阿提斯就一脸兴奋地跑来告诉他，酿酒桶里的米粒已经全部发酵完毕，转化成了混杂着酒液的醪糟。 此时酒酿醪糟还是以固态的发酵米粒为主，而安澜追求的是更多的酒液，便在酿酒桶中加入了更多的清水，直到将几个酿酒桶都灌到八九分满，然后再将桶口封上继续发酵。 这之后又等待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酿酒桶里的清水终于也全都转化为了酒液。 想着既然米酒的酿制速度远超预期，更早准备的果酒大概率也会提前酿造完毕，安澜又来到了地窖里。 果然，一打开玻璃罐的盖口，一股浓郁的果酒清香就扑面而来，让本身不习惯酒味的安澜都有些发晕起来。 按捺下激动的心情，他倒了一杯米酒和一杯果酒，带到曾是酒馆常客的加农面前，让他分别品鑑一下。 加农才喝了一口米酒，便眼前一亮，显然光是这杯品质稍差的米酒，就已经强过他在月落湖酒馆喝的麦酒不少了。 紧接着他又喝了一口果酒，不等酒液入喉，加农的双颊便微微发红起来。 「这酒，我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彙去形容……」 看加农那有些意乱神迷的反应，安澜便知道自己这高品质的果酒是酿造成功了。 这下，他歷时良久的酿酒计划总算是大功告成，只等带着成品回到月落湖，他就能跟玛丽安商量如何进行推广销售了。 心情大好的安澜回到酿酒桶旁，看着桶里漂浮着的醪糟，忽然心头一动。 这天晚上，西瑟斯准备晚餐的时候，他凑到半精灵的身旁，笑着说道：「今晚，我想亲自下厨做一道菜。」 听到这话的西瑟斯微微一怔，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毕竟当初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安澜就连最简单的烤鱼都不会，他们相伴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从未见过对方主动去练习厨艺，怎么会突然就想要下厨了？ 但听到安澜再三强调自己不是在胡闹，西瑟斯也不好再阻拦，只是在对方下厨的过程中，始终站在一旁监督着，以防他搞出什么事故来。 其实安澜打算做的并不是什么太过复杂的菜式，不过是一道带着点华夏特色的甜酒蛋花汤。 他先将干净的清水烧开直至沸腾，再将从酿酒桶中取出的醪糟加入到锅中焖煮。 等待醪糟加热的过程中，安澜取来一颗鸟蛋，将蛋液打入碗中充分搅匀，之后将蛋液倒入到锅中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冒泡的甜酒汤中，一边倒一边用汤匙不断搅拌，让接触到热汤就迅速变熟的蛋液能够散成丝丝缕缕的絮状。 最后再加入适量的砂糖调味，一道做着简单喝着却不一般的甜酒蛋花汤就这么完成了。 出锅之后，安澜自己先尝了一口，汤汁入口清甜，蛋花口感丝滑，夹杂其中的醪糟米粒则带着淡淡的酒香。 他在内心给自己的手艺默默打了满分，随后将这道亲手做的甜酒蛋花汤端上了餐桌。 「尝尝看，我做的蛋花汤怎么样？」 安澜才说完，西瑟斯和阿提斯就一齐把汤匙伸了过来，两根汤匙恰好在餐桌上撞到了一起。 本就胆小的阿提斯瑟缩了一下，火速收回了手中的汤匙，「您，您先请吧。」 西瑟斯丝毫没有客气，慢条斯理地舀起了一勺蛋花汤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起来。 等西瑟斯喝完，阿提斯这才敢重新伸手，他舀了几勺汤汁放进自己面前的碗里，然后慢慢地喝着。 第87页 「这可是我来这里之后第一次下厨。」安澜的目光在西瑟斯和阿提斯的脸上来回飘移，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两位的评价，「你们觉得怎么样？」 「甜甜的，很好喝。」阿提斯先一步出声赞扬道：「安澜你第一次做就能做得这么好，真的很厉害。」 紧接着，一旁的西瑟斯冷声答道：「还行吧，蛋花有点太散了，有待进步。」 -------------------- 终于，隔了三十多章酿好了酒 ＿（：3」∠）＿ 第48章 风语商会 西瑟斯的话迅速浇灭了安澜的热情， 他伸手把汤碗往雅精灵的面前推了推，「你不喜欢，那就多分给阿提斯喝吧。」 接下来的晚餐过程中，安澜能够明显感受到， 面前的餐桌一侧艷阳高照， 一侧冷风阵阵。 他心想， 身为队伍的领导者，必须要顾及到每位成员的心情，实在是太艰难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距离上一次与半精灵夜谈确实是有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跟对方再谈谈心了。 只是， 安澜还没来得及找到机会跟西瑟斯聊聊， 另一个精灵就主动找了过来。 这天深夜， 安澜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木屋前， 不时朝着四周张望， 等待着能够跟西瑟斯一对一谈话的时机， 紧接着，阿提斯就轻悄悄地坐到了他身旁。 他出声问道：「安澜， 你在干什么？」 安澜自然不会明说自己是在等西瑟斯， 于是答道：「没什么， 就是随便坐坐， 休息一下。」 听到安澜说自己有空闲时间，阿提斯犹豫了半晌后，问道：「那， 我有一件事， 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这还是团队里第一次有精灵主动来找他谈话， 安澜不禁有些好奇：「没事， 你问吧。」 阿提斯咬了咬下嘴唇，开口道：「就是……我总觉得你的同伴里，那个叫西瑟斯的精灵，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说完，他又急忙补充道：「当然，我没有说他非得喜欢我不可的意思，只是，加农和艾维他们对我都很和善，只有西瑟斯他……好像从来没有在我面前笑过。」 闻言，安澜哑然失笑，他想，这不明显是阿提斯误会了西瑟斯嘛。 「你不要想太多了，西瑟斯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整天绷着张脸又不怎么说话，对谁都是一个样子，绝对不是在刻意针对你。」他出声宽慰道：「你想，西瑟斯才是这座木屋真正的主人，如果他讨厌你的话，当初压根就不会同意把你接纳进我们的队伍里了，对不对？」 「可是我记得，当时他说的是『如果有用处的话，带上也无妨』，所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这几天偷懒太多，让他觉得我是个累赘了。」阿提斯低下头，手指紧紧地抓着衣角，像是在担心自己被半精灵嫌弃之后就会被赶出队伍，「前些天酿酒的时候，都是你们在出力，我都没怎么参与其中，真的很抱歉。」 「那是因为你手上的伤还没完全恢復，我才安排你去做些清闲的事，怎么能算是偷懒呢？等到你的双手恢復好了，我自然会分配给你更合适的工作。」 指甲生长的速度比起伤口癒合要更加缓慢，整个脱落的指甲在正常情况下需要三到六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完全长出。自从播种下的子母灵稻和玉红草都成熟之后，安澜就把田地里的走路向日葵搬到了阿提斯的房间里，帮助他加快修復受损的双手，目前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效，想来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阿提斯的双手就能痊癒了。 想到这，安澜为了能让阿提斯尽快恢復信心，鼓励道：「其实，你现在的表现已经比我之前想像的要好太多了。」 「真的吗？」得到夸奖的阿提斯把头压得更低了，脸上也随之浮现一丝红晕，「我只是，想努力报答你的恩情。」 安澜肯定道：「真的，以你目前的状态，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棒了。我之前还一直在担心你会不会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没想到你居然连一声抱怨也没有喊过，也难怪你能在森林里独自求生那么久。」 「说实话，如果是没被血牙买下之前的我，可能真的会无法接受现在的生活。」阿提斯说着，拿没有逃离黑网之前的日子对比了起来：「只是，在经歷过血牙和他身边的那个法师施加给我的折磨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忍耐度都高上了不少。虽然，在森林的生活没有锦衣玉食，但是，至少我还活着，自由地活着，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忍受痛苦地活着，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是很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听到阿提斯主动提起黑网，安澜略作思索之后，问道：「阿提斯，我能不能问你一些有关黑网的问题？」 在月落湖一战的最后，黑网首领血牙和他身边神出鬼没的法师暴露了兽人一族的身份，却也给安澜和西瑟斯他们带来了更多的疑惑。在血牙和兽人法师都已经逃脱，大部分黑网成员都死绝的当下，恐怕只有阿提斯能够解答他们一部分的疑问了。 只是，想到血牙曾带给阿提斯的痛苦，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回忆黑网会让你感到难受的话，就当我没问过吧。」 「没事，我不是说了，我现在的忍耐度已经很高了，你随便问吧。」知道接下来要聊到严肃的话题了，阿提斯打起精神，看向安澜，「只是，我之前也跟你说过，血牙他们只把我当做可以肆意**的奴隶，从来不在我面前聊什么有关组织机密的话题，所以，你问的问题我不一定能够答得上来。」 第88页 安澜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问道：「你知道血牙和那个兽人法师的真实身份吗？」 血牙这个名称，一听就知道是某种代号，而非这位黑网首领的真名，身为兽人却能够组建起那么庞大的以人族为主的组织，对方的身份也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偷猎者。 闻言，阿提斯摇了摇头，「连他们是兽人族的事情，我都是在见到你之后才知道。在入侵月落湖之前，血牙他从来没在我的面前变化过形态，而那个兽人法师也只在潜入月落湖的前一夜，利用我的指甲变作了我的模样，才让我有机会知道了祂的那项特殊能力。」 说完，他讲起了内心的一个猜测：「虽然不知道血牙和那个法师的真正身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能够感受到，真正出手买下我以及组建整个黑网的，其实是那个法师。」 听到阿提斯如此猜测，安澜并不意外，因为西瑟斯曾跟他提起过，幻形兽人是兽人族皇室血脉的分支，血牙则明显是普通的兽人，加上月落湖战役中血牙拼死保护兽人法师的举动，很容易就能推算出来，那个始终潜伏在暗处的兽人法师才是驱使黑网入侵月落湖的幕后主使。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入侵月落湖的真正目的？或者，你能不能想到跟这有关的事情？」 血牙驱使黑网入侵精灵族的领地，真正的意图肯定不会是劫掠精灵奴隶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为了抓走精灵卖钱，他们完全可以採取更加隐秘、更少伤亡的办法，没有必要正面攻入月落湖。血牙带着那么多黑网成员入侵，战斗过程中又几乎完全不留活口，几乎就像是……打算占领整个月落湖？ 听完第二个问题，阿提斯还是摇摇头，但是略作迟疑之后，他总算是想起了一点有用的信息：「也不知道跟他们入侵月落湖的真正目的是不是有关，但是……我曾无意中窥见，血牙他们在耶兰的时候，曾跟风语商会的人接触过。因为以前光顾我的客人中也有隶属于风语商会的员工，所以我认出了那个人身上独一无二的标志——血牙他们见的，肯定是风语商会的高层人物。」 这还是安澜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风语商会？」 知道安澜从未了解过风语商会之后，阿提斯跟安澜介绍起了这个组织。 风语商会，是在最近十年间兴起的一家商会组织，业务涵盖各行各业，只有人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卖不了的。商会旗下的商铺和拍卖行遍布整个奥尔德灵大陆，从极北荒凉的边疆到南方富饶的平原，从西部瘴气瀰漫的密林到东海岸船只往来纷纷的港口，到处可见商会成员的足迹。 据说，风语商会的老闆是整个大陆上最富有的人，而整个商会在短短数年间积累的财富，足以买下整个耶兰帝国。 听完阿提斯的介绍，安澜只觉得内心的疑惑更多了。 身为偷猎者组织的首领，与一个号称「无物不卖」的商会组织接触，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事情，但是，一联想起有关黑网的种种信息，第六感发达的安澜总觉得背后应该有什么他目前无法察觉到的隐秘联繫。 不过，没等安澜想明白，他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等待了许久的西瑟斯正倚靠在对面木屋的墙边，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和阿提斯。 见冷着脸的半精灵就在对面，阿提斯道了一声歉便匆匆离开了。 安澜没想到自己劝了半天也没能缓和两位精灵之间的气氛，只能无奈地走上前去，委婉地跟西瑟斯提起了阿提斯的顾虑。 「你没感觉到？」西瑟斯没有回应安澜的话，而是低声道：「他在讨好你。」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安澜挠挠头，不是很懂西瑟斯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阿提斯他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得到我们的认可，我觉得很正常。当初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西瑟斯很快摇了摇头，「他跟你不一样，雅精灵是必须依附于他人而生存的。」 因为不想让安澜有心理负担，他还有一段话没有说出口。 如果这个『他人』是兇残的虐待狂，雅精灵会扮演好受虐者的角色，用尖叫与哀泣满足对方心理上的需求；如果这个『他人』是忧郁的贵族，雅精灵会化作善解人意的解语花，让对方沉浸在自己的温柔乡里；而如果这个『他人』是安澜，雅精灵自然就会变得勤奋上进，努力变作对方期望的模样。雅精灵做的每一件事，永远是为了满足他人的欲求，而不是为了自己。 就连阿提斯自己也不一定能够意识到，他早在积年累月的训练中被塑造成了这样畸形的性格，他当初主动逃出黑网营地，比起追寻自由，或许更多地是为了达成安澜寄托在他身上的愿望。 只是，安澜并不能马上领会到西瑟斯的意思，反而猜测道：「其实，今天晚餐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西瑟斯，你不会真的跟阿提斯说的一样，因为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开始讨厌他了吧？」 西瑟斯面色微微一沉，「等你吃到苦头就明白了。」 说完，半精灵似乎是没了跟安澜继续聊下去的心情，扭头便离开了。 安澜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戳中了对方的雷点，只能手足无措地目送着西瑟斯远去。 -------------------- 第49章 推销计划 ========================= 第89页 因为事先已经计划好了， 第二天一早要带着酿好的酒去找月落湖酒馆的老闆娘玛丽安，安澜只能把与西瑟斯谈心的事暂时搁置。 所幸，半精灵一直都是寡言少语，也很少带着个人情绪做事， 队伍里的其他几个精灵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一夜过后， 安澜提着准备好的样品酒来到了月落湖， 让加农把一瓶约定好要送给马蒂斯的酒送去工匠铺之后，他敲响了酒馆的大门。 玛丽安见到安澜居然这么快就酿好了酒，还惊讶了好一会儿，而等品尝过安澜带来的两种酒水之后，她更是陷入了短暂的不可置信之中。 摆在她面前的这两种酒， 不管哪种都远胜她在酒馆中出售的自酿麦酒， 而那杯通体泛红的果酒， 更是有着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的她从未品尝过的绝妙滋味。 「神眷者， 请你一定要与我合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玛丽安看向安澜， 目光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 「我愿意八二分，不， 九一分， 只要你能答应在我的酒馆里出售你酿的酒， 我愿意把尽可能多的利益都分给你！」 「玛丽安， 我既然带着自己酿的酒找上门了，自然是有与你合作的意愿。」安澜并没有着急答应对方，而是出声问道：「只是， 在答应你之前， 我想问你， 你觉得我这一杯酒大概能够卖出多少精灵币？」 闻言， 玛丽安简单地估算了一下，她认为以果酒的品质，足够达到十倍于普通麦酒的价格，而米酒虽然品质稍差，但仍然可以卖出两到三倍的价格。 来月落湖之前，安澜就已经提前在异次元园艺商铺拿他酿造的两种酒水兑换了异次元币，将兑换的异次元数量跟玛丽安此时提出的价格进行计算对比之后，他很快就得出了把酒水放在精灵酒馆出售利润更高的结论。 于是，安澜顺势同意了与玛丽安的合作，并和对方商讨起了后续的计划安排。 「我还不知道你酿造的这酒叫什么名字呢？」从安澜同意合作之后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玛丽安搓了搓手，提议道：「如果还没有取名的话，不如就叫神眷酒怎么样？那些翡翠羽部族的精灵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能知道这是神眷者亲手酿造的酒，肯定会争着抢着要来喝的。」 安澜虽然并不信仰森林女神，但是还是觉得把神眷者的名头与拿来出售的酒水联繫在一起有点冒犯神明了，便婉言拒绝了玛丽安的建议，随后回道：「这是我用玉红草酿造的果酒，就叫玉红酒吧，另一种米酒就叫玉红甜酒。」 被否定了意见的玛丽安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又继续问道：「那神眷者你对后续的推销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做过生意的安澜想当然地回道：「难道不是直接把酒摆到你的酒馆里就好了？」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是，这年头谁还有耐心慢慢打响口碑啊，当然是一推出新产品就要宣扬得人尽皆知了。」玛丽安掩嘴一笑，「我听说，神眷者你两个月后就要参与审判仪式，与祖树神殿的新任大主祭对峙了。我猜想，你应该也是想要赚一笔快钱，才会愿意捨弃一部分利润，跑来跟我合作的，对吧？」 安澜点点头，他觉得玛丽安说得很有道理，又回想起阿提斯昨天说过的话，有意让对方展现在团队中的作用，便将目光投向了对方，「阿提斯，轮到你贡献想法了。」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阿提斯愣了愣，随后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番后，提起了自己过去在耶兰帝都生活时的一些见闻。 阿提斯以前还呆在耶兰帝都红灯区酒馆的时候，知道外号「妈妈」的酒馆主人很喜欢用「旧人带新人」的方式，为新买下的有一定潜力的雅精灵积攒人气。妈妈们会在某个头牌原定要表演的那一天，安排头牌假装身体不适，然后以头牌的「远房表亲」暂时代替表演为由，让新来的雅精灵登台亮相，事后还要让那个头牌赞扬新人几句，展现一番喜闻乐见的「兄弟姐妹情深」，加深两位精灵之间的联繫。 阿提斯后来了解到，妈妈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们知道，如果只是单纯地将新人推到台前，直接介绍给客人们，大部分来寻开心的客人都不会有耐心去仔细了解新人，顶多是产生一些新鲜感，却很难转化为长期客源。通过「旧人带新人」的方式，既能够为新人争取到最大的曝光量，也能够让顾客加深对新人的印象，提高客人后续光顾的概率。 介绍完背景故事，阿提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我觉得老闆娘之前想的办法其实挺不错的，只是方向上出了错。」 安澜很快就理解了阿提斯的意思，如果说把他们准备要推销的玉红酒比作「新人」，那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一个有名气的「旧人」，将二者绑定到一起进行宣传。 用他的现代思维去解释，其实就是为他们的玉红酒找一个「品牌代言人」。 此前已经通过安澜之口了解过他们与祖树神殿之间矛盾的阿提斯继续补充道：「我觉得，我们要借势，但却不能借安澜神眷者的名头来卖酒。因为神眷者的身份与祖树神殿有着解不开的联繫，很有可能会在做生意的过程中引来神官们的注意，招惹一些不该惹的麻烦，造成适得其反的结果。」 听到这，安澜想起苏迪娜族长在了解了他的酿酒计划之后，曾经表示会为他的生意捧场，于是出声问道：「那苏迪娜族长呢？她身为翡翠羽部族的族长，名气足够大，本身也与祖树神殿没有关联，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吧？」 第90页 闻言，阿提斯摇摇头，「不管是苏迪娜族长，还是神眷者，你们的名头虽然响亮，但是终究跟酒这个商品没有什么关系。借你们的名头卖酒，或许刚开始的时候能够让一部分月落湖的精灵感到新奇，引来大范围的关注，但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却不一定能够打动那些酒馆常客的心。会长期来光顾酒馆并反覆多次回购酒水的客人，才是我们真正要争取的目标群体。」 「你的意思是，要找个跟酒有关系的精灵？」玛丽安思索了一番，一时间没有想到其他选项，「整个月落湖就我这里一家酒馆，你不会是想让我当这个『旧人』吧？可我已经跟神眷者达成了合作，这样跟直接拿酒出来卖又有什么区别？」 「不，还有一个比玛丽安你更合适的人选。」 话音刚落，想到最完美人选的安澜很快回復道：「那就是——马蒂斯。」 论名气，马蒂斯是月落湖里唯一一位矮人工匠，有着超凡卓绝的锻造技艺，他既负责锻造精灵卫兵们的甲冑武器，平时也接受来自精灵民众的器具打造委託，他与翡翠羽部族的族长苏迪娜是聊得来话的好友，跟祖树神殿的神官们关系也不算差，可谓是黑白兼顾，上下通吃。 论与酒的联繫，安澜他们也都已经知道了，过去的数年间，马蒂斯每个月都会光顾玛丽安的酒馆，每趟都会发一次酒疯，所以包括加农在内的酒馆常客都知道他是个嗜酒成狂的酒痴，甚至偶尔会嫌弃玛丽安酒馆卖的麦酒像月落湖的湖水一样寡淡。 所以，如果爱酒的精灵们知道月落湖的酒馆里出现了一款能够让马蒂斯都赞不绝口的美酒，绝对会趋之若鹜。 「只是，我让加农送给马蒂斯的是玉红酒，而我们最后要大批量出售的是甜酒，马蒂斯不一定会愿意为了我们宣传品质稍差一些的甜酒。」 如果要挂羊头卖狗肉，那便是虚假宣传，这样自毁声誉的事情安澜可不会做。 「不，让马蒂斯大师宣传玉红酒就足够了。」说完，阿提斯又仔细解释道：「过去，新人借着旧人的名头上台表演之后，并不会立即下台招唿客人，因为他们知道，面对暂时得不到的事物，客人的内心会滋生更多的渴望，而在酒馆里，这种渴望则能被转化为消费的冲动。」 「所以同理，在做好宣传后，我们可以为玉红酒标上十倍甚至百倍的价格，让有马蒂斯大师标榜的美酒成为精灵们无法轻易消费的商品，一种更具有象徵意义的事物——能喝上玉红酒的，只有月落湖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就包括了神眷者和部族首领。这时候，安澜你和苏迪娜族长的名头不就间接派上用场了？」 「这之后，我们就可以抓紧时机推出品质稍差但价格亲民的玉红甜酒。顾客们想要品尝玉红酒的滋味，于是纷纷前来购买玉红甜酒，他们在我们的提示下做好了玉红甜酒口味可能会一般的心理准备，结果却发现玉红甜酒喝起来远胜酒馆原本出售的麦酒，玉红甜酒自然就会变得畅销起来。」 阿提斯说完，像是才发觉周围众人的视线不知何时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脸上，急忙低下了头，「这，这只是我的想法，也不一定就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大家……参考一下就好。」 安澜摇摇头，肯定道：「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 说完，他的视线扫过周围的一众精灵，最后停在了西瑟斯的脸上，「大家觉得如何？要是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按照阿提斯提出的计划进行推销。」 包括酒馆老闆玛丽安在内的一众精灵都表示了同意。 而半精灵神情未变，并没有表示反对。 -------------------- 阿提斯以前呆的酒馆大概是……上海滩夜总会的感觉＿（：3」∠）＿ 第50章 大获成功 ========================= 跟玛丽安的会谈结束之后， 考虑到在过去的几天里，精灵们为了他的酿酒计划付出了不少的精力，或多或少都有些疲惫了，安澜便提议让大家在酒馆里暂时歇息一天的时间， 喜欢喝酒的可以开怀畅饮， 不喜欢的也能借这个机会放松一下身心。 等精灵们都在安排下四散开来， 安澜放轻脚步，走到了西瑟斯的身边。 半精灵的面前摆着一杯安澜带来的样品玉红酒，他正低着头，用红宝石般的眼眸注视着酒杯中散发着迷人香气的液体。 察觉到安澜的靠近，西瑟斯微微侧首， 「有什么事？」 安澜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厚着脸皮出声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不等半精灵做出反应， 他就接着说道：「对不起， 昨天晚上， 我不应该自顾自地猜测你的想法。我知道， 不管你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归根究底， 肯定是为了我着想才会那么说。」 其实早在与西瑟斯认识不久的时候， 安澜就已经意识到了， 要想应对对方突如其来的小情绪， 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顺着对方的脾气或心意去说话做事，也就是俗话说的顺毛儿捋。 虽然不理解西瑟斯情绪变化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是先诚恳地道歉准没错。 比起致歉带来的羞耻感， 他更担心把问题拖延下去， 会让小疙瘩变成棘手的大隔阂。 「你不需要道歉。」听完安澜的话， 西瑟斯只是摇摇头， 「我没有生气。」 安澜很想问一句「真的吗？」，但是他及时忍住了，接着进一步解释道：「不管你有没有生气，前段时间我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酿酒和照顾阿提斯上，忽视了你的意见和想法，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没有忘记，我能有今天的生活都是多亏了你的帮助，所以，如果你以后还有什么觉得我做得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开诚布公地告诉我，好吗？」 第91页 他在内心又默默补充了一句，千万不要再像昨晚一样突然甩下一句话就跑开了，搞得他反覆思考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踩中了雷区，第二天又该怎么道歉，几乎一整夜都没睡好。 「然后就是关于你说的阿提斯的事情，我事后反思了一下，觉得你说得很对。阿提斯他需要更多独立锻鍊自我的机会，所以我今天也有意让他展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看你最后并没有反对他构思的计划，应该也是觉得他的想法不错吧？」 半精灵沉默了半晌，随后点了点头。 虽然对方是在自己的引导之下才表示了对阿提斯想法的贊同，但安澜还是觉得这是推进两位精灵关系的关键性一步，不禁在内心欢唿了一声。 接着，想到那一碗甜酒蛋花汤引发的争端，安澜上前一步，「还有一件事……西瑟斯，如果你以后还想尝尝我的手艺，可以私下里跟我说，我可以偷偷做，只给你喝。」 他扭头看了一眼四周，趁着其他精灵没有关注他们这边，凑近西瑟斯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在我心里，他们谁也比不上你。」 安澜说话时唿出的热气落在耳畔，西瑟斯觉得有些发痒，微微侧过头来，避开了对方，「知道了，别靠这么近。」 反应过来的安澜急忙后撤了一步，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那你继续喝酒，我就不打扰你了。」 西瑟斯没再吭声，而是伸手举起酒杯，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只是，安澜才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轻声喊了一句：「你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哦。」 闻言，半精灵的手微微一抖，几滴珍贵的酒水就这么洒落在了桌面上。 …… 日升月落，很快时间就来到了第二天。 正午时分，月落湖湖畔，两个结伴的精灵青年坐在街边的长椅上，闲聊着什么。 精灵甲八卦道：「你听说了吗？今天早上，矮人大师马蒂斯和新晋的神眷者在集市街的街头大吵了一架！」 同伴精灵乙吃惊道：「矮人大师和神眷者？不久前神眷者不是才跑去工匠铺委託过订单，还在工匠铺门口跟祖树神殿的神官对峙了吗？怎么突然间又变成这两位闹起矛盾来了？」 精灵甲一拍大腿：「就是奎恩神官上门那天出的事！我有个朋友那天就在集市街，他亲眼见到，神眷者他们跟神官对峙的时候，队伍里有个精灵失手打坏了工匠铺里的一件器具。据他所说，事后发觉器具损坏的矮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说那个器具是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打造出来的，价值高达五位数，当场就拉着神眷者索要起了赔偿。」 精灵乙有些狐疑：「大家不是都说那个矮人还挺和善的，这一开口就是五位数……怎么听着像是在讹钱？」 闻言，精灵甲继续讲述起后半段八卦：「可不是嘛，神眷者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就说，器具受损，那擅自闯入工匠铺的神官也要负一半的责任，所以他也只肯付一半的赔偿。但是矮人怎么可能敢去跟祖树神殿讨债，非拉着神眷者要全额赔付。结果神眷者一气之下，连说好的一半赔款也不给了，直接带着订好的货物离开了月落湖。」 「我倒也能理解神眷者的心情，只是……」知道传言不可尽信的精灵乙反问道：「你这个朋友是哪来的？他说的话可信吗？我怎么有点怀疑……」」 精灵甲摆摆手，回道：「他可是苏迪娜族长身边的亲卫，不可能会随便骗人的。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有什么必要在这上面撒谎？」 联想起事事为民众着想的苏迪娜族长，精灵乙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快说，后来矮人和神眷者是怎么解决矛盾的？」 「还没解决呢！今天早上的时候，神眷者又带着他的队伍到集市街採购物资了，结果被守在街口的矮人带着他那个徒弟当街拦住了，两方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听说到现在还没停下来！」 两个精灵正聊得兴起，不远处听到最后一句话的不知名精灵忽然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他们身边。 「你们的消息已经过时了，我刚从集市街过来，亲耳听到那边围观了全程的精灵说，矮人大师和神眷者已经和好了！」 精灵甲半是惊讶半是怀疑地问道：「啊？难道是神眷者同意全额赔付了？」 一旁的精灵乙出声否定了他的猜测：「那怎么可能，而且就算他同意了，恐怕一时间也凑不齐这么大的款项交给矮人。」 精灵甲不敢置信地回道：「总不能是矮人放弃讨要赔款了吧？那可是整整五位数……」 听到这，陌生精灵总算不再卖关子：「你没猜错，还真是矮人先退了一步。据说，两方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酒馆的老闆娘玛丽安跑了出来当和事佬。她知道矮人大师平时除了锻造，最爱的就是喝酒，于是就把酒馆里新推出的一款酒送给了矮人，矮人喝完之后一下子就消了火。」 曾经在酒馆见识过马蒂斯喝酒的精灵甲又问道：「我知道那个矮人的口味还挺刁钻的，什么酒能够让他这么满意？」 陌生精灵用带点浮夸的语气描述道：「现场围观的精灵都说，那瓶酒开封的时候，隔了好远一段距离都能闻到一股奇异的酒香。酒馆老闆娘也说，光那一瓶酒的价值就跟矮人受损的器具不相上下，所以你说，这酒厉不厉害？我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有一堆精灵赶去酒馆，就为了闻闻那酒的香味。」 第92页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好奇起来。」精灵甲扭头看向同伴，「正好闲着没事，要不咱俩去酒馆看一眼？」 「趁着酒馆还没被挤爆，快走吧。」 说完，两个精灵便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来，一齐朝着集市街酒馆的方向跑去。 还坐在位置上的陌生精灵面带微笑地目送着二者远去，随后对着不远处同样便装打扮的亲卫同伴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自己已经完成任务。 而此时此刻，闻声赶来的精灵早已在月落湖酒馆的门口大排长龙，队伍从酒馆内部一直排到了集市街的街口。 「大家不要插队！一个一个慢慢来！」 从工匠铺被临时拉来帮忙的精灵少年米德尔在队伍边维持着秩序，然后朝着队伍尾巴的方向放声喊道：「今天限量限时销售的玉红酒已经售罄啦，但是低价平替的玉红甜酒还有库存，新来的朋友请留意一下！」 排在队伍最后刚来不久的精灵们接二连三地议论起来。 「玉红甜酒？玉红酒？这两种酒有什么区别吗？」 「谁知道啊……我就是一时好奇来看一眼，不知不觉就排进队伍里了。」 「我知道我知道——让马蒂斯大师赞不绝口的是玉红酒，而玉红甜酒是低价替代品，口味会稍差一些。」 「听说那个玉红酒光是一杯就要花掉我一个月的薪水呢！这么看来，还是玉红甜酒更有性价比一点。」 「唉？你看，那边是不是苏迪娜族长？」 闻言，精灵们纷纷将视线转向了酒馆门口。 只见大家最熟悉的族长苏迪娜在酒馆老闆娘玛丽安的陪同下走出了酒馆，跟对方闲谈了几句之后，又跟队伍中自己的崇拜者打了几声招唿，随后便在亲卫队的护送下离开了。 「族长说了什么，有谁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她夸了酒馆的新品玉红酒！」 听着队伍中精灵们充满激动语气的讨论声，玛丽安朝着不远处街角正在视察计划推进情况的安澜点了点头。 接收到计划大获成功的讯息，安澜将视线扫过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他知道，很快他就将如玛丽安曾经所说的一样，在这月落湖中大赚一笔。 而异次元园艺商铺二星品类解锁的那一天，也已经离他不远了。 -------------------- 终于要解锁二星了（吐血） 感谢在2023-11-10 23：54：53～2023-11-11 23：3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古典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炸弹柠檬 ========================= 清晨时分， 朝阳初升，代表温暖的光线穿过茂密的枝叶洒落，将空气中瀰漫着的些许寒意一点一点驱散。 月落湖守护结界的边缘地带，一队由祖树神殿神官带领的卫兵结束了夜班巡逻， 正在距离结界入口不远的林域中等待着， 准备将任务交接给下一队卫兵， 而此时此刻带队的恰好就是神官奎恩。 不久前，奎恩已经成功通过了晋升试炼，成为了祖树神殿的正式神官。 按照神殿的规矩，除了大主祭之外，每位登记在册的神官都要定期参与守护结界的巡逻与视察工作， 即使是奎恩——神殿中人尽皆知的下一任大主祭候选者， 也不能例外。 今天是奎恩第一次带队巡逻， 为了避免出现什么纰漏， 辜负了佩拉吉大主祭对他的期望， 他一整个晚上都绷紧了神经， 路上稍微听到一点动静都不肯放过，一定要亲自上前确认过没有问题才能放下心来。 现在到了换班时间， 奎恩知道自己总算是能够松一口气了。 只是， 他刚稍微放松下来， 就听到身后的队伍中传来一些窃窃私语的琐碎声音。 「喂， 你喝过最近部族里很流行的那款玉红酒了吗？」 「嘿嘿，我前几天请了假，起了个大早又排了好久的队， 最后终于买到了一杯甜酒。」 「我一直想喝， 但是没找到机会， 你快说说看， 那酒怎么样？」 「哎呀，不就是一杯酒，还能有多特别，非要说的话……确实是比酒馆原本卖的麦酒要好喝不少。」 「我听说，那玉红酒其实是神眷者用自己种植的神草酿造的，因为不想太过瞩目，他才委託给酒馆老闆娘代为出售。」 「居然是神眷者，怪不得……果然只有在神明的庇佑之下，才能酿造出如此美味的酒水。」 听到这，忍无可忍的奎恩将带着几分冷意的视线扫向队伍中那两个正在闲聊的卫兵，「交接的队伍还没来，现在应该还不算巡逻结束的休息时间吧，怎么就聊上了？」 两个精灵卫兵听到奎恩的话，想起对方与神眷者之间的龃龉，登时低下头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吭声。 奎恩冷哼了一声，正打算再训斥几句，忽然就感受到脚下的地面传来隐隐的震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时间才过去短短数秒，脚下的震动感却越来越剧烈，像是有什么体格庞大的生物正在朝着此处狂奔而来。 意识到有危险迫近的卫兵迅速结成阵型，守护在神官的周围，神情变得严肃的奎恩也默默举起权杖，随时准备施展神术。 下一秒，一众精灵面前的几棵树木被硬生生撞倒，巨大的阴影随之笼罩而来——一个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的巨大野兽就这么冲破阻碍，径直朝着他们冲来。 第93页 「以森林母神之名，树木啊，化作坚不可摧的壁障！」 甚至没来得及关注袭来的野兽是什么模样，感到不妙的奎恩已然将早就准备好的吟诵完毕。 一排表皮坚硬的树木迅速破土而出，像是一面高大的围墙阻挡在奔袭的巨兽面前。 然而，神术召唤的木墙并没有起到奎恩预想中的作用。 巨兽不过在木墙前停滞了数秒不到的时间，便摧枯拉朽地顶破了这面被奎恩寄予厚望的壁障，喘着粗气继续沖向了一众精灵。 所幸，卫兵队及时反应了过来，灵活地分散开来，避开了巨兽威力最大的首次冲撞。 接着，两名卫兵护送着奎恩到了稍远些的位置，其余卫兵则开始和充满攻击性的巨兽周旋起来。 只是，几乎每次巨兽发起冲撞，都会有一个躲闪不及的卫兵被撞伤，而卫兵们手中的剑刃和利矢，却根本无法穿透这头巨兽的皮毛，造成分毫的伤害。 躲在一旁喘着气的奎恩终于有机会看清楚这头正对他们造成生命威胁的野兽——那居然是一头浑身长着尖锐刺毛的巨型豪猪！ 可是，有神殿的守护结界存在，这样体型巨大的野兽本应该是无法闯进这片林域的。 而且，他施展的神术再怎么差劲，也不该被这头豪猪那么轻易地击碎……它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闯入结界对他们发起攻击？ 就在奎恩思考的一会儿时间里，又有一个卫兵被横冲直撞的豪猪撞飞，口吐鲜血地落在了地面上。 夜班巡逻的卫兵数量有限，知道光凭这一小队卫兵，在遭受袭击又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制服这一头兇勐的野兽，领头的队长朝着不远处的神官喊道：「奎恩大人，我们在这里拖住它，你快返回神殿申请支援！」 闻言，被两个卫兵保护着的奎恩犹豫着后撤了一步。 他没有马上如卫兵队长所说的一般去寻求支援，是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离开，剩下的这些卫兵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选择撤离，无异于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他忍不住想，明明之前一路上都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为什么偏偏这种时候…… 奎恩咬咬牙，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出声喊道：「大家坚持住，交接的队伍应该很快就赶来了！」 说完，他又开始吟诵起了神术，召唤出藤蔓稍稍牵制住了巨型豪猪的攻势。 白天巡逻的卫兵数量是夜班的数倍，等交接的队伍赶到，两支队伍汇合，制服这头野兽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只是，明明已经过了规定的换班时间，为什么丝毫不见下一队卫兵赶来的迹象？ 就在奎恩焦急不已的时候，从他不曾留意的方位，一个黄色的不明物体飞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落在了巨大野兽的面前。 奎恩匆忙间定睛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一颗……黄色的野果？ 巨型豪猪也被这颗突然出现的黄色果实吸引了注意，暂时停下了攻击。 下一刻，这颗看着平平无奇的果实，在片刻的延迟之后，突然间炸裂开来。 伴随着嘭地一声巨响，受到爆炸冲击的几名卫兵不受控制地后撤了几步，而皮糙肉厚的豪猪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紧接着，以爆炸点为中心，淡黄色的烟雾迅速扩散开来，笼罩住了巨型豪猪和周边的几名卫兵。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淡黄烟雾影响的精灵卫兵很快就开始泪流不止，或是不断咳嗽起来，意识到有问题之后，他们才急忙后撤，脱离了淡黄色烟雾的笼罩范围。 而身处爆炸最中心的豪猪，首当其冲又体型巨大，所以正面接触并吸入了最多的烟雾。 这头巨兽被不断传来的疼痛感激怒，在发出一声悽厉的嚎叫之后，开始继续冲撞攻击起来。 然而，仿佛是在烟雾的刺激下丧失了视力，豪猪并没有如此前一样精准地以周围的精灵卫兵为目标冲去，而是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撞，这毫无方向的攻击根本无法击中能够灵活移动的精灵们。 意识到黄色果实爆炸产生的烟雾成功削弱了豪猪的战斗力，卫兵们很快再度组织起阵型，对这头巨兽发起了反击。 而这枚有着神奇效力的黄色果实自然是躲在暗处的安澜扔出的。 时间倒回到豪猪冲来的几分钟前。 这天一早，安澜带着队伍来到了月落湖守护结界的入口前，准备前往酒馆继续做他的玉红酒生意。 只是，才靠近入口，他便远远地看到了，今天早上的带队神官居然是曾与他们起过数次冲突的奎恩。 因为知道巡逻队伍的换班时间快到了，不想招惹麻烦的安澜便选择暂避锋芒，在原地等候一段时间。 这之后，那头巨型豪猪便闯进了他们的视野，开始对神官的队伍发起攻击。 「这是箭刺豪猪，是一种只在西部密林出没的魔兽。」见多识广的西瑟斯认出了这头魔兽的来歷，「按理说，就算没有守护结界的屏蔽，这种魔兽也不应该出现在试炼之森。」 说完，他看向安澜，用眼神询问是否要出手帮助正遭受魔兽袭击的神官和卫兵队伍。 「让我来吧，正好试试看新入手的植物效果如何。」 略作思索之后，安澜从腰包中取出了一颗形似柠檬的黄色果实。 想着影响到奎恩他们也不心疼，他拔出了果实顶部的梗，瞄准了不远处的箭刺豪猪。 第94页 「炸弹柠檬，来自编号为1857的科技位面，由该位面的疯狂科学家以恶趣味改造而生的变异植物，树体成熟后产出的果实在一定条件下会产生小范围的爆炸，可以充当武器使用。」 「黄澄澄的光滑外皮，清新的酸甜香气，光看外表，炸弹柠檬与普通柠檬没有任何区别，但友情提示，可千万别被它的外表欺骗了，只要了解果实特性的人将表皮顶部的梗拔除，炸弹柠檬就会像拔掉了安全栓的手榴弹一样，在短短数秒的延迟后，产生小范围的爆炸，随后释放出大量刺激性的酸性烟雾。」 「炸弹柠檬释放的酸性烟雾能够刺激生物的眼睛、鼻腔等敏感部位，或通过唿吸入侵生物体的肺部，造成流泪不止、剧烈咳嗽、噁心作呕及胸腹疼痛等不良症状，更严重时能够导致视力丧失。所以，相比起爆炸时产生的有限冲击力，炸弹柠檬的作用更多地体现在其释放的酸性烟雾上，它能够迅速控制住一定范围内的生物，使敌方降低甚至丧失作战能力，能作为非致命性化学武器催泪瓦斯的代替品使用。」 「最后，本店再次郑重提示，疯狂科学家创造炸弹柠檬的最初意图就是引发社会动乱，所以这一果实已经完全脱离了可食用的范畴，即使解除了果实的爆炸机制，炸弹柠檬内部的酸性物质也不是正常人类的消化器官能够承受的，切忌将其与普通柠檬混杂在一起。」 -------------------- 本章植物的原型是文豪野犬的柠檬炸弹，虽然原作的异能其实是柠檬形状的真炸弹，跟植物没有关系＿（：3」∠）＿ 第52章 引火烧身 ========================= 炸弹柠檬是安澜解锁异次元园艺商铺二星品类后， 再次通过促销活动大转盘获取的成品植株。 一棵盆栽柠檬树上结了十几个果实，他便摘下了几颗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在和酒馆合作推销玉红酒大获成功之后， 安澜很快就攒够了足够的精灵币。他通过集市採购物资， 再进一步兑换为异次元园艺商铺通用的异次元币， 最后用异次元币将随身系统小恋标记好的一星品类中用得上的植物种子都购买了几十份，成功按照计划达成了消费进度，解锁了异次元园艺商铺的二星品类植物。 看着眼前提示解锁成功的弹窗，安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点开了二星品类的列表， 很快便找到了让他受益良多的走路向日葵。 不同于一星品类以可食用的农作物、低杀伤和轻效用的特殊植物为主， 二星品类的植物大多能够在食用或使用后带来高强度或长期的特殊功效， 又或者是具有可以匹及奥尔德灵大陆中位魔法的攻击性， 其中便包括了西瑟斯曾以中位法术「噬草蔓生」召唤的食人噬草。 除此之外， 还有精灵一族用于建造树屋的巨树、能够让人生出双翼的丹丘大茗、拥有烈性毒素的断肠草等等， 都是安澜和他身边的精灵未曾见过的神奇植物。 但这些都不是安澜着急解锁二星植物的真正目标。 他之所以想要尽快达到二星进度，是为了找到能够帮助艾维修復精神力的药草。 让小恋将二星品类植物的数据都下载到本地并进行检索之后， 安澜顺利找到了能够对艾维有所帮助的植物。 「固魂枝， 来自编号为7991的仙侠位面， 生长于该位面海外洞天福地的一种珍稀仙草， 有着稳固魂魄的特殊功效。」 「虽然名字中带个枝字，但固魂枝却是草本植物。成熟的固魂枝通体灵气充盈，只生长于仙侠位面东海区域的霜晶岛上， 由寿命漫长的异兽麒麟一族守护， 服用之后能够将支离的魂魄与躯体紧紧维繫在一起， 并将其修復完整。」 「接下来是本店的友情科普时间～魂魄并非是仙侠位面的独有概念， 在其他位面中，魂魄基本上可以等同于灵魂、精神体、脑电波等概念，所以固魂枝在非仙侠位面中也能起到修復精神力或帮助植物人快速恢復意识的作用。」 「仙侠位面的原版固魂枝虽然有着能够挽救精神力缺损或魂魄离体者的决定性功效，但是百年一出，需要等待漫长的时间才能收穫小小的一株。而本店出售的是经由专家改良的特殊品种，效力虽然有所减弱，但是生长周期大大缩短，可以通过长期多次服用的方式达到原版固魂枝一样的效果。」 「另外，替换成改良品种是为了让寿命较短的客人也能够享受本店的便利，绝对不是为了多赚钱，请不要多想哦～」 看完固魂枝效果的安澜毫不犹豫地下单，顺便把走路向日葵和其他一些目前能用上的植物种子也加入了购物车。 买买买，买到断手，反正他现在有了玉红酒这门生意，已经完全不缺钱了。 等到沉浸在消费快乐之中的安澜回过头，看了一眼接下来解锁三星品类植物所需的消费进度，他顿时陷入了短暂的震惊——解锁三星品类的植物，居然需要解锁二星整整一百倍的消费量。 如此推算，解锁四星植物所需的消费量难不成会是一万倍甚至……十万倍？ 这么多的钱，哪怕他把整个月落湖都卖了也挣不来吧？ 不过，惊讶过后，安澜并没有因此气馁。 他心想，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定，就好像他刚来到试炼之森的时候，肯定也想不到自己最后能够靠着在精灵族的领地卖酒赚取到解锁二星植物的资金。 第95页 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飞来一笔横财，让他解锁后续的品类呢？ 时间回到现在。 眼看着神殿的卫兵们将削弱战力的豪猪逐渐制服，早已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之处的安澜在脑海中指挥小恋开启扫描功能，果然在不远处的树丛背后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又摸出一颗炸弹柠檬，对准那几个身影所处的区域扔去。 而不远处的奎恩也终于留意到了他和几位精灵同伴的存在，面色微微一沉。 还没等爆炸声响起，早已见识过酸性烟雾威力的几个精灵就急匆匆从藏身的树林中跑了出来——他们竟然也是一副神官打扮，只是身上的衣服跟祖树神殿的有些许不同，表面绣着许多金色花束的纹路。 「等等，我们是从黄金蕊部族来的神官，不是敌人！」带头的神官见有两支队伍虎视眈眈，急忙摆手解释道：「我叫弗特，我们是来参加苏迪娜族长召开的会议的。」 看着不远处已经奄奄一息的箭刺豪猪，知道他们与这头豪猪的联繫已经被发觉，弗特又开口解释道：「这头豪猪是我等黄金蕊部族的神官从西部密林特意带来……给佩拉吉大主祭和苏迪娜族长的特产礼品，一时间疏忽大意，竟然让它逃脱了控制，给诸位翡翠羽部族的同胞造成了麻烦，真是抱歉。现在，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那我们就按照计划带着这头豪猪前往月落湖了。」 他正说话的时候，安澜带着身后的精灵走了出来，又示意西瑟斯前往检查豪猪身上是否有残留魔力痕迹。 看着不远处检查完毕的半精灵对着他点了点头，安澜出声反驳道：「礼品？按理来说，送礼的客人应该不会给所谓的『礼品』施展加强攻击性和防护能力的神术吧？」 苏迪娜族长曾跟他提起过，野精灵们自伟大领袖塞莉恩死后不久便分裂为了五大部族，因为各自瓜分走了塞莉恩的部分遗产，五个部族都自认为是正统，数千年来貌合神离，即使在翡翠羽部族面临灭族危机的时刻，其余四个部族也没有主动伸出援手。 这其中，尤其以神术传承只略逊于祖树神殿的黄金蕊部族与翡翠羽部族作对最多。 奎恩受祖树神殿大主祭青睐一事是公开的秘密，黄金蕊的神官会趁着前来月落湖赴会的时机暗中制造「意外」刺杀这位神殿的后继者似乎也并不奇怪。 只是安澜知道，奎恩身死并不能动摇祖树神殿的根基，只会引发佩拉吉临死前的最后疯狂。 他不能看着奎恩被杀害，却能借这个机会让对方招惹麻烦，引火烧身。 「你是个人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等等，难道你就是传闻中的神眷者？」 看到安澜的弗特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得到提醒的奎恩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语：「狡辩！你分明就是蓄意驱使这头魔兽攻击我们，挑衅祖树神殿！」 「误会啊，天大的误会！我们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残害同胞的事情来？」 知道没有佩拉吉在身边压制的奎恩几乎就是颗一点就炸的巨型地雷，而此时对方内心的怒火恐怕已经烧到了顶点，只要再加点料就能彻底爆发，安澜在一旁慢悠悠地出声道：「现在已经过了换班时间，但是交接的队伍还没有赶来，应该是被你们带来的其他精灵拖延住了吧？」 闻言，不知道如何解释的弗特顿时支支吾吾起来，「看来我们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就这样在守护结界里争辩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大家都各退一步，先回月落湖见过了佩拉吉大主祭和苏迪娜族长再说？」 知道对方这是打算用缓兵之计煳弄过去，被彻底激怒的奎恩上前一步，「你觉得我会就这么放过你？」 话音刚落，他突然加快步伐，伸手便从身旁的卫兵腰间抽出长剑，然后挥向面前的黄金蕊神官。 完全没有预料到奎恩会暴起伤人，弗特甚至没来及后退避开，脖颈上便被划开了一道一指深的伤口。 看着罪魁祸首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喉咙倒在了地上，奎恩冷声唾弃道：「你，甚至配不上我用神术来处决。」 「母神在上，你做了什么？！」 跟在弗特身后的女性神官尖叫了一声，随后扑到弗特的身上，努力想要施展治疗神术癒合伤口，只可惜以她的能力和黄金蕊部族的神术水平，并不能治癒这样深的致命伤口。 奎恩将剑送回到手足无措的卫兵手中，随后像是答覆她一般回道：「冒犯我等祖树神殿的神官，便等同于冒犯母神的威严，绝不可以轻饶！」 「就算我们有一万个不对，你也不能不经审判就杀了他！」知道弗特神官已经无力回天，那位女性神官站起身来，沾满了鲜血的一只手指向奎恩，尖声斥责道：「等到了月落湖，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汇报给佩拉吉大主祭，让他治你的罪！」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见主祭大人，看看有错的到底是谁？」 奎恩冷哼一声，出手治好几个因为豪猪受伤的精灵之后，便招唿卫兵们擒住了面前几位黄金蕊部族的神官，只等被拖延的下一班巡逻队赶来，就直接前往祖树神殿进行对质。 一旁的安澜将视线扫过逐渐冷却的神官尸体，经歷过月落湖一战之后，他已经不会被这样鲜血淋漓的场面刺激到了。 他心想，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如果明面上由他决定如何处置这几位外来的神官，他恐怕还不得不顾及苏迪娜族长和西瑟斯他们的意见，也只有背靠祖树神殿又威风惯了的奎恩，能够这么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第96页 下一秒，奎恩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打断了安澜的思绪。 「神眷者，你不会以为我光顾着对黄金蕊的神官发怒，就忘了你吧？」 -------------------- 本章植物原型是仙剑五前传的誓缘枝 第53章 五族会议 ========================= 闻言， 安澜毫不畏惧地对视奎恩：「我可是不计前嫌出手救下了你一命，你不道谢就算了，怎么还一副要跟我讨债的模样？」 奎恩知道这回他确实是欠了神眷者一次人情，可又舍不下脸面感谢对方， 只得咬紧牙关忍下了已经快到嘴边的驳斥， 随后将视线转向了神眷者身后畏畏缩缩的阿提斯——很显然， 对方是因为看到了他才会如此害怕。 没想到神眷者当初说的话竟然成了真，奎恩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低沉了几分：「前几天，我路过集市街的时候，看到你在酒馆里帮着卖酒，你这样跟在人族那里出卖色相有什么区别？」 有安澜和其他精灵同伴护在身前， 阿提斯鼓起勇气回答道：「安澜从来没有强迫我去做这些事， 我是自愿帮助他的， 而且， 能够帮到他的忙， 我很开心很快乐， 这跟我从前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开心？快乐？」闻言，奎恩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下意识地喃喃道：「你怎么能够……感到开心快乐呢？」 听到对方说出这样诡异的话语， 本就胆小的阿提斯急忙又整个缩回到了安澜的身后。 安澜出声打断道：「够了， 你自己过得不开心， 就非要拉着阿提斯一起下水吗？」 不知为何，这次奎恩却是低下了头，仿佛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没有再进行任何的回应。 没过一会儿， 负责白天巡逻的神官和卫兵队终于姗姗来迟， 安澜通过检查之后就带着伙伴们进入了月落湖。 安澜将加农、艾维和阿提斯留在酒馆帮忙之后， 就带着西瑟斯来到了苏迪娜族长的住处，将早上撞见的刺杀事件告知了对方。 「黄金蕊部族选择这么做，恐怕是因为他们也知道了佩拉吉大主祭寿命将尽的事情。暗杀主祭最青睐的继承者，不管是否能够动摇祖树神殿的影响力，都能在翡翠羽部族的内部引发一场大动乱，他们黄金蕊部族便能藉此坐收渔利。」听完安澜传达的信息，苏迪娜略作思索之后答道：「虽然祖树神殿暂时与你我敌对，但是我们也不能让黄金蕊部族的阴谋得逞，这件事你做得很对。」 安澜又问：「奎恩应该已经带着黄金蕊部族的神官去祖树神殿找佩拉吉大主祭对质了，也不知道他们之后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黄金蕊部族的首领跟他们神殿的神官站在一条线上，那个领头的神官被奎恩杀死，他们的族长肯定会想办法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我会让在神殿的眼线留意这件事的发展，有什么关键信息就及时通报给你们。」说完，苏迪娜嘆了一口气，「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没想到，五族会议还没正式召开，居然就闹出了这样棘手的事情。」 听到对方再度提起五族会议，安澜好奇地问起了相关的信息。 「精灵族分裂之后，五大部族并没有立即撕破脸皮，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友好，便约定好了每隔十年召开一次五族会议，部族之间互通有无。而自从翡翠羽部族经歷『荒芜之灾』，迁徙到试炼之森之后，五族会议便不曾再召开过了，时至今日已经停滞了数百年。」说到这，苏迪娜抬眼看向安澜，「说起来，五族会议能够顺利重启，多亏了神眷者你的出现。」 「我？」听到这，安澜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五族会议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的关系可大了。」苏迪娜笑了笑，解释道：「具有神术传承的黄金蕊部族是被你神眷者的身份吸引，太阳树部族则是声称对你产出的玉红酒感兴趣，四大部族有一半是受到了你的影响才会最终同意赴会。」 黄金蕊部族是被他神眷者的名头引来的……这么说来，奎恩会被暗杀，有至少一半的原因是出在他身上？ 安澜不禁在内心感嘆了一声命运之奇妙。 「五族会议在这月中旬正式召开，在会议结束之前，我们要抓紧这次难得的机会，将神眷者的声誉进一步扩大，宣扬到五大部族之中。」不出安澜的意料，苏迪娜说着说着就将五族会议跟此前安排的计划关联上了。 「除此之外，我极力推进五族会议的重启，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加强五个部族之间的联繫，让精灵一族团结起来。本来我们精灵族就在人族的压迫下苟延残喘，如果不携手并进，恐怕永远也等不到强盛起来的那一天。」 安澜心想，本来精灵族就被人族压迫，只能躲在犄角旮旯的森林中，有些精灵还整天正经事不做，光想着要背后捅自己的同胞一刀，也难怪几千年的时间过去了，精灵一族始终无法復兴。 只是，想起苏迪娜族长曾说过，为了能够达成最终目的，她会竭尽全力不择手段，安澜忍不住心生怀疑，对方的意图真的会是这么简单吗？ 很显然，从祖树神殿手中夺回权力，只是她朝着真正的目标前进的一小步。 而等到在他的帮助下击败神殿，将翡翠羽部族的权力全部收入手中，苏迪娜下一步要做的，应该就是整合其余的四个部族，将分裂的精灵族再度统一。 重新召开五族会议，恐怕就是为未来统一精灵族的那一天提前做准备。 第97页 一旁的西瑟斯不像安澜有所顾忌，直接开口点明道：「团结？准确说应该是吞併吧？」 「话说得太明白就不好听了。」苏迪娜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西瑟斯不留情面的话，「当然，如果神通广大的神眷者，能够帮助我剷除一些阻碍精灵族復兴的祸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从始至终只想帮西瑟斯洗脱罪名的安澜摇摇头，「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赢过神殿的事都八字还没一撇呢。」 跟苏迪娜族长结束会谈之后，安澜又带着西瑟斯回到了玛丽安的酒馆帮忙。 中午休息的时候，安澜一个人去了趟洗手间。 等他回到走廊，就看到角落的阴影处正站着一个面庞熟悉的精灵。 那是……奎恩？！ 对方怎么会突然跑到酒馆里来？ 反应过来的安澜先是后撤了一步，随后便想到，就算不顾及他神眷者的身份和随手就能掏出来的各种神奇植物，西瑟斯和其他精灵就在一墙之隔的酒馆内，只要他喊一声就能赶来，对方总不可能胆大要在这里对他做些什么吧？ 见安澜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奎恩开口道：「我是来道谢的。」 他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说话时不仅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也是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段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来感谢你今天早上的救命之恩。」 闻言，安澜几乎惊掉了下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你很惊讶？」奎恩哼了一声，总算有了点安澜印象中的样子，「我可是祖树神殿的神官，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 面对这张曾与自己作对无数次的脸，安澜习惯性地反驳道：「这可是救命之恩，你道一声谢就算抵过了？」 对面的奎恩眉头一皱，「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本来也没那个意思的安澜嘆了一口气，随意地摆摆手道：「行吧行吧，你道完谢了，可以走了吧？」 他知道，不管奎恩是真的想要道谢，还是另有目的，他都最好不要跟对方过多纠缠。 「不，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那么信任苏迪娜，选择跟她结成同盟？」奎恩上前一步，挡在安澜的面前，「你可是神眷者，身具神明的眷顾，天生就应该归属于祖树神殿，不是吗？」 「你不会是想来跟我说，苏迪娜族长她说的都是一面之词吧？不好意思，她已经跟我说清楚你们神殿的信仰有多虔诚了。」安澜摇摇头，并没有因为奎恩的话产生丝毫动摇，「只是我的立场无关森林女神的信仰。西瑟斯他们是我的同伴，而你们祖树神殿要针对他们，我就只能选择帮助苏迪娜族长了。」 「神殿审判他们这些精灵，是因为他们违背了十二戒律，身上背负着无法消除的罪孽。」奎恩又是用那安澜已经听惯了的老一套解释道：「我们的本意是好的，是想要帮助月落湖的精灵们守护好内心纯粹的信仰。」 「你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可惜我……」安澜刚想说可惜他并不信仰森林女神，但很快就想起了自己伪装的神眷者身份，只好转换话题反驳道：「你说你们都是一心一意为了月落湖的精灵们好，那为什么月落湖遭到黑网入侵的时候，你们祖树神殿在还有余力的情况下，宁可分出几名神官去控制西瑟斯，也不愿意把他们派上战场帮助卫兵们抵御敌袭？」 听到安澜提及此前的战役，奎恩丝毫没有慌张，反问道：「神殿派出神官埋伏，是在黑网入侵之前的事情了，已经抓回来的罪犯，我们总不能中途又放走吧？至于为什么不派其余的神官上战场……你难道没有想过，那个混入月落湖的间谍，他既然能够潜入祖树神殿偷走圣物，怎么可能会不抓住这个机会，做点什么阻止神官赶赴战场支援？」 安澜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奎恩的意思。 「除了守护结界之外，能够施展神术的神官就是黑网入侵月落湖的最大阻碍。早在黑网攻入月落湖之前，那个间谍便暗中偷袭杀害了数位神官，又以魔法在神殿中召唤了数头魔兽，导致祖树神殿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机会派出神官支援战场前线。」 「我猜，苏迪娜并没有告诉你这些事，对吧？」 -------------------- 第54章 突发中毒 ========================= 「说了如何， 没说又如何，你该不会以为你这么卖卖惨，我就会选择倒戈向你们祖树神殿了吧？」回过神来的安澜摇摇头，「守护好神殿是神官的责任， 那个间谍再怎么变化多端， 没能及时拨乱反正， 归根究底不还是因为你们这些神官无能？」 想起西瑟斯和加农他们的遭遇，他忍不住反问道：「从前耀武扬威仗势欺人，这时候开始示弱，恐怕已经晚了吧？」 「很好，看来， 你跟我想像的一样……」奎恩似乎并没有被他话语中的嘲讽伤到， 只是慢慢后退了几步， 与安澜拉开距离， 「既然如此， 那我也没必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说完， 他便扭头朝着走廊另一头的后门走去，「期待与……神眷者你， 下一次的会面。」 看着奎恩离去的身影， 安澜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此时见到的奎恩有些古怪。 不管是亲自上门道谢的举动， 还在是在受到他驳斥后神情自若的表现，都不像对方以往的行事作风。 第98页 不过，想起今天早上对方遭遇的刺杀事件， 还有与阿提斯对话之后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安澜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太多了。 除了奎恩， 又有谁能说出那么多祖树神殿幕后的信息， 指不定对方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受了大刺激，所以性情稍微有了变化呢？ 选择暂时将留意到的些许不对劲放到心底，安澜离开了走廊，进入了另一头与酒馆正厅相连的厨房。 只是，他才踏入房间，就看到阿提斯正在满脸焦急地原地打转，一旁的西瑟斯也是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加农和艾维则是不见踪影。 安澜急忙上前询问：「出什么事了？」 见主心骨终于回来了，阿提斯带着哭腔回应道：「就在你走开没一会儿后，酒馆里有精灵开始不停地上吐下泻，加农和艾维已经带着最早出现症状的几位客人前往神殿进行治疗了。只是，他们离开后不久，又有好几名客人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症状，酒馆外头也陆续传来消息，有几名今天喝过玉红甜酒的客人在离开酒馆后就开始腹痛呕吐……神殿一时间大概无法接收这么多的病人。」 听完阿提斯的话，安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厨房通往酒馆的门前，打开一道缝隙查看正厅里的情况。 只见老闆娘玛丽安正在柜檯前安抚着群情激愤的客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倒着好几位正捂着腹部、连声哀嚎又脸色发青的精灵。 「哎呦喂，我的肚子疼死了，谁能带我去神殿……」 「这酒馆卖的玉红酒有问题啊，老闆娘你到底能不能给个说法？！」 「这样下去谁还敢喝这里卖的酒……」 「之前私底下不是都在传，酒馆里卖的玉红酒是神眷者亲手酿造的，神眷者现在又在哪？」 「我不久前还看到神眷者在酒馆里，难道不成是发觉东窗事发，所以逃跑了？」 听到客人们提及自己，安澜合上门，自问道：「是酒有什么问题吗？」 他想，难道是他在酿造的过程中没有做好卫生管理，导致酒水滋生细菌，才会引发这样的问题？ 但很快，安澜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暂且不论这个异世界里是否有细菌这种微生物，他们今天卖的明明还是之前酿造的同一批酒水，如果是这批酒水有问题的话，怎么前几天玉红酒销售最火爆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偏偏集中在今天爆发了？ 「神官们检测过了我们带过去的酒水，两种酒水都没有任何问题。」 厨房连通后侧走廊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加农和艾维从祖树神殿回来了，开门时听到了安澜的疑问，加农便出声进行了解答，「但是，那几个喝过玉红甜酒后身体不适的客人确实是中毒的症状。」 闻言，安澜内心又忍不住浮现无数种猜想。 但很快，他便将这些猜测都抛诸脑后——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治好那些中毒却无法及时就医的客人。 幸好，解锁二星植物后的当天，他就把购买来的大部分种子都播种下了，也包括了治疗艾维所需的固魂枝。在走路向日葵的这几天加速作用下，应该有不少植物已经成熟了，田地里那么多的一二星植物，其中肯定有能够解决中毒问题的药草。 安澜让小恋在列表里进行检索，果然很快就找到了符合他需求的植物。 「通天草，来自编号为1233的武侠位面，生长于该位面西南大理国高山之上的一种药草，有着解毒止痛的功效。」 「在一部分普通位面中，通天草有着一种更广为人知的名称——荸荠。通天草的叶片形如韭菜，繁多且瘦长，中心的圆柱茎秆能够达到半米高，故而得名『通天草』。通天草的根部会结出外形酷似板栗的块茎，褐色的块茎内部果肉雪白，口感清甜爽脆，可以作为水果食用。相比之下，通天草最具药用价值的则是根部以上的茎叶，直接服用或者捣碎后及时敷在中毒的伤口上，都能起到化解毒素以及减轻痛楚的作用。」 「本店出售的通天草种子源自编号为1233的武侠位面，有着远超普通位面通天草的效力。在该位面之中，邪恶的反派人物用会定期发作的毒物控制住了无数江湖帮派，该位面的通天草则是少有的灵丹妙药，能够让那些江湖人士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看完介绍，安澜向身旁的西瑟斯描述了一下通天草的性状特徵。 「西瑟斯，你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木屋，去我前几天播种过的药草田地里，找到这种药草，如果已经成熟了……不，不管有没有成熟，都整片连根拔起带过来！」 半精灵点点头，随即施展加速魔法，动身返回木屋採摘通天草。 虽然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西瑟斯很快就能带着解毒的药草返回，但安澜并没有选择在后厨等待，而是主动推开门，走到了前台满面愁容的玛丽安身边。 「是神眷者？！」 一众精灵的目光纷纷都集中在了安澜的身上。 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必须顶住压力，安澜努力调整好情绪，提高声音喊道：「大家先冷静下来，我已经知道酒馆里发生什么了。我以神眷者之名向大家保证，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次的问题。」 从一众客人中走出来一位看着就很德高望重的白髮精灵，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问道：「神眷者您有森林母神的庇佑在身，我们自然不敢质疑您的话语，只是不知道，您具体打算如何解决问题？我听说，中毒的精灵已经挤满了祖树神殿，神官们已经无力再接手治疗更多的病患了，酒馆里还有这么多饱受腹痛折磨的精灵无处寻医，您要怎么帮助他们缓解痛苦？难不成就让他们在这里一直躺着，就这么听天由命吗？」 第99页 面对白髮精灵的三连问，安澜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大家应该也知道，我身为神眷者，有森林女神赐下的无数神奇植物。我已经让同伴去采来能够化解他们身上毒素的药草，绝对不会放着他们不管的。」 很快又有质疑声响起：「治好他们之后呢？酒水的问题总该说清楚吧？」 「关于酒水，我再次向大家保证，玛丽安酒馆出售的玉红酒和玉红甜酒，没有任何问题。」安澜耐心地发问：「大家仔细想想，如果真的是玉红酒有问题的话，为什么酒馆里只有一部分客人出现了身体不适的症状？」 说着，他的视线扫过面前一众还活蹦乱跳无比健康的精灵，「在场的大多数客人，包括我身边的几位精灵同伴，都已经喝过了酒馆的玉红酒，可中毒倒下的只有一部分客人，所以很显然，他们身上的中毒症状不能归咎于酒水。」 白髮精灵又反问道：「可是，那些精灵无一例外都是喝过玉红酒之后才中毒的，怎么可能跟酒水没有关系？」 他的身后有精灵应和道：「就是就是，说不一定是因为我们喝得比较少，或者是体质要更强些，所以才抵抗住了酒里的毒素。」 闻言，安澜摇摇头，「那你们怎么解释，在卖的都是同一批酒水的情况下，只有今天的客人中毒，难不成是体质差的客人都集中在今天来喝酒了？」 说到这，他才终于搬出了加农提供的证据：「其实，在出现问题的第一时间，我们就把酒水带给了祖树神殿的神官进行检测，他们已经确认过酒水没有问题了，如果有客人怀疑我说的话，大可以去祖树神殿质询那里的神官。」 说完，为了安抚客人，他又补充道：「虽然不是酒水的问题，但是我一定会查清楚精灵们中毒的真正原因，让大家放下心来，也还玛丽安酒馆一个清白。」 「原来神殿已经检测过了，那看来真的不是酒水的问题。」 「这也说不一定啊，谁知道他们带给神殿检测的酒水和卖给我们的酒水是不是一样的？」 「他们应该不至于胆大到欺骗祖树神殿吧？」 见面前的精灵们在听见他搬出祖树神殿提供的证据后，虽然还是止不住地议论纷纷，但是整体上比起之前已经平静了不少，安澜不禁在内心默默感嘆。 看来，他作为神眷者的声誉，还是远不及扎根在翡翠羽部族中数千年的祖树神殿。 但不管如何，他终究是成功安抚了一部分的客人，安澜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再度开始头脑风暴起来。 如果酒水没有问题的话，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精灵们中毒的？ 会跟突然出现在酒馆的奎恩有关系吗？ -------------------- 本章的通天草源自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不过现实中确实也有这种植物 ＿（：3」∠）＿ 第55章 探查真兇 ========================= 西瑟斯如安澜预期的一般， 及时带着能够化解毒素的通天草返回了玛丽安的酒馆。 安澜抓紧时间将通天草按照异次元园艺商铺介绍的方法熬煮成药汤，随后让精灵们分发给酒馆里正腹痛难耐的几位客人。 喝下通天草药汤之后，几位客人腹部的疼痛很快就有所缓解了，看样子只要再休养一段时间， 让药效继续发挥， 他们体内的毒素就能完全解除了。 见神眷者带来的药汤真的起了作用， 酒馆里聚集着的其他讨要说法的客人也不再如此前一般咄咄逼人。 「今天酒馆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大家如果知道还有谁出现了中毒的症状但还没有去神殿就医，都可以带到酒馆里来，这里的解毒药汤会无偿供应到所有的客人都恢復正常之后。」 说完，让加农和艾维等精灵在外间视察情况， 安澜带着一天下来经手酒水最多的玛丽安回到了厨房， 讨论起了导致客人们中毒的真正原因。 确认过厨房酒桶里的玉红酒没有被加过东西之后， 安澜很自然地朝着其他方向想去：「如果酒水没有问题的话， 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导致客人中毒了？」 想到这， 他又跑到正厅询问了几位喝过药汤之后已经能够正常对话的客人， 果不其然，这几位中毒的客人在喝过玉红甜酒的同时， 无一例外都点了一盘酒馆的下酒菜作为搭配。 听到返回厨房的安澜说怀疑下酒菜有问题， 玛丽安直接出声否定道：「不可能， 因为有其他精灵帮忙看着前台， 今天的下酒菜都是我亲自做好又亲手端到客人面前的，中间没有任何外来者接触过。如果你们不信的话，我现在就能尝一口给你们看。」 话音刚落， 安澜还没反应过来要出声阻拦， 风风火火的玛丽安为了自证清白， 便飞快地拿起餐叉， 叉起安澜从前厅带回来的客人没吃完的一碟小菜，就这么放进嘴里，匆匆咀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安澜只能盛起一碗通天草药汤，随时准备给玛丽安餵下。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玛丽安都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腹痛症状。 不信邪的安澜也上前尝了一口小菜，亲自以身验毒，却跟玛丽安一样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 他和玛丽安又把几盘带回来的不同下酒菜都品尝了一遍，结果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看吧，我说过了，我做的下酒菜没有任何问题。」玛丽安摇摇头，「那几个客人是在不同时间点的单，吃的也不是同一道菜，出餐的时间、炒菜用到的食材都各不相同。要想在下酒菜里下毒，除非那个下毒者全程跟在我的身边，我每做一道菜就下一次毒。真要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会意识不到对方的存在？」 第100页 「酒也没有问题，菜也没有问题，那么客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中毒的？」安澜喃喃自语着，忽然福至心灵般想起了什么，「酒没问题，菜没问题，却不代表着酒和菜在一起没问题……」 在他的故乡华夏有着食物相生相剋的说法，用科学来解释，就是两种相剋的食物成分同时被食用之后，会在肠胃中发生化学反应，生成一定量的有毒物质，进而危害人体，例如啤酒和海鲜一起食用就有可能导致食用者患上痛风。 虽然后续网络上也有闢谣说，食物相剋是非常不靠谱的说法，但安澜也不知道，在奥尔德灵大陆这个异世界中，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种食材，正常食用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跟酒水一同服下就会导致中毒。 听安澜讲完自己的想法，玛丽安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觉得，今天做出来的下酒菜跟平时的味道有一些微妙的不同，但是因为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也就没怎么在意。」 说着，她走到放着各式调味料的架子前，将各个装着调味粉或是酱汁的瓶子一一打开仔细检查，没多久就找到了导致下酒菜味道发生微妙变化的那瓶调味粉。 「这瓶调味粉里应该是被加了料。」凭着多年的厨艺和精灵的天赋，玛丽安很快就察觉出了调味粉中被额外加入的东西是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种坚果的粉末。」 只要是植物，那肯定能够在异次元园艺商铺中找到资料。 安澜跟玛丽安确认了坚果的特点之后，让小恋一二星的植物列表中进行搜索，果然找到了这种坚果的资料，介绍文字中明确写着，只需要极其微小的一些碎末，跟含酒精的饮料一同服下，即可造成持续腹痛难耐的中毒症状。 「居然真的是有外来者刻意『下毒』。」听完安澜的介绍，玛丽安有些不敢置信，「将能够与酒水产生毒素反应的坚果碎末加在调味粉里，这样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毒害客人，藉此栽赃嫁祸给酒馆出售的玉红酒，真是歹毒的阴谋。」 如果不是安澜的手上刚好有能够化解毒素的药草，他又及时发言安抚住了客人们，恐怕群情激愤的精灵早就将他们出售有毒酒水的罪名坐实了； 如果不是玛丽安察觉到了下酒菜味道的微妙差别，而他又拥有通过异次元园艺商铺查询各种植物资料的金手指，他们大概无法如此顺利地找到导致客人们中毒的真正原因，最后面对质询时只能百口莫辩。 谁能想到，真正有问题甚至不是酒馆的任何酒水或食物，而是那一瓶会加入到每道下酒菜里的调味粉。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投毒者了。」安澜说完，看向在场的几位精灵，出声问道：「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你们有没有见到奎恩进入厨房？」 「奎恩？祖树神殿的神官奎恩？」闻言，玛丽安一副更加不敢相信的模样，「你觉得是……祖树神殿派神官来投毒？」 「可是，这怎么可能，祖树神殿有什么必要来陷害我这小小的酒馆，我又没有做什么危害神殿的事情？」说完，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面前冷脸不发一言的半精灵，玛丽安忽然间想起，虽然她身为太阳树部族的外来精灵，从不在意对方的特殊身份，可最重视十二戒律的祖树神殿就不一定了。 她揣测着出声问道：「难道说，是因为西瑟斯他的……身份？」 「有关系，却又不完全有关系，总之，我们跟祖树神殿和神官奎恩之间有着一定的矛盾。」不想将玛丽安牵扯进他们与神殿的冲突中，安澜并没有详细解释，接着讲起了自己此前在走廊遇见奎恩的事情：「我离开的时候，在厨房后面的走廊里见到了奎恩，跟他随便谈了几句。看样子，他像是早在我发觉他之前就来到酒馆了。奎恩有着充分的时间和足够的动机，所以我才会怀疑是他投的毒。」 不过，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那就是——如果是祖树神殿指使奎恩投毒，陷害酒馆，其他神官又为什么要认可加农他们带过去的酒水没有问题，这不是自相矛盾？ 难不成，神殿只是想借这件事压一压他们玉红酒的风头？ 还是说，投毒是奎恩私下里的报復行为？ 听完安澜的话，西瑟斯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你跟他独处，太危险了。」 「这不是因为我足够相信你们赶来的速度嘛……」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安澜挠挠后脑勺，「回到重点，所以，你们到底有没有见到奎恩进入厨房，现在就差一个目击证人了。」 在场几位精灵互相你看我我看他，都表示没有见到神官奎恩出现在厨房里。 安澜又跑到正厅询问了加农和艾维，他们也说没有在酒馆里见到过奎恩。 不死心的安澜又问起西瑟斯，是否有投毒者使用神术或者魔法潜入厨房的可能，却被告知神官并不能施展有隐身效果的神术，而法师虽然能够施展幻惑科的「隐身术」，却是肯定会在接触调料瓶时留下魔力痕迹，而他并没有在瓶身上感受到任何残留的魔力。 「阿提斯，今天你是唯一一个从正式营业开始就一直呆在厨房里帮忙的精灵，你真的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奎恩……或者别的什么外来者进入厨房吗？」被否定掉几乎所有猜测，安澜只得将目光投向阿提斯，鼓励道：「你实话实说就好，就算找不到真兇，问题也不出在你身上，我不会怪罪你的。」 第101页 「我……」见安澜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阿提斯承受不来如此巨大的压力，下意识地低下头，紧张地握紧了拳头，随后答道：「我确实没有见到过任何的外来者，也没见到过奎恩……你知道我绝对不会替那个神官说好话的。」 「没见过啊……」闻言，安澜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失望，「有阿提斯看着，也不存在奎恩趁着没有看管偷偷潜入厨房投毒的可能。」 那么，排除掉最有作案可能性的奎恩，剩下的最后一种可能就是——投毒者就在他的同伴之中。 但是，安澜宁愿相信，是奎恩用了什么他们意想不到的办法将坚果粉末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入到了调味品中，也不愿意相信，是有同伴背叛了他的信任。 也许，投毒者真正的目的，就是让他对队伍里的同伴心生怀疑呢？ 所以，他绝不能因此自乱阵脚。 虽然没能找到投毒的真兇，但是安澜还是选择坦诚地把中毒的原因告知了酒馆里的一众客人，并表示愿意为中毒的客人进行赔偿，希望能尽量挽回酒馆的声誉。 「所以投毒者到底是谁，不揪出罪魁祸首，谁还敢来酒馆喝酒，万一又中毒了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老闆娘做菜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那什么粉末加到菜里的吧？」 「确实，感觉这背后的疑点还是很多啊……」 见一众客人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法，安澜刚想开口继续解释，就听见不远处酒馆的大门被砰地一声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精灵走了进来。 而安澜身旁的玛丽安在看清来者的面孔后，却是瞬间睁大了双眼。 「我相信神眷者说的话是真的。」 -------------------- 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央视闢谣过食物相剋是伪科学，大家看个乐子就好＿（：3」∠）＿ 第56章 广场对质 陌生精灵表现出来的气势明显要强过一般的精灵， 他身后还跟着数个卫兵打扮的精灵，这些精灵身上的铠甲却与苏迪娜族长身边亲卫穿着的截然不同。 「他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精灵？」 「好像是这几天来参加五族会议的太阳树部族族长，名叫托兰。」 「我听说他不是刚刚上任不久吗？不留在部族里稳固权势，怎么亲自来月落湖赴会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前任族长就是他的父亲， 自然不存在任何党派斗争。」 名为托兰的太阳树精灵无视了周围精灵的议论声， 领着一众卫兵来到了安澜与玛丽安之前，面对着客人们说道：「身为太阳树部族的族长，我相信神眷者有母神的庇护在身，一定不会做危害我等精灵族的事情。」 接着，他又宣布道：「不仅如此， 我认为， 像玉红酒这样的绝世美酒， 绝不能因为这场事端而遭到埋没。等到五族会议结束， 我会与月落湖酒馆进行接洽， 将玉红酒作为翡翠羽部族的特产销往太阳树部族， 让我们太阳树部族的精灵同胞也能品尝到这玉红酒的味道。」 「月落湖出产的美酒居然能吸引到其他部族的精灵，这可真是光耀翡翠羽部族的大好事啊！」 「这下总算可以放心喝酒了， 大不了以后不点下酒菜了， 嘿嘿。」 有一位部族族长为酒馆作保， 又宣称会将玉红酒销往其他部族， 客人们内心的顾虑也逐渐消散，就算内心仍有疑问，一时间也不敢在带着亲卫的托兰面前质问出声。 犹如天降神兵一般的托兰转身走到安澜和玛丽安面前， 向安澜自我介绍之后解释道：「我和苏迪娜族长正在商谈的时候， 收到了酒馆出事的消息， 于是就马上赶来替你们解围了。」 察觉到托兰一出现， 身旁的玛丽安就绷紧了神情，安澜的目光在两个长相相近又来自同个部族的精灵之间来迴转悠。 感受到二者中间那微妙的气氛，他忍不住发问：「所以，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 托兰没怎么犹豫便出声解答道：「她是我的妹妹。」 接着，他看向玛丽安，「许多年前，因为父亲的一句斥责，玛丽安一时负气，便离开了太阳树部族，从此了无音讯，让我和父亲都担忧不已。直到不久前，我才通过玉红酒打探到了玛丽安的消息。」 安澜心想，这么说来，当初苏迪娜族长说的太阳树部族对他产出的玉红酒感兴趣是假，对卖酒的老闆娘感兴趣才是真吧。 「不是负气！」玛丽安有些激动地反驳道：「我离开太阳树部族，就是为了证明，就算没有哥哥还有父亲，我独自一个也能生活得很好。」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復了情绪，「所以，请恕我拒绝与你合作，以玉红酒的品质，就算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一样能靠自己把酒卖往其余四大部族！」 听到这，安澜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玛丽安宁愿捨弃九成的利润也要与他进行合作，还有对方当初那一句「在五大部族中大赚一笔」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大概，玛丽安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赚钱，而是通过做大做强酒馆的生意，让自己的名声能够传扬到远方的太阳树部族，藉此证明自己当初的出走并非毫无意义。 从另一种角度去想，她或许一直挂念着故乡的亲人，才会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消息，这么多年来没有回去只是囿于当年的豪言壮语，需要谁来给她个台阶下。 第102页 「罢了，这终究是我们之间的家事，还是不要让神眷者在旁边看笑话了。」托兰摇摇头，看向一旁的安澜，又说道：「我来酒馆，除了是替你们解围和表达合作意向之外，还要向神眷者你传递一个消息——苏迪娜让我告诉你，祖树神殿与黄金蕊部族之间的冲突有了新进展，你尽快带上同伴赶去仪式广场，她会在那里与你们汇合。」 玉红酒危机已经基本化解，托兰带来的卫兵也能接手照顾那些喝完解毒药汤的客人，安澜便不再打搅两兄妹叙旧解心结，带着西瑟斯等一众精灵离开酒馆，朝着仪式广场赶去。 正好，他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再试探一下奎恩，看看对方是否与这次的投毒事件有所关联。 安澜和伙伴们赶到仪式广场时，广场的周围已经如此前审判仪式一样聚集起了一圈的吃瓜群众，苏迪娜族长正带着几位亲卫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等待着他们。 「你们终于来了。」见安澜他们终于赶到，苏迪娜领着他们走到了更方便观察的位置，「黄金蕊部族的族长瓦利，要求与奎恩就神官弗特之死进行公开对质。」 闻言，安澜将视线扫向仪式广场中央，就看见黄金蕊神官弗特已经发白的尸体正安置在中心的圆木棺材里，奎恩和一个体型高大的褐发精灵在棺材的两边对峙着，祖树神殿的大主祭佩拉吉则坐在棺材前方的藤椅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褐发精灵的身后站着安澜此前见过的那个黄金蕊部族的女性神官，想必他就是苏迪娜所说的黄金蕊族长瓦利。 看着不远处奎恩难看的脸色，安澜不禁想到一个月前，他身边的西瑟斯等精灵还是站在仪式广场上接受审判的主角，奎恩则是冷眼相对的宣判者，现如今却变成了对方站在这仪式广场上，他们在一旁围观，几乎接近角色互换，还真是令人唏嘘。 他看向一旁的苏迪娜族长，「我还以为，黄金蕊部族就算想做些什么，也会顾及佩拉吉大主祭的颜面，不会这么着急搞事。」 「要不怎么说他们死性不改呢？」苏迪娜啧了一声，随后又讲起了安澜赶来前发生的事：「你们来得晚了些，他们已经将今天早上的暗杀事件对质完毕。奎恩搬出了那只箭刺豪猪身上的神术痕迹作为证据，可瓦利非说那些痕迹是奎恩跟豪猪战斗时留下的，又死咬着奎恩私自处决黄金蕊神官一事不放，之后就僵持到了现在。」 安澜出声问道：「早上是我救下了奎恩，潜藏在暗处的黄金蕊神官也是我揪出来的，祖树神殿或者奎恩就没打算过来找我作证吗？」 在酒馆危机中，祖树神殿的神官公正地证明了他酿造的玉红酒没有任何问题，如果神殿后续要求他上场为奎恩作证，他大概也不会直接拒绝。 而且，他当初引导奎恩杀死黄金蕊的神官，也只是为了让对方招惹一些麻烦，无暇来打扰他们，可没想着要助长黄金蕊部族这些外来者的气焰。 苏迪娜摇摇头，「神殿知道你已经与我结盟，自然不会向你救助，这么做无异于向我示弱，有损祖树神殿的威严。即使是我主动向他们伸出援手，合力对抗黄金蕊这样的外来者，佩拉吉也不一定愿意接受。」 听完苏迪娜的解释，不知为何，安澜感觉自己似乎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异常之处。 但这种感觉一闪即逝，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回到了仪式广场中央对峙的两个精灵身上。 「早些年的时候，祖树神殿自诩是塞莉恩大人的正统继承者，视我们黄金蕊部族的灵枝神殿为无物，甚至拒绝了灵枝神殿派遣神官前来深造学习的请求，实在狂妄自大。」代表祖树神殿的佩拉吉大主祭始终偏向奎恩，瓦利便不紧不慢地说起了挑衅神殿的话语，「可现如今，祖树神殿的正式神官带着一整支卫兵队，却连我们西部密林里一只随处可见的豪猪也打不过，那我不得不怀疑，祖树神殿是否还有宣称自己是塞莉恩大人继承者的资格？」 「你！」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奎恩咬紧牙关驳斥道：「你怎么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然而对面的瓦利丝毫不为所动，将目光投向了场上真正有话语权的佩拉吉大主祭。 见对方终于拔剑直指祖树神殿，一旁神情未变的佩拉吉出声问道：「瓦利，你就把话说清楚吧，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 瓦利笑了笑，「既然佩拉吉大主祭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废话了——我提议，就在明天，由祖树神殿指派三位神官，与我带来的神官比拼神术，三局两胜，决一胜负。」 听到这，安澜心头微微一动。 难道说，黄金蕊部族真正想做的其实一直都是与神殿进行比试？ 不管暗杀奎恩的谋划是否成功，瓦利都会以此事为契机挑衅祖树神殿，进而促成这场比试。 所以，他才会要求与奎恩在仪式广场进行公开对质，让最重视自身威望的祖树神殿受民意裹挟，骑虎难下。 这周围围观的群众之中，除了翡翠羽部族的精灵，还有不少为了参与五族会议而来到月落湖的其余四大部族的精灵，如果黄金蕊部族一方真的赢过了祖树神殿，不只会动摇神殿的影响力，恐怕对整个翡翠羽部族的声望都是毁灭性的打击，苏迪娜族长召开五族会议为统一精灵族做准备的打算也会彻底泡汤。 安澜微微侧首，用眼角的余光瞄向苏迪娜族长，看到对方如他预期一般皱起了眉头，便知道苏迪娜显然是跟他一样想通了这场比试背后的利害关系。 第103页 不过，想起苏迪娜曾提起过，祖树神殿传承的神术要更胜一筹，而此前见到的那个黄金蕊部族的女性神官，确实连治疗神术都施展不利索，他也从未想过要参与到与西瑟斯无关的精灵冲突中，安澜便没有太过在意这场比试对他的影响。 那一头，瓦利还在继续说着：「如果祖树神殿一方赢了，我便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不再纠缠奎恩，而如果我们的神官赢了，我要求，祖树神殿从此以后不许自称是塞莉恩的继承者，同时……」 说到这，他忽然扭头，看向了正站在场外，尚未反应过来的安澜。 「神殿要将曾復现神迹的神眷者，交给我们黄金蕊部族。」 -------------------- 第57章 接受挑战 猝不及防被瓦利拉扯进了他们黄金蕊部族与祖树神殿的冲突之中， 安澜微微一怔。 「瓦利，我可以代表祖树神殿接受你的挑战……」佩拉吉缓缓出声，道明了祖树神殿与神眷者之间的关系：「不过，可惜的是， 神眷者是独立的个体， 不管这场比试最后是输是赢， 我们祖树神殿都不能决定他的归属。」 没想到苏迪娜族长此前说的「黄金蕊部族被神眷者吸引」是这么个吸引法，安澜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驳斥道：「瓦利族长，你把我一个大活人当成什么了，你们黄金蕊部族和祖树神殿比试的战利品吗？」 瓦利反应过来， 快速调整话术说道：「真是抱歉， 是我说的话不经大脑了……准确来说， 我是希望我们黄金蕊部族的神官胜利之后， 祖树神殿能够给我们一次机会， 『邀请』传闻中的神眷者前往黄金蕊部族的领地暂居， 毕竟，如果佩拉吉大主祭派出的神官落败， 便证明了祖树神殿已经衰败， 失去了母神的垂怜， 那么身具庇护的神眷者还继续留在这月落湖中， 就有些不合道理了吧？」 安澜心想，这回是说得好听了点，但本质上跟之前的话不是没有任何区别？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他确实是因为西瑟斯和祖树神殿之间的矛盾， 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牵绊， 但那是由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带来的后果， 如果他能够狠下心切断与西瑟斯的联繫，凭着已经解锁的异次元二星植物，独自离开试炼之森另寻一个居所早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安澜随即答道：「我是自愿留在这试炼之森的，谁也不能无视我的意愿逼迫我离开。」 「既然如此，那么请神眷者宽恕我——同时也向你发起挑战！」瓦利勾起唇角，反问道：「既然神眷者有母神庇护，斗法赢过我们黄金蕊部族的神官应该不在话下吧？如果神眷者输给了我们的神官，是否能够考虑屈尊迁往我们黄金蕊部族居住呢？」 面对瓦利毫不遮掩的挑衅，安澜握紧了拳头，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应该接受挑战。 他知道黄金蕊部族耗费这么大功夫，谋划这场比试，就是想要掠夺祖树神殿的影响力，有意逼迫他迁往黄金蕊部族的领地，也是看中了他神眷者身份的象徵意义，所以绝对不会下死手伤害他。 可如果他选择接受，无疑就会跟祖树神殿一样，将自己的未来置于摇摆不定的险境。 而如果当众拒绝对方的挑战…… 「我怎么听说神眷者既不是精灵，也不是神官，根本连神术也施展不来，这样的神眷者真的能够赢过黄金蕊部族的神官吗？」 「虽然不会神术，但是神眷者确实拥有母神赐予的各种神奇造物，据说玉红酒就是他用药草酿造的，所以神眷者也不一定不如神官吧？」 「说的也是，谁也不知道神眷者背后藏着的那些植物到底有多厉害，就看他这回敢不敢应战了。」 周围精灵群众的议论声纷纷扬扬，安澜有些举棋不定。 就在这时，身旁的西瑟斯伸手碰了碰他无意识来回磨蹭着的小指，提醒道：「祖树神殿落败的概率很小。」 安澜侧首看了西瑟斯一眼，余光也看到旁边的苏迪娜族长同意地点了点头。 他随即下定决心，望向广场中央的瓦利，提高声音回应道：「如果你们能够在明天的比试中赢过祖树神殿，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见识一下森林女神赐予我的恩典，也让你们黄金蕊部族知道，神眷者的威严是不容挑衅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瓦利背后另有阴谋，他也不能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候露怯。 「那么就一言为定了！」 成功达成了预期的目的，瓦利跟佩拉吉大主祭约定好明天比试的时间地点，便不再纠缠奎恩，带着神官弗特的棺材和一众黄金蕊部族的精灵离开了。 接下来，便只等明天的神官比试如期进行了。 然而，在此之前，安澜还有一件事要做——他要试探奎恩是否与酒馆客人中毒的事有所关联。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察觉到安澜的接近，看样子就知道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奎恩冷哼了一声，「罢了，反正我们祖树神殿是一定不会输的，就不必劳烦神眷者你之后上场了。」 说完，奎恩扭头便打算离开。 安澜上前一步喊住对方：「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大概也是没想到与自己势同水火的神眷者会主动跑来问事情，奎恩狐疑地看向安澜，「问我？」 安澜点点头，随后发问：「你知不知道……酒馆客人中毒的事情？」 第104页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来仪式广场之前，才替酒馆里的客人解完毒，也查清楚了导致他们中毒的真正原因。」 大庭广众之下，围观的精灵群众还未完全散去，佩拉吉大主祭也在不远处等候着奎恩，他肯定不能直接质问对方，只能藉助对方听到这件事的反应进行判断，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按理说，以奎恩喜怒形于色的个性，如果他是投毒者，听到安澜说已经基本解决了此次的危机，就算不直接动怒发火，肯定也会流露出一丝得知阴谋溃败的懊恼情绪。 然而，安澜屏息凝神留意着奎恩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却完全没有捕捉到他期望看到的情绪变化。 像是此时此刻才知道神眷者的玉红酒生意出了问题，奎恩挑了挑眉，「中毒？你是说酒馆的客人喝了你酿造的酒之后中毒了？」 看到安澜点头认可了自己的猜测，奎恩露出带着几分恶意的微笑，「我不关心你的酒水生意如何，不过还是要奉劝神眷者你一句，自己做不到的事，还是不要勉强去做了，否则最后只会落得个伤人伤己的下场。当然，我是指酿酒这件事，你可不要想太多了。」 见奎恩的反应不像作假，而印象中对方也并不习惯伪装自我，安澜只得暂时放下对奎恩的怀疑。 …… 这天晚上，安澜来到了水田附近新开闢的田地里。 解锁二星植物之后，他将购买来的植物种子按照功能进行划分，分别种在了不同的田地区域里。 而此刻眼前的这一片田地，周围圈起了一道篱笆，是安澜专门种植着各种疗愈药草的药园，其中就包括了此前帮助他化解酒馆危机的通天草，还有能够修復艾维受损精神力的固魂枝。 成熟以后的固魂枝通体晶莹剔透，光华流转，茎叶都仿佛是冰雪雕琢而成，在夜色笼罩的药园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异的场景，安澜还是不禁在内心感嘆了一声，真不愧是来自仙侠世界的仙草。 他采起一株固魂枝，来到主屋熬煮起药汤来。 煮到刚刚好的时候，身后的木门被敲响，艾维的声音传来：「神眷者，你在做什么？」 安澜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回应道：「我在煮给你准备的药汤。」 在等待解锁二星植物的过程中，艾维精神力缺损带来的症状不可避免地恶化了——他开始频繁地忘记事情，严重时甚至会忘记自己叫什么，直到服用了固魂枝之后，他的记忆力才随着精神力的修復逐渐好转。 安澜将药汤盛到碗里，递给艾维，「已经煮好了，你先把今晚的剂量喝了，剩下的留到明天早上热着喝。早点恢復精神，这样加农，还有大家，也不用再为你担心了。」 「谢谢，先放着晾凉些我再喝。」艾维接过汤碗，却没有马上喝下，而是将汤碗放到了一旁的餐桌上，随后问道：「今天，你已经确认过奎恩不是导致酒馆客人中毒的真兇了？」 安澜点点头，「我看奎恩听到我说的话之后，做出的反应不像是假的，他应该不是投毒者。」 艾维神色微微一变，「可是，这样的话，嫌疑不就落到了……」 知道对方意有所指，心里已经做好决定的安澜出声打断道：「大家今后提高警惕，做好防范就行。」 「抱歉，是我说错话了。那我们聊点别的……」艾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又问道：「话说，你有对接下来的比试做什么准备吗？」 想起今天仪式广场上发生的事，安澜摇摇头，「西瑟斯、苏迪娜族长甚至奎恩都说，祖树神殿对这次的比试胜券在握，我想，应该轮不到我上场去应对黄金蕊部族的神官吧？」 「可是有时候，越是不想它发生的事，越是有可能发生，不是吗？」艾维说着，提起了苏迪娜族长，「而且据我了解，苏迪娜做任何事都会留一手，这次面对祖树神殿和黄金蕊部族的冲突，她却表现得像是什么应对的举措都没有准备一样，这很不像我印象中的她。」 说完，他又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毕竟谁也想不到黄金蕊部族会突然朝祖树神殿发难，她一时措手不及也很正常，你不要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安澜还是忍不住因为艾维的话陷入了沉思。 今天白天的时候，因为不想破坏与苏迪娜族长之间的信任，他没有直接质询对方为什么要隐瞒月落湖战役中神殿幕后的遭遇。归根究底，就跟他此前同奎恩说的一样，这件事影响不了他与苏迪娜族长之间的结盟，他之所以会选择对抗神殿，不过是想要帮助西瑟斯和其他伙伴洗脱罪名而已，跟神殿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毫无关系。 只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此时此刻他难免还是会去想，苏迪娜族长是否在背后隐瞒了他更多的信息？ 就在安澜思考的时候，一旁的艾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餐桌上的汤碗也已经见底。 没过多久，头脑迟钝的艾维再度找上门来，终于将神思飘荡的安澜拉回到现实，「神眷者，不好意思，我忘了今晚有没有喝过药了……」 安澜耐心地摇摇头，「没事，你刚刚喝过了。」 看着离去的艾维，安澜心想，他想得再多也没用，且看明天黄金蕊部族与祖树神殿的比试结果如何吧。 -------------------- 第105页 第58章 神术比试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 祖树神殿与黄金蕊部族灵枝神殿的比试在仪式广场正式召开。 知道比试的过程中一定会有大量群众前来围观，卫兵们在划定好的比试区域外圈起了围栏，只有少部分得到祖树神殿或苏迪娜族长允许的观众可以进入场内，在卫兵们的保护下近距离观看这次比试， 其中就包括了神眷者安澜和他的一众伙伴， 以及太阳树部族族长托兰与玛丽安。 见到玛丽安也来到了神官比试的现场， 安澜问道：「今天怎么不做生意了？」 「昨天客人中毒的风波才停息，今天休业一天调整一下心态。」玛丽安笑着挑眉道：「而且，谁说我来看比试就不能卖酒了？」 玛丽安说完，伸手指向比试场外。 安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看到这几天被玛丽安拉去当临时工的米德尔正站在一辆小推车旁边叫卖着玉红甜酒， 矮人马蒂斯也在小推车附近， 履行自己代言人职责的同时， 不时舀起一杯酒浅尝。 来观看神官比试的精灵有不少来自其余四个部族， 他们大多听说过玉红酒， 但还没有机会去酒馆品尝， 此时便都被玉红酒散发出的美妙酒香吸引了过去，在小推车前排起了长队。 看样子， 玉红酒畅销其余四大部族， 只剩下时间问题了。 安澜回过头， 见托兰与玛丽安两兄妹之间气氛融洽， 放心地问道：「看来你们已经把心里话都说开了？」 「没办法，谁叫哥哥的口才从小就比我好。既然有能够更快赚钱的捷径，那我为什么要拒绝呢？」玛丽安哈哈一笑， 显然是已经对往事彻底释怀了， 「等到五族会议结束， 你也酿造好了下一批的玉红酒， 我会在月落湖里找一个靠得过的精灵管理这里的酒馆，然后带着玉红酒前往太阳树部族和其余三个部族的领地，亲自进行推销。我一定会达成曾经对你许下的诺言——靠着玉红酒在五大部族中大赚一笔！」 说完，玛丽安又正色道：「玉红酒的生意能够大获成功，大多靠得是神眷者你的能力，我当时情绪上头，自作主张拒绝合作，根本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还是哥哥事后提醒我才反应过来，真的很抱歉。」 能够理解当时玛丽安的心情，安澜摆摆手，道了一声没事，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结束跟玛丽安的闲聊之后，他便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比试场上。 要说三局两胜的比试，就不得不提地球上的一则寓言故事「田忌赛马」，看着不远处摩拳擦掌的神官们，安澜不禁开始思考，不管是西瑟斯、苏迪娜族长还是奎恩，都说祖树神殿对这场比试十拿九稳，可黄金蕊部族既然敢主动挑事，自然也不可能是毫无准备。 人尽皆知灵枝神殿的神术水平不如祖树神殿，难道黄金蕊部族是要如「田忌赛马」一般，用以长攻短的方式取巧夺胜？ 而祖树神殿面对明显有备而来的瓦利，又会用什么方式进行应对？ 安澜神游太虚不过一会儿，比试就正式开始了。 在佩拉吉大主祭和黄金蕊部族族长瓦利的分别带领下，六位神官在比试场地两侧相对而立，祖树神殿一方派出的神官中，安澜再熟悉不过的奎恩赫然在列。 此前瓦利挑衅祖树神殿用到的理由是，奎恩身为祖树神殿的正式神官，居然在带着一队卫兵保护的情况下，都无法击败黄金蕊部族带来的魔兽箭刺豪猪，这无疑是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所以，无论如何，这次的比试奎恩都必须上场，用胜利洗去他此前的失败带给祖树神殿的耻辱，这样他才能继续以大主祭继承者的身份留在祖树神殿。 而奎恩也理所应当地被佩拉吉安排在第一个出场迎战。 看着神情紧绷的奎恩走进比试场地，安澜很快就想明白了祖树神殿的策略。 祖树神殿指派的另外两位神官都是资歷深厚、神术水平也十分高超的高等神官，在祖树神殿中的地位基本上仅次于佩拉吉大主祭。 这么安排，即使奎恩在第一场比试中落败，还有两位高等神官能够为祖树神殿兜底。 佩拉吉大主祭将唯一一次可以失败的机会留给了奎恩，只为让他能够挽回昨天在仪式广场上失去的声誉，可谓用心良苦。 而奎恩怎么可能不明白佩拉吉的用意，正因如此，他才更要赢下这第一场比试，不辜负佩拉吉大主祭的期望。 在佩拉吉用沙哑的嗓音宣布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之后，奎恩迅速挥动手中的权杖，开始吟唱起咒语。 只是这次，他唿唤的并非精灵们最崇敬的森林女神。 「以太阳神之名，圣光啊，降临吧，驱除一切邪祟！」 柔和的金色光芒在奎恩权杖的顶部缓缓绽放，恰好阻挡住了一道自对面黄金蕊神官手中涌来的暗影。 不管是祖树神殿还是灵枝神殿，虔心信仰的都是精灵族的庇护神——森林、自然与生命的女神瓦尔汀，修习的自然也都是疗愈生灵或者操纵植物的神术。同时，森林之母瓦尔汀是六位主神中最为慈爱与包容的一位，她并不牴触供奉自己的神官信仰其他神祇，所以精灵神官们也大多会根据自身的个性修习一些传承自其他五位主神的神术，这次祖树神殿指派的两位高等神官就分别精通暗月神术与风暴神术，此前施加在艾维身上的「禁闭术」就是由其中一位施展的。 第106页 暗月神术之中的「沉默术」，能够大幅削弱包括神官与法师在内所有施法者的战力，一旦被沉默术控制，丧失了吟唱咒语的能力，所有施法者都只能依靠手诀施展远低于自身正常水平的魔法或神术。 奎恩早就预料到了灵枝神殿的神官会用沉默术率先突袭，所幸，他信仰的第二神祇是太阳、火焰与光明的神祇伊格尼斯，这位主神的神术特点之一便是能够唤来净化驱散各种控制效果的圣光。 在净化圣光的笼罩下，奎恩不必再担心会受到对面黄金蕊神官的黑暗神术影响，于是又接连施展神术召唤了保护自身的树墙与攻防一体的藤蔓。 见沉默术被奎恩及时化解，黄金蕊神官慌乱了片刻，随后也学着奎恩，依样画葫芦一般用神术召唤出了树墙和藤蔓。 这之后，两方便如同回合制游戏一般，开始互相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这边的树墙破了马上补上，那边的藤蔓断了赶紧续上。 看到这里，还以为能够通过这场比试见识到更多大场面的安澜有些失望。 不过想想也知道，神官们的神术再强，也大多是疗愈、控制、保护等等的辅助类效果，少有能够造成大范围杀伤的神术，论在战斗中制造的视觉效果肯定远不如法师们施展的各种奇特魔法。 只是，第一场比试进行到现在，安澜已经能够大概断定，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谁了。 光看召唤出来的各种植物的强度便知道，对面黄金蕊部族的神官，论神术水平远不如奎恩，如果一开始的沉默术能够偷袭成功，他或许还有赢过奎恩的可能性，然而在阴谋被识破的当下，他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一旁的西瑟斯也少见地出声点评道：「偷袭失败，正面对决，奎恩赢定了。」 见半精灵跟自己想到一块了，安澜点了点头。 比试场上，如安澜和西瑟斯预期的一样，奎恩的优势逐渐压过了黄金蕊部族的神官。 就在对面的神官疲于应对露出破绽的瞬间，奎恩及时抓住时机，吟唱起自己所能施展的杀伤力最强的神术。 「以太阳神之名，炽焰啊，喷涌向我的敌人！」 炽热的火光自奎恩举起的权杖顶部闪现，化作一道灼目的射线，勐然沖向暴露在树墙缺口之后的敌方神官。 在火焰将自身吞没之前，脸色惨白的黄金蕊神官纵身一跃，跳出了比试场地圈定的范围，避开神术伤害的同时，也等同于在这场比试中将胜利的果实拱手让给了奎恩。 场外的佩拉吉大主祭随即缓缓站起身，宣布第一场比试祖树神殿一方获胜。 奎恩赢了，在情理之中，却又在安澜的预料之外。 五大部族的所有精灵都知道，祖树神殿的神术水平高于灵枝神殿，奎恩作为佩拉吉大主祭青睐的继承者，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赢过黄金蕊部族派出的一个只会偷袭的不知名神官，自然在情理之中。 只是，安澜本以为黄金蕊部族打算用以长攻短的方式赢过祖树神殿，可第一场比试中，黄金蕊部族派出的神官实力低下，奎恩没怎么费力就取胜了，这在他的预料之外。 这之后的两场比试，黄金蕊部族若想赢过祖树神殿，便要连续打败两位神术水平在奎恩之上的高等神官，这真的有可能吗？ 安澜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瓦利，对方的神色只是稍显凝重，看不出来是否在为后续两场比试的结果担忧。 难道说，其实是他想多了，黄金蕊部族根本没有做任何准备，单纯就是觉得佩拉吉大主祭寿数将尽，有机可乘，所以趁着参加五族会议的机会前来挑衅？ 就在安澜沉思的片刻里，第二场比试很快又开始了。 这次的比试比上一场要更精彩些，第二位代表祖树神殿上场的神官除了自然神术之外还精通暗月神术，在他的神术影响下，整个仪式广场的上空都笼罩着一片浓重的暗影帷幕，暗藏杀机的月华之光不时垂落，伴随着诸如「沉默」、「虚弱」、「盲目」等诅咒类的神术击向对面的黄金蕊神官。 而黄金蕊部族这回派出的神官也明显要比上一场的强，召唤树墙阻挡冰冷月光的同时，还有余力在周身操纵细密的闪电，驱散带有咒力的暗影。 包括安澜在内，比试场内外的所有群众都凝神关注着赛况，等待其中一方显现疲态。 很快，祖树神殿高等神官靠着更胜一筹的神术水平一点一点积累起了优势，逐渐将黄金蕊部族的神官压制到了比试场地的边缘，破绽也随之显现。 就在千钧一髮之际，正吟唱着咒语打算乘胜追击的祖树神殿神官突然脸色一白，勐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 第59章 大爆冷门 惊变突生， 场内外的所有围观群众还没有反应过来，祖树神殿的高等神官已然满脸鲜血地倒在了地上。 而对面的黄金蕊部族神官却没有因此停手，喘息片刻之后随即吟唱起神术咒语，双手之间涌现耀眼的雷光， 射向倒下的高等神官。 眼见雷电就快击中祖树神殿的神官， 将其化作焦炭， 比试场外的佩拉吉大主祭呵斥一声，手中权杖重重地敲击在地面上，他甚至没有吟咒，一道坚实的木墙瞬间在对决的两位神官之间竖起，将饱含杀机的雷电阻挡在外。 佩拉吉大主祭都已经出手阻拦， 黄金蕊部族的神官自然不敢再动手施展神术， 只得先后退一步， 看向了场外的瓦利族长。 第107页 「佩拉吉大主祭， 您怎么能够插手比试？」瓦利毫不在意高等神官的死活， 只关心比试的结果， 「您这么做，我可就当第二场比试是我们黄金蕊部族赢了啊？」 佩拉吉并未理睬瓦利， 而是侧首示意身旁精通疗愈神术、专门管理医疗事务的神官上前查看情况。 医疗神官走到倒下的高等神官身旁半蹲下， 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他死了……」 闻言， 围观的群众一片譁然，就连安澜也略感惊讶。 谁能想到，第二场比试尚未决出结果， 比试的其中一方就突然暴毙。 场地中央， 仔细检查过尸体之后， 医疗神官像是初步得出了结论， 起身走到佩拉吉身边耳语了几句。 听完医疗神官的话，佩拉吉的脸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安澜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沉重了几分。 见佩拉吉大主祭不愿意第一时间宣布高等神官的死因，瓦利上前一步大声发问：「不知道医疗神官检查后得出的结论是什么，怎么藏着掖着不让大家知道？我带来的灵枝神殿神官中，也有精通医理的，不如让她也来瞧一眼？」 说着，他便打算领着身边的女性神官到高等神官的尸体边进行检查。 「不必了。」佩拉吉摇摇头，出声阻止了瓦利的举动，随即示意身旁的医疗神官宣布结果。 得到允许的医疗神官开口答覆道：「死因是……体内的魔力暴动。这位神官服用了某种会短暂提升魔力水平的药物，但是没能控制好药量。」 听到医疗神官所说的结论，场外的围观群众再度骚动起来。 西瑟斯曾向安澜介绍过，有别于完全依靠魔力施法的魔法师，神官们施展的神术主要依赖自身的信仰，生命力是主要的能量来源，但是也需要少量的魔力作为施法的基础。信仰之力只看内心是否足够虔诚，与生命力挂钩的寿命则是天生註定，一位神官，要想在短期内增强自身的战力，自然只能想办法提升自己的魔力水平。 医疗神官的结论，等同于是在说，这位高等神官为了能够赢下这第二场比试，提前作弊服用药物，结果没能把控好服用的剂量，在比试过程中就引发了魔力暴动，最终自食恶果。 可是，事实真的这么简单么？ 安澜快速思考着，将视线扫过场地旁祖树神殿的一众神官们。 只看祖树神殿一方的反应，他们应该不知道这位高等神官服用药物的事情，且不论自诩高人一等的佩拉吉大主祭是否会选择作弊，如果是他安排高等神官服用药物，应该不会出现服用过量导致魔力暴动这样低级的错误，他也肯定会做好掩盖作弊痕迹的准备，不会让医疗神官像现在一样直接公开结论，引发围观群众的怀疑。 安澜的身后，一些脑筋转得快的精灵也想到了这一层面，开始觉得服用药物作弊应该是高等神官私自的举动，与祖树神殿及佩拉吉大主祭无关。 只是，不论如何，这第二场比试终究还是要得出一个结果。 瓦利很快就出声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道这第二场比试……」 「自然是算黄金蕊部族一方获胜。」 众目睽睽之下，代表祖树神殿一方的高等神官为取胜而作弊，不管这背后是否有神殿指示，佩拉吉都只能将第二比试的胜果让给对方。 一旁，取下第一场胜利的奎恩对最后的结果仍抱有十分的信心，他冷哼了一声，「最后谁会赢还不一定，第三场比试，我们祖树神殿的神官一定不会输。」 看着祖树神殿将高等神官的尸体收殓带走，安澜不知为何联想起了昨天发生在酒馆的中毒事件。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发生在眼前的这桩命案，与昨天的中毒事件隐隐有什么关联。 安澜再度将视线扫向场地旁黄金蕊部族的一众精灵，其中，瓦利正一脸得意地与周围的下属讨论着什么。 如果说高等神官暴毙是由黄金蕊部族谋划导致的，背后的真相很有可能是，黄金蕊部族派遣自己的暗棋，让那位高等神官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情况下，过量服用了某种会短暂提升魔力水平的药物，进而致使其在比试场上魔力暴动而死，祖树神殿在指使神官作弊的嫌疑之下，便不得不宣告第二场比试落败。 让奎恩服药暴毙或许更能起到羞辱祖树神殿的作用，只是，陷害的手段也不能在同一个场合反覆多用，否则只会引起围观群众的怀疑，而在昨天早上的暗杀事件之后，佩拉吉一定加派人手加强了对奎恩的看护，所以黄金蕊部族只能在剩下两个神官中选择一个倒霉蛋。 这样诡诈的行事手段，让安澜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既视感。 他忍不住去想，难道之前是他误会了祖树神殿，向酒馆投毒的其实是黄金蕊部族的间谍？这么做是为了破坏他的酒水生意，好让他之后心甘情愿地迁居黄金蕊部族的领地？ 安澜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在清理完场地之后，第三场比试很快就开始了。 而这次黄金蕊部族指派上场的第三位神官，居然是他昨天早上见过的那位女性神官。 当时，目睹领队的神官弗特被怒火中烧的奎恩一剑杀死，女性神官施展了拙劣的疗愈神术，企图挽救弗特的生命，却还是失败了，最后只能无力地出声斥责私自处刑的奎恩。 那之后，安澜再见到这位女性神官便是在昨天的仪式广场上，对方跟随在族长瓦利的身后，一副毫不起眼的模样。 第108页 不过，刚刚瓦利提到他的队伍中有精通医理的神官时，指的似乎就是这位女性神官？ 比试场上，女性神官谦逊地朝着祖树神殿的高等神官行了一礼，「吾名克利希纳，还请高等神官您赐教了。」 然而，话音刚落，她便迈开步伐，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奔向对面的神官。 奔跑的同时，她的嘴唇还在不断上下翕动着，不带半点喘气地吟诵着神术咒语。 「以大地女神之名，野兽之灵啊，请附身于我吧！」 反应过来的高等神官才念完咒语召唤出一道树墙，克利希纳却已经来到了树墙之前，随着野兽的咆哮声在虚空中响起，她身上的肌肉勐地膨胀了几分，将宽松的神官服饰都撑得爆满鼓起。 下一刻，克利希纳握拳挥向树墙，那堵高大厚实的墙体，在她的拳头之下，就好像是纸煳的一样，砰地一声碎裂开来。 以她击中的位置为中心，树墙之上瞬间洞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祖树神殿的高等神官久经沙场，并未因此感到惊慌，他快速吟诵咒语，召来涌动的电光，企图以攻为守，将即将迫近的克利希纳击退。 然而，能够将普通生物化作焦炭的雷电，落在克利希纳的身上，却连她那层薄薄的衣物都未能击破，难以想像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神术究竟达到了何种强度。 没有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克利希纳脚下一蹬，犹如一颗流星般弹射而出，沖入树墙之后，瞬间将来不及防备的高等神官一拳击飞。 落在地面上的高等神官甚至没能在骨骼碎裂的痛苦中多哀嚎几声，便在医疗神官赶来之前陷入了昏迷。 在一片惊诧的寂静中，佩拉吉沙哑着嗓音，宣布第三场比试由黄金蕊部族派出的神官获胜。 看到这一幕，来不及惊嘆克里希纳获胜的速度之快，安澜却是立即联想起了另一件事。 看来，昨天早上向那头箭刺豪猪施加强化与狂暴神术的并非死去的领队神官弗特，真正操纵魔兽刺杀奎恩的，其实是这个名叫克利希纳的女性神官。 或许当时她表现出的惊慌失措与气急败坏，都不过是表演给奎恩看的，为的就是推动一切朝着此刻的结果发展。 克利希纳作为黄金蕊部族暗藏的杀手锏，轻松赢得了第三场比试，加上第二场比试祖树神殿因神官作弊而主动认输，即使佩拉吉大主祭沉默着没有出声宣布最后的结果，在场看完全程的群众也都知道了，是黄金蕊部族大爆冷门地取得了这次神术比试的胜利。 安澜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祖树神殿一方的神官们，只见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他们每个精灵的头上，奎恩更是低垂着头，露出的小半张脸几乎毫无血色。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黄金蕊部族是靠着阴谋诡计才能赢过祖树神殿，但是名义上，他们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他们从前一直瞧不起的灵枝神殿，从此以后，他们便要如约定好的一样，不能再骄傲地自称为伟大领袖塞莉恩的继承者。 安澜心想，能够挫一挫祖树神殿的锐气，自然是好事。 只是，这也意味着…… 「神眷者，既然黄金蕊部族已经在这次的比试中赢过了祖树神殿，你是否能够如约，接受来自我们灵枝神殿神官的挑战呢？」 瓦利才说完，在他身后的克利希纳便上前一步，朝着安澜行了一礼，眼神中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显然，接下来黄金蕊部族要派出的还是轻易赢过了祖树神殿高等神官的克利希纳。 倍感压力的安澜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 第60章 遗物指环 「瓦利族长接下来要指派的神官应该还是这位克利希纳吧？」不等安澜想好要如何回应， 一旁的苏迪娜族长先一步发声道：「克利希纳才结束与祖树神殿高等神官的比试，就要马不停蹄地进行下一场比试，是否太不公正了——我是指，这种情况下， 即使神眷者赢了， 也是胜之不武。我想神眷者应该也不愿意这么草率地进行比试吧？」 说完， 苏迪娜将暗示的目光投向安澜。 安澜很快反应过来，顺着苏迪娜的意思往下说：「对，苏迪娜族长说得没错，即使要与我比试，至少也应该延后一天， 让这位克利希纳可以好好休息备战。」 他又转过身， 朝着身后围观的群众大声问道：「大家说， 对不对？」 虽然在上一局比试中， 克利希纳在短短一息间便取得了胜利， 几乎没有耗费多少力气， 但是连着参加两场比试终究还是有违公平公正的基本原则。 明面上，苏迪娜和安澜是谦虚大度， 为黄金蕊部族一方着想， 实际上则是期望腾出足够的准备时间， 让安澜他们想出应对克利希纳的万全之策。 二者并没有遮掩自己的意图， 瓦利自然很容易就看出了他们的缓兵之计，只是安澜朝着周围的群众发问之后，很快便有不少精灵应声附和， 认为应该将克利希纳与神眷者的比试安排在明天， 这样才足够公平公正。 或许是对克利希纳的实力足够自信， 瓦利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将比试延后的安排。 待满脸喜色的黄金蕊部族精灵和愁云惨澹的祖树神殿神官们都接连离开， 围观群众也逐渐散去，在跟担忧的玛丽安和马蒂斯道别之后，安澜一众也紧随着明显另有安排的苏迪娜族长离开了。 第109页 回到族长巨树，苏迪娜神情凝重地看向安澜，「有样东西，我必须要在西瑟斯的见证下交给你。」 安澜的视线不自觉地转向了身旁的西瑟斯，半精灵闻言也是有些惊讶，「我？」 苏迪娜并未解释，只是点头表示：「你们跟上来就知道了。」 将其余精灵留在原地，安澜和西瑟斯跟随着苏迪娜进入了她的住所。 苏迪娜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没多久之后就带着一个有些陈旧的木匣子回到了安澜的面前，「这是西瑟斯母亲塔拉的遗物，是她生前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安澜微微一怔，西瑟斯母亲的遗物，为什么要交给他？ 他侧首瞄向西瑟斯，见对方也是对这所谓的遗物毫不知情的模样。 苏迪娜打开匣子，露出安置在其中的一枚看着平平无奇的黄铜指环。 她伸手细细抚摸过指环上的每一寸纹理，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怀念，「按道理，我应该在西瑟斯成年之后就将这枚指环送还给他，但是……一方面是因为西瑟斯在成年的当天就受到了神殿的迫害，离开了月落湖，匆忙间我来不及将遗物交给他。另一方面，我也确实怀着私心，想要留下这枚指环，追忆已经逝去的塔拉。」 看着木匣子中的指环，身为法师的西瑟斯很快就感应到了其中流动着魔力的特殊构造，「这是一枚空间指环？」 苏迪娜点点头，「据塔拉所说，这是她委託自己的一位友人锻造的特制空间指环。因为久居人族的城镇之中，十分怀念森林中植物环绕的氛围，她特意让那位工匠为这枚指环添加了维繫植物生命力的功能，只为了能够随身带上她心爱的盆栽。所有置入这枚指环空间中的植物，都不会失去活性，而是始终保持在置入一瞬间的状态。」 「真是特别。」见到如此新奇的魔法道具，见多识广的西瑟斯也难得地赞嘆了一句。 见身旁的安澜面露不解，他随即解释起来。 空间道具，是只有矮人一族的顶尖工匠才能锻造出来的顶级魔法道具，因为空间压缩技术涉及时空科魔法，往往还要求锻造空间道具的矮人拥有高位水平的魔力，或是有精通时空科魔法的超位大法师在旁辅佐，再加上锻造空间道具的材料十分稀有，流通在市场上的空间道具经常一面世就被高价买下，是普通人难以得见的珍宝。 然而，即使锻造条件如此苛刻，一般的空间道具，也只能置入「死物」，无法置入「活物」，因为魔法道具产生的压缩空间会自行排斥能够活动的生物，而置入其中的植物则是会迅速流逝生命力，假如把一颗果实放入压缩空间，即使不过短短一秒就再放出来，这颗果实也会跟下锅煮过一样，彻底丧失萌发生长的能力。 「自从我知道你的能力与植物有关之后，就一直想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在西瑟斯的见证下将这枚指环交给你。我原本以为，那会是你竞选大主祭的前一天，我也能多陪伴这枚指环一些时日……」苏迪娜轻嘆了一声，「万万没想到，这一天却是提前到来了。」 说完，她看向西瑟斯，像是在用目光质询半精灵是否有异议。 而西瑟斯自然不会表示反对。 苏迪娜随即取出指环，戴在了安澜的手上。 带上空间指环的安澜抬起手，略感新奇地看着手指上那一圈正传来冰凉触感的魔法金属。 这枚空间指环带给他的感受，跟当初与西瑟斯建立灵誓契约时很像，他感觉自己像是多出了一个视角，能够通过这枚指环感知到一个独立空间的存在。 无师自通的安澜走到苏迪娜的办公桌边，对着桌上的羽毛笔轻轻一碰，那支笔随即被他收入到了空间指环中，再一挥手，羽毛笔便按照他的心意出现在了桌面上。 看着安澜很快就上手学会了空间指环的使用方法，苏迪娜感嘆道：「这是西瑟斯母亲的遗物，如今，我将它转交给西瑟斯正在守护的同伴，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她又说道：「关于这场比试，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之后就要靠西瑟斯和你自己想办法了。谁能想到，祖树神殿居然真的输给了瓦利他们……」 知道苏迪娜交给他的这枚空间指环一定能派上大用场，安澜带着信心回应道：「西瑟斯是实力不输克利希纳的魔法师，我有自己种下的那些植物，我们一定能想出应对办法的。」 在与苏迪娜族长告别之后，安澜带着一众精灵回到了西瑟斯的木屋。 匆匆吃过午餐，他便拉着对神术了解最多的西瑟斯来到了田地边。 这次安澜来的是专门种植攻击性植物的区域，其中就包括了曾经帮助他摆脱偷猎者围攻的喷射豌豆荚、刺牙捲心菜和霜冻蘑菇，还有异次元园艺商铺抽奖活动赠送的一株盆栽炸弹柠檬树。 篱笆围起的一方田地里，长着各式奇形怪状的特殊植物，有的在外形上跟普通的果蔬相差无几，实际上是善于伪装的肉食者，有的一看外表就不好惹，有着媲美兇勐野兽的獠牙利齿，或是能够产生让普通生物苦不堪言的毒素，与隔壁仙气缭绕的药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多亏安澜和身边的一众精灵都有对植物亲和的天赋技能，才能不被肉食植物袭击，自由往来这片田地之间。 「只要那个克利希纳还在唿吸，就避不开霜冻蘑菇的致幻孢子，还在睁眼，就躲不过炸弹柠檬的酸性烟雾。」站在田地中，安澜细数应该能在明天的比试中用上的几种植物，「就算她把眼睛鼻子嘴巴都闭上了，耳朵总不能堵起来，那我就拿出风茄！」 第110页 说完，他伸手抚摸过身旁的一株长着椭圆形叶片的植物。 「风茄，来自编号3560的魔法位面，别名毒参茄，顾名思义，是一种全身每个部位都含有毒素的魔法植物。」 「风茄有着形似人体的膨胀根部，跟人参相近，却是身**素。风茄的毒素在不过量的情况下并不致命，能够起到一定程度上的麻醉、镇静、催眠或是致幻的功效。通常来说，服用下风茄毒素的生物，先是会陷入一段时间忘我的迷幻状态，随后便会意志低迷、思维迟钝，进而达到致眠镇静的作用。因此，该位面的药剂师也经常会使用风茄作为原料制作止痛药或是迷幻剂。」 「除了体内蕴**素之外，风茄在被拔出地面的状态下，会持续发出犹如婴儿啼哭般的刺耳尖叫声。在该位面的古老传说中，听到风茄尖叫声的人类会受到诅咒，陷入精神癫狂的状态或是当场丧命。所以，当地人会使用食物诱导的方式，驱使飢饿的犬类通过套在身上的绳子拔出风茄，待犬类在风茄的尖啸声中发狂死去，当地人再上前收集逐渐停止尖叫的风茄。」 「然而实际上，风茄尖啸只是会发出强烈刺耳的声波，导致一定程度的耳聋、耳鸣与听觉损伤，忍耐力较低的生物或许会因此受到精神伤害而死去，但根据本店专家的研究，风茄尖啸的效果确实并未达到诅咒死亡这一层次。」 然而，听完安澜想出的策略，西瑟斯却是摇了摇头，「即使你靠着这些植物控制住了她，也没法突破她身上的加护，这样做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闻言，安澜微微皱起眉头。 对啊，在大地神术的保护下，克利希纳不仅有着超强的攻击力，防御力也是硬得跟龟壳一样，高等神官召唤出的雷电连她的衣角都没法击破。他即使靠着这几种植物出其不意，让对方丧失了战斗力，却也没办法真正制服对方。等到植物的效力结束，克利希纳便又能生龙活虎地进行反击了。 难不成，他要靠着刺牙捲心菜或者食人噬草这类肉食植物，与克利希纳正面对抗？ -------------------- 本章植物原型是哈利波特的曼德拉草，现实生活中也存在这种植物，曼德拉草就是风茄英文名的音译＿（：3」∠）＿ 第61章 惑魔花 安澜跟西瑟斯商谈了一阵子， 又针对各种策略进行了模拟演练，可始终没找到能够完美应对克利希纳的方法。 知道就这么空想下去迟早会钻牛角尖，安澜便提议先休息一小会儿，与西瑟斯暂时分开后， 回到主屋前拿了个小板凳坐下。 见安澜从田地回来了， 加农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们想好要怎么应对那个神官了吗？」 「还能怎么办，我只能靠种在田地里的那些植物，只是，西瑟斯否决了我想出来的好几个策略。」才放空大脑没多久的安澜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无奈：「那个克利希纳的防御神术实在是太难以攻破了， 即使是带上跟中位魔法一个水平的食人噬草， 我也不一定能够在比试场上顺利击败她。」 说完， 视线掠过加农身上鼓起的肌肉， 又回想起早上克利希纳一拳击飞高等神官的表现， 安澜出声问道：「不过，西瑟斯的想法都是从施法者的角度出发， 而我看克利希纳的战斗方式其实更接近近身搏斗， 你以前是苏迪娜族长身边的亲卫队长， 说不定能想到我们没能发掘的突破点？」 「我就是一介武夫， 能想到什么好策略。」加农摆了摆手，随后提起了自己此行来找安澜的目的：「我来找你，是想聊聊今天早上的比试。今天第二场比试的时候， 你不觉得祖树神殿的高等神官死得很蹊跷吗？」 安澜挠挠头， 说出了自己早上的想法：「那不很明显是黄金蕊部族在诬陷祖树神殿？仔细想想也知道， 佩拉吉大主祭和他门下的那些神官， 包括奎恩在内，一个个都心高气傲趾高气扬的，估计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们也不会担心祖树神殿会输，又怎么会在神术比试中作弊。」 「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加农微微一笑，同意了安澜的看法，「祖树神殿虽然与你我敌对，但这一段时间以来，倒是确实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动作。我还听艾维说，你已经排除掉奎恩是酒馆投毒者的嫌疑了。」 闻言，安澜先是点点头，随后愣神了片刻。 当初，佩拉吉许下承诺，将针对西瑟斯、加农与艾维的审判仪式延迟到三个月后，并允许他们以戴罪之身自由往来月落湖，不管是安澜还是苏迪娜族长，都笃定佩拉吉和祖树神殿一定在暗中谋划着名什么，否则不会如此轻易地松口。 现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距离约定好的三月之期越来越近，新任大主祭的选拔试炼也将要在半个月后正式开启，然而，除了因为阿提斯的归属问题而与神官奎恩起过一次冲突，他基本上没有遇到任何来自祖树神殿的刁难。 酒馆危机看起来似乎也与黄金蕊部族关联更多…… 「其实，导致祖树神殿高等神官暴毙的，也不一定就是黄金蕊部族。」说着，加农将目光投向了远处月落湖的方向，「你想想看，只有祖树神殿输给了灵枝神殿，你才会与黄金蕊部族的神官公开比试，而如果你赢了，祖树神殿和黄金蕊部族便都成了输家，唯一得利的就只有……」 加农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安澜已然在内心将对方没说出口的半句话补全——祖树神殿和黄金蕊部族满盘皆输，唯一得利的便只有与他结盟的苏迪娜族长。 第111页 苏迪娜知道他不愿意掺和到与黄金蕊部族的冲突中，可如果他在比试中顺利击败了克利希纳，作为在黄金蕊部族的挑衅下挽救了整个翡翠羽部族声誉的英雄，他在月落湖中的名望很快就能再上一个台阶，参加之后的大主祭选拔也能更加顺理成章。 所以，当初苏迪娜族长才会那么轻易地点头支持他接受来自瓦利的挑战吗……？ 然而，怀疑的念头一闪即逝，感受着手上的空间指环，安澜最终还选择坚定自己最初的想法，他回应道：「不管如何，当务之急是想出应对克利希纳的策略，等这场比试结束再讨论别的吧。」 他并不是相信苏迪娜有多善良，所以不会做出毒害祖树神殿神官的事情，恰恰相反，他知道苏迪娜为了达成目的会不择手段，也完全有偷偷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 安澜只是想起了从苏迪娜手中接过指环时对方难以克制的眼神，他能够看出来，当时对方的眼中满是对塔拉遗物的不舍和对他将要上场比试的担忧，却没有参杂丝毫的算计。 不管有没有隐瞒什么，苏迪娜族长肯定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而且，如果苏迪娜手中真的有能够提高魔力水平的药物，以她对月落湖民众的重视程度，肯定在黑网偷猎者入侵的时候就给卫兵们用上了，怎么可能会藏着拿来当陷害人的毒药用呢？ 正想到这时，安澜却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勐地站起身来，「我好像，想到应对克利希纳的办法了！」 闻言，加农怔了怔，很快也起身问道：「什么办法？」 「还是你的话启发了我。」有些激动的安澜正打算解释，但想到自己此时的想法还只是个雏形，尚未完全落地，而时间宝贵，也不容许他跟加农浪费口舌了，就甩下一句：「来不及跟你说了，等明天在比试场上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便一熘烟地朝着田地附近的西瑟斯跑去，打算商议策略的可行性。 徒留没来得及拉住安澜的加农呆在原地。 就在刚才与加农闲聊的过程中，联想起那个导致祖树神殿高等神官魔力暴动而死的药物，安澜很快就想到，他其实也能学这一招，利用某种能够影响魔力的植物来针对克利希纳，虽然不能直接化解神官以生命力为代价释放的神术，却也能大大削弱其强度。 在此之前，安澜和西瑟斯想出来的策略，不管是用风茄这类植物进行控制，还是使用食人噬草等肉食植物进行攻坚，其本质都是与克利希纳的神术正面对抗，既然无法正面攻破对方的神术加护，那么只要想办法降低神术的强度，他自然能够靠着其余的植物制服对方。 其实，安澜此前採购的一二星植物中，也有小部分能够起到影响魔力的作用，只是他担心会一不小心误伤到天生具有魔力的精灵同伴们，便没有跟着其他的植物一起直接种下，以至于今天构思战斗策略的过程中，他局限在现有的几种植物中，没能想到以魔力为切入口。 在赶往田地的路途中，安澜让小恋以魔力为关键词检索植物，并快速归纳总结这些植物的特性。 很快，一个跟魔力相关的植物列表就出现了他的眼前。 简单扫了几眼，安澜便皱起了眉头。 这里面的大部分植物，确实都能满足他的需求，有的甚至能够如暗噬兽小黑一样，将自身周围每一寸空气里的魔力都榨干，形成魔力真空的环境，只是，效力越强的植物，生长周期也就越长，与克利希纳的比试迫在眉睫，他必须要找到能够在走路向日葵的加速作用下，半天时间就生长成熟的植物。 虽然安澜的要求已经苛刻到了一定的地步，但异次元园艺商铺不愧为包含了无数位面植物的全能商铺，他让小恋以生长周期进行排列之后，居然真的在列表的顶部找到了能够完美满足他需求的植物。 「惑魔花，来自编号为7028的魔法位面，一种基因突变后由释放魔力转变为吸引魔力的花卉类植物。」 「惑魔花基因突变前的本体，是一种能够吸收阳光转化为魔力的向阳花类，但在一次突发变异后，这一植物开始渴求于吞噬魔力，因此产生了攻击性，并能够按照自己的意识蛊惑身具魔力的生物。」 「表面上看起来无害的美丽事物，背后往往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在本店看来，这一句话用来惑魔花真是再适合不过了。惑魔花产生的花粉甚至无需被吸入，只要接触到身具魔力的生物，即可对其产生强力的致幻效果。受到惑魔花粉影响的生物，会迅速丧失对魔力的操控能力，并置身于充满诱惑力的幻象之中。并且，体内魔力储量越深厚的生物，越容易陷入到惑魔花粉的幻象中，对于没有魔力的普通人类而言，惑魔花就只是一束长得稍微漂亮些的路边小野花而已。」 「产生异变的惑魔花会成群扎堆生长，只需要阳光、泥土和少量的水分，在短短数十天后，它们便可形成极其恐怖的大片花田，专门引诱途径此处的魔法生物踏入陷阱。在这些受害者的眼中，他们看到的不是遍布骸骨的花田，而是最符合他们意向的美妙天堂。」 「为了更好地将捕获的猎物转化为养分，惑魔花的周围往往会伴生有诸如食人噬草、吸血藤一类的肉食植物。待魔法生物在惑魔花的引诱下深入花田，全身的感官都受到幻觉的蒙蔽，陷入无形的泥沼之中无力自拔，隐藏在暗处的肉食者便会探出血盆大口，将受害者的血肉分食殆尽。这些受害者通常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都不会意识到，他们正身处于惑魔花产生的幻觉天堂之中。」 第112页 神官体内的魔力水平通常来说不会很高，但仍会受到惑魔花一定程度的影响，而安澜作为体内没有一丝魔力的穿越者，则完全不用担心会陷入幻觉中。 只是，到时候比试场周围还有大片围观的精灵，而克利希纳见识过他使用炸弹柠檬，肯定也会刻意避开他抛掷的任何植物，他要怎样才能精准地让惑魔花的花粉影响到克利希纳呢？ -------------------- 本章植物原型是《魔女之旅》的花田，但是里面花田的效果相反，是只蛊惑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对魔女没有影响＿（：3」∠）＿ 第62章 以退为进 赶到西瑟斯身边之后， 安澜阐述了自己最新构思的策略。 「以魔力为突破口，确实可行。」西瑟斯略作思索，肯定了他的想法，随即又严谨地回復道：「只是， 没有成熟的植株进行测试， 我们也不能确定这种惑魔花是否能够达到你预期的效果。」 「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我们先把惑魔花种出来再说。」 安澜本来打算独自找个不会影响到精灵们的角落种植惑魔花，但是西瑟斯坚持要跟在他身边，并打算亲自给他测试惑魔花的效果，以防安澜把握不好这种全新植物的使用方法。 因为内心也有些好奇西瑟斯会在幻想中看到什么，安澜便同意让西瑟斯在旁陪同。 来到远离木屋的一片土地上， 安澜取出空间指环中的一盆走路向日葵、各种工具以及惑魔花的种子， 挖坑、播种、埋土、浇水， 栽种完毕后便耐心等待了起来。 走路向日葵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摇摆着花盘， 播撒下有着加速生长作用的花粉。 很快， 翠绿的嫩芽便破土而出，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身姿，才过去两个小时出头的时间， 这株有着恐怖生长力的植物已然在茎叶的顶部结出了小小一个的花骨朵。 花朵绽放的瞬间， 一阵微风吹来， 淡淡的清香随之袭向一旁等待中的安澜。 「西瑟斯， 惑魔花成熟了……」 反应过来的安澜转过身，打算提醒一旁的半精灵，便看到对方正一脸失神地凝望着那朵惑魔花， 仿佛那里有什么他极其在意的事物， 紧接着， 半精灵的嘴唇开始上下翕合， 似乎在唿唤着某个名字。 很显然，对方是接触到了随风而来的惑魔花粉。 眼见花朵才刚刚绽放，一旁的西瑟斯便陷入到了幻觉之中，惑魔花的效力有多强已经得到了印证，安澜急忙上前一步，将花朵摘下存入了空间指环中，以免半精灵在幻象的操纵下再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举动。 释放花粉的源头被切断，西瑟斯勐地喘了一口粗气，靠着自己的意志从残余的幻象中挣脱了出来。 「西瑟斯，你看到了什么？」回想起刚刚半精灵念起的那个陌生名字，安澜好奇地发问：「我好像听到你在念一个名字，什么……菲尔德？」 西瑟斯与安澜错开视线，像是尚未完全从幻觉中缓过神来，片刻后才回答道：「菲尔德……是从祖树神殿手中救下了我的那个魔法师。」 原来，西瑟斯最想见到的是他曾经的救命恩人啊。 安澜点点头，知道西瑟斯不喜欢回忆那段往事，便没有再追问这个话题。 「最开始陷入幻觉的时候，我隐隐能够察觉到，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但是却始终无法调动魔力去进行对抗。」亲身体验过之后，西瑟斯肯定了惑魔花的威力，「看来，这种惑魔花的花粉的确能够起到克制魔力的作用。」 随后，他又问道：「只是，比试的时候，不一定会像今天一样，恰巧有风引导花粉吹向那个神官，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安澜低头沉思了半晌，然后向西瑟斯讲述了自己的想法。 他刚说完，半精灵便皱起眉头来，「不行，这太危险了。」 安澜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没办法，要想赢过克利希纳，只能这样做，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 来月落湖之前，西瑟斯还再三询问安澜：「你真的确定要那么做？或许有别的什么办法……」 而安澜只是坚定地回答道：「你放心，我会把握好尺度，不让克利希纳伤害到我的。」 闻言，知道安澜已经下定决心，西瑟斯只得选择相信对方，并在内心默默做好了在比试最后出手解救的准备。 来到仪式广场时，听说神眷者要与外来神殿的神官进行比试，赶来围观的群众已经将场地团团围住，比昨天前来观看祖树神殿与灵枝神殿比试的精灵要更多，安澜他们在前来接应的卫兵帮助下，也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顺利挤进了场地内部。 跟苏迪娜族长、前来加油助威的玛丽安和马蒂斯一众打过招唿之后，安澜来到了黄金蕊部族的精灵们面前。 他向瓦利高声发问：「瓦利族长，之前你代表黄金蕊部族向我发起挑战的时候，似乎还没说过，如果灵枝神殿的神官输给了我，你们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大概是对这场比试胜券在握，瓦利哈哈一笑，「我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不知道神眷者是怎么想的？」 安澜随即按照自己准备好的腹稿答覆道：「那我提议，如果今天我赢过了克利希纳，你们黄金蕊部族与祖树神殿之前的恩怨与约定就要一笔勾销。」 第113页 他笑了笑，又搬出此前瓦利的话当迴旋镖：「毕竟就连你自己也说过，祖树神殿落败便意味着神眷者不适合再呆在月落湖中了，可我却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离开月落湖，那就只好靠自己，扭转此前比试的结果。」 安澜之所以会这么说，除了是想要更多地挽回翡翠羽部族受损的声誉，帮助苏迪娜族长在之后的五族会议中站稳脚跟，也让祖树神殿不得不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还因为，祖树神殿终究只是与他们暂时敌对，按照苏迪娜安排的计划，他必须要取代奎恩入主神殿，才能彻底洗脱西瑟斯等精灵同伴的罪名，他可不想成为大主祭之后，因为这场比试的结果而处处受到黄金蕊部族的桎梏。 瓦利并没有立即答应安澜的要求，而是先跟身旁的克利希纳交谈了几句，之后才在围观群众的见证下，同意了安澜的提议。 两方都上场之后，克利希纳微笑着出声问道：「神眷者，之前我在守护结界的入口那里，已经见识过你那黄色果实的威力了，不知道今天你又会用到哪些神奇的植物呢？」 「待会儿你不就知道了。」安澜摇摇头，加重语气说道：「我认可你的实力，所以一定会把压箱底的植物都拿出手，以示对你的尊重。」 克利希纳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些什么回应的话。 一旁的苏迪娜族长见两方都准备完毕，随即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克利希纳便吟唱起召唤兽灵加护的大地神术，但却没有跟昨天第三场比试时一样直接奔袭，而是稳步朝着安澜走来——显然，她对神眷者能拿出手的各种古怪植物抱有防备之心。 而对面的安澜有了苏迪娜赠予的空间指环后，出手速度则是要比克利希纳更快。 他完全不需要施法前摇，戴着指环的右手微微张开，一枚霜冻蘑菇和一颗炸弹柠檬便出现在掌心。 在受神术加持的克利希纳迫近安澜之前，一蓝一黄两团颜色各异的烟雾便在女性神官的脚底下勐地炸裂开来，迅速将她笼罩在其中。 早在见到安澜取出霜冻蘑菇和炸弹柠檬时，知道这两种植物产生的烟雾扩散开后会不分敌我地产生影响，苏迪娜便出声指示周围围观的群众与场地拉开距离。 群众们起初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在见到更靠近克利希纳那边的黄金蕊精灵因为来不及躲闪而被烟雾笼罩之后，一个个或是浑身僵直或是涕泗横流的模样，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按照苏迪娜的指示远远地避开了些许蔓延出来的烟雾。 只是，在神术保护之下的克利希纳却是没有那么容易受到影响。 两团烟雾尚未完全消散，本应受到最多控制效果的克利希纳便紧握着拳头沖了出来——此时，大家才终于看清楚，她竟然紧闭上双目和嘴唇，又憋着气暂时克制唿吸，如安澜此前预料一样，完全隔绝了两种烟雾的影响。 不过，克利希纳的行动能力似乎完全没有因为丧失视觉而降低，她像是能够听声辨位，仍然精准地朝着安澜所在的方向奔来。 于是，安澜便如最开始计划的一样，取出了空间指环内的风茄，抛向克利希纳作为应对，随后赶紧拿出棉花堵住了两边的耳朵。 人形块茎落地的同时，刺耳的恐怖尖啸声瞬间自场地中央响起，影响范围之大，就连已经远远避开的围观群众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而场地内部的黄金蕊部族精灵自然是又经受了一波无差别攻击，在声波的攻势下纷纷脸色发白地倒地。 然而，位于声波攻击最中心的克利希纳只是微微皱眉，随即一脚踩向风茄，毫不费力地将正在尖叫的人形块茎碾碎成了一滩软泥，强烈的尖啸也随之停止。 此时，克利希纳已经彻底摆脱了烟雾笼罩的范围，与安澜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非常危险的程度。 感受到对方的威压近在咫尺，安澜后撤一步的同时，将指环中的喷射豌豆荚、刺牙捲心菜还有食人噬草都一股脑地扔向了克利希纳。 在空间指环维繫植物生命力的作用下，喷射豌豆荚和刺牙捲心菜还保持着刚脱离土地时的状态，尚未完全失去活性，于是一接触到克利希纳便本能地发起了攻击，而食人噬草作为拥有一定智慧的肉食植物，则能够分辨谁是自己的养育者，也朝着敌对的克利希纳张开了满布獠牙的血盆大口。 安澜原本以为克利希纳身为精灵，有植物亲和的天赋在身，几种肉食植物对她的攻击性应该不会太高，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克利希纳居然真的被他抛出的这几种植物牵制住了片刻。 但这并没有为他挽回多少局势，植物们的攻击再疯狂，依然无法击破克利希纳神术提供的强大防护。 一边游刃有余地化解着几种植物的攻势，克利希纳一边嘆声道：「我还以为神眷者你会用到什么更有新意的植物，真是令我失望。」 听到对方略带挑衅的话语，安澜的脸色微微发白，却再没有取出任何植物来继续攻击。 很快，克利希纳便靠着碾压级的力量将几种植物都撕碎成了残渣。 包括苏迪娜在内一众围观的精灵看到这，都或是垂首或是嘆气，以为神眷者败局已定，一些刚摆脱声波影响的黄金蕊部族精灵甚至提前站起身替克利希纳鼓起掌来，只有站在角落处的西瑟斯暗暗握紧了拳头。 料想神眷者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克利希纳终于放下内心最后的戒备，冲到对方的面前，挥拳击向对方的腹部。 第114页 然而，就在她因为如此轻松就能取胜而感到一丝扫兴时，眼前神眷者本来充满恐慌的神情却是陡然一变。 此时，意识到自己踏入陷阱的克利希纳再想要撤退，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下一秒，一朵看着平平无奇的小野花出现了安澜双手合握的掌心。 -------------------- 第63章 线索串联 ========================= 这是安澜应对克利希纳最后也是唯一的杀手锏——惑魔花。 花朵脱离空间指环的同时， 带有致幻作用的花粉立即扩散开来，接触到了已经完全贴近安澜的神官。 其实安澜的策略很简单，就是以自身为诱饵，引诱克利希纳踏入无法避开惑魔花粉的范围。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使用惑魔花， 而是按照最初的想法将从霜冻蘑菇到食人噬草的所有植物都扔了一遍， 就是为了让克利希纳觉得， 他跟比试刚开始时说得一样，已经「把压箱底的植物都拿出手」了，进而放下内心最后的一点戒备，步入他设置的陷阱之中。 按照安澜原本的预期，神官体内的魔力有限， 所以不会像昨天的西瑟斯一样立即产生强烈的幻觉， 在引诱对方接近他之后， 即使马上接触到了惑魔花粉， 克利希纳攻击的余威仍有可能伤害到他。 就在他做好腹部被击中的心理准备时， 克利希纳的拳头却是在接近他身体最后一厘米时停住了——安澜甚至能够隔着衣物感受到那颗拳头上隐隐传来的热度。 知道对方已经被惑魔花粉控制住， 他松了一口气，随后抬头看向克利希纳。 只见到对方的眼神剧烈变幻着， 似乎是努力想用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与惑魔花粉的幻象进行对抗。 一阵微风吹过， 安澜掌心中已经逐渐开始枯萎的惑魔花化作片片花瓣飘向比试场外。 克利希纳不受控制地将目光转向了那飘飞的花瓣， 伸出手想要抓住它们。 「我的……我的， 这些都是我的……」 就在彻底沉沦于幻觉前的最后一刻，克利希纳勐地反应过来，脚下一蹬， 直接后撤几步， 飞快地退出了比试场。 本来还打算按照计划， 趁着对方陷入幻觉时使用肉食植物进行偷袭， 此刻却失去了目标，安澜不禁愣在了原地。 克利希纳这是……提前认输了？ 从惑魔花出现到克利希纳主动退出比试场地，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数秒间，就连场地外围观的群众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听到摆脱幻觉的克利希纳言简意赅地道了一声「我输了」，群众中才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唿，不远处队伍中的阿提斯也激动地跳了起来，将崇拜的目光投向安澜。 大家都知道，神眷者赢了，就是代表着翡翠羽部族赢了，祖树神殿还是凌驾于黄金蕊部族的灵枝神殿之上，荣光便仍旧归属于月落湖。 而这都是多亏了神眷者安澜的努力，在这场笔试中，他不仅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更力挽狂澜挫败了黄金蕊部族的阴谋，挽回了翡翠羽部族的声誉。 于是，不知是谁起了头，唿喊起了安澜的名字，声浪一波又一波，压得功亏一篑的黄金蕊部族精灵个个面无血色，瓦利更是咬牙切齿双目圆瞪，一副恨不得将安澜生吞活剥的模样。 「安澜……安澜！」 或许此时此刻，在翡翠羽精灵的心目中，安澜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已经胜过了他神眷者的名头。 安澜还没回过神来，很快便感受到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汇聚在自己身上，要不是有卫兵和护栏在场地外拦着，这些精灵恐怕马上就会冲上前来，对他做些什么不敢想像的事情了。 见此一幕，没有为胜利感到喜悦，安澜却是转身看向了不远处角落里始终默默关注着自己的西瑟斯。 在月落湖遭受入侵时，西瑟斯施展超位魔法消灭了无数的偷猎者，挽救了千千万万精灵卫兵的性命，但是，只因为他身上背负着「禁忌之子」的罪名，便要被无视功绩，遭受嫌恶。 相比之下，他不过是取巧在一场比试中获胜，有神眷者的名头傍身，便毫无阻碍地被群众们奉为了拯救月落湖的英雄。 这何其可悲……所以，他才要努力改变月落湖的现状。 安澜低下头，退回到一众伙伴和苏迪娜族长的身边，借他们的身影挡住那些火热的视线。 身为败者的黄金蕊部族自然无人在意，正式宣布安澜取胜之后，苏迪娜族长带着他们离开仪式广场来到了族长巨树暂时歇息，因为安澜才得以保全颜面的祖树神殿先一步找上门来。 佩拉吉领着一众神官来到安澜的面前，答谢道：「身为大主祭，我代表祖树神殿，感谢神眷者你帮助我们化解了此次的危难。如此巨大的恩情，真不知道要如何偿还……」 安澜顺势道：「那不如，也不必等什么三月之期了，现在就解除西瑟斯他们的罪名如何？」 佩拉吉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神眷者，你可真会开玩笑，公私还需分明，我们祖树神殿在这场比试中亏欠你的，自然会找个机会回报给你。至于审判仪式一事，与传承了上千年的十二戒律相关，绝对不能如此轻易地取消，否则触怒了母神，不光是祖树神殿，整个月落湖都担待不起。」 早已料想到对方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要求，安澜倒是没怎么失望，只是在心里想，祖树神殿要如何回报，再过段时间就知道了，只怕到时候佩拉吉还不一定能够承担得起回报的代价。 第115页 佩拉吉又看向身后面色僵硬的奎恩，「奎恩，你此前与神眷者起过多次冲突，也借这次难得的机会把话谈开了吧。」 「有什么可谈的……」奎恩反感地低语了一句，但在大主祭的指示下，还是不得不上前一步，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话：「神眷者……」 虽然大致听清了对方的话，但是安澜还是带着些许恶趣味问道：「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感谢你这次出手帮助祖树神殿。」奎恩咬着牙，提高了声音，「还有前天早上的救命之恩。」 闻言，安澜微微一怔，却是怀疑自己这回真的没听清对方的话了。 前天的时候，奎恩不是已经向他谢过救命之恩了？ 反应过来蹊跷之处，安澜出声问道：「你前天有没有去过酒馆？」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如此在意自己与酒馆的关联，奎恩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开口答覆道：「前天我一直被黄金蕊部族的精灵纠缠着，根本没空离开祖树神殿。」 这一刻，安澜的心跳勐地停了一拍。 如果那天下午奎恩没有去酒馆，那他当时在走廊里见到并谈话的会是谁？ 匆匆道别一脸懵的奎恩和祖树神殿众神官，安澜的大脑开始迅速运转，以奎恩的话为线索，此前他曾捕捉到每一处异常，犹如项鍊上遗落的珍珠，此刻终于完整地串联在了一起。 苏迪娜族长曾对他说过，祖树神殿不会轻易示弱，今天的奎恩也是在佩拉吉的亲口指示下，才不得不低下那高傲的头颅，向他开口道谢，那么前天私自出现在酒馆的「奎恩」当然就是假的。 他当时之所以会暂时将假奎恩展现出的古怪之处抛诸脑后，是因为对方信誓旦旦地说出了月落湖战役中发生在神殿幕后的往事，现在想来，对方之所以会那么清楚祖树神殿没有向战场派出支援的原因，并非因为对方是祖树神殿的神官，而是是因为对方就是那个导致神殿自顾不暇的罪魁祸首——那个伪装者，大概率就是黑网组织入侵月落湖一战中，侥倖逃脱的幻形兽人法师。 而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向酒馆投毒的便是这个伪装者。 因为对方靠着兽人的血脉天赋变化作了他们队伍中某个同伴的模样，进入厨房悄悄向调味粉中加入了能够与酒水产生毒素反应的坚果粉末，所以一直在厨房里看守着的阿提斯才会说始终没看到有任何外来者，而被动了手脚的调味粉上也没有残留任何与伪装魔法有关的痕迹。 想到那个幻形兽人或许已经变成同伴潜入到他的身边过，安澜很自然便回忆起了前两天不断用话语诱导他怀疑苏迪娜族长的艾维和加农。 「而且据我了解，苏迪娜做任何事都会留一手……这很不像我印象中的她。」 「我还听艾维说，你已经排除掉奎恩是酒馆投毒者的嫌疑了……如果你赢了，祖树神殿和黄金蕊部族便都成了输家，唯一得利的就只有……」 伴随着回忆，二者的话语在安澜的耳畔响起，他心跳加速的同时，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当时的他几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两次的比试上，竟然大意到忽略了假艾维话语中的漏洞——身为前族长亲卫，即使已经不在苏迪娜身边任职，艾维也始终坚持尊敬地称唿对方为「苏迪娜族长」，从未直唿其名过。 再联繫起后来那一段话，便能知道，昨天下午无缘无故来找他闲聊，反而误打误撞启发他想出应对克利希纳策略的那个加农，也是假的。 反应过来的安澜赶紧带着一众精灵伙伴来到一处角落，因为不确定幻形兽人是否还潜藏在他的队伍中，也知道对方只能变幻外表而无法窃取记忆，他先一一盘问过与各个精灵相识相知的经歷，确认没有伪装者，这才将内心的猜测开诚布公地告诉了大家。 果然，艾维和加农都一脸惊讶，说前两天没有独自找他闲谈过，印证了安澜的猜想。 只是，他尚且不知道幻形兽人潜伏到他身边的目的是什么，对方除了投毒陷害之外，就是一直用语言引导他怀疑队伍内的同伴或是结盟的苏迪娜族长，这跟对方此前组织偷猎者入侵月落湖的举动没有任何关联点。 总不可能，本来打算攻占月落湖的兽人跟祖树神殿勾结到了一起？ 而且，幻形兽人此刻既然不在他的队伍中，那么肯定就是伪装成了某个正身处于月落湖的精灵。 想到这，安澜抬起头，恰好与不远处正在被瓦利训斥的克利希纳对视上——参加五族会议的其他部族精灵，在苏迪娜的安排下，就住在族长巨树的几处客房中。 察觉到安澜的视线，对方勾起嘴角笑了笑，像是毫不在意自己输给神眷者的结果，以及一旁瓦利不留情面的责骂。 想到自己曾觉得是黄金蕊部族派遣某个精通药理的间谍向酒馆投毒，安澜不禁开始怀疑，难道克利希纳就是那个幻形兽人伪装的？ 可是，之前那个兽人是个专使阴险魔法的法师，克利希纳却无疑是个精通大地神术与体术的虔诚神官，这两种身份有共存的可能性吗？ -------------------- 第64章 谋杀嫌疑 ========================= 怀着疑虑， 安澜找到了苏迪娜族长，将目前所有的线索与内心的猜测都告知了对方。 「幻形兽人的天赋能力太过刁钻，祂通过食用身体组织进行伪装，变化后的躯体与原型完全一致， 就连祖树神殿维持的守护结界也无法分辨祂的身份真假。」苏迪娜皱起眉头， 随即向安澜解释道：「此前祖树神殿也是以神术搜查记忆的方式， 才能确认阿提斯的身份。」 第116页 「那就让祖树神殿用同样的方法检测克利希纳。」知道幻形兽人潜藏在月落湖中，迟早会再次搞事，安澜迫切地想要验证克利希纳的身份真伪，「幻形兽人此前也对祖树神殿下过手，佩拉吉应该不会放任祂不管的。」 苏迪娜摇摇头， 「我与太阳树部族的族长托兰已经初步达成了结盟的意向， 但是黄金蕊部族也有雪晶棘部族在背后支持， 青磷叶部族则在五大部族中摇摆不定。虽然你在比试中获胜， 让翡翠羽部族的声誉压过了黄金蕊部族一头， 但是论综合实力， 我们两方仍是相差不远，月落湖承担不起惹怒两个部族的代价。所以， 就算你怀疑克利希纳， 在我们手中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 只要明面上她还是受黄金蕊部族保护的灵枝神殿神官， 我们便无法越过瓦利直接对她动手，即使是和祖树神殿联手也一样。」 她又补充道：「况且，我们也不知道， 瓦利他们是否对此事知情， 如果克利希纳真的是幻形兽人伪装的， 而黄金蕊部族又是有意带着她潜入月落湖， 谋划种种事端，瓦利肯定会出手包庇克利希纳，那这件事处理起来估计就要更加麻烦了。」 安澜攥紧衣角，只感到一阵无力，「难道，眼下我们什么都事都做不了？」 苏迪娜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道：「你放心，我会马上派遣亲卫埋伏在黄金蕊部族的住所附近，盯紧克利希纳，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通知你。如果克利希纳就是那个幻形兽人，祂无法维持伪装太久，迟早会暴露出马脚的。」 比试结束之后，苏迪娜族长原计划是要举办一场内部的庆功宴，庆祝安澜打败了黄金蕊部族的神官，但是在知道幻形兽人的存在之后，包括安澜在内，小队众人大多忧心忡忡，也没有什么参加宴会的兴致了。 于是，在族长巨树歇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安澜一众便跟苏迪娜族长道别，离开了风雨欲来的月落湖。 走在返回木屋的路上，安澜一直默默沉思着，他并未因为苏迪娜族长的话，就彻底放弃了去做些什么的想法。 他想，苏迪娜因为翡翠羽部族族长的身份，不得不顾全大局处处受限，而他身为半个局外人，却没必要也因此坐以待毙。 今天比试的时候，克利希纳似乎十分抗拒陷入幻象，等明天再回到月落湖，他就想办法随便找个由头，把克利希纳单独约出来，然后用惑魔花控制住对方，看看对方是否会在幻觉中暴露出什么。 这天晚上，回到西瑟斯的木屋之后，安澜担心幻形兽人会再次潜藏进他的队伍里，于是找到了半精灵，打算定下一个可以快速确认身份真伪的接头暗号。 安澜想了想，问道：「西瑟斯，你还记不记得玉红酒一杯多少钱？」 西瑟斯虽然不明白安澜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还是按照记忆中的价位如实进行了回答。 然而，安澜却是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答案，「不，如果接下来某一天，我突然问你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是一百八十。」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对我心生怀疑的话，也可以用这个问题问我。」 反应过来安澜是打算用这种方式互相检验身份，西瑟斯随即点头表示明白。 这之后，安澜又找到其余几位精灵，分别定下了各自独一无二的暗号。 跟阿提斯确定完暗号之后，见对方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安澜不禁想起了阿提斯还呆在黑网营地中时，幻形兽人曾施加在对方身上的种种折磨。 知道队伍中心理压力最大的应该就是阿提斯了，他出声宽慰道：「阿提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明天一早我就抓紧时间去测试克利希纳的真伪，不管她是不是那个幻形兽人，你都一定要保持坚强。」 「嗯，为了你，我一定会坚强的。」阿提斯说着，习惯性地低下头，回应的声音却是坚定有力：「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再次被那个兽人绑回去了，你也一定会来救我的。」 虽然觉得阿提斯一开始那句「为了你」有点怪怪的，但安澜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阿提斯在感谢他过去的帮助。 为了鼓励对方，他点点头肯定道：「我不会放弃队伍里的任何一个伙伴，当然也包括了你。」 而对面的阿提斯听完，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把小半张脸都埋进胸口里。 这天深夜，安澜睡到一半的时候，因为有些口渴就中途醒来了，不想惊醒睡在房间另一头的西瑟斯，他努力放轻动作支起身来，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半精灵的床铺上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这种时候，西瑟斯出门做什么？ 安澜走到西瑟斯的床边，摸了摸被掀开的被褥，没有感受到任何余温，显然，半精灵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他又走到屋外张望了一圈，却仍然没有发现西瑟斯的身影。 想起之前西瑟斯也曾半夜起床修习过魔法，也知道以对方的能力不会轻易出事，安澜暂时放下心底的一丝担忧，喝完水之后就躺回到床上，选择就这么等待西瑟斯归来。 等着等着，因为白天比试过程中耗费了太多心力，伴随着疲倦感涌现，睡意再度如潮水般袭来。 迷迷煳煳之中，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安澜似乎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猜想是西瑟斯回来了，他本想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询问对方半夜出门是做什么去了，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眼皮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上下眼皮打了半天的架，最后还是合上了。 第117页 第二天早上，安澜一睁眼就回想起了昨晚睡过头的事情，他急忙起身，扭头就看到西瑟斯也刚刚醒来，正打理着自己那一头银白色的长髮。 安澜凑到半精灵床边，小声问道：「西瑟斯，你还记得玉红酒一杯多少钱吗？」 「你认真的？」大概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西瑟斯微微皱眉，随后还是无奈地回答道：「一百八十。」 顺利听到正确答案，安澜松了一口气，「你昨天半夜为什么突然出门？」 知道安澜是察觉到了昨晚自己的消失，才会心生疑虑，西瑟斯错开视线，答道：「我好久没有练习魔法了，平时又担心误伤到你，所以才挑在晚上的时候出去练习。」 听到对方的回答跟自己最开始预想的一样，安澜心中虽然仍隐隐有些不安，但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 因为想着要尽快解决幻形兽人相关的问题，他没有耽误太久的时间，吃完早餐之后就带着一众精灵朝着月落湖出发了。 只是，安澜带着队伍才走到月落湖守护结界的入口处，迎面就赶来一个神色匆匆的族长亲卫，说是月落湖内部突发紧急事件，让他们立即赶往族长巨树与苏迪娜族长会面。 即使是黄金蕊部族挑衅祖树神殿并要求公开对质的时候，安澜也从未听到苏迪娜传来称得上「紧急事件」的消息。 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他急忙加快了步伐。 待安澜他们赶到族长巨树，面色凝重的苏迪娜族长简洁明了地说明发生了什么：「克利希纳死了。」 闻言，在赶来月落湖的路上还想着要怎么与克利希纳周旋的安澜心头一震。 那个被他怀疑是幕后黑手的克利希纳，居然就这么……死了？ 见安澜和他身后的一众精灵都一脸惊讶，苏迪娜嘆了一口气，「更准确地说，就在今天凌晨，瓦利和克利希纳被看守的黄金蕊部族精灵发现，同时死在了瓦利房间的会客厅里。」 说完，她便带着安澜他们来到了兇案的现场。 只见布置简单的会客厅内，瓦利和克利希纳的尸体就躺在中央的地毯上，都是面色惨白七窍流血，一副死得不能再死的模样。 明明昨天他们还在比试场上活得好好的，才一夜过去，便化作了冰冷的尸体，谁能料到，世事竟是如此无常。 知道安澜的内心肯定有无数疑问，苏迪娜只能将已经确定的部分信息先说了出来：「祖树神殿的医疗神官和黄金蕊部族的其余神官都确认过了，这两具尸体并非伪造，而且死亡时间都是在昨晚深夜。」 安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朝着苏迪娜发问道：「以克利希纳的实力，遭受攻击前一定会有所反应，屋外的守卫难道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 没等苏迪娜回答，一旁的西瑟斯扫视完整个房间，出声道：「应该是某种结界魔法，将所有的声响都隔绝在房间内了。」 苏迪娜点头回道：「医疗神官也认定，两个精灵的死因是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力冲击，大概率是受到了某种魔法的攻击，杀害他们的真兇应该是个施法者。」 听到这，安澜内心浮现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一道尖锐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是他，就是他！」 安澜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看到一个黄金蕊部族的神官正一脸悲愤地站在门口，伸出手指向屋内，向身后的一众卫兵指认着他确定的兇手。 「我亲眼看到，昨晚的时候，这个精灵从瓦利族长的房间附近经过，一定就是他杀死了族长和克利希纳神官！」 而他手指的，赫然便是安澜身后的西瑟斯。 -------------------- 第65章 反客为主 ========================= 眼见几个黄金蕊部族的卫兵就要冲上来， 安澜上前一步，「谁敢动他！」 察觉到安澜的心意，他身后的加农和艾维也掏出武器，警惕地看着黄金蕊部族的卫兵们。 神眷者与神官克利希纳的比试就发生在昨天， 在场的精灵即使没有亲眼见识过他们的比试， 也或多或少听说过神眷者是如何奇蹟般地凭藉母神赐予的造物反败为胜， 因此，黄金蕊部族的卫兵听到他的呵斥声后，都下意识地停住了步伐，面面相觑的同时，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逮捕那个被指认为兇手的精灵。 指认西瑟斯的神官走上前来， 「神眷者， 我们知道这个名叫西瑟斯的精灵是你的同伴， 但是， 他同时也是杀害瓦利族长与克利希纳的兇手， 犯下了如此滔天的罪行， 必须要立即接受审问，还请你不要徇私包庇！」 陷害……陷害， 又是陷害！ 一开始是陷害酒馆投毒， 之后是陷害祖树神殿作弊， 现如今又陷害西瑟斯谋杀。 他真是受够了， 难道那个幕后真兇就想不出其他的戏码了？ 「不可能。」想到这，安澜怀着一丝怒气答道：「西瑟斯不可能是兇手。」 「我昨晚亲眼所见，这个精灵在瓦利族长的房间附近出现， 他又是这里唯一一个符合条件的施法者， 兇手怎么可能不是他？」