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攻略：魔女的逆袭》 第1章 一眼就认出的背影 周一是最让人心情烦躁的日子。从阳明山别墅区到市区的高速路上，一顺儿堵得水泄不通，把人磨得都没了脾气。董沂峰耐着性子，在一辆桑塔纳后面跟着，终于瞄准了时机超过车去，从前一个出口下了高速。 和煦的朝阳映在他的脸上，俊朗清秀的面容显得愈发英气十足。他打开蓝牙耳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有些命令式地说道：“还有十分钟到路口，准备出来吧。” 电话那头是他新交女朋友沈艳艳，娇滴滴的埋怨声传来：“人家还没睡够嘛。” “行，你若起不来，我就自己去了。”董沂峰话里表现出不耐。 “好嘛好嘛，这就起来了。总要给人家梳妆打扮的时间咯。”沈艳艳立刻收敛了放肆，电话那头也传来起床翻腾的声音。 董沂峰继续在一条小路上开着，慢慢地减速下来。跟沈艳艳结识算下来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光，开始觉得这个22岁的平民女孩清纯通透，交谈不俗。但时间一长，便也跟社会上那些爱慕虚荣、视钱若命的女子并无太大差别，寡然无趣。只不过，现阶段还没有比她更适合的替代品，所以今天p大学奖学金颁奖典礼活动还是捎上了她。 宝马x7在沈艳艳所居住的小区门口拐过来的小路上停下，董沂峰打开车窗让新鲜的空气进来，同时看一看周围平民区的街景。很久很久之前，他曾经经常来这一带，几乎熟悉这里的每一家商铺，每一盏路灯。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久得连他自己都快记不得。当沈艳艳再次带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那天最终会跟平凡无奇的沈艳艳走在一起，除了她本身的大方可爱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呢？比如那盏路灯，比如那棵苍天的大树……它们都仿佛如同时光静止一般地停留在这里，给人一种所有事情都没有改变的错觉。 路口的斜对角是一所普通小学，因位于这条紫葵街，所以取名为紫葵小学。董沂峰坐在车里，开着轻音乐，漫不经心地看着小学门口来来往往接送的家长。他们或行色匆匆，把孩子送到路口就走；或拉着孩子的手循循善诱，到了校门口还难分难舍。董沂峰从来没想过养育孩子的事情，因为他有一双最糟糕的父母，他不愿意步他们的后尘。 就在他分神想事情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他眼前滑过。从背影看过去，这个女子穿着一件劣质的加绒衬衣，一条廉价牛仔裤，左手拎着一只超市购物袋，右手牵着一个约莫6，7岁的小女孩。 她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仿佛从前的种种恩怨都泯灭了一般，留给他一个孤独而无害的背影。 那一刻，他的心跳得那样厉害。是的，他从前曾经无数次认错过人。每当在街上看到相似的背影，他都会冲上去看个究竟。可是，这一次他不需要确认便知道，那个人就是她。 顿时，无数情绪像捅开的马蜂窝一般涌了上来。惊讶、愤恨、委屈、不甘……他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年，那情绪依然像结晶蜂蜜一样浓得化不开。 “喂，想什么呢？”耳畔突然传来沈艳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董沂峰回过头，望着眼前生动而真切的面容，有种被拯救了的感觉。他挤出一丝笑容，尽量掩藏自己的情绪，说：“还不快上车。每次都这么慢。” “这能怪我吗？人家已经用了最快速度了。下次再提前点打电话。”沈艳艳娇嗔地说道。 “没有下次了。”董沂峰半开玩笑地说道。 “好嘛好嘛，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一边敷衍着谈话，一边望向那个女人。她正蹲下身子，站在校门口跟那个小女孩说着什么。远远地，他能够看到她微笑的侧脸，下巴有一点扬起，眼睛眯成弯弯的形状，跟以前一模一样。只有脸颊显得消瘦了许多。 他内心莫名地涌上一股戾气，不由得启动了宝马x7，心里有个愤怒的声音在叫嚣着： 裴倩鸣！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又出现了。 第2章 回首又见他 早上出门的时候，裴倩鸣的右眼毫无征兆地跳了一下。她看了看客厅简陋柜台上的那口钟，心里似乎有所触动。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古老而迷信的箴言，在她身上却总是那么灵验。 奖学金的结果出来的时候，父亲查出有严重心脏病的时候，得知怀上了小暮芝的时候……还有，记忆深处最不愿意被翻起来的那些屈辱和痛苦的时刻…… 裴倩鸣定了定神，拉着女儿王暮芝一起往紫葵小学走去。紫葵小学的门口依然是熙熙攘攘。还记得当时要把孩子送进这所公立学校真的费了很大的劲。她至今都没有拿到h市的户口，对于他们这种外来打工者的子女来说，想进公立学校除了通过关系之外，就必须交一笔很大的赞助费。她拿出了全部积蓄，又七拼八凑借了一些钱，才算是把赞助费交足。 其实，小暮芝也可以去上那种专门为打工者办的小学，费用会便宜许多。但她当初决定带着小暮芝在h市生活，就是为了让她能够在城市的环境中长大，将来不像自己那样没见过世面，被人欺负耍弄。所以，如果不能够上公立的学校，不能够让小暮芝和普通城里孩子在一起交往，她所有的愿望便落空了。 阳光是如此的好，小暮芝仍像平常一样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跟她絮叨着学校里的琐事。只有她却觉得今天的风景有一点点不同于往常。是因为空气吗？秋意渐浓的早晨，泛黄的银杏树叶如精灵般地跳落下来，在鼻尖划过一丝丝的清香。 “妈妈就送你到这里。记住，上课要认真听，要遵守纪律。知道了吗？”她重复着每日的叮嘱。 “好了啦！妈咪，你好啰嗦。”小暮芝吐了吐舌头，跟她挥挥手。在她还来不及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女儿已经蹦蹦跳跳地往学校里面走去，很快就融入了一群孩子潮里面。 一阵微风吹过，裴倩鸣叹了口气，突然像是心有所动般地，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就在她即将收回目光的当口，一张熟悉的侧脸跃入了她的眼帘。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相信那个男人居然如此突兀、却又如此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坐在一辆棕色的车里，那辆车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芒。他的侧脸依然那么俊朗好看，说话时微微蹙眉的样子可以迷倒路上任何一个女人。他从打开的车窗露出脑袋，跟一个20出头的年轻女孩说着话。 那女孩看起来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裴倩鸣拎着超市购物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时至今日，她依然不能原谅他所做过的那些事情，永远都不会原谅。 可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仇恨又有什么用？他依然过着少爷般惬意顺心的生活，而她却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蝼蚁岂能撼动大树？鹅卵岂能用来击石？她那么拼命、那么努力的结果，只是让自己像个笑话般地被抛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让她看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么狼狈。 裴倩鸣转过头，不愿再去看那幅画面。即便过了那么久，即便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他和别的女人相拥，此时此刻她的心仍然被碾压得没一块完整的地方。 有人说，恨是因为还有爱。 不，这话错了。有一种恨，就是单纯恨，深入骨髓的恨。 董沂峰，这个她做梦都想忘掉的名字，却还是在这样明媚朗朗的清晨，被无端地提起了。 第3章 不许这样叫我 “诶，今天的典礼都有谁参加啊？”沈艳艳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用小镜子给自己补妆，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然而，正在开车的董沂峰一言不发，眼睛里面像是着了火似地，露出凶光。 沈艳艳毫不察觉，嗔怪地用手捅了捅他的胳膊，说：“问你话呢！怎么不出声啊？” 董沂峰扭头瞟了她一眼，生硬地说：“你想干什么？” “我……”沈艳艳愣了一下，心想是不是颁奖典礼上有董沂峰不喜欢的人，所以这般暴躁。她识相地连忙赔笑脸道：“没什么啦！对了，你上次从法国给我带的馥蕾诗特别好用呢。你看我脸上是不是水嫩嫩的？谢谢亲爱的！” “呵。”董沂峰淡淡地一笑，焦躁的心情有所缓解。 沈艳艳见拍马屁的法子奏效，便继续依法炮制道：“亲爱的，你不知道啊。你可把我那些闺蜜都宠坏了。上次你送她们一人一个ipone6plus，把她们美得都要飞上天了。她们说你长得又帅，待人又温柔，而且出手大方……我根本是走了狗屎运，竟然撞到宝。” “是吗？只要你高兴就好了。”董沂峰继续敷衍着谈话。 “嗯。”沈艳艳停顿了一下，觉得董沂峰的心情似乎已经平复，便又开启了新的话题，“对了，一会儿颁奖礼结束后，你有安排吗？” “还没有。怎么了？” “上次我在金融街看中了一个包包，想你陪我去挑一下。”沈艳艳终于把藏在心里许久的愿望说了出来。“只要一会会就好了。” “不是给了你信用卡吗？自己去挑就好。”董沂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沈艳艳已经从某些渠道得知了董沂峰的性格，据说以前他交过一个女朋友，就是因为在背地里把他的信用卡刷爆了才被踢走的。聪明如她，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去撞这座南墙。她早就给自己订立了一个规则，她所消费的每一笔钱，最好都是在董沂峰的默许下，这样才安全。 “你的眼光好嘛。”沈艳艳继续劝说道，“而且，咱们都好久没有约会了。今天逛完街，你到我那里去吧？” 如此用意明显的邀约，董沂峰自然明白。他再次扭头望了她一眼，刚想回应她，心里却突然蹿腾起一股莫名的焦躁。