神官哼了一声， 「况且， 我还听说，这个精灵身上背负着祖树神殿判下的罪名，只是有神眷者你保护，才能够以自由之身往来月落湖。难怪，他竟然能够如此狠毒地杀害……」 第118页 然而，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梗在了喉咙里，因为他很快就看到，面前的神眷者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颗让他印象深刻的黄色果实，正放在手中把玩着。 昨天神眷者与克利希纳比试的过程中，他也在场地边围观，因为位置靠近克利希纳，可以说是被神眷者制造出的两种烟雾和音波折磨得不轻，尤其是这颗黄色果实制造的酸性烟雾，让他痛哭流涕不说，整张脸还火辣辣地疼，一直到比试结束后，他们灵枝神殿的神官互相用神术进行了治疗，疼痛才减轻了不少。 安澜晃了晃手中的炸弹柠檬，「你这张嘴这么利索，看来是昨天在比试场上没吸够酸性烟雾啊？」 神官又惊又惧，不自觉后撤了一步，但还是嘴硬地驳斥道：「神眷者，你这是在威胁我们？虽然瓦利族长已死，但是我们黄金蕊部族背后还有雪晶棘部族支持，难道你想要同时惹怒两个部族？还是说，其实这个精灵就是由你指使犯下命案的，所以你才会如此包庇他？！」 此前在酒馆危机中，安澜面对的是苏迪娜治下翡翠羽部族的精灵，所以才有耐心去一一应答，现在面对的是外来的黄金蕊部族，他也厌倦了被反覆陷害来陷害去的戏码，干脆就凭藉武力强行进行干预。 「我不是在威胁，只是想告诉你们，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是没有用处的。」安澜摇摇头，「你们应该也见识过了，昨天在比试场上，我取出的惑魔花能够让神术高超的克利希纳也瞬间陷入幻觉之中。实话告诉你，我的手里类似的植物还有不少，如果我想杀害瓦利族长和克利希纳，有千千万万种手段可以做到不留一丝痕迹，又怎么会留下让你们发现兇案现场的机会？」 为了唬住对方，安澜这话略显夸张了些，单凭他自己一个人和一二星品类的植物，肯定还无法达到杀人于无形的程度，但如果有精通魔法的西瑟斯在旁配合，那就不一定了。 「说来说去，神眷者你也没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说不定，其实是这个精灵私下犯案，就连神眷者你也并不知情？」神官咬咬牙，不依不饶地反问道：「神眷者，你能确定他昨夜肯定没有潜入月落湖吗？就在不久前，我们询问过了在守护结界巡逻的神官卫队，他们也说，在昨晚深夜的时候，有看到形似这个精灵的身影在入口附近一闪而过。」 闻言，安澜微微一怔，对方这句话倒是真把他给问住了。 昨夜……西瑟斯好像确实是突然消失过一段时间？ 一旁苏迪娜询问过身边的亲卫后，凑到安澜耳边低语道：「神官卫队昨夜巡逻的时候，看到天空中有某种大型魔兽经过，因为上次奎恩受刺杀的事，他们以防万一便到附近侦查了一番，结果就看到了跟西瑟斯相近的身影出没。」 神官所说的证据得到了苏迪娜的印证，安澜微微转身，看向一旁的西瑟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询问对方。 他相信西瑟斯没有任何杀害瓦利和克利希纳的理由，可是，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吗？ 「西瑟斯……」 所幸，感受到安澜传递来的疑虑，西瑟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联。」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覆，安澜总算放下心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相信你。」 他又和一旁的苏迪娜低声商议了几句，随后看向黄金蕊部族的神官，沉声答道：「形似西瑟斯，也并不一定就真的是他。我反而怀疑，瓦利与克利希纳神官的命案，是你们黄金蕊部族内部自相残杀的结果。瓦利他落到这个下场，不过是玩火自焚罢了！」 一旁的苏迪娜紧接着一声令下：「翡翠羽的卫兵们，将黄金蕊部族的精灵全都扣押起来！」 灵枝神殿的神官和黄金蕊部族的卫兵怎么也没想到，杀害瓦利和克利希纳的兇手没抓到，他们反而先被抓起来了。 「苏迪娜！你怎么敢！你就如此纵容神眷者胡闹吗？！」 苏迪娜并未理睬嘶吼的神官，而是指示一名亲卫去传递消息，很快，受到召唤的其余三大部族的族长都赶到了现场。 与苏迪娜商议的过程中，安澜的想法是——既然瓦利已死，翡翠羽与黄金蕊部族之间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一定程度，争端无法避免，那干脆就利用这个机会，直接反客为主，揭露黄金蕊部族暗中的那些下作手段，拉拢摇摆不定的第五个部族。 虽然他们也不确定瓦利是否真的与幻形兽人勾结到了一起，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只要青磷叶部族也倒向苏迪娜一方，那么黄金蕊部族群龙无首，雪晶棘部族独木难支，他们就算联合到一起，也无法对月落湖产生任何威胁。 面对其余三大部族的族长，安澜将此前搜集的有关幻形兽人的线索直接公开了。 听完他的推导，青磷叶部族的族长发问道：「可是，克利希纳死后并未变回原型，这是否说明，她并非幻形兽人？」 安澜嘆了一声，「那是因为——死掉的是真正的克利希纳啊。」 他又解释道：「幻形兽人的伪装能力虽然强大，却无法长时间维持。我猜测，为了能够长期获取克利希纳的身体组织，保持她的外形，幻形兽人把她囚禁在了某处。直到昨夜，或许是与瓦利族长起了利益冲突，或许是失手误杀了对方，幻形兽人才选择放弃神官的身份，将她一同残忍地杀害了。」 第119页 「之后，为了不引起怀疑，祂使用魔法伪造了命案现场，又伪装成西瑟斯的模样出没，想要将脏水泼到我们的身上。只是祂没料想到，我和苏迪娜族长早已察觉到了祂的存在。」 「至于囚禁真克利希纳的位置，我看瓦利族长的房间这么大，倒是挺适合藏人的……」 就在这时，安澜敏锐地捕捉到，被扣押在一旁的灵枝神殿神官神情微微一变，他走到对方面前出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自己此刻说话可能会坐实族长的罪名，神官低下头，选择一言不发。 安澜笑了笑，抬手露出指间的空间指环，「不想说？那我就只好拿我的植物……」 回忆起昨天的痛苦经歷，神官浑身一颤，又想到瓦利族长已死，雪晶棘部族也不一定就捨得为了他们这些黄金蕊部族精灵与月落湖起冲突，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松口，「我说……克利希纳她……确实有很多异常之处，我也是现在听到神眷者你的话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克利希纳她是在五族会议即将召开的消息传来后不久被选拔进灵枝神殿的神官，据她所说，她从前没有修习过神术，但是她一进灵枝神殿，神术水平就突飞勐进，很快就超过了我们这些老一辈的神官。我心生怀疑之后，将种种疑点汇报给了瓦利族长，他一开始很重视这个问题，但是在私下见过克利希纳一面之后，他就把我提出的疑问都抛到了脑后，甚至还反过来劝说我，一定要重用克利希纳。因为有族长担保，我就没再怀疑过她，直到今天……」 光凭神官的一面之词，其实无法确定瓦利是否真的与幻形兽人勾结了，但现如今瓦利已死，幻形兽人下落不明，黄金蕊部族和雪晶棘部族的精灵此前又都被瓦利蒙在鼓里，自然没有谁能够为他进行辩解。 苏迪娜顺势说道：「看来，瓦利族长确实知道克利希纳是幻形兽人伪装的，是故意与祂联手，想要借这次五族会议的机会，搅乱月落湖的秩序，破坏精灵一族的团结，进而谋取私利。」 青磷叶部族的族长也摇头嘆息：「居然与这样心怀叵测的异族联手谋害同胞！瓦利他……真是煳涂啊！」 他这么说，便是代表着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一旁雪晶棘部族的族长知道大势已去，也只能无奈地进行附和。 加上太阳树部族的族长托兰早已与月落湖结盟，胜利的天平朝着翡翠羽部族倾倒，苏迪娜微微一笑，随即带着几位族长前往议事厅，商量最后要如何为瓦利之死收尾。 -------------------- 调整了一下剩余两个部族的名字 第66章 复杂情绪 ========================= 对那些繁琐的外交事务不感兴趣， 安澜和一众伙伴留在了原地。 他并没有因为再次化解危机而感到丝毫高兴，因为到目前为止，幻形兽人的去向仍是未解之谜，他也始终不知道对方潜入月落湖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安澜沉思之际， 一旁已经沉默了许久的西瑟斯开口， 自问自答一般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信任我？」 他顿了顿， 「其实……你也不一定要这么信任我。」 毕竟，西瑟斯知道自己欺瞒对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就像昨天深夜，他趁着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出门，其实是去召唤被他遣散的坐骑狮鹫香草了。 在惑魔花制造的幻觉中，西瑟斯模煳之间见到了三个身影， 其中之一就是他早已逝去的养父菲尔德， 这提醒了他——距离安澜竞选祖树神殿大主祭的日子只有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明明两个月的时间， 在身为长生种的他看来， 应该就像指尖蜉蝣一般转瞬即逝， 可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 近乎沉溺于在试炼之森木屋中的生活，帮助安澜和他救下的伙伴改善生活水平， 化解接踵而至的种种危机， 以至于他都快忘了， 自己还肩负着实现养父菲尔德破解天灾之谜遗愿的使命。 所幸， 安澜顺利地在与黄金蕊部族的比试中获胜，之后应该能够顺理成章地加入竞选试炼，他已经半只脚踏上了祖树神殿大主祭的位置。 这也意味着， 再过不久后， 西瑟斯就要离开试炼之森， 回到真理学院， 面对愤怒的伊莎贝拉院长可能会给予他的狂风暴雨。 所以，他知道是时候开始为返回学院做准备了。 西瑟斯没料想到的是，巧合偏偏就在这时发生了——他没有潜入月落湖杀害瓦利与克利希纳，但巡逻的神官卫队循着魔兽踪迹见到的身影却的确是他。 当时，一察觉到有陌生精灵接近，他就施隐身术隐去了自己与香草的身影，所以，赶来的神官卫队只来得及见到了他匆匆消失的背影。 他本以为，这只是件偶然发生的小事，无伤大雅，却没想到成了佐证他是兇手的有力证据。 而更令他惊讶的是，面对如山铁证，只凭他一句毫无根据的自我辩解，安澜便坚定地选择了相信他。 他真的……值得对方託付这么多的信任吗？ 西瑟斯在内心无声地质问着自己。 这一刻，不知道是内疚还是自责，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驱使下，他心中竟然罕见地涌现一股冲动，想要就这么将一切真相都告知对方。 信任……仅仅只是这一份信任，却让他自以为坚定的信念动摇了起来。 第120页 大概是因为，自他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谁能够这样全然地相信他。 童年的时候，他向那些仇恨自己的精灵哭喊，自己是无辜的，可是他们甚至都不愿意理睬他一下。 受制于祖树神殿，那时的苏迪娜只能保证他的生存，却无法给予他内心最渴望的善意，而且他知道，对方善待他，更多地是因为他早已逝去的母亲塔拉，是为了弥补内心的遗憾。 被菲尔德救走后，他曾短暂地得到过来自养父无私的关怀，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菲尔德暗中隐瞒着许许多多的秘密，像是藏在地下室里那满满一柜子的巫神教研究资料，像是深夜给他讲故事时不自觉凝望向他的那一个个隐含泪光的眼神。 那之后，受限于人族的寿命，早已年迈的菲尔德没能陪伴他多久，便与世长辞，再度留下了孤身一个的他，在真理学院中面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们。 当时，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什么菲尔德会收养一个精灵，甚至还留下遗嘱，让他继承了自己的全部遗产。 最早的时候，学院里甚至还有过传言，西瑟斯明面上是养子，实则是菲尔德豢养的情人甚至「宠物」，他是靠着出卖色相，才能留在真理学院之中，直到菲尔德盛怒之下直接将几个背后说闲话的导师和学生驱逐出了学院，谣言才逐渐平息。 可这样并不能改变那些人在内心深处对他的看法，菲尔德死后，养父的门徒们一样会因为他不曾落泪而随意地骂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哪怕是后来，他成功如菲尔德生前期望的一样，在真理学院取得了一席之地，成为了地位崇高的教务主任，在学院中也有了几个能聊得上话的普通朋友，可学生们远远眺望着他时，目光中更多的也是好奇和畏惧，而非尊敬和嚮往。 只因为他身体里流着精灵的血脉，只因为他长着异族的外表，只因为他本该如「卑贱」的雅精灵一般在舞台上卖笑，却坐上了数不胜数「尊贵」的人族法师都渴望坐上的位置。 多么可笑啊，身为此世仅存的半精灵混血儿，他竟然同时承受了来自两个族裔的仇视。 精灵们恨他，即使他出手救下了无数精灵的性命，他们一样会嫌恶他，像是避开什么污秽的事物一样远远地躲着他。 人族们恨他，即使他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成为了教务主任，那些人还是坚持认为，他是凭藉下作的手段才赢过了同期竞选的法师们。 所幸，察觉到这一点时，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也理解了。 因为他知道，那些厌恶他的，不管是精灵还是人族，都只是透过他，在仇恨或是歧视着另一个族裔。 就好像大部分贵族瞧不起某个平民，只是看不上「平民」这个身份标籤，而非对这个人本身有什么意见，如果有一天这个平民摇身一变，成了某个流落在外的少爷，那些势利的贵族便自然而然会用平等的态度对待他。 只是，他身上的标籤是体内流淌着的血脉，与生俱来，也一辈子无法改变。 他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孤独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等待自己感到疲惫的那一刻。 长生种的时光是如此漫长，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被人相信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安澜此前说过的一句话在他耳畔响起。 「我们只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同伴，仅此而已。」 是啊……是同伴而已。 所以，如果是阿提斯他们被怀疑，安澜他也肯定会无条件地选择相信。 不知为何，不管是愧疚、悔恨还是别的什么，他心中那些涌动的心绪，此时竟然又平復了下来。 像是有一面无形的墙，抵御在了翻涌的波涛之前，明明只有薄薄的一层，却奇蹟般地压制住了那复杂交织的情感。 西瑟斯默默告诉自己，明明他之前还想着要努力获取安澜的信任，好挖掘对方身上的秘密，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意义，最开始选择说出谎言，便註定了他需要在此刻承受内心的煎熬。他早已在心中决定好，要在安澜竞选大主祭成功之后再告诉对方全部真相，那么就不要轻易改变想法。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幻形兽人尚且躲在暗处窥伺，在对方成为祖树神殿的大主祭之前，他不能让这些事影响到安澜的心态。 想到这，西瑟斯竟然开始觉得，也许祖树神殿审判他，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 面对全然信任他的安澜，他居然还能够如此冷漠地计算着时间，决定什么时候才是吐露真相最合适的时机。 他身上的罪孽果然是无可饶恕。 「你在想什么？」 安澜的询问声将西瑟斯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我只是在想……那个幻形兽人说不定也想过要变成我潜伏到你身边。」他错开视线，看向室内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所以，别太相信我。」 「早上不是才用暗号确定过身份，我肯定不会随便怀疑你的。」看着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安澜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西瑟斯，有的时候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掰开来看一看，里面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西瑟斯一时间想不到如何回应。 没过多久，苏迪娜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从议事厅回来了。 「青磷叶部族已经同意与太阳树还有我们翡翠羽部族结盟，雪晶棘部族虽然还不肯妥协，但是，瓦利死后，黄金蕊部族肯定会陷入内部斗争一段时间，光凭一个雪晶棘部族，已经威胁不到月落湖了。」她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很满意此时的结果，「大家都认可瓦利之死是他咎由自取，这样，我也能放心地召开五族会议了。」 第121页 没想到，幻形兽人虽然失去了踪迹，但在消失之前杀死了黄金蕊部族的族长，反而促使苏迪娜族长顺利地拉拢到了最后一个部族。现如今，五大部族之中，一个部族失去了首领，三个部族在苏迪娜的掌握中，剩下一个雪晶棘部族，已经无法阻拦她实现召开五族会议的真正意图了。 只是，安澜还是放心不下，「但那个幻形兽人……」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苏迪娜想到还有这个隐患，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淡去，「月落湖居住着数以万计的精灵，如今又有许多来自其他部族的精灵到访，光凭祖树神殿数量有限的神官，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将所有的精灵都检测一遍，而只要有延迟的时间，那个幻形兽人就能随意改变外形，变换成群众的外貌自由往来。」 安澜心想，苏迪娜说得没错，就算异次元园艺商铺中有什么植物能够帮助他识别身份，他也不可能精准地对着上万个精灵都使用一遍，只要幻形兽人还藏在茫茫人海之中，他们就暂时拿祂没办法。 但是，幻形兽人来到月落湖的目的一定不一般，祂也肯定不会长期蛰伏，迟早会再次出现。 见安澜正绞尽脑汁想着揪出幻形兽人的办法，西瑟斯略作思索后出声说道：「或许能够在重要地点布置法阵，提前防范。」 -------------------- 第67章 棘手事件 ========================= 安澜和苏迪娜都对魔法不太了解， 西瑟斯便对法阵这一概念进行了简单的解释。 有别于咒语、手诀，法阵除了本身能作为一种魔法术式之外，也是一种延迟性的施法方式，藉助各种带有魔力的特殊材料， 将魔法以法阵的形式进行布置， 能够在某种指定条件下连锁触发法术效果， 例如西瑟斯曾布置在木屋周围屏蔽视线的干扰法阵，是将幻惑科魔法与持续生效的法阵结合，为了保护安澜而布置在木屋的陷阱法阵，则是结合了攻击性魔法「棘墙术」与触发条件为入侵者产生敌意的法阵。 听完西瑟斯的解释，安澜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方的用意——其实跟地球上布置在公共运输场所的扫描仪器很像， 以魔法为基底构成的法阵虽然无法做到像电子仪器中的智能系统一样自动识别外来者的身份， 却能够通过精神力变化感受对方的行为是否具有敌意， 在一些幻形兽人可能会感兴趣的地点布置陷阱法阵， 即可起到一定的预防作用。 虽然这么做并不能阻止幻形兽人搞离间计， 比如之前对方变化成加农和艾维的外形， 因为没有动手伤害安澜的想法，也就成功欺骗过了西瑟斯布置在木屋处的数个法阵， 但是， 却能妨碍对方再度做出例如投毒或直接杀害某个精灵的恶劣行为， 将对方可能对月落湖造成的危害限制在最低程度。 那个幻形兽人搞出再多阴谋诡计， 只要没有谁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一切就还在可以挽回的范围内。 「我会跟祖树神殿进行商议，尝试着在一些关键的地点进行埋伏。」觉得西瑟斯的想法有可行性， 苏迪娜看向他， 「不过， 到时候要麻烦西瑟斯你多来月落湖指点迷津了。」 安澜还有些担忧半精灵与神殿之间的矛盾， 「只是，这么做的话，你就需要跟祖树神殿的神官频繁见面，西瑟斯，你真的觉得没关系……？」 西瑟斯微微摇头，「没事，能帮到你就好。」 于是，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西瑟斯开始三天两头地赶赴月落湖，协助苏迪娜的亲卫与祖树神殿的神官们布置陷阱法阵。 刚开始的时候，安澜还会担心，独自往来的西瑟斯是否会遭到神官或者民众们的刁难。 后来，他才逐渐察觉到，在他打败黄金蕊部族的神官，帮翡翠羽部族挽回声誉之后，作为神眷者的他在月落湖中的地位又更进了一步，连带着与他同进同出的西瑟斯受到的待遇也得到了改善，大部分成年精灵都收敛起了曾经明晃晃带着嫌恶之意的视线，街上有嬉戏的小孩不经意间蹦跳到他面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哭喊着跑开了。 看着西瑟斯送走面露好奇的孩童之后，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知道对方跟自己一样感受到了民众们对他在态度上的变化，安澜不禁欣慰地想着，看来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而在西瑟斯忙着布置法阵应对幻形兽人的过程中，安澜和其他伙伴们也没有闲着。 在玉红酒的生意大获成功之后，安澜早早就播种下了第二批的子母灵稻和玉红草，现如今这些植物也都已经成熟，可以进行收穫了，他便组织其余精灵伙伴收割起稻米和玉红草，打算再酿造一批米酒，为玛丽安离开月落湖向其余部族推销玉红酒做准备。 只是，在收割的过程中，一个不在预期中的现象引起了安澜的注意。 收割完子母灵稻，暂时停止灌水之后，他察觉到，连续播种过两批稻种的水田中，暴露在外的土壤质量肉眼可见地严重下滑，原本代表着肥沃的黑褐色在不知何时淡化褪去，土质逐渐变硬颗粒化，这说明土壤中的各种养分和有机质已经被彻底消耗殆尽。 摸着粗糙结块的土地，安澜让小恋列出曾经下载到本地资料库的各种园艺资料，结合子母灵稻的特性，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土地肥力下降的原因——土地供给营养物质的能力跟不上子母灵稻汲取养分的速度。 子母灵稻的生长速度远超正常的稻种，这是它的优点，但是与此同时，作为代价，子母灵稻在短期内需要获取的养分也远超正常稻种。在它原本生存的仙侠位面中，空气中充溢的灵气能够补足子母灵稻在生长过程中所需的额外养分，让它不至于饥渴到破坏土地生态，而奥尔德灵大陆上却没有能够为它提供灵气的环境。 第122页 于是，在播种了两批子母灵稻之后，这片土地自然而然就被它榨干了。 一心赚钱的异次元园艺商铺，光顾着推销商品，却没有在子母灵稻的介绍中标註这一可能会产生的后果。 安澜站起身，望向一大片亟待休养恢復肥力的田地，无声地嘆了一口气。 所幸，他现在察觉到这一点还不算太晚，不管是利用干草、果皮、落叶等进行堆肥，还是引入蚯蚓等分解者生物，都能有效改善土壤肥力，只是他播种第三批子母灵稻的时间要往后再推迟些了。 然而，水稻可以暂时先不种，酒却是要抓紧时间开始酿造了，五族会议召开在即，等会议结束后，玛丽安便要跟着她的哥哥托兰返回太阳树部族的领地了，在那之前，安澜必须要尽快准备好供玛丽安带走推销的玉红酒。 于是，安澜召集精灵伙伴们，开始按照此前的酿酒方法再次酿造米酒。 而就在他马力全开地酿造第二批酒期间，久违了的暗噬兽小黑又来了木屋一趟。 才检查完酿酒桶中米酒的酿造情况，就看到老朋友到访，安澜正欣喜地上前，打算抱抱小黑亲近一下，就看到它的身后还跟着另一头体型小巧些的暗噬兽。 「小黑，这位难道是……」看着两具时刻紧贴在一起的身躯，感受到那萦绕在二者之间若有若无的亲昵氛围，安澜有些吃惊地问道：「是你的伴侣？」 听懂安澜话语的小黑点了点头，顺便微微侧首，伸出长舌替身旁第一次见到陌生人所以有些紧张的伴侣梳理了一下毛髮，以安抚对方的情绪。 前段时间，意识到小黑有段时间没有来拜访了，在往来月落湖的路程中也始终没有遇见过对方，安澜还有些担心小黑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危险，没想到它却是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去追求配偶了。 「叫你小黑是因为你黑，可是这位女士也一样黑，我该怎么称唿它？」安澜想了想，决定从体型出发，「既然它体型更小些，就叫它小小吧。」 一旁正好奇围观的阿提斯扑哧一笑，「安澜，你的取名方式……可真直接，这头魔兽的体型，怎么也跟『小小』这个名字不搭吧？」 说着，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从安澜的头顶指到了跟他身高基本齐平的「小小」身上，很显然，虽然它的体型比小黑要略小些，但仍是大到足够一头撞死一个成年人。 不过，小小似乎还挺喜欢这个称唿，在安澜喊完之后，它也学着身边的小黑，伸出粉红的长舌舔了舔安澜的手，表示对他的信任与认可。 安澜满意地朝着阿提斯笑了笑，「可是你看，它喜欢这个称唿，这不就够了？」 闻言，阿提斯怔了怔，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嗯了一声之后就低下头没再说些什么。 看着阿提斯这副奇奇怪怪的姿态，安澜挠了挠后脑勺，回想起了过去这段日子对方的表现。 或许是因为始终记挂着之前第一次酿酒时没有帮上太多忙，酿造第二批玉红酒的过程中，阿提斯显得格外勤奋，从收割水稻到米粒脱壳，从蒸煮米饭到酿造米酒，他每回都沖在最前头，靠着那细胳膊细腿，硬是出了跟加农差不多的力。 几次三番下来，阿提斯原本娇嫩白皙的皮肤都被晒出了几分小麦色。 安澜深感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明明每天例行的对暗号环节，阿提斯都能顺利地回復正确答案，可他又经常会表现出一些古怪之处，例如跟安澜交谈之后时不时就会像此刻一样，低头思考着什么。 安澜猜想对方或许是在担忧那个消失的幻形兽人，前去安慰的时候，又得到了否定的答覆。 他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也不好直接去问，只好暂时把这些疑惑藏在心底。 小黑带着小小来见安澜他们就是为了蹭个脸熟，因此也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送走这一对暗噬兽后，安澜本以为阿提斯又会像之前一样把心事藏起，没想到对方这回却是开口低声说道：「安澜，我有些话想找个地方单独跟你说……」 说着，想起幻形兽人的问题尚未解决，阿提斯又补充道：「不会离小屋这里很远，我就是想……找个其他精灵不会打扰的地方。」 有什么话需要找个偏僻的地方单独跟他说？ 安澜想不出来答案，而他早上才确认过对方的身份没有问题，又觉得阿提斯或许是不好意思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心里话，便答应了对方的请求，跟着对方走到了木屋附近僻静的一处树林里。 只是，才在树林中站定，他的第六感就开始滴滴作响，告诉他马上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不是会威胁到他人生安全的危机，而是某种更麻烦的，会让他冥思苦想该如何解决的棘手事件。 看着阿提斯低下头，耳垂微微发红，安澜后知后觉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的同时，脑海中忽然响起一段时间前西瑟斯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等你吃到苦头就明白了。」 -------------------- 第68章 善意的谎言 =========================== 阿提斯站在安澜的面前，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些话告诉你……」 他背靠着一棵树， 像是想从这森林女神的造物身上获取一些力量， 支撑着自己把这段话说完。 第123页 「说起来， 你已经救过我好几次了……在黑网营地里，是你留下的那枚蘑菇，让我能够从那些偷猎者手中逃脱，也是凭着想要找到你的信念，我才能在森林中独自生存下来……后来， 你又在神殿卫兵还有那个神官的手中保下了我， 在酒馆客人中毒的时候， 你也完全没有对我产生怀疑……我出生在耶兰帝都的红灯区里， 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 那些客人， 他们就算口头上说为我好，愿意为我一掷千金， 却终究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 而你， 我知道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阿提斯低着头， 丝毫没有注视安澜的勇气，他每说完一段话，便要停歇一会儿， 似乎是想要给予对方出声打断自己的机会。 「所以， 我一直想要加倍努力， 要付出更多的汗水， 要让自己值得被你拯救……可是我越努力越是觉得，我根本没法偿还你给予我的那些好……你在比试中获胜的那一天，我真的很为你高兴，可是，我又控制不住地觉得难过……站在广场中央的你是那么耀眼，那么值得崇拜……而我，像我这样污秽而卑贱的雅精灵，怎么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成为你的伙伴呢……看来看去，我也只有……」 「只有这具……早已残破不堪的身躯，这副你根本瞧不上的皮囊……」说着，他抬起双手，看着掌心上在这段时间的劳作后生出的一层薄茧，经过走路向日葵的疗愈之后，这双手已经重新长出了指甲，恢復到了可以正常使用的状态，然而，他还是觉得这远远不够，这样一双娇弱而无力的手，怎么能够帮上安澜的忙呢？ 阿提斯垂下手，藏到了身后，「真抱歉，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肉麻的话，你就当是听了个笑话吧……其实，我已经打算把这些话都埋在心底，一辈子都不说出口了……」 「直到刚刚，我听到你说，喜欢，这不就够了……我忽然就痴心妄想了起来……」 这之后，阿提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可是，安澜却知道，对方是把真正想说的藏在了最后一句话中。 此时此刻，在这寂静一片的树林中，只有风拍打着树叶，还有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的声音。 半晌后，他才用略显干涩的嗓音回问：「阿提斯，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听到安澜如此答覆，那颗早已缀在阿提斯眼睫上的泪珠终于沉沉地落了地，他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却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虽然之前的话已经表达了自己拒绝的意思，但安澜终究不忍心看对方难过，出声安慰道：「你根本就不用这么贬低自己，之前在酒馆里，你想出来的推销计划帮了我们大忙，这已经足够证明你的能力了，不是吗？」 阿提斯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摇摇头，「不，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一定能够想到更好的办法，我知道自己没那么厉害。」 知道阿提斯的自卑已经深入骨髓，安澜想起西瑟斯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转变方向解释道：「阿提斯，你说你……喜欢我。可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此刻你内心的感情，它不一定就是喜欢，更多的应该是依赖或者感激之情才对。」 阿提斯抬起头，茫然回道：「我不明白……『妈妈』从来没有教过我什么是喜欢。我只知道，对我好的人，我一定要加倍地对他好……」 「我以前也没有喜欢过谁，但是我知道，这不是喜欢，更不是爱。」安澜嘆了一口气，「你因为我救下了你的性命，因为我给予了你足够的保护和信任，所以感激我，想要报答我，这是很正常的，我也很感谢你对此的付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救下你的不是我，而是其他的某个人或者精灵，你会不会产生一样的感情？」 闻言，阿提斯怔了怔，他大概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种可能性。 见此，知道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安澜的心也逐渐安定了下来，他尝试着开导对方：「所以，你以为你喜欢上了我，但是你喜欢的并不是名为『安澜』的我，而是那个神兵天降一般拯救了你的我，后者的这个『我』换成谁，其实都没有区别，对不对？」 阿提斯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是始终没有作出答覆。 安澜再次追问道：「虽然这么说可能会伤害到你，但是都这种时候了，我必须要问你，阿提斯，你真的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吗？」 阿提斯开始努力凭直觉拼凑出自己内心中「安澜」的形象，「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善良、勤劳……还有……」 听着对方将一个又一个高大尚的形容词安置在了自己身上，安澜无奈地否定道：「阿提斯，这不是我，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不是单纯用几个性格标籤就能形容的，你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我。」 阿提斯浑身一颤，习惯性地道起歉来：「对不起，我，我以后会努力去加深对你的了解……」 「阿提斯，我不是在责备你，只是想告诉你，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就只是一味地为了我付出，你想要报答我，却从来没想过要去了解我，这不是喜欢。」安澜上前一步，按住对方的肩头，强迫对方抬头与自己对视，「阿提斯，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我在最疲惫最难过的时候，最想吃到的是什么食物？」 上一个问题，阿提斯还能凭着自身对安澜的印象去回答，而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一个答案具体到某个事物的问题，他却是连瞎猜也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去猜，只能靠着回忆，低声道出几个他曾见安澜吃过的菜名。 第124页 然而，安澜从不挑食，平时跟大家一起进餐时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偏好，所以阿提斯一连猜了几个食物，都压根没有回答到点上。 答案被一一否定之后，意识到自己真的并不了解安澜，阿提斯的脸色开始微微发白。 知道对方短时间内还无法转变思想，安澜嘆了一声，松开手与对方拉开距离。 「当初，如果我没有送给你那枚霜冻蘑菇，你留在黑网营地里，或许会被带着亲卫队前去清剿偷猎者的苏迪娜族长救下，她对雅精灵没有偏见，所以，她一定会在月落湖里给你安排好住处，给你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也不会让你被祖树神殿的神官带走。如果是那样，你也一样会感激苏迪娜族长，但因为她是我们的长辈，你应该不会把这份感激之情误会成喜欢。现在想想，比起现在整天跟着我吃苦受累，那样的结果或许更适合你。」 「不，不一样的……」误以为对方是想要将自己送走了，阿提斯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这里……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阿提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赶你走，你放轻松。」 安澜又安抚了几句，阿提斯这才慢慢平復下了情绪，但还是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 看着对方脸上的泪痕，安澜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当初就应该让阿提斯留在月落湖，或者是听西瑟斯的话，提前将危机扼杀在摇篮里。 眼下这种情况，他不能不顾阿提斯的意愿强迫对方住到月落湖，而如果留下对方的话，暂且不论他是否能够像从前一样看待阿提斯，对方却肯定是无法情绪平稳地继续与他共同生活了。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快速有效地让阿提斯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呢？ 想着想着，安澜突然回忆起了曾发生在他与艾维之间的一个小误会。 略作思索后，认定这就是目前解决问题最高效的办法，他在内心向西瑟斯道了一声歉，随后出声道：「事到如今，有件事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了，其实，我跟西瑟斯是……」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地说道：「……是情侣。」 既然暂时无法让对方理清自己的情感，那么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阿提斯对他彻底死心。 「我不想让他对你我之间的关系产生误会，所以……」 安澜本想说，请求阿提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他回过神想了想，又觉得这么说对对方而言太过残忍了。 不论是不是真的喜欢，至少在阿提斯自己看来，他只是单纯地爱慕上了一个曾解救过他的人，而这种情感是很难靠自身意志压制住的。 就在安澜想要换种更委婉的方式说出自己的请求时，阿提斯却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语气中不带半点惊讶地说道：「果然，我早就该猜到了……怪不得，昨天你会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 只是，安澜注意到，阿提斯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投向了他的身后。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安澜这才反应过来，心头一震的同时，转身看向阿提斯正注视着的位置。 果然，那个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半精灵——西瑟斯，正站在小树林的不远处，不知道已经听了他和阿提斯之间的对话多久了。 只看对方略带错愕的神情，安澜便知道，西瑟斯至少是清清楚楚地听完了他最后说的那一句话。 他努力维持住表面上的平静，内心却在抓狂地大叫。 为什么偏偏这种时候，让对方听到了他对阿提斯撒的谎，他该怎么跟对方解释刚刚说的话？！ -------------------- 感谢在2023-11-28 23：48：17～2023-11-29 22：4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cp都是真的 5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告一段落 ========================= 没办法了， 阿提斯就在旁边，他总不能把刚说出口的话再收回去，只能尝试让西瑟斯来配合自己了。 安澜朝着对方眨了几下眼睛，努力想要传达自己正在演戏的意思。 很快， 也不知道是否领会到了他的用意， 西瑟斯恢復到了往日淡漠的神情， 随后走上前来。 觉得对方应该明白自己刚刚说的是假话了，安澜朝着对方点点头之后，在内心长吁了一口气，又转身看向了阿提斯，「阿提斯， 西瑟斯来了， 所以……」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 就被身后传来的一阵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打断了。 就在安澜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 下一秒， 他就清晰地感受到， 走到身旁的半精灵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一侧的肩头。 他怔住的同时， 本能地绷直了身子。 知道半精灵不喜欢过分亲近的举动， 除了坠崖那次死里逃生后， 他情绪激动地抱了对方一下， 安澜还从未如此贴近对方过，更别说是对方主动靠近他了。 西瑟斯应该是想要打配合，让阿提斯相信他说的假话吧？ 想到这， 安澜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然后挪动脚步， 稍稍向后靠近了一些。 这样做之后， 虽然他和身后的半精灵都知道，他们之间还隔着一道微小的空隙，但在面前的阿提斯看来，安澜就像是亲密地靠在了西瑟斯的怀里，宛如一对真正的恋人一样。 第125页 见此，阿提斯眼角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站在安澜身旁的可能性。 「安澜，我衷心祝福你们……你一定值得拥有一个美满的结果。」 说完，他便扭头朝着小树林之外跑去。 看着阿提斯仓皇离去的背影，安澜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然后，反应过来半精灵的手还十分突兀地搭在自己肩上，他转身与对方拉开距离，西瑟斯也恰好在这时默契地收回了手。 「嗯……你在那边听了多久了？」安澜犹豫再三，还是先开口问道：「需不需要我跟你解释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用。」西瑟斯顿了顿，用意味深长的语气答道：「反正，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抱歉，我只是为了让阿提斯死心，才不得不撒这个谎。」知道对方估计是听完了阿提斯告白的全程，安澜欲哭无泪地低下头，厚脸皮如他，此刻也不好意思直接对视对方，「如果，你感觉不适的话……」 西瑟斯微微摇头，「没事，我可以陪你演。」 安澜低声道了谢，但他并没有因为获得西瑟斯的理解和支持而感到高兴。 他隐隐有预感，这件事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可以把控的范畴。 撒下一个谎言形成的漏洞，要用千万个谎言去弥补。 之前一时情急，安澜光顾着要打消阿提斯追求自己的想法，根本没有想到长远之处。 现在冷静下来了，他才慢慢反应过来，从今往后，只要他和西瑟斯共同出现在阿提斯的面前，他们两个就要假装成情侣，否则，让阿提斯知道了他今天是在说假话，恐怕会出现更加难以预料的后果。 就在安澜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时，一旁的西瑟斯突然出声问道：「你很苦恼？所以，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答应他？」 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像对方往日的风格，安澜有些惊讶，但还是答道：「他对我不是真正的喜欢，如果我答应他，难道不是害了他？」 西瑟斯眸光微动，「如果他对你是真的喜欢呢？你就会答应他了？」 「也不好说吧……」 安澜心想，没有发生的事，谁又能预料。 他一个适龄青年，从没谈过恋爱，又来自开明的二十二世纪，对性别之分不在意，如果有这么一个人，表现出了对他足够的了解，又全心全意地向他表白，说不定真的能够打动他的心。 不过，眼下他最在意的事情还是帮助几位精灵同伴洗脱罪名，什么情情爱爱，还是等搞完事业再说吧。 「一堆麻烦事还没解决，我哪有精力去谈情说爱。」说完，安澜看着眼前的半精灵，不自觉想起了他们初遇的经歷，「说起来，西瑟斯，我也是无意中救下了你，才和你一直陪伴着走到了今天，想来还真是奇妙。」 西瑟斯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片刻后才回道：「我跟他，不一样。」 他知道，他跟阿提斯不一样，他足够了解安澜，大到是如何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界，小到身心俱疲的时候最爱吃的是什么。 而他与安澜的缘分，也并非始于他在试炼之森被安澜救下的那一天，而是早在安澜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另一头，听完西瑟斯的回答，安澜还以为对方指的是个性还有能力上的差距，觉得这么比较对阿提斯太不公平了，便没有出声答覆。 不过，在内心深处，他大概也是认同，西瑟斯跟阿提斯他们是不一样的。 作为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给予他帮助的陌生者，对方分出了自己的半个居所，让他能够在试炼之森这片充满危险的土地上生存下来，如果没有西瑟斯，他恐怕早就被无情的大自然吞噬了，又哪里能活到救下阿提斯的那一天。 就好像他以前在酒馆里向西瑟斯道歉时说的一样，同样是精灵伙伴，可西瑟斯在他心里，终究是占据着更多的位置。 话虽如此，他却并不会因此特别偏袒谁，几位精灵都是他队伍中的一员，不论是谁出现了问题，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帮助对方。 所以，安澜一得知阿提斯离开小树林之后并没有返回木屋，而是朝着另一头的森林深处跑去，他想也不想就组织起其余几位精灵，开始搜寻阿提斯的踪迹。 还好，距离阿提斯跑进森林没有过去太久，地面上还残留着些许脚步痕迹。 循着足迹，安澜他们成功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阿提斯，不过，是在月落湖守护结界的入口处——他们赶到的时候，形容憔悴的阿提斯正被苏迪娜和她的亲卫们守护着，除了双眼哭得红肿，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我还在想要不要派亲卫去通知你们。」见安澜他们赶来，苏迪娜松了一口气，解释起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阿提斯离开木屋之后，并没有目的明确地跑去某个地点，而是在试炼之森中来回游盪，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前往月落湖的道路，不知不觉中他就来到了守护结界附近，被正在巡逻的神官拦了下来。 祖树神殿的神官认出泪流不止的阿提斯是神眷者身边的同伴，又不知道安澜的住所，就只好派遣卫兵去通知了苏迪娜族长。 而苏迪娜族长赶到之后，询问阿提斯发生了什么，他也只是一味地哭，没有做出任何应答，导致苏迪娜暂时也不知道如何解决问题，只能守在这位小辈身旁时不时出声安慰。 第126页 直到不久后，察觉到阿提斯失踪的安澜一众终于及时找到了这里。 看着哭得直打哆嗦的阿提斯，安澜想要解释说自己跟西瑟斯其实是假装情侣，让对方心里能好受些，但是又怕这么说会再次刺激到对方，只好先尝试让对方跟他回家：「阿提斯，有关今天下午的事，你先跟我们回去，之后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闻言，阿提斯摇了摇头，终于抽泣着开了口：「不，我不想再回去了……我知道，我再留在那里，只会给你制造烦恼。」 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安澜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答覆。 「你之前不是也说过，或许当初让我留在月落湖，是更适合我的结果。那么……就让我留在这里吧。」阿提斯低着头，哽咽着说出了自己不想回到木屋的原因：「我会努力去学习独立，去控制自己不依赖别人，或许这样，我就能弄清楚内心那些感情究竟是真是假……所以，对不起，安澜……」 「你不用道歉，我从始至终都觉得，你没有错。」听得出对方心意已决，也知道暂时分开对他们二者都有好处，安澜同意了阿提斯的选择，「既然留在月落湖是你的意愿，那我当然不会强迫你回去。」 说完，他看向苏迪娜，「苏迪娜族长，能拜託你安顿好阿提斯吗？」 通过二者话语中透露出的蛛丝马迹，已经了解到发生了什么的苏迪娜点点头，表示会立即为阿提斯安排好一个长期的住处。 看着阿提斯在苏迪娜和族长亲卫们的带领下步入了月落湖，安澜心情复杂地嘆了一口气。 一方面，他没想到这件事发展到最后，会以阿提斯离开他的队伍作为收尾，已经相处了一段日子的伙伴就这么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离去了，他内心难免会感到一丝遗憾与不舍； 另一方面，阿提斯自愿留在月落湖，也确实是解决他们二者之间问题的最佳方案，这样做，对方能够独自理清内心的情感，他也不必为了圆谎时时刻刻都与西瑟斯扮演情侣，最多偶尔在月落湖里遇见阿提斯的时候伪装一下就行，能免去不少麻烦。 返回木屋的路上，安澜又跟一脸懵的加农和艾维解释了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次的事件便算是告了一段落。 这之后的数天时间里，不顾上为阿提斯的离去烦恼，安澜把精力都投入到了米酒的酿造工作中，等到他终于把第二批玉红甜酒酿造出来了，由苏迪娜召开并主持的五族会议也终于落下帷幕。 听说，在五族会议上，苏迪娜力压群雄，引导了整场会议的走向，在翡翠羽部族和两个同盟部族之间订立了不少合作共赢的贸易条约，为三大部族争取到了不少的利益，雪晶棘部族的族长和代表黄金蕊部族的灵枝神殿神官从头到尾都被压制，纵使偶尔出声表示反对，也很快就被其余两位族长驳斥了下来。 会议的末尾，苏迪娜提起了不久前的比试，敲打雪晶棘部族和黄金蕊部族的同时，也无形中抬高了安澜作为神眷者的声誉，最后，她如约将玉红酒作为月落湖的特产赠予了几位族长，为玉红酒走向五大部族打响了第一炮。 不过，安澜并不关心那些精灵族内部的事务，五族会议结束后，趁着玛丽安尚未离开月落湖，他抓紧时间将第二批酒水运送到了酒馆。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一走进酒馆，还没来得及见到玛丽安，安澜却是先迎面撞见了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的阿提斯。 眼见对方的目光在自己和西瑟斯之间来迴转，他急忙凑近身旁的半精灵，低声道了一句抱歉之后，挽住了对方的一只手。 -------------------- 感谢在2023-11-29 22：48：58～2023-11-30 23：3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颗松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突发奇想 ========================= 西瑟斯大概是已经做好了心理预期， 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反而顺着安澜的动作握住了他的手。 半精灵手掌皮肤的触感跟他表现出来的个性几乎一模一样，刚开始碰到的时候，有种让人微微发颤的凉意， 但很快， 随着接触的时间逐渐变长， 表面的冰冷就会像春阳初雪一样，在深处涌现的柔和暖意之下不断消融。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安澜慢慢放松了下来，他抬头看向阿提斯，开始仔细观察对方此时的状态。 在过去的几天里，因为担心再度刺激到阿提斯， 安澜虽然从苏迪娜口中打听到了对方的住处， 但是刻意没有去拜访对方， 所以也始终不知道阿提斯这段时间的恢復状况。 而此刻出现在酒馆里的阿提斯， 不仅气色红润， 精神也好上了不少， 像是已经通过休养回到了被拒绝之前的状态。 安澜心想，看样子， 让阿提斯留在月落湖的决定并没有出错。 于是， 他尝试着朝阿提斯打了一个招唿。 大概是已经释然了， 阿提斯没有视而不见， 也朝着安澜点了点头。 他开口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的厨房门打开了，酒馆老闆玛丽安走了出来， 「安澜， 你来了啊， 正好， 阿提斯也过来了。」 闻言，安澜很快就反应过来——阿提斯是被玛丽安叫来酒馆的。 他想起此前，玛丽安曾提到过，在她离开月落湖之后，会在翡翠羽部族中找一个靠得过的精灵来接手管理这间酒馆， 第127页 难道说……玛丽安是打算把酒馆交给阿提斯？ 果然，紧接着玛丽安就说道：「我马上要跟着哥哥离开了，又刚好听说阿提斯搬到了月落湖定居，正在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所以我在想，不如就将酒馆交给阿提斯管理，反正大家都共事过一段时间了，足够知根知底。」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不出安澜的预料，阿提斯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我完全没有管理酒馆的经验……」 「没有谁是天生就什么都会的，这几天我会把管理一间酒馆该知道的东西都教给你，你慢慢学就好了。」玛丽安伸手拍了拍阿提斯的肩头，鼓励道：「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足够胜任这份工作。」 安澜也觉得管理酒馆的工作很适合阿提斯，对方有相关的工作经验，也对酒类有足够的了解，除了个性可能不是很适合当一个管理者，方方面面都是接手玛丽安酒馆的最佳人选。 接受这份工作，或许还能够磨鍊阿提斯，让他逐渐摆脱从前雅精灵身份的影响。 只是，安澜刚想开口劝说，下一秒就想到，他的意见可能会极大影响到阿提斯的独立思考，便又火速合上了嘴，静静等待阿提斯自己做下决定。 阿提斯思考了许久，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了玛丽安的请求，接受了代理月落湖酒馆的工作。 顺利为自己的酒馆找到了着落，玛丽安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趁着今天客人还没有上门，她先跟着加农和艾维去清点他们运送来的第二批玉红甜酒。 玛丽安才离开，阿提斯便先一步把之前没能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安澜，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问起自己的近况，安澜有些意外，随后照实答覆道：「还好，你也知道，我最近就是忙着酿酒的事。」 「好，看来我做的傻事没有影响到你。」阿提斯松了一口气，又说道：「之前发生的事……真的很抱歉，我实在是太冲动了，让你和大家都替我担心了。」 说着，他的脸上又露出淡淡的一抹微笑，「不过，我住到月落湖之后，感觉自己身心都放松了不少，也想明白了不少事情。所以，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就当从来没听过，这样，我们应该还能继续做朋友吧？」 看到阿提斯能够就此放下，安澜也放下心来，他悄无声息地松开了与半精灵握着的手，点了点头，「当然。」 西瑟斯虚握着，半晌后才缓缓把手也收了回去。 这时候开始有客人陆陆续续走进了酒馆，玛丽安回来之后，便手把手地教导起阿提斯要怎么接待客人，以及管理酒馆需要注意的各项事务。 安澜也带着精灵们在旁边帮忙，一直到午休时间才暂时歇下。 吃完午餐之后，他心血来潮带着西瑟斯到月落湖边闲逛了起来。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西瑟斯布置的法阵起了作用，幻形兽人再没有闹出过任何动静，而五族会议结束后，除了留下来等待玛丽安的太阳树部族，其余几个部族的精灵也都接连返回了各自的领地，纷扰停息，月落湖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他们一路上遇见的一些精灵，要么是森林女神的虔诚信徒，要么是曾经亲眼目睹安澜击败灵枝神殿神官，见到了神眷者之后，都合十双手表示敬意，这样崇高的待遇，大概连佩拉吉大主祭都不曾有过。 安澜又想起他第一次来到月落湖时被迫参与审判仪式的遭遇，两相比较之下，内心不禁有些感慨。 这时，西瑟斯出声道：「阿提斯找到了工作，你也不用再担心他了。」 「是啊。」安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他这段时间看起来有很担心阿提斯的事吗？ 「那你呢？」西瑟斯又问：「竞选结束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安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答覆，因为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思考过。 参与竞选，是为了帮助西瑟斯他们摆脱了祖树神殿利用十二戒律施加的枷锁，可等到计划成功之后呢？ 即使真的成为了祖树神殿的大主祭，苏迪娜也如约给予了他权力，安澜却没有要去掌握一整个神殿的野心，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处理那些繁琐的宗教事务，比起坐在冷冰冰的神殿里聆听信徒们的祈祷，他更喜欢呆在西瑟斯的木屋里，偶尔去田地浇浇水翻翻土，顺便酿酒推进解锁异次元园艺商铺的进度，这样安逸的生活在他看来已经足够了。 只是眼下，木屋周围的水田暂且需要休养来恢復肥力，短期内无法再种植子母灵稻了，第三批玉红酒的酿造自然也要往后延迟，竞选成功之后，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需要花费精力去做的事情了。 安澜思索了一小会儿，忽然想起苏迪娜曾经跟他说过，西瑟斯的母亲塔拉是为了将魔法知识带回精灵族，毅然决然独自离开曾经的环月湖前往人族的魔法学院进行求学，那之后才有了西瑟斯的诞生。 虽然西瑟斯从未见过他的母亲，但是他成年之后，在命运的安排下居然继承了母亲的职业，也成为了一名魔法师。 那么，西瑟斯是否想过要实现他母亲未曾达成的心愿呢？ 过去，他受限于身上「禁忌之子」的罪名，无法踏足月落湖，不得不隐居在试炼之森外围的木屋中，以至于月落湖中的精灵们长久以来并不知晓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有着继承自母亲塔拉的过人魔法才能。 第128页 而等到洗脱罪名之后，西瑟斯不必再受到拘束，自然就可以在月落湖里凭着自己的魔法建立起一番事业。 想到这，安澜出声道：「我想，西瑟斯，你整天陪着我在外面种地也不太合适，如果我真的能够成为大主祭，也顺利帮助你摆脱了罪名，我想……在月落湖里为你开一个魔法学堂。」 安澜知道，他可以帮助西瑟斯洗去罪名，可以联合苏迪娜族长压制神殿的影响，却无法钻进每个精灵的心里，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想法，纵使有他神眷者的光环笼罩，西瑟斯不必再遭人白眼，可如果想让对方真正融入到月落湖之中，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对方跟群众多生活多相处。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那些精灵才能够明白，西瑟斯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嫌恶的地方，恰恰相反，除了精通魔法之外，他跟月落湖乃至五大部族千千万万的普通精灵一样，会流血也会落泪。 不过，安澜心想，是否真的要这么做，还要问过半精灵自己的意愿。 闻言，西瑟斯顿了顿，「魔法……学堂？」 安澜笑了笑，侧过头瞄了半精灵一眼，「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以你的气质，特别适合当老师。」 他开始想像对方打扮成地球大学里某些年轻教授的模样，再配上一副金丝框眼镜，越想越觉得，不仅气质和性格，就连外貌，半精灵也跟教师这个职业特别搭。 安澜在内心为自己的突发奇想点了个贊，随后还是表示尊重西瑟斯自身的意愿，「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你要是有别的感兴趣的工作，或者就是喜欢跟着我种田，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西瑟斯是想到了什么，半晌都没有回覆。 片刻后，他才又出声道：「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想要为自己做些什么。 然而，西瑟斯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响起一个他们二者都已经十分熟悉的、带着怒气的声音。 「神眷者！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安澜和西瑟斯转过身，就看到奎恩正风风火火地朝着他们的位置快步走来，一副完全不顾及神官仪态的模样，身边也是连半个卫兵都没有带，很显然是情急之下刚从祖树神殿里跑出来。 奎恩还没走到安澜他们跟前，仿佛跳着火星的话语已然先一步袭来：「你阻止祖树神殿审判这些身负罪孽的精灵就算了，居然还想染指大主祭之位，究竟有什么意图？！」 听到这，安澜心下瞭然。 看来，是奎恩知道了他即将参与大主祭竞选试炼的事情，跑过来问罪了。 -------------------- 第71章 竞选之前 ========================= 距离上一次审判仪式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祖树神殿已经正式宣布，将在三天后开启竞选试炼，选出下一任大主祭。 而今天安澜通过守护结界时，也已经从苏迪娜派遣的亲卫口中得知， 她会在这天早上向佩拉吉大主祭正式提议， 让安澜加入到祖树神殿的大主祭竞选之中。 有此前比试中亏欠安澜的巨大人情， 加上他声望日渐鼎盛的神眷者身份，佩拉吉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拱手让出一个竞选试炼的名额。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大家都认为肯定会继承神殿大主祭之位的奎恩，就彻底成了牺牲品。 长久以来， 祖树神殿中的所有神官都知道奎恩深受佩拉吉的青睐， 纵使有能力和资歷远在他之上的高等神官， 也不敢违逆佩拉吉的意愿， 抢夺大主祭之位。 所谓的竞选试炼不过是走个过场， 有资格参与竞选的神官都会按照佩拉吉的意志为奎恩让路， 所以他才会始终以神殿继承者的身份自居。 然而，继承大主祭之位在即， 却突然半路杀出一个神眷者， 成为了他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也难怪奎恩会如此怒火中烧。 知道这种时候跟奎恩发生冲突只会多生事端， 还没等奎恩来到他们面前，安澜甩下一句：「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 说完，他便打算带着西瑟斯离开。 奎恩急沖沖地拦在安澜面前， 「你不把话交代清楚， 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安澜丝毫不慌， 挑了挑眉， 「你真的觉得就凭你，能够同时打过我和西瑟斯？」 奎恩咬着牙，像是完全不畏惧安澜他们的能力，举起手中的长杖便要施展神术，然而在他出手之前，周围本来就在暗中关注着神眷者的精灵群众却是先纷纷议论了起来 「神眷者有森林母神的庇护在身，参与到祖树神殿的大主祭竞选中应该是很合情合理的事吧？」 「就是啊，如果没有神眷者打败黄金蕊部族的神官，祖树神殿现在估计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怎么好意思阻止神眷者参与竞选？」 「我看反倒是那个奎恩，整天臭着一张脸，是神殿所有神官里最讨厌的一个。我早就看他不爽了，这样傲慢的神官，有什么资格能跟神眷者同台竞技？」 「嘘，小声点，小心被奎恩听到，他跑去跟佩拉吉大主祭告状——月落湖里谁不知道，他能够年纪轻轻就越过无数高等神官，成为大主祭身边的副手和代言人，只是因为他是佩拉吉的唯一弟子啊，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而且，不是都说，奎恩的父亲就是当年……」 第129页 「够了！」 奎恩哪里听得下这些闲言碎语，他扭头看向那些说闲话的群众，厉声呵斥了一句。 然而，他的斥责声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了水面，只激起了微小的一圈波澜，很快，在他刻意阻止之后，群众的议论声在逆反情绪的作用下反而更大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觉得，他们是在替如今风头正盛的神眷者说话，神眷者的实力在祖树神殿的神官之上，他们自然也不必再畏惧神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听着那些刺耳的议论声，奎恩的脸上渐渐发白，可他此时独身一个，又不能像过去针对那些冒犯他的精灵一样，对周围那些说闲话的群众做些什么，便只能留给安澜和西瑟斯一个悲愤交加的眼神，随后就匆匆离去了。 安澜没想到他一向不喜欢的、曾伤害西瑟斯的议论声，却在此时帮助他兵不血刃地赶走了前来发难的奎恩，然而，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他的心中却并未感到任何快意。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听到苏迪娜族长谈及神殿丑闻一事时产生的疑问——奎恩的父亲极有可能就是神殿丑闻的主角之一，在这种情况下，身为「罪人」之子的奎恩是如何当上预备神官，并得到大主祭佩拉吉青睐的？ 曾经在审判仪式上，佩拉吉说是担心新任大主祭无法服众，祖树神殿才会强行在战争刚刚结束后这种不合时宜的时间点召开审判，可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祖树神殿之中实力最为高深莫测的是佩拉吉，而在他之下，还有许多资歷深厚的高等神官，远比年轻气盛的奎恩更能胜任大主祭的职责，为什么佩拉吉偏偏要将大主祭之位传给奎恩？ 而且，大家都知道奎恩是佩拉吉唯一的弟子，由他亲身教导，可二者的秉性却是截然相反。佩拉吉喜怒不形于色，即使是在祖树神殿败给灵枝神殿这样惨痛的局面中，他依旧能够保持隐忍，不动声色，而由佩拉吉教导出来的奎恩，虽然神术水平略高于同龄人，脾气却是一点就着，有什么情绪也都是立即显现在脸上，甚至有的时候，还隐隐有些「发疯」的迹象…… 想到这，安澜总觉得奎恩的背后还有着许多秘密。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祖树神殿始终按兵不动，也不得不令人怀疑，佩拉吉是否早就知晓了他和苏迪娜的计划，进而决定将计就计，在竞选试炼中设伏。 知道苏迪娜应该很快就会传召自己过去商议参与竞选试炼的事，安澜将这些疑问暂时记下，打算到时候再去询问对方。 因为思考奎恩的事情，安澜一不小心就在路上多耽搁了些时间，他本以为等他跟西瑟斯返回酒馆的时候，玛丽安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招待客人了，可没想到，一打开酒馆大门，见到的却是精灵们带着一丝焦急的面容。 安澜一问才知道，奎恩跟他们分开之后，就径直来到了酒馆，要求与阿提斯见面。 「我们本想拦住奎恩，可是……」艾维顿了顿，说了一句完全不在安澜预料内的话：「阿提斯他自愿跟着奎恩离开了。他说他想跟对方私下聊聊，彻底做个了断。」 阿提斯已经离开了安澜的队伍，明面上算是自由身了，加农和艾维他们也不好直接阻拦对方跟着奎恩离开。 如果安澜能够及时返回酒馆，说不定还能在路上撞见离去的两个精灵，出手拦下他们，可就是因为他多延误的那一小段时间，奎恩和阿提斯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安澜再怎么放心不下，短时间内也无法在偌大的月落湖内找到他们的踪迹。 一旁的西瑟斯安慰道：「阿提斯是奎恩的表亲，奎恩再怎么轻视雅精灵，也不至于动手伤害他。」 知道对方说得有道理，安澜点点头，暂时把内心的担忧放下，在酒馆里等待起阿提斯的归来。 没过多久，如西瑟斯预料的一般，阿提斯安然无恙地回到了酒馆。 安澜随即上前询问，奎恩是否对阿提斯做了些什么。 「不好意思，又让你担心了，我只是想……彻底摆脱掉那个神官的纠缠。」阿提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又道：「现在已经没事了，我跟奎恩把话都说开了，他应该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紧接着，阿提斯解释起了奎恩坚持要来找他谈话的原因：「可能因为我跟他有血缘关系吧，他居然跟我说，想让我也加入祖树神殿，成为一名神官，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言，安澜有些惊讶，奎恩一直以来执着于要见到阿提斯的原因居然这么简单直接，「那你是怎么回復他的？」 阿提斯笑了笑，「想想也知道，我跟神官这个职业完全不搭，而且，我刚刚才答应了玛丽安要接管酒馆，怎么能够回过头就反悔？所以，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他觉得说服不了我，也就放弃了。 」 「就……这样？」安澜感觉阿提斯口中的奎恩跟他印象中完全是两个模样。 「我也觉得奇怪，那个神官像个小孩子一样，情绪说变就变，表面上看起来凶得很，可是内心似乎又挺……」阿提斯说着，顿了顿，「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不论如何，那个神官肯定是个坏东西。」 不管怎么说，奎恩确实是没有动手伤害阿提斯，安澜便只当对方是在面对阿提斯时刀子嘴豆腐心，嘴上瞧不起雅精灵，内心却仍在意他们二者之间的亲属关系，所以才会想要把阿提斯也拉进神殿里。 第130页 等到傍晚的时候，安澜在苏迪娜的传召下前往族长巨树，与对方一对一商谈参与竞选试炼的事，顺便提起了有关奎恩的几个问题。 「祖树神殿依照佩拉吉的意愿运行，早就成了他的一言堂，那些高等神官都不一定能够猜中他的心思，更何况我呢？」苏迪娜说着，微微一笑，「不过，不管佩拉吉怎么想，有奎恩这样好对付的继承者，你竞选大主祭也能更轻松些，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安澜点点头，也觉得眼下竞选试炼的事情更重要些，便没有再把奎恩的问题放在心上。 接着，苏迪娜向安澜介绍起了竞选试炼的内容。 祖树神殿大主祭的竞选试炼共分四项，前三项试炼由数千年前最初的大主祭塞莉恩制定，传承至今都没有改变过，所以月落湖的所有精灵都知道这三项试炼的具体内容，参与试炼的神官们也能提前针对这三项试炼进行准备练习，而最后一项试炼的内容则由当代的大主祭自行确定。 「如果佩拉吉真的打算破坏竞选的公正性，向你暗中下手，他最有可能动手脚的便是最后一项试炼。」苏迪娜嘆了一口气，「只是，在竞选试炼正式开启之前，谁也不知道佩拉吉会制定怎样的试炼内容，到时候，恐怕只能由你随机应变了。」 说完，她又看向安澜，出声问道：「安澜，这段时间以来，你的表现真的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酿酒、比试、帮助艾维、识破兽人的诡计……在击败黄金蕊部族的神官之后，你的声望其实已经达到了足够的高度，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就算不成为大主祭，你也能凭着自己的能力在审判仪式上赢过祖树神殿？」 「计划都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我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安澜的决心并未因为对方的话语产生丝毫动摇，「苏迪娜族长，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但是没关系的，我已经做好应对一切困难，甚至受伤流血的心理准备了。」 苏迪娜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认可，「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有这样的决心，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安澜针对苏迪娜告知的试炼内容挑选了专门应对的植物，也将大部分能派上用场的植物都安置进了空间戒指之中，为内容尚且不确定的第四项试炼做足了准备。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祖树神殿召开试炼竞选新一任大主祭的日子。 -------------------- 第72章 试炼开启 ========================= 这一天， 在苏迪娜、西瑟斯等精灵的陪同下，安澜来到了祖树神殿。 他们赶到的时候，大殿之内，包括奎恩在内的一众候选神官已经排成一列在等待竞选试炼正式开启了。 安澜走到队伍的末尾排好， 眼角的余光在不经意间留意到不远处的奎恩神情黯淡， 一副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他正好奇对方是遭遇了什么， 却被佩拉吉的声音打断了注意——队伍之前的佩拉吉见候选者已经到齐，便高声宣布祖树神殿新一任大主祭的竞选试炼正式开启。 随后，佩拉吉用手中权杖轻敲地面，一个由翠绿光芒构成的大门随即在大殿中央洞开，那背后便是由祖树神殿提前布置好的试炼场地。 回过头， 跟西瑟斯对视了一眼， 看着对方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安澜稍微放松了一些， 跟随着队伍走进了大门中。 穿过的剎那， 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在鼻尖飘过， 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随后，眼前光影变换， 安澜和一众候选神官来到了一处开阔的林中草地上。 这片林域已经被祖树神殿的高等神官们用神术结界包围了起来， 并划分成了四个区域， 分别布置有四项试炼的内容， 只有依序通过名为「仁慈」、「和谐」和「安宁」的试炼，才能抵达最后一个未知的试炼领域，面对由佩拉吉亲自布下的考验。 经歷过祖树神殿与灵枝神殿的比试， 安澜还以为竞选试炼也是差不多的内容， 就是几位候选的神官互相比拼神术， 一轮一轮淘汰之后， 留下的最强者可以成为大主祭。 而苏迪娜却告诉他：「参与竞选试炼的候选神官，有七位是由神殿内部投票选举产生，三位由当代大主祭直接指名，在这一过程中，自然而然会淘汰掉那些神术水平低下的神官，比起战力，神殿长久以来更看重的还是神官的综合能力。」 此时，在依次排开的九位候选神官以及安澜面前，都竖立着一座巨大的树笼，其中各关押着一头体型巨大的野兽——这是一种名为硕角鹿的草食动物，体型比安澜在地球上见到过的普通麋鹿要大上整整一圈，头上则顶着一对巨大的犄角，乍一看就像是枝叶凋零的树冠。 虽然在场的一众神官和安澜都已经知道了前三项试炼的具体内容，但是不知身在何处观察着试炼进程的佩拉吉还是恪尽职守地传来声音，介绍起了第一项试炼的规则。 「第一项试炼名为『仁慈』，代表母神作为生命源泉，赐下疗愈神术的善举。」佩拉吉略显苍老的嗓音在林域的上空飘荡开来，「神殿的大主祭，不仅要掌握威慑敌人的雷霆手段，更要精通挽救盟友的治疗之法。所以，请各位候选者各凭本事，从硕角鹿的体内取出信物木牌，并确保信物到手之后硕角鹿能够恢復到毫髮未伤的状态。前八位取得信物的候选者可以直接进入下一项试炼的场地。」 第131页 随着佩拉吉的声音逐渐消逝，各位候选者面前的树牢也自动解锁，已经在牢笼中被关押了许久的硕角鹿都有些不耐烦地喘起了粗气，像是准备牢门一打开就不管不顾地沖向外面的自由世界。 不用多想也知道，贸然打开牢门，肯定会被兴奋的硕角鹿直接撞飞。 面对这第一项试炼，安澜并没有立即实施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应对方法，而是扭头看向旁边的候选神官们。 在打开牢门之前，神官们先施展神术，召唤出藤蔓缠绕在硕角鹿的身上，将其完全控制住，等硕角鹿丧失了行动能力，神官们才走进树牢内，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刀，轻轻地划开硕角鹿的腹部，从中取出第一项试炼的通关信物——一枚刻着「仁慈」二字的木牌，随后再施展疗愈术，将硕角鹿身上的伤口癒合，使其不留一丝痕迹。 前三项试炼的内容千年以来都没有任何变化，过去参与试炼的神官们早就在不断的摸索之下得出了完美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面对第一项试炼，其他神官只需要如应对考试一般，背好标准答案，提前练习好需要在这一过程中施展的神术就可以了。 很快，便有两名精通疗愈神术的候选神官通过了第一项试炼，在佩拉吉宣布通关之后，手持信物穿过前往了下一项试炼的场地。 安澜手中虽然也有能够控制硕角鹿以及快速癒合伤口的植物，可他却不打算用与神官们相同的方式取出木牌。 他走到牢门前，戴着空间指环的右手在地面上轻轻一指，一捆鲜嫩的青草就出现在了硕角鹿的面前。 这种植物名为「吉云草」，没有什么别的作用，唯一的特点就是对草食动物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特别好吃而且顶饱。 如安澜预期的一样，地面上的那捆吉云草一出现，原本还渴望着要冲出牢笼的硕角鹿，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它低下头凑近吉云草，用鼻子在表面轻嗅了几下，似乎在其中闻到了什么别的气味，开始犹豫起到底要不要品尝这突然出现的美食。 然而，吉云草的诱惑力还是太大了，硕角鹿在原地打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吉云草之前，开始大口大口啃食起了这在它看来宛如人间美味的青草。 很快，随着青草下肚，安澜特意涂抹在吉云草表面的某种汁液也开始发挥作用。 原本还在美滋滋享受着美食的硕角鹿，突然哀嚎一声，张嘴就开始呕出刚刚咽下不久的青草碎渣，而伴随着它呕吐的动作，一块小巧的木牌也滚落到了牢门外的地面上。 见「呕吐大蒜」的汁液顺利生效，安澜取出空间指环内的湿巾，伸手拾起地面上的木牌，将其擦拭干净。 「呕吐大蒜，来自编号为2177的末世位面，经由该位面的疯狂博士改造研制的变异品种大蒜，从外形到气味都与普通大蒜完全一致，但是拥有强力催吐效果，不推荐作为普通调味品进行食用。」 「丧尸们的攻击性源自于它们永无止境的食慾，只要它们的身体尚未倒下，丧尸便会不惜一切代价疯狂啃咬周围的一切生物，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疯狂博士基于具有刺激性物质的大蒜，创造出了这款能够限制食慾的特殊植物。」 「呕吐大蒜正如它的名字一样，食用之后能够强烈刺激生物的胃黏膜，引发噁心呕吐的不良反应。除此之外，残留在生物口腔、食道中的大蒜汁液还会持续生效，在一定时间内压制生物的食慾，即使是作为活死人的丧尸，也会受到呕吐大蒜中特殊物质的影响，失去对鲜美血肉的啃食慾望。」 树牢内的硕角鹿将吃下去的吉云草都吐干净之后，大概是心有余悸，又受到呕吐大蒜压制食慾的影响，明明地上还剩着一大捆肥美的吉云草，它却是躲在树牢的一角，似乎连上前碰一下的勇气也没有了。 不过，除了食欲不振之外，这头硕角鹿确实也没受到任何明面上的伤害，身上更是一点伤疤也没有。 在暗处观察的佩拉吉也只能宣布神眷者安澜过关，可以领着信物进行下一项试炼。 安澜将第一块木牌收好，刚打算出发，就注意到不远处的奎恩正满脸鲜血地跪坐在倒地的硕角鹿之前，而这头巨鹿腹部的伤口居然有整整一条小臂那么宽，此刻一些内脏都已经裸露在外，硕角鹿本体更是奄奄一息，也不知道奎恩到底对这头无辜的野兽做了些什么，才会造成这样严重的伤势。 隔着一段距离，安澜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但他可以想像，在最简单的第一项试炼中出了岔子，此刻的奎恩一定是万分焦急。 第一关只有八个通关名额，眼下留给对方的时间和机会已经不多了。 也不知道奎恩是否能够顺利解决危机，安澜微微摇头，将杂念暂且放下，通过抵达了下一处试炼的场地。 很快，不等通过第一项试炼的神官到齐，佩拉吉再次讲解起了这一关的规则。 「第二项试炼名为『和谐』，代表母神作为自然的造物主，赐予我等森林居所的恩典。神殿的大主祭，要懂得如何亲近自然平衡自然，才能引导族群在森林之中长久生存。接下来，请各位候选者各显神通，以不伤害任何植物或动物的方式，通过这第二项试炼的地域，在道路尽头取得通关信物。」 在安澜和几位已经通过第一项试炼的候选神官面前的，是一片天然凹陷的洼地，里面匍匐着包括吸血藤、食人噬草在内的各种肉食植物，一片浓绿之下，堆积着血腥味浓郁的累累白骨，大概是什么无意间落入洼地中的野生动物留下的。 第132页 如果更仔细地观察洼地深处，能够发现就在各种植物覆盖之下，还潜藏着某种生物，正打算朝着洼地外接近的新鲜血肉发动攻击——这是某种与肉食植物们形成共生关系的食腐巨蜥，有着能够轻易咬下成人胳膊的恐怖利齿。 在洼地之上，有几条由横木简单搭设的独木桥，桥面距离底下的各种肉食植物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受到下方植物或者食腐巨蜥的攻击。 所以，候选神官们要想以不伤害动植物的方式穿过这片洼地，就要在运用神术抵御巨蜥攻击的同时，施展精灵一族亲和植物的天赋，这十分考验神官们的意志力以及对神术的把控能力。 看着几位神官施展神术在体表召唤出一层树皮作为保护，随后颤颤巍巍地走上了独木桥，安澜不紧不慢地从空间指环中取出几片茶叶，放进嘴巴里咀嚼了几下。 「丹丘茗，来自编号为7010的仙侠位面，由名为丹丘子的道士培育的一种茶叶，所以得名『丹丘茗』，可以使服用者生出羽翼，拥有禽鸟一样翱翔天空的能力。」 「丹丘茗有两种食用方式，一种是直接咀嚼茶叶，可以在短时间内立即生出足够支撑服用者飞翔一段距离的羽翼，另一种则是以蕴含灵气的沸水浸泡茶叶，之后再饮用茶水，这样可以将丹丘茗的精华积蓄在服用者体内，服用者可以按照自身意志舒展羽翼，进行长时间长距离的飞行。」 「值得注意的是，由丹丘茗形成的羽翼并非完全的实体，而是由某种浮空能量体构成，所以才能够使身体结构与鸟类完全不同，也从未学习过运用翅膀飞翔的生物在短时间内拥有飞行能力，又能随着生物的意志自由收入体内。」 虽然安澜与西瑟斯缔结灵誓契约之后，也拥有亲和植物的能力，但是，既然有能够轻松过关的办法，他还是打算尽可能避开那洼地上危险重重的独木桥。 于是，几位神官才艰难地走到独木桥的中段，就看到背后生出一对羽翼的安澜直接飞越洼地，落到了对面的终点，取走了挂在木桩上的一枚木牌信物——从第二项试炼开始，原本八枚的信物减少到了四枚，这代表进入第二关的八个候选者中只有半数能够进入第三项试炼，而安澜已经抢先一步取走了第一个名额。 而就在他打算穿过前往第三项试炼的场地时，余光却瞥见远处对岸，浑身鲜血的奎恩终于取得了第一项试炼的最后一个名额，匆匆赶到了洼地之前。 -------------------- 本章植物原型分别是植物大战殭尸的大蒜、《洞冥记》的吉云草和《神异记》的丹丘大茗 第73章 循环幻境 ========================= 很快， 奎恩就咬牙踏上了独木桥，他一边维持着保护自身的神术，一边步履维艰地朝着对岸这边走来。 知道对方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安澜收回目光， 转身穿过， 抵达了第三项试炼的场地。 「第三项试炼名为『安宁』， 代表母神作为精灵族裔的庇护者，指引我等走向繁荣昌盛的智能。神殿的大主祭，要有临危不乱的心性与明辨是非的智慧，如此才是合格的母神代言者。所以，请各位抵达第三项试炼的候选者， 穿过面前的幻象结界， 只有无视内心的恐惧， 根据其中道路的规律找到正确的出口， 才能取得这一项试炼的通关信物。」 此刻出现在安澜面前的是一堵由纯粹光影构成的高墙， 这便是佩拉吉所说的幻象结界。 根据苏迪娜之前的介绍， 只要踏入这层结界之中，身体便会暂时陷入停滞状态， 意识则会前往一个由幻象构成的迷宫， 迷宫中满布候选者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物， 并且还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变化出口的方位， 只有保持冷静并及时找出迷宫变换的规律，才能从幻象中脱身，并最终夺回身体的所有权。 不过， 神殿默许的通关方法其实不只有这一种， 候选神官们也可以选择凭藉自身的神术强行突破结界。 在进入幻象结界之前， 候选神官们可以对自己施加屏蔽幻象的神术， 但这层幻象结界由大主祭和几位最精通暗月神术的高等神官合力布置，祖树神殿有史以来，从未有任何一名候选神官能够凭藉一己之力抵抗住多位高等神官施加的幻象，所以大部分候选者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遵循出题者的本意，靠着自身的意志穿过结界。 而安澜自然是选择力大砖飞，使用自己的植物直接通过这层结界。 「潜影枝，来自编号为7991的仙侠位面，只生长在幽冥鬼界的一种植物，可以让携带者穿越任何结界。」 「出于职责要求，幽冥鬼界的鬼卒需要往来六界的所有地点勾魂索命，难免会遇上各种奇奇怪怪的阻碍，于是鬼界之主便培育了这一种名为潜影枝的植物，让鬼卒们随身携带，自由穿梭各种结界。」 「潜影枝通体漆黑如墨，矮如灌木，但只有树枝而不生长叶片，其枝干即使脱离主体也能持续发挥自身的效用。潜影枝会在自身周围一定范围内制造出结界无效化的领域，不管面对的是六界之间的壁障，还是各种修仙门派布置下的阵法，只要带上小小一只枝干，即使是武力值为零的普通人，也可以视一切结界为无物。」 取出空间指环中的潜影枝之后，安澜能够明显看出来，面前的幻象结界受到了潜影枝的影响，肉眼可见地淡化了不少。 第133页 他谨慎地伸出一只手，触碰那一层不断变幻着的光影，然而却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就好像那层结界根本不存在一样。 知道潜影枝已经生效，安澜上前踏进一步，十分轻松地穿过了幻象结界，然后取得了这一关的通关信物——到了第三项试炼，通关信物就只剩下了两枚，这意味着只有两个候选者能够进入由佩拉吉亲自布置的最后一项试炼。 那么，奎恩是否会是第二个穿过结界的候选者？ 收起潜影枝之后，安澜的目光无法穿透那层光影，看到结界之中究竟有哪些候选神官。 知道与前三项试炼不同，最后一项试炼要等到两位候选者都到齐才会开启，他只能先就地坐下，耐心地等待起来。 这一等，就过去了小半天的时间。 就在安澜啃完了第三个面包果之后，他面前的幻象结界终于有了动静。 伴随着一阵惨痛的低吟声，一只沾满了干涸血液的手伸了出来，随后，脸色发白的奎恩无力地跌出了结界，跪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唿吸着新鲜空气——他耗尽体力通过绝命洼地上的独木桥之后，又被困在幻象迷宫中数个小时，此时大概已经彻底精疲力竭了。 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就有些不尊重对手了，安澜赶紧拍了拍身上的面包屑，站起身来。 奎恩最后还是成功通过了前三项试炼，对此他并不意外，暂且不论对方本身的实力心性如何，明知道佩拉吉有意将大主祭之位传给奎恩，就算其他候选神官真的比对方早一步通关了前三项试炼，恐怕也会将仅存的最后一个名额让给奎恩，也只有像安澜这样的外来者，会成为影响对方登上大主祭之位的不稳定因素。 而令安澜有些出乎预料的是，奎恩艰难地站起身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出言讽刺，只是绷着张脸，用手中的木杖支撑着身体待在原地，似乎连搭理他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快，佩拉吉的声音就在半空中响起：「奎恩，你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奎恩沉默了半晌，随后回应道：「多谢主祭大人关怀，我没事，还请您尽快开启最后一项试炼。」 既然奎恩都这么表示了，佩拉吉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那么，我宣布最后一项试炼开启，其名为……」 话音刚落，佩拉吉的介绍还没有讲完，安澜便察觉到有一阵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 下一秒，眼前天旋地转，一切事物，包括四周环绕的树木还有不远处的神官奎恩，都在一眨眼间化作漆黑的一片。 此时此刻，安澜忽然意识到，原来穿过幻象结界之后，他早就已经进入了最后一项试炼的场地。 再一睁眼，他便已然身处于一个古朴的城堡之中。 安澜的视线扫过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昏暗的走廊尽头，墙壁上挂着的火把散发着出些许光线，照亮了他手中的烛台，和面前背对着他的不知名灰袍人。 眼前的一切有些陌生，可又早已刻在他的记忆深处。 反应过来的瞬间，安澜的背后冷汗直冒——这里是巫神教的老巢！ 他是回到了，他最不愿意回忆的穿越到这个异世界的第一天。 知道眼前的一切一定是某种幻境，安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烛台敲晕面前的巫神教徒之后，抬手便想从空间指环中取出炸弹柠檬来防身，却发现手上的戒指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不管他怎么运转意志，那枚本应该戴在他本体上的空间指环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看来，这个幻境是真的让他完完全全地回到了刚穿越的那一天，那时候的他，不仅没有苏迪娜赠予的空间指环，联通异次元园艺商铺的金手指也还没有开启。 所以，不管最后一项试炼的通关条件是什么，他都只能运用自己本身的能力去突破眼前的幻境了。 想到这，安澜抓紧时间俯下身，从脚边的巫神教信徒身上扒下了长袍，随后套在了自己身上，打算学着自己当初用过的伪装方法先离开巫神教的城堡。 然而，他才走出了一小段距离，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夜间巡逻的队伍发现了那名被击倒的巫神教徒，赶来抓捕他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安澜的心头一震。 可是明明当初他逃离巫神教城堡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发现那个倒下的教徒，幻境中发生的事怎么跟他的回忆并不相同？ 来不及多想，前来抓捕的巫神教徒触碰到安澜肩头的同时，他眼前一花，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走廊尽头。 看来只要被巫神教徒抓到，他就会回到幻境开始的起点，一直循环往復，直到他找到逃脱巫神教城堡的办法。 既然已经知道是没有妥善处理被击晕的巫神教徒，才导致夜巡队伍发现了他的出逃，这一回安澜击晕巫神教徒之后，抓紧时间把对方搬到无人的厕所里藏了起来，然后才换上教袍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成功走出了比第一次更远的距离，并跟记忆中一样混进了夜巡的队伍，朝着能够离开城堡的大门走去。 就在安澜以为此前与记忆不同的状况只是幻境刻意给他制造的小麻烦时，领队巡逻的教徒突然识破了他的伪装。 于是很快，他又回到了昏暗的走廊之中。 第三次出逃开始，安澜并未气馁，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巫神教徒的体型，发现对方的身高比起自己要稍微高些，猜测或许这就是领队的教徒察觉到异常的原因，所以这回他击晕对方之后，又在鞋子里垫上了厚厚一层的纸巾，让自己的身高看起来能够与倒下的教徒基本一致。 第134页 完善好身上的伪装，他这才又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混入夜巡队伍之中，并默默祈祷这次能够顺利地逃出城堡。 然而，令安澜失望的是，他再一次失败了，这回队伍中另一个教徒直接开口说出了原因——对方与此前倒下的教徒相识，看出来了他走路的姿态有所不同。 这之后，安澜又尝试了好几遍出逃，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从因为一不小心露出兜帽下的侧脸而被身旁的教徒发现是出逃的救世主，回应命令时被发现嗓音与此前的教徒不同，到假装开口却不出声回应领队的命令反而被教徒看出假动作，各种可能会被识破伪装的情况，安澜全都经歷了一遍。 直到最后，他除了没法把脸变作对方的模样，几乎已经能够惟妙惟肖地模仿那个倒下教徒的行动姿态和说话嗓音了。 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中，安澜终于意识到，当初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独自一人逃出巫神教的城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个时候，一定是有谁躲在暗处，帮助他善后并延迟了巫神教发现他出逃的时间。 -------------------- 本章植物原型是仙剑四的翳影枝 第74章 心生质疑 ========================= 所以， 那个帮助他的神秘人到底会是谁？ 对方又为什么在帮助他出逃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没来由地，安澜的心底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 但……这不可能，如果是对方解救了他， 又有什么理由不告诉他？ 就在安澜心生质疑的同一时刻， 他眼前的幻境也开始宛如破碎的镜面， 开始片片瓦解。 看着幻象逐渐退去，他很快又回到了此前的树林之中，安澜明白自己之前肯定是搞错了最后一项试炼的通关条件。 难道说，通关的条件并非是逃出巫神教的城堡，而是对某些事产生质疑？ 但不管如何， 现如今的他都顺利地通过了四项试炼， 而不远处的奎恩还倒在地上， 一副深陷幻境之中无法自拔的模样。 安澜刚想无视对方， 唿唤佩拉吉做出宣判， 忽然就被奎恩沙哑的呢喃声吸引去了注意力。 对方像是在幻境中与某人进行着对话。 「事关神殿与母神， 这么严肃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骗你？我的本意， 是想带你进入神殿， 洗净你身上的罪孽， 却没想到你居然自甘堕落， 非要留在那个神眷者的身边。」 「我从来不觉得，成为神官对我而言是恩赐，也不觉得， 我有哪里受到过尊重……那些精灵， 他们都知道我是怎么成为神官的， 而我虽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也认可他们对我的鄙夷，知道那是我应得的。」 「因为我留在神殿，就是为了惩罚自己，也是为了用这具身躯这条性命，向母神偿还……那个罪人留给我的罪孽。如果我因为神官这个职位得到了任何优待或者好处，那又怎么能算是赎罪呢？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会用藤条鞭笞自己，我甚至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上留着几道伤疤。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经受锥刑，流干身上罪孽的血液。」 「但是，我还要报答主祭的恩情，不能就此死去。所以，继任主祭之位，这不仅是主祭大人的意思，更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我期望能够通过苦修，得到母神的谅解，可是不管我如何祈祷，却始终无法聆听到母神的声音。而主祭大人告诉我，这世上能够自由与母神沟通的，只有神殿的大主祭。所以，只有通过试炼，只有成为大主祭，我才能得到母神的认可，我才能如主祭大人所说的一样，得到救赎自我的机会。」 听到这，安澜忍不住多看了奎恩一眼。 因为他能够明显听出来，这应该是不久前奎恩带走阿提斯后进行的对话。 很快，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我是因为我们的身体里流着一半一样的血液，才会把这些话告诉你，只可惜，你看起来并不能理解我的想法。」 「你住口，我不许你污衊主祭大人！」 「不！不可能！」 说这些话的同时，奎恩的脸上也微微涨红，像是在幻境中陷入了极其激动的状态。 安澜有些好奇，怯懦的阿提斯究竟是说了什么关于佩拉吉的话，能够让对方像这样精神崩溃。 他回想起了自己之前对奎恩产生的疑问，愈发觉得，佩拉吉一定是对奎恩做了些什么。 至少，光听奎恩在幻觉中说出口的这些话，他真的很像是被佩拉吉的某种歪理邪说洗脑了。 「为什么，明明你，还有那个西瑟斯，明明我们的身上都流着罪人的血脉，可他们却能过得那么开心自在，只有我！只有我一直在忍受内心的折磨？！」 「所有的神官，所有的民众，他们都觉得，我一定赢不过神眷者……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像他这样违逆十二戒律的人，不仅能够得到母神的垂爱，甚至还要夺走唯一能够救赎我的希望……凭什么……」 「难道说……我是错的……不，不可能……可是，他是神眷者啊……但是，主祭大人不也代表着母神的意志吗……」 发觉奎恩空洞无神的双眼正缓缓淌下泪水，安澜有些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唿喊起了佩拉吉。 也不知道为什么，佩拉吉并没有回应他，不过幻境的力量却渐渐退去，奎恩也从中甦醒了过来。 第135页 紧接着，代表通关的在树林不远处的角落里洞开，这意味着竞选试炼已经彻底结束。 恢復意识之后，奎恩就那么躺在地上，自嘲地笑了笑，「你赢了，也见到了我最丑陋的一面，所以，尽情地嘲笑我吧……」 安澜摇摇头，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奎恩的心里话，他也如实按照自己心底的想法回应道：「奎恩，虽然以前我们之间起过不少冲突，但是这次，我挺敬佩你的。不管怎么说，你都靠着自己的能力通过了前三项试炼，这已经证明了，如果没有我横插一脚，你确确实实有成为大主祭的资格。」 如果让他不取巧，像奎恩一样顺应规则硬闯前三项试炼，肯定会比对方更加狼狈。 奎恩怔了怔，随后平静地出声问道：「在我看来，你已经得到下一任大主祭之位了……所以，你能答应我这个作为下属的神官一件事吗？」 不等安澜回应，他便接着说道：「等你正式继任之后，请你审判我，给予我应得的惩罚吧。」 至少在审判一事上，奎恩并没有双标，他是真心觉得，不管是背负「禁忌之子」罪名的西瑟斯，违背了十二戒律的加农和艾维，曾身为雅精灵的阿提斯，还是作为罪人后代的他自己，都是有罪的，既然已经无法如佩拉吉所说的一样，以登上大主祭之位的方式得到森林女神的认可，赎清自己的罪孽，他便选择接受来自神眷者的审判。 想到这，安澜默默嘆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只是，走到现在，距离神殿大主祭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了，他基本上没有感受到任何源自于佩拉吉的刻意为难，就连对方亲自布置的第四项试炼的幻境，也一视同仁地作用在了奎恩的身上。 佩拉吉真的会一点准备也不做，就这么让他登上大主祭之位吗？ 从脱离幻境之后，安澜就一直紧握着右手，随时准备要从空间指环中掏出植物，应对来自佩拉吉或者奎恩的袭击。 然而直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竞选试炼的范畴之内。 结束与奎恩简短的几段对话之后，安澜深吸了一口气，依然保持着警惕，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 见此，奎恩缓缓松开了背后紧握着法器的手，闭上眼，脑海中迴响起今天早上佩拉吉赠予他这件法器之后对他说的话：「奎恩，如果你还想成为大主祭，那么穿过『安宁』试炼的幻象结界之后，就马上使用这件法器，它会保护你不受到第四项试炼的影响。那之后……趁着那个『神眷者』没有防备，用这件法器直接杀掉他吧，不要忘了把他的尸体带来见我。」 他怎么可能不想成为大主祭，那是他这么长久以来内心的夙愿，是他唯一能够得到救赎的希望。 可是，面对着神眷者，面对着这个已经获得母神庇护的外来者，比起坐上大主祭的位置，他更想要证明，他能够靠着自己的能力通过试炼，真真正正赢过对方，成为下一任大主祭，而不是像过去一样，等待着那些高等神官依照主祭大人的意愿为他让路，又或者是利用主祭大人给予他的特殊手段击败对手。 他要证明，比起神眷者，他更有资格获得主祭大人与母神的认可。 否则，即使是真的继任了大主祭之位，他不觉得自己能够得到真正的救赎。 所以，在穿过幻象结界之后，奎恩破天荒地违背了主祭大人的命令，并没有使用对方交给他的法器。 可他终究还是失败了，第四项试炼之中，神眷者先他一步从幻境中走了出来。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最终给予他认可的，不是在他看来如师如父的佩拉吉大主祭，不是他虔诚信仰的母神，而是他最痛恨也最嫉妒的神眷者。 他又想起不久前他与阿提斯私下会面时对方所说的话，「你之所以这么看不惯神眷者，是因为你内心深处已经逐渐察觉到了，你一直以来的认知其实是错误的，可是你又没有放弃过往夙愿的勇气，所以才只能不断地无能狂怒，想要藉此来证明自己没有出错，对不对？」 是啊，他有多么痛恨神眷者，就有多么了解，自从对方来到月落湖之后，这片土地上发生了怎样巨大的改变。神眷者从只能站在仪式广场角落里被保护的路人，一步一步成为声望压过了祖树神殿的英雄，苏迪娜族长在他的帮助下即将夺回实权，就连背负「禁忌之子」罪名的西瑟斯，也能毫无负担地走在月落湖的街道上，不必再经受那些嫌恶的视线。 这是否意味着，神眷者背后的母神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谴责他还有主祭大人在过去曾犯下的错误？ 奎恩睁开眼，然后看着神眷者走进了内，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明明知道等对方归来，他就要接受最终的审判了，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内心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另一头，穿过之后，安澜顺利地来到了祖树神殿的一个屋子中。 看内部的布置，这里大概是类似佩拉吉的书房，对方就坐在书桌背后的藤椅上，背后的柜子里装满了各式典籍，桌面上则放着祷告用的神像与一个小巧的香炉，熟悉的幽香在房屋中浮动着。 察觉到安澜的到来，正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佩拉吉缓缓睁开眼，看向他，像是毫不惊讶最后来到这里的会是他。 「神眷者，你终于来了。」 第136页 -------------------- 第75章 迴光返照 ========================= 「我还以为， 通过最后一项试炼之后，我会直接回到神殿的大厅里。」 安澜知道，自己在回到西瑟斯他们身边之前，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佩拉吉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脸上也堆叠起一层又一层象徵着衰老的皱纹， 「没办法， 既然你已经赢过了奎恩，那么你就是下一任祖树神殿的大主祭了，有些话，我必须私下里交代给你。」 他看着安澜，视线又似乎穿过已经消失的， 凝望着那背后的奎恩， 「我给了奎恩取胜的机会， 只可惜， 他没有把握好。」 听到这句话， 安澜内心也猜到了， 佩拉吉应该确实给予了奎恩某种作弊手段，只是似乎奎恩并没有按照佩拉吉的指令去行动， 所以他才始终没有遭遇任何危机。 那他是否可以认为， 佩拉吉谋划针对他的计划已经彻底宣告失败了？ 「你陷入幻境的时候， 好像还没听清最后一项试炼的名字吧？」佩拉吉问完， 又自问自答道：「其名为『信念』，又或者说是长久以来内心为之努力的目标。这项试炼的幻境会引导候选者对自己过去的某种信念产生疑问，不过， 突破幻境的条件并非是保持坚定， 而是……学会质疑， 在心中萌发怀疑的种子。」 闻言， 安澜微微皱眉。 听佩拉吉话中的深意，对方像是早就知道了，奎恩已经在内心深处对神殿和自己过去的夙愿产生了怀疑，所以才会布置这样的幻境来引导奎恩陷入自我纠葛之中，而他会在幻境中回到巫神教的城堡，进而意识到一些过去未曾察觉到的细节，不过是巧合罢了。 可是，佩拉吉不是执着地想要奎恩继任大主祭之位，又为什么要刻意布置这样一个针对对方的幻境？ 见安澜仍是一声不吭，佩拉吉像是猜到了他内心的疑问，解释道：「我本来打算，不管奎恩是否利用上了我给予他的机会，在继任之前，都会让他完完整整经受一遍『信念』的试炼。因为，奎恩他的性子太固执了，他一心想要赎清自己身上的罪孽，想要得到母神的宽恕，如果就这么让他坐到大主祭之位上，他一定会直接崩溃的。」 「你骗了他？」联想起不久前奎恩在幻境中所说的话，安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所谓的，只有大主祭能够与森林女神沟通，其实是假的？」 「看来你知道的也挺多的，这样也好，我就不必多费口舌了。」佩拉吉嘆了一口气，「我在这位置上已经坐了数百年了，自然清楚地知道，身为大主祭的我，根本无法聆听到任何来自母神的声音。毕竟，母神已经有数千年没有回应过我等精灵一族的祈祷了，又如何能够原谅奎恩他自认为的罪孽呢？」 所以，奎恩从始至终，都是在朝着一个虚幻的谎言努力。 他就像是被吊在脑门上的胡萝蔔吸引的一匹马，不断地向前奔跑，却不知道，看起来触手可及的目标，实际上永远没有实现的那一天。 此时此刻，安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佩拉吉会选择私下与他进行对话了。 佩拉吉现在所说的话哪怕宣扬出去半句，恐怕都会在月落湖里引起轩然大波——虽然精灵们已经有数千年没有见证过真正的神迹了，但在神殿与神官们的维繫下，他们仍然相信母神正高居于天上的神界中，只是减少了与普通信徒的对话。 他们不知道的是，最虔诚信仰着森林女神的神殿大主祭一直以来都在隐瞒着，森林女神已经彻底失去了踪迹的事实。 「比起信仰一个从未存在过的神祇，更可怕的是要信仰一个消失了上千年，却又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出现的神祇。这种感觉，就好像在高空中走独索，要时时刻刻担惊受怕，唯恐一阵风吹来，便要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说这段话的时候，佩拉吉的声音稍稍放轻了些，就好像他真的踩在那高空的独索上，稍有不慎就要跌倒坠落。 「在久远的过去，六大族裔尚且可以在奥尔德灵大陆上和谐共处的时候，六位至高无上的神祇曾与我们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后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包括母神在内的六位神祇突然都离开了这片大陆，但我们这些神殿的神官仍然能够靠着虔诚的信仰之心，与神祇们建立起一定的联繫。」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联繫越来越微弱，直到有一天，终于彻底断绝了，奥尔德灵大陆也成为了一片不受神祇注视的大地。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失去母神庇护的精灵一族，遭到了人族的背叛，被迫迁入了森林之中隐居。可母神看似消失了，我们这些神殿的神官却知道，神术的传承尚未断绝，便意味着母神的力量尚存于世，她或许……只是沉睡了。」 事已至此，安澜也懒得再顾及自己伪装的神眷者身份了，直接出声问道：「看来，十二戒律的由来……果然是你们编造的吧？」 「那不过是塞莉恩大人为了稳固民心捏造的假故事罢了，因为比起脆弱的真相，有时候谎言能够带来更大的力量。」佩拉吉略带无奈地笑了笑，「在绝境之中，如果没有对母神的信仰来支持，民众们如何能够熬过那段无望的岁月，如何能够靠着寥寥无几的人口在危险重重的森林之中生存下来并繁衍至今？正是因为始终坚信着母神会永远守护我们，精灵们才能在人族的围剿下抓住最后一线生机，才能咬着牙一直走到今天。」 第137页 知道即使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二十二世纪的地球上，仍然存在大量的宗教信徒，安澜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宗教信仰确实能够带给一部分人极大的力量，带着他们走出绝望。 他摇摇头，「可是，你们已经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期，没有理由继续欺瞒民众到现在。」 「神殿是母神的代行者，在她沉眠之后，我们无可奈何，只能用十二戒律和种种严厉的手段来维繫母神的威严，毕竟，如果就连我们也不相信母神的存在，也就没有谁会再信仰母神了。随着时光飞逝，总有一天，精灵一族会遗忘掉对母神的敬畏，可谁也不知道，神明会在何时甦醒，宣洩她的怒火。」 佩拉吉平淡地说道：「所以，哪怕是牺牲一两个精灵，只要能换来整个族群对母神信仰长久的稳定，那便是值得的。」 「维持信仰？我怎么觉得，更像是要维持神殿的权力？」知道佩拉吉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中，要牺牲的那些精灵就包括了他无辜的精灵同伴们，安澜难免感到一丝气愤，「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那么，当年神殿的丑闻你又怎么解释？」 跟一听到丑闻二字就火冒三丈的奎恩不同，听到安澜的问句，佩拉吉只是嘆息了一声，「成为神官是一种苦修，在长久无法得到信仰神明的回应之后，那些神官的心里难免会积压一些负面的情绪。我作为神殿的大主祭，虽然不认同，但也能理解他们的行为，所以就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能料到，日积月累之下，却酿成了那样大的祸事。」 「最后，我们祖树神殿也付出了代价，经歷了那次动盪的所有神官，包括我，从此失去了施展一部分高等神术的能力，而曾经我最属意的继承者，奎恩的父亲，也不得不为此牺牲。」 听到佩拉吉的最后一句话，安澜心头一震，「你的意思是，奎恩的父亲其实并没有参与到丑闻中，他只是……？」 佩拉吉点头默认，「没办法，总要有谁出来背这个黑锅，光死一些低等神官，无法平息民众的怒火。」 所以，不仅奎恩认知中能够救赎自我的方法是假的，甚至就连他本身罪人后代的身份也是假的。 从始至终，奎恩都在被他最尊敬的恩师欺骗着，耍得团团转。 安澜忍不住发问：「你明明知道奎恩的父亲并不是罪人，为什么不告诉他？」 这一次，佩拉吉或许是感到了些许愧疚，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答道：「为什么不告诉他……可能是因为，现在这样的他，更能令我满意吧……」 说完这一句，他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又像安澜刚过来时一样闭目养神起来。 并不理解佩拉吉上句话的意思，安澜上前一步问道：「佩拉吉，你把话解释清楚……」 然而，走近对方，他才忽然察觉到，佩拉吉的面颊惨澹得几乎毫无血色，简直就像是一具死尸一样。 内心隐隐有了猜测，安澜谨慎地在原地等待了片刻，始终没有等到佩拉吉再度睁开眼。 他鼓起勇气走到佩拉吉的身边，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 果然，佩拉吉已经停止了唿吸。 难道说，刚刚对方之所以能够与他长篇大论那么久，不过是因为进入了临死前迴光返照的状态？ 安澜正思考着，视线无意间扫过佩拉吉的身旁，留意到了对方紧握在右手中的一柄短杖。 这柄短杖由不知名的黄木雕琢而成，除了顶部镶嵌着一颗翠绿的宝石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安澜以前从未见过对方带上过这柄短杖，但光看对方死前还紧握着，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佩拉吉十分珍视的东西。 已经确认了佩拉吉的死亡，知道对方的神术再强，也不能让自己起死回生，安澜稍稍放松了一些，伸手从对方的手中取下了短杖。 双手握住短杖的同时，在一种玄妙的感应下，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安澜的脑海中响起。 「安澜……安澜……」 -------------------- 第76章 移魂邪术 =========================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却又跟他最近见过的任何一个精灵的嗓音都对不上号。 安澜有些疑惑，他刚想暂时松开手，试试看离开这柄短杖之后是否还能听到这没来由的声音，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直在了原地， 除了面部的五官之外， 其他任何一个身体部位都无法动弹了。 下一刻， 淡淡的幽香在鼻尖一闪而过。 明明佩拉吉逐渐冰凉的尸体仍然躺在藤椅上，安澜却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声音在耳畔迴荡了起来。 「神眷者，既然你已经赢过了奎恩，那么就取代他， 完成我计划的最后一步吧？」 安澜暗道一声不妙， 难道佩拉吉是假死？ 还是说， 他眼前看到的佩拉吉的尸体其实是某种幻象？ 安澜艰难地转动起眼珠， 然后唿唤小恋将整个屋子都扫描了一遍， 却发现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佩拉吉的声音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内心想到一种可能， 他运转意志，从空间指环中取出了一根散发着淡淡光芒的草茎， 但因为手指无法移动， 那根草茎很快就从他手上滚落了下去， 掉在了地面上。 这种植物名为「洞冥草」， 散发出的光芒可以照出无形的鬼物，使普通人也能以肉眼观察到它们的存在。 第138页 果然，在洞冥草光芒的照耀下， 一个模煳的虚影出现在了佩拉吉尸体的后方， 那显然就是对方已经离体的灵魂。 佩拉吉的魂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暂时无法离开自己的尸体太远，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说道：「真是神奇的植物，我本来以为，你从未修习过魔法或者神术，也就没法看到我的魂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特殊能力。」 紧接着，安澜的身体居然可以动了，然而，却不是按照他自己的意愿——在某种外来力量的驱使下，他竟然不受控制地伸手取下了空间指环，放到了一旁的桌面上，这之后，他又回到全身僵直的状态。 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再使用指环中的植物来应对佩拉吉了。 也不知道佩拉吉是如何做到死后还能以魂体状态发声的，又究竟是用何种手段控制住自己的，安澜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朝着佩拉吉的魂体发问，想要尽量拖延一下时间，「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我想做些什么……」知道安澜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佩拉吉呵呵一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似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隐瞒奎恩有关他父亲的事吗？」 说完，他自问自答道：「因为，我需要通过欺骗，让他永远沉浸在痛苦与折磨之中，使他的精神和灵魂变得脆弱不堪，把他一步一步塑造成现在的模样。」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如果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奎恩，他听到我说一切都是假的，一定会马上就精神崩溃的。」 「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在他活着的情况下……顺利地占据他年轻的躯体。」 闻言，安澜很快便想清楚了佩拉吉死前最后一句话的深意。 佩拉吉以谎言洗脑奎恩，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计划着要使用某种邪术，以奎恩的身体延续自己的生命。 他之所以在最后一项试炼中刻意布置引发奎恩内心矛盾的幻境，并不是想要锤鍊奎恩的心性，而是将其作为双重保险，确保奎恩一定会在他死前陷入到精神崩溃的状态，这样，佩拉吉的灵魂才能如他计划的一般，趁虚而入夺走对方的躯体。 这么说来，或许从奎恩的父亲死后不久，佩拉吉收养对方的时候起，他就打起了奎恩身体的主意。 从始至终，奎恩都不过是他养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容器罢了。 因为今后需要以奎恩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所以佩拉吉才会强硬地要求祖树神殿内的所有神官为奎恩的上位让路。 因为要让奎恩的精神变得能够一击即溃，所以佩拉吉才会以赎罪为名义，暗中用各种话术折磨对方，使奎恩一直以来都为自己虚假的罪人后代身份感到痛苦。 因为要在奎恩抵达最高点的那一刻，再将对方狠狠地推入深渊，彻底摧毁对方的意志，所以佩拉吉才会不断地编织谎言，驱使奎恩朝着大主祭之位，以及不可能实现的自我救赎不断努力。 而此时此刻，赢过了奎恩，取代着奎恩走到了佩拉吉面前的安澜，也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替代品。 「说实话，这么多年以来，我是看着奎恩那孩子长大的，难免也对他产生了一些感情，一想到要夺走他的性命，还真有些捨不得。」 即使有洞冥草的光芒照耀，安澜依然无法看清佩拉吉魂体的面容，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正在他僵直的身体上来回扫动着，像是在打量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珍宝。 佩拉吉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激动，「然而，在竞选试炼开始之前，你出现了。没有掌握任何的神术与魔法，也就意味着你没有抵抗魂体入侵的能力，我不需要像针对奎恩一样，一点一点消磨你的心智。除此之外，神奇的植物能力，还有日渐鼎盛的神眷者之名……你的身躯你的身份，简直就是完美的奎恩的替代！」 安澜并没有放弃反抗的希望，但是，此时才知道自己其实一早就被对方盯上了，他还是不免感到一阵无力。 原来，这才是佩拉吉当初选择认同他神眷者身份并同意延迟审判仪式的原因。 恐怕从看见他利用精灵像柱的种子伪造神迹的那一刻起，佩拉吉就已经生出了让他取代奎恩被夺取身体的念头，同意让西瑟斯他们自由往来月落湖，却又不愿意赦免他们身上的罪名，不过是想要在隐瞒自己真实意图的同时，尽量延长他留在试炼之森的时间，为夺取他的身体创造合适的时机。 「想来，母神一定在冥冥中保佑着我，才会让你出现在我面前。」说到这，佩拉吉话语中的笑意已经彻底藏不住了，「原本，我还在想要如何将你哄骗进神殿，却没想到你居然为了那些身负罪孽的精灵，主动踏入到了这场由我准备好的试炼之中。你肯定想不到吧，不管最后在竞选试炼中获胜的是你还是奎恩，我都是唯一的、真正的赢家！」 不甘心的安澜冷笑了一声，「你的目的是续命，难道没想过我是短生种，就算夺走了我的身体，你也活不了多长的时间？」 佩拉吉大概是早就想到了一点，答道：「我学到的这项移魂术，并不是只能施展一次……虽然你的寿命比起我们精灵族会短上不少，但是没关系，等到我挖干净了你身上特殊能力的秘密，再挑选下一具更合适的躯体也不迟。」 说完，魂体的虚影减淡了几分，安澜猜想对方或许也不能维持这种状态太久。 第139页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神眷者，我在你死前解答了你的疑问，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趁着意识尚存，你还是对这个世界做好最后的告别吧……」 话音刚落，安澜便感觉有一阵阴冷的怪风朝着他扑面而来。 眼前佩拉吉魂体的虚影在眨眼间便化作一团光球，顺着那怪风朝他冲来。 安澜咬着牙，想要在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夺回身体的操纵权，避开佩拉吉的魂体，但是他的所有努力都只是无用功。 难道就没有任何可以反制对方的办法了？ 难道他的生命真的就要在这一刻彻底终结了？ 安澜闭上眼，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他走进试炼场地时，西瑟斯朝着他微微点头的情景。 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他内心想的却是，也不知道西瑟斯是否能够分辨出占据了他身体的佩拉吉…… 如果佩拉吉使用他的身体去审判西瑟斯，对方一定会很难过吧？ 安澜默默地嘆了一口气，随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好像预想中的失去意识并没有发生？ 他睁开眼，看向自己的身体四周，发现佩拉吉魂体所化的光团就在周围来回飘荡，却始终没有进入到他的身体之中。 没过多久，那光团就退回到了佩拉吉的尸体周围，变回了虚影的模样，只是此时，对方显现的魂体已经淡化到像是下一秒就要消融在空气中的程度了。 安澜听到佩拉吉微弱的声音飘忽着传来，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你的身体里……居然没有……」 下一秒，对方甚至来不及将话说完，魂体的虚影便化作星星点点的微光，消失在了半空中。 而安澜也随之脚下一软，半扶着一旁的书桌瘫倒在了地面上。 他终于摆脱了控制，夺回了身体的操纵权，这也代表着，佩拉吉算是真的死干净了，连灵魂也一点不剩。 安澜稍稍喘息了一会儿，通过佩拉吉彻底消失之前破碎的话语，他大概猜测到了自己逃过一劫的原因——佩拉吉并不知道，他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穿越者，还是自带肉身穿越的那种，他的外形虽然与本土的人族十分相近，但内部构造或多或少有些许不同。 他的体内无法储存任何奥尔德灵大陆上的魔力，他也不会触发精灵像柱的警戒，便是强有力的证明。 可与巫神教毫无关联的佩拉吉怎么可能想得到这一点，他笃信安澜不会神术或魔法，只能藉助植物这种外物进行反抗，所以只要他控制住安澜，一定就能轻而易举夺得安澜的身体，却没有想到，他的移魂邪术根本就无法对安澜起作用。 于是，没有给自己准备更多退路的佩拉吉，灵魂就此湮灭在了虚无之中。 -------------------- 本章的洞冥草，源自古籍《洞冥记》 第77章 就任仪式 ========================= 安澜稍微歇息了片刻后， 紧握短杖支撑着站起了身。 此前听到的唿唤声再度在他脑海中响起。 「安澜……安澜……」 佩拉吉已经彻底魂飞魄散，看来，他通过这柄短杖听到的声音，与对方没有任何关系。 但不管如何， 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 安澜还是有些后怕， 也没有探究这短杖神异之处的心情了，从书桌上取回空间指环之后，便把短杖暂时先收纳了起来。 就在这时，咚咚几下敲门声响起，奎恩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主祭大人， 我从试炼场地回来了， 请问神眷者在您这里吗？」 安澜看了佩拉吉的尸体一眼， 显然对方是无法回应奎恩的问题了， 他只得自己走过去打开了门。 而屋外， 奎恩的背后，还站着西瑟斯和苏迪娜他们， 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担忧。 见安澜安然无恙， 西瑟斯脸上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 「试炼结束， 你一直没有回来，我……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安澜的视线扫过精灵伙伴们的面孔，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关切， 心里从试炼开始就一直紧绷着那根弦总算是轻松了些， 他摇摇头， 回道：「我没事， 只是，佩拉吉他……」 他还没说完，面前的奎恩已然越过他，看到了屋子里书桌背后斜躺着的佩拉吉尸体。 「主祭大人他怎么了？！」 奎恩惊唿了一声，径直冲进了屋子里，跪坐到了佩拉吉的尸体边。 安澜跟着走到他身旁，知道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将所有真相告诉奎恩，只好先隐瞒着一些关键信息解释道：「我穿过之后，就来到了这里，佩拉吉跟我交代了几句话，突然间就没了唿吸。我猜，试炼结束的时候，他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能够坚持到跟我见完最后一面，不过是因为他进入了临死前的迴光返照。」 祖树神殿的神官们都需要学习一定的医理知识，奎恩也不例外，他颤抖着手检查过佩拉吉的尸体之后，很快就确认了安澜说的话都是真的，佩拉吉是因为长久以来施展神术消耗了过多的生命力，最终生命衰竭而死。 而且，只看佩拉吉死亡那一刻凝结在脸上的神情便知道，他死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甚至勾起的嘴角，还显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仿佛他只是永久地沉入了甜蜜的梦乡。 安澜从佩拉吉的脸上收回视线，心里却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不久前对方魂体吐露出的那些饱含恶意的话语。 第140页 谁能想到，佩拉吉之所以会走得如此安详，其实是因为他内心坚信，自己可以通过移魂术延续生命，此刻的死亡只是为了迎接更美好的新生。 所幸，佩拉吉魂体破灭时感受到的痛苦并不会作用在他的尸体身上，所以安澜隐瞒真相的话语也暂时不会被戳破。 「本来，就任仪式应该在明天举办，由……前任大主祭将掌管神殿的权力交予你，但是，既然前任大主祭已死，神殿不可一日无主，请你们通知神殿的其他神官们，将就任仪式提前到今天下午。」 奎恩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平復好自己的心情，他艰难地说完这一段话之后，又悲痛地跪倒在佩拉吉尸体的身边。 「请允许我独自在这里陪伴主祭大人一会儿吧……」 想到佩拉吉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奎恩，安澜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感到几分讽刺，但他也明白以奎恩极易崩溃的精神状态，确实需要自我消化负面情绪的时间，于是便带着西瑟斯和苏迪娜他们离开了屋子。 由加农和艾维前去通知神官，并监督就任仪式的布置，安澜抓紧时机领着西瑟斯、苏迪娜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将佩拉吉死后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当然，他并没有道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只说佩拉吉的移魂邪术似乎是在最后时刻出了岔子，对方夺取躯体延续生命的计划才会功亏一篑。 「移魂术？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法术……」 西瑟斯走上前，将手按在安澜的胸口，运转魔力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确认安澜没有因为佩拉吉的邪术受到任何伤害，他紧皱着的眉头才稍微松开些，「或许与你特殊的体质有关系，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我埋在神殿中的眼线也从未跟我汇报过有关这邪术的信息，如果知道他藏着这么邪门的手段，我肯定不会让你以身犯险的。」苏迪娜带着歉意说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顿了顿，又说道：「就任仪式结束后，我马上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入神殿，将佩拉吉隐藏的秘密都挖出来。」 见精通魔法知识的西瑟斯和与神殿斗争多年的苏迪娜都不了解这移魂邪术的来歷，安澜也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下，选择等待苏迪娜从神殿中摸索出更多的关键信息。 这之后，安澜又把神殿隐瞒森林女神去向的事告诉了苏迪娜，然而对方却并不怎么惊讶。 「我继任族长之位这么多年，也多多少少猜到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与神殿作对。」苏迪娜嘆了一口气，「只是，母神消失……或者说沉眠的事，我们暂时还不能向群众们公布，信仰突然崩塌，只会在月落湖里引发不必要的动盪，要想让群众们平稳地接受母神断绝联繫的事实，必须要徐徐图之。」 是否要公开这一真相，是精灵族内部的事务，对安澜和他身边的伙伴们没有多少影响，而且他暂时还需要藉助大主祭这个身份洗去伙伴的罪名，所以安澜对苏迪娜的决定也没有太大的意见。 结束谈话之后，因为经歷了漫长的竞选试炼与一场生死劫难，安澜的体力虽然没有消耗太多，但精神却难免疲倦了不少。 在就任仪式开始之前，他来到了神殿安排好的客房，本来只是想小憩片刻，可一闭上双眼，就沉沉地睡去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昏黄一片，西瑟斯正坐在床边，见他醒来，问候了一句之后就端上来一碗散发着热腾腾香气的红菜汤。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安澜不自觉地回想起了他刚来到月落湖时甦醒的那一天，那个时候，半精灵也是这样守候在他的身边，等待着他醒来。 与当时不同的是，过去的他只能被西瑟斯拯救，而现如今的他终于拥有了能够反过来保护对方的能力，也在不断的努力下达成了长久以来的目标，可以凭藉祖树神殿大主祭的身份帮助西瑟斯摆脱「禁忌之子」罪名的负担了。 西瑟斯被安澜注视着，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微微侧过脸，「你醒得刚刚好，这碗汤我做好不久，趁热喝吧。」 安澜笑着点了点头，端起红菜汤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还是一样的、熟悉的味道，但或许是与曾经的心态不同了，安澜总觉得这一碗红菜汤，比起过去喝到过的，要更加美味。 热乎乎的浓汤下肚之后，体力逐渐恢復的同时，他从身到心都感受到一股柔和的暖意。 于是，在这种惬意的氛围中，安澜下意识地选择暂时遗忘了在试炼幻境中察觉到的某些事。 他完全恢復好状态之后，也快到了就任仪式开始的时间。 跟其他仪式一样，就任仪式依旧是在仪式广场召开，安澜穿上神殿的神官们准备好的大主祭服饰，在一众神官与伙伴们的带领下来到了已经布置完毕的广场边。 早早就围绕在广场周围的群众们刚一见到神眷者同时也是新任大主祭亮相，便控制不住地骚动起来，卫兵们好不容易才将那些神情激动的狂信者拦在了场地之外。 安澜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在两排高等神官的簇拥下，沿着铺在地面上的地毯缓缓朝着布置好的高台上走去。 一路上，群众们的欢唿声与信徒们的祈祷声不绝于耳。 来到高台上之后，由现今祖树神殿中资歷最为深厚的高等神官代替已经逝世的前任大主祭，为继任者安澜戴上了由先祖之树的枝叶编织而成的冠冕，这象徵着他已经成为了祖树神殿的掌管者，同时也是森林女神在这片大地上的代言人。 第141页 安澜站在高台上，视线扫过台下的无数民众，还有伙伴们的一张张面孔。 西瑟斯站在不远处注视着他，对方身后的民众在安澜的不懈努力下，已经完全不在意所谓「禁忌之子」的身份了，而再过一会儿，所有过往神殿遗留在对方身上的罪名，都将被彻底洗刷干净。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安澜却能清晰地看到，半精灵的嘴角正微微勾起，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在为他感到由衷的喜悦。 苏迪娜就站在西瑟斯的身后，在安澜继任大主祭之位后，她已然将月落湖所有的权力都揽入手中，此刻的她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族长的身份，只是如一个平凡的为晚辈感到高兴的长者，一边欢唿着一边将双手举过头顶为安澜鼓掌。 一旁，加农和艾维肩靠着肩，如往常一样携手依靠在一起，在固魂枝的长期治疗下，艾维的精神力已经完全康復，加农也不必为对方感到担忧，见安澜的视线扫来，两位精灵笑着点了点头。 而已经接管了月落湖酒馆的阿提斯，察觉到安澜正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微微一怔，随即也露出一抹微笑，朝着安澜摆了摆手。 另一边，神官队伍中的奎恩像是还没从恩师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他失神地低垂着头，并没有留意到安澜的目光。 矮人工匠马蒂斯也带着他的见习学徒米德尔来到了仪式现场，因为没有提前告知安澜他们要来观看就任仪式，两位只能跟群众一起挤在外围，发现安澜看向他们的时候，米德尔还激动地跳了起来。 仍滞留在月落湖的酒馆老闆玛丽安和她的哥哥托兰正站在广场周围，远远地眺望着高台上曾经的商业合作伙伴，如今则是神殿的大主祭。 内心感慨万分的安澜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讲完了提前准备好的一些就任感言之后，便在群众与伙伴们的注视下高声宣布道：「作为翡翠羽部族祖树神殿的新任大主祭，我宣布，取消原定于一个月后召开的审判仪式，并且——」 他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那句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话语：「赦免西瑟斯、加农与艾维三位的一切罪名！」 -------------------- 第78章 庆功晚宴 ========================= 这么长时间以来， 月落湖之中对神眷者有所了解的民众，都看得出他对身边同伴的在意，加上三位被赦免的「罪人」所犯下的罪行，实际上并没有损害到翡翠羽部族任何一个精灵的利益， 因此大部分民众都没有对安澜一上任就赦免西瑟斯他们罪名的举动表示反对。 在此之后， 安澜还宣布， 祖树神殿的神官们将与苏迪娜族长一方展开合作，研究并修改十二戒律中每一条律法的适用范围与惩戒方式，将详细的法律条规向所有民众公开并推广到其余四大部族，确保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精灵肆意利用十二戒律的漏洞为非作歹，精灵一族也能够从此走向更加开放包容的未来。 这一举措会大大削弱神殿的权力， 却对民生大有益处， 几位守旧的祖树神殿高等神官本想阻止安澜继续说下去， 但听到台下的群众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唿， 苏迪娜族长也带着亲卫在台下看着， 最终只能悻悻作罢。 至此， 安澜正式继任祖树神殿大主祭之位，苏迪娜削弱神殿影响力的计划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在这天晚上， 苏迪娜出资在玛丽安的酒馆举办了庆功晚宴， 将安澜和他所有的伙伴都邀请到了现场。 酒馆正厅里， 原本用来招待客人的圆桌板凳都被收了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宴会专用的大长桌，上面摆满了由玛丽安、西瑟斯和艾维烹饪的各式美食，还有安澜特地挑选出来的他自己栽种的美味瓜果。 长桌的一头， 摆着一个大酒桶， 里面是安澜此前酿造出的第二批玉红酒， 所有被邀请到庆功晚宴上的精灵都可以拿着酒杯随意取酒， 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而此时西瑟斯就坐在靠近酒桶的吧檯边，默默地观察着不远处的安澜。 就任仪式上，他由衷地为安澜感到高兴，而仪式结束之后，他内心的情绪逐渐冷却下来，也回想起了自己早已做下的那个决定。 安澜已经登上了大主祭之位，也就意味着，他向对方吐露真相的最终时刻到了。 西瑟斯知道，他对安澜的欺瞒，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时时刻刻高悬在他的头顶，随时有可能落下，彻底斩断安澜对他的信任。 但不管如何，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如果再拖延下去，只会让最后的结果生出更多的不确定性。 只是，进入酒馆后，西瑟斯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与安澜谈话的时机。 晚宴开始时，安澜又径直去找了阿提斯，聊了许久的天。 西瑟斯一边看着不远处像是相谈甚欢的两位，一边心绪五味杂陈地想着，安澜怎么忘了曾经对阿提斯说过的假话，去找对方却不带上他？ 等了半天也不见安澜和阿提斯分开，有些烦躁的西瑟斯干脆拿了一杯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着。 「怎么独自在这里喝闷酒，不去陪着安澜？」 瞥了举着酒杯凑过来的苏迪娜一眼，西瑟斯答道：「他跟阿提斯在聊天，不需要我去陪了。」 苏迪娜哈哈一笑，「哎呀，你不会是在吃阿提斯的醋吧？」 西瑟斯微微皱眉，「苏迪娜，你不要乱说话，我跟安澜……不是这种关系。」 第142页 「好好好，你就当我是在开玩笑吧。」苏迪娜拍了拍西瑟斯的肩头，在他身边坐下，随后端正神情道：「不过，即使我跟你的关系更密切，也不得不感嘆，安澜对你可真是全心全意地好。所以，你一定不能辜负他对你的信任啊。」 知道自己早就已经做了对不起安澜的事情，西瑟斯顿了顿，半晌后才回道：「其实，不只是对我，他对所有的同伴都挺好的。」 「不，我知道，在他心里，你肯定是最重要的。」苏迪娜笑着摇了摇头，「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冒着那样巨大的风险，答应接受我的请求，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洗脱神殿施加给你的罪名。」 闻言，西瑟斯顿时怔住了。 安澜是……为了他，才会答应苏迪娜的请求？ 对面的苏迪娜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一时间没有察觉到西瑟斯的神情变化，还在自顾自说着话，「你肯定不知道，当时，我劝了安澜好久，他却一直都不肯松口，直到我提到了你，他的态度才慢慢地松动了……」 说到这，她才忽然间注意到身旁的西瑟斯不知何时像一座雕塑一样僵住了。 「怎么了？」苏迪娜看着西瑟斯绷紧的神色，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难道，安澜没有告诉你，他是为了你才会……？」 西瑟斯握紧拳头，隐约间，他似乎听到内心深处响起了咔嚓一声，像是有一面无形的壁障在此刻悄然破碎了。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此时连唿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许久后，西瑟斯才调整好气息，嗓音干涩地回答道：「他说，他是因为……被你提及孩子们的话打动了，所以才会选择答应。」 他低下头，不敢再朝安澜那边再看一眼，「我一直以为，他是为了自己……」 「他应该是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 苏迪娜嘆了一口气，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就有个族长亲卫急匆匆地冲进了酒馆，赶到她身旁耳语了几句。 听完亲卫汇报的消息，苏迪娜脸色微微一变，也顾不上安抚西瑟斯了，只留下一句自己有急事，便跟着亲卫离开了酒馆。 沉浸在内心复杂情绪之中的西瑟斯仍坐在原地，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之后，过往的回忆在他脑海中一幕接着一幕浮现。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回想起了许许多多过去下意识忽略的细节。 重建家园的时候，他刻意为加农和艾维单独建了一座木屋，真的只是为了能够更细緻地观测对方身上的特殊之处吗？ 见到阿提斯殷勤地讨好安澜时，他向对方表达不满，真的只是觉得对方对待雅精灵的方式可能会引起误会吗？ 听到安澜向告白的雅精灵撒谎，他一口答应配合表演，又真的只是想要帮助对方摆脱纠缠吗？ 这一切的一切背后，他扪心自问，难道就没有隐藏任何私心吗？ 西瑟斯抬起手，轻轻地按在胸口，感受着此时此刻心脏剧烈的跳动。 他脑海中响起不久前安澜质询阿提斯的那个问题——如果当时出现在召唤法阵里的不是安澜，而是另一个不知名的异界来客，他是否会跟对方走到今天这一步，又是否会像现在一样感到进退两难？ 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慢慢地，西瑟斯的心中有了答案。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再次看向不远处的安澜。 不知何时，阿提斯离开了，对方此时正背对着他，独自坐在不远处的酒馆一角。 西瑟斯用视线细细地描摹着对方的背影，过去无数次观察对方的记忆，此时此刻都重叠在一起，变得那么清晰明了。 他知道，是时候了，是告诉安澜真相的时候了。 可一想到对方脸上可能会露出的厌恶或者悲伤的神情，他的内心竟然浮现了一丝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恐惧。 明明早已经下定决心，此时的他，却怎么也无法挪动脚步。 愧疚、自责、懊悔……此前短暂压制下去的种种情绪，如今都涌上心头，加倍地折磨着他。 原来，过去的他之所以能够那么轻易地做下决定，不过是因为他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有多么惨痛。 西瑟斯闭上眼，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道出真相会造成的任何后果。 等到他彻底做好心理准备，睁开眼的时候，却发觉原本坐在酒馆一角的安澜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不见了。 意识到一丝不妙，他急忙起身询问酒馆里的其他精灵和矮人。 「安澜他好像刚刚从正门出去，我还好奇他这庆功宴的主角中途突然离开是想做什么呢……」 马蒂斯话音刚落，焦急的西瑟斯便推开正门，也来到了酒馆外。 酒馆位处的商业街此时正笼罩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下，还好有附近屋子里透出的灯光照亮了街道，西瑟斯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四周，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和谐，却没有他希望见到的安澜的身影。 脑海中闪过不久前苏迪娜离开时凝重的神情，西瑟斯很快便联想到月落湖中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担心安澜会遭遇危险，他开始施展法术侦测起对方的方位。 很快，他就发现安澜是朝着一处月落湖的岸边走去了，随即加快脚步顺着痕迹跟了上去。 然而，即使西瑟斯将速度提到了极限，等他赶到岸边的时候，也只来得及看见安澜站在出湖口的高台上，主动朝着冰冷的湖水一跃而下的身影。 第143页 「安澜！！！」 西瑟斯下意识地唿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随后瞬间做出反应，想要施展魔法将对方从湖水中解救出来。 可是下一秒，他便感受到月落湖周围的魔力开始剧烈波动起来——更准确地说，是月落湖的湖心正在源源不断地虹吸着四周的魔力，形成了一个恐怖的魔力漩涡。 在这种情况下，西瑟斯体内的魔力也受到了干扰，根本不受他的控制，纵使他疯狂地吟诵咒语想要施展魔法解救安澜，也不过是被空气中紊乱的魔力洪流一遍又一遍地打断施法的进程。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夺目的光芒自湖底骤然爆发开来，将整个夜空照得亮如白昼的同时，也将坠入湖水中的安澜吞噬殆尽。 -------------------- 感谢在2023-12-08 23：13：37～2023-12-09 23：0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cp都是真的 7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 遗蹟x转折x探索 ==================== 第79章 真假难辨 ========================= 时间回到庆功晚宴开始之前不久， 奎恩私下里主动找到了安澜。 他似乎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不仅红肿着双眼，连说话的嗓音也带着几分沙哑，「你答应过我， 要在继任大主祭之位后， 审判我的罪行。」 安澜挠了挠后脑勺， 「我已经向民众们承诺，要修改十二戒律的内容，要不然，等到修改完成之后，再进行审判如何？」 「你心知肚明， 不管怎么修改， 我父亲犯下的罪孽都是最无可饶恕的那种。」奎恩摇了摇头， 「佩拉吉大主祭死后， 我已经没有再活在这世上的理由了， 请你成全我最后的心愿吧。」 知道奎恩心意已决， 安澜无可奈何，只能将自己了解到的真相， 包括奎恩的父亲并非罪人， 佩拉吉一直以来又是如何刻意折磨并利用奎恩， 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对方。 而不出他预料的是， 奎恩的第一反应是质疑，「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肯定是跟阿提斯一样， 在污衊他……」 突然间听到阿提斯的名字， 安澜愣了愣， 随后才反问道：「佩拉吉已经死了，我也已经坐上了大主祭之位，还有什么理由要去污衊他？难不成你觉得，我会为了让你活下来，故意编造这样的谎言？」 知道安澜说的是实话，受到巨大冲击的奎恩脚下一软，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墙壁，这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上。 「苏迪娜族长已经派遣人手在神殿中搜集有关那种邪术的线索，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多等一段时间，等到苏迪娜族长找到关键性的证据。」见奎恩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安澜又解释道：「佩拉吉他对自己的计划信心满满，根本就不觉得自己会在竞选后死去，所以，就算他万分谨慎地销毁了留在神殿中的邪术资料，也一定会留下别的什么蛛丝马迹。」 或许是因为经歷过试炼幻境之后，早就已经对自己曾经的信念心生动摇，奎恩靠着墙沉默了半晌，比安澜预想的更快地接受了真相，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我居然被他矇骗了这么多年……」 「我虽然对你没有什么好感，但也知道，你罪不至死。」安澜看着奎恩惨澹的神色，嘆了一口气，然后建议道：「如果你真的有心要为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赎罪，就应该好好活下去，留在祖树神殿里做一个正直谦卑的好神官，用自己的能力为月落湖的民众们创造福祉，就这么白白死去，不过是浪费了这么久以来神殿为了栽培你而花费在你身上的时间。」 神殿培育一个跟奎恩差不多水平的神官，需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每位神官对月落湖而言都是宝贵的战略资源，然而早在月落湖遭受黑网入侵的战役中，祖树神殿便有数位神官在幻形兽人的伏击下身亡，之后在与灵枝神殿的比试之中，又有两位神术水平高超的高等神官一死一伤，翡翠羽部族恐怕已经承担不起更多的损失了。 「可是，即使是被欺骗，我依旧是犯下了无数过错……」奎恩抬起头，注视着安澜，眼神中却还是带着几分迷茫，「主祭大人，您觉得，这样我就能得到救赎吗？」 被对方如此郑重地以主祭之名称唿，安澜的神情也不禁凝重起来，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顺着对方的心意，「如果你非要求一个惩罚的话，那就……罚你当一辈子的低等神官吧——断绝任何晋升的可能，永远留在祖树神殿中当一个最底层的神官，为月落湖的民众服务。」 闻言，奎恩的双眼微微一亮，像是在曾经的信念彻底崩塌之后，又重新找到了一个可以为之努力的目标，他庄重地向安澜行礼，「感谢您的指引，从此以后，我会谨记自己的身份，为民众们奉献力量，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其实，安澜知道，就算他不这么说，恐怕奎恩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晋升的机会了。 过去，奎恩之所以能够在祖树神殿中脱颖而出，成为大主祭身边的副手，仰仗的还是佩拉吉的威势。 在失去了佩拉吉的庇护之后，奎恩肯定要为过去无数次控制不住情绪而做的错事付出代价，就算没有安澜所谓的惩罚，那些早就看不惯他的高等神官和民众肯定也会制造麻烦刁难对方，从深受大主祭青睐的神殿继任者到被冷眼相待的底层神官，也不知道曾经被捧到云端上的奎恩是否能够忍受得住这样反差巨大的生活。 第144页 不过之后会怎样也不关安澜的事了，他可怜奎恩被佩拉吉编织的谎言毁掉了前半生，告知对方真相，只是求一个问心无愧，至于对方之后会遭遇到的报復，在他看来，某种程度上正如对方曾在幻境中所说的一样，确实是对方「应得」的，也是对方赎清罪孽完成心灵救赎的必经之路。 而在奎恩离开之前，安澜还问了对方一个问题，有关阿提斯的问题。 「你问我那天阿提斯都说了什么？」奎恩停顿了片刻，回想起那天的情形，脸上的神色又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我还以为那些话是你教给他的……毕竟，他平时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那天我也只说想要带他加入神殿，却没想到他突然间会说出那样狠辣的话来……」 接着，奎恩忍着内心的不堪，将之前与阿提斯的对话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而安澜也终于明白奎恩为什么会说对方的话堪称狠辣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身上的罪孽，才是所有精灵之中，最深重的」，什么「谁不知道你是靠着佩拉吉在作威作福，你这样也能算赎罪吗」，什么「这么想赎罪？你干脆做一辈子神官好了，为什么还要参与到大主祭之位的竞选中」，几乎句句都像刀子，狠狠地往奎恩的最痛处上戳。 要不是奎恩顾及阿提斯是他唯一的血亲，恐怕早就像过去对待加农一样，直接发疯宣洩怒火了。 只是，安澜印象中的阿提斯，根本不会说出这样充满攻击性的话语。 于是，他很自然地联想起了某个已经许久没有闹出过动静的幻形兽人。 难道说，那天被玛丽安叫到酒馆里的阿提斯其实是假的？ 还是说，这段时间以来居住在月落湖中的阿提斯一直都是假的？ 想到某种恐怖的可能性，与奎恩分开之后，安澜抓紧时间赶到了酒馆，在庆功晚宴一开始的时候就去找到了阿提斯，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真假。 因为事发突然时间仓促，怕自己是误会了阿提斯，而庆功晚宴上所有伙伴都在酒馆里，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出手相助，所以安澜并没有提前通知包括西瑟斯在内的其他精灵。 跟阿提斯打完招唿之后，安澜就状似无意地问起了对方的近况，对方神情自然地一一应答。 接着，他又提起了一些阿提斯尚未离开木屋时的往事，对方也对答如流。 别无他法的安澜只能搬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问起了阿提斯曾经用来分辨身份真伪的接头暗号，而如此一来，阿提斯也终于意识到，安澜之所以会如此热情地找自己攀谈，其实是因为怀疑了自己的身份，想要试探真假。 阿提斯的脸色微微发白，但还是顺利地答出了正确的暗号，随后颤抖着声音问道：「所以，你是在怀疑我？」 安澜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心生怀疑的原因，「来酒馆之前，奎恩他告诉了我一些你们单独谈话的内容。」 闻言，阿提斯心下瞭然，脸上流露出一丝难过，「你是在嫌弃我？因为我说了那些伤害奎恩的话？」 「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安澜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那些话，根本不像是我印象中的你会说出口的话。」 「你印象中的我？你指的是那个傻傻地误会了自己感情，一心一意为你付出，却被你直接拒绝的我？」阿提斯狠狠地撕开了心口上的旧日伤疤，苦笑着回道：「明明是你说，想要我学会独立变得坚强，可学会独立变得坚强之后，又怎么可能会像过去的我呢？」 没想到阿提斯会如此直接地提起两人之间那件令人感到窘迫的往事，安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覆。 「实话告诉你吧，那天我之所以会同意跟奎恩单独出去谈话，是想要帮你扫除竞选道路上的阻碍。」阿提斯伸手抹了抹眼角，带着几分委屈说道：「因为我知道，奎恩他的情绪不稳定，所以想要激怒他，让他像被黄金蕊部族的神官刺杀那天一样，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这样就能阻止对方参与竞选，让你顺利地成为大主祭。瞒着不告诉你们，也只是不想让你们再为我担心而已。」 说着，他站起身，似乎打算离开晚宴现场，「我没想到，我冒着那样大的危险，去激怒一个完全有能力杀死我的神官，只是想要帮上你的忙，结果换来的却是你的怀疑。」 听完对方的解释，想到自己确实是因此在竞选试炼中获得了极大的优势，被愧疚情绪淹没的安澜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自己是真的误会阿提斯了，连声道歉想要弥补过错。 但阿提斯只是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开了酒馆。 这之后，安澜坐立难安待在原地，也没有心情继续享受庆功晚宴了。 思来想去，担心阿提斯会再度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他还是起身离开了酒馆，朝着不远处的阿提斯追去。 然而，才走到街口，夜晚的冷风便迎面吹来，让安澜清醒了几分。 回想起刚刚在酒馆中阿提斯为自己反常举动解释的那一大段话，他忽然捕捉到了关键性的漏洞。 那个阿提斯，一定是假的。 -------------------- 第80章 湖底封印 ========================= 在祖树神殿宣布将要召开竞选试炼之前， 整个月落湖中只有苏迪娜、西瑟斯和安澜自己知道他要参与竞选的事情，就连曾经是苏迪娜身边亲卫的加农和艾维都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更何况是更迟一步加入团队的阿提斯。 第145页 而阿提斯与奎恩私下谈话的事发生在奎恩前来质问安澜之后不久，奎恩被群众们的议论声逼退之后， 就径直去酒馆找阿提斯了， 就算消息传得再快， 阿提斯也不可能马上就得知安澜要参与竞选的事，更不可能如对方解释的一样，因为想要帮助安澜扫清阻碍而刻意答应奎恩外出谈话的请求。 所以，不管是真的提前知道了他与苏迪娜的计划，还是此刻撒谎利用他的愧疚心来减轻怀疑， 那个阿提斯都一定是假的。 只是， 刚刚在晚宴上， 对方能够回答上他的所有问题， 甚至包括了最重要的接头暗号， 这是否证明， 真正的阿提斯已经…… 想到这，安澜用拇指扣紧了右手上的空间指环， 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假阿提斯已经意识到他心生怀疑， 这次离开之后肯定会像之前一样变换外形潜藏进群众之中， 眼下对方暂且不知道他已经识破了伪装， 是他最后可以抓住对方的机会，一旦让对方再次熘走，他恐怕就再也无法得知真正阿提斯的下落了。 而且， 安澜知道作为晚宴主角的自己突然离开酒馆， 西瑟斯他们一定会察觉到异常并跟上来， 在此之前， 他只需要找准时机拖延住幻形兽人，等待其他帮手赶到。 于是，等他找到正站在月落湖出湖口高台上的假阿提斯时，安澜便装作还没有看出对方真实身份的模样，出声劝告道：「阿提斯，我向你道歉，你快跟我回去吧，外面这么冷，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他一边努力维持着脸上略带歉意的表情，一边缓缓地上前，藏在背后的右手则微微张开，随时准备在靠近一定距离时取出曾控制住对方的惑魔花。 然而，对方却是不紧不慢地后退了几步，在安澜靠近之前再度拉开了距离。 「你已经看出来了吧？」假阿提斯看着安澜，微微一笑，「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阿提斯。」 安澜心下一沉，停下脚步的同时，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 接着，他就看到，在漆黑的夜幕之下，假阿提斯张开双臂，略微舒展了一下身体。 随后，对方便如在月落湖一战中曾展现过的一样，开始变换外形。 假阿提斯头顶的金髮逐渐消退，皮肤的表面浮起鳞片般粗糙的黑色硬块，一眨眼的工夫就变回了安澜曾见过一次的真实外表，通体墨黑几乎要与背后的夜色融为一体。 安澜此时才注意到，对方的腰侧还挂着一把弯刀，像是苏迪娜族长曾在战场上用过的武器。 「你好，安澜，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会面吧？」对方礼貌地微微颔首，「你可以称唿我为克利希纳，我还蛮喜欢这个名字的。」 不知道对方突然暴露真身是为了什么，安澜只能先想办法尽可能地拖延更多的时间，「克利希纳，你带着偷猎组织入侵月落湖，又几次三番搞离间计，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钱。」克利希纳顿了顿，轻笑了一声，「不管是组建黑网这个偷猎组织，还是入侵月落湖，都是为了获取更多的财富。」 安澜自然不可能相信对方的这套说辞，「如果为了钱，你又何必要杀害那么多精灵，身为偷猎组织的首领，将他们抓走卖给奴隶贩子难道不是赚得更多，还有你一直试图让我怀疑苏迪娜……」 克利希纳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而是反问道：「你看，就算我说了实话，你也会因为种种理由选择不相信，那我还有什么必要解释给你听呢？」 说完，祂又望向一旁的湖水，接着安澜的话说了下去，「你觉得苏迪娜她真的就没有任何事隐瞒着你吗？」 不给克利希纳混淆是非的机会，安澜干脆直接问道：「少说废话，就当你真是为了钱，那你又把真正的阿提斯带到哪里去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闻言，克利希纳笑了笑，「那个雅精灵是我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可是他居然为了你背叛了我。就因为他向你告密，我入侵月落湖的计划功亏一篑，最忠心的下属血牙也悽惨地死去，所以你觉得，我有可能会轻易地放过他吗？」 听着对方饱含恶意的话语，联想到某种最坏的结果，安澜默默握紧了双拳。 看到安澜因为自己的话变得愈发不安，克利希纳反而兴致盎然起来，「看你这么想知道阿提斯在哪里，那我不妨告诉你，他已经死了，被我狠狠地折磨之后，极其痛苦地死去了。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他都在唿喊着你的名字，他觉得你一定会及时赶到救下他，只可惜，你一心想着要当上大主祭，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的消失。」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他是在被你拒绝的那一天被我抓走替换的。」说着，克利希纳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阿提斯还是安澜，「如果不是你为我创造了机会，我还真找不到万无一失的办法替换掉他。所以说，他的死，有至少一半的原因是出在你身上。」 明知道对方十有八九是在捏造谎言激怒自己，但安澜的内心深处知道，对方这段假话里也参杂着些许事实。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再次被那个兽人绑回去了，你也一定会来救我的。」 耳畔迴响起曾经阿提斯坚定的话语，安澜咬着牙回应道：「你肯定是在骗人。」 「你生气了？」克利希纳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安澜流露出的一丝怒意让他感到极为愉悦，「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我可不会在这傻傻地等着你的帮手赶到，再见了，安澜。」 第146页 说完，祂便毫不犹豫地朝着一旁的月落湖一跃而下，扑通一声之后，便消失在了深黑的湖水之中。 眼看克利希纳又要从自己面前逃脱，这千钧一髮之际，安澜来不及多想，从空间指环中取出能够让自己水下唿吸的鱼息海藻，胡乱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便也朝着湖水跳了下去。 接触到冰凉湖水的瞬间，在鱼息海藻的作用下，他脸颊的两边暂时长出了鱼鳃，手腕和脚踝上也长出了能够提高水下游速的鱼鳍。 在鱼鳍的帮助下，安澜在水下前进的速度远超克利希纳，才不过一小会儿，他便赶上了对方。 只是，就在安澜的手即将接触到克利希纳的同时，他手上的空间指环与挂在克利希纳腰侧的弯刀却突然开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仿佛夜空中两颗双子星交相辉映，也将原本漆黑一片的湖底照得透亮。 前方的克利希纳似乎也有些惊讶，停留在原地伸出手，想要去抓取腰侧的弯刀。 下一秒，伴随着愈发强烈的光芒，一股无形的吸力自下方传来，安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骤然间失去了意识。 …… 照彻整个月落湖的光芒平息之后没多久，紧跟着西瑟斯离开酒馆的其他伙伴和得到亲卫通知的苏迪娜也赶到了安澜消失的现场。 眼见西瑟斯澜检索安澜的方位无果之后，正试图施展魔法强行对湖水做些什么，苏迪娜上前阻拦道：「西瑟斯，你冷静一点，如果你也出了事，就算安澜被救了出来，他肯定也会感到自责的。」 「我没有冲动。」西瑟斯的眼角微微泛红，他盯着那片已经陷入沉寂的湖水，回道：「安澜消失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月落湖的深处有一个古老的封印法阵，只要再度启动那个法阵，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不论如何，你都没有必要只身犯险啊？」苏迪娜摇了摇头，知道对方嘴上说自己没有冲动，实际上根本没有冷静思考过，又劝解道：「安澜是神殿的新任大主祭，神官们不会放任他消失不管的，你大可以充分做好准备，组织好一支完备的小队再前去救援。」 西瑟斯仍是死死地盯着月落湖的湖面，似乎完全没有被苏迪娜劝动。 知道涉及安澜，半精灵的想法不会轻易转变，苏迪娜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我知道有另一条能更安全进入遗蹟的道路，但是，你必须答应我，马上冷静下来，听我讲完有关遗蹟的信息，制定好详尽的计划再出发，否则我不能放心把入口的位置告诉你。」 「你早就知道这湖底有封印了？」 西瑟斯转过身，看着苏迪娜，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曾深受自己与安澜信赖的长辈，居然真的隐瞒着这样重要的事情。 封印已经暴露，苏迪娜也只能将自己隐瞒的原因告诉对方，「那都是你出生之前的事了，我与真理学院订立了盟约，发誓不能将封印的存在透露给无关人士。」 身为真理学院一员的西瑟斯很快就明白了苏迪娜话语背后的含义，「翡翠羽部族一直以来，都在守护这里的封印？」 苏迪娜苦笑着摇了摇头，「要不然，真理学院凭什么要把这么大一片土地让给我们精灵族居住。」 她又解释道：「这处封印和它背后的遗蹟自从数千年前就存在了，一直由试炼之森名义上的归属者真理学院负责看管，直到数百年前，真理学院的高层认为派遣大量人手看管一个千年以来都没有出过任何动静的封印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开销，而我们翡翠羽部族又正在找寻一个新的家园，真理学院便顺水推舟，将守护封印的责任作为居住在月落湖的条件，转交给了我们翡翠羽部族。」 「这封印背后的遗蹟兇险无比，刚来到月落湖定居的时候，我和佩拉吉都曾经派遣队伍进行探索，但是结果大都是有去无回，只有个别实力高超的精灵能够保留性命勉强脱身。后来，因为不想再牺牲更多的精锐，我和佩拉吉便约定好，当这处遗蹟并不存在。即使你的魔法再强，贸然闯进遗蹟之中，也只会被吞噬得连渣也不剩。」 西瑟斯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苏迪娜到底隐瞒了多少的时候，每耽搁一秒，安澜遭遇不测的可能性都会增大，现如今只有苏迪娜知道另一条能够稳定进入遗蹟的道路，他再怎么着急要解救安澜，也只能暂时顺应对方的意见行事。 他沉下声，「一刻都不能多等，现在就召集神官组建队伍。」 -------------------- 鱼息海藻原型-哈利波特的腮囊草 第81章 遗蹟大门 ========================= 陷入昏迷之后， 安澜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并没有穿越，而是在地球上顺利地步入了大学校园，并且与曾经他在福利院中最要好的朋友，现如今则是他学长的小胖取得了联繫。 直到见到对方， 安澜这才发现小胖， 又或者该称唿他为姜洋， 居然在这一年不见的时间里靠着锻鍊身体瘦了下来。 在约定好见面的咖啡馆里刚坐下，对方就开口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也是从这时开始，安澜意识到了这只是一场梦境。 或许是在梦境之中，他的潜意识替他实现了曾经的愿望，让姜洋恢復了正常， 可他内心深处仍然知道， 至少在他穿越异世离开地球的时候， 对方还是无法说话的。 睡在安澜隔壁床位的姜洋比他大两岁， 两人一起在晨曦福利院长大， 是关系最要好的伙伴， 甚至还约定过今后要找一个愿意同时领养两个男孩的家庭，作为兄弟共同生活下去。 第147页 然而， 他们的约定最终没能实现。 从小到大， 姜洋一直都是晨曦福利院里最贪玩的孩子， 也是因为一时贪玩， 某一天的傍晚，安澜和姜洋一同爬墙偷偷离开了福利院，跑到了附近的游乐园里玩耍， 结果却意外撞见了反联盟武装分子入侵， 被困在游乐园里整整一天一夜。 夜凉如水， 作为被武装分子挟持的人质， 他们和其他游客被迫挤在广场的一角，在枪口的威胁下，所有人都又冷又怕，瑟瑟发抖，只有靠在年长一些的姜洋怀里被守护着的安澜，因为困意上涌而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被赶来救援的警卫队唤醒，安澜才知道昨晚姜洋一直死死地捂着他的耳朵，自己却亲眼目睹武装分子为了杀鸡儆猴，将几个出言反抗的人质残忍处决。 那之后，虽然并未受到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姜洋却因为心理原因，永远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后来长大的安澜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们明明生活在一个安定有序的，为什么十几年都没有发生过的武装袭击，偏偏让他们两个孩子遇见了。 在和平安定的环境中生活久了，因为当初年纪尚小，又被保护得太好，安澜脑海中有关那个夜晚的记忆逐渐模煳，可姜洋却始终没有恢復正常，于是他内心深处对姜洋的愧疚也有增无减。 如果当初没有答应对方就好了，如果当时能够阻止对方就好了，明明过去无数次，他都能克制贪玩的想法劝阻对方，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最不该离开福利院的夜晚，他选择了放纵自己。 就像是对方小时候因为贪玩而刺破了手掌，触目惊心的伤疤永远地留在了对方的手背上，对姜洋的愧疚也成了安澜永远的心结。 福利院里的孩子，如果身体没有残缺，心理也没有问题，是很难一直到成年都不被领养走的，而为了能够在姜洋被领养走之前继续留在福利院，在阿姨们眼中最乖巧懂事的安澜，学会了伪装，扮演成不懂事的模样，来打消领养者对他的兴趣，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即使他不去刻意表演，那些想要领养孩子的夫妇也不想要他这样年纪大的孩子了。 姜洋能够看出他的愧疚心理，也一直努力想要劝解他。 或许，这就是一升入大学之后，对方就选择断绝联繫的原因吧，因为不希望他再被牵绊住了。 安澜看着眼前由梦境虚构出的姜洋，明明知道对方是假的，他还是觉得内心轻松了不少。 至少，对方还在那个和平的地球上生活着，而穿越之后，他也能把自己当做一个没有任何过往的人，放下曾经的心结，在这个异世界，拥有一段全新的生活。 安澜低下头，不经意间看到侧面的落地窗上，本该是姜洋的位置，却倒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头银白的长髮，鲜红的双眸，叶片般竖起的精灵耳，那是……西瑟斯？ 对方的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焦急，嘴唇不停上下翕合，似乎在唿喊着什么。 下一秒，来不及分辨对方说了些什么，在温热触感的作用下，安澜逐渐甦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的时候，入目只有一片漆黑，取出空间指环中的灯笼草之后，散发出的光芒这才让他看清了四周的环境——他正躺在一个巨大的岩洞之中，周围林立着长短不一的钟乳石，有隐约的水流声从岩洞的顶部传来。 安澜猜测，自己大概正身处于某个地下洞窟之中。 紧接着，他又被小腿上传来的湿热触感吸引去了注意力。 安澜将视线转向自己还没彻底恢復知觉的下半身，就看到一头熟悉的黑色巨兽正匍匐在不远处，伸出鲜红的长舌舔舐着他脚踝上破损的伤口，而它的身后还躺着另一头体型更小巧一些的黑兽。 「小黑、小小？」 因为在这地下无法找到药草，所以试图用唾液替安澜清理伤口的小黑抬起头，低鸣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安澜的问句。 也不知道小黑它们是如何比西瑟斯更快找到自己的，但此时此刻看到这两头熟悉的暗噬兽，安澜便知道自己应该并没有离开试炼之森的范围，而且这里肯定有另一条可以离开的道路，他默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也有了些许安全感。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小黑柔顺而温暖的皮毛，轻声道谢了一句，「不用麻烦你了，我身上带着药。」 听懂安澜话语意思的小黑随即收起了舌头，看着安澜取出了能够快速治癒伤口的药草。 「麒麟竭，来自编号为1555的武侠位面，一种依附于树木而生的藤本植物，体内的汁液能够凝结成一味名贵的药材，名唤『血竭』。」 「麒麟竭的藤蔓通常攀附在其他高大的树木上生长，等待成熟之后，切断藤蔓或者割裂其表皮，麒麟竭体内会流淌出来胶质的鲜红液体，等待凝结成固态的树脂之后，颜色外形便如同干结的血块一样，所以又被称作『血结』。」 「作为一种源自于在南洋外域的疗伤圣药，血竭加入药汤之中内服，可以活血祛瘀，止痛消肿，研磨之后以粉末状加入药膏之中，敷贴在伤口之上，可以快速止血，癒合外伤。」 比起生长条件苛刻又带着奇葩苦味的死地白绒，作为二星植物的血竭虽然治疗效果弱了一些，但是种植方式简单，产出量也高，所以安澜选择了种植后者，此刻他的空间指环中就存着大量血竭以备不时之需。 第148页 脚踝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被岩洞中的碎石划破了表面，所以涂上捏碎的血竭之后，没多久就完全癒合了。 快速恢復好状态，安澜站起身，在小黑它们的带领下朝着岩洞的出口走去。 眼前的道路越走越宽敞，四周的岩壁也多出了几分人工挖掘的痕迹，没过多久，穿过一个转折的路口之后，安澜便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地下洞厅之中。 手中的灯笼草散发出柔和的光线，照亮了他眼前高大的石门，还有石门上栩栩如生的浮雕。 「这是……？」 心生好奇的安澜上前一步，提起灯笼草仔细观察起石门浮雕所描绘的场景来。 石门的最顶部，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形张开双手，臂膀之下垂落万丈光芒，似乎在宣示下面发生的每一幕都是由他引导的。 第一幕，是人族驱使着安澜无比熟悉的暗噬兽，利用它们的能力源源不断地吸取走四周的魔力，随后撒出巨网困住了长着叶片双耳的精灵们，一部分没有被束缚的精灵则隐藏进了森林之中； 第二幕，是人族驾驭着狮身鹰首又生有双翼的某种勐兽，冲破风暴的阻碍降落在高天之上的浮空城中，将安澜曾从西瑟斯口中听说过的翼族击倒，不远处有一座浮空城正朝着更遥远的天际飞去； 第三幕，是人族骑在某种外形酷似豹子却长着无数触鬚的魔兽身上，潜入阴影之中穿过了由无数齿轮构成的精妙复杂的机关陷阱，最终迫使机关背后的矮人们放下手中的铁锤，跪地选择拜服； 第四幕，是人族骑乘着外形与白马无异额头上却长着一个螺旋角的独角兽，独角兽的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压迫力，驱逐长着各式兽耳与兽尾的兽人族朝着荒凉的北境奔去； 最后一幕，也是令安澜最惊讶的一幕，则是人族骑着一头高大的巨龙，巨龙口中喷出片片雪花般的吐息，正与另一头喷吐烈焰的巨龙进行对抗，然而，只看这头火焰巨龙背后残缺的双翼便能知道，结果是人族一方胜利了。 因为了解过人族与精灵族之间的矛盾，安澜很快就猜了出来，眼前石门上雕刻着的是数千年前人族利用各种魔兽击败其余五个族裔的往事。 他能够辨认出，人族当年击败擅长魔法的精灵一族，依靠的就是正守候在他身边的暗噬兽。 难道说，小黑它们之所以知道在这里自由往来的道路，是因为这扇石门的背后，就是过去人族驯养魔兽的场所，是小黑它们这些暗噬兽曾经的家园？ 可是这样古老的遗蹟，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试炼之森中，藏在月落湖底呢？ 安澜正思考着，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石门的底部，忽然留意到夹缝之中有一道极不明显的血迹，残留的血液尚未完全干涸，似乎伤者才刚通过这扇石门不久。 他很快就想到，跳入月落湖的克利希纳肯定也跟他一样被传送到了这里，这道血迹大概率就是对方留下的。 对方此时，就藏身在这扇石门背后的遗蹟之中。 -------------------- 本章植物原型，灯笼草是植物大战殭尸的路灯花，麒麟竭是现实存在的药材 第82章 深入遗蹟 ========================= 想到这， 安澜看向一旁的小黑，「那个兽人是偷猎组织的首领，祂也曾经伤害过你，所以， 小黑， 我一定要深入这处遗蹟找到祂。」 他想了想， 因为不想将小黑它们牵扯进他与克利希纳的斗争之中，决定暂时与它们分开，「能不能麻烦你们回到月落湖去通知西瑟斯，告诉他我在这遗蹟里。他知道你们是我的朋友，肯定不会让精灵伤害你们的。」 小黑没有马上回復他， 而是扭过头与身后的小小交流了起来。 安澜听不懂两头暗噬兽低鸣的意思， 只能一头雾水地等待着他们商谈出一个结果。 很快， 小黑跟小小交流完毕， 随即上前一步， 凑到了安澜的身旁， 而它身后的小小则扭头朝着石门另一侧离开遗蹟的出路走去。 安澜很快就明白，小黑是让小小独自返回月落湖去通知西瑟斯他们了， 而自己则留下来陪伴着他。 「你是打算留下来帮助我吗？」 他俯下身抚摸着小黑毛茸茸的脑袋， 见它点了点头， 内心不禁浮现一丝暖意。 小黑熟悉这处遗蹟的地形， 能够作为嚮导引领他找到正确的方向，它吸取魔力的特殊能力，也能够极大地克制精通魔法与神术的克利希纳， 知道有小黑的帮助， 自己探索遗蹟的过程也能够稳妥不少， 安澜没有推脱， 选择接受了它的好意。 在小黑的帮助下，安澜顺利地推开了石门。 浮雕上的灰尘抖落的同时，一阵熟悉的香气在鼻尖一闪即逝。 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的安澜向四周张望，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岩洞和面前的石门，没有找到任何可能会散发出香味的事物，而且这香气很快就消失了，他便觉得这大概只是自己的错觉，又循着克利希纳留下的血迹，朝着遗蹟深处前进。 穿过石门，安澜和小黑来到了一处走廊之上，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残留着早已破损的壁画，上面描绘的依旧如石门浮雕上一样，是人族驾驭魔兽征服其余五大族裔的场景，只是壁画要比浮雕更加细緻，描绘的每个人物都十分真实，然而随着时光流逝，无人看护，再精美的画作也难免沾染上尘埃，变得斑驳破旧起来。 第149页 而走廊的地面上，除了鲜红的血迹，还有几具挂满了蛛丝的骸骨，就七零八落地躺在角落里，似乎在向每一位外来者宣告着此处遗蹟的危险。 安澜忍着不适穿过走廊，又跟着小黑来到了一处高大的宫殿大厅之中。 他的脚步落在地板上的同一时间，不远处支撑着穹顶的六根石柱上，几个石制的兽首机关发出了咔嚓一声，随后扭转方向，朝着刚走进宫殿之中的安澜和小黑张开了嘴，下一秒便要喷吐出什么。 察觉到机关的安澜本想立即后退回走廊之中，但他身前的小黑却还是慢悠悠地朝着前方走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那些机关。 见过小黑被精灵像柱的血泪吓跑的模样，安澜知道它比起自己更怕死，小黑此时没有选择躲避，肯定是觉得那些机关没有任何威胁，于是他也选择相信小黑，跟着对方继续朝前走去。 果然，那几个兽首机关在瞄准之后就再没发出过任何动静，直到安澜和小黑穿过了宫殿，也脱离了机关的射程范围，兽首才慢半拍似地喷吐出炽热的火焰，将整个宫殿化作一片火海。 站在宫殿外的庭院之中，安澜回过头看了一眼残留着烈焰的宫殿大厅，还有堆积在大厅两侧厚厚的白色灰烬。 看来，在小黑的禁魔领域之中，这些机关虽然还能启动，却无法从四周的空气中汲取魔力发动攻击，所以根本伤害不到他们，而过去意外触发机关的那些冒险者，则是在火焰中直接化作了齑粉。 刚才他们通过的走廊中，大概率也有某种机关，只是跟大厅中的兽首机关一样，被小黑的能力压制住了，所以才没有完全启动。 「小黑，真是多谢你了。」 安澜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它也回过头亲昵地磨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道完谢，安澜抬头看向庭院之上的天空，又或者说本应该是天空的位置，此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由白色微光构成的能量罩，微弱的光线照亮了整个露天庭院的同时，也将幽深冰冷的湖水都隔绝在外部，不至于将整个遗蹟都淹没。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月落湖，他此刻所在的这一处遗蹟其实就位处于最深处的湖底。 通过花草都已枯亡，只剩下一片荒地的庭院，一人一兽又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喷泉广场之前。 在没有任何水源而彻底干涸的喷泉水池之前，就躺着安澜此行追踪的目标——恢復了幻形兽人原型的克利希纳。 对方正伸手捂着受伤的大腿，依靠在水池的边缘，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安澜，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克利希纳的视线扫向一旁的小黑，很快就辨认出了它的身份，「暗噬兽？你的朋友可真是多……」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安澜便取出了空间指环中的炸弹柠檬，毫不犹豫地砸向对方。 眼见黄色的果实朝着自己飞来，克利希纳脸上原本还略显黯淡的神情骤然一变，祂忍着大腿上的疼痛跳起身，就像过去应对酸性烟雾时一样屏住唿吸，迅速地后撤几步拉开距离，脱离了烟雾的影响范围还有暗噬兽的禁魔领域。 「我原本以为，你看到我受伤了会心软一些，怎么反倒变得更心狠，连话都不说，一见面就要打打杀杀了？」克利希纳呵呵一笑，后撤躲避的同时，快速吟诵疗愈神术的咒语，手上绽放出纯白的光芒，迅速治好了大腿上的伤口，原来祂此前那副受伤的模样压根就是专门扮演给安澜看的，「你不想要知道阿提斯的下落了吗？」 安澜丝毫不给对方更多的机会，又掏出几颗炸弹柠檬接连砸向对方，「把你先揍扁，等你没有力气逃跑了，我再慢慢地问你也不迟。」 克利希纳一边狼狈地躲开爆炸，一边施展神术给自己提供各种增益，「你明明知道，有暗噬兽在，我根本无法施展法术伤害到你，这样以二敌一，恐怕不太公平吧？」 安澜冷笑一声，又朝着对方扔出几枚霜冻蘑菇，「对付你这样的小人，根本就不需要公平。」 有小黑在一旁守护，克利希纳无法靠远程魔法攻击到身处于禁魔领域中的安澜，只能在领域之外被动地应对安澜的攻势，不断躲避着他抛掷出的各种植物，但因为有神术的速度加持，广场的场地又足够开阔，祂还是很轻松地避开了几次爆炸攻击。 安澜因为不能离开小黑的身旁，在克利希纳拉开距离之后，也无法使用惑魔花这类植物精准地攻击到对方，而且只要在暗噬兽的禁魔领域之外，对方的神术便依然能够生效，即使安澜扔出食人噬草这类食肉植物，对方也能轻易地将其撕碎。 于是没过一会儿，场上的局势又开始僵持起来。 「停手吧，再打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安澜抛掷植物并不需要耗费多少体力，可克利希纳维持神术和躲避攻击都是在实打实地消耗魔力，祂知道再这么打下去或许真的有可能会被安澜活活耗死，又开口斡旋起来：「安澜，其实我还蛮欣赏你的能力，依我看来，你的那些植物有着很大的潜力，不应该就这么局限在小小的试炼之森中。如果你愿意停手，与我合作，我可以许诺把从遗蹟中获取的财富分给你一半，如何？」 「在你被控制住之前，从你口中说出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话虽如此，知道自己指环中的攻击性植物也所剩不多了，安澜握着仅剩的几枚炸弹柠檬，暂时停下了攻势，但是脚下的步伐并未停止，继续带着小**近对方。 第150页 「实话告诉你吧，你猜对了，阿提斯没有死，我只是把他关押在了某个地方。」终于能够喘息片刻，这回轮到克利希纳为了拖延时间，开始提起了安澜此时最关心的阿提斯，「不过，我之前扮演成阿提斯时为自己辩解所说的可不是假话，你知道吗？阿提斯他是为了帮助你，主动选择把自己的身份让给我的。」 「我告诉他，像他这样无能的雅精灵，根本就帮不上你的忙。因为刚刚被你拒绝过，他一下子就被我的话攻破了防线，选择了放弃挣扎。而我虽然喜欢撒谎，也喜欢看别人知晓自己被欺骗之后无能狂怒的模样，可一旦认真许下承诺，我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将其实现。」 虽然觉得对方的说法很符合自己印象中阿提斯的行事风格，但是安澜并没有轻易地选择相信。 克利希纳一边继续与安澜拉开距离，一边朝着他笑了笑，「而你，果然也没有浪费我的帮助，成功在竞选中取得了胜利，某种程度上，我们也可以算是盟友了，不是吗？」 「这就是你那天故意刺激奎恩的原因？只为了帮助我赢得大主祭之位？」此时的安澜经歷过昨晚的惊变之后，已经对克利希纳的话语产生了一定的免疫力，他继续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帮助黄金蕊部族挑衅祖树神殿？」 「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告诉你，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这个遗蹟，取得遗蹟之中隐藏着的财宝。」克利希纳张开手，示意安澜看一眼四周高大宏伟的古老建筑，解释道：「不管是让你还是黄金蕊部族上位，总之，只有搅浑祖树神殿的水，把佩拉吉那个心思深沉的老东西赶下台，我才能有机会找到开启遗蹟封印的『钥匙』。」 这一次，安澜知道对方说的大概率是真话，因为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 第83章 骑士团遗产 =========================== 因为真正的目标是月落湖底的遗蹟， 所以当初对方才会驱使黑网组织强行入侵，为的就是占领月落湖之后，可以彻底搜刮每一个区域，找到开启湖底封印的办法。 只是克利希纳没想到的是， 祂的计划最终却被意外闯入局中的安澜破坏了， 迫不得已暂时逃脱之后， 克利希纳蛰伏休养了一段时间，选择以数月之后的五族会议为契机，捲土重来潜入月落湖，利用野心满满的黄金蕊部族去颠覆祖树神殿，而在黄金蕊部族的计划落败之后， 祂又果断抛弃了瓦利这颗棋子， 转而帮助安澜竞选大主祭之位。 从始至终， 对方的目的都是想要找到进入遗蹟的办法， 而那两枚开启通向遗蹟大门的「钥匙」， 大概就是他从佩拉吉手中取得的那柄短杖， 还有克利希纳从苏迪娜族长身边偷来的弯刀。 昨晚他无意间接触到克利希纳的时候，安置在空间指环中的短杖与克利希纳身上的另一件「钥匙」碰巧凑到了一起， 他们所处的位置刚好又无比接近湖底封印着的遗蹟， 所以他和克利希纳才会突然之间被传送到遗蹟之中。 想通了一切的缘由之后， 安澜继续上前一步， 「所以，你真的只是为了钱财而入侵月落湖？阿提斯曾跟我提起过，你与风语商会的高层人物有过来往， 这跟你的计划又有什么关系？」 「你整天呆在试炼之森中， 自然不知道， 风语商会的主人发出了悬赏， 意图用整个商会的财富，换取屠龙之术。」说着，克利希纳将视线扫向四周，「这里是数千年前征服整个奥尔德灵大陆的五大骑士团的所在地——圣十字堡垒，而五大骑士团中最负盛名的便是与龙族订立契约的驭鳞骑士团，我来此处就是为了找到当初骑士团的创建者降服龙族的方法。」 安澜又问：「可是我听说，龙族早已在这片大陆上彻底销声匿迹了，风语商会要屠龙术做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我只关心自己能够藉此获得多少财富，至于他们得到屠龙术之后要做些什么，都与我无关了。」 克利希纳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安澜和那头暗噬兽又朝着自己逼近了一些。 祂正想再继续后撤一步，就听到不远处的安澜冷声提醒。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墙，克利希纳的脸色微微一变——就在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安澜竟然一直没有放下进攻的想法，利用祂思考如何回话的时机，不知不觉间，将祂逼退到了广场另一侧的边缘。 而现在祂的身后便是广场通向某个未知场所的又一扇石门，谁也不知道这背后是否跟此前的宫殿大厅一样，布置着能够夺人性命的机关。 此时的克利希纳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前进一步，进入暗噬兽的禁魔领域，完全靠自己的体能躲避开安澜的攻击，要么后退一步，冒险踏入身后的区域，赌这扇石门的背后没有机关。 「原来，这就是你的打算。」 眼见不远处的安澜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克利希纳顿了顿，选择去走第三条路。 祂抬起头，朝着广场的上空高声喊道：「前辈，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他打死吗？」 话音刚落，安澜和克利希纳脚下的土地便开始剧烈震颤起来，在一股无形力量的作用下，两个仿佛高台一般的石块迅速浮空抬升，朝着反方向移动，将原本还在针锋相对的两位转移到了广场遥遥相对的两端。 第151页 这下，体型庞大的小黑无法轻易离开石台，安澜也就不能再用之前的办法去针对克利希纳了。 紧接着，明明什么也没有出现，安澜却感受到一阵强大的气场自广场的上方浮现，他身旁的小黑也似乎感应到了某种神秘的存在，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在石台上稳住身形，安澜警惕地发问：「是谁？」 短暂的沉寂过后，一个苍老而模煳的声音在遗蹟之中迴响起来。 「我乃是无处归去亦无过往的无名客，五大骑士团的创建者，圣十字堡垒的主人。」 安澜一边伸手安抚着身旁的小黑，一边努力观察着四周，想要找出这声音的来源，然而他越仔细去听却越是觉得，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就好像它的主人在这遗蹟之中无处不在一样。 光看小黑的反应他就能知道，这声音说的肯定是真话，而且对方在这遗蹟中有着能够令暗噬兽也惧怕不已的手段，看来先一步进入了遗蹟之中的克利希纳早已发现了遗蹟主人残魂的存在，只是此前想要扮演成受伤的模样哄骗他，才一直秘而不宣。 「不过，此身只余下一缕残魂，等待一位能够通过试炼的有缘人继承我留在此处的遗产。」 「既然，两位都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此处遗蹟，便都拥有了继承遗产的资格，在你们通过试炼决出最后的继承者之前，我不会容许你们自相残杀。」 试炼？又是试炼…… 不知为何，明明两位应该毫无关联，听着这个声音，安澜却回想起了就发生在不久前的由佩拉吉主持的竞选试炼。 「前辈，既然要从我们两位之中选出一位当继承者，又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战斗？」 知道了对方此时保护克利希纳的理由，又一时间不清楚这位遗蹟主人的底细，安澜只能先选择说服对方：「如果克利希纳败在我的手下，不是正好证明他的实力不足以继承五大骑士团的遗产？」 「暂且不论你依仗暗噬兽的能力限制住了这位兽人是否公平，我挑选继承者，绝不只看战斗方面的实力。」高空中的声音似乎并不在意安澜略显冒犯的问句，缓缓解释起来：「当年五大骑士团击败五个族裔，依靠的可不是纯粹的武力，而是巧思与才智。所以，想继承五大骑士团的遗产，是要看你们能否凭藉自己的能力与智慧，再度征服五个各具异能的族裔。」 安澜心想，这么看来，倒是跟祖树神殿的竞选试炼越来越像了。 「怎么样，安澜？」远处石台上的克利希纳知道安澜一时间拿受遗蹟主人保护的自己没有办法，哈哈大笑起来，「之前在竞选大主祭的试炼中，你赢过了那个奎恩，这次又轮到我跟你一起参与试炼了，真是有趣。」 没有理睬克里希纳的挑衅，安澜略作思索之后，随即高声回道：「抱歉了，前辈，请恕我拒绝。」 说完，他又伸手指向克利希纳，解释了一句：「我对所谓的遗产没有任何兴趣，只想让这个兽人告诉我同伴的去向。」 「所以，你要放弃参与试炼的机会？」没等遗蹟主人回復，对面的克利希纳却是先有些惊讶地出了声：「这样一来，只要通过试炼，我就是唯一的继承者了，你真的对遗蹟中的财富一点也不感兴趣？」 「我愿意把剩下的所有机会都让给你，来换取你的一个承诺……」安澜看向对面石台上的克利希纳，「通过试炼之后，你要立即将阿提斯的下落告诉我。到时候你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财富，阿提斯也算是对你没有任何用处了，你应该不会不答应我这一个小小的请求吧？」 这回，轮到遗蹟的主人先一步出声：「你的慷慨值得嘉奖，我替这位晚辈同意你的请求，在通过试炼之后，他必须要说出你同伴的去向，才能继承骑士团的遗产。」 「前辈……」克利希纳下意识地想要出言反对，然而想到遗产近在眼前，绝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触怒了遗蹟的主人，祂只能被迫大度地选择了同意：「行吧，安澜，我答应你，通过试炼之后就告诉你阿提斯的下落。」 如此一来，安澜选择弃权，便只有克利希纳需要参与试炼。 随后，不远处广场另一侧岩壁上的石门缓缓打开，两位脚下的石台运送着他们通过了石门，进入了一个半圆形的大厅中。 大厅面朝着石门的方向，有着共计八个拱门，拱门顶部的分别刻着「破魔」、「青鬃」、「幽影」、「银蹄」、「驭鳞」、「医务」、「议事」与「竞技」的名称，很显然除了各归属于五个骑士团的居所之外，剩下的三个分别是医务室、议事厅与竞技场的入口。 而克利希纳即将要参与的试炼便是在竞技场中开启。 抵达竞技场之后，遗蹟主人操纵着石台将安澜和小黑放到竞技场的观众席上，克利希纳则留在竞技场的中央，摩拳擦掌准备迎接试炼的到来。 看着下方自从进入遗蹟之后就因为志得意满而放松了戒备的克利希纳，安澜不自觉地嘆了一口气。 早在知道佩拉吉的短杖是开启遗蹟封印的钥匙时，他便意识到了，对方那诡异的移魂邪术大概率就是从这处遗蹟中学来的。 加上刚刚打开石门进入这处遗蹟的时候，安澜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上一次闻到相似的味道，佩拉吉死后的魂体正准备施展移魂邪术，而此时遗蹟的主人也是以残魂的状态现身，种种线索拼凑在一起，他隐隐约约能够猜测到，所谓交予通过试炼者的遗产，其实只是诱饵，诱骗像克利希纳一样以遗蹟中的财富为目标的外来者，主动踏入到陷阱之中。 第152页 而还来不及知晓竞选试炼中发生了什么的克利希纳自然猜不到这一点，在意外进入一直以来寻找的遗蹟之后，祂就逐渐放下了警戒心，甚至把心怀不轨的遗蹟主人当成了自己的庇护者。 虽然，安澜知道自己身为穿越者不会受到移魂术的影响，但是，既然克利希纳这么希望取得遗蹟中的「财富」，他为什么不干脆成全对方，利用双方的信息差，让克利希纳死在祂最钟爱的谎言之下？ -------------------- 感谢在2023-12-13 22：28：31～2023-12-14 23：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厌子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加密通话 ========================= 只是安澜没想到的是， 遗蹟的主人会主动出声替克利希纳许下承诺，他原本还想等到试炼结束后看克利希纳是否会抵赖，再做进一步的打算，这下倒是不必再多费心思了。 至于遗蹟的主人在占据了克利希纳的身体之后会做些什么， 他又是否要阻止对方， 这都不是他眼下能够考虑的事， 比起垂垂老矣的佩拉吉，遗蹟主人的实力明显要更加高深莫测，也绝不是他手中的植物能够对抗的，他只能暂求自保，打探到阿提斯的下落之后再想办法逃出遗蹟。 就是不知道， 小小已经赶往月落湖之上通知， 得到消息的西瑟斯他们什么时候会赶来…… 就在安澜沉思的时候， 一个比起之前显得年轻了不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你故意放弃参与试炼的机会， 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安澜心头一震， 他将视线转向下方竞技场中的克利希纳， 却看到对方仍旧在为试炼做着准备，看起来并没有察觉这声音。 「你放心吧， 那个兽人听不到我现在的声音， 跟你对话， 我也不用再装深沉了， 之前真是把我给憋坏了。」 感觉对方的语气变化得有些太大了，安澜的眉头微微抽动了一下。 如果说，之前遗蹟主人的声音苍老得就好像花甲之年的老者， 那么现在他听到的声音， 就年轻得像是与他同龄的青年人一样。 没等安澜想明白， 遗蹟主人又絮絮叨叨地问了起来：「你如此大度地将参与试炼的机会都让给了那个兽人， 难道就不怕自己猜错了，自作聪明成全了自己的仇敌？」 总觉得对方似乎暴露出了什么话痨的属性，安澜想了想，决定还是按照此前的态度继续回復对方：「我说过，我只想要知道我同伴的去向，对骑士团的遗产完全不感兴趣，既然前辈您已经帮助我许下了承诺，我就不会对最后的结果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那就……拭目以待吧。」 遗蹟主人轻笑了一声，随后下方竞技场的地面开始不断震颤，无数石块升起，缓缓拼凑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像，屹立在克利希纳的面前。 随着淡淡的绿光浮现，无数布满荆棘的藤蔓破土而出，化作高大的围墙环绕在石像的周围。 安澜一眼便认出，这是西瑟斯曾在木屋周围施展过的棘墙术，有着在短短一瞬间消灭一整只偷猎者小队的强大攻击力。 紧接着，遗蹟主人的声音再度在竞技场的上空响起，却又变回了此前老成的风格，「第一关，这具石像代表的是精通魔法的精灵族，他们生来就具有强大的魔力，最擅长自然科魔法，所以，抵御住各种植物的攻势并击倒石像，便算是通过了这一关。」 克利希纳的实力有目共睹，面对祖树神殿的高等神官，祂都能轻而易举地击败对方，自然也丝毫不畏惧这遗蹟主人塑造出的石像。 很快，祂便施展自己最精通的死灵科魔法凋零术，释放出一道可怖的暗绿色光芒，在荆棘之墙上洞开了一条通道。 然而，就在祂闯入荆棘之墙后，地下却又陆续生出无数钢铁般坚硬的藤蔓，将祂的前路和后路都断死，不得已的克利希纳只能再度施展魔法开始消灭拦路的藤蔓。 与此同时，遗蹟主人年轻的声音在安澜耳畔响起：「精灵一族成也魔法，败也魔法，现在的精灵族还知道训练卫兵保护神官，可在过去魔法传承尚未断绝的时候，他们却是无比傲慢自大，过于依赖魔力带来的好处，也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失去魔力的一天。所以，我培育出的吞噬魔力的暗噬兽，才能够轻而易举就毁灭了精灵们构筑起的魔法帝国。」 他问：「安澜，如果是你，你会用什么办法去应对精灵？」 安澜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他放在空间指环中的惑魔花，越是魔力深厚的生物，越是会深陷于惑魔花制造出的幻觉之中，而且会丧失对魔力的操纵权，如果说暗噬兽是动物界的法师克星，那么惑魔花就可以算是植物界的法师杀手了。 只是，他肯定不会贸然将自己的能力暴露给意图不明的遗蹟主人。 就在安澜想要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遗蹟主人却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我知道你拥有一种名为惑魔花的植物，只要小小一颗种子，即可在短时间内化作漫山遍野迷惑魔法生物的花田。在我看来，如果当初人族拥有的是惑魔花而非暗噬兽，恐怕精灵就连逃入森林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没有了。」 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拥有惑魔花的？ 猝不及防被猜中本来想要隐瞒的内心想法，安澜短暂地陷入了惊讶之中，所幸遗蹟主人并没有因此责问他，他也就很快恢復了冷静，开始将注意力转回到竞技场上。 第153页 没多久，不出安澜预料的，竞技场中的克利希纳很快就凭藉着自身的实力通过了荆棘之墙，击倒了植物保护着的石像。 代表精灵一族的石像化作破碎的石块散落一地后，在一股无形力量的驱使下，又很快聚拢到一起。 「第二关，你要面对的是生有翅膀的翼族，他们凭藉着与生俱来的飞行能力，创造出了各种从高空中发起攻击的战术。这一关，你需要想办法抵御来自天空的攻击，并击倒位处于高天之上的石像。」 在遗蹟主人的介绍声中，再次出现的石像开始缓缓上浮到高空。 等待石像浮空到一定的高度，周围漂浮着的碎石块随即夹杂着青色的风刃，弹射向下方才歇息了一小会儿的克利希纳。 克利希纳提振精神，在神术的加持下灵巧地躲开了来自上方的攻击，开始想办法对付浮空的石像。 另一头的遗蹟主人则是又跟上一关时一样，问起了安澜的应对办法。 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隐瞒下去了，这回安澜选择堂堂正正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正好他也有能够应对翼族的植物：「我有一种名为丹丘茗的茶叶，服用之后，能够让人族跟翼族一样生出双翼。」 遗蹟主人随即点评道：「比起辛辛苦苦训练一年半载才能够驾驭的狮鹫，还是让士兵们自己长出翅膀更方便些，毕竟青鬃骑士们驾驭狮鹫的能力再怎么熟练，在灵活程度上终究比不过天生就能飞行的翼族，这样也能避免出现骑士们在战斗中意外坠落身亡的情况，这种茶叶可真是应对翼族的绝妙宝物。」 安澜没有继续回復，只是越来越觉得遗蹟主人的意图难以捉摸。 难道说，对方是想要以这种方式试探他有没有能力通过试炼，间接测试他能否取代克利希纳作为移魂术的受术者？ 可是他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对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如果遗蹟主人真的想要跟佩拉吉一样，把他当成替代品，完全可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用武力强迫他参与试炼，不必同意他让出试炼机会的行为，更不用向克利希纳提出必须要说出阿提斯下落才能继承遗产的条件。 安澜越想越觉得，遗蹟主人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庇护了克利希纳，后面却好像一直在暗中帮助他，再加上对方从试炼一开始，就在他耳边发起克利希纳听不到的加密通话…… 就在安澜思考的这段时间里，竞技场里的克利希纳成功击碎了代表翼族的浮空石像，为了积蓄力量应对后面的几项试炼，他没有施展魔力消耗量极大的变化科高位魔法「飞行术」，而是选择取巧，以远程魔法强行击倒石像。 被克利希纳击倒之后，破碎的石像再度恢復到了原状，与此同时，竞技场的地面也开始震动变形，以石像为中心，一面又一面环形石墙飞速立起，转眼间便组合成了一个占据满了整个竞技场场地的小型迷宫。 「第三关，代表的是拥有巧手与创造力的矮人，他们能够结合魔法打造出各种具有强大破坏力或是防御能力的精妙机关。这处迷宫之中遍布着各式各样的陷阱机关，你要想办法在避开陷阱的同时，找到迷宫深处的石像，将其击倒。」 话音刚落，又有大量的石块浮起，将迷宫的上方完全封死，也阻止了克利希纳以强行翻越围墙的方式穿过迷宫。 安澜可以感受到，遗蹟主人对克利希纳上一关没有施展飞行术感到有些不满，所以才会特意给迷宫加上盖。 那么，对方为什么不会觉得他使用植物通过试炼也是取巧？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不等遗蹟主人开口询问，安澜就主动提起：「 我有一种名为潜影枝的植物，能够让持有者自由穿行各种结界壁障。」 遗蹟主人回道：「你这潜影枝的能力倒是跟我培育的影魔豹差不多，影魔豹能够带着驾驭它们的骑士化作阴影，自由穿过矮人们用来抵御入侵的各种机关，而矮人们自身的战斗力有限，在防线溃败之后，他们自然只能选择向人族臣服。可惜的是，如此神奇的生物，早就已经不存于世了。」 听完对方的介绍，安澜的内心隐隐有了猜想。 看来，与祖树神殿的竞选试炼不同，比起是否能够顺利通关，遗蹟的主人更在意候选者的通关方式是否与五大骑士团曾经征服五大族裔的方法相近。 惑魔花与暗噬兽、丹丘茗与狮鹫、潜影枝与影魔豹，安澜所提到的植物与遗蹟主人培育的魔兽，或多或少都有些共通之处，所以对方才会表示赞许。 -------------------- 第85章 黄金洪流 ========================= 刚好惑魔花、丹丘茗、潜影枝这三样植物是他曾经在月落湖中使用过的， 或许遗蹟主人并不是能够探知到他内心的想法，而是能够感知到月落湖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所以才如此清楚他可能会用来应对前三关试炼的植物。 想到这，安澜决定在第四次试炼的时候稍微试探一下对方。 因为迷宫的上方被封锁了起来， 所以安澜并不能看到克利希纳通过迷宫的过程， 但是光听不断传出来的爆炸声与各种闷响， 就足够知道这一关的危险程度。 没多久，随着构建迷宫的石墙轰然倒下，克利希纳也总算是成功通过了代表矮人的第三关。 在飞扬的尘灰中，遗蹟主人没有给喘着粗气的克利希纳歇息的机会，散落的石块再度盘旋、聚合， 这一次却并不是变成人形石像， 而是四头形态各异的兽形石像。 第154页 「第四关， 你要面对的是能够转化为兽形的兽人， 他们皮糙肉厚又崇尚武力， 是天生的战士与武者， 所以这一关没有上一关那么复杂，你只要击败这几头石兽便算是通关了。」 遗蹟主人的话说得简单， 但是， 纵使克利希纳的实力再高， 在经歷了前三关的消耗之后， 战斗力难免还是会有所下滑，面对四头石兽的同时围攻，一时间也无法做到速战速决， 陷入了鏖战之中。 等遗蹟主人再问起安澜这一关的解决办法时， 他按照之前的打算回復道：「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植物能够应对兽人族的能力， 如果有的话， 我早就把这种植物用在克利希纳的身上了。」 其实，安澜说的这句话有九成是真的，至少在他目前所知的已经解锁的品类中，并没有能够针对兽人族变形能力的植物，而后续品类中是否存在这类植物，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知道的事情。 跟他预料的一样，遗蹟主人听完他的回答，并没有像之前提起惑魔花一样直接说出有哪种植物能够对付兽人族，只是介绍起了自己培育的独角兽的能力：「与兽人族对应的银蹄骑士团，驾驭的还是由我培育的独角兽，这种魔兽有着百兽之主的美誉，所以能够压制兽人一族，使他们无法转化成强大的兽形，战斗力也大大减弱。不过，跟影魔豹一样，独角兽也早就已经灭绝了。」 听到这，安澜心想，看来他的猜测大概率是对的。 下方的竞技场里，面对这倒数第二关，克利希纳没有再压制自己的力量，将大地神术和死灵魔法都结合起来，把四头石兽逐一击破，有惊无险地通过了代表着兽人一族的试炼。 紧接着，石兽破碎成石块之后，很快又在遗蹟主人的操纵下聚拢在一起，化作了一头巨龙。 比起前几关的石像，这一头石像巨龙的体型几乎要大上数倍，光是双翼落下的阴影就笼罩了整个竞技场。 「最后一关，站在你面前的是神祇们的宠儿，奥尔德灵大陆上最强大的生物——龙族，它们不仅天生就能操使元素，掌握着独特的龙语魔法，更是有着坚韧强壮的身躯与堪比神祇的寿命，是六大族裔中无可置疑的最强者。击败这头巨龙，你就算是通过了所有的试炼，拥有了继承骑士团遗产的资格。」 代表着成功与财富的遗产，克利希纳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目标，此时此刻就近在咫尺。 祂深吸一口气，使出浑身解数朝着石像巨龙发起攻击。 然而，令观众席上的安澜都感到有些惊讶的是，克利希纳拼尽全力，一套连招下来却连石像巨龙的表皮也没能蹭破。 明明上一关祂应对四头石兽还没有这么吃力，难道龙族与其他族裔的实力差距就这么大吗？ 这回，遗蹟主人没有再向安澜发起提问，而是直接介绍道：「龙族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族裔，所以，能够打败一头巨龙的，也只有另一头巨龙。驭鳞骑士团是五大骑士团中唯一一支坐骑并非由我培育的骑士团，没能培育出足够与龙族相抗衡的魔兽，也是我生前的一大遗憾。」 话音刚落，像是在印证着他所说的「能够打败一头巨龙的只有另一头巨龙」，石像巨龙开始向下方气喘吁吁的克利希纳发起了攻击。 它抬起两只巨爪，迅速併拢，打算将克利希纳直接拍成一团肉泥。 知道自己无法轻易击碎这两只巨爪，朝外跑则会脱离试炼的场地，克利希纳只能想办法跳上巨爪来脱身。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石像巨龙张开嘴，勐地喷出遍布碎砂的吐息，将意图逃出双爪的克利希纳吹回到了原地。 还没有从对方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安澜倏地站起了身，盯紧了下方的克利希纳。 眼见克利希纳即将被石像巨龙的攻击命中，就在那巨爪快要落在祂身上的同一时刻，本来连魔法和神术也无法击破的石像却开始突然崩裂，一转眼的工夫就又化作了一地的碎石。 没有反应过来的安澜和已经做好受伤心理准备的克利希纳都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遗蹟主人苍老的声音在竞技场的上空响起：「这片大陆上，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正面赢过巨龙，即使是我也一样，所以……只要证明你有向巨龙发起挑战的勇气就足够了。」 他这么说，也就是代表着克利希纳已经通过了最后一项试炼。 安澜带着小黑走下观众席，对着正为自己身上伤口施展疗愈神术的克利希纳问道：「你已经通过试炼了，是时候把阿提斯的下落告诉我了吧？」 「其实，从进入遗蹟以来，我的目的就已经基本上达成了，没有任何用谎言欺骗你的必要了。」有遗蹟主人的要求，克利希纳不敢食言，祂笑着耸了耸肩，「所以，我之前在广场上告诉你的都是实话，阿提斯是为了帮助你，自愿让我取代他的。而为了能够长期变成他的外形，我自然也没有杀害他，他现在就在月落湖外一个隐蔽的住所里好好地呆着，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说完，克利希纳点明了阿提斯藏身的位置，「你让你那个精通魔法的同伴在这片区域里认真搜索一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 虽然知道克利希纳正如祂自己所说的一样，已经没有撒谎的必要了，但保险起见，安澜还是问了遗蹟主人一声：「前辈，祂说的都是真话？」 遗蹟主人沉默了片刻，随后答道：「祂没有撒谎。」 第155页 得到肯定之后，安澜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惊讶还是难过更多些。 他惊讶于，阿提斯在经受过来自兽人的折磨之后，居然还会轻信对方许下的承诺，自愿让对方取代自己的身份。而他难过则是因为，阿提斯宁愿背弃他的信任，也要去做所谓能够「帮助他」的事，却不知道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然而，回想起阿提斯离开木屋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对方一直以来自卑又怯懦的个性，安澜又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选择接受克利希纳说的话，等离开遗蹟之后找到阿提斯，再仔细询问对方当天发生了什么。 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安澜没有再停留下去的打算，领着小黑转身便想要离开这危险的遗蹟。 「这么着急离开干什么？不看完我继承遗产吗？安澜，我说过，进入遗蹟之后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真心想要招揽你加入我的队伍。」语罢，也不等停下脚步的安澜答覆，克利希纳就抬头朝着遗蹟主人喊道：「前辈，我已经完成了五项试炼，也告诉了安澜他伙伴的去向，你可以把骑士团的遗产都交给我了吧？」 遗蹟的主人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竞技场场地四周的几扇石门开始缓缓抬升。 等到石门彻底打开，随着富有韵律的沙沙声不断响起，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金黄色洪流瞬间从通道中喷涌而出，金色的波涛泛滥过后，在竞技场的地面上积蓄成了一座金光璀璨的山丘。 回过头的安澜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黄金洪流中涌动的并非是什么金色的液体，而是无数金灿灿的钱币和饰品。 被财富迷花了眼的克利希纳跑到那价值连城的金色山丘之前，欣喜若狂地捡拾起那些财宝。 「我的……我的，这些都是我的……拥有了财富，我想要的一切，权力、地位还有尊严，终于都能得到了……」 不过，黄金洪流好像无穷无尽，一直没有停止向竞技场中央涌动，金色的海洋很快就将克利希纳的下半身淹没。 意识到了什么，祂急忙想要抽出身，却发现全身突然间僵直住了。 祂艰难地朝着上空发问：「前辈……这是怎么了……」 遗蹟主人语气冷漠地说出了原因：「你的每一滴血液都浸润在谎言之中，哪怕是在试炼的最后一刻，也是如此。我知道你刚刚没有撒谎，但也没有说出完整的实话，因为你很明白，将真话裁剪之后留下的才是最完美的谎言。」 「同时精通神术与魔法，即使是已经存在了千百年的我，也从未见过像你一样天赋卓绝的天才，只可惜，你都已经通过所有的试炼了，为什么偏偏死性不改，要在最不该耍心眼的时候做出错误的选择呢？」 「既然如此，我就给予你最想要的财富，代价则是死亡。」 最后的死亡二字落下，无法动弹的克利希纳也彻底被黄金洪流吞噬了，声息湮灭在沙沙作响的无数财宝之中。 见证了克利希纳得到了祂应有的下场，安澜还没想明白遗蹟主人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那足以杀人的黄金洪流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继续朝着已经身处于竞技场出口的他和小黑涌来。 -------------------- 第86章 无主的财富 =========================== 下一秒， 安澜正对面的石门处，无数金色的钱币勐地喷涌而出，将他离开竞技场的道路彻底断绝。 来不及细想遗蹟主人为什么没有夺取克利希纳的身体，而是选择直接杀死祂， 面对近在咫尺的黄金洪流， 安澜的第一反应是使用丹丘茗生出翅膀飞到半空中脱身， 但他很快又想到，身边还跟着一头体格庞大的暗噬兽小黑，他不能只管自己逃跑。 安澜一边带着小黑爬上观众席，延缓被黄金洪流吞噬的时间，一边往小黑嘴里塞了几片茶叶， 试试看丹丘茗是否能够生效。 小黑十分信任安澜， 作为纯种的素食动物， 它也能基本分辨出安澜塞进嘴里的茶叶对自身没有什么危害， 于是很快就顺着安澜的心意咀嚼吞咽了下去。 然而， 令安澜失望的是， 也不知道是丹丘茗对暗噬兽不起作用，还是小黑的服用量不足， 至少在短时间内， 暗噬兽的背后没有丝毫长出羽翼的迹象。 小黑像是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了， 低鸣了几声， 又用脑袋拱了安澜几下，似乎是想让安澜独自离开。 可安澜怎么可能会抛弃曾经救过自己性命的小黑，接下来的几分钟里， 他一边让小恋检索着植物列表， 一边运转大脑思考着， 努力想要找到能够带着小黑一起存活下来的办法。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正头脑风暴的安澜忽然想起了遗蹟主人最后对克利希纳说的那句话。 「我就给予你最想要的财富，代价则是死亡。」 按照这句话表面的逻辑，遗蹟的主人确实将黄金洪流代表的财富交给了克利希纳，可也藉此杀死了祂，而在克利希纳死后，遗蹟主人尚未收回黄金洪流的短暂期间，这无数的财宝应该就成了无主之物。 这样一来，他是不是可以使用异次元园艺商铺的货币转化功能，直接将眼前这片财宝堆积而成的海洋转变为异次元币存储起来？ 此时此刻，翻涌的黄金之海已经上涨到了观众席最上方的位置，也没过了安澜的脚踝。 第156页 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开了异次元园艺商铺的货币兑换页面。 眼前随即跳出来一个他已经见过好几次的弹窗：「未在您的个人帐户中检测到足够的位面通用货币，无法进行充值，是否自动检索您身上的等价物品进行兑换？」 安澜抓紧时间俯下身，把一大堆钱币饰品都抱在了怀里，然后在弹窗上点击确认。 「经本店系统扫描检测，您身上携带的可兑换物品如下：不知名黄金硬币2784枚，价值59686异次元币；不知名黄金饰品189件，价值37859异次元……」 下一秒，随着安澜毫不犹豫地点下确认兑换的按钮，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金币和各种饰品在异次元园艺商铺神奇的跨次元传送技术下瞬间消失，转化为了他帐户中的异次元币。 知道这套策略行之有效，安澜干脆直接往前一跳，扑倒在金色的海面上，让异次元园艺商铺的系统能够扫描到尽可能多的可兑换物品，然后在眼前不断跳出的弹窗上疯狂点击确认。 于是，虽然喷涌的黄金洪流尚未停止，可每当金色的波涛将要淹没整个观众席，黄金之海最顶部的一层便会被安澜用货币兑换功能及时转化掉，始终无法危及到观众席最上方的他与小黑，与此同时，安澜帐户上的数字正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不断往上飙升着。 异次元园艺商铺的兑换量没有上限，而遗蹟中的财富却终究是有限的。 安澜不停用意志狂戳眼前的弹窗，也没有留意过去了多久，就在他戳得眼睛都快花了的时候，就看到眼前突然跳出来一个明显不同的弹窗：「系统检索后，未能在您身上检索到可供兑换的等价物品。」 紧接着，身下的大片钱币消失不见，他的双手接触到了竞技场冰冷又坚硬的地面。 身旁的小黑舔了舔安澜的脸庞，他喘息着站起身来，望向四周，这才发现黄金洪流早已停息，而他则在不知不觉中随着被转化而下降的金钱之海逐渐回到了竞技场下方的场地上。 周围虽然还残留着大片金灿灿的财宝，但是已经无法威胁到他和小黑的性命了。 不远处的地面上，原本一动不动躺着的克利希纳的漆黑身躯，忽然像一具提线木偶一样缓缓站起，僵直着四肢朝着安澜走来。 空气中浮现起熟悉的香气，安澜明白，此时控制着克利希纳尸体的肯定是遗蹟的主人。 只是，看对方此时的行动状态，并不像是完全占据了兽人身躯的样子。 知道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受到遗蹟主人的操纵，如果他选择强行出逃，肯定会引来更加强烈的攻势，安澜警惕地看着那漆黑的人形，高声发问：「前辈，也不知道我是做错了什么，让你在处决克利希纳之后，还继续出手攻击我？」 漆黑的人形停下脚步，遗蹟主人的声音遥遥传来，「你拒绝参与试炼，这还不算是过错么？」 「可是，前辈你不是赞扬说我很慷慨？」没想到对方的态度会变化得如此突然，安澜反问了一句，「我以为你是贊同的。」 「表示赞扬和同意你不参与试炼，这是两码事。」遗蹟主人嗤笑了一声，「试炼前三关，我知道你有什么植物能够拿出来应对，就算是你直接通关了，可后两关你偏偏选择不回答，我就只好拿这无穷无尽的黄金作为最后两项试炼的替代品了。」 安澜心想，看来杀死克利希纳之后，对方终究是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感觉对方跟精神分裂一样喜怒无常，他也懒得再保持恭敬的态度了，「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不是跟我猜测的一样，可如果你真的能够感知到月落湖上发生的所有事，就应该明白，你想做的事对我是无效的。」 「你是指移魂术？」漆黑的人形摇晃了一下脑袋，似乎是在表示否认，「那个老东西的移魂术确实是从我遗留在遗蹟里的笔记上学去的，不过，我当下残缺不全的灵魂，早就已经不符合施展移魂术的条件了。现在的我，只是跟操纵那些石块一样在摆弄这具尸体罢了。」 「那些把我封印在这处遗蹟里的，是我最信任的，也是最了解我的人。他们知道我都有哪些底牌，也清楚移魂术的存在，所以早在暗中谋划要背叛我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想好了我能够逃脱的一切可能，并将其一一抹消。在我死后，他们毫不留情地将我的灵魂打散，使我无法施展移魂术借尸还魂，只能依託在这处遗蹟的死物上，被永远地封锁在冰冷的湖底。」 说着，遗蹟主人的声音颤抖起来，似乎在压抑着即将暴走的情绪，「孤独，接近永恆的孤独，连个陪我说话的人也没有……我是铸就了帝国辉煌的英雄，本应该坐在塔顶之上，享受民众们的歌颂，可是，现如今却只能龟缩在这个阴暗潮湿的遗蹟里……」 「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陷入了无止境的癫狂之中，操纵着那些机关，杀死了无数意图进入遗蹟的人，藉此发泄我内心的怒火。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直到在时光的消磨下，意识一点一点变得衰弱，我才终于意识到，虽然无法再拥有血肉之躯了，可我还能积蓄力量，找到机会去报復那些背叛了我的人。所以，我设下了五项试炼，又藉助那些贪婪的冒险者，将遗蹟之中藏有无尽财富和骑士团遗产的消息传播出去，然后陷入了沉眠，等待着那个能够实现我心愿的人出现。」 第157页 「你的目的是復仇？」发现对方的意图与自己无关，安澜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你大可以留下克利希纳的性命，以祂足以通过五项试炼的实力，加上你给予的财富与遗产，肯定可以帮助你完成復仇的。」 「不，与试炼的结果无关，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做不到，你们二者之中，能够帮助我復仇的就只有你，安澜。」遗蹟主人操纵着克利希纳的身体，诡异地说着这具身躯的真正死因：「如果祂在最后的时刻选择说出实话，说不定我还能给他个体面点的死法，只可惜，他没有把握好机会……安澜，他的死，是我赠予你的礼物。」 闻言，安澜的瞳孔微微一缩。 所以，他之前的预感并没有错，遗蹟的主人确实是在帮助他针对克利希纳。 如果说，从始至终，遗蹟主人的目标都只有他，那么一开始的时候对方解救克利希纳，大概只是想要将克利希纳和祂口中阿提斯的下落作为诱饵，确保他继续留在遗蹟里，被迫接受试炼的考验，进而检测他的能力。 「就跟你的猜想一样，我的残魂虽然无法离开这处遗蹟，但是发生在这月落湖四周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了如指掌。」漆黑的人形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尤其是你，安澜，你一进入这片湖域，熟悉的感觉就将我从沉眠中惊醒了。我无法干涉到外界的事物，所以只能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你，等待着你进入这处遗蹟。」 他停顿了片刻，随后带着一丝怀念，放轻了声音，「我没有过往，因为我的故乡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我无处归去，因为我的身躯已经在岁月长河中陨落；我为无名客，因为这里没有谁能够真正听懂我的名字……除了你，安澜。」 「一听到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样都来自地球。」 -------------------- 第87章 最初的救世主 ============================= 哪怕是面对西瑟斯， 安澜也从来没有说出过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此时听到遗蹟主人的话不禁心头一震，「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闻言，遗蹟主人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是在我活着的时候， 你这个问题简直就跟笑话一样。」 笑着笑着， 他的笑声中却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苦涩，「明明我的名字应该传扬在整个奥尔德灵大陆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笑，真是可笑……」 「我名赫兰， 是拯救了整个奥尔德灵大陆的英雄， 耶兰帝国的缔造者， 巫神教的首席贤者， 同时也是最初与真正的救世主！」 赫兰的声音在偌大的竞技场中飘散开来， 随后而来的是短暂的沉寂。 荒谬，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词语能够形容安澜此刻剧烈翻涌的心绪。 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半路出逃的勇者， 随便找了个乡下种地， 本以为马上就要过上恬静和谐的生活了， 却没想到从隔壁跳出来一个从没有见过的老大爷，对着他嘲笑道：「哈，没想到吧， 我就是你原本要对抗的魔王， 其实我一直就躲在你的隔壁观察着你！」 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远离巫神教了， 却没想到他其实一直都生活在与巫神教有着莫大关联的遗蹟附近。 幸好， 安澜的身边还有小黑，用坚实而温暖的身躯支撑着他，这才让他有余力慢慢地冷静下来。 既然与巫神教相关的事物无处不在，那他必须借着这个机会探听到更多与这个教派相关的信息，想到这，安澜朝着赫兰发问：「你说你跟我一样是穿越者，又怎么可能同时是巫神教的贤者？」 漆黑的人形歪了歪脑袋，「这怎么不可能，召唤救世主以稳定天灾封印的方法，就是在我成为贤者之后传承下去的啊……」 「当年，天灾封印松动，来自世界各地的法师们聚集在一起，钻研出了能够召唤高维度存在的魔法，第一位被召唤到奥尔德灵大陆的，是来自某个修仙世界的剑仙，在划破虚空离去之前，他用仙法暂时加固了封印，但是却没有留下一劳永逸的办法。迫不得已，法师们只能付出惨痛的代价，再度启动召唤法阵，而我就是被召唤来的第二个高维度存在，也是剑仙之后，唯一一个找到了遏制天灾办法的救世主。」 「看到你能够轻易转化掉黄金之海中的无穷财富，我就知道，你肯定也联通了异次元公司的系统，对吧？」看着不远处安澜微微张大的双眼，赫兰解释道：「穿越的时候，我也绑定了一个系统，只不过与你的植物系统不同，而我的系统能够给予我各种奇异魔兽的胚胎，只要付出足够的金钱，我就可以利用这个金手指，培育出任何满足我需求的魔兽。」 「原本的我，只是二十一世纪地球上一个再卑微渺小不过的打工人，每**九晚五两点一线，拿着只够勉强餬口的工资，过着忙忙碌碌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的生活。可在被召唤到奥尔德灵大陆之后，我生活的一切都被改变了，我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拯救这个被天灾侵蚀得千疮百孔的世界。」 「我利用自己培育出的各种魔兽，与天灾爆发后残留下来的死灵军团对抗，渐渐地，开始有被我解救的群众追随我，组建成了一支听我号令的队伍，那便是五大骑士团的前身。靠着努力，我从默默无闻的路人甲，一步一步变成了称霸一方的领主，有了来自天南地北的朋友与最知心的爱人，甚至还加入了刚刚组建不久的巫神教，在法师们的推崇下，成为了巫神教的第一任首席贤者。」 第158页 「为了能够永远守护奥尔德灵大陆，我利用一种特殊的寄生体魔兽将自己转变为能够依託于死物存在而永恆不灭的能量体，然后研究出了移魂术，使我在灵魂完整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占据血肉之躯。在此之后，我将自己原本的肉身献出，提供给巫神教中的一众法师研究，终于找出能够让天灾封印持续稳定下去的办法——将高维度的存在作为燃料，献祭给天灾封印，即可弥补两百年之期里封印缺损的能量。」 「如果没有我，这个世界早就已经不復存在了……可是，那些我最信任的伙伴，我的下属和巫神教的法师们，还有我曾经的爱人塞莉恩，他们都背叛了我，在耶兰将要建国的前夕，在我即将走向最巅峰的时候，将我彻底打入了深渊之中……」 「精灵族的塞莉恩是……你的爱人？」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安澜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组建五大骑士团，帮助人族入侵精灵族，也难怪她会选择背叛你。」 赫兰笑了笑，似乎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的错处，「天下大势分久必合，第一次天灾爆发的时候，奥尔德灵大陆之所以会死伤惨重，跟当初六大种族没有统一脱不开关系，面对同样生死存亡的危机，六大种族迟早要彻底联合在一起，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做那个统一整个大陆的人？」 「我曾经向塞莉恩许下承诺，耶兰建国之后，我一定会为了她，为精灵族保留一席之地，不会让精灵们受到任何欺辱。只可惜，她不仅没有相信我的话，反而还跟着其他人一起背叛了我。在我被封印之后，没有人去限制，那些人族自然不可能保留对精灵的怜惜之情，精灵们要么被贩卖为奴隶，要么跟着塞莉恩躲进森林里，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为此懊悔过……」 安澜一直以来都以为，巫神教召唤「救世主」的传统是组建教派的法师们开创的，却没想到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赫兰，这个同样来自地球的穿越者。 距离赫兰被封印，已经过去了数千年的时间，按照此前巫神教的主祭告诉他的信息，天灾封印每隔两百年便会松动一次，为了保险起见，巫神教会提前一段时间召唤救世主，但中间都是相隔两百年的时间，数千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被召唤来的「救世主」中有多少跟他一样的普通人，被迫向封印献祭出自己的生命。 而这都是因为赫兰遗留下的献祭之法。 安澜咬着牙反问：「你知道你这么做，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吗？」 「我已经后悔了，被封印在这个阴冷遗蹟中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帮助他们……安澜，这个世界，不值得拯救！」赫兰操纵着漆黑的人形，缓缓地朝着安澜迈进了一步，带着强烈的恨意出声道：「所以，为了你我，为了更多可能被召唤来的人，答应我的请求吧，继承我的復仇之心，去毁灭巫神教，让那些背叛者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安澜沉默了半晌，「这是你和巫神教之间的仇怨，与我无关。」 那些背叛者封印赫兰的原因犹未可知，是否邪恶也不能光听赫兰的一面之词来判断，而能够想出献祭之法的赫兰却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他自然不可能轻易答应对方的请求。 「你难道以为，逃出巫神教的老巢之后，你就算是彻底摆脱了巫神教的掌控吗？」漆黑的人形摇晃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无力地倒下，「暂且不说，你意外打开月落湖的封印之后，巫神教是否会马上派遣人手前来视察。安澜，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就在你的身边，有某个深受你信任的精灵一直与巫神教保持着紧密的联繫？」 脑海中闪过不久前被他埋藏起来的疑问，安澜握紧了拳头，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你知道的，我能够感知到月落湖上发生的所有事，而我也没有任何欺骗你的必要，只剩下一缕残魂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得到的了，我只想要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报復那些背叛者而已。」漆黑的人形朝着安澜艰难地伸出手，声音也开始逐渐模煳起来，「安澜，你和我都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穿越者啊……比起那些异世界的精灵，我才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不是吗？」 察觉到对方此时的状态有些异常，安澜带着小黑缓缓后退，「既然你也曾经联通过异次元公司的系统，那你就应该明白，这世上有无数个平行时空，也有成千上百个不同的地球，你和我不一定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没等安澜把话说完，克利希纳的尸体就勐地扑倒在地面上。 下一秒，安澜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紧接着，赫兰虚弱无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抱歉，就算你不肯答应，我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得不这么做了。既然你不愿意主动去毁灭巫神教，那我只好先留在你的身上，寄希望于命运，等待它将你引导向我想见到的人。我相信……身为救世主的你，终会走向既定的结局……」 说完最后一句话，赫兰就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再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而安澜既没有像之前面对移魂术一样失去身体的操纵权，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他想起对方曾说过，转变为能量生命之后，赫兰能够依託在死物之上存在，而对方绝不可能寄生在衣服或者指环这种可以轻易脱下的物体上，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赫兰大概率是隐藏在了他体内承载着系统小恋的液体晶片上…… 第159页 来不及去多想，安澜脚下的地面忽然开始剧烈震颤起来，比起之前赫兰操纵产生的地动，这一次的震动要更加强烈而且没有规律。 猜测或许是赫兰的残魂脱离遗蹟之后，遗蹟的自毁机制被触发了，安澜急忙带着小黑朝着不远处的石门跑去。 -------------------- 第88章 欺骗与背叛 =========================== 等到安澜和小黑来到之前的喷泉广场上， 身后包括竞技场在内的高大建筑已经在一声又一声巨响中轰然倒下。 「安澜，这边！」 熟悉的唿唤声传来，安澜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大厅出口处， 带着神官队伍的西瑟斯朝着他挥了挥手。 或许是留意到了暗噬兽的存在， 西瑟斯没有继续上前， 而是跟神官们留在通往遗蹟出口的建筑中进行等待。 在剧烈的震动中，他们头顶的建筑也开始迅速坍塌，西瑟斯和神官们迅速召唤出藤蔓和树墙，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穹顶还有无数坠落下来的巨石，为安澜和小黑留下了足够脱身的空间。 等到安澜带着小黑进入大厅， 在禁魔领域的作用下， 被魔法和神术召唤出的植物立即化作翠绿的光点消失， 压在他们头顶的沉甸甸的石块也开始继续落下。 安澜和小黑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在巨石将整个大厅完全掩埋之前， 跟着西瑟斯带领的队伍冲出了尘烟瀰漫的石门。 紧接着， 担心出口会随着倒下的遗蹟一同塌陷，他们一刻也没有停留， 沿着神官事先拓宽的通道离开了遗蹟， 回到了地面之上。 此时， 距离安澜意外被传送入遗蹟，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的时间。 天已破晓，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夜晚的寒意，柔和的光线穿过树叶的间隙落在林地中， 前去月落湖通知西瑟斯的小小和其他的精灵就守候在洞穴的出口处， 见安澜和赶去救援的队伍顺利返回， 纷纷松了一口气。 解救安澜的任务圆满完成， 和小小汇合之后，因为不适应有这么多陌生人在的环境，小黑拱了安澜一下，便算是打了招唿，之后就带着小小一同离开了。 用道谢声送别完小黑，安澜转身就将从克利希纳那里得到的有关阿提斯的信息告诉了西瑟斯，表示要抓紧时间去解救对方。 身边刚好有一整只神官组建的队伍，他们也不需要担心克利希纳给出的位置会不会有危险。 带着队伍赶到克利希纳所指的位置之后，安澜总算明白赫兰为什么会说，对方说的是不完整的实话了。 阿提斯被克利希纳囚禁在一处地洞里，确实没有受到**上的折磨，但兽人也没有提供给他足够的食物和水，安澜他们赶到的时候，阿提斯已经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彻底失去意识了。而克利希纳提供的位置也没有任何问题，可地洞的周围，几乎每走一步就隐藏着一个陷阱，就算阿提斯有心要逃出地洞，恐怕也会立即死在周围陷阱的重重杀机之下。 幸好在安澜的提醒之下，西瑟斯用魔法将地洞周围埋伏的陷阱都一一拆除了，他们也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救出了阿提斯。 被受到安澜委託的加农和艾维带往神殿治疗之前，阿提斯恢復了一丝意识，朝着他用低哑的声音道歉：「安澜，抱歉，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后悔了，可是祂不给我回头的机会……对不起……」 已经知道了对方道歉的原因，安澜没有多说什么，只表示对方要先好好休养，有什么话等到恢復好身体之后再说。 看着被抬走的阿提斯，一旁的西瑟斯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安澜充满疲惫的话语打断了。 「好累，我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西瑟斯顿了顿，建议道：「回月落湖吧，离这更近，而且苏迪娜也还在等着你。」 此刻的安澜只想找一张温暖柔软的大床躺下，去哪里都无所谓了，便点点头跟西瑟斯朝着月落湖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月落湖守护结界的入口处，而苏迪娜恰好就带着亲卫守在那里。 望见不远处熟悉的身影时，安澜正想提起精神伸手打个招唿，眼前却忽然闪过一段陌生的影像。 他看见，一个浑身浴血并且卫兵打扮的精灵像他一样从遗蹟的出口处逃了出来。 下一幕，逃出遗蹟的精灵来到了一个面目模煳的女性精灵面前，将一个金属圆盘交到了她的手中。 再下一幕，女性精灵将金属圆盘放在面前，圆盘上方投射出一面光幕，上面浮现出一个身着灰袍的身影。 女性精灵与灰袍人交谈的过程中，安澜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清晰到他能够看清楚那灰袍人肩头的纹理，他记得，就在几个月前，他的手里也曾经有过一件差不多的灰色长袍。 紧接着，他终于也看清了那个女性精灵的面孔。 此刻，安澜才终于明白，这段影像是寄宿于他体内的赫兰，留给他的另一件「礼物」。 「安澜，怎么了？」发觉安澜突然停下了脚步，西瑟斯转头，就看到他的脸色开始微微发白。 而不远处看到他们身影的苏迪娜已经加快步伐走到了他们面前。 「你别过来……」 警惕地注视着前方的苏迪娜，安澜带着西瑟斯缓缓后退，他不想直接质问对方，但面对这位曾经深受他信任的长辈，此刻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你跟巫神教，是什么关系？」 第160页 闻言，苏迪娜停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之后，反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句话代表着，她没有选择撒谎，而是直接对安澜的猜测表示了默认，默认自己确实与巫神教有所关联。 而与巫神教有所关联的苏迪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安澜就是几个月前出逃的救世主。 一阵莫名的寒意爬上嵴背，安澜简直无法想像，苏迪娜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怎样的意图，在过去数个月的时间里，一直装作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模样，扮演着与他互相信任的长辈，甚至还鼓动他参与到对抗祖树神殿的计划中。 明明有巫神教的帮助，对方轻而易举就能摆脱祖树神殿的掌控，又为什么要假惺惺地寻求他的帮助？ 紧绷了整整一夜神经的头脑此刻有些刺痛起来，安澜不愿再去多想，拉起西瑟斯的手就朝着远离月落湖的方向快步走去。 而苏迪娜似乎也知道此时再多的解释也没有用了，并没有选择跟上来。 「走，西瑟斯，我们走，我不要回月落湖了……」离开守护结界之后，安澜的脚步越来越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不，我们马上就收拾东西离开试炼之森……」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西瑟斯往前跨进一步，拦在安澜的面前，按住他的双肩，「只是，你必须要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安澜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解释道：「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在被一个叫做巫神教的教派追捕。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我以为躲到了试炼之森，他们就永远找不到我了，可苏迪娜她居然……」 「安澜……」西瑟斯轻轻地喊了一声他名字，然后松开手，停顿了许久之后，终于带着一丝苦涩缓缓出声道：「有些事，我原本想要在你竞选成功之后就告诉你的，但是，你突然被传送到遗蹟里……打断了我的计划。」 安澜倏地抬起头，想要注视对方的双眼，可半精灵却在这时错开了视线。 隐隐意识到了接下来西瑟斯要说些什么，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你说，我在听。」 初晨的树林里，安静得连鸟雀啼鸣的声响也没有，只余下两个相隔甚远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西瑟斯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安澜脸上的神情，然后出声打破了寂静，「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他按照此前早就准备好的，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隐瞒着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安澜。 这一过程中，安澜一句话也没有说。 说完，西瑟斯抬眼看向安澜，声音带上了一丝慌乱，「你不要哭……」 闻言，安澜伸手在脸上一摸，触及一片冰凉，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泪水。 明明在过去，哪怕是在坠落悬崖最接近死亡的时候，他也没有哭过。 原来，这就是赫兰想要让他体会到的，被欺骗被背叛的滋味吗？ 「好蠢，好愚蠢……原来骗人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吗？」安澜侧过脸，躲开了西瑟斯想要擦拭自己脸颊的手，内心无数的情绪就像一锅沸水一样翻腾着，「……就连你都要骗我。」 西瑟斯的眼角微微泛红，「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打断了对方的话，安澜一边摇着头一边缓缓后退，像远离苏迪娜一样，与对方拉开了距离，「我能理解你隐瞒身份的原因，如果当初你直接说自己是别有目的才会接近我，我肯定会头也不回地选择逃跑。」 「你帮助我逃出了巫神教的魔爪，我是应该感谢你的，但是……但是……」 他还是无法轻易地选择原谅。 早在佩拉吉制造的幻境中，他就察觉到了自己逃离巫神教城堡那天的异常之处。 当初之所以会选择把疑虑埋在心底，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还是想要相信西瑟斯，想要给予对方更多的机会去解释。 如果不是选择在今天，如果不是在知道阿提斯和苏迪娜都欺骗了他之后，如果不是在他已经精疲力尽无力承受更多精神重压的时候，他或许生一小会儿的气就会选择原谅对方了吧？ 然而，并没有如果，时光无法倒流，撒下的谎言无法收回，在命运的推动下，他和西瑟斯终究是走到这最难堪的一步。 可笑的是，阿提斯欺骗了他，将心怀不轨的兽人送进了月落湖中，苏迪娜欺骗了他，一直以来都与巫神教暗中有着联繫，西瑟斯也欺骗了他，从始至终都隐瞒着自己接近他的真实目的，他最信任的同伴都欺骗了他，反而是曾经被他怀疑过的加农和艾维，没有对他撒过谎。 「……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想要说更多狠心的话，可看到西瑟斯饱含痛苦的双眸，那些话又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不愿再多看半精灵一眼，安澜擦干脸上的泪痕，转身就走进了树林深处。 此时此刻，他心乱如麻，脑袋里满是犹如混沌般的各种声音和画面。 他一会儿回想起穿越之前在地球上的生活，一会儿眼前闪过与西瑟斯相处的点点滴滴，对方不久前的话语又在他耳畔不断迴响着。 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之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朝着什么地方走去，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就像曾经的阿提斯一样，只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第161页 他好像又回到了刚穿越的时候，迷茫而无措，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浑浑噩噩的安澜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随后，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救世主安澜，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 第89章 支援与对峙 话音刚落， 一众灰色长袍的巫神教教徒便迅速包围住了安澜。 有什么是比遭到最信任的同伴欺骗更令人绝望的？ 自然是在被同伴欺骗之后，又马上遇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仇敌。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连喝水也会塞牙缝，知道自己是撞见了巫神教的队伍，安澜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从一众教徒之中， 一个身形高挑的灰袍人走了出来， 祂的面目遮掩在宽大的兜帽之下， 使人分辨不出祂的性别和美丑。 跟在灰袍人身后的一个教徒带着笑意出声道：「贤者大人，没想到来视察封印的现状，还会有如此让人惊喜的意外收穫，出逃了这么久的救世主，居然就躲在试炼之森里。」 被称作贤者的灰袍人没有搭下属的话， 而是走到安澜的面前， 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救世主， 看你这副模样， 一定在森林里吃了不少苦头， 跟我们回去吧，巫神教才是你永远的归宿。」 安澜低着头， 看着面前那只手上覆盖着的银白色鳞甲， 冰冷的金属表面倒映出他神情平静的脸庞。 不知道为什么， 在意识到自己终于被巫神教找到了之后， 他的内心反而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之前那么多的纷扰，那么多的情绪，现在都已经化为乌有。 他想， 或许对方说得对， 他应该回到巫神教。 作为被召唤而来的救世主， 巫神教才是他真正应该停留的地方， 他不过是外出游歷了一遍，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该回去的地方罢了。 反正他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这里已经没有谁需要他了。 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在脑海中一闪即逝，安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了手。 就在他即将搭在贤者手上的时候，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藤蔓勐地抽向了贤者伸出的手臂。 而在藤鞭命中之前，及时反应过来的贤者迅速后撤了一步，躲开攻击的同时也与安澜拉开了距离。 安澜茫然地看向身后，就看到不远处的树林里站着神情凝重的西瑟斯，很显然刚才的藤缠术就是对方施展的。 难道半精灵一路上一直都在偷偷跟着他？ 意识到有敌袭，得到贤者示意的两个教徒上前控制住了安澜，而贤者则朝着不远处的西瑟斯走去。 「又是你，看来你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看清偷袭者的面孔之后，贤者手中绽放出青色的光芒，凝聚成了一柄匕首，「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逃脱的机会了。」 下一秒，贤者已然化作一道灰色的残影，以寻常人无法想像的速度朝着西瑟斯冲去。 一个需要时间延迟施法的法师，一个以灵巧和敏捷见长的刺客，优势在哪一方，用脚指头去想也知道。 此时的西瑟斯再想吟诵咒语已经是来不及了，贤者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的同时，手中的锋刃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胸口。 不远处被两个教徒控制着的安澜，不自觉地屏住了唿吸。 然而，被贤者刺穿胸膛的瞬间，那个西瑟斯却以伤口为中心，化作片片破碎的光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镜像术？」 贤者低语了一声，随后看向四周，果然，除了这个突然消失的「西瑟斯」之外，周围又走出来七八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精灵。 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放了安澜，我不会让你们带走他的。」 闻言，贤者笑而不语，继续挥动匕首朝着不远处的某个镜像冲去，与此同时，巫神教的队伍里也走出来三位教徒，朝着其余的镜像吟诵起咒语来——巫神教是由法师们联合创建的教派，自然不缺精通各科魔法的施法者。 「奥西纳斯 ，冰川的主宰，寒冬的引领者，凝聚霜雪之精华，赐予无尽的长眠。」 两位巫神教的法师齐声吟唱起元素科中位法术「冰枪术」，散发着白色寒气的冰枪不断地朝着不远处西瑟斯制造的镜像投射而去，剩下的一位法师则用「石墙术」抵御住了暗处真正的西瑟斯意图打断施法而甩来的几颗火球。 虽然西瑟斯一直在竭力阻止，但双拳难敌四手，树林中的镜像还是很快就在巫神教法师和贤者的合力围攻下被清除殆尽，而他的真身也暴露了出来。 即将被闪现而至的贤者用刀刃拦腰斩断之前，西瑟斯及时召唤出来一只树人守卫挡在了身前。 知道对方寡不敌众，落败是迟早的事了，贤者并未驱使身后的法师们继续攻击，祂一边闲庭信步般躲开树人守卫迟缓的锤击，一边朝着西瑟斯冷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光凭你一个就能阻拦得住我带来的一整支队伍吧？」 祂手中的青色光芒微微跳动着，似乎在渴求着沐浴真正的鲜血。 然而，先回应贤者的却不是西瑟斯的声音。 「不是只有他一个！」 闻声，安澜略感惊讶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最先从树丛中走出来的是苏迪娜，她的身后跟着加农和艾维还有一众全副武装的族长亲卫，他们都张弓拉箭，瞄准了巫神教的队伍。 第162页 紧跟在族长亲卫之后的是奎恩和祖树神殿的神官们，所有神官都握紧了手中的长杖，随时准备要施展神术向巫神教发起进攻。 在祖树神殿的后面，还有尚未离开月落湖的玛丽安以及托兰带领的太阳树部族亲卫，就连矮人工匠也手持铁锤站在队伍中。 数不尽的精灵或矮人，安澜认识的或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曾是他的伙伴或是敌人的，此时都聚集在一起，将矛头对准了外来的巫神教。 他们都是赶来解救他的？ 可是，苏迪娜明明跟巫神教有联繫，她为什么要带头违抗贤者的意愿？ 将树人守卫一刀噼作两半，巫神教的贤者退回到队伍之前，将视线扫过一众精灵，然后朝着领头的苏迪娜问道：「隐居试炼之森的精灵，也要与我们巫神教为敌吗？」 「是否要为敌，一切都取决于你们。」苏迪娜的话语中带着丝毫不肯退让的坚决，「安澜是祖树神殿的大主祭，是带给月落湖希望的神眷者，也是这里许多精灵的友人，所以不管是他的伙伴，祖树神殿的神官，还是身为翡翠羽部族族长的我，都绝不会允许你们就这么带走他！」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战斗是在所难免了，我们巫神教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精灵族休养生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培养起的这些精锐，都折损在今天真是可惜了。」 贤者冷声说着，祂身后的一众教徒，除了正控制着安澜的两位之外，都上前一步，做好了要施法战斗的准备。 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一场血战几乎一触即发。 知道再这么下去，两方迟早要陷入死斗，身处后方的安澜深吸了一口气，戴着空间指环的右手微微一动，一朵平平无奇的小野花出现在了他的指尖。 他抖动了一下手中的花朵，带着淡淡清香的花粉迅速在空气中飘扬开来，正紧紧站在他身后扣着他双臂的两个教徒一下子就松开了手，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手中的惑魔花。 此时，树林中的两支队伍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站在最前方的贤者并没有留意到安澜这边的动静。 他将惑魔花甩到地上，两个陷入幻觉的教徒随即痴迷地凑了上去。 安澜放轻脚步，缓缓朝着远离巫神教队伍的方向后退了几步，随后，就感受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是西瑟斯先一步察觉到他已经脱身，施展法术潜行到了他身边。 此时，贤者也终于注意到了安澜的动向，一边将手中的匕首对准了前方的精灵们，保持着戒备，一边朝着不远处的安澜问道：「救世主，你这是……？」 看了半精灵一眼，安澜对着贤者摇了摇头：「停手吧，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可我看你之前的表现，你明明……」贤者顿了顿，反问道：「你反悔了？为什么？」 安澜不知道该怎么回復，因为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动了跟巫神教离开的念头，现在也确实是后悔了。 可他又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反悔，或许是因为重新感受到了同伴们对自己的支持，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对苏迪娜身份的判断受到了赫兰的误导，又或许只是天性使然，让他不忍心看到精灵们为了自己流血牺牲。 而且冷静下来之后，他内心深处又浮现出许多有关西瑟斯他们的疑问。 他想，至少在把这些问题都弄清楚之前，他不能跟巫神教离开。 不等安澜想好如何回答，一旁的西瑟斯像是怕他收回之前的话一样，有些急切地先替他出了声：「不管是不是反悔，关键是他说了，他不会跟你们走的。」 贤者冷冷地瞥了西瑟斯一眼，随后又看向安澜，「救世主，你的身上肩负着无人可以代为承担的使命，所以，就算你说你不愿意，我也不得不带你走。」 说完，祂抬起手，缓缓摘下了兜帽——银白色金属构成的头盔紧贴着祂的头上，覆盖住了祂的整张面孔，只在两片淡青色的镜面之下，隐约可见一双目光凛然的眼眸。 看到这一幕的安澜，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机械动力装甲？ 在他过去生活的地球上，只有联盟最最顶尖的士兵能够拥有这样的外装甲，这种高科技的产物，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充斥着魔法的世界。 难道说，是过去被召唤来的救世主留下的？ 意识到眼前的贤者一直隐藏着实力，安澜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考虑要怎么告诉西瑟斯他们贤者身上这件装甲的危险性时，空气中忽然瀰漫起了若有若无的焦炭气味，温度也似乎瞬间上升了不少。 紧接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自树林的上空传来。 「试炼之森是真理学院的属地，诸位在这里打打杀杀，真就当我们学院不存在了吗？」 -------------------- 第90章 离去的决定 众人都抬头望向树林上空， 就看到身着暗红色长裙的女子从一只浑身沐浴着火焰的巨鸟身上一跃而下，平稳地落在了正对峙着的两支队伍中间。 很快，又有一头狮鹫尾随火鸟而至，降落在西瑟斯的身旁。 女子朝着巫神教的贤者勾起红唇， 脸上的笑意明艷张扬， 「你们巫神教瞧不起试炼之森的精灵， 那么我代表的真理学院是否有分量让贤者大人你放下手中的兵刃，心平气和地进行商谈呢？」 贤者明显认出了她的身份，收起了手中的青色光芒以示尊敬，「伊莎贝拉院长，我们巫神教只想追回出逃的重要人物， 无意与真理学院还有精灵一族起冲突， 只要那位名叫安澜的青年回到我们手中， 我自然会带着队伍马上离开。」 第163页 伊莎贝拉微微侧首， 看了不远处的安澜一眼， 随后缓缓出声道：「如果我说， 我要保下他呢？」 贤者似乎没想到真理学院的院长也会来蹚这趟浑水，祂微微一怔， 片刻后才抬起手， 重新握起青色的匕首， 「那我也只好斗胆领教一下浴火魔女的实力了。」 面对贤者那轻易就能斩断脖颈的利刃， 伊莎贝拉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上前几步，凑到贤者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说完， 她才又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不紧不慢地轻声劝道：「巫神教和真理学院同根同源， 都是法师们建立起的组织， 你如果不想与真理学院撕破脸皮，要做什么说什么，最好还是先问过你们的首席贤者比较好，对吧？」 闻言，贤者手中的青色光芒跳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声地熄灭了。 就算无视伊莎贝拉背后的真理学院和巫神教复杂的利益纠葛，她本身也是个实力超群的大法师，有她出手干涉，加上正在不远处剑拔弩张的精灵们，这种情况下，即使队伍里的其他教徒全部牺牲，也不一定能够确保让祂带走救世主安澜。 事已至此，祂也只能选择暂时撤退，从长计议。 「你们，最好不要让我找到趁虚而入的机会。」 紧盯着安澜说完这段话，贤者戴上兜帽，随即带着一众教徒离开了。 能够兵不血刃地逼走外敌，出手相助的也不是什么外人，而是给予了翡翠羽部族栖息之地的真理学院的院长，精灵们自然很高兴。收起手中的武器之后，大部分卫兵和神官都在苏迪娜的指挥下返回了月落湖，只有几个与安澜关系密切的伙伴留了下来，来到他身边出言关心起来。 几位同伴还不知道安澜出走的内情，他也不好直接在西瑟斯和苏迪娜的面前解释，只能简单地说了几声没事。 眼尖的玛丽安很快就看出了安澜和西瑟斯之间那不同往日的氛围，随即拉着其余几个精灵和矮人走开了。 虽然巫神教暂时被真理学院和精灵们逼退了，但安澜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因为他知道，这并不代表他从此以后就自由了，这次暴露踪迹之后，巫神教一定会在暗处盯紧他，像贤者最后所说的一样，等待着他再一次孤立无援的时机。 而他也知道，他这次能够脱身，离不开西瑟斯的帮助。 月落湖的精灵们是在对方的通知下才能及时赶来，真理学院的院长伊莎贝拉大概率也是收到了对方传达的消息才会前来救援。 安澜用眼角的余光瞄了半精灵一眼，习惯性地想要跟对方道声谢，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此时的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可一想起西瑟斯一直以来都是别有目的地在骗取他的信任，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感到失望又难过，过去的他有多么信任对方，多么在意对方的想法，此时就有多么介怀。 他再怎么没心没肺，这件事终究还是在他和西瑟斯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让他再也没法像过去一样看待对方了。 就在这时，伊莎贝拉院长走到了他和西瑟斯面前，有些突兀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够收拾好东西回真理学院？」 「什么？」安澜有些没反应过来。 以为是西瑟斯私自与伊莎贝拉做下的决定，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半精灵。 「我从没说过要马上返回学院。」一旁的西瑟斯随即否定道，「他……我还没做好准备。」 伊莎贝拉的视线在安澜和西瑟斯之间来迴转悠了一下，然后啧了一声，「我可不管这么多，既然你不打算再玩什么躲猫猫游戏，终于肯向我低头求援了，那你必须马上给我回到学院。就算不考虑你我之间的那点小恩怨，到目前为止，你还是领着学院工资的教务主任，继续留在试炼之森就是擅离职守。」 「至于这位小兄弟……」她顿了顿，朝着安澜微微一笑，嘴中的话语却是丝毫不留情面：「如果你非要继续留在这里，那巫神教之后再对你做些什么，我也不打算再管了，毕竟学院里需要我去处理的事多得是，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花在无关人士的身上。」 说完，也不打算给安澜他们商议的机会，伊莎贝拉直接点明了最后期限：「我只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如果想好了，就让香草在天黑之前通知我，明天一早我就派人来接送你们返回学院。」 然后，她跟苏迪娜礼节性地打了声招唿，便头也不回地驾驭着火鸟离开了。 伊莎贝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剩下安澜和西瑟斯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我没想到院长她会这么说。」有愧于心的西瑟斯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我之前说过，如果你不想去学院的话，可以留在月落湖继续做祖树神殿的大主祭，只是现在这条路好像走不通了……」 安澜心想，可是他从一开始参与苏迪娜的计划就是为了帮助西瑟斯洗脱罪名，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当神殿的大主祭。 见安澜不吭声，西瑟斯又补充道：「院长那边，我会想办法再跟她商量一下，我不会让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 「不必了，我觉得伊莎贝拉说得对，她和我非亲非故，完全没必要冒着与巫神教敌对的风险来帮助我。」安澜打断了西瑟斯的话，「既然不想跟着巫神教离开，只能寻求学院的庇护，那就离开试炼之森，去真理学院吧。」 第164页 或许心里的小情绪让他此时想要做些与西瑟斯意见相左的事，或许是因为不久前经歷的事减淡了他对月落湖的留恋之情，加上去学院确实是眼下最合适的选择，安澜就这么简单地做好了决定。 而且，他毕竟是来自现代化的社会，在森林里住久了，也开始有些怀念起城市里的生活了。 也许换一个全新的环境生活，也能让他忘掉在试炼之森里感受到的烦恼与不愉快吧。 一旁的西瑟斯没想到安澜会这么快速做好选择，怔了怔，随后道了一声好，便驱使自己的坐骑香草返回学院通知伊莎贝拉。 只待明天，他们就能跟着学院派来接送的员工离开试炼之森了。 而在准备离开之前，安澜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其中就包括了向苏迪娜问清楚有关巫神教的事。 跟着苏迪娜回到月落湖的族长巨树之后，安澜告诉对方自己马上就要随西瑟斯前往真理学院了。 「是因为我隐瞒着与巫神教的联繫，让你不再信任月落湖的精灵了，对吧？」苏迪娜无奈地嘆了一口气，随后对安澜的决定表示了支持，「你的行踪已经暴露，现在的翡翠羽部族不足以跟巫神教抗衡，没法保护好你，你前往真理学院寻求庇护确实是更明智的选择。」 安澜想了想，问道：「苏迪娜族长，其实你一直都对巫神教隐瞒着我的消息，对不对？」 如果苏迪娜真的是完全听命于巫神教的眼线，那她早应该在他出现在月落湖的时候，就把消息传递给巫神教的贤者了，根本不可能等到今天才暴露身份。 就算她另有图谋，也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解救他而与巫神教的贤者对峙。 想起赫兰曾经说过的那句「不完整的真话才是最完美的谎言」，安澜猜想，或许赫兰给他看到的影像是真的，苏迪娜确实跟巫神教有着隐秘的联繫，而他能够这么长时间隐藏在试炼之森中，不被巫神教找到，恰恰是因为与巫神教有着联繫的苏迪娜，一直都在向发号施令的贤者隐瞒着他的踪迹。 所以，被误导的贤者才会一直无法找到安澜的去向。 听到安澜的问句，苏迪娜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解释道：「试炼之森是真理学院的地盘，巫神教不好贸然带着太多人手前来，可如果只是派出少量人手暗中搜查，面对这偌大的森林又难免会有错漏之处。于是，他们就将在试炼之森搜寻救世主的任务交给了刚好居住在月落湖的我。」 「因为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刚出现的时候，我并没有认出你的身份，是你再现了塞莉恩大人的神迹之后，我才意识到你就是那个巫神教正在搜捕的救世主。而那时的你已经出手救下了西瑟斯他们，我知道我不能辜负你对精灵们展现的善意，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向巫神教汇报过你的存在。」 「至于隐瞒身份这件事，实际上，不只是你，整个月落湖除了我自己之外，包括西瑟斯和我身边的亲卫，没有第二个精灵知道我与巫神教的联繫。」 原来，这才是苏迪娜能够识破他神眷者身份的真实原因。 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安澜的内心总算是好受了一些，他忍不住又问：「你明明是个精灵，为什么要加入人族的巫神教？」 「我可不是普通的教徒。」苏迪娜笑了笑，随后大概是不想让安澜以为自己在开玩笑，端正神情道：「坐在你面前的，可是巫神教六席之一，头衔为『丑陋』的贤者。」 -------------------- 第91章 最后告别 安澜有些惊讶， 但是看苏迪娜严肃的神情，便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只是，明明身为拥有罕见美貌的精灵，贤者身份的头衔居然是「丑陋」， 还真是有些奇怪。 回忆起今天精灵们与巫神教对峙的情景， 他又问：「那巫神教的教徒和那一位贤者怎么没有认出你？」 苏迪娜取出之前安澜看到过的那枚金属圆盘， 摆在了桌面上，将翡翠羽部族看管遗蹟的原因讲述了一遍之后，介绍道：「这个传信装置，是翡翠羽部族刚接手月落湖封印的时候，我派出的队伍从遗蹟中取来的。」 说着， 苏迪娜向安澜展示了一下传信装置的使用方法， 她在金属圆盘边缘上雕刻着的几个符文上点触了几下， 圆盘中心随即投射出一道光幕， 但上面并没有呈现出任何的影像， 只是单纯白茫茫的一片。 安澜仔细观察了一下圆盘的构造， 又让小恋扫描了一下，发现这个装置并不是科技产物， 也不像这个世界的魔法道具。 看来， 巫神教的手中掌握着许多来自其他世界的特殊造物。 「我没有向其他贤者发起通讯请求， 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惊动他们。」苏迪娜解释了一下没有影像的原因， 又说道：「通过这个装置与巫神教的首席贤者联络，我才知道，塞莉恩大人居然也曾是巫神教的一员， 只是在带领精灵们迁入森林后， 她便放弃了巫神教贤者的头衔。可不知道为什么， 巫神教一直以来都没有将她除名， 在我使用塞莉恩大人留下的传信装置之后，现任的首席贤者便将她的席位传给了我。」 听到这，安澜将自己在湖底遗蹟中得到的有关巫神教的信息，包括赫兰曾提及塞莉恩的话复述给了苏迪娜。 他猜想，大概是顾及塞莉恩与这位最初的首席贤者的关系，巫神教才一直保留着她的席位。 第165页 「原来如此，没想到塞莉恩大人居然跟人族的巫神教还有这样的关联。」苏迪娜嘆了一口气，「不过，我这所谓的贤者只是个无用的虚名罢了，我是为了探听到更多对精灵族有用的消息，才会假意投诚，一直以来对巫神教下达的命令都是阳奉阴违。或许是意识到了我的异心，首席贤者从始至终都没有让我接触到巫神教更加核心的机密，也没有交予我任何指挥教众的权力。」 「至于为什么今天的那名贤者也不知道我的身份，那是因为目前巫神教的六席贤者，除了首席贤者之外，其余贤者并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我们使用传信装置互相联络的时候，也看不到对方的真实面目。」 听完苏迪娜的解释，安澜也总算搞清楚了她和巫神教的实质关系，明白他过去的预感并没有出错，作为长辈的苏迪娜虽然隐瞒了他一些信息，但是并没有做任何危害他的事情，甚至还在暗中帮助了他许多。 安澜带着一丝担忧发问：「我的行踪暴露之后，首席贤者一定会意识到你违背了他的命令，这会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 苏迪娜笑了笑，「你可不要小瞧我的演技，就算煳弄不过去，大不了就被除名，反正我也没法利用这个身份得到更多的信息了。」 解释完身份由来，他们之间已经开诚布公，于是苏迪娜又将自己知道的其他信息交代给了安澜。 「我只知道，六席贤者的头衔分别是『丑陋』、『愚蠢』、『贫乏』、『孱弱』、『憎恶』、『卑贱』，并且在数百年前，我们翡翠羽部族还没有迁居到试炼之森的时候，曾有一位贤者背叛了巫神教，可首席贤者不知为何也没有除去祂的席位。除此之外，谁是首席贤者，其余几位贤者的身份，有关巫神教其他方面的信息，我其实跟你一样，也知之甚少。」 将这些重要信息一一记下，安澜向苏迪娜道了一声谢。 虽然他还有一些疑问没有解决，比如真理学院为什么会负责看管封印着巫神教贤者残魂的遗蹟，寄生在他身上的赫兰为什么没有在他撞见巫神教队伍的时候出现，对方想要报復的真正目标究竟是谁等等。 但他知道，前往真理学院之后，这些问题总有迎刃而解的一天。 安澜又将一些事委託给苏迪娜，便离开了族长巨树，往祖树神殿走去。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只当了一天不到的大主祭，但是，神官们在解救他的过程中出了不少力，他总还是要亲口交代一下自己的去向，做好善后的工作。 对此，安澜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他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打算等利用职务之便处理完有关西瑟斯他们的问题，就主动提出卸任，现在不过是把流程提前了一些而已。 抵达神殿之后，安澜先是去看望了昏迷中的阿提斯，然后召集起了所有高等神官，宣布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月落湖所以不得不退位的消息，而下一任大主祭的竞选试炼将由族长苏迪娜负责召开。 辛辛苦苦刚救回来的大主祭就这么没了，神官们都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于是，安澜就趁神官们正愣神还没有提出疑问的时候，抓住时机飞快熘走了。 走出神殿的时候，恰好看到奎恩正低着头，拿着扫把在门口仔细地扫地，他想了想便上前一步，跟这位曾经的对手说了自己即将离开的事。 奎恩大概没想到安澜会这么轻易放下大主祭之位，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离开祖树神殿之后，安澜又分别到工匠铺和酒馆与马蒂斯和玛丽安道了别。 「明明是我先说的要走，没想到一天又一天拖下来，反倒是你先一步离开了。」得知安澜第二天就要离开试炼之森了，玛丽安有些唏嘘。 看着眼前这位商业伙伴，安澜略一思索，走到柜檯边，拿炭笔和纸写下了自己之前酿造玉红酒的方法，又取出了空间指环中的玉红草种子，全部交给了玛丽安。 知道安澜交给她的这份配方和种子无比贵重，玛丽安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安澜劝解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了，等到了真理学院之后，恐怕也没有什么可以酿酒的机会了，可是你的生意还要继续做下去，不是吗？」 除了想支持玛丽安的事业之外，他还有一个隐藏的原因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在探索遗蹟的过程中，凭藉黄金洪流转化来的财富，他积攒起了海量的异次元币，解锁异次元园艺商铺的后续三星品类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玛丽安自然也不想自己的事业就此终止，思虑许久之后，还是选择从安澜手中继承了玉红酒的酿造方法。 接受完玛丽安的道谢，安澜离开了月落湖，回到了已经生活了一个季度的木屋，一路上，西瑟斯都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得知安澜要离开试炼之森的消息之后，加农和艾维先返回了木屋，提前替他们收拾起各种要带走的行李。 看着加农和艾维把自己的东西也打包了起来，安澜上前一步，「我觉得，你们应该留在月落湖。」 闻言，加农和艾维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诧异地看向安澜。 「我知道，你们曾经宣誓要一直跟着我。」安澜顿了顿，解释道：「但是，真理学院毕竟是人族的地盘，你们跟已经是学院导师的西瑟斯不一样，跟着我过去生活，肯定会遭受歧视。我竞选大主祭，就是为了让你们和西瑟斯都能摆脱非议，如果你们跟着我过去之后，又回到了之前的处境，不是让我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彻底白费了？」 第166页 加农和艾维互相对视了一眼，像是还有些犹豫。 安澜又继续劝道：「而且，洗脱罪名之后，你们也不必留在木屋这里吃苦受累了，可以回到月落湖过上跟以前一样正常的生活，甚至想回到苏迪娜身边继续当族长亲卫也不是问题。」 知道跟去学院之后，如果因为精灵的身份招惹了麻烦，最后要想解决问题还得拜託安澜，加农和艾维只能选择接受他的安排。 「但是，我们不会收回誓言，如果有一天你回到了试炼之森，只要一声令下，我们就会马上赶到你的身边。」 听着艾维的话，安澜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他或许真的还会有回到试炼之森的一天。 安排好加农和艾维的去处之后，安澜又来到了距离木屋不远处种植着各种植物的简易园地里。 参与竞选试炼之前，为了应对佩拉吉可能布置的各种陷阱，他已经把所有可以收穫的植物都收割放进了空间指环里，所以此时园地里正种着的植物并不多。 安澜花了一些时间把剩下的能够带走的植物全都收了起来，然后一把火点燃了他的整个园地。 身后的半精灵终于出声问道：「为什么，这难道不是你的心血？」 天色渐晚，燃烧着的园地与血色的黄昏仿佛融为一体。 看着面前的一片火光，安澜轻声答道：「因为这些植物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想起赫兰曾说过的，如果当初发起入侵的时候，人族拥有的是惑魔花，精灵族有很大概率会直接走向灭亡。 园地里的这些植物，都有着各自奇特的功效，但是作为外来物种，在奥尔德灵大陆上没有与之相匹配的生态环境，一旦流传出去，轻易就能颠覆这里的自然平衡。 就好像失去了灵气滋养的子母灵稻，在这个世界依旧生长迅速的代价就是将土地的肥力榨取殆尽，导致产出稻米的这块土地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来休养恢復，不管不顾地继续种植子母灵稻，只会导致这片土地走向荒漠化，彻底化为了无生机的死地。 只有像玉红草这样他确定过一定不会破坏当地生态的植物，他才会放心交给其他人。 安澜知道，如果他离开之后，园地里的一些植物被不知道它们特性的人推广种植到外界，一定会引起无法控制的后果。 所以，再怎么心痛再怎么可惜，在无法亲自管控之后，他也只能亲手毁灭掉这些他辛苦栽培起的植物。 …… 第二天一早，伊莎贝拉院长派遣的学院员工便如约带着马车来到了木屋之前，准备接走安澜和西瑟斯。 而令安澜有些出乎预料的是，他们还没出发，马蒂斯就带着行李赶了过来，说要跟他们一同离开。 「在你的帮助下做完那场梦之后，我心里舒坦了不少。知道你要离开，我想了整整一宿，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走出森林，回到耶兰看看了。正好真理学院有我认识的朋友，我跟你们一起过去，一路上也能做个伴。」 马蒂斯捋了捋鬍子，又提起自己工匠铺的交接工作：「你们放心，月落湖的工匠铺我已经交给米德尔那小子了，他虽然年纪还小，性子也急，但是脑子够机灵，学东西很快。我相信，他多吃几次苦头之后，马上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工匠了。」 真理学院带来的马车空间充足，完全够再塞下一个矮人，于是安澜欣然接受了马蒂斯一同上路。 跟加农和艾维挥手道别之后，安澜坐上了马车，透过窗口，看向了不远处的木屋。 从救下西瑟斯到经歷黑网入侵月落湖的战役，从酿造酒水到参与祖树神殿和黄金蕊部族的神官比试，从竞选试炼到意外落入湖底的远古遗蹟，在试炼之森生活劳作的每一幕，与同伴们相处的点点滴滴，经歷的每一个事件，此时都在他脑海中浮现。 车轮声轱辘轱辘响起，马车渐行渐远，他眼中的木屋也逐渐变小。 就在安澜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马车后方隐约传来，似乎是唿唤着他的名字。 他探出脑袋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看到脸色发白的阿提斯正一边大声唿喊着什么，一边艰难地追赶着马车。 昨天，因为被送到神殿接受治疗的阿提斯一直昏迷不醒，安澜没来得及跟对方说自己要离开的事。 他没想到，得到消息的阿提斯居然会拖着病体赶来，只为了跟他见最后一面。 随着马车的不断行驶，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安澜伸出手，朝着阿提斯挥了挥，示意对方自己已经感受到心意了，对方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也朝着他挥了挥手。 安下心来的安澜坐回到车厢里，正紧盯着他的半精灵恰好在此时错开视线。 这时，两道暗噬兽的呜鸣声从远方传来，像是也在为离去的众人送别。 初秋已至，树叶也开始微微泛黄，马车碾过一地落叶，彻底消失在了树林的深处。 此行的终点，便是汇聚了无数最杰出的施法者与最难缠的老学究的顶级院所，在数千年的岁月长河中屹立不倒的魔法殿堂，享誉整个奥尔德灵大陆的至高学府——真理学院。 -------------------- 第92章 枯败农田 太阳越过东方的群山， 逐渐抬升，马车离开试炼之森之后，穿过几条羊肠小道，很快就行驶上了平坦的大路， 窗外的风景也从森林转变为了平原。 第167页 时不时有其他往来的马车交错驶过， 路边也出现了零星几座茅草房， 多了些人类生活的痕迹。 虽然安澜随身带着干粮，完全可以在马车上解决掉午餐，但正午时分经过一家旅馆的时候，真理学院的员工还是贴心地将马车停了下来，让安澜他们吃完一顿热乎的再继续上路。 下车之前， 西瑟斯施展了幻术遮掩掉自己那一对引人注目的精灵尖耳， 这才跟着安澜走进了旅馆。 「一碗小麦粥价格就这么贵？！」马蒂斯看着旅馆墙壁上挂着的价位表， 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我记得我刚进试炼之森的时候， 价格还没这么夸张吧？」 马蒂斯的嗓门响亮， 引得旅馆老闆多看了他两眼。 因为这旅馆地处偏僻，很少招待矮人顾客， 他很快就想起眼前这个矮人多年前也曾在这里休息过一次， 于是顺着马蒂斯的话解释道：「最近这几年穗谷城周边的收成越来越差了， 粮食的价格一涨再涨， 我要是不跟着抬价，这旅馆恐怕就开不下去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天灾还是人祸？」被老闆的话提起了兴趣，马蒂斯好奇地又问了一句。 「这我可不敢乱说。」旅馆老闆摆了摆手， 一副不敢再对这个话题继续深入的模样， 「看你们的样子是要往真理学院的方向去吧？总之， 你们在路上多打听一下就明白了。」 所幸， 这顿午餐由真理学院买单，不用花他们口袋里的钱，所以马蒂斯最终还是毫无心理负担地点了这碗小麦粥，配着一小碟腌菜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很难说他是真的饿了，还是因为能够占到真理学院的便宜所以心情愉悦胃口大开。 只是，安澜可就没有马蒂斯那么好的胃口了。 他本来就对一切与巫神教有关的事物都很敏感，在听到马蒂斯无意间提起「天灾」这个字眼之后，就开始忍不住去想，旅馆老闆提及的粮食歉收有没有可能是天灾爆发的前兆？会不会是由他的出逃引起的连锁反应？ 「怎么了？」见安澜一直没有动勺，西瑟斯轻声问了一句，「是这里的饭菜不合口味？要不然我去借一下厨房……」 「不是。」安澜摇了摇头，装样子搅动了一下面前的稀粥，低头喝了一口，然后回道：「我只是没听说过老闆提到的那个穗谷城，在想它和我们要去的真理学院是什么关系。」 就当他在选择逃避吧，至少在心里的隔阂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他不想提起巫神教这个他与西瑟斯之间的禁忌话题。 「穗谷城是弗朗大公的领地，而学院就在穗谷城城郊。」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说完，西瑟斯发现安澜的表情更懵了，于是又详细解释起来。 原来，穗谷城归属于耶兰帝国碧野郡，是南方诸城中土地最为肥沃、粮食产量最高的城镇，被誉为「耶兰人民的谷仓」，靠着向其他城镇输送粮食赚取财富，穗谷城也成了在耶兰全国名列前茅的繁荣兴盛之地。 而弗朗大公则是现任耶兰皇帝克雷蒙的亲弟弟，深受其宠爱，所以在弗朗成年之后，克雷蒙便将无比富庶的穗谷城和周边的大片沃土都赐予了他。 不过，真理学院虽然位处于穗谷城城郊，但是作为歷史悠久、地位崇高的独立组织，学院和其附属的试炼之森并不受弗朗大公管辖，歷任真理学院的院长更是有着越过领主与耶兰皇帝直接对话的权利。 听完西瑟斯的解释，安澜心想，农业是穗谷城的命脉，如果城镇周边田地里的作物真的因为天灾而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就算作为领主的弗朗大公不作为，附近的真理学院应该也会察觉到什么吧？ 知道大概率会有人替自己去提前探明情况，他总算能够安下心来吃起了午餐。 短暂的休憩过后，马车又继续上了路。 按照真理学院员工的说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能够在晚上的饭点之前赶到穗谷城。 只可惜，往往是在人们最不希望出现意外的时候，最有可能出现意外。 高天之上散发着温暖光线的太阳一点一点向西方移动，穿过荒野之后，路边栽种着各种农作物的田地逐渐多了起来，一望无垠的农田在阳光下仿佛一地的黄金，这代表着马车已经离他们最终的目的地——穗谷城不远了。 可才行驶到一半的路程，马车忽然间就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安澜探出头问了前面一句。 「有人在求援。」赶车的员工朝着附近的田地远远地望了一眼。 「救命……救命啊……」 安澜静下心仔细听了听，也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唿救声。 员工又补充解释了一句：「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某个……学院的导师？」 按理说，他只负责将安澜他们接送到真理学院，本来不应该多管路边发生的闲事，但是要是求援的人是学院里的导师，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不论如何他也不能坐视不理的。 「我去查看一下。」同样是真理学院员工的西瑟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随即下了马车。 安澜正好想就近看一眼周边田地里作物的生长状况，而马蒂斯不想一个人在车上干坐着，于是也都紧跟着下了车。 知道身为教导主任的西瑟斯实力不俗，学院员工便留在原地看着马车，将前往探查的任务交给了安澜他们。 靠近农田之后，虽然还是看不到求援者的身影，但唿救声却越来越清晰。 第168页 知道可能会有危险，他们没有贸然踏入栽种着农作物的田地之中，而是小心翼翼地沿着隔断的田垄朝着唿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然而，走进农田之后没多久，他们忽然发现，那唿喊声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意识到这处农田的异常之处，西瑟斯掐动手诀，做好了施展魔法的准备，而安澜则取出了空间指环里的丹丘茗。 「我到天上看一眼，应该能更快找到唿救的人。」 咀嚼完茶叶，等待一小段时间之后，安澜背后便生长出了一对羽翼，不断拍打着将他带上了高空。 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之后，下方的西瑟斯和马蒂斯都变成了米粒一样小小的一点，而那原本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农田，此刻在安澜的眼中也变得一览无余。 他将视线仔细扫过下方的每一块田地，虽然没有找到唿救的人，但是却发现了一个灰白色的石块。 那个灰白石块躺在一片金灿灿的农作物之中，显得十分突兀。 因为没找到想要找的人，安澜拍动翅膀缓缓下落，打算看清楚那石块是什么东西就返回到西瑟斯身边。 降落在石块附近的田地里，还没看清石块的具体形状，另一件事物却先一步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石块灰白色表面的映衬下，安澜这才察觉到，那些栽种在田地里的农作物叶片，与其说是像黄金一样的金色，倒不如说是象徵着枯萎的灰黄色。 而之所以隔得远了，乍一看无法看出这些农作物的异常，是因为它们的茎秆上，原本应该结出累累硕果的位置，正缀着密密麻麻金黄色的椭圆形颗粒，颗粒的表面闪动着金属般的光泽，掩盖了农作物本身的枯败。 如果观察的时间久了，还会发现，这些金色颗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蠕动着。 「安澜，小心！」 突然，西瑟斯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安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挥动翅膀，迅速朝着远离田地的上空飞升。 下一秒，一只通体金黄的巨虫从田地的农作物中沖了出来，恰好与得到提醒而及时躲开攻击的安澜擦肩而过。 那巨虫足足有一张人脸那么大，浑身覆盖着金色的硬壳，背后两对膜翅高频率拍打着，隐隐发出类似人语的声音，三对虫肢之上，则是由一对颚牙构成的兇残口器。 紧接着，一颗熊熊燃烧着的火球从不远处的西瑟斯手中投射而出，击中了正打算回过头继续攻击安澜的金色巨虫。 「救命！救命啊！救救……救……」 被火焰点燃之后，金色巨虫痛苦地在半空中横冲直撞，它身后的膜翅一边燃烧着，一边发出愈发剧烈且清晰的唿救声。 可在看清它狰狞的面目之后，已经不会有人类被它发出的声音所迷惑了，不多时，金色的巨虫便彻底化作了漆黑的焦炭，落在了田地之中。 隔开一段足够安全的距离，正观察着的安澜此时也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在农田中听到的唿救声其实是这巨虫用翅膀模仿人声发出的。 农作物上结着的金色颗粒大概率就是这巨虫的虫卵，而它们就是导致这些农作物枯败的罪魁祸首。 可是，为什么真理学院的员工和马蒂斯都说唿救声像是他们认识的人发出的？ 联想起刚刚因为遭到巨虫攻击而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的灰白石块，安澜迅速飞回到西瑟斯他们身边，将石块的位置告诉了他们。 因为知道田地里肯定还潜伏着更多的巨虫，来到石块周围后，西瑟斯释放魔法，控制着火焰精确地将石块所处田地里的农作物都焚烧殆尽，反正这些农作物也已经被巨虫毁坏得差不多了，他们也不必考虑是否要赔偿农户的经济损失。 炽烈的火光之中，很快又有三头金色巨虫冲出了农田，然后在刺耳的喊声中被烧成了黑炭。 等到将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巨虫都清除干净，安澜他们这才谨慎地上前一步，翻开了那块灰白色巨石。 -------------------- 第93章 虫灾侵袭 「蒂尔曼？！」 伴随着矮人的一声惊唿， 众人很快便看清，那灰白石块分明是一个蜷缩在地面上的人形石雕——那石雕长着一副老者的模样，脸上凝结着略显紧张的神情，因为他双手合抱在胸前， 面朝田地缩成了一团， 所以安澜从背面看来时， 才没有分辨出这石雕的具体外形。 「这是药剂科的主任导师蒂尔曼。」看清楚这人形石雕的面目之后，身为教导主任的西瑟斯很快就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和变作石雕的原因，「他应该是被魔法石化了。」 「他就是我之前提起的那位真理学院的朋友。」一旁的马蒂斯有些急切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他平时出门一定会随身带着各种药剂，说不定也有石化解药， 快找找看。」 沿着人形石雕紧紧合抱着的双手， 安澜果然在他的胸口处发现了一个小布袋子， 西瑟斯在里面翻找了一下， 很快就发现了能够解除石化效果的魔法药剂。 将解药滴在人形石雕的额头上， 石雕的表面随即呈现出带有生命力的肉色， 并迅速向整个面庞乃至全身蔓延开来，一眨眼的工夫， 本来还是灰白色的石雕就变成了一个身着白袍的大鬍子老者。 「啊……总算是得救了。」 大概是在这田地里躺了很久， 蒂尔曼的双腿都有些无力了， 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边在马蒂斯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许久后才慢慢缓过神来，「西瑟斯， 马蒂斯， 都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没想到居然是你们救了我。」 第169页 见老友终于恢復过来， 马蒂斯连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可是真理学院的主任导师，怎么会一个人被石化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这些该死的虫子……」 蒂尔曼的视线扫过附近几个焦黑的巨虫尸体，无奈地嘆了一口气，然后讲起了自己这两天的遭遇。 作为药剂科主任导师，蒂尔曼在学院中拥有一座专属植物园，其中种植着他和选修药剂科课程的学生所需的大部分药植，可是，能够在植物园中大批量栽培的往往都是寻常的药植，而越是珍稀的药材，生长条件就越是苛刻，只能在野外的一些险要之地找到，就比如安澜曾在断崖下见过的死地白绒。 就在不久前，穗谷城的领主弗朗大公向蒂尔曼送来亲笔书信，以重金资助药剂科为报偿，请求他復原一个残缺的魔药配方。 蒂尔曼既不贪财也不畏惧权势，可弗朗大公再三发来信件恳求，盛情难却，加上对领主提供的古老配方有些感兴趣，他最后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委託。 復原配方所需的每一味药材都十分罕见，蒂尔曼翻遍了自己压箱底的药材库，也还剩下最后一味药材没能集齐。 直到前几天，蒂尔曼终于得到消息，风语商会採购到了他需要的那最后一味药材，准备送到拍卖行出售，于是他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在商会内部用高价事先买下了那味药材。 就在昨天早上，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不是呆在自己的植物园给花花草草浇水，就是在炼药室里独自炼制魔药的老宅男蒂尔曼难得出了一趟门，就为了能亲自到附近的渡口接回那最后一味药材的包裹。因为是私人事务，渡口也不算远，半天不到就能返回学院，蒂尔曼就没有叫上其他学院员工或者学生陪同。 「所以，是有人想抢走你的包裹，把你给石化了？」觉得蒂尔曼半天没有说到重点上，马蒂斯中途插了一嘴。 「哎呀你别打岔，我不是说了跟那些虫子有关，你听我慢慢讲……」跟安澜他们回到马车上暂时先坐下，蒂尔曼又说起了后续的经歷。 出门的时候，他格外小心地带齐了自己防身用得上的各种药剂，结果没想到，取得珍贵药材的过程顺风顺水，反倒是返回真理学院的路上遭遇了意外。 就在途径穗谷城周边时，蒂尔曼见到一对农户夫妇正对着田地掩面哭泣。 他好奇地上前询问，农夫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咬咬牙，在农妇惊恐的目光中回道：「反正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我也豁出去了，直接告诉老先生你吧，就在这几天，我们的地里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许多的虫子，把我们辛辛苦苦种下来的作物全都吃了！」 蒂尔曼有些惊讶，虫灾绝不可能只祸害一家农户的田地，而且往往是一夜之间，大片大片作物就被侵袭而过的虫群毁坏掉了，蔓延开来的速度极快，农业是穗谷城的命脉，发生了这样大的祸事，怎么他在学院中一点消息也没有听说？ 他连忙问：「领主知不知道这件事？你们没有通知附近的真理学院吗？」 农夫和农妇面面相觑，随后是农妇接过话茬，带着哭腔回道：「实话告诉您吧，就是领主大人他不让我们这些农户向学院求援啊！」 「一发现地里有了虫子，我们马上就把消息汇报到了领主那里，可是回话的卫兵却用性命威胁我们，不许把虫灾到来的消息透露出去，所有的农户都闭紧了嘴巴，我们又哪敢去通知学院？」 「明明再过两三个月就能收穫了，没想到会突然遭遇这样大的祸事，真是活不下去了！」 蒂尔曼的内心深受触动，正好他身上也带着能够驱逐魔兽的药剂，也能起到一定的除虫效用，他便向农户夫妇表示可以帮他们看看田地里的虫灾，试着除一下虫。 农户夫妇大喜过望，随即带着这位药剂大师来到了农田附近。 只是，蒂尔曼才将药剂洒进田地里，金灿灿的作物之中就突然冒出了四五只巴掌大的金色巨虫，朝着他飞扑而来。 那对夫妇一辈子都在穗谷城种地，哪里见过这样兇残的巨虫，被吓得拔腿就跑，独留蒂尔曼在原地与金色巨虫搏斗。 不过，身为药剂科主任导师，虽然不至于被几只虫子坑死，但蒂尔曼的天赋都点在了炼制药剂上，除此之外，他跟接近全才的西瑟斯不同，在魔法方面就只精修了一门自然科魔法，因为召唤的植物攻击对那些金色巨虫完全不起作用，除虫药剂则会被灵巧飞行的巨虫轻易躲过，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喝下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石化药剂，寻求暂时自保，等待发现他失踪的学院赶来支援。 「我本来以为田地里的虫子就是跟平时见到的差不多大小，谁能想到会是那么大一只，数量还那么多！」说到这，蒂尔曼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胸口。 「说了半天，结果你是被自己给石化了。」身为损友的马蒂斯哈哈大笑起来，「搞不懂你前面说那么一大段有什么用，你直接从回真理学院的路上说起不就行了？」 旁听的安澜一直若有所思，这时便替蒂尔曼回道：「我猜，蒂尔曼先生是想说，他觉得弗朗大公隐瞒虫灾和私下委託他復原魔药配方，这两件事背后说不定有什么关联。」 「对对对，这位小兄弟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了。」蒂尔曼点点头看向安澜，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不知道你是……？」 第170页 流浪者？赛里斯人？森林神眷者？前精灵族大主祭？又或者……巫神教在逃救世主？ 听到对方的问句之后，安澜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个身份，但似乎都不适合在蒂尔曼的面前拿来介绍自己。 还是一旁的西瑟斯先出声答道：「他是我在试炼之森里认识的朋友，今后可能也会定居在真理学院。」 马蒂斯也笑着补上一句：「也是我的朋友，我们三个都是在试炼之森里认识的。」 「是朋友啊……朋友好……」知道这么说一般都是想要隐瞒身份，蒂尔曼也就没有深究下去，只是捋了捋鬍子，愁眉苦脸地说回到之前的话题，「其实吧，我就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那药剂配方我到底还要不要復原了？」 「所以，那药剂具体是什么作用？」安澜问道，如果知道药剂的用处，自然就能顺藤摸瓜弄清楚弗朗大公的真正意图。 「配方尚未復原，我也不知道炼制出来的药剂具体是什么效果。」蒂尔曼摇了摇头，随后回忆了一下配方上的几味药材，「不过嘛，紫荆蝾螈的断尾、瓦尔汀的提灯、死地白绒、人面魔蛛之泪……这些药材大都能够起到再生治癒或者祛病解毒的作用，想来最后復原的药剂应该也不是什么害人的毒药。」 安澜略一思索，建议道：「如果先生你有把握的话，可以先试着把药剂復原，等到成功之后，再根据药剂的效用进行推测，反正最后要不要把药剂交给弗朗大公，主动权也在你的手里。」 「你说得有道理。」蒂尔曼点头肯定，但脸上仍是一副愁容，「不过，虫灾没有解除，我还是担心自己炼制的药剂会助纣为虐，有些良心不安啊。听你们说，那些虫子好像是怕火，可如果想要彻底清除虫灾，我们总不能把周边受害的田地全都烧了吧？」 闻言，安澜心头微动，想起了什么，随后回道：「我说不定有能够遏制虫灾的办法。」 见识过安澜在神官比试中使用到的那些植物，马蒂斯拍手一笑，对着蒂尔曼介绍道：「对了，我这位朋友可是瓦尔汀女神的神眷者，手里有着各种各样神奇的植物，你们两个一定有很多话可以聊到一块。」 没想到马蒂斯这时候会扯到自己曾经伪装的神眷者身份了，安澜脸上有些发烫，可仔细一想，他似乎也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理由来掩盖自己金手指的来歷，只好忍住内心的尴尬，没有出声反驳。 于是，在蒂尔曼惊异的目光中，他带着众人走到一片遭受虫害的农田旁，抬起戴着空间指环的右手。 一个身着华丽裙摆的曼妙少女随即落在他的面前，微微俯身行礼。 「亲爱的主人，虫落妖精希露尔为您服务。」 -------------------- 第94章 虫落妖精 「这居然也是植物？」 作为药剂科主任， 蒂尔曼对奥尔德灵大陆上的植物算得上是了如指掌了，可也从没有见过这样有着栩栩如生的人形外表的植株，惊讶过后，他细细观察起面前自称为「虫落妖精希露尔」的少女。 仔细一看， 他这才发现眼前的虫落妖虽然有着与人类完全无异的纤瘦上身与美丽的少女面孔， 但是皮肤上却没有正常人应有的毛孔， 只呈现出一片细腻的玉色，而她一头披落双肩的长髮，则是由无数细长垂落的淡粉色花瓣组成。 少女的胸口缀着无数细碎的仿佛白色雏菊般的花朵，沿着身体的曲线一路蔓延到腰侧，再往下便是由层层叠叠的白色叶片与淡粉色花瓣组成的华丽长裙， 整个裙摆仿佛是一朵倒置的鲜花， 透过花叶之间的缝隙， 隐约可见少女用以支撑着自己身体的并非是双腿， 而是无数根花蕊般细长的须足。 安澜此时召唤出的这位虫落妖精希露尔， 是他在离开试炼之森前一晚， 一口气花光异次元币解锁三星品类之后，由异次元园艺商铺大转盘活动赠送的植物。 二星品类的植物能够在使用后带来高强度的特殊功效， 又或者是具有匹及中位魔法的攻击性， 而三星品类的植物则更为强大， 可以在食用或使用后永久改变生物自身的特性或者周围的生态环境， 或者能够产生无可匹敌的大范围杀伤效果，其威力几乎等同高位甚至超位魔法。 例如能够引领亡魂往生的冥界之花曼珠沙华，食用之后能够让人返老还童白髮变青丝的优昙华等等。 而虫落妖是三星植物中极为特殊的一类， 她们的战斗力并不出众， 也无法带来什么强劲的特殊效果， 但却是一种有着初级智慧和一定独立行动能力的植物生命体。 「虫落妖， 来自编号为7994的魔法位面，又称虫落妖精，将拟态能力演化到极致的一种食肉植物，有着少女般美丽的外表。」 「虽然长着栩栩如生的少女模样，拥有一定的智慧并且能够藉助信息素与其他生物进行交流，但是虫落妖确实是一种植物生命，也是刺牙捲心菜这类拟态食肉植物进化的终极形态。在演化最开始的时候，虫落妖跟其他原始的食肉植物一样，主要以昆虫为食，又因为有着酷似美丽女性的外形，故而得此名，可在能力与形态都不断升级之后，虫落妖也逐渐开始捕食各种中小型生物，成为了来者不拒的强大猎手。」 「虫落妖往往会将自身模拟成青春靓丽的女性外貌，藉助美貌或者迷人的香气引诱猎物接近自身，然后通过潜藏在体内的各种致命杀器，将无知的猎物化为自身的养分。」 第171页 「值得注意的是，虫落妖的本体并不局限于花朵，例如由猪笼草演化来的蜜笼虫落妖，会以周身如蜂蜜般甜美的芳香吸引猎物，一旦猎物踏入陷阱，她的本体——围绕在虫落妖周身的蜜笼就会将猎物一口吞下，而由狸藻演化来的水生虫落妖，则会像传说的河中女仙一样，以虫落妖的美丽外表引诱猎物走向水边，然后藉助潜藏在水底的无数海藻触鬚将其拖入水底淹死。」 「因为拥有初级的智慧与极强的驱虫能力，一部分本店的顾客也会将虫落妖驯养，作为打理花草的园丁留在自己的植物园中，本店推荐所有解锁了三星的顾客都可以尝试着购买一份虫落妖种子，绝对能物超所值哦！」 大转盘活动赠送的植物都是异次元园艺商铺自行培育的成品植株，所以抽中虫落妖之后，商铺送来的也是已经通过合格培训，能够完美达成主顾命令的成年体虫落妖。 乍一看到商铺传送来的巨大包裹里跳出来一个大活人的时候，安澜还吓了一跳，反覆确认了好几遍商铺的快递有没有送错。 直到希露尔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而安澜也确实能凭藉灵誓赋予的精灵天赋感知对方，他总算是确认了这位少女的植物身份。 虽然对方表面上是少女的外形，但是真正的本体应该是下半身那由花叶组成的华美裙摆，又或者说不断摆动着须足的巨型花朵吧？ 因为马上就要上路前往真理学院了，作为希露尔本体的花束裙摆无法像正常的长裙一样摺叠收起，对方也就不能像普通少女一样坐到马车上，安澜只好暂时把对方收进了空间指环里，直到此时才找到合适的机会将对方召唤了出来。 已经在空间指环里堆满各种杂物的安澜先问了一句：「不好意思，一整天都把你关在空间指环里，你会不会觉得难受？」 希露尔摇摇头，「希露尔才刚刚被主人收进去，马上就被放出来了，所以没有任何感觉。」 看来，就跟苏迪娜曾经描述的一样，被收进空间指环的植物会一直保持在被置入那一瞬间的状态，所以希露尔的意识也陷入了停滞，不会有像被关进牢笼里的感觉。 于是，放下心的安澜便将消灭周边农田里巨虫的任务交给了希露尔。 除虫是虫落妖的专长，得到指示的希露尔随即来到了埋伏着无数金色巨虫的农田中，像是准备登台表演的舞者一样张开双臂。 一阵晚风吹过，拂动虫落妖身上绽放着的那些小碎花，淡淡的芳香顺着风向四散开来，很快就瀰漫到了周围所有的田地上方。 在花香的引诱下，农田中突然爆发出极其刺耳的嗡嗡声——是那些因为西瑟斯的魔法火焰而感受到威胁，原本安静潜藏在农作物中的巨虫，因为控制不住被甜美芬芳诱发的强烈食慾，终于一只接着一只冒出头来。 聚集在农田上空的金色巨虫越来越多，逐渐汇聚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引得在路边观察的安澜众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虫子。」吃过这些巨虫苦头的蒂尔曼捏了把冷汗，又看向不远处的希露尔，「就她一个应付得过来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话音未落，只见一只金色巨虫身先士卒，张着狰狞的口器飞扑向了看着纤细又瘦弱的希露尔。 少女微微蹙眉，一副为此感到忧愁的模样，从她身下的裙摆中却是倏地伸出一根白色的触鬚，迅速捲住了那只金色巨虫，一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只巨虫就已经消失在少女的裙底，连半点声息也没有留下。 接下来，在蒂尔曼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希露尔又靠着那攻势迅勐的触鬚，不断地将袭来的群虫一个接着一个吞噬。 谁也不知道少女的裙摆之下藏着多少致命的触鬚，也不知道作为虫落妖本体的巨型花朵有着多么强大的消化能力，只能看到被花香引诱来的巨虫们如流水般消失在了希露尔的周围。 蒂尔曼此时才明白，在普通人看来无比兇残的虫群，在身为昆虫克星的虫落妖眼中，不过是更大更多的美食罢了。 没过多久，将最后一只金色巨虫吞噬之后，希露尔回到了安澜面前，再度俯身行礼，「亲爱的主人，希露尔已完成您下达的任务。」 与进入农田前相比，她身下的裙摆肉眼可见地膨胀了几分，还不时摇动几下，似乎正在咀嚼着大量肥美的虫肉，就连上方作为拟态的少女，都忍不住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面颊透出一丝粉红。 赞赏过希露尔处理任务的超高效率之后，安澜又将她收进了空间指环中。 不过，他总觉得，作为智慧生命的希露尔就这么一直被他收在空间道具里还是有些不太合适。 想起蒂尔曼提起自己在真理学院中有一座专属植物园，对方又恰好是马蒂斯的老友，西瑟斯的同事，安澜便开始暗自考虑，等到了真理学院后要跟蒂尔曼打好关系，然后将希露尔安置在植物园里，说不定还能顺便种些他採购来的四星植物。 虽然还不知道虫灾的真正来源，但暂时将附近农田中的成年巨虫都解决了之后，田地里就只剩下依附在农作物上的虫卵了，少了会危及生命的巨虫，农户们就能依靠蒂尔曼调制的杀虫药剂将尚未破壳的虫卵完全清除，不需要将剩余的农田都用火烧尽了，蒂尔曼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能够平稳落地。 安澜心想，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能够为穗谷城周边的农户们挽回一定的损失。 第172页 载上了一位新乘客，马车又继续上了路。 一路上，蒂尔曼明显是对安澜手中的植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在好奇地提出问题，所幸在安澜回答得口干舌燥之后，还有精力十足的马蒂斯和足够了解安澜的西瑟斯能够帮他作答，蒂尔曼也逐渐了解了安澜在试炼之森中藉助植物达成的许多成就。 车上的众人聊着天，不知不觉中，马车终于行驶到了穗谷城，再穿过穗谷城，便能抵达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位处城郊的真理学院了。 因为解救蒂尔曼耽误了一段时间，进入穗谷城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的饭点，可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仍是很多，有大腹便便身边侍卫环绕的商贾，也有拉着儿女准备回家的平民，街边的小贩们在摊位前叫卖着南北杂货，旅店的侍者在门口将每一块砖头都清扫得一尘不染，酒馆的灯光逐渐亮起，宣示着夜生活的到来。 看穗谷城内的居民们像是完全不知道城外的农田里已经爆发了虫灾，安澜不自觉皱起眉头，他能够隐隐感受到，这副其乐融融的表象之下，正有暗流涌动。 -------------------- 本章植物原型是游戏王的虫惑魔 第95章 真理学院 等到穿过穗谷城抵达学院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在黄昏的映照下，原本由白色巨石垒成的高大围墙泛起了略显老旧的淡黄色，墙壁之上闪动着魔法符文，再抬头， 就能看到无数个散发着白色微光的法阵， 组成了一面笼罩在学院上空的防护壁， 防护壁的中心则是学院中央高高耸立着的一座尖塔，塔顶延伸出三道廊桥，与三座悬浮在空中的建筑相连。 通过学院门口的时候，安澜注意到，学院外正停着许多的车辆和马匹， 听西瑟斯的介绍他才知道， 原来这两天刚好是真理学院新生入学的日子， 所以学院里穿着校服往来的学生比起平时还要格外多一些。 有学院员工驾驶的马车不必像新生们的私人马车一样停留在院外， 经过身份检测之后便继续驶入了真理学院内部， 通过一条宽敞的林间大道之后， 在一个屹立着纪念碑的广场前停下了。广场周围四通八达，道路分别通往教学区、办公区、活动区、住宅区、商业区以及中央尖塔所在的核心区， 而学院内部的大部分建筑都为白色， 整体的风格简约大气。 教学区按照学院中的魔法科系划分， 每个科系都有至少一栋用于教学的独立建筑， 而蒂尔曼所在的药剂科则有着植物园与炼药工坊两座专属建筑。真理学院并不限制学生们学习哪个科系的知识，甚至鼓励学生们多学多练，积极找出自己最感兴趣的学科， 所以学生们度过第一学年的新生期之后， 就可以自由选报各个科系的课程。一些深受欢迎的科系， 例如现任院长所在的元素科， 常常会出现教室人满为患的情况，与之相对的，在学院中禁忌颇多的死灵科就不怎么受学生们喜爱，连死灵科主任开课，每次也只有寥寥几个学生去听讲。 办公区与核心区相连，两者的面积都稍小，前者是一众导师们处理各种教务以及定期商讨教学任务的地方，后者则是只有学院的元老级人物与院长能够进入的区域，一些会影响到整个学院乃至整个奥尔德灵大陆的重大决议，都是由元老们与院长在核心区的议事厅中开会得出。 活动区是功能最为复杂的区域，其内部有珍藏着无数魔法典籍、可供学生们安静研习魔法知识的图书馆，有用于举办典礼或学生集会的大礼堂，有占地面积巨大、可以让学生们充分试验魔法效果的训练场等等，一般学院举办什么活动，比如新生入学典礼或者竞技比赛，都是在活动区召开。 住宅区顾名思义，是提供给院内员工与学生们住宿的地方，而相邻的商业区则分布着大大小小由学院员工经营的商铺，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之外，还能在这里买到许多课程所需的魔法材料和道具，而药剂科的学生们和准备毕业的学长学姐，也能把制作出来的成品药剂和不需要的各种生活杂物拿到这里的跳蚤市场进行贩卖。 将安澜他们送到广场之后，圆满完成任务的学院员工便驾驶着马车离开了。 一下了车，蒂尔曼就马不停蹄地赶去自己的炼药工坊，准备炼制发放给城外农户们的杀虫药剂，而西瑟斯则前去会见伊莎贝拉院长，将虫灾来袭的事汇报给对方，顺便商议一下怎么处理他离开这段时间堆积成山的工作事务。 两者都是忙到连吃一口晚饭的工夫也没有，于是就由认路的马蒂斯带着安澜前往学院的食堂就餐。 因为来晚了些，食堂里人不多，也没剩下什么好吃的了，安澜还是没什么胃口，就随意地点了份粗面包配蔬菜浓汤，和端了满满一大餐盘的马蒂斯一同找了无人的座位坐下。 他正一边味同嚼蜡地吃着晚餐，一边胡思乱想着什么，就听到面前的矮人发问：「安澜，你和西瑟斯那小子是不是闹矛盾了？」 安澜微微一怔，他不知道马蒂斯是怎么看出来的，一时间也想不到如何应答比较合适。 但看到他的反应之后，马蒂斯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嘆声道：「今天一整天，你和西瑟斯之间，一直都是他先问话，你才慢吞吞地答上几句，以前在月落湖的时候，你们俩可从来不是这样啊……」 矮人摇了摇头，又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明白一个道理，不论是什么样的矛盾，一定要把心里话说出来，更要说清楚，如果是真心的朋友，问题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憋在心里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不是吗？」 第173页 安澜低下头，默默嘆了一口气。 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过去西瑟斯因为阿提斯的问题而生闷气的时候，他隔了一晚的时间就前去道歉了，就是想要在矛盾扩大之前把话都说明白，而那之后对方果然也没有继续再对阿提斯提出什么别的意见了。 可现如今，他和西瑟斯之间的问题其实很清晰明了——他能感觉到，西瑟斯在有意无意地讨好着他，但他还是无法控制地介怀对方曾经欺骗他的事，如果想要彻底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那就必须要把巫神教这个已经被他们藏在心底的话题再度扯到明面上来谈，可这么做之后呢？ 把一切都说清楚之后，把曾经的欺骗和算计都血淋淋地摆在眼前之后，或许他和西瑟斯就真的连勉强再做朋友的理由都没有了。 就好像有一个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安澜知道，它随时有可能会爆炸，彻底摧毁掉他与西瑟斯的联繫，而在此之前，他可以装作忘了，也可以暂时原谅对方，即使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内心的介意，可他还是想要在炸弹爆炸之前，把这段可以和谐相处的时光尽可能地延长一些。 吃完晚餐之后，西瑟斯终于匆匆赶来和他们汇合，只是在领着安澜和马蒂斯抵达住址之后，就又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真理学院的高级导师都拥有自己独立的住宅，里面各种设施齐全，也有提供给导师家属居住的房间，正好蒂尔曼和西瑟斯都是单身汉，他们屋子的客房就分别由马蒂斯和安澜入住了。 西瑟斯的屋子布置得很简单，客厅里除了最基本的餐桌、椅子等家具之外，就只有几盆带着些翠意的盆栽充当装饰，因为花盆上刻着微型的补水法阵，所以半精灵离开了数个月的时间，这些盆栽也没有丝毫枯萎的迹象。 安澜猜想，西瑟斯应该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工作事务，只把这里当做一个用来休息的住所，而不是家。 穿过客厅，他没有打探主卧和书房这些西瑟斯的私人空间，径直找到客房之后，就把空间指环里的行李放了出来，开始整理床铺。 一直等到夜深了，安澜把自己的房间都布置好，也洗漱完毕准备入睡了，西瑟斯都没有回来。 这天晚上，他难得地有些失眠。 决定前来真理学院的时候，安澜没有怎么细想，直到现在才忽然发觉一个问题——从今往后，他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学院里，西瑟斯的「家属」吗？ 过去生活在试炼之森里的时候，虽然各种条件都比较艰苦，但是他至少还有前进的目标，一开始时，是要在什么都没有的森林里生存下去，后来衣食无忧了，是要帮助西瑟斯他们对抗祖树神殿，落入湖底遗蹟之后，是要找到克利希纳问出阿提斯的下落，可是现在呢？ 安澜思考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煳煳之中，他被房间外的脚步声惊醒了片刻，眯着眼望向窗外，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第二天一早，安澜再见到西瑟斯的时候，果然看到对方的眼底浮起一片淡淡的乌青，大概是熬夜加上工作事务烦心导致的，因为过去在试炼之森里，对方也偶尔会半夜外出练习魔法，可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想起昨天马蒂斯的话，安澜正想着要不要主动开口关心一下对方，西瑟斯却已经注意到他，脸上原本紧绷着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道了一句早安，又说：「早餐已经做好了。」 都到嘴边的话语就这么被打断了，安澜点了点头，洗漱完毕才坐到餐桌边，吃起了西瑟斯做的早餐。 盘子里是松饼，旁边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松饼的表面淋着一层透明的糖浆，点缀着不知名的青色浆果。松饼像是刚刚出炉不久，还带着一丝炉火的热度，口感松软。糖浆浓厚且黏稠，但搭配上一旁带着丝丝酸味的浆果，甜味不至于太过腻人，整体的味道恰到好处。 不知不觉中就把松饼吃完了，安澜心想，原来他不是没有胃口，只是嘴巴早就被西瑟斯的手艺给养刁了。 吃完早餐，有事要忙的西瑟斯就先出门了，安澜不想就这么闲下来，便跑去隔壁找到了马蒂斯，让对方带自己去蒂尔曼的植物园，想要将空间指环里的希露尔先安顿下来。 不过，他们抵达植物园后却是吃了闭门羹，蒂尔曼并不在植物园里，相邻的炼药工坊也找不到他的踪影，联繫上蒂尔曼昨晚没有返回住所休息的信息，马蒂斯猜测，对方大概是连夜炼制出杀虫药剂，一大早就赶去城外发放给农户们了。没有蒂尔曼的允许，安澜也不好贸然将希露尔留下，只能拜託马蒂斯再带自己去找西瑟斯。 走出植物园的时候，安澜注意到门口贴着几张招工启事，他上前看了一眼，略作思索之后，将其中一张揭下带在了身上。 跟着马蒂斯到了教务厅，他顺便记下了路线，向矮人道别之后，就开始凭着门上的标识牌寻找西瑟斯所在的办公室。 只是，安澜还没找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极其激烈的争吵声。 -------------------- 第96章 招工启事 「我绝不同意！」 一个苍老的嘶吼声在某个办公室的门后响起， 声音大到站在门外，甚至还隔着一小段距离的安澜都能清晰地听懂话语的内容。 安澜朝着声音传来的办公室走去，办公室的门恰好没有完全关紧，透过缝隙， 他能看到正争执着的三人——是眉头紧皱的西瑟斯， 一位面露不虞、鬚髮皆白的老者， 还有一个身着白色长袍校服的金髮青年，因为金髮青年背朝安澜，所以他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第174页 不过，亲眼看到现场之后，安澜才知道， 比起所谓的争吵， 要更准确地描述此时办公室里的情形， 应该是那个老者在单方面火力全开地输出自己的观点， 表达对西瑟斯某个决定的不满， 「菲尔德老师生前最痛恨的就是以私， 你这样做难道不是在败坏他的身后名？」 任凭老者怒斥，西瑟斯始终是不动如山。 见半精灵一声不吭， 老者一拳捶在身旁的桌面上， 气愤地喊道：「西瑟斯， 我不管你离开学院的这段时间里经歷了什么， 但是我要提醒你，你之所以能够在学院里有今天的地位，离不开老师的教导和帮助， 而坐在教务主任这个位置上的你， 也绝不只代表你自己， 还代表着老师和曾经追随他的无数弟子！」 「你知道你拟定的文件被其他导师看到之后， 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说闲话吗？需不需要我一句一句复述给你听？我简直不敢想像，你要是真把这件事做成了，会有多少人在背后嘲笑，嘲笑老师他识人不善，嘲笑我们这些弟子帮错了人！西瑟斯，老师生前总赞扬你足够冷静，我也知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一回学院就做出这样不理智的决定？」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面对老者的质询，西瑟斯终于开了口，冷冷地回了一句：「要么请元老或者院长来制止我，要么就少说废话。」 知道不管是凭这件事的分量，还是自己的地位，都请不来任何一位元老或者伊莎贝拉院长，老者身上的气势一下就减弱了不少，他捂住额头，似乎是感到头疼不已，「你明明知道，这种琐事入不了他们的眼，还非要说这种话来气我……你……」 就在安澜心中愈发好奇，西瑟斯到底做了什么决定，会让这位老者如此愤懑的时候，半天没有出声的那位金髮青年上前一步，开始轻声安抚老者，「罗南老师，您消消气，让我来说吧。」 名为罗南的老者嘆了一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暂时先坐下，而金髮青年则从身上取出一叠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的纸张，递给了西瑟斯，「西瑟斯先生，作为学生结社的社长，一从老师的口中听说了您的决定，我就向社内的一众成员发放了问卷，希望能够让您看到我们的意见，毕竟您所做的决定影响最多的，还是我们这些没有太多话语权的学生。」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您放心，我没有在问卷上透露任何个人信息。」 西瑟斯接过纸张，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写着的问卷结果，眉头始终紧锁不放。 「您也看到了，结果是……大部分的同学都表示不贊同。」金髮青年伸手指了指纸张上一块画着红圈的数据，「尤其是刚刚通过重重考核，成功考入真理学院的那些新生，几乎每一个都填选了强烈反对。毕竟，又有谁会想看到，一个从天而降的无名氏，不需要考核，不展露专长，只凭着和高级导师的关系就能轻而易举地取得他们辛辛苦苦才能得到的名额。」 听到这，安澜心头一震，他已经猜出来西瑟斯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又为什么会引发同事与学生组织的反对了。 果然，金髮青年的下一句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想：「我想，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您不顾罗南老师的意见，强行安排那位安澜进入学院就读，他一定会遭到一些感到不公的同学的排挤，他的就学之路也会困难重重。」 「是啊，西瑟斯，你那么关心你那位朋友，应该也不想看到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吧？」见学生给出的数据似乎起了一定的效果，罗南又连忙站起身来劝解道。 沉默了半晌，西瑟斯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要反驳些什么。 只是，在他开口之前，安澜就伸手敲了敲门，打断了他马上就要说出口的话。 「谁？」 「是我，西瑟斯，你现在有空吗？」 见西瑟斯脸上神情微微一变，知道前来拜访的是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客人，也知道今天再劝下去不会有太大的进展了，罗南留下了一句「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后果」，便主动告了别，领着金髮青年走出了办公室。 离开的时候，已经身心俱疲的罗南并没有多看站在门侧的安澜一眼，大概也没有猜到眼前这个青年就是他们刚刚正在争执的那个决定的主人公。 而跟在罗南身后的金髮青年则明显是看出了安澜的身份，走出门外时，用眼角的余光斜睨了安澜一眼，对方脸上的表情温润中带着礼貌的笑意，安澜却能够感受到，那一闪即逝的目光深处似乎暗含着一丝不屑。 「你都听到了？」领着安澜到办公室里坐下，西瑟斯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缓和一些，「你放心，我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 桌边摆着金髮青年留下的那一叠问卷结果，安澜的视线从那醒目的画着红圈的数据上缓缓扫过，「可是，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我如果凭着跟你的关系被安排进入学院，对那些辛苦通过考核的新生太不公平了。」 早在进入学院之前，西瑟斯就跟他介绍过，真理学院每年面向耶兰帝国全境招生，只要是符合年龄的少年少女都可以向各个分郡的学院招生点发起申请。考核期一般持续两个月的时间，首先由受理申请的招生点检测考生的魔力是否达标，合格的考生才可以参与第一轮的初步考核。通过第一轮考核之后，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考生们还要分批抵达真理学院本部，继续接受后续的多项考核。 第175页 据说每年报考真理学院的考生数以千万计，可最后能够成功入选的只有几千人，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难怪那个金髮青年会说，如果安澜凭着关系入学，一定会引来其他学生的排挤。 「这跟公平与否无关。」西瑟斯解释道：「除了正常通过考核入学之外，学院也有条例，可以破格录取有特殊专长的学生。以你培育植物的能力，完全有资格作为特长生进入学院。只是，我们返回学院的时机不太对，刚好错过了考核期，如果想要按照正常的流程对你的能力进行评测，要等到明年才有机会入学了。」 此路不通，安澜又换了个方向问：「你明明知道，我身上没有任何魔力，根本没法学习魔法，进入学院就读又有什么用？」 「你可以去药剂科，跟着蒂尔曼学习炼制魔药。」西瑟斯还是不肯放弃，「我可以安排你跳过第一学年的新生期，直接跟在蒂尔曼身边学习，刚好你喜欢栽培植物，而蒂尔曼有一个植物园，可以让你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 安澜确实想过要借用蒂尔曼的植物园，此刻心里有些惊讶又有些无奈：「可你这么做终究是违背了学院的规定，我又不是必须现在入学，多等一年不行吗？」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等了……你还记不记得伊莎贝拉见到你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 西瑟斯顿了顿，抬头望向窗外的白色巨塔，终于说出了自己着急让安澜入学的真正原因：「你不了解她，那个女人之所以会选择庇护你，是因为现在的她还对你抱有一丝兴趣。你如果一直无名无分地留在学院里，等到她心里的热度消散了，或者榨干了你身上的利用价值，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踢出去。」 他垂下眼眸，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所以，我才想让你尽快成为学院的一员，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地调动学院的资源来保护你。」 听西瑟斯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安澜才明白，对方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了要安排他入学的决定，也已经预想到了自己这么做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可是……」 可是，就和曾经阻止加农和艾维跟着自己一起来真理学院的理由一样，西瑟斯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不必受精灵身份的拖累，在学院里有了一席之地，如果因为他而彻底败坏掉自己的名声，再度招惹来非议，不是让他以前为了帮助西瑟斯摆脱困境而做出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想到这，安澜伸出手，把之前在植物园门口揭下的招工启事递给了西瑟斯，「我已经想好要在学院里做什么了。」 西瑟斯接过招工启事，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 这张启事要招聘的甚至不是照料药植的园丁，而是打扫落叶的清洁工。 他知道，这是主要提供给学院部分贫穷学子的勤工俭学岗位，而安澜凭藉导师「亲属」的身份，也能符合应聘的条件。 「你应该知道，以我的能力，就算只是做一名清洁工，学院里也不会有人能到欺负我的头上。」安澜耸了耸肩，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样，「所以，都是学院的一份子，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清洁工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可半精灵却没有他那么好的心态。 西瑟斯低着头，抓着那张招工启事的手越攥越紧，「你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 第97章 培育计划 闻言， 安澜吃惊地抬起头，恰好与转过身来的西瑟斯正面对上视线。 他看到，那双熟悉的红宝石般的眼眸之中，表面依旧是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 可沉寂已久的赤色湖面下， 似乎有某种已经隐忍克制了许久的情绪， 即将冲破阻碍汹涌而出。 安澜一时间怔住了。 他听到对方开口，用一种他从没有听过的、极其压抑的语气说道：「离开试炼之森的时候，我看到你向阿提斯招手了，那是不是代表你原谅他了……」 西瑟斯的双唇微微颤动着，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透过那双眼眸， 安澜仿佛能听到， 一句又一句无声的质问——可是直到现在， 你也不肯主动跟我说一句话， 明明都犯了错， 明明都撒了谎，为什么可以原谅别人， 就是不能原谅我？ 但是， 不……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会是他印象中的西瑟斯说出口的话？ 要不是克利希纳早就死在自己的面前， 安澜几乎要以为眼前的西瑟斯是幻形兽人伪装的了。 越发觉得心慌意乱，他低下头，与西瑟斯错开视线， 只敢匆匆解释了一句， 说自己之前只是在跟阿提斯道别， 没有别的意思， 就起身跑出了办公室。 直到距离教务厅有一段距离了，他才终于能够彻底松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 安澜莫名有种感觉，如果他再继续留在那个房间里，在巫神教这颗定时炸弹走到头之前，他的小心脏会提前一步更早爆炸。 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西瑟斯露出了那样复杂的眼神，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去多想。 不知不觉中，沿着熟悉的道路，安澜又回到了植物园的门口，正好遇上了送完药回到学院的蒂尔曼。 他将心里那些遐思暂且先放下，跟着蒂尔曼到植物园里坐下之后，问起了穗谷城外农田的情况。 「那些农户都说，因为弗朗大公的隐瞒，现在才开始处理已经太晚了，就算把受灾农田里的虫子和虫卵都清理干净，地里的粮食也没剩多少了。我早就听说，自从弗朗大公前几年当上穗谷城的领主，周边的收成就越来越差了，现在冒出来这样严重的虫灾，他不仅不想着救灾，还一个劲靠着权势遮掩，知情不报欺上瞒下，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第176页 蒂尔曼有些气愤地吐槽完尸位素餐的领主，又感嘆道：「距离冬季只剩下两三个月的时间，就算是播下最早熟的稻种也来不及收穫了。只是可怜那些农户，辛辛苦苦种了大半年的地，就这么颗粒无收了……」 说着，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微微一亮，看向安澜，「我记得，你不是提起过，你手里有一种生长速度和产量都远超正常农作物的稻种，是不是可以拿出来分享给城外的农户们？」 闻言，安澜思索了片刻，先将此前他在试炼之森里利用走路向日葵催熟子母灵稻，结果导致土地肥力严重流逝的事情告诉了蒂尔曼，「所以，子母灵稻只能拿来应急，不能长期播种。穗谷城周边歉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如果贸然把子母灵稻的种子交出去，就算农户们愿意听从我的意见，只在今年播种来临时应急，可是那个弗朗大公却不一定会守住底线……」 安澜没有把话说完，但蒂尔曼却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确实，那个弗朗除了博取皇帝陛下的宠爱之外，什么也不会，短视又无能，为了稳固民意，难保他不会偷走你的稻种，做出竭泽而渔的事情来。」 想到这，他又不禁苦恼地皱起了眉头，「难道，就没有能够帮上那些农户的办法了？」 见蒂尔曼愁眉苦脸的模样，早在城外见到农田受灾情况时就已经想好计划的安澜也不再卖关子了，「其实，我有个想法，或许能够帮到那些受灾的农户，只是还需要蒂尔曼先生你的帮助。」 安澜的灵感来源，还是不久前月落湖遗蹟中赫兰的残魂曾对他说过的一段话。 当时，同样身为穿越者的赫兰认出了安澜的金手指是异次元园艺商铺，并说自己曾经也拥有一个能够联通异次元商铺的系统，只是他的魔兽商铺跟安澜的植物商铺有所不同，不是直接採购幼兽，而是能够将各种类型的胚胎自由搭配，培育出符合自己需求的魔兽。 这让安澜在了解到穗谷城周边的收成问题后，立即想起了地球上曾餵饱了无数人的杂交水稻。 他想，既然赫兰能够将来自不同世界不同时空的魔兽糅合在一起，那他是否也能将子母灵稻与这个世界的本土稻种结合，培育出既生长迅速、产量突出又不会严重影响土地肥力的杂交稻种呢？ 只是，就算有走路向日葵的花粉进行加速，子母灵稻也需要一周以上的时间才能成熟，杂交稻种的生长速度只会更慢，而安澜光靠自己一个人，又不可能一次就成功培育出符合他需求的稻种，肯定要反覆试验反覆培育，如此一来，花在培育稻种上的时间只会多不会少，就算顺利地在冬天到来之前取得了成果，那时农户们再栽种下去也已经来不及收穫了。 于是，知道时间有限，要想攻克眼前的难关就必须再进一步提高植物的生长速度，安澜把主意打到了药剂大师蒂尔曼的身上——他想让对方研究走路向日葵的花粉，看看能不能炼制出翻倍加速植物生长的魔药。 听完安澜的计划，本来就十分关心农户的蒂尔曼一口答应了下来，还表示可以将自己的植物园借给他培育杂交稻种，借着这个机会，安澜把一直带在身上的招工启事拿了出来。 「你要应聘清洁工？以你的能力，这会不会太委屈你了？」蒂尔曼看着自己写下的招工启事，又想起了昨晚从其他导师口中听说的事情，「而且，西瑟斯他另有安排，应该不会同意你来我这植物园当清洁工吧？」 猜测蒂尔曼应该是也知道了西瑟斯想要安排自己入学的事，安澜摇了摇头，「我已经跟他讨论过了，他……不会不同意的。」 说到底，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真理学院，终究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不想西瑟斯为了帮助自己而招惹非议，也相信自己能够凭着努力在学院里找到最合适的出路。 「就算你能接受，我也不能就这么委屈你，毕竟你和西瑟斯他们救过我一次，又帮了我想出了帮助农户们的办法，我可不好意思让你只当一个小小的清洁工。」蒂尔曼将手中的招工启事一下撕成两半，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就当这张招工启事不存在，我会把向学院申请清洁工的表格替换成助理，让你的薪资待遇能够达到正式员工的标准。我以前都没有申请过助理，学院那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知道蒂尔曼这么做也是顾及了西瑟斯和马蒂斯的面子，安澜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就在两人继续讨论后续计划的时候，马蒂斯豪迈的大嗓门从植物园的门口传来。 「蒂尔曼，你终于回来了。」矮人迈着小短腿，三两下就跑到了安澜和蒂尔曼的身边，连声问道：「大老远就看到你们俩叽里咕噜讨论着什么，也说给我听听？」 培育杂交稻种的事也不算是什么机密，于是安澜便将蒂尔曼对农户们的担忧以及自己想出的应对办法跟马蒂斯复述了一遍。 「提到加速植物生长的办法，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马蒂斯说着，视线落在了安澜右手的空间指环上，「冒昧地问一句，安澜，你能不能把这枚指环借给我看一眼。」 安澜愣了愣，他手上的这枚指环不仅是苏迪娜赠送给他的礼物，更是西瑟斯的母亲塔拉留在这世间唯一的遗物，所以即使马蒂斯是他足够信任的老朋友，他也不敢轻易地将空间指环交託出去，而是先问起了对方想要借用指环的原因。 第177页 马蒂斯的目光依依不捨地离开安澜手上的指环，「实话跟你说吧，早在月落湖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你手上的这枚空间指环，毕竟我这大半辈子，各式各样的空间道具见得不少，可从来没有见过能够将植物也安置其中的。如果能够摸清锻造这枚指环的技艺，说不定，我能根据这项技艺进一步拓展思路，做出你想要的加速植物生长的装置。」 相信马蒂斯的为人，也知道对方对锻造的执着，安澜将手上的空间指环脱下递给了对方。 马蒂斯小心翼翼地接过指环，一只手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一样捧着指环，一只手轻轻地触碰着指环表面雕刻着的纹理，用体内的魔力仔细地感受着指环的内部构造和残留的锻造痕迹。 「太奇妙了，太奇妙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特的锻造手法，噢……这又是什么结构……」 感受到锻造这枚指环的技艺之精妙，马蒂斯的惊嘆一声接着一声，根本停不下来。 知道只看一眼是满足不了矮人的需求了，安澜按照原本的规划将虫落妖希露尔安顿在蒂尔曼的植物园之后，就将空间指环交给了马蒂斯，让对方进行充分的研究。 第二天一大早，安澜才刚睡醒，马蒂斯就咚咚咚地敲响了他和西瑟斯的房门。 他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走到客厅打开门，就看到矮人顶着一双黑眼圈，举着手中的空间指环站在门口，用熬了一整宿的夜之后无比沙哑的嗓音都掩盖不住的激动语气说道：「我没猜错，我没猜错！这枚空间指环，一定是她制造出来的！」 第98章 意外关联 安澜先是愣了愣， 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能让马蒂斯如此激动的那个「她」，自然只有他曾经的心结，那个在比试中赢过他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的神秘人族少女。 他又想起， 苏迪娜将这枚空间指环交予他的时候， 确实说过， 这枚指环是西瑟斯的母亲塔拉在生前委託一位工匠朋友专门打造的，而矮人与精灵的寿命都远超人族，塔拉的朋友和马蒂斯寻找的神秘少女是同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恰好这时被马蒂斯的大嗓门惊动的西瑟斯也走了出来，见半精灵神情淡然，相比起昨天在教务厅里的模样， 似乎已经冷静了不少， 安下心来的安澜便直接把马蒂斯领进了屋子里， 在西瑟斯的面前将苏迪娜曾提到的有关这枚空间指环的信息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矮人。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话， 马蒂斯听完之后却愈发笃定， 「绝对不会错， 西瑟斯母亲认识的朋友一定就是我在找的那个人族少女，也只有她那样的巧手， 才能够做出这件整个大陆上都绝无仅有的空间道具。」 谁能想到， 马蒂斯苦苦寻觅多年未果的有关那个人族少女的线索， 居然一直就藏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当年， 我是因为她曾经提到试炼之森，所以才找到了月落湖想要最后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与她相关的事物。」在月落湖虚度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马蒂斯不禁感慨万分， 「没想到， 她之所以会提到试炼之森， 是因为她有个精灵族的朋友。」 接下来，安澜将从精灵和矮人口中了解到的各种信息筛选整合了一下，终于拼凑出了当年事情的全貌。 大约两百年前，翡翠羽部族因为「荒芜之灾」的影响而迁徙到试炼之森没多久的时候，年轻气盛骄傲自满的马蒂斯在耶兰境内一个不知名的小城镇中偶遇了一位人族少女，因为惨败于对方手下，开始为了提升自己的锻造技艺而游歷奥尔德灵大陆，直到许多年后，马蒂斯终于学有所成，他才重新回到了那个无名城镇，想要再度与那位人族少女一较高下，对方却从此人间蒸发了。 为了能够找到那位人族少女，马蒂斯又开始走遍整个大陆，可是一晃眼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始终没能找到对方的踪迹，就在马蒂斯接近绝望，几乎就要选择放弃的时候，他在偶然间想起那位人族少女曾在话语中提及有关试炼之森的信息，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试炼之森选定为了自己隐居的地点。 然而在命运的捉弄下，马蒂斯来到试炼之森，被苏迪娜邀请前往月落湖的时候，塔拉已经因为难产死去多年，西瑟斯刚刚被真理学院的时任院长菲尔德救走不久，而苏迪娜并不知道塔拉与矮人正在寻找的人族少女的关联，一直把作为遗物的空间指环珍藏在自己的屋内，于是马蒂斯手头的最后一条线索也就此中断了。 知道人族寿命有限，那个少女或许已经死在了某个地方，而他再也找不到对方了，心如死灰的马蒂斯就这么在月落湖定居了下来，一直等到安澜来到了试炼之森，用怀梦草帮他解开心结，他鼓起勇气跟着安澜一同来到了真理学院，才在机缘巧合之下，终于发现了空间指环与那个人族少女的联繫。 「西瑟斯，你能把有关你母亲的事都告诉我吗？」迫切地想要通过塔拉这条线索找到人族少女的下落，马蒂斯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半精灵，「这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其实，有关母亲的事，我知道的也并不多。」 见一旁的安澜也是一脸好奇，西瑟斯思索了片刻，随即将自己知道的有关塔拉的有限信息都告诉了两位。 跟被菲尔德收养后，受院长庇护所以能自由袒露精灵身份的西瑟斯不同，当年塔拉是独自奔赴真理学院求学，冒着极大的风险，所以她全程都在用粗陋的幻术遮掩自己的外貌。进入学院之后，最先识破她身份的那位导师欣赏她孤身求学的勇气，不仅帮助她完善伪装掩盖身份，还将她收作亲传弟子悉心教导，因此直到今天，学院里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其实塔拉才是真理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位精灵族的学生。 第178页 当年，尚且年幼的西瑟斯曾经从苏迪娜的口中得知了自己母亲求学的经歷，在被菲尔德带到真理学院后，他一直试图收集母亲在学院中留下的痕迹，藉此找出那个抛弃了他和母亲的男人的真实身份，然而，即使是坐上了教导主任的位置，有权限翻阅所有有关塔拉的档案，他还是没能找到任何相关的线索。 塔拉的魔法天赋即使在精灵一族中也堪称出众，而她也没有浪费自己与生俱来的天分，在真理学院求学的过程中，一直刻苦学习，成绩斐然，甚至创下了当时真理学院的多项记录。这样优秀的女性，自然少不了追求者，西瑟斯在翻阅档案的过程中，就看到几名与塔拉同届的男同学记着大过，理由则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因追求同学塔拉而大打出手」。 然而，塔拉却没有与这些男同学私下产生交集的可能，因为她的行程表上填满了各个学科的课程和诸多导师的讲座，没有多少空闲下来的时间，她简直就像是个无情的学习机器。 毕业之后，塔拉以导师助教的身份留在了真理学院，因为不是正式员工，这段时间里她留下的记录并不多。西瑟斯猜想，塔拉完全有能力成为导师，但是因为要保持伪装，不能过于引人注目，她才不得不放弃参与考核的机会，而就是在作为导师助教留在真理学院的这段时间里，她与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相识相知相恋，走向了最终的结局。 只是，时间跨度太大，受限于人族的寿命，西瑟斯进入真理学院的时候，学院中认识塔拉的员工基本上都已经逝世了，纸面记录又寥寥无几，丝毫没有提及塔拉是否与哪位男员工或者男学生交往过，西瑟斯苦苦寻觅无果之后，只能将这件事藏在心底，将那个男人的身份视作了无解的谜题。 噢，现在谜题似乎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塔拉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跟马蒂斯寻找的那个人族少女认识的？ 「我猜，应该是在塔拉进入学院之前，说不定她之所以能顺利地抵达真理学院，就是因为得到了那位人族朋友的帮助。」安澜一边思考着，一边猜测道：「她在进入学院之后，应该还保持跟那位朋友的联繫，所以才能委託对方锻造出空间指环，甚至有可能，那个朋友也来过真理学院……」 「你说得对！」马蒂斯一拍桌子，勐地站起身来，「我一定要想办法留在真理学院，时间长了，总能像今天一样找到更多的线索。」 