这种感觉像一辆开足马力的汽车，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狂奔起来，拦都拦不住。 “你不说话，我可当你答应了哦！”沈艳艳笑眯眯地说，“我的峰峰最好了。” --噔！董沂峰脑中的某根弦突然间断裂了。他猛地向右打了一下方向盘，急踩一脚刹车，把x7停在了路边。 “我有没有说过，不准那样叫我。”董沂峰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沈艳艳被骂得一头雾水。这才想起来，董沂峰不许她叫他“峰峰”，只让她叫他“亲爱的”。曾经因为这件事，董沂峰有一个礼拜都没来找她。 大错已经铸成，沈艳艳花容失色道：“对，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我错了，亲爱的，你别生气嘛。” “够了。我今天不去颁奖典礼了，你下车吧。”董沂峰面色冷峻地说道。 “啊？没这么严重吧。我错了嘛，亲爱的。”沈艳艳隐隐地感到，今天的董沂峰似乎跟平常很不一样，就像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蕴藏着十分可怕的能量。 “下车。”董沂峰再次命令式地下了最后通牒。那语气冰冷得简直像三九月的寒天，一点儿热度都没有。 沈艳艳听到这种语气，就知道今天注定走霉运了。这个喜怒无常的富二代，不就是仗着有几个钱吗？谁愿意伺候你这个大爷？走就走，今天不刷爆你的卡，我就不姓沈！ 心里虽然那样想着，表面上她还得自己找个台阶爬下去，冲董沂峰甜甜地一笑，说：“好吧，亲爱的，既然你还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回头买了包包再给你鉴定吧。”说完，她凑上去在董沂峰的脸颊上亲亲啄了一口。 “再见，爱你。” 董沂峰看着沈艳艳关上车门，立刻调转方向盘，开足马力往回驶去。 第4章 竟落到这般地步 董沂峰再次回到紫葵街的时候，裴倩鸣已经不在那里了。想着她不会走得太远，他便沿街慢慢地开着，耐下性子寻找她的踪影。终于在拐过下一个路口时，看到了那个单薄瘦弱的背影。 她仍然是拎着那个超市购物袋，低着头慢慢地往前走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7年过去了，他们的生活早已没有交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她似乎已经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她在做什么工作呢？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董沂峰的喉咙里涌起一股苦涩，他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心情究竟是因为恨她，还是嫉妒那个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在不留神的当口，裴倩鸣已经走进了一家小饭馆，门口的牌匾上写着“锦绣小吃店”几个潦草的字。本以为她是去店里吃早饭，可是他在门口静静地等了快半个小时，也不见她出来。时间已经逼近9点，董沂峰打了个电话让助理石辉代替他去p大的颁奖礼，自己下车走进了那家饭店。 店铺很小，只有20来平米，摆了七八张桌子，显得十分拥挤。这个点儿吃早饭的人已经不多，座位很是空旷。董沂峰环顾了一圈，却压根儿没有看到裴倩鸣的影子。他自信眼睛一直盯着饭店的门口，绝对不可能被她逃脱，可是这小小的店里一目了然，她又会去了哪里？ “先生，您坐啊！吃点什么？”一个40来岁的大叔上来问话。 董沂峰在他所指的那张桌子旁坐下，迟疑地说：“你这儿都有什么吃的？” “我们这儿是做杭州小吃，鸡汤馄饨、小笼包、糯米鸡、牛肉粉丝……什么都有。”大叔热情地介绍道，“就看你想吃什么了。” --鸡汤馄饨、小笼包……那都是她爱吃的小吃。他不禁想起夏日的夜晚，他拉着她的手跑到p大校门外的小吃摊里，两个人各点一碗馄饨，馋得把汤都喝得精光。 “那就来碗馄饨吧。”董沂峰淡淡地说道。 “好嘞，你稍等片刻。”大叔答应一声，便回身往厨房走去。 “对，对了。”董沂峰装作随意地叫住他，问道，“刚才有个女人进来过，你有没有看到？” “女人？什么女人？”大叔一脸懵懂。 董沂峰经不住脸红了，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可还是得硬着头皮扛下去：“就，就是一个穿着加绒衬衣和牛仔裤的女人。” “哦。”大叔旋即恍然大悟，“你是说小裴啊！她在里面算账呢。” “算账？”董沂峰蹙眉道，“她在这里工作？” 大叔挠了挠头，说：“是啊，她是我们店里的会计兼出纳。你找她有事？” 堂堂p大会计系的高材生，居然在一个门脸破落的小吃店里当会计……董沂峰只觉得心里泛起阵阵恶寒。她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喂，小裴，你出来下。”在董沂峰愕然的当口，大叔已经热情地吼了一嗓子。 一张瘦小苍白的脸从里屋的门堂露了出来，在看到董沂峰的刹那，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董沂峰的心跳再次像上了天的火箭般狂窜起来，肾上腺素在体内肆虐，搅得他脑袋都快爆炸了。不，他们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下见面，不应该在这样的气氛下见面。