说完，将空间指环交还给安澜之后，矮人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安澜都没有见到马蒂斯，他还是通过蒂尔曼之口才得知了对方的动向。 原来，按照马蒂斯原本的打算，他只在真理学院停留几天，适应好在耶兰的生活之后，他就会同安澜他们道别，返回位处帝都的住宅。 而得到了与人族少女相关的线索之后，马蒂斯直接推翻了之前的计划，开始火速向真理学院提交申请，要以矮人工匠的身份长期留在学院里，在商业区开办一家工匠铺。 知道以马蒂斯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取得成果，蒂尔曼申请助理的表格审核通过之后，正式上岗的安澜开始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到培育杂交稻种上，有加载了庞大资料库的随身系统小恋在旁指点，他倒是没有遇到什么技术上的难题，但因为蒂尔曼的催熟魔药和马蒂斯的速生装置都还没有研制成功，光靠走路向日葵的花粉加速，他的进度如预期的一样缓慢。 蒂尔曼专门在植物园里开闢了一个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打扰的区域，提供给安澜做研究，他顺便在三星植物里挑选了一些用得上的种下，而安顿在植物园里的虫落妖希露尔则在他离开的时候看管并打理这些稀奇古怪的植物。 「希露尔，我怎么感觉，你的身材好像……壮了一点？」 刚观察完几株幼苗的生长情况，安澜扭头就看到希露尔正一边提着水壶给植物同类们浇水，一边有些迟缓地移动着，发现对方的体型，尤其是下方作为本体的鲜花裙摆，比起刚来到他面前时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于是好奇地问了这么一句。 虫落妖拟态的少女掩嘴一笑，「还不是主人您之前让我吃的那顿大餐太丰盛了，那些虫子一个比一个肥美，生命力比起一般的昆虫不知道旺盛了多少倍，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味，真是让我大饱口福。」 安澜刚想半开玩笑地问一句虫子的口感如何，忽然回忆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一种就连蒂尔曼这些真理学院的导师和来自异世界的虫落妖都从没有见过的奇特巨虫，有着极为特别的模拟人声的能力，兇残程度更是远胜一般的昆虫，这让他不禁联想起了赫兰曾经培育出的那些魔兽。 那些巨虫会不会跟暗噬兽和狮鹫一样，是赫兰遗留下的造物？ 正沉思着，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安澜的思绪。 他抬起头，发现是蒂尔曼，对方皱着眉，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手里还拿着一封未拆开的信函。 「安澜，有一封寄给你的信。」 蒂尔曼来到安澜的面前，慎重地将信函的正面展示给他看，上面用火漆印着荆棘缠绕的十字，安澜知道这是耶兰皇室专用的印章。 「是来自领主府的。」 第99章 领主邀约 「领主府的人应该是通过学院的渠道知道了你现在是我的助理， 所以，虽然这封信上的收件人写的是你的名字，却寄到了我的住处。」蒂尔曼解释完，将信函递给安澜之前， 又嘱託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弗朗大公极有可能是因为之前你清除虫灾的事， 来兴师问罪的。」 第179页 已经见过许多大风大浪，安澜并没有因为这小小的一封信函而感到丝毫慌乱，但为了让蒂尔曼放心，他还是点了点头。 拆开信封之后，他仔细地看起了信上写着的内容。 蒂尔曼的样子看起来比安澜要更焦急， 不等他把信看完就连忙问道：「怎么样， 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是领主府的管家写的信， 除了一些客套话， 就只是说， 要邀请我明晚前往领主府跟弗朗大公共同进餐。」信纸上就只写着两三行文字， 安澜又快速地反覆回看了几遍，却连任何提及虫灾的字眼都没找到， 「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难道说， 弗朗大公是想要当面责问你？」蒂尔曼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板凳上， 垂着头说起自责的话来， 「都怪我，把你给拉下水了。早知道当初我就不接下復原那个配方的委託了，这样我也不会因为对农户们有愧而跑去帮他们的帮忙， 也不至于把你牵扯进这桩烂摊子里。」 不忍心看到这位心善的老者就这么愧疚下去， 安澜走到他身旁坐下， 搭着他的肩头安抚道：「蒂尔曼先生， 你不要觉得自己有错。或许弗朗大公没有我们之前想得那么坏，或许他隐瞒虫灾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单纯只是不想引起恐慌，领主府邀请我去用餐也不一定是想要对我做些什么。」 其实，就算领主府不主动邀请，安澜也早就有想法，要找机会见一见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领主大人。 说到底，他对弗朗大公的了解太少了，之前都是通过西瑟斯和蒂尔曼口中的只言片语认识这位穗谷城的领主，西瑟斯的话还算不偏不倚，而蒂尔曼则因为隐瞒虫灾的事，对弗朗大公产生了偏见，提及对方的时候难免会戴上有色眼镜。要搞清楚虫灾的来源，以及弗朗大公是否与虫灾有关，还是得亲眼见过对方，了解对方的为人才行。 而且，安澜现在有空间指环，随时能够取出植物防身，只是上门吃一顿饭而已，在他看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想到这，安澜又道：「更何况，我做的是有利民生的好事，只要行得端坐得正，弗朗大公就没有正当的理由来责罚我。反正，领主府的邀约无法拒绝，等到明天我见到了弗朗大公，自然就能知道他真正的意图了。」 知道安澜说得有道理，带着些许歉意的蒂尔曼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希望如此吧。」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对这件事放任不管，「不过，你之所以会对虫灾出手，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这样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领主府面见弗朗大公。」 说着，蒂尔曼越想越觉得这办法行之有效，「还得把西瑟斯也叫上，他那么关心你，一定也会陪着你一起去的。虽然信函里并没有邀请我们，但是两位导师主任一齐上门拜访，领主府看在学院的面子上，肯定不会将我们拒之门外。有两位导师在旁边看着，弗朗大公应该也不敢做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来。」 「西瑟斯最近有些忙，这种事就不用打扰他了吧？」有些抗拒向西瑟斯主动发出请求，安澜迟疑了片刻。 「你说得也是，那我先去问问西瑟斯有没有空。」 说完，安澜都来不及开口阻拦，蒂尔曼就飞快地站起身，一熘烟地离开了植物园。 知道不管再忙，西瑟斯也肯定会匀出时间满足他的需求，蒂尔曼实际上是白跑一趟，安澜有些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果然，没过多久蒂尔曼就回到了植物园，说西瑟斯已经答应了明天会陪同他们参加领主府的饭局。 不管怎么说，有蒂尔曼和西瑟斯陪同，明晚领主府之行也能更稳妥一些，安澜便将这件事暂时放下，继续专心照料自己培育的植物。 很快就到了中午的饭点，知道新生们基本上已经报到完毕，高年级的学生也都纷纷回到学院，食堂会比之前更挤，不必像学生们一样等待下课时间的安澜提前来到了食堂。 因为西瑟斯这段时间工作繁忙，只有空给他做一顿早餐，所以午餐和晚餐他都是来食堂解决。 取好餐之后，安澜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打算吃完就返回植物园继续自己的培育工作。 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在他对面桌子的位置上，三个穿着白色长袍校服的学生端着餐盘坐了下来。 成为助理之后，偶尔会在植物园里见到药剂科的学生，安澜也慢慢了解到，真理学院的校服为长袍，分蓝白两色，象徵理智与知识，一年级的新生校服为纯白色，每往上升一级，身上便会多添一件蓝色的垂布，直到变成蓝白相间的毕业校服。 而这三位学生之所以会引起安澜的注意，是因为其中一位是他曾在西瑟斯的办公室里见到的金髮青年，而对方也是三人之中唯一一个身上带有一条蓝色垂布的学生，这代表其他两位都是刚入学的新生，而金髮青年则是更高一级的二年级学生。 刚坐到位置上，还没动面前的刀叉，两位新生中头髮微卷的一位就朝着金髮青年打听起了八卦：「瑟林学长，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最后到底是什么结果？」 不等金髮青年开口，另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新生回道：「现在已经过了新生报到的日期，也没见到有什么无名氏突然从天而降，想想也知道，那件事肯定是黄了呗。」 「谨言慎行。」名为瑟林的金髮青年出声打断了两人的猜测，他一边细细地切着面前摆盘精緻的牛排，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说过，那天发给你们的问卷，只是用于调查，并不涉及任何一个具体的事件。」 第180页 在不远处的安澜低下头，一边掰扯着手里的面包，装作专心用餐，一边竖起了耳朵，继续听起了两位新生的对话。 「行吧，既然瑟林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当那件事不存在。」雀斑男笑了笑，「不过，真理学院毕竟是整个大陆上最顶级的学府，有资质稍微差了一些的人想要凭着关系进入学院，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捲毛哼了一声，话语中流露出一丝轻蔑之意，「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哪里能够跟我们这些通过重重考核进入学院的尖子相提并论，跟身份尊贵的瑟林就更无法相比了，就算勉强进了学院，肯定也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 雀斑男这时反而说了一句：「我倒是还挺想看到那个人入学的。」 「大少爷，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雀斑男用一种充满恶意的语气回道：「学院限制我们这些第一学年的新生出行，整天不是研习魔法就是上各种理论课，生活还是有些烦闷无聊了，有个癞蛤蟆闯进来哌哌叫，也能给我们找点乐子。」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还是你鬼点子多。」 说完，两个男生都哈哈大笑起来。 知道他们正在谈论的主人公就是自己，安澜抬起头，就看到一旁的瑟林正皱着眉头，似乎也知道这两个新生的话十分不妥。 可是，明明认得安澜的模样，却带着两个新生坐到了他的对面，明明知道同伴所说的话会伤人，却没有出声阻止他们，所以，这个名叫瑟林的二年级学生，是借同伴之口，故意让他听到这些话的吗？ 安澜把手里已经扯成碎渣的面包扔下，端着餐盘起身离开。 经过瑟林身边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似乎不自觉地微微侧过头，朝着他投来窥视的目光。 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安澜到回收处放下餐盘之后，随即离开了食堂。 见安澜离开，瑟林也很快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站起身来，「我吃饱了。」 旁边的两位新生都有些惊讶，明明对方根本没吃两口，「这么快就吃饱了？」 可瑟林并没有回答他们，而是直接端着餐盘走开了。 察觉到对方似乎是有些不悦了，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怒了学长，一头雾水的捲毛和雀斑男也不打算留下来继续吃了，端起餐盘跟了上去。 可离开食堂之后，平日里温和有礼的瑟林却极其敷衍地留下了一句有事，就甩下两人离开了，本来还打算想办法继续讨好这位学生结社社长的捲毛和雀斑男也只能僵着笑脸送别对方。 「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怎么突然就摆起臭脸来了？」 「嘘，你小声点，小心学长他回过头听到你说他坏话。」 「听到又怎么样，不就是比我们高一级的学生吗？论在外头的身份，我不比他低多少，凭什么就非得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雀斑男正对捲毛说着抱怨的话，猝不及防间就与一个路过的行人擦肩相撞。 心里正怀着对瑟林的怨气，这一被撞，他的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着了，「走路没长眼睛啊？！」 雀斑男转过身来，刚想发火，却发现眼前站着一个身上不着存缕的丰满女子，正媚眼如丝地朝他伸出手。 于是，一旁还打算劝架的捲毛就看到，刚刚撞到人正骂骂咧咧的雀斑男，忽然朝着不远处的一根灯柱贴了上去，一脸痴迷地摩擦起身体来，任他如何劝告或是拉扯都不为所动。 他们所处的位置不算偏僻，往来的学生有男有女，见到这一幕，要么羞红了脸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要么投来嫌恶的目光。 想来，雀斑男喜欢跟灯柱「互动」的丑事应该很快就会在学院里流传开来了。 刚刚与雀斑男相撞的安澜将视线从对方胸口处挂着的惑魔花上收回，见捲毛也没空理睬自己了，随即慢悠悠地朝着植物园的方向走去。 第100章 嫉恶如仇 安澜从来没有要藉助西瑟斯的关系进入真理学院就读的想法， 知道两个新生说的都是无稽之谈，所以没有因为他们在食堂中的对话感到生气，但有些好奇那个跟他无冤无仇的瑟林针对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离开食堂之后，他找机会跟在了两个新生的身后， 原本还想藉机打探一下有关瑟林的消息， 却听到雀斑男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跟了一路，他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会选择出手。 一根沾着惑魔花粉的灯柱，就当是他送给对方的一个教训吧，丑闻缠身之后， 对方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 至于瑟林， 对方的表现明显有些前后矛盾了， 或许可以找西瑟斯或者蒂尔曼打探一下有关对方的信息…… 正思考着， 回到植物园的安澜打开门， 就看到晒着药材的架子边， 应该是早一步赶来的金髮青年恰好在此时转过身，目光触及他的瞬间， 碧色的眸子带上了几分警惕。 不等安澜想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瑟林已经上前一步， 质问道：「我已经听说了， 食堂附近岔路口发生的事，是你做的？你听到了他们的话，恼羞成怒， 所以用某种不留魔力痕迹的秘术报復了他们？」 安澜心想， 不愧是学生结社的社长， 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前脚岔路口出了事，后脚对方就得到了讯息，赶来了植物园。 不过，他可不会承认让雀斑男出糗的人是自己，这整个学院中，除了他和西瑟斯之外，没人能认出分辨出惑魔花这种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植物，即使现场残留了花瓣，只要他不站出来解释，就不会有人知道导致雀斑男陷入幻觉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第181页 安澜缩了缩肩膀，装作被咄咄逼人的瑟林吓了一跳的模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小小的植物园助理，压根不会什么秘术。」 瑟林死死地盯着安澜，像是想要藉此看透他有没有撒谎。 「不管是你自己亲手做的，还是你凭藉关系指使其他导师去做的，我都当你已经听到他们说的话了。」瑟林说的话也算是彻底证实了安澜之前的猜想，他沉声道：「我提醒你一句，真理学院容不下像你这样心思龌龊的人。你也听到那些新生有多反感你了，如果你还有自知之明的话，就不该继续留在学院里。」 他……心思龌龊？ 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地球上还是穿越来这个异世界之后，天生有着一副乖巧长相的安澜从没有被人这么形容过。 所以，听到瑟林这么说，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感到疑惑。 在脑海里迅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与瑟林短短两次的会面，还有对方之前明明反感那两个拍马屁的新生却又非要带着他们一起吃饭的怪异举动，他心里很快有了猜想——难道说，瑟林以为是他主动向西瑟斯请求要进入真理学院就读，所以才会在第一次认出他的时候流露出一丝不屑，而带着两个口无遮拦的新生到他面前，也是为了让他听到那些恶语之后知难而退？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在此时此刻的瑟林眼里，他大概是个仗着跟高级导师有关系就肆意妄为的反派人物，不仅滥用私权而且脸皮极厚，听到那些新生的话没有感到丝毫羞耻，反而还毫不犹豫地出手报復，实在是坏透了。 安澜在内心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表面上还保持着伪装，问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误会什么？」瑟林逼近安澜，例数他犯下的「累累罪行」，「歷来冷静自持的教务主任西瑟斯，不惜败坏自己的声誉，也要违背学院的规定，强行安排你入学。一向独来独往的药剂科主任蒂尔曼，破天荒地向学院提出申请，以助理的身份将你留在身边，还在植物园中单独为你开闢出一片区域。这些不都是事实吗？」 可是，西瑟斯安排他入学的决定，是对方自作主张，他在前往教务厅撞见西瑟斯与罗南争执的现场之前从不知情，而蒂尔曼之所以让他成为助理留在身边，又把植物园借用给他，一方面是对他种植的植物感兴趣，另一方面是想让他尽快培育出杂交稻种救助受灾的农户，都是事出有因。 安澜刚想解释，瑟林便反问道：「难道你想说，西瑟斯先生从没有拟定安排你入学的文件，你也从来没有藉助与蒂尔曼先生的关系，谋求到现在的职位？」 安澜哑然，毕竟，仅某些方面而言，对方说的也都是实话。 不管是不是由他主动请求，西瑟斯确实动了违规操作的念头，而蒂尔曼也确实是出于私人关系的缘故，将他原本打算应聘的清洁工职位提升到了更高级的助理之位，让他的薪资待遇都翻了一倍不止。 而他也很快反应过来，光凭一张嘴，他根本没法纠正瑟林对他的印象，让对方相信他所说的话。 如果对方不肯相信，那他解释得再多也没有用。 见安澜怔在原地没有回话，瑟林大概是以为他被自己的话震慑住了，于是又按照心里的猜想质问道：「罗南老师成功劝服了西瑟斯先生之后，导师们的议论并没有完全停息，而你居然还敢恬不知耻地留在真理学院里。所以，你暂时以植物园助理的身份留在这里，是还不死心，想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再找机会让西瑟斯先生安排你入学吧？」 他的语气一点一点加重，「我告诉你，只要我还留在这个学院里一天，只要我还坐在学生结社的社长位置上，我就会一直紧盯着你，绝不会容许像你这样嚣张的小人成为学院的学生，败坏学院的风气！」 这都哪跟哪啊？ 明明是他而非罗南劝服西瑟斯放弃了之前的决定，留在学院里当植物园助理的原因也跟对方的猜测差了十万八千里。 感到些许可笑，又有些头疼，安澜捂住额头，也不打算再继续扮演柔弱了，「我懒得跟你解释了……总之，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要成为真理学院学生的想法，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不打算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了，他又补充道：「不管你信不信，该对你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这里是蒂尔曼先生的植物园，你如果对药材没有需求的话，还是尽快离开吧，以免影响到其他药剂科的学生往来。」 瑟林依旧绷着脸，显然跟他猜测的一样，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 安澜直接将他视作了空气，拿出钥匙打算前往蒂尔曼划分给他的隔间，知道对话已经进行不下去了，瑟林也只能留下一句「你最好牢牢记住今天你说的话」，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打开正门的时候，瑟林正好与前来找安澜的西瑟斯迎面撞见，他随即挂上温和谦逊的微笑道了一声先生好，之后才走出了植物园。 「怎么了？」见安澜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西瑟斯加快步伐走到他身边，问道：「你跟他起冲突了？」 「没有，小小的误会而已。」安澜随意地解释了一句，他并不打算让西瑟斯出面为自己做些什么。 说完，他还在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西瑟斯之前擅自做下决定，才让他被正义感爆棚的瑟林误会针对。 第182页 「那孩子偶尔有些莽撞，但是本性不坏。」身为教导主人的西瑟斯与身为学生结社一员的瑟林在过去没少打交道，自然也了解对方的为人。 有些好奇瑟林为什么会那么嫉恶如仇，安澜问起了有关对方的信息。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瑟林严格意义上并不是真理学院的学生，而是来自神圣教廷的交换生。 根据西瑟斯的介绍，神圣教廷是耶兰国教，也是这片大陆上信徒与神官最多的教派，而真理学院是法师云集的顶级魔法学府，两者分别代表了神术与魔法两种法术体系的巅峰，所以早从数千年起，两个组织之间就有了互相交换学生进行交流的传统。 只是，就像月落湖遗蹟中赫兰曾说过的一样，能够同时精通神术与魔法的只有天才中的天才，所以真理学院与神圣教廷之间的学生交流项目，更多地还是两个庞大且古老的组织互相传递友好信息的一种形式，从不要求那些被指派的交换生真的学习到什么，而这些交换生也只需要停留三年就可以返回各自归属的组织了。 完成交换的学生或预备神官，虽然因此浪费了三年时间，但是回到学院或者教廷之后，往往会得到比失去更多的资源作为补偿，履歷也能镀上一层金。所以，每隔三年，真理学院中都会有大批学生提交申请，希望能加入到交流项目中，而神圣教廷的交换生则是由教廷的教皇直接指定，去年派来的交换生便是瑟林。 之前的捲毛新生之所以会说瑟林身份尊贵，则是因为，他除了是预备神官之外，还是神圣教廷中百年难得一遇的神术天才，被视作教中「圣子」，有着成为未来新一任教皇的巨大潜力。所以，头顶光环的瑟林一进入真理学院，就成了学院中的风云人物，更是以交换生的身份在第二学年当上了学生结社的社长。 想到某个或许正在神殿门口扫地赎罪的神官，安澜喃喃道：「又是预备神官啊……」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跟神官这个职业犯沖，要不然怎么会到哪个地方都有神官跑来针对他。 第101章 领主府邸 「我听蒂尔曼说， 你最近在为了城外的农户培育一种全新的植物。」聊完有关瑟林的事情，西瑟斯总算表明了自己提前来找安澜的原因，「虫灾的事，学院会出手解决的， 你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也不知道蒂尔曼都给西瑟斯说了些什么， 安澜只能问道：「可是， 就算剷除了所有的害虫，那些被虫子吃掉的粮食也没法重新长出来了，农户们要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西瑟斯思索片刻，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在，便把自己跟院长的安排告诉了安澜， 「我已经跟伊莎贝拉讨论过了， 她会动用院长的权利， 将穗谷城受灾的事汇报给帝都的那位， 之后， 不管帝都如何决策， 学院都会跟穗谷城的风语商会分部展开合作，採购足够的粮食帮助本地的居民。」 说实话， 真理学院的安排并没有超出安澜的预料， 可他知道， 这么做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早从之前的旅馆老闆口中， 他就已经知道，穗谷城周边这几年的收成在持续下降，突发的虫灾只不过是把若干年后才会爆发的危机提前引爆了。就算真理学院想出办法根绝了虫灾， 又和风语商会合作， 利用庞大的财力暂时填补上了粮食的缺口， 可只要粮食产量还在持续下降， 问题的根源就依然还存在，投入再多的金钱也填不满无底的深渊。 眼下，真理学院唯二与植物相关的学科——自然科和药剂科都没有办法彻底解决问题，所以身为药剂科主任的蒂尔曼才会向安澜求援，因为他正在培育的杂交稻种，或许是当下最有希望让穗谷城的农业重新焕发生机的办法了。作为唯一一个有能力去改变现状的人，他不想也不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任何灾难爆发之前都会有所预兆，安澜一直在怀疑，穗谷城这几年遭遇的危机或许就是传说中天灾到来的前兆。如果真的是因为他的出逃，导致穗谷城的粮食问题进一步加剧，他就更不能坐视不管了。 只是，如果要按照他心里的想法去解释，难免要牵扯到巫神教这个话题，安澜的话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 所幸，西瑟斯足够了解他，只看他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安澜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助农户们了。 「我知道我劝不动你。」半精灵的声音稍稍放轻了一些，像是不敢惊扰到什么，「所以，我想告诉你，遇到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不用……一直麻烦蒂尔曼他们。」 安澜倏地抬起头看向对方，眼前西瑟斯的面孔有一半遮掩在一旁药材架落下的阴影中，可他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 对方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格外黯淡，是因为这段时间太过疲惫了吗？ 不想让安澜看到自己脸上的疲态，西瑟斯侧过脸，语气中带上一丝苦涩，「如果不是蒂尔曼来找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在植物园里做什么。」 心头微微一跳，安澜有些无力地解释道：「因为我知道你最近很忙，所以不想打扰你。」 撒谎，他控制不住地在内心默默地唾弃了自己一句，他知道这都是藉口，也知道这不是对方真正想听到的回答。 在过去，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知道的每一个秘密，都会第一时间告诉西瑟斯，可现在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就算再忙，西瑟斯也会抽出空跟他共进早餐，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第183页 对方大概是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落差吧。 或许是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西瑟斯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告诉安澜明天什么时候会安排马车接送他和蒂尔曼前往领主府，然后就离开了。 看着半精灵离开时那有些陌生的落寞背影，安澜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第二天傍晚的饭点之前，安澜跟着西瑟斯和蒂尔曼坐着马车离开真理学院，来到了穗谷城的领主府。 作为耶兰现任皇帝最宠爱的亲弟弟弗朗大公的居所，跟安澜预想的一样，领主府也是整个穗谷城中最气派最高大的建筑，灰色砖石雕砌的塔楼笔直耸立，插着丝绸旗帜的尖顶直指天际，几根栩栩如生的雕像石柱用双手支撑起高大精美的拱门，远远地看过去，这哪里是什么府邸，简直就是一座奢华至极的小型城堡。 因为占据着城中央最为繁华热闹的一块地皮，在领主府的对面就是一条商业街，行人往来纷纷，还不时有马车驶过，安澜他们向领主府门口的卫兵递交了邀请函，并说明了两位导师前来拜访的情况之后，就在门口等待了起来。 「这地方好热闹。」已经数不清有几辆马车从身边擦肩而过，又有几声小贩的叫卖声从远处传来，安澜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蒂尔曼随即向安澜介绍说：「这座领主府可是皇帝陛下为了表示自己对弗朗大公的看重，把原先位置偏僻的领主府推倒，特意挑选地段重新修建的。不过，跟这座外表张扬的府邸不同，弗朗大公平时很少露面，一年到头都是呆在府邸里，所以城中的民众和学院的导师对他的了解都不是很多，甚至有些居民，三年了都不知道弗朗大公长得什么样呢。」 「蒂尔曼先生，那你之前怎么一副特别了解他的样子，还信誓旦旦地说……」领主大人他短视又无能。 安澜瞥了就在不远处的领主府卫兵一眼，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蒂尔曼厚着脸皮嘿嘿一笑，「我之前不是因为农户们受灾的事在气头上嘛，下意识就骂了他两句。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领主具体的为人，只是接下復原魔药配方的委託之后，偶尔跟他有过几次书信往来，大概对他有个模模煳煳的印象罢了。」 毕竟他们此时就在领主府的门口，蒂尔曼也不敢公然说弗朗大公的坏话，于是凑近安澜一步，压低声音解释道：「不过，那些难听的话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弗朗大公接手穗谷城已经有三年时间了，一件大事也没有做成过。如果穗谷城能够一直像从前一样风调雨顺，他勉强也能够算是无功无过，可偏偏他一来到这，作为穗谷城命脉的农业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出问题，民众们自然会对他的毫不作为生出一些怨言。」 他顿了顿，瞄了周围一眼，把声音又压得更轻了些，「说起来，隐瞒虫灾倒是他就任三年以来，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我见过他。」一旁的西瑟斯见两人窃窃私语，插了一嘴，「他刚到穗谷城就任的时候，曾经到学院拜访过院长，我看到过他一眼。」 想起对方昨天说过的话，安澜主动问道：「所以，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凭一眼，我也看不出什么他的个性。只是……」西瑟斯垂眸沉思了一秒，然后几乎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回道：「我那时候对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他应该在领主这个位置上坐不了多长的时间。」 「我的老天爷，这话你怎么能在领主府门口说。」蒂尔曼急忙左右打量了几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你就算再讨厌他，也不能在这里诅咒他啊？」 见西瑟斯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安澜很快反应过来，「西瑟斯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西瑟斯点了点头，正打算解释自己话中的深意，领主府的正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领主府的管家带着侍从来到安澜的面前，说晚餐都准备妥当，也给临时来拜访的两位学院导师添上了位置，弗朗大公已经在府内等候多时。 安澜他们也只好先停下对话，跟着管家进入了领主府。 在管家的带领下，通过正门之后，又穿过一片布置着绿化的庭院，安澜他们很快就进入了府邸内部。 一路上，金线织成的壁挂，镶嵌宝石的花瓶，水晶雕刻的吊灯，各种华美的装饰让人目不暇接，安澜在森林里过惯了一穷二白的日子，这还是他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之后，第一次见到如此奢靡的场景，他不禁开始想像起接下来马上要见到的这位领主大人的外貌。 想到这位大公深受皇帝亲哥的宠爱，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位有着俊美面孔的大帅哥，想到大公整日呆在府邸里不常出门，他又觉得对方或许是一个斯斯文文的书呆子，再联想起穗谷城民众的怨言和对方隐瞒虫灾的举动，他又控制不住把对方想像成了一个脑满肠肥贪图享乐的胖子。 而抵达宴会厅，亲眼见到这位弗朗大公之后，安澜总算明白西瑟斯为什么会说对方在领主这个位置上坐不了多长的时间了。 瘦，这是安澜对弗朗的第一印象，而且不是一般的清瘦，而是一种明显透着病态的干瘦。 微微凹陷的两颊透着蜡黄，眼底浮着一片淡淡的乌青，就连明明梳得整整齐齐的头髮，都看起来格外地细碎稀疏，如果不是对方身上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丝绸长袍，又坐在餐桌的主位上，安澜几乎要以为站在他身后的高大侍从才是真正的弗朗大公了。 第184页 他没想到，他此前的猜测一个都没有猜中，弗朗大公真的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可根据西瑟斯之前所说的话，对方应该已经以这副模样苟延残喘有三年的时间了。 见到自己邀请的客人终于赶到了，已经坐在位置上不知道有多久的弗朗，那本来有些无神的双眼微微一亮，随即在身旁侍从的扶持下艰难地站起身来，「你们终于来了，快坐下吧。」 说完，他又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几下。 第102章 无可奈何 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是病秧子的领主， 安澜心想，难怪蒂尔曼会说弗朗平时不常出门，向他提出復原魔药配方的委託也是以书信的方式。 在侍从的安排下找到位置坐下，安澜瞥了身旁的蒂尔曼一眼， 见对方的眼睛一直悄咪咪地瞅着病怏怏的弗朗， 就知道蒂尔曼大概率也是刚知道这位领主大人的身体状况。 又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的弗朗跟不请自来的两位导师都打过招唿之后， 特意朝着身为精灵的西瑟斯介绍道：「听说真理学院的教务主任也来拜访，我让府邸里的厨师加做了几道素菜，希望你不要嫌弃。」 西瑟斯礼节性地回復了几句客套话。 见弗朗大公对这顿晚餐如此上心，也并未对两位导师的突然到访感到生气，安澜总感觉， 今天晚上的发展会跟蒂尔曼之前设想的完全不同。 很快， 领主府的侍从就将准备好的佳肴一一端了上来， 摆满了一整个长桌， 表皮烤得金黄酥脆的油封鸭， 香气浓郁扑鼻的红酒炖肉， 炖得发白的海鲜浓汤，摆盘精緻的火腿切片， 每一道菜都引得人食指大动， 而在弗朗的嘱咐下， 西瑟斯面前的都是各种素食， 比如蔬菜杂烩、水果沙拉等等。 「大家都不要光顾着看我了，赶紧吃吧，不要让外人以为我这个领主怠慢了几位贵客。」弗朗拿起刀叉， 视线扫过面前正襟危坐的几位， 「有什么想说的话， 吃饱了再说也不迟。」 知道弗朗这话的意思是， 等到吃完了他自然会解释自己发出邀请的意图，也知道弗朗不敢冒着与学院起冲突的风险在为导师们准备的食物里下毒，安澜他们放下心来开始享受美食。 等到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弗朗才指挥侍从将餐桌上的东西都撤下，然后如约开始解释起来。 「安澜先生，你今天还特意带了两位导师朋友上门拜访，肯定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吧？」弗朗没有避开安澜他们最关心的那个话题，十分坦然地提起了虫灾，「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命令城外的农户隐瞒虫灾的事情。」 对虫灾一事最关心的蒂尔曼和安澜对视了一眼，没有贸然出声。 「你们一定以为，我是对学院揭破虫灾的事恼羞成怒，因为动不了两位导师，所以专挑软柿子捏，找上了这位最先出手清除虫灾的安澜先生。」弗朗摇了摇头，「可是，恰恰相反，今天我邀请这位解决虫灾的大功臣来共进晚餐，其实是想要发出嘉奖。」 说完，他拍了拍手，随即有侍从从宴会厅外举着托盘走了进来，送到了安澜的面前，托盘上摆着的赫然是一根沉甸甸的金条。 「这点小钱，就当是感谢安澜先生对穗谷城农户的出手相助了。」像是知道安澜或许会出言拒绝，弗朗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接受，我可真要生气了。」 安澜刚到嘴边的拒绝说不出口，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份礼物。 虽然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放弃追究弗朗隐瞒虫灾的事了。 知道刚接受了领主的奖励就开口发难有些不太合适，安澜朝着身旁的蒂尔曼使了使眼色，对方很快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之后，出声提问道：「既然领主大人你说都是误会，那我也就大胆发问了，还请不要怪罪——你为什么要命令农户们隐瞒虫灾的事？」 蒂尔曼话音刚落，弗朗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惊得蒂尔曼的脸色都微微一变，以为是自己的话惹怒了对方。 弗朗身后的侍从急忙上前递来一杯水，他喝下之后才慢慢恢復过来。 「抱歉，老毛病了，不用在意。」弗朗朝着蒂尔曼虚弱地笑了笑，随后慢慢解释道：「想必各位应该早就知道了，自从我就任穗谷城的领主之位后，这里的农业就开始频频出现问题，粮食收成更是逐年递减。这三年时间里，我不是没有绞尽脑汁想过办法，也没少派人向真理学院的诸位导师求助，蒂尔曼先生也是其中一员，应该知道我说的确有其事。」 不知情的安澜和西瑟斯都将视线投向了蒂尔曼，对方有些尴尬地捂着额头思索了片刻，「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是，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领主府的人也没有直接来拜访我，而是通过学院上层向我发出指示。这几年，我在学院的安排下也搞过几次跟农业相关的药剂研究项目，可一直没有取得什么关键性的突破。」 「总而言之，真理学院那些博学多识的大法师都无法在短期内解决的问题，我这样一个只剩半口气的病人，又怎么可能想得出更好的应对办法呢？」弗朗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实话告诉你们吧，为了填补这三年来收成下降造成的缺漏，我手里的各种珍宝像流水一样变卖了出去。别看这领主府表面上富丽堂皇，还有能力置办丰盛的晚宴，但是仓库里真正值钱的东西已经几乎被我掏空了。不过，即使这样，我也只是勉强遏制住颓势。」 第185页 安澜和蒂尔曼面面相觑，按弗朗的说法，他其实一直在为挽救穗谷城而默默努力，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弗朗感慨道：「我身为穗谷城的领主，无法维持住自己领地的兴盛，总归是我无能。所以，偶尔城中传来责备我的只言片语，我也就当做没听见。可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控制不住去想，难道换一个人坐在我的位置上，就能比我做得更好吗？也未必吧……」 「这跟虫灾又有什么关系？」冷静的西瑟斯出声打断了弗朗带着些许卖惨意味的话语。 弗朗并没有介意西瑟斯的举动，终于把话题落在了众人最关心的重点上，「这次的虫灾爆发得太过突然，只一夜的时间，就有大片大片的田地受灾。我光听那些农户们传来的消息就知道，那些地里的粮食已经彻底保不住了。而这三来，因为我的无能，民众们心中的怨气不断积累，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我知道，如果虫灾侵袭的消息在城中传播开来，一定会引发巨大的恐慌和暴动，可就算情绪激动的民众们把我这领主府的围墙直接推倒，也救不回那些损失的粮食。」 他顿了顿，「所以，明知道这么做是错的，但为了维持住穗谷城的稳定，无可奈何之下，我还是不得不做出隐瞒虫灾的决定。」 其实，弗朗所说的原因跟安澜他们之前设想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在经过包含着复杂背景故事的解释之后，似乎对方隐瞒虫灾的举动也变得可以接受起来了。 更令他们意外的是，弗朗作为高高在上的领主，居然愿意把这些幕后的事分享给他们。 安澜和蒂尔曼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还是西瑟斯又接连发问：「那你为什么不向学院求助？难道是你已经完全不相信学院的能力了？」 面对西瑟斯强硬的质问，看着被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弗朗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反问道：「所以，学院有想到什么快速解决虫灾的办法吗？是一把火烧了受灾的田地吗？这样的事，领主府的人也能做到，又何必劳烦学院的导师们。」 他将视线投向安澜，「如果没有安澜先生你出手，迅速地清理掉了田地里的害虫，真理学院的应对措施也不一定就比我所想的更高明。我得知虫灾的消息也就比你们早了不到半天时间，本来是打算统计好受灾的情况，就暗中派遣人手烧掉受灾的田地，伪装成是天气干燥引发的野火，在不惊动城中民众的情况下解决掉虫灾。但是在我下达命令之前，安澜先生，你就出现了。」 这之后发生的事，不必弗朗再说，安澜他们也都知道了。 「一语成谶了啊……」想起自己在进入领主府之前说过的话，已经被弗朗的说法说服的蒂尔曼压低声音跟安澜说道：「没想到，他还真就只做了隐瞒虫灾这一件错事。」 安澜心想，领主府发出指令的时间可以找农户对证，弗朗应该不敢撒谎，这么说来，对方其实是跟蒂尔曼同一天得知虫灾爆发的消息，只是早上弗朗刚下达隐瞒虫灾的命令，同一天的傍晚，外出取药的蒂尔曼就撞见了哭泣的农户夫妇，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事件。 难道说，他们真的误会了弗朗，对方不仅跟虫灾毫无关联，更是一直在暗中为解决虫灾而费尽心思？ 想到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安澜朝着蒂尔曼低语了一声：「药。」 蒂尔曼随即也想起了有关魔药配方的事，向弗朗问道：「领主大人，你能告诉我，你让我復原的那个魔药配方具体是什么用途吗？」 「蒂尔曼先生，你身为见多识广的药剂科主任，光看那副残缺配方上记载的几味药材，还有我这具病体就该猜到了吧……」 弗朗恰好在这时又咳嗽了几下，「其实，我自小就体弱多病，还在帝都的时候，是神圣教廷的多位高等神官在私下里不断为我施术治疗，我才能保持身强体健。可是自从来到这穗谷城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虽然身边依然有高等神官随侍，身体却控制不住地一天比一天虚弱起来。所以，我将偶然间寻得的残缺配方委託给蒂尔曼先生你復原，只是想要恢復健康而已。」 想起蒂尔曼确实说过，那副魔药配方所用到的药材大多起到治癒的效果，而弗朗也真的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安澜逐渐接受了对方的说法，认为蒂尔曼正在修復的配方应该与虫灾没有任何关联。 一顿晚餐结束，大家心中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作为主人的弗朗也没有蓄意为难，他们就没有在领主府久留，道谢之后便在管家的带领下离开了。 只是，一路上，安澜总觉得自己似乎无意中遗漏了什么疑点。 正思考着，走到领主府的正门口，他忽然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瑟林。 -------------------- 第103章 林间小道 瑟林正站在领主府的门口等候着， 大概是跟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样，在等待府邸内的侍从通报他来访的消息。 注意到朝着门口走来的安澜之后，他脸上原本温和的神情微微一变。 但他很快又发现，安澜的身边还跟着学院的两位导师， 西瑟斯和蒂尔曼， 于是只能强迫自己又挂上了礼貌的微笑。 「两位先生好，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们。」瑟林先是朝着西瑟斯和蒂尔曼打了一声招唿，然后看向安澜，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声调问道：「你怎么在这？」 第186页 因为上次在植物园已经被西瑟斯撞见他和安澜对话，所以他也没有刻意去装作不认识安澜。 「你们俩认识？」蒂尔曼好奇地插了一嘴。 「在植物园有过一面之缘。」回答完蒂尔曼，知道有西瑟斯和蒂尔曼在身边， 对他有所误会的瑟林再怎么反感他， 也不能像两人独处时一样表现出无礼的态度， 反而必须维持住自己的好学生形象， 安澜故意避开瑟林的问题， 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你身为真理学院的学生， 不好好上课，跑来穗谷城的领主府干什么？」 「你既不是学生也不是正式员工， 不熟悉学院的规定， 也难怪会这么问。」瑟林夹枪带棒地回了安澜一句， 随后才解释道：「二年级的学生可以根据导师们开课的时间自由安排课表， 我今天晚上刚好没课，所以来拜访随侍弗朗大公的高等神官，这位神官跟我在神圣教廷的老师是旧识。」 想到弗朗在晚宴上确实说过自己身边有神圣教廷派来的高等神官， 安澜忽然感觉自己捕捉到了某种线索， 于是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问：「我看弗朗大公的模样……他的病似乎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了， 看来神圣教廷的高等神官也对此无能为力？」 身为预备神官， 瑟林自然接受不了这有些质疑教廷神官能力的话语，他眉头微微一动，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假笑，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回道：「你刚刚从府邸里出来，应该也看到弗朗大公他的身体状况了，可以说，如果没有我们神圣教廷的神官在旁看护，大公他估计早就已经不在了，又哪里支撑得到就任穗谷城领主之位的那一天？」 假如神圣教廷的神官真的像瑟林说的那么厉害，弗朗又何必要向蒂尔曼求助，将治癒的希望寄托在一副残缺不全的魔药配方上？ 想到这，安澜倏地反应过来——他想到弗朗话语的漏洞之处了。 弗朗的病态太过明显，以至于晚宴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轻易地接受了那副魔药配方是用于治病的说法，毕竟对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来说，没有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东西了，可如果弗朗真的那么想要恢復健康，又为什么不把自己患病的事告诉接受委託的蒂尔曼，导致蒂尔曼直到今天才了解到他的身体状况。 穗谷城中的民众不知道弗朗一直生着病，还可以解释成，他不想让领地上的居民对他的信任进一步下滑，可他既然敢在今天的晚宴上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生病的事说出来，就说明他不怕让学院的人知道自己的病，那又何必一直瞒着制药的蒂尔曼，让蒂尔曼更多地了解他的病情，不是也有助于尽快修復残缺的配方吗？ 除非，弗朗的病是假的，是他表演出来的，那副配方并不是用来治病的，又或者，病是真的，那副配方也确实是用来治病的，只是弗朗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具体得了什么病，他的病有着某种不能让人详细了解的缘由。 因为弗朗的病态实在显而易见，不像是伪装的，安澜更倾向于后者。 想到这，他有些后悔自己走得太急了，如果此时还停留在宴会厅内，他就可以直接向弗朗发问，又或者以自己手头的植物为诱饵，从弗朗那里引出更多的线索，现在他已经带人离开，根本没有回头的理由，只能从与随侍弗朗的高等神官有联繫的瑟林口中打探消息了。 「哦？那领主府的那位高等神官应该很清楚弗朗大公的病情吧？」有些生硬地转变话题，安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自然些，「说实话，我有点好奇，弗朗大公他具体得的是什么病？」 瑟林一副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模样，但是蒂尔曼听到安澜的问句之后，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正紧盯着他，他也只能无奈地回道：「我跟领主府的高等神官还没有熟稔到，他连手头病人的病情都要详细告诉我的程度，又怎么知道弗朗大公的病因？更何况，就算我知道，这也是弗朗大公的隐私，肯定不能轻易地告诉外人。」 知道暂时无法从瑟林的口中撬出什么关键信息了，安澜只得作罢，没有再追问下去。 而一旁的蒂尔曼见安澜没有回答瑟林之前的问句，还以为他是忘了，便代替他回道：「安澜不久前出手帮助了城外的农户，所以今天被邀请来领主府跟弗朗大公共进晚餐，我和西瑟斯则是因为一些私事来拜访领主。」 「他？帮助农户？」瑟林将信将疑地问道，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很明显，救助农户这种善举，不像是他印象中的安澜会做出的事，只是这话是从他十分尊敬的药剂科主任口中说出来的，他也没有太过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蒂尔曼点了点头，正打算酝酿一番，跟瑟林讲述安澜召唤植物清除害虫的壮举，领主府的侍从却在这时走了出来，说已经跟府内的神官通报完毕，瑟林可以进入府中拜访了，蒂尔曼也只好把已经快到嘴边的故事又咽了回去。 瑟林进入领主府后，领主府的侍从也很快将安置在庭院里的学院马车送了过来，安澜等人上了马车，开始趁天黑之前返回真理学院。 离开领主府没多远，车厢里的蒂尔曼问安澜，「你是不是怀疑弗朗大公的病有问题，才会问瑟林那些话？」 安澜点点头，将自己不久前想到的疑点都告诉了蒂尔曼。 「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我懂医术，也看得出来，他的病容不像是假的。」蒂尔曼略一思索，「要不然，回去之后，我写封信直接问他？」 第187页 安澜摇头，「不行，书信往来，他有充足的时间想出应对的理由，如果不能当面质问，看他的神情反应，这么做就只是打草惊蛇，让他知道我们心里有了怀疑，所以还不如不问。」 蒂尔曼皱起眉头，正打算再问安澜有什么想法的时候，马车突然间停下了。 沉思着的安澜也停下思绪，拉开门帘问驾驶马车的西瑟斯，「怎么突然停车了？」 马车离开穗谷城不久，此刻就停在穗谷城通往真理学院的林间小道上，因为学院就在城郊，所以再行驶一段距离就能抵达学院的正门口了。 西瑟斯压低声音回道：「太安静了……」 在半精灵的提醒下，安澜这才注意到，马车停止行驶之后，没了车轮轱辘转动的声响，此时的林间小道上，竟然寂静得连半点鸟鸣的声音也没有，这实在太过异常了。 西瑟斯又猜测着补充道：「这周围可能有埋伏。」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暗中掐动手诀，知道马车再继续行驶，可能会踏入埋伏者准备好的陷阱之中，他打算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先施展一些保护性的低位魔法护住马车和车上的两人。 听到西瑟斯和安澜对话的蒂尔曼也凑近了车厢门口，抱紧了怀中装满了各种药剂的百宝袋。 就在这时，安澜的耳畔响起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的赫兰残魂的声音，「我感受到了……是熟悉的气息。」 闻言，安澜心头一震，能让赫兰感到熟悉的，自然只有巫神教的人事物。 可是，上次在试炼之森中他遇见巫神教贤者带领的队伍时，赫兰都没有甦醒，这次能够惊动他的存在，难道是什么比贤者更让他在意的人或事物？ 「是巫神教的人吗？」 这种时候，安澜也管不上什么隔阂不隔阂了，努力维持着冷静问道，不仅是问车前观察着四周环境的西瑟斯，还问寄宿在他体内液体晶片上的赫兰残魂。 「我不确定。」西瑟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覆，只是在用低位魔法暂时在车底召唤出藤蔓后，继续盯紧了周围的一草一木。 「是……也不是。」赫兰则如此回道：「这股熟悉的气息，自从你进入之前那个城镇后，我就感受到了，只是那时很淡，所以我没有马上甦醒。现在，气息越来越浓郁，我才终于可以确定……」 说着说着，赫兰的声音不断减弱，逐渐像是飘散的烟气一样，彻底没了声息。 确定什么？把话说完了再死也不迟啊？！ 安澜在心底暗自吐槽了一声，但是碍于对赫兰残魂不知情的西瑟斯和蒂尔曼还在，不能大声喊出来。 所幸，不需要赫兰的提醒，他们很快也就知道埋伏在暗处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作为目标的马车突然间无缘无故地停下，车上的几人又窃窃私语了几句，埋伏者自然没多久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决定主动出击。 于是，车上的安澜等人就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悦耳乐声从树林的深处传来，那乐声的质感让安澜感觉有些熟悉，像是地球上的笛子。 紧接着，受到乐声的召唤，马车附近的一棵树上，沉寂了许久的一片区域，光影微微扭动了一下，随后某个肉眼无法看到的生物悄无声息地垂落在树下的草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重物碾压而过的痕迹，迅速朝着停在原地的马车匍匐行去。 -------------------- 第104章 肉身莲藕 听见几道嘶嘶声响起， 察觉到有危险接近的西瑟斯迅速驱使马车底下蓄力已久的藤蔓，编织成一张大网阻挡住了来自暗处的攻击。 只见交缠着的藤蔓突然被什么无形的事物撞了一下，然后剧烈扭动起来，几根稍微脆弱些的藤蔓就像是被利齿撕扯开一样纷纷断裂开来， 所幸西瑟斯又及时召唤其他藤蔓补上漏洞， 这才没有让那个无形之物成功突破防线。 笛声减弱， 无形之物没有跟藤蔓过多纠缠，一击即退，开始等待起下一次召唤它发起进攻的命令。 帮助西瑟斯安抚住焦躁不安的马匹，安澜很快意识到了袭击者所用到的手段，「是树林中的笛声在驱使某种能够隐形的生物。」 虽然成功抵御住了袭击， 但面对一个看不到的敌人， 西瑟斯一时间也找不到反击的办法。 林间小道本就狭窄逼仄， 如果施展大范围无差别的元素魔法， 如炎爆术、霜冻新星， 难免会误伤到马车， 可如果施展火球、冰枪等对点投射的魔法，又无法精确瞄准敌对生物的方位， 会被处于隐形状态的敌对生物轻易躲开。 「我有带破除隐形的药剂！」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蒂尔曼火速打开百宝袋， 取出了一根装着淡蓝色透明液体的玻璃管， 然后等到那个隐形生物再次发起攻击的时候，大致判断了一下它所处的方位，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易碎的玻璃管一落到地面上很快就破裂开来， 淡蓝色的液体向四周迸溅， 过程中撞上了某个正不断扭曲着的庞大身躯， 然而却没有起到蒂尔曼预想中的作用。 「这、这怎么可能？我的药剂居然没起作用？！」蒂尔曼瞪大了双眼， 可他把自己的眼睛一揉再揉，那个隐形的生物依然没有显现出身躯，「难道是我拿错了？我再换根药剂试试看。」 「不，应该是这个生物隐形的方式不太一样。」安澜伸手制止了蒂尔曼无用功的行为。 第188页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能够隐形的生物也是由赫兰创造出的魔兽，异次元公司系统提供的动植物来自千奇百怪的各种世界，它们的能力运转的原理也各不相同，蒂尔曼炼制出的破除隐形药剂针对的是这个世界基于魔力运转的「隐形术」魔法，如果这个隐形的生物是利用光学迷彩原理达成隐形效果，根本没有用到任何魔力，蒂尔曼炼制的药剂自然就没法对它生效。 「既然如此，那就换一个突破口。」 西瑟斯说完，一边维持着藤蔓巨网，一边施展起「点化林木」，将不远处的一棵树变作树人守卫，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想要先解决掉那个隐藏在树林深处的吹笛人。 只是，树人守卫还没来得及走进树林里，那个隐形生物忽然就朝着树人扑去，庞大的身躯缠绕在树人的身上，轻而易举地将其拦腰截断，然后在西瑟斯锁定它的方位之前，又迅速销声匿迹，隐没在树林之中。 看来，它和它主人的主要目的应该是带走安澜，而不是伤害他，所以进攻马车的时候并没有使出全力。 「它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伤害它的主人。」听着再度响起的笛声，安澜摇了摇头，「必须想办法先把它引诱开来。」 「你不会是想亲自当诱饵吸引它离开吧？」蒂尔曼连忙按住安澜的肩膀，像是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跳下马车，「不行啊，这太危险了，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这里离学院不远，要不然我们干脆就在这里守着，等学院的人发现我们没回去，一定会赶来支援，就跟我之前被那些虫子袭击的时候一样。」 而西瑟斯也眉头紧锁，显然是不可能同意他以身犯险。 可所有人都知道，天就快黑了，在昏暗的环境中，这头隐形生物会占据更大的优势，再拖延下去只会生出更多变故。 「你们放心，我的胆子还没大到那种程度。」安澜伸出戴着空间指环的右手，「你们的魔法不一定能够对它起作用，那就只能用我的植物了。」 看残留在地面上的蜿蜒行迹，还有发起攻击的方式，安澜猜测，眼前的隐形生物应该是某种蛇类。 而蛇类拥有红外视觉，能够以热成像的方式感知生物，所以镜像术这一类幻惑科魔法不一定能迷惑到它。 只有真正的、鲜活的血肉，才能够吸引到它的注意。 想到这，安澜从空间指环中取出了一个长着人形的莲藕。 「肉身莲藕，来自编号为8790的神话位面，经由该位面太乙真人为哪咤重塑肉身的传说故事升华而来的造物，能够根据血脉转化为可供取代的无主躯体。」 「在该位面的传说故事中，哪咤因为剔骨还父割肉还母，只剩下魂魄残留人间，他的师父太乙真人便取来莲池中的莲藕，为哪咤拼凑出四肢躯干，为他重塑人形，哪咤也因此拥有了能够百邪不侵的莲花化身。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高贵而圣洁，本就是有神性的圣物，而莲藕作为莲花的根茎，则象徵着生命的轮迴，又有藕断丝连，暗藏生生不息之道。塑造了哪咤肉身的莲藕在传说之中得以升华，最终成为了一种具有神通的仙物。」 「肉身莲藕，正如其名，将血液滴在莲藕之上后，肉身莲藕会迅速变化为跟血脉主人一模一样但却没有魂魄的血肉躯体。在莲藕仙力的维持下，这具肉身即使在不受操纵的情况下，也不会像死尸逐渐腐朽，而是能够像冬眠的生物一样始终保持着充盈的生机。」 「本店贴心奉上过往的几位顾客反馈而来的肉身莲藕使用方法：来自仙侠位面的顾客，可以利用肉身莲藕塑造出的躯体制造身外化身，或者是在本体自爆后作为元神夺舍的新躯体。而来自科技位面的顾客，可以放心大胆地取用肉身莲藕的器官进行移植治病，不必担心会产生跟复制人一样的道德伦理问题，也不会遭遇任何的排异反应。」 将长着四肢的人形莲藕摆在车厢的地板上，安澜咬破手指，按照异次元园艺介绍的使用方法将自己的血液滴在了莲藕上。 鲜红的血滴落在莲藕表面，一下就被吸收了进去，原本白玉般的莲藕，迅速浮现出饱满的肉色。 紧接着，人形莲藕的四肢开始不断膨胀变大，没几下的功夫，就从一个只有小臂长的莲藕，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体，而且跟安澜的长相身形完全一致，就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自己被一比一復刻的身躯，安澜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出神。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肉身莲藕变出来的身体是光着的，在蒂尔曼的面前感到了一丝羞耻，他赶紧从空间指环中取出了一套应急用的衣服给这个替身套上。 「这是幻术吗？」安澜给替身穿衣服的时候，惊讶的蒂尔曼上前一步摸了摸躺在地板上的另一个「安澜」的脸颊，「居然有温度……」 「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那就送他们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假人好了。」 给替身穿好衣服之后，安澜凑到蒂尔曼和西瑟斯的身边分别耳语了几句。 半精灵分出神侧过头，看到跟安澜长得一样的替身时，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不忍心送它踏入巫神教布置的陷阱去送死。 可他知道，这是眼下解决困境的最好办法了，也只能狠下心来。 于是，按照计划，在隐形蛇再次发起进攻的时候，同样修习自然科魔法的蒂尔曼也召唤出藤蔓牵制住了它的攻势，而西瑟斯则抽出空施展「心灵遥感」，在他的操纵下，「安澜」迅速跳下马车，朝着林间小道通往学院的方向跑去。 第189页 在埋伏者看来，马车上的两个同伴是打算牺牲自己牵制住隐形蛇，让救世主抛下他们独自逃生了。 然而，「安澜」还没跑多远，地面上忽然亮起幽蓝色的符文，生出无数条由蓝色微光构成的锁链，将他控制在了原地。 果然，跟之前西瑟斯猜测的一样，除了潜藏在暗处的隐形蛇和吹笛人之外，马车前方不远处还布置着陷阱法阵，巫神教这次一定是有备而来。 见「安澜」中招，树林深处传来的笛声逐渐变得高昂，驱使着隐形的隐形蛇甩开藤蔓，朝着被定住的救世主冲去。 就在隐形蛇用尾巴缠绕住救世主的同时，西瑟斯准备已久的足以一击毙命的法术咒语也吟唱完毕，一根根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枪瞬间朝着「安澜」投射而去，在毫不留情地贯穿他的身躯之后，也终于命中了下意识护住救世主的隐形蛇。 似乎是没想到救世主的同伴居然会对他狠下杀手，树林深处的笛声戛然而止。 惨烈的嘶吼声中，「安澜」已经残缺不全的躯体被勐地甩开，隐形蛇因为疼痛不断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喷涌的鲜血终于让它显露出了原形——不仅是蛇，而且是一条足足有成人腰围那么粗，长着一对恐怖獠牙的巨蛇。 又甩出几颗火球将无力躲闪的巨蛇彻底消灭，留下蒂尔曼看守马车，西瑟斯随即带着真正的安澜朝刚刚笛声传来的方向奔去，想要在驱使巨蛇的吹笛人逃跑之前抓住对方，逼问巫神教的信息。 可是，明明他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树林中，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就连一丝一毫的脚步踪迹都没有找到。 难不成，那个吹笛人是插上翅膀飞走了？ 就在安澜有些疑惑的时候，他忽然留意到面前的一棵树下，正躺着一个白纸折成的纸人。 他上前一步，刚想拾起那枚精緻的纸人仔细看一眼，耳畔就响起了西瑟斯的声音。 「小心！」 -------------------- 本章植物原型是神话传说中復活哪咤的莲藕，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封神演义里太乙真人只用到了莲花荷叶没有用莲藕，用莲藕的是西游记里的佛祖，这里就糅合了一下＿（：3」∠）＿ 第105章 禁忌话题 安澜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被飞身而来的西瑟斯扑倒。 紧接着，那原本平静地躺在地面上的纸人，突然在凭空飞起，锋利的纸片像是一道白色的流光， 堪堪与护住安澜的西瑟斯擦肩而过， 随后插入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安澜再站起身的时候， 只来得及看到，纸人的身上短暂地腾起了金色的火焰，将其瞬间化作了灰烬，却没有伤害旁边的树木分毫。 看来，那个被毁尸灭迹的纸人就是躲在暗处的「吹笛人」， 从始至终， 巫神教策划袭击的人都是在远程操纵着一切。 安澜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这才发现， 西瑟斯扑倒他之后就一直没有站起来， 而是半跪在地面上， 一只手按着另一侧的肩头，脸色微微发白， 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你受伤了？！」 闻到一丝血腥味， 安澜急忙来到西瑟斯的身边， 伸手替对方撕开被划破的布料， 就看到西瑟斯的肩头有一道食指长的伤口，撕裂的血肉微微翻卷绽开，却没有流出多少鲜血， 而是呈现出一种焦黄色， 就好像被火焰炙烤过一样。 他仔细一看， 发现伤口的表面居然覆盖着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火焰。 知道西瑟斯的伤口应该是受到了某种法术的影响， 安澜没有贸然取出空间戒指中的麒麟竭为西瑟斯疗伤，而是伸手扶起西瑟斯，带着对方回到马车上，让懂得医术和魔法的蒂尔曼查看情况。 「这是『圣焰灼烧』，是只有神圣教廷信仰太阳神的高等神官能够造成的特殊伤口，如果不用专门的药剂进行清洗，伤口就会一直像被火焰灼烧一样焦化，始终无法癒合，伤者也会感到异常疼痛。」看着西瑟斯身上的伤口，蒂尔曼皱起眉头，「你们招惹的那个巫神教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居然连神圣教廷的高等神官都掺和进来了？」 不过，知道事态紧急，必须马上带西瑟斯返回真理学院接受治疗，他也只是感嘆了一句，没有真让安澜当场解释的意思。 蒂尔曼到马车前方检查过没有残留的陷阱法阵之后，随即代替负伤的西瑟斯驾驶起马车。 穿过林间小道，蒂尔曼把马车的速度提到最快，很快就来到了学院门口，因为他一直高唿着「车上有伤患」，门口的守卫远远地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便直接放行，让马车径直进了学院，朝着炼药工坊驶去。 抵达炼药工坊之后，蒂尔曼都没顾上把马车停好，蹦下车就一熘烟地跑进了自己的炼药室里，从陈列着无数管颜色各异的药剂的玻璃柜中迅速找到了能够清理西瑟斯伤口的净化药水，回到马车上递给了一路照看着西瑟斯的安澜。 安澜将透明如清水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滴在西瑟斯已经逐渐开始发黑的伤口上，将那一层金色火焰清除干净。 但是受到火焰灼烧的肌肉组织已经基本坏死，要想用麒麟竭将整个伤口復原如初，必须将那些坏死的焦肉切除。 安澜取出消毒过的小刀，对准了伤口，却有些不忍心就这么直接下手。 他看向已经承受了灼烧疼痛整整一路的西瑟斯，问道：「直接动刀太疼了，我还是先给你吃一些能够起麻醉作用的药草吧？」 第190页 西瑟斯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将缀着冷汗的额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既然半精灵表示拒绝，安澜也只好狠下心直接动刀。 在试炼之森里曾经替自己、替精灵也替暗噬兽小黑处理过伤口，一回生两回熟，他在这方面的技术也愈发熟练了起来，顺利地将伤口上的焦肉都切除之后，安澜迅速从空间指环中取出能够快速疗愈创伤的麒麟竭，捏碎后涂抹在了伤口的表面。 这一过程中，西瑟斯始终一声不吭，咬牙忍受着痛苦，只在伤口被切开的时候控制不住地闷哼了一声。 知道西瑟斯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受伤，安澜处理好伤口之后就一直盯着对方的肩头看，直到半晌后麒麟竭终于完全发挥作用，将伤口彻底癒合，白皙的肌肤表面连半点疤痕也没有留下，他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再一抬头，安澜却发现，西瑟斯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靠着他的肩膀闭上了双眼，也不知道是疼晕了过去还是睡着了。 「他这段时间忙得也喘口气的工夫也没有，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一阵子了。」帮着安澜将西瑟斯送回到他的住所，蒂尔曼考虑周全地说道：「我帮他去跟院长请个假，顺便把今天马车遭受袭击的事汇报上去，你跟我们都是学院的员工，学院上层不会坐视不理的。至于那个袭击你的巫神教到底是什么来头……等以后你觉得可以讲给我听了，再慢慢跟我解释也没关系。」 再三感谢蒂尔曼的帮助之后，安澜回到了屋子里照看西瑟斯，对方此时正半昏半睡地躺在沙发上。 西瑟斯负伤的时候一声疼都没喊过，但是身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早已把贴身的衬衣浸透了。 知道就这么把半精灵放到床上，一夜过去对方肯定会着凉，安澜打来一盆热水，又从西瑟斯的房间里取来一套睡衣，打算先给对方擦拭一下身体。 早在刚见面不久的时候，安澜就已经在偶然间见过对方不穿衣服的样子了，可是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 他一直知道，精灵是森林女神最美丽的造物，而身为半精灵的西瑟斯也拥有着出众的外貌和近乎完美的身体，只是过去在试炼之森里一起生活的时候，因为很快就跟对方混熟成了朋友，每天又都有需要他投注精力去处理的事情，他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事实。 而在替西瑟斯擦拭的过程中，被迫直面对方的身体，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睡颜，手上的湿巾则是不得不触碰对方身上的每一寸肌理，从脸庞到锁骨，从腰线到腹肌，安澜的脸颊难免微微发烫起来。 直到看到了那几个因为审判仪式而留在西瑟斯身上的疤痕，他脸上的温度才稍稍冷却了一些。 用热毛巾将西瑟斯的身体都擦拭了一遍之后，又换上干净的睡衣，安澜才将对方扶到房间里的床上躺下。 或许是这段时间真的累极了，西瑟斯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他醒来的时候，安澜正守在床边打着瞌睡。 「你醒了？我从食堂带了粥。」见西瑟斯终于睁开了眼睛，安澜一下子就恢復了精神，跑到厨房把一直热着的粥端了进来。 因为担心自己的手艺不佳，他没有学以前的西瑟斯亲自下厨。 但是西瑟斯似乎并不介意这粥是不是他亲手做的，从醒来之后看到安澜守在自己身边，半精灵的眼睛就一直紧跟在他身上，嘴角也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看着西瑟斯一口一口将碗里的粥喝完，知道对方的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安澜长吁了一口气，心里也默默下定了决心。 「我有些事想告诉你。」安澜抬起头，看着西瑟斯，他知道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是关于巫神教的。」 察觉到气氛突然间变得莫名凝重起来，西瑟斯放下手中的碗，脸上的笑意也迅速褪去。 离开月落湖遗蹟后，因为接踵而至的各种突发事件，还有与西瑟斯关系的转变，安澜始终没有把自己在遗蹟中得到的有关巫神教的信息告诉对方，直到今天，在遭遇了来自巫神教的袭击之后，在西瑟斯再一次保护他之后，他知道是时候提起巫神教这个他和西瑟斯之间的禁忌话题了。 「他有没有强迫你做什么？」听到安澜说赫兰残魂正依附在他身上后，西瑟斯皱起眉头，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开始用魔力检查他的身体情况，「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你都不能让他就这么一直依附在你身上，这太危险了。」 但西瑟斯的魔力却没有在安澜体内感应到任何可能是残魂的存在，「我会想办法向学院申请……」 「不必了。」知道西瑟斯肯定是想找办法除去自己体内的残魂，安澜出声道：「你对我做的检测还不够，所以不知道，我身体里有一种名为『液体晶片』的事物，它与我的大脑相连，已经跟我的身体彻底融为一体了。而赫兰的残魂，应该就是寄宿在液体晶片上，所以，你是没有办法除去他的。」 西瑟斯缓缓收回手，「难道没有取出这种晶片的办法？」 「你不用为我担心，赫兰依附在我的身上之后，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也没有伤害我，甚至昨天遭受巫神教袭击的时候，他还出声提醒了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眼下这种情况，说不定以后他还能帮上我更多的忙。」说到这，安澜顿了顿，「其实，我们两个之间本质上不也是这种关系？」 第191页 西瑟斯微微一怔，「你在说什么？」 「我已经不想再装下去了。」安澜低下头，不想也不愿看对方的眼神，「直到今天，我还能清楚地记得你在那天告诉我的所有话，话里的每一个字。」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还不肯原谅你吗？」他攥紧了自己的衣角，给了西瑟斯一个准确而决绝的答覆：「是，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很介意你欺骗我的事，比任何人都更介意。」 安澜清楚地记得那一天，西瑟斯告诉他，从一开始对方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别有目的地接近他，获取他的信任，想要从他身上研究出破解天灾的办法。所以，他以为的互相信任，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在他的心里，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给予他帮助的西瑟斯，与他相伴最长时间的西瑟斯，始终有着跟其他同伴无法比拟的地位，所以，他才更加无法接受西瑟斯的欺骗。 他和西瑟斯是在长久的相处中才建立起了牢固的关系，而在他们相伴的经歷沾染上谎言的色彩之后，这段关系成立的基石也就此崩塌。从今往后，不管西瑟斯再怎么说要保护他，他都会控制不住去想，对方是不是想要藉此再度从他身上谋取什么。 既然那段共处的时光都是假的，那他身上还有什么能够让西瑟斯停下追寻破解天灾之谜的脚步？ 昨夜，安澜失眠了整整一宿，始终没有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已经不敢相信，西瑟斯会为了他放弃完成自己养父的遗愿了，而只要他还是来自异世的救世主，还是西瑟斯唯一可以研究的对象，他们之间就始终横亘着一条无法跨越的裂缝。 所幸，巫神教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西瑟斯想要找出牺牲救世主之外的应对天灾的办法，而他则想要在巫神教的手下保全自己的性命，他们之间并不存在利益冲突，只要把话都说开了，放下过去的感情，他也能厚着脸皮坦然地让西瑟斯去研究自己。 想到这，安澜咬咬牙，终于狠心将自己昨晚就准备好的话说出了口。 「西瑟斯，至少在我心里，我再也没法把你当成纯粹的朋友了。既然如此，那从今以后，你和我，就跟我和赫兰一样，就只保留利益交换的关系吧？这样我的心里也能好受一些，你也不用一直……」 就在这时，咚咚咚几下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安澜的话语，正沉浸在情绪中的他有些慌乱地扭头看向西瑟斯的房间门口。 「抱歉，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屋子里的伊莎贝拉依靠在门框上，脸上挂着饶有兴致的微笑，「需要我给你们的二人世界更多的时间吗？」 -------------------- 第106章 检测报告 也不知道伊莎贝拉已经在门外听他们说话多久了， 感到万分尴尬的安澜勐地站起身来，想要赶紧离开。 可是，他才走到门口，伊莎贝拉就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来这只是顺便看受伤的西瑟斯一眼， 更主要的目的是来找你。」 「我？」见伊莎贝拉点头确认， 安澜看向坐在床上沉默良久的西瑟斯，嘆声道：「我刚刚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便跟着伊莎贝拉来到了客厅。 不等安澜开口问对方的来意，伊莎贝拉便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 我不仅不会感到介意， 甚至会很高兴。因为我知道，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有永远的利益， 利益交换能够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密不可分。」 她顿了顿， 「除非，你们之间并不是朋友那么单纯的关系。」 知道伊莎贝拉应该是将他和西瑟斯之间的对话全都听完了， 安澜嘆了一口气， 「院长大人来找我， 就是为了当和事佬的吗？」 见安澜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 伊莎贝拉啧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手中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张递给了安澜， 「这份文件， 我本来是打算直接交给西瑟斯的， 但是听你们刚刚的对话……看来我必须先给你过目才行。」 什么文件会跟他和西瑟斯刚刚的对话内容有关？ 安澜好奇地接过文件， 就听到伊莎贝拉补充道：「这是对你体质的完整检测报告。」 他心头一震，勐地抬起头看向对方，「可我这段时间明明没有接受过任何检测。」 伊莎贝拉勾起唇角，一副对安澜的情绪毫不在意的模样，「我可不像西瑟斯，会多么顾虑你的感受，既然你身处在我的掌握中，我自然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你的身体进行检测。」 事已至此，检测报告都已经出来的，安澜知道自己再追究伊莎贝拉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只好拿起报告单仔细看了起来。 从第一行文字一直浏览到最后，都没有看到特别的信息，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上面的结果好像跟西瑟斯当初告诉我的没有多大区别？」 「所以我才迟迟没有把这份报告交给西瑟斯，因为这只是一张废纸罢了。」伊莎贝拉抽出安澜手中的报告单，揉成一团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我一直弄不明白，明明你体质的各项指标跟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类几乎完全一致，可为什么你却无法跟我们一样吸纳魔力呢？你作为巫神教召唤的救世主，作为所谓的『高维度存在』，与我们在本质上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呢？」 「我冥思苦想了很久，终于在前几天偶然间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或许，差异点是在一些更深层次的方面。」 第192页 说完，她又从身上取出了一枚淡紫色的水晶，在安澜的面前晃了晃。 安澜屏息等待了片刻，却发现那枚水晶一点变化也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 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伊莎贝拉不紧不慢地将水晶收起，「没有反应就对了，这是死灵科主任交给我的检测灵魂的魔法道具，没有反应说明你体内没有灵魂，也就没有魔力的容器，怪不得即使跟西瑟斯签订了灵誓，你也无法接收魔力。」 她又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安澜的鼻息，「可失去灵魂之后，你早就应该死去了，或者跟那些被天灾侵蚀的人一样化为行尸，为什么你却有体温有气息，跟活人一样？」 听到这，安澜想起了自己曾经种来治疗艾维受损精神力的固魂枝，异次元园艺商铺中有关固魂枝的介绍里曾经提到过，在不同的位面中，灵魂、精神体、脑电波、魂魄等是基本相通的概念。 这么看来，奥尔德灵大陆上的人类和其他族裔依赖于灵魂而生，可来自地球的他却是以大脑作为生命的核心，这是他和这个世界的人类最为本质的区别，也是他无法接收魔力，以及曾经佩拉吉施展的移魂术无法对他生效的真正原因。 只是，同样身为救世主的赫兰却拥有灵魂，甚至还创造出了移魂术来抢夺这个世界人类的肉身，这说明对方跟他肯定不是来自同一个位面的地球，而是否拥有灵魂也不是所谓「高维度存在」与这个世界生灵的真正区别。 「原来如此，异界的人类还真是神奇。」听完安澜的解释，伊莎贝拉笑了笑，却没有继续再深究下去的意思，「不过，我对这项研究的兴趣也就止步于此了，至于你打不打算把这些信息告诉西瑟斯，他又打不打算继续研究下去，就交由你们自己决定吧。」 「这些事本来是要告诉西瑟斯的，所以，您还是没有说来找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安澜很快联想起了昨晚遭遇的袭击，「是昨天的袭击事件有结果了？」 「巫神教这次的准备很充分，现场除了一条死蛇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就算学院想追究也没有任何证据。」伊莎贝拉摇了摇头，「我们目前唯一知道的就是，布置这次袭击的是极有可能是来自神圣教廷的高等神官。可是，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就算神圣教廷中真的潜伏着巫神教的奸细，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学院不可能强迫神圣教廷去为这次的袭击负责，顶多是提醒他们一句，让他们做好自查而已。」 想到昨天西瑟斯负伤的模样，安澜忍不住追问道：「高等神官应该不是什么很常见的身份吧？难道就不能列出穗谷城周边所有的高等神官，用排除法找出真正的袭击者？」 「你是怀疑领主府的那位？」早在蒂尔曼汇报袭击事件的时候，伊莎贝拉就知道了他们昨天前往领主府拜访弗朗大公的事，也猜到了安澜的想法，「我第一时间就去查过了，昨天你们遭受袭击的时候，弗朗大公身边的高等神官正在领主府里与一位学院的学生会面，所以没有作案的可能性。更何况，你们当时也看到了，巫神教的高等神官并没有亲临现场，而是以纸人秘术远程操纵着魔兽发起了袭击，所以对方也不一定就是身处于穗谷城周边。」 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难道，这件事就要这么不了了之了？ 安澜之所以会选择在西瑟斯醒来之后就马上提起巫神教，是因为他终于在这次的袭击中感受到了事态的严峻。他明白，巫神教一直在暗中紧盯着他，而他不可能永远龟缩在真理学院里，只要他还会离开学院，来自巫神教的袭击就避无可避。 事分轻重缓急，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情绪，无视巫神教的存在了，他宁可提前引爆炸弹，摧毁掉和西瑟斯能够和谐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也不想看到身边的同伴因为他而再度受到伤害。 如果不抛却那段已经破损的友情，西瑟斯会心怀愧疚而一直迁就他，他也会因为心中的介意而无法全然信任对方，或许只有成为利益交换的关系，才能让他和西瑟斯都重回理性的正轨。 伊莎贝拉似乎看出了安澜在想什么，忽然出声问道：「你知道巫神教为什么敢追着你不放吗？」 发现对方问的是「为什么敢」而不是「为什么会」，安澜不自觉地思考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试炼之森里的经歷，当他还是个无名小卒的时候，即使他和西瑟斯出手拯救了整个月落湖，面对当时威名赫赫的祖树神殿，也不得不低下头接受审判，他甚至要被迫伪装成所谓的神眷者，才能够勉强保全身边伙伴的性命，即使暂时得到了自由，西瑟斯他们还是会因为身上的罪名而遭受非议。 而在凭藉苏迪娜的计划积累起声誉之后，他在月落湖中的影响力一步一步压过了祖树神殿，连带着身边的西瑟斯受到的待遇也改善了不少，登上神殿的大主祭之位后，神官们甚至会特意组建队伍解救落入湖底遗蹟的他，他能够在试炼之森中摆脱巫神教，也少不了神官们的帮助。 安澜又想起昨晚会见弗朗大公的经歷，解锁了三星植物之后，他的能力也不一定就比西瑟斯或蒂尔曼差，只因为他身份低微，他就成了弗朗大公眼中三人之中的「软柿子」，而身为学院高级导师的西瑟斯和蒂尔曼，即使毫无缘由地上门拜访，领主也不得不给他们面子，在晚宴上多添上两张椅子。 第193页 是啊，即使他成为了真理学院的员工，也不过是一名编外的植物园助理，所以巫神教才会放心大胆地对他发起袭击，学院也不可能真的劳师动众大费周章地替他查清楚袭击者的真实身份，说到底，只是因为他不值得。 一直以来，他都秉持着低调行事的准则，即使是帮助苏迪娜对抗祖树神殿，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成为大主祭，可眼下，权势、地位……这些曾经他不愿多看的东西，竟然成为了他对抗巫神教的过程中唯一可以获取的助力。 「我还是一名学生的时候，曾经以为只要不断努力就一定能够取得成功。直到后来，刻苦学习的我被那些出身显赫的同学轻易地碾压，我才终于明白，付出不是一定就会有回报，你能得到多少，往往是取决于你身处的位置。身处低位者，人人皆可欺凌践踏，身处高位者，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也会有人豁出性命保护他，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伊莎贝拉的声音稍稍放缓了些，「所以，你心里的答案是什么？」 安澜终于明白了这次伊莎贝拉找他的真正目的，他沉默了许久，半晌后才抬头看向对方。 「西瑟斯说过，你一直在为学院里那些反对你的元老烦恼，所以不停地在导师中拉拢尽可能多的支持者。」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你不是想要帮手？那就让我成为学院的导师。」 -------------------- 第107章 心烦意乱 不是成为真理学院的学生， 而是更进一步，直接成为导师。 只有这样，巫神教才会对他有所忌惮，不敢再贸然发起袭击， 而他也能藉助导师的身份， 真正地从西瑟斯的身边独立出来， 即使对方因为他之前的话选择跟他分道扬镳，他也还能继续背靠真理学院来获取应对巫神教的资源。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毫不犹豫地向伊莎贝拉发起请求，是因为他知道，就算没有异次元园艺商铺这个能够获取异世植物的金手指，他还有满满一资料库的来自地球的园艺知识， 而奥尔德灵大陆上的种植业还处于铁犁牛耕的落后阶段， 所以跟取巧夺得的神殿大主祭之位不同， 他手上掌握的异世植物种子和园艺知识， 完全足够支持他胜任学院导师之位。 说完， 安澜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必须要事先跟你说明，如果你帮助我是为了获取西瑟斯和他背后党派的支持，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之前你听到的我对西瑟斯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从今以后， 我跟他就不会一直绑定在一起了。」 「自信点， 我说过，我今天来这主要就是为了你的事。」见安澜主动开口提出请求，伊莎贝拉微笑着摇了摇头， 「至于西瑟斯， 他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 这段时间也算是为他曾经的无礼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所以， 他之后会怎么考虑，都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了，我并不在意。」 知道想要进入真理学院成为导师肯定会困难重重，安澜提前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跟招收新生的考核不同，学院招聘新导师的时间并不固定，在有高层人士举荐的情况下，只需要等待申请核准，差不多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后就可以开启导师考核。」伊莎贝拉顿了顿，语调微微一转，「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儿戏，就算是身为院长的我和身为高级导师的西瑟斯与蒂尔曼共同发起举荐，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契机？」安澜心头一动，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最近正在研究的杂交稻种。 果然，伊莎贝拉也提起了穗谷城最近爆发的虫灾，「我之所以会选择这时候向你抛出橄榄枝，就是因为听说，穗谷城的这次突然爆发的虫灾能够顺利地得到遏制，是多亏了你的帮助，而你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蒂尔曼的植物园里培育能够缓解粮食歉收问题的特殊稻种。」 她看着安澜，许下承诺，「虫灾的事，就当是考核开启之前的一场小测验吧。如果你能够完美地解决掉困扰了学院和穗谷城这么长时间的问题，我相信学院里的那些老古董肯定也不会对你成为导师的事表示反对，而我也能放心地出手扶持你。」 就算没有伊莎贝拉的承诺，安澜也不会中断对杂交稻种的研究，他顺势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离开之前，伊莎贝拉按住了安澜打算关上房门的手，非常不符合她个性地欲言又止了一会儿，随后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向安澜提醒道：「有关你和西瑟斯的事，我知道你比表面看起来的要更执着，但是，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有些时候看待一个事物，或许换一个角度就能得到一些全新的思路。」 安澜不太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看你，大部分的时候挺敏锐的，怎么这方面偏偏这么迟钝呢？」伊莎贝拉一看就知道他其实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像是一个对不开窍的学生无可奈何的老师一样摇了摇头，便松开手转身离开了。 一头雾水的安澜半天也没想出来对方话中的深意，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抛诸脑后，回到了西瑟斯的房间里。 半精灵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像一尊凝固了的雕塑一样僵在床上。 安澜见西瑟斯的脸色不太好看，也没有马上提起之前的话题，而是将伊莎贝拉到访的意图还有之前对他体质检测出来的信息告诉了对方。 不等安澜把话说完，西瑟斯有些急切地问道：「你答应她了？」 第194页 有些意外对方一点也没有在意那些跟他救世主身份相关的关键信息，反而先问了伊莎贝拉的事，安澜怔了怔，才低声回復道：「这次，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他能够感受到，说完这句话之后，西瑟斯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但就算是这样，有些对方不想听到的话，他还是不得不再重提一遍，「我之前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房间的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见西瑟斯半天没有回答，像是想要就这么硬生生耗下去，安澜有些无奈地先出了声：「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马上就要从这里搬出去了。」 西瑟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微微颤抖着，「你要搬去哪？」 「我已经跟蒂尔曼打听过了，他那里还有空房间，跟蒂尔曼、 马蒂斯住到一起，也方便我继续研究我的稻种。如果你考虑好了，还想跟我合作一起应对巫神教，随时可以来找我，至于其他的事……还是算了吧。」 说完，安澜想要将手腕从西瑟斯的手里抽出来，却发现对方的手越攥越紧，以至于手腕的皮肤都有些发红起来。 紧接着，一颗有些发烫的水珠无声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感受到那在皮肤表面微微晕开的湿意，安澜心里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半晌后才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对方。 西瑟斯……哭了？ 然而，半精灵正低着头，面容遮掩在垂落的银髮之下，所以安澜并不能看清此刻对方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两片颤动着的睫羽。 再没有第二颗泪珠坠下，就好像刚刚不过是他的错觉一样。 「能不能……再等一段时间。」 许久后，西瑟斯才缓缓松开了他的手，用压抑低沉的嗓音说道：「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我本来想要在那天告诉你一些事。」 联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像是害怕会引起误会，他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一些跟巫神教无关的事。」 在西瑟斯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安澜又跟在办公室那天一样，耳边响起了犹如幻听的声音——求求你，留下来，不要像他们一样抛弃我，就当是提前实现我的生日愿望，好不好？ 他从来没有见过西瑟斯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在事态发展彻底超出他的预期之前，安澜勐地站起身来，「等到那一天再说吧。」 话音刚落，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就火速冲出了房门，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早就在白天收拾好了的行李收进空间戒指里之后，离开了西瑟斯的住宅。 不久后，他敲响了蒂尔曼住宅的大门。 早已经在白天就跟安澜沟通过一遍，蒂尔曼再次嘆声问道：「你真的做好决定了？我这里住着两个邋遢的老头子，可不比西瑟斯那里舒坦。」 因为西瑟斯的事还有些心事重重的安澜强迫自己挤出一抹微笑，「蒂尔曼先生，你可别忘了，我是从试炼之森里出来的，论吃苦忍耐，你可能还不如我呢。」 见安澜心意已决，蒂尔曼也只好带着他到空余的另一个客房住下。 矮人马蒂斯这时候并不在，据蒂尔曼说，马蒂斯多年前在耶兰算得上人尽皆知的工匠大师，虽然突然间消失隐居了这么多年，可学院里还有不少人记得他的名字，所以高层并没有怎么为难他，很快就通过了他的申请，同意他在学院的商业区开办一家工匠铺，以正式员工的待遇长期留在真理学院。 虽然只是想要藉此留在学院，继续追查与过去那个人族少女有关的线索，但马蒂斯对锻造一事绝不肯马虎，开办工匠铺也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开，这段日子他就是在忙着收购各种工具材料和装修店面，以至于见安澜他们一面的时间也没有。 这天晚上，安澜又失眠了。 按理说，昨天晚上他只睡了一小会儿，今晚应该会很睏倦才对，奈何隔壁的蒂尔曼居然有打唿噜的坏毛病，他还没有睡多久，就被震天响的唿噜声吵醒了。 终于明白对方说的「不舒坦」具体是指哪方面了，安澜本想厚着脸皮去敲蒂尔曼的房门叫醒对方，才半支起身体，忽然意识到自己醒来之后就已经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干脆自暴自弃地又躺了回去。 他努力想要放空自己的大脑，却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了白天西瑟斯颤抖着的声音。 安澜伸出手，在一片黑暗中看着自己模煳不清的手背，那上面曾经有一颗不知来由的泪珠短暂地停留过，水分早已蒸发在空气里，可那动人心魄的温度，似乎永远烙印在了他的皮肤表面，让他忍不住用拇指揉了又揉。 手指顺着小臂缓缓滑落，他忽然又想起某种熟悉的触感。 像是白玉一样光滑白皙的肌理，本应该跟它的所有者一样冰冷，伸手触摸的时候，感受到却只有温热和柔软，还有淡淡的、让人有些沉溺其中的气息…… 「有时候，换一个角度就能得到全新的思路。」 伊莎贝拉饱含深意的话语在耳畔响起，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安澜像是触电一般倏地收回了手。 接下来的几天里，虽然跟一直在刻意避免跟西瑟斯见面，但对方的身影却是时时刻刻在安澜的眼前打转，让他心烦意乱，都没法投注精力到培育杂交稻种之中，就更别提思考虫灾和弗朗大公的事情了。 第195页 不过，他并没有烦恼太久，很快一件事就吸引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忙着开店的马蒂斯并没有停止答应安澜的研究，终于根据空间指环上的特殊锻造技艺进行拓展，研制出了能够让植物进一步加速生长的装置。 -------------------- 第108章 速生装置 「不管怎么说， 时隔那么多年，我能继续追查到那个人族女子的线索，还是多亏了你的帮助，我自然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 说着， 蒂尔曼将安澜领到了自己刚在真理学院商业区开办不久的工匠铺。 内部的装修布置跟月落湖的工匠铺相差无几， 只是空间面积要更大一些， 各种器械工具也都是崭新的。 此时，就在工匠铺室内的空地上，正摆放着一个直径在一米左右的深黑色金属圆环，是由四个分割开来的四分之一圆环拼凑而成，金属表面镌刻着各种复杂的符文， 整体看起来就像是安澜手上的空间指环的放大版本， 区别点除了体型大小之外， 还有就是黑色圆环正对着安澜和马蒂斯的位置， 有个拳头大小的凹槽， 似乎是用来放置什么东西的。 「你手头的那枚空间指环之所以能够确保收纳其中的植物保持活性， 是因为在指环之中镌刻了一种能够持续吸收四周空气里的魔力，并将其转化为生命力的符文。其实， 这种魔法符文早就有了， 也不是没有矮人工匠想过把它应用起来， 最大的难点就是空间摺叠的符文和转化魔力的符文无法共存在空间指环这样小巧的魔法道具上。为此， 我还特意去请教了真理学院的时空科主任……」 见马蒂斯一谈起自己最在意的锻造技艺就有些上头了，掏出写满几十页研究笔记的小本子开始侃侃而谈起来，安澜急忙摆了个停下的手势， 连声打断了他的话， 「停！我也不懂锻造， 你解释这么多也没用， 马蒂斯，你就简单干脆地跟我说这个装置能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吧？」 「是我兴奋过头了。」马蒂斯笑了笑，把笔记本小心地收了起来，「这样吧，我直接给你展示一下这个装置的操作过程。」 说完，他取来一个装着肥沃黑土的花盆，摆在了黑色圆环的中央，然后又取出一枚跟安澜见过的暗噬兽晶核十分相似的小石块，放在了圆环的凹槽上。 随着指头大小的石块被黑色圆环转化为魔力吸收，圆环的表面的符文开始逐渐发亮，一个以圆环为基底的半透明能量罩浮现在花盆的上方，形成了一个微型的密闭空间。 知道眼前的装置马上就要发挥作用了，安澜屏住了唿吸，盯紧了花盆中的土壤。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翠绿的嫩芽便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上生长，从幼苗到矮树，从开花到结果，才过去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花盆里就从无到有，长出了一棵结满浆果的成熟植株。 在花盆里的植物成熟结果之后，圆环装置十分人性化地停止了运作，表面的符文逐渐淡去之后，笼罩在花盆上方的能量罩也随之消失。 「只要有充足的魔力供给，这个装置可以压缩植物至多一百年的生长时间，而且，跟自然科的『加速生长』魔法不同，在这个装置里生长出来的植物就跟自然生长的一样，不会出现果实干瘪的问题。」马蒂斯停顿片刻，走上前几步，将圆环装置里的花盆捧到了安澜面前，示意他看一眼其中的土壤，「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装置不仅需要消耗大量魔力，还会把培育植物的土壤都变成砂砾。」 安澜拨开花盆中植物的叶片，果然看到底部原本肥沃湿润的黑土都已经变成了发白的硬质颗粒，就跟曾经被子母灵稻榨取过肥力的土地一样，因为马蒂斯并不了解种植方面的知识，所以不知道这某种程度上算是正常现象，恰好说明了他研制出来的这个速生装置走对了路，是走路向日葵的人工加强版。 「原来如此！」听完安澜的解释，马蒂斯恍然大悟，随后又有些惋惜地说道：「看来这个装置只能在学院里用来搞科研，不能向大众推广了。」 不过，就算没有损耗土地肥力的问题，这个速生装置所用到的材料无比珍贵且价格高昂，巨大的成本就决定了它一定不是普通民众用得起的魔法道具。 将速生装置搬运到蒂尔曼的植物园安装好，有了这样强劲的辅助道具，安澜培育杂交稻种的速度大幅加快，也能将一部分生长周期十分漫长，需要近百年时间才能收穫的三星植物藉助速生装置种植出来。 而在安澜成功培育出杂交稻种之前，蒂尔曼抢先一步将弗朗大公委託他修復的魔药配方復原了出来。 「这个药剂……我总觉得有些古怪。」带着安澜来到炼药工坊，蒂尔曼拿起散发着碧色微光的浓稠药剂摇晃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虽然用到的都是一些有治癒或者解毒效果的药材，但是药剂本身的疗效太过强劲了，有些过了头。能够承受这瓶药剂效果的，恐怕只有已经消失在这片大陆上的传说中的龙族。以弗朗大公现在孱弱至极的状态，如果直接喝下这瓶药剂，不仅治不好病，反而还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安澜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哪怕是治病的药草，过量服用也有可能变成害人的毒药。 可弗朗大公为什么会要求蒂尔曼復原出对他病情无益的药剂？ 「弗朗大公身边有神圣教廷的高等神官随侍，他服用任何药物，应该都会先谘询那位高等神官的意见，不至于会贸然喝下对自己身体有害的药剂，蒂尔曼先生，你不用太担心。」 第196页 安澜安慰着忧心忡忡的蒂尔曼，忽然就联想起了跟领主府的高等神官有来往的瑟林。 假设领主府的高等神官对弗朗大公修復魔药配方的事知情的话，作为神圣教廷圣子的瑟林，有没有可能会知道一些跟这个药方相关的信息？ 想到这，安澜让蒂尔曼暂时不要将魔药配置成功的消息传递给领主府，然后离开了炼药工坊，朝着学生结社所在的活动区走去。 上次从瑟林口中打探消息没能成功，一方面是因为事发突然，他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当时身处于领主府门口，很多涉及弗朗大公的话都没法说出口。这次回到了真理学院，又有了应对瑟林的经验，他肯定能够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些有用处的线索。 只是，在抵达学生结社所在的社团活动大厅之前，安澜就在人来人往的路口被一个满脸雀斑的男生拦了下来。 「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见对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安澜很快就想起了对方的身份——是上次在食堂说他坏话的两个男生之一。因为听对方讲了一路的污言秽语，他忍无可忍的时候出手用惑魔花教训了对方一顿。 上次跟在他身边的小捲毛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学生，绷着脸像是两堵墙一声不吭地立在他的身后，看着不像是他的朋友，更像是他僱佣来撑场面的跟班。 看来，之前安澜用惑魔花为他制造的丑闻，一定为他带去了不少的麻烦。 雀斑男让两个跟班堵住安澜的后路，自己则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领，「上次我之所以会当众出糗，一定是因为你！」 知道对方手上肯定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安澜开始装傻充愣，「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也完全不知道你出糗的事情，你不要拿无关路人出气啊。」 「怎么可能认错人，你这张脸，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雀斑男恶狠狠地盯着他看，「那天，就是被你撞到之后，我才陷入了幻觉，怎么可能跟你无关？！」 安澜心想，没想到雀斑男的记性这么好，只是擦肩相撞时不经意间看到的一眼，他竟然能够记得这么久这么清楚，而他这段时间没有再次撞见对方，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在植物园埋头培育杂交稻种，整天住宅、食堂、植物园三点一线，只在前往领主府赴约的时候出过一趟远门，这才避开了想要在偌大的真理学院里找到自己的雀斑男。 知道自己可能没法矇混过关了，他正想该怎么应对眼前的麻烦，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呵斥声。 「住手，杰里，你在做什么！」 安澜和被称作杰里的雀斑男都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瑟林身后跟着四五个高年级的学生，大概都是学生结社的干部，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 瑟林挂着微笑看向杰里，声音却没有一丝温度：「你已经被学生结社除名了，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整天在这附近赖着不走。」 杰里松开手，耐着性子回復道：「学长，你放心，今天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已经抓到了害我的罪魁祸首，只是想跟他处理一下私人恩怨。」 他话音刚落，想到解决办法的安澜紧跟着开了口，「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公平公正的真理学院，又不是你的一言堂，连证据也没有，你凭什么说是我害了你？」 知道瑟林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安澜特意将「公平公正」几个字的读音加重了一些。 果然，原本还犹豫着是否应该干涉两人之间冲突的瑟林很快就开口道：「他说得对，你口说无凭，如果没有证明他是罪魁祸首的证据，我是不会让你带走他的。更何况，学院内部严禁私下互相打斗，我知道你带走他之后想要做些什么。」 瑟林一方人多势众，而且他本身也是学院的风云人物，远不是刚入学不久的杰里招惹得起的，在手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安澜导致他陷入幻觉的情况下，杰里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先放走安澜。 见杰里一脸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就带着两个跟班离开了，安澜暗自松了一口气。 在正式参加导师考核之前，他还不想多生事端，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太方便暴露植物底牌，幸亏有瑟林及时赶到，帮他免去了一场两难的抉择。 只是，即使他利用了对方嫉恶如仇的性格，曾经对他心生误会所以态度恶劣的瑟林，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出手帮他解围才对吧？ -------------------- 第109章 死期将至 另一头， 见杰里离开，瑟林看向安澜问道：「所以，你来这附近是做什么？」 安澜回过神来，笑了笑， 「我是来找你的。」 瑟林脸上的微笑僵了僵， 像是在思考安澜突然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半晌后才朝他点点头，示意跟上，然后领着身后的几位学生朝着社团大厅走去。 跟着瑟林来到学生结社的活动室，等其他学生都各自散去，安澜才出声问道：「真奇怪， 你既然觉得我是个『心思龌龊的小人』， 刚刚又为什么要出手帮助我？」 恢復到外人看不到的冷漠状态， 瑟林瞥了他一眼， 「两件事一码归一码， 我不会因为你过去犯的错就双重标准。身为学生结社的社长， 我有义务维护好学院风气，既然杰里没有证据， 我自然不会让他带走你。」 第197页 在第六感的作用下， 觉得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安澜追根究底地又问：「就只是这样？」 瑟林顿了顿， 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前两天，我因为一些学生结社的事务去找西瑟斯先生，他跟我说了你帮助穗谷城农户的具体细节， 我没想到， 你这个人……也算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没想到会突然间听到西瑟斯的名字， 安澜怔在了原地， 都没注意到瑟林说这段话过程中有些变扭的语气。 他下意识地想问，西瑟斯这几天还像之前一样忙吗，可又想到对方身为导师主任，早就已经不开课授业了，所以瑟林跟西瑟斯的往来应该也不多，肯定没法像蒂尔曼一样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行程。 只是蒂尔曼自从知道他和西瑟斯暂时决裂后，就一直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有关对方的事情，而他也一直克制着没有主动去问，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西瑟斯过得到底怎么样了。 还有对方之前提到的生日…… 眼见思绪越飘越远，马上就要飞到九霄云外了，安澜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了一点，然后把话题转移到了他找瑟林的真正目的上，「不说闲话了，我来找你，是让你帮忙看一样东西。」 说完，他取出从蒂尔曼那里抄写来的魔药配方，递给了瑟林。 因为救助农户的事，瑟林对安澜的印象有所缓和，并没有出声拒绝，而是略带着狐疑接过了写着配方的纸张。 「你跟药剂科的蒂尔曼先生认识，给他看不是更合适……」他一边看一边低声吐槽了一句，然而看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也迅速变得严肃起来，「这是秘献之药。」 见来自神圣教廷的瑟林果然知道这个配方的来歷，安澜急忙问起对方什么是秘献之药，于是瑟林就跟他讲起了，身为穿越者的安澜并不知晓，但是大部分耶兰民众都听说过的「圣父」创建神圣教廷的故事。 许多年前，耶兰刚建国的时候，因为接连的战乱，无人及时处理漫山遍野的死尸，瘟疫悄无声息地再度蔓延起来，只要有人生活的地方，就有各种疾病肆虐。而刚刚上任不久的皇帝陛下权势尚未稳固，又忙着清算拥兵自重的五大骑士团，就算想去管那些底层民众的死活，也是有心无力。 直到有一天，一个本来只是普通农夫的青年，在一次午睡的时候梦见了六位早已消失在大陆上的神祇，聆听到了祂们的神谕，得到了化解一切疾病的方法。在神祇的庇护下，青年上山下海，制服无数兇恶的魔兽，收集各种珍奇的药材，终于炼制出了神圣的秘药。 那之后，青年週游全国，将秘药稀释为圣水分发给染病的民众，拯救了无数条性命，也因为自身展现的神迹受到了六位神祇信徒的拥戴。而这个青年，便是被后世的神官称作「圣父」的，神圣教廷的创建者。 在神圣教廷的帮助下，耶兰抵御住了建国之后的第一场重大危机，于是，时任耶兰皇帝将圣父迎入帝都，亲自接见了对方，并将神圣教廷奉为国教。从此以后，耶兰帝国与神圣教廷同根连理，共同稳定发展到了数千年后的今天。 听到这，安澜总感觉，瑟林讲的这个传说故事有点耳熟，他越听越觉得，所谓圣父受六位神祇赐下秘药创建神圣教廷的过程，跟当初他在试炼之森里听到的，精灵一族最初的大主祭塞莉恩在神迹中得到十二戒律的传说有些相似之处。 「传说终究只是传说，这么多年下来，教廷的神官们都专注于修习神术，真正的秘药配方早就已经失传了，也没人知道那神奇的秘药是不是真的能够化解百病。我之所以能够一眼就认出来这个配方，是因为我曾经在无意间翻阅过一本教中典籍，上面记载着炼制秘献之药可能会用到的一些药材，但是也都只是猜测而已。」 说完，瑟林皱着眉头看向安澜，「那本典籍放在只有高等神官和身份尊贵者才能进入的藏书殿内，按理说，不应该流传到真理学院才对，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配方的？」 怕引起瑟林反感，安澜并没有提及领主府的高等神官，「这是弗朗大公为了治疗自己的病体，委託给蒂尔曼先生復原的魔药配方。」 「你怀疑这个配方的来歷，所以上次在领主府门口，才会向我问起弗朗大公的病情？」很快就联想起之前安澜突兀发出的几个问题，瑟林抿着嘴唇，紧盯着他质问道：「你这次也是打算从我口中打探消息？」 安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你已经知道穗谷城周边爆发虫灾的事情了……」 他没有选择欺瞒瑟林，而是将自己了解到的有关弗朗大公和虫灾的疑点都告诉了对方。 短短几次会面，已经让安澜摸透了瑟林的为人，他相信，以对方的个性，如果知道了穗谷城背后即将爆发的隐患，一定不会选择坐视不理。 「事关穗谷城民众的安危，如果不查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疑点，谁也不知道这个冬天穗谷城是否会迎来灭顶之灾。你难道忍心看着穗谷城农户们悉心栽培了大半年的心血在虫灾的侵袭下，就此毁于一旦？」 安澜的话语中并没有提及领主府的高等神官，但处处都离不开那位神官的影子，瑟林知道，如果弗朗大公真的跟虫灾有关，随侍身边的高等神官也绝对摆脱不了干系。 他沉默良久，才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 第198页 「那天，你跟我提起了弗朗大公的病情，我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是心里也有些好奇，于是在拜见那位神官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问起了这件事。」瑟林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那位神官没有跟我透露任何具体信息，只是简单地提起一句，弗朗大公应该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安澜心头一震，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无数猜想。 有的时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有的时候又恰恰相反，一个人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可能会做出超越往常的疯狂至极的事情来，就好像祖树神殿的上一任大主祭佩拉吉，因为寿数将尽，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甚至意图施展移魂邪术夺取自己弟子的肉身。 突然爆发的虫灾，会不会就是弗朗大公死前最后的疯狂？ 可回忆起在领主府的经歷，安澜又觉得弗朗大公不像是知道自己已经快死的样子，「秘药配方肯定是那位神官交给弗朗大公的，难道说他是觉得蒂尔曼先生没法及时復原出配方了？他要是对自己或者蒂尔曼先生没有信心的话，难道不应该向帝都的神圣教廷本部申请援助，弗朗大公可是皇帝最疼爱的亲弟弟，怎么可能会放任他不管？」 安澜说着，转念想到了什么，在内心深处自顾自地答覆起来。 除非，那位神官是在有意隐瞒弗朗大公的病情，而弗朗大公之所以没有向接受委託的蒂尔曼说出自己生病的情况，也是因为受到了身边神官的指示。 这么一来，魔药配方的事也能说得通了。 所谓能够治疗弗朗大公病体的秘药，只是那位神官从古籍上随手抄写来的残缺配方，或许真的能够起到一定的治疗效果，却根本无法让弗朗大公彻底恢復健康。从始至终，这个配方都只是神官用来麻痹弗朗大公，让他对自己的病情放心而不向外界求援的安慰剂。这样，弗朗大公才会顺利地像那个神官对瑟林所说的一样，支撑不到来年的春天。 只是，凡事都要论动机，那位神圣教廷的高等神官跟弗朗大公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非要置对方于死地？ 瑟林听不到安澜的心声，继续回復着他的问句，「整个帝都谁不知道皇帝陛下最宠爱的亲人就是弗朗大公，把最富庶的穗谷城交给他也是想要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只是谁也想不到，他一到穗谷城上任，这里就开始不断出事，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也不知道该说是谁更倒霉。」 在瑟林话语无意间的提醒下，安澜忽然想到，如果说那个高等神官跟弗朗大公并没有矛盾，而是受到利益相关的某个人指使，一切是不是会更合理…… 就在这时，一个学生结社成员沖了进来，连门也来不及敲，就喘着粗气向瑟林汇报消息。 「大事不好了，有学生路过穗谷城周边的时候，遭到了不明巨虫的袭击，身负重伤，刚刚才被送回学院接受治疗。」结社成员咽了咽口水，努力把最后的信息说完，「还有虫子跑进了穗谷城内部，现在城里乱成了一锅粥，不少人都受了伤，伊莎贝拉院长已经带人前去救援了。」 -------------------- 第110章 虫灾源头 听到虫群再次来袭， 知道虫灾的根源果然还在穗谷城附近，并没有被根除，安澜心下一沉，也顾不上跟瑟林继续交换信息了， 扭头准备离开活动室。 瑟林也很快反应过来， 紧跟在他身后：「你要去哪？」 「领主府。」安澜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虫灾再度爆发，如果罪魁祸首真的是领主府，我有办法循着残留的痕迹找到虫群的源头。」 瑟林略一思索，「我跟你一起去，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弗朗大公做的， 领主府的神官一定也参与其中， 作为神圣教廷的一员， 我必须前去质问他。」 因为心里头还有些疑问没有解决， 知道瑟林跟着一起去也能帮上一些忙， 安澜并没有拒绝对方。 到植物园跟蒂尔曼做好交接之后， 瑟林以学生结社社长的身份申请了一辆马车，两人一同离开了真理学院， 朝着穗谷城的方向驶去。 乌云笼罩在穗谷城和真理学院的上空， 一片阴沉， 似乎快要下雨了， 就连空气都有些湿黏起来。 趁着抵达穗谷城之前还有一段时间，跟瑟林一起坐在驾驶位上的安澜向对方问起了自己怀疑的几个人物——领主府的神官、帝都的皇帝陛下还有教廷的教皇，想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根据瑟林的介绍， 领主府的神官名叫怀特， 是神圣教徒资歷颇深的一位老神官， 早在弗朗尚未成年还在帝都生活的时候， 怀特就已经是负责照顾弗朗身体的神官团队的其中一员了，也正是因为足够相信怀特的能力，弗朗才会在一众高等神官中选中怀特，带着对方一起来到穗谷城生活。 而现任耶兰皇帝克雷蒙宽仁待下，勤政廉洁，唯一受人诟病的就是，在他上位之前，其余几位意图争夺皇位的皇子接连亡故，克雷蒙原本有四个兄弟，等到他加冕为帝之后，就只剩下弗朗这一个亲弟弟了。所以民间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说克雷蒙为了顺利继位，暗中出手杀害自己的亲兄弟。只是，不管上位前后，人尽皆知的是，克雷蒙从始至终都对自己的弟弟弗朗宠爱有加，久而久之，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至于教皇，他是……」瑟林顿了顿，说到这时不知为何迟疑了片刻。 但安澜却已经凭藉他之前所说的话将内心的猜测逐渐完善了，「不用说了，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第199页 所有人都知道耶兰的现任皇帝克雷蒙有多疼爱亲弟弟弗朗，甚至愿意把最富庶的穗谷城赐予对方，然而，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再好的东西也不一定人人都喜欢，或许帝都的那位皇帝陛下跟弗朗大公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更何况，现在的穗谷城比起所谓的香饽饽，不是更像一个没人能处理得过来的烫手山芋吗？ 因为信息有限，瑟林猜不透安澜的想法，只能一头雾水地继续驾驶马车。 很快，马车就驶出了林间小道，穗谷城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听到一阵略显刺耳的哀泣声，安澜抬起头，就看到穗谷城的上方飘荡着一片金色的烟雾，仔细去看，才发现那是无数只金色巨虫汇聚而成的虫群，正在穗谷城之上的天空中来回盘旋着，等待向下方发动攻击的合适时机。 紧接着，一只浑身沐浴着烈焰的巨鸟从穗谷城之中腾飞而起，朝着密密麻麻的虫群勐地喷吐出一道夺目的火焰射线，将整片昏暗的天空都照得透亮。 感应到危险的热度，虫群仿佛云雾飘散一般，极其灵巧地分散开来，但还是有不少虫子来不及躲避，被火焰点燃，霎时间便有许多化为焦炭的黑点从虫群中坠落下来。 瑟林见此长吁了一口气，「看来城里的情况不容乐观，还好院长大人带着人手及时赶到了。」 马车穿过早已无人看守的城门，进入了穗谷城的内部。一路上，随处可见洒落的血迹和一些残缺不全的血肉，大概是虫群刚侵入城内时受伤的民众留下的，只不过现在街上已经见不到几个行人了，而更多的则是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焦黑虫尸，有的在墙角街边堆积成山，有的落在了屋顶上的，堆叠成了厚厚的一层。 安澜一边视察着穗谷城的受灾情况，一边在心中默默估算，这次爆发的虫灾规模恐怕是上次的十几甚至上百倍，辛亏有真理学院的法师们先行一步赶到，清除了入侵到城内的大部分虫群，他们才能够一路畅行无阻。 直到抵达领主府附近的商业街时，马车才与一群从天空降落下来的巨虫正面撞上。 不等瑟林吟唱神术抵御冲来的几只巨虫，从不远处的街口突然有几颗火球飞射而来，将金色巨虫一一击落——是伊莎贝拉带领的法师们和守城卫兵集结成的救援队正护送着一批受伤的民众避难，刚好从附近经过。 伊莎贝拉没有出声叫停马车，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朝着马车上的安澜点了点头，随后又吟诵咒语召唤出一面火墙，将意图袭击马车的虫群烧尽，为安澜他们开通出一条通往领主府的道路。 见此，知道伊莎贝拉他们能够应付入侵穗谷城的虫灾，安澜放下了正准备抬起的右手。 要想彻底解决掉这次的危机，必须要剷除掉虫灾的源头，如果虫群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伊莎贝拉和她带领的学院法师再怎么强大，也只会被活生生地耗死。 沖入领主府下了马车之后，在瑟林惊异的目光中，安澜召唤出了从植物园里带出来的虫落妖希露尔。 一落地，希露尔的少女拟态就开始捂住胸口，脸颊微微泛红起来，「主人，希露尔闻到了熟悉的香气，肥美、多汁、可口……比周围的金色巨虫要更加美味。啊，希露尔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流出口水了。」 希露尔身下的裙摆微微晃动着，露出了隐藏着的无数须足，看到这一幕的瑟林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并不是人类之后，很快闭上了想要问询她身份的嘴。 而听到希露尔的感嘆，安澜却是回想起了他和西瑟斯他们遭受巫神教袭击那一天，赫兰残魂突然甦醒后所说的话。 对方说，早在穗谷城城中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只是很淡，难道说对方的本意并不是指早就感应到了城外埋伏着的隐形巨蛇魔兽，而是穗谷城的领主府中也隐藏着某种魔兽，只是气息被掩盖起来了？ 想到这，愈发笃定虫群的源头一定就在领主府，安澜便让希露尔循着气味找到领主府里生命力最旺盛的虫子，他紧随其后，而瑟林则前去寻找领主府那位名叫怀特的高等神官。 真理学院的法师们应该已经来过领主府一趟了，庭院里满地的虫尸比起外面只多不少，而曾经往来纷纷的守卫和侍从都已经消失不见了，所以根本没有人出来阻拦安澜他们随意穿行领主府，安澜也能放心大胆地驱使希露尔寻找虫灾的源头。只是不知道这领主府的主人，也是他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人——弗朗大公正身处何处。 希露尔带着安澜穿过庭院，走过弯弯绕绕的长廊，用触鬚暴力破开紧锁着的一扇扇门，一段时间后来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阶梯入口之前。 「希露尔闻到了，香气就是从这里的地下传出来的，根据希露尔的经验，应该是繁衍那些金色巨虫的虫母躲在里面。」 安澜抓紧时间问道：「虫母？是不是消灭虫母就能摧毁虫群了？」 希露尔歪了歪脑袋，严谨地回復道：「希露尔以前没有见过这种虫子，所以不知道这一族群是否能够在虫母死后孕育新的虫母，但不论如何，新的虫母诞生都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只要在这之前将残余的虫群消灭，就能彻底毁灭掉整个族群。」 知道有希望根除虫灾，安澜取出灯笼草，照亮了漆黑的楼梯入口，然后跟着希露尔继续朝着地底前进。 经过漫长得仿佛毫无尽头的阶梯之后，安澜他们来到了一扇紧闭着的大门之前，门板上画着微微发亮的法阵，将大门封印起来的同时，也将他们阻挡在了门外。 第200页 安澜取出可以无视一切结界的潜影枝，带着希露尔轻松地穿行了过去。 接下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事物，让已经经歷过大风大浪的安澜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被法阵封印的大门背后，是一个由半通明的多面晶体外壳构成的房间，透过淡黄色的晶壁，可以看到外部是一个极其空旷的布满岩洞和石柱的地下洞窟，无数金色的巨虫在垂落的石柱之间来回穿梭着，一批涌入了连接着外界的通道入口，紧接着就有另一批从不远处的岩洞中出现，飞落到晶壁的表面，足以撕烂血肉的口器小心翼翼地吐出淡黄色的黏液，涂抹在晶壁的外表面。 每一面晶壁上都延伸出了一根细长的电晶体道，将虫群们吐出的黏液输送到躺在房间最中心的、仿佛巨大椭圆形白色肉球的虫母身上。它没有可以思考的头颅，没有可以移动的爬足，只在胸口部位有着无数或许是用于哺育的凸起，尾部则洞开着一个肉腔，正不断蠕动着，排出一颗又一颗湿淋淋的虫卵，顺着身下的管道落入晶体房间下方的岩洞底部，与无数金灿灿的虫卵堆积在一起。 而弗朗，那个瘦弱得几乎皮包骨的弗朗，此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衣，正趴在虫母庞大而柔软的身体上，对着胸口上无数凸起的其中一点，贪婪地吮吸着分泌出的汁水，他的腹部像是装满了水的气球一样高高凸起，膨胀发红的表皮上每一根血管都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要在内部重压的作用下破裂开来。 虫落妖希露尔出现在房间里的一瞬间，感受到威胁的虫母开始剧烈颤动起来，也惊动了趴在它身上的弗朗。 他扭过头看向安澜他们，脸上红润油光，分外神采奕奕，「是你啊，你终于找到这里了。」 -------------------- 第111章 消灭虫母 不等安澜回答弗朗的话， 赫兰的残魂在感应到虫母的存在后再度甦醒了。 「真是让人怀念啊……这是元吸虫母，它可以孕育出源源不断的虫群，虫群掌握着拟声与次级繁殖的能力，会在虫母信息素的控制下不断掠夺具有生命力的动植物， 之后再将猎物的血肉精华反哺给虫巢中的虫母， 让它转化为浓缩着庞大生命力的乳汁。」 赫兰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安澜的耳畔响起， 「这是我还没有研究出移魂术之前，在探寻长生的道路上培育出的魔兽。只可惜，培育一只成熟的虫母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而普通人的肉身也很难彻底消化乳汁的效力，所以我不得不转变方向， 最终以彻底放弃自己肉身的方式得到了永恆的生命。」 安澜心想， 这么邪门的虫子， 果然跟他当初猜想的一样， 是赫兰培育出来的造物。 另一头， 见安澜一声不吭，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弗朗的目光转移到了他身边的希露尔身上， 「你怎么没有带上学院的导师们， 身边就跟着一位小姐？」 赫兰的声音沉寂下去之后， 安澜朝着希露尔使了使眼色， 暗示对方靠近虫母伺机发动攻击，自己则出声拖延时间，「真理学院的法师正在忙着对付你制造出的虫灾， 解救受灾的城中居民。」 「没办法， 为了活下去， 我不得不牺牲那些民众。」像是为受灾的民众感到难过， 弗朗的神情黯淡了几分，「早从挽救穗谷城农业失败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了。」 安澜微微皱眉，「不要再满口谎言了，你如果真的有心要拯救穗谷城，完全可以换一种方法，农业走不通了就发展旅游，闻名整个大陆的真理学院就在城郊，穗谷城怎么可能找不到新的出路，你分明就是故意放任不管。」 当时在晚宴上，弗朗借着自己的病体卖惨，把包括安澜在内的三人都唬住了，也是在离开领主府之后，安澜才慢慢反应过来，虽然农业是穗谷城的命脉，但从来没有谁规定，穗谷城就只能发展农业，弗朗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挽救穗谷城，完全可以找到别的办法。当时蒂尔曼也说，弗朗只在刚上任的第一年向真理学院发起了求助，之后两年都选择了躺平摆烂，任凭城中流言四起。 现如今看来，什么无可奈何，弗朗在晚宴上所说的所有话，都只是为了降低安澜他们的警备心而精心编织的谎言。 「不许过来！」 不等希露尔继续接近虫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弗朗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黑球，对准了晶体房间的地板，「这是符文炸弹，只要我往地上一砸，这个房间就会碎裂开来，让你我都彻底暴露在虫群之中。」 闻言，安澜看了希露尔一眼，让对方暂时停止移动。 他并不怕被虫群袭击，只是担心弗朗毁掉晶体房间之后，虫母会脱离掌控，被暴动的虫群带走，导致无法根除虫灾。 见安澜和希露尔终于停下了，弗朗自嘲似地低笑了几声，「你懂什么，你以为是我不想去努力吗？你以为我努力就会有结果吗？就算我想到了别的办法，他也一定会亲手毁掉！从始至终，这个穗谷城，这座领主府，就只是他专门打造出来折磨我的地狱而已！」 想到自己来到领主府之前的猜想，安澜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他？」 「所有人都说他谦卑有礼，勤政爱民，是个难得的好皇帝，只有我知道，在他那副完美的人皮之下，藏着一个疯子、魔头！」弗朗咬着牙，语气中满是不甘与怨恨，「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比起几位哥哥，根本就没有成为皇帝的才能，也不可能会有大臣愿意拥戴我，所以一直装作单纯愚钝、不懂世事的模样，就是不想被牵扯进争权夺位的漩涡之中，像其他几位哥哥一样白白丢了性命。可我没想到，这反而吸引到了那个魔鬼的注意……」 第201页 安澜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名字，「你说的是克雷蒙？」 听到「克雷蒙」这个名字的瞬间，像是回忆起了恐怖的噩梦，弗朗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唿吸也变得愈发急促，「不要提这个名字！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觉得他很疼爱我这个亲弟弟？可没有人知道，在他眼里，我甚至连一个人都算不上，就只是一个可供戏耍的宠物，一只随时可以遗弃的小猫小狗！」 他瞪大双眼，看着安澜，又好像在透过他看着某个并不在这里的人，狠狠地宣洩着内心压抑多年的情绪，生理性的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 「他一边在所有人的面前扮演着疼爱弟弟的好哥哥，一边在暗地里用各种方式折磨我——惊动我的马匹，让我摔断双腿，又在我养病的时候假惺惺地带着神官来探望；在寒冬深夜将我推入水池，在我快要被淹死的时候又跳进水里救起我……他瞧不起我，认为残废的我根本没有以他弟弟的身份活在这世上的资格，一直留着我，只是想要享受那些无知的人们对他的赞扬，想要藉助我的存在遏制他残害兄弟的传言罢了。」 安澜想问，为什么不反抗，忽然又想起弗朗虽然满嘴谎言，但是他身上的病不是假的。 靠着伪装才能明哲保身的弱小皇子，连个正常的健康身体也没有，以至于整天受困在自己的府邸中，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去对抗坐拥整个耶兰帝国的皇帝陛下？ 「我以为我一直忍耐着，总能熬到他对摺磨我这件事失去兴趣的那一天，直到成年礼上，他公开宣布要将穗谷城赐予我作为领地……」弗朗痴痴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比哭还难听，像是在笑自己过去的异想天开，「他早就知道穗谷城的隐患了，就是因为知道没有人能够解决这里的问题，他才故意把这片表面上看着富庶无比，实际马上就要被侵蚀得千疮百孔的领地赐给了我。」 「他明明知道，我身体虚弱，需要远离人群静养，偏偏把原本僻静的领主府推倒，又在最喧闹的集市中重新盖了一座如此招摇的府邸，他就是想要让我一出门就听到民众对我无能的责难，让我的内心充满煎熬，再多华美的装饰，也改变不了这里其实是一座坟墓的本质——我没有想到，他对我失去兴趣之后，留给我的结局，居然是被活生生地逼疯！」 说着说着，弗朗又开始咳嗽起来，从嘴里呕出参杂着血丝的白色乳汁，滴落在地面上。 安澜知道，弗朗的身体根本无法消化虫母的乳汁，喝得再多也救不了他已经垂危的生命。 「幸好，我的身边还有怀特，他是唯一一个愿意违抗那个魔鬼的命令，愿意倾听我心声的人，比起那个早死的上一任皇帝，在我眼里，他才是我真正的父亲。也是他，找到了虫母幼体和那份魔药配方，给予了我第二条生命。」 安澜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他想要告诉弗朗有关虫母和那个药方的真相，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口。 「我知道我就快死了，只有虫母的乳汁，配上那份古籍里的魔药，我才能继续活下去，可偏偏就在一切都快要成功的时候……」弗朗顿了顿，脸上的神采一下子消失了，眼底也变成了近乎一片死寂，「我知道了，怀特他居然是那个魔鬼的走狗，他居然一直在骗我，甚至我来到穗谷城之后身体越来越差，也是因为他。什么虫母什么魔药，到头来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我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那个魔鬼，他就是故意让我以为终于有了希望，又狠狠地把我推下深渊，让我彻底绝望！」 原本还在想弗朗为什么不等到蒂尔曼交出魔药就引爆虫灾的安澜，心底的又一个疑惑也就此解开了。 他想，瑟林前去寻找的那位名叫怀特的神官，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 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之后，弗朗抬头看向安澜，问道：「我想要的就只是活下去而已，我有错吗？」 安澜目光闪动，摇头回道：「不管怎么说，穗谷城的居民都是无辜的，你的命是命，那些居民的命就不是了？你这个样子，跟折磨你的那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听到安澜的回答，弗朗眼底的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因为你没有经歷过地狱，所以你才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快要溺亡的人，会不择手段地伸手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为了活下去，哪怕是当别人**的一条狗，我都愿意去做……」 他轻声呢喃道：「既然我活不下去了，那这座穗谷城里所有给予了我痛苦的人事物，都要给我陪葬。」 这一刻，意识到弗朗要做什么，安澜心底警铃大作，朝着已经距离虫母不远的希露尔喊道：「希露尔！消灭虫母！」 与此同时，躺在虫母身上的弗朗启动了符文炸弹，朝着房间中央的地板砸下。 收到命令的希露尔加快速度，迅速来到虫母的身边，伸展出无数根触鬚，转眼间就将脆弱的虫母绞成了一地乳白的浆水。 紧接着，刺耳的轰鸣声响起，爆炸并没有危及到及时躲避开来的安澜，但是地面上却是被炸开一个大洞，以洞口为中心，无数的裂缝瞬间蔓延开来，又在接连不断的咔嚓声中纷纷崩裂。 早在弗朗抛出炸弹的同时就服下丹丘茗的安澜伸展出双翼，飞到即将坠落的希露尔身边，将她收入了空间指环中。 他再一扭头，就看到弗朗紧闭着双眼坠入了晶体房间下方的一片漆黑，然后消失在了朝着他飞扑而来的虫群之中。 第202页 来不及感慨，知道感应到虫母死讯的虫群会更加疯狂，安澜飞快回到仍被封印着的通往地面的大门前，取出潜影枝穿了过去。 他刚一落地，就听到身后的大门传来激烈的撞击声——是剩余的虫群循着气味来猎杀害死虫母的兇手了。 不清楚背后的这扇门和门上的封印能够阻挡虫群多久，安澜一刻也不敢停留，朝着阶梯上方象徵着出口的那一点光亮跑去。 咚咚咚，接连不断的响声从身后传来，在黑暗的廊道里不断迴响，虫群随时有可能冲破阻碍，朝着他涌来。 就在安澜的神经紧绷到极点的一刻，黑暗中，有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抓住了他的手。 「抓紧我！」 -------------------- 第112章 灾后清算 听到略显熟悉的声音， 安澜原本有些急促的心跳逐渐平缓了下来，脚下的步伐也在法术的作用下变得更加轻盈起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出口处，一声巨响也紧接着在背后通往地底的阶梯深处传来。 知道虫群已经成功突破了封印大门， 两人一刻也不敢停留， 又朝着领主府室外跑去。 直到见到了带着队伍把守在领主府庭院中的伊莎贝拉， 安澜才终于放下心来，扭头看向一旁，此时外界的光线也照亮了身边人的脸庞。 是……瑟林？ 意识到自己是认错人了，安澜一下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没想到他突然间会做出这样的反应，瑟林一脸错愕地看向安澜。 就在这时， 一个安澜最不想在此刻听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这么快身边就有新人了。」 听到这略显幽怨的声音， 安澜这才注意到， 西瑟斯此时原来就站在伊莎贝拉的身后， 正挂着一张难看的冷脸。 安澜知道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琐事的时候， 低声跟帮助自己逃脱的瑟林道了一声谢之后，选择暂时无视西瑟斯， 来到了伊莎贝拉面前， 言简意赅地道明了虫母被消灭还有地底的大批虫群即将冲出领主府的情况。 伊莎贝拉不多废话， 确认过领主府里所有的侍从和守卫都已经被遣散之后， 随即带着几位元素科的大法师将府邸团团围住，合力吟唱起了最具破坏力的超位火焰魔法——「亚拉伯罕的星坠术」。 「伊格尼斯 ，太阳的化身， 火焰之精华， 光明的象徵， 降下深红的怒焰……」 有多位真理学院的高位大法师合力施展， 咒语很快便吟唱完毕，只见天际的乌云剧烈翻涌着，缓缓落下的却不是雨滴或者霜雪，而是一颗又一颗赤色的流星，在阴沉的天幕上划出无数道猩红的痕迹，随后伴着灼人的热浪，坠落在领主府之上。 华美无比的领主府，在流星火雨无情的轰炸之下，转瞬间便化作一片火海，那些通过领主府中的通道冲出地底洞窟的虫群，还没来得及唿吸到地面的新鲜空气，就被炽烈的火焰直接点燃了，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鸣声。 火焰将一切焚烧殆尽，清理了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领主府邸之后，伊莎贝拉又带着队伍深入洞窟，将地底的虫群都彻底消灭干净。 伊莎贝拉带队深入地底期间，西瑟斯则留下保护安澜和瑟林。 十分礼貌地跟周身环绕着低气压的西瑟斯打了声招唿，瑟林的目光又在隔着一段距离的西瑟斯和安澜之间来迴转了一圈，随后才将从神官怀特的房间里获得的信息告诉了安澜。 就跟安澜猜测的一样，怀特确实已经死了，但是并不是被愤怒的弗朗杀害，而是自焚而亡——瑟林赶到怀特的房间时，只看到一具焦黑的尸体躺在地面上，根据灰烬中残留的神术痕迹，瑟林判断出怀特是施展了神术，被自己点燃的圣火活活烧死，而对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张摊开的自白信，也证明怀特临死前并没有遭受任何胁迫。 接过瑟林递来的信纸，安澜凝神一看，却只看到一行简短至极的文字——「弗朗，抱歉」。 看来，怀特之死与弗朗知道真相的顺序跟他之前猜想的有些许不同。 或许是受皇帝指使一直欺骗着弗朗的怀特在最后关头良心发现，选择用自己的死来警醒弗朗，又或许，他的死本身就是那位皇帝陛下彻底逼疯弗朗的计划中的一环，只有在被最信任的人推着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之后，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被背叛，弗朗才会真正地深陷绝望。 不管如何，看到一直无比信赖的心腹神官突然自焚，又留下一封表达歉意的自白信，弗朗再怎么被蒙在鼓里，肯定也醒悟过来了，在调查清楚有关怀特的一切真相之后，知道自己已经活不过今年的冬天了，他才会在绝望之中选择了引爆虫灾，想要穗谷城的所有人事物都为他陪葬。 而按照弗朗临死前的说法，因为不想助长皇帝残害兄弟的流言，随侍他身边的高等神官怀特受到了克雷蒙的指使，自从他来到穗谷城之后，就一直在暗中以下毒或者别的什么方式使他的身体愈加虚弱，想要藉此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个冬天，引发虫灾的虫母和委託给药剂科主任蒂尔曼復原的魔药，都只是怀特矇骗弗朗的手段。 至于皇帝为什么非要逼死弗朗，弗朗所说的有关皇帝的信息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在弗朗大公和怀特神官都已经身亡的当下，或许只有远在耶兰帝都的那位克雷蒙陛下才知道完整的真相了吧。 等到伊莎贝拉返回地面之后，安澜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虫灾的信息都告诉了对方。 第203页 听完安澜拼凑出的背后真相，伊莎贝拉思考了片刻，随后回道：「你的猜想大致上应该没有错，只是，以我对那位皇帝陛下的了解，我敢肯定，他绝对不会用下毒这种低劣的手段来杀死弗朗。」 她顿了顿，像是在模仿自己印象里的某个人，用一种十分轻蔑的语气说道：「这种死法实在是过于无趣了。」 透过伊莎贝拉的话语，安澜恍惚间仿佛听到了那个身处远方的皇帝在得知弗朗死讯之后的冰冷笑声。 他心头微微一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种全新的猜测在心底油然而生。 或许，神官怀特无意间透露给瑟林的那一句「熬不过这个冬天」，其实是指弗朗的耐心已经坚持不到这个冬天之后了。从弗朗头脑发热地选择接受怀特的建议，在领主府的地下培养虫母的那一天起，他的死期就已经註定了——如果没有安澜出手清除第一波虫群，或许虫灾早就已经无法遏制了，等到不安与恐慌在穗谷城中蔓延开来，不管制造虫灾的事是否暴露，无能的弗朗都会被暴动的民意彻底吞噬。 弗朗的身体虽然日渐虚弱，但是那些病痛也只是消磨他的精神，并不会真正带走他的性命，要不然他也没法在穗谷城坚持着当了三年的领主。他以为的最后希望其实是致命的死路，如果他拒绝了怀特的建议，反而能够绝处逢生，找到一条生路，这才符合一个魔鬼布局时恶趣味到极点的心态，不是吗？ 只是，被折磨了这么多年的弗朗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只剩下了盲目求生的本能，根本无法像他们这些局外人一样看清楚眼前的迷障，才会就此踏入了无底的深渊。 想到这，安澜的后背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冒出几颗鸡皮疙瘩来。 他想，幸好他身处于南方的真理学院，与北地的耶兰帝都相隔十万八千里，不必担心会遇上那个心思莫测的皇帝陛下。 而比起这些事，安澜更在意穗谷城的领主死后，这片土地上的另一位有权利面见皇帝陛下的话事人，也就是伊莎贝拉，打算怎么处置这次的虫灾。 「还能怎么办？弗朗大公和那个神官都已经死了，而一张纸条没法作为任何凭证。大家只要知道穗谷城有一场虫灾爆发了，而我带领的真理学院则出手拯救了整个穗谷城，又一次证明了我们学院的伟大和无私，这不就够了？」伊莎贝拉勾起唇角，丝毫不掩盖自己话语中的心满意得，「我会把这次虫灾的情况汇报上去，比起什么真相，我更在乎，那位皇帝陛下要交出多少资源，辅助学院重建受灾的穗谷城，还有补偿学院这次这么多大法师出动救援付出的精力和时间。」 说完，她正打算离开，又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拍了拍安澜的肩头。 「这次你应对虫灾的过程，虽然略有瑕疵，算不上完美，但结果还不错，等你培育好能够解决穗谷城粮食问题的稻种，我答应你的事，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看着伊莎贝拉离去的身影，回想起西瑟斯的评价还有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的印象，安澜忍不住去想，难道伊莎贝拉早就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之所以一直秘而不宣，就是想要看着弗朗大公自取灭亡，顺便在这过程中伺机谋取利益？ 毕竟，虽然穗谷城的领主无权干涉真理学院的运行，但终究一山不容二虎，既然有可能剷除掉有权势的领主，伊莎贝拉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让自己治下的真理学院再度一家独大的机会？ 只要弗朗死了，穗谷城周边土地的管辖权再度收归帝都，天高皇帝远，受指派的普通官员折腾不起风浪，真理学院就又回到了真正自由的状态。 不过，这些只是他的猜想，伊莎贝拉亲自带队解救穗谷城的居民，又深入洞窟根除虫灾，他或许不应该把这位院长大人想得太过心机深沉。 「你打算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西瑟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断了安澜的沉思，他这才发现，对方已经站在他面前不知道多久了。 其实现在回想起刚逃出领主府时的经歷，安澜还是会感到一阵莫名地尴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黑暗中时会把瑟林的声音误听成西瑟斯的，直到离开领主府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仔细想想，这两个人的声音明明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而且，就算认错了人，他也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大反应地抽回自己的手，明明瑟林是为了带他快点逃脱险境才会抓住他的手，没有任何恶意，两个男生拉一下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应该不会吧？ 见安澜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西瑟斯扭头看了不远处的瑟林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出声道：「抱歉，我不该那么说你。」 -------------------- 第113章 杂交稻种 安澜能够听出来， 西瑟斯的这一句道歉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他挠了挠后脑勺，反问道：「你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要道歉？」 说实话，他能够理解西瑟斯说那句话的心情， 如果是他看到刚刚跟自己分开不久的朋友， 转头就跟别人玩到一块了， 心里头肯定也会酸爽无比，所以他并没有感到多么冒犯。 更何况，一切都是误会而已，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只是以他和西瑟斯现在的关系， 没必要去解释。 「我……」西瑟斯抿了抿嘴唇， 视线飘忽了片刻， 随后极其生硬地转变了话题， 「我刚刚听到院长说的话了， 所以你的稻种培育得怎么样了？」 第204页 余光瞥了一眼四周还冒着火的断壁残垣， 还有一地焦黑的虫尸，安澜顿了顿， 问道：「你确定要在这里聊这些？」 「抱歉……」西瑟斯很快也反应过来这个时机这个地点都并不适合聊这个话题， 踌躇了一会儿， 终于把憋了半天的话问出了口， 「其实，我就是想问你，过几天有没有空。」 想到了自己离开时西瑟斯所说的话， 安澜并不意外地猜测道：「你是指你的生日？」 西瑟斯垂眸点了点头。 知道对方心里在担心什么， 安澜笑了笑， 「你不用这么纠结， 你的生日我肯定会过去的，放心好了。」 西瑟斯倏地抬起头，像是在确认安澜不会反悔一样，盯了他半晌才缓缓出声，「那说好了。」 说完，也知道安澜这回不会跟自己一起走了，半精灵转身跟上了真理学院离开的队伍。 西瑟斯离开之后，安澜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以为，西瑟斯来找他会聊起一些有关巫神教的事情，或者是讨论他们之后应该如何相处，没想到对方真的就只是来问他愿不愿意为了生日赴约，这让见到西瑟斯之后表面上看着始终镇定，实际上一直绷着一根弦的安澜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仔细想想，虽然从试炼之森刚来到真理学院的那段时间，西瑟斯表现得有些怪异，但对方一直以来都十分冷静自持，出现因为个人情绪而失态的情况只是极端个例，今天的西瑟斯看着像是又回到了他们在森林里认识时的状态，应该是分开之后已经把两人之间的事情都彻底想明白了。 至于生日的邀约，因为精灵的身份和略显孤僻的性格，西瑟斯在真理学院里没有多少说得上话的朋友，邀请他前去应该也只是想要生日那天有个伙伴能够陪在身边，不至于太过孤单。 于是，安澜就这么找好了理由，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 一回到真理学院，伊莎贝拉就将穗谷城受灾的情况汇报给了帝都，跟上次的不闻不问不同，这回帝都的那位皇帝陛下一收到消息就火速地派出了官员，带着各项物资快马加鞭地赶到了穗谷城，援助真理学院重建暂时没有领主管理的穗谷城，这也意味着，在皇帝再次指派新领主或者官员前来赴任之前，穗谷城周边的土地都暂时交由伊莎贝拉及其治下的真理学院掌管了。 安澜心想，这就是伊莎贝拉当时所说的，皇帝陛下给予真理学院出动救灾的补偿吧。 而帝都的官员之所以这么着急赶到穗谷城，除了是要及时将救援物资送到之外，还有另一项格外重要的任务——将从虫窟底下捞出的、已经残缺不全的弗朗大公遗体迎回帝都。 不久后，皇帝陛下对外宣称，这次穗谷城爆发的虫灾完完全全是天灾，而身为穗谷城领主的弗朗大公，在意识到虫灾侵袭的第一时间就遣散了领主府中的大小侍从和守卫，让他们各自逃命，自己却因为身体虚弱无法离开府邸，最终被闯入府邸之中的虫群害死，光荣牺牲。 因此，皇帝陛下为弗朗大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不仅在帝都全城民众的见证下将这位最疼爱的弟弟风光大葬，以示自己对弗朗的追悼和哀思，更要将弗朗死去的那一天定为耶兰全国人民的哀悼日，让所有人都牢记他的牺牲。 据说，帝都上下，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无人不赞嘆皇帝陛下对弗朗大公的疼惜与在意，就连相隔千里的穗谷城里，都时常能听到往来的行人提起皇帝与弗朗这位旧领主之间的情谊，只偶尔有一两个人，想起了弗朗还在位时大众对他的评价，会觉得皇帝有些小题大做，像是在作秀。 听说了这些事的安澜，因为知道弗朗身死的真相，感到了无比的讽刺。 但不论如何，虫灾已经成了过去式，生活总要更多地往前看，等到弗朗大公的葬礼结束，所谓的哀悼日只起到没有什么意义的纪念作用，既不放假也不发钱，很快也就没多少人聊起有关弗朗的事了。 这段时间里，从安澜的口中得知秘献之药配方的来歷和真实作用之后，一直担心自己復原的药剂是否与虫灾有关联的蒂尔曼总算把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又落回到了原地，之后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了帮助穗谷城灾后重建的工作中，而马蒂斯刚开办的工匠铺也因为灾情迎来一单又一单大生意，两人都整天忙得团团转，却也忙得十分充实有意义。 真理学院的员工重建穗谷城的过程中，安澜则把精力集中投入到了培育杂交稻种，在马蒂斯研制的速生装置的帮助下，他早在虫灾爆发前就只差临门一脚了，这次终于取得了关键性的突破，成功培育出了他期望得到的既生长迅速产量突出又不会影响土地肥力的完美稻种。 按捺住万分激动的心情，安澜找到正在穗谷城外的蒂尔曼，将稻种分发给了受虫灾影响最大的农户们。 农户们将信将疑地把杂交稻种种下，没想到第二天就看到地里的稻种发了芽，而且为了清除虫害，上半年的农作物都被烧成了草木灰，化为了土地的肥力，得到充分滋养的杂交稻种幼苗长得分外青翠，只看一眼就知道跟普通的稻苗不一样。 按照安澜的估计，距离冬天到来气温骤降还有最后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培育的稻种应该可以在此之前完全成熟，因为他手头能够分发给农户们的稻种并不多，所以今年穗谷城的粮食产量肯定比不上往年，但加上帝都运送来的物资，穗谷城的民众们撑过今年的冬天应该是绰绰有余了。等到来年，他培育的杂交稻种可以一年成熟多次，每次收穫的产量也比一般的稻种更高，穗谷城也就不必担心再面临粮食歉收的问题了。 第205页 这之后，安澜每天都能收到城外农户们寄来的各种谢礼，大多是虫群过境后所剩不多的完整瓜果或者一些鸡蛋牛奶乳酪之类的动物制品。知道农户们的生活不易，自己也不缺这些食物，安澜没有收下礼物，而是转交给了蒂尔曼，让寄送礼物的农户们都一一认领回去。蒂尔曼代为传达安澜的话，表示已经感受到大家的谢意，并再三强调不要送礼，一来二去，这样的事也就没再发生过了。 知道安澜的杂交稻种取得成功之后，伊莎贝拉依照之前的承诺，联合西瑟斯和蒂尔曼向学院发起了举荐，推荐学院招收在应对虫灾和粮食问题过程中做出重大功劳的安澜为导师。 而在导师考核的申请通过之前，安澜和西瑟斯约定好要见面的生日却是先到了。 这天，安澜早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之后收拾好准备送给西瑟斯的礼物，一直等到了对方来敲响蒂尔曼住宅的门。 他没想到的是，西瑟斯既没有带他去穗谷城的餐厅，也没有带他去别的什么有特殊纪念意义的地方，而是领着他又回到了在住宅区的屋子。 「我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礼物，最后还是觉得，植物，是我最能拿得出手，也是你最有可能喜欢的礼物。」有些局促不安地在餐桌前坐下，安澜把准备好的礼物——一只绑着蝴蝶结的白白胖胖的圆瓜递给了西瑟斯，「这是龙肝瓜，没有别的什么特点，就是特别甜特别好吃，是我亲手种出来的，希望你能喜欢。」 他也知道这个礼物并不多么贵重，看着也不像是花费了多少心思在上面的样子，但没办法，谁叫他只会栽种植物，最近这段时间又忙着培育杂交稻种，没法抽出更多精力去准备礼物。 不过，西瑟斯倒是并不在意这些问题的样子，淡然地接过了龙肝瓜，然后微微一笑，「只要你能来，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半精灵难得的笑容惹得安澜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觉得对方这句话大概只是礼节性地表达谢意，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收下礼物之后，西瑟斯端上来两杯茶水，就没有更多的动作了。 感受到一丝熟悉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不知道对方接下来是什么安排的安澜只好随便找个话题，出声问道：「所以，你只邀请了我一个人？」 他一边问着，一边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掩盖自己心底的窘迫。 只是，才一口热茶下肚，他还没回过味来，忽然就发觉了一丝不对劲——喝下茶水之后，他似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半精灵所在的位置传来的每一下心跳，咚咚咚，咚咚咚，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急促。 紧接着，西瑟斯明明没有开口，安澜却听到对方的心声在耳畔响起，「你听到了？」 意识到问题所在，安澜看向半精灵，「你在这茶水里加了什么东西？」 -------------------- 龙肝瓜-古籍《洞冥记》 第114章 梦境菌群 不等西瑟斯开口， 安澜已经猜到这茶水里加了什么，「是梦境菌群？」 西瑟斯默不作声，安澜却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内心回答了一声「是」。 回想起梦境菌群的作用，他有些头疼地捂住了额头， 「你何必要这么做……你知道这可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多大的危害吗？」 「梦境菌群， 来自编号为1999的科技位面， 一种具有一定自我意识的真菌群落，能够通过感染的方式将智慧生物的意识相连接，或者将意识吸收容纳在菌群母体孕育的精神世界之中。」 「培育成熟的梦境菌群在外形上犹如一团肉色胶质的膨胀蘑菇，质地柔软富有弹性，覆盖在外层的是梦境菌群的子体菌种， 而被子体包围保护在最核心处的则是母体菌种。通过口服或者血液接触的方式都有可能被梦境菌群感染， 而分别被子母两种菌种感染， 则会起到截然相反的作用。」 「被感染子体菌种的智慧生物的意识将会与梦境菌群的母体相连接， 并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操纵。随着感染程度的加深， 以及菌群母体的意识强化， 受子体感染的生物会逐渐丧失自我行动能力，最终成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完全被掌控的傀儡。即使在死后， 子体意识也会被菌群所吞噬， 成为精神世界的一部分。」 「被母体菌种感染的智慧生物则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掌握母体的能力， 作为意识相连的中心， 能够随时探知子体菌种感染对象的情绪、思想和记忆。随着子母体双方感染程度的加深，母体对子体的掌控能力会不断加强，甚至可以随意植入、删改子体的记忆与思想， 操纵其身体的行动。即使母体的身体死去， 只要梦境菌群尚未被完全毁灭， 母体的意识就可以寄托在精神世界中继续存在， 并等待夺取一具全新的身体后重获新生。」 「在梦境菌群诞生的1999位面，有科学家试图利用这一菌群復活自己早已逝去的孩子，结果引发了一场巨大的危机。所以本店贴心提醒，店内商品一经售出，引发的一切不良后果都由顾客本人负责，操作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哦！」 在三星品类中看到梦境菌群的介绍时，安澜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以能量体形式依附在他身上的赫兰。 同样身为寿命短暂的穿越者，赫兰之所以能够一直苟延残喘到数千年后的今天，就是因为他利用一种寄生体魔兽将自己转化为了能量生命，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第206页 而梦境菌群，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起到与那种寄生体非常相似的作用，并且适用于没有灵魂的安澜。 恐惧死亡和衰老，追求永恆的生命，是人类亘古不变的议题，古时有皇帝派遣使臣出海寻找不老药，现代有富翁与亲子交换血液以求延缓衰老，而不管是地球上的人类，还是奥尔德灵大陆上的人族，都只有短短一百年上下的寿命，远不及数百年的矮人、上千年的精灵，在数万年寿命的龙族面前更是像蝼蚁一般转瞬即逝。 所以，身为一个寿命有限的普通人类，安澜在看到梦境菌群的介绍时，自然而然地心动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装着梦境菌群菌丝的包裹已经落在了他的面前，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诱惑着他伸手打开。 安澜纠结了很久，虽然还是把菌群安置在了植物园的一角，并嘱託了负责打理植物的虫落妖希露尔重点看管，也向植物园真正的主人——蒂尔曼介绍了这一菌群的特殊性，让对方不要因为好奇而轻易接触，但是他自己却始终没有正式接受梦境菌群的感染。 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没有到需要担忧衰老的时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赫兰的经歷警醒了他，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永生，哪怕是成为了能量生命的赫兰，在遭受背叛打散灵魂，囚禁在湖底遗蹟中之后，残魂也有走向彻底磨灭的一天，这样饱受折磨的永生比起恩赐或者祝福，更像是一种永恆的惩罚。 而且，安澜很怀疑，接受外物改造之后，捨弃了原本的身体，这样的自己还是一开始的那个「安澜」吗？ 不过，他没有对接受梦境菌群感染的精神永生持完全否定的态度，也知道一个人的想法随着年龄和阅歷的增加随时有可能发生转变，说不定以后的他经歷过某些事情之后就会变得跟赫兰一样特别惜命了，所以他才会留下梦境菌群，当做一条未来可行的后路。 而西瑟斯大概是在蒂尔曼的口中得知了梦境菌群的作用，于是趁着他不在的时候，从植物园中偷偷取来了子母菌种，加入到了茶水之中。 安澜知道，他之所以突然间能够听到西瑟斯的心声，肯定是因为他喝下的茶水中放了母体菌种，而对方大概早就给自己感染了子体菌种，他们两者的意识通过感染的方式成功连接到了一起。 他没想到，这次生日会面的内容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西瑟斯大概早就已经计划好了，要借着这个时机，通过梦境菌群，彻彻底底把一切心里的话都说开。 「你不是说，你很介意我欺骗了你的事。」知道自己这时候心里不管想什么都能被安澜听见，西瑟斯索性也不再沉默了，他抬头看向安澜，赤色的双眸中是再也压抑不住的各种情绪，「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已经无法再相信我了，那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看到我内心真正的想法。」 说完，他一把拉住安澜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发动能力，感知我心里的想法，我的记忆，我的一切。」 西瑟斯这么说，反而刺激安澜下意识地克制住了自己作为母体的能力，他不想去听西瑟斯的心声，又想把手从对方的胸膛上抽出来，可西瑟斯的手握得比他想像的更紧，他只能被迫去感受对方胸口之下那一下又一下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不经意间，安澜抬起头，刚好与西瑟斯的视线相对，看到了对方目光中的坚定，他不禁怔在了原地。 僵持了片刻后，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逃避了，安澜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只能选择去感受此时此刻对方内心的所思所想。 很快，安澜的意识就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梦境菌群母体尚未完全成熟时，所孕育的精神世界的基底。 就在他有些迷茫的时候，西瑟斯的精神体很快也来到了他身边，拉起他的手，朝着不远处唯一的一个光点飞去。 穿过仿佛洞眼一般的光点，短暂地适应了一会儿光线之后，安澜看到了一片倒映着黄昏的熟悉湖面，再一抬头，他发现自己和西瑟斯又回到了月落湖，或者，他猜测，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西瑟斯回忆里童年时的月落湖。 因为遭受黑网组织的入侵后，月落湖经歷过一次战后重建，所以眼前的景观跟安澜记忆里的有些微妙地不同，可街口摆摊的精灵小贩，带着孩子往来的精灵父母，还有身后跟着一队卫兵、刚刚从守护结界巡逻换班归来的祖树神殿神官，一切的景象仍然是让安澜感到十分熟悉。 在这样安静祥和的氛围中，安澜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扭过头，刚想问西瑟斯带他来这里的意图是什么，却发现身边的半精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不见了。 知道身为母体的自己并不会被束缚在子体的回忆中，随时可以抽身离开，安澜也没有感到丝毫慌乱，选择独自探索起这个百年之前的月落湖，朝着西瑟斯回忆的深处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西瑟斯在潜意识里给他进行了伪装，安澜虽然可以跟这里的所有精灵进行交流互动，但精灵们却没有对他的人族外貌作出任何应该有的反应，就好像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灵民众而已。 安澜走到湖水边看了看自己倒映出来的面孔，发现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他思考原因的时候，身后突然被什么柔弱的东西撞了一下。 第207页 「哎呦！」 安澜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精灵男孩站在他身后，正眼泪汪汪地揉着被撞到的额头。 随后，另一个蒙着双眼的精灵小孩扑到了男孩的身上，一把扯掉脸上的布条，大声笑道：「我抓到你了！诺亚，你输了，该轮到你当坏蛋抓人了！」 诺亚眼里的泪水一下就收了回去，不服气地回道：「不算数，我是撞到了大哥哥才会被你抓到的！要我当坏蛋，那你要再抓住我一次才行！」 说完，他极其灵活地挣脱玩伴的双手，飞快地跑到湖畔空地的对面，朝着玩伴摆了个鬼脸，「有本事就来抓我啊！」 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自然不会太过严肃，玩伴并没有因为诺亚有些耍赖的行为而感到生气，又蒙上了双眼开始抓人，其他刚刚躲了起来的精灵小孩此时也纷纷冒出头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奔跑着躲开玩伴的抓捕。 看着孩子们嬉戏的场景，安澜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等到游戏结束，其他小孩都跟着各自的父母回家吃饭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名叫诺亚的孩子却独自一个留了下来，在沐浴夕阳的月落湖畔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看着落单的诺亚，安澜心头一动，走上前问道：「诺亚小朋友，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诺亚坐在长椅上，一边来回晃着腿，一边瞥了安澜一眼，半晌后才绷着一张小脸蛋回道：「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随便说话。」 -------------------- 真菌不是植物，但是既然蘑菇都出现在植物大战殭尸里了，那园艺商店出现真菌应该也没问题吧＿（：3」∠）＿ 另外，本章的梦境菌群原型是生化危机7和8的菌主，外形则结合了肉灵芝（太岁） 第115章 童年回忆 安澜哑然失笑， 然后走到附近的摊位上，用意识变化出的货币买了一大块酥糖。 果然，没有小孩子能够抵御住糖果的诱惑，一看到安澜手里的酥糖， 诺亚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在看到安澜将酥糖递到自己面前之后， 更是毫不犹豫地接了过去，嗷呜一口含到了嘴里。 看着诺亚的馋样，安澜提醒道：「吃了我的糖，我们就是朋友，不是陌生人了， 这下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诺亚嘴巴里含着大块的酥糖， 一时间没法开口说话， 只能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小诺亚， 你知不知道这月落湖里哪里可以找到一个叫西瑟斯的……」安澜想了想， 「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 「西瑟斯？这个名字好酷啊！可是……」诺亚吮吸着嘴巴里的酥糖， 歪着脑袋思考了一小会儿后，有些含煳不清地回答道：「我认识月落湖的所有小孩， 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闻言， 安澜微微一怔。 从来没听说过？可西瑟斯明明是成年之后才在审判仪式上被他的养父救走的， 为什么诺亚会说不认识西瑟斯？ 「不过， 我的妈妈很厉害，她认识月落湖里的所有精灵，说不定会知道你问的那个西瑟斯在哪里。」将融化了大半的酥糖含到另一侧， 诺亚鼓着半张脸颊， 带着一丝失落接着说道：「不过， 她最近可忙了， 都没有时间陪我，我也不知道该到哪里找到她。」 安澜心想，看样子，诺亚应该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母亲忙于工作，没法及时来接他回家，所以他才会独自留在月落湖畔。