他看着她那张在脑海中思念过千万次的脸，心里却全然没有半丝重逢的喜悦。他只想将眼前的一切都粉碎，全部都粉碎。 “小裴，这位先生好像认识你。”大叔仍在那里不识时务地说道。 可是，裴倩鸣只是淡淡地看了董沂峰一眼，转脸对大叔说：“刘叔，我不认识他。” “呃……”刘叔愣了一下，又转过头去看董沂峰。 董沂峰的脸上血色全无，眼眸里面露出可以杀人的凶光。 “老板，你是这个店的老板吧？”他站起身来，竭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说道，“我想给你个建议。对于不守信用的女人，最好永远都不要聘请。女人的蛇蝎心肠你见识得太少了。” 说完，他扔下一张100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吃店。 第5章 不如重新认识一下 傍晚5点，裴倩鸣跟老板刘叔打了声招呼，便脱下围裙，准备去接小暮芝放学。虽然说是做会计兼出纳，但这样一家小饭馆能有多少账目？平时也少不了要帮老板和老板娘干些端盘洗菜的杂活。 老板娘走过来，冲她挤了挤眉毛，问道：“上午那个来找你的帅哥，看起来很有档次的。你真的不认识？” “刘婶，我都说过好几次了。我不认识他。”裴倩鸣语气有些不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整整一天她都感到头痛欲裂，身体里面好像有某种尖刀一般的东西，生生地要将自己劈成两半。 “可是，我看他说的话，不像是不认识的呀。”刘婶仍然不甘心地探听着。 她终于投降道：“刘婶，他是我的仇人，是我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的人。请你别再提起了。”说完，她拎起那只超市购物袋，径直走出了饭店大门。留下老板娘一脸愕然。 裴倩鸣出门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街角的一辆宝马汽车旁边，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她没想到董沂峰会再找过来，这个给她带来灾难的男人，竟然还有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按捺下胸口翻滚的情绪，视若不见地从宝马汽车旁边走过去。 “喂，真的要装作不认识我吗？”董沂峰终于开了口。他似乎显得比自己冷静多了，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嘲弄。 裴倩鸣不得不抬起头，面对着他，牙齿轻轻地咬住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他面前，她一直都笨嘴拙舌，从前也总是被他耍得团团转。可如今，她不希望再重蹈覆辙。 “好，真的不认识了？”董沂峰嘴角抽搐一下，冷笑道，“那不如我们再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董沂峰，p大金融系本科，耶鲁国际金融专业硕士，现任华峰集团下属风岚日化公司副总裁。该你了！” 一番自我介绍让裴倩鸣彻底恍惚了。8年前，他也是这样大方坦然地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说：“我叫董沂峰，p大金融系大三，华峰集团唯一继承人。师妹，该你了！” 他的脸庞轮廓分明，岁月没有给他增添一丝的风霜，却反而把他变成更加完美的男人。就像7年前那样，裴倩鸣仍然无法对他说出任何一句反抗的话。 “够了，董沂峰。我还要去接孩子。”她终于低声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和受伤，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裴倩鸣，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裴倩鸣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只是轻声叹了口气，说：“我已经说了，我要去接孩子。” 董沂峰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抿着嘴不做声。 裴倩鸣以为他放弃了，便侧过身想从他旁边走过去。谁知，在与他擦肩的瞬间，他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按在车门上，一张俊脸堵在她的眼前。 “你，你要干什么？”裴倩鸣只敢小声地责问道。她知道，激怒了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外表温文尔雅的他，一旦发起狠来，任何人都招架不住。 “干什么？”他的脸慢慢地逼近，鼻尖离她几乎只剩下1厘米。“你在问我吗？我倒是想知道你想干什么？” “董沂峰，你冷静一点。”裴倩鸣低声哀求道，“这是在大街上。” 这话稍微起到了一点作用，他血红的眼睛慢慢黯淡了些，松开钳住她胳膊的手，淡淡地说：“行，我们慢慢说。我先送你去接孩子。”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将裴倩鸣推进了汽车的后座里。 第6章 求你别再来找我 从裴倩鸣工作的锦绣小吃店到紫葵小学，走路也只需要15分钟。可是，正值下班高峰期，紫葵街又特别狭窄，开着汽车堵在路上，让人感到时间倍加漫长。 