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西瑟斯回忆世界里的一个幻影，但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真实，安澜还是有些不忍心看一个小孩子孤身在外，他摸了摸诺亚的小脑袋，安慰道：「诺亚的妈妈应该也只是无奈，要不然大哥哥送你回家吧？」 既然原本的西瑟斯消失了，也找不到回忆里的西瑟斯，那干脆就当在旅游散心，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能撞见对方了。 已经全然信任安澜的诺亚并没有怎么多想，很快就点了点头，反正他的玩伴都已经离开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 跟着安澜回家的路上，诺亚回味着嘴巴里残余的酥糖味道，礼尚往来地说道：「大哥哥送我糖吃，我要把我秘密基地的宝物都分享给大哥哥你。」 说完，他还郑重其事地强调了一句，「那可都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宝物，我从来没有带其他小朋友去看过，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我邀请去秘密基地的。」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直接，难过的时候就大声哭泣，高兴的时候就开怀大笑，讨厌什么会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喜欢什么也会全心全意地去表达自己的喜爱。 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小诺亚的好感，安澜顺着对方的意思回问：「哦？都是什么样的宝物？」 「有木马、木盾、木剑……」诺亚掰着指头数了数，然后一脸骄傲地总结道：「都是妈妈亲手做出来，让我可以打败坏蛋们的宝物。」 接着，诺亚蹦蹦跳跳地往前多跑了几步，伸出手，像是虚握住了一把无形的木剑，开始哼哼哈哈地挥舞起来，仿佛真的在跟入侵者进行战斗。 活力十足地完成一套动作之后，诺亚才兴奋地回到了安澜身边，「等到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成为一名强大的卫兵，像妈妈一样保卫月落湖，把那些想要伤害精灵的坏蛋们全都赶出去。」 安澜没有出声打断诺亚的中二发言，只是一边倾听着，一边想起了现实中的月落湖。 第208页 这里是近两百年前的月落湖，而现实中的诺亚应该早就长大了，或许就跟他梦想的一样，已经成为了一名能够挥舞真正武器的卫兵，为保卫家园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只是，黑网组织入侵月落湖的过程中，有许多的精灵卫兵牺牲了，诺亚会不会也在其中？ 看着眼前诺亚胖嘟嘟的可爱脸蛋，安澜不愿去多想。 没多久，他就跟诺亚来到了一处岔路口。 安澜并不知道诺亚的家在哪里，只知道再往前走就要经过族长巨树了，而诺亚的脚步却在此时突然停下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唿喊着诺亚的名字，「诺亚，你怎么没等亲卫去接你就离开了？」 是……苏迪娜？ 安澜有些吃惊地转过身，果然看到苏迪娜带着一队族长亲卫出现在不远处。 只是，跟两百年后的苏迪娜相比，此时的她虽然在外貌上没有太大变化，但整体气质要年轻不少。 而原本站在安澜身边的诺亚在听到苏迪娜的唿喊之后则飞快迈开脚步，扑到了苏迪娜的怀中，喊了一声「妈妈」。 安澜瞬间陷入到了震惊之中。 所以，诺亚是苏迪娜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两百年后的苏迪娜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有一个孩子？ 不对，苏迪娜从始至终都只养育过一个「孩子」——难道说，诺亚就是西瑟斯？ 但诺亚的长相…… 安澜的视线飞快地从长着金髮碧眼，所以之前完全没有让他联想起西瑟斯的诺亚，转移到同样金髮碧眼的苏迪娜身上，他回忆起西瑟斯曾经告诉他的那些往事，心里逐渐有了猜想。 这个时间点，大概是顾及到诺亚年纪尚小，苏迪娜还没有告诉对方亲生母亲早已逝世的真相，为了能够顺利地让诺亚相信她是对方的母亲，也为了不让诺亚原本那有些异于其他翡翠羽精灵的外貌引起猜疑，苏迪娜使用简易的魔法对诺亚的发色和瞳仁进行了伪装。 加上安澜并不知道西瑟斯曾经的原名，他也就一直没有认出诺亚的真实身份。 「大哥哥，你在想什么？」诺亚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回过头看到苏迪娜也正审视着安澜，于是介绍道：「妈妈，就是这个大哥哥送我回家的。」 苏迪娜见安澜一副呆愣的样子，没有问他什么，而是俯下身，朝着诺亚教育道：「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大哥哥送你回家，你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他？」 诺亚点点头，对着安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大哥哥！」 慢慢回过神来，安澜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在现实中从未见过的笑颜。 原来，小时候的西瑟斯是这个样子的，会大哭大笑，会馋街边小贩卖的糖果，会把自己喜欢的事物分享给刚认识的朋友，会像所有普通的小孩子一样，梦想成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耳畔迴响起小诺亚所说的那些话，安澜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楚，因为他知道，这一天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小诺亚没有实现他的梦想，反而这片他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故土，成为了带给他无尽痛苦的根源。 就在安澜的手即将触及诺亚脸颊的瞬间，眼前的一切都定格住了，所有事物的色彩也迅速褪去，变成了仿佛默片一般的黑白画面。 紧接着，黑白色调的画面犹如破碎的镜面，片片崩裂开来。 无数回忆的画面在碎裂的镜片中闪过。 「就是他！精灵与人族诞育的『禁忌之子』！还不把他快抓起来！」 安澜看到，祖树神殿的神官带着卫兵闯入族长巨树，抓住了已经被迫卸去伪装的诺亚，任凭诺亚再怎么哭喊，自知无能为力的苏迪娜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诺亚被抓走，暂时囚禁在了神殿专门安排的树屋里。 「不要跟他玩，小心沾上脏东西！」 他看到，原本跟诺亚交好的孩子们都纷纷远离了他，感受到嫌恶目光的诺亚躲回了自己的树屋里，蜷缩在角落里，日渐消瘦的脸上，一双空洞的眼眸无声地淌着泪水。 「我宣布审判仪式正式开始……罪人诺亚，触犯十二戒律，罪孽深重，无可饶恕，判处——锥刑！」 他看到，锋利的尖刺一寸一寸深入半精灵青年的血肉骨骼，带着锥心的疼痛，将他钉死在受刑架上，直到身体中「污秽」的血液彻底流尽，然而青年的脸上却没有对疼痛做出任何反应，只有一片苍白的麻木。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着，传来一阵又一阵窒息般的刺痛，安澜咬紧牙关，努力想要把手伸长，却始终无法接触到画面中的青年。 这只是西瑟斯的回忆而已，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 就好像过去一样，他再怎么努力，依旧是于事无补…… 就在安澜感到一阵无力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眼前的画面微微一亮，仿佛什么地方燃起了一团火苗，将黑暗逐渐驱散。 他看到，一位白髮苍苍的老者出现在仪式广场之上，挥动手中的法杖迷惑了把守的卫兵，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浑身鲜血淋漓的半精灵青年。 下一幕，画面转移到了真理学院的室内。 温暖的炉火边，老者慈爱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半精灵青年，「你想好新名字叫什么了吗？」 半精灵青年闭着眼沉思了片刻，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缓缓回道：「西瑟斯。」 第209页 话音刚落，安澜的眼前天旋地转，他再一眨眼，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真理学院的一处街道上。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里是西瑟斯青年时期在真理学院学习时的回忆。 周围往来的学生很多，而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银髮红眸又长着一对尖耳的半精灵青年。 即使还沉浸在童年回忆带给他的情绪里，安澜仍然能够听到许多学生的窃窃私语，也能看到无数从暗处投向半精灵的视线。 不过，半精灵却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抱着书本面无表情地朝着街口走来。 安澜没有进一步行动，半精灵青年却是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先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停下了脚步。 第116章 记忆碎片 「是你？」青年西瑟斯的目光停留在安澜的脸上， 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一丝疑问，「你怎么在这站着？」 安澜有些惊讶，难道青年西瑟斯还有之前在童年时见到他的记忆？ 「你认识我？」 「你是菲尔德的弟子。」西瑟斯顿了顿， 解释道：「我之前见过你。」 听到这， 安澜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本身并不存在于西瑟斯过去的回忆里， 所以来到对方的每一段记忆碎片中之后，会被安上一个能合理出现在对方身边的身份，童年回忆里他是月落湖的一个精灵，青年回忆里就成了西瑟斯养父菲尔德门下的弟子，真理学院的一名学生。 想到这， 安澜点了点头， 「对， 我是想拜访院长大人， 你是不是正好也要回家， 我们顺路一起走吧？」 西瑟斯审视了安澜片刻，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继续朝着自己原本前进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步伐却比之前慢了一些。 看出对方的意思是「你非要一起走也不是不行」， 安澜急忙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刚刚才从那些灰色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安澜的眼前还时不时会闪过那些让人不忍心去多看的画面。 看着面前有些清瘦的背影，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曾经在试炼之森里交换秘密的时候，西瑟斯只讲述了自己童年的遭遇， 而后来道明自己蓄意接近安澜的真相时， 也从来没有详细提及在真理学院中学习的这段过往， 所以安澜其实对西瑟斯青年时期的经歷知之甚少。 他想知道， 被菲尔德救到真理学院之后，对方还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然而，半精灵青年的脚步一刻也没有停下，也没有出声回答他的问题，就好像压根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一样。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菲尔德的弟子，与西瑟斯才刚刚相识，贸然问对方这样的问题似乎有些冒犯了，安澜很快又转变口风：「我是指，你呆在菲尔德院长身边，觉得他最近怎么样？」 弟子关心师父的身体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面对这样的问题，西瑟斯出于礼貌，不得不言简意赅地回復道：「他这两天生了一场小病，但没有大碍。」 对方说完，安澜能够明显察觉到，西瑟斯稍微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像是在抗拒他之前的那个问题，又或者说，是在抗拒他的接近。 虽然知道此时的西瑟斯刚刚逃离祖树神殿的魔爪，也没有百年后与他相处的记忆，对他有一定的防备心也很正常，但是安澜的心底还是控制不住地生出一丝失落。 他忽然想到，西瑟斯一开始见到穿越而来的他时，是不是联想起了曾经的自己，知道一个人因为一场重大变故而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之后，会对身边的所有人事物都抱有强烈的牴触心理，所以才会选择伪装失忆。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菲尔德的住所，西瑟斯将安澜带到院长所在的书房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安澜选择先进入书房，亲眼见一见在现实中早已逝世的菲尔德院长。 对方长着一副德高望重的老者模样，因为早在之前的记忆片段里就见过了对方的样貌，所以安澜并没有对这位院长的形象感到多么惊讶，而面对面与对方交谈之后，安澜也感受到了这位老者的平易近人，这应该也是西瑟斯对他养父的印象。 他尝试着问了这个回忆中的菲尔德一些有关巫神教的问题，想试试看能不能挖掘出一些意外之喜，却发现对方说出口的，都是他和西瑟斯已经知道的信息。 看来回忆中塑造的所有人物虽然有一定的智能，但并不能回答超出西瑟斯记忆范围的问题。 既然如此，安澜的注意自然又转移回了青年西瑟斯的身上。 凭藉着梦境菌群母体的能力，他成功在菲尔德的住宅住了下来，也跟青年西瑟斯生活在了一起。 在精神世界里，安澜随时可以跳过那些生活琐事，把时间都花在西瑟斯的身上，他想要借着曾经相处的经验一举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可不管再怎么努力，对方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偶尔，他会厚着脸皮凑到西瑟斯的身边，装作无意地嘘寒问暖，问起一些问题。 而西瑟斯有时候会礼节性地回復他一两个短句，比如「好」「还可以」「嗯」，更多的时候则是冷冰冰地瞥他一眼，像是在说：「找不到话题，就不要勉强。」 这让安澜有种回到了在试炼之森里刚刚与西瑟斯认识时的感觉，甚至是难度加强版。 第210页 不知不觉中，就这么每天看着西瑟斯不断往来刻苦学习的背影，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而在安澜眼里，这才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西瑟斯对他的态度仍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转折发生在西瑟斯升学后不久，有关半精灵养子和菲尔德院长之间的流言不知为何在学院中流传开来。 菲尔德院长听说了那些污言秽语之后，当场气得咳血，盛怒之下极其严厉地处罚了几名背后捕风捉影的学生和导师，这才止住了流言的传播。 可在风波停息之后，菲尔德却就此一病不起，缠绵病榻。 看出这段时间里西瑟斯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安澜敲响了对方的房门，想要安慰对方几句。 坐在房间里，西瑟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话，突然间出声打断，「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安澜微微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然而紧接着，西瑟斯冷笑了一声，话锋一转，「你不是在唾弃我，而是可怜我。」 「这种高高在上的垂怜，我不需要。」 他的目光像是一柄利剑，毫不留情地刺向安澜，「我知道，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所以他们才会来欺负我，你才会觉得我是个可怜的弱者。」 终于明白了青年西瑟斯一直抗拒自己的真正原因，安澜在心底苦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我不是可怜，而是可惜。我可惜，你生活在这样畸形的环境里。」 想起现实中的经歷，安澜目光坚定地对视着西瑟斯，「有问题的从来不是你，而是那些腐朽又顽固的人。如果整个群体的思想风气不变，不管你变得再怎么强大，也只能给那些人带去恐惧，无法彻底改变他们心底的想法。」 像是被安澜的这番话震撼到了，西瑟斯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唇瓣微微颤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半晌后却只是缓缓低下头，攥紧了拳头，「难道，我的努力一点意义也没有？」 「之所以要变得强大，真正的意义不是为了以暴制暴，而是去保护那些像过去的自己一样弱小的人，让自己曾经经歷过的悲剧永远不要再上演。」 这段话，像是一直藏在他心底，安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口。 是啊，就是为了不让曾经的遗憾再次发生，他才会一直努力地去帮助身边的人，因为他知道，有些事一旦当时不去做，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那一天之后，菲尔德的身体逐渐好转，西瑟斯的心情由阴转晴，而安澜也能够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在一点点软化，似乎也不再抗拒他的接近了。 只是，谁也没有预料到，还没过去多久，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里，菲尔德突然就永远地闭上了他的双眼。 葬礼的那一天，西瑟斯只短暂地出现了一会儿，就彻底从学院里消失不见了。 安澜刻意没有去找对方，给了对方充分消化情绪的时间，直到晚上才爬上菲尔德旧宅的屋顶，坐到了西瑟斯的身边。 他一坐下，就听到一直抬头凝望着远处的西瑟斯缓缓开口：「我对真理学院和菲尔德最初的印象，就是这座白塔还有那一轮银月，因为这是我被救到学院的那一天，昏迷之前见到的最后景象。那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一定要抬头看到白塔和银月才能够再度入眠……」 这是回忆里的青年西瑟斯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这么多话，于是安澜也抬头看着同一幕月景，静静地聆听着对方的倾诉。 「你听到了吗？」说着，西瑟斯忽然出声问道：「他们都在说，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是白眼狼，是身怀异心……」 「表达伤痛，不一定就要通过泪水，菲尔德对你的期望，也不是成为一个哭包吧？」安澜轻声回应，「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实现他死前最后的心愿，成为真理学院的一份子。」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明白，菲尔德真正的遗愿其实是破解天灾的秘密，只是现在的西瑟斯还不知道而已。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安澜也算是明白西瑟斯为什么会对菲尔德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了，甚至愿意以身犯险深入巫神教劫走救世主，只为了完成菲尔德生前的夙愿。 因为菲尔德不仅是他的养父，更是良师、益友，救他脱离了痛苦的泥沼，给予了他不曾拥有过的温暖，带领他走向一条正确的道路，不至于因为童年悲惨的经歷而性格扭曲。 要知道，现实中的西瑟斯在青年时期并没有遇到安澜，在过去能够走出困境放下心结，肯定是得到了菲尔德的开解。 安澜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让西瑟斯的心里好受一些，因为对方这之后就一直抬头望着天上的那一轮银月，没有出声回復。 许久后，他才听到西瑟斯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谢谢你，可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安澜转过头，却恰好与对方视线相对。 漆黑的夜幕之下，半精灵青年的眼眸仿佛是一对沉浸在水面下的红宝石，在月华的照耀下闪动着赤色的微光。 隐约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似乎在描摹着自己的脸庞，安澜意识到了什么，「西瑟斯，你……」 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间，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定格了。 第117章 心意相通 随着色彩迅速褪去， 黑白色调的画面再度如镜面般片片破碎开来。 第211页 而青年西瑟斯此后的经歷也在安澜眼前的记忆碎片中不断闪过。 「经会议表决，最终通过竞选的学院导师是……西瑟斯！」 他看到，西瑟斯走出养父逝世的阴霾之后，坚定了实现菲尔德死前心愿的决心， 无视流言蜚语的纷扰， 一步一步走上了真理学院的导师之位， 最终成为了在学院中地位仅次于元老与校长的教务主任。 「你难道不想知道菲尔德生前真正的夙愿吗？」 他看到，继任院长之位的伊莎贝拉找到了西瑟斯，意图用记载着菲尔德生前研究巫神教的手记交换西瑟斯与他背后党派的支持，可西瑟斯却表示了拒绝，又在伊莎贝拉将一切付之一炬之前， 悄无声息地復刻走了最为关键的几份资料。 「瓦尔汀， 伊格尼斯， 暮恩……已逝去的诸神啊， 请响应我们的唿唤， 召来异界的救世主吧！」 他看到， 潜伏到巫神教老巢之中的西瑟斯目睹着来自异界的救世主——也就是名为安澜的他，出现在召唤法阵中， 然后暗中帮助他顺利地逃脱了巫神教的追捕， 自己却被突然出现的贤者刺伤， 使用传送捲轴之后伤势加重陷入昏迷。 那之后， 在机缘巧合之下，安澜和西瑟斯相聚在试炼之森，那片一望无垠的森林， 也是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 自从西瑟斯记忆里的自己出现之后， 安澜就无法再像之前一样直接出现在西瑟斯身边了， 只能从西瑟斯的视角默默观察着曾经的自己与对方的生活。 说实话，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就比如说，安澜一直都知道，为了探究他身为救世主的特别之处，西瑟斯喜欢在他栽培植物的时候默默观察着他，却不知道，对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比他想像的要更长——遭遇偷猎者时，为了出手保护暗噬兽小黑的他，黑网入侵月落湖时，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制服兽人间谍的他，审判仪式上，为了救走西瑟斯而伪装神眷者再现神迹的他…… 他的身影，居然如此深刻而鲜明地镌刻在西瑟斯的回忆里。 而在回顾这段时光的过程中，一些过去安澜不曾留意或者下意识忽略了的细节，也一点一点浮出水面。 他察觉到了两人互相交换秘密的那一夜，在被他点明情绪之后半精灵那微微呆愣的神情。 他发现了两人被艾维误解关系的那一晚，半精灵依靠在墙角默默倾听却没有出声打断的身影。 他看到了，因为阿提斯的事而向半精灵道歉之后，他表明对半精灵的在意时，对方那泛起一丝红晕的耳垂。 于是，不管安澜再怎么迟钝，一个让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猜想，还是随着无数暴露在他面前的细枝末节，浮现在他心底。 就在安澜想要使用母体的能力加快回忆的进度，回到现实去向西瑟斯确认自己的想法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又拥有了实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到了回忆里自己的身体中。 而他面前的土地上，正绽放着一朵看着平平无奇的小白花。 现在应该是他为了应对克利希纳的挑战而种下惑魔花的时候。 安澜才刚反应过来，身旁站着的西瑟斯就上前一步，先于他摘取了那一朵惑魔花。 想起曾经的西瑟斯在惑魔花的幻象中看到的是他的养父菲尔德，而回忆中的惑魔花应该也不会对现实中的西瑟斯产生任何危害，安澜没有出手制止对方，因为好奇半精灵在幻象中会继续做出什么举动，他站在原地默默观察了起来， 然而，西瑟斯拾起惑魔花之后，只是将小巧的花朵捧在手中，一直一声不吭地低头凝视着，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唿唤了一声菲尔德的名字，就没有做出更多别的举动，也没有像安澜见过的其他人一样做出情绪变化剧烈的反应。 半晌后，半精灵突然松开手，放下了那朵惑魔花。 安澜的目光随着那朵惑魔花一同坠落到地面上，就在他感到一丝疑惑，以为或许是惑魔花的花粉已经失效的时候，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是西瑟斯来到了他面前。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下巴就被轻轻抬起，紧接着一个柔软的事物就贴在了他的唇瓣上。 安澜瞪大了双眼，却只看到西瑟斯紧闭着的眼帘，还有两片颤动着的睫羽。 西瑟斯……吻了他？ 难道是梦境菌群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让他也陷入幻觉中了？ 对方温热的气息随着唿吸落在他的脸颊上，这无比真实的感觉提醒着安澜，他并没有也不可能受到惑魔花的影响。 此时此刻，无人的树林之中，除了偶尔传来的鸟鸣声，还有风吹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就只剩下了两颗紧贴着的心脏急促跳动着的声响。 许久后，西瑟斯才慢慢抬起头，又后退了几步，留给了安澜能够充分消化情绪的时间和空间。 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安澜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也知道自己没必要等回到现实中再向西瑟斯证实之前的猜想了，「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 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回忆里的西瑟斯就跟此时的他一样，已经被现实中的本尊占据了主导权，所以对方在面对惑魔花时才会做出跟过去不一样的举动——因为西瑟斯想要藉助回忆里这朵惑魔花，做出一些现实中的他不敢轻易去做的事。 没有直接回答安澜的问题，对面的西瑟斯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212页 紧接着，安澜的眼前一黑，再一睁眼，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西瑟斯的精神世界，回到了现实中。 现实中的他和西瑟斯还面对面坐在餐桌前，而窗外没有什么变化的天色则表明，虽然他在西瑟斯的精神世界里见证了对方将近两百年的时光，可现实世界其实才过去了一小会儿的时间而已。 安澜又将视线投向刚刚从精神世界脱离的半精灵。 西瑟斯没有出声，只是继续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安澜听到，对方的心声在耳畔响起，「我想让你看到我的一切，我曾经有过的欢笑与泪水，我遭遇过的那些难堪与耻辱，我做出的所有成就、得到的所有荣耀，我每一个选择背后的原因，还有深埋心底的每一个秘密。」 那声音不断变得坚定起来，「我也想让你明白，不管是任何时候，只要你出现在我的身边，我都会选择你。」 这一次，安澜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对视着西瑟斯的双眼。 就算没有菌群母体的能力，他也能够感受到对方眼眸深处的情意。 虽然对方没有再多说什么，安澜却已经知道西瑟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覆了。 西瑟斯说出了自己的心意，那他呢？ 沉思了片刻之后，安澜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抽出了被按在对方胸口的手。 就在西瑟斯的脸上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失落时，安澜倏地站了起来，将双手搭在半精灵的肩头，然后俯下身，吻在了对方的唇瓣上。 安澜看到西瑟斯的瞳孔勐地收缩了一下，瞬间就被惊讶的情绪淹没了，于是自己先闭上了双眼，去感受现实中唇瓣上的触感。 其实与精神世界中的接触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这一次他们两人的角色互换了而已。 安澜心想，或许是他天生对感情有些迟钝，不管是面对曾经向他告白的阿提斯，还是此时此刻表露心意的西瑟斯，他一时间都没法说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可是他知道，自从与对方相遇之后，在他的内心深处，西瑟斯就一直占据着无比重要的位置。 所以，他才会那么在意西瑟斯过去的欺骗，才会在察觉到西瑟斯的心意时下意识地感到心慌意乱，才会在面对迫近的危机时，第一时间就想起西瑟斯的声音。 他害怕西瑟斯会为了逝世养父的遗愿而再次撒下谎言，害怕会再次遭到背叛，可西瑟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他，从今往后，无论如何，对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他，不是因为那份建立在虚假之上的友谊，而是因为另一份他直到今天才终于领悟到的，悄然在对方心底开花结果的感情。 既然，他和西瑟斯曾经的关系因为过去的欺骗而破灭了，为什么不能在这片废墟上再建立起一段全新的关系？ 安澜睁开眼，抬起头，看着对方泛红的耳垂，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西瑟斯大概从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会因为耳朵而暴露出心底的秘密，轻声问道：「你在笑什么？」 安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诚恳地说道：「说实话，我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抱着和你一样的心意，可是刚刚……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向西瑟斯说过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他不在意性别、身份、地位，只要一个人足够了解他，又足够喜欢他，就有可能打动他的心，而西瑟斯则完美地符合了每一个条件，只是过去的他没有及时察觉到对方的心意而已。 既然不讨厌，那就是有喜欢的可能，而他并不害怕尝试，反正就算往后退一步，他和西瑟斯也早就做不成普通朋友了。 西瑟斯静静地凝望着安澜的双眼，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倾听着安澜的心跳声。 「这就够了，我有耐心，等待你给我一个更肯定的答覆。」 第118章 考核表格 和西瑟斯互通心意之后， 安澜很快就又搬回了对方的住宅，看到他们两人和好如初，甚至关系似乎比从前更加融洽了一些，蒂尔曼和马蒂斯两位老友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不过， 安澜毕竟一直是母胎单身，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还有些不太适应与西瑟斯的这种全新关系，所以搬回去后还是单独住到了自己原本的房间。他想，等感情进一步发展了，住到一起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而西瑟斯也理解他循序渐进的想法， 没有强求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 等待导师考核申请通过的过程中， 安澜收到了几封狮鹫香草从试炼之森里带来的信件， 分别是加农与艾维、阿提斯还有苏迪娜族长寄来的。 加农和艾维的信件说， 安澜离开试炼之森后， 因为已经洗脱了罪名，他们又搬回到了月落湖生活。苏迪娜夺回族中大权之后， 正是用人之际， 曾经问过他们有没有回去继续当亲卫的意愿， 但是他们已经习惯了平静的日子， 于是婉言拒绝了。而他们目前就住在月落湖的商业街里，靠着打猎赚些小钱，偶尔也会去隔壁的工匠铺或者不远处的酒馆帮一下米德尔和阿提斯的忙。 事实证明， 安澜和玛丽安并没有看错阿提斯的才能， 对方在寄来的信件里说， 安澜离开后不久， 玛丽安也跟着托兰返回了太阳树部族的故乡，阿提斯正式接手了酒馆。一开始的时候，阿提斯接待客人还不太熟练，差点闹出了几次笑话，幸好有热心精灵及时出手相助，后来时间长了，阿提斯逐渐掌握了玛丽安教授给他的待人接物的方法，酒馆的生意也重新回到了正轨。 第213页 而一心投注在精灵族发展上的苏迪娜在信件里说的都是正经事，她说这段时间里，祖树神殿已经从几位高等神官中选出了最合适的继任者，而这位新任大主祭就是她曾经埋伏在神殿中的眼线，从此以后，翡翠羽族长大权旁落的时代永远地成为了过去式。接下来，她打算将森林女神早已经彻底断绝联繫的事一点一点在月落湖中散播开来，让神殿中那些残存的旧势力不再有任何死灰復燃的可能。 看完苏迪娜的信件，安澜想起了自己曾经依靠精灵像柱种子伪造神迹的事。 他花了好几天时间，熬了好几宿的夜，结合异次元园艺商铺中有关精灵像柱的介绍资料，还有随身系统小恋的园艺知识，撰写了一份野生精灵像柱的人工栽种方法，夹在了回寄到月落湖的信件中。 精灵像柱就是精灵一族心目中的先祖之树，他们相信先祖之树是得到森林女神赐福的精灵亡魂所化，可事实并非如此。 安澜知道，他所撰写的这份资料，一定可以帮助苏迪娜更加顺利地破除月落湖中一部分精灵对森林女神的过度迷信。 而就在他回信后没多久，伊莎贝拉发起的申请终于通过了。 西瑟斯带着代表申请通过的表格文件来到植物园的时候，安澜和蒂尔曼正因为虫落妖希露尔而脑洞大开，讨论着炸弹柠檬这类攻击植物是否有演变进化成像虫落妖一样的拟态生命的可能。 「西瑟斯，是安澜的导师考核申请通过了？」蒂尔曼停下讨论，笑呵呵地看向西瑟斯，却发现对方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可能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蒂尔曼急忙站起身，抢先一步拿走了西瑟斯手里的文件。 他将目光落在纸张最顶部的那一行文字上，瞬间瞪大了双眼，「这是申请创建新学科的表格，怎么会这样？」 「我问了院长，她说没有任何问题。」 说完，西瑟斯将视线投向安澜，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对这件事知情。 安澜摇了摇头，接过蒂尔曼递来的文件之后，看了一眼，「看来，伊莎贝拉院长对我的期望比我自己想像的要高得多。」 蒂尔曼皱起眉头，「可是，这件事的难度比就任导师要高出十倍不止啊。」 西瑟斯也说：「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去换一份表格。」 看到两人都在等待自己说出一个明确的答覆，安澜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先了解一下这件事的具体难度，「所以，申请创建新学科失败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于是，西瑟斯和蒂尔曼给安澜快速地介绍了一遍真理学院一门全新学科诞生的条件。 创建新学科的申请者需要从创新性、实用性、突出性这三个维度，说服学院内的一众主任导师以及元老组成的团体，论证创建这一门新学科的必要与可行性。 有数千年歷史的真理学院，时至今日内部也不过十门学科，分别是元素、自然、药剂、死灵、感应、幻惑、召唤、变化、奥能、时空，囊括了大大小小从魔法术式到魔药炼制在内的若干领域，而第一项创新性，就是指新学科的内容不能与真理学院现有的任何一门学科存在从属关系，或者出现大范围的重叠，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会被直接归纳进已有的学科体系中。 第二项实用性，是指新学科的内容必须能够切实落地，并为奥尔德灵大陆的整体发展带去一定程度上正面且积极的影响，简而言之就是，不能过于天马行空，必须存在让学院专门开创一门新学科来向群众进行普及的价值。 最后一项突出性则与学科本身无关，申请者需要论证的是自身，凭什么成为这一门新学科的开创者，申请者自身所拥有的学术知识，是否足够支撑得起一门学科的学术体系，取得的成果又是否足以跟其他十门现有的学科平起平坐，真理学院歷史上的药剂科开创者就是败在了最后一项突出性的论证上，导致学科主任之位被学院请来的另一位药剂大师夺走。 至于创建新学科与就任导师职位，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冲突，即使创建新学科的申请最终失败，申请者依旧有可能成为导师，而那位药剂科的开创者就是因为在前两项维度的论证过程中展现了足够的实力，所以最终还是在挽留之下，成为了药剂科的一名导师。 介绍完毕，蒂尔曼捋了捋鬍子，嘆息道：「只要能够通过前两项，成为导师应该不成问题，只是申请创建新学科这样的大事，肯定会变得人尽皆知。你一旦失败，学院里难免会多出一些风言风语，拿这件事当饭后八卦的谈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安澜想了想，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迎接这个突如其来的挑战，「如果选择退缩，不止伊莎贝拉院长会失望，我也会对自己失去信心。」 更何况，只要不伤害到他身边的人，他并不在乎那些闲杂人等的闲言碎语。 「想好了，就去做。」西瑟斯说着，在蒂尔曼看不到的暗处，握住了安澜的一只手。 感受到对方传递来的支持，安澜点了点头，也握紧了对方的手。 见安澜已经做好决定，蒂尔曼也开始考虑起该怎么帮助安澜通过眼前的难关，「你亲手培育出来的稻种，解决了学院这么久以来都没能攻破的难题，城外的农户们都能证明你的功劳。我想前两项创新性和实用性，你要通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最后一项……」 第214页 他的目光扫过身旁那些安澜已经种下的植物，「如果只是拿出你的栽培知识，还有你现在种下的这些植物，恐怕震慑不住其他学科的主任导师和一众元老。」 闻言，安澜的神情也开始有些紧绷起来。 对方了解他栽种在植物园里的所有一到三星植物的特性，既然会这么说，应该就是觉得三星植物的表现还不够突出。 蒂尔曼嘆了一口气，想起了一些往事，「像我们药剂科，哪怕已经创建了几千年，还是经常被拿出来说事，说药剂科是唯一一个不会魔法也能入门的学科，跟其他学科格格不入，就应该跟法阵、捲轴那些体系一样，拆分到其他学科中。要不是有几位大师留下的传奇魔药配方作为镇科之宝，恐怕药剂科早就不存在了。」 他看向安澜，「你如果真的想要走上这条路，就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拿出能够一举成功，让其他人看了之后都无话可说的绝技。」 安澜心想，看来必须要赶在考核正式开启之前，解锁异次元园艺商铺的四星品类了。 西瑟斯很快也猜到了他心底的想法，「你的能力要想提升，是不是需要钱？」 安澜点了点头，知道西瑟斯或许会拿出包括养父菲尔德留下的遗产在内的所有积蓄来支持他，为了打消对方这个倾家荡产的念头，他又强调了一句：「是很多很多钱，你的积蓄可能只是杯水车薪。」 月落湖遗蹟中黄金洪流带给他的接近天文数字的财富，帮助他成功解锁了异次元园艺商铺的三星品类，并冲击到了四星品类将近四分之三的解锁进度，然而，仅仅是这剩下四分之一的进度，也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也跨越不去的巨大鸿沟。 而西瑟斯和菲尔德，纵使他们一个是教导主任一个是学院院长，可权势和地位再高，本职工作终究是教书育人，跟钱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积蓄再多，投入到那道鸿沟之中，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你如果着急用钱的话，或许可以试试看去联繫风语商会。」看出安澜的一丝焦虑，身为药剂大师所以时常跟商会打交道的蒂尔曼建议道：「风语商会汇聚着整片大陆上最多的财富，通过他们的拍卖行，能够最简单快捷地赚到大钱。」 第119章 商会拍卖 远涯港， 位处耶兰帝国南部碧野郡的沿海地带，是碧野郡内部最大的港口，也是繁荣程度仅次于穗谷城的城镇，而风语商会在南方最大的分会就坐落于此。 作为南方的水运枢纽， 每天都有上百条商船进出远涯港， 将产自穗谷城的粮食和碧野郡其他城镇的蔬果等货物运往耶兰各地， 又将来自天南地北的各种商品沿着港口输入南方诸城，其中有超过半数的商船归属于风语商会，将近九成的货物与风语商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而这些货物之中，不乏各种普通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珍异宝。 为了赚取更多的财富， 风语商会远涯港分会的拍卖行会定期召开拍卖会， 最大程度地发挥这些珍宝的价值。拍卖会分为日场与夜场， 日场的拍品比较亲民， 所以任何有意愿参与竞拍的顾客都可以参与其中， 而夜场则只在每个月的头三天召开， 只有受到风语商会主动邀请，或是名字记在商会白名单上的贵宾才有资格进入， 能够在夜场拍卖的拍品也都是举世罕见的珍宝。 而今天晚上， 又到了远涯港分会每月一度举办夜场拍卖的时间。 水晶吊灯绽放出柔和的光线， 将装饰奢华的大厅照得通明， 容貌姣好的女子站在台上，一边舞动着艷丽的裙摆，一边用动听的歌喉取悦着台下等待本月第一次夜场拍卖开始的一众宾客。 台下， 知道距离夜场拍卖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宾客们要么推杯换盏， 与邻座的生意伙伴谈起了交易， 要么看着台上的表演，实则神游太虚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一众宾客之中，一位挺着啤酒肚的商人不时朝着四周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片刻后才转头跟同行的另一位商人闲聊道：「听说风语商会的老闆这几天到远涯港的分会来视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上她一面，沾些财气。」 精瘦的商人摇了摇头，「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哪里能攀上那位的高枝，还是多留心一下今晚的拍卖会都有哪些好东西吧。」 说完，他抬起手，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大厅上方一层的包厢，「你看，今晚到场的大人物可真不少。」 闻言，胖商人毫不避讳地抬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包厢，发现每个房间的窗口竟然都亮了起来，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惊讶，「还真是。」 位处拍卖大厅二层的包厢共有九间，每个包厢面朝拍卖台的方向有一面落地单面镜，能够为包厢中的贵宾提供绝佳的视野，又可以阻隔来自外界的视线，确保足够的隐私，包厢中的贵宾如果想要参与竞拍，只需要向房间里的传音法阵报出数字即可。而这样有限的位置自然属于在风语商会看来最尊贵的客人，在整个碧野郡，也只有不超过十个数的贵宾可以落座在包厢中。 而这些最尊贵的客人各有各的正事，除非风语商会的老闆出面邀请，否则通常情况下不可能齐齐到场，平时远涯港分会拍卖大厅的包厢最多也就四五个窗口会亮起，而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九间的包厢都坐满了人。 瘦商人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人一定都是得到了内部消息，知道今晚的拍卖会上会出现平时难得一见的宝物，咱们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捡漏。」 第215页 胖商人点点头，随即搓了搓手，盯紧了即将揭开帷幕的拍卖台，做好了在混战中趁机夺利的准备。 而此时此刻正坐在其中一间豪华包厢里的「贵宾」安澜，正有些好奇地透过落地窗大量着大厅下方。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自己最后居然有机会坐到这里。 就在不久前，通过蒂尔曼之口了解到风语商会的拍卖会之后，安澜从种植在药剂科植物园的一众植物中精心挑选了几样有一定商业价值，出售之后又不会对生态环境引起太大影响的植物，准备拿到风语商会进行拍卖，赚取解锁异次元园艺商铺四星品类所需的资金。 穗谷城的风语商会分会在之前爆发的虫灾中受灾严重，近期又在忙着跟真理学院一起进行灾后重建，短期内是无法再召开拍卖会了，于是西瑟斯以帮助安澜准备应对考核为理由，向伊莎贝拉院长请了假，然后带着他来到了距离穗谷城最近的，也是拥有着南方最大分会的远涯港。 身为真理学院药剂科主任的蒂尔曼经常需要与风语商会往来，採购一些珍稀药材或是出售炼制多余的药剂，一来二去就跟几位商会员工熟络了起来，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内部人脉。 在安澜决定要参与风语商会的拍卖会之后，蒂尔曼随即书写信件，为他们牵线搭桥，联繫了当地分会会长在远涯港接应，因此他们坐着马车一抵达远涯港，还没来得及多唿吸几口港口咸湿的海风，多看几眼海边往来的船只，就被分会会长安排的商会员工拉着来到了风语商会的拍卖行。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再过两天就是下个月月初了，远涯港分会正好要召开夜场拍卖，你们带来的东西要是足够稀奇，被分会会长看上了，说不定有机会登上夜场的拍卖台，到时候拍出去的价位就能翻上十倍不止。」 说着，商会员工一边带着安澜他们走向仓库，一边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拍卖行拍卖还有寄售的流程。 除了拍卖商会本身从大陆各地採购来的商品，拍卖行也接受来自客人的寄售，甚至夜场拍卖中的拍品，有接近半数都是寄售的商品。在拍卖会开始之前，商会会安排专业的鑑定师对统一安置在仓库中的货物进行估价，然后由分会会长进行统筹规划，将各个拍品安排到一段时间之后的日场或是次数有限的夜场。 按理说，对拍卖行而言至关重要的夜场拍卖召开在即，准备送上拍卖台的拍品应该早就已经清点完毕，轮不到姗姗来迟的安澜带来的植物上台，然而好巧不巧，就在几天前，有一艘运送着拍品的商船在成功抵达远涯港之前遭遇了海难，夜场的拍品名单也因此空出了几个位置。 这点损失对富可敌国的风语商会来说不算什么，但巧上加巧的是，正好风语商会的大老闆这几天准备到远涯港的分会视察经营情况，有可能会亲临拍卖会现场。大老闆自然不会因为天灾引发的事故而责怪分会员工，可如果分会会长什么也不去做，老闆难免会觉得他没有应急处理问题的能力，为了让视察结果能够十全十美，分会会长这几天就一直忙着在仓库里找寻能够与夜场水平相匹配的新拍品。 就在这时，蒂尔曼联繫上了正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的分会会长，说一位朋友的手头上有奇花异草亟待出售，分会会长自然是一口答应下了接应安澜他们的请求，希望他们带来的植物可以解开自己的燃眉之急。 见到正在仓库里翻箱倒柜以至于灰头土脸的分会会长之后，安澜取出了自己准备要拍卖的几种植物。 分会会长看过安澜带来的植物之后，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却是把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植物我真是一样都没有见过，稀奇倒是稀奇，可要确认他们的功效是否属实也要花上不少时间，所以可能没法马上向你们出示结果。」 一旁跟随的鑑定师一时间也没法对这些从没出现在奥尔德灵大陆上的植物进行准确的估价。 所幸安澜他们也并不十分着急，知道现在火烧眉毛的是远涯港分会，无论如何，结果肯定会在两天后的夜场拍卖之前出来，他们干脆在远涯港找了一个旅馆先住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到海边闲逛散散心，也当做是他们两人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约会了。 安澜和西瑟斯来到远涯港的事除了蒂尔曼、马蒂斯和伊莎贝拉这几位熟人之外，没有别的外人知。在这个这个无人相识的陌生城镇，西瑟斯可以暂时放下繁重的工作事务，安澜也不必时时刻刻担心巫神教的问题，两人就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毫不顾忌路人投来的视线，在微凉海风的吹拂下牵着彼此的手，在夕阳西垂的海边紧紧相拥，旁若无人地亲吻。 慢慢地，安澜感觉自己似乎摸索到了恋爱的感觉。 明明已经跟西瑟斯认识了大半年的时间，更是几乎每天都会见面，应该早就已经习惯对方的存在了，可是现在的他却总是忍不住想要一直注视着对方，对方随着微风轻轻拂过脸颊的髮丝，相拥时落在耳畔的温热气息，还有紧闭的双眸，都让安澜充满了莫名的探究欲，比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只是，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很快就到了夜场拍卖即将召开的日子，安澜提前收到了分会会长寄来的名单和入场邀请函，知道自己的植物虽然大部分被安排在了日场，但是还是有几样成功登上了夜场的拍卖名单，而他这一次出远门能不能赚回解锁四星的钱，就全看这三天在夜场上拍卖的植物能不能吸引到那些富商巨贾的注意了。 第216页 因此，虽然并没有买什么东西的打算，但安澜还是和西瑟斯一起来到了拍卖会现场，想要提前知道寄售的结果。 原本分会会长给他们安排的是拍卖大厅一层角落里的普通座位，可令安澜没想到的是，他们两人一到大厅门口，就被等待已久的侍者带到了大厅二层的豪华包厢。 以为或许是自己雪中送炭，所以分会会长临时给他们升级了待遇，安澜并没有因为包厢的事想太多，只是坐下之后就一直盯着大厅一层的拍卖台。 没多久，热场表演结束，黑色的帷幕缓缓拉开，今晚的夜场拍卖终于要正式开启了。 第120章 冥府石榴 随着帷幕完全拉开， 早已做足准备的商会拍卖师走到台前，说了一段开场词。 「今晚到场的贵宾可真多，想来大家也是知道，我们分会的会长为了今晚还有接下来两天的夜场拍卖做足了准备， 只是， 真正有价值的宝物当然是要压轴登场， 我先向诸位介绍几件还算上新奇的拍品……」 拍卖师的目光快速地从大厅二层亮起的九间包厢上收回，然后拍了拍手，随即便有侍者将拍品带到了拍卖台上。 今晚登场的第一件拍品，是由耶兰帝都一位久负盛名的矮人大师亲手打造的空间道具——一条包含着摺叠空间并能提供一次性防护魔法的项鍊。 比起安澜手上的空间指环，这条空间项鍊虽然不能做到容纳活物， 但是却添加了额外的保护功能， 加上空间道具本身就十分少见， 也算得上是有市无价的珍宝了。 所以， 等拍卖师介绍完毕， 报好起拍价， 台下很快便有几位宾客举起了手中的牌子，参与竞拍。最后， 这条空间项鍊以八位数的价格被一位女富商拍下。 在拍卖师的口中， 这样一条价值不菲的空间项鍊， 居然只能勉强算是新奇， 甚至被安排在今晚夜场第一个上台，台下的宾客都开始好奇之后的拍品究竟是怎样珍奇的无价之宝，一些人摩拳擦掌， 准备为真正的宝物一掷千金。 拍卖师介绍第二件拍品的时候， 一直在包厢中默默观察着的安澜又取出远涯港分会会长交给他的名单看了一眼， 发现拍卖师介绍的顺序跟名单上写的并不一致， 这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植物会被安排到什么时候上台拍卖了。 接下来，陆续又有几件拍品上台，其中最引起安澜注意的是一小瓶传说中早已消失在大陆上的龙族之血，拍卖师并没有透露风语商会究竟是从哪里取得这龙血的，可就是这么一瓶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的巨龙血液，竟然拍出了比那条空间项鍊更高的价格。 见安澜有些惊讶，包厢里的西瑟斯说道：「比起本身的实用价值，有些富人更在乎的是拍品是否稀有。」 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龙族是寿命最长的长生种，大陆上早就有传言，饮用巨龙的血液能够延缓衰老，甚至返老还童。」 闻言，安澜瞭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即使是一颗石子，只要它独一无二，再加上一些花哨的包装，就足够引发一部分有钱人的狂热追捧。 就是不知道他带来的植物是否能够引起那些富商的兴趣了。 拍下巨龙血液的是坐在一号包厢的不知名人士，看着侍者将装着龙血的保险箱送到了大厅二层，安澜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在试炼之森中了解到的一件有关风语商会的秘闻。 当时，为了了解黑网组织入侵月落湖的真相，安澜主动向阿提斯打探消息，而对方努力回忆之后，想起黑网组织的首领，也就是后来变换外形潜入月落湖的克利希纳，曾与风语商会的高层人士有过联繫，那也是安澜第一次知道这个富可敌国的商会的存在。 后来，安澜意外落入月落湖底的遗蹟，为了逼问出阿提斯的下落而与幻形兽人克利希纳对峙，终于得知了对方驱使偷猎者入侵精灵族领地的真实目的——风语商会的主人发出悬赏，意图用整个商会的财富，换取所谓的屠龙之术，而克利希纳无意间探知到了传说中五大骑士团遗产的所在地，为了完成商会主人的悬赏，得到梦寐以求的财富，祂才会费尽心思入侵月落湖，引发了后续的无数动乱。 虽然商会主人的本意并非如此，可试炼之森中的精灵族确确实实是因为她发起的悬赏才会遭受那一场无妄之灾，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就是导致月落湖遭受入侵的罪魁祸首。 离开试炼之森后，安澜并没有特意去打听有关风语商会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这项悬赏的后续。 此时，因为那一瓶龙血再度联想起这件事，他的心底不禁涌现一丝好奇。 拥有着庞大财富的风语商会的主人，究竟为什么要寻求那近乎虚无缥缈的屠龙术，又为什么对早已经不存于世的龙族怀有如此强烈的仇恨，甚至为了屠龙，不惜献出自己的所有财富？ 安澜并没有在思考这几个问题上花费太多精力，因为很快就轮到他寄售的植物上台拍卖了。 只见龙血之后，拍卖会现场的气氛被炒到了最高潮，万众瞩目之中，侍者却是端着一个圆盘来到了拍卖台上，那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陶瓷圆盘中，正放着一些晶莹剔透的仿佛红宝石一般的细碎颗粒，在大厅灯光的照耀下，闪动着妖异的微光。 「这是……鸽血宝石？」 「看着不像啊，而且普通的宝石怎么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第217页 台下的宾客们议论纷纷，即使是最老道的熟客也看不出这件拍品究竟是什么。 「请容我向诸位隆重介绍接下来的拍品——」拍卖师小心翼翼地从瓷盘中捻起一颗不明颗粒，抬手举到半空中，向露出疑惑神情的宾客们进行展示，「其名为，冥府石榴。」 「冥府石榴，来自编号为8963的神话位面，传说故事中生长于地底冥界的一种石榴，能够改变食用者的灵魂归属。」 「在该位面的传说故事中，冥王哈迪斯爱慕着农神德墨忒尔之女珀耳塞福涅，于是将她强行带入冥界，又在农神赶来救援之前哄骗着她吃下了生长于冥界的石榴果实，珀耳塞福涅的灵魂从此归属于冥界，每年必须有一段时间以冥后的身份留在冥界，否则就会逐渐死去。所以，冥府石榴拥有让食用者的灵魂绑定在某个特定地点的特殊功效。」 「冥府石榴对灵魂归属的判定主要取决于食物中冥府石榴的含量。如果直接食用冥府石榴，食用者的灵魂将会绑定在冥府石榴果树本身生长那一片地域，一次性食用的石榴籽越多，则效果的持续时间越长。如果将冥府石榴或者其汁液参杂在食物中，且其他蔬果类食材的比例远高于冥府石榴本身，则食用者的灵魂将会绑定在最主要食材的生产地域。后一种生效方式的持续时间远低于前者，但只要持续摄入含有冥府石榴成分的食物，依然能够将食用者的灵魂长期禁锢在指定的地域。」 「在冥府石榴的生效期间，食用者如果身处于灵魂绑定的地区，身心健康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一旦离开绑定地域，就会不断走向衰弱，直至一切生命体徵彻底消失。冥府石榴的效果直接作用于生命力本身，并不是产出毒素或者损害生物的器官，所以无法被普通的医疗手段检测或治癒，只有重返绑定的地域才能遏制生命力的流逝。」 「不过，就像神话故事中所说的一样，只要是产自冥界的食物，没有一样是随随便便就能吃的。本店有些顾客会将冥府石榴用于正途，将其作为限制兇恶罪犯的最后一道保险，而另外一些顾客则会直接将其当做杀人于无形的毒药，毕竟又有多少人能够知道，自己每顿饭吃下的食材都是产自哪里呢？」 将安澜提供的部分介绍资料稍加修饰，拍卖师向台下的一众宾客介绍了冥府石榴的功效。 「……这是由真理学院的内部工作人员培育的特殊果实，世间绝无仅有。而关于这种果实的功效，商会鑑定师已经提前用野兽试验过，吃下参杂着石榴汁水的远涯港本地蔬果的野兽，一旦离开远涯港的地域，一段时间后就会悄无声息地暴毙身亡，而被关押着无法脱身的野兽则没有任何影响，足以证实冥府石榴确切有效。」 介绍完毕，拍卖师说完起拍价，随即宣布竞拍开始。 比起上一件拍品龙族之血，安澜能够明显感受到，冥府石榴竞拍过程中，大厅台下宾客的参与热情降低了不少。 这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毕竟他也知道，有钱能使磨推鬼，真正的富商巨贾，如果想要囚禁或者害死某个人，只要抬抬手，就能有千百种方法达成意愿，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用到冥府石榴，所以冥府石榴的吸引力自然比不上传闻中能够带来长生的龙血，愿意参与竞拍的宾客，更多的还是看中了这一植物「绝无仅有」的特点，想要图个新鲜带回去收藏。 随着台下的宾客断断续续地举牌参与竞拍，冥府石榴的价位逐渐从起拍价抬升到了上百万的七位数，却在快要接近千万的时候停滞住了。 「还有人出价吗？」见台下宾客一片默然，似乎是觉得没有达到心目中的价位，拍卖师嘆了一口气，随后举起了手中的木锤，「九百八十万一次！九百八十万两次！……」 就在安澜以为即将一锤定音的时候，拍卖师抬手按住一侧的耳朵，似乎是正在倾听着什么声音，随后激动地喊道：「八号包厢的贵宾报价三亿！」 台下的宾客一片譁然，包厢中已经对最后结果不抱过高希望的安澜也瞬间瞪大了双眼。 三亿，这可是上个价位的整整十倍不止，而且到目前为止，在本次夜场拍卖会中，这个价格仅次于上一件被一号包厢拍下的龙血。 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安澜和一旁的西瑟斯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了就在隔壁位置的八号包厢。 在最后关头，突然用超出如此多倍的价位拍下冥府石榴，很难不让人觉得这位神秘人物是别有意图。 接下来，自然不会有人报出更高的价位，而冥府石榴也以三亿的价格顺利成交，等到为期三天的夜场拍卖都结束，扣除寄售的服务费用，这笔钱就会转交到安澜的手中。 就在安澜考虑是否要找分会会长打探一下有关八号包厢的消息时，咚咚咚几下敲门声响起。 拍卖行侍者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安澜先生，八号包厢的客人说想要邀请您前去见一面。」 第121章 皇室血脉 向外人打探消息自然不如直接质问本尊， 于是安澜考虑再三之后还是决定接受邀请，只是，他们来到八号包厢门口的时候，站在门口膀大腰圆的保镖却伸手拦住了西瑟斯。 西瑟斯微微皱眉， 就听到其中一个保镖强调道：「少爷说了， 只见安澜先生一人。」 听到这句话， 安澜并没有怎么感到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八号包厢的神秘人花大价钱拍下冥府石榴，果真是别有意图，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第218页 明白了这一点，安澜自然不会选择只身犯险， 「我不会单独进去的。」 他略微提高了声量， 「要么一起进去， 要么这个面就不必见了。」 看出安澜丝毫不肯退让， 包厢门口的两个保镖面面相觑，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 应该是听到了门外的对话，坐在八号包厢内的那位神秘人终于出声妥协， 「让他们一起进来吧。」 主人已经发话， 两位保镖也放下了拦在门上的手臂。 安澜默默松了一口气， 伸手推开了八号包厢的门。 包厢内部， 一头金色捲髮的英俊男人略显慵懒地坐在沙发之上，一听到门开的声音就放下了手中酒杯，抬头看向了进入房间的安澜和西瑟斯。在他身后的位置， 一位身穿长袍、碧色头髮的清瘦老者弯腰站着， 始终垂眸关注着金髮男人， 没有理睬其他动静。此外， 房间的四角还各站着一个体型高大的保镖。 很显然，沙发上的金髮男人就是保镖口中的「少爷」，也是拍下了安澜植物的那位八号包厢神秘人。 金髮男人朝安澜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他们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吾名卢修斯，久仰大名，没想到安澜先生居然这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 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加上对方是豪掷三亿拍下冥府石榴的大金主，安澜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无礼，他正打算顺着卢修斯的意思坐到沙发上，一旁的西瑟斯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知道西瑟斯一定是发觉了什么异常之处，安澜马上停下脚步，就听到半精灵在身后低声提醒道：「有法术的痕迹。」 安澜随即警觉地看向站在卢修斯身后的那个疑似法师的老者。 不等他开口质问，卢修斯就笑着出声道：「不愧是真理学院的高级导师和天生精通魔法的精灵一族，竟然如此敏锐。」 说完，他侧首朝着身后的老者命令道：「伦纳德，解除伪装吧。」 名为伦纳德的老者微微颔首，随后抬手解除了施加在房间内几人身上的伪装魔法。 只见卢修斯的那一头金髮之上，光影略一扭曲，然后便显现出了一对与头髮颜色相近的兽耳。 意识到对方真实身份的瞬间，安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又发现，包厢内的所有保镖头上都出现了颜色、形态各异的兽耳，而碧发老者的头上虽然没有兽耳，但脸上却浮现出若有似无的青色鳞片，在包厢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这个包厢里，不管是站着的还坐着的，竟然都是兽人？！ 回想起曾经在试炼之森里遇到过的幻形兽人克利希纳，安澜忍不住心头一震。 有西瑟斯在身旁支持，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朝着卢修斯沉声质询：「身居北境的兽人一族居然敢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怕被耶兰的士兵围剿？」 卢修斯拿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似乎毫不在意安澜话语中隐含的威胁，「我能以贵宾的身份坐在风语商会的包厢里，自然是因为我跟这里的人族有生意往来。在风语商会那位女主人的眼中，没有族裔之分，没有敌对与否，只有利益多少。只要能够提供足够的利益，商会根本不会在意我兽人族的身份。」 接着，他又微笑着让安澜放下警惕：「你放心，我没有任何要伤害你或者你身后这位精灵的意思。就跟你说的一样，远涯港终究是人族的地盘，我再怎么大胆，也不至于在这里贸然动手。更何况，我在这次的拍卖会上一掷千金，就是为了不引起冲突，尽可能地向你展现更多的善意。虽然还没有转交到你的手中，但你应该已经能够感受到三亿金币那沉甸甸的分量了？」 能够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撒谎，而且知道对方也不一定就是因为死去的克利希纳而来的，但安澜还是有些不放心，向身后西瑟斯确认过包厢里没有埋伏任何陷阱法阵之后，才不客气地坐到了沙发上，「有话直说吧，你拍下我的植物，又邀请我过来见面，到底有什么目的？」 知道卢修斯的兽人身份之后，安澜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因为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之后，他唯二遇到的兽人，一个曾经折磨过阿提斯的血牙，一个带着偷猎者入侵月落湖的克利希纳，都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听到安澜的问句，沙发之后一直不动声色的老者脸上明显流露出一丝不悦，但卢修斯却只是缓缓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解释道：「花钱拍下你的植物，第一，是因为我确实对你培育的植物感兴趣。」 他伸手从面前的瓷盘上拾起一颗晶莹的石榴籽，欣赏着指尖酒红的颜色，「冥府石榴，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在灵魂之上施加无形的枷锁，表面上拥有无限的自由，实际上却只能被禁锢在有限的地域之中，过着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每一天，这可不就跟陷入传说中的地底冥狱一模一样。那些过惯了金迷纸醉生活的人族，自然不能理解其中的痛苦。」 听到这，安澜总觉得，卢修斯像是话里有话。 数千年前耶兰建国，是建立在其余五个族裔覆灭或迁徙的基础上，而兽人一族就是被驱赶到了极北的苦寒之地，那里几乎寸草不生，只有阴冷的空气与遍地的砂砾。兽人族的生存条件之艰苦，环境之恶劣，比起曾经的精灵族，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他们最终还是顽强地存活并繁衍了下去，在荒凉的北境扎根，一直延续到了数千年后的今天。 第219页 可是，都是生活这片大陆上的族裔，都照耀着同样的阳光，谁不想拥有更加肥沃的土地，谁愿意过着飢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或许在卢修斯的眼中，兽人们其实就跟吃下了冥府石榴一样，灵魂被耶兰漫长的边境线拘束在极北之地，日復一日地忍受着没有尽头的折磨。 「第二则是……这笔钱是为了感谢你，收拾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卢修斯顿了顿，「又或者，我应该念出那个你更熟悉的名字——克利希纳。」 安澜心头一震，和身边的西瑟斯对视一眼后，很快想到对方曾对自己提起，克利希纳的幻形兽人血脉来自于皇室，加上自称是克利希纳哥哥的卢修斯有资本与风语商会做生意，甚至坐到了拍卖大厅的贵宾包厢之中，他忍不住去猜想，坐在他们面前的卢修斯还有早已死去的克利希纳，有没有可能是兽人一族的皇子？ 翡翠羽的精灵或多或少都了解神秘兽人消失在月落湖中的事，虽然不清楚卢修斯是如何打探到这一消息的，克利希纳实际上也并非死于安澜之手，但安澜却知道自己无法撇清杀死克利希纳的嫌疑，只能绷紧神经沉声问道：「你是来报仇的？」 出乎他预料的是，卢修斯却是笑着摇摇头，「我听到他死去的消息，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要出手报復你这位恩人？」 「你应该猜到我的另一重身份了。」见安澜的脸上浮现一丝疑惑，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之所以称唿他为我的弟弟，只是出于对他生前意愿的尊重，可实际上，幻形兽人是一种变异而生的兽人，你们应该可以看出来，幻形兽人是没有性别之分的，所以也没有诞育子嗣的能力。一个无法延续自己血脉的君王，如何能够长久地稳固家族的权势？所以从数千年前起，兽人皇室内部便有规定，幻形兽人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利。」 「克利希纳同时精通魔法与神术，是兽人一族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他有才能有野心，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出身。以他的天纵之才，如果留在北境，肯定不至于沦落到惨死异乡的下场。只可惜，他并不甘心做一个辅佐之臣，所以才会学着我这个兄长，伪装成人族潜入耶兰内部，搞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想要积累资金招兵买马，为夺取王位做准备。」 联想起曾经克利希纳受到惑魔花影响之后在幻觉中所说的话，还有对方为了获取财富不惜只身潜入精灵族领地的执着，安澜此时此刻有种曾经笼罩在眼前的迷雾被缓缓拨开的感觉。 不过，卢修斯为什么要把这些关于兽人皇室的秘闻透露给他？就只是为了感谢他处理了克利希纳？ 「我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克利希纳的动向，也知道他只是在痴心妄想，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气候，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处置他。但苍蝇在耳边飞久了，我也会觉得烦躁，幸亏有你帮我不着痕迹地解决了他。」 说完，卢修斯湖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安澜，终于说出了自己邀请他来见面的真正意图，「说了这么多，我无非是想要扭转那个顽劣的弟弟带给你的对兽人一族的负面印象。至于我最后想说的是……其实，我不止对植物，也对你本人很感兴趣。」 第122章 帝女瑶草 闻言， 安澜微微一怔，他身边的西瑟斯也默不作声地握紧了他的手。 「我听说你最近培育了一种十分神奇的稻种，可以产出数倍于一般稻种的粮食，像你这样在种植方面的人才， 在我们兽人族一定能发挥最大的潜力。我知道你的身份远不是真理学院的一名普通员工那么简单， 也知道你在耶兰境内饱受某个组织的威胁， 正好，我们兽人族能保护你免受侵扰。所以，我才会请你来见一面，想要……」 不等卢修斯把话说完，猜到对方接下来想说什么， 西瑟斯冷笑一声， 「兽人族自己的问题都没彻底解决， 还是不要多管学院员工的闲事了。」 闻言， 站在沙发背后的老者终于忍无可忍， 厉声呵斥道：「大胆！你怎么能对殿下说如此无礼的话！」 卢修斯却伸手示意伦纳德不必动怒， 又微笑着继续将自己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我代表兽人一族，愿意以国师之位， 诚挚邀请安澜先生你前往北境。我以皇室贵子的身份许诺， 如果你答应我的请求， 一定能成为下一位『圣父』。」 说完， 他的视线紧盯着安澜，像是在等待着答覆。 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在空气中瀰漫开来，安澜轻轻地捏了一下西瑟斯的指头， 暗示对方放轻松些， 然后尽可能用不引起冲突的方式回復道：「西瑟斯的话说得难听了些， 但是有一点没说错， 我现在是真理学院的一份子，不管有没有受到威胁，学院里包括他在内的一众导师都会保护好我。至于你的请求……我想说，如果我为了你给予的权势和地位就离开真理学院，今后也一定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兽人族，可我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只能选择拒绝，也请你理解我的想法。」 「我原本还在想，你既然愿意帮助森林的精灵族，是否也有可能向我们兽人族施以援手……」卢修斯的目光从安澜和西瑟斯紧握着的手上收回，「看来，是我来晚了一步。」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容易松口，安澜有些意外。 卢修斯嘆了一口气，随即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一定要做敌人。你之所以会来风语商会拍卖手头的植物，一定是很缺钱。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族富商不一定能够给出让你满意的价位，你倒不如直接跟我做生意，把培育的植物，比如那神奇的稻种卖给我，还能免掉中间的差价，不是两全其美？」 第220页 安澜心想，果然没那么简单，看来对方这一趟是势在必得，就算带不走人，也一定要带走他培育的稻种。 然而，同样是受到粮食问题的困扰，他却不愿意轻易将稻种交给兽人一族。 神圣教廷创建于耶兰建国前期，帮助耶兰皇室化解瘟疫危机，稳固了民意，所以才被奉为国教，有了现如今无比崇高的地位，卢修斯说让安澜成为下一位「圣父」，其实就是在暗示兽人一族有夺回旧日领土重新建国的野心。 安澜对兽人皇室了解得不多，可克利希纳还在积累资金试图抢夺王位的时候，卢修斯已经着眼于收復兽人一族曾经失去的领地，甚至成功打入了耶兰内部，跟富可敌国的风语商会搭上了线，足可以看出两者之间难以逾越的差距，也难怪卢修斯在提及克利希纳的时候会隐隐流露出一丝不屑。 不过，不管兽人一族现在的日子过得多么艰苦，也不管他们收复数千年前的失地是否有其合理性，一旦爆发战乱，受苦的永远都是两个族裔之中最底层的无辜民众。任何新生事物的出现都有可能成为双刃剑，只看使用者如何利用，现在的兽人族既然已经有了发动战争的意图，他们接手稻种之后，就有极大概率会把粮食花在供养军队上，而安澜绝不能让自己和手中的植物成为加速战争到来的导火索。 只是，这终究是他的猜测，不能放到明面上讲，安澜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比较合适的拒绝理由，毕竟他之前培育出来的杂交稻种都是免费送给农户们的，此时此刻的卢修斯却是愿意花大价钱购买，而一旁的西瑟斯再怎么急切也不能代替他做主。 见安澜流露出一丝回绝的意思，伦纳德眉头紧锁，唱起黑脸来，「殿下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回，卢修斯没有再出手制止，显然是要这位忠僕代替自己向安澜施压。 就在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的时候，咚咚咚几下敲门声响起。 侍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客人您好，本次夜场拍卖已经结束，我来提醒一下。」 安澜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房间的落地窗，才发现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拍卖大厅一层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原本坐得满满当当的宾客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散去了。 听到侍者的传话，卢修斯有些失望地啧了一声，沉思片刻后朝着安澜摆了摆手，「既然今晚的拍卖会已经结束，那这次的会面也到此为止吧。安澜先生，我就不起身送你了。」 说完，他就开始闭目养神，似乎真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了。 顺利离开拍卖大厅回到远涯港的旅馆之后，安澜还是有些不明白卢修斯为什么会突然间选择放弃。 西瑟斯提醒了他：「当时商会的人应该是来解围的。」 安澜随即反应了过来——能够坐到包厢里的人物大多非富即贵，卢修斯更是兽人一族的皇子，与风语商会有着极为密切的生意往来，这种情况下，不要说拍卖会结束后在包厢里多坐一会儿，就算是对方想要在包厢里睡上一整宿，也应该是没人敢来阻止的，而今晚的那个侍者之所以会到八号包厢敲门提醒，一定是得到了商会上层的授意。 卢修斯肯定也是意识到了商会的意见，才会无奈地选择放弃，毕竟两相权衡之下，还是风语商会这个现成的商业伙伴更加重要。 至于风语商会为什么要出手干涉，指示侍者打断会谈的又到底是谁，安澜的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在接下来两天的拍卖会上，他的这些疑问一定会得到解答。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晚上的夜场拍卖会，安澜和西瑟斯又在侍者的引导下坐到了九号包厢，他们路过八号包厢门口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卢修斯的那些兽人保镖。 安澜试着问了随行的侍者几句，才知道今晚卢修斯并没有到场。 不必担心要如何应对那个看似友好但却总让人有种莫名危机感的兽人皇子，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之后便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拍卖会上，猜测起今晚的植物会排在第几个上场，又是否能够拍出符合他需求的价格。 或许是受到了昨晚成功拍出高价的冥府石榴的影响，拍卖行的期望值抬高了一些，今晚安澜的植物又往后多排了几位。 「想必诸位一定对昨晚拍出三亿高价的冥府石榴印象深刻，接下来，我要介绍的就是出自同一位卖家之手的奇异植物。」轮到安澜的植物拍品上场时，拍卖师心翼翼地举起了手中的玻璃管，向台下的宾客们进行展示。 只见那玻璃管中装着一株草本植物，青翠的叶片仿佛宝塔一般重重叠叠，越往上颜色越趋向于嫩黄，顶部则开着淡黄色的小花，还有颗粒状的果实点缀其间。 「瑶草，来自编号为8450的神话位面，生长于姑媱山的仙草，能够改变食用者的容貌外形，使其变得青春靓丽，充满魅力。」 「在该位面的神话传说中，炎帝之女瑶姬拥有举世罕见的美貌，却在成年后不久因病亡故，被安葬在姑瑶山上。瑶姬死后，其魂魄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最终凭依在土地所生的植物上，化为了瑶草。在瑶姬仙力的影响下，瑶草有着美化食用者外貌、引来喜爱的功效。」 「瑶草的美颜效果分别体现在表、里两个层次。表象方面，因不同位面、不同种族、不同文化的审美观念都有所不同，有的以纤瘦为美，有的则以丰满为美，不同的审美下对美貌这一概念的评判标准大相迳庭，所以瑶草的美化方向主要取决于食用者本身的审美观念。比如通常情况下，大部分种族都认可年轻的容颜更美，所以瑶草大多数时候都能起到返老还童的功效。」 第221页 「而瑶草另一层次的效果则体现在增强食用者无形的魅力上。在服用瑶草达到一定阶段之后，食用者体内的荷尔蒙或信息素等激素物质会得到显着增强，加强其对异性甚至同性的吸引力，即使食用者转变后的容貌不符合其他人的审美，举手投足间仍然能拥有致命的诱惑力。达到最后阶段，瑶草的吸引力甚至会对低智的动物产生影响，使食用者拥有强大的动物亲和力。」 「值得注意的是，瑶草虽然能够使人返老还童，却只能改变外形，无法延长寿命。短生种服用瑶草之后，会维持着美丽的外表直到自然死亡的那一刻。如果有延续生命的需求，可以点击本店下方连结，跳转四星品类，现在购买延年益寿套餐还能立享大额优惠哦！」 拍卖师介绍完毕，在短暂的震惊和质疑过后，台下的一众宾客都纷纷议论了起来。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没有整容技术的奥尔德灵大陆上，美貌是有钱人少有的无法靠金钱买到的事物。虽然有能够遮掩外形的伪装术，但是魔法终究有被人看破的可能，现在出现了能够直接改变人容貌的神奇药草，谁不想让自己真正拥有青春靓丽的外形，甚至返老还童？ 看着台下宾客们的反应，拍卖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随即报出起拍价，宣布竞拍开始。 第123章 屠龙悬赏 拍卖师话音刚落， 台下的宾客们便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牌子参与竞拍。 很快，瑶草的价位就水涨船高，一路飙升到了八位数，在八千万出头时停下了。 虽然比不上冥府石榴拍出的价格， 但安澜觉得这个结果已经算很不错了。 此时， 最后一位出价的是昨晚夜场拍卖上拍下了空间项鍊的那位女富商， 竞价过程中，她几乎全程都没有放下出价牌，俨然是对拍卖台上的瑶草志在必得。 眼见其他参与竞争的对手一个接着一个选择了放弃，尚有余力的女富商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认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台上那能够美容养颜的奇草应该是马上就要被她收入囊中了。 然而， 就在拍卖师准备举起手中的木锤一锤定音时， 像昨晚一样戏剧性的变故再度发生了。 听着耳畔从传音法阵传来的报价声， 拍卖师放下了木锤， 高声喊道：「一号包厢的客人出价一亿！」 坐在一号包厢的， 就是昨晚拍下了巨龙血液的那位贵宾。 包厢里的安澜忍不住猜测，难道坐在一号包厢的是一位年岁已高的老者， 所以才会同时对传闻中能够延续寿命的龙血和能够返老还童的瑶草出手？ 大厅一层， 显然没预料到包厢里的大人物居然会突然间对瑶草产生兴趣， 女富商神情微微一僵， 随后又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出价牌，加价到了一亿一千万。 虽然多了一千多万，但这个数字还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拍卖师随即又报出一号包厢客人的价码：「一号包厢的客人出价两亿！」 女富商咬了咬牙， 再次举牌加价到两亿一千万。 紧接着， 拍卖师几乎是片刻也没有停顿地代表一号包厢的客人报价：「一号包厢的客人出价三亿！」 如果女富商还要继续加价， 瑶草的成交价格就要超过昨晚的冥府石榴了。 眼下的价格虽然不至于彻底击垮她， 但是已经彻底掏空了她预备参与接下来几天拍卖会的全部资金，能够让她肉疼不小的一段时间了，再加上一号包厢客人的财力肯定要远胜过她，每次出价都是一亿一亿地往上抬，如果对方死咬着不肯放手，她再怎么加价也只是无用功而已。 女富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拍卖台上的瑶草，停顿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无法抵御住梦寐以求的美貌的诱惑，在拍卖师即将再度举起木锤前的最后一刻举起了手中的出价牌。 跟一号包厢参与竞拍之前完全不同，现在她脸上的神情一片死寂，显然是对拍下瑶草不抱任何希望了。 接下来，坐在拍卖大厅一层的宾客和包厢中的安澜都屏住了唿吸，等待着一号包厢的客人继续通知拍卖师报价。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期的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一号包厢却始终没有再继续出声。 拍卖师手中的木锤重重落下的那一刻，从天堂坠入地狱，又再度飞升回云端，在短时间内不断受到精神冲击的女富商大口大口喘起气来，许久后才慢慢缓过神来，带着一丝控制不住的喜悦向周围朝着自己道贺的几位生意伙伴回礼道谢。 与此同时，就在安澜思考一号包厢的客人突然出价又突然放弃竞拍的原因时，侍者敲响了包厢门。 「安澜先生，一号包厢的客人邀请您前去见一面。」 安澜有些头痛地捂住了额头，怎么这些人全都凑在拍卖会的时候找上门了，接下来几天他该不会要把其余几个包厢全都跑一遍才能离开吧？ 回想起昨晚险些与兽人起冲突的经歷，他开始思考编什么样的理由来拒绝一号包厢的邀请比较合适。 不等他出声答覆，门外却又响起了远涯港分会会长的声音，「安澜先生，我建议你，无论如何还是走一趟吧。」 安澜心下一沉，能够让分会会长亲自上门提醒，难道一号包厢里坐着的就是最近这几天来远涯港视察的那位……？ 西瑟斯也跟他想到了一块，「看来是商会的那位女主人。」 第222页 知道昨晚派遣侍者到卢修斯的包厢解围的极有可能就是这位商会女主人，再加上还要靠着风语商会的拍卖行继续赚钱，安澜只能选择接受邀请。 跟身边时时有保镖看护的卢修斯不同，一号包厢外没有任何人把守，安澜他们跟着分会会长来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侍者。 这位坐拥无数财宝的商会女主人，似乎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很放心。 推开门，安澜就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站在落地窗前，正微微侧首，用碧色的眼眸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因为对方此前参与竞拍龙血和瑶草的行为，他一度以为风语商会的老闆或许会是一位满头华发的老者，却没想到，对方确实有一头雪白的髮丝，但容貌却无比年轻，看着跟他似乎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更令安澜意外的是，奥尔德灵大陆上的人族，不管男女都有着留长髮的传统，而眼前的这位商会主人，却是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耳短髮，身上也是男装打扮，要不是早就知道对方是女性，他差点要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一位帅气的少年了。 似乎是通过安澜的眼神看出了他的惊讶，女主人淡然地解释道：「我是看着年轻，但年纪已经跟你身后的这位精灵差不多了。我有一丝翼族的血统，虽然没有生出双翼，但是寿命比一般人族要长。」 身后的西瑟斯轻念了一声，「翼族？」 安澜心想，这么说来，对方跟西瑟斯一样都是混血儿，只是因为真正的翼族早就在数千年前就灭绝了，对方又没有翼族生有双翼的显着特徵，所以才能以人族的身份留在耶兰内部建立起一番事业。 不过，既然都是长生种，对方又为什么要出手竞拍龙血和瑶草？ 众人坐下之后，女主人言简意赅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梵雅。」 安澜犹豫了片刻，试探着向对方道了一声谢，感谢商会昨晚的出手相助。 不管具体发出指令的人是不是梵雅，反正都是商会的人，感谢对方这个老闆准没错。 梵雅不咸不淡地点点头，便算是接受了安澜的答谢，「虽然商会利益至上，跟兽人族有生意往来，但一直把握着分寸，从来不越线，所以帝都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知道兽人族有什么打算，也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自然不会让他们在风语商会的地盘上做出强买强卖的事情来。」 见对方虽然态度冷淡，但似乎还挺好说话的，安澜便问出了此前心底有关两件拍品的疑问。 梵雅挑了挑眉，跳过龙血，先解释了自己突然参与瑶草竞拍的理由：「你不是正好缺钱，我就顺手帮你抬一下价，反正都是商会的东西，就算那个商人坚持不下去了，我也能转手把瑶草再卖出去，不会亏损什么。」 闻言，回想起不久前发生在拍卖大厅里的竞价过程，安澜暗自为那位为了拍下瑶草而钱包大出血的女富商道了一声抱歉。 「至于龙血……」梵雅顿了顿，「那瓶龙血本来就是我的收藏，把它拿到商会的拍卖会上转一圈，也只是想要提醒世人，屠龙尚未成功，我的悬赏还没有作废。」 话题转变得有些突然，安澜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梵雅的语气不復之前的从容，带上了一丝无奈，「 距离我创建风语商会后发布屠龙悬赏，已经过去好几年的时间了。一开始的时候，还有无数冒险家趋之若鹜，为了完成悬赏四处奔走，可到现在的，那份悬赏已经是无人关注的一张废纸了。因为在接二连三的希望落空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屠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而那份悬赏也只是一纸空谈。只有我知道，我的许诺没有半分虚假，只要能够屠龙或是带来切实有效的屠龙之法，我愿意将风语商会的一切交给完成悬赏的人，可惜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能力实现我的心愿。」 听到这，安澜心想，难怪他离开试炼之森后就再没有听说有关屠龙悬赏的事情了。 「可龙族早已经彻底消失在这片大陆上了。」因为养父菲尔德留下的资料，坚信龙族已经不復存在的西瑟斯提醒道，「就跟翼族一样。」 言下之意，就算真的有龙，也肯定是只剩下一点龙族血脉的亚种龙兽，或许血脉已经稀薄到就连化为人形的能力都没有了。 「那瓶龙血是我亲手取得的，自然没有谁比我更清楚，这片大陆上是否还有真正的巨龙存在。」梵雅瞥了西瑟斯一眼，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他还活着，就沉眠在这片大陆上的一角，只要凭着那瓶龙血就能找到他的踪迹。只是，巨龙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生物，就算找到了他，以我目前的能力也奈何不了他，所以我现在缺少的只有真正的屠龙之法，这才是我发布悬赏的原因。」 安澜能够从梵雅的语气中感受到，她的心中怀着隐忍已久的仇恨，而她恨的也不是整个龙族，而是特定的某个巨龙。 或许，这片大陆上真的还存活着一头无人知晓的巨龙，在因缘际会之下和梵雅有了过节，对方才会如此执着地想要找到屠龙的方法。 「你认为我有能力完成你的屠龙悬赏？」以为这就是梵雅找他见面的真正目的了，安澜嘆了一口气，「我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能耐。」 哪怕是征服了几乎整片大陆的前巫神教首席贤者赫兰，都表示这世上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正面赢过巨龙，他可不觉得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会比全盛期的赫兰更厉害。 第223页 想到这，安澜却是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既然就连卢修斯都知道了他曾闯入月落湖湖底遗蹟的事，把克利希纳的死联繫到了他的身上，那么身为风语商会主人的梵雅，会不会也得到了这一消息？ 果然，紧接着梵雅就说道：「是我先知道了五大骑士团遗产的下落，把圣十字堡垒遗蹟大概率就藏在精灵族领地里的信息传递给了那个幻形兽人，才有了他通过耶兰帝都的雅精灵找到月落湖位置的后续。我以为那个幻形兽人或许能够在遗蹟中找到曾经的驭鳞骑士团降服巨龙的方法，却没想到他居然死在了湖底，而最后完好无损走出遗蹟的人是你。」 她翡翠般的眼眸紧盯着安澜，「所以，你在那遗蹟深处到底得到了什么？」 第124章 血海深仇 安澜想说：我说我除了一个寄生在自己身上的游魂野鬼， 和你压根不稀罕的一大笔钱，其他什么降服巨龙的方法或者还是驯养魔兽的秘诀，一个都没有取得，你信吗？ 虽然， 这些话全都是事实。 圣十字堡垒遗蹟的主人赫兰一心要向曾经背叛了自己的巫神教復仇， 也知道安澜对遗蹟中五大骑士团的遗产不感兴趣， 所以并没有将梵雅心心念念的降服巨龙的方法交託给安澜。 现如今，月落湖湖底的遗蹟已经自毁坍塌，彻底化为一片废墟，这世上唯一知道驭鳞骑士团秘密的，或许只有赫兰的那一缕残魂了。 此时此刻， 赫兰的残魂就寄宿在安澜的身上， 但对方为了积蓄力量一直保持着沉眠状态， 只有在遇到感兴趣的事物时才会短暂甦醒， 即使是安澜也无法主动唤醒对方， 询问赫兰曾经让高傲的龙族屈尊降贵充成为人族坐骑的办法。 梵雅是风语商会的主人， 门下的商行、员工和宾客遍布整个大陆，算得上是手眼通天， 安澜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法轻易矇混过关的， 确认过不管自己如何在心底唿唤， 体内的赫兰都没有任何甦醒的迹象之后， 他也只能隐去残魂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事和有关巫神教的那些秘闻，将自己和克利希纳一同传送进湖底遗蹟之后发生的事跟梵雅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是因为克利希纳言而无信，那位前辈才会出手惩罚他。那之后， 遗蹟承受不了巨大的冲击， 很快就开始坍塌， 幸亏有西瑟斯和精灵们及时赶来救援， 我才能顺利逃出遗蹟。」安澜状似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我压根没有参与到那位前辈布置的试炼中，自然没有资格接受五大骑士团的遗产，也就完全不知道你想要得到的那些信息。」 除了赫兰的存在之外，他隐瞒的那些信息跟梵雅寻求的屠龙之法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此时说起半真半假的话来倒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听完安澜的话，梵雅怔了半晌，仿佛不敢置信般重复了一遍，「按你的意思，圣十字堡垒的遗蹟已经被彻底摧毁，五大骑士团的传承也就此断绝，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知道驭鳞骑士团的秘密了？」 安澜点点头，怕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又补充道：「我跟你口中的巨龙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没必要为了他向你撒谎。」 「我相信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只是……」梵雅咬着牙，一直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甘，「我只是一时间没法接受，这么多年的努力，终究是徒劳无功，这么长久的夙愿，最后还是成了一场空。」 即使她已经身为风语商会的主人，是这片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坐拥足以买下整个耶兰帝国的财富，依旧无法实现自己最初的心愿，只要那名为巨龙的阴影落下，她就又变回了过去那个弱小无助、只会哭泣的小女孩。 她已经站在巅峰上，拥有了世人极尽渴望的所有，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改变。 猜到了梵雅心中所想，有些感慨的安澜忍不住问道：「梵雅女士，我想冒昧地问你一句，你跟那头巨龙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了置他于死地，甚至不惜献出整个商会的财富？」 这个问题，早在他从试炼之森的阿提斯口中知道屠龙悬赏的时候就深埋在他心底了。 梵雅垂眸沉思着，却始终没有出声回应，房间里的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就在略感尴尬的安澜打算道声歉就当这个问题没有问过的时候，对方终于缓缓开口，用一种怀念的口吻说起了自己的往事，「我自小被父母遗弃，没有亲人可以依靠，以在路边行乞为生，快要饿死街头的时候，是我的母亲收养了我。她的生活算不上富裕，不仅要洗衣做饭，还要抽空做手工贴补家用。即使这样，她也愿意省出钱，给我买最好吃的东西，让我穿最暖和的衣裳，不肯让我受一点委屈。」 没想到梵雅的身世跟自己还有西瑟斯有些相近，安澜用眼角的余光瞄了身旁的西瑟斯一眼，却见对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注意力早就已经跑远了。 「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在我看来，却比现在的生活快乐多了。」梵雅停顿了片刻，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痛苦，「她在贫微中抚养我长大，可还没来得及跟我过上好日子，就被那头恶龙毫不留情地杀害了。」 闻言，正有些感同身受的安澜心下一沉。 「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之所以放不下，就是因为那头恶龙杀害了我唯一的亲人——我的母亲。每天晚上，我都能梦到母亲的游魂来见我，向我痛诉那头恶龙的残忍……这样的血海深仇，我怎么能够轻易忘怀？」梵雅抬起头看向安澜，眼眸中满是强烈的恨意，「反正，没有母亲留给我的那些遗物，也不会有今天的风语商会，如果能够为母亲报仇，我就算是献出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第224页 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安澜并没有体会过父母亲情，但也能够理解梵雅心中的恨意。 或许，正是因为怀着要为母亲报仇的执念，梵雅才能够凭着自己一人建立起富可敌国的风语商会。可拥有再多的财富又如何，杀害了养母的罪犯逍遥法外这么多年，自己却始终无法为唯一的亲人报仇，甚至因为对方拥有近乎无限的寿命，自己有可能直到老死的那一天都无法手刃仇人，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觉得不甘心吧。 提起有关母亲的往事之后，梵雅像是深陷情绪之中，一直捂着额头紧闭双眼。 知道此情此境，他们再呆下去就有些不礼貌了，安澜放轻脚步带着西瑟斯离开了一号包厢。 比起昨晚和兽人族的不欢而散，今晚会面的结果对他而言算是十分不错了。 离开拍卖会大厅的路上，西瑟斯不知怎么又提起了龙族的话题，「你觉得真的还有巨龙存在？」 安澜回忆了一下不久前在包厢里与梵雅会面的过程，摇了摇头，「我看梵雅的情绪不像是假的，她也完全没有理由骗我们。」 「或许，她是把什么亚种龙兽错认成巨龙了……」西瑟斯说着，忽然发现安澜停下了脚步，正回过头带着一丝疑惑看向自己。 意识到自己对证伪巨龙存在这件事确实有些钻牛角尖了，他顿了顿，解释道：「因为，菲尔德一直告诉我，这片大陆上已经没有龙族存在了。」 他的养父菲尔德，是真理学院的院长，这片大陆上最博学多识的学者之一，为了破解危及整片大陆的天灾之谜，更是涉猎了无数领域的学术知识。虽然他保留下来的菲尔德研究巫神教的资料中并没有提及龙族的只言片语，但是他却清楚地记得，菲尔德生前在他面前一直宣称，奥尔德灵大陆上已经没有真正的巨龙存在了。 又或者说，至少在西瑟斯的面前，菲尔德是这么说的。 如果梵雅手中珍藏的是真正的龙族之血，如果这片大陆上真的还有龙族的踪影，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那头巨龙的存在已经隐蔽到就连身为真理学院院长的菲尔德都毫不知晓的程度，要么是菲尔德在刻意对西瑟斯隐瞒有关龙族的信息。 菲尔德一心研究巫神教与天灾之谜，西瑟斯想不出对方有任何理由要对自己隐瞒有关龙族的信息，所以他也只能二选一，如果不质疑自己的养父学识有限，就只能质疑是梵雅认错了龙兽的身份，将杀害母亲的亚种龙兽误会成了纯血龙族。 因为心底怀着对菲尔德的崇敬之情，他下意识地倾向了后者。 听到西瑟斯提起菲尔德，安澜回忆起了什么，却是没有再聊龙族还存不存在这个跟现在的他们没有太大关系的话题，而是问起了那位半精灵养父曾经的夙愿，「说起菲尔德，你为了我放弃破解天灾，真的没关系？」 没想到安澜会突然转变话题，西瑟斯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安澜笑了笑，说出口的话却算不上轻松，「我想过了，既然我已经穿越到了这里，也在这里定居生活了下来，那天灾就是我们都要共同面对的问题，我不能一直选择逃避。」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培育稻种帮助穗谷城的农户解决粮食问题，也是想要试着用自己的方法去应对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到来的危机。 在过去，他不想让其他人研究自己的身体，无非是心中怀着对异界人的不信任，害怕将自己的身体交託出去之后，会被当成小白鼠一样试验与利用，这也是他知道西瑟斯曾经的欺骗之后，抗拒与对方修復关系的原因之一。 而现如今，他和西瑟斯已经心意相通，也足够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所以深思熟虑之后，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认为应该让对方研究自己身上有关「救世主」的秘密，作为应对天灾的最后退路。 更何况，破解天灾之谜是西瑟斯养父生前的遗愿，也是对方长久以来为之努力的目标。 想到这，安澜接着说道：「如果你还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 没等他把话说完，西瑟斯就伸出一根指头抵在他的唇上，出声打断：「你不必为了我而这么做。」 第125章 完全解锁 从始至终， 不管是出手救他逃出祖树神殿的魔爪，还是毫无保留地传授他知识，将他培养成一名法师，菲尔德都没有向西瑟斯索求过任何回报， 更没有对他要求过什么， 正因如此， 虽然表面上一直没有表现出对菲尔德的情感，但在他内心深处，一直都十分尊敬爱戴这位曾经的养父。 就像安澜在回忆世界里看到的一样，菲尔德刚逝世的那一段时间，西瑟斯曾经一度陷入迷惘， 不知道今后该如何自处， 未来又会走向何方。现实中， 是菲尔德留下的书信激励了他， 助他走出阴霾， 所以他从此以后就以对方遗言中所说的， 在真理学院功成名就并拥有一席之地为目标，而在得知对方生前的夙愿之后， 又毅然决然深入巫神教的老巢暗中带走救世主， 只为了破解那存在了千万年的天灾之谜。 不过， 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 菲尔德都没有把那封写着天灾与上古封印谜团的信件交给他，所以，与其说他是为了实现养父的遗愿而努力， 不如说， 他是为了弥补内心没能回报菲尔德恩情而留下的遗憾。 只是现在， 这世上出现了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人， 所以他不得不做出取捨。 第225页 想到这，西瑟斯收回手，向安澜发出请求：「只要天灾还没有真正到来，答应我，不要提起这件事。」 知道事情还没有迫切到非这么做不可的程度，安澜点了点头，默默做好了今后再考虑这件事的打算，心底也因为半精灵这番预期之外的答覆而浮现一丝暖意。 不知不觉中，有关龙族的话题就这么被他们抛到了脑后，没有再被提起。 到了第二天，让安澜有些意外的是，第三晚的夜场拍卖会上，直到拍卖结束，他都没有再受到任何人的邀请，也不知道是不是梵雅暗中出手进行了干预。 三天的寄售拍卖结束，日场和夜场加起来得到的款项虽然远超预期，但距离完全解锁异次元园艺商铺四星品类还是差了一些，安澜和西瑟斯商量过后，原本打算返回真理学院后动用菲尔德留下的遗产，再向蒂尔曼和马蒂斯借一部分钱凑齐所需的资金，却没想到拍卖行最后转交到他们手中的款项不仅没有扣除寄售服务费，反而还多添了一笔钱，直接补上了最后的缺口。 「这笔钱，是老闆她为了感谢你前天的答疑解惑而嘱咐我交託给你的酬金。」远涯港分会会长向安澜解释完，便交代起了老闆要他转达的几句话：「老闆她说，虽然没有得到让她心满意足的结果，但是你也算是帮她了结了一桩多年的心事，必须要重金酬谢，这笔钱还请安澜先生你一定要收下。」 这笔钱来得恰到好处，安澜自然不会拒绝收下，随即表示要让分会会长向梵雅传达他们的谢意。 「老闆她还说，没有继续邀请你见面，是因为她知道你还有正事要做，而她也刚好结束远涯港这边的视察工作，该回帝都处理那边的事务了。」分会会长说着，笑了笑，「而今后，一定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闻言，安澜却是感觉有些奇怪。 他已经把湖底遗蹟中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梵雅，对方应该也清楚这世上没有活人知道驭鳞骑士团制服巨龙的秘密了，他刚刚听分会会长说梵雅了结心事，还以为对方是放下了心结，打算放弃为养母报仇这件事了，却没想到分会会长紧接着又表示，梵雅很有可能还会再来找他。 之前邀请他见面是为了屠龙悬赏的事，下一次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打算跟卢修斯一样，讨论有关植物的买卖？ 因为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安澜并没有把过多的精力放在思考梵雅即将到来的拜访上。 凑齐了解锁四星植物所需的资金，一回到真理学院，他就马不停蹄地疯狂採购，终于成功填满了最后一段进度条，可以购买异次元园艺商铺四星品类的植物种子了。 安澜快速浏览起列表中四星植物的特性，希望找到能够在考核过程中震慑住一众导师的植物。 原本，三星品类的植物就已经具有十分高强的特殊功效了，造成的效果几乎等同高位甚至超位魔法，足够支持安澜拥有成为一名真理学院导师的实力，只是蒂尔曼觉得三星植物作为证明新学科突出性的展示品还是有些逊色了。 而眼下，能够被安排到四星品类中的，就只有神话级别的植物，几乎每一样都能够产生奥尔德灵大陆上魔法无法匹及的效用，比如能够逆转生死枯荣、让枯木逢春的观音杨柳，具有演化万物之能的造化青莲等等。 这每一样植物，都毫无疑问能够满足安澜此时的需求，在考核上一鸣惊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大部分植物都需要千万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成熟，就算他用上马蒂斯研制出的速生装置，也没法赶在考核开启之前培育出来。 在递交创建新学科的表格之后，为了尽快解锁四星品类，安澜不得不赶往远涯港拍卖一部分植物赚取资金，一来一回花在路途和拍卖会上的时间将近十天，所以此时距离考核正式开启只剩下二十天不到了。 所幸，安澜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大转盘活动赠送的成品植株。 大转盘是异次元园艺商铺常驻的促销活动，除了新客第一次消费之外，每次消费满进度条，成功解锁下一品类，商铺也会免费赠送一次参与大转盘活动的机会。 而安澜还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活动的详细介绍，知道为了确保一部分非洲顾客的消费体验，大转盘活动有隐藏的保底机制，赠送的植物其实并不完全随机，而是会根据顾客当前的消费进度对可供抽取的礼品进行筛选，选取的范围为顾客当前已解锁的最高品类和下一级品类。 例如，他第一次在异次元园艺商铺进行消费时，算得上是欧气爆棚，抽中的成品植株是二星的走路向日葵，之后两次都是享受了保底机制，解锁二星品类后抽中的是二星的炸弹柠檬，解锁三星后抽中的则是三星的虫落妖希露尔。 受机制影响，这次解锁四星品类之后，大转盘活动赠送的植物也必然是出自四星品类，只是安澜无法确定会抽中哪种植物而已。 「亲爱的顾客，感谢您的消费，您已成功解锁全部消费进度，成为本店的四星顾客，本店将免费奖励您大转盘随机礼品一份～」 安澜点开解锁成功之后被自己暂时隐藏了一会儿的弹窗，目光紧盯着大转盘上的指针，用意念轻轻地点击了开始按钮。 指针在花哨的转盘上飞快地旋转了几圈，转动的速度逐渐放慢，随着时间消逝，缓缓落在了一个他有些熟悉的名字上。 第226页 …… 「那个小子递上来的文件，你们都看过了吗？」 「什么魔植科，伊莎贝拉居然狂妄到要扶持这样一个异想天开的小毛孩，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要是种种地就能成为真理学院的一门新学科，我们这些元老的脸面真就要被丢光了……」 「你可不要小瞧了他，那孩子培育出的稻种解决了穗谷城的粮食问题，城外的农户个个都对他感恩戴德呢。」 「那又如何？他要是真在这方面有本事，完全可以去帝都当农务大臣，我又不会拦着他，呵。」 「说到底，培育植物，要成为学院的一门新学科，还是太不够格了。」 「依我看，那孩子还是有一定能力的，到时候可以让他留在药剂科或者自然科当个普通导师，这样也不至于引来非议，说我们学院苛待救助穗谷城农户的大功臣。」 「你可真是心软，就是因为你整天顾忌这顾忌那，伊莎贝拉的气焰才会一天比一天嚣张，现在都蹬鼻子上脸，踩到我们头上去了，连这种货色也敢搬到我们面前……」 「我只好奇，西瑟斯和蒂尔曼，这两个一直持中立态度，从前又毫不相干的人物，这回怎么凑到一块，帮着伊莎贝拉联合举荐了？」 「蒂尔曼倒还好，孤家寡人一个，倒是那个西瑟斯，虽然是异族，性格又孤僻，但背后还有菲尔德门下弟子的支持，要是他站到了伊莎贝拉那边，确实有些麻烦了。」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将躺在摇椅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回忆着不久前谈话内容的科尔文惊醒。 在真理学院，只有完成院长任期后功成身退，或是曾经对学院有过重大功劳，元老会投票一致通过的人物，才能担任元老之职，每位元老在学院中的地位都极其崇高，几乎与院长不相上下，而由多位元老组建成的元老会，虽然平日里不干涉院长对学院的管理，却是有着在影响整个学院未来发展走向的重大决策中一票否决的关键权力。 真理学院的人常常会说，元老会的意见决定了学院发展的整体风向，是隐藏在院长背后的大脑。 而科尔文就是现如今真理学院四位元老中的一位。 很快，敲门声响起，学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师，伊莎贝拉院长带着一位没见过的先生来拜访。」 知道那学生没见过的人是谁，科尔文轻笑了一声，随意地回道：「就说我身体不适，已经躺下休息了。」 他早就听说，今天一整天伊莎贝拉都在带着那个申请创建新学科的青年拜访学院的元老，大概是知道元老会是考核过程中最大的阻力，准备藉此疏通关系。 这还是伊莎贝拉那个顽固的丫头第一次向元老会低头，亲自上门求人情。 只是她过去一直跟元老会唱反调，其余元老们怎么可能会被轻易说动。 这么一来，科尔文反而更期待看到明天对方最终失败后脸上的神情了。 第126章 元老会 ======================== 其实真要说起来， 科尔文并不讨厌伊莎贝拉，恰恰相反，包括他在内的四位元老虽然嘴上说得难听，但是心里头或多或少都挺欣赏这位年轻气盛的后辈。 毕竟伊莎贝拉可是元素科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不仅天赋过人， 刻苦努力， 还极富野心，善于把握每一个机会。她一毕业就通过考核留校担任导师，三十岁升职成为元素科主任，四十岁之前就接任院长之位，成为了真理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长， 与她出众的才能相比， 刻在骨髓里的自傲也只能算是她身上一个不值一提的小缺点罢了。 不过， 诸位元老的心里都清楚， 从一开始， 从元老之职与元老会被创立的那一天起， 其存在的意义就是遏制真理学院院长的权力，维持这座至高学府长久而稳定的运行。 这恰好与伊莎贝拉的意愿背道而驰，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针锋相对。 真理学院是由数千年前一位超位大法师， 联合数位在耶兰建国战争中有过极大功劳的高位法师， 于建国初期出资创建， 与神圣教廷建立的时间只相隔了短短几年的时间。而最早建立学院的时候，真理学院还没有所谓的元老，院长就是学院之中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人物， 且因为学院高层大多身份超然， 又与耶兰皇室关系匪浅， 所以从一开始就拥有了不接受当地领主管辖的自治权。 再加上真理学院位处南方碧野郡， 与北部的帝都相隔甚远，那个时候的院长，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只是，不受管辖的权力，终会有脱轨的一天。 时间跳转到真理学院创建百年之后，时任院长是死灵科的创建者与奠基人，创造出了无数能够操纵死尸或让亡魂復现的魔法。一部分人认为死灵科魔法与百年前险些摧毁了整个奥尔德灵大陆的亡灵天灾有着隐秘的关联，是绝不可以触碰的禁忌，一部分人则认为，法术本身并无对错，是好是坏只取决于人们要如何去利用它。 死灵科魔法的出现一度引起了学院内部保守派与革新派的巨大冲突，直到前任院长力排众议，将院长之位传给了那位天赋惊人的死灵科创建者。 到此为止，所有人都还以为，一切矛盾和争论仅仅局限于学术领域，在推崇死灵科的新任院长上位之后，就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消弭。 谁也没想到是，这位新任院长创造唿唤亡者归来的魔法，建立死灵科，甚至迎着逆流登上院长之位，从始至终都是别有目的——从青年才俊到耄耋老者，他蛰伏隐忍了数十年的时间，横跨了一个人族所能拥有的生命长度的极限，只为了復活年少时的恋人。 第227页 癫狂，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词语能够让了解这段不堪往事的人更为形象地描述这位死灵科院长，因为他上位之后，自知时日不多，就不再隐藏自己的意图，开始凭藉院长的身份和权力，触碰真正意义上的生死禁忌，利用学院的学生和导师进行復活死者的试验，在短时间内造成了不小的动乱。 所幸，在彻底酿成大错之前，几位前任院长和德高望重的大法师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合力阻止了即将爆发的危机，将才上位不久的新院长关押了起来。从此以后，死灵科就成为了学院内部唯一一门在诸多限制条件下才能选修学习的学科，真理学院中也多了能够影响院长决策的元老会。 元老会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保持怀疑与否定，防止院长权力越轨，做出无法控制的事情，对学院乃至整个大陆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害。 任何没有旧例可以参考的决策都有可能造成深远的恶劣影响，任何超出现有范围的举措都有可能摧毁学院的稳定运行，对真理学院这样庞大的组织而言，往往牵一髮而动全身，既然如此，那保持原样总是没错的。 如果连元老会的阻挠都无法越过，又如何证明一个事物有着成为「真理」一部分的价值？ 长久以来，这成为了元老会内部约定俗成的理念。 而他们尤其要关注与干涉的，便是像伊莎贝拉这样随性而为，想要什么就绝不肯放过，又毫不掩饰自己对权力野心的院长。 其实，在伊莎贝拉上位之前，大多数时候，元老会和院长之间并不是势同水火，因为大部分元老都是退休的前任院长，曾经都在那个位置上坐过，自然能理解每一任院长的心情和想法，也只有在院长的行为过分出格时，两方才会出现较为激烈的冲突。例如曾经的菲尔德，身为真理学院的院长，公然收养异族的举动为学院引来了极大的非议，当时的元老会建议菲尔德隐藏养子的真实身份，或将养子送到别的地方寄养，却遭到了对方的严词拒绝，两方因此逐渐走向反目，一直到菲尔德院长即将逝世之前的一段时间才达成和解。 而现在的元老会之所以针对伊莎贝拉，主要还是因为她的脾气实在是过于桀骜不驯了。 伊莎贝拉最擅长元素科的火焰魔法，素来有「浴火魔女」的美名，而她本人也如熊熊燃烧的烈焰一般，张扬肆意，永无止境地霸占着触及到的一切事物。在登上院长之位的第一天，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权力受到了元老会多么大的限制之后，她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做一些试探元老会底线的事情，以至于两方常常在会议上吵到不欢而散。 元老会的成员哪个不是在学院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可到了伊莎贝拉的面前，也只有受气的份。 她大概是有史以来在明面上最不尊敬元老会的院长，但她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有自己的底气。在同辈甚至更高一辈的学院导师中，伊莎贝拉的天赋与才能也只有身为精灵的西瑟斯可以相比，可元老们容忍一个异族成为教务主任已经是达到了极限，是看在了劳苦功高的菲尔德老院长的面子上，绝不可能允许他登上院长之位，那么伊莎贝拉就是目前无出其右的院长人选。 至少，在新一代的学院导师冒出头之前，元老会再怎么气恼伊莎贝拉那些近乎挑衅的举动，她的地位仍旧是不可动摇的。 他们也就只能一次又一次驳回伊莎贝拉的决策，再偶尔使使绊子，让她懂得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科尔文没想到是，这一次的成效居然这么快这么显着，他和其他几位元老不过是随口提了几嘴有关新学科考核的话题，让身旁偷听的人散播出去，没多久伊莎贝拉就开始罕见地带着人登门拜访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联想起了那个被伊莎贝拉和西瑟斯领回到学院的青年。 其实，早在伊莎贝拉找上西瑟斯，试图拉拢对方时，元老会就已经在暗中观察事态的发展，得到西瑟斯拒绝合作请求的消息之后，他们才把这件事暂时放下，却没想到没多久后，西瑟斯就突然间离开了学院，从此不知去向，而伊莎贝拉却只是找人暂代教务主任，没有直接革除西瑟斯的职位，这再度引起了元老会的关注。 再之后，西瑟斯便从试炼之森领回了那个不知来歷的青年。 论能力，那个青年孤身闯入虫巢消灭了作为虫灾根源的虫母，论成绩，他培育出了解决穗谷城粮食危机的特殊稻种，这样丰富的阅歷，已经胜过不少只会纸上谈兵的书呆子导师了。 可惜就可惜在，他不会魔法，只会栽培植物，眼界又太高，一上来就狂妄自大地想要自立新学科。 就好像元老会之前在谈话中所说的一样，在他们眼中，那个青年更适合出现在其他地方，而不是真理学院，如果他们轻易地放了那个青年过关，就只会降低世人心目中真理学院的水准。就算他真的是不世出的天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多经受一些磨鍊对他这样的年轻人而言也算是好事。 比起错过人才，或许他们内心深处更怕，学院里会多出另外一个伊莎贝拉。 所以，元老会其实一早就暗中做好了决定，不管那个名叫安澜的青年在考核上表现得多么出色，四位元老都会一致投下否决票，让打算扶持那青年的伊莎贝拉尝一尝失败的苦头，压一压她的气焰。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考核开启这一天。 第228页 科尔文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来到了考核大厅坐下。 考核的评委包括了学院内十门学科的主任导师、教务主任、院长和元老会的四位元老，不久后所有的评委都到得差不多了，可西瑟斯、伊莎贝拉和那个接受考核的青年却迟迟没有赶到。 坐在科尔文身旁的老妇人嗤笑了一声，「那个小毛孩怎么到现在还不来，该不会是胆子小，不敢过来了吧？」 尤兰妲也曾任真理学院院长之职，却是四位元老中跟伊莎贝拉最不对付的一位，前几天的谈话过程中，对伊莎贝拉有意扶持那个青年的事冷嘲热讽最多的也是她。 科尔文另一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嘆了一声，「你小心被她听到，到时候又在其他主任导师面前吵起来。」 约拿是四位元老中的和事佬，一直致力于缓和伊莎贝拉与元老会之间的关系，科尔文知道他最容易倒向伊莎贝拉，联合其余几位元老好说歹说，才说服了他一定要投下否决票。 而坐在约拿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中年人则名为萨加，以上一任真理学院院长的身份留任元老，对于伊莎贝拉这位继任者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只是这一回他也不看好创建新学科的可行性，所以同意了科尔文一致投否决票的建议。 就在快要超过预定时间的时候，伊莎贝拉和西瑟斯终于带着那个青年姗姗来迟。 -------------------- 第127章 学科考核 ========================== 只见院长伊莎贝拉不紧不慢地赶到了大厅门口， 身后还跟着教务主任西瑟斯、药剂科主任蒂尔曼和最近在学院内开办了工匠铺的矮人马蒂斯，还有本次考核最为关键的人物，也是创建新学科的申请人——安澜。 「我好像远远就听到有人在议论我？」走进大厅，伊莎贝拉的视线飞快地从几位元老的脸上扫过。 就在科尔文以为她又要跟从前一样出声反击尤兰妲的时候， 她却只是笑了笑， 「不过， 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大家还是尽可能都把注意力放到这位安澜身上吧。」 科尔文略感意外，但伊莎贝拉却确实没再说些什么，甚至就连目光也不再放到元老会这边了，而是专心指点安澜和随行的矮人在讲台上进行布置。 考核过程中， 安澜便是需要利用口头演讲、图文资料和实物展示等方式， 逐一阐释并证明新学科的创新性、实用性与突出性， 进而说服台下的主任导师以及元老会创建新学科存在可行性。 在考核正式开始之前， 台下的众人又开始随意地聊起天来， 虽然知道元老会能够一票否决， 今天的考核结果早已註定，但科尔文还是有些好奇地竖起耳朵， 想要探听一下元老会之外， 其余的一众主任导师对于这次的考核是什么意见。 此时， 大部分与安澜并不相识的导师只是觉得有些新奇。 真理学院创建初期只有五门学科， 在数千年发展的过程中，才有后来者通过考核机制陆续创立了包括死灵科、药剂科在内的剩余五门学科，平均下来， 每隔千年时间才会有一门全新的学科出现， 并且实际上， 大部分新学科都是集中出现在学院创建后的一千年里， 近些年来，随着各种学术领域被持续不断地深挖，在魔法技术上实现突破的难度越来越高，可供后来者探究和创新的空间也越来越少了。 再加上，创建新学科需要请动包括元老会、主任导师和院长在内的学院高层和精英参与评审考核，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儿戏，所以也被设立了极高的门槛，申请者必须先得到至少三位主任级别及以上的导师推荐，才有资格收到考核表格。大部分人都被这第一道难关拦下，可就算成功靠关系争取到了三位主任导师的举荐，随表格提交上去的资料大多数时候也无法通过初步的审核。 真正能够走到最后一步，踏入这审核大厅的申请者，数千年来其实寥寥无几，最近一次召开新学科考核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位申请者最终也没能成功通过考核，只能遗憾退场。 这一次，安澜申请考核的过程能够顺风顺水，还是多亏了有伊莎贝拉和西瑟斯在背后替他扫清了阻碍，而元老会又提前做好决定，要让伊莎贝拉尝尝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所以没有在前期横加阻拦。 在座的一众导师和元老都是人族，自然也没有参与过几百年前的新学科考核，而评选导师的考核只需要至少三位主任导师到场，不必这么劳师动众，所以对他们来说，像这样一齐聚在审核大厅里，其实也是头一回。 抛去对新学科考核的一时新鲜之后，接着的才是对安澜的讨论。 因为之前西瑟斯曾意图动用教务主任的权力安排安澜进入真理学院就学，消息在学院上层传开过一阵子，所以一部分主任导师也很清楚两者之间关系匪浅，而安澜能够如此顺利地通过前期的申请，则是因为得到了西瑟斯和伊莎贝拉院长两方的帮助，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大部分有资格参与考核的主任导师难免会对安澜戴上有色眼镜，觉得他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真才实学，才不得不靠着私人关系走到现在。 这其中也包括了菲尔德生前的门徒，勉强算是西瑟斯师兄的自然科主任罗南。 西瑟斯一落座，罗南就坐到他身边跟他聊了起来，不，应该说是争论更合适，要不是参与考核的安澜还在台上做着准备，不知道的人估计要以为西瑟斯才是罗南眼中的考核对象了。很显然，这位菲尔德的弟子十分反对西瑟斯屡次使用教务主任的权力帮助外人的行为，加上这次西瑟斯甚至在不通知罗南的情况下就掺和进了伊莎贝拉和元老会之间的争端中，无形中代表菲尔德遗留的派系站了队，罗南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也算不上奇怪。 第229页 再剩下的，也有少数几位导师比较看好这次的考核结果，包括了药剂主任蒂尔曼和元素科主任塔伦，前者是因为与安澜交好，也清楚他的为人和底细，而后者则是忠实的伊莎贝拉追随者，从不对现任院长的任何决策投反对票。 知道大部分主任导师都持否定态度，其余的几个少数派影响不了局势，或许不必轮到元老会出手，伊莎贝拉这次的计划就该折戟沉沙失败收场了，科尔文很快就放下心，跟身旁的约拿闲聊起来。 没多久，演讲台上的一切准备都布置完毕，伊莎贝拉坐到了院长的位置上，由矮人马蒂斯负责继续辅助安澜。 考核大厅内部也随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安澜的身上。 安澜深吸了一口气，按照事先演练了无数遍的腹稿做完自我介绍和开场白之后，也不多废话，开始直接切入主题：「我想要创建的新学科，我称其为『魔植科』，这一学科正如其名，是培育各种具有特殊效果的植物……」 不等他按照流程把话说完，台下的罗南就有些不耐烦地出声打断道：「这跟我们自然科有什么区别？你这魔植还要辛辛苦苦从头种起，可我们自然科的魔法随时都能召唤出各种植物，不管是参与战斗还是提供助益都不在话下，再多添一个不知所谓的魔植科，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任谁都能看出来，罗南这是把对西瑟斯的气撒到了安澜的身上，在刻意为难他。 可参与考核的评委确实有随意打断演讲的权力，而他的问题也切合创新性这一议题，所以西瑟斯和伊莎贝拉也不好出声反驳，只能靠安澜自己随机应变。 演讲台上，面对罗南的刁难，安澜没有太过慌张，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决定先略过比较枯燥无聊的学科简介部分，跳到阐释创新点的部分，拿自己前段时间取得的成果来应对这位导师的问题。 马蒂斯将事先准备好的资料分发给台下的一众导师，而安澜则在台上介绍起了自己帮助精灵族的苏迪娜破除先祖之树迷信的经歷，顺手还取出了一枚精灵像柱的种子进行展示，「试炼之森是真理学院的属地，各位导师应该也听说过那片森林里有精灵族隐居。而我接下来，想要为大家介绍的就是精灵一族崇拜了数千年的先祖之树……」 前段时间，就在安澜将附赠精灵像柱人工培育方法的信件寄往月落湖后不久，苏迪娜又给他写了一封回信，那上面说，在得到安澜提供的资料后，她不顾一众精灵的反对，在众目睽睽之下噼倒了一棵精灵像柱，从树体中取出了宛如心脏一般的树种，又仿照过去的安澜復现了传说中的神迹，终于彻底说服了月落湖大部分的精灵，让他们相信先祖之树并不是由森林女神点化，这样一来，她根绝神权的计划也算是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所以，魔植科与自然科虽然都是应用植物的学科，但是却有着鲜明的区别。自然科是利用魔法召唤或操纵植物，而魔植科则是研究并培育植物，致力于挖掘植物身上的每一个特性，并找出其中的闪光点，将这些植物和背后饱含的知识推广开来，或是将一些能够共生的植物糅合在一起，创造出全新的植物品种。」安澜微笑着回望台下的罗南，还不忘最后升华一下主题，「如果说，自然科是着眼于现在，那么魔植科就是专注于未来，为学院和这片大陆上的民众带来长远的利益。」 翡翠羽部族迁徙到试炼之森已经有数百年的时间了，自然科的导师也或多或少听说过森林中精灵族的存在，可他们却从未注意过先祖之树的那些特性，这足以说明两个学科面向的领域并不重叠，而罗南一时间想不到可供他挑刺的漏洞，也只能暂时点头表示认可。 这时，得到伊莎贝拉暗示的元素科主任装作唱反调的模样，出声问道：「空话大话谁不会说，提到益处，你总得举一点具体的例子吧？」 最近真理学院援助穗谷城重建的行动才结束不久，基本上所有导师都听说了安澜帮助城外农户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能够证明实用性的例子就近在眼前。 而安澜接下来取出的成果也确实是他之前为解决穗谷城粮食问题而培育的杂交稻种，「想必在座的各位导师应该也知道，我前段时间培育出了一批特殊稻种，已经分发给穗谷城外的农户们种下了，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就能成熟收割，帮助穗谷城的民众度过这个最难熬的冬天……」 介绍完杂交稻种，安澜又召唤出空间戒指里的虫落妖希露尔，开始讲述将各种魔植培育成像虫落妖一样的拟态生命，投入到生活甚至是战斗中的想法。 眼见随着演讲的深入，原本不看好安澜的大部分导师都被提起了兴趣，甚至有几个导师跑到了台上研究起了那有着少女外形的植物来，科尔文忍不住瞥了身旁的几位元老一眼，发现约拿和萨加都在专注地听着安澜的介绍，而尤兰妲则是垂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约拿和萨加也就算了，一个老好人一个中立派，怎么今天跟伊莎贝拉最针锋相对的尤兰妲也开始不吱声了？ 按照常理，伊莎贝拉刚到场的时候虽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反击，但尤兰妲也应该继续讽刺她几句，可似乎院长一行人出现之后，尤兰妲就再也没有出声过了。 意识到一丝不对劲，知道再纵容事态这样发展或许会发生什么超出预期的事情，科尔文清了清嗓子。 第230页 几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将视线投向了他。 「我看这位小兄弟表现得如此出色，大家应该也都认可他的才学了。」科尔文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既然如此，我以元老会成员的身份建议，不如跳到最后一个环节，直接投票吧？」 -------------------- 第128章 投票闹剧 ========================== 科尔文的建议并不符合规定， 因为到目前为止，安澜甚至还没完整完成自己的演讲，只证明了创新性与实用性这两点，提前开启投票， 显然不利于安澜充分展示魔植科的内容与成果， 而一众导师也没法做出更加清晰明确的评审判断， 对参与考核的两方而言都有莫大的弊端。 然而，身为元老的科尔文在学院中地位崇高，能够反对一位元老意见的，也只有院长和其他元老。 而令一众主任导师更为惊讶的是，包括伊莎贝拉在内， 几位学院高层人士全部都表示了贊同。 这样的结果， 就连科尔文都有些没预想到。 其余几位元老会的成员同意提前投票， 还能用他们早就暗中做好了一致投否决票的决定来解释， 可伊莎贝拉为什么也同意了他的建议？就算她一个人的意见无法左右局势， 以她以往的个性， 至少也会出声反驳几句，不应该这么轻易选择放弃才对？ 难道伊莎贝拉真就对台上的安澜那么有自信， 相信就算提前投票， 他和他的魔植科也一定能够成功通过考核？ 虽然心中有些怀疑， 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 科尔文也不能在一众导师面前随意反悔。 填写选票时，他又看了身旁的几位元老会成员一眼，见几位老友都神色如常， 没有任何异样， 内心隐隐的不安才总算是消散了大半。 而安澜， 从发言被科尔文打断， 到对方提议提前开始投票，他都没有出声，只是在表决通过之后跟马蒂斯一起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默默观察起事态的发展，就好像接下来这场考核的主人公就不是他了一样。 考核的前期准备十分漫长，最后得出结果的速度倒是十分快，没多久一众导师和元老就填写完了手上的选票，由院长伊莎贝拉亲自收齐，来到台上唱票。 「教务主任西瑟斯贊成，药剂科主任蒂尔曼贊成，自然科主任罗南反对，元素科主任塔伦贊成……」 统计完元老会以外的选票，伊莎贝拉暂时停了下来，总结道：「到目前为止，不包括元老会，共计七票贊成，两票反对，三票弃权。」 听到目前的结果，科尔文下意识抓紧了座位上的把手。 除了必定投贊成的四票，安澜的前半部分演讲成功拉取到了三名主任导师的支持，加起来已经算是压倒性的优势了，而剩下的四位元老会成员，只要超过半数没有投反对票，胜利的天平就会彻底倒向安澜他们那一方了。 想到这，科尔文反而感到一阵轻松，紧握着把手的手指也缓缓松开了。 幸好，他提前做好了准备，跟元老会的其余几位成员统一了意见，不论安澜在考核过程中表现如何，不论主任导师们的投票结果如何，都一定要在最后投出反对票。 有一票否决的规则在，只要被视作一个整体的元老会内部半数或者半数以上持反对意见，就能直接否定安澜通过考核的一切可能。 就算约拿和萨加这两个元老都中途反悔，跟伊莎贝拉向来仇怨颇深的尤兰妲却一定不会食言。 可最后的结果真的会跟他预期的一样吗？ 回想起考核开始之后尤兰妲那略显异常的表现，科尔文内心的不安又开始变得强烈起来，他甚至有些不敢转头去看就坐在身旁的尤兰妲一眼。 而就在他沉思期间，台上的伊莎贝拉已经开始宣布元老会内部的投票结果。 「接下来是诸位元老的投票结果——元老科尔文反对……」伊莎贝拉顿了顿，像是看到了一场预期中的好戏一般，勾起了唇角，随后高声念道：「元老约拿贊成，元老萨加贊成，元老尤兰妲，也是贊成。」 听到伊莎贝拉的话，科尔文恍惚间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几位元老，想要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违背诺言投下贊成票，却发现其余三人脸上也是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 难道说是伊莎贝拉中途篡改了投票结果？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科尔文勐地站起身来，「这不可能！」 台下包括蒂尔曼在内正为安澜鼓掌庆贺的主任导师都被元老此时的这一声怒喝吓了一跳，纷纷怔住了。 伊莎贝拉并没有解释，就这么看着科尔文火急火燎地冲上台，夺走她手中元老填写的选票，一张接着一张仔细检查起来，然后脸上的神情从质疑转变到不敢置信，最后又浮现出一丝无法控制的怒意。 在确定这些选票都是元老们亲手填写，没有被伊莎贝拉暗箱操作之后，科尔文心底的希望再度破灭，他忍不住朝着台下的尤兰妲质问：「尤兰妲，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三个人之中，他最信任的就是尤兰妲，此时此刻知道他们没有按照约定投下反对票之后，最无法接受的自然也是尤兰妲。 尤兰妲低垂着头，许久后才缓缓站起身，与科尔文坦然对视，语气中带着些许冷意，「约拿和萨加都投了贊成票，你怎么就光顾着问我一个人？」 第231页 紧接着，她冷笑了一声，「科尔文，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元老会四位成员中唯一一个没有做过院长的人，所以心里或多或多都对伊莎贝拉和我们这几位元老有意见。但你为了维持自己德高望重的形象，不得不对所有人和颜悦色，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拿我当你的传声筒，什么难听的话都让我去说。虽然我确实讨厌伊莎贝拉，但跟她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还不是多亏有你在中间坚持不懈地挑唆！」 话音落下，没想到来参加考核还能吃上元老会这么大的瓜，一众主任导师都面面相觑，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声阻止尤兰妲朝科尔文宣洩怒火。 台上的科尔文大概也没预料到自己只不过是质问了一句，就会激得尤兰妲像连珠炮一样反击了整整一个自然段，从头到尾都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而院长伊莎贝拉只是挑了挑眉，没有主动出声劝解。 还是元老会中的老好人约拿一马当先地站了出来，「尤兰妲，你冷静一点，其他导师们还看着……」 只是他劝人的话还没说完，尤兰妲冰冷的目光就瞥了过来，「你以为他心里就有多瞧得起你和萨加吗？你知道他私下里是怎么跟我评价你们俩的吗？」 没想到火就这么烧到了自己身上，约拿的话一下就梗在了喉咙里，一旁沉默不语的萨加也有些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就听见尤兰妲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无视台上科尔文愈发难看的脸色，毫不留情地复述道：「他说你们两个人，一个是烂好人，整天想着要和稀泥，可是什么实际的作用都起不到，另一个，说好听点是中立派，难听点就是墙头草，知道自己在元老会中资歷最低，于是事事都随大流，一点主见也没有！」 不等约拿和萨加的视线投来，回过神来的科尔文立马就咬着牙出声辩解：「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尤兰妲冷哼一声，「你是没有亲口说过，但是我能听出来你话里话外的意思。在你科尔文心里，你就是元老会的领导者，也是整个真理学院最『高洁』的人物！可谁能想到，你私下里也会做出操纵选票这样不公正的事情！」 在场的主任导师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意思，纷纷瞪大了眼睛。 见尤兰妲什么话都往外蹦，局势已经彻底失控，科尔文也管不上别的什么了，怒斥道：「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挽回元老会的颜面，再纵容伊莎贝拉的势力进一步扩大，我们元老会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说完，后知后觉地发现所有导师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清楚今天过后自己辛苦建立起的贤者形象就要彻底崩塌了，科尔文的情绪愈发激动，他伸手指向尤兰妲，话语中颇有几分鱼死网破的意味，「尤兰妲，你以为你这么污衊我，就能洗干净你自己了？你之所以那么反感伊莎贝拉，还不是因为心里羡慕嫉妒她，同样是女院长，你在位的时候就束手束脚，被当时的元老会各种限制，好不容易熬满了任期成为了元老，可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遇上了伊莎贝拉，被她各种挑衅却无能为力。你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会一口答应我的建议，不是吗？」 面对科尔文的反击，尤兰妲却是十分坦率，「都是人，谁还没有点私心了？如果说我是嫉妒，那你就是伪善！」 攻击完科尔文，她似乎还嫌不够解气，又狠狠瞪向其余两位元老，「还有你们俩，肯定也是看到了那东西，所以才会在今天投下贊成票，科尔文说得倒也没错，你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八卦也听得差不多了，知道再这么发展下去，几位元老迟早要不顾形象大打出手，安澜终于站起身，「诸位元老，还请听我一句话，为了本次的考核先安静下来吧。」 尤兰妲看向安澜，开口似乎准备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绷着脸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意识到此刻发生的闹剧一定跟眼前这个小子有关，科尔文冲到安澜面前，怀着怒气地质问：「你到底给他们看了什么？」 安澜没有直接解释，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回到讲台上，「其实，我的演讲还没有结束，现在正是论证突出性的环节。接下来，我要向诸位介绍的就是引发了此次纷争与混乱的根源。」 他伸出右手，一枚通体金黄的饱满果实出现在他掌心，散发出动人心魄的诱惑力。 「——金苹果。」 -------------------- 第129章 金苹果 ======================== 科尔文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描述自己看到那枚金色果实时的感受。 神思游离之间， 他忽然回想起了一段往事。 其实，尤兰妲之前所说的话还不够准确，他不仅没有做过院长，也是当下元老会中唯一一个非真理学院出身的元老。 正是因为如此， 他才会格外在意学院众人眼中自己的形象。 真理学院并非是奥尔德灵大陆上唯一一座培养法师的学院， 但作为最顶级的魔法殿堂， 却是所有具备魔法天赋的学徒最嚮往的圣地。但凡是真理学院出身的法师，即使能力稍逊于他人，也能得到更多的优待，因为在世人眼中，真理学院这个名头就是一流的象徵， 而其他学院都与真理学院有着天壤之别。 科尔文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 自小衣食无忧， 更是很早就被检测出有极高的魔法天赋， 父母对他寄予厚望， 认为他长大之后一定能够考上真理学院， 成为一位有名望的大法师，光耀门楣。 第232页 从小到大， 他也一直是将真理学院视为自己唯一的目标。 直到那场至关重要的升学考核中， 或许是没有调整好心态， 又或许是命运恶意捉弄， 他以一分之差落榜，没能考入真理学院。 父母并没有因此怪罪他，甚至还安慰他，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就算考不上真理学院， 他也一定能够功成名就， 而科尔文也是这么想的。他怀揣着一腔热血在另一所法师学院完成了学业，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毕业，成为了一名中位法师。 然而，就在科尔文以为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向一个新篇章时，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一夜之间，父亲突发恶疾，掏空了这个中产之家多年以来的积蓄，为了贴补家用，科尔文不得不发挥自己的专长，整宿熬夜撰写法术捲轴卖钱，或是到佣兵工会接各种委託任务以赚取佣金，几次差点死在危险重重的荒野之中。 也是在这一过程中，科尔文意识到了自己与那些真理学院法师之间的巨大区别。 就因为那些人是出身自真理学院，商行就愿意无条件收购他们出售的法术捲轴，甚至给出更高的价格，而面对科尔文交出的法术捲轴，则会挑三拣四不断指摘，甚至看出他急需用钱之后，还会刻意地压低价格；就因为他不是出身自真理学院，便总是要排在其他人的身后才能领取到委託任务，因为所有需要施法者的队伍都会优先僱佣来自真理学院的法师。 这样充满折磨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父亲最终还是没能支撑到病情好转的那一天，在床榻上溘然长逝，而母亲也在日夜照料父亲的过程中熬坏了身体，不久后撒手人寰，原本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从此以后就只剩下了科尔文一人。 那之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常常会想，如果当年他成功考入了真理学院，是不是他的父母就不会那么早逝世了？ 如果他是真理学院出身，就能赚取到足够的金币，为父母请来神圣教廷的高等神官医治；如果他是真理学院出身，就能藉助学院中的人脉，让药剂科的各位大师出手相助…… 这个问题，深深烙印在科尔文的心头，支撑着他在法师一途上继续深入，成功晋升为高位法师，并在不懈努力之下通过了真理学院的招聘考核，成为了真理学院的一名导师，又在多年之后凭藉在奥能科魔法领域的成就受邀进入元老会，成了学院中地位崇高的元老。 他以为，自己早已把那段往事放下了，早已对出身问题不屑一顾了，可内心深处，他其实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会那么在意学院中学生和导师对自己的看法，那么努力地维持着完美到接近虚假的形象，那么顽固地维护着元老会的权势和地位。 尤兰妲说，他总会在有意无意间表现出瞧不起其他元老的态度，可或许恰恰相反，他最瞧不起的人，就是他自己。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台上青年手中那枚通体金黄的果实，科尔文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现在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想要它，只要能得到它，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什么形象什么地位，他全都可以捨弃，全都不在乎了。 他只想要这一枚金苹果。 「金苹果，来自编号为8963的神话位面，由该位面大地母神盖亚培育的神树果实，原本是庆贺神王宙斯与神后赫拉喜结连理的礼物，最后却成为了不幸与厄运的象徵，金苹果的出现终将招致混乱与纷争。」 「在该位面的传说故事中，即使是神明也无法抵御金苹果的诱惑，可这枚果实的出现也往往代表着错乱与不幸的命运走向，宙斯与赫拉婚姻失败貌合神离，赫拉克勒斯被妻子误会而中毒身亡，帕里斯与海伦引发了特洛伊战争，阿塔兰忒夫妇因亵渎神明被变作狮子，因此，金苹果有着诱发欲望并引导动乱的作用。」 「从外观上看，金苹果正如其名，就是一枚枝叶和果实都通体金黄的苹果，它的果肉无法起到任何特殊作用，也不存在任何的食用价值，可只要金苹果一出现，马上就能吸引到在场所有人的注意，让这些人的心中产生强烈的渴求欲，这种欲望积累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够压倒一个人在过去人生中建立起的思想观念以及最为本能的求生欲，做出极其违背常理的事情。所以，无尽的财富、权势与地位或是世间最美的人，金苹果可以交换到几乎一切事物，因为没有谁能够抗拒手持金苹果的人发起的交易请求。」 「与此同时，金苹果又有着一定程度上引发纷乱的特性。除非被藏到无法被目光触及的位置，金苹果因为自身散发的强大诱惑力，註定会成为争斗的中心，而受到金苹果影响的所有人都会逐步强化心底的恶意，降低道德底线，纵容自己的私慾，走向悲剧性的结局。即使暂时将金苹果收起，其影响力也会根据欲望累积的深度残存一段时间，促使受影响的人做出一些无序混乱的事情。」 「将一枚金苹果放在一座城中，什么都不去做，就足以将这座城池中的所有生灵都彻底毁灭。可恰如蝴蝶挥动翅膀引发风暴，金苹果只是放大人心底欲望与恶念的引线，真正造下罪孽的永远是人本身。而这世上能够毫不受金苹果影响的，大概也只有无欲无求的圣人了吧。」 台上，只是打算略微展示的安澜见一众导师和元老都逐渐开始露出痴迷甚至狂热的神情，一下就把手中的金苹果收回到了空间指环中。 第233页 包括西瑟斯在内的几位自己人因为提前得知了计划，在他走上讲台之前就都闭上了眼睛或是用手臂挡在眼前，避开了金苹果的影响力。 而安澜本人之所以没有受到金苹果的影响，则是因为他取出金苹果的同时也戴上了异次元园艺商铺随着包裹赠送的能够抵御诱惑力的特制眼镜。 毕竟，金苹果这样的大杀器，如果一点防备措施也不提供就随意地打包送出，其实就跟投放炸弹没有任何区别了。 时间跳转到安澜用大转盘抽奖活动抽出金苹果的那一天。 在知道安澜取得的这枚果实的特性之后，蒂尔曼自告奋勇体验了一下，他只看了金苹果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让安澜等人见识到了这位老者隐藏在心底的另一面，马蒂斯这位室友也被折腾得够呛，差点闹到要跟蒂尔曼恩断义绝，还是一直在旁边观察着的安澜竭力劝阻，说蒂尔曼是受到了金苹果的影响才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马蒂斯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事后，摆脱了金苹果影响的蒂尔曼有些后怕地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心路歷程，说他这段时间完全没有丧失理智，甚至十分清醒，可那些攻击其他人的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他自己也完全不觉得那么说不合适，就好像他的个性都被完全篡改了一样。 亲身体会过之后，蒂尔曼肯定了金苹果的独到之处，相信这枚神奇的果实足以征服那些苛刻的主任导师和元老。 只不过，安澜始终没有想到怎么在考核中展示金苹果比较合适，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金苹果摆到一众大法师面前，让所有人慢慢体会彼此之间的变化，可万一有人克制不住情绪直接动手，那考核不就变成血案现场了？ 还是来了解准备情况的伊莎贝拉向他提起了有可能会在考核过程中刻意为难的元老会，让安澜想出了现在的计划。 听了安澜的想法之后，伊莎贝拉欣然同意，带着他一一上门拜访学院中的几位元老。 只是简单地看到了那枚金色的果实一眼，几位元老就马上表示会在考核最后投下贊成票，甚至就连最反感伊莎贝拉的尤兰妲也是如此，因为没有人能够抗拒金苹果的诱惑。 科尔文是最后一个受拜访的元老，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金苹果影响的元老，因为他谢绝拜访时，安澜手中已经掌握了元老会的三张贊成票，足以决定最后的结果了，他和伊莎贝拉也就没有坚持拜访。 而其余三位元老之所以会对投票结果表现出惊讶，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安澜也拜访过其他元老了，而是因为他们都觉得其他人不会被轻易说动。 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三张反对和一张贊成，那么既定的结果就不会改变，也不会损害元老会的利益，三位元老都觉得自己会是三比一中的那个一，于是就怀着私心投下了贊成票。 谁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确实是三比一，但却是三张贊成和一张反对。 回到现在，台上的安澜只是介绍了一下金苹果的作用，并没有讲述元老会内部为什么会投出三比一的结果，两位元老又是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攻讦彼此，毕竟他今后还要继续留在学院里生活，可不想把几位元老都彻底得罪了。 但在座的导师们都是聪明人，就算用脚指头去想，也能明白今天的这场闹剧是由安澜利用手中的金苹果一手主导的。 堂堂元老会就这么被对方手中的一枚果实戏耍了一番，还在一众主任导师面前互相揭短，科尔文更是在未受金苹果影响的情况下被裹挟着陷入局中，如果金苹果长久现世，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简直无法想像。 听完安澜的话，明白了一切的缘由，科尔文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他本身也有错在先，半天后也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朝着不远处一脸得意的伊莎贝拉道了一声：「你赢了。」 -------------------- 第130章 开课准备 ========================== 这次的学科考核最后并没有得出任何明确的结果。 尤兰妲亲口说出了科尔文私下操纵选票的秘密， 导致元老会信誉破产，加上安澜的金苹果也对他们手中的选票产生了莫大的影响，一众元老也只能宣布在本次考核中全体弃权，将本次考核的结果交由院长伊莎贝拉决定。 而伊莎贝拉什么也没有做， 直接宣布了考核结束， 所有人当场解散。 这之后， 不管是为魔植科新建植物园的计划，还是拟定分配给安澜各种教学资源的决策，都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反对和质疑，似乎参与考核的诸位心中都已经默认了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毕竟，在这次考核之中， 元老会几乎颜面全无， 话语权也大打折扣， 新晋的魔植科创建者和曾经中立的教务主任都站到了伊莎贝拉背后， 任谁都知道， 今后院长就能稳压元老会一头了， 而她之所以能够在这回的较量中大获全胜，都是多亏了安澜手中的金苹果。 从今往后， 有了金苹果作为镇科之宝， 也没有任何一个导师敢贸然挑衅安澜和他代表的魔植科了。 很快， 发现学院内部正在施工修建全新的教学建筑之后， 开始有学生嚮导师们打听原因，真理学院即将开办一门新学科的消息随之在学生群体内部流传开来。 新学科自然不可能一通过考核就马上开课授业，不管是修建魔植科专属的教学建筑， 还是编写教材、规划教学任务等等， 都需要包括安澜在内的各方人员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第234页 现在正值秋冬交际， 真理学院的学生刚刚度过前半个学期， 魔植科的植物园和教学楼由马蒂斯负责，又有导师们的魔法辅助，肯定能够按时完成修建，而安澜要做的就是在剩下的四分之三个学年结束之前，完成开课所需的一切准备。 他从没有当过导师，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准备这些东西，幸好有西瑟斯和蒂尔曼这两位经验老到的导师在旁协助和指点，帮助他避开了不少弯路，加上储蓄在随身系统中的大量学术资料，安澜的教学准备工作没多久也走上了正轨。 这天，安澜刚完成规划好的任务，趁着还有一些空余时间，忙里偷闲跑到了蒂尔曼的植物园散步，顺便看望一下有一段时间没见的虫落妖希露尔和自己辛苦栽培的植物。 才在一片绿意中闲逛了一小会儿，一转头，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瑟林。 对方走植物园内部的小道上，视线漫无目的地来回扫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想到虫灾事件中瑟林曾经帮助他逃出虫巢，可那之后他为了培育杂交稻种和应对学科考核，一直没有抽出空找到瑟林见一面，向对方道一声谢，安澜主动上前一步，出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听到安澜的声音，瑟林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倏地怔住了一会儿，随后才转过身，目光逐渐聚焦，落在了安澜的脸上。 片刻后，他出声回道：「我只是，在随便走走。」 安澜能听出来这句话是在搪塞，但他也无心追问对方的私事，于是只是笑了笑，「好巧，我也在散步。」 「其实……」瑟林顿了顿，声调降低了一些，「我选报了蒂尔曼先生的课程，所以才来植物园看一看。」 安澜心想，可之前他在植物园里培育稻种的时候怎么没有偶遇瑟林？ 很明显对方在他把重心转向学科考核之前的那一段时间里并没有来过植物园，所以才一直没有跟他碰上面。 知道这又是对方编造的藉口，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安澜却也懒得去猜测，干脆直接转移话题，出声感谢了上次对方在虫巢出口处的出手相助。 瑟林略显无措地接受了安澜的道谢，随后又问道：「我听罗南先生说，最近学院里流传得很广的那个魔植科，跟你有关系。所以，你这段时间消失不见，其实是去准备新学科考核了？」 想起从前的瑟林对待他和西瑟斯那些导师截然相反的态度，安澜的内心忽然浮现出一丝恶趣味，他笑吟吟地回答道：「是啊，要是你以后选了我的课，也要喊我先生了。」 当初义愤填膺要劝阻安澜入学的瑟林肯定想不到，最后他不仅没有成为学生，反而还成为了对方不得不尊敬有加的导师吧？ 估计是早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加上曾经见识过安澜召唤出的虫落妖，此时的瑟林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惊讶。 不过，安澜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法习惯「先生」这个称唿，「这个称唿就好像我年纪很大了一样，明明我也没有比你大多少岁。对了，你今年几岁了？」 瑟林垂眸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下意识地回道：「十六岁。」 安澜心想，竟然还比他小了两岁。 他正想说，瑟林的外表看起来比他的真实年龄要更成熟一些，忽然想起，对方是神圣教廷派来的交换生，本职是一名修习神术的神官，而神术最显着的特点之一就是会消耗施法者的生命力，体现在外表上，则是神官的容貌会比一般人更快走向衰老。 祖树神殿的神官们都是寿命漫长的精灵，所以才能承受得起神术带来的消耗，可即使是这样，身为大主祭的佩拉吉还是在积年累月之下被掏空了身体，为了延续生命而生出了利用移魂术夺取肉身的邪念，而本来就寿命有限的人族神官，能够存活于世的时间就更加短暂了，据说大部分神官在达到高位之后，最多也就剩下五到十年的寿命，所以来自神圣教廷的医疗资源才会那么稀缺。 想到等明年最后一个学年结束，瑟林便要回到神圣教廷继续当他的神官，也会像其他人族神官一样走向短寿早逝的结局，看着眼前这张尚显年轻的脸庞，安澜的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唏嘘。 等他再回过神，就听到面前的瑟林喃喃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之前的话离开学院了，怪不得我这段时间一直找不到你。」 听到对方这段话，安澜哑然失笑。 意识到自己的话暴露了什么，瑟林飞快错开视线，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羞红。 紧接着，大概是觉得都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了，瑟林咬咬牙，沉声说道：「我必须跟你说一声抱歉。」 他抬头正视安澜，「虫灾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回了帝都一趟，向教廷本部回报了有关领主府那位怀特神官的事情，等到我再回到穗谷城，才听说了你培育稻种挽救穗谷城的事情。我又跟西瑟斯先生确认了一遍从前的事，这才知道之前是我误会了你。」 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早就被安澜甩到脑后好久了，加上瑟林在揭破虫灾背后真相的过程中帮了他大忙，他也不觉得几句闲言碎语就需要对方如此郑重地道歉，便摇了摇头，「没事，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维护公正，而且西瑟斯那么做确实有欠稳妥，就当我是代他受过吧。」 听到安澜这么说，瑟林却是微微一怔，「你和西瑟斯先生……」 第235页 大概是在想如何措辞，他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之前在领主府，我看你们之间好像闹了矛盾。」 安澜回想起当时他和西瑟斯那略显扭捏的对话，又想到现在他和西瑟斯已经确定的关系，莫名有些尴尬。 只是瑟林才说完，不等他解释，另一个声音就从不远处的角落里响起，「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们已经和好如初了。」 安澜愣了愣，一扭头就看到不知何时来到植物园的西瑟斯走到了他身边，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就像虫灾爆发那天在领主府外一样，瑟林的视线在安澜和西瑟斯之间来迴转了一圈，随后只是跟西瑟斯打了一声招唿，就匆匆离开了。 总感觉瑟林似乎有话没说完，可安澜也找不到理由喊住对方，只能转过身，伸手戳了戳西瑟斯的胸口，吐槽道：「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都把学生给吓跑了。」 半精灵轻哼了一声，「我看是你跟他聊得太入神了吧？」 感受到对方这话语中的酸气，安澜觉得有些好笑，过去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西瑟斯偶尔吃吃阿提斯的醋也就算了，怎么现在确定关系之后，安全感反而更低了些，连学生也成了他的假想敌？ 他心里觉得，瑟林跟他的关系并不亲密，完全不可能会对他有那种意思。 所幸，西瑟斯的醋劲来得快去得也快，见安澜一脸笑意，很快也就消了气，说起了过来找他的原因。 这段时间，西瑟斯一边抽出时间，跟蒂尔曼一同协助安澜编写魔植科的教材，顺便传授他成为一名合格教师的经验，一边跟伊莎贝拉拟定着建设魔植科的各项计划。 为了能够让安澜创建的魔植科顺利招收到学生，西瑟斯翻找到了几百甚至数千年前各个学科创建者留下的文件，参考了他们的意见，向伊莎贝拉提出建议，提前在这一学期就开办一部分魔植科的预修课程。这样做，既能吸引一部分学生充分了解魔植科的学科内容，在学院中提前打好基础，也能让安澜在预修课的教学过程中逐步适应导师职位的工作要求。 安澜略一思索，也觉得西瑟斯的建议很合理，正好这几天魔植科基础部分的教材都已经编写完毕，如果要开办预修课程，只要再花几天时间做好教案就行，于是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只是，他唯一有些把握不住的就是，真理学院即将开办魔植科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公开，学生们只能通过导师口中的只言片语了解有关魔植科的信息，提前开办预修课，到时候到底会有多少学生来报名参与体验还是个未知数。 不管来参与课程的学生是多是多，怀着怎样的意图，或许对他而言，都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 -------------------- 第131章 预修课程 真理学院的学生需要完成共计四年的学业， 每个学年都代表着一个学习阶段。 第一学年，虽然新生大多数在进入真理学院之前就已经从各种途径或多或少修习过魔法，但是来到真理学院之后，为了巩固好基础， 都要一视同仁地从最基本的魔法知识学起。除此之外， 一年级新生还必须研习十大学科中所有入门级别的基础知识， 这样做一是确保真理学院的学生再怎么偏科，也能有一定程度应对多方面难题的能力，二则是让学生们能够充分了解各个学科，找出自己真正感兴趣的学科，为第二学年的选修课制度提前进行规划。 等到了第二学年， 二年级生就不必像一年级一样受到许多拘束， 由学院安排好的必修课程会大大减少， 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可供选择的选修课程。第二学年刚开学的一段时间， 学生们可以按照个人的喜好自由选报十门学科中各位导师的课程， 并自行安排课表。学院并不限制学生选修几门或者几类课程， 如果学生兴趣广泛，完全可以拿十门学科的课程填满自己的课表， 不过大部分精力有限的学生都是默认选报两到三门学科的课程。 第二学年结束之后， 学院开始要求三年级的学生必须选择一门学科深入进修， 并从该学科中申请一名导师进行指导， 因为导师人数有限，一名导师同一时间往往需要指导多名学生。导师和学生双向选择成功之后，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 学生可以参与到导师研究的各种学术项目中， 而导师则负责对学生进修过程中遭遇的各种问题进行答疑解惑。 来到第四学年， 所有四年级生就只剩下了最后的目标——达到中位法师水平， 并争取通过一年一度的试炼典仪，顺利地从真理学院毕业，而与真理学院毗邻的试炼之森就是学院最重要的考核场地之一。这一整个学年中，学生都可以自行计划要做些什么，他们既可以留在学院继续跟着导师钻研魔法，增加头脑中的知识储备，也可以选择离开学院外出歷练，从实战中得到进一步的突破。不论如何，只要在试炼典仪的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们成功通过了毕业考核，就算是顺利地完成了真理学院四年的学业，从此以后便算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真正意义上的法师了。 而魔植科准备开办的预修课程，面向的自然也主要是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 安澜同意预修课的建议之后，在西瑟斯和伊莎贝拉的协力宣传下，学生们很快就得知了魔植科即将召开预修课程，任何一年级以上的学生都能够报名参与体验的消息。 本次的预修课与其说是课程，不如说更像是科普知识的讲座活动，因为总共也才三节课。而安澜他们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新学期已经过了大半，他们知道所有学生都已经排好了课表，也做好了课余时间的规划，很难再挤出时间来完完整整地上完半学期全新的课程，但是新鲜感的作用下抽出空上个两三次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236页 为此，直到通知正式下达之前，安澜还在不断调整预修课的内容，尽量让教学过程有趣且易懂，不求让多少学生对魔植科产生兴趣，但求在那些来参与课程的学生心中留下一个良好的初印象，他可不想自己创建的学科从此以后跟死灵科一样整天冷冷清清的。 消息传开之后，魔植科预修课程本就有限的名额，不到一天时间就被蜂拥而至的学生报满了，而面对这个无声无息突然出现的魔植科，学生们选择报名的理由则不尽相同。 大部分学生都是持观望态度的中立派，他们不了解魔植科的情况，只是模模煳煳地知道这是一门由院长伊莎贝拉扶持的新学科，创建者是个格外年轻的外来青年，别的一概不知。或许是受到了元老会的阻拦，没有导师敢把考核过程中发生的事情过多宣扬出去，而这些学生心里大多还怀着跟自然科主任罗南当时所问一样的问题——这魔植科跟自然科到底有什么区别？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们选择了报名。 少部分消息比较灵通又没有那么灵通的人，将刚开学时流传过一阵子的那个可能会空降到学院中的关系户和当下这个突然出现的魔植科创建者联繫到了一起，他们选择报名，则是怀着一丝恶意，想要看看这个关系户到底有什么能耐，又会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糗，为他们略显枯燥的学院生活增添一份乐趣。 还有一部分学生则是想要表示对魔植科的支持，他们之中大部分是药剂科或元素科主任的学生，通过各自的导师之口了解过魔植科的来歷，于是报名预修课程进行声援。 最后剩下的一小部分，才是真正对魔植科感兴趣的学生，这其中就包括了二年级的休伊。 休伊的父母就是曾经蒂尔曼在穗谷城外见到的那一对农户夫妇，在听说自己的父母害得蒂尔曼先生身陷虫群密布的农田之中，不得不用石化药剂保命才逃过一劫之后，他还曾带着礼物找到了植物园中的蒂尔曼先生道歉，因此与安澜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他还以为那个年轻的青年是药剂科的学生，所以并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 不久后，虫灾彻底爆发，将穗谷城周边所有的农田都毁于一旦，休伊家的田地在上一轮的小型虫灾中本就受灾严重，是安澜和蒂尔曼施以援手才能留下一些足够过冬的粮食作物，经此一劫更是雪上加霜，什么都不剩下了，父亲还在虫群过境时为了保护田地受到了金色巨虫的袭击，如果不是路过的伊莎贝拉院长及时出手，恐怕早就没命了。 近几年穗谷城的粮食问题一年比一年严重，农户们的收入也一年比一年不理想，而培养一名出色法师在各方面所需的开销比一般人想像的要更大，入不敷出的情况下，他们家的积蓄早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还得伊休一直在学院中勤工俭学，才能勉强保证收支平衡。 伊休的父母就指望着今年的作物收穫之后能够赚到交来年学费的钱，却没想到，一场虫灾把他们最后的希望都摧毁了。 看着自己的父母哭得声嘶力竭，双目通红，伊休心痛不已，但面对那被虫群掏空的农田，身为法师的他却根本无能为力，而他也知道，真理学院的那些大师们帮不上父母的忙，就算是发下救济粮，也只能暂时解开燃眉之急，等到了明年，他的父母又会面临同样的困境。 那是他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成为一名法师的梦想。 就在伊休开始考虑是否应该退学留在家中帮助父母时，那个不被他放在心上的青年忽然出现在了穗谷城外，在无数殷切的目光中，对方取出了亲自培育的特殊稻种，免费发放给穗谷城外包括他父母在内的所有农户。 看着一夜之间就冒出青翠嫩芽的稻苗，休伊知道，他的父母还有整个穗谷城的农户终于得救了，而他也不必再放弃自己的梦想了。 所以，在得知魔植科的创建者就是那位培育了特殊稻种的青年之后，休伊第一时间就报名参与了魔植科的预修课，他不仅是好奇那个拯救了所有穗谷城农户的青年，更想知道魔植科是否能够如他所预想的一样，为天底下所有像他父母一样的农户带去福祉。 要上魔植科 第一节预修课程的前一天晚上，休伊兴奋得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着，可就算熬了接近一整宿，只在凌晨时分迷迷煳煳地睡了一小会儿，醒来的时候他还是十分清醒。 因为魔植科的教学建筑还没有修建完毕，所以 第一节预修课安排在药剂科的植物园，休伊洗漱完毕又简单地解决了早餐，就来到了植物园门口的空地集合。 他以为自己起得算早了，却没想到赶到现场时，植物园门口已经挤满了人，这其中，又有一个金髮碧眼的高挑身影分外惹眼。 走到角落里的休伊听到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你快看，学生结社的社长瑟林就在那边！」 「没想到瑟林也会来参加魔植科的预修课，看看圣子那张帅脸，我感觉自己早起的怨气都消散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报名这个预修课，应该有不少人是跟着他一起来的吧？」 似乎是意识到了身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那聊天的声音渐渐压低了下去。 跟瑟林同年级的休伊自然听说过这个来自神圣教廷的交换生，只不过他没有加入学生结社，选修的学科课程又与瑟林并不重合，所以从没有跟对方打过照面。 第237页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见到这个学院的风云人物，一时好奇的休伊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也就是这两眼，反而让他注意到了挤在瑟林身后人群中的脸上长着雀斑的男学生。 因为一段丑事，对方在学院里小小地出过一次名，休伊也曾经从同学口中听说过对方，因此对这张脸有一定的印象。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边那个学生应该是一年级新生，没有参与魔植科预修课的资格吧？ 就在休伊有些疑惑的时候，原本骚动不安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转过身，就看到植物园的门被缓缓推开，魔植科主任导师安澜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华美的少女。 第132章 课堂变故 虽然这已经不是休伊第一次见到安澜， 但是他还是会为对方的年轻感到吃惊。 而在场的大部分学生也都是同样的想法，单看外貌，对方基本上跟学院里的学生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此时穿上了主任导师专属的长袍， 才不至于让人错认他的身份。 因此， 在短暂的平静过后， 人群之中很快又开始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有的人在讨论安澜是如何这么年轻就成为学科创建者的，有的人则是被安澜身后那位青春靓丽的陌生少女吸引去了注意。 「难道说，他真的是跟传闻中一样，靠着跟学院高层的关系上位？」 「那个女生打扮得那么华丽， 看起来不像是学院里的学生？」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说不定是魔植科导师的助理， 又或者是植物园照顾植物的园丁。」 「别瞎猜了， 这么漂亮的女生， 怎么可能会是园丁。」 要如何在课堂开始时管住这些学生的嘴， 保持课堂井然有序，是新手教师需要面临的第一个挑战。 知道这是那位年轻的魔植科主任的第一堂课， 休伊不禁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心里也隐隐有些好奇， 对方会使出怎样的手段震慑住那些轻视甚至非议他的学生。 只是，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随着学院中心的白色塔楼传来一阵悠远的钟鸣，宣告学院今天的 第一节早课， 同时也是魔植科的第一节预修课正式开始， 那些喜欢聊天的学生还没有丝毫安静下来的迹象， 可安澜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安澜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和身后那个美丽少女的名字， 便领着一众学生进入了植物园，而他也没有讲明那个名叫希露尔的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以至于一部分心痒难耐的学生讨论得愈发激烈了些，都引得走在最前面的瑟林皱起了眉头来。 说实话，休伊的内心有些失望。 他以为，能够培育出拯救了穗谷城所有农户的杂交稻种，又能够通过学院苛刻的学科考核，成为一门全新学科的创建者，那位魔植科主任说不定能够通过一些出人意料的方法来树立威信，让自己课堂上的学生抱有敬畏之心，却没想到面对困难对方直接选择了摆烂不作为，这难免让一直对这堂课和这位主任导师抱有极高期待的他有种希望落空的感觉。 但失望归失望，课还是要认真上的，只是休伊心中对这节课后续内容的期待值已经不自觉地降低了不少。 进入植物园之后，穿过药剂科种植着各种药植的区域，休伊和大部队在安澜和希露尔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位处植物园深处，被隐蔽法阵和墙壁隔断所以大部分人都没有来过的区域。 进入这片区域之后，不必多么仔细去观察，休伊和大部分学生很快就发现，这里种植着的并非是药植，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特殊植物，而且几乎每一样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有花瓣能够如同火焰一般不断燃烧却不会熄灭的花朵，有表面如同霓虹一般变幻着迷离光彩的硕大菌类，还有张着血盆大口的捲心菜和长着须足的向日葵等等。 要不是栽种着植物的区域与道路之间有玻璃隔绝，恐怕已经有好奇心旺盛又胆大的学生直接伸手触碰那些植物以分辨真假了。 而跟这些奇特的植物本身一样引人惊嘆的，还有一部分植物的种植方式——有些植物并不是种植在土地或者花盆的土壤中，而是生长在玻璃瓶中的半透明液体里，被整株安置在架子上，几乎每一寸空间都被充分利用了起来，所以这片区域虽然占地面积不大，却有着比外部更多的植物。 在新鲜感与好奇心的驱使下，甚至不等安澜发出指示，学生们便下意识地四散开来，各自观察起感兴趣的植物，也没有人再议论与课堂无关的话题了。 「快看，那株向日葵花盘的颜色是不是变了？我怎么感觉它好像还笑了一下？」 「这些植物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以前来植物园上药剂科课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 「难道说，这些植物都是那位魔植科主任培育出来的？」 原本放低期望的休伊也再度被提起了兴致，开始四处观察起那些从未见过的奇特植物。 可就在他趴在玻璃上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的时候，他的肩膀忽然被什么人撞了一下。 他扭过头，就发现之前留意的那个一年级新生杰里正从自己身旁走过，朝着导师安澜所在的方向走去，只是匆匆一眼，休伊就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十分阴沉。 意识到那个新生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休伊放轻脚步跟了上去，想看看对方究竟要做些什么。 第238页 大概是对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安澜的身上，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身后跟着的休伊。 只见杰里来到了一个角落站定，死死盯着不远处正站在瑟林身边闲聊着什么的安澜，然后把手伸向自己的衣服口袋。 看到缓缓露出的捲轴一角，反应过来对方想要做些什么的休伊急忙出声喊道：「小心！」 然而，他这时候发出警告却已经来不及了，杰里已经将那未知的魔法捲轴握在了手中，只要输入足够的魔力就能瞬间启动那上面撰写着的法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休伊的唿喊声吸引过来的同时，站在安澜身后的少女希露尔忽然微微晃动裙摆，一根触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弹射向不远处不怀好意的杰里。 下一秒，被触鬚击中手臂的杰里惨叫一声，原本紧握着的魔法捲轴也随之脱手而出。 紧接着，希露尔来到杰里身边，伸出无数根触鬚，将杰里双手都捆绑到背后，确保他再没有出手的机会。 见到这一幕，几乎在场所有学生都瞪大了双眼，露出了惊讶无比的神情，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场在课堂上突发的变故，还是因为那少女通过触鬚暴露出的非人身份。 拾起滚落到自己面前的魔法捲轴，发现那是一份能够让人意乱神迷的迷乱术捲轴，有些愕然的瑟林再一抬头，这才发现意图袭击安澜的是曾经被他从学生结社除名的杰里。 安澜走到杰里面前，语气中却是一点意外也没有，「你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这个曾跟他有过矛盾的一年级新生的存在，为了知道对方来到他的预修课堂上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他甚至放弃了原定的利用丹丘大茗的羽翼从天而降的惊艷登场，也没有介绍希露尔的真实身份，只为了让杰里放松警惕，暴露出原本的真实意图。 「你是一年级新生，应该没有资格选报魔植科的预修课才对，这次是花钱买了高年级学生的名额？」 杰里被希露尔的触鬚压制着半跪在地上，只能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安澜，「那又如何，我有钱愿意花，那些学生又愿意卖，这自然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总比你靠着关系作威作福要好吧？」 知道内情的瑟林厉声反驳道：「这些都是谣言，就算是真的，也不是你当众袭击导师的理由！」 「主任导师？就凭他？」杰里朝着曾经帮助安澜逃过一劫的瑟林冷笑一声，「自从那一天之后，嘲笑、蔑视、非议……只要我一出现，只要有人看到我，我的耳边就会响起那些人的议论声。他们说，说我就是那个饥渴到大白天就要跟灯柱抱在一起的纨绔。所有人，连靠近我半步都不敢，就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而我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他！就因为我说了他几句坏话，他就用幻术迷惑我，害我出丑！」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一众学生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此时袭击导师的学生原来就是一段时间前因为与灯柱互动而小小出了名的那个一年级新生。 感受到周围学生的目光逐渐变了味，带上了一丝他十分熟悉的嘲弄意味，杰里又将怨恨的目光投向安澜，咬着牙喊道：「我一直都知道，那天路口无缘无故出现的那些花瓣一定就是你留下的！明明你是害我深陷幻觉的罪魁祸首，可是有瑟林和教务主任包庇，你不仅不用受到惩罚，居然还成了高高在上的主任导师？凭什么我要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被人耻笑，而你就能受人景仰，成为导师？既然我的学院生活都被你给毁了，那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闻言，安澜嘆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想着，要是杰里不提这件事，说不定周围那些学生还想不起他是谁，所以杰里一直没能摆脱嘲笑，究竟是因为周围人的记性太好，还是因为他一直记挂着这份耻辱，不肯放下，甚至时不时挂在嘴边，导致他身边的人总是被提醒着想起他当初的糗事？ 不过，想起自己当初惩治杰里的原因，安澜又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原来你也知道这种滋味有多么难受？」安澜坦然地迎上杰里的目光，「我之所以出手教训你，不是因为你说了我的坏话，而是因为你拜高踩低，面前一套背后又一套。当时在那个岔路口，你到底说了谁的坏话，又动了什么样的歪心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闻言，杰里脸上的神情僵了僵，视线也有些心虚地错开，却恰好落在了另一旁的瑟林身上，又急忙收了回来。 第133章 应对手段 当时， 离开食堂之后，杰里因为瑟林的疏离，早就已经把有关安澜的事情都甩到脑后了，一路上都是在抱怨甚至辱骂瑟林， 到了后来， 杰里还计划着要花钱僱人为瑟林制造丑闻， 把这位学生结社的社长搞下台，甚至干脆毁掉他教廷圣子的身份，把那时候还是他同伴的小捲毛都吓了一跳。 悄悄跟在杰里身后的安澜能够听出来对方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意识到这个一年级新生的品性已经无药可救了，如果不出手教训对方一顿， 对方今后迟早会做出恶劣至极的事情来， 他才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利用惑魔花让对方当众出糗， 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对方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从此以后低调做人。 一旁的瑟林听到安澜的话， 又察觉到杰里匆匆从自己身上收回的视线，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第239页 然而， 即使知道了自己被安澜出手惩罚的真正原因， 杰里也只是心虚了一小会儿， 又开始嘴硬起来：「那又如何， 我只是说了，又没有真的去做！总比你实打实地利用和教务主任的关系上位好吧？」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有利于自己的信息， 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杰里努力扭过头， 朝着四周正在围观的学生们高声喊道：「这位安澜先生年纪轻轻就能成为魔植科主任， 大家应该也很好奇他的来歷吧？」 课堂刚开始的时候， 有不少学生议论过这个话题，安澜也有些好奇杰里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便没有出手制止他。 「大家应该也听说过，今年上半年，教务主任西瑟斯突然从学院离奇失踪了一段时间，直到不久前才回到了学院，这之后学院里就多了安澜这号人物。而他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地成为主任导师，只不过因为他是教务主任西瑟斯藏在试炼之森里的情人。他跟森林里隐居的精灵一族有关系，所以才能弄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植物。」 「不久前，因为教务主任擅离职守，院长亲自去试炼之森里抓住了他们，他们才不得不返回学院。为了让自己的小情人能够名正言顺地留在学院里，教务主任甚至想要动用私权让他入学，但受到了其他导师的阻拦，只能作罢。这之后，教务主任便转变方向，请求院长出手扶持安澜，这才让他当上这个魔植科主任。」 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触鬚越来越紧，几乎要把骨头都勒断，可杰里还是凭着心底的怨恨强忍着疼痛把这一大段话说完了，随后又看向安澜，阴阳怪气地宣洩着自己的情绪，「堂堂真理学院的主任导师，不过是个雌伏在他人身下，靠着出卖色相上位的小人，真是可笑至极啊！」 站在不远处的瑟林开口想要为安澜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也并不知道安澜来到真理学院之前的那些事，他对安澜的了解，可能都没有眼前的杰里多。 听到四周学生们压低声音的各种议论，安澜攥紧了拳头，内心涌现出一丝怒意。 杰里说的这段话半真半假，明显是得知了一些有关他和西瑟斯的信息，他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得知那些信息的，他一向脸皮厚，也不在意别人在背后如何议论自己，但无论如何，对方都不应该把西瑟斯牵扯进来。 略作思索之后，安澜抬起右手，从空间指环中取出了一朵惑魔花，「这是惑魔花。你说得没错，当时我就是利用了这种花的花粉，才让你陷入了幻觉。」 这种时候，越解释越是容易陷入自证陷阱，不如直接夺回话语权。 很显然，比起污衊他，杰里更在意是否能够摆脱之前的丑闻，那他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果然，一听到安澜拿出了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杰里一下子就忘了前面说过的一大段话，开始激动地朝着周围的学生喊道：「你们都听到了！他承认了，是他陷害了我！我是清白的！」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安澜微微一笑，在保证花粉不会播撒出去影响到对方的情况下，伸手在对方面前摆动了一下，「你知道这种花的作用是什么吗？」 还以为安澜又要利用这花朵让自己陷入幻觉了，杰里被吓得一怔。 安澜转身朝向一众参与预修课的学生们，仿佛一个正在认真教学的老师，将惑魔花的作用介绍了一遍，「……它的作用是让吸入花粉的人陷入幻觉，见到自己最渴求的事物。换言之，是因为这位杰里同学的心底充满**，所以才会在幻觉中做出丑事，被人嘲笑，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哪怕他最渴望的是钱财，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克利希纳渴望拥有财富和权势，能够让自己不再因为幻形兽人的身份而遭受不公正的待遇，所以他在惑魔花的幻觉中实现了愿望，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从来孤身一人的西瑟斯渴望得到紧密的情感关系，所以在幻觉中见到了曾经给予他亲情的养父菲尔德，还有他心底不自觉投注了过多在意的安澜。 杰里会在惑魔花幻觉的影响下做出那样不雅的事，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好色之徒，惑魔花只是让他暴露出本性罢了。 而杰里自然不可能相信安澜所说的话，厉声反驳道：「不可能，一定是你在狡辩！我不相信！」 他之所以想要报復安澜，甚至不惜冒着被学院开除的风险来到预修课上用法术捲轴袭击安澜，就是因为他一直坚持认为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丑事是受到了幻术的操纵，那些被其他人嘲笑的举动都不是他自愿做出的，他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只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当时身陷幻觉，就能够证明他是清白的，他也就能够彻底摆脱那些让他饱受折磨的流言蜚语。 而安澜此时所说的话无异于是在扯掉杰里盖在自己身上的最后一条遮羞布。 见杰里还在嘴硬，安澜的视线扫过面前的一众学生，「同学们，我的体质比较特殊，这惑魔花的花粉对我不起作用，你们谁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愿意过来检验一下这花粉的真实效果？」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瑟林的脸上。 安澜跟瑟林认识，知道以对方的品行应该不会在惑魔花的幻觉中做出什么难堪的丑事，再加上对方有教廷圣子和学生结社社长的身份，大部分学生都不会质疑他说的话，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自然最希望瑟林能够成为这个英勇上前的学生。 第240页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发觉安澜正看着自己之后，瑟林微微一怔，却是有意无意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安澜心下一沉的时候，一个他略感陌生的声音在一众学生中响起。 「我愿意！」 安澜转头，就看到一个戴着厚厚镜片、顶着锅盖头的矮个子褐发青年正从人堆里艰难地把手举起，让导师能够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而这个在所有学生都犹豫不前时毅然决然举起手的人，便是已经默默观察事态发展许久的休伊。 他挤出人群，来到安澜面前，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安澜先生，我相信你说的话，也相信自己不会在幻觉中做出什么丑事，还请你让我体验一下惑魔花花粉的作用。」 安澜自然已经忘了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二年级学生，虽然不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如此相信自己，但这时候他也没有别的更合适的人选了，只能让休伊来检验惑魔花。 他伸手把惑魔花在休伊的面前晃了晃，将花粉播撒到对方面前。 随着唿吸，具有致幻作用的花粉侵入了休伊的身体，他的双眼瞬间变得空洞无神起来。 休伊一直有着一个十分明确的梦想，而他在惑魔花带给他的幻觉中见到的最渴求的事物也正如他梦想的一样。 他看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功成名就的大法师，在耶兰帝都拥有了一座自己专属的法师塔，而他的父母穿着崭新的服饰，正站在法师塔的门口笑意盈盈地朝着他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就在陷入幻觉的休伊痴痴地伸出手，想要搭住自己父母的双手时，安澜将惑魔花收了起来。 花粉失去源头，眼前的梦幻景象如同泡影一般迅速消散，休伊一时间呆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充分好消化情绪之后，他这才缓缓在安澜的问询下说出了自己在幻觉中都看到了什么。 而在场所有学生也都亲眼所见，陷入幻觉的休伊并没有像过去的杰里一样做出荒唐的事情。 「不可能……我不相信……」杰里几乎呲目欲裂，要不是有希露尔一直用触鬚控制着他，恐怕他早就朝着安澜冲上来了，「这朵花，一定不是你当时用来让我陷入幻觉的花！」 安澜轻笑一声，把手中那朵平平无奇的小白花举到杰里面前，「既然如此，这位休伊同学都亲自验证过了，那你敢不敢再当着大家的面，吸取一次我手中这朵惑魔花的花粉，自证清白？只要你能够跟休伊一样安然无恙地摆脱幻觉，不就证明你说得没有错？」 闻言，杰里紧紧盯着安澜手中的惑魔花，眼神如翻江倒海一般不断变幻着。 可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勇气答应安澜的要求。 因为他知道，安澜说他好色都是真的，在进入真理学院之前，他常常流连帝都的红灯区，曾经一连半个月沉溺在温柔乡中，是父亲以雷霆手段将他关押在家中，又请来数位出身自真理学院的高位大法师为他辅导，他才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最终考上了真理学院。 他不知道安澜手中的惑魔花是不是真的，可他不敢赌，一旦他再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他的人生就真的彻底毁了。 眼下，他虽然意图袭击导师，但是毕竟没有真的成功，只要他父亲花钱联络学院的高层进行斡旋，他就还有继续留在真理学院的机会。 事已至此，见杰里低头不语，始终不敢像休伊一样试验惑魔花的真假，其他学生心里也或多或多有数了。 而魔植科导师在面对这场突发变故时表现出的反应以及施展出的手段，也在不少学生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收到通知匆匆赶来的学院员工将杰里押送走之后，安澜看向一众肃静下来的学生，微笑道：「大家放轻松，把刚才发生的那些不快都忘了吧。接下来，魔植科的第一节预修课才算是正式开始……」 第134章 绯闻流传 杰里这段小插曲结束， 魔植科的第一节预修课按照安澜原定的计划顺利地推进了。 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充分引发学生们的兴趣之后，他才向大家介绍起有关魔植科的内容，因为有制服杰里的表现树立了威信，之后的课堂上再没有学生敢随意出声扰乱秩序。等到第一节预修课结束， 安澜能够看出来， 大家的情绪都十分高涨， 不少对魔植科原本不感兴趣的学生也开始期待起下一节课的内容了。 而所有的学生之中，最引起他注意的则是那位名叫休伊的青年。 对方不仅听课十分认真，积极参与回答安澜提出的各项问题，调动起课堂气氛，而且受身为农户的父母影响， 也了解许多与种植相关的知识， 有时候甚至能够跟安澜有来有回地聊上几句。 安澜默默把休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底， 认为对方或许有在将来成为魔植科导师的潜力。 真理学院的其他学科都有着几十位导师， 而魔植科作为他从零开始创建的全新学科， 迄今为止也只有他一个主任导师， 不管是研究还是教学都得藉助西瑟斯和蒂尔曼的帮助才能顺利进行，可他们毕竟也有各自的工作， 不能总是来帮他的忙， 所以， 安澜已经在提前做打算， 要为魔植科培养更多的导师，确保这一门学科能够长久稳定地存在下去。 除此之外，另一件让安澜有些在意的事， 就是瑟林在课堂上的表现。 第241页 自从瑟林面对惑魔花的检测表现出回绝的态度之后， 对方就再没有主动上前跟安澜说过一句话， 只是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里听着课， 这跟对方之前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澜心想，难道他用眼神暗示对方接受惑魔花的检测，对方认为是侵犯隐私，所以内心有所反感？ 他回想起不久前跟瑟林在植物园里的对话过程，又觉得背后的原因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然而，安澜没想到的是，跟以上两件事都无关，在课堂上被快速解决的，最不被他放在心上的有关杰里的问题，反而引发了他始料未及的影响。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西瑟斯跟安澜提起了最近在学院内部流传颇广的传闻。 「我跟你？桃色绯闻？」 见西瑟斯明确地点了点头，安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在课堂上受到杰里袭击的当天，得到消息的西瑟斯马上就抛下工作，跑来问他有没有因此受伤，袭击的事又有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恶劣影响。 安澜以为自己利用惑魔花证明了杰里的品性之后，对方在课堂上说的那一大段有关他和西瑟斯的假消息就会不攻自破，为免西瑟斯担心，并没有提起这段事，只是简单复述了一遍自己如何应对并解决掉杰里的刁难。 见他确实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西瑟斯这才放下心来，也就没有再过问有关杰里的事情。 只是，学生们的八卦欲望显然比安澜想像的要更加强烈，虽然杰里本人被制服了，可他说出口的那段半真半假的消息却是借着参与预修课的一众学生之口不胫而走，没多久就在学院里传播开来了，很快也传到了教务主任西瑟斯的耳中。 不过，大家心里也都知道这些消息是出自意图袭击导师而被关禁闭的杰里之口，大部分内容的可信度都不高，所以在经过带着各种奇怪滤镜的添油加醋之后，那些假消息就一步步从本意是搞臭安澜和西瑟斯名声的丑闻，变成了两个导师之间缠绵悱恻的桃色绯闻——显而易见，比起什么让人听得头疼的学院高层之间的权势斗争，大家更喜欢听一些更接地气的有关导师私密生活的八卦消息。 理清楚绯闻传播的来龙去脉之后，安澜忍俊不禁，毕竟学生们最关心的话题，却也是所有假消息中对他和西瑟斯影响最小的那一部分，因为他们俩事实上就是情侣关系，只是在一起的过程跟那些编造出来的故事并不一样。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即使他和西瑟斯的关系是真的，也不能放任绯闻大肆流传。 耶兰帝国虽然风气开放，王公贵族之中不乏公开宣扬自己喜好男色的人，但是归根究底是封建社会，在秉持着男女相合观念的普罗大众眼中，同性相恋终究还是异类。 西瑟斯因为异族的身份，在学院中本就不受一部分人待见，安澜不愿意再让对方因为跟自己的关系而遭受更多非议。 就在安澜思考该如何解决绯闻问题的时候，西瑟斯却是握住了他的手，「我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坏事。」 闻言，安澜抬头与西瑟斯对视，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半精灵的心意。 他一直都知道，西瑟斯表面上维持着生人勿近的冷硬外壳，但因为童年充满苦痛的遭遇，内里其实如玻璃一样易碎。 有的人，面对自己最渴望的事物，没有得到的时候，能够保持着不在意的态度，反而是得到之后，内心的不安感会愈发强烈，变得患得患失。 或许西瑟斯此时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态，所以，不论其他人是真的相信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还是只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他都想要藉助那些绯闻，让学院里的人知道他和安澜的关系。 这样考虑的西瑟斯，却是让安澜更加心疼了。 就在两人正执手对视的时候，一声咳嗽响起，惊得安澜收回目光，又急忙把手抽了回来——他跟西瑟斯聊得太入神，都快忘了他们正在伊莎贝拉的办公室里，那位院长大人此时此刻就在他们面前坐着。 「啧，你们俩是不是当我不存在了？」伊莎贝拉又敲了敲桌面以示抗议，「要亲昵，等到二人世界的时候再亲昵也不迟吧？」 略感尴尬的安澜点了点头。 伊莎贝拉又瞥了回到正经模样的西瑟斯一眼，这才顺着两人之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既然这件事闹大了，那把散播谣言的那个源头扼杀掉不就行了？」 她搭着手，随意地建议道：「反正那个杰里本来就品行不端，没有继续留在学院里的任何价值，直接把他开除了，杀鸡儆猴，大部分学生也就不敢在明面上聊这件事了。」 安澜：「可是，元老会不是一直在力保他？」 杰里被抓走之后，他们很快就查出来，将有关安澜和西瑟斯的消息透露给杰里的正是元老会。 自从上次学科考核之后，元老会的声势大减，眼见魔植科顺利走上正轨，他们急于找到机会压制伊莎贝拉的势力，在得知杰里与安澜之间的龃龉之后，便利用了这个学生，驱使他破坏魔植科的 第一节课堂，就算杰里能力低微，无法成功袭击安澜，也能通过丑闻毁掉安澜的名望。 而事后庇护杰里，不仅是因为有杰里的父亲在背后斡旋，还因为元老会要证明自己的权势仍旧在院长之上。 杰里终究没有袭击成功，用到的也是不会造成生命威胁的迷乱术捲轴，那么最后要如何处置他就还有可供探讨的空间，几位元老何尝不知道杰里品性低劣，只是，在权势斗争面前，任何事都没有是非对错，此时选择放弃杰里，宣告元老会向院长伊莎贝拉示弱，才是真正的错。 第242页 「元老会内部早有嫌隙，最近，我一直在跟其中一位元老接触，这几天已经找到关键的突破口了。」解释完，伊莎贝拉犹如胜券在握一般勾起唇角，随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冰冷，「正是因为他藉助父辈的财富向元老会寻求了不应得的庇护，我才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安澜能感受到，对方此时的情绪略微有了变化。 接着，伊莎贝拉若有所感地问道：「你觉得现在的真理学院公平吗？」 真理学院招收学生颇为严苛，哪怕是杰里这样家大业大的少爷，也要经过层层考核才能进入学院，而所有被真理学院录取的学生，受到的待遇也都完全相同，真理学院本身就是处于顶峰的至高学府，学院里的导师哪怕是弗朗大公这样的贵族也要给三分薄面，自然不会畏惧权势，区别对待学生。 想到这，安澜点了点头。 伊莎贝拉却是给出了否定的答覆：「在我看来，一点也不公平。」 见安澜面露疑惑，她解释道：「因为即使是强大如真理学院，也无法做到让所有的学生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又谈何公平？」 「就好像那个杰里，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个腰缠万贯的父亲，以他的品性，哪里会有资格迈入真理学院？那些穷学生，哪个不是从小刻苦钻研，为了能够考入学院，每天都如履薄冰，就连一步也不敢踏错。这二者为了进入学院而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还能算公平吗？」 「说到底，每个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哦不，应该说每个生灵，毕竟，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畜牲之间的差距都要大些……一些人生来就有的，或许别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 伊莎贝拉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朝着安澜笑了笑，「所以，我才要紧紧把权力握在手中，为的就是不再纵容那些犯错的学生。」 安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还是西瑟斯出声打破了沉寂，「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过，人之所以要努力向上攀爬，要不断强大自我，就是为了有能力保护那些跟曾经的自己一样的弱者，让给予过自己痛苦的悲剧不再上演。」 知道这段话的来源，安澜忍不住侧首看了西瑟斯一眼。 「这段话说得冠冕堂皇……」似乎听出来了什么，伊莎贝拉轻笑一声，就在安澜以为她要跟之前一样表示反对的时候，语调微微一转，「不过，倒还算是能入耳。」 第135章 登门拜访 不出意外， 伊莎贝拉开除杰里的决定遭到了以科尔文为首的元老会的反对，可就在科尔文决定行使一票否决权力的关键时刻，元老会内部再次分裂，尤兰妲和约拿表示反对科尔文滥用元老会的权力， 而萨加则像往常一样选择持中， 科尔文见状气得吹鬍子瞪眼， 但他一人已经无法决定局势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代表元老会承诺要全力庇护的杰里就这么被开除了。 假消息的源头被赶出学院之后，一些原本还喜欢聊八卦的学生纷纷噤声，有关安澜和西瑟斯的绯闻也稍稍平息了一阵，但所有人都明白， 再严厉的手段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只要安澜和西瑟斯两人不公开澄清传闻， 还像过去一样相处， 有关他们俩的绯闻迟早会再度流传起来。 不过， 伊莎贝拉知道西瑟斯其实乐见其成， 也就没再去管这件事了。 这之后，安澜规划好的三节魔植科预修课顺利地走完了流程， 他如愿以偿地在学院里拥有了一批约定好来年一定选修魔植科课程的死忠粉， 就是不知道这部分学生当中有多少是被他和西瑟斯的绯闻吸引来的。 这一过程中， 他也跟自己心仪的魔植科导师苗子搭上了线， 后续的两节课上，休伊直接充当了助理的角色，为魔植科预修课活动的圆满落幕出了不少力， 即使课程已经结束， 休伊也经常来找安澜聊各种有关魔植科的话题。 一切都朝着安澜预期的方向发展， 只除了有关瑟林的事情。 之后的两节预修课， 瑟林都没有来参与，所幸安澜在 第一节课堂上成功引起了学生们的兴趣，一部分跟着瑟林一起报名的学生并没有因为对方消失不见就不来上课了。 安澜想找瑟林问清楚原因，但忙于处理有关魔植科的事务，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在他解决心底的疑惑之前，临近学期末尾，寒冬即将来临之际，另一位曾说过后会有期的客人却先登门拜访了。 「抵达穗谷城之前，我看到城外田地里农户们正在收割稻穗，听说那些稻种才被种下一个季度不到的时间就成熟了，真是神奇。」 听到梵雅这么说，安澜将热茶端到对方面前，坐下后试探着问道：「梵雅女士这回上门拜访，难道是为了我培育的稻种？」 梵雅没有打哑谜，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因，「我来找你，还是为了上次跟你聊过的那个话题——屠龙。」 想起之前在远涯港与对方的对话，安澜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 梵雅摇头道：「圣十字堡垒遗蹟被毁，我只是不再追寻驭鳞骑士团的秘密了，可从没有放弃杀死巨龙的想法。我曾发过誓，除非我死，否则我永远不会停止为母亲復仇的念头。」 听到对方这么说，安澜心底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可我也帮不上你的忙……」 第243页 不等他把话说完，梵雅便轻声打断道：「不，我知道你帮得上，而且你也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或许有希望实现我心愿的人了。」 她抬着头，凝视着安澜，「毕竟，你可是世间仅存的救世主，不是吗？」 对于梵雅知道自己救世主身份这件事，安澜并没有太过意外。 身为富可敌国的风语商会女主人，梵雅的手眼遍布整个大陆，能够清楚地知道他是巫神教召唤的救世主也算不上稀奇。 只是，如果有可能的话，安澜是真的想要摆脱掉救世主这个身份，毕竟这个看似响亮的名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反倒给他招惹了不少难以应付的麻烦。 想到这，他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冷淡了一些，「不论我是否有那个能力，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这个忙？」 园艺商铺已经解锁完毕，安澜对梵雅给予的财富完全不感兴趣，而风语商会的势力再广，终究只是个民间的商会组织，不能对身处于真理学院的他产生太多影响，所以此时的安澜倒也不太担心强硬地回绝梵雅会引来对方的报復。 安澜话语中的拒绝意味十分明显，梵雅却是一脸淡然，谈起了一个看似跟之前无关的话题，「我听说，你来真理学院之后一直都低调行事，是因为在穗谷城外遭受了一次巫神教的袭击，才突然间开始积极参与到职位晋升之中，现在甚至成为了一门全新学科的主任导师。」 她微微挑眉，「我猜，你是为了寻求庇护，才会不得不投靠真理学院。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在你身处最低谷的时候，一场袭击适时到来，激励你向上攀爬，可等到你摆脱困境之后，巫神教却又一点声息也没有了，这未免……太过巧合了一点。」 安澜听得出梵雅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封印巫神教旧日贤者的遗蹟就藏在真理学院属地的试炼之森深处，由受委託的精灵族看管，所以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真理学院甚至现任院长伊莎贝拉与巫神教的关系。 只是，他曾经因为赫兰残魂的挑拨对苏迪娜生疑，后来才知道苏迪娜虽然身为巫神教的贤者，但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传递假消息避免巫神教的其余贤者找到他的踪迹。 这件事还有苏迪娜之后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巫神教虽然底蕴深厚，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除了首席贤者之外，其余管辖教派的贤者甚至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只能以代号互相称唿，这些贤者多多少少各怀异心，说不定其中就有谁跟苏迪娜一样阳奉阴违，表面上听从首席贤者的指令，背地里其实一直等待着瓜分这偌大教派的一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不能跟以前一样过分抗拒跟巫神教有关的人事物，而是应该利用每一个有可能把握的机会，这样才能在真正的危险到来之际，赢得一线生机。 再加上，他身边的西瑟斯与真理学院关系密切，伊莎贝拉又是从巫神教手中解救了他的功臣，安澜自然不会因为梵雅这一段话就轻易动摇。 而西瑟斯也对梵雅引导安澜怀疑真理学院的这段话表现出一丝反感，「你不如有话直说，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 梵雅并没有在意两人此时的态度，「我知道，我跟你们关系不深，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也情有可原。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句，巫神教明面上只盘踞在北方，可实际上，这个古老教派深藏暗处，势力几乎无处不在，比你们想像的要更加庞大。在我看来，安澜你向真理学院寻求庇护的举动没有任何错，但是还是太过被动保守了。要想彻底挣脱巫神教的阴影，就必须更加激进地主动出击。」 经歷过那次或许是由巫神教潜伏在神圣教廷的奸细发起的袭击之后，安澜比谁都知道，梵雅的话是对的。 只是，敌在暗我在明，他现在才刚刚以新学科创建者的身份争取到真理学院的支持不久，以他目前对巫神教有限的了解，根本无法做到主动出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面对这样庞大的组织，在不能做到一击毙命之前，他必须要像赫兰一样默默隐忍，积蓄力量。 于是，安澜反问：「这跟你来找我的原因又有什么关系？」 梵雅淡然地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因为，我要杀的那头龙，就曾是巫神教的一员。」 闻言，安澜下意识地跟身旁的西瑟斯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 「那头恶龙自从数千年前的天灾爆发时就存在于这片大陆上了，而他也是巫神教建立之初的几位贤者之一，数千年来一直以『孱弱』之名在巫神教中占据着一席之地。直到数百年前，他为了一位被召唤来的救世主背叛了巫神教，从此沉眠于这片大陆上的一角，彻底不见踪影。」 回想起苏迪娜曾经跟他透露过，数百年前曾有一位贤者不知何故背叛了巫神教，但却没有被除名，安澜便知道梵雅传达的这一段信息可信度很高。 毕竟，身为奥尔德灵大陆上或许唯一仅存的龙族，巫神教始终保留着他的席位，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你，安澜，是这一代的救世主，光凭这个身份，他就绝不会伤害你。他是曾经在巫神教中任职长达数千年之久的贤者，你接近他之后，一定能够探听到无数有关巫神教的秘密。到时候，不管是破解什么天灾之谜，还是找出一举攻破巫神教的办法，大概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 第244页 知道了梵雅这次前来拜访的真实意图，自己因此得到了一个针对巫神教的突破口，安澜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头巨龙愿意让我接近，我也没法帮你杀死他。」 「我不需要你去做别的什么，只要把他从沉眠中唤醒就行。」梵雅看出安澜的态度有一丝松动，取出那瓶曾在拍卖会上短暂现身的龙血，放在了桌面上，「我虽然能够凭着这瓶龙血找到他身处的位置，但他却不一定肯醒来见我，也只有同为救世主的你或许有让他甦醒的可能了。你把有关巫神教的事情都问清楚之后，我自然会及时赶到，用我自己的方式处理掉这段恩怨。」 看着那一滴在玻璃瓶中悬浮着的龙族血液，安澜必须承认，他对梵雅的提议心动了。 不只是为了他自己能够摆脱巫神教，也为了西瑟斯曾经破解天灾的目标，这位龙族贤者显然能够为他和西瑟斯应对巫神教和天灾带来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沉思半晌，又和西瑟斯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安澜这才端正姿态，出声答覆：「我不能对你许下任何承诺，即使这样，你也愿意把这瓶龙血交给我？」 「这就够了。」梵雅笑了笑，将那装着龙血推到了安澜的面前，「我相信，你会带给我好消息的。」 第136章 隆冬山脉 漫天的风雪交织成了银白色的帷幕， 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化作了白茫茫的一片，任何生物都无法在这样严寒肆虐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大雪覆盖的山地上也只剩下几棵松树仍然顽强地屹立着。 银风谷的一角，燃烧着的火堆照亮了天然形成的山洞内部， 也给予了围坐四周的十几人还有驮着货物的驯鹿些许温暖。 这是一支正冒险穿越耶兰北部隆冬山脉的走私商队， 领头人是名为罗丝的大姐头。 「熬过今晚， 等到白天风雪小了些，就能顺利走出银风谷了。」罗丝朝着火堆对面的两人介绍道。 她和自己的手下往来隆冬山脉进行走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该如何躲避致命的暴风雪还有潜伏在银白之下的危险，顺利地将手中的货物运往北境，自然不需要她花精力去提点， 可坐在她对面的两人还是第一次来穿越隆冬山脉， 所以她有必要向他们讲解清楚。 不久前， 罗丝的队伍照例在南方的远涯港採购了货物， 因为前段时间损失了几位成员， 还没有及时填补上空缺， 他们不得不伪装成正常的商队，在佣兵工会招募了几个人手护送货物。 而此时坐在火堆对面的药剂师和法师就是当时被她招募进队伍的其中两位。 将准备走私的货物顺利地护送到耶兰帝都之后， 罗丝便将包括药剂师和法师在内的几名招募来的佣兵都遣散了。 因为接下来， 她就要将手头的货物运出边境线， 卖给居于极北之地物资匮乏的兽人一族。 为了阻止被驱赶到北境的兽人南下入侵， 耶兰北部建立起了漫长的边境防线，每隔一段距离就竖立着士兵戍卫的哨所，唯一可供走私者往来的缺口就是耶兰帝都背靠的位处于东北地区的隆冬山脉。 此处山地不仅陡峭难行， 奇险无比， 更是终年风雪瀰漫， 寒冷至极， 不要说人族士兵，就连生来体质过硬的兽人都无法轻易穿越，是一道阻拦军队的天然屏障，所以耶兰的边防在这一片区域也稍有松懈，给予了罗丝这样肯捨出性命去赚取财富的走私者可乘之机。 而通过银风谷抵达北境则是她这么多年摸索出来穿越隆冬山脉最安全的路线。 只是，在知道罗丝借着这条路线发了财之后，开始有人想要分一杯羹。 她知道通过这条路线的人越多，他们的走私行为暴露的可能性就越高，所以一直没有松口，不知不觉中就引来了几个走私头目的仇恨，而那几名折损的成员就是死在了其他走私者的手下。 罗丝本打算蛰伏一段时间，等待反击的时机，但家中老人突然发病，急需钱财救命，她只能带着之前的手下继续冒险。 不过，即使是最安全的路线，穿越银风谷仍旧如刀尖舔血，人员折损之后，危险程度更是翻倍往上涨，眼见山上的风雪比往年更加激烈，就在罗丝犹豫是否应该继续上山时，却在山脚下的城镇中偶遇了被她遣散的药剂师和法师两人。 她一问，才知道这两人是听说了隆冬山脉中有巨龙现身的传说，想要上山一探究竟。 知道那位法师出自真理学院，实力过人，罗丝心念一动，说自己也有计划上山，隐晦地表示他们可以结伴而行。 那两人的目标是深入山脉，探寻巨龙的存在，而她和她的队伍则是要穿过山脉，抵达北境走私货物，二者的路线并不完全重合，所以她可以在不暴露自己走私目的和路线的情况下，让那位法师出力保护她的队伍走完最危险的前半段路程，之后再分道扬镳。 原本，两人之中领头的药剂师婉言拒绝了罗丝的请求，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与她饭后闲聊的过程中，听罗丝提起她有个名叫罗伊的孩子在外跟着师父学习厨艺之后，药剂师忽然转变了想法，带着法师加入了她的队伍。 真理学院的法师结伴同行，罗丝也有了继续上山的信心。 这之后，他们有惊无险地走过了前半段路程，抵达了位于路线中心的银风谷，因为夜晚山路难行，风雪又开始加剧，他们便停留在一处罗丝提前探明的山洞中，等到第二天再出发。 第245页 而这位自称是药剂师的冒险者自然就是安澜，跟在他身边的法师便是藉助魔法和梵雅给予的那一滴龙血将巨龙的位置锁定在北方隆冬山脉之中的西瑟斯。 时间回到现在，火堆的对面，浑身裹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眼睛的安澜问道：「罗丝女士，我看你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应该也经常往来这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跟巨龙有关的传说？」 罗丝想了想，回道：「听说倒是听说过，只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一点根据也没有，毕竟龙族都已经消失在这片大陆上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话虽如此，山洞之外风雪交加，长夜漫漫难以入眠，此时正好闲来无事，她还是跟两位意图寻找巨龙的冒险家讲起了一个自己最印象深刻的故事。 「据说，隆冬山脉深处的确沉眠着龙族，还是一位容貌清丽的龙女。曾经有一位像你们一样的冒险家深入隆冬山脉，却意外迷失了方向，饥寒交迫之际，他不经意间闯入了一片不受风雪影响的地域。那里温暖如春，鸟语花香，一位美丽的女子就躺在一座用水晶和白银打造而成的华美棺材之中，永远地安息着。」 「只是，当那位冒险家想要打开棺材的时候，他忽然间昏迷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山脚下的城镇中。他坚信那位躺在棺材中的女子就是传说中安眠于隆冬山脉深处的龙族，也是她甦醒之后带他脱离了危险的风雪地带。只是，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见过那位龙女，久而久之，他所说的故事也就成了隆冬山脉无数传说的其中之一。」 安澜未置可否，只是简单地应和了几句。 这个故事对他没有太多的价值，因为梵雅曾经明确地表示过，杀害她养母的那位龙族是男性，如果沉眠在隆冬山脉中的龙族真的是女性，只能说明他们找错了龙，毕竟梵雅总不可能把杀母仇人的性别都弄错。 知道罗丝没有掌握他想要的信息，安澜便没再打探什么。 第二天一早，洞口观望已久的手下叫醒了才睡着没多久的罗丝等人，说外头的风雪已经减弱了不少，此时便是穿越银风谷的最佳时机了。 罗丝和她的手下抓紧时间让驯鹿驮上货物，带着安澜和西瑟斯踏上了穿越银风谷的道路。 离开这座山谷之后，她的队伍便算是走完了最危险的一段路程，也要和继续深入山脉的安澜两人分开了。 只是，他们还没有走出银风谷，意料之外的变故就发生了。 在最前方开路的手下忽然惊唿一声，还没来及发出警告，就被飞射而来的箭矢贯穿了喉咙，鲜血喷涌着倒在了地上。 「有敌袭！快找掩体！」 根据箭矢飞来的方向，罗丝很快判断出敌人就埋伏在他们前进的山坡上，于是拉着驯鹿躲到了附近洼地的一块巨石背后，安澜和西瑟斯也紧跟着躲了过来，其余的手下则分散开来，各自躲到了松树后或是雪地里。 所有人都躲起来之后，四周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可罗丝并没有轻易放松下来，她知道，那些伏击者是冲着她来的，绝不可能在杀死一个手下之后就轻易离开，此时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剧烈的爆炸声在不远处的雪地上响起，刺目的白光中，一名罗丝的手下发出一声惨叫，被炸得血肉横飞。 「糟糕，是符文炸弹！」见此一幕，知道敌人迟早可以靠着炸弹把整支队伍都一举消灭，罗丝也顾不上暴露自己的位置了，咬着牙厉声喊道：「难道你们想要赶尽杀绝吗？」 山坡之上，一个声音遥遥传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罗丝，你霸占这条路线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让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颗炸弹又落在附近的松林里，炸伤了几名躲在那里的手下。 敌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罗丝和她的手下只是走私者，为了方便行路，身上自然不可能带太多应敌的武器，所幸，那些人并不知道她的队伍中多了一位能够扭转局势的大法师。 罗丝急切地看向身旁的西瑟斯，希望他能够出手相助。 而西瑟斯自然不会让安澜身陷险境，从躲到石块后就开始准备反击的法术，此时已经靠着手诀和默咒吟唱完毕。 在自然科法术「点化林木」的作用下，不远处的几棵松树勐地拔地而起，化作高大的树人守卫，靠着魔法强化的身躯阻挡住了抛掷而来的炸弹和飞射的流矢，又继续朝着埋伏在山坡上的敌人走去。 「该死，她的队伍里有法师！快把那个法师找出来处理掉！」 一部分敌人跟攀上山坡的树人守卫打斗起来，一部分则沖向安澜他们躲避的洼地，想要找出那个操纵树人的法师。 这时候就轮到罗丝的队伍出力了，原本躲藏起来的手下纷纷取出武器，阻挡住了那些想要攻击西瑟斯的敌人。 而安澜也向罗丝借来弓弩，绑着包括柠檬炸弹在内的各种杀伤性植物射向远处的敌人，又为几位受伤而退到后方的罗丝手下涂上能够治癒外伤的麒麟竭。 眼见法师被罗丝的队伍严防死守地保护着，又有能够瞬间治好伤口的药剂师保证他们的队伍不继续减员，知道胜利的天平已经朝着罗丝一方倾斜，开始有敌人慌不择路地朝着谷口跑去。 就在罗丝见战况稳定，逐渐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四周飘动的雪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落下，气温也开始持续下降。 第246页 她抬起头，想看一眼是不是风雪变大了，就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一道银白色的光幕在不远处的谷口处垂落。 在强光的刺激下，罗丝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她再睁开眼，就看到那些原本朝着谷口跑去的走私者已然化作一个个晶莹的冰雕，而停留在原地的大部分人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寒风侵袭，几乎浑身僵直，无法再继续战斗了。 在感应到四周的冰元素急剧飙升之后，西瑟斯及时施展火焰魔法抵御住了寒风的侵袭，所以他、安澜还有他们身边的罗丝并没有受到影响。 罗丝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喃喃问道：「怎么突然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澜和西瑟斯没有回答她，只是都屏住了唿吸，目光紧盯着风雪加剧之后已经再度化作一片银白的天际。 意识到了什么，罗丝也抬头望去，目光触及到天空中落下的阴影时，她的瞳孔瞬间收紧。 「是龙……」 第137章 银龙现身 通体覆盖着银白鳞片的巨龙张开足以遮蔽整个天空的双翼， 自遥远的天际翱翔而来。 庞大的身躯落在银风谷之中的瞬间，就连大地都无法承载巨龙的重量，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安澜曾经在赫兰布置的龙族试炼中见过石块组合成的巨龙石像，后者虽然同样体型巨大， 但终究是由外力操纵的死物， 并没有给当时的他带去多么大的震撼。 此时此刻， 亲眼见到这一奥尔德灵大陆上最强大的生物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才总算明白，赫兰为什么会强调，这世上没有任何谁能够正面赢过巨龙。 在这如山一般高大的身影面前，承受着几乎算得上可怖的无形威压， 普通人能够保持住站立的姿态， 不当场跪倒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啊……没想到你居然先找到了这头臭脾气的龙……」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寄宿在安澜体内的赫兰残魂短暂地甦醒了片刻。 还以为赫兰只会在见到自己曾经的造物时醒来， 安澜略感惊讶， 随后想起梵雅曾提起过， 眼前的银龙是巫神教创建之初最早的几位贤者之一，那么赫兰这位最初的首席贤者认识甚至曾经跟银龙共事过一段时间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沿着这条线索往下猜， 安澜忽然意识到， 银龙极有可能就是赫兰的报復对象之一， 可这就跟他原本的意图起冲突了。 所幸， 紧接着赫兰便缓缓出声：「不过……当年他碍于与我签订的契约，倒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这之后，赫兰的声音再度沉寂了下去， 安澜也慢慢放下心来。 另一头， 瀰漫的尘烟中， 仿佛与四周的风雪融为一体的银龙垂下头颅， 冰蓝色的眼眸释放出满是寒意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它面前堪堪只有爪子合握大小的一个个人族。 「是何人胆敢惊扰吾之安眠？！」 银龙低沉的声音落下，几个走私者随即脚下一软，瘫倒在地面上。 安澜朝着身边的罗丝用口型提醒道：「快逃。」 随后，他和西瑟斯走出洼地，一边抵御着风雪，一边来到银龙面前，高声喊道：「前辈，在下安澜，身边这位名叫西瑟斯，是我的同伴，我们是为了巫神教的事情而来。」 知道安澜他们会拖住巨龙，罗丝投去充满感激的一眼，随即拉上驯鹿朝着谷口的方向跑去。 她的身后，几个逐渐从冻僵状态摆脱出来的手下也急忙跟了上去。 眼角的余光看到罗丝和她的手下都顺利地逃出了银风谷，安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把注意力都放回到了面前的银龙上。 罗伊这个名字曾经救过他一命，今天就当他是偿还了曾经欠下的因果吧。 而银龙显然并不在乎那些小人物的死活，在听到巫神教这个名字之后，它便用冰蓝的双眼审视着安澜两人。 「难怪今天我会突然间嗅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原来是你。你就是这一代的救世主？」 见银龙的态度还算良好，安澜便知道对方确实如同梵雅所说的一样，不会轻易动手伤害来自异世的救世主。 他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银龙沉甸甸的目光又落在了西瑟斯的身上，「你身上有精灵的味道……你是继承了塞莉恩席位的贤者？」 安澜有些惊讶，他不明白为什么已经介绍说西瑟斯是自己的同伴，银龙却还是把对方误认成了巫神教的贤者，难道是因为西瑟斯的法师身份？ 西瑟斯见状解除了遮掩自己精灵尖耳的魔法，解释道：「我是真理学院的一名导师，与巫神教没有什么直接关联。」 安澜也补充道：「我已经摆脱了巫神教的控制，现在是自由身，所以才能来到这隆冬山脉中找到前辈你。」 「控制？自由？」银龙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一样轻笑了一声，随后态度逐渐变得冷淡起来，「不论你们跟巫神教有什么关联，来这里找我又是什么目的，我离开这么多年，早就已经跟任何与巫神教相关的人事物都毫无瓜葛，也不打算去关心了。」 安澜心下一沉，「可是前辈……」 「够了！」银龙喷吐出寒冷的气息，厉声打断道：「将我从漫长的安眠中惊醒，你们本该跟那些人族一样化为冰雕，是看在你救世主的身份上，我才饶你们一命，不要不知好歹！」 第247页 语罢，银龙便抬起头颅，双翼也微微张开，似乎是打算无视安澜的诉求，直接离开银风谷了。 眼看着好不容易到面前的机会就要熘走了，手里还握着最后一张底牌没有用出的安澜又喊道：「前辈！我只是有一些关于巫神教和天灾的问题想要求你解答！你作为这片大陆上唯一经歷过那场灾祸的龙族，就算不管巫神教的事，难道连危及所有生灵的天灾都不理睬了？！」 金苹果的诱惑就连传说中的神明都无法抵御，面前的银龙自然也抗拒不了，只要他取出那金色的果实，银龙肯定会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巫神教的秘密都交託出来。只是，安澜也知道，金苹果效力实在是太过不可控了，一旦银龙这样强大的生物受到影响之后性情大变进而暴动，一定会为这片大陆上的其他生灵带去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安澜不会轻易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然而，听到安澜情急之下所说的话后，也不知道是话语中的哪一个关键词触及到了逆鳞，已经拍打翅膀飞到半空中的银龙发出一声长啸，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怒意，「大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话音刚落，银风谷中的暴风雪似乎也感受到了银龙高涨的怒气，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空气中的冰元素不断飙升，盘旋在半空中的银龙缓缓张开了巨口，作势便要喷吐出此前曾瞬间将无数逃跑的走私者冻结的冰霜吐息。 身旁的西瑟斯已经在准备抵御银龙攻击的高位法术，而安澜则一边维持着冷静和头脑风暴，一边下意识地举起了右手挡在额前，阻挡可能落入他眼中的雪花。 他根本没预料到，局势会突然之间恶化，以至于他们要正面对抗来自银龙的攻势。 难道，他还是必须取出金苹果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安澜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似乎他举起手之后，四周的风雪就稍稍减弱了一些。 他又把手抬高了一些，视线望向空中，就看到银龙不知何时合上了原本准备喷出致命吐息的巨口，正缓缓落回地面。 「你手上的指环，是她打造出来的。」再度降落之后，银龙沉声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枚指环的？」 安澜心下一惊，视线落在右手一直戴着的那枚空间指环上。 听银龙的语气，它似乎认识打造这枚空间指环的那位工匠，也就是西瑟斯母亲塔拉生前的朋友，同时也是矮人马蒂斯一直苦苦寻觅的那位人族女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手上这枚看似与巫神教无关的指环，居然会跟面前的银龙有着关联。 见银龙停下了攻势，态度也有所软化，西瑟斯停止了施法，出声回覆：「这是我母亲的遗物，由我转赠给了安澜。」 「你的母亲……？」大概是睡得太久，一些不放在心上的前尘往事都被选择性地遗忘了，银龙思考了片刻才慢慢回忆起了当初这枚指环的去向，「对了，这是她赠予塔拉的礼物，而你也流着精灵之血。」 西瑟斯随即点了点头，「塔拉，正是我的母亲。」 「塔拉，塔拉……」银龙念叨着这个名字，目光也意味深长地在安澜和西瑟斯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塔拉的孩子，居然跟新一代的救世主走到了一起，真是奇妙的缘分。」 听出银龙不仅是知道塔拉这个名字，还认识塔拉本人，安澜心头一动，忍不住看向身旁的西瑟斯，恰好与对方对上视线。 两人都很快意识到，既然银龙认识塔拉，那极有可能也知道西瑟斯的亲生父亲是谁。 不等他们主动开口问，银龙便缓缓低下头颅，贴近地面，有些不耐烦地道了一句：「上来吧。」 虽然猜到了对方想要让他们做些什么，但鑑于银龙此前的动怒，保险起见，安澜还是谨慎地问道：「前辈，这是……？」 「当然带你们去我的沉眠之地，难道你们想要在这寒风中谈事情？」银龙冷哼一声，「我不怕冷，但也知道你们这些人类、精灵有多娇贵，多吹会儿风估计就要倒下了。」 这下安澜总算是能彻底安下心，跟着西瑟斯一起爬上了银龙的嵴背。 他们坐稳之后，银龙随即拍打翅膀，朝着天际腾空而起，破开交织的雪幕，朝着隆冬山脉的更深处飞去。 西瑟斯将安澜护到怀中，又默默施展法术，制造出能量屏障，阻挡住高空中刺骨的寒风还有刀片般飞过的雪花。 而第一次体验骑乘巨龙的安澜则难得地感受到一丝激动，一边抓着龙背上的鳞片，一边兴奋地张望着四周的风景。 银龙的飞行速度极快，还没有飞多久，穿过一片被雪暴笼罩的空域之后，一抹十分显眼的绿意忽然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一个被无数险峰环绕的山谷，半透明的能量罩守护在上空，确保山谷中的一切事物都不受外部风雪的侵袭，能够始终保持着勃勃生机。绿草如茵，溪水涓涓，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鸟雀在枝头髮出婉转的啼鸣，除了山谷上空仍是白茫茫的一片，这里跟耶兰南方春天的景象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看到这个山谷的第一眼，安澜就想起了此前罗丝提到的那个有关龙女的传说。 而被银龙带到山谷中心的树林里之后，他们果然看到了一具安置在草地上的银白色「棺材」，那里面正躺着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 第248页 第138章 安眠之地 透过「棺材」上方透明的玻璃护罩， 安澜能够清晰地看到女子的样貌。 单论外表，女子的年纪看起来比伊莎贝拉还要更大些，一头铺在身下的长髮间依稀可见些许斑白，眼角也有几道明显的皱纹， 虽然脸色红润， 但胸口却毫无起伏， 没有唿吸的迹象，就好像死去了一样。 可安澜却十分笃定，「棺材」中的女子还活着，只是陷入了某种意义上的沉眠。 因为只看一眼他就知道，那女子躺着的其实并不是棺材， 而是一具休眠舱。 虽然这原始的山谷之中没有任何电源可供连接， 但舱体一侧的指示灯却始终亮着， 证明备用能源尚未耗尽， 这具休眠舱还在持续运行， 向舱体中的女子源源不断地输送维持生命存在的必需物质， 确保她一直存活到了上百年后的今天。 在安澜所在的地球上，休眠技术虽然已经向大众普及， 但这种高科技产品仍然十分昂贵， 不是像他这样福利院出身的穷孩子能够随便接触到的事物， 他也只是通过视频和图像见过休眠舱。 所以， 眼前这名在休眠舱中沉睡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安澜的心中早有了一个几乎接近完美答案的猜测，但他还是看向一旁的银龙，问道：「她是……？」 进入山谷之中后， 银龙便化身为银髮蓝眸一身鳞甲的高大人形， 大概是沉眠多年没有见到休眠舱中的女子， 他此时正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着休眠舱上方的玻璃罩， 似乎想要隔空触碰女子恬静的脸庞，又害怕自己的力气太大，弄坏了眼前这个复杂无比的器械。 听到安澜的问句，他微微抬眼，「她才是你真正的前辈，名叫安娅，是数百年前被巫神教召唤来的救世主。」 早做好心理准备的安澜并没有太过震惊，而是心想果然如此。 梵雅曾说，银龙是为了过去的一位救世主才背叛了巫神教，看来这位安娅就是那个拐跑了银龙的救世主，也极有可能就是西瑟斯母亲塔拉曾经的工匠朋友。 只是他没想到，这位本应该在数百年前牺牲或是老死的救世主居然靠着休眠舱一直存活到了现在，而且也姓「安」，这让他忍不住猜测，对方是不是有可能来自他所在的同一个时空的地球？ 接着，银龙出声讲起了自己和安娅相识的过程，「巫神教也知道牺牲来自异界的救世主是不义之举，所以一直以来都会尽力给予那些没有异能的救世主最优越的待遇。他们能离开巫神教，成为这片大陆上无数普通人中的一份子，结婚走完平稳的一生，或是肆意挥霍巫神教积累了数千年的财富，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享受纸醉金迷的上流生活。而唯一的条件就是，救世主们需要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那一刻，回到巫神教，将最后一点生命之火化为延续天灾封印的燃料。」 听到这，安澜忽然回忆起自己刚穿越的时候，巫神教主祭确实跟他说过「身为巫神教钦定的救世主，教内的一切都任你予取予求」，不过当时他以为对方只是在哄骗他牺牲，并没有选择相信，后来他还因为这句承诺成功利用异次元园艺商铺的兑换功能卖掉了手头的教袍，换到了买第一批种子的资金。 现在看来，按照银龙的说法，其实当时主祭承诺的话都是真的？ 「不过，自从我为了安娅叛出巫神教，他们似乎就开始加强对救世主的监视了。」说着，银龙瞥了西瑟斯一眼，「所以，我才会以为你是巫神教新一任的贤者。毕竟，巫神教势力广大，耶兰帝都、神圣教廷、真理学院……几乎每个你们能够想像到的势力都有巫神教的身影出没，救世主根本无法真正摆脱他们的掌控。」 安澜知道，银龙的说法某种程度上并没有错。 他能够侥倖逃出巫神教，是因为有西瑟斯拼死相助，后来能够隐居试炼之森而不被巫神教发现，是因为有身为贤者的苏迪娜暗中传递假消息，替他隐瞒行踪，但凡少了任意一位的帮助，他早就已经被巫神教抓回到老巢了。 「当年，安娅穿越而来，因为在另一个世界的遭遇，一直深陷梦魇之中。在知道了自己是救世主之后，她唯一的请求就是能够到这片大陆上走一圈，看一看这里不一样的风景。于是，就由当时还身为孱弱之贤者的我带着她开始游歷奥尔德灵大陆。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跟她从素不相识，到知根知底，一点一点变得熟悉起来，最终又走到了一起。」 银龙低下头，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舱体中安娅的脸庞，「那是我千万年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安澜的视线也随之又落到了安娅的脸上，看着对方眼角无法忽视的细碎皱纹，他忽然意识到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个短生种和一个长生种相恋，寿命便是二者之间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 跟拥有特殊手段可以延续寿命的他和赫兰不同，如果安娅真的是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那她和银龙这样拥有漫长生命的存在相爱，註定会迎来一个悲剧的结尾。 也不知道是谁触发了休眠舱，滴答一声提示音过后，一个柔和的女性声音缓缓响起。 「波雷亚斯，抱歉，最后的最后，我还是选择做了逃兵，你听到这段留言的时候，我大概已经躺在休眠舱里了吧。我知道，以这个世界几乎并不存在的科技，还有你用什么坏什么的『特殊能力』，肯定无法打开休眠舱。所以，放弃唤醒我吧，就当我已经死了，死在了勉强还算年轻，没有彻底老去的时候。」 第249页 「对不起，明明约定好了，要彼此相伴着走完我这作为人类短暂的一生。可是，每天一睁眼，当我看到自己头上不受控制地长出白髮，眼角也多出了皱纹，一天接着一天走向衰老，而睡在枕边的你，容貌却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跟当年我们初见时一模一样，我终究还是失去了完成约定的勇气。我感到害怕，不是害怕今后你会嫌恶我老去的容颜，而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并没有那么坚强的普通人，害怕自己的心态会在岁月的摧残下发生变化……我不想让你对我感到失望。」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是你带着我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是你帮我走出了曾经的阴霾，也是你陪着我游歷整个奥尔德灵大陆，慢慢在这个本不属于我的世界找到了归属感，也看到了许多从前没有见过的风景与人物。这个世界里，有为了将魔法知识带回到故乡而冒险求学的精灵，有一心牵挂着锻造技艺所以一场大败后就失魂落魄的矮人，有族人早已死绝因此不得不流浪街头行乞为生的翼族，也有在极北荒凉之地顽强求生的兽人……」 「而这所有生灵之中，我最牵挂的还是只有你，波雷亚斯，默默守护着这片大陆这么多年的银色巨龙。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都在坚强地活着，我才坚信自己的牺牲一定是有价值的，才能够放心地就此死去。所以，请你履行贤者的职责，将沉眠的我送回到巫神教，让我完成身为救世主的使命吧。」 「我走之后，你要记得克制自己的脾气，不要总是随便发火，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仗着自己体质好就随意挥霍身体……最重要的是，请你一定不要为了我难过。我这一生虽然短暂，但因为有你和其他伙伴的陪伴，却过得十分充实满足。我想，很多比我活得更久的人都不一定能够像我一样过得这么开心吧……」 安娅的声音短暂地沉寂了片刻，几声微弱的啜泣声过后，她压抑着悲伤的情绪说完了最后一段话。 「波雷亚斯，你的一生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我只不过是你生命长河中一颗一闪即逝的流星，一个不必放在心上的过客。我相信，这么好的你，以后一定能够找到真正陪着你走完一生的伴侣。所以，真的抱歉，我要提前跟你说一声再见，先走一步了。」 留言在此处戛然而止，安澜心头微微发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西瑟斯恰好在这时握住他的手，感受到对方的支持，他才总算慢慢缓了过来。 他看向名为波雷亚斯的银龙，「所以，前辈你并没有完成她的心愿？」 波雷亚斯什么话也没有说，似乎仍沉浸在悲痛之中，垂眸看着休眠舱中沉眠的安娅，无声地默认了自己的选择。 他按在休眠舱上的手逐渐握起，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在克制着自己一拳砸开眼前这具「棺材」的冲动，「我空有一身蛮力，却打不开这个休眠舱，因为我知道真正困住她的从来不是这个金属牢笼，而是她身为短生种短暂的寿命……她的灵魂被困在了这个註定无法长久陪伴在我身边的躯壳里。所以，她才会选择尽早离开我，她知道我们终将迎来生死别离的结局，不想等到年华老去的时候再后悔。」 至此，安澜也总算明白了安娅和波雷亚斯为什么会双双沉眠在隆冬山脉深处。 数百年前，穿越而来的女救世主与古老教派中的银龙贤者相恋，度过了一段短暂却甜蜜的时光，但岁月匆匆，女救世主逐渐走向衰老，因为不想等百年之后让爱人看到自己身心俱疲的模样，她下定决心在年华尚好的时候提前向爱人告别，靠着从异界带来的休眠舱陷入沉眠，逼迫自己同时还有银龙贤者完成救世主的使命。 可女救世主终究是低估了银龙贤者对她的爱意。银龙贤者违背了她的意愿，也背叛了自己的教派，带着她躲入了深山之中。因为无力去延续救世主的生命，银龙只能陪伴着冰冷的棺椁在山谷中长眠，等待着几乎无望的未来。 「总有人说，巨龙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生物，我们无所不能，可面对睡去的她，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我不是没有听说那些人类的戏言，尝试过把自己的鲜血餵给她，但是……什么用也没有。」 波雷亚斯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泛着一丝水光，他的视线扫过安澜和西瑟斯的脸，「你们不是想要知道巫神教和天灾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延续她的生命。」 第139章 人参果 安澜并没有马上答应波雷亚斯的请求， 「前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能力做到连身为龙族的你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安娅还没有走向沉眠的那段时间，我看出了她心底的忧虑，所以一直在暗中找寻解决困境的办法。我问过了真理学院的大法师， 也见过了神圣教廷的神官， 甚至穿越海上风暴， 回过一趟与世隔绝数千年的龙岛。然而，六位神祇已经离开了奥尔德灵大陆，生命女神瓦尔汀也就此消失，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谁能够创造出延续生命这样的奇蹟了。」波雷亚斯顿了顿，目光凝视在安澜的脸上， 「除了， 像你这样被召唤而来的异界之人。」 「当年， 我刚成为巫神教贤者的时候， 曾经协助第一位首席贤者追寻延长寿命的方法。他是最初的救世主， 拥有一种创生魔兽的异能， 最后也是藉助这一能力，将自己从原本的短生种转化为了某种意义上寿命无限的存在。」 第250页 安澜知道， 波雷亚斯提起的这个首席贤者就是赫兰， 对方为了追寻长生， 创造出了移魂术这样阴邪的秘术， 也曾经培育出元吸虫母这样採食其他生物的血肉来延长自己生命的怪物，最后则是选择捨弃原本的肉身，利用寄生魔兽将自己转化为某种能量生命， 后来又因为遭到伙伴和下属的背叛， 被打散灵魂囚禁在幽深的湖底遗蹟中， 靠着寄宿在安澜的身上才终于逃离了永恆的囚笼。 「只是， 不论是我，还是安娅，都并不认同这种为了寻求长生而捨弃本我的行为，我们也始终认为，藉助这种方法转变自我之后，就算活着，也只是一个保有原来记忆的陌生人罢了。而且，自从那位首席贤者……隐退之后，他延长寿命的方法也都一併失传了。」波雷亚斯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别无他法之后，我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的救世主，只是可惜，他是个比安娅还要普通的人类，因为天灾之期将近，甚至来不及等到年老的时候，就被迫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不知为何，安澜似乎在对方的后半段话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发觉的愧疚。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他在银风谷中说的话会惹怒银龙，引来对方饱含怒意的攻击。 因为他提起了天灾，提起了那早已被波雷亚斯抛弃的责任。 不论如何，至少在安娅出现之前，波雷亚斯身为巫神教的贤者同时也是这片大陆上仅存的龙族，始终肩负着抵御天灾的职责，可在与救世主相恋之后，他的私心压过了责任感，促使他做出了背叛巫神教的举动，而由他造成的漏洞终究要有人去弥补。 虽然波雷亚斯只是简单地提起了一句，但那句话中包含的信息已经足够安澜联繫上下文猜出那位「下一代救世主」身上曾经发生什么了——银龙带走沉眠的救世主之后，巫神教对这大陆上最强大的生物无可奈何，只好付出巨大的代价再次重启法阵召唤下一代救世主，而此时距离天灾封印松动只剩下了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那位可怜的救世主因为没有加固封印的能力，就只能在走完一生之前提前献出生命。 波雷亚斯的私慾造成了那位救世主的悲剧，可同样身为救世主的安澜却不好评判银龙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因为说到底，他和西瑟斯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因为不愿意成为牺牲品，身为救世主的他选择逃离了巫神教，因为要实现养父的遗愿，身为这片大陆上一份子的西瑟斯选择帮助安澜逃出巫神教，后来又因为心底的情愫，暂时放弃了原本研究安澜身体的计划。 其实，他们都没有履行自己原本的「职责」。 知道天灾总有到来的一天，安澜一直在试图用自己的方法对抗天灾，可如果到最后他也无法找到真正根绝天灾的办法，为了这个世界，还有那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同伴，以及最为在意的伴侣，不得不履行身为救世主的使命，献出自己的生命，西瑟斯会愿意看着他走向牺牲的结局吗？ 想到这，安澜忍不住看向西瑟斯，在那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眸中窥见了一丝隐隐的担忧。 此刻，他的心底已然有了答案——西瑟斯一定会像波雷亚斯一样，竭尽全力阻止他牺牲自我。 谁都会有私心，在过去，那些没有异能的救世主之所以甘愿奉献生命，是因为他们已经在巫神教的帮助下度过了美满幸福的一生，人生已经毫无遗憾和留恋了，而安娅之所以愿意提前牺牲，是因为她对自己和波雷亚斯的未来已经悲观到不抱任何希望，认为自己尽早离去对两人而言都是好事。 可如果他们都跟安澜或者赫兰一样，有延续生命的能力，是否会无私到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只有一次的生命还犹未可知。 或许，要不要牺牲一个人解救全世界，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既然都这么想了，安澜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去评判波雷亚斯的行为。 解释完前因后果，波雷亚斯才回答了安澜之前的问题：「说到底，我也就是在试着赌一赌，既然你们两个与安娅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那说不定也会有圆满达成我心愿的办法。毕竟，就算赌输了，我也不会损失什么。只要让她陷入沉眠的这个器械不停止运转，我就能陪着她一直等待下去，等到新的救世主带来希望的那一天。」 安澜也明白，因为受到上一代救世主的影响，银龙对他的能力并不抱太大期待，所以见到他在对抗走私者的过程中只是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并没有别的特殊能力之后，就没有提起有关安娅的事情，是因为发觉他手上的指环和身边的西瑟斯都与安娅有着莫大的关联，才会重新生出一线希望，带着他们来到了这处沉眠之地。 他略作思索后，回道：「波雷亚斯前辈，我确实有延续寿命的办法，只是，目前要想达成还有一定的困难。」 如果只是单纯地像赫兰一样精神永生，那他利用三星的梦境菌群就可以办到了，只要让安娅感染梦境菌群的母体，待她完全掌握母体的能力之后，再用肉身莲藕为她塑造一具年轻的躯壳，就能够达成堪称完美的新生。 然而，安娅和他本人一样，十分抗拒这种转化自己身体的行为，就算波雷亚斯勉强同意了这种方法，安娅醒来之后也不一定能够接受被感染之后已经完全变成非人类菌种母体的自我。 要想完美达成安娅和波雷亚斯的意愿，让安娅以自己的身体获得堪比龙族的寿命，那就不得不动用四星品类的「人参果」了。 第251页 「人参果，来自编号为8889的神话位面，由地仙之祖镇元子于万寿山五庄观所种的仙树果实，又名草还丹，有着延年益寿的奇特功效。」 「人参果树是天地孕育的灵根，其花朵需要等待三千年的时间开放，果实更是每隔一万年才能成熟一次。人参果通体为鲜嫩的肉色，外形如同刚出生不满三天的婴孩，四肢五官活灵活现，生长在树体上时甚至会摆动手足，发出栩栩如生的嬉笑声。一般人无法徒手摘下果实，但因为人参果与五行相牴触，恰好接触金元素后会自然从树体上脱落，所以可以用金属工具进行採摘。」 「作为混沌灵根汲取天地精华所生的仙果，人参果能够延续生物的寿命。食用人参果之后，其蕴含的仙力将会流入食用者体内，修復既有的一切创伤，化解残留的所有毒素，并使断肢重生，年老者復得青春，简而言之，使食用者的身体回到最年轻强盛的状态。这之后，人参果的仙力将会一直停留在食用者体内，源源不断地维护着每一个器官乃至细胞，使机体功能不会减退，进而确保食用者不会再度衰老。」 「一颗完整且成熟的人参果，仙力能够维持至少一万年以上的时间，也就是说，一颗人参果能够延续一个生物一万年以上的寿命。在此期间，该生物对各种毒素和疾病的免疫力都会大幅提升，体内外一切创伤的癒合速度也都会增加，但如果遭到一定程度的致命伤，例如被斩下头颅、穿透心脏等，在不得到及时医疗的情况下，仍然有可能走向死亡。」 「一颗小小的果实，就能让一个普通人获得修士苦修千百年也换不来的万年长生，可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与其他能够让人飞升成仙自在逍遥的仙草不同，人参果在增长寿数方面的功效达到了巅峰，却没有给予食用者任何自保的能力。而一个空有生命却没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是否真的能够活到一万年尽头的那一天，也是本店开店至今的未解之谜之一。」 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越是效果强大的植物，培育需要付出的时间和资源也就越多。 光是果实就需要至少一万年的时间才能成熟，一棵人参果树从播种开始，更是需要数倍的时间才能完全长成，就算有马蒂斯研制的速生装置加速生长，也少说要等上几百上千年的时间，可即使安澜和波雷亚斯都有耐心去等待，安娅的休眠舱估计也无法运行到那个时候了。 眼下，没了大转盘活动这样直接获取成品植株的取巧手段，安澜要想达成波雷亚斯的请求，就必须想办法正面攻破这个难题才行。 第140章 最后难题 听完安澜的解释之后， 波雷亚斯也陷入沉思之中。 看着休眠舱中的安娅还有手上的空间指环，安澜忽然联想起了远在真理学院的矮人马蒂斯。 之前，马蒂斯就是在研究过安娅打造出的空间指环后，根据这枚指环上的锻造技术进一步拓展， 研制出了能够百倍提升植物生长速度的速生装置， 那如果马蒂斯可以完整地接触安娅留下的其他造物或是心得笔记， 有没有可能将速生装置进一步升级，进而彻底解决短时间内无法培育出人参果树的难题？ 想到这，安澜随即问波雷亚斯手上有没有留着其他安娅的遗物。 波雷亚斯知道他这是有了解决问题的思路，便带着安澜两人来到了山谷树林的另一头，位于小溪边的一处木屋中。 屋子内部的布置简单却温馨， 但因为波雷亚斯和安娅这两位主人都常年陷于沉眠， 没有人悉心打扫， 所有家具上都积累起了一层薄薄的尘灰。 波雷亚斯念动晦涩难懂的龙语， 驱使风元素暂时将屋内清扫干净之后， 掀开了地毯， 露出了一个被法阵封印着的地窖入口。 「安娅在原本的世界做的是类似铁匠的工作，她来到这里之后， 对奥尔德灵大陆上结合法术锻造出的魔法道具很感兴趣， 也在我的帮助下利用自己过去的知识和想法打造出了许多奇特的道具， 你手上的那枚空间指环就是其中之一。」波雷亚斯的目光从安澜手上的空间指环扫过， 又落在了地窖入口的封印上，解释道：「我的力气太大，过去经常一不小心就弄坏她打造的器具， 也没少因此挨她的训。所以， 自从她睡着以后， 我就将她留下的每一样东西， 包括记载着她突发奇想的手札还有她曾经用过的锻造台，都好好封存了起来，不敢随便去触碰。」 安澜原本还有些担心百年前的遗物是否能够安然无恙地留存到今天，此刻也总算放下心来，「是否能顺利培育出人参果树，就全靠这些安娅女士留下的东西了。」 说完，他便向波雷亚斯提起了马蒂斯，以及这位矮人与安娅的渊源。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印象了。当年，我陪着安娅游歷大陆，确实在耶兰的一个小城镇中遇到过一个目中无人的矮人工匠。那时候，安娅本想向对方虚心求教矮人一族的锻造技艺，却没想到那个矮人始终趾高气昂，连理睬一下的时间都不肯给，气不过的安娅便借着口角之争向他发起挑战，最终凭着自己的巧思赢过了对方。」能有人一直记挂着安娅，波雷亚斯大概也有些感慨，「没想到，那个矮人居然如此执拗，直到百年后的今天也没有放下这件事。」 波雷亚斯口中描述的马蒂斯跟安澜一直以来认识的马蒂斯简直可以算是两个人了，不过安澜也想起在试炼之森中刚认识矮人的时候，对方确实说过自己当年十分居高自傲，是在安娅手下落败之后才重新找回了谦卑之心，看来输给安娅这件事真的是给曾经的矮人带去了极其沉重的打击，也难怪对方即使知道安娅身为人族极有可能早就已经逝世了，仍然执着地想要找到她的下落。 第252页 只是矮人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之所以一直找不到安娅的踪迹，是因为安娅早被这片大陆上仅存的龙族带走，沉眠在了北方隆冬山脉的深处，而她作为来自异界的救世主，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任何亲人，除了巫神教之外，就连少数的几个友人都不一定知道她真正的来歷。再加上，为了阻绝巫神教的骚扰，波雷亚斯一定出手抹去了他们过去生活的痕迹，安娅就相当于变成了一个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马蒂斯自然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找到她的去向。 为了延续安娅的生命，波雷亚斯自然不会不答应交出地窖下封存的遗物，在对方同意将遗物给矮人进行研究之后，安澜抓紧时间写了一封信，交给变回原形之后能够极快往返耶兰帝国两端的银龙，让对方前往南方的真理学院，将马蒂斯带来隆冬山脉。 知道唤醒安娅的希望近在眼前了，波雷亚斯带上书信火速出发，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将马蒂斯带回到了安眠之地的山谷中。 「我的个老天爷啊！这是什么地方！」 外界还是一片风雪，可山谷中却是如春天般的景象，矮人一边惊嘆着一边灵巧地从银龙的背上一跃而下，四处张望的目光很快又发现了站在不远处树林里等待着的安澜两人，随即迈动小短腿跑了起来，「西瑟斯！安澜小兄弟！这世上居然真的还有巨龙存在！你们不知道，巨龙降落在真理学院里的时候，惊掉了多少人的眼睛！而且它还让我骑到了它的龙背上，这可是我小时候仅次于成为工匠大师的梦想啊！还有这个神奇的山谷，暴风雪之中还能如此温暖，难道是用到什么特别的魔法道具……」 安澜并没有在书信中提到有关安娅的事情，只说有非常重要的忙需要矮人出手帮助。 领着马蒂斯来到休眠舱的面前，他这才出声问道：「马蒂斯，你还认得她是谁吗？」 矮人停下了原本还在不断碎碎念的嘴巴，将视线落在安澜伸手指向的那具银色「棺材」上，透过玻璃护罩，看到那名女子的脸庞。 他眼中的神情逐渐从好奇变成了疑惑，紧接着又转变成了震惊。 与矮人比试之后又度过了十几年时间才陷入沉眠，女子的容貌因为年华老去，跟马蒂斯印象中的稍有不同，但马蒂斯还是很快就辨认出，这具银白「棺材」中躺着的安娅就是他上百年苦苦寻觅却始终无法找到的那名人族工匠。 大概是不敢相信多年的夙愿竟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达成了，马蒂斯颤抖着声线朝着一旁的安澜问道：「她是……难道是……？」 看矮人的反应，安澜更加确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也点头给予了马蒂斯肯定的答覆。 马蒂斯又看向银白金属和玻璃组合而成的「棺材」，虽然多年工匠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具「棺材」构造十分特殊，一定有什么不一般的特别之处，但在发觉里面躺着的女子没有唿吸的迹象之后，他还是本能地出声问道：「她死了？」 安澜摇摇头，没有卖关子，将安娅陷入沉眠的事还有他目前急需解决的难题都告诉了马蒂斯。 在知道安娅还能够再度醒来，实现他曾经早已放弃的与对方一较高下的愿望之后，马蒂斯情绪激动到唿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半晌后才慢慢平復下来，一口答应了安澜的请求，「你放心吧，于情于理，我都一定会竭尽全力！」 有了矮人的这句承诺，安澜他们也放心把最后的难题交託给了对方。 而在马蒂斯全力研究安娅遗物的过程中，安澜和西瑟斯便暂时在安眠之地的山谷中住了下来，就像过去在试炼之森中生活时一样，搭建了一座临时的小木屋，倒也有些往日重现般的趣味。 反正，这回西瑟斯和安澜借着成功压倒元老会的事，向伊莎贝拉请了几乎可以算无限期的假，不必担心对方会气沖沖地找上门来。 这天晚上，吃完晚餐之后，两人肩并着肩坐在火堆前谈心。 在火光的映照下，西瑟斯鲜红的眼眸也仿佛一簇跳动的火苗，微微颤动着。 他忽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不安。」 「怎么了？」安澜有些意外，明明事态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顺利地找到了传说中的银龙，也成功取得了这位龙族前辈的信任，只要马蒂斯能够攻破最后的难题，有关巫神教和天灾的大部分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你是担心波雷亚斯前辈会违背承诺？还是觉得马蒂斯大师没法解决问题？」 西瑟斯摇了摇头，「波雷亚斯没有那么做的理由，我也相信马蒂斯的实力。」 或许自己也不清楚心底那股隐隐的不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细细沉思后，他才接着回道：「大概是因为……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西瑟斯这么一说，安澜忽然就有些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了。 波雷亚斯不仅是曾经在巫神教中任职长达数千年的贤者，还是与西瑟斯母亲过去的友人，他了解的信息和秘密实在太多，多到只要他肯开口，甚至可能解开安澜和西瑟斯过去的一切疑问——困扰西瑟斯前半生的身世之谜、巫神教暗中操纵的所有组织、潜伏于暗处的诸位贤者的真实身份…… 这之中的每一个问题，被解开之后都有可能为安澜和西瑟斯此时的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而改变，并不一定都是好的。 就在不久前，安澜顺利通过了真理学院的学科考核，又在西瑟斯和蒂尔曼的帮助下完成了预修课程，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以主任导师的身份站在西瑟斯的身边了。巫神教残留的阴霾逐渐消弭，元老会的刁难也被逐一化解，他们的生活在逐渐稳定之后走向了平静与和谐，如果不是梵雅带着那瓶龙血如约到访，提起了有关巫神教的事，安澜都快沉浸在与西瑟斯相伴的学院生活中，忘了自己救世主的身份了。 第253页 正是因为知道那样的生活多么难得，所以才会对未知改变的到来感到不安。 一阵夜风吹来，带来些许凉意，安澜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身上的外袍盖到了西瑟斯的身上，然后靠进半精灵怀里，依偎着对方。 他的耳朵就贴在对方的胸膛上，可以听到那颗心脏跳动的声音从略显急促，一点一点变得沉稳起来。 安澜的困意逐渐上涌，他打了个哈欠，有些含煳地低声说道：「你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迷迷煳煳之中，他快睡着的时候，才听到西瑟斯的声音缓缓传来：「我知道。」 时光如白驹过隙，这之后，安澜和西瑟斯一边协助马蒂斯对安娅留下的遗物进行研究，提供各种有可行性的设想和构思，一边帮助波雷亚斯打理山谷中的花花草草，迎接女主人可能即将到来的甦醒。 就在一个多月后的清晨，马蒂斯突然敲开了他们的房门，神情凝重地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那头银龙知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第141章 [vip] 仙果出世 原本还有些瞌睡的安澜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他当然是选择两个全都要。 马蒂斯嘆了一口气，也知道现在不是卖关子的时候，「有安娅留下的笔记和那些遗物，我的研究进行得很顺利, 昨晚就成功将之前研制出的速生装置做了进一步的升级, 已经可以达成你之前提出的要求, 将植物的生长周期压缩千万倍了，这也是唯一的好消息。」 「而坏消息则是，就跟之前的速生装置一样，植物在加速生长的同时，需要大量的养分进行供给, 之前只是加速个一两百年, 所以消耗几枚魔力晶核和一小部分土壤的肥力就够了, 可这次是要加速几万年的时间, 需要耗费的资源会指数级增长, 如果强行启动, 恐怕整个隆冬山脉土地中的资源都会被你口中的那棵神树彻底掏空。」 「而且，按照你们的说法, 安娅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她在笔记中提到的许多锻造材料我都无法取得, 只能拿奥尔德灵大陆上一些相近的材料进行替代，装置整体的强度和精度都不一定能够符合预期设想, 如果将加速幅度调到最高上限, 装置在运转的过程中有超过半数的可能性无法承受负荷而中途报废……」 如马蒂斯所说, 他研制出的装置虽然确实能够进一步加速植物生长, 但培育像人参果树这样的神树却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极有可能将整座隆冬山脉的土地都化作砂砾, 而且顺利完成培育的可能性也只有一半。 难怪马蒂斯会说要先瞒着银龙，对方为了延续爱人的生命，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可安澜他们却不能为了达成目的，做出竭泽而渔的事情来。 资源的问题还可以想别的办法解决，相比之下，还是装置强度的问题更为致命，于是安澜问：「难道不能先试验一遍，确认装置的稳定性？」 马蒂斯皱起眉头，「我倒也想多试验几次再拿出来给你们用，可运转一次装置需要耗费的资源实在是太多了……」 就在这时，安澜身后的西瑟斯略显刻意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矮人的话。 马蒂斯正想问西瑟斯是不是生病了，却发现安澜不知为何扭头看向了屋外的另一侧，他沿着安澜的视线望去，就看到银龙波雷亚斯正以人类的形态靠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发觉他们两人的目光之后，脸上的神情像是在说：「你们不会以为压低声音我就听不到你们说什么了吧？」 也不知道银龙都听去了多少他们之间的对话，马蒂斯有些做贼心虚地朝着对方摆了摆手。 波雷亚斯走到他们面前，一句话也没有问，显然是把矮人说的内容完完整整都听了过去，「不必担心，龙族体内的魔力储量比你们想像的要更多，可以由我来提供启动装置的魔力，至于土地中的养分……龙血无法做到延续寿命，但滋养这片土地已经绰绰有余了。所有的资源都交由我来提供，你们放心，我不会为了一己私慾而影响到这片土地上其他生灵的生存。所以，放心去使用那个装置吧。」 巨龙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生物，同时兼具卓绝的魔法天赋与强健的体魄，有堪比钢铁的鳞片保护，他们极难受伤流血，也正因如此，每一滴龙血都十分宝贵，一次性耗费到一定程度便有伤害到生命本源的可能。 曾经跟着蒂尔曼了解过一些医理，安澜隐隐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也并不清楚波雷亚斯需要为此牺牲多少。 有了银龙为装置的运转结果兜底，马蒂斯很快便开始进行布置，在众人的帮助下将各种零件搬运到山谷中的一处空地上拼接起来。 升级后的速生装置，基本上就是原本的放大版，依旧是由四个分割开来的四分之一金属圆环构成，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只是每个部件都有半人高，重量更是大得惊人，幸亏波雷亚斯力气大，才能够毫无压力地将几个金属部件来回运送。 将装置在空地上安置好后，安澜将早就花重金採购好的人参果树种子埋到了圆环装置中央的土地中，随后便将剩下的所有工作都交给了马蒂斯和波雷亚斯。 波雷亚斯按照马蒂斯的指示来到了圆环装置的魔力输送槽之前，将一只手按在金属表面，开始输送魔力启动装置。 随着金属圆环表面的符文散发出光芒，半透明的能量罩迅速笼罩在装置上方，形成了一个半球体的封闭空间。 第254页 接着，波雷亚斯伸出另一只手，从手腕处变换回了龙爪的模样。 他缓缓将手握紧，忍着剧痛将力量汇聚到指尖，让锋利的爪子穿透了掌心的鳞片——能够击败一头巨龙的只有另一头巨龙，能够轻易穿透坚硬龙鳞的自然也只有巨龙本身的利爪。 很快，鲜红的血液就从指间不断滴落，落在了圆环装置安置的这片空地上。 安澜似乎能够感受到，龙血落在地面上的瞬间，空地上的所有植物，每一棵杂草，每一朵野花，都发出了雀跃的欢唿。 只是植物们并不知道，这些龙血中浓缩的养分并不是为它们而准备的，就在他们的身旁，正孕育着一个胃口大到或许能吞噬掉这片土地上所有资源的可怕存在。 在升级后的速生装置作用下，两三秒的工夫，一般的植物就该完全成熟了，可那颗埋在圆环中心的种子，仍然是过了片刻才慢吞吞地抽出散发着青翠微光的嫩芽。 而在龙血的滋养下，土地养分的流失也得到了有效的遏制，透过半透明的护罩，安澜他们能够清楚地看到，装置启动之后，受种子源源不断汲取四周养分的影响，圆环中心土地上的所有杂草野花还没来得及加速生长就瞬间枯萎了，裸露出的地表土壤则开始微微发白，这种象徵着衰败的白色迅速朝着更大的范围扩散，然后在龙血滴落的位置，像是遇到了天敌克星一般停滞住了。 见事态发展还算顺利，安澜忍不住出声：「终于发芽了。」 「还不够快。」波雷亚斯皱着眉，按在金属圆环表面的手微微发力，更多的魔力被他输送进装置中，加速效率也很快达到了马蒂斯预计的最高上限。 装置中心，嫩芽的生长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开始不断向上拔高，很快就从小小的嫩芽长成了树苗，几只树杈向外探出，原本如翡翠一般碧色的表面也开始逐渐结出硬质的褐色树皮。 到了这一阶段，人参果树生长所需的资源进一步增加，土地表面的惨白色差一点就要没过了龙血滴落的位置，波雷亚斯又将另一只手握得更紧了一些，让龙血从滴落变成了大颗大颗坠落，这遏制住了土地白色的进一步蔓延，。 幸亏波雷亚斯此时的人形只是变化出来的，本体有一座小山那么大，血量也够多，否则安澜真要担心对方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没命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后，树苗终于长成了足足有四五人高的大树，树冠亭亭如盖，树叶无风自动，不知从何而来的朦胧雾气瀰漫在枝叶间，为这颗来自异界的神树带来了一丝缥缈的仙意。 而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果树生长完成之后，枝头开始结出粉嫩的花苞，而要等到这些花朵走完漫长的花期，真正的人参果才会显露出身姿。 可是，以一己之力支持着速生装置运转并为果树提供养分的波雷亚斯，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 安澜有些担心，但又不敢贸然出声，怕影响到银龙的状态。 在场其他人也都不知道波雷亚斯能够坚持到何时，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 果树第一次长成，只结出了堪堪十个花苞就停下了，这些如白玉雕琢的花苞逐渐胀大，在达到一定程度后，终于在淡淡的雾气中舒展开柔美的花瓣，馥郁的芬芳瞬间喷吐而出，甚至冲出了圆环装置形成的能量罩，溢散到了安澜他们的面前，让闻到这股香气的所有人都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充斥着仙力的花粉落下，果树四周原本枯败的花草竟然奇蹟般死而復生，再度焕发生机，又在圆环装置的加速作用下一遍遍经歷着枯荣轮迴。 不多时，白玉般的花瓣逐渐凋落，青色的娇小果实取而代之出现在原本的位置。 此时，距离果实成熟就只剩下最后的一段时间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银龙波雷亚斯更是紧闭上双眼，全力输送着魔力和龙血。 然而，没等波雷亚斯坚持不住，金属圆环表面的符文却是先一步透出一丝象徵着危险的红光，若有若无的烧焦味也开始弥散开来。 「糟糕，装置快要坚持不住了！」马蒂斯一拍大腿，急忙提醒道：「一旦装置运转中途报废，里面的果树也会受到影响马上枯死的！」 安澜又看了装置内部的果树一眼，发现有几颗人参果已经褪去了青色，变成了宛如肌肤一般的肉色，形似婴孩的面目和四肢也初具雏形，他连忙朝波雷亚斯喊道：「前辈，先停下吧！果实只成熟一半也能够起效，已经够用了！」 可波雷亚斯却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还在坚持着维持装置运转的动作。 就在所有人都焦急到了顶点的时候，他才终于苍白着脸色略显虚弱地后退几步，将输送魔力的手收回，另一只滴落龙血的手也变了回来，掌心一片血肉模煳，甚至隐隐能够看到被利爪撕裂后暴露出来的白骨。 没等能量罩完全消失，早已服下丹丘茗的安澜伸展开双翼，朝挂着几颗人参果的枝头腾空飞去。 他起飞的同时，地面上的圆环装置并没有因为波雷亚斯的离开就彻底停止运转，此时终于达到了超负荷的极限，砰地一声炸裂开来，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的波雷亚斯迅速变回龙形，替附近的马蒂斯和西瑟斯挡下爆炸时飞射的各种金属碎片。 空中的安澜知道事态紧急，也顾不上挑挑拣拣了，几乎是闭着眼睛去抓枝头的果实。 第255页 他手上戴着空间指环，而人参果遇金则落，所以顺利地被他摘下，转移到了指环的空间内。 不过，安澜才刚摘完面前枝头的几颗果实，他眼前原本还无比茂盛的树叶就开始以肉眼都无法捕捉的速度枯败、凋零，他再一扭头，就看到不远处枝头上的几颗人参果在失去龙血的供给和圆环装置的维繫之后已经萎缩成了干瘪的一小团，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知道这棵果树已经走向生命的尽头，安澜没有再继续停留，飞回到了地面上。 他落地的时候，身后的人参果树已经彻底变作了一棵光秃秃的枯树。 虽然没想到人参果树会枯死得这么快，但这对已经取得果实的安澜来说也不算坏事，毕竟就算没有速生装置，这片土地本身也无法支持这棵需要大量资源供给的神树继续生长，倒也省得他花精力去进行收尾工作了。 「怎么样？摘到了没有？」最耐不住性子的马蒂斯走到安澜面前连声问道。 安澜点点头，把双手捧到面前，用意识从空间指环中取出了他匆匆摘下的几颗人参果。 只见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扑面而来，三颗拳头大小的外形酷似初生婴孩的肉色果实静静地躺在他的双掌之中。 第142章 [vip] 贤者来袭 因为波雷亚斯在最后关头又多坚持了一段时间, 所以这三颗人参果都已经完全成熟了。 「我这就去唤醒安娅。」波雷亚斯甚至顾不上为自己鲜血淋漓的那只手疗伤，拿起一颗人参果就匆匆朝着安娅沉眠的树林中奔去。 知道波雷亚斯唤醒安娅之后，这对爱侣之间一定有很多悄悄话要说，其余众人并没有跟上去。 目送银龙离开, 安澜又看向手中剩下的两颗人参果, 略一思索后, 将其中一颗递给了马蒂斯。 「给我？」马蒂斯有些意外，没有马上伸手接下这枚仙果，「我是矮人，寿命可还长着呢。」 六大族裔中，只有人族和兽人族是只能存活百年左右的短生种, 其余几个族裔都有着至少五百年以上的寿命, 龙族更是能够存活上万年之久, 而马蒂斯虽然一把大鬍子的模样, 但如今不过三百岁出头, 算是正值矮人的壮年, 自然不觉得自己需要用上安澜手中这枚延续寿命的果实。 「这是为了感谢你的出手相助，如果没有你出力对装置进行升级, 也不会有这几枚人参果。」安澜想了想, 又提醒道：「而且, 就算你自己用不上，也可以分享给身边的人, 难道你就没有希望能够陪伴自己更久一些的亲人或者朋友？」 听懂了安澜话语中的暗示, 马蒂斯最后还是伸手接下了第二枚人参果,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之后, 安澜的手中就只剩下最后一枚人参果了。 他拉着西瑟斯来到两人这几天居住的小木屋中，取出小刀将人参果一分为二, 递给了西瑟斯其中一半。 西瑟斯身为流着精灵之血的半精灵，跟马蒂斯一样拥有着近千年的寿命，所以他在看到安澜将一半的仙果分给自己时，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可当他抬头与安澜对视，看着对方的双眼，西瑟斯忽然就明白了安澜这么做的原因。 他曾经听安澜介绍过人参果的功效，一枚成熟的人参果能够给予食用者至少一万年的寿命，所以哪怕是半枚人参果，也能延续安澜五千年以上的生命，而这已经远远超过半精灵的寿命上限好几倍了，他确实活得比一般的人族久，但跟这枚人参果给予的漫长生命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接着，安澜出声道：「我不是一时冲动，早在答应波雷亚斯培育人参果树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这么做了，只是我原本的预期是至少可以一人一枚，没想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一枚果实，必须分开一半……不过没关系，就算以后再也培育不出能够延续生命的仙果了，我也希望，我们能够陪伴着彼此走到最后。」 知道安澜这就相当于将原本能够达到万年以上的生命分享了一半给他，西瑟斯的眼底逐渐泛起涟漪，但他本来就不善于表达，在过去不得不利用梦境菌群的记忆回溯才能向安澜完整地传达自己的心意，此时此刻就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只能按捺住翻涌的情绪，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伸手接过安澜递来的半枚果实，将这份无比珍贵的礼物细细地咀嚼咽下。 看着西瑟斯将半枚人参果吃下，安澜这才将自己手中的半枚也吃了下去。 散发着清香的果肉入口之后，不必怎么咀嚼，便有甘甜的汁液在口腔中流淌开来，落入腹中便化作柔和的暖流，逐渐涌向四肢百骸，开始清除体内残留的创伤和毒素。 这一过程中，开始有黑色的杂质随着汗液从皮肤中排出，安澜他们赶紧从不远处的溪边打了水来清洗身体。 等到把身上的污渍都清洗干净，安澜感觉自己仿佛重获新生一般，不仅走路比平时轻盈了一些，视觉、听力似乎也发达了不少。 在吃完人参果之后，他们估计波雷亚斯那边应该也已经聊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去树林中，让银龙实现之前的承诺。 只是，还没等安澜他们抵达树林，安眠之地的上空就响起了几道剧烈的轰炸声。 安澜抬起头，就看到天际肆虐的风雪之中，一个银白色的身影悬浮在山谷的上空，正在源源不断地释放出青色的能量炮轰击着抵御雪暴还有一切外来者的保护罩。 第256页 「那是……巫神教的贤者？」 因为对那具银白色的机甲印象深刻，安澜很快就认出了天空中那道身影的身份。 可是，巫神教的贤者怎么会出现在隆冬山脉，并突然对受银龙保护的安眠之地发起攻击，难道是巫神教打算清算波雷亚斯过去犯下的错误了？ 不等他细想，不远处的树林中，感应到保护罩被攻击的波雷亚斯已然化作巨龙的形态，朝着天空中的机甲飞去。 脱离保护罩之后，银龙甚至没有质问对方为什么进攻，二话不说就张嘴朝着身穿机甲的贤者喷出致命的霜冻吐息，而贤者则驾驭着身后喷出炽焰的动力引擎，凭着速度优势极其灵巧地躲开了银龙的攻击，在拉开一段距离之后，也是一句话也不解释，双手涌出青色光芒，化作锋利的刀刃，随着再度加速的身形刺向银龙最为脆弱的双眼。 银龙波雷亚斯和操纵机甲的贤者就这么在空中打作了一团。 或许因为刚刚培育仙树耗费了太多的魔力和龙血，身体过于虚弱，银龙的状态明显大不如前，本来应该贤者被全力压制的战斗，逐渐开始朝着势均力敌的方向发展。 知道不能放任两位就这么打斗下去，安澜取出丹丘茗和西瑟斯一同服下，两人展开双翼飞向战斗现场，在确保不被危及的情况下，逼近正在激战的银龙和贤者。 直到即将脱离保护罩，跟外界的风雪只有一线之隔，他们才停了下来。 隔着保护罩，安澜能够隐约听到两者带着怒意的声音穿透暴风雪的唿啸遥遥传来。 「波雷亚斯，你这头恶龙！今天我一定要把跟你之间的旧帐都算清楚！」 「梵雅，过去你赢不了我，就算过了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你也一样只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听到波雷亚斯如何称唿机甲中的贤者，安澜陷入了短暂的震惊，「西瑟斯，我刚才好像听到……」 西瑟斯回道：「我也听到了，波雷亚斯确实是称唿那位贤者为梵雅。」 风语商会的女主人梵雅，竟然就是此前一直带队追捕他的那位巫神教贤者？！ 难怪，对方会那么清楚波雷亚斯与巫神教之间的关联…… 可为什么之前不管是在风语商会的地盘上会面，还是到真理学院拜访的时候，对方都没有出手将他抓捕回巫神教？ 这一瞬间，安澜的脑海中闪过之前与梵雅的无数段对话，在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之后，一些本来寻常的话语，此时此刻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只是，他知道现在不是復盘那些细节的时候。 梵雅早就说过，她这次就是为了报復并杀死银龙而来，在过去，她即使拥有来自异界的机甲，也不可能稳赢身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生物的银龙，可今时今日就不一定了，波雷亚斯不久前才为了培育人参果树而献出大量的魔力和鲜血，精神和体能都处于最虚弱的时候，一旦被梵雅抓住时机，银龙就极有可能落入下风。 但这都是在没有外人插手的情况下。 似乎是察觉到了安澜他们的接近，也知道自己虽然放了狠话，但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银龙一爪子拍开意图攻击自己双眼的贤者，放下往日的高傲，朝着安澜他们喊道：「还不快来帮忙！」 于情于理，安澜他们都应该出手帮助银龙，但西瑟斯还没开始准备法术，另一头操纵着机甲的梵雅也开始放大声音喊道：「你们难道还没有打探到西瑟斯的身世真相？当年，西瑟斯的父亲就是被这头恶龙害死的！」 闻言，一向冷静的西瑟斯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愕然，正在准备的法术也停了下来。 银龙气愤地将一口霜冻吐息喷向机甲，「住口！我什么时候害过那个精灵的父亲了？！」 见安澜他们都停下了动作，梵雅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成功奏效，操纵机甲躲开寒风，又开始朝着银龙质问道：「当年，是你推动巫神教重启召唤法阵，最后，也是你眼睁睁看着那个救世主被迫献祭，见死不救！说你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又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无言以对，银龙没有再继续出声，而是愤怒地加强了对梵雅的攻势。 知道梵雅话语中的深意，惊讶之余，安澜忍不住看向身旁的西瑟斯，沉声问道：「西瑟斯，你打算怎么办？」 事关对方的身世之谜，他不能贸然做下决定。 西瑟斯抿着微微发白的嘴唇，低声回道：「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让他们继续打下去了。」 可是这世上又有什么能够同时制服巫神教实力超群的贤者和大陆上最强大的巨龙？ 安澜知道，此时终于到他取出最后底牌的时刻了。 他朝着西瑟斯点了点头，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的半精灵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 安澜看向保护罩外仍然在激战的银龙和机甲，戴上特制眼镜的同时抬起手，然后高声喊道：「两位，请停手吧！」 已经杀红了眼的波雷亚斯和梵雅自然不可能因为安澜的一句话就轻易停手，可就在他们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安澜的时候，两位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交织的白色风雪之中，那一点金色明明无比渺小，但却是那么引人注目，仿佛有着近乎无限的夺人心魄的诱惑力。 见梵雅和波雷亚斯的目光都开始沉醉地集中在了自己手中的金苹果上，安澜拍打着翅膀迅速下落。 第257页 他落地的同时，天空中早被金苹果牵引走全部心神的梵雅和银龙也紧跟着降落在地面上。 目的已经基本达成，在影响到两位的神智之前，安澜将金苹果和眼镜收回到了空间指环中。 因为没有受到金苹果太深的影响，梵雅和银龙很快都清醒了过来，知道安澜能够随时取出那枚妖异的果实控制住他们，他们没有再贸然发起进攻，而是相隔极远地对峙着。 空气中瀰漫着浓重的火药味，用脚指头去想也知道，下一场战斗随时有可能爆发，而且只会比上一场更加激烈。 紧接着，西瑟斯也降落到安澜身后。 安澜一时间想不出说服两位暂时止戈的办法，低声向身后问道：「怎么办？他们看样子不会听我的话，金苹果也不能频繁使用……」 然而，回应他却不是西瑟斯，而是一个温柔的女声，「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第143章 [vip] 误会根源 安澜惊讶地转过头, 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女子在马蒂斯的陪伴下缓缓走来，朝着保护罩外剑拔弩张的两位喊道：「梵雅，波雷亚斯，停手吧, 你们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很显然, 这位白衣女子就是不久前还躺在休眠舱中的安娅。 安澜和西瑟斯的容貌本就年轻, 所以吃下人参果之后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而安娅则是明显比之前的模样年轻了不少，不仅脸上所有的皱纹都消失了，额角发白的碎发也重新变得乌黑起来。 原本还气势汹汹地盯着银龙的梵雅在看到安娅的一瞬间就惊唿出声，「母亲？！」 有了之前的信息铺垫, 安澜对安娅就是梵雅口中的那位养母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看来, 梵雅身上的机甲就是穿越而来的安娅留给她的。 只是, 安澜还是有些好奇, 既然安娅是梵雅的养母, 那按理说波雷亚斯就应该是梵雅的养父, 到底是什么样子曲折离奇的误会，最终导致一对养父女反目成仇, 甚至不死不休。 接着, 反应过来什么的梵雅透过机甲的头盔恶狠狠地瞪向对面的银龙, 「波雷亚斯，你居然骗了我这么久！」 眼见两人又快要打起来了, 安娅有些无奈地喊道：「都先进来, 有什么误会当着我的面解释清楚。」 闻言, 波雷亚斯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给梵雅放行, 看着对方冲进保护罩内，收起身上的机甲武装后, 像变回了过去那个小女孩一样含泪和安娅相拥在一起。 「母亲……我真的好想你……」 看着曾经稚嫩的少女已经成长为了能够与波雷亚斯激战的勇士，安娅的内心也有些感慨，一边抚摸着梵雅微微颤抖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我不是已经醒来了……」 直到梵雅终于慢慢平復情绪，也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才犹豫着出声问道：「梵雅，他们告诉我，你成了巫神教的贤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安娅与巫神教之间的关系，梵雅咬了咬嘴唇，回道：「母亲，我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不加入巫神教，我就连一点找到你的办法也没有了。」 安娅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可我在进入休眠舱之前，明明给你留下了信息，告诉你我的决定……」 不等她把话说完，母女两人很快都反应了过来，梵雅毫不客气地伸手指向恰好在这时扭头错开视线的波雷亚斯，「一定是这头臭龙故意把你留下的信息藏起来了！」 见安娅也狐疑地看了过来，波雷亚斯略显心虚地冷哼一声，「梵雅，你可不要说这种没有根据的胡话，明明安娅睡着以后我们两个拢共就没见过几次面，每次见面的时候也都是在……切磋武艺，我哪有机会把安娅的消息传达给你。」 「母亲就站在这，你还敢狡辩……」 梵雅气愤地斥责了一句，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又吵了起来，但有安娅在中间调停，他们好歹是没有再闹到动手的地步。 而旁听的安澜等人借着这些对话中的信息，也逐渐拼凑出了当年梵雅和波雷亚斯结仇的原因。 安澜原本以为他们是产生误会之后才关系不和，却没想到原来早在安娅沉眠之前，这一对养父女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势同水火了。 据波雷亚斯所说，他反感梵雅，是因为觉得梵雅这个养女的存在影响到了他和安娅之间的二人世界。安娅的寿命本就有限，两人可以陪伴着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可偏偏突然间冒出一个翼族混血儿，吸引走了安娅的注意力，也夺走了不少本该属于他的时间，让他时常暗自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带着安娅走上那条街道，遇见行乞的梵雅。 可他再讨厌梵雅，也从来没有在安娅面前表现出来过，因为他知道安娅喜欢小孩子，也对梵雅疼爱有加，而他身为极难繁衍的龙族又无法跟安娅养育两人共同的后代，只好在安娅面前努力扮演着一位合格养父的形象。 而梵雅之所以讨厌波雷亚斯这个名义上的养父，除了因为她自小流浪街头，锻鍊出了察言观色的能力，看得出养父并不喜欢自己，只是因为养母的缘故迫于无奈才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还因为她心中始终感念安娅养育自己的恩情，觉得安娅是世间最好的母亲，而波雷亚斯空有一身武力，脾气又臭，事事都需要母亲照料，还时常笨手笨脚弄坏母亲打造的器械，根本就没有任何配得上母亲的优点。 第258页 波雷亚斯从来没有在童年的梵雅面前显现过真身，所以那时的梵雅并不知道自己的养父其实是传说中的龙族，在戴上了有色眼镜的她眼中，养父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养母需要辛苦地进行锻造来贴补家用，可实际上银龙数千年来积累的财富早就够他们一家人花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了，而安娅打造器械只是出于个人兴趣而已。 不论如何，有安娅在其中制衡，梵雅和波雷亚斯这对养父女之间尚且能够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她陷入沉眠之后，这本就脆弱的关系也自然而然地分崩离析了。 安娅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候，也是梵雅刚成年不久的那一年，因为不想看到养女难过的神情，安娅将自己从异界带来的机甲交给了梵雅，让对方离家游歷一段时间，适应没有母亲陪伴的生活。 可等到梵雅游歷结束回到他们的住所时，却发现屋子虽然还在，但里面却变成了空荡荡的一片，什么生活的痕迹也没留下。 梵雅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她手中却连一点可供寻找的线索也没有，她那一对背景神秘的养父母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就在山穷水尽之际，她从童年记忆的深处挖掘出了唯一的线索——她曾经听养父母提起过巫神教这个扎根于北方的神秘教派。 于是，梵雅费尽心思找到了巫神教，或许首席贤者发觉了她是前任救世主与银龙贤者的养女，在这一身世背景的帮助下，她无比顺利地加入了巫神教，又一步步晋升，最终接触到了有关自己养父母的那些机密文档。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养母安娅就是来自异界的救世主，而养父波雷亚斯则是守候在救世主身旁等待着带走其生命的刽子手——巫神教的文档上明明白白地记录着，救世主安娅之所以没能顺利回归完成献祭，是因为被叛走的银龙贤者亲手杀害，生命之火熄灭在了献祭仪式之前。 但梵雅也知道，巫神教记载的内容不一定完全可信，她虽然嫌弃波雷亚斯，但也能看出对方眼底对安娅的情意。 她内心怀着寻找养母消失真相的念头，在巫神教中蛰伏了许多年，终于在波雷亚斯还没有隐入隆冬山脉之前找到了他的踪迹，也终于看到了养母躺在冰冷棺椁中停止唿吸的「尸体」。 那时的波雷亚斯正在试图取出自己身上的龙血进行试验，梵雅趁机上前刺伤了对方，而她手头的那一瓶龙血就是这么得来的。 在发现袭击者是曾经的养女之后，波雷亚斯轻易地将梵雅制服了，顺便在她昏迷之前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说：「没错，安娅已经离开人世了，所以，你也就此死心吧，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们了。」 从此以后，仇恨的种子埋在了梵雅的心底，为了替养母报仇，她几次三番找到银龙试图暗杀对方，但都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在意识到无法凭藉一己之力杀死银龙之后，她开始藉助巫神教的力量组建商会，并向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发出悬赏——只要能够杀死传说中的巨龙，就能够继承她足以买下整个帝国的财富。 从始至终，从加入巫神教到成为贤者，梵雅都是怀着同样的目的，过去的她以贤者的身份追捕安澜，是为了确保新一代的救世主掌握在自己手中，作为可以拿来对付银龙的工具，在事态发展超出她的预料之后，她放弃追捕的行动，以真实面目出现在安澜面前，也只为了向安澜顺利地发起交易，取得杀死银龙的助力。 她没想到的是，波雷亚斯为了免去打扰，欺骗了巫神教中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其实她的养母安娅根本就没有死，甚至靠着名为休眠舱的器具一直存活到了上百年后的今天。 「说到底，还是这头臭龙的错，如果不是他刻意隐瞒，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梵雅，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我清楚你的脾气有多执拗，在知道安娅沉眠的原因之后，一定会放弃自己的生活，费尽心力去寻找延续安娅生命的办法。我是希望你能够像安娅期望的一样，过上不被拘束的生活。」 「你话说得倒是好听，什么为了我好，还不是自己想要独占母亲的时间？」 「那你说说看，就算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就连身为龙族的我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你能想得出办法？到最后，还不是得靠……」 说着说着，想起安澜等人还在一旁，似乎把他们那些不顾形象的话都完完整整地听去了之后，他们这才有些回过味来，一丝尴尬随即在两位之间蔓延开来。 见两位终于消停了下来，安娅松了一口气，确认他们已经彻底冷静，不会再继续动手了，这才来到安澜面前道了一声谢，「我听波雷亚斯说，你就是这一代的救世主，也是你带来了能够延续生命的仙果，真是多谢你的帮助。」 看着面前温柔微笑着的安娅，安澜的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他微微侧首看向身旁的西瑟斯，用眼神询问对方是否要先问有关身世真相的问题。 而西瑟斯却是摇摇头，将机会先让给了他。 于是，安澜咽了咽口水，向安娅问道：「所以，安娅女士，你也是来自地球吗？」 第144章 [vip] 身世真相 「地球？」安娅怔了怔, 像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却并不熟悉，「你是指蓝星吧？这个名字可真是古老，除了在课本上,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这么称唿过蓝星了。」 第259页 在看到安娅的第一反应之后, 安澜心里便猜到了对方的答案, 所以此刻也并没有太过失望，只是解释道：「我来自二十二世纪的地球，所以听到你的名字之后，还以为你跟我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原来是这样，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我也曾经试图寻找其他救世主留下的痕迹, 想要看看有没有跟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类。只可惜, 到最后也没有成功。」安娅脸上流露出一丝歉意, 「抱歉, 让你希望落空了。严格意义上, 我的故乡确实是你口中的地球，但是, 在我所身处的时代, 地球早就被一种名为『异虫』的太空生物毁灭了。」 「为了继续生存下去, 最后剩余的人类不得不组建太空舰队，前往其他宜居的星球建立全新的家园, 并与吞噬万物的不断对抗。而我则是一名在战舰上服役的机甲铸造师, 被巫神教的法阵召唤到这个世界时, 我正在……」她似乎是因为这段话想起了什么不愿回忆的事情, 顿了顿才状似轻松地接着道：「经歷一场战役，所以连带着那件本不属于我的机甲和休眠舱都一同传送了过来。」 安澜心想, 看来安娅也并不一定就是来自跟他不同的世界，也有可能是来自距离他身处的二十二世纪十分遥远的未来时代，可这实际上跟两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而安娅称自己曾经的职业为机甲铸造师，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会精通锻造，甚至能够凭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构思轻松赢过矮人族的工匠大师马蒂斯。 在问完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之后，安澜便把机会让给了身旁的西瑟斯。 目光落在西瑟斯出众的容貌还有那一对引人瞩目的尖耳上，安娅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挚友，带着一丝亲切问道：「你是精灵？」 西瑟斯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更准确地说，我是精灵和人类诞育的混血儿，而我的母亲就是叫做塔拉的精灵。」 「你是塔拉的孩子？」没想到眼前的半精灵居然会是挚友的孩子，安娅可以算是又惊又喜，「现在才过去了一百多年时间，塔拉她应该还活着……她现在怎么样了？」 西瑟斯抿着嘴唇，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安澜知道他这是在犹豫是否应该用更委婉的方式告诉对方自己母亲的死讯。 很显然，安娅对她沉眠之后这一百多年里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梵雅与波雷亚斯反目的原因和塔拉的逝世等等，全都一无所知，大概是波雷亚斯担心她刚醒来没法承受太多负面的信息，所以什么也没有告诉她。 西瑟斯沉思了许久，直到他面前的安娅都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也逐渐褪去，他才终于像是讲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陈述道：「我的母亲早在百年前就逝世了。」 「怎么会这样……」安娅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她呢喃着，脸色也微微发白，似乎是不愿相信曾经的挚友会这么早离开人世，可她也知道，既然西瑟斯是塔拉的孩子，他就绝不可能拿自己母亲的生死开玩笑，「明明，明明我进入休眠舱之前，我才在真理学院见过她一面，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怎么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就突然……」 在所有人看来，安娅已经沉睡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这期间可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在安娅本人的眼中，她怀抱着献出生命的觉悟而陷入沉眠，只是眼睛一闭一睁，度过了短暂的一秒钟，就像是再度穿越一样，来到了百年后的世界。 在这里，她曾经无比忧虑的寿命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她的爱人始终陪伴在她身边，一切都美好得像是梦境一样。 可美梦总是短暂的，醒来后不久，她终于也知道了，爱人背弃了曾经的誓言，养女深陷于仇恨的深渊之中多年，而她本以为能够活得比自己长久的挚友，也早已经先她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 已经冷静下来不再与梵雅争吵的波雷亚斯很快就察觉到了安娅的情绪变化，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抚着。 伏在波雷亚斯的肩头，安娅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安澜也道了一句：「安娅女士，还请节哀。」 但是，他这句话不仅是为正在哭泣宣洩情绪的安娅，更是为一旁默默无言的西瑟斯而说。 虽然西瑟斯道出自己母亲的死讯时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但安澜知道，这只是对方保护自己的一种防御机制，就好像菲尔德刚刚逝世的时候，西瑟斯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可曾经陪伴着对方经歷过那一段回忆的安澜十分清楚，西瑟斯心底的难过比谁都更多。 「我知道你们想问安娅什么，但她才醒来不久，对沉眠期间发生的事并不知情，你们大可不必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有什么问题问我就行了。」话虽如此，但波雷亚斯也清楚纸包不住火，安娅总有一天要得知塔拉的死讯，早一天知道对她而言也不算坏事，所以话语中并没有太多对安澜和西瑟斯的责备之意。 知道安娅也一定想要知道那些发生在塔拉身上的事，等她终于略微平復心情，波雷亚斯朝着安澜和西瑟斯接着说道：「接下来，还是由我来回答你们的问题吧，也省得你们因为梵雅那个丫头的胡话对我产生什么误会。」 「我说胡话？」跟着波雷亚斯而来的梵雅几乎是本能地啧了一声，可她刚想反驳波雷亚斯一句，又立马想起安娅的存在，把到嘴边原本要说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至少，根据我从巫神教档案记载推测出来的结果，西瑟斯的父亲确实就是上一代的救世主，这一点没有任何错吧？」 第260页 想起那位救世主，波雷亚斯的神情暗淡了些许，他罕见地没有接梵雅的话茬，只是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要想知道精灵的身世真相，就不得不从当年我们和塔拉的相识谈起……」 当年，塔拉为了将魔法知识重新带回精灵族，从北方的环月湖不远万里只身奔赴南部的真理学院求学，也是在这一路途中，偶遇了已经相伴游歷奥尔德灵大陆数年的波雷亚斯和安娅。 身为龙族的波雷亚斯轻易地识破了那时塔拉身上拙劣的伪装，向安娅道明了她精灵族的身份，而塔拉显然对强大的波雷亚斯无可奈何，只能说出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横跨整个大陆的真正目的。 安娅被塔拉的执着与勇敢打动，说服波雷亚斯帮助塔拉，于是两位便护送着塔拉一路抵达了真理学院，帮助她完成了求学，也是在这一过程中，安娅与塔拉逐渐成为了关系亲密的挚友。 只是，或许是碍于安娅人类的身份，塔拉在通过信件向远在环月湖的苏迪娜传达喜讯时，并没有将新朋友的存在告知对方。 塔拉在真理学院进修的这段时间里，她与安娅始终保持着联繫，安澜手头的那枚空间指环也是在这一期间由安娅精心打造而成，是专门为想要随身携带植物的塔拉准备的生日礼物。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塔拉完成真理学院四年的学业，打算返回翡翠羽部族传授魔法知识的时候，「荒芜之灾」毫无徵兆地爆发了。 在得知自己的部族即将面临灭顶之灾，其他部族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援手时，塔拉保持住了冷静，她并没有选择马上赶迴环月湖，而是留在了真理学院，藉助自己微薄的人脉向学院高层争取，最终成功以看守湖底遗蹟为条件，替翡翠羽部族寻得了试炼之森的新家园。 此后，翡翠羽部族歷经了漫长的大迁徙，才将整个部族的精灵都转移到了试炼之森的月落湖中。 而安娅就是在此期间陷入了沉眠。 就像安澜曾经猜测的一样，荒芜之灾的确与传说中的天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天灾封印每过百年时间就会逐渐开始松动，而作为天灾到临之前的预兆，奥尔德灵大陆上会出现各种异常的灾害现象，或是一片区域中的植物无故枯死，或是某个地区滴雨不下持续干旱，又或是连续不断的火山爆发等等。 安娅被寿命的问题困扰多年，早就有了要快刀斩乱麻的念头，而荒芜之灾的出现更是促使她下定决心，提前献祭出自己的生命稳固天灾封印。 但她没想到，身为贤者的银龙波雷亚斯会背弃对教派的誓言，带着沉眠的她叛出巫神教，甚至隐瞒了她的生死，以至于巫神教误以为她早就已经死去，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提前重启法阵，召唤下一代的救世主，而波雷亚斯意图从下一代救世主身上找寻延续安娅生命方法，也在这背后暗中关注着。 请让召唤而来的救世主足够强大，请让他拥有稳固封印的能力，请让他拥有延续生命的方法…… 所有人都祈祷着，盼望着，可召唤法阵的光芒消散过后，出现在其中的仍然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那个普普通通的救世主没有得到度过幸福一生的机会，只拥有了短暂的自由，而就是在这短暂的一段时间里，在命运的安排下，他来到了真理学院，与正暗中支援翡翠羽部族在试炼之森重建家园的塔拉相识相知相熟相爱，最终又为了自己的爱人，还有她腹中孕育的那个新生命，毅然决然化作了稳固天灾封印的薪火，换取了这个世界长达百年的安定。 所以，西瑟斯才会是数千年来唯一一个打破了塞莉恩诅咒而诞育的混血儿。 所以，他的父亲从来没有抛弃过他们母子，恰恰相反，他是为了更好地守护他们，才不得不选择了永远的离去。 第145章 [vip] 招揽盟友 而在知道西瑟斯父亲的真实身份之后, 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爱人被迫献出生命，塔拉深陷于迷茫与悲痛之中，加上无法确保分娩的过程中掩盖住自己和孩子的精灵身份，她就只能选择回到试炼之森的月落湖, 在已经接任族长之位的好友苏迪娜的陪伴下生下孩子, 等到生产结束后休养好身体再做下一步打算。 可塔拉没想到, 她已经坚持不到未来的那一天了。 生产的那一晚，她只来得及在极度的虚弱之中看了自己的孩子一眼，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或许为了保护孩子免遭巫神教的侵扰，为了不让任何人知道他与上一代救世主的血缘关系，塔拉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也没有道出腹中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以至于身为她好友的苏迪娜都被蒙在鼓中。 同样的问题也一直困扰着长大后的西瑟斯, 等到进入了自己母亲曾经求学的真理学院后, 他想凭藉对方在过去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出自己亲生父亲的真实身份, 可上一代救世主在学院中生活的时间本就无比短暂, 为数不多残留的痕迹也被巫神教暗中抹除了, 西瑟斯自然是再怎么寻觅也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最终不得不选择放弃。 时至今日, 西瑟斯的身世之谜才终于解开了。 「那个年轻人, 好像是叫……奥希恩。我不知道他算不算一个好伴侣、好父亲, 但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他的。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 但是却做到了很多强者一辈子都没有胆量去做的事情。」感嘆完一句, 波雷亚斯又带着歉意看向一旁再度眼眶泛红的安娅, 「安娅, 抱歉，那个时候我一门心思放在如何延续你的生命上, 在知道那个救世主只是个普通人之后，就再没有去关心巫神教的事情了。所以……我也没想到，塔拉她会死得那么突然。」 第261页 安娅抹去泪痕，语气压抑地回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总觉得是我害了塔拉……如果当年我没有选择休眠，如果你把我送回到巫神教，是不是她就不会遭遇那些事情了？」 说着，她再度无法控制地哽咽起来。 波雷亚斯又把她揽入怀中，「你不要把责任都背到自己身上，你根本就没法预料到后来会发生什么。当初是我独自做下背弃誓言的决定，就算真的有错，也是全都是我的罪过……」 看着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安娅，安澜有些感慨。 蝴蝶只是轻轻挥动一下翅膀，也有可能引发一场夺走无数人生命的风暴，而过去的安娅和波雷亚斯再怎么考虑，也不可能会料想得到，他们当初做下的决定会间接推动塔拉和奥希恩走向悲剧的结局，这种情况下，只能说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而安澜也知道，他怎么想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西瑟斯是怎么想的。 他看向身旁的西瑟斯，发现对方正怔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甚至都没有落在相拥的安娅和波雷亚斯身上。 知道对方心中并没有产生仇恨的念头，安澜随即捏了捏西瑟斯的指尖，又拍了拍身前马蒂斯的肩膀，「我们先离开吧，让他们一家人叙旧。」 为了培育人参果树，他和西瑟斯已经在隆冬山脉滞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加上前期花在锁定银龙方位和跟随商队赶路的时间，整个冬季都差不多要过去了，虽然他们向伊莎贝拉请的假没有期限，但越晚回去积累的工作事务也会越多，所以安澜才会想要抓紧时间让波雷亚斯如约回答他们有关巫神教的问题，然后尽早赶回真理学院。 可眼下，安娅无法接受挚友的死讯，一心放在她身上的波雷亚斯和梵雅大概也没有心情在安澜他们面前提起有关巫神教的事情了。 而且，西瑟斯才刚得知了自己身世的真相，也需要消化情绪的时间。 看着西瑟斯倏地回过神来，虽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但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安澜什么也没有说，就这么带着矮人和西瑟斯离开了。 一路上，安澜和对梵雅身上的机甲产生兴趣的马蒂斯边走边聊，顺便帮助对方理解清楚了一些来自科技世界的概念。 和矮人分开之后，他本来打算就像回忆里菲尔德逝世那一天一样，给予西瑟斯独自一人放空自我的时间，但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西瑟斯却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 知道对方这是想让他陪在身边，安澜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在山谷中随意地挑了一片草地坐下，而西瑟斯则枕着他的膝盖，静静地躺着，双眼凝视着白茫茫一片的天空，似乎跟不久前一样沉思着什么。 安澜垂下眼眸，试探着问道： 「你难道不怨恨波雷亚斯的决定？」 不管波雷亚斯是否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么做的后果，终究是对方阻止了安娅的献祭，西瑟斯的父亲才会迫于无奈提前牺牲。 虽然安澜认为自己和西瑟斯现在正在做的事其实与银龙过去做下的决定无异，所以他们不能双重标准，因为银龙的决定对他们产生过影响就心生怨怼，但他更不想西瑟斯为了他而压抑自己的情绪。 如果西瑟斯不愿意再跟波雷亚斯继续合作，那他就立马改变自己原本的计划。 在安澜的面前，西瑟斯没有再隐瞒什么，选择说出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我毕竟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怨恨，但是，我已经过了要为每一份痛苦都找到源头的阶段了。」 在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他确实想过，如果银龙没有违背安娅的意愿，如果他的母亲没有意外难产，他是否能够像其他人族或者精灵族的孩子一样在父母的陪伴下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然而，在经过思考之后，他心中最终得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就像安澜在他的回忆中看到的，年幼时的他也曾经有过一段欢乐的时光，苏迪娜虽然公务缠身不能时时照料他，但也尽好了身为养母的义务，而他的童年之所以会变得支离破碎充满痛苦，根源甚至并非祖树神殿，而是来自于精灵与人族之间长久以来无法化解的矛盾，因为有这一矛盾存在，祖树神殿才能利用他混血儿的身份大做文章。 所以，即使他的父母都陪伴着他长大，一个能力低微的普通人类，一个伪装身份艰难求学的精灵，同样面临着波雷亚斯与安娅一直以来困扰的寿命问题，同样畏惧着来其他人族对精灵的迫害，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帮助他避开歧视，甚至有可能会被身为混血儿的他拖累，陪着他经歷此后的种种磨难，而父亲到最后依然要回归巫神教献出生命。 更何况，如果银龙真的狠下心将安娅献祭，下一次召唤救世主就要等到百年之后了，而下一个被召唤来的救世主大概率不会是奥希恩，塔拉也有可能会在这百年时间里找到其他的伴侣，那么身为混血儿的西瑟斯根本就不会诞生，他和安澜也不会相遇。 或许从一开始，后续发生的一切都早已註定了。 「如果一定要找个源头的话，我想，应该是天灾。」 他越来越理解，菲尔德为什么要执着地破解天灾之谜了。 如果没有天灾，也就没有巫神教，所谓的救世主也根本不会存在，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看着西瑟斯眼底泛起的一丝波澜，安澜想起了之前他们听波雷亚斯讲述那些遥远往事的过程，当时他们的一只手始终握在一起，随着最后的真相一步步逼近，对方脸上的神情一直紧绷着，没有太多的变化，但那只越攥越紧的手却暴露了对方心底的情绪。 第262页 安澜心想，西瑟斯虽然嘴上说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心里一定或多或少会感到紧张甚至害怕，害怕曾经那些针对他父亲的猜疑和污衊都是真的，害怕他的母亲真的是在被无情地抛弃之后，在痛苦和绝望之中难产生下了他，最终走向了死亡。 因为视那段过往为自己的耻辱，她才不肯说出父亲的真实身份，到最后，甚至就连那个腹中的孩子都成了一块夺走她性命的肉瘤。 他害怕，自己真的是不被父母祝福的孩子，真的是在诅咒中诞生的「禁忌之子」。 安澜和西瑟斯一样是孤儿，但他还保留着一些童年时朦朦胧胧的记忆，他还记得自己在襁褓中，父母逗弄他时脸上充满喜悦的神情，所以，哪怕后来双亲都因为事故去世，他也始终坚信父母是爱着他的，这一信念也支持着他度过了无数个感到孤独的夜晚。 可西瑟斯不一样，直到成年之后，他也没有机会去真正了解有关父母的往事，无法疗愈曾经的那些猜疑和污衊留在他心头的伤疤，或许现在的他已经足够坚强，能够做到忽视那些伤疤的存在了，可就像他身上锥刑留下的伤疤一样，那些可怖的痕迹永远不会消失。 所幸，当谜底终于被揭开，安澜也不由自主地替西瑟斯松了一口气。 虽然西瑟斯的父亲不得不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但他的父母彼此之间的爱，还有对当时尚未来到人世的西瑟斯的爱却是不容置疑的。 也正因如此，这份真相带给西瑟斯的更多是温暖和释怀。 正午轻柔而和煦的微风吹过，西瑟斯缓缓闭上了双眼，唿吸逐渐变得平缓，像是沉入了梦乡的深处。 安澜放轻动作将几缕飞到那恬静睡颜上的银色髮丝捋到耳后，在清除了梦境菌群之后，他已经无法得知此时此刻西瑟斯会梦到些什么了，但他可以肯定，曾经萦绕在对方心头的噩梦，已经在真相揭示的那一刻消散了。 而这一回，或许会是美梦吧。 …… 天色渐暗，将近傍晚时分，西瑟斯才悠悠转醒。 碰巧的是，梵雅也在这个时候找了过来。 她见西瑟斯从安澜怀里起身的动作，问道：「我没打搅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安澜扭头瞄了西瑟斯一眼，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西瑟斯摇了摇头，「我没事。」 看得出来对方的状态比睡着前好了不少，安澜也放下心来，朝着梵雅似笑非笑道：「不知道贤者大人来访究竟所为何事？」 大概是已经从银龙口中得知了安澜是帮助延续安娅生命的大功臣，梵雅半是无所适从半是迟疑地问道：「你都知道我是巫神教的贤者了，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我可是在你面前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之前还动手伤害过西瑟斯……」 安澜半开玩笑地回道：「那又如何？如果我说我其实特别在意，难不成你会愿意让西瑟斯反过来也捅你一刀？」 闻言，虽然能够感觉到安澜并没有认真说这句话，可梵雅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警惕，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像是在担心他们真的会为了曾经的过节当场发起报復。 但紧接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居然从身上掏出了一把匕首，锋刃的那一端朝向自己，就这么递给了西瑟斯。 梵雅咬了咬牙，「如果想要报復的话，现在就动手吧，毕竟不是致命伤，这一刀我还是能挨得过来的。」 没想到梵雅居然把安澜的话当真了，西瑟斯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过那把匕首，回道：「之前我们是立场不同而已，如果我身处于你的位置，也会那么做。」 安澜也急忙摆手示意梵雅把刀收起，「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梵雅慢慢将匕首收起，可话语中仍是带着一丝怀疑。 知道梵雅这次过来就是打算试探他们心中的想法，安澜无奈地笑了笑，干脆就有话直说了：「就算有报復之心，我们也知道这里是波雷亚斯的地盘，他虽然与你关系不和，但看在安娅的份上一定会出手帮助你。我们倒也没有冲动到，要一次性把三个有可能招揽的盟友都推向对立面的地步。」 「盟友？」听到这，梵雅的状态总算是放松了一些，「我可还是贤者，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你对付巫神教？」 安澜解释道：「安娅女士已经甦醒，她和波雷亚斯不可能在这封闭的山谷中生活一辈子，迟早要下山，那她还活着的消息就总有一天会传到巫神教的耳中。你那么在意安娅女士，难道会忍心看着她重新落回到巫神教的魔爪？」 除此之外，曾经来自于苏迪娜的帮助也让安澜知道，贤者并不一定都是他的敌人，在利益相同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化敌为友，让贤者也成为他对抗巫神教这个组织的助力。 听到安澜将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地剖析了出来，梵雅嘆了一口气，「你说得没错，当初我是为了寻找母亲的消息才加入巫神教，也是为了对付波雷亚斯，才组建商会成为贤者。如今既然母亲没死，我自然是不可能再为巫神教做事了。可是，我和波雷亚斯都在巫神教中任职多年，比谁都清楚，巫神教的势力无处不在。如果要回归正常的生活，母亲难免会被教派再次盯上，就算波雷亚斯是强大的龙族，就算我有母亲赠予的机甲，我们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护着她，避开教派无孔不入的暗害。」 第263页 她顿了顿，眼中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所以，我们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能真正永绝后患。」 第146章 [vip] 推测身份 见梵雅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波雷亚斯一样背叛巫神教, 安澜知道自己终于又争取到了三个强有力的盟友，便问：「你有什么计划？」 梵雅摇了摇头，「我今天才刚知道母亲没死，哪会这么好就制定好计划。我这次来找你们, 无非是看看你和西瑟斯是什么态度, 以及我们之间还有没有继续合作下去的可能。还好, 你们的答案让我很满意。既然如此，我也知道你们一直想要了解更多有关巫神教的消息，那就由我代替波雷亚斯履行他的诺言，回答你们的问题吧。」 安澜和身旁的西瑟斯对视一眼，略一思索之后, 选择在无数问题中先问了一个最至关重要的, 也是西瑟斯最关心的问题：「所以, 所谓的天灾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这一问反倒是让梵雅愣了愣, 「我以为, 你被召唤来的时候, 巫神教的主祭已经跟你讲过一遍了？」 接着，她把天灾的来歷复述了一遍, 但她了解的信息与安澜和西瑟斯所知的并没有太大出入。 「虽然几位有实权的贤者都会暗中关注仪式的进程, 但巫神教的主祭和其余主持召唤以及献祭仪式的人员都是由首席贤者亲自管辖, 我们也无法接触到更多关于天灾的信息。至于波雷亚斯，我来找你们之前也跟他交换过信息了, 他年轻的时候亲身经歷过万年前的天灾, 他也说巫神教有关天灾的记载并没有任何错漏之处, 所以我认为, 巫神教的确跟我们一样并不清楚天灾背后的成因。」 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安澜早有了预期, 毕竟，如果巫神教真的知道天灾的成因，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找不到除了献祭以外的稳固封印的办法。 所以，他并没有多失落，很快问了下一个问题：「那你知不知道其余几位贤者的身份？」 问完，安澜又顺便道明了苏迪娜的贤者身份，因为对方已经明确表示过对巫神教赐予自己的贤者头衔并不在意，所以他倒也不必担心此时说出苏迪娜的身份会影响到对方什么。 「难怪你逃走之后，就连首席贤者也始终找不到你的踪迹……」梵雅回想了一下曾经如大海捞针的经歷，感嘆了一句，「那位苏迪娜讲的没错，教派的几位贤者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我也一样。教中的规矩十分严苛，平时驱使教徒也必须进行伪装并通过首席的批准。目前留存的六席之中，唯独波雷亚斯是个例外，他背叛了巫神教之后，当时的首席贤者曾经派遣人手进行讨伐，但最终鎩羽而归，所以他的身份就成了半公开的秘密。」 安澜下意识皱起眉头，「这么说来，其实整个巫神教的权力都掌握在首席贤者一人手中？」 按照梵雅的说法，其余所有贤者即使握有实权，也要受到首席的管辖，整个巫神教其实本质上都是听从首席贤者一人的命令行事。真理学院的院长尚且有元老会进行限制，巫神教的首席却不仅隐藏在暗处，避开一切锋芒，还手握如此巨大的权力，在某种意义上跟地下皇帝也没有太多的区别了。 「没错，就连波雷亚斯也只认识最初建立教派的几位贤者，等到那几位贤者都一一逝世，他也没法越过首席了解到新任贤者的身份了。」说到这，见安澜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连续两个问题都给出否定答案的梵雅话锋一转，「但是，真要说起来，其余几位贤者的真实身份也算有迹可循——你还记得我到真理学院拜访时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安澜很快想起，当时梵雅为了刺激他同意交易，曾经刻意引导他怀疑真理学院与巫神教有关联，「你是指……伊莎贝拉？」 一旁的西瑟斯在知道梵雅的贤者身份之后，明白她确实掌握着一些他们不了解的信息，所以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表现出太多反感。 梵雅点点头，「你应该也意识到了，我之前在真理学院对你说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之前在试炼之森中，她利用真理学院和巫神教的合作关系，威胁并逼退了我带领的队伍，从那时起，我就在怀疑她有可能是贤者。后来，我回到教派中查阅档案，果然找到了不少线索。我猜，真理学院有史以来应该有至少不下十位院长曾经兼任过巫神教的贤者之职。」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能确定伊莎贝拉是否名列其中，但你前往真理学院之后，首席贤者没有再继续向我们发出追捕的指令，而教派只发动了一次袭击就没了动静，我有理由相信，那是因为首席知道，你正身处于某位贤者的掌握之中。」 「又或者说，是那位贤者让首席相信了我正处于掌握之中。」安澜紧接着回道：「否则，你没法解释，为什么我和西瑟斯能够顺利离开真理学院，抵达隆冬山脉找到波雷亚斯。」 他们并没有告诉伊莎贝拉他们离开学院的原因，可如果伊莎贝拉真的是巫神教的贤者，一定会暗中监视他们的去向，在发现他们的目的地是传说中有巨龙出没的隆冬山脉之后，肯定会意识到他们的真实目的。 既然他们一路顺风顺水地来到了隆冬山脉，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那么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梵雅的猜测是错的，伊莎贝拉根本不是巫神教的贤者，要么伊莎贝拉确实是贤者，但是跟梵雅和苏迪娜一样对巫神教怀有异心，在暗中推动安澜获取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第264页 安澜的内心深处其实更倾向于后者，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伊莎贝拉，可他也知道，既然伊莎贝拉选择在试炼之森中出手相助，没有放任当时的梵雅将他抓回到巫神教，就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而对方所要追寻的利益与他本身的安危并不冲突，甚至有助于他达成自己的目标，那伊莎贝拉是不是贤者就并不重要。 梵雅前来拜访并做出提醒之后，安澜去向伊莎贝拉请假的时候，他还期望着对方能或许能够坦诚相待，但伊莎贝拉却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像知道他们有可能离开很久一样，批准了近乎无限的假期，什么「前段时间应付元老会的事真是辛苦你们了」，不过是对方找的藉口罢了，伊莎贝拉根本不是个会体谅下属的人。 他隐隐察觉到了，伊莎贝拉是希望他们了解到更多有关巫神教的信息之后，再进一步向他们透露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既然你选择相信她，那也好，就当是多了一份能够争取的助力吧。」梵雅想了想，继续推测道：「如果伊莎贝拉真的是贤者，那到此为止就只剩下两位贤者仍然隐藏在暗处了。」 听到这，安澜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我想问，你们这些贤者的头衔都是怎么来的？」 梵雅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提起头衔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介绍道：「如果是由教徒晋升而来的贤者，头衔是在晋升之时由首席赐予，如果是沿袭席位的贤者，则是直接继承上一任贤者的头衔。」 据安澜所知，苏迪娜继承了塞莉恩遗留的席位，头衔是「丑陋」，而梵雅和波雷亚斯的头衔分别是「贫乏」和「孱弱」。 巫神教目前六位贤者的头衔是「丑陋」、「愚蠢」、「贫乏」、「孱弱」、「憎恶」以及「卑贱」，容貌美丽的精灵贤者是「丑陋」，坐拥整个风语商会财富的贤者是「贫乏」，作为龙族这大陆上最强生物的贤者是「孱弱」，其实不难推测出，每个头衔代表的应该就是每位贤者特点的对立面。 如果伊莎贝拉真的是巫神教的贤者，那她身为真理学院的院长，最符合她身份特点的头衔应当是「愚蠢」。 在过去，因为不清楚彼此的真实身份，即使知道了这一规律，知道了头衔代表什么，也没有人能够猜测出贤者们到底是谁，可现如今，六位贤者中已经有接近四位身份明晰，那他们是否能够通过剩余的两项头衔，推测出其余两位贤者的真实身份？ 听完安澜的想法，梵雅开始迅速在脑海里寻找能够对应那两项头衔的人物，「其余两位贤者的头衔是『憎恶』和『卑贱』，现任首席贤者也一定就在其中。如果是对立面的话，那就是极受爱戴和身份尊贵的两个人……受爱戴这个条件有些不好划定范围，可要说算得上身份无比尊贵的，也只有帝都的那两位了。」 安澜的神情随之变得凝重起来，他自然知道，梵雅所指的是统治整个耶兰帝国的皇帝还有神圣教廷的教皇。 他很快就想起了那导致弗朗大公深陷泥沼的虫母魔兽，还有袭击事件中曾伤害到西瑟斯的圣焰神术。 可如果就连帝国的皇帝和国教的教皇都是贤者，那巫神教本身就远远不止是一个教派那么简单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你也不一定要当真，做好心理准备就行。」梵雅又一一举出可以驳倒自己此前猜测的理由，「因为受神术影响，教廷的每一任教皇都十分短命，上任不到两三年的时间就会逝世，所以我认为，教皇有可能是贤者，但可能性不大。至于那位皇帝陛下……我听说他宽仁待下，勤政廉洁，也实在想不出，他都统治着整个帝国了，又有什么理由要加入巫神教成为贤者，难道是嫌平时要处理的公务不够多？」 话音刚落，大概是脑力运动过多，又刚好到了饭点，安澜的肚子有些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反正目前收集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他挠了挠后脑勺，「要不，我们先准备晚餐，到时候边吃边聊？」 第147章 [vip] 解开阴霾 这之后, 梵雅和安澜两人共进晚餐，又顺便理清了一些有关剩余两位贤者真实身份的疑点。 晚餐结束之后，梵雅带着三人讨论出的结果去找波雷亚斯，而留下的安澜则问起了西瑟斯对于伊莎贝拉贤者身份的看法。 西瑟斯思索着回道：「之前, 我以为梵雅是想要离间我们和学院的关系, 所以才怀疑她的说辞。但现在想来, 伊莎贝拉是贤者的可能性其实很高。」 当年，伊莎贝拉登上真理学院的院长之位后，找到了封存在院长密室中的菲尔德留下的巫神教资料，为了获取菲尔德派系的支持，才将那些资料和菲尔德遗愿的存在告知了西瑟斯, 又因为西瑟斯表面上拒绝了伊莎贝拉的请求, 对方毫不犹豫地放火烧毁了整个密室, 是西瑟斯提前动了手脚, 才得以保存了一部分最为关键的资料。 过去, 西瑟斯以为伊莎贝拉那么做是为了报復他的拒绝, 但现在看来，这样没有余地的举动其实并不符合对方一直以来的作风——菲尔德留下的那些资料有部分甚至涉及到了巫神教的机密, 对与教派无关的人士而言算得上无比珍贵, 就算西瑟斯拒绝了合作的请求, 伊莎贝拉也完全没必要那么干脆地毁掉资料，大可以把资料留下, 交易给其他感兴趣的人, 换取一定的利益。 按照西瑟斯对伊莎贝拉的了解, 伊莎贝拉会随意放弃的, 只有对她而言毫无价值的事物。所以，或许早在她将巫神教的信息透露给西瑟斯之前, 她就已经暗中与巫神教搭上了线，凭藉真理学院院长的身份顺利地继承了贤者席位，而那整整一密室的资料对她来说也就成了一堆可以随手烧尽的废纸。 第265页 而西瑟斯也不认为伊莎贝拉会甘愿做个屈居人下、替首席卖命行事的贤者，所以甚至有可能，伊莎贝拉从加入巫神教之初就怀着更大的野心，当初对方之所以当着他的面烧毁资料，就是在演一场让他放松警惕的戏，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成功矇混过关了，让他放心地去钻研巫神教的资料，然后在菲尔德遗愿的驱使下，闯入巫神教带走救世主，最终带回到真理学院。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上半年里西瑟斯离开真理学院那么长一段时间，伊莎贝拉都没有革除他的职位，并不是因为对方想要藉此博取他的好感与支持，而是因为他的行动从始至终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而眼下唯一尚不明晰的就是，伊莎贝拉到底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加入巫神教成为贤者，又暗中帮助这一代的救世主逃出教派。 讲完自己的想法，西瑟斯沉声道：「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当面质问她才能得出答案了。」 安澜点了点头，知道下次再跟伊莎贝拉见面，他们之间的氛围或许就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轻松了。 洗漱完毕之后，因为今天培育人参果树还有制服打斗的梵雅和波雷亚斯费了不少心力，安澜和西瑟斯早早就休息下了。 漆黑的夜色中，半精灵的唿吸逐渐平缓，可安澜还是一直没能真正睡着。 其实，他心底还藏着一个猜测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西瑟斯的养父菲尔德也极有可能是巫神教的贤者。 梵雅曾说，她根据巫神教档案中的线索推测出，真理学院的院长有至少十位以上曾经兼任过贤者之职，而菲尔德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正因如此，凭藉着自己贤者的身份，菲尔德才能够得到那么多有关巫神教与天灾的关键资料，伊莎贝拉也正是在打开密室之后继承了他遗留的席位，所以才能那么顺利地成为贤者。 而安澜之所以没有贸然在西瑟斯的面前提起这个猜测，是因为他知道，如果菲尔德真的是贤者，那么对方过去收养西瑟斯的目的就绝对没有他们过去以为的那么单纯。 按照西瑟斯曾经的说法，他在刚被菲尔德收养的那段时间里专注于学业，所以没有产生寻找母亲线索的念头，菲尔德在逝世之前也从未提起过自己是否认识塔拉。不久后，菲尔德因病去世，等到西瑟斯开始在学院中搜寻母亲遗留的痕迹时，他已经再也没法知道养父是否与自己的母亲有任何的关联了。 菲尔德救西瑟斯脱离苦海，对他有再造之恩，所以西瑟斯不可能怀疑菲尔德，可安澜却在结束与梵雅的谈话后，不经意间回忆起了西瑟斯午间睡着前提起天灾的那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在内心深处对菲尔德产生了一丝猜测。 他曾经在西瑟斯的回忆世界里见过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能看出对方不是心怀险恶之辈，可如果换一个方向去想呢？ 或许，是因为曾经见证一位友人因天灾的存在而被迫献出生命，菲尔德才会执着于破解天灾之谜。 或许，是因为曾对友人之死无能为力，菲尔德心中有愧，才会力排众议甚至不顾元老会的反对，公开收养友人的遗腹子。 而在过去，菲尔德绝口不提波雷亚斯这一世间仅存的巨龙的存在，并不是因为他孤陋寡闻，更不是因为他害怕西瑟斯通过巨龙了解到有关巫神教的信息，而是因为他知道巨龙与塔拉相识，无比清楚曾经发生在真理学院的那一段悲剧，只要接触到了自己身世的真相，西瑟斯总有一天会更进一步，发现菲尔德在这段往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至于具体是怎样的角色，想到如果一切猜测成真，西瑟斯会遭遇多么沉重的打击，安澜不愿再往更坏的方面去猜测。 终究，这只是他的猜测，也只有等到当面质问伊莎贝拉，得到更多线索之后，他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第二天，因为胡思乱想了一夜，安澜起得迟了一些，他和西瑟斯来到树林附近的小木屋时，就看到安娅和马蒂斯正拿着铁锤和其他锻造工具，对着梵雅的机甲叮叮哐哐地敲打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发现银龙似乎不在，安澜走到正围观的梵雅面前，问：「波雷亚斯前辈去哪了？」 他打算找银龙再问一些身为现任贤者的梵雅肯定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有关他身上的赫兰残魂的问题。 闻声，正蹲在地上的安娅抢先一步回答道：「他到山下为我们採购材料了。」 安娅说着站起了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沉浸在自己最钟爱的锻造活动中，她也暂时遗忘了那些悲痛的记忆，变回了安澜一开始见到她时那温柔大方的模样。 她的视线又落到躺在地面的银白色机甲上，解释道：「昨天波雷亚斯下手太重，这件机甲有几个动力引擎受损严重，我和马蒂斯正在合力进行修復，顺便比比看谁復原得更好。」 正好在这时，马蒂斯也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搞好了，梵雅，你快来试试看。」 梵雅随即走上前，伸出手腕上的银白色手环与机甲进行连接。 只见原本沉重无比且足足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的机甲开始迅速收缩摺叠，不过两三秒的工夫就被全部收纳到了小巧的手环之中。 紧接着，手环源源不断地延展出金属碎片，迅速包裹住梵雅的手掌，然后沿着手环向上蔓延，又以一只手臂为起点，逐步覆盖住了她的全身，自动组建成了一套贴身的机械动力装甲。 第266页 机甲的背后，动力引擎喷射出青色的气焰，梵雅也随之一飞沖天，像只自由的鸟儿一样在山谷的上空来回飞行了一圈，然后才又降落到地面上，将机甲收回到了手环中。 马蒂斯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你快说说看，跟上一个比起来怎么样？」 梵雅毫不犹豫地回道：「那当然是……」 没等她说完，安娅就出声打断道：「梵雅，你不要因为我是你的家人就倾向于我，一定要理性客观地评价。」 听到安娅着重强调了理性客观这两个词，梵雅也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吧，一定要真正评价的话，两次飞行都很顺滑，跟损坏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她顿了顿，目光投向一脸期待的矮人，一边回忆着刚才飞行的感受，一边总结道：「第二次的飞行，总给我一种更灵活一些的感觉，似乎我跟这件机甲已经彻底融为一体了。」 马蒂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的安娅，问：「这么说，是我赢了？」 见安娅微笑着点了点头，已经有三百多岁的矮人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蹦了起来，然后走到安娅面前，絮絮叨叨地讲起了自己修復引擎过程中用到的技巧，「我跟你说，之所以能够更加灵活，是因为我在那个叫动力引擎的玩意上加了……」 马蒂斯的喜悦之情就摆在脸上，看得梵雅有些惊讶，「至于这么激动吗？」 一旁目睹全程的安澜则是发自内心地为马蒂斯感到高兴。 不知内情的梵雅自然不清楚，她这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终于真正解开了矮人这么多年以来的心结。矮人曾经靠着怀梦草给予的梦境拥有了离开森林的勇气，可梦里的幻象又怎么可能比得过真人给予的肯定？ 马蒂斯一直在等待的就是与安娅比试后的这一句认可，不论比试过程如何，不论结果是真是假，从此以后，他都可以彻底摆脱心底的阴霾，走向崭新的未来了。 比试结束不久，下山採购的银龙波雷亚斯也终于回到了山谷。 只是，随着天际翱翔的银龙逐渐降落，众人都敏锐地发现，银龙的龙爪之中似乎还抓着一个活人。 波雷亚斯落地变为人形的同时，也将那人稳稳地放到了地面上。 安澜好奇地走上前，在看清那人覆着血污的面目之后，勐地睁大了双眼——银龙带来的居然是曾被他和西瑟斯帮助过的走私贩子罗丝。 发现对方正处于昏迷，身上也有不少鲜血淋漓的伤口，他急忙取出麒麟竭为罗丝进行疗伤。 见其余众人都投来疑惑的目光，波雷亚斯解释道：「我经过银风谷的时候，看到这个女人正在被追杀，因为安澜和西瑟斯曾经帮过她，我就出手救下了她。」 西瑟斯微微皱眉，「追杀……是那些跟她敌对的走私者？」 波雷亚斯摇了摇头，「追杀她的不是人族，而是全副武装的兽人。」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极北之地的兽人族为什么要冒险闯入隆冬山脉深处追杀一个走私贩子？ 就在这时，正在为罗丝处理伤口的安澜忽然发觉对方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唇瓣正上下翕动着，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说出些什么。 他连忙把耳朵凑近，就听到罗丝低哑而微弱的嗓音传来，「边境……兽人……军队……」 第148章 [vip] 战前会面 耶兰西北, 白玫城内。 初春已至，冬雪消融，正是城中居民该走出家门步上街头的时候，可平常兜售杂货的小贩不见踪影, 往来的行人提着大包小包神色匆匆, 往日里无比热闹的街道此刻却瀰漫着略显萧条的气氛。 白玫城盛产帝都上流阶层无比喜爱的一种白玫瑰, 故而得名，是西北地区最为富庶的城镇之一，因为与镇守边境抵御兽人入侵的紫晶要塞临近，负责为这座关卡输送物资，所以也是在战略意义上至关重要的粮草仓库。 可城里的居民从来没想过, 白玫城居然真的会有发挥自己战略作用的那一天, 毕竟, 上一次兽人南下已经是近千年前的事情了, 而且那一次兽人还没来得及打到紫晶要塞, 就被身为前哨站的砂垣城拦在墙下了, 所以在耶兰上下层看来，那次的入侵根本就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 而兽人被困于荒凉的极北之地, 也根本积蓄不起攻破西北防线的力量。 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以至于这一回兽人的军队逼近边境的消息传来时，砂垣城的领主贪功冒进, 直接就带着卫兵冲出了城门, 想要提前将带领兽人入侵的敌军将士斩于马下。 谁也没想到, 才一个来回的工夫, 那位领主就只剩下了一颗头颅，而失去领主的砂垣城也在一夜之间彻底沦陷。 紧接着, 消息就传到了邻近紫晶要塞的白玫城，或许是因为这一次兽人军队的表现反差过大，所有人都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原本准备将货物运送到白玫城兜售的商队当场扭转方向，折返南方，城内的居民纷纷收拾行李，带上一家老小出城逃难，而那些舍不下家当所以不得不留下的人也只能默默祈祷，祈求紫晶要塞能够屹立不倒。 因为短时间内出城的车队太多，城门口很快就因为拥堵而大排长龙起来，曾参与过远涯港拍卖会的胖瘦商人就身处其中，正坐在马车前焦急地张望着队伍的尽头。 「好不容易被邀请参加风语商会的夜场拍卖，结果一点好处也没捞着，这次到白玫城想要倒卖点东西，结果又让咱们遇上几百年也没一回的兽人入侵！哎呀，你说咱们怎么就这么倒霉！」 第267页 「你别抱怨了，这种时候光抱怨有用吗？还是多注意注意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出城吧，也不知道这车队一点一点往前挪，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能挪出城门……」 「就怕白玫城的领主要强留货物，不让咱们这些商队出城。我听说，砂垣城沦陷之后，那些凶蛮的兽人杀了不少平民泄愤！那些兽人攻破紫晶要塞之后第一个要来的就是白玫城，要是我们没能出城……真是想想都害怕！」 「你倒也不必这么害怕，不是说消息一传到帝都，陛下就紧急徵召了宫廷和真理学院的大法师，据说真理学院的现任院长已经抵达白玫城了，有那些大法师出手支援，兽人的军队肯定没法攻破紫晶要塞的。」 听到这，另一旁与周围出城的队伍格格不入的，朝着城内方向走来的安澜和西瑟斯对视了一眼。 看来，他们并没有找错地方，伊莎贝拉此时此刻就在白玫城内。 而安澜他们之所以赶来白玫城，还要从那位被波雷亚斯救下的走私者罗丝说起。 就在数天前，银龙波雷亚斯下山採购，意外救下了被兽人士兵追杀的罗丝，在将罗丝成功唤醒之后，山谷中的众人这才知道对方离开银风谷之后究竟遭遇了什么，她昏迷时口中喃喃自语的那几个词语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得到安澜和西瑟斯的帮助，得以摆脱敌对走私者与巨龙的威胁之后，罗丝带着自己的手下还有准备走私的货物顺利地抵达了极北之地的兽人定居点，与约定好要接手货物的兽人商贩成功会面。 到此为止，一切都还符合罗丝的预期。 因为几位手下都疲惫不堪，天色已晚也不适合马上返程，罗丝和她的队伍便在兽人商贩的帮助下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夜，可她没想到，再一睁眼，她就落入到了兽人的监狱之中，被囚禁了起来。 走私者带来的货物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极北之地物资匮乏的问题，在过去，兽人族不仅不会像耶兰内部一样打击走私，甚至会给予走私者部分礼遇，所以罗丝和她的手下才会在抵达兽人的定居点之后就放下戒备心，最终被一网打尽。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但罗丝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监狱里等着兽人把她放出去。 她靠着一手精妙的□□，趁着兽人守卫夜间倦怠的时机，成功逃出了监狱。 而离开监狱之后，她也总算知道兽人为什么把她囚禁起来，阻止她离开了——原来她抵达极北之地的时机实在不巧，刚上任不久的兽人新皇正好在集结军队，准备突袭边境，南下入侵耶兰，在知道有人族的走私者来访之后，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消息走漏，兽人新皇便下令将罗丝她们囚禁了起来。 明白再被抓回去之后一定是九死一生，罗丝只能逃回隆冬山脉，虽然她已经在极力遮掩自己留下的痕迹，但那些发现她逃脱的兽人士兵还是凭着本身族裔的优势追赶了上来。 就在山穷水尽之际，熟悉的银白巨龙从天而降，将那些兽人士兵化为冰雕，罗丝也恰好在这时力竭昏迷了过去。 得到战争即将爆发的信息之后，众人没有置身事外，梵雅迅速下山，利用风语商会向帝都传递情报，第二天他们就收到了帝都发出徵召令，真理学院包括院长伊莎贝拉在内的一众大法师已经赶往前线进行支援的消息。 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安澜和西瑟斯讨论之后便做下决定，先暂时分头行动，波雷亚斯和马蒂斯留在隆冬山脉照顾甦醒不久的安娅和负伤的罗丝，梵雅前往帝都调查有关其余两位贤者的信息，而他们则赶赴前往紫晶要塞必经的白玫城，与伊莎贝拉会面，质问对方有关贤者身份的问题，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一路上，他们也没少关注边境战事的发展，或许是因为罗丝的出逃，兽人提前发动了进攻，风语商会传递的情报没能起到预期的作用，砂垣城在突袭之下甚至没能坚持到第二天就陷落了，所幸帝都的反应足够及时，连夜就开始调动军队和物资输送往紫晶要塞。紫晶要塞易守难攻，只要守住这座最为关键的关卡，兽人的军队就无法真正南下入侵。 「战况这么危急，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都急于逃命，没想到伊莎贝拉居然会亲临前线。」 听到安澜如此感嘆，西瑟斯回道：「或许在她看来，战争能够让她谋求到更多的利益，为此面临一点风险也不算什么。」 出示真理学院导师的身份证明之后，他们顺利进入了白玫城的领主府，见到了正暂时停留此处与另一位宫廷法师的领头人激烈讨论着什么的伊莎贝拉。 「兽人攻破了砂垣城，这时候正是他们士气最旺的时候，想想也知道，他们马上就会继续发起对紫晶要塞的进攻。伊莎贝拉院长，现在是一点时间也耽误不得啊！」 「可我是真理学院的院长，必须要为学院的一众法师负责，要确保安全，才能放心带着他们走上前线。所以，如果你不能答应那些条件的话，就请恕我不能继续带领学院的法师前往紫晶要塞了……」 说着，伊莎贝拉很快注意到了已经走到房间门口的安澜和西瑟斯，停顿了片刻后，朝着那位宫廷法师说道：「这位前辈，这么继续吵下去也吵不出什么结果，我看不如你先回去好好冷静下来思考一下，也和其他宫廷法师讨论讨论，过一会儿我们再继续谈，怎么样？」 第268页 她都这么说了，那位宫廷法师也只能无奈地告退，把伊莎贝拉的时间让给安澜和西瑟斯。 伊莎贝拉随即朝着安澜两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你们这次的假期过得如何？」 光看这似乎是友好的态度，安澜还是有些猜不透对方的想法，于是试探着回道：「还行，我们找到了在隆冬山脉隐居的龙族前辈，之前他去学院接了马蒂斯，你应该也见过他一面了。」 「你说那头银龙啊……当时，我还想跟他多聊几句，可他的脾气太臭了点，接到了马蒂斯之后连声招唿也不打就离开了。」伊莎贝拉说着，像是略感遗憾地嘆了一口气，「毕竟，自从成为贤者之后，我就对这位曾经的前辈十分感兴趣。」 没想到伊莎贝拉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自己一直以来隐瞒的贤者身份，安澜和西瑟斯都怔了怔。 回过神来后，西瑟斯忍不住出声问：「菲尔德的那些资料，都是你刻意留给我的？」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以她个性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一点歉意也不带地回道：「你拒绝了我的请求，我只能换一种方式与你合作，如果你选择了同意，我自然就会坦诚相待，是你错失了机会。」 随后她又反问道：「知道我是贤者，你们是打算脱离真理学院了？」 西瑟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毕竟就算没有对方暗中引导，他也会自愿为了菲尔德的遗愿去研究巫神教。 安澜随即回道：「这要取决于你的态度。所以，那次学院外的袭击，是你发起的？」 梵雅曾怀疑，那次袭击是伊莎贝拉想要刺激安澜才刻意安排的，那也是对方唯一疑似利用贤者身份出手危害他们的行为。 「你居然怀疑我？真是让我伤心……」伊莎贝拉挑了挑眉，在安澜快要以为真的与她无关时，才缓缓出声：「不过，那次的袭击在某种程度上的确与我有关。」 第149章 [vip] 继续合作 「就算是贤者, 也最多能驱使巫神教的教众，不能命令其他贤者所拥有的势力。当时，我捕捉到了首席直接下达的将你立即抓捕回教派的指令，但是没有出手制止, 因为我想藉此挖出那个首席的真正身份。最后, 我也的确成功抓到了那个在背后施展神术的神官……」 伊莎贝拉说着, 故意卖关子似地顿住了。 安澜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对方的话语吸引，从袭击的罪魁祸首转移到了首席贤者的真实身份上，「所以，首席到底是谁？」 伊莎贝拉笑着摇了摇头，「那位神官誓死不肯透露自己的上级是谁, 但是我还是通过他话语中的蛛丝马迹有了猜测——指示他的人正是帝都的那位陛下。那之后, 虫灾爆发, 弗朗大公的死让我更加确信, 那位克雷蒙陛下就算不是首席, 也一定是贤者之一。」 安澜心下一沉, 不论伊莎贝拉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跟梵雅讨论过后, 他早就对耶兰现任皇帝克雷蒙心生怀疑, 伊莎贝拉此刻摆到面前的证据也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已。 「就连一国皇帝都是贤者, 那么巫神教本身就远远不止是一个教派那么单纯了。」伊莎贝拉说着，语气不自觉地低沉了一些, 随后又主动提起了安澜他们无比关心的一个话题, 「你们应该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加入巫神教, 对不对？」 问完, 不等安澜他们回应，她便一边回忆着一边解释了起来,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耶兰帝都……那里有着全耶兰最大的红灯区和赌场，到都是一片金迷纸醉、灯红酒绿，富人们会用最昂贵的美酒漱口，以玩弄美貌的精灵取乐，一夜里如流水般消耗的金钱，足够无数的平民家庭度过富足的一生。」 「年轻时，我曾经在导师的带领下到帝都游学，其他学生都惊嘆于上流阶层的穷奢极欲，心生嚮往，而我只觉得讽刺——明明是少数的人，却拥有了大多数的财富与权势，而且因为贵族的孩子仍是贵族，富人的孩子也依旧是富人，那些财富和权势永远不会有耗尽的一天，只会世世代代不断流传下去，而穷人则永远不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个记仇的人，正因如此，我永远也不会忘掉，那些所谓的『上层人』曾经仗着自己的家世，如何践踏我的尊严，嘲笑我的努力。过去，我以为成为真理学院的院长之后，只要掌握足够的权力，就能改变不公正的现状，可随着年岁渐长，我才终于明白，光是改变学院还不够，远远不够。」伊莎贝拉的目光落在安澜的脸上，「安澜，我听说你们这些异界的救世主大多来自号称『人人平等』的世界，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想法，对吧？」 不止一次听伊莎贝拉诉说过对现有制度的不满，来自二十二世纪地球的安澜，自然知道对方真正期望的社会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你是想颠覆帝国的统治？」 「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伊莎贝拉难得地在安澜他们面前流露出一丝谦逊，「但我知道，耶兰之所以能够数千年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有隐藏在暗处的巫神教一直在为帝国延续生命。巫神教是为了抵御天灾而创立，可或许到了后来，抵御天灾也成了维护帝国统治这一任务的一部分。而毁掉巫神教之后，在后继者的不断努力下，帝国总会有走向瓦解的那一天。」 在知道了伊莎贝拉加入巫神教的真正目的之后，安澜和西瑟斯都明白与对方的合作还可以继续下去，便做下决定，将隆冬山脉中已知的几位贤者的身份还有梵雅已经决定叛出巫神教的消息告诉了伊莎贝拉，然后向对方发出了共同对抗巫神教的邀请。 第269页 「我等待这句邀约，已经等得够久了。」伊莎贝拉自然不会拒绝，顺理成章地同意了结盟的请求，「我原本以为，你们能够招揽到那位银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想到，你们带来的结果要远超出我的预期。如此一来，也不枉费我冒着风险踏上紫晶要塞的战场。」 听懂对方话中的深意，以为对方前来支援是因为有利可图的西瑟斯有些意外，「你带着学院的法师来参战是有别的目的？」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倒也不全是为了巫神教的事，只是，我一收到兽人入侵的消息，就知道这是个试探那位皇帝的绝佳机会——支援紫晶要塞成功抵御兽人大军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不就可以顺利应当地创造时机，让你们都亲自见到那位皇帝陛下了？」 说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露出了带着几分恶趣味的笑意，看向了一旁的西瑟斯，「西瑟斯，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真理学院并没有副院长这个职位，教务主任负责辅佐院长处理学院内的各项事务，其实本质上就是等同于副院长。所以，如果我真的死在了战场上，就该轮到你继承院长职位了。」 西瑟斯显然不相信伊莎贝拉会甘心将院长的职位拱手让给他人，微微皱起眉头，「你是认真的？」 「好了，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就算我真的想让你上位，包括元老会在内的那些老顽固也一定不会同意的。我只是觉得，让一个身为精灵的异族成为人族至高学府的院长，很有趣而已。」伊莎贝拉随意地摆了摆手，「你放心，我可是惜命得很，绝不会轻易死在战场上的。」 安澜也觉得伊莎贝拉不像是会为国捐躯的那种人，如果紫晶要塞真的被攻破，恐怕伊莎贝拉会一熘烟地跑得比谁都快吧。 接着，没有继续再聊有关战事的话题，因为对方已经拿出了能够证明皇帝与巫神教关联的线索，他们将与梵雅讨论出的其余信息告诉了伊莎贝拉，其中也提到了对神圣教廷教皇的怀疑。 「说起神圣教廷，倒是提醒我想起了一件差点忘掉的事情。」伊莎贝拉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位神圣教廷的圣子，不久前不知道为什么申请了提前结束交换项目，已经回到帝都去了。」 安澜怔了怔，「你是说，瑟林？」 他这时才忽然想起，在梵雅上门拜访之前，他对瑟林还有一些小小的疑问没有解开。 这段时间，他忙着寻找银龙，之后又一心放在培育人参果树上，一时间就把有关瑟林的问题暂时忘记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突然地离开了真理学院，返回了帝都的神圣教廷。 也知道这时候她忽然提起瑟林有些奇怪，伊莎贝拉解释道：「是啊，我看你跟他认识，难道不知道他的亲哥哥就是现任教皇？」 这下安澜就更惊讶了，「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可他转念一想，确实回想起当初虫灾爆发时，瑟林谈及现任教皇的神情有些奇怪。 只是，瑟林不过十六岁，他的亲哥哥再大也年长不到哪里去，能够年纪轻轻成为教皇，肯定能力过人，难怪瑟林也拥有着被誉为圣子的神术天赋。 「谁不知道神圣教廷的教皇上位之后基本上活不了几年时间，虽然神官们都将加冕视作莫大的荣耀，但相比之下，还是亲人的性命更重要些吧，他不愿意提起这件伤心事也很正常。」伊莎贝拉无所谓地解释完，又对安澜提醒道：「只是，如果计划一切顺利，我们总会有一起前往帝都的那一天。到时候，你倒是可以利用与那位瑟林的关系，探一探现任教皇的底细，就当是有备无患了。」 安澜点了点头，顺便决定到时候一定要问清楚瑟林对他态度转变的原因。 正好在这时，那位宫廷法师的领头人敲了敲门，示意要继续与伊莎贝拉进行讨论，安澜和西瑟斯便道别离开了。 结束了与伊莎贝拉的会面之后，按理说他们应该马上离开白玫城，返回隆冬山脉将好消息传达给波雷亚斯他们，然后共同前往耶兰帝都与正在收集线索的梵雅会合，再等待伊莎贝拉归来。 可他们一走出领主府，就从行人口中得知，城门已经在领主的指示下彻底关闭，除了前往紫晶要塞支援的队伍之外，所有平民和商队都不被允许离开白玫城。 他们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离开白玫城，可都或多或少会有与士兵敌对的风险，安澜仔细想了想，觉得在帝都等和在白玫城等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加上他和西瑟斯都挺关心这次的战况发展，在白玫城也能够更早得到一手战报，于是就在城中找了一个旅馆住下，打算等到前线战事结束再和伊莎贝拉一同去见波雷亚斯。 站在旅馆的阳台上，看着下方神情凝重的路人还有萧条的街景，安澜的心里有些感触。 罗丝说集结军队的是兽人族的新皇，大概率就是他和西瑟斯在风语商会包厢中见到的那位卢修斯。现在想来，早在那时兽人族应该就已经制定好计划，要在初春时发动袭击，幸好当时他没有将稻种交出去，否则真不知道在源源不断的粮草支持下，这次兽人的入侵会兇勐多少倍。 安澜本以为他和伊莎贝拉再见面，就该是对方援助紫晶要塞抵御兽人入侵成功，得胜归来之后了，却没想到不久后，在西瑟斯短暂离开的间隙里，同时也是在真理学院的法师队伍前往紫晶要塞之前，伊莎贝拉又主动找上门，与他单独见了一面。 第270页 「西瑟斯应该不在吧？」伊莎贝拉瞄了一眼安澜的身后，确认西瑟斯不在这才继续说道：「在离开之前，我有一些事想要单独告诉你，一些……关于菲尔德的事。」 第150章 [vip] 一时恶念 「我之所以要拖延到你们找到那位银龙之后再道明自己的贤者身份, 就是因为我知道，那位银龙清楚西瑟斯的身世真相。按照我原本的计划，你们从银龙口中得知那段往事之后，就该返回学院了, 而我也能借着学院中的布置, 循序渐进地引导你们挖掘出菲尔德身上的秘密。只可惜, 战事爆发得太过突然，打乱了所有的节奏。时间紧迫，我也只能就这么把有关菲尔德的事直接告诉你，再由你考虑如何转述给西瑟斯了。」 走到安澜的房间里，伊莎贝拉甚至没空找个位置坐下, 倚在墙上就说完了自己的来意。 见安澜脸上一点惊讶也没有, 她挑了挑眉, 「我看你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应该早就猜到菲尔德也是贤者了吧？」 安澜如实点了点头。 伊莎贝拉继续道：「其实, 真理学院从一开始就是由巫神教的贤者建立的组织, 培育法师，其实也是在暗中为巫神教培养对抗天灾的教众。只不过到后来, 随着自身实力不断增强, 真理学院一步步摆脱了巫神教的掌控, 唯有歷任院长一直兼任贤者之职，藕断丝连地保持着二者的关系。」 「而这唯一的关联, 则是在菲尔德死后被彻底斩断了——我也是通过他留下的信件才知道, 包括他在内的歷任院长生前一直在为真理学院与巫神教的解绑而努力, 这也是为什么, 原本由学院负责看管的封印遗蹟会被转交给外来的精灵族。而他们的努力也的的确确成功了一段时间，至少召唤仪式未能重启的百年时间里, 首席没再关心过学院的事，也再没有人知道学院与巫神教的联繫。」 「当年，菲尔德在逝世之前，亲手写了一封留给西瑟斯的信，可直到永远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都没有把那封信亲手交给西瑟斯，而最后，那封信也随着他的死去被尘封在了密室之中。」伊莎贝拉顿了顿，「因为，那封信上不仅写着他破解天灾的遗愿，更写着他内心隐藏了多年的忏悔。西瑟斯只得到了被烧毁的半封信，所以从始至终他只知道遗愿，也一直以为烧掉那半封信的是菲尔德本人。」 对方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安澜已经猜到了真相，「所以，其实是你故意烧毁了那一半的信件，因为你知道，如果让西瑟斯看到了另外半封信的内容，他一定不会像你原来计划的一样参与到对巫神教的研究中。」 看来，就像他曾经猜测的一样，菲尔德在当年确实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没错，说了这么多，你应该也预料到我为什么不当着西瑟斯的面说出这段有关菲尔德的往事了……」 其实，菲尔德与塔拉相识，要更早于奥希恩被巫神教召唤之前。 就像西瑟斯曾经在学院里搜查得出的结果一样，塔拉这样优秀的女性，在学院里向来不乏追求者，默默她的人更是不在少数，而年轻的菲尔德就是其中一员。 曾经的菲尔德寡言少语，对魔法充满嚮往的他自从考入真理学院后就一心沉浸在知识中，时常被身边的同学嘲笑是个书呆子，可他却丝毫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因为他在学院里的成绩一向名列前茅，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人物，那些同学再怎么说闲话，遇到难题时还是要灰熘熘地低头找他进行解答。 可这样天赋出众又刻苦努力的菲尔德也有难以望其项背的宿敌，也就是塔拉。 那时的菲尔德尚且不知道塔拉的精灵族身份，他只知道，这个晚他一年入学的少女拥有比他更惊人的天赋，对魔法知识的渴求也比他更加旺盛，短短一年时间就超越他成了学院中最名声鼎盛的魔法天才。 一开始，是不敢置信和怀疑，接着是混杂着嫉妒和羡慕的不甘心，这段时间里，他为了能够在成绩上赶超塔拉，甚至差点熬坏了身体，可他不管再怎么努力，永远只会稍逊对方一筹。 然而，慢慢地，或许是因为在追赶的过程中目光总是停留在对方的身上，他的心底逐渐滋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直到脑海中浮现对方的身影次数逐渐变多，多到他都无法沉下心去背诵曾经最喜爱的法术咒文，菲尔德这才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情愫。 那之后，知道塔拉一心放在学业上，菲尔德放弃了曾经那有些孩子气的竞争行为，选择走到对方的身边，成为一位陪伴对方一同在学海遨游的好友，也是一位把心意藏起等待着对方发现的好友。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擅长隐藏，又或许是塔拉从始至终都对他不感兴趣，直到多年后他跟着塔拉一同选择留在了学院，对方都没有发现他一直以来无言的陪伴和付出，其实都是因为心中愈发浓重的爱意。 再然后，那位名叫奥希恩的救世主就来到了真理学院。 说到这时，伊莎贝拉忽然打了个岔，「你还记得当初我交给你的那份有关你体质的研究报告吗？」 安澜愣了愣，很快反应了过来，「难道，当时奥希恩前往真理学院就是因为要接受研究？」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在菲尔德彻底断绝学院与巫神教的联繫之前，巫神教一直没有放弃对救世主体质的研究，新的救世主到来，都必须要到学院供每任院长进行研究一段时间，留下详细的体质数据。这些数据虽然没能保留下来，但巫神教数千年来都没有找出根绝天灾的办法，已经足以说明，研究异界来客的身体没有任何意义，正因如此，我才对研究你的体质没有太大的兴趣。」 第271页 解释完上一任救世主前往真理学院的原因，她又继续讲述起了有关菲尔德的往事。 就跟安澜他们从银龙波雷亚斯口中所知的一样，奥希恩来到真理学院之后，很快就与塔拉相知相识，一心为部族而学习的少女忽然就开了窍，与来自异界的救世主坠入了爱河。 暗恋对象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一个相识不久的外来者夺走了芳心，短暂的迷茫和震惊过后，菲尔德难免会感到不甘。 明明是他先认识，明是他先喜欢，明明陪伴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可到了最后，他却成了唯一的输家。 在痛苦之中，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的心意大声地说出来，可看到塔拉与奥希恩携手共进的身影，他又总是无法鼓起勇气——他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也不忍心看到塔拉为难的神情。 就这么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吧，怀着这样的念头，他再度把心意隐藏了起来，选择祝福塔拉与奥希恩，见证他们的爱情。 不知不觉中，他也与那位奥希恩相熟，成了两人共同的好友，也明白了塔拉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位甚至身有残缺的青年。 那段三人相伴的时光是如此美好，以至于菲尔德年老之后，他写下忏悔信的那一刻，也仍旧在怀念。 只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脆弱而短暂的，不久后，塔拉怀上了奥希恩的孩子，菲尔德感到苦涩之余，本以为对方和奥希恩都会无比喜悦，却没想到两人高兴过后，脸上的神情却又变得凝重起来。 直到那时，菲尔德才知道自己的两位好友都有着隐瞒他的身份，一个是在导师的帮助下伪装成人族的精灵，一个是被古老教派召唤而来的救世主。 为了陪伴着即将出世的孩子长大，奥希恩下定决心要逃离巫神教，跟塔拉到森林中隐居，为此他们避开巫神教的监视，从学院的药剂大师手中求得了假死魔药，制定了脱身的计划，而菲尔德也参与其中，备受两人信赖的他负责带着已经假死成功的奥希恩与早一步到试炼之森附近等待的塔拉汇合。 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可就在带着奥希恩前往森林的路上，菲尔德隐藏在心底许多年的那一丝不甘又冒了出来。 那一刻，仿佛有恶魔在他耳边低语——只要奥希恩死了，他就能趁着塔拉深陷于悲痛的时候，占据对方的心房，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爱人。 于是，鬼使神差一般，他在马车上状似无意地向奥希恩说起了对方选择逃离的后果，他了解对方的个性，知道对方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会愿意让寿命漫长的塔拉和她腹中的孩子只度过短暂的一生。 果然，在抵达约定好的地点之前，奥希恩停下了马车，沉思了片刻之后，选择折返面对巫神教。 一时的恶念消退之后，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菲尔德理所当然地后悔了，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在强烈的负罪感之下，找到守候在森林前的塔拉时，他没能说出原本准备好要哄骗对方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独自踏入试炼之森，最终彻底消失在森林深处。 接下来的一生里，悔恨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菲尔德，随着奥希恩的提前牺牲，随着塔拉的难产死去，随着他知道两人的孩子并没有像他期许的一样健康长大，而是因为混血儿的身份一直饱受欺凌，愈发让他感到煎熬。 为了赎清自己的罪孽，他成了巫神教的贤者，想要藉此攻破天灾之谜，但却始终没有取得成果，也只有在救回塔拉和奥希恩的孩子之后，看着那个孩子在自己的帮助下茁壮成长，他的内心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意识到自己寿命将尽之后，菲尔德将自己所有的秘密和忏悔都写在了信里，想要让西瑟斯知道真相，可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那封信也没能亲自交到对方的手中。 讲述完这段往事之后，伊莎贝拉便离开了旅馆，准备赶赴紫晶要塞，而就在她走出房间后不久，安澜身后的一个小隔间里传出了吱呀一声异响。 他走到隔间门口一看，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本该呆在里面的西瑟斯已经消失不见了。 安澜嘆了一口气，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西瑟斯就在这，但还是让伊莎贝拉把有关菲尔德的事都清清楚楚地说完了，即使知道这有可能会伤害到对方，他也无法做下隐瞒对方的决定，无论如何，西瑟斯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觉得西瑟斯应该只是像当初菲尔德逝世时一样独自找个地方疗伤去了，他并没有马上去找寻对方的踪迹，可大半天时间过去了，直到傍晚时分，半精灵也没有回来的迹象。 心里感到一丝不安，安澜走出了旅馆，还没有找到西瑟斯，反而从行人口中得到了第一手的前线战报——伊莎贝拉他们离开后不久，兽人新皇带领的军队就对紫晶要塞发起了进攻，大法师们在关键时刻赶到，用无可匹敌的魔法消灭了大批入侵者，兽人大军只能选择暂时撤退。 明明是条好消息，明明所有留守白玫城的人们都喜笑颜开，可不知道为什么，安澜的心底却是愈发惴惴不安起来，就好像此时此刻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在这一预感的影响下，他加快步伐想要尽快找到西瑟斯，甚至开始考虑不顾行人惊异的目光，使用丹丘茗飞到天上看一眼了。 而就在安澜四处找人来到城门口附近时，忽然有一声惊唿传来，紧接着，一石惊起千层浪，所有行人都开始神情惊恐地奔跑起来。 第272页 慌乱的人群中，他听到有谁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不好啦！兽人的军队杀过来了！快逃命啊！」 第151章 [vip] 守卫城门 安澜心头一惊， 难道兽人已经攻破了紫晶要塞，杀到白玫城前了？ 可明明前线才刚刚传来消息，在伊莎贝拉和其他法师们的帮助下，紫晶要塞成功抵御住了兽人大军的第一波进攻， 怎么可能转眼间战况就发生了逆转？ 究竟是之前的战报有误， 还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想到这， 事态紧急，安澜一时间也顾不上避开行人的目光了，取出丹丘茗就直接服下，然后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中腾飞而起。 来到半空中之后，他看向通往紫晶要塞方向的北城门口， 发现虽然人们大多在慌不择路地逃窜， 但城门并没有被攻破， 也没有任何兽人闯入城中的迹象。 安澜才松了一口气， 心下稍微安定了一些， 紧接着， 轰隆一声巨响就从城门外传来。 暗道一声不妙，他急忙又拍打翅膀降落到了北门城墙的过道上。 安澜一落地， 脚下就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 仿佛城墙的外部正在被什么巨物冲撞着， 他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一抬头就看到白玫城的卫兵们正剑拔弩张地站在城墙上， 瞄准了城墙下方， 在卫兵长的指挥下齐齐发射箭矢， 又不时投下几枚点燃的符文炸弹。 卫兵长很快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发现是个长着翅膀的怪人后，大概以为是兽人族派来的伏兵， 连忙取出武器对准了安澜，还好安澜及时取出身份证明，表示自己是留守白玫城的真理学院导师，神经紧绷的卫兵长这才收起了手中的刀刃。 「我听说有兽人杀到了白玫城前，所以来看一眼。」 话音刚落，城墙又是一阵晃动，安澜加快步伐走到墙边，朝着下方望去。 只见一头足足有三四人高的黑色巨象正在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来回不断地撞击着城门，连带着整个北城墙都被撼动得震颤起来，白玫城的城门有数层金属加固，无比厚重，但也承受不起巨兽以这样巨大的力量持续冲撞，卫兵们想要用远程攻击阻止巨象继续破坏城门，可那些本来锋利的箭矢落在巨象坚实粗糙的皮肤上，却变得像是挠痒痒一样，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与此同时，就在巨象的脚下，猞猁、豹猫、鬣狗……各种行动灵活的勐兽汇聚在一起，正靠着城墙上的砖石缝隙不断向上攀爬，试图直接攻占作为白玫城最后防线的城墙，是箭雨和炸弹源源不断落下，才稍稍阻拦住了他们入侵的步伐。 在距离城墙稍远一些的位置，还能看到一些骑着战马的身影，正远远地观望着城门这边的战况，那其中，一个被铁骑簇拥保护着的金髮身影又显得有些引人瞩目。 安澜知道城墙下的那些勐兽都是兽人的原形，便向身边的卫兵长求证问道：「我来城门之前还听说紫晶要塞前线告捷，怎么兽人突然间就杀到白玫城下了，难道是那都是误导白玫城放松警惕的假消息？」 他不相信有大法师们支援的紫晶要塞会那么快被攻破，所以先怀疑起了之前的战报，而他知道卫兵长一直把守城门，任何外部消息传进白玫城都是先由他知晓，对方应该会比城里那些居民更清楚消息的真假。 闻言，卫兵长摇了摇头，「是紫晶要塞的人快马加鞭亲自送来的战报，不可能有假。」 安澜转念一想，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么说来，之前的进攻不过是声东击西，他们真正的意图就是袭击白玫城……」 既然之前消息的无误，紫晶要塞确实抵御住了兽人的进攻，那就只能说明，兽人对要塞发起的第一波攻势从始至终都只是用以吸引外界注意力的幌子，兽人族是想让耶兰一方把所有的战力和物资都集中到要塞，然后再驱使一部分兽人士兵绕后来到脆弱的白玫城，趁着所有人都因为前线传来的胜利消息沉浸在喜悦中而来不及防备时，发动致命的奇袭。 紫晶要塞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除了本身处于两山夹缝，地理位置易守难攻之外，更因为有后方的白玫城源源不断地提供充足的支援。而只要能够攻占白玫城，切断对紫晶要塞的补给供应，相隔甚远的帝都短时间内无法再度调动军队，腹背受敌的要塞要不了多久就会轰然倒下，这也是兽人攻破紫晶要塞的唯一希望。 至于这批兽人士兵到底是如何绕过防线来到白玫城下的，安澜只能想到罗丝一直以来用以走私货物的那条往来隆冬山脉的路线。 在过去，兽人一直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威胁，又因为终年风雪肆虐，冬季时更是严寒至极，隆冬山脉一带的北部防线向来十分松懈，以至于给了走私者可乘之机。或许，兽人的奇袭队伍就是趁着初春之际风雪暂时减弱的时机，冒着巨大的风险越过了隆冬山脉，最终抵达了白玫城下，而这也是之前那些兽人士兵一路追杀罗丝的真正原因——他们不是担心兽人入侵的消息走漏，而是怕一直以来真正的计划暴露出来。 而卫兵长了解的信息有限，并不能猜到安澜的所思所想，他以为这位真理学院的导师前来是想要提供帮助的，于是忧心忡忡地说道：「为了支援紫晶要塞，领主调走了白玫城不少的卫兵，原本储备充足的符文炸弹和箭矢也所剩不多了，我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一旦让兽人攻占城墙，白玫城恐怕马上就要沦陷了。」 第273页 安澜能够听出来卫兵长是想要向他寻求援助，而他自然也不可能选择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兽人杀入城中。 正好他想要试试看，那些曾经帮助他在森林中无往而不利的植物，在面对皮糙肉厚的兽人原形时又能够起到怎样的作用，随即从空间指环中取出了一枚风茄，干脆利落地朝着下方正不断撞击着城门的巨象抛去。 长着人形的块茎一暴露在空气中就开始爆发出极其刺耳的尖嚎，所幸安澜扔得十分快，城墙上的卫兵们这才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而那些正试图爬上城墙的兽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向下坠落的风茄不断释放出足以夺命的声波，无法忍受的兽人发出哀嚎之后纷纷从城墙上落了下去。风茄下一秒沿着抛物线落到了巨象身边，本就听力发达的巨象更是受到了加倍的折磨，根本无法继续瞄准城门撞击，只能癫狂似地来回冲撞，猝不及防间有不少兽人被它的象足踩踏，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滩肉泥。 见风茄功效显着，安澜又取出霜冻蘑菇，向身边的卫兵长借了一只弓弩，绑在箭矢上朝着下方射去。 箭矢落地的瞬间，冰蓝色的致幻烟雾随之瀰漫开来，将一片区域内的兽人全都冻僵，紧接着，又是一枚炸弹柠檬落下，爆炸的威力虽然不及白玫城卫兵手中的符文炸弹，但是弹坑中飘扬开来的淡黄色酸性烟雾却是久久不散，刺激得身处其中的兽人唿吸困难、眼泪直流，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接着，还有惑魔花、刺牙捲心菜、食人噬草、烈焰百合……随着各种植物落下，兽人们攻城的进度明显被拖慢了不少，卫兵们配合着发射箭矢，也成功消灭了一些在植物影响下躲闪不及的敌人。 卫兵长原本以为安澜身为真理学院的导师，应该会施展法术来应对城墙下的敌人，却没想到他取出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植物，一时间不禁睁大了双眼，「法师，这些都是……？」 安澜没有答覆，只是将视线投向远处高地上骑着战马的那些身影。 似乎是意识到北城门短时间内无法被攻破了，那些身影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驾驭着马匹朝着白玫城南部的方向奔去。 见到这一幕，知道另一处城门也一定在承受袭击，安澜从空间指环里挑选出炸弹柠檬这类易操作且不会无差别对城墙上的卫兵造成影响的植物，留了几百枚给卫兵长他们，简单介绍完使用方法之后就再度展开双翼，朝着南城门的方向加速飞去。 还不等抵达南城门，飞在半空中的安澜远远就望见那高大的城门上多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而就在缺口之前，已经沖入城中的另一头巨象不知是被谁半路截杀，浑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明显是已经死了，这具庞大的尸体倒是刚好堵住了大半个城门缺口，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有一部分兽人士兵顺着缺口入侵到了城中，正在和城中的卫兵拼死搏杀着。 而就在南门战场的最中心，一群白玫城卫兵的包围中，赫然站着安澜一直没能找到的西瑟斯。 西瑟斯的身上脸上都沾染上了不少血污，即使如此，对方依旧在冷静地吟诵着咒语，以棘墙术驱使着如钢铁一般坚硬的荆棘绞杀着试图顺着缺口继续沖入城中的兽人士兵。 敌我双方都知道西瑟斯就是导致兽人攻破南门之后依然无法顺利入侵的最大阻碍，一方在疯狂地想要接近并杀死这位法师，另一方则是在用肉身组成围墙，阻止敌人靠近或伤害法师。 知道贸然出声可能会影响到西瑟斯施法，安澜没有唿喊对方，而是选择降落在附近一处屋顶上，隐蔽起身形，找寻能够帮助对方的办法。 南门与北门情况大不相同，兽人已经闯入城中与白玫城的卫兵厮杀到了一起，他如果使用此前援助北门的那些杀伤性植物，难免会误伤到自己人，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曾经帮助他制服贤者与巨龙的金苹果会无差别造成影响，也无法帮助他解决眼前的困境。 眼下，安澜知道，他必须要找到全新的植物来阻止兽人继续入侵才行。 第152章 [vip] 娑罗双树 安澜思索之际， 另一边的南门战场上，西瑟斯体内的魔力已经所剩不多了。 其实，直到目前为止，他都有些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他几乎是不留退路地倾泻着体内的魔力， 施放法术发起攻击， 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抵御兽人的入侵， 保护白玫城中的无辜平民，还是说……只是在宣洩内心的情绪？ 当听到伊莎贝拉找上门，说要跟安澜聊一些有关菲尔德的往事时，西瑟斯没有选择迴避，而是待在隔间里默默听完了有关他养父的那些秘密， 那些彻底摧毁了他心中对菲尔德一直以来印象的秘密。 原来， 从一开始， 菲尔德救下他就只是为了弥补曾经的过错。 原来， 这才是菲尔德那一次次凝望他的目光中隐含的深意。 等到西瑟斯反应过来的时候， 神思恍惚的他已经离开了旅馆， 不知何时走到了南城门附近。 就在他漫无目的地来到一处巷口时，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女孩走到了他面前。 「大哥哥， 你要买花吗？这可是白玫城的特产， 买一朵回去送给你心爱的人吧！」 小女孩抬起手， 从花篮里将一支白玫瑰举到了西瑟斯的面前。 第274页 此时没有心情欣赏鲜花的西瑟斯加快步伐就想要从小女孩身边走过去，可对方像是没有看出他不愿理睬的意思， 又迈开小碎步堵到他的面前， 有些不习惯地露出一个略显谄媚的笑容， 「大哥哥， 买一朵白玫瑰吧！新鲜又好看！」 西瑟斯的视线逐渐聚焦在女孩手中的白玫瑰上，在萧条街景的映衬下， 这朵娇艷的鲜花显得无比突兀。 他看向女孩，问道：「兽人入侵，你怎么不跟着父母躲起来？」 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样貌出众的大哥哥并没有买花的意思，女孩收起了脸上的假笑，把手中的白玫瑰插回到花篮里，故作轻松地回道：「我亲妈早就没啦，爸爸不久前生了病也倒下了，后妈一听说马上要打仗，甩下个拖油瓶弟弟，连夜收拾东西就跑了。家里的积蓄花完了，只剩下爸爸当花农种下的白玫瑰，我如果不拿出来卖，我、弟弟还有爸爸连明天的太阳都快见不到了，哪来还管得上什么兽人入侵之后的事情？」 西瑟斯看了一眼女孩装得满满当当的花篮，很显然，兽人大军逼近，白玫城中的人们大多各自逃命去了，留下来的人也根本顾不上买白玫瑰这样的奢侈品，所以女孩一整天下来也卖不出几支花。 接着，他把身上带着的所有钱都找了出来，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一脸惊喜地接过沉甸甸的钱袋，随即便要把手里装满了白玫瑰的花篮都交给西瑟斯。 西瑟斯摇了摇头，没有接下花篮「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照顾后母留下的孩子，你难道不恨她吗？」 「恨？」收起花篮，听到愿意无偿接济她的客人突然问出一个有些超出她这个年纪理解能力的问题，女孩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我不太理解什么是恨……但如果说讨不讨厌，那是当然了，她可是抛弃了我们一家，我怎么可能不讨厌她？」 「可是，她也不是没有对我好过，我知道她对我好其实也只是讨好爸爸，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她。」她低下头，目光中满是落寞，「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羡慕其他的小朋友，因为，他们都有妈妈，就只有我没有。」 「我还记得，我叫她妈妈的时候，爸爸他一脸惊讶的样子，他一直都很担心我会没法接受新妈妈，以为我会抗拒。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想，明明我从来没有见过生我的那个妈妈，在我眼里，那个女人就是我唯一的妈妈。所以，我讨厌她。因为她让我知道了有妈妈是什么感觉，又让我明白了失去妈妈为什么会难过。」 说完，女孩抬起头，目光触及眼前人脸上的神情时，有些犹豫地问道：「大哥哥，你看起来好像也很难过的样子？」 西瑟斯倏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要照顾弟弟？」 「虽然后妈跑了，但弟弟又没有犯错，他只有小小那么一个，连话都还不会说呢。」女孩说到这，抓紧臂弯中的花篮，语气坚定地回答：「我如果不要他了，不就跟后妈一样了？我不想做坏人，也不想让弟弟也体会到跟我一样的难过。」 耳畔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西瑟斯有些晃神，他下意识地回道：「你这段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女孩随即好奇地问：「大哥哥，他也跑了吗？还是说跟生我的妈妈一样离开了？」 童言无忌，西瑟斯自然不会去计较女孩只是在猜测的话语，解释完之后，他跟女孩简单地道了一声别，便打算回旅店去了。 可他还没有走出多远，南城门的方向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四周所有的行人都开始慌不择路地奔跑起来。 等到西瑟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巨象已经用庞大的身躯撞开了城门，无数兽人化形的勐兽沿着缺口冲进了城中，与把守南城门的卫兵厮杀在了一起。 来不及去想刚刚卖花的女孩是否及时逃脱了，安澜此时此刻又身在何处、是否安全，西瑟斯只知道他必须出手阻止兽人入侵，否则白玫城沦陷之后，所有人都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第一时间施展法术杀死了沖入城中的巨象，利用这头巨兽的尸体堵住了大半个缺口，在确保不会有更多的兽人继续通过缺口进入白玫城之后，便加入到了战场之中。 坚硬的棘刺贯穿了意图接近他的兽人，鲜血在眼前不断飞溅着，像是接连绽放开来的赤红花朵，这并非西瑟斯第一次经歷战争，在帮助月落湖抵御黑网组织入侵时，他早就毫不留情地夺走过无数条生命，可此时此刻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的。 那时的他还怀着要为菲尔德完成遗愿的执念，而现在的他却已经无法相信曾经的菲尔德留给他的每一句话了。 不久前，他问小女孩的那个问题，其实也是在问自己。 他这一生经歷过三次抛弃，被双亲抛弃、被曾经的养母苏迪娜抛弃，以及最后……被养父菲尔德抛弃。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双亲，从来都是在旁人的口中知道他们的信息，所以他对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切；他知道苏迪娜一直以来都处于两难的困境中，无法同时顾及族长与养母的身份，如果不远离他，来自神殿的迫害只会变得更加疯狂，所以他能理解对方的苦衷。 而唯独那个带着他走出往日泥沼的菲尔德，他曾经全心全意信赖又无比景仰的导师，在他的前半生支离破碎之后重塑了他的后半生，带给他亲情陪伴的养父，他无法接受，对方为他所做的一切，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赎清自己身上的罪孽而已。 第275页 因为曾经体会过得到，所以才会无比恐惧失去，然而，他现在才知道，其实自己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西瑟斯忍不住去想，难道，曾经他感受到的温暖都是虚假的，都是出于愧疚之心的弥补？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曾经的安澜会那么痛恨他的欺骗了，而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向菲尔德质问进而寻求真相的机会。 进入战斗之后，西瑟斯试图通过杀戮抚平内心的情绪，然而，什么用也没有，看着血流成河的战场，他只是感到了一阵空虚。 或许恨意是可以通过暴力宣洩出去的，可他并不恨，只是在曾经的精神支柱倒塌之后，内心像是缺了一块一样空荡荡的。 体内的魔力终于见底，不远处，勐兽伸出利爪，即将划破护在他身前的卫兵的喉咙，伸向无力抵抗的他，西瑟斯闭上眼，一片漆黑之中，闪过安澜那熟悉的身影。 他在内心深处道了一声抱歉，正打算就这么迎接死亡，忽然，四周的一切都宁静了下来，一丝淡淡的芳香扑面而来。 战场上到处都是鲜血，怎么会有花香？ 西瑟斯疑惑地睁开眼，触目所及是一地的鲜花——那满地的鲜血竟然都变作了粉红色的花瓣。 再一抬头，他看到一部分正在互相厮杀着的兽人和白玫城卫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另一部分继续挥刀砍向敌人的士兵，手中的武器则是在一瞬间都变作蝴蝶四散开来。 接着，一种在场众人从未听过的念诵声在空中迴响起来，让人不自觉地感到放松，情绪逐渐变得平和起来，而**上的伤口也开始迅速癒合。 原本充斥着血腥的战场，眨眼间就变作了一片祥和的花园。 平静的氛围中，西瑟斯突然想起了他与小女孩分别时所说的那一句话。 「他没死，也没跑，他还在我身边，也是……现在唯一一个留在我身边的人了。所以，我要回去找他了。」 内心像是终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西瑟斯再一抬起头，就看到远处一棵高大的树木越过无数建筑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枝叶间绽放着雪白的花朵，花瓣随着清风拂过缓缓飘落，犹如漫天飞扬的羽毛。 遮天蔽日的树冠并未垂落下巨大的阴影，因为树体本身正绽放出轻柔而不刺目的光芒，映照得黄昏时分的白玫城近乎处于白昼。 而那棵树，就是那神奇的念诵声的来源。 花雨之中，拍打着双翼的安澜从天而降，落在西瑟斯的面前。 见半精灵的神情有些奇怪，安澜解释道：「这是娑罗双树。」 「娑罗双树，来自编号为来自编号为8123的神话位面，佛陀在娑罗双树下诞生，在菩提树下悟道，最后又回归娑罗双林涅槃入灭，娑罗双树和菩提树因此被誉为佛教两大圣树，菩提树带来智慧与道果，娑罗双树则象徵着超脱与安息。」 「该位面中，相传佛陀之母手扶娑罗双树，产下了释迦牟尼，等到八十年后，释迦牟尼沐浴更衣，又再度回到娑罗双林中，躺于树下涅槃而去。佛陀圆寂之时，娑罗双林中的树花尽皆绽放，花色雪白，随风摆动，犹如鹤群从天而降，迎接佛陀升天。而见证了佛陀诞生与涅槃的娑罗双树也因此成为了佛教圣树，能够创造出布满禅意的绝对和平的领域。」 「佛教用词玄之又玄，接下来本店将以更通俗易懂的说法，从精神和物质两个层面解释娑罗双树的功效。在精神层面上，娑罗双树能够释放佛陀涅槃时的意境，使周围一定范围内所有智慧生物的慾念迅速平息，抚平愤怒的情绪，消解狂躁的杀意，遏制滋生的恶念，部分人甚至有可能进入无欲无求、物我两忘的境界。」 「而如果有人能够在精神层面不受娑罗双树的影响，继续试图制造杀孽，娑罗双树则会在物质层面上将一切有可能造成伤害的事物进行转化，例如，将沉重的巨石化作芬芳的花团，将伤人的利刃变作柔软的羽毛。同时，沐浴在娑罗双树绽放的佛光之下，所有人受到的伤害都会在短时间内快速癒合，**即使受到了致命伤，意识或者灵魂依然会不受痛苦地继续留存，直到躯体被完全修復。」 「在精神和物质两个层面的作用下，在为树体提供的能量耗尽之前，娑罗双树形成的领域会使身处其中的一切生物都得到庇护。值得注意的是，娑罗双树并不能判定敌我，也会无条件地为领域中的敌人提供治疗，还请谨慎使用哦～」 解释完，见西瑟斯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安澜有些想不明白，于是上前检查起对方身上有没有伤口，又问：「我来晚了，你有没有受伤？」 第153章 [vip] 突破超位 话音刚落， 西瑟斯忽然伸手紧紧把安澜拥入怀中。 「我没事。」他低下头，感受着对方身上温暖而熟悉的气息，轻声重复了一遍，「我没事了。」 哪怕是确定关系之后， 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对方如此亲密地相拥过， 安澜的身体下意识地僵硬了几秒。 但很快， 他就想起了西瑟斯离开之前听到的那些有关菲尔德的信息，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身体也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然后抬起双手紧紧地回抱对方，想尽可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支持。 片刻后， 西瑟斯才慢慢松开手， 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安澜。 或许是受到娑罗双树的影响， 此时此刻， 他的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 第276页 「没事就好。」安澜伸手擦了擦西瑟斯脸上的血迹， 然后抬头看向远处半空中绽放着万丈佛光的巨树， 「这棵树支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去城外。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这次袭击白玫城的队伍是由卢修斯亲自带领的， 他现在应该就在南门外。」 安澜之所以能够在白玫城中种出娑罗双树， 还是多亏了梵雅赠予他的那一小瓶龙血以及马蒂斯研制的升级版速生装置。 培育人参果树的过程中，马蒂斯研制的第一款升级版速生装置因为承受不住负荷， 在最后关头爆炸自毁了， 事后他将损毁的零件又全部收集了起来， 将导致爆炸的各种数据和原因都记录了下来， 等到安娅被唤醒之后，两位工匠大师合力对装置做了更进一步的升级， 确保不会出现超负荷运转进而导致爆炸的情况，然后在安澜准备下山赶来白玫城的前夕，将终极版装置交给了他。 加上与波雷亚斯解开误会之后，梵雅并没有把当初那瓶本意是让安澜用以锁定银龙方位的龙血收回，他这才能利用这一瓶龙血和大量的魔力晶核启动速生装置，在白玫城的土地上催生出娑罗双树，暂时化解眼前的危机。 然而，不管是提供养分的龙血还是提供能源的晶核都是有限的，娑罗双树根本支撑不到外援赶到的时候，所以他们必须要想法办法自救。 而此刻安澜能想到的最快终结这场战争的办法，就是制服白玫城外带队的兽人新皇，也就是他们曾经在风语商会的拍卖行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卢修斯。擒贼先擒王，只要制服发起战争的卢修斯，逼迫他同意停战，不止是眼前发生在白玫城的危机，就连紫晶要塞外的兽人大军都会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不过，当安澜和西瑟斯来到南门城墙上时，他们就很快发现，娑罗双树的领域展开之后，兽人意识到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士兵迅速丧失了战斗的意志，而仍然试图搏杀的士兵发起的所有攻击都会被转化为不痛不痒的花瓣和羽毛，白玫城的卫兵靠着不断癒合的血肉之躯就能轻松地把他们阻挡在城门的缺口之外，便开始朝城外不受娑罗双树影响的区域撤离。 所以此时，远处高地上的卢修斯身边不仅有高大的兽人护卫保护，还环绕着无数兽人化形的野兽，要想突破重围制服对方，肯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城墙上的安澜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他可以利用金苹果将那些保护卢修斯的士兵都吸引开来，但也要考虑到金苹果造成的不可控的后续影响。 西瑟斯见安澜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他感受着体内在娑罗双树影响下不断恢復的魔力，出声道：「交给我吧。」 知道对方是打算施展法术，可卢修斯此时身处的位置与南门城墙相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已经远超出了西瑟斯过去施展过的所有法术所能影响到的范围，安澜有些怀疑对方的法术是否真的能够起效，但他也知道，西瑟斯既然主动开口，就一定是有自己的把握，于是还是选择相信对方，点了点头。 西瑟斯将视线投向远处被兽人们保护着的那道金髮身影，缓缓吟唱起了复杂而漫长的咒语。 「瓦尔汀，森林之母，自然的源泉，精灵的庇护者，请从漫长的深眠中甦醒，睁开翠绿的眼眸……」 他准备要施放的，不是自己最擅长的自然科现有的任何魔法，而是在此时此刻，在娑罗双树带来的灵感之下，自己创造出的独一无二的魔法。 在过去，自然科最擅长的就是驾驭自然、操纵植物，从藤缠术到荆棘丛生，从点化林木到棘墙术，自然科魔法能够利用植物随心所欲地操控或伤害敌人，但在高位以及超位领域，自然科比起元素科这些主流的魔法科系总是稍逊一筹，而在流着一半精灵血脉的西瑟斯看来，现存的这些自然科法术并没有展现出自然与植物真正的力量。 他曾听说，在过去精灵的魔法知识尚未断绝的时候，天生精通魔法的精灵一族在每一代都有超位法师现世，创造出了无数令人惊嘆的犹如神迹一般的强大法术，而这其中又以自然领域最为鼎盛，精灵们利用森林女神赐下的翠绿造物，达成了一个又一个举世罕见的成就。 只是，随着耶兰所代表的人族崛起，精灵们的魔法知识在数千年前的大战中被付之一炬，那些自然魔法也从此失传，无人再知。 西瑟斯成为高位法师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他不是没有尝试过从精灵的视角出发，创造全新的自然法术，但或许是受体内另一半人类血脉的影响，他始终没有取得让自己真正满意的结果。 直到不久前的战场中，在平静的心境之下，看着遍地象徵死亡的鲜血转瞬间化作生机勃勃的花朵，他忽然联想起了传说中永远无法被消灭的亡灵天灾——所谓生生不息，就跟传说的天灾一样，自然能够从死亡中汲取生命的力量，进而永恆不断地存续下去，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可怕之处。 随着西瑟斯持续不断地吟唱着咒语，庞大的魔力在他周围涌动起来。 身为外来者的安澜无法感受到魔力，但他光看眼前的情形就知道，对方正在施放的一定是某种超位魔法。 上一次西瑟斯施展超位魔法，还是在月落湖中抵御黑网组织偷猎者入侵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体内的魔力储量根本不允许他独自施展超位魔法，是靠着暗噬兽小黑赠予他们的晶核才能顺利地完成那道咒语，而此时此刻也一样，他是靠着娑罗双树提供的源源不断的恢復力，才能突破体内魔力储量的局限，施展出自己所构思的超位法术。 第277页 远处高地上的卢修斯很快也察觉到了南门城墙上的异象，随即命令身边的碧发老者施法阻止西瑟斯继续完成咒语。 但就像安澜之前考虑的一样，他们两方之间隔着极远的距离，名叫伦纳德的兽人法师很难施法攻击到他们，而就算是利用石像鬼这类召唤物来发动进攻，城门仍处于娑罗双树的领域中，那些召唤物也依然无法伤害到受庇护的安澜他们。 就在娑罗双树即将枯萎之际，西瑟斯终于完成了繁琐而复杂的咒语。 与上次他施展的超位法术「自然化身」所展现出的惊人场面不同，这次他施法完毕之后，那些涌动的魔力很快就平寂了下来，又或者更准确地说，凝聚在了他手掌心中，化作了一颗散发出莹莹翠光的种子。 见西瑟斯已经吟唱完毕，不懂魔法的安澜好奇地问：「这就是你要施放的法术？」 感受着突破成功之后体内前所未有的充裕而澎湃的魔力洪流，西瑟斯长吁一口气，随后点了点头，「我称它为『灾祸之种』。」 「西瑟斯的灾祸之种」，随着又一个新的超位法术被创造出来，一位超位大法师也就此诞生了。 白玫城中，娑罗双树绽放的光芒逐渐消退，入侵南门的兽人也逐渐摆脱了禅意的影响，再次举起利爪或刀刃挥向身边的白玫城卫兵，可就在即将血溅当场的时候，一颗种子不知从何处落下，悄然没入了土地之中，翠绿的微光犹如涟漪般扩散开来，那些倒在地面上的士兵，无论是人族还是兽人，原本已经开始冰凉发白的尸体，竟然开始从五官上绽放出艷丽的花朵来。 下一秒，开花的尸体原地站起，挺起胸膛挡住了砍向白玫城卫兵的武器，脆弱的肉身自然无法抗住锋利的刀刃，瞬间就被拦腰斩断，所幸被袭击的白玫城卫兵也及时躲开了后续的攻击。 就在兽人士兵以为这开花的尸体不过如此的时候，那被腰斩的尸体从断口的位置忽然延伸出无数的根系，与下方的半截尸体相连，才一眨眼的工夫，开花的尸体又再度拼凑到了一起，起身沖向被惊呆的兽人士兵，脸上的花朵喷吐出醉人的芳香，吸入花粉的兽人士兵瞬间脸色发青，从口鼻处生出细小的花苞来，很快也无知无觉地加入到了开花的尸体大军之中。 没过多久，所有南门的兽人士兵都被灾祸之种转化，加上死而復生的开花尸体，一只由生机盎然的花朵操纵的死亡大军开始浩浩荡荡地涌向城外，向试图反攻的兽人冲去。 知道受到那从未见过的魔法影响的尸体可能会像传说中天灾的亡灵军团一样不断復生，守护在卢修斯身边的伦纳德第一时间施展火焰魔法，试图烧毁那些尸体，彻底断绝掉尸体復生的可能。 然而，就在喷涌的烈焰即将接触到开花的尸体时，那些死者脸上的花朵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突然凭空飞起，就这么捨弃了曾经寄宿的无用肉身，带着隐隐的可怖笑声旋转着飘向镇守在卢修斯四周的兽人士兵。 「一定是超位魔法！快保护陛下，绝不能让那些花朵接触到陛下！」 漫天的花雨落下，几乎无处不在，护主心切的伦纳德不断施展法术，耗空了体内的所有魔力，总算没有让花朵接触到他身后的卢修斯，也清除掉了大部分的花朵，可他能力有限，总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加上周围的兽人士兵也有几个躲闪不及的，一被飘落的花朵接触到，艷丽的花朵随即探出细密的根系，扎入他们的血肉之中，然后驱使着他们已经麻木的身体，拔刀相向身边的友军。 接着，一生二，二生四，源源不断的花朵再度繁衍出来。 眼见身边的护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又被那些花朵寄生死而復生，变成了根本无法被彻底杀死的敌人，被保护在最中心的卢修斯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因为他知道，明明距离攻下白玫城只有一步之遥，他们兽人策划了这么多年的入侵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 可他想不明白，所有消息都表明，白玫城中的法师都已经被召集赶往紫晶要塞支援了，为什么会突然间冒出来一个超位法师？难道说……这一切都是陷阱，是为了引他深入后方，然后一网打尽？ 就在卢修斯冥思苦想之际，周围的尸体大军忽然像是凝固一般停了下来，已经所剩不多的兽人士兵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着，安澜和西瑟斯终于拍打着翅膀缓缓落地，出现在卢修斯面前。 「安澜，西瑟斯，原来是你们。」看着这两张熟悉的面孔，卢修斯咬牙切齿地问道：「久别重逢，这就是你们向我打招唿的方式？」 第154章 [vip] 天灾预兆 围堵残存兽人的尸体军团缓缓让开一条道路， 让安澜和西瑟斯来到了卢修斯他们面前。 这位兽人新皇的身上还披着华贵的甲冑和披风，但身下的战马早已被开花的尸体杀死，只能艰难地靠着手中的刀刃与那些不死者厮杀，此时身上早已沾满血污， 一头金髮凌乱不堪， 脸上的神情不復见以前的从容。 「卢修斯， 又或者，我该称唿你一声陛下？」安澜看着对方身边已经所剩无几的士兵，没有再说什么会刺激到对方的话，「束手就擒吧，你们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卢修斯闭了闭眼， 调整好情绪， 又恢復到曾经安澜在风语商会中见到他时那矜贵而沉着的模样， 才缓缓出声问道：「你们是早就知道我会带队袭击白玫城， 所以留在城中设伏的？」 第278页 安澜不大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笃定白玫城一定没有任何防备， 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战争爆发之前我们有事离开真理学院了， 所以并没有接受徵召，留在白玫城里只是偶然。」 「偶然？居然只是偶然？」卢修斯倏地睁大眼睛， 他身后的伦纳德也失神了片刻， 喃喃自语道：「一个能施展超位法术的法师偶然出现在白玫城……难道是上天註定不让我们兽人族回归中土？」 安澜知道， 如果他和西瑟斯没有留在白玫城，如果他们与伊莎贝拉会面之后选择了无视禁令马上离开， 卢修斯袭击白玫城进而两面夹击攻破紫晶要塞的计划应该早就成功了， 在知道成功阻止袭击的他们只是碰巧留下之后， 卢修斯他们会感到不敢置信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许久后， 大概是明白安澜他们的目的是止戈停战，所以不会要自己的命， 卢修斯放下刀刃，也抬手示意身边的护卫收起了武器。 他看向安澜和西瑟斯，知道两位在严格意义上都不能算是耶兰人，便试图在最后再争取一下，「你们两位，一个流着精灵之血，一个是异界来客，何必要帮助那些卑劣的耶兰人族，把矛头指向我们这些本可以友好相处的兽人？」 安澜的视线扫过那些被灾祸之种寄生的尸体，那其中除了兽人之外，不乏白玫城的卫兵，还有兽人入侵时来不及逃脱而被牵连杀害的平民，「不论如何，那些平民都是无辜的，从一开始发动入侵的时候，你就清楚地知道这场战争会葬送两方多少生命，又何必要在这里装什么弱势群体？」 卢修斯并没有撇清干系，否认自己发起战争所造成的罪孽，「你说得没错，如果我不召集军队入侵耶兰，砂垣城、紫晶要塞还有白玫城，或许很多人族的士兵和平民都不会死……」 紧接着，他冷笑了一声，「但你身处于耶兰，看到的关心的也只有耶兰。而你不知道的是，如果我们不选择入侵，再过一段时间，兽人的士兵和平民一定会彻底死绝。为了那些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兽人们，我不得不这么做。」 安澜怔了怔，「你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你的稻种是为了挽救农田枯败的穗谷城而培育的。其实，我们极北之地也出现了类似的状况，只是受影响的是我们驯养的牛羊——牧民辛苦养育了大半年的牛羊群在一夜之间暴毙而亡，巫医检查过后却无法找到它们真正的死因，仿佛那些牛羊的灵魂凭空消失了一样。」见安澜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卢修斯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成功吸引到了对方的注意，「你身为巫神教的救世主，应该听说过，天灾爆发之前一定会有各种预兆，而穗谷城和极北之地的异象就是在宣告天灾的到来。」 接着，卢修斯身后的伦纳德上前一步，由身为法师的他继续说起了有关天灾的信息，「当年，兽人族也有一位法师参与了巫神教的创建，但在耶兰建立之后，那位先祖为了兽人族的存续，放弃了巫神教给予的各种殊荣，随着被驱赶的剩余兽人前往极北之地建设家园。」 「而他留下的典籍上清楚地记载着，数千年前的天灾爆发之前，共计有三次预兆出现，每次相隔的时间大致均等，并且天灾爆发之后，不止是天灾封印所处位置，每个预兆显现的地区也都会成为天灾的源头。极北之地的异象就发生在去年年初，而根据我们的调查，穗谷城的异象持续了数年的时间，粗略估计是在五年前就开始了，这之间只相隔了四年不到的时间。」 「所以，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卢修斯嘆了一口气，「已经一年时间过去了，再过三年，穗谷城，还有兽人们赖以生存的极北之地，都会被天灾所吞噬。如果不带着兽人们回归中土，我们就只能在天灾爆发时化作培育亡灵的养料。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这难道也有错？」 安澜心下一沉，与身边的西瑟斯对视一眼，也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 看卢修斯和伦纳德所说的话，大概是因为那位兽人族的先祖离开时巫神教还没有研究出献祭救世主以稳固封印的办法，他们知道巫神教、天灾与救世主的存在，但并不清楚救世主与天灾的关联，也因此，在面临天灾的威胁时，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入侵耶兰，带着族人逃离极北之地，而非强迫这一代的救世主，也就是安澜重返巫神教完成献祭。 安澜很快想到，之前卢修斯邀请他前往极北之地，应该也是为了要找出抵御天灾的办法，而这才是兽人时隔数百年时间再度发起入侵的真正原因。 他和西瑟斯都以为距离天灾真正到来还有更长的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已经只剩下三年不到的时间了，而且根据两位兽人的说法，作为预兆显现的地域，试炼之森与真理学院毗邻的穗谷城在天灾到来之后也会第一时间化作灾厄肆虐的人间炼狱。 知道兽人传达的信息也不一定完全可信，安澜很快定下心神，看向卢修斯，「就算是真的，这也不是你发动战争的理由。还有三年时间，所有人集思广益，总会想到办法对抗天灾的。」 卢修斯摇了摇头，「为了耶兰帝国长盛不衰，为了人族能够继续统治这片大陆，那些耶兰人自然会想出对抗天灾的办法，但却绝不会施捨我们这些兽人任何生存下去的机会，一旦天灾在极北之地爆发，他们只会让我们充当阻挡灾厄蔓延的肉墙。所以，我们不得不拼死争取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第279页 曾见过那些抓捕精灵的偷猎者有多么疯狂，也深入圣十字堡垒遗蹟见过描绘人族无情驱赶兽人到极北之地的壁画，安澜知道卢修斯此时所说的话都是真的，耶兰人对待矮人以外的异族绝不会心慈手软。 安澜选择帮助耶兰的白玫城抵御兽人的入侵，是不愿意看到战争继续爆发，将更多无辜的平民捲入到战场中，可他也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兽人全族都成为天灾到来时的牺牲品。 他思索过后，看向身旁的西瑟斯，见对方陷入了沉思，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应对办法，便下定决心，向卢修斯许诺道：「我承诺，如果你退兵，我一定会在面见耶兰皇帝时发起请愿，让这场战争尽可能以和谈收尾，然后归化极北之地的兽人，让你们就像矮人一样生活在耶兰，你觉得怎么样？」 他知道口头的诺言没有任何价值，但他目前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在兽人军队撤退之后，他才能向银龙波雷亚斯求证信息的真假，到时候再决定是否要真的帮助兽人向皇帝克雷蒙请愿。 安澜并不担心这么做会引狼入室，因为如果天灾真的即将爆发，在共同的危机面前，奥尔德灵大陆上就不会有族裔和国别之分了，所有生灵都必须团结在一起抵御天灾，才能争取到最后的一线生机。 而他这么问也是想要试探卢修斯的真心，因为兽人族归化，也就代表着卢修斯要放下刚取得不久的皇位，如果对方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非为了兽人族的未来发动入侵，对方自然不可能接受他此时提出的方案。 「就算我愿意相信你们，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相信耶兰人。」卢修斯顿了顿，环视了周围的尸体大军一眼，「只是，成王败寇，是我主动发起战争，我也只能接受此时失败的结果。既然现在被围困在这里，那我除了答应你们的要求之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安澜能看出卢修斯此时选择妥协只是无可奈何，但还是松了一口气，「你放心，如果那位陛下不肯答应我的请求，那我一定会亲自赶赴极北之地，帮助你们抵御天灾。」 西瑟斯也紧跟着承诺：「我也会跟着他一起去。」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施展的超位魔法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伦纳德忽然出声问道：「你已经晋升为超位法师了？」 西瑟斯微微颔首，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作为这片大陆上目前唯一的超位法师，他的话自然能为安澜的诺言增添不少分量。 卢修斯和身旁的伦纳德眼神交流了片刻，随后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相信你们一回。我不妨告诉你吧，以我的身份，大可以镇守后方，把所有危险的任务都交给下属去做，而我之所以敢深入敌后，亲自带队袭击白玫城，就是因为我在帝都有着一位算得上位高权重的线人。」 「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据他所说，他身上流着兽人的血脉，所以十分渴望见证兽人族撕裂耶兰的那一天。从数年前起，他就无偿地为我们兽人一族提供耶兰内部的各种机密情报，包括这次战事所有军队和物资的调动情况。也是靠着他的帮助，我才能轻易地进入耶兰，与风语商会达成各种交易，最终成功组建起这次入侵的军队。」 有了前情铺垫，安澜对卢修斯此时说出的秘密倒没有太过惊讶。 只是，他有些好奇，到底是多么位高权重的人物，居然能够接触到那么多能够主导战事走向的关键信息，甚至还能帮助身为兽人的卢修斯自由进出耶兰边境？ 接着，伦纳德用传音术将一个地址和一段密语交给了安澜他们。 卢修斯补充道：「到帝都的这个位置去，说出密语，你就能联繫上他。我不清楚他的权势到底有多大，但如果你是真心要发起请愿，他应该能够帮上你的忙。我也不怕你违背诺言，向耶兰的皇帝揭露我这位线人，因为我知道，除非他自愿现身，没有人能够找出他是谁。」 他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悠长的鸟鸣声，四周的空气也开始持续升温。 很快反应过来是谁赶到了，安澜抬起头，果然看到熟悉的火鸟从白玫城的空中朝着他们此时的位置飞来。 第155章 [vip] 战事收尾 白玫城受袭的消息传到紫晶要塞时， 要塞之外的兽人大军正按照卢修斯之前制定的计划发动第二轮进攻，以拖延对白玫城的支援，伊莎贝拉不清楚安澜和西瑟斯是否仍旧待在白玫城，只能留下其余真理学院的法师， 独自驰援白玫城。 她没想到的是， 等她赶到的时候， 带队的卢修斯已经被安澜和西瑟斯合力制服，白玫城的危机也被彻底解决了。 从安澜和西瑟斯口中了解了袭击发生的经过之后，伊莎贝拉随即联络白玫城的领主，带着卫兵将卢修斯和伦纳德这两位对兽人族举足轻重的人物「请」到了白玫城的领主府中暂时住下，表面上好吃好喝供着， 实际上则是暂时软禁了起来， 灾祸之种的法术效果解除之后， 尚且存活的兽人士兵也都被关押到了囚牢之中。 在耶兰和兽人两方完成和谈， 兽人大军正式撤退之前， 卢修斯和伦纳德估计都要待在白玫城中无法离开了。 有伊莎贝拉留下为这次的战事收尾， 安澜和西瑟斯也能放心地离开白玫城，前往隆冬山脉与银龙波雷亚斯汇合， 询问有关天灾预兆的问题。 第280页 一路上， 安澜见西瑟斯状态良好， 知道对方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独自解开了有关菲尔德的心结，也就没有再去提这件伤心事。 他们抵达隆冬山脉的安眠之地时， 负伤的罗丝在安澜留下的药草的帮助下已经完全恢復了过来。 听到安澜提起极北之地发生的异象， 波雷亚斯思索了片刻， 「当年， 天灾爆发之前确实有过共计三次预兆，但我并没有留意过三次预兆相隔的时间。真正的天灾毕竟只发生过一次， 所以我认为，所谓三次预兆之后天灾就会爆发的说法不过是那位兽人的猜测而已，可信度并不高。」 银龙会这么想，是因为数千年以来，他见过的天灾封印松动而导致的异象并不在少数，但每次都有救世主完成仪式稳固封印而将异象平息，天灾有史以来只发生过一次，也就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三次预兆之后一定会爆发天灾。 安澜却表示，「但事关大陆上所有生灵的生死存亡，我们不能不严肃对待，万一猜测是真的，到时候再去做准备肯定就来不及了。」 他和西瑟斯都认为有备无患，不论兽人的猜测是真是假，他们都必须提前做好抵御天灾的准备。 而他们的想法也与安娅不谋而合，她本就因为往事而心怀愧疚，此刻自然比谁都更在意天灾是否可能爆发。 既然安娅都表示同意安澜和西瑟斯的看法，波雷亚斯自然也不会再质疑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极北之地的异象无法求证真假了……」 哪怕是势力庞大的巫神教，也只能对耶兰内部的信息了如指掌，极北之地远在边境线之外，兽人与耶兰又常年敌对，没有消息往来的渠道，除了那些本就居住在极北之地的兽人，他们又能向谁求证消息的真假？ 这时，旁听了一段时间的罗丝走了过来，「我应该能够证明。」 原来，极北之地一片荒凉，农作物难以生长，各种物资都无比匮乏，而兽人族唯二能够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从地下开採的各种珍稀矿石以及驯养得来的牛羊肉，所以往年罗丝将耶兰的货物走私到极北之地后，如果当地的兽人商贩没有充足的资金，也会拿手头的矿石和牛羊肉进行交换。 而唯独在去年年初的时候，极北之地所有被驯养的动物，包括军队的马匹、拉货的驯鹿还有产蛋的鸡鸭等等，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暴毙现象，而牛羊是兽人族驯养最多的两种动物，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动物，所以被着重强调了而已。 那一段时间，罗丝认识的大部分兽人商贩都出现了资金亏损的情况，她走私过去的货物没法完全脱手，以至于她在下半年不得不增加走私次数，最终导致自己的秘密路线暴露，引来了其他走私头目的觊觎，所以这件事也给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罗丝曾被兽人士兵追杀，过去也从不了解与天灾相关的信息，自然不可能为兽人作伪证，而有她证明极北之地的异象之后，卢修斯和伦纳德对天灾预兆猜测的可信度无疑又上升了几分。 讨论出结果后，安澜、西瑟斯、安娅和波雷亚斯随即抓紧时间下山赶往耶兰帝都，准备与调查线索已久的梵雅碰面，顺便将天灾极有可能即将爆发的消息传达给对方，而马蒂斯和罗丝则他们分开，踏上了返程回家的道路。 这次要去的毕竟是人群聚集的耶兰帝都，为免引起恐慌和巫神教的注意，波雷亚斯没有再像上次接送马蒂斯时一样变回龙形带着众人赶路，而选择像普通人一样租了马车前往帝都，反正从隆冬山脉到帝都的距离也并不太远。 坐在马车上，安澜忽然想起了兽人入侵之前，他想找波雷亚斯询问的有关初代首席贤者赫兰的问题。 「我确实与那位首席贤者认识。」波雷亚斯说着，先是解释起了自己成为巫神教贤者的原因，「当年天灾爆发之后，龙族内部因为对是否应该隔绝龙岛这一问题意见相左，分裂成了矛盾重重的两派，又因为抵御天灾的过程中有不少龙族牺牲，为了避免引发内斗，确保龙族的存续，两派定下能够和平解决问题的赌约，分别选出一位代表，参与到人族征服其余族裔的战争中，看哪一方最终可以取胜，进而决定龙族的未来，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帮助耶兰人的龙族。」 「最后的结果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凭着五大骑士团，耶兰人成功征服了所有族裔，成为了这片大陆上唯一的霸主，龙岛也从此彻底与世隔绝。而我为了赌约，与耶兰人的首领，也就是那位初代的首席贤者，签订了守护契约，所以没有跟着其余龙族一起离开大陆，又在他的邀请之下顺水推舟成了巫神教的初代贤者之一。」 「后来，耶兰建国之后，那位首席贤者自行隐退了，我和他的契约也就此作废，得到了自由之身，但我已经在大陆上独自生活习惯了，也就没有再返回龙岛。我知道那位首席贤者已经成为了某种寿命无限的存在，但是此后的数千年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到过他，也不清楚他的去向。我猜，他大概是找到某种方法，返回自己的故乡去了。」 安澜有些疑惑，明明赫兰说自己是被巫神教背叛之后镇压在了湖底遗蹟之中，为什么波雷亚斯会说对方最后是自行隐退了，但他略作犹豫之后，想起赫兰曾提到波雷亚斯碍于契约并没有做出背叛之举，所以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仇怨，还是把赫兰残魂就寄宿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了波雷亚斯。 第281页 闻言，一向波澜不惊的银龙也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他的残魂就在你的身上？这怎么可能？」 安澜随即复述了一遍自己是如何在月落湖底的圣十字堡垒遗蹟中遇见赫兰，还有对方提及巫神教的信息和最后寄宿在自己身上的过程。 在这期间，他还期望过身上的赫兰残魂能够短暂甦醒片刻，给他答疑解惑，只可惜直到他把发生在月落湖底的事都说完，对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只好又补充了一句，强调赫兰残魂长期处于沉眠状态，自己也无法主动唤醒对方。 或许是因为赫兰在生前把自己转化为了纯粹的能量生命，身为龙族的波雷亚斯也无法在安澜身上探测到残魂的存在，但他知道安澜不会拿有关巫神教的事开玩笑，加上安澜又能清楚地说出一些银龙此前没有说出口，只有初代贤者能够知道的信息，所以银龙还是选择相信了所谓残魂的存在。 「背叛……塞莉恩确实是赫兰的伴侣，但我从来没有听说她曾经背叛过赫兰，我只知道她是为了精灵族才脱离了巫神教。」波雷亚斯开始绞尽脑汁回忆数千年前赫兰消失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之所以说初代首席是自行隐退，是因为他消失得很突然，甚至没有给我们这些巫神教的元老留下只言片语，选出下一代首席贤者之后就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下落。」 「他消失之前，我与他的契约还没有作废，如果他真的因为被巫神教的其他人背叛而深陷险境，我一定会有所感应，绝不可能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他说着，愈发笃定自己掌握的信息没有出错，「除非，他是在隐退之后遭遇了背叛，又或者，他的记忆本身就是错的。」 接着，波雷亚斯让安澜把赫兰在湖底遗蹟中说过的话都尽可能详细地再复述一遍，与自己记忆中的往事进行比对，很快就找出了赫兰话语的错漏之处。 「巫神教研究出献祭救世主的办法是在耶兰建国多年之后，他隐退消失也是在建国之后，可你体内的赫兰残魂却说他是在建国之前就研究出献祭之法，又是在建国的前夕被背叛，这根本不可能。」波雷亚斯藉此得出结论，「如此一来，要么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差错，要么是他在故意说谎矇骗你。」 「但他完全没有必要欺骗我。」 安澜回忆起当时在湖底遗蹟中的情形，觉得哪怕赫兰按照波雷亚斯的说法，说自己是隐退之后被囚禁在湖底遗蹟中，也不会对最后的结果有任何影响，毕竟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同意帮助赫兰进行復仇，对方也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强行寄宿在了他身上的液体晶片中。 难道，赫兰单纯只是想要让自己的背景故事看起来更加悽惨一些，好打动他加入復仇的计划？ 波雷亚斯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跟他也有数千年时间没有见过面了，对他的印象早就淡了。说不定，他是被困在湖底遗蹟中太久，记忆错乱了，不是有心要欺骗你的。」 安澜想得有些头疼，掀开车上的窗帘打算唿吸一下新鲜空气，顺势望向了远处耶兰帝都所处的方向。 汇聚了整片大陆最多财富与权势的帝都就在前方等待着他们，而巫神教最后两位没有显露真身的贤者都极有可能身处其中。 「命运会将你引导向我想见到的人，我相信……身为救世主的你，终会走向既定的结局……」 耳畔迴响起赫兰曾经说过的那段话，安澜忍不住去想，如果赫兰的记忆真的出现了问题，所谓的背叛根本就不存在，那对方口口声声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报復的人又到底会是谁？ 第156章 [vip] 耶兰帝都 清晨时分， 伴着海鸥悠长的啼鸣声，微凉的海风自远处的海平面上吹来，让城门口等待着入城的安澜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随后他抬起头， 沿着漫长的队伍望向了几乎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灰白城墙。 耶兰帝都依山傍海， 高大的城墙自圣帝山山脚而起， 一直绵延到远方的海岸。 从山麓地带到海边平原为帝都的外城区，这里聚集着全帝都大部分的平民，负责为内城区产出资源和提供服务，偶尔会有身价不凡的人物闲得发慌，纡尊降贵来到外城区， 但也往往是怀着逗弄平民以取乐的心态。 而就在外城区的海岸边， 有着北方最大的港口——明珠港， 被誉为「北地的海上明珠」，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船只进出， 将来自耶兰全国各地的物资和财富输送往帝都， 其中不乏供内城区上层人士赏玩的各种奇珍异宝。 圣帝山山腰以上则为帝都的内城区，皇室亲卫把守着分隔开内外城区的内城墙， 只有达官显贵或是受到邀请的人物能够进入其中， 享受靠着榨取全耶兰大部分财富而得来的奢靡生活。内城区的四角上竖立着四所法师塔， 宫廷法师们昼夜不停地维持着法阵，确保内城区始终温暖如春， 四季常青。 内城区之中， 既有全耶兰最纸醉金迷的红灯区， 也有神圣教廷最高大恢宏的教堂， 两种极为矛盾的事物却出奇地和谐共存着，而圣帝山山顶之上， 则伫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群，是耶兰皇帝居住并处理政事的皇宫。 那位名叫克雷蒙的现任耶兰皇帝，也是安澜他们此行前来耶兰帝都想要探究的目标之一。 只是，他们没料想到的是，还没来得及进入帝都，他们就被成群结队的难民「拦」在了城门之外。 第282页 边境战事爆发之后，西北地区有不少民众往沿海地带逃难，一部分人选择去了富庶而温暖的南方，更多的则是选择来到帝都，这在传闻中遍地黄金的人间天堂。虽然卢修斯已经被安澜他们制服，这次战事的结果已成定局，但兽人即将退兵的消息似乎还没有在民间传开，安澜他们赶到城门外时，帝都外城区的城门口处仍是挤满了提着大包小包带着一家老小想要入城的西北难民。 预料到会有难民潮，皇帝早就在战争爆发的第一时间下令，所有人进入帝都之前都要先排队接受身份核查，大部分难民都会被安置到外城区临时搭建的难民营中，只是人工检查毕竟效率不高，来到帝都的难民又实在太多，入城进度过于缓慢，一部分难民干脆放弃了入城，就在城门口不远处安营扎寨，生火做饭起来。 原本，安澜他们也规规矩矩地在城门口排着队，可没过一会儿，忽然有一伙穿着华贵的疑似上层人士堂而皇之地绕过了大排长龙的队伍，在负责监管的卫兵队长眼皮子底下插队进了城，领头的中年人穿过城门时还不忘回过头朝着那些在寒风中苦苦排队等待入城的难民嗤笑了一声。 好不容易被众人劝服安安静静等着排队的波雷亚斯这下彻底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卫兵队长面前，恼火地问起那些人为什么可以插队进城。 依靠着城墙上的卫兵队长掀了掀眼皮，先是打量了波雷亚斯两眼，通过银龙身上略显破旧的甲冑判断出眼前人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后，没好气地回道：「那些可是内城区的老爷，多耽误一会儿他们的时间，几百万的金币就没了，你们跟他们能相提并论吗？」 怕波雷亚斯闹出事不好收场而赶来的安澜心想，原来还有这种潜规则，只要身份足够尊贵，就可以不必排队提前进入帝都，他随即在波雷亚斯发火之前拍了拍对方的肩头，示意交给自己沟通，然后走到卫兵队长的面前，亮出了真理学院的身份证明，「我们是来自真理学院的导师，有急事要入城，不知道能否通融一下？」 卫兵队长的眼皮又抬高了一些，看清楚安澜手中的证件之后，脸上的表情略微好看了几分，「原来是南方来的法师大人！真不好意思，往常以真理学院的名头，要提前进城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这几天……想必您也知道边境发生了什么事，要进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上头有过指示，除了通过核查的人之外，非必要不能放任通行。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委屈您几位在城门口多等一会儿了。」 听出对方话中似乎有所暗示，安澜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非必要不能通行，那什么情况才能算『必要』呢？」 卫兵队长没有回话，只是双手抱胸，被手臂掩着的那只手，食指与拇指来回搓动了几下。 看懂对方的进一步暗示，安澜毫不客气地直接出声问：「你想要我们花钱贿赂你？」 「这怎么能算是贿赂呢？」卫兵队长摇了摇头，像是丝毫不怕他们的对话被别人听了过去，明目张胆地回道：「这年头，有钱能使磨推鬼，也只有花钱才能请出所谓的『必要情况』。我是看您几位是真理学院的法师，才给了机会，后头那些西北来的难民想出钱还没地出呢！」 说着，他又斜睨了安澜几眼，「话说得再难听点，你们总不会连这点小钱也出不起吧？那我可真要怀疑你们的身份是真是假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居然敢讹钱讹到我的人头上了！」 第二段话还没说完，随着一声怒喝响起，原本还优哉游哉倚在城墙上卫兵队长被突如其来地一脚踹飞了出去，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硬生生飞出几米远才终于落下。 「是谁……」卫兵队长在赶来的其他卫兵的搀扶下艰难起身，火冒三丈的他刚想责骂那个踹飞他的人，可一抬头看清来人的长相之后，瞬间瞪大了双眼，脸上的怒意也像被浇了冷水一样消失得一干二净，「怎么，您怎么来城门口了？！」 安澜也在这时看向另一侧的城门口，只见那里赫然站着已经一段时间没见的梵雅。 不等梵雅回话，被吓得又一屁股坐回地面上的卫兵队长瞄了瞄她脸上冰冷的神情，又回忆了一下刚刚她所说的话，眼珠滴熘一转，随即反应了过来，朝着梵雅露出一个极尽谄媚的笑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冒犯了姑奶奶您的人，真是该死！这一脚真是踹得好！」 说完，他又朝着把守城门口的其余卫兵厉声喊道：「还不快放行！」 把守城门口的卫兵随即让开一条小道，供梵雅和安澜他们通行。 梵雅冷笑了一声，没再追究卫兵队长什么，来到安澜他们面前，「你们到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幸好我碰巧来城门一趟，要不然还不知道那些狗东西要怎么刁难你们。」 这时，安澜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身为风语商会主人的梵雅，作为全耶兰最富有的商贾，肯定也享有自由往来帝都内外的特权，甚至地位不在那些贵族权臣之下，因此，在帝都的卫兵队长面前，比起远在南方而影响力大减的真理学院，遍布整个大陆的风语商会名头要更响亮一点。 不过，虽然在梵雅的帮助下顺利地获得了提前进入了帝都的机会，安澜却并不怎么高兴。 就在耶兰皇帝脚下，一个把守城门的卫兵队长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拜高踩低索取贿赂，帝都之内的风气可想而知，这种处境之下，就连名声显赫的真理学院导师身份都派不上用场，那些辛苦逃难的平民又会遭受怎样的苛待，他简直不敢想像。 第283页 难怪伊莎贝拉会说，耶兰帝都表面上光彩夺目，可实际上内里早就烂透了，安澜也终于理解对方剷除巫神教进而摧毁帝国，最终改变耶兰不公正现状的想法。 进入帝都之后，梵雅凭着自己的身份和财力，又带着众人进入了内城区，住进了风语商会旗下的豪华酒店内。一路上，梵雅都在跟安娅炫耀自己这些年来辛苦打拼出来的事业，安娅也露出了欣慰不已的笑容，而波雷亚斯因为与梵雅不对付，明显流露出一丝不满，但他们要在帝都往来还要依仗梵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加上有安娅监督，他也只能按捺下自己的脾气，一声不吭地默默忍耐下来。 酒店内，众人很快就进行了交换信息的简要会议，安澜将伊莎贝拉同意结盟的消息、对方透露的有关巫神教的信息还有来自于兽人族的关于天灾预兆的猜测告诉了梵雅，梵雅则是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在帝都搜查到的有关剩余两位贤者的线索传递给了众人。 梵雅利用贤者的身份去深挖，在耶兰帝都内部找到了不少巫神教活动的痕迹，其中有大量线索指向了内城区的皇宫，而另一位被他们怀疑是贤者的教皇所在的圣帝大教堂，相比之下则显得十分清白，几乎与巫神教没有任何联繫。 结合伊莎贝拉之前给出的信息，众人终于可以做下判断。 「看来，那位克雷蒙陛下就是剩余的两位贤者之一，也很有可能就是现任的首席贤者。」安澜说着，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帝国依靠着巫神教在暗处的维护保持了数千年的长盛不衰，既然皇帝也是巫神教的贤者，他作为既得利益者，背叛教派可能性几乎接近于无，而这也意味着，他们之后极有可能要与那位帝国的统治者为敌，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感到为难。 在过去，他们还可以徐徐图之，然而现在，如果天灾预兆的猜测为真，距离天灾爆发就只剩下三年不到的时间了，他们准备应对天灾的各种措施难免会让巫神教察觉到异常之处，一旦巫神教意识到天灾正在迫近，一定会像发了疯一样追捕身为救世主的安澜和安娅，完成献祭仪式，所以包括安澜在内的众人都知道，他们必须要在消息暴露之前，完成覆灭巫神教的计划。 在此之前，他们要先确认克雷蒙对巫神教的真正态度，进而决定后续的安排。 只是，要面见那位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并非易事，哪怕是身为风语商会主人的梵雅也没法带着安澜这些「闲杂人等」进宫面见，他们只能暂时停歇几日，等待此时正身处于紫晶要塞的伊莎贝拉将胜利的消息带来帝都，为安澜他们创造面见皇帝的契机。 正好，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安澜和西瑟斯顺便去拜访了早就计划要拜访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卢修斯口中那位在帝都的线人。 第157章 [vip] 冤家路窄 令安澜和西瑟斯都有些尴尬的是， 最开始卢修斯告诉他们联络线人的地址时，只说了那是一间处于内城区的名叫「瓦尔汀之吻」的酒馆，但没有详细介绍这间酒馆具体在那个方位以及经营什么项目，他们只好向比较熟悉帝都的梵雅问起了酒馆的位置， 没想到梵雅却是在惊讶之后露出了略显鄙夷的神情。 直到这时， 他们才终于知道， 原来那间名叫瓦尔汀之吻的酒馆位处于红灯区中，是耶兰帝都最大的声色场所。 安澜连忙解释清楚，说他们打听酒馆是有正经事要办，这才打消了梵雅以为他们要趁着这个空闲时间出去玩乐的误会。 第二天，是夜， 天色一片漆黑， 红灯区中却是灯火通明， 伴着隐隐传来的歌舞与欢笑声， 淡淡的菸草与酒精混合的气味瀰漫在每一寸空气之中， 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穿着清凉招揽客人的俊男美女， 如果深入街道的隐蔽角落，甚至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暧昧私语。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外城区辛苦了一整天的平民已经早早歇下， 唿唿大睡， 为第二天的劳作养足精神，可对红灯区的居民们以及那些在温柔乡里流连忘返的客人来说， 充满欢愉的一天这才刚刚开始。 而在一众寻欢作乐的客人中， 一路上一直目不斜视的安澜和西瑟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直到他们径直走到了红灯区最大的酒馆瓦尔汀之吻门前， 一直好奇打量着他们的行人这才露出了有些瞭然又带着几分戏嚯的笑容——原来这两位是专门好这口， 难怪瞧不上站在街边的那些庸脂俗粉。 酒馆门前，安澜停下脚步， 深吸了一口气，反倒是比身边的西瑟斯更紧张了一些。 他们来之前已经跟梵雅打听清楚了，瓦尔汀之吻之所以敢取这样一个冒犯生命女神名讳的名字，就是因为这间酒馆专营雅精灵的生意，跟其他那些偶尔有几个貌美的精灵作为活招牌的风月场所不同，瓦尔汀之吻中，上至才艺过人的歌者舞女，下至扫地端酒的侍者，全都是容貌出众的雅精灵，正是靠着这独一无二的卖点，它才能脱颖而出，成为耶兰帝都红灯区中最大的酒馆。 而曾经救下过雅精灵阿提斯的安澜却清楚地知道，这样一个看似美好的风花雪月之地，背地里暗藏了多少精灵奴隶的血与泪。 也正因如此，一想到身为半精灵的西瑟斯即将看到自己的同胞被如何奴役、玩弄，他就有些于心不忍。 出发之前，安澜提议过让他独自进入酒馆，反正说出密语之后留下要传达给那位线人的话就可以离开了，花费不了太长的时间，但西瑟斯不肯让他独自行动，执意要陪着他一起进瓦尔汀之吻，他也只好作罢。 第284页 将梵雅交给他们的风语商会名帖出示给门口的保镖，他们很快就顺利地进入了酒馆。 侍者甜美地微笑着，伸手拉开水晶门帘，一股充斥着暧昧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朦胧而梦幻的灯光自大厅的穹顶洒落，让人不自觉地心神恍惚了片刻，仿佛酒馆内外是两个世界一样。 安澜低着头盯着前方的路面，朝着前往吧檯的方向走去，平时好奇心旺盛的他这回反倒是连抬头看身边的景象一眼也不敢了，反而是西瑟斯脸不红心不跳地环视起四周的环境起来。 其实，至少就酒馆大厅而言，氛围上并没有比红灯区街头露骨太多，大概瓦尔汀之吻还是走得所谓高档路线，那些在舞台上唱歌跳舞以及往来客桌之间的雅精灵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身上穿着与容貌相称的华美服饰，不像是出卖色相的娼妓，反倒比那些一个个脑满肠肥的上层人士更显出几分贵气，只是不知道，这表面上的高贵是不是故意扮演出来让别人撕碎的。 安澜来到卢修斯所说的那个位置偏僻的吧檯前，对着一脸假笑的侍者低声念出了密语，又道明了来意，侍者随即严肃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稍等片刻之后，便转身走进了身后的暗门之中。 察觉到身边的西瑟斯毫不在意地观察着酒馆内部，安澜也慢慢适应了过来，转头看向了四周。 他忍不住去想，在过去，阿提斯是不是也像这些瓦尔汀之吻里的雅精灵一样在红灯区里艰难地生存？ 很快，侍者回到了吧檯前，「先生说，他很欣赏二位的想法，一定会在克雷蒙陛下面前全力襄助你们达成请愿的结果。除此之外，他还说，西北的捷报已经传到了皇宫，克雷蒙陛下已经在准备召开庆功晚宴了，两位作为功臣也在受邀之列，届时将是发起请愿的良机，请两位提前做好准备。」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得到那位神秘线人的答覆，安澜有些意外，「难道那位先生现在就在酒馆里？」 侍者笑而不语，安澜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问题有试探对方身份的嫌疑，便没有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 得到答覆之后，安澜和西瑟斯便准备离开酒馆，正走到大厅时，一声惊唿响起，打破了大厅里原本和谐的氛围，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大厅一处客桌边，他们入城时曾见过的那位中年人一脚把一个女性精灵踹倒，怒斥道：「下贱的玩意！居然敢弄脏我的礼服！真是败坏了我一天的好心情！」 那个倒地的精灵两三下就爬到了角落里，颤抖着蜷缩起身子，一头花白而干枯的长髮掩盖住了她的容貌，身上穿着的衣物十分破旧，看打扮不像是酒馆里的雅精灵，倒像是路边流浪的乞丐，在奢靡华贵的大厅之中显得无比突兀。 大厅经理及时赶到，拦在正打算再朝那女性精灵多踹几脚的中年人面前，朝着对方点头哈腰连声赔笑，「客人您消消气，她脑子有问题，平时都是被锁在屋子里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就跑出来了，您又何必要跟个连话都听不懂的傻子置气呢？您放心，您这件受损的衣服，我们一定给您全额赔付，您和您几位朋友今天在瓦尔汀之吻的消费也全免了，您看怎么样？」 中年人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但怒气显然没有完全消退，「还不够！既然是个傻子，就更应该好好教训一顿，让她多尝点皮肉之苦，免得她今后再出来坏了我的兴致！」 「客人您说什么都对，我这就好好教育教育她。」经理搓了搓手，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鞭子，指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精灵，神情就好像变脸一样霎时间冰冷无情起来，「莉亚，我跟你千叮咛万嘱咐，好好呆在房间里等着接客，你偏偏不听话，靠自己的小把戏三天两头跑出来，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怪我狠下心给客人解气了！」 语罢，经理高高举起手中的鞭子，便要狠狠抽向角落里无力反抗的精灵。 酒馆大厅中，舞台上的歌者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依旧在唱着柔媚的靡靡之音，而周围原本还跟客人调笑着的雅精灵似乎预见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要么被吓得脸色煞白，要么停下了动作冷眼旁观，却没有一个敢出声替那位名叫莉亚的雅精灵求情。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旁观的安澜和西瑟斯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住手！」 他们对视一眼，知道彼此都无法对这场即将发生的惨剧坐视不理，便来到经理面前，安澜出声说道：「既然这个精灵对你们酒馆已经没有太多价值了，不如把她卖给我们，怎么样？」 只要莉亚还待在酒馆里，就免不了遭受折磨，也只有带对方离开酒馆，才能一劳永逸。 门口负责接待的侍者快步走到经理身边耳语了几句，经理随即放下了鞭子，露出市侩的笑容，「原来是风语商会来的客人，您两位愿意接手，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我们可要事先强调好了，这名叫莉亚的雅精灵已经彻底傻了，买下她之后出了任何事，我们酒馆都概不负责。这种情况下，您两位还是确定要买下她？」 不等安澜出言肯定，一旁火气未消的中年人紧接着出声：「你们当我不存在了啊？！不管这两个人出多少钱，我都出双倍的价格，买下这个雅精灵！」 他瞪了安澜和西瑟斯一眼，又伸手指向角落里的莉亚，「买下了就随我处置了！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死为止！」 第285页 安澜没预料到他们意图解救莉亚的举动反而激化了矛盾，眼前这个正在气头上的中年人都已经不顾忌风语商会的颜面了，执意要买下雅精灵泄愤，而他们随身带着的现金有限，并不一定能够强压过这个看着非富即贵的中年人。 正在他思考该怎么化解问题的时候，酒馆门口突然传来几下鼓掌声。 安澜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赶到帝都的伊莎贝拉正一脸微笑地朝着他们走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高挑的陌生男人。 「真是一场精彩的好戏！帝都的执政大臣，私下里跑到红灯区沉迷酒色不说，面对风语商会的人，居然都敢出双倍的价格，只为买下个精灵女奴，就是不知道，大臣你超出俸禄这么多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伊莎贝拉说着，见中年人的脸色愈发难看，又看似轻飘飘地补了一刀，「正好过段时间我要跟皇帝陛下见一面，我想他大概会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吧？」 身为执政大臣的中年人自然清楚伊莎贝拉的身份，加上西北战事在真理学院的支援下大获成功的消息已经传到皇宫，他也有所耳闻，面对此时大概率是皇帝面前大红人的伊莎贝拉，身为地头蛇的他也不得不暂避锋芒，把心头那口恶气暂时咽下。 中年人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离开之后，安澜随即付钱给酒馆经理，买下了莉亚。 经理去取莉亚的奴隶契据期间，他这才向伊莎贝拉打了一声招唿，「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面了……」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红灯区的酒馆里碰面了，也真是够尴尬的，就是不知道伊莎贝拉来红灯区做什么，她身后带着的那个陌生男人又是谁。 而他身旁的西瑟斯自从那个陌生男人进来后就在有意无意地看对方的脸，似乎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不是巧合，而是冤家路窄。实话告诉你吧，那个执政大臣就是杰里的父亲。等他回去查清楚你的身份，弄明白你们之间的恩怨，你之后就等着迎接他狂风暴雨一样的报復吧。」 伊莎贝拉啧了一声，解释完又伸手在身旁的陌生男人面前打了个响指，解除了一部分法术伪装。 刚从伊莎贝拉的前一句话里回过神来，安澜再看向那个「男人」，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真实面目——居然是已经有大半年时间未见的苏迪娜！ 第158章 [vip] 圣帝教堂 苏迪娜朝着两人亲切地笑了笑， 「安澜，西瑟斯，真是好久不见。」 她常年习武，本就身形高挑体格健壮， 穿上一身男装， 再有伊莎贝拉的法术伪装， 基本上跟一个成年男性没有任何区别了，也难怪安澜之前认不出她的真实身份。 知道安澜他们一定很想知道苏迪娜前来耶兰帝都的原因，伊莎贝拉唤来侍者，领着一众人到私密的包厢里坐下，这才解释道：「是我邀请苏迪娜族长来帝都进行会面商谈的， 毕竟， 如果兽人对预兆的猜测为真， 穗谷城周边爆发天灾， 试炼之森的精灵部族也会被殃及。再加上， 这次我们极有可能要直面巫神教的首席， 这么重要的事，她作为代表精灵一族的贤者， 怎么能够缺席？」 「青磷叶、太阳树和翡翠羽部族已经在年初完成了合併， 黄金蕊和雪晶棘部族虽然还在负隅顽抗， 但距离被吞併统合也不远了。我将族中的事务暂时委託给太阳树部族的托兰，这才能抽出空， 在真理学院法师的帮助下顺利地从南方来到帝都。」苏迪娜说完， 把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莉亚， 「而且， 我冒险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天灾和巫神教的事， 更是为了要找到故人。」 听到苏迪娜这么说，安澜有些疑惑地将视线落在了莉亚身上。 此时此刻，坐在莉亚的正对面，他的视线终于能够穿过那一头凌乱的雪白长发，看清楚了这位可怜的女性精灵的完整容貌——不知为何，明明身为能够保持青春靓丽直到死去那一刻的精灵，莉亚的眼角、脸颊上却有着些许象徵衰老的皱纹，可即使如此，透过那满面风霜，还是能依稀看出几分曾经的绝代风华。 莉亚的衰老让安澜想起了因为频繁施展神术而身形萎缩的祖树神殿大主祭佩拉吉，对方的容貌则是让他回忆起了试炼之森中认识的那一对长相相近却性格各异的表兄弟，将这两点联想起来，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难道就是……阿提斯的母亲？」 苏迪娜点了点头，肯定了安澜的猜测，「我其实也没有很肯定她是否还活着，只是想要试试运气而已……幸亏有你们提前出手相助，要不然都不知道莉亚她还要遭受怎样的暴行。」 当初，见识过阿提斯在血牙和克利希纳手中遭受了怎样的虐待，安澜自然而然以为，为了能够打探出月落湖的准确方位，那两个残忍至极的兽人应该早就榨干了阿提斯的母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所以才会又找上了阿提斯作为替代，却没想到莉亚居然一直在帝都的红灯区中顽强地活着。 看来是因为已经彻底痴傻，她才能从那两个兽人手下逃过了一劫，侥倖留下一条性命，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算不幸还是幸运。 见莉亚一直瑟缩着，于心不忍的苏迪娜走到对方面前俯下身，伸出手想替对方打理了一下头髮，莉亚却是几乎本能一般浑身发抖起来，似乎是在潜意识里将接触与凌虐画上了等号。 苏迪娜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伤感，「莉亚，莉亚，你还认得我吗？我是苏迪娜，我是……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第286页 听到前半段话，听到苏迪娜的名字，莉亚仍旧是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最后听到「回家」二字，她才终于自顾自地轻声呢喃起来，「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看着眼前这一幕，安澜忽然回想起之前那个酒馆经理对着莉亚所说的话。 或许，莉亚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放弃出逃，哪怕是被折磨到头脑痴傻，根本无法认出曾经的同胞了，她也还是会下意识地挣脱枷锁，逃离拘束她的牢笼。她一次次地追寻自由，又一次次被抓住被责打，甚至就连数年前面对自己亲生孩子时唯一有过的清醒，也只是因为心中怀着「回家」的执念，回到那个她甚至都还不知道名字的新家园的执念。 不久后，酒馆经理终于带来了莉亚的奴隶契据，众人也终于能领着受苦多年的莉亚离开了。 见痴傻的莉亚被人领走了，一些酒馆里的雅精灵露出明显带着几分羡慕的目光。 安澜见走在前头的西瑟斯和苏迪娜神色如常，心里有些奇怪，他们看到那些雅精灵被奴役被玩弄，难道就一点也不在意？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似乎察觉到了安澜的疑惑，西瑟斯轻声提醒了一句，「——那个酒馆经理，也是雅精灵。」 安澜陡然一惊，扭过头瞥了不远处用职业假笑恭送着他们离开的经理一眼，果然在对方的脑袋旁边看到了一对叶片般的精灵尖耳。 那个酒馆经理，那个为了化解客人怒火可以毫不留情地挥鞭打向其他雅精灵的经理，居然也是雅精灵……只因为对方的表现实在太过市侩，又一副毫不在意其他雅精灵生死的模样，安澜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对方认作了人族。 直到此刻，在西瑟斯的提醒之下，安澜才有些领悟过来——被人族在红灯区豢养了数千年的雅精灵，和在森林顽强求生了数千年的野精灵，在某种意义上，早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物种了。或许他们容貌相似，甚至血脉相融，但生活在红灯夜市中的雅精灵已经有了与野精灵完全不同的、专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 就好像曾经的阿提斯，哪怕告白被安澜拒绝，被刺激后独自离开了营地，也只会怀疑是自己没有留在安澜身边的价值，因此才会被狡猾的克利希纳趁虚而入，哄骗着夺走了身份，直到安澜离开了试炼之森后，他才慢慢过上了真正独立自主的生活。 就好像那些酒馆里的雅精灵，他们向莉亚投来羡慕的目光，不是因为他们羡慕身为野精灵的莉亚得到了她最为渴望的自由，而是打心底里觉得有能力逼退执政大臣的一定是个足够强大的好主顾，是能够带给他们美满生活的好归宿。 就好像那个酒馆经理，他为虎作伥，帮着人族欺压自己的同胞，是因为从他生下那一刻起，他眼中的世界里，雅精灵一直是低人一等的贱种，是可以被随意践踏的奴隶，所以他也不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错处。 同样的道理，其实当初被困在黑网营地里的阿提斯早就告诉过安澜了。 西瑟斯和苏迪娜他们怎么可能不在意那些雅精灵，沦为被人族轻贱的玩物从来都是野精灵心目中最大的耻辱，可就算他们宣洩怒火，毁掉这间酒馆甚至整个红灯区，也根本无法改变那些雅精灵的现状。只有帝国倾颓，人族不再是这片大陆绝对意义的统治者，彻底根除掉奴役雅精灵的陋习，让他们回归正常生活，用漫长的时间去修復去改变，他们才能得到新生，而在此之前，所有的发泄都毫无意义，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安澜心想，这大概是苏迪娜没能说出口的前来帝都的第三个原因吧，在某些方面，她和伊莎贝拉想要努力的方向其实是一样的。 回酒店的路上，伊莎贝拉忽然朝西瑟斯问了一句，「你已经成功突破了，所以刚刚才能识破我的伪装术？」 西瑟斯没有否定，「突破之后，我也有了一些全新的体悟。」 「不愧流着精灵之血，轻描淡写就能创造出超位魔法。」伊莎贝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下你可是当世唯一的超位法师了，稀有度跟波雷亚斯那头巨龙都差不多了，要不要我退位让贤，把院长的位置让给你噹噹？」 知道伊莎贝拉是在半开玩笑地试探自己，西瑟斯沉默不语，算是藉此表达了自己无意争权的态度。 和伊莎贝拉、苏迪娜将莉亚带回到风语商会的酒店住下，已经将近凌晨时分，众人便都先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从伊莎贝拉口中得知庆功晚宴召开在即，他们应该很快就能面见皇帝，梵雅随即拉着新来的苏迪娜又开起会来，顺便将前几天他们整合的信息传达给对方，这也是四位贤者第一次以各自的真实身份会面。 因为这次交流的信息安澜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负责处理西北战事的伊莎贝拉又顺理成章地接下了为兽人请愿做准备的工作，安澜和西瑟斯便没有留下，而是趁着宴会召开之前的这段空闲时间，前往会见计划好要拜访的第二个人。 …… 耶兰帝都，神圣教廷总部，圣帝大教堂内。 以手捧太阳的伊格尼斯与托举月亮的暮恩这一对双子神为中心，垂手施药的瓦尔汀、斧凿山川的泰拉、脚踏波涛的奥西纳斯、翱翔天际的凯勒斯，六位神祇高大而宏伟的神像伫立着，接受着来自神官与信徒们最为虔诚的朝拜，清晨初升的太阳透过教堂两侧的彩绘玻璃投下柔和的光线，仿佛诸神慈爱的目光落在无声祈祷的众人身上。 第287页 神圣教廷虽然是以太阳、火焰与光明之神伊格尼斯为尊的教派，但也将其余几位神祇视作同样伟大而可敬的存在。 在教堂的穹顶之上，一副又一副栩栩如生的壁画描绘着耶兰建国初期，曾经的圣父如何在六神的启示之下展现神迹，跨过刀山火海，降服兇恶魔兽，最终炼制出秘献之药，解救了在瘟疫肆虐之下受苦受难的平民百姓，接着又在无数信徒的支持下创建了神圣教廷，带领代表着人族的耶兰走向充满光明和美好的未来。 不知道为什么，抬头看着穹顶上的壁画时，安澜总是会不自觉地回想起被封印在月落湖底的圣十字堡垒遗蹟，大概是因为那里也有着类似的壁画，只不过前者在歷代神官的维护下仍然完好无缺，能够长久地沐浴着世人欣赏的目光，而后者却已经在无情岁月的摧残下，彻底残破不堪了。 他忽然想到，为了征服五个族裔，身为初代首席贤者的赫兰组建起了曾经的五大骑士团，既然波雷亚斯已经证实了赫兰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对方实质上直到建国之后才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巫神教，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位「圣父」其实也是赫兰，所谓的神迹都是由各种来自不同时空的异兽达成的，而神圣教廷就是巫神教创造出来在宗教神权方面巩固帝国统治的工具？ 他觉得自己的怀疑还算合理，毕竟，他此行前来，就是受伊莎贝拉嘱託，想要通过瑟林进一步打探清楚现任教皇是否可能是巫神教的贤者。 就在安澜沉思的时候，得到神官通报的瑟林终于匆匆赶来。 「安澜……先生？」瑟林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喜，随后又看向安澜身边的西瑟斯，礼貌地招唿道：「西瑟斯先生，有失远迎了。」 第159章 [vip] 神音启示 安澜留意到， 才几月的时间不见，瑟林的容貌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又成熟了几分。 三人在教堂角落的长椅上坐下，开始随意地聊起天来。 发觉瑟林就连与他们闲聊时也一直保持着端坐的姿态，明显是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不知道对方是受到了教堂肃穆氛围还是西瑟斯这位教务主任的影响， 为了让对方能够打开话匣子， 安澜偷偷捏了捏西瑟斯的手心，用眼神暗示对方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西瑟斯虽然不情愿让安澜和瑟林独处，但也知道事关紧要，只能随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走开了。 随后，安澜以「好不容易来帝都一趟， 想要游览一下教堂周边的风景」为由， 让瑟林带着他随便逛逛， 走着走着两人就来到了一个喷泉花园之中， 此时才不过初春， 庭院里的花朵都尚未开放， 只结了星星点点的小花苞，景色并不怎么优美， 可瑟林的状态不知为何明显轻松了不少。 安澜趁着这个时机停下脚步， 顺势问起了对方提前结束交换学习， 返回神圣教廷的原因。 「是……我的哥哥，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想要让我提前回来陪伴在他身边。」瑟林说着， 这才突然想起他还从没有向安澜介绍过现任教皇与自己的关系， 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哥哥就是教廷的现任教皇安德烈。」 早就从伊莎贝拉口中得知这一信息的安澜装作略感惊讶的模样， 「可是，之前虫灾爆发的时候，我看你似乎不怎么愿意提起教皇的事情？」 「你应该听说过，神术需要神官付出生命作为代价，而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教皇，却也意味着短暂的一生。过去，还没有继任教皇之位的时候，他经常陪着我在这片花园玩耍嬉戏，可今后……那样美好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提起自己的哥哥，瑟林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加冕为教皇是人人称羡的无上荣耀，可我知道，那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 说到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言了，「我实在不应该说这么大不敬的话，但我做不到不去在意。因为，哥哥他本可以拥有正常而完整的一生，他之所以会进入教廷，全都是因为我……」 闻言，安澜怔了怔，不大明白瑟林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自责。 「抱歉。」瑟林没有解释，却是突然抬起头朝安澜道了一声歉，「我又一次对你撒谎了……」 安澜有些疑惑，「你是指……？」 瑟林自嘲地笑了笑，「我是恐惧那朵惑魔花揭露我心底的想法，是没有颜面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所以才离开了真理学院。」 「你难道还是在意以前的那些误会？」看他的表现，安澜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两人之间曾经的误会，嘆了一口气，「我不是跟你说没事，也接受你的道歉了？」 瑟林却摇了摇头，忽然说起了与此无关的话题。 「即使是最虔诚最狂热的信徒，也不会把自己所有的孩子都送入教廷，因为人族神官都寿命短暂，那些成为神官的孩子往往会比他们的父母死得更早。」他顿了顿，看向面前枝头上脆弱的两朵花苞，仿佛看着童年时的自己和哥哥，「你知道我和我的哥哥为什么会同时进入神圣教廷吗？」 其实，瑟林被称作圣子，从来不是因为他有过人的神术天赋，更不是因为他是现任教皇的亲弟弟，而是因为他曾在年幼时如传说中的圣父一样，在一次生死绝境之中聆听到了来自神祇的声音。 数年前，小瑟林与他的哥哥安德烈以及父母居住在耶兰北方的一座小城镇中，他的父亲是打猎为生的猎户，母亲则是虔诚的教廷信徒，一家四口虽不富裕，但父母互相扶持，兄弟相伴成长，在小镇里的生活过得还算有滋有味。 第288页 然而，就在小瑟林将近十岁那年，悲剧发生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在北方爆发，他的父亲为了保护妻子与两个孩子当场身亡，母亲也在出逃的过程中身负重伤。他们本有机会请来当地的药剂师为母亲进行救治，但那唯一的药剂师却被有权有势的富人当着他们的面强行带走，母亲因此在痛苦之中离开了人世。 目睹双亲亡故，年幼的小瑟林在精神崩溃之下发了一场高烧，陷入了一场神异的梦境之中。 他梦见自己漂浮在一望无垠的云端，他的头顶上，距离他无比遥远的陆地和海洋已经模煳成了两团色块，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球体悬浮在他面前，炽热的太阳与阴冷的月亮环绕着白色球体缓缓旋转，送去白昼，又迎来黑夜。 当太阳与月亮刚刚旋转了半圈的时候，小瑟林听到那颗白色球体发出了某种声音，那声音无比模煳，等到太阳和月亮走完了完整的一圈，小瑟林才勉强听清楚，那白球像是在重复不断地念着一组词语。 那词语的念法十分古怪，彼时尚且年幼的他甚至只能艰难地一遍又一遍地模仿着每一个音节，这才能勉强復读出来。 他将那个词语的念法记下的时候，太阳和月亮已经围绕着白色球体走完了三圈，而他也终于从这未知缘由的梦境中醒来了。 小瑟林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正躺在病床之上，周围站满了身穿白色教袍的神官。 原来，他病倒陷入昏迷时，神圣教廷的神官队伍恰好赶到了灾区，为受伤的平民进行治疗，可不知道为什么，任凭神官们如何对他施展疗愈神术，他的病症都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神官们甚至还能明显感受到，他沉眠中的身体会源源不断夺取神术中释放的生命能量，就好像里面藏着一个无底洞一样。 直到小瑟林昏睡了三天三夜之后奇蹟般地自行甦醒，听他描述了梦境中的景象，神官们这才明白，他这是接受到了来自神祇的启示，所以就连神术都无法将他唤醒。 听小瑟林复述了神祇所念的古怪词语之后，神圣教廷倾尽全力去寻找与那词语有关的人事物，可也不知道是小瑟林睡醒后记忆过于模煳了，还是年幼的他并没有准确地记下那词语的读音，直到数年之后，教廷也没能破解这次的神启之谜。 那之后，小瑟林再没有在睡梦中聆听到任何来自神祇的声音，但因为这次的经歷，失去双亲的他和哥哥都顺理成章地加入了神圣教廷，成为了教廷的预备神官。在神启和天赋的加持下，他被誉为圣子，更被视作继任教皇之位的不二人选，然而彼时的他尚未成年，他唯一的血亲，同时也是天赋仅次于他的哥哥安德烈便挺身而出，表示自愿暂代教皇之职。 那时，懵懂而不知世事的小瑟林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从此以后只有他和哥哥相依为命了，而不久后就有一群面容和善的陌生人带着他和哥哥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给了他们美味的食物和柔软的衣服，接着，原本只比他大两三岁的哥哥就开始一天比一天加速成熟，很快就变成了跟曾经的父亲一样高大的男人。 起初，小瑟林还羡慕过哥哥能够长得那么快那么高，而哥哥只是温柔地俯下身，摸了摸还是小孩子模样的他，告诉他能够拥有一个快乐并且无忧无虑的童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明明不久前，他的哥哥还跟他一样，还只是个在父母的怀抱中轻声撒娇的孩子而已，不是吗？ 小瑟林疑惑着，随着年岁渐长，他终于明白了哥哥为了保护他，为了让他能够不必在年幼时就肩负起超出他承受能力的责任，到底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但他无法接受——明明接受神启的人是他，明明应该早逝的人只有他，为什么要让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哥哥替他负担神启带来的痛苦？ 随着时间流逝，加上神祇并没有动怒或者给出进一步的提示，教廷上下逐渐将无法破解的神启之谜淡忘了，唯有无时无刻不沉浸在自责中的瑟林一直谨记于心，但他内心深处其实也和教廷的其他人一样，认为神启已经成了永远的未解之谜了。 数年后，安德烈寿命将尽，为了准备继任教皇之位，他加入了交换项目，前往了南方的真理学院进修，顺利升入二年级后，因为选修了自然科主任罗南的课程，而与对方相熟。 在第二学年的下半学期开学时，再寻常不过的一天里，一次偶然的机会下，那个古怪的词语从遥远的梦境横跨了数年的时光，落于罗南的口中，再一次无比清晰在瑟林的耳畔响起。 惊愕的他向罗南问起那个词语的由来，这才知道那原来是一个名字，是一个不知来歷的奇怪青年的名字。 难道，那个青年才是真正的由神祇钦点的教皇人选，还是说，对方是教廷新一代的圣人？ 瑟林欣喜若狂，他以为自己终于成功破解神启之谜了，他以为自己和哥哥在过去的牺牲终于能够被证明都是有价值的了，于是，激动的他自然而然地带上了极高的期望，甚至将自己还有哥哥曾经为了神启而付出的一切都押注在了那个未知青年的身上。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紧接着瑟林就从罗南口中得知，那个青年不仅是一个连一点魔力都无法掌控的废人，还仗着与教务主任的关系想要越过考核强行以新生的身份进入真理学院。 第289页 瑟林不愿相信持有神启之名的青年会是那样的人，可他跟着罗南找到教务主任，对方却是亲口承认了自己为青年徇私逾矩的行为，这让瑟林彻底绝望了。 如果那个青年一无是处，那他和哥哥为了神启而付出的代价又有什么意义？ 他宁愿相信，一切不过是巧合，那个青年不过是碰巧拥有着与神启相似的名字，可他只要想到，那样一个行为卑劣的小人，顶着那个他记挂了那么多年的名字，一直得意洋洋地待在真理学院中，他的内心就无比愤恨，更为远在帝都即将死去的哥哥感到不值。 正是因为这样的过往，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曾经的瑟林找上了安澜，引发了后来的种种。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因为知道哥哥寿命将尽，情绪一直都很不稳定，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在没有搞清楚事实真相的情况下就去针对你，想把你赶出学院。」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全部倾诉出来，瑟林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来，看着你的成就越来越多，我才终于知道，神祇没有念错名字，而你也配得上这个名字。」 听到瑟林提起这个世界的神祇曾唿唤过自己的名字时，安澜瞬间回忆起了试炼之森中的一段记忆——通过祖树神殿的试炼之后，前任大主祭佩拉吉试图利用移魂邪术夺取他的身体，但却因为他是没有灵魂这一概念的穿越者而最终失败，而当时在佩拉吉的房间中，他曾拾起一柄短杖，因此聆听到了一个未知的存在唿唤他名字的声音。 后来，他才知道那柄短杖和苏迪娜的某一把弯刀是能够共同开启月落湖底封印的两把钥匙，分别由神殿和族长负责保管，可他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够通过那柄短杖听到那奇异的唿唤声，落入月落湖后各种危机纷至沓来，他逐渐就把那柄短杖遗忘了。 现在看来，难道他当时听到的也是来自神祇的声音？ 短暂的震惊过后，安澜先把内心的疑惑放下，向瑟林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我的事告诉教廷？」 「大概是因为……我不想让你陷入当年我和哥哥一样的处境吧。」瑟林抬起头，望向教堂的高处，片刻后才缓缓收回视线，「更何况，就算被我误会，就算没有被迎回教廷，你不是也一样靠着自己的能力拯救了穗谷城，还创建了全新的学科？」 安澜也知道，没有被神圣教廷发现自己与神启的关联是一件好事，毕竟一个救世主的身份就已经让他吃尽苦头了，在没有弄清楚神启出现的原因之前，他可不想再跟另一个教派扯上太多关系。 而听完瑟林讲述的他和哥哥安德烈的过往之后，安澜也终于能确定，那位为了弟弟奉献出下半生的现任教皇大概率不是巫神教的贤者，对方如今才二十岁不到，离开北方的小城镇加入神圣教廷才八九年的时间，而梵雅他们提到过，近十几年间其余两席贤者都没有发生过变动，安德烈自然不可能是其中一者。 与瑟林道别之后，安澜找到了在教堂角落里苦着一张脸独自坐着的西瑟斯。 「这下你放心了吧，人家对我态度特别，只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神启而已。」 安澜解释完，见西瑟斯的脸色迅速恢復如常，好笑地戳了戳对方的脸颊，这才从空间指环中取出了那柄被他遗忘已久的短杖。 「怎么样？」知道神启之谜或许跟天灾有关，西瑟斯很快就关切地问道。 「奇怪了，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安澜把短杖握了又握，直到木质表面都快被他的手搓热了，可还是没有听到曾经的唿唤声。 他又把短杖交给西瑟斯，而对方也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为或许是地点或者时间有差错，安澜便将短杖暂时收起，让西瑟斯记得提醒他返回南方后要找机会去试炼之森再试验一遍。 计划要拜访的人都已经会见完毕，两人返回了内城区的酒店。一些疑问被解开，可又带来了新的疑问，但总归事态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内城区的众人等待数天之后，终于迎来了皇宫发下的宴会邀请。 第160章 [vip] 皇宫宴席 兽人族入侵西北边境的战役中， 梵雅在第一时间以风语商会主人的身份向帝都发起预警，伊莎贝拉带领真理学院前往紫晶要塞支援，抵御住了兽人大军的进攻，安澜和西瑟斯则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守卫了受袭击的白玫城， 又成功制服了发起战争的两位兽人高层， 所以四位都收到了来自皇宫的邀请， 包括波雷亚斯在内的其余几位则是伪装过后以侍从的身份跟随他们参与宴会。 晚宴当天，刚过正午时分，就有马车在酒店外等待着，准备迎接他们前往圣帝山顶宫殿群中专门用于举办宴会的永昼宫。 马车一路向上行驶，抵达皇宫正门口后， 安澜他们便按照流程下车， 接受来自皇室亲卫和宫廷法师的严密检查， 任何利器或是有可能威胁到皇帝安危的事物都不能被带进皇宫之中， 能够藏匿武器的空间道具也必须暂时交由亲卫们保管， 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再返回检查点领取。 不过， 知道此行进入皇宫有可能会产生冲突，安澜自然不会轻易地交出收纳着他各种宝贵植物的空间指环， 所幸， 西瑟斯晋升为超位法师之后， 就连身为真理学院院长的伊莎贝拉都无法轻易识破他所施展的伪装术，在西瑟斯、伊莎贝拉以及波雷亚斯的合力施法之下， 他们总算是成功蒙蔽了检查点的皇室亲卫和宫廷法师， 顺利地抵达了永昼宫。 第290页 经过漫长的准备和等待后， 此时已经是接近傍晚了， 落日西垂，天色渐暗， 永昼宫的灯火却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将整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外都映照得仿佛处于白昼。 在侍从的引导下，安澜众人依次入席落座，伪装成侍从的其余人则守候在一旁。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把座位坐热，一个饱含恨意的声音忽然从侧面传来，「你们果然也来了！」 安澜愣了愣，一旁察觉到来者是谁的伊莎贝拉先一步出声驳斥，「弗瑞，这可是陛下举办的宴席，我劝你还是消停点为好。难道，前几天我在红灯区里对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扭过头去看声音的来源，果然看到他们之前在红灯区的瓦尔汀之吻酒馆中遇到过的那位执政大臣，同时也是曾经与他有过一段仇怨的真理学院新生杰里的父亲，正站在不远处的席位边咬牙切齿地蹬着他们。 听到伊莎贝拉又提起了去红灯区消费的事，弗瑞却是怒极反笑，脸色都开始涨红起来，「杰里都变成那样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也不妨告诉你，我那天去红灯区，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为了找我的儿子！」 他伸手指向安澜和伊莎贝拉，「杰里被你们赶出学院之后，日日夜夜都呆在那里沉溺酒色不肯回家，整个人就跟废了一样，我知道他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从此以后再也打不起精神去做任何事了…… 而你们这些罪魁祸首，不仅没有遭到任何报应，反倒成了皇宫宴席的座上宾，凭什么？！」 「他会变成那样，还不是因为你太过溺爱。」伊莎贝拉冷笑了一声，「我可是听说，早在进入学院之前，他就是红灯区的常客了，不是吗？」 闻言，弗瑞哑然了片刻，但又马上甩出一句狠话，「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杰里被你们害得那么惨，我是绝不会轻易饶过你们的，给我等着瞧吧！」 说完，大概是知道自己并不占理，他没有继续与伊莎贝拉吵下去，而是起身离开了席位，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因为早就得到了伊莎贝拉的提醒，安澜对弗瑞的復仇宣言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但看到对方如此信誓旦旦，一副要为了自己的孩子拼尽一切的模样，他还是稍微有些担心，毕竟今天他们除了要试探那位皇帝陛下与巫神教的关联，还要替面临天灾威胁的兽人族发起请愿，而后者一旦被有心人曲解，他们很有可能会被扣上一定通敌的帽子。 也因此，弗瑞离开之后，安澜就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席位，想要知道对方的行踪，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宴席即将正式开始，对方都没有再回到位置上。 很快，在一众侍从、亲卫和宫廷法师的簇拥下，耶兰帝国的统治者，皇帝克雷蒙终于姗姗来迟，抵达了永昼宫的宴会现场。 安澜随着众人礼节性地起身迎接，同时远远地眺望着对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棕褐色的捲髮与蓝灰色的眼眸，克雷蒙不愧是弗朗大公的亲兄弟，有着与那位早已死去的领主一样的发色与瞳色，长相更有着八成相似，但体格却远远要比那名病秧子领主高大健壮不少，加上久居上位自然而然形成的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让人很容易就能把他与弗朗大公区分开来。 随着宴会的主人落座，侍从开始将各种美味珍馐呈上，皇帝陛下说完一番庆贺抵御兽人入侵的战争告捷的场面话之后，便宣布这次的庆功晚宴正式开始。 因为是决定了西北战事最终结果的大功臣，安澜他们的位置距离克雷蒙所坐的主位并不算远，安澜的注意力也就从消失不见的弗瑞转移到了克雷蒙的身上，他一边规矩地进餐，一边悄咪咪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那位与身边的臣子闲聊着什么的皇帝克雷蒙。 似乎是因为在宴席上，对方卸下了刚抵达永昼宫时不自觉保持着的威严，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一样，喝着酒搭着菜，与身边关系交好的朋友聊着些有的没的，说到有趣的话题时，脸上还会流露出几分质朴的笑意。 人总是一体多面的，而当这个人是统治一个帝国的皇帝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累加到了一定程度，对他的评价也往往会更加复杂多变。 安澜最早听说克雷蒙这个名字的时候，西瑟斯介绍说这位皇帝陛下无比宠爱他唯一的亲弟弟，瑟林则评价这位皇帝「宽仁待下，勤政廉洁」，是不可多得的明君，可后来，深陷虫灾迷局之中的弗朗大公却是在临死之前向他痛诉，说帝都的皇帝是个以折磨亲弟弟取乐的恶魔。 但是，明君和恶魔，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评价，真的有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吗？ 在来到帝都之前，他内心一直怀着这样的疑惑，直到他亲眼目睹了帝都高大宏伟的城墙下，势利的卫兵队长是如何拜高踩低，纸醉金迷的红灯区中，雅精灵又是遭受了怎样残忍的对待。 在过去，安澜始终停留在南方的穗谷城附近，没有游歷过整个国家，再加上有身边的伙伴保护，他即使听说过人族是如何玩弄雅精灵，富人是如何践踏底层平民，却也从未真正接触过那些阴暗面。而耶兰帝都就好像整个帝国社会的一个缩影，也无限放大那些角落里的不堪，来到这里不过短短数天，他就亲身体会到了，这里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到底暗藏着怎样恶劣的顽疾。 这也让他忍不住去想，身为统治者的那位克雷蒙陛下，是不是其实也与对方治下的帝都一样？ 第291页 或许，所谓的明君外表，以及此时此刻在宴席上与臣子举杯同庆的姿态，都不过是对方表演出来用于掩盖心中恶魔的假象？ 用餐环节结束，宾客们纷纷举起酒杯，离开席位三三两两凑到一起闲聊，或是找到各自感兴趣的人结交，而伊莎贝拉则是作为安澜他们的代表，趁着这个时机找到了克雷蒙。 「伊莎贝拉院长，这两位就是保卫了白玫城的功臣？」克雷蒙将视线投向跟在伊莎贝拉身后的安澜和西瑟斯，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忽略了安澜，直接问起了西瑟斯的事情，「我听说，这位西瑟斯不仅是流着一半精灵之血的半精灵混血儿，还在不久前成功晋升，成为了当世仅存的超位法师。」 这回西瑟斯和安澜都是跟着伊莎贝拉以真理学院导师的身份进入皇宫，所以西瑟斯并没有像平时一样伪装自己的外貌，克雷蒙会格外留意他那一对引人瞩目的精灵尖耳倒也不算奇怪。 但想起人族对精灵的歧视，加上前几天才在内城的红灯区中见识过雅精灵如何被迫害，安澜还是下意识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似乎察觉到了安澜微妙的情绪变化，克雷蒙笑了笑，「不要紧张，我从不在意什么族裔之分。我只是好奇想问一句，现在这位西瑟斯在魔法方面的造诣应该远在伊莎贝拉之上了，难道这真理学院的院长之位不应该交给他来坐了？」 话题就这么转移到了伊莎贝拉身上，她并不慌张，自信地微微一笑，「陛下，能否担任院长之位，有许多不同层面的标准，我相信自己能靠着在其他方面的能力，赶超与西瑟斯在魔法上的差距。」 「不愧是你，伊莎贝拉，还是跟我刚认识你时一样有傲气。」克雷蒙哈哈一笑，随后也不多废话，话锋一转，「好了，我知道你们现在来找我是为了与兽人族和谈的事情，对吧？」 安澜刚放下的心，此刻又悬了起来。 早在宴会正式召开前几天，他们就利用真理学院与风语商会的关系和帝都的几位执政大臣搭上了线，让他们明里暗里向皇帝提出与兽人和谈的建议，好为今天宴会上的请愿做好铺垫，卢修斯的那位线人也在暗中提供帮助，所以克雷蒙会猜到他们此时的目的也很正常，只是安澜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自然地把这件事直接宣之于口。 伊莎贝拉试探着问：「所以，陛下您对与兽人族和谈，甚至接受他们归顺的建议，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是……」克雷蒙眸光流转，略微思索了片刻后，笑着回道：「有何不可？我耶兰泱泱大国，自然不怕小小兽人族，这次他们的入侵被如此迅速地解决，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既然他们无法再忍受荒凉的极北之地，有意归顺人族，向我们耶兰臣服，我作为皇帝自然要展现大国的气度。」 说着，他又点了点头，「等到兽人族完成归化，西北边境就不必常年派遣军队戍卫了，如此一来就能剩下不小一笔军费，也是一件有利民生的大好事。」 听到克雷蒙就这么同意了接受兽人归化的建议，安澜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事情发展得实在太过顺利了。 有些时候，越是担心会发生的事，越是有可能会发生，可今天的宴会上，口口声声说一定要报復他们的弗瑞突然消失不见踪影，皇帝无比自然地主动提起了与兽人和谈的计划，没有任何人阻止或反对，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一切顺理成章得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推动，提前替他们扫清了阻碍一样。 安澜心想，难道是卢修斯的那位线人发挥作用了，可到底是多么位高权重的人物，甚至能够影响到皇帝的想法？ 而且，与他猜测的不同，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位皇帝陛下的表现似乎都很正常…… 就在安澜思索之际，一声惊唿犹如平地惊雷，在宴会大厅不远处的一角响起，「出，出人命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宫殿内外把守的亲卫和宫廷法师已经闻声而至，先一步守护在克雷蒙这位皇帝陛下身边，确保他的人身安全，接着才有卫兵赶到被吓得脸色惨白的贵妇人身边，从她面前的观赏水池中捞出了一具已经被泡得浑身青紫的尸体。 意识到有变故突生，安澜反而莫名地安下心来，但等到他跟着众人来到那具尸体边，看清那死者的面目，他还是免不了心头一惊——死掉的，居然是宴席开始前消失的弗瑞！ 第161章 [vip] 席间命案 神圣教廷的教皇本来也受到了邀请， 但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没有亲临现场，而是派遣一位高等神官作为代表，在发现宴会现场有命案发生之后， 这位名叫乔夫的神官随即来到弗瑞的尸体边检查起来。 弗瑞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或是魔力残留的痕迹， 体内也检测不到任何毒素， 排除种种可能致死的原因之后，他很快就得出结论，弗瑞应该是在宴会开始前后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溺水而亡。 永昼宫的水池里养着几尾南方进贡的色彩斑斓的珍稀鱼类，晚宴开始前，有不少人围在水池边观赏， 听到教廷的神官说弗瑞是溺水身亡， 紧接着就有人猜测， 弗瑞大概是在那个时候看得太过入迷， 一时失神失足落水， 最后溺亡在水池之中。 一旁一直负责把守在水池边的皇室亲卫很快拿出证据表示否定， 因为正如众人所说，当时围在水池边观赏的人那么多， 弗瑞意外落水之后一定会引发不小的动静， 吸引到附近的宾客或者守卫的注意， 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水池中，直到尸体被泡得水肿才浮出水面被人发现， 相比之下， 弗瑞更像是昏迷失去行动能力之后， 才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扔入水池之中， 伪造成了失足溺亡的模样。 第292页 「这么说来，弗瑞大臣是被人蓄意谋害而死， 而害死他的人极有可能还在现场？」皇帝克雷蒙听着神官与守卫提供的证据，思索着进行推断，随后看向已经被皇室亲卫严密看守起来的包括安澜他们在内的一众宾客，「在场诸位，可有谁知道弗瑞跟谁在宴会开始前起过矛盾，或者是曾经有过仇怨？」 闻言，原本还置身事外的安澜和他身旁的几位同伴都意识到了一丝不妙。 果然，克雷蒙才问完，马上就有坐在安澜他们附近位置的宾客，提起了宴会开始之前弗瑞与安澜他们之间的冲突。 克雷蒙略感意外地看向伊莎贝拉，「伊莎贝拉院长，他们说的是真的？」 弗瑞发表復仇宣言时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坐在附近席位的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余地，知道克雷蒙这么问无非是想知道矛盾因何而起，伊莎贝拉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弗瑞的儿子杰里被真理学院开除的前因后果。 「我确实听说过，弗瑞大臣有个顽劣不堪的孩子，让他头疼不已，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样一段内情。」克雷蒙略作思索后，朝着伊莎贝拉和她身后的众人露出信任的微笑，「我相信伊莎贝拉院长的为人，也相信她此时所说的话。既然错处出在弗瑞的孩子身上，真理学院做下开除的决定也合情合理，他们自然没有任何理由要冒着风险在皇宫宴席上谋害弗瑞，看来兇手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神官乔夫忽然出声，「陛下，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排除掉这几位身上的疑点。」 安澜有些意外，心想神圣教廷的威势是不是大过头了些，一个只是作为代表的神官居然都能这么不留情面地当众驳斥皇帝给出的结论？ 只见神官走上前，视线落在了安澜的脸上，「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这位名叫安澜的导师先生，是利用自己培育出的一种特殊植物对杰里施加了惩罚，不知道能否请安澜先生向我们详细介绍一下那种植物的功效？」 安澜很快就意识到，对方之所以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肯定是对他产生了怀疑，但他曾经在魔植科的预修课堂上清清楚楚地介绍过惑魔花的作用，如果克雷蒙和乔夫有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随便找个参与过预修课的学生就能得到准确的答案，他自知无法隐瞒，加上身正不怕影子斜，于是就一五一十地说出了惑魔花的特性。 乔夫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随后朝着克雷蒙提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陛下，我之前听守卫说弗瑞像是昏迷之后才被扔入水中，所以到死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感觉很奇怪，因为弗瑞身上既没有可以导致昏迷的重击淤痕，更没有幻惑法术残留的魔力痕迹，身上干净得不行，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失去行动能力？」 说到这，他再度看向安澜，分析道：「直到刚刚听到这位安澜先生介绍了他培育的那种名为惑魔花的植物，我才终于明白了，那种植物既然可以迷惑一个人的所有感官，自然也能让弗瑞落水之后仍旧感受不到任何窒息的痛楚，在幻觉中毫无反抗地死去。至于害死弗瑞的理由……正如陛下所言，我也觉得安澜先生或许并非刻意谋害，只是被出言威胁之后，也想像惩罚杰里一样，对弗瑞略施小惩，但却没想到弗瑞陷入幻觉后，意外坠入了水池之中而溺亡。」 克雷蒙瞥向一旁的水池守卫，对方随即心领神会，摇头否定道：「这根本不可能，进入宴会之前，所有人都接受了严格的检查，身上的空间道具也都被皇室亲卫扣留了，他又怎么可能随身带着植物？」 「这就要问这位真理学院的超位法师了。」乔夫说着，又看向安澜身旁的西瑟斯，「耶兰上一次超位法师现世，已经是近千年前的事情了，这中间相隔的时间太过久远，以至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超位法师不过是比高位法师只高了一个层次的存在，再厉害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可我却在教廷的典籍上清楚地看到过，一字之差，天壤之别，超位法师施展的哪怕是刚刚学会还不熟练的幻惑魔法，也能轻易地矇骗过专精于迷惑之道的高位法师。」 说完，他的视线扫过安澜和他身边的几人，「不知道真理学院的诸位，是否愿意在大家的见证下，再接受一遍检查呢？」 安澜心下一沉，他不知道乔夫到底是不是事先了解了什么，但对方的猜测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了他们无法反驳的关键点上，事发突然的情况下，即使是已经身为超位法师的西瑟斯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法术让他手上的空间指环凭空消失，他也只能选择承认，「不必了，我身上确实带着一枚空间指环，里面也确实有能够致幻的惑魔花。但我从没有对弗瑞使用过惑魔花，他的死也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刚说完，四周的宾客一片譁然，严阵以待已久的皇室亲卫迅速上前将他和身边的几人包围了起来。 克雷蒙嘆了一口气，随即命令其余守卫将剩下的宾客暂时转移到其他宫殿中，只留下与命案可能相关的一众人。 乔夫紧接着朝安澜追问：「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你又为什么非要把藏着致命植物的空间道具带入永昼宫，带到陛下发起的宴席上，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可以被视作意图谋害陛下，是无可赦免的死罪吗？」 眼见神官把话说得越来越重，梵雅上前缓和道：「陛下，安澜是真理学院魔植科的开创者，那些植物对他来说就是安身立命的宝贝，加上他以前也没来过帝都，没人教他这些规矩，他不愿意把空间指环交託给其他陌生人，所以请求西瑟斯帮助他瞒过检查，在我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我愿意以风语商会主人的身份替他担保，他绝对没有任何恶意，也请陛下看在他制服兽人新皇的功劳上，宽恕他的无心之失吧。」 第293页 听到梵雅这么说，克雷蒙点了点头，「有心也好，无意也罢，真理学院的诸位在西北战事中做出的功劳都不是假的，我如果怀疑安澜先生，岂不是寒了白玫城和紫晶要塞一众将士和民众的心？我也相信，诸位一定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可是陛下，这位梵雅女士的话就更不可信了！」乔夫又指着梵雅斥责道：「我听说，风语商会一直在暗地里与兽人族有交易往来，兽人之所以能够组建起入侵的大军，少不了风语商会在背后鼎力相助。真理学院与风语商会走得这么近，说不定也与兽人族暗中勾结，这次的入侵能够被如此迅速地解决，也不过是让帝国放松警惕的缓兵之计罢了……」 克雷蒙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一丝不悦，「够了！」 但乔夫却几乎是死咬不放，「陛下！我既然代表教皇和神圣教廷而来，就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嫌犯！」 安澜本以为克雷蒙会一怒之下治罪对方，但不知道为什么，克雷蒙眉头紧皱了好一会儿，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察觉到了古怪之处，也隐隐意识到这场命案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安澜上前一步，选择主动夺回话语权，「既然乔夫神官不肯放下对我的怀疑，那我也只好用自己的办法弄清楚弗瑞的死因。」 直到此刻，克雷蒙的目光才终于落在了安澜的脸上，「哦？你有什么办法？」 安澜伸出戴着空间指环的右手，取出一枚散发着金光的九叶草，「这叫做九死还魂草，可以让死者暂时復生一段时间，只要弗瑞復活，他自然就能亲口说出自己死前经歷了什么。」 这九死还魂草只是三星植物，所以并不能让死者真正復生，而是只能復活不到一天的时间，功效一过就会重新死去，且不能再次復生。这种植物生效的条件十分苛刻，要求死者不能死去超过九天，尸体也必须完好无损，而巧合的是溺亡的弗瑞刚好符合以上条件，九死还魂草才能在此时派上用场。 看到安澜打算就这么走出亲卫的包围圈，给弗瑞的尸体使用那九死还魂草，乔夫拦到他面前，「停下！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毁尸灭迹，先把这草交给我，让我亲自检查一遍，再由我给弗瑞的尸体使用。」 反正指环里还有不少，安澜也不担心对方会故意毁掉还魂草，伸手递给了对方进行检查。 趁着这个空闲时间，克雷蒙遣开了包围安澜等人的亲卫，有意无意地走近安澜身边，随后压低声音问道：「看来，神圣教廷对你很有意见。」 见对方敢毫无防备地来到自己这位嫌疑犯身边，安澜也算知道克雷蒙有多相信他了，「教廷？」 其实他也觉得那位乔夫神官掌握的信息有些过于多了，看着就好像提前做好了准备，一定要将弗瑞的死嫁祸到他头上一样，只是他内心还不敢肯定有关命案的一切都是教廷所为。 克雷蒙又问：「你这几天是不是去过圣帝大教堂了？」 安澜略一思索，没有说出与神启有关的信息，只说自己去拜访了曾经的学生瑟林。 「难怪了……」克雷蒙摇了摇头，「你找上了那位的亲弟弟，无异于是在打听教中密事，难怪会引来教廷的针对。」 见这位皇帝的态度还算平易近人，安澜壮着胆子问出了命案发生以后就一直藏在心底的疑惑，「陛下，我看你好像……似乎很在意教廷神官的意见？」 又或者更准确地说，克雷蒙明明是皇帝，却一直受到代表教廷的乔夫神官的限制，甚至不能按自己的想法对命案的结果直接做下判断。 克雷蒙沉默了半晌，冷哼了一声，「你又何必要亲口说出来，惹我不快？」 所幸他并没有介意安澜的直言，而是接着说道：「你可曾听说过，耶兰的国法石碑上刻着一句话——君权神授。我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是统治整个帝国的皇帝，可我手中的权利，我统治这个国家的合法性，都是由神祇赐予的，又怎么可能比得过那位作为神祇代言人的教皇呢？」 安澜心下一惊，刚想再深入问，克雷蒙忽然脸色一变，勐地喷出一口鲜血，随即扑倒在地。 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另一头刚检查完九死还魂草的乔夫一抬头就看到克雷蒙倒下的身影，一直怀疑安澜是兇手的他自然而然厉声喊道：「陛下被毒害了！快把这个刺客还有他身边的同伙都抓起来！」 眼见皇室亲卫取出武器再度围了上来，周边的宫廷法师也开始准备施法控制住西瑟斯和伊莎贝拉这两位大法师，憋着一股闷气大半天的波雷亚斯终于忍无可忍，冲到众人之前喷出一股冰霜吐息，瞬间将一群卫兵和法师冻作了冰雕。 第162章 [vip] 神圣教廷 见银龙也不跟众人商量一下就出了手， 安娅忍不住喊了一声：「波雷亚斯！」 「那些人族都准备动手了，难道还要继续忍气吞声，等着他们把我们押进牢里吗？」波雷亚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回道。 话音刚落，被乔夫的唿喊声惊动， 永昼宫外又迅速涌入一批卫兵， 西瑟斯和伊莎贝拉合力施展法术将这批卫兵全都控制住， 梵雅则迅速穿上机甲，将宫殿内其余的卫兵和法师击晕，而苏迪娜也解除伪装，灵活地闪现到乔夫身边，用一对弯刀挟持住了这位宫殿之内唯一还有反抗能力的神官。 虽然银龙行事确实冲动了一些， 但唯一倾向于他们的皇帝克雷蒙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近安澜后突然吐血倒地， 无论如何众人都没法像之前一样轻易逃脱嫌疑了， 这显而易见是一场为他们专门设下的局， 不管设局者最终目的是什么， 选择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事已至此， 他们也不得不奋力一搏。 第294页 见其余人出力抵御住了源源不断涌入永昼宫的卫兵， 安娅来到正检查克雷蒙状况的安澜身边， 「情况怎么样？」 安澜和蒂尔曼一同研究植物的时候，也跟着对方这位药剂大师学习过一些医疗知识， 在检查过克雷蒙的唿吸和脉搏之后， 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还没死， 只是陷入了昏迷，看样子像是中毒， 我带的植物应该能够解毒。」 闻言，安娅也算松了一口气。 只要克雷蒙没有真正死去，事态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安澜迅速取出通天草，在安娅的帮助下碾碎成汁液给克雷蒙服下，对方原本已经开始微微发青的脸色很快就有所好转，但这毒素实在过于勐烈，完全清除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克雷蒙才能从昏迷中醒来。 紧接着，想到克雷蒙倒下之前曾说教廷有意要针对他，安澜来到被挟持的乔夫身边，质问道：「快说，你为什么会那么了解我们身上的信息，是不是受到了教廷的指使？」 察觉到身后精灵手中冰冷的弯刀随着问句更加逼近了自己脆弱的脖颈一些，乔夫咽了咽口水，「什么指使……那些信息都是我最近这段时间偶然听到的，我怎么可能会未卜先知，知道你们这些兇徒居然胆子大到……敢在宴席上公然谋害克雷蒙陛下……」 没想到对方都看到他取出草药解毒了，还以为是他们是给克雷蒙下毒的真兇，安澜有些无语，也懒得再解释了，随即示意苏迪娜将被问完话之后就基本上没有多少剩余价值的乔夫击晕。 此时，倒地的克雷蒙还没有任何甦醒的迹象，而负责抵御卫兵的波雷亚斯他们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以他们的实力，倒不是打不过那些人族卫兵了，而是他们都无意伤人，一开始人少的时候波雷亚斯还能控制自己冰霜吐息的力道，只是将那些卫兵冻僵，让他们失去进攻的能力，西瑟斯和伊莎贝拉也只是施展一些并不致命的法术，比如催眠术或是藤缠术，控制住那些试图施法攻击的宫廷法师，可随着得到消息赶来永昼宫的卫兵和宫廷法师越来越多，他们这样自缚手脚的行为，无疑是为敌人提供了可乘之机。 知道这么持续下去，波雷亚斯他们迟早会被逼迫到必须动手伤人的地步，安澜也来不及细想了，朝着众人喊道：「把克雷蒙背上，波雷亚斯，带我们去神圣教廷的教堂！」 波雷亚斯随即变回了巨龙的形态，那几乎有一座小山一样高的庞大体型霎时间冲破了永昼宫的穹顶。 巨龙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圣地山顶，在无边的黑夜中迴荡着，看着这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可怕巨型生物，原本还打算继续冲进永昼宫制服兇徒的卫兵和法师们一时间都被震慑在原地。 趁着这个时机，梵雅背上尚处于昏迷状态的克雷蒙，众人一齐爬上了龙背。 「抓紧鳞片，可别掉下去了！」 波雷亚斯说完，展开足以遮天蔽日的巨大双翼，勐地腾空而起，眨眼间就冲破云霄，来到了万米高空，紧接着就朝向神圣教廷的本部圣帝大教堂的位置俯冲而去。 龙背上，西瑟斯施法展开屏障，阻挡了唿啸的气流之后，安澜总算可以趁着这个空档向众人解释起自己要求去神圣教廷的原因。 询问乔夫的时候，他能看出来对方在性命攸关的情况下完全不敢撒谎，可他也不相信乔夫真的能全凭偶然打听到包括超位法师的能力高低、风语商会与兽人族曾经有过交易在内的种种关键信息，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了——乔夫不过是一个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暗中操控的无知棋子。 设局者事先知道乔夫会代表寿数将尽的教皇参与皇帝举办的晚宴，于是就在宴席正式开始之前的那几天时间里，通过身边的人事物，有意无意地将有关安澜他们的信息透露给乔夫，等到宴席上命案发生，作为在场唯一一位精通医理的神官，乔夫必然会出面检查尸体，进而参与到对疑犯的判断中，到了这时，那些他看似偶然接触到的信息，就会一步一步将他引导向安澜他们的对立面。 命案的发生，绝不可能只是想要嫁祸安澜那么简单，设局者诱导神官与他们对立，极有可能是想让他们将怀疑的目光投向神圣教廷。 想到这时，安澜不自觉望向仍然昏迷中的皇帝克雷蒙，猜测会不会是克雷蒙意识到了他们的试探之心，所以才伪装成信任支持他们的模样，实际上暗中设计了眼下的局面，逼迫他们转向神圣教廷？ 可他转念一想，克雷蒙的确是中了足以致命的剧毒，万一他身上没有带着可以解开百毒的通天草，或是他没有及时出手救治，永昼宫内唯一可以施术治疗的神官被苏迪娜挟持了，宫殿外的药剂师和神官也没法进来医治，克雷蒙恐怕真的会命丧当场，对方应该不至于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到了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如此巨大风险的地步。 而且，皇帝克雷蒙受到教廷限制的情况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如果不是知道皇帝一定会听取自己的意见，乔夫又怎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驳回克雷蒙做下的决断，设局者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利用了安澜他们过去并不知道的，教皇的权势实际上能够压过皇帝的这一潜规则，才能成功引导乔夫走入局中，否则换一个并不是来自教廷的大臣或是卫兵，早该因为惹怒皇帝而被治罪拖下去了。 第295页 这也提醒了安澜，进入皇宫之前，他们曾怀疑克雷蒙是巫神教的首席贤者，但克雷蒙中毒昏迷之前所说的话却让他意识到了，虽然剩余的两个贤者头衔、真理学院外发起袭击的神官以及耶兰帝都巫神教教徒频繁活动的痕迹，这三个看似至关重要的线索全都指向了皇宫，可仍旧不能直接证明皇帝就是巫神教的首席。 因为如果教皇有暗中操纵皇帝和政权的能力，是身处于皇宫背后的「影子皇帝」，那么教皇完全可以做到远程操纵皇宫的巫神教教徒行动，把脏水都让皇帝一个人接下，自己则身处于干干净净的教堂之中，置身事外高枕无忧。这样的做法，也很符合巫神教首席从始至终都隐匿在暗处的风格。 安澜并没有因此就放下对克雷蒙的猜疑，只是这些信息又让他再度思考起了教皇作为巫神教首席的可能性，毕竟他对教皇的了解都建立在瑟林提供的基础上，而对方身为教皇安德烈的亲弟弟，完全有可能帮着教皇隐瞒一些信息，对他进行误导。 过去，安澜他们不敢贸然去直接质问皇帝和教皇，是怕猜测有误的情况下导致两个上位者的敌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此时此刻，克雷蒙在机缘巧合之下因为中毒昏迷被他们带走，加上安澜有神启者这一前不久刚取得的身份底牌，可以保证他们不至于与神圣教廷彻底结仇，他们总算可以毫无顾虑地前往教廷本部面见教皇。 不管这是不是一个局，带着克雷蒙去向教皇问清楚，他们总能揪出那个真正心怀不轨的人。 皇宫和教堂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很快波雷亚斯就降落在圣帝大教堂之前的广场上，接收到皇宫传来的消息，听说挟持着乔夫神官与皇帝克雷蒙的银龙朝着教堂的位置飞来，有可能是冲着教皇大人来的，神圣教廷的神官们早已严阵以待地聚集在广场，准备从银龙和他背上的兇徒手中救回皇帝陛下，而为首者除了一众高等神官之外，也包括现任教皇的亲弟弟、下一任教皇之位的继任者，圣子瑟林。 安澜跳下银龙嵴背，就看到神情凝重的瑟林伸手制止了周围神官试图施展神术的举动，接着，对方的质询声随着深夜的寒风在偌大的广场中飘扬开来：「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瑟林，情况太过复杂，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我解释了。」虽然不久前才怀疑过瑟林是否为了身为自己亲哥哥的教皇隐瞒了什么信息，但此时再度见到对方熟悉的面容，想起与对方相处的过往经歷，安澜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对方，「我们有一些问题，必须要当面质问教皇大人。如果你还相信我们的话，就放我们过去吧。」 如此轻飘飘的一段话，甚至就连半句解释也没有，但瑟林还是陷入了沉思。 许久后，在一众神官的目光中，他缓缓抬起手，示意身后的神官们放行。 其他的高等神官纷纷一脸诧异：「圣子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还记得教廷至今未能破解的神启之谜吗？」瑟林看向身边的高等神官们，提起了数年前带着他和哥哥来到神圣教廷的那道神音启示，然后指向安澜，「这位先生名叫安澜，他的名字，你们难道不熟悉吗？」 神启之谜困扰了神圣教廷多年，虽然在时间的流逝下已被大部分人淡忘，但瑟林本身就是因为神启才拥有了圣子之名，在他的提醒下，高等神官们还是很快就回忆起了那念法古怪的词语，与安澜的名字对应了起来，「难道……他就是神音启示提醒我们要找的……？」 「没错，他就是持有神启之名的人。」瑟林点点头，肯定了众神官的猜测，「这种情况下，他甚至比我更有资格继承教皇之位，那他想见现任教皇一面，也不应受到任何阻拦。」 神官们面面相觑，很快又有人问道：「可是，克雷蒙陛下还在他们手中，难道我们也不救了？」 「我相信他们，克雷蒙陛下此刻并无大碍。」说着，瑟林看了梵雅背后的克雷蒙一眼，神官们大多需要精通医理，他自然也不例外，虽然距离尚远，但已经足够他看出昏迷的皇帝陛下面色转好，唿吸顺畅，没有明显的性命之忧，于是又接着说道：「在神圣教廷中，只有神祇与信徒，而无皇帝与臣民，作为神祇代言人的教皇，安德烈……大人病危，我虽然还没有正式继任教皇之位，但已经代行教皇之职。这种情况下，你们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就行了，不是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有神祇启示的加持与教皇继任者的帮助，神官们自然不敢再继续阻拦，随即按照瑟林的指示让开了一条通往教堂的道路。 瑟林走到安澜他们面前，伸手示意，「走吧，由我带你们，去见我的哥哥。」 第163章 [vip] 教皇之死 进入圣帝大教堂内部， 安澜又见到了那六尊高大的神祇雕像。 与上次不同，冰冷的月光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彩窗落在白金相间的雕像上，斑驳而灰暗的色块衬得神祇脸上的神情有些诡异，原先饱含慈爱的笑容， 此刻似乎也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深意。 穿过礼拜堂， 众人在瑟林的带领下沿着神祇雕像背后的通道朝着只有教廷内部人员可以前往的区域走去。 安澜回想起自己此前对神圣教廷的猜测， 以及刚刚瑟林在广场上对一众神官所说的话，忍不住出声问道：「瑟林，刚刚你在广场上说，神圣教廷之中，只有神祇与信徒而没有皇帝与臣民， 那是什么意思？」 第296页 瑟林轻声答覆：「字面上的意思， 就好像南方的真理学院一样， 神圣教廷作为曾经为耶兰立下巨大功劳的国教， 从建国之初就有规定， 包括皇帝在内的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教廷的内部事宜， 而教皇坐镇的作为教廷本部的圣帝大教堂，便是唯一能够无视皇帝权威的地域。」 安澜心想， 看来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我解释完了， 这里没有旁人， 总该轮到你解释为什么要见教皇大人了？」瑟林说着，仿佛眼中并无他人一样， 直直看向安澜。 安澜思索了一番， 如果教皇真的是巫神教的贤者， 即使那些神官被驱使着去做了替巫神教卖命的事情， 只要教皇对理由进行粉饰，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在替另一个隐秘的教派行事， 就比如被安澜怀疑受人暗中操控的乔夫神官。在过去，伊莎贝拉和梵雅都是以这样的方式驱使真理学院和风语商会为巫神教提供助力，这也是巫神教能够始终隐藏在暗处的原因。 梵雅曾以贤者的身份在耶兰帝都搜查过，圣帝大教堂明面上没有任何巫神教活动的痕迹，加上瑟林愿意付诸信任放他们通行，安澜有理由相信，包括瑟林在内的一众神官应该对巫神教的信息知之甚少，甚至有可能完全不了解这一教派的存在。 考虑到时间紧迫，他们对教皇的猜测还没有得到切实的印证，也不希望让无辜的瑟林捲入到与巫神教的纷争中，安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真相，只说怀疑安德烈可能受到某个神秘组织的操纵，利用教皇的权势，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瑟林看了昏迷的皇帝克雷蒙一眼，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张口欲言，似乎是想要替自己认识了十几年的哥哥辩解，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嘴，沉默了半晌。 直到快到通道出口的时候，他才缓缓出声，说出自己了解的一些内情，「哥哥他自从成为教皇之后，偶尔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登上教皇之位后牺牲了太多，所以才会性情大变，加上他大部分时候都还是我记忆中温柔的模样，我才没有太过在意，难道这也与你口中的那个教派有关？」 闻言，安澜下意识地心头一跳，冥冥之中有种捕捉到了什么的感觉，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瑟林此刻所说出的线索太过主观，并不能为证明教皇的贤者身份提供多少价值。 走出通道，众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厅，通道门口正对面的高台上安置着一个华美的宝座，显而易见是专供教皇接受信徒和下属神官朝拜的位置。 接着众人一抬眼就看到，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身穿一身雪白华服，戴着沉重的冠冕，怀里抱着十字架形状的权杖，正垂头坐在宝座之上。老者的面目遮掩在阴影之下，众人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不知为何紧闭着双眼，寂静的大厅之中，众人的脚步接连响起，无比清晰，老者却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好像沉沉睡去了一般。 这位老者显然就是现任的神圣教廷教皇安德烈，虽然早已经从瑟林口中得知教皇寿数将尽，但亲眼看到身为瑟林亲哥哥的青年才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就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安澜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嘆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也有些奇怪，深夜时分，本就身体不适的教皇不应该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休息，怎么会出现在大厅的宝座之上？ 瑟林也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哥哥，你怎么起来了？」 「不是跟你说过，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他加快步伐走上前，想要搀扶起安德烈，将对方送回房间，可才接触到对方干枯发皱的手，皮肤表面那已然冰凉的温度却是让他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瑟林急忙抬手试探安德烈的唿吸，接着脸上便是一片惨白。 见状，安澜心下一沉，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他走近一步，果然看清教皇的脸上是死者才会有的安详神情，嘴角还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看来，对方大概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迴光返照，所以才会选择坐回到教皇的宝座上等待死亡的到来，最终在宁静的月光之中离开了人世。 短暂的震惊过后，接踵而至的是无穷的疑惑——到了这种地步，就连使用九死还魂草短暂「唤醒」安德烈的必要也没有了，因为此刻的死，足以证明对方生前一段时间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无法亲临晚宴，所以才会派出乔夫代替自己赴约，也证明了瑟林曾经在花园中对安澜所说的话并没有错，安德烈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在教皇之位上度过了短短一生的可怜人，而他这样一位将死之人，也基本不可能有精力在宴会开始前的短短几天时间里策划出谋害皇帝的局中局。 难道说，他们从始至终都猜错了，教皇不仅不是首席贤者，甚至与巫神教一点关联也没有？ 就在此时，沉寂了许久的赫兰残魂终于再次甦醒，也是带着一丝不解，在安澜的耳畔出声问道：「我在这具躯体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可是这个人，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安澜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白赫兰所感受到的气息具体是指什么，于是先压低声音提起波雷亚斯告诉他的赫兰记忆的错漏之处。 「波雷亚斯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全都听到了，我也一直都知道，我的记忆有问题，有些事情像是被人拦腰斩断一样，前后无法衔接，有些则是几乎支离破碎，只剩下一晃眼的片段。但我本身就是被打碎的残魂，加上被囚禁在湖底遗蹟中那么久，记忆残缺是很正常的事情。」赫兰自嘲地笑了笑，「我不知道那些仇恨的记忆是真是假，可只有沉浸在痛苦之中，只有怀抱着復仇之心，我才能熬过那数千年的没有丝毫希望的时光，支撑着走到现在。」 第297页 安澜无奈地问出了那个他来到帝都之前就一直很想问对方的那个问题，「可如果背叛是假的，那你要报復的人又到底是谁？」 赫兰哑然了片刻，似乎他残缺的记忆也无法告诉他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接着便喃喃自语起来：「是啊，我要报復的到底是谁……是这个人吗？可他已经死了……」 西瑟斯见安澜自言自语着，知道是他体内的赫兰甦醒了，走到了他身边，安澜朝着对方摇了摇头，「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留给赫兰一段可以充分回忆的时间，安澜看到瑟林正伏在哥哥的膝上，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悲痛，像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失声痛哭出来，唯一可以算是与对方相熟的他便上前轻声道了一句节哀。 只是，话音刚落，此情此景忽然让安澜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过去他也曾经歷过相差无几的情况。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什么事情……？ 安澜正回想着着，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向了波雷亚斯正背着的克雷蒙，恰好看到明明昏迷着的克雷蒙，嘴角却微微勾起些许弧度，像是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似乎是察觉到了安澜的视线，克雷蒙倏地睁开眼，从波雷亚斯身上跳了下来。 他有些不符合自己皇帝形象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出声道：「他压根就没死。」 尚处于悲伤之中的瑟林勐地看向克雷蒙，「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不好意思，我指的不是他。」克雷蒙摇了摇头，接着抬手指了指上方，「而是他。」 众人抬起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大厅穹顶，在深夜的阴影中模煳成了一片。 安澜正想说什么也没有，紧接着便意识到，更准确地说，大厅的穹顶上并不是什么也没有，那上面跟礼拜堂的穹顶一样，也绘制着栩栩如生的壁画，只是因为光线昏暗，一时间无法让人看清楚壁画上具体描绘了什么，而等到西瑟斯施展光亮术进行照明，众人这才终于发现，那上面画着的正是被无数信徒包围着的、端坐在宝座之上的第一代教皇，也就是传说中的「圣父」。 难道，克雷蒙的意思是……？ 「我想起来了！」赫兰的声音忽地在安澜的耳边炸开，他半是欣喜半是恐惧地喊道：「我要报復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他……」 紧接着，原本在安澜身体里响起的声音像是被外放了一样，在大厅的半空中缓缓响起，「……我要报復的，就是我自己。」 安澜心头一震，或许其他人只是听到了一个声音，可他却是能清晰地分辨出，那后半段话是在他的体内和大厅上空同时响起的，就好像同一时间有两个赫兰在说话一样。 一旁的波雷亚斯听到这个曾经无比耳熟的声音，随即抬头朝着此前响起声音的半空厉声喊道：「赫兰，是你？！」 第164章 [vip] 陷入癫狂 大厅中的声音没有再响起， 教皇宝座前的瑟林却是突然神色一滞，接着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原先还带着些许悲伤与惊讶的神情迅速消退，变作了白纸一般的淡然。 此时此刻， 安澜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瑟林处于悲痛中的情景十分眼熟了， 因为那一幕让他下意识地回忆起了奎恩与死去的佩拉吉， 而他也很快反应过来，现在的瑟林应该是被另一个「赫兰」利用移魂术附体了。 「我该称唿你为赫兰，还是『圣父』？」安澜谨慎地后退了几步，与被附体的瑟林拉开距离，顺便示意周围的众人将对方包围起来， 「你对瑟林做了什么？」 「你的身体里有另一部分的我， 虽然他现在受到我的压制已经没法再出声了， 但你还是称唿我为圣父吧， 也免得你搞不清楚谁是谁。」圣父给予了安德烈的遗体充分尊重， 选择在宝座之前的台阶上坐下， 又朝着安澜善意地笑了笑，「你放心， 安德烈病危之际， 作为教皇之位继任者的瑟林就已经提前进行了部分加冕仪式， 我才能如此轻易地操控他。但我答应过安德烈，神圣教廷今夜过后就再也不会有下一任教皇了， 所以我现在也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他的身体， 方便说话而已。」 知道对方没有任何理由编谎话欺骗自己， 也能感受到对方即使面对已经取出武器的众人， 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杀念或恶意，担心瑟林的灵魂已经被移魂术杀死的安澜终于松一口气。 见到圣父凭依在瑟林身上现身， 原本脸上还流露出一丝兴奋的克雷蒙发现安澜和本不应该认识的圣父居然能够有来有回地聊上几句，神情微微一变，「你们和这个老怪物认识？」 他本能似地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面，同时远离瑟林与安澜他们，才瞪大眼睛质问道：「你们和他是一伙儿的？」 「我还想问你呢，克雷蒙陛下！」想起自己在宴会现场低声下气替安澜求情的经歷，意识到一切都是克雷蒙演的一场戏之后，梵雅带着一丝怒气反问道：「你应该早就醒了，为什么要装作昏迷，引导我们来教廷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克雷蒙抿着发白的嘴唇，没有回答梵雅的话，只是略显神经质地来回扫视着众人，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见克雷蒙迟迟不出声，圣父便代替他解释了起来：「因为他早就知道，你们所有人来到帝都，就是因为对皇帝和教皇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实际上，你们也并没有猜错，皇帝和教皇的确都是巫神教的贤者，作为皇帝的克雷蒙是『卑贱』，而教皇安德烈则是『可憎』。只是你们没有猜到，真正的首席从来不是皇帝和教皇之中的任何一者，而是身处于教堂之中的我。」 第298页 圣父每说一句，克雷蒙的唿吸就急促一分，等到对方说完，他便紧接着喊道：「现在你们都知道了，他才是一直以来真正把控着巫神教的幕后黑手，还不快把他给杀了？！」 嘶吼声在大厅中迴荡着，可哪怕是最冲动的波雷亚斯也没有响应他的号召，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原本作为安澜体内残魂的赫兰突然又成了巫神教的实际掌控者，这背后一定有值得探明的隐情，更何况圣父此时正使用着瑟林的身体，他们就更不可能贸然出手了。 而在克雷蒙眼中，这便成了他被彻底孤立的有力证据。 「克雷蒙，你暗中谋划，将安澜他们都引到教堂之中来见我，就只是为了说这些疯话的吗？」圣父看似轻柔地嘆了一口气，「你该知道的，我既然能够让你成为皇帝，自然也能轻易地换掉你，扶持任何一个人上位。实话告诉你吧，就在你跟着安澜他们进入教堂的同时，皇宫已经在我的安排之下宣布你中毒身亡，你已经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死人了，而你最珍视的皇位将由大皇子继承。」 闻言，克雷蒙浑身一颤，脸上像是有一件无形的面具在这一瞬间四分五裂开来，「不，不可能，我还没死，我还是耶兰的皇帝！」 「你们果然是一伙儿的……圣父难道真的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吗……」他头疼欲裂一般，捂住脑袋喃喃自语起来，「疯话……我确实疯了，我怎么可能不疯？」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关注的那个，大哥二哥有母妃的家族支持，两个弟弟因为年幼而受父皇疼爱，唯独我不上不下，只能靠着努力，靠着汗水换来的出众表现博取好感。从那时候起，我就已经是一个只知道在舞台上卖笑的小丑了，只可惜年轻的时候，我没有机会得知真相，以至于可笑至极地妄想着，要不择手段地成为世间最有权势的人，为此甚至亲手剷除了我的几个兄弟。」 「直到手上沾满了鲜血，直到我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最顶峰，我才知道前方从来都不是能一步登天的云梯，而是没有退路可走的万丈深渊。什么皇帝，什么王座，我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不过是受人操控的傀儡，是被囚禁在皇宫里的笼中鸟！从云端一脚踩空，就此跌入万劫不復的地狱，还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装作自己最反感的模样，有谁不会发疯？！」 克雷蒙越说越激动，忽然冲到了伊莎贝拉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伊莎贝拉，我说我欣赏你，那不是假话，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虽然我一直没有在你面前展现过我的本心，也从没说过这些心里话，但我却知道，你跟我是同样的人，我们都渴望权力，但却处处受限。所以，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对吧？」 他瞪着不知何时布满血丝的双眼，指向端坐在宝座之前的圣父，「所以，快劝其他人，一起出手把这个怪物杀掉啊！」 「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同类，我能理解你的心态，但也不妨碍我厌恶你的所做作为。」伊莎贝拉冷着脸挣开了克雷蒙的手，「因为，哪怕走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去伤害无辜者的性命，而你口口声声自称是受害者，却视人命为草芥，将屠刀挥向他人——宴席上的命案，果然是由你一手促成的吧？」 伊莎贝拉的力气并不大，可她只是轻轻一甩，克雷蒙这样一个成年男性，却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样，无力地跌倒在了地面上。 他呆愣了一会儿，接着便冷笑了起来，「是啊，弗瑞那个蠢货，知道你们与他之间的矛盾后，我就找到他随口许下诺言，说只要他在宴会开始前装作被你们陷害落水，我就会帮着他惩罚你们，他居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也不知道他这脑子到底是怎么当上执政大臣的。他到死也不会知道，我早就派人在水池下动了手脚，他跳下去之后就要等到宴会结束才有机会浮出水面了。」 「可我也不想这样啊，我杀死他，费尽心思进行谋划，还不是因为你们坏了我的好事！」克雷蒙恶狠狠地瞪向安澜和西瑟斯，「都怪你们，摧毁了我这么多年唯一能够得到自由的希望，如果不是你们在我的计划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阻止了兽人，我早就已经得到解脱了！」 话音落下，安澜心底有关兽人入侵的最后疑问终于得到了完美的答案，「原来，一直都是你……你就是一直在帮助卢修斯的那个线人？」 卢修斯和他的下属能够自由出入耶兰边境，风语商会与兽人之间的交易一直没有得到明确的制止，兽人大军能够在关键情报的指引下绕后奇袭没有任何防备的白玫城，甚至皇帝轻易地同意了与兽人和谈的建议，这一切都是因为通敌卖国的线人就是克雷蒙本人！ 似乎是觉得安澜脸上震惊的表情很有意思，克雷蒙癫狂一般大笑起来，「你们所有人都想不到吧！调动全部兵力全力支援边境的人是我这个皇帝，而背地里为兽人提供帮助的也是我这个皇帝！因为只有这样，只有彻底撕碎耶兰帝国和它背后的巫神教，我才能挣脱囚笼，得到真正的自由。」 听到这，安澜也算明白为什么克雷蒙会选择在宴席上制造命案，试图引导他们与教廷发生冲突了。 因为他们阻止了兽人的入侵，克雷蒙苦心运营了多年的计划彻底破产，所以他才会在绝望之下转变方向。他在宴会上制造一场命案，伪装成和善并且全心全意新任他们的模样，又暗中诱导代表神圣教廷的乔夫神官与他们对立，便是想要藉此引导他们与教廷敌对，进而消灭一直在暗中操纵着他的圣父。 第299页 可他没想到的是，安澜手中能拿出手的植物千奇百怪，居然有能够让死者復生的九死还魂草，一旦弗瑞復甦，说出克雷蒙撒下的谎言，他在宴席上的安排都会成为无用功。于是，走到这最后一步的克雷蒙就只能拼死一搏，用话语暗示安澜怀疑神圣教廷之后，服下了足以致命的剧毒，以这种方式去赌，赌安澜不会放任中毒的他不管，赌自己的性命之危能够将安澜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神圣教廷之上。 而他也的的确确赌赢了，尚且不了解内情的安澜低估了他内心的欲望与恨意，在他的引导下成功闯入了教堂内部，见到了巫神教的背后主使。可又因为身为圣父的赫兰早已以残魂的形式与安澜他们相识，事态最终没能如他预期的一样发展下去。 至于克雷蒙为什么不愿意像伊莎贝拉和梵雅他们一样对安澜坦诚相待，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克雷蒙亲口说了，从始至终他最渴望的并不是自由，而是权力，只是因为在过去的半辈子时间里，他不断挣扎都无法摆脱圣父的操控，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摧毁帝国这种拉所有人下水的方式换取所谓的自由。 可现在，安澜他们出现了，这个队伍里除了能力各异的救世主，还有当世仅存的超位法师和强大的龙族，或许他们合力真的有可能一举将圣父消灭，这样一来，克雷蒙不仅能保留自己作为皇帝的身份和权势，甚至可以继承巫神教的势力，成为下一任只手遮天的首席贤者，如此充满诱惑力的选择，他又怎么可能不被吸引？ 而在产生这一念头的瞬间，就註定了他与目标是覆灭整个巫神教的安澜他们不会走上同一条道路。 想到这，想到克雷蒙为了自己的私慾害死了多少人，安澜忍不住唾弃道：「弗朗死前说的都是真的，你果然是个披着**的恶魔。」 「你说……弗朗。」痴笑着的克雷蒙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忽然神情恍惚了起来，「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弗朗啊，我最疼爱的好弟弟，多亏了有他，带给我那么多的欢乐，我才能熬过那段艰难的时光。他像只小白鼠一样，一直被我玩弄在股掌之中，或许我是该可怜他的，可我也真的好嫉妒他啊……一样都是皇子，凭什么他就可以靠着装傻充愣，那么幸运地逃过我经受的这么多折磨，成为一个享清福的贵族领主……我不甘心，所以我也要让他品尝到身处地狱的滋味，哪怕是死，也要死得足够痛苦才行！」 「可现在，弗朗死了，兽人入侵失败了，我什么希望也没有了……」他颤抖着，声嘶力竭地吶喊起来，「不，只要你们出手杀死这个老怪物，只要我回到皇宫，证明我还没有死，我就还是耶兰的皇帝！你们为什么不肯出手，为什么都傻站在这里啊？！」 看见克雷蒙已经全然陷入了疯癫之中，圣父淡然地给予了他最后一击，「克雷蒙，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我已经把你刚刚所说的所有话都传播给了圣帝山上的居民，你杀害亲兄弟，制造战争，造成无数死伤，在种种罪行都暴露无遗之后，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继续做皇帝吗？」 「不，求求你，原谅我，我只是一时冲动，我后悔了……求求你，不要这么做……」克雷蒙连滚带爬地来到圣父面前，砰砰砰地朝着坚硬的地面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开始淌下鲜血，可圣父依然是无动于衷。 见求饶没有任何作用，克雷蒙倏地爬了起来，扭头朝着大厅出口跑去，「不行，我要去向他们解释……我还是耶兰的皇帝……」 看着克雷蒙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深处，安澜知道对方大概已经彻底疯掉了。 接着，他看向宝座前的圣父，「现在，该轮到你解释了吧，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65章 [vip] 最初的心愿 圣父微微一笑，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安澜说出了心底的猜测：「自巫神教建立之初起，所谓的首席贤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是你，对吧？」 他想起瑟林提到过， 作为教皇的安德烈偶尔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结合其他证据， 足以说明是赫兰利用移魂术，寄宿在每一任教皇的身上，伪造出首席贤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正常轮换的假象，可实际上，背后操控着巫神教乃至整个耶兰帝国的一直都是他， 从来没有变过。 闻言， 一向冷静的苏迪娜脸上流露出一丝怒气， 「原来一直都是你……那在你眼里， 塞莉恩大人到底算什么？」 她朝着圣父质问道：「你建立的耶兰帝国， 你所维护的人族， 在过去的数千年时间里给精灵带去了多么大的伤害。可作为塞莉恩大人伴侣的你，却眼睁睁看着精灵一族被奴役被分裂， 你这么做， 对得起塞莉恩大人吗？」 安澜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苏迪娜一直以来最崇拜的偶像就是曾带领野精灵隐居森林之中的大主祭塞莉恩，她可以接受塞莉恩是巫神教的贤者， 也能接受塞莉恩与赫兰的关系， 可这些不得已的宽容都是建立在二者已经死去多年的前提下， 在知道曾身为塞莉恩伴侣的赫兰一直亲手纵容自己治下的耶兰帝国奴役精灵之后， 她会感到气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苏迪娜，我承认， 现如今精灵一族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源自于我一手铸造的耶兰，也不否认过去的数千年时间里，我有能力去改变精灵的现状，可却选择了什么都不去做。所以，代表这一代精灵的你是有资格责备我的，但塞莉恩，她没有。」圣父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或许，作为爱人以及首席贤者的我的的确确辜负了她，但作为人族帝国建立者的我，却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第300页 不等苏迪娜反问，他便解释道：「精灵和人族之间的对立，不是因我而起，现如今不过是角色对调，走了一场轮迴而已。兽人身强体健，天生拥有变化形态的能力，精灵生来精通魔法，能够与自然沟通，矮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出众锻造天赋，翼族能够自由自在地在天际展翅翱翔，龙族更是兼具强大的实力与漫长的寿命，可人族除了繁衍能力强之外，就没有任何长处了。所以，天灾爆发之前，人族是这片大陆上最卑贱的族裔，被认为生来便该作为奴隶，遭受践踏。」 「当初，法师们创造的召唤法阵并不稳定，所以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意外降落在了精灵族的领土上，被精灵当做人族奴隶抓到前线充当炮灰，要不是有能够召唤魔兽的能力提供帮助，我早就该作为肉盾死在战场上了。塞莉恩是精灵古国的公主，她心地善良，不忍心看着包括我在内的人族奴隶被当做牲畜一样利用，于是悄悄放走了我们，我才有机会逃出生天，建立起自己的队伍，最终成为了称霸一方的人族领主。」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后来无法接受帝国建立之后我对精灵族的安排，塞莉恩也只是选择带着一部分精灵潜入森林，而不是与我鱼死网破，因为她亲眼见证过，精灵曾经对人族做过多少更加惨无人道的事。她这个公主，正是由无数人族奴隶的血与泪供养起来的，所以，她没有资格责备我。相比之下，耶兰帝国中，大部分雅精灵靠着不老的美貌至少还能一辈子都过着吃穿不愁的生活，不是已经比那些通常是年轻时就被饿死或者打死的人族奴隶强太多了？」 「雅精灵做了数千年的奴隶，确实很可怜，可早在万年之前，人族便已经被压迫了不知道有多长的时间了，精灵族在过去遭受的磨难，不过是替你们的祖辈偿还债务罢了。难不成你想说，精灵在过去犯下的错，与你们这些后辈就毫无关系了？你们就一点也不必忏悔了？」 面对圣父的问题，苏迪娜陷入了沉默。 耶兰建国之后，人族那些耻辱般的歷史逐渐被这片大陆上的所有族裔淡忘了，可并非彻底失传，西瑟斯也清楚地记得菲尔德对他说过，在天灾爆发之前，身无长处的人族是其他种族眼中的蝼蚁，只能在夹缝之中卑微求生，所以在场所有人也都知道，圣父所说的并不是谎话，而是他曾亲身经歷过的往事。 许久后，苏迪娜才又出声问道：「难道就不存在任何和谐共处的可能？」 「可能？」圣父像是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一样，嗤笑了一声，「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但我不可能拿人族好不容易夺回的未来，拿我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帝国去赌，去赌其他族裔再次壮大之后，会不会施捨给可怜的人族一点点能够苟延残喘的空间。因为我知道，你们一旦出手报復，一定会报復得比我所做的更加激烈。所以，我只能选择全力压制其他族裔，尤其是曾经奴役人族最多的精灵和兽人。」 「看样子，你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见苏迪娜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逐渐失去了一开始进入教堂时的斗志，梵雅握紧了身旁安娅的手，「你忘了那些为了天灾而被迫牺牲的救世主了？他们都是因为你创造出来的献祭之法才会白白送命的！」 「我怎么可能会忘掉他们，我自己就是第一个接受献祭仪式的救世主，就是因为献祭了自己的身体，我才必须用移魂术不断寄宿在别人身上。」圣父的视线逐渐扫过在场众人，「你们也知道，巫神教不会直接献祭那些作为普通人的救世主，而是让他们度过幸福美满的一生，直到即将寿终正寝的最后一刻，再回归巫神教完成献祭，这是我对他们的怜悯和尊重。」 「而我唯一对不起的，就只有西瑟斯的父亲，那个被迫提前牺牲的年轻人。」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西瑟斯的身上，「也是他，让我坚定了要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决心……」 耶兰帝国建立后不久，残留的亡灵军团已经被彻底消灭，但赫兰知道天灾并没有被根除，于是马不停蹄地着手于破解天灾。正如安澜他们所知的一样，赫兰在利用寄生体魔兽将自己转变为能量生命之后，以自己作为救世主的肉身研究出了献祭之法，让天灾封印能够长久地稳定下去。 但包括赫兰在内的所有初代贤者都心知肚明，献祭救世主来稳定封印不仅对不起那些无辜的外来者，也并不是长久之计，只要天灾不被根除，巨大的隐患就始终存在于这片大陆上，迟早会彻底毁灭掉这个世界。 于是，在道德感的驱使下，以塞莉恩为首的初代贤者逼迫赫兰做下约定，第一次献祭仪式延续了天灾封印两百年以上的稳定时间，而在这期间，如果他们不能找到根除天灾的办法，就必须直面天灾，迎接这个世界应有的结局。 唯独波雷亚斯，他加入巫神教并非是怀着拯救世界的信念，而只是因为身上有与赫兰签订的契约，加上他行事冲动，随心所欲，虽然实力无可置疑，但也因此成了教派之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于是赫兰和初代贤者双方都在这场约定中将他排除在外。而事实也证明，他们没有猜错，波雷亚斯最终还是背叛了巫神教。 百年的时间转瞬即逝，然而，赫兰带领的巫神教始终没有找到真正根除天灾的办法，甚至就连天灾的成因都没法破解。随着初代贤者一个接着一个离世，剩余作为长生种的贤者中，波雷亚斯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晓约定的存在，塞莉恩隐入森林不再就任贤者之职，唯独赫兰面对着百年后即将解封的天灾，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第301页 最终，不甘心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帝国就此毁灭，心中怀着「或许再多一些时间就能找到解决办法、或许新一代的救世主会带来希望」的念头，赫兰还是违背了誓言。他费尽心思破除了曾经订立的契约，甚至不得不付出惨痛的代价，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这才得以重启了尘封多年的召唤法阵，召唤了第三代、第四代乃至以后的无数代救世主，可他的期望只是一次接着一次不断落空。 森林中的塞莉恩在两百年后意识到赫兰违背了曾经的承诺，可她也无法狠下心将自己保护着的那些野精灵送上末路，就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对赫兰和耶兰帝国彻底失望之后，她才施下了深藏于精灵血脉中的诅咒，让人族和精灵无法诞育后代，断绝了二者血脉相融的可能性，以确保当时人数稀少的精灵不会在今后被人族同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歷史长河之中。 此后的数千年时间里，赫兰从一开始的心怀希望，到后来的日渐绝望，他终于意识到，花再多的时间，付出再多的精力，他也无法找到根除天灾的办法。而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流逝，明明他从没有停止献祭救世主，可天灾封印松动的时机却开始不断提前，从一开始的两百年之后才会出现预兆，到后来一百年多年就会出现预兆，这似乎在预示着，总会有一天，献祭再多的救世主也无法延续这个岌岌可危的世界了。 可不断强盛壮大的耶兰帝国与巫神教，还有那些已经献出生命的救世主，全都成了压在赫兰心头的沉没成本，从背叛誓言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不是没有试过去做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忘记耳畔迴响着的末日倒计时，抛下所有道德与责任感，沉浸在无限的欢愉之中，就这么虚度到世界终结的那一天。千年的时光中，他尝过了所有口味的美酒，见过了最活色生香的美人，可他知道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共同创建帝国的伙伴，能够理解他的爱人，还有曾经渴望达成的心愿，都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了。他已经变成了自己过去最厌恶的模样，变成了面目可憎的另一个人，而这之后，欲望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他索取的越多，紧接着失去的也就越多，到头来内心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那之后，赫兰经常不受控制地陷入漫长的沉眠中，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已经出现了问题，他不得不把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剥离出去，像园丁修剪树上无用的枝杈，像画家撕下不满意的画作，将那些会污染他情绪的「垃圾」扔到一个远远的、他不必留心的地方，可久而久之，随着他抛弃的意识越来越多，那些原本没有自我思想的意识慢慢聚合在一起，成了另一个他。 有时候，他能感受到湖底的幽深和冰冷，他能体会到残魂心中涌动的悔恨，而他也知道，那些错乱的记忆都是假的，他从没有被背叛过，他才是那个因为自己一时的狂妄，背叛了曾经伙伴的人，他后悔的是没有遵守誓言，是抛下了最初的心愿，而他真正恨的人，真正应当接受报復的人也是他自己。 「西瑟斯的父亲牺牲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结束我这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原本，我已经打算终止下一次的召唤仪式了，可突然，消失了上万年的神祇再度展现神迹，带来启示的神音出现了。」 「我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听过地球的语言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教廷传来的那个词语，我就知道那是个名字，一个来自地球的名字。」说到这，圣父的看向安澜，「我想，大概是消失已久的神祇在提醒我吧，下一任救世主会带来终结天灾的希望。」 此时此刻，安澜去回想，这才发现最初引导他离开巫神教的是伊莎贝拉，隐瞒他在试炼之森行踪的是苏迪娜，初期试图追捕他的是还没有与银龙化解误会的梵雅，后期发动袭击的则是皇宫的克雷蒙，从头到尾，被众人形容是巫神教实际掌控者的圣父都没有亲自下达过任何针对他的命令，以至于让众人都以为这位首席贤者已经成功被他们隐瞒住了。 可或许，他们走到现如今这一步，也正是对方乐于看到的。 就在这时，圣父忽然站起身来，朝着安澜伸出手。 众人的神经一下就紧绷了起来，以为对方可能要出手做些什么，西瑟斯几乎是本能地挡到了安澜的面前。 紧接着，一缕轻烟带着淡淡的幽香从安澜的身上涌现，穿过挡在他身前的西瑟斯，融入了圣父伸出的那只手中。 安澜没有任何不适感，他猜到那缕烟雾或许就是被圣父割捨的部分残魂，而此时此刻的圣父也终于变回了原本的赫兰。 与此同时，一些画面片段在安澜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在意识到那是巫神教在北方所有的势力分布图以及最高级别的指令密语之后，他瞬间瞪大了双眼，「这些是……？」 「我把巫神教交给你了。」赫兰笑了笑，「从今以后，不管是选择继续献祭仪式，还是直面天灾，就交由你来决定了。」 隐隐有了某种预感，安澜忍不住追问：「那你呢？你接下来要去哪？」 赫兰伸出一只手按住胸口，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久违的那些情绪，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的笑意，「我要去完成，我刚刚找回来的，最初的心愿。」 话音落下，对方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只余下了一片茫然，显然附体于瑟林的赫兰已经离开了。 第302页 「他们居然骗了我那么久！」波雷亚斯像是此时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咬着牙朝安澜问道：「赫兰去哪了？他说的『最初的心愿』是什么？」 安澜绞尽脑汁回忆着，可不等他回想起曾经与赫兰之间的对话，地面忽然微微颤动起来，像是正有一场地震在圣帝山爆发。 知道再继续呆在教堂中会有被建筑掩埋的风险，加上赫兰已经离开，众人只能加快步伐离开教堂。 才来到圣帝大教堂之前的广场上，众人就被从地面中源源不断涌现的白色光点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那些白色光点汇聚在夜幕之下，仿佛一场梦幻的极光，笼罩在圣帝山顶，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北部的天空飘去，滞留在广场的一部分神官或许以为这是神祇降下的神迹，正虔诚地跪地朝拜着。 看来，圣帝山的地动大概率就是那些光点的离开造成的。 不知为何，安澜觉得那些光点应该就已经成为能量生命的赫兰的本体，而在过去千百年的时间里，他的能量体已经与整座圣帝山融为一体，所以他的离开才会造成如此大的动静。 波雷亚斯显然也跟安澜想到一块了，知道安娅有安澜和梵雅他们保护，他匆匆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就变回龙形朝着光点离开的方向急速飞去。 不久后，地动逐渐平息，光点也消失在远处的天际，波雷亚斯才回到了圣帝山，默然了片刻后，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些光都涌入北方大陆深处的天灾封印中了。」 此时此刻，安澜终于回想起了曾经在湖底遗蹟之中，赫兰对他所说的话。 赫兰说，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心愿，也是他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拯救这个被天灾侵蚀得千疮百孔的世界。 知道赫兰献出自己最后的生命稳固了封印，众人明明兵不血刃地达成了目标，消灭了一直以来操控巫神教的主使，巫神教被交託到安澜手中之后，他们也不必再担心会被教派威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 毕竟，他们都清楚，在解决了巫神教的阻碍之后，他们马上要面临的就是所有人真正的敌人——威胁着这个世界的天灾。谁也不知道，已经转变为能量生命的赫兰究竟能够延缓天灾爆发多长时间。 回想起赫兰此前所说的话，安澜只感觉无形中有沉重的责任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有些怀疑，赫兰数千年都无法解决的天灾，真的有可能被他终结吗？ 就在安澜下意识地嘆了一口气时，西瑟斯握住了他在夜风中逐渐发冷的手，他扭过头，看到众人都站在他身后。 想到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不止是伙伴们，还有真理学院、风语商会……甚至刚被交託到他手中的巫神教，今后所有人都会齐心协力，他又逐渐有了去面对天灾的勇气和信心。 他朝着略显担忧的西瑟斯笑了笑，示意对方自己没事，随后走向了不远处一脸迷茫的瑟林。 神圣教廷也是他必须要争取的势力，是时候，开始为应对天灾做准备了。 第166章 [vip] 第三预兆 南方碧野郡， 穗谷城内。 五年前，真理学院的导师培育出了神奇的杂交稻种，让穗谷城的农业再度焕发生机。后来，魔植科应运而生， 无数真理学院的学生投身其中， 发掘这片未知的全新领域， 研究出了不少有助于种植业发展的技术，毗邻真理学院的穗谷城本就以农业为命脉，所以每次魔植科有新的黑科技诞生，穗谷城也都能第一时间享受到助益。 虫灾爆发后，在真理学院的帮助下， 穗谷城顺势进行了扩建， 领土面积扩大了数倍之后， 现如今已经与原本还隔着一段距离的真理学院直接相连。重建完毕， 加上农业再度復兴， 这座城镇的繁华程度早就超过了碧野郡的郡城， 居民生活美满，就连街上往来纷纷的行人脸上也时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卖报啦！卖报啦！今日头条， 帝都皇宫宣布组建议会， 皇帝陛下将在议会的监督和辅佐下行政！」 广场边， 报童紧贴着街道全神贯注地吆喝着，希望能够吸引更多行人买走他手中的报纸， 却没注意到一辆马车正从他侧后方的街道上急匆匆地驶来， 驾驶着马车的车夫满头大汗， 目光都聚集在远处高大的真理学院石墙上， 看样子也压根没留意到街边报童的身影。 「小心！」 就在马车即将撞上报童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报童的衣领， 拉着他堪堪避开了擦肩而过的马车。 报童身体失衡，一脚踩到了身后人的鞋上，就在他紧接着就要一屁股摔倒的时候，那人又扶住了他的肩膀。 看着远去的马车，惊魂未定的报童这才反应过来是身后的人救了他，他扭过头，刚想道一声谢，目光触及对方那白靴上被他踩过一脚的痕迹，还有那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精美长袍，一下就被吓得哆哆嗦嗦起来，连话也说不清了。 作为穗谷城本地人的他自然能够一眼认出来，眼前男人身上穿的是真理学院的导师服饰，学院的导师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可不是他这样的小报童能得罪起的。 报童正打算俯下身替眼前的先生擦干净鞋子上的污痕，却见男人先他一步俯下身，捡起了他刚刚失手掉到地上的报纸。 「你没事吧？」 看着男人将手中的报纸递来，报童这才终于敢壮起胆子抬起头看向对方，他看到容貌俊秀的男人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不知为何觉得对方一定不会追究自己小小的无心之失，心里很快就放松了下来，然后朝着对方鞠了一个大大的躬，「我没事，谢谢先生！」 第303页 说完，仍旧有些后怕的他便一熘烟地跑开了。 看着报童离去的身影，安澜若有所思地走了一会儿神，离开了片刻的西瑟斯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那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安澜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看到他之后，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好像也没比他高多少。」 说着，他顺势抬手比了比自己与西瑟斯的身高。 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比流着精灵之血所以天生体型高挑的西瑟斯矮了差不多有一个脑袋，所幸他那时才刚满十八岁，还有可以继续长高的空间，加上之前吃下了半个人参果，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的身高很快就跟已经停止增长几十年的西瑟斯差不多了，虽然最后还是差了一两厘米才能持平，但这个结果安澜已经十分满意了。 西瑟斯没想到安澜都当了好几年的导师了，心里还会有些孩子气在意身高差距的问题，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嘴角。 猜到西瑟斯在笑什么，安澜本想像平时一样捏捏对方的脸，但想到两人正在大街上，而且约定好的要跟波雷亚斯见面的时间也快到了，便装作不理对方，径直朝着出城的方向走去，西瑟斯随即反应过来，紧随其上，十分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安澜心里满意地笑了笑，随后便端正神情说起了正事，「这次去隆冬山脉大概又要过好久才能回来，我把魔植科的事都交给休伊了，你那边的事务应该也都分配好了吧？可别像上次一样又中途被伊莎贝拉揪回去处理工作，还要被波雷亚斯吐槽我们是把他当成了免费的飞艇坐。」 「可波雷亚斯除了陪着安娅到处跑，又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做。」 这几年时间，在安澜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西瑟斯的话不知不觉中也多了一些起来，他随口吐槽了那位满脑子都是怎么讨自己伴侣欢心的银龙前辈一句，两人就这么琐碎地聊起了这几年里发生的各种事情。 五年之前，作为巫神教背后主使的赫兰自愿献出生命稳固了北方的天灾封印，而对方的牺牲也的确起到了延缓天灾爆发的作用，原本在兽人族的猜想中再过三年时间就会到来的第三次预兆，直到五年后的今天都没有出现，可众人并不敢轻易放松警惕，所有人在过着各自生活的同时，也在默默地为抵御随时有可能爆发的天灾付出努力。 安澜在重返真理学院之后，就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魔植科的建设中，他希望能够将异次元园艺系统提供的那些异世界植物的潜力都全部挖掘出来，为抵御天灾提供尽可能更多的力量，可他一人之力肯定是没法做到这一点的，所以他才想要培育出更多魔植领域的人才，集思广益。 这五年时间里，在伊莎贝拉的扶持和西瑟斯、蒂尔曼等人的帮助下，安澜顺利地完成了每个学年的教学任务，他作为一名学科导师的生涯逐渐走上了正轨，也带出了几名愿意留校就任共同建设魔植科的学生，这其中又以五年前曾在预修课上挺身而出帮助安澜的休伊最为优秀，通过考核成为魔植科导师之后，很快就在魔植领域有所建树，甚至颇有几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味。 而西瑟斯也没有闲下来，除了继续以教务主任的身份处理各种工作事务，他还负责管理安澜交託给他的巫神教。五年前，得到赫兰提供的巫神教北方势力分布情况和最高级密令之后，他们随即前往巫神教本部，在梵雅和伊莎贝拉这两位明面上还没有叛出巫神教的贤者的帮助下，对巫神教的所有地下势力进行了整合。 虽然一开始他们的计划是覆灭整个巫神教，但在赫兰自愿交出教派的掌控权之后，经过商讨的众人认为巫神教的势力应该能够在抵御天灾的过程中提供不小的助力，就这么直接解散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便转变方向，一致同意暂时保留这个古老而庞大的教派，让它发挥建立之初原本的作用。 伊莎贝拉则是一年到头都在耶兰帝都和穗谷城两边跑，导致安澜和西瑟斯经常见不到她的人影。 当年，赫兰逼疯了先皇克雷蒙，动用自己的权力随意地将皇位传给了大皇子，却压根没考虑过这么做会对耶兰的政局造成多么大的震动，至少明面上，那些帝都的王公贵族并不清楚巫神教的存在，又或者他们冥冥中感应到了，却像是面对房间里的大象一样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集体沉默，而赫兰在自己牺牲之前那一毫无顾忌的举动显然打破了虚假的和谐，导致帝都上上下下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就在这时，伊莎贝拉利用赫兰留给他们的巫神教势力，仿佛机械降神一般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安澜向来知道，伊莎贝拉并不甘于只当一个院长，所以对方最终选择涉政，兼任了协助新皇执政的辅佐大臣之职，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在帝都政局稳定后，伊莎贝拉参考了安澜和安娅提供的来自地球上的制度，开始着手建立议会，逐步限制皇帝的权力，以和平演变的方式改变帝国，这一过程中，由瑟林带领的神圣教廷也出了不少力。 而她也没有忽视穗谷城和真理学院，知道按照兽人族的猜想，天灾爆发之后穗谷城和真理学院会在第一时间被波及，因为无法迁走所有的学生和居民，她只能不断调动资源对二者进行扩建和加固，还添置了不少由安娅和马蒂斯联手开发的强力武器。 第304页 另一头邻近真理学院的试炼之森中，苏迪娜已经如她曾经计划的一样成功地统一了野精灵的五大部族，前不久安澜和西瑟斯去试炼之森拜访的时候，发现距离较近的太阳树部族已经搬迁到了月落湖，他们才有机会与艾维、加农、阿提斯、玛丽安还有她的哥哥托兰这些曾经的精灵伙伴小聚了一回，阿提斯还特意感谢了安澜救下他的母亲莉亚，让这位可怜的精灵能够回到家乡安度晚年。 苏迪娜也没有放下对天灾的戒备，一直在组织精灵加强月落湖的防守。除此之外，在伊莎贝拉和西瑟斯的安排下，真理学院这几年里一直定期派出导师到月落湖进行授课。虽然接受教育的时间很短，但精灵不愧是天生精通魔法的族裔，大部分参与学习的精灵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就基本掌握了人族法师或许花费五十年才能达到的实力。时隔数千年的时间后，失传的魔法知识再度回到了精灵族中，死去多年的塔拉的心愿也终于得以达成。 梵雅这么多年来跟着波雷亚斯和安娅，一家子天南地北到处跑，却也与所有人都保持着极为紧密的联繫，因为，帮助卢修斯带领的兽人族从极北之地迁入耶兰北部，加固阻挡在极北之地前的紫晶要塞，还有扩建穗谷城和月落湖等等，这每一件事都少不了风语商会提供的财力和资源，就连安娅和马蒂斯能够合力开发出符文火炮和魔法飞艇这样强大的武器和运输工具，也多亏了有风语商会找来各种珍稀的锻造材料。 聊着聊着，安澜和西瑟斯也来到了穗谷城的一处空地上，不是 第一回被安澜当做「滴滴打龙」叫来的波雷亚斯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见他们终于赶到，抱怨了几句后便变回龙形，带着他们前往了隆冬山脉。 在北方山脉的深处，曾经归属于银龙的休眠之地山谷，已经被安澜改造成了试验场地，专门培育一些不方便出现在外界的植物。 银龙展开遮天蔽日的双翼，朝着高空腾飞而起，接着便消失在了一望无垠的云层之中。 而就在载着安澜和西瑟斯的银龙离开后不久，匆匆驶过穗谷城的马车也终于抵达了真理学院门口，满脸汗水的车夫几乎是蹦着下了马车，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的守卫冲去。 「我有急报要传达给真理学院！」他喘着粗气，咽了咽口水，在守卫震惊的目光中说出了那个即将影响整个世界的消息，「帝都传来消息，第三次预兆出现了！」 第167章 [vip] 最后宽恕 月落湖， 祖树神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下不久，奎恩就起来打扫神殿门口的落叶了，就好像过去五年里每一天所做的那样。 距离他正式成为祖树神殿的神官已经过去五年时间了，其他大部分同时段的低等神官都已经得到了晋升， 唯独他还是数年如一日地做着最基础的洒扫工作， 偶尔跟着其他神官到结界附近巡逻一圈， 或是在其他医疗神官抽不出空时出手对送到神殿的病患进行治疗。 有年轻的神官问起他为什么一直得不到晋升，就连知晓当年内情的现任大主祭都来找过他，试探他是否有意换个工作，但都被他摇头拒绝了。 或许在其他神官看来，打扫神殿是十分辛苦且没有意义的工作， 但在奎恩的眼中，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付出汗水反而能够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一点一滴地赎清罪孽， 他从没有忘记前任大主祭对他所说的话， 每一片被清扫的落叶， 每一粒被擦去的尘埃， 都会让每天从忏悔的噩梦中甦醒的他感到如释重负。 只是，让奎恩有些烦恼的是， 最近总会有精灵来打搅他的工作。 满头华发的女性精灵毫无仪态地蹲坐在神殿门口， 好奇的目光不断地打量着奎恩， 仿佛他是什么稀罕的物件一样，让早已经习惯了旁人视线的奎恩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但再怎么介意， 奎恩也奈何不了对方， 毕竟这位名叫莉亚的精灵可是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姑姑。 莉亚被苏迪娜族长接回月落湖之后， 自然就由她的孩子阿提斯负责照顾， 但阿提斯还要经营生意火爆的酒馆，哪怕后来前任老闆娘玛丽安都回来帮他的忙了， 他也没法时时看着莉亚，加上莉亚本身也是一刻也安定不下来的个性，所以这五年时间里，精灵们经常能看到一个白髮的女性精灵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月落湖的每一个角落，所幸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守护结界的范围，这才没有闹出过什么大事。 后来，或许是已经把月落湖的每个地点都摸透了，莉亚再也没有瞎跑过，而是固定每天都来到祖树神殿的门口，看着奎恩进行清扫工作。听说了这件事，前段时间前任大主祭来拜访月落湖的时候，还来祖树神殿外看过一眼，只是那天奎恩恰好被拉去巡逻了，等到他回到神殿，才听说了对方已经离开月落湖的消息。 知道自己错失了与对方见面的机会，奎恩的心里有些遗憾，但也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吃、吃糖！」 莉亚带着几分憨傻的声音把奎恩的神思拉回到了现在，对方正伸出手，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一块酥糖递给他。 那是精灵们从一种带有糖分的树汁中提炼出的糖果，甜度完全比不上人族精炼的砂糖，但在条件有限的月落湖中，却是处于童年时期的精灵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 奎恩摇了摇头，「谢谢，但我不吃糖。」 第305页 莉亚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一样，执着地想要将酥糖塞进他的手里。 知道无论对方是否能够理解自己的话，自己都没法说服一个傻子，奎恩嘆了一口气，还是腾出手接过了酥糖。 见奎恩收下了礼物，莉亚像是完成了一个天大的心愿一样又蹦又跳，随后欢欢喜喜地跑开了。 奎恩没有吃下酥糖，而是等到有带着孩子的信徒前来神殿朝拜时，送给了那个精灵孩童。 说实话，他不大理解莉亚为什么会每天来看他，又为什么要送糖给他，偶尔几次阿提斯来找莉亚，看到他和莉亚站在一块，还会有些应激地大声斥责，以为他要对莉亚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结果引来了神殿其他神官的注意，给奎恩带来了不少麻烦。 对方不知道，他从不吃糖。 自从父亲为了神殿的名誉而冤死之后，他被佩拉吉收养，在谎言编织的忏悔中长大，就註定了他不像其他的孩子，能够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而糖果这种会让人沉溺甚至上瘾的东西，自然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但是，这天晚上，奎恩才躺到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了那个孩子从他手中接过酥糖时无比喜悦的笑容。 他下意识地抬起白天拿着酥糖的那只手，鬼使神差一般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指头。 明明酥糖被糖纸包裹着，明明指尖不可能残留任何的糖分，可他还是莫名地品味到了一丝甘甜。 就在这一刻，奎恩的眼前浮现了早已模煳的父亲的脸庞，回想起记忆深处，父亲尚未死去的时候，他似乎也感受过熟悉的甜味。 所以，莉亚也是在透过他看着父亲吗？ 临睡前，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梦乡的时候，奎恩默默地做下决定。 莉亚回到月落湖之后似乎还没有到神殿里面好好逛过，明天清扫完毕如果有空的话，就带着对方到神殿里走一圈吧，至于阿提斯……只要他认真解释用意，应该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奎恩意外地比过往的任何一天都睡得更沉。 然而，天际尚未破晓的时候，他还是被月落湖中骤然响起的警报声惊醒了。 奎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冲出房间就被人群裹挟着朝神殿外走去，接着迷迷煳煳地在神殿大主祭的指挥下跟随着一批神官走向了仪式广场。 等到抵达了仪式广场，远远地望见一艘载满了精灵的飞艇从升降坪上缓缓起飞，朝着远离月落湖的高空升去，而周围的所有精灵民众都在族长亲卫和神官的安排下有序地登上第二艘飞艇，奎恩这才倏地清醒过来。 他知道那是由真理学院专门派人来打造，帮助月落湖的精灵在最后关头逃生的工具。 难道月落湖遭到了入侵，已经彻底失守了？！ 可到底是怎样的敌人，能够瞬间击垮苏迪娜族长在这五年间不断加强的防守？ 奎恩急忙拉住身边的一个神官，想要问清楚月落湖现如今的情况，却发现对方也不甚了解，但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奎恩还是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警报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大主祭就安排了所有的高等神官前往地面支援，其余实力不济的低等神官则负责护送民众前往仪式广场并保护升降坪，以奎恩的能力，本应该前往抵御入侵的最前线，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晋升，明面上还是个低等神官，于是就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安排到了守护广场的队伍中。 弄明白闹了什么乌龙之后，奎恩向带队的神官解释清楚，不等对方做下决定，便二话不说地朝着前往地面的方向冲去。 才来到广场边缘，他便看到下方出湖口的高墙外，一波又一波漆黑的潮水正不断地冲击着高墙，随着墙上的神官和法师施展法术，绽放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凌晨时分昏暗的环境，奎恩终于略微看清了那「潮水」之中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一颗颗上下攒动的腐烂头颅，一只只腐肉和白骨都已经暴露在外的手，一张张依稀能够分辨出来的、熟悉到令人感到恐惧的面容。 那是由死去的精灵转变而来的行尸，却又是某种更为可怖的存在，因为即使神官和法师们的法术完全摧残了它们的**，只剩下累累白骨，它们还是能不知疲惫地不断爬起，攻击着已经快达到极限的围墙。 再往下走，奎恩发现不只是月落湖外，高墙之后，本应该无比安全的内部也有行尸从阴暗的角落里突然冒出头来，朝着正遵循警报声的提醒往仪式广场匆忙跑来的精灵民众扑去，然后恶狠狠地撕扯着他们身上鲜活的血肉。 而即使是侥倖逃脱了行尸的撕咬，只要身上留下了伤口，没过一会儿原本还正常的民众就会脸色发青，随后面目狰狞地咬向身边的精灵，仿佛那些精灵不是他们的亲人或朋友，而是什么美味至极的佳肴。 除此之外，还有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分辨不出是鸟雀还是蝙蝠的飞影在上空盘旋着，一部分不时下落袭击着平民，一部分则是沖向了飞艇所在的广场，被守护着的神殿神官们倾力拦下。 街道上到处可见血迹和断肢，悽惨的哀嚎此起彼伏地响起。 为了清除月落湖内部的行尸和飞影，有卫兵在四处巡逻，也有精灵民众自发组建起队伍，护送一些没有反抗能力的民众前往仪式广场，但那些行尸的力量、速度还有反应能力都高得可怕，加上它们本就是没有痛觉的亡者，攻击时没有任何顾忌，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卫兵想要消灭一个行尸也得拼尽全力，一时不察就会命丧行尸之口。 第306页 一路上，奎恩看到，阿提斯在街道上惊慌失措地到处找着什么，就在快要被一只突然出现的行尸袭击时，工匠铺的米德尔及时救下了他，又强拉着他离开了；他看到加农在护送民众的途中被行尸咬伤，不得不砍断了一只被感染的胳膊，虚弱到只能被艾维搀扶着前进；他看到为了保护妹妹玛丽安顺利前往广场，托兰孤身留下断后，淹没在了簇拥而来的行尸群之中。 看着一幕幕仿佛地狱般的场景在眼前上演，奎恩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只是麻木地不断加快步伐，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赶往地面的最前线支援，否则，一定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或者说，他低估了行尸群的进攻能力，就在他抵达仪式巨树脚下的同时，远处的高墙轰然倒下，留守在墙上的神官和法师们，以及高墙上下用**阻挡着行尸的卫兵，都在一瞬间被漆黑而冰冷的尸潮吞没了。 紧接着，不留给精灵们丝毫喘息的时机，疯狂的尸潮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朝着月落湖的内部冲来。 奎恩隐约之中似乎看到，有一阵惨白的雾气笼罩在尸潮的正后方，那其中逐渐显现出无数道大小各异的身影，有的骑在高大的马匹之上，有的一身长袍衣袖飘飘，有的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体型几乎有一座小山那么大…… 所以，攻破月落湖防守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先锋部队吗？ 「奎恩，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上去！」 苏迪娜和她身边的族长亲卫带着最后一批救下的民众赶到，正准备登上仪式巨树，见奎恩呆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急忙唿喊了一声。 奎恩回过神来，朝着对方摇了摇头，「我要留守在这里。」 时间紧迫，苏迪娜看出他已经下定决心，没有再劝阻什么，领着亲卫和民众踏上了最后的求生之路。 苏迪娜他们才离开，很快就有分散在四周街道上的行尸朝着奎恩冲来，而成功突破高墙的尸潮也在朝着他身处的位置不断逼近。 或许是已经预料到了最后的结果，他的心中并不害怕也不紧张，甚至出奇地平静。 奎恩迅速施展神术，召唤出一排树墙阻挡在冲来的行尸之前，三四个行尸一齐冲撞才能击倒一棵坚实的树木，源源不断地召唤树木补上缺损的漏洞，他总算是勉强挡住了这一部分行尸前进的步伐。 但他也知道这不够，远远不够，如果只是一小群行尸的话，他只顾防守，的的确确能够坚持到剩余的民众全部逃离的时候，但是最庞大的尸潮已经抵达了不远处的街道口，距离他只剩下一小段距离了。 奎恩抬起头，看向高处的仪式广场，发现那上面还挤满了尚未离开的精灵民众，大概是因为飞艇数量有限，他们正在等待下一艘飞艇归来。 他知道，要为上方的民众争取时间，要以一己之身阻挡住无穷无尽的尸潮，就必须使用早已经失传多年的高等神术——神恩庇护。 奎恩闭上眼，吟诵着神术咒语，但在他意料之中的是，咒语失败了，最后一个音节落地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自从当年祖树神殿因为丑闻失去了母神的垂怜，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神官能够施展这一神术了，更何况是仍旧身负罪孽的他呢。 奎恩苦笑了一下，想起了当年在试炼之森中随意动用神恩权杖挡下加农袭击的事情，那时的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五年后的今天，他会多么后悔那时冲动之下做下的决定。 他一遍又一遍反覆吟诵着咒语，但每一次都毫无意外地以失败收场。 就在他逐渐绝望打算放弃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好孩子。」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奎恩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扭过头，就看到莉亚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脸上不復往日的痴傻，而是挂着慈爱的微笑，恍惚间竟然让他有一种见到了母神的错觉。 已然神智清明的莉亚走到他身边，双手合十，目光坚定地看向远处已经足以看清每个行尸面容的尸潮，「跟着我一起念。」 奎恩随即反应过来，跟着莉亚一同吟诵起神术咒语。 「以母神之名，伟大的森林之母啊，庇护您的子民吧……」 咒语尚未完全结束，柔和的光芒随即在莉亚的身上绽放开来，朝着远处的街道蔓延而去，所到之处，一棵又一棵生机勃勃的树木拔地而起，沐浴着微光的树墙轻易就阻挡住了前进的尸潮，任它们如何冲撞都无法击破分毫，与从前神恩权杖所施展的只能保护一人的神恩庇护不同，此时莉亚释放的显然是某种更为强大的神术。 紧接着，在莉亚的带领下，奎恩的身上也开始绽放出略显微弱的光芒，一大一小两团光芒很快就笼罩住了整个月落湖，将即将冲到仪式巨树脚下的尸潮硬生生拦在了最后一线之前。 感受到体内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逝，耳畔飞扬的髮丝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原本富有生机的金色转变为象徵衰老的白色，奎恩心中却没有丝毫的难过或遗憾，只有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满足。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想：母神啊，您终于宽恕我的罪孽了…… 仪式广场的升降坪上，终于带着最后一批民众登上了飞艇，苏迪娜探出头朝着下方望去，随后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她看到笼罩在月落湖的那神迹一般的光芒中，两位已然耗尽了生命力的神官正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粒飘散开来，可那光芒直到两位神官死后都久久不散，一直到飞艇彻底脱离了仪式广场，才在奔涌而来的尸潮中缓缓熄灭。 第307页 天灾爆发的第一夜，月落湖陷落了。 第168章 [vip] 英雄落幕 极北之地前， 紫晶要塞。 两山夹缝处，屹立着千万年来风雨不倒的雄伟高墙，是耶兰人为抵御北方兽人入侵而修建的堡垒，自从上一次西北战事之后， 耶兰与极北之地的兽人达成了和谈， 兽人新皇为了带族人躲避即将到来的天灾， 选择归顺耶兰帝都，现如今已经举族搬迁到了要塞之后的白玫城附近，这一座要塞已然失去了耶兰人当初建造它时期望达成的作用。 可时隔五年时间，曾经沉寂了一段时间的紫晶要塞还是再度变得喧闹起来，流水般的物资和军队不断被输送到要塞中， 甚至就连当年被这座要塞阻挡在外的兽人也派遣士兵来此支援， 而这一次耶兰人和兽人要共同面对的， 则是即将从极北之地涌现的死亡之潮。 城墙上， 凛冽的寒风卷席着雪花， 从每一个匆匆行过的士兵脸上吹过， 此时此刻，堡垒中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其中也包括了刚抵达紫晶要塞的伊莎贝拉。 她一边朝着瞭望台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边朝着身边的卢修斯发问：「消息传到隆冬山脉了吗？」 卢修斯点了点头， 「他们一收到消息就出发了，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帝都进行支援了。」 「那就好。」伊莎贝拉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问：「其他几个地方现在都是什么情况？」 「穗谷城和真理学院有一众导师守护， 已经成功抵御住了天灾的第一波侵袭。月落湖虽然已经陷落， 但九成的精灵都及时乘坐飞艇逃到了穗谷城， 据苏迪娜所说，伤亡程度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天灾封印附近有巫神教镇守， 加上还有风语商会的支援，他们也顺利消灭了第一波外溢的天灾。」 说到这，卢修斯顿了顿，「唯独帝都，因为没有充足的防备，死伤惨重。」 伊莎贝拉可以料想到，这短短的「死伤惨重」四个字背后，究竟是多少条无辜的性命，多少个破碎的家庭，她想深入问问，但又觉得这种时候关心这个问题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徒增伤感，便嘆了一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谁也料想不到，第三次预兆会出现在帝都。」 说着，她和卢修斯都来到了瞭望台上，站在这紫晶要塞的最高点上极目远眺，甚至不必用上有魔法加持的望远镜，用肉眼就能望见远处的地平线上，那曾是兽人定居地的一片荒漠之中，有漆黑而诡异的潮水正朝着要塞的方向翻涌而来，大概再过半天不到的时间就能抵达城墙之下了。 在兽人提供的预警之下，知道不只是巫神教本部镇压的天灾封印处，就连天灾预兆显现的地点也会成为天灾爆发的源头，这五年时间里，抵挡在天灾封印之前的巫神教城堡、抵挡在极北之地前的紫晶要塞还有穗谷城及毗邻的真理学院和月落湖，这几处地点的防守都得到了尽可能的加强，所以才能在天灾爆发之后成功抵御住侵袭。 几处地点中，比较特殊的是帝都和紫晶要塞。前者是第三次预兆出现的地点，因为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第三次预兆会如此突然地出现在帝都，加上紧随而至爆发的天灾几乎不留任何可以防备的机会，帝都才会陷入到建国数千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危险处境之中。而后者则是与成为天灾源头的极北之地相隔着不小的一段距离，所以在几乎所有地点都已经遭受侵袭的同时，紫晶要塞还能有提前做足准备的时间。 看着远处的尸潮，伊莎贝拉嘆声道：「接下来，就要看我们能不能守住紫晶要塞了。」 除了穗谷城在南方之外，其余三个天灾源头都在北方，一旦有任何一者被突破，导致两处的天灾汇合，整个北方都会迅速沦陷，现如今巫神教城堡和穗谷城都安然无恙，帝都虽然暂时陷入劣势，但还有神圣教廷在支撑局面，她也相信赶去帝都支援的安澜他们一定能够及时挽回局势，如此一来，最需要她担心的也就只剩下战况尚不明晰的紫晶要塞了。 一旁的卢修斯点了点头，「你放心，兽人族现如今也在紫晶要塞的庇护之下，我们一定会倾尽全力守住这里。」 这几年时间里，当上辅佐大臣的伊莎贝拉做了很多事，其中也包括了耶兰与兽人的和谈，所以她也和作为兽人首领的卢修斯熟络了起来，自然知道对方不是在说假话。 在危及整个大陆所有生灵的天灾面前，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所有族裔都必须摒弃曾经的偏见与矛盾，团结一致对抗天灾。 这之后，伊莎贝拉离开了瞭望台，打算去检查一下要塞仓库里的武器储备情况。 就在前往仓库的路上，她看到了一个厨娘打扮的少女，正守在摊位前，向路过的士兵分发着免费的蔬菜浓汤。 难道是要塞的后勤人员？ 可想到要塞的后厨也是由经过训练的炊事兵负责，她看了一眼少女略显瘦弱的手臂，又觉得不太像，于是上前问了一句。 少女看到了伊莎贝拉身上的学院长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微微一亮，「您是真理学院的导师？」 见伊莎贝拉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少女解释道：「我是从白玫城来的，当年也是学院的导师救了我还有城里的所有居民，所以我才能认出您身上的衣服。我听说紫晶要塞这边又要打仗了，就想着要来这里出一份力。因为没有习过武，没法上战场，我只好求人让我来这里的后厨帮忙。」 第308页 说着，发觉伊莎贝拉脸上的神情还是有些不对，少女以为是自己示弱的话说错了，急忙表示：「但您放心，如果敌人冲到要塞里了，我也会举起……」 她举起手里用来打汤的大铁勺，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武器」似乎没有多少杀伤力，又改口道：「举起菜刀和他们拼命的！」 「你……」伊莎贝拉微微沉下脸色，她知道眼前的少女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对方手无缚鸡之力，在危险重重的战场上不仅连一秒钟都存活不下去，甚至有可能连累到那些试图保护对方的士兵，所以她必须当个无情的坏人，招来士兵赶走这名少女。 但很快，她转念一想，堡垒内部还是足够安全的，如果真到了天灾已经入侵要塞之内的境地，整个紫晶要塞距离被彻底攻破应该也不远了，到时候，眼前的少女就算提前离开了要塞，恐怕也会很快死在返回白玫城的路上。 想到这，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伊莎贝拉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你想多了，紫晶要塞一定不会被攻破的，所以你好好待在这里就行。」 少女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然后热络地给面前的伊莎贝拉打了一碗汤，「您也尝尝我的手艺吧，这么冷的天，喝下一碗热汤，身体也能舒服不少。」 伊莎贝拉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果然如对方所说的一样，一碗热汤下肚，柔和的暖意流向四肢百骸，就连连夜赶路而积累的疲惫感也一扫而空。 她将汤碗放回摊位，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汤很好喝，等今天的战事结束，别忘了再给我留一碗。」 少女嗯了一声，紧接着又开始给身边聚集起来的士兵打汤，很快就忙活了起来。 看着对方忙碌的身影，伊莎贝拉想起当年，她为了勤工俭学赚足真理学院的学费，也曾经在穗谷城的酒馆帮过厨。 那些认识她的友人，哪怕是安澜和西瑟斯，恐怕也想不到身为真理学院院长的她还有一手绝妙的厨艺吧。 可现如今，她除了是真理学院的院长之外，还是帝都颇受新皇依赖的辅佐大臣，更受封爵位不久，是整个帝都最炙手可热的政界新星，只要她想，只要她一声令下，紫晶要塞所有的人都要接受她的指挥，她自愿将指挥权交託到耶兰的将军和卢修斯手中，无非是知道自己排兵布阵的能力不如他们而已。 其实，以她现在的身份，伊莎贝拉完全没有必要亲自来到紫晶要塞的最前线，冒着风险直面天灾。 不受限制的权势、无人能及的地位、期望达成的愿景……明明曾经渴望的一切，她都已经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就连学院的元老会都再也无法遏制她的气焰，她又到底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 这个问题，伊莎贝拉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一边思考着，一边如计划一般将要塞每个部门的备战情况都检查了一遍，等到差不多该正式迎战天灾，她返回堡垒上层的时候，却是见到了两个不在她预料之中的人。 看着风尘僕僕的科尔文和尤兰妲两位元老，伊莎贝拉挑了挑眉，「你们不守着学院，怎么来这里了？」 虽然金苹果事件后，尤兰妲私下里与她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和解，但两人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了，此时她还是习惯性地反驳一句：「你能来，我们怎么就不能来？」 科尔文则是轻哼了一声，「你放心，是确定穗谷城周边的情况已经稳定，我们俩才一起赶来这里支援的。更何况，学院那边还有那么多导师留守，少了我们两个老东西也影响不了什么。」 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提起约拿和萨加那其余两位元老会成员，伊莎贝拉正打算再问一句，预示着天灾逼近紫晶要塞的警铃恰好在此时响起。 知道没有时间闲聊了，三人随即赶到了城墙边，就看到仿佛浪潮一般的尸群已经来到了要塞的城墙之下，开始疯狂地发动进攻。 城墙上的士兵很快就开始运转符文大炮，轰炸下方的尸潮，而伊莎贝拉带来的学院法师也开始吟诵咒语，召唤出电光或是火焰清扫着战场上的尸骸，保证那些行尸连一点可供復生的白骨也不能留下。 在已经做好充足准备的紫晶要塞面前，可怖的尸潮似乎一点威胁也没有了。 不等众人放松，从尸潮后方瀰漫的白色雾气中，数个骑着腐烂马匹上的高大人影沖了出来，仔细去看才会发现，那些骑士并没有下半身，黑色盔甲之下的腐肉与身下的马匹相连，一人一马仿佛融为了一体。 紧跟在黑骑之后的，是飘荡在半空中的黑袍人，破烂不堪的斗篷之下是已经裸露出白骨的枯瘦头颅，两个深陷的窝洞之中并无眼珠，取而代之的是两团幽深的青色火苗。 「是梦魇和巫妖，它们可比行尸更难对付多了。」见此一幕，已经在穗谷城经歷过第一波侵袭的科尔文皱起眉头 梦魇骑士们一出现便抬起手，黑光在它们手中聚拢成长枪，又随着骑士的奋力一掷，朝着紫晶要塞的城墙投射而来，威力巨大的黑枪落在墙面上，原本无比坚固的城墙也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而巫妖也吟诵起咒语，召唤出酸雨或是蝙蝠群直接攻击城墙上方，很快就有士兵和法师们躲闪不及，死在了二者的远程攻击之下。 尤兰妲脸色微微一变，「它们这么快就出现了，难道说，那个怪物也……」 第309页 他的话还没说完，惨白的雾气中，长着一对巨大的骨翅，身上没有丝毫血肉，只剩下雪白骨骼的巨龙出现在尸潮上方。 那是有关天灾的记载中最为恐怖的怪物，由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生物——龙族转变而来的骨龙。 哪怕尚未出手，光看几乎与紫晶要塞的城墙等高的庞大体型，城墙上的众人就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约拿和萨加牺牲了性命，才消灭了穗谷城出现的那头骨龙。只要杀死这个怪物，这波侵袭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听到科尔文的这句话，伊莎贝拉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们之前绝口不提其余两位元老的行踪。 或许，正是知道紫晶要塞也即将面对这可怕的怪物，他们才会毅然决然赶来这里。 话说完，神情凝重的科尔文和尤兰妲便来到城墙边缘，开始合力吟诵超位魔法的咒语，打算一举消灭那头骨龙。 很快，随着咒语吟诵完毕，两位元老的周围释放出无匹的雷光，汇聚成一把直达天际的由雷电汇聚而成的长剑。 苍白着脸色的两人齐齐挥手，那雷剑便在他们的操纵之下斩向远处的骨龙，威力强大的雷光只是稍稍接触，便将那些疯狂的行尸化作了黑色的焦炭，就连梦魇和巫妖也怀着一丝惧意躲开了雷剑攻击的范围。 然而，随着雷剑最终斩落，刺目的雷光消散开来，那头骨龙身上却只是多了一道黑色的焦痕，而它前进的步伐也丝毫没有停下。 「果然还不够……」 科尔文和尤兰妲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结果，又开始准备下一道超位法术。 施法守护着两位元老的伊莎贝拉能够看出他们应该早在之前穗谷城的守卫战中就耗尽了魔力，此刻还没有完全恢復，已经达到了最后的极限，于是也加入到了两人之中。 第二道咒语吟唱完毕，要塞上空翻涌起浓黑的乌云，随着灼人的热浪扩散开来，无数颗深红的流星缓缓落下，朝着尸潮之中的骨龙坠去。 这一次，三位大法师合力施展的超位魔法似乎终于让骨龙感受到了一丝威胁，它长啸一声，喷出冰蓝色的吐息试图摧毁那些灼热的流星，但之前的雷剑还是或多或少对它造成了一定伤害，随着一颗接着一颗流星击中骨龙的身躯，它终于在哀嚎声中轰然倒地。 「终于……」 来不及把话说完，坚持到释放完法术的最后一刻，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两位元老齐齐喷出鲜血，就这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气息。 伊莎贝拉正想去扶起他们，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向远方，她倏地睁大了双眼——远方的迷雾之中，又有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浮现，那是另一头体格更为庞大的骨龙，而与此同时，上一头看似被击倒的骨龙，也在挥动骨翅缓缓起身，显然并没有真正被消灭。 紧接着，两头骨龙同时腾飞而起，怀着一丝怒气朝着紫晶要塞喷出了寒冷的吐息。 很快又有士兵和法师倒在了骨龙的攻击之下，而即使侥倖躲过了致命的寒霜，残余的寒气也破坏了城墙上安置着的符文大炮，一部分士兵不得不又开始用原始的弓箭或是符文炸弹进行攻击。 看着倒在自己身边，已然停止唿吸的两位元老，还有远处城墙上无数受伤或是倒下的士兵和法师，伊莎贝拉苦笑了一下。 或许，她不应该来紫晶要塞的，也不该向那名少女轻易地许下承诺，如今，她真的要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想到这，伊莎贝拉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想，就算是死，她也绝不会作为一个败者屈辱地死去。 伊莎贝拉站起身，朝向已然逼近紫晶要塞的两头骨龙，在扑面而来的寒风之中，吟诵起了自己最后的咒语。 「伊格尼斯 ，太阳的化身，火焰之精华，光明的象徵，以火焰焚烧我身……」 在没有突破到超位之前，所有高位法师，即使是每个领域的拔尖者，体内的魔力储量也最多允许这名法师释放一次超位魔法，超过这个限度就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从前真理学院的法师都是联手施展超位魔法，将魔力的消耗分摊到多个人身上，这样就能避免出现危及生命的情况。 就在不久前，伊莎贝拉才协助两位元老施展过一次超位法术，她体内的魔力自然不可能允许她独自一人再次释放超位法术，可她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吟唱什么法术。 她只是随心所欲地驾驭着身体中所剩不多的魔力，那些具象化的火焰也在她周围杂乱无章涌动着，将骨龙喷吐来的寒风挡下，很快就连伊莎贝拉自己也被那火焰点燃了。 沐浴在炽热的火中，伊莎贝拉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楚，只有无限的欢欣，因为她知道自己终于突破了最后的极限，拥有了作为超位法师的力量。 她的生命如风中残烛，而她的力量却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恍惚间，伊莎贝拉甚至有了一种自己已经成为神祇、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感觉，仿佛她只要轻轻一眼就能抹杀眼前的骨龙。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念头一动，那一头曾被超位魔法命中两次的骨龙身上随即冒出了黑色的火焰，骨龙甚至来不及哀嚎，便一瞬间被火焰化作了齑粉，再无復生的可能。 血肉都已经在火焰中逐渐焦化，伊莎贝拉却张扬地笑了，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第310页 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焰一样，火焰本身并不知道自己燃烧的目的，它们只是永无止境地点燃着接触到的一切，直至火焰吞没世间万物，而她其实也一样。 权势、地位……那些从来都是表象，欲望永远无法被填满，而她的追寻也永远不可能有尽头。 因为渴望摆脱贫苦的生活，她努力通过考核进入了真理学院，因为不想再被权贵欺压，她拼尽全力成为导师，又成为了真理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长，因为不想手中的权力被限制，她无时无刻不与遏制院长权限的元老会作对，因为反感帝都王公贵族的穷奢极欲，她费尽心思反叛巫神教，又加入政局一点一点改变了帝国的制度…… 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自私的人，她只是在享受着不断超越自己的极限，以一己之力摧毁一个千百年的教派，甚至改变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的快感。 只是偶尔，为了让其他人相信自己，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多了，似乎就连她自己都开始深信不疑了。 火焰的结局只有两种，要么熄灭，化作留有余温的灰烬，要么燃尽一切，彻底走向毁灭的道路。 或许是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意识到自己的面目日渐扭曲，野心终有脱轨的一天，又或许是看到了那个心思单纯的少女，也让她联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让她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的她没有遭遇那些欺辱，如果有人能够给予她哪怕小小的一点引导，或者是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也许她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也许她真的能够做一个引领社会变革的伟大领袖。 只可惜，名为伊莎贝拉的她，在很久很久之前，字典上就没有后悔两字了。 既然如此，作为一个隐藏着私心到最后一刻的恶人，却以英雄的方式落幕，被不知内情的后人不断歌颂，这不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我要让这个世界永远记住我的名字，伊莎贝拉……」 火焰已然将法师的血肉之躯焚烧殆尽，她的思想却依然能够驱动这最后一团火苗，在一众士兵的目光中投向要塞外的另一头骨龙，而这头骨龙并没有比上一头抵抗更久的时间，很快也在黑色的火焰中哀嚎着消失了。 随着伊莎贝拉的牺牲，紫晶要塞面临的最大敌人被消灭了，目睹这一切的卢修斯没有时间为这位友人的逝去哀悼，而是带着士兵们拉响了反攻的号角。 天灾爆发的第二天，紫晶要塞成功抵御住了来自极北之地的天灾。 第169章 [vip] 帝都陷落 耶兰帝都， 内城区。 帝都陷落的前一天，瑟林参加了一位神官前辈的婚礼。 其实，神圣教廷并不严格禁止门下的神官谈婚论嫁，侍奉神祇的神官需要身心纯净， 但成为神官之前或是主动脱离教派之后进行嫁娶， 都在教廷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因为世人皆知，诸神一视同仁地爱怜着这片大陆上的所有生灵，肯定不希望看到虔诚的神官因为信仰而感受到任何痛苦，教廷自然也不会立下过分灭绝人慾的规定。 只是，成为一名神官也往往意味着拥有了在旁人看来无比短暂的一生， 尤其是神圣教廷的人族神官， 大多在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就会因为频繁施展神术而耗尽生命力提前逝世， 他们註定无法陪伴着自己的伴侣走完一生或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因为不想让自己爱的人下半生都孤苦无依， 于是宁愿封闭自己的内心， 独自一人走向生命的尽头。 可即使是这样，即使知道最后的结局註定无法圆满， 也有人犹如飞蛾扑火一样， 义无反顾地与那名神官前辈走到了一起。 自从前任教皇安德烈离世， 作为教廷幕后操控者的赫兰选择献出自己的生命稳固北方的天灾封印，安澜他们使用赫兰留下的高级密令将神圣教廷与巫神教解绑， 神圣教廷终于彻底独立了出来， 可不管其他高等神官如何劝说， 瑟林始终没有完成正式的加冕仪式， 继任教皇之位，而是做着自己那已经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圣子大人， 一直到了五年后的今天。 因为，那是他的哥哥死前的心愿。 安德烈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向寄宿在他身上的赫兰求得了承诺，他将会是神圣教廷的最后一任教皇，在他死后，被赫兰作为宗教工具建立用以维护帝国统治的教廷将会在密令之下自然解体，被信仰和恩情束缚着的瑟林也能就此得到解脱，不必再做一个短命的神官，而是拥有一个正常人自由而完整的人生。 然而，在知道天灾即将到来之后，为了帮助安澜他们，也为了能够在天灾爆发之际贡献一份力量，瑟林阻止了解散神圣教廷的密令，最终还是成为了教廷明面上的领导者。所以，他唯一能够去宽慰哥哥在天之灵的，也只有坚持着不去继任所谓的教皇头衔了。 可实际上，教廷的所有神官都听从他的指挥命令，所以帝都的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当了大半辈子圣子的他无疑就是神圣教廷的无冕之皇。 正因如此，那位作为新娘的神官也没料到瑟林会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参与她的婚礼，领着新郎来到他面前的时候都兴奋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跟新郎说起了当年瑟林和他的哥哥刚来到教廷时自己是如何认识他们的。 新娘是比瑟林更早进入神圣教廷的神官，距离彻底老去只剩下几年的时间了，与仍旧年轻的新郎相比，她的面容虽然经过了化妆修饰，仍旧能够透过眼角和面颊上的几道皱纹看出一丝老态，但更显而易见的是那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幸福而甜蜜的神情，瑟林有些不大理解对方为什么会为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放下作为人族神官的心防，直到他不经意间垂眸时，留意到了新娘微微隆起的小腹。 第311页 他猜想，或许神官前辈是不想辜负这个正被孕育着的小小生命吧。 眼前的这对新人让瑟林下意识地想起了安澜介绍给他认识的安娅和波雷亚斯，那两位前辈也曾经遭遇过为难着神官们世世代代的问题，在苦苦寻觅长生之法却没有任何结果之后，安娅害怕老去后的自己会心态扭曲，于是选择在年华尚好的时候提前了断自己的生命，因此陷入了长达百年的沉眠，最终还是安澜出手相助，付出巨大代价培育出仙果，化解了那一对爱侣之间寿命不对等的难题。 只可惜，世间生来罹患顽疾的、后天遭遇苦难的、身为教廷神官的……不幸而短命的人何其多，不是人人都能那么幸运地得到来自异界救世主的帮助，传说中的仙果也不可能随手取得，即使是无比尊贵的神圣教廷的教皇也一样。 所以，所谓神祇的一视同仁，所谓命运的公正，从来都是不存在。 恐怕任谁也想不到，作为圣子的瑟林内心会有如此叛逆、如此有悖教义的想法。 离开婚礼现场时，坐在步辇上的瑟林远远地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我才是耶兰的皇帝……你们所有人都要听我的话……」在路人或惊恐或嫌恶的视线中，已经流落街头沦为乞丐的克雷蒙坐在臭水沟边，半疯半傻地喃喃自语着，仿佛仍旧沉浸在自己作为耶兰皇帝的幻梦之中。 这位曾经充满贵气的皇帝陛下现如今却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衣衫褴褛蓬头垢发，满脑子都是向行人解释说自己才是耶兰的皇帝，让他们帮助自己重返皇宫，从那个逆子手中夺回皇位，可想想也知道，在皇宫公开宣称前任皇帝中毒暴毙，曾作为大皇子的新皇已经继位五年时间的当下，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相信作为一个乞丐一个疯子的他所说的话。 看着眼前这一幕，瑟林忽然回忆起了很多往事。 穗谷城的虫灾爆发、西北的兽人入侵……这些带走无数无辜平民性命的惨剧，无一不是由克雷蒙暗中引导促成，所以对方沦落到如今的下场，瑟林并不唏嘘，甚至感到了一丝痛快，因为他知道这是对方罪有应得。 而他也很清楚，惩罚克雷蒙的不是世人虔信的神祇，反而是暗中利用信仰达成自己目的的无神论者赫兰。 自从知道了圣父是谁，对方如何以教皇的身份为幌子控制整个帝都，神圣教廷建立之初的目的又是什么，瑟林不止一次像此时此刻一样质疑过神祇的存在。 他忍不住去想，自己当年在梦境之中听到的是否真的是来自神祇的启示，还是说只是他高烧时脑袋产生的幻觉罢了？ 如果神祇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他正直而善良的父亲会突然之间死在地震之中？如果祈祷能够被神祇聆听到的话，为什么身为虔诚信徒的母亲会因为得不到及时的医治而在痛苦中惨死？如果神祇真的怜爱世人，为什么会眼睁睁看着皇帝克雷蒙制造杀戮而毫不作为？如果神祇真的平等地看待世间一切生灵，又为什么要赐予各个族裔并不对等的能力和寿命，要人族神官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 瑟林知道信仰动摇的自己已经不配领导神圣教廷，甚至不配作为一名神官了，可为了抵御可能到来的天灾，为了帮助安澜他们，他还必须坐在这个位置上，直到威胁消失的那一天。 可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从加入神圣教廷成为一名神官开始，他就一直接受教导，神术是由神祇们赐予神官的力量，因为只要磨鍊意志，只要足够虔诚，神官就能付出远比法师们更少的魔力施展神术，所以才需要献祭生命作为代价，可是，在信仰动摇甚至怀疑神祇的存在之后，瑟林的神术能力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这无疑超出了他现有的认知范围。 但不管再怎么惊讶，他也不可能把这件事贸然告诉身边的神官，而唯一或许能够替他解惑又足够受他信任的也只有安澜了。 瑟林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对方了，哪怕是对方偶尔来帝都的时候，自己也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去见对方，只能通过留在帝都的伊莎贝拉打探对方的近况。 神术的起源，也是他难得找到可以主动去与对方讨论的话题。 然而，不等瑟林找到见安澜一面的机会，第三次预兆就在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情况下出现在了帝都。 第一次预兆是穗谷城枯败的农田，第二次预兆是极北之地暴毙的兽群，第三次预兆则来得更为突然，原本在法阵维持下四季如春的内城区，忽然在夜间温度骤降，冷得比隆冬山脉还要夸张，很快就有人因为没有及时穿上保暖的衣物而冻死在街头上。 瑟林赶到停尸房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到其中躺着早就沦为乞丐的克雷蒙。 意识到有异常之处，他才刚开始组织神官走上街头解救被冻僵的路人，天亮没多久，气温又瞬间飙升，整个帝都仿佛都置身于火炉之中，很快又有人被活活热死闷死在没有及时开窗通风的室内。 而那些被冻死被热死的人刚被收殓起来，没过多长时间就睁开了眼睛，化作了只知道不断啃食血肉的行尸。 不给留守帝都的瑟林和神圣教廷任何准备的时间，天灾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爆发了，以在冰火两重天之中死伤无数的内城区为源头，见人就咬的行尸迅速扩散到了外城区，整个帝都几乎是一眨眼间就陷入了刀山火海之中。 第312页 直到此时，瑟林才终于知道，真正一视同仁的不是神祇，而是吞噬一切的天灾。 在无情的天灾面前，什么权势、地位、财富、阶层……曾经横亘在富人和贫民之间的鸿沟全都不存在了，再富有的权贵被行尸咬了一口也会药石无医当场病变，曾经无所不能的金钱珠宝如今成了一堆破铜烂铁，甚至有可能拖累逃生的步伐。在这种情况下，各种物资和武器才是真正的硬通货，而想要拦路抢夺物资的卫兵队长则被愤怒的人们直接推倒，随后在无数踩踏而过的脚步下成了一滩肉泥。 天灾爆发的第一时间，瑟林便带着神圣教廷的神官从内城区出发，一路解救逃命的民众，顺便消灭城内的行尸，而此时恰好在帝都的梵雅也带着卫兵和风语商会的人手赶到了。 从梵雅口中得知她已经派人通知安澜他们了，隆冬山脉距离帝都不远，安澜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来，瑟林总算松了一口气。 两队人马汇合之后，经过一番艰辛的奋战，虽然没能彻底清除越来越多的尸群，但他们还是成功救下了一大批倖存者，带到了受灾情况最低的圣帝大教堂避难。 「我以为留在帝都的会是伊莎贝拉，没想到居然是你。」跟这几年常来帝都的伊莎贝拉最熟悉，此时终于能放松一下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瑟林便向梵雅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跟安娅他们一起去隆冬山脉？」 「母亲有样重要的材料运送到帝都的风语商会本部了，我亲自走一趟来取，没想到这么巧就撞上了帝都爆发天灾。」梵雅嘆了一口气，随后瞥了瑟林一眼，「伊莎贝拉回真理学院去了，这时候应该还在路上。你该庆幸我来了帝都，否则你真就要孤立无援了。」 其实，瑟林并不关心梵雅或是伊莎贝拉的行踪，他只是想要顺着这个话题问一句安澜他们在隆冬山脉做些什么。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把话问出口，梵雅忽然警觉地望向教堂门外，「好像有点不对劲。」 两人来到教堂外的广场上，就看到惨白的雾气笼罩在帝都上空，正在不断向下方的广场瀰漫，有朦胧的黑影从雾气深处浮现。 「有敌袭，快做好防备！」 意识到那些黑影一定有问题，瑟林和梵雅开始指挥守护在教堂附近的神官和卫兵行动起来。 紧接着，不等他们排兵布阵完毕，那些不断放大的黑影便勐地从那充满死亡气息的迷雾之中飞扑出来，人马合一的腐肉骑士和飘荡在半空中的黑袍鬼怪显现出身姿，挥舞着屠刀沖向了正守护在教堂附近的神官和卫兵们。 很快就有来不及防备的神官和卫兵死在了突袭的梦魇和巫妖手中，知道这次敌人比行尸要更加难对付，提高警惕的众人随即陷入了鏖战。 然而，驾驶着机甲的梵雅才挥舞光刃艰难地解决掉一个梦魇骑士，远处的迷雾忽然又开始剧烈翻涌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随之浮现。 不，并不是一个，随着那些黑影不断逼近教堂，轮廓也逐渐清晰，众人瞬间瞪大了眼睛——那是三头足以遮天蔽日的骨龙。 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第一头冲出迷雾的骨龙咆哮着挥动骨爪，瞬间将空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梵雅连人带着机甲一起击飞，砰地一声撞在了教堂的尖顶之上，生死不明。 接着，第二头出现的骨龙喷出一口冰蓝的吐息，将广场上正在与梦魇和巫妖厮杀的卫兵全都化作了冰雕，而第三头骨龙则是径直冲向圣帝大教堂，打算摧毁这座庇护着无数民众的建筑。 瑟林及时带领神官把守在教堂门口，齐声吟诵高等神术，释放出防护罩抵御在骨龙的攻击之前。 与真理学院的那些精通破坏魔法的大法师不同，神圣教廷的神官更擅长防守，而且骨龙与教堂只有咫尺之隔，任何大动作都有可能危及到正在避难的民众，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只能选择防守。 三头骨龙齐声长啸着，把广场上残存的卫兵都解决得差不多之后，便都来到了教堂之前，合力围攻神官们筑起的防护罩。 每次骨爪落下，随着一声巨响，都会有一个神官口吐鲜血应声倒下，很快上百名神官就只剩下了十几名还在苦苦支撑。 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支撑着等待什么，每个人都在想，来自隆冬山脉的支援真的能够及时赶到吗？可就算他们赶到了，真的能够敌过这可怕的三头巨龙吗？ 「波雷亚斯我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你们这些已经死过一次的怪物？！」 就在众神官都即将陷入绝望之际，教堂之上一声怒吼响起，瑟林抬起头，就看到天际一具银白的机甲迸射出青色的光焰，仿佛一道夺目的流星沖向了三头骨龙，很快就吸引走了其中两头的注意力，将它们引到了远离教堂的位置。 梵雅孤身引走了两头骨龙，可就算只剩下一头，却依然不是教堂中已经所剩不多的十几名神官能够轻易抵御的。 没过多久，又有几名神官倒下，只剩下了瑟林和个位数的高等神官能够苍白着脸色继续坚持。 隐隐约约间，他听到身后的教堂中传来了民众们的祈祷声，他们在祈求神祇能够出现，在可怕的天灾面前庇护他们。 瑟林感觉有些可笑，可他又前所未有地希望，神祇真的存在，真的能够聆听到祈祷，出现在这里。 他不怕死，他只是遗憾，因为还有一些一直想做的事没有去做，一些一直藏在心底的话没有说出口。 第313页 瑟林走神了片刻，就在这时，一道足以照彻整片天地的光芒在天际亮起，刺耳的爆炸声过后，天空的迷雾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他能够看到些许金属碎片从空中落下，随后淹没在了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可那空洞的四周，两头骨龙毫髮无伤，正朝着教堂的方向继续飞来。 瑟林知道梵雅已经牺牲了，而他身边的其他神官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全部倒下，此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口腔里瀰漫起浓重的血腥味，随着防护罩在接踵而至的三头骨龙的攻击下破碎开来，瑟林终于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瞳孔逐渐失去了焦点。 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在一声龙啸之后，他似乎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唿喊声。 或许是大脑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他想不起这个声音属于谁，只是近乎本能勾起了嘴角。 天灾爆发的第二天，陷落的耶兰帝都迎来了支援。 第170章 [vip] 魔植反击 圣帝大教堂顶部的防护罩破碎的一瞬间， 三头骨龙一齐朝着这座庇护着无数民众的建筑发起了进攻。 由大陆上最坚固的石材打造而成的教堂在强大的骨龙面前就好像是孩童的玩具一般脆弱，骨爪摧枯拉朽地毁掉了最后能够提供遮蔽的穹顶，暴露出了那些正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平民们。 信徒无力的祈祷、孩童声嘶力竭的哭泣还有无数带着哭腔的求饶……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正为这些即将逝去的生命奏响哀歌。所有人都知道， 在最后一位神官倒下之后， 已经没有人能够在可怕的天灾面前保护他们了。 眼见骨龙即将毫不留情地杀死深陷绝望之中的人们，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声龙啸响起，冰蓝的吐息从天而降，却不是出自这三头骨龙之口，而是从迷雾之外的遥远天际落下， 刺骨的寒风吹散一大片迷雾， 也瞬间冻住了三头骨龙。 紧接着， 无数的藤蔓从地面中生长出来， 沿着教堂的墙壁迅速向上攀爬， 然后交织在被骨龙摧毁的屋顶上， 形成了一面暂时能够阻挡攻击的保护层，随后又朝着被冻僵的三头骨龙缠绕而去， 将它们层层包裹起来。 「是神官大人说的支援赶到了！我们有救了！」 在民众喜极而泣的唿喊声中， 通体银白的巨龙降落在教堂前的广场上， 等背后的三人一矮人都平稳落地之后，龙形的波雷亚斯随即怒吼一声， 朝着不远处的骨龙冲去， 而他身边已然施展超位魔法进入「自然化身」状态的西瑟斯也在青色光芒的簇拥下飞向骨龙， 开始朝着这些天灾的化身发起反击。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骨龙跟波雷亚斯一样能够驾驭冰霜， 所以对寒冷有一定的抗性，它们才一眨眼的工夫就摆脱了冻僵的状态， 又轻松地撕扯掉了身上的藤蔓，然后朝着已经成功激怒它们的波雷亚斯和西瑟斯发起攻击。 银龙的利爪与其中一头骨龙的骨爪正面对上，知道彼此都不惧怕冰霜，他们干脆就这么凭着利爪你来我往地肉搏起来，而悬浮在空中的西瑟斯则抬手指向天际翻涌的乌云，引来无数道雷电轰击其余两头骨龙，被它们靠着强大的肉身硬生生抗下，两头骨龙朝着西瑟斯喷出霜冻吐息，则是被西瑟斯挥手操纵地面抬升形成的石墙挡下。 另一头，安澜一来到教堂门口，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之中的上百名神官，还有顽强抵抗着天灾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瑟林，他忍住心中的悲痛，俯下身替瑟林合上双眼，才站起来，就又听到安娅颤抖着声线，说自己捡到了机甲自爆后残留的外壳碎片。 大家都知道，梵雅大概率也在抵御骨龙的过程中牺牲了，甚至有可能尸骨无存，但他们也清楚，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波雷亚斯和西瑟斯虽然联手牵制住了三头骨龙，但以二敌三总还是会有些艰难，加上教堂附近还有不少梦魇和巫妖在虎视眈眈，帝都其他区域的尸潮也随时有可能袭来，他们必须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抓紧时间挽回帝都的局势。 「安娅、马蒂斯、蒂尔曼，按照原计划行动吧！」 见几位点点头，便忍住伤感马不停蹄地开始取出零件安装设备，安澜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附近正缓缓靠近的梦魇、巫妖和行尸，用力地攥紧了右手。 就拿这些小喽啰先试验一下，看看他和魔植科的学生们在这五年里培育出来的战斗魔植到底能不能应对天灾吧。 他正想着，一只梦魇骑士似乎以为他正在走神，趁着这个时机发动了偷袭，旁边的巫妖也奸笑着吟诵起咒语来。 反应过来的安澜伸出戴着空间指环的右手，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忽然出现在正朝着教堂冲来的梦魇骑士之前。 那胖子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穿着一身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绿油油的衣服，白嫩的四肢和脸蛋，与几乎成了一个巨大球体的身躯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小得可怜。 胖子一察觉到有个怪叔叔正朝着他冲来，短小的四肢和脑袋一下就缩进了厚重的衣服里，彻底成了一个青翠的圆球。 梦魇骑士大概是没有在这奇怪的绿球上感受到任何威胁，依然保持着冲锋状态，打算直接撞飞挡在它面前的绿球，可就在它即将撞上球体的同时，原本是胖子衣服拉链的位置，迅速裂开了一道肉色的缝隙，紧接着，就好像胖子突然间被开膛破肚了一样，那缝隙倏地张开拉大，然而出现在梦魇面前的并非是充满血腥的内脏，而是密密麻麻的犹如绞肉锯齿一般的雪白尖牙。 第314页 于是，猝不及防的梦魇就这么径直冲进了血盆大口之中，还没来及挣扎，就被层层叠叠的绿衣服包裹了起来，最后彻底消失在了幽暗的缝隙深处。 衣服的拉链再度合上，胖子伸出四肢和脑袋，艰难地用小胖手拍了拍肚子，似乎很满意食物的味道。隐约的咀嚼碎骨的声音响起，随着具有强力腐蚀性的胃液消化完毕，他打了个饱嗝，朝着远处的其他梦魇和行尸，又或者对他来说应该算是无数美味的血肉，缓缓地走去。 与此同时，漂浮在半空中的巫妖则对上了一位身材丰满的女子。 女子全身上下，从皮肤到毛髮甚至瞳孔都是冰蓝色的，身上几乎不着存缕，只有薄薄一层像是冰晶的固体覆盖在几个重点部位，饱满的身材唿之欲出。 她才一出现，巫妖的咒语也恰好吟唱完毕了，空气被压缩成刀刃，弹射向毫无防备的女子，十几道凌厉的风刃瞬间将其拦腰斩断，又肢解成了四分五裂的无数碎块。 不过，女子碎裂的肢体中却没有流淌出任何的鲜血，断面上只是掉落下些许蓝色的碎屑，下一秒，随着女子的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微笑，那些被切碎的肉块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很快就化作了一个个人形，从蓝色的碎屑中爬起身来，仔细去看才会发现，那些人形与女子本体长得一模一样，分明就是无数个缩小版的她。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分裂出来的人形体态轻盈，没走几步就自然而然地凭空飞起，像是一群冰蓝色的妖精嬉笑着朝半空中巫妖扑去。 不知所措的巫妖又召唤出蝙蝠群试图驱散那些冰蓝的人形，然而不管是蝙蝠的撕咬还是风刃的切割，每个飘飞的人形被击碎之后只是不断地分裂开来，在巫妖持续不停的攻击下，很快就化作了一团由无数蓝色颗粒构成的雾气，落在了巫妖干瘦的脸颊上。 随着全身都被那蓝色颗粒覆盖，巫妖一下子就浑身僵直动弹不得，就连脸上也凝固起了实质化的雪白冰晶，眼眶中燃烧的死亡之火忽明忽暗，不多时就彻底熄灭了。已然冷硬的巫妖就此坠落，被吸干养分而脆化的骷髅在坠地的一瞬间彻底粉碎，成了一地白骨碎渣，只可惜它没法像女子一样靠着分裂復生了。 巫妖的残骸中，冰蓝的雾气缓缓升起，又聚拢在一起，变回了与原先差不多高的女子外形，只不过这一次又多了一个。 两名女子笑着对视一眼，又朝着远处的其他敌人走去，敞开胸怀迎接它们兇残的攻势。 看着自己释放的魔植都轻易地解决掉了作为天灾化身的怪物，安澜原先还有些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这些植物都是他和蒂尔曼以及魔植科的学生们，根据能够自主捕食的食肉植物虫落妖的拟态进化方向，结合其他世界具有杀伤力的特殊植物培育出来的战斗魔植，绿衣胖子的本体是刺牙捲心菜，蓝肤女子的本体则是霜冻蘑菇。这些战斗魔植都跟虫落妖一样，不仅具有形似人类的外貌，还能够像动物一样灵敏地自由行动，捕食血肉。 早在五年前尚未建立魔植科的时候，安澜就曾经有过以虫落妖为蓝本培育拟态植物的想法，而在白玫城见证了西瑟斯以天灾和自然法则为灵感创造的超位魔法「灾祸之种」后，他脑海中的构想就愈发清晰了。 天灾之所以可怕，是因为那些从地底爬出来的行尸几乎源源不断，还能够将感染的生者也迅速转化为天灾军团的一员，其中体格健壮的有可能被转变为更高一级的梦魇，体内魔力充裕的则有可能成为施法者巫妖，此消彼长之下，除非能够一次性将所有尸潮都清除干净，否则天灾永远不会有消失的那一天，这大概也是过去的人们只能选择封印天灾源头的原因。 西瑟斯创造的「灾祸之种」启发了安澜，让他想到，天灾虽然能够转化包括六大族裔在内的所有生者和动物，但却对植物没有太大影响，既然如此，他是否能够培育像虫落妖一样的拟态植物，组建起一支军团来对抗天灾？ 埋有尸体的土地上，植物往往长得格外茂盛，行尸身上会感染伤口污染水源的腐肉，是生者唯恐避之不及的污物，对植物来说，却是能够提供大量养分的美味佳肴，甚至就连白骨之中也蕴藏着植物生长所需的钙物质。将生者鲜活血肉视作食物的行尸，如今则是角色调转，从无情的猎手成了战斗魔植眼中的猎物。 而且，战斗魔植仍旧是植物，并没有丧失光合作用的能力，在没有血肉供给的情况下，它们依旧可以保持着低能耗的存活状态，完全不需要像耶兰的军队一天就消耗掉大量的粮草。同时，大部分植物都具有极强的再生能力，即使是叶片被摘取，茎秆被切断，它们也能在伤口上生长出新的器官，甚至是全新独立的个体，这让它们并不惧怕一般的损伤，对人族士兵而言足以致命的伤害，对安澜精心培育的魔植来说只需要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能彻底修復。 再加上，安澜的手中有异次元园艺商铺，能够为他提供来自不同时空的特殊植物样本，让他培育出各种具备特殊能力的战斗魔植，从能够轻易嚼碎一整只梦魇的刺牙捲心菜，到能够不断分裂再生并制造寒冷的霜冻蘑菇，还有能够释放疗愈之光的走路向日葵……这些战斗魔植，无一不拥有着远超人族士兵的作战能力，而且能够不眠不休地一直战斗，正是那些没有痛感不知疲惫的亡者的最大克星。 第315页 唯一可惜的是，培育甚至创造一批全新的拟态生命，难度比安澜想像的要更高，哪怕是有马蒂斯和安娅共同打造出的速生装置加速植物生长，哪怕是集结了魔植科所有天赋异禀的学生和导师，耗费了近五年的时间和精力，也堪堪在天灾爆发前一年才培育出符合安澜原本设想的战斗魔植。 他本想尽快在隆冬山脉的休眠之地中完成测验，尽可能早地将战斗魔植投放到耶兰各地预防天灾，但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他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就在他和西瑟斯前往隆冬山脉之后不久，第三次预兆突然之间出现了，天灾就这么爆发了。 赫兰献出自己的生命，成功稳固了北方的天灾封印两年时间，可安澜不知道他究竟做的是对是错。他的牺牲导致天灾爆发的时间成了一个未知数，引发了无数的连锁反应，如果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或许很多人都不会在第一波入侵中死去，可与此同时，他换来的两年也给安澜和安娅他们提供了足够的时间，最终研发出了符文大炮、魔法飞艇以及最关键的战斗魔植。 又释放出空间指环中的一部分战斗魔植，成功抵御住了意图入侵教堂的行尸、梦魇和巫妖，安澜终于能抽出空看向远处的天空。 混沌般的迷雾中，银龙波雷亚斯、西瑟斯仍旧与三头骨龙奋战着，那些骨龙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但在天灾的催化之下，仍旧保留着生前作为龙族的大部分实力，加上数量优势，即使波雷亚斯和西瑟斯一个身为龙族，一个是超位法师，也依然无法轻易制服三头骨龙，只能保持着制衡的局面。 知道再这么拖下去迟早会出现意外，安澜看向身后正在安装速生装置的众人，就看到安娅和马蒂斯站起身长吁了一口气，而蒂尔曼正在把一株小树苗埋入装置中心的土地中。 看着那棵汇聚了无数心血的树种，紧绷着神经的安澜逐渐放松了下来。 那是浓缩了他和所有人智慧的结晶，在他看来足以列入异次元园艺四星品类的植物——「万植母树」。 第171章 [vip] 万植母树 在成功培育出设想中的战斗魔植之后， 曾经无数次困扰着安澜的难题再度出现在眼前——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任何的力量都需要付出代价，而培育强大的战斗魔植也是一样。制造一只足以应对天灾的魔植军团，需要耗费大量的魔力与土地资源， 加上速生装置数量有限， 就算他及时完成了测验， 也无法像预期一样把战斗魔植迅速推广到耶兰各地进行备战。 就在他为此苦恼之际，西瑟斯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他回忆起了当初在穗谷城引发了可怕虫灾的元吸虫母，那一由曾经的赫兰创造的魔兽可以驱使自己诞育的虫群，採食血肉反哺自身，进而分泌出饱含生命力的乳汁。 他想， 既然战斗魔植可以捕食血肉作为自身的能量来源， 战场就是它们的猎场， 那他也可以模仿元吸虫母， 创造出一种可以承载所有战斗魔植基因并进行孕育的母体植物， 由与母体连结的战斗魔植採食血肉， 提供给母体生长以及持续产出魔植所需的养分，做到近乎永动机一般的自产自销， 那么一株母体加上一部分启动循环的战斗魔植， 在面对天灾时就能迅速产出一整只魔植军团， 他也不必担心资源和时间的问题了。 安澜在异次元园艺中找到了曾经留意过的两种四星植物，分别是能够逆转植物枯荣的观音杨柳和能够演化万物的造化青莲， 集结所有人的帮助千辛万苦种出这两种神话植物之后， 终于以它们为蓝本， 培育出了最后的心血结晶——万植母树。 所谓的万植母树， 即是包含所有植物的可能性，可以孕育一切战斗魔植的母体。成熟后的万植母树可以源源不断地培育出大量且不同种类的战斗魔植， 迅速组建起一只足以对抗天灾的强大魔植军团。 严格意义上，万植母树并不能直接产出战斗魔植，甚至在独自生长的情况下，看起来跟路边随便的一棵行道树没有任何区别。可神奇之处就在，母树能够承载并包容一切外来植物的基因，只要与其他的战斗魔植进行连结并形成供养关系，母树就能源源不断地培育出那些战斗魔植的子体，并在这些魔植的哺育下生长壮大，直到成长为参天巨树，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万植之母。 安娅和马蒂斯在教堂门口的土地上完成了速生装置的搭建，参与过培育工作的蒂尔曼将母树的树苗种下，安澜释放的一部分战斗魔植很快就感应到了幼小母树的唿唤，回到了母树身边，将捕猎行尸而得来的血肉精华哺育给母树，并完成了基因连结。 小树苗微微抖动着枝叶，像是在感谢身边魔植们的奉献，胖子外形的刺牙捲心菜摸了摸才饱腹一顿就又变得飢肠辘辘的肚子，再度朝着充满猎物的战场走去。献出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养分并不会使魔植们感到难过，因为它们知道，暂时的失去可以赢来更多的收穫，接受它们浇灌的母树马上就能孕育出无数的兄弟姐妹，增长它们的族群，帮助它们一起狩猎。 在速生装置的加速和战斗魔植的哺育下，万植母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着身姿，没多久高度就越过了高大的教堂，向四周舒展开的树枝上结着无数饱满的颜色各异的巨大果实。生长到接近半人高之后，那些果实便自然脱落，滚落到地面上，随着咔嚓一声响起，果实的外皮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其中仿佛初生婴儿一般蜷缩着身子的人形魔植。 第316页 才刚刚甦醒起身，战斗魔植们便凭藉本能朝着远处的行尸冲去，它们能闻到那些血肉的香气，知道那是能够填饱它们肚子的食物，也能听到万植母树的唿唤声，明白母树急需更多的养分来诞育更多的魔植。 在万植母树成熟后孕育的第一批魔植的扫荡下，圣帝大教堂广场上的行尸、梦魇和巫妖没一会儿就被清除得差不多了，魔植们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正与银龙波雷亚斯和西瑟斯对峙着的三头骨龙。 看到有战斗魔植试图朝空中的骨龙发起攻击，包括安澜在内所有正在观战的人都默默屏住了唿吸。 因为他们知道，与巨龙相比，梦魇和巫妖只能算开胃小菜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那些由龙族转变而来的、就连他们团队之中实力最强的波雷亚斯和西瑟斯联手都无法轻易消灭的骨龙，才是战斗魔植在天灾中要面临的最大敌人，也是魔植军团对抗天灾的最大阻碍。 只见炸弹柠檬为本体的黄衣男从身上摘下几颗果实甩向骨龙，一阵爆炸过后，虽然没有对骨龙造成太大的伤害，但还是成功吸引到了其中一头的注意力。 那骨龙拍动翅膀降落到广场上，一骨爪挥向魔植们，被挡在最前方的刺牙捲心菜挡了下来，那足以抵挡梦魇骑士全力冲锋的厚实身躯，在骨龙的利爪之下只坚持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被刺穿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但它也成功地替身边的其他魔植争取到了或脱身或进攻的时机。 骨龙嘶吼着拔出穿透了捲心菜身躯的利爪，原本雪白的骨骼表面多了一部分被强力胃酸侵蚀的黑痕，紧接着，顶着向日葵花盘的少女朝着受伤的捲心菜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胖子身上的空洞迅速癒合了起来，没等骨龙再次发起攻击，刺牙捲心菜就又活蹦乱跳地站起身来，掩护着身边的其他战斗魔植沖向骨龙。 风茄转变而来的小男孩张开大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音波，惑魔花为本体的少女摇晃着绚丽的裙摆，释放出能够限制骨龙魔力的花粉，喷射豌豆荚变成的橡胶人不断延展细长的身体，将骨龙一圈又一圈束缚起来…… 虽然骨龙紧接着又喷出一口寒风，冻僵了不少魔植，但在魔植们不惧生死的努力下，骨龙还是被成功牵制住了。 趁着这个时机，天空中正与另一头骨龙奋战，实则一直分神关注着广场这边动向的西瑟斯抽出一只手，朝着被魔植们簇拥着的骨龙奋力一挥，地底之下，万植母树的根系在「自然化身」的强化下变得如钢铁般坚硬，犹如地刺一般破土而出，瞬间贯穿了来不及防备的骨龙的身躯。 这一道攻击并不足以彻底消灭骨龙，只能勉强破坏掉它的一部分防御，但这对周围的魔植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骨龙咆哮着，想要从树根上抽出身来，但周边的魔植们都在此时此刻飞扑了上来，一股脑地挤到了被树根贯穿的伤口上，汲取着断面上的养分，一只魔植或许不算什么，可当成千上百的魔植都同时挤上来疯狂地啃咬着伤口，哪怕是已经死去多年失去痛觉的骨龙也像是感受到了一丝惊恐，开始勐烈地挣扎起来，口中不断喷吐出寒气，骨爪也来回挥动着，想要驱赶走身边那些仿佛嗜血虫群一般的魔植们。 可从它被树根命中的那一刻，从它失去冷静反应的那一刻，它的结局就已经註定了。 万植母树的根系越缠越紧，并非是受到了西瑟斯的操纵，而是因为这头骨龙在短短一瞬间就被蜂拥而至的魔植们通过身上的断口吸干了体内的大部分养分，彻底干瘪成了一堆碎骨。 靠着身为超位法师的西瑟斯的帮助，并且是在没有其他敌人干扰的情况下，以多敌一的魔植们也只能勉强赢过骨龙，但这样的结果安澜已经很满意了，这至少说明他培育的战斗魔植在骨龙的面前还算有一战之力。 接着，在第一头骨龙被解决之后，终于能够公平较量的波雷亚斯和西瑟斯也顺利地合力处理掉了其余的两头骨龙，返回到了地面上。 接收了魔植们反哺的来自骨龙的精华之后，万植母树又倏地拔高了不少，树冠几乎遮蔽住了广场上方的整片天空，又有无数孕育着战斗魔植的果实落下，而在圣帝大教堂附近的尸潮被扫除得差不多之后，魔植们也开始自发地向内城区乃至整个帝都的其他区域扩散开来，想必在没有骨龙这样强大敌人的情况下，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清除干净帝都的尸潮了。 直到此时此刻，众人才终于能安心打开教堂大门，在民众的帮助下收殓起附近神官和卫兵的尸体，而安娅则是在波雷亚斯的陪伴下，一边啜泣着，一边收集着广场上的机甲碎片。 安澜看着已经冰冷发白的瑟林遗体，也忍不住握紧了身旁西瑟斯的手。 如果他们能够早来一步，是不是瑟林、梵雅还有其他人都不会牺牲？ 大家都这样想着，但随着天灾的第一波侵袭结束，人们终于能够抽出空喘息片刻，耶兰各地的消息也传到了帝都，知道了奎恩、莉亚、科尔文、伊莎贝拉还有更多人的死讯，安澜他们才终于明白，在无情的天灾面前，即使他们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拯救所有人的生命，总会有人牺牲在对抗天灾的最前线。 天灾爆发后的第三天，藉助魔法飞艇，安澜将万植母树的树种和部分战斗魔植派送到了穗谷城和紫晶要塞，协助那里的人们清除剩余的尸潮，并为接下来的天灾侵袭提前做好防备，然后便赶往了正面应对天灾封印也是天灾最大源头的巫神教本部。 第317页 …… 耶兰北部，巫神教城堡。 时隔多年，安澜没想到自己还会有重返这座黑色城堡的一天，而且还是以一部分巫神教统领者的身份，只是看着城堡远处战场中的遍地尸骸，内心沉重的他已经连开玩笑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在第一波侵袭之中，死伤最为惨重的除了毫无防备的帝都，接着就是巫神教本部了。这里虽然做了最为充足的准备，又因为没有平民居住，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处于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但面对着最大的天灾源头，巫神教还是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不仅牺牲了将近半数的教徒，还动用了不少出自异界救世主之手的特殊宝物，才终于成功抵御住了第一波侵袭。 安澜他们赶到巫神教城堡，也是为了给这里补充应对下一波天灾的战力。 就算成功度过了第一波侵袭，天灾还不算真正结束。根据巫神教典籍上的记载，天灾会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地爆发，其中间隔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过一两天就会再度爆发，有时候则是会停歇将近半月的时间，上万年前的天灾一直持续了半年，爆发了数十次，一直到巫神教启动召唤法阵，召来了异界的救世主再度稳固了封印，天灾这才停歇下来。 所以，没有人知道在放弃封印的情况下，天灾到底持续多久才会彻底消失，是一年、两年，还是说……永远？ 这个未解之谜仿佛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赶到巫神教城堡的众人心头，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继续坚持下去到底有没有意义，而前路等待着他们的，又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 「那就是之前被封印的天灾源头？」 来到巫神教城堡的高塔上，安澜远远地眺望着远处的山脉深处，出声问了一句。 那里有夺目的光芒从地底深处迸发出来，仿佛赫兰献身那一天的极光，即使是在白天依旧无比璀璨，让人难以想像，掩藏在那光芒之下的实际上是带来无数死亡和恐惧的地狱之门，是极有可能彻底毁灭这个世界的天灾根源。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它解开封印后的真实模样。」西瑟斯点了点头，目光也聚焦在那迷离的光芒之上，「都说自然中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看来说得没错。」 「玫瑰有刺，野菇有毒，但它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为了避免被捕食，才会进化出那些危险的能力。」沉浸在纷扰思绪中的安澜下意识地反问，「可那些作为天灾化身的怪物就只会不断杀戮，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目的。所以，天灾制造毫无意义的死亡，又是为了什么？」 「或许，只是我们了解的信息还不够多，又或许，死亡也是有某种意义的……」 西瑟斯说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想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警铃被摇响，打断了两人的探讨，也向城堡中的众人昭告，天灾的第二波侵袭再度来临了。 安澜和西瑟斯赶到巫神教修建在战场前的城墙上，而安娅和波雷亚斯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 城墙的后方，一棵全新的万植母树已经成长到了越过城墙的高度，无数的战斗魔植聚集在战场上，顶替了那些在上一波侵袭中牺牲的巫神教徒，准备抵御第二波天灾的到来。所以，安澜他们暂时还不用亲自上阵，只需要静观其变，等到有魔植们无法应对的敌人出现再出手就行。 没多久，漆黑的死亡之潮便从远处的山脉深处涌现，朝着巫神教城堡的位置冲来。 然而，随着尸潮不断接近，众人忽然发现，除了行尸、梦魇、巫妖还有骨龙之外，天灾之中又出现了一些众人未曾见过的怪物——长着由无数人类肢体拼凑而成的节肢的鬼蛛、下半身是蛇尾上半身则是美女外貌的蛇女、身体肥大又长满恶臭脓疮的巨怪…… 意识到事态有了意料之外的变化，所有人都心下一沉，为梵雅的死去难过了一夜的安娅更是控制不住地脸色一白。 「天灾……进化了？」 第172章 [vip] 天灾源头 正如安娅所说的一样， 天灾在第二波侵袭中释放的全新怪物明显带有针对植物的特性。 鬼蛛的节肢是由无数人类的肢体拼接而成，末端则是白骨打磨形成的锋利刀刃，可以轻易地切割开魔植的纤维外皮。蛇女长着一头幼蛇长发，能够喷吐出具有极强腐蚀性的毒雾， 阻止植物的再生。而巨怪则干脆是个自爆兵， 受伤达到一定程度就会骤然炸裂开来， 爆发出带有剧毒和酸性的黏液，敌我不分地将四周的一切都侵蚀殆尽，魔植根本没办法吸食它的血肉。 万幸的是，这些带有极强针对性的怪物在第二波侵袭中数量并不多，只有梦魇和巫妖的十分之一不到， 在安澜他们的支援下， 战斗魔植们还是成功处理掉了那些鬼蛛、蛇女和巨怪， 开始向其余的尸潮进行反攻。 等到把战场再度交还到魔植们手中， 安澜忍不住思考起来——难道天灾有自己的思想， 能够根据敌人的能力制造出克制的怪物？ 巫神教的典籍上并没有记载过天灾的这一特性， 这只是他的猜测，有可能是因为当年的各个族裔根本无力反抗天灾， 面对死亡之潮一直节节败退， 所以天灾才始终没有展现出遇强则强的能力。 如果他的猜测为真， 那么后续的侵袭中迟早会出现更多更针对魔植的怪物，到时候他们又该怎么办？ 第318页 安澜正有些担忧地沉思着， 抬起头， 忽然发现远方山脉深处的光芒又微微闪动了一下。 紧接着， 随着一声咆哮响起， 一头巨大的骨龙再次出现在尸潮上方，只不过， 这头骨龙浑身都冒着赤红的火焰，骨骼则是带着些许焦红，像是刚从充满熔岩的地狱中爬出来一样。 随着这头炎狱骨龙现身，战场上的空气都在一瞬间燥热了不少。 很显然，在之前派遣出的冰霜骨龙都被逐一消灭之后，天灾也对这最强大的怪物进行了升级改造，强化成了不惧怕火焰魔法，克制大部分植物，也能够有力回击银龙波雷亚斯的火元素骨龙。 而这头炎狱骨龙也是目标明确，才一出现在战场上，就径直朝着城墙上正在观望的众人飞来，显而易见是冲着波雷亚斯来的。 波雷亚斯随即变回龙形，喷出一口寒霜，与炎狱骨龙的火焰吐息正面相对，然后搏斗到了一起。 恍惚间，安澜感觉自己仿佛亲眼见证了当年波雷亚斯与反对龙岛隔绝的龙族代表作战的场景。 与此前的冰霜骨龙不同，他能够明显感受到，波雷亚斯对战炎狱骨龙的过程艰难了不少，而他身边的安娅和西瑟斯也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无法亲自上战场的安娅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西瑟斯，西瑟斯随即开始施展魔法协助波雷亚斯应敌。 幸好西瑟斯除了精通自然科魔法，其他学科的魔法也或多或少涉猎了一些，在他施法召唤出冰风暴笼罩在两头巨龙上空之后，亲和冰元素的波雷亚斯明显如虎添翼，对抗被压制的炎狱骨龙也得心应手起来。 没多久，在西瑟斯和波雷亚斯的合力进攻之下，天灾强化的炎狱骨龙也轰然倒地，预示着来自天灾源头的第二波侵袭也被安澜他们成功阻拦了下来。 有万植母树制造的大批魔植顶在最前线，这次的侵袭中几乎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只是那些鬼蛛、蛇女和巨怪的出现，还是导致魔植的损伤程度大大超出了安澜的预期。 而直到波雷亚斯变回人形返回城墙，看到他低垂着的一只手臂，众人这才意识到他在对抗炎狱骨龙的过程中受了伤。 安娅捂住嘴，忍着心痛取出了安澜分发给众人的药草，替波雷亚斯进行疗伤。 波雷亚斯咬着牙安慰道：「一点小伤而已，很快就能恢復了。」 但看他始终紧皱不放的眉头，安澜和西瑟斯知道，即使真的只是小伤，也足以说明那头炎狱骨龙对银龙来说是颇为棘手的敌人。 而等到了下一波侵袭到来，像这样可怕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 不久后，接收到来自耶兰各地的消息，看到除了专门针对波雷亚斯的炎狱骨龙之外，那些克制魔植的怪物果然也出现在了其余几处天灾源头中，忧虑的情绪不自觉笼罩在众人心头，以至于成功消灭了第二波天灾，却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本就因为梵雅的死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安娅更是显得无比憔悴起来。 是夜，清扫了战场之后，将监视天灾动向的工作交託给巫神教徒，安澜他们终于能抽出空休息一阵子。 可躺在床上，安澜却始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连带着他身边的西瑟斯也一直没能合上眼。 他向西瑟斯说了一声抱歉，正打算起来到外面散散心，门就在这时被敲响了。 还没等打开门，他们就听波雷亚斯焦急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不好了，安娅她不见了！」 安澜心下一沉，开门听波雷亚斯快速解释完，才知道入夜之后，安娅声称替他取药出了门，可过了好久都没有回去，波雷亚斯察觉到异常，从储存着药品的仓库找起，将整个巫神教城堡都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安娅，这才意识到对方是离开了城堡。 城堡之外相隔不远就是抵御天灾入侵的战场，那上面或许还有残余的行尸，可能会威胁到安娅的性命，他们不知道安娅为什么离开巫神教城堡，又究竟去了哪里，只能围绕着城堡一圈一圈向外找起。 波雷亚斯变回龙形，西瑟斯施展飞行术，而安澜则有丹丘茗赐予的双翼，众人都能够飞上高空俯视搜查安娅的行踪，但直到月亮已经越过头顶，众人也没能找到安娅的下落，波雷亚斯的心情也愈发急躁起来。 夜晚的寒风中，安澜拍打着翅膀停留在战场上方的空中，想要从一地的尸骸中找到些许可能残留的痕迹，但却一无所获。 他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望向远方，忽然被远处那长久不散的绮丽光芒吸引住了。 安澜心头一动，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他脑海中，时间紧迫，他派出一只战斗魔植通知其他人，随即挥动双翅，朝着光芒的源头急速飞去。 早在白天第二波侵袭爆发之前，他就想过要到解除封印的源头附近亲自看一眼了，只是那时候距离第一波侵袭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源头之中随时可能有尸潮涌现，实在太过危险，他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个冒险的念头。 而此时此刻，在天灾化身的怪物被暂时清除之后，他也终于能够亲眼目睹所谓源头的真实模样。 那是一个位于山谷洼地之中的巨大空洞，洞口能够依稀看到无数破碎的魔法符文飘散在空中，像是已经破损的天灾封印仍旧在努力将光芒压制回洞底，而深不见底的空洞底部，璀璨的光芒正不断涌现，将夜幕下的山谷都照得亮如白昼，即使是从远处的城堡眺望，也能清楚地看到光芒的存在。 第319页 最令安澜感到惊讶的是，这光芒虽然闪耀却不刺眼，而他来到洞口上方往深处望去，也只是看到一片纯粹的白色，让人难以想像那些穷凶极恶的怪物是怎么从这看着无比纯净的源头中出现的。 下一秒，不等安澜多想，他便注意到了正站在洞口边缘的安娅的背影。 「安娅！」已经察觉到对方想做什么，安澜降落到洞口附近，试图劝对方跟着自己离开，「天灾随时有可能再爆发，那里实在太危险了，你快过来。」 「我知道。」安娅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他的到来，朝着安澜的位置转过头，半张侧脸在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可如果作为救世主的我跳下去，就像赫兰一样，天灾是不是就不会再爆发了？」 安澜的猜想算是得到了安娅的亲口印证，明白对方真的是打算牺牲自己遏制天灾，他朝着安娅伸出手，「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先过来，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坐下再聊，好不好？」 安娅摇了摇头，一只脚又缓缓朝着洞口迈进了一步，「我知道，我只要一过去，你就会用你的植物控制住我。到时候，我再想来到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露出一个略显惨澹的微笑，「我知道，坚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带来更多的死伤，就连波雷亚斯都已经……与其这样，倒不如牺牲我。反正，如果不是波雷亚斯反悔，我本来就应该在一百年前死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没能完成救世主的使命，塔拉不会惨死，西瑟斯不会失去双亲，如果我按时完成了献祭仪式，你也不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经歷这么多的磨难，伊莎贝拉、梵雅……她们或许都不会死在这个时候。所以，一切都是因为我，让我完成既定的命运，这才是正确的决定。」 察觉到安娅的语气越来越坚定，身体也微微摇晃起来，似乎马上就要俯身跃入作为天灾源头的洞中，因为对方实在太靠近洞口了，安澜不敢随意动用金苹果，怕弄巧成拙，只能用话语先牵制住对方，「可是，你选择在这个时候献祭，难道不是辜负了梵雅她们的牺牲？还有波雷亚斯，他等了沉睡的你整整一百年，你就这么轻易地选择了离开，难道是不在乎他了？」 安娅的目光闪动了几下，像是被安澜说的话触动到了，但很快她又苦笑了一下，「安澜，你生于一个和平的年代，没有经歷过真正的绝望，所以你不会明白，我不得不这么做。」 她抬起头，视线扫过夜幕中的繁星与月轮，似乎在透过这片相似的天空看向另一个世界，「我告诉过你我来自一个怎样的世界，那里有一种跟天灾很相近的存在——吞噬万物的异虫一族，就连作为人类故乡的地球都被虫族毁灭了，我们才不得不组建舰队在太空中流浪。穿越之前，我身处的舰队正好遭受了虫族的袭击，战友们拼死反抗了几天几夜，可在无穷无尽的虫族面前，所有人的努力都不过是徒劳无功，他们只是在虫族的屠刀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到最后，整个舰队都被屠戮一空，就只剩下我，因为躲在休眠舱里逃过一劫。等到我走到战舰的甲板上，那里跟面临天灾侵袭的战场几乎一模一样，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你知道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吗？」 「我以为我会跟战友们一样死在虫族的手中，我以为我终于能够从轮番的噩梦中解脱了，但在最后一刻，我却被召唤到了这个异世界，成了所谓的救世主。从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那片战场，梦见战友们血淋淋的尸体，梦见他们爬起来问我，为什么要做一个逃兵，为什么能够倖存下去的人不是那些对抗虫族的勇士，而是我这个无能的废物？」 安娅看向安澜，眼眸含泪，「安澜，我曾经身处于地狱，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坚持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所以才会做出此刻的选择，留给你们更多的时间。而我也从来都不怕死，因为在我心里，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应该死去了，这些年的时光都不过是我从命运手中侥倖偷来的而已，事到如今，也终于轮到我去偿还代价了。」 话音落下，安娅作势便要跳入洞中，就在安澜打算取出最后手段金苹果的时候，波雷亚斯的声音终于从远处传来。 「我以为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早就放下自毁的念头了。」 看着及时赶到的西瑟斯和波雷亚斯，安澜总算能松一口气，后退几步将面对安娅的位置交给了银龙。 看到波雷亚斯出现，安娅停下了脚步，「波雷亚斯……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对吗？」 安澜以为波雷亚斯会像他一样劝阻对方，却没想到银龙默然了片刻，反而点了点，「如果你真的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了，如果这是你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我不会阻止你。」 就在他感到惊讶时，波雷亚斯又紧接着说道：「而我也会陪着你一起跳下去。」 安娅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知道银龙说的是真话，而她牺牲自己本来就是为了暂时保全包括波雷亚斯在内的所有人，自然不会愿意看到对方为自己殉情。 「你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就不应该继续在意我的死活，反正你死之后，所有的事物都没有意义了……」波雷亚斯冷声说完，又像是刚想起什么一样，从身上取出了一个金属黑匣子，「还有这个。」 安娅隐隐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有些不敢相信的她出声问道：「这是……？」 第320页 「你太伤心了，都没有留意到机甲碎片里的这个留声部件，我请马蒂斯帮我復原，本来想等到你心情平復了就交给你，没想到……既然你都打算离开这个世界了，那这里面梵雅的遗言你也没必要再听了吧？」 说完，波雷亚斯咧了咧嘴，手一伸，便朝着洞口扔出了黑匣。 「不！」 安娅惊唿一声，在身为母亲的本能作用下，转头探出了身体，想要取得保留着养女遗言的黑匣。 然而，那枚黑匣看似是朝着洞口落下，半空中却忽地划过了一个堪称诡异的抛物线，朝着洞口外的位置落去，而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在黑匣上的安娅也自然而然地扑向了远离洞口的方向。 等到她扑倒在地，意识到那枚黑匣其实是诱导她离开洞口的诱饵时，西瑟斯的昏睡术已然降下，她也就此陷入了沉眠之中。 额头上早已布满冷汗的波雷亚斯一下就褪去看似沉着的表象，急切地来到昏睡的安娅身边，将她抱起远离了危险的洞口。 而围观了全程的安澜则知道，刚才是西瑟斯配合波雷亚斯，用心灵遥感操控黑匣调转方向，这才成功阻止了安娅的自我牺牲。 他正打算去把那枚重要的黑匣捡起，就听到波雷亚斯苦涩地说道：「不用去捡，那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零部件，刚才我说的都是假话，梵雅死得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留下什么遗言。 」 心头一颤的安澜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波雷亚斯抱着安娅匆匆转过身的背影。 他想，虽然梵雅生前与波雷亚斯一直关系不睦，但她毕竟是对方的养女，她的死应该也对银龙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吧。 回想起刚刚安娅所说的话，想起那些为了抵御天灾而牺牲的伙伴，安澜原本无比坚定的信念也开始动摇起来，他忍不住去想，他们真的能够坚持到根除天灾的那一天吗？那些充满血泪的牺牲真的能够换来一个好的结果吗？ 他知道在最后的答案到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而他也只能选择继续坚持下去。 情绪有些失落的安澜回头看了天灾空洞一眼，忽然察觉到，洞口的光芒似乎正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强盛。 不知道这是否是下一波天灾爆发的前兆，他刚想提醒身边的众人离开，接着便眼前一花，双腿也变得疲软起来。 「怎么了？」一旁西瑟斯很快发现了他的异样，伸手扶住了他。 「我……好像有点……头晕……」 以为自己可能是睡眠不足，安澜无力地说完最后几个字，眼前西瑟斯的脸庞却愈发模煳，对方唿喊的声音也逐渐远去，与之相对应的，另一个在耳畔响起的声音则开始一下比一下清晰起来。 「安澜……安澜……」 是谁在叫他的名字？ 逐渐失去思考能力的安澜下意识地寻找着声音的源头，就这么抬起头，直视了天灾源头的光芒。 等到那光芒占据了他的双眼，他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73章 [vip] 世界法则 安澜再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片云海之中，面前是一颗散发着柔和光线的巨大白色球体，太阳和月亮环绕在球体四周，来回往復地旋转着。 那球体的光芒与他在天灾源头中见到的十分相近， 眼前的一切也让他感到十分熟悉， 似乎他曾经见过或者想像过类似的景象。 很快， 安澜回忆起了五年前瑟林亲口复述的神启梦境。 他抬起头，果然发现正如那时的瑟林所说，他此时正处于上下倒转的状态，原本应该在脚下的奥尔德灵大陆和汪洋大海却是出现在了头顶的遥远一端，成了模煳的两个色块。 所以， 他是被传说中的神祇邀请进入了启示之梦中， 才会晕倒在天灾源头之前？ 像是感应到安澜的想法， 他面前白色光球忽然开始发生些许变化。 光球的表面浮现出一个人形， 随着那个人形脱离球体， 漂浮着来到安澜面前， 对方的面目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在看清对方容貌的一瞬间，安澜睁大了双眼——出现他眼前的人， 居然是他在地球上曾经的好友， 姜洋。 「小……姜洋！」他下意识想喊对方的小名， 可想到哪怕是在未穿越之前，他们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联繫过了， 关系早就不像过去一样熟稔了，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直唿其名， 然后连声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 下一秒，看到对方眼中陌生又带着点困惑的神情， 曾见识过幻形兽人的安澜很快反应了过来，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姜洋，而应该是其他人变化而来的冒牌货。 对方似乎意识到他骤然变得戒备起来，思索了片刻后，轻声致歉，「 我以为我变成这样能够让你感到更加亲切，抱歉。」 紧接着，白色的光芒由内而外逐渐包裹住对方的全身，对方也开始不断变换外形，从头顶太阳冠冕的英俊男性，到手持巨斧的健壮女性，将安澜曾在教堂中见过的六位神祇的雕塑形象一一变换过，直到变成带着祥和面容的女性精灵，大概是察觉到安澜在面对这个形象时下意识地放松了不少，她这才停止了改变。 看着此时已经变作森林女神瓦尔汀模样的陌生存在，安澜带着一丝警惕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的名字，你早就知道了。」女神微笑着，伸出手指向头顶遥远的大陆，「——这片大陆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而我即是六神之上，这个世界真正的造物主，奥尔德灵。」 第321页 安澜心头一惊，在意识到这是来自神祇的启示梦境之后，他早就猜到自己可能会见到某位神祇，可他完全没预料到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教廷供奉的六位神祇中的任何一位，而是自称奥尔德灵的陌生神祇。 就连教廷也未曾知晓的造物神，难道是万年之前，更加久远的古老存在？ 紧接着，女神又嘆声否定了自己此前的话，「虽然我自认为是奥尔德灵，但也不得不承认，真正的造物神早就不復存在了，我只是由本属于他的残缺碎片拼凑而成的一个替代品罢了。」 不管对方的身份是真是假，想到自己陷入梦境之前的经歷，安澜还是急切地问道：「既然你是造物主，那你一定有解决天灾的办法，所以才会把我拉进梦境中，对不对？」 然而，被他倾注了全部希望的女神却是摇了摇头，「那位安娅说的并没有错，天灾是不可能被根除的，而继续坚持对抗天灾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正是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过去的诸神才会牺牲自己，化作天灾封印还有我，替这个世界延续时间。」 安澜几乎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就沉入了谷底。 就连自称造物神的存在都无法彻底解决天灾，难道说他的选择从来都是错的？ 看着安澜变得异常难看的脸色，女神嘆了一口气，说出了让安澜心头一震的话语，「你知道为什么那个名叫赫兰的异界人组建了偌大的教派，花了上万年时间也无法找到解决天灾的办法吗？因为他，还有所有试图破解天灾之谜的人都想错了方向。天灾的意图从来不是毁灭，而是拯救这个世界。」 「这怎么可能？」安澜不敢置信，想到那些在天灾中惨死的人，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愤慨，「天灾害死了那么多人，这算是哪门子的拯救？！」 「你只是被死亡的表象蒙蔽了，其实你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女神略带哀伤的目光投来，安澜的脑海中随即闪过一些记忆片段——他站在试炼之森的小屋前，一把火烧掉了自己辛苦栽种了近半年时间的植物，只因为那些异界植物一旦流出到外界，就极有可能破坏掉这个世界的自然平衡；西瑟斯在天灾与自然的启发之下创造出名为「灾祸之种」的超位魔法，就像那些以血肉为食的行尸一样，灾祸之种的花朵也能从死亡中汲取生命的力量；还有不久前，西瑟斯在面对他的提问时若有所思的话…… 或许，死亡也是有某种意义的？ 见安澜的情绪逐渐平復，在她的引导下陷入思考，女神伸手指向天际，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像是重归宇宙混沌的时刻，她也开始藉助梦境的景象娓娓道来，「要解释清楚天灾的本质，就要从这个世界的起源说起……」 要说奥尔德灵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这个说法其实还不够准确，在某种意义上，奥尔德灵就是世界本身。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神祇都未曾出现，日月天地都尚不存在，所有一切都混沌一片的时候，这个世界最初的一抹意识在虚无之中诞生了，那便是奥尔德灵。 他的意志等同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而他也并非懵懂无知的婴孩，因为作为世界意识的他刚一出现，便能透过平行时空观察其他世界的运行，进而获取来自那些成熟世界的知识，只是他就像被关在玻璃囚笼里一样，所有力量都局限在这个世界中，无法跨越时空影响到另一个世界。 孤独的奥尔德灵很快就感到了寂寞，想要让自己的世界也像其他世界一样热闹起来，于是他开闢天地，创造出无垠的陆地，又捏出太阳与月亮，带来光明驱散黑暗，并划分出白天与黑夜。 近乎无所不能的他很快就打造出了这个世界的雏形，可等到创造生命时，他却开始犯了难。 他见过其他世界的生命是什么模样，所以也模仿着创造了一批专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然而，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那些生物就好像是雕像一样，只会傻傻地呆愣在原地，没有思想也没有行动能力。 奥尔德灵为此苦恼了很久，他无法去询问其他世界的神祇是如何创造出真正生命的，所以只能循着身体的本能，这个世界留在他体内的法则，去寻找让生命诞生的办法。 而他最后也成功了，付出的代价则是，作为世界意识的他就此消失了。 说到这，女神和安澜四周的景象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你曾经接受过那些人族的检测，应该知道自己作为异界人与这个世界人族的区别。」女神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所谓的灵魂，便是奥尔德灵的神识碎片。」 安澜想起多年前伊莎贝拉将检测报告交给他时所说的话，所以，这才是为什么拥有灵魂的人族能够运用魔力改造外界，而作为外来者的他就连保留一丁点魔力也做不到，因为那本就是属于造物神的一部分能力。 「为了创造真正的生命，造物神奥尔德灵将自己化为了无数神识碎片，作为驱动思想的灵魂融入所有生命体内。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流浪街头的乞丐，寿命漫长的巨龙还是转瞬即逝的人族，都是造物神奥尔德灵的一部分，区别只在他们体内的神识大小。就连信徒们朝拜的六位神祇，也不过是六块稍微大点的碎片罢了。」 女神又沿着安澜关于魔力的思路解释道：「这也是为什么神官献出生命，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与辛苦钻研数十年的法师相匹敌，因为神官与法师都是在开发体内的神识碎片，所谓的神术体系是由神祇开创，但神术的根源从来不是神官们信仰的神祇，而是他们本身，只要他们坚定地『相信』自己能办到，就能超越灵魂的限度，以生命为代价施展出神术，信仰不过是提供了强化信念的一种途径而已。」 第322页 可这又跟天灾有什么关系？ 虽然心底的不少疑问被解开了，但一心牵挂着天灾的安澜还是疑惑地看向女神，就听到对方说：「所有生命都像是奥尔德灵做的一场梦，然而，以你更容易理解的说法，这个世界所能承载的奥尔德灵以特殊方法创造的生命是有一个上限的。每一个婴孩的诞生，每一个新生命的到来，都代表这个世界向着最终的崩溃更进了一步。于是，在世界的本能作用下，作为自救机制的天灾出现了。」 「死亡能够让灵魂重归轮迴，降低这个世界的负荷，如果生与死维持在一定的平衡，那么天灾永远都不会出现。然而，只要处于和平且安定的时代，不管是六大族裔共存还是人族一家独大，族群都必然会不断兴盛，繁衍壮大，生与死的平衡也就此被打破。即使是身为奥尔德灵后继者的六位神祇也无法改变天灾，那是奥尔德灵意图解救生命集体的本能，所以他们才不得不选择离开，献出自己的神识碎片，尽可能延缓天灾爆发的速度。而他们在天灾封印上残留的意识则融为一体，变成了我。」 说完，女神再度看向安澜，「这么多年以来，我被遏制天灾的责任束缚着，无法从封印中脱身。随着天灾不断膨胀，我的力量也在不断衰弱，直到今天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引导你进入了梦境中。」 听到这，安澜终于明白女神为什么会说天灾不是毁灭而是某种层面上的拯救了。 就好像自然的法则一样，一旦有某个物种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数量暴涨，它所处的环境就一定会陷入失衡，只不过奥尔德灵对生命数量的限制更为具象化，结果也更为惨烈，一旦人口膨胀到一定程度，世界就会直接崩溃，而所谓的天灾就是阻止真正末日到来的最后一道保险。 而按照女神的说法，只要死去的人达到一定数量，让这个世界摆脱负荷状态，天灾自然而然就能平息，那之后，只要保证控制人口膨胀的速度，就能避免再度出现天灾。 想到这，安澜的心底又浮现出一丝希望，「所以，到底还要牺牲多少人，天灾才会停息？」 女神的嘆息却是再一次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希望，「长达万年的封印已经让这个世界达到了最后的极限，所以……那是一个你肯定无法接受的数字。」 如果放任那么多人死去，那跟过去献祭救世主的赫兰又有什么区别？ 安澜不愿走上那条老路，又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刚问完，忽然察觉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天灾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生命达到承载上限才会出现，封印也是由六神凭这个世界的力量设下，那为什么唯独献祭来自异界的救世主可以稳固天灾封印，本土的六个族裔却无法达成同样的效果？ 就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女神回答道：「因为，那才是唯一能够永远遏制天灾的办法，另一条拯救这个世界的道路。」 她伸手抚上胸口，「在我体内的六神意识尚存时，神祇们在上一次的天灾爆发之前向大陆上的法师们发出启示，用最后的力量引导他们创造出了召唤法阵，可那些法师并没有领会到六神真正的意图。后来，那个名叫赫兰的异界人倒是误打误撞摸索到了一些门道，可他终究还是走了歪路。」 「献祭……多么原始的方法。你们这些异界人的生命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经由我的转化之后，你们的生命能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拓宽这个世界负荷的上限，这才是献祭仪式能够稳定天灾的真正原因。但仁爱的诸神从未想过要去牺牲那些异界人来拯救自己的世界，他们真正的意图是连通其他世界。」 「这个世界之外，还有浩如繁星的那么多世界，奥尔德灵不过是一座飘荡在海面上的贫瘠孤岛，所以才无力承担那么多的生命。」说着，女神向着安澜反问道：「可如果这个世界能够与其他世界自由往来呢？」 如果奥尔德灵能够与其他平行世界连通，就可以通过将人口迁移到其他世界的方式缓解负荷，甚至或许可以通过与异界人血脉相融的方式，彻底免除掉奥尔德灵生命对世界的负荷。 安澜第一时间联想起了巫神教召唤救世主的法阵，「你想让我们改进召唤法阵？」 「就连奥尔德灵本身都无法突破时空的界限，那些藉助他力量的法师们就更不可能办到了，他们将神启中的构想开发到了极致，也只能单向且随机召唤来自异界的生命，足以说明六神的想法已经失败了。」女神说完，柔和的目光落在安澜脸上，「新的希望在你的身上。」 安澜有些意外，「我？」 他想到了自己培育的那些植物，还有随身系统中联通的异次元园艺商铺，天灾爆发之前，为了找到应对的办法，他曾经把所有植物都翻找了一遍，四星品类中确实有能够起到穿梭时空作用的植物，但是，一次能够带走的人数十分有限，种植起来更是无比困难，而现在天灾已经在爆发的过程中了，他这时候再去培育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不对，对方指的不是植物，而是开办商铺的异次元公司本身。 安澜的脑海中倏地闪过了自己无数次从商铺购买植物种子时那无比神奇的包裹传送技术，异次元公司一定掌握着极为强大的时空穿越技术，才能随意地将商品传送到各个不同的世界，就连奥尔德灵这样完全没有发展科技的世界也不在话下。 第323页 既然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掌握穿越时空的能力，那么完全可以向已经拥有成熟技术的异次元公司求助，以利益交换的方式开闢一条时空通道。 可他转念一想，因为信号中断，他系统中的园艺商铺界面没有任何能够联繫上异次元公司的界面，在奥尔德灵这个没有任何科技产品的世界，他又要如何向异次元公司发出求助信号？ 安澜冥思苦想了一阵，很快就想到，问题的解决办法就在被他救下的安娅身上，对方来自科技发展程度极高的太空时代，打造出信号发射器肯定就是小菜一碟，只要研究出他随身系统中商铺的信号地址，他们就能够联繫上异次元公司。 但造物神的能力都无法突破时空之间的界限，他们临时打造的信号发射器真的能够将信号输送到另一个世界吗？ 想到这时，安澜忽然反应过来，当年他身上的系统到底是怎么捕捉到异次元公司信号的？ 视线转向一直微笑着的女神，想到对方早就知道自己身上的系统联通了异次元公司的事情，加上对方曾经变成姜洋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道：「之前，你为什么能变成姜洋的模样？是你看了我的记忆，还是……？」 他很快想到，这里是女神创造的梦境，对方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外形，通过他的记忆变成姜洋的模样自然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安澜正打算说声抱歉，让对方不要在意这个问题，就看到对方摇了摇头，脸上的微笑逐渐淡去，「我对他很熟悉，因为……他是被献祭的救世主之一，也曾经融入过我体内的意识之海。」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安澜的唿吸勐地变得急促起来。 姜洋真的也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了……甚至，早就在他来到奥尔德灵之前，对方就已经因为献祭仪式而死去了？ 所以，对方那么多年没有联繫他，不是因为学业繁忙，更不是因为嫌恶他，而是因为对方早就消失在了地球上…… 接着，女神的话语再次给了安澜重重一击，「不过，比起姜洋这个本名，我更习惯称唿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奥希恩。」 安澜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他就是……奥希恩？」 怎么可能……西瑟斯的父亲奥希恩怎么可能会是姜洋？ 女神点了点头，似乎感受到了他激烈变化的情绪，眼中的伤感愈发浓重，「我知道你一时间无法接受，但是，这就是事实。」 在强烈的精神冲击之下，安澜的大脑像是被刀片绞过一样，一片混沌之中，各种情绪和回忆都在他眼前闪过。 他想起奥希恩这个名字在奥尔德灵的含义正是海洋，而姜洋因为心理障碍无法说话，自然不可能像他一样通过魔药掌握这个世界的语言，更不可能说出自己异界的名字，即使手写下来，也没有人认得另一个世界的文字，所以对方只能用奥尔德灵的语言为自己取了一个相近的名字。 他想起那个通过佩拉吉的短杖听到的声音，那个无比熟悉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源的唿唤声，那个瑟林曾经在梦境中听到的神祇启示的声音，在离开帝都之后，他也曾回到试炼之森再次握紧短杖，却再没有听到过那个声音。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是因为对方在多年前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对方的声音也早就消失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他想起西瑟斯身上因为锥刑留下的疤痕，那数道伤痕之中，留在手腕上的一道最为显眼也最为可怖，而姜洋的手上也有过一道一模一样的穿刺伤痕。或许冥冥之中，命运早就已经提醒过他，只是他从来没有察觉到，他想要找寻的来自地球的同伴，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他的意识已经彻底消散了，但我还能记得他一遍遍唿喊着你名字的声音。」女神的声音缓缓响起，「因为奥尔德灵是个封闭的世界，这里与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对等，而受到这个世界能力的局限，召唤法阵引发的时空穿越也并非一瞬间的事情，你以为自己是突然间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到这里，可实际上，在抵达这里之前，你已经以时间凝固的状态度过了漫长的一段旅途。融入我意识之海中的奥希恩凭藉造物神的能力感应到了你的到来，因为心中的牵绊，他一直想要为你做些什么，帮助你摆脱救世主牺牲的宿命。」 「在召唤法阵第一次启动的时候，异次元公司无意中探查到了这个世界的存在，为了追寻可能存在的利益而将一个交易系统投放到了穿越而来的赫兰身上，但后来，赫兰走错了道路，他放弃了自己被系统依附的身体，将其献祭，第一个出现的可能拯救这个世界的希望也就此消失。六神在最后关头保留下了来自异次元公司的信号编码，但这个没有发展科技的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理解或是利用这段编码，六神也只能选择了放弃，把那段编码尘封在了意识之海的深处。直到多年后，为了帮助你，奥希恩的意识找出了那段编码，混杂在自己的唿唤中释放了出去，因为他知道，你和他一样，身上都带着能够捕捉到信号的智能晶片。」 「他本来早就死了，而在意识之海中，就连神祇的思想也会逐渐消融，他很快就忘了那个名字到底是谁，他又到底为什么要唿唤那个名字，只是近乎本能地一遍又一遍地唿唤着。曾经有一次发生地动，一个灵感能力极强的孩子还听到了这个声音，直到五年前，奥希恩的意识才终于彻底消失了。幸好，你还是及时捕捉到了那段信号，也成功突破重围，带着系统来到了我的面前，得到了拯救这个世界的办法。」 第324页 所以，他和瑟林听到声音从来都不是什么神祇的启示，而是源自于一个普通人对拯救好友的执念。 所以，他能够联通异次元园艺商铺并不是偶然，更不是幸运，而是因为得到了对方的帮助。 安澜的双眼早已被泪水浸透，曾经对西瑟斯身世的感慨，对那位奥希恩牺牲的怜悯，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利刃，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头。 已经通过波雷亚斯之口知道对方如何在奥尔德灵度过了短暂的一生，他依旧不敢去想像，失语的姜洋作为一个没有特殊能力的人，究竟在这里遭遇了多少困难的处境。 可即使是这样，即使是已经为了这个世界献出了生命，对方最后的意识却依旧记挂着他，试图帮助他，直至彻底消散。 视线被泪水模煳的安澜并没有注意到，女神的身影正在逐渐淡化，「我的力量就快耗尽了，时间也所剩不多了，我会尽全力再压制天灾一段时间，这之后，能否拯救这个世界，就全看你的努力了……」 声音落下，早已无法冷静思考的他也再度陷入了昏迷。 …… 再睁开眼的时候，安澜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床边的西瑟斯一如既往地守候着。 醒来后他才知道，他一昏迷倒地，就被西瑟斯带回了巫神教城堡，可不管是请来神官治疗还是使用药草，都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唤醒他，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没有出现问题，猜测到他或许是进入了神启梦境之中，西瑟斯这才放弃了强行唤醒他的打算，可心里始终还是放心不下，便连夜守在了他的身边。 梦境中的景象像是发生在很遥远的过去，大概是女神替他淡化了心底的情绪，但看着眼前半精灵的脸庞，安澜的心头又不禁微微刺痛起来，眼眶也逐渐泛起湿意。 察觉到安澜的泪水，西瑟斯有些慌乱起来，毕竟他清楚安澜平时可不是会轻易落泪的人，「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安澜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摇了摇头，没有马上说出梦境中的经歷，只是拉住了西瑟斯的手，细细地摩挲起腕口的伤疤。 然后，他控制不住地半支起身，紧紧抱住了西瑟斯。 西瑟斯顿了顿，没有问为什么，也紧紧地回抱了他。 感受到两颗砰砰跳动的心脏贴合在一起，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四周，安澜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復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怀抱，对着西瑟斯轻声说道：「我好多好多事想要告诉你，但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我找到破解天灾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结局＿（：3」∠）＿ 第174章 [vip] 时空通道 安澜醒来之后， 听他说梦境中的女神承诺会尽力再压制天灾一段时间，众人到天灾源头附近查看，果然发现封印法阵再度稳固了起来，原本即将爆发的第三波侵袭被牢牢地封死在了散发着光芒的空洞深处，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封印又能够坚持多长时间。 被波雷亚斯暂时限制在自己房间里郁郁寡欢的安娅一听说安澜得到了解决天灾的办法， 一下就找回了精神， 马不停蹄地开始在房间里开始绘制记忆中的信号发射器图纸。等收到消息的马蒂斯带着一众矮人工匠和无数可能用得到的材料赶到巫神教城堡之后，工匠们便开始在安娅的指点下打造信号发射器。 知道破解天灾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件装置上了，所有工匠几乎昼夜不休，连番攻破几个难点之后，顺利地打造出了信号发射器， 不过， 因为时间紧迫， 所用的锻造材料也没法精挑细选， 即使有安娅脑海中现成的技术指导， 很多冗余沉重的零部件也根本来不及去进行优化， 导致最后打造出来的器械体积格外庞大，与其说是信号发射器， 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信号发射装置。 但只要能够发送出求助信号， 就已经符合安澜他们最切实的需求了。 几天后， 巫神教城堡的高台上，安澜来到工匠们打造出的金属高塔一般的信号发射装置前， 用意念操控着体内的随身系统与面前的巨大装置连接， 很快， 随着叮咚一声提示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自从他穿越之后已经有五年多时间没有启动过的无线连接功能成功接入了信号发射装置的操作页面。 安澜又在眼前的虚拟屏幕中点开一直保存在他浏览页面中的异次元园艺商铺，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西瑟斯和一众巫神教教徒。 正如他之前在梦境中怀疑过的一样， 安娅的锻造能力再高超，她所处的世界也并未掌握跨越时空的通讯技术，而她所带领的工匠团队打造出的信号发射装置自然也不能冲破时空界限，将求助信号发送给异次元公司。 可女神之后的话语却透露出一个信息——巫神教的召唤法阵短暂启动的一段时间里，时空之间会有微小的缝隙出现，可以让异次元公司捕捉到来自奥尔德灵的信号。异次元公司正是通过这转瞬间出现的缝隙察觉到了奥尔德灵这个封闭世界的存在，将第一个异次元公司的系统投放到了赫兰身上，也正因如此，在之后公司没有主动连接奥尔德灵的情况下，当初的姜洋才能够帮助安澜在刚穿越的时候连接上异次元园艺商铺的页面。 奥尔德灵唯一能够穿越时空连通另一个世界的召唤法阵，自然不是随意就能启动的，开启法阵的仪式需要用到的魔法材料，维持法阵过程中需要消耗的法师魔力，都近乎天文数字一般，并且每两次启动间隔的时间越短，所需付出的代价也会越大。当年波雷亚斯叛出巫神教，带走了本应该返回巫神教进行献祭的救世主安娅，导致巫神教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再次重启召唤法阵，典籍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那一次的仪式硬生生榨干了当时的巫神教主祭还有十几位身为高位法师的高等教徒，让巫神教付出了前所未有的惨痛代价。 第325页 而此时距离安澜被召唤才过去了六年不到的时间，再次启动召唤法阵也会异常危险，所幸，这一次启动法阵并不需要召唤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救世主，只需要短暂打开时空之间的缝隙，让求助信号能够前往其他世界，在经过西瑟斯的改良之后，法阵启动所需的消耗大大降低，加上有他这位超位法师和波雷亚斯这位龙族合力坐镇，总算把启动法阵可能引发的风险压制到了最低限度。 在西瑟斯的带领下，教徒们吟诵起繁琐的咒文，堆积成山的魔法材料消失在闪耀着白光的法阵中，法师们的脸色也随着体内魔力的急剧消耗开始微微发白，但在彻底榨空他们之前，改良后的法阵最终还是成功启动了。 知道法师们坚持不了多久，安澜快速操纵着系统联通的信号发射装置，向着商铺页面背后隐藏的异次元公司地址发出了信号。 他的目光紧盯着眼前的虚拟屏幕，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快。 他知道，无数人的牺牲，从始至终的坚持，能否换来一个好的结果，能否彻底让这个世界从天灾的噩梦中摆脱出来，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所以，一定、一定、一定要成功！ 时间一秒接着一秒过去了，安澜的额头缀满了冷汗，他以为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其实才度过了短短半分钟不到。 就在他的心即将沉底的时候，叮咚一声响起，他面前的园艺商铺页面跳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弹窗。 「亲爱的顾客，人工客服已接收您所提供的资料信息，正在审核确认中，一到三个次元日内会给予您答覆，请耐心等候……」 安澜按捺下激动的心情，第一时间伸手示意不远处的西瑟斯他们停止维持法阵。只要信号成功发送出去并让异次元公司接收到了，召唤法阵也就完成它的使命，异次元公司的通讯技术远比他们成熟，即使缝隙并不存在，肯定也能够跨越时空联繫到他们，所以他们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公司的答覆消息就可以了。 「怎么这么快就停下了，是装置出什么问题了吗？」一旁的安娅并不能看到安澜眼前的虚拟屏幕，在她眼中，法阵才启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安澜就冷静地招手示意停止维持法阵的仪式，一心牵挂着最后结果的她自然会以为是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 等到西瑟斯、波雷亚斯还有马蒂斯他们都围了上来，安澜才控制不住地露出微笑，将异次元公司的消息复述了一遍，「接下来，只要等待他们的答覆就行了。」 心情大起大落加上这几天不眠不休打造信号发射装置，身心都疲惫到极点的安娅脚下一软，差点就要瘫倒在地上，所幸波雷亚斯及时扶住了她，而其他的矮人工匠、巫神教教徒都已经开始欢唿雀跃起来，就连常年习惯性冷着脸的西瑟斯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等到众人都散去，开始以各自的方式庆祝或是狂欢起来，安澜则带着西瑟斯在高台的一角随意地坐下，聊起了地球上的往事。 前几天的空闲时间里，他已经告诉了西瑟斯对方的父亲奥希恩的真实身份，在知道自己与安澜居然有着一半近似同胞的血缘牵绊之后，西瑟斯也开始对那个安澜鲜少提起的名叫地球的世界产生了些许好奇，而安澜心里怀着自己的一些小心思，也开始主动提起一些有关地球的事情。 在过去，安澜从未想过，西瑟斯的体内居然也流淌着一半来自地球的血脉，还是来自他曾经最在意最亲近的好友。他们一个作为来自地球的救世主，一个是地球救世主留下的孩子，在奥尔德灵的茫茫人海之中相遇，最终互相扶持着走到了现在，这本是发生概率渺小到接近于无的事情，可又像是命运冥冥中早已註定好了一样。 他想，如果异次元公司能够帮助奥尔德灵连通到其他世界，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想带西瑟斯去他生活过的那个地球，去他成长的地方，同时也是属于西瑟斯的第二故乡看一看。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安澜抽出空整理了来自耶兰各地的消息。 知道天灾暂时停歇之后，苏迪娜并没有马上带领精灵们重返月落湖，而是试图在真理学院的引导下让精灵与人族在穗谷城中和谐相处。与此同时，她也派遣出了一支小队，引导帝都倖存的雅精灵返回南方。在天灾过后，即使是帝都的上层人士也已经顾不上享乐，自然不会在乎雅精灵的去向，这倒是给了苏迪娜解救雅精灵的可乘之机。 苏迪娜说，虽然赫兰死前所说的有关精灵与人族之间的歷史在一定程度上打击到了她，但她并不相信人族与精灵的矛盾是不可化解的，而今后的她也将为这一全新的目标不断努力。 而真理学院那边，因为安澜和一众学生培育的战斗魔植在这次的天灾中大放异彩，魔植科也水涨船高，成了学院中风头极盛的一门学科。另一头，伊莎贝拉和四位元老全部牺牲之后，代理院长的职位自然而然落到了目前唯一一位超位法师同时也是位同副院长的教务主任西瑟斯头上，即使他流淌着作为异族的精灵之血，在天灾过后死伤惨重的情况下，也已经没有多少人有心力出来表示反对了。只是这样一来，安澜知道西瑟斯又要忙上好一阵子去处理学院的工作了。 耶兰帝都这一次的伤亡情况极为严重，不少大臣和将士都死在了突发的尸潮之中，瑟林带领的神圣教廷更是在抵御天灾的过程中全军覆没，只剩下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分部神官尚存，耶兰皇帝本就在天灾爆发之前被伊莎贝拉削弱了不少权力，这下更是无力去管控耶兰各地了。幸好风语商会在梵雅这位创始人牺牲后，以极快的速度选出了下一位管理者，开始向受灾的耶兰各地输送救援物资，看来梵雅早就做好了脱离风语商会跟着安娅四处游歷的准备，只是她没想到，这一机制会在自己死后发挥作用。 第326页 清楚帝都自顾不暇，卢修斯悄无声息地带着兽人占据了紫晶要塞和白玫城，开始向更多耶兰西北的领地扩散开来。安澜知道卢修斯迟早会生出异心，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耐不住性子，天灾才平息没多久，对方就开始背叛耶兰了。所幸，大概是考虑到了安澜他们的心情，卢修斯有意地进行了克制，兽人这一次的入侵併没有像上次一样激进，而是靠着在抵御天灾过程中展现的实力让西北的士兵和民众心悦诚服，将城镇和平地让渡给了卢修斯管理，并没有产生太多的流血事件。 安澜心想，看来再过一段时间，这片大陆各个族裔的局势又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成功发送信号的第三天，异次元公司的答覆信息终于传来，公司表示已经确认了安澜提交的资料，将会在一天后派遣员工前来奥尔德灵，对开发这个世界所能获取的商业价值和开闢交易通道的可行性进行专业的评估。 等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安澜和众人齐聚在巫神教城堡的高台上，紧张地等待着公司员工的到来。 想起那一本随消息附赠的密密麻麻都是字的评估手册，他知道等到公司员工抵达奥尔德灵之后，要如何让那位评估师对奥尔德灵产生在商业上的兴趣，进而让公司同意开闢时空往来的通道，将会是他们马上就要面临的下一个难题。 不过，他相信万事开头难，他们已经迈出了最为艰难的第一步，接下来也只要尽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行了。 更何况，他们都已经见证过了更可怕的浩劫，经歷了最惨烈的牺牲，还有什么问题能够难倒他们？ 安澜和西瑟斯的手紧握在一起，就像过去和今后他们携手共进的无数次一样，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半空中出现的时空涟漪。 随着充满电子科技感的蓝光一闪而过，时空虫洞缓缓打开，一个身影浮现其中。 异次元公司的员工终于抵达了奥尔德灵，而这个世界也即将迎来崭新的未来。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感言： 原本有好多话想讲的，但是到最后还是只剩下了一句话——终于完结了！ 首先要感谢几位追连载的小天使，连载后期已经没有多少人在看了，我也曾经一度想过要放弃，可我告诉自己，只要还有哪怕一个人在继续追更，我都会继续日更直到完结，真的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们支持到了最后！ 其次，这是我第一次在网上连载小说，有很多的问题和毛病，等到我后期发现，要想保持日更再去修改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早在连载中期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打算，第一本书我一定会认真对待，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暂时不会标註完结，而是会对前期尤其是整个森林篇进行大修。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我一开始是想写一个带着植物大战殭尸系统穿越到西幻的故事，其实本来是偏向升级流的，在知道不能写这种单一游戏系统，可能会有版权风险之后，我就改成了现在的系统，也导致一开始没有拿准走向，写了很多偏种田的拖沓剧情，这些之后应该都会删改掉，补充一些其他剧情进去。 最后则是要向点了预收的小天使道一声抱歉，第一本书写西幻题材，除了我本身很喜欢西幻之外，也因为申签那段时间在玩博德之门3，西幻背景入脑了，结果没想到日更半年之后身心俱疲，也暂时对西幻这个题材失去动力和灵感了，所以之前那本西幻预收可能暂时没法写了，幸好点了预收的人也并不多……第二本暂时确定会写仙侠题材，是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个剑仙的故事，如果之后修改完前文有精力的话会写个番外承接第二本书。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