事实上，这整整一天，董沂峰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之中。一面是被她那种装作不认识的冷漠所激怒，另一面又是对她现在窘迫的处境感到疑惑。堂堂p大会计系高材生，即便后来转了学，也不至于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吧？她那副坦然地生活于社会底层的神情以及自甘堕落的态度，深深激怒了他。 下午是公司企划部的项目报告会，他坐在那里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便独自开上汽车再次来到了锦绣小吃店的门口。 此时此刻，坐在后座的裴倩鸣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即便从后视镜也看不出任何表情。董沂峰有点后悔刚才那样对她。其实，他有千百个问题想要问她，有千百句话想要对她说。可是，车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囚禁住他的手脚，令他无法动弹。 “其实，这里离p大挺近的。”思绪来回碰撞了无数次后，董沂峰终于迟疑地开了口。“这些年，你没回去看看？” 这句问话是多余的。他当然知道她一次都没有回过p大。如果她曾经在p大出现过，他早就找到她了。 “没有。”裴倩鸣语调冷淡地说道。 “p大现在变化挺大的，原来你们住的那个楼也拆掉了，准备盖新的女生公寓。”董沂峰自顾自地说着，仿佛在没话找话，“不过，楼前的那两排银杏树还是保留下来了。很多毕业生都赶去拍照留念。” 裴倩鸣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继续冷冷地说：“我不是p大的毕业生。” 董沂峰愣住了，那话里的火药味让他的火一下子上来了。他冷哼一声道：“是啊，我都差点忘了。最后一年你转学了。究竟转去了哪里？” 裴倩鸣轻轻抬了下眼帘，又低垂下去，却并没有回答。 “哼，我记得你成绩不差，从p大转学出去，也不可能去什么野鸡大学吧？”董沂峰忍无可忍，语气愈发嘲弄，“可是没想到，你现在干的工作，竟连个野鸡大学毕业的都不如……裴倩鸣，这些年你都在搞什么？” 话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可是，裴倩鸣并没有被激怒，她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肩膀，然后用很轻但很坚定的声音说：“我没有转学，我是辍学。” 她的声音仍然像少女时那样脆生生的，刺得董沂峰心里一疼。 --辍学？这个答案无疑与他现行的认知是格格不入的。当年，她突然辍学了？为什么？董沂峰正想再问，只听见裴倩鸣指着前方说道：“到了，麻烦你停一下车。” 他不甘心地把车在路边停下，裴倩鸣像是逃跑似地快速下了车。不过，她在车门前站了两秒钟，终于回头说了一句话：“董沂峰，我们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有家庭、有孩子，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算我求你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仿佛想用这种力量来对抗心脏的紧缩。她真的是在求他？还是在嗤笑他？是啊！她已经放下了，她有家庭、有孩子，生活得那样幸福，把前尘往事都抛却了。她是在嗤笑他的纠缠，嗤笑他的留恋吗？ 他很想有骨气地回敬她一句：“裴倩鸣，别把自己当女神了。你以为我对你还念念不忘？别做梦了！” 可是，他却很没骨气地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第7章 叔叔请你吃饭 直到拉住小暮芝的手，裴倩鸣才体会到一种踏实落定的感觉。董沂峰的再次出现仿佛如山洪暴发一般，把她的世界席卷得支离破碎。过去那些令她痛不欲生的回忆，随着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变得更加刻骨而疼痛。 她一边走着，一边跟小暮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这种稀松平常的对话里，蕴藏着无限的幸福。这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是假的，都是留不住的。只有小暮芝，是上天赐予她唯一的礼物，是她值得用尽力气、以任何苟且的姿态活下去的理由。 当她们走到紫葵小学门口的时候，却没有想到，那个人竟还在那里。 看到她们出来，董沂峰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姿态端正地走了过来。他冲着小暮芝浅浅一笑，打招呼道：“裴倩鸣，这就是你女儿？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柔，小暮芝听了高兴地眯起眼睛，回答说：“我叫王暮芝。”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很高兴认识你，王暮芝小朋友。”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小暮芝大方地问道。 “我叫董沂峰，是你妈妈的朋友。”董沂峰说着，无意地瞟了她一眼。 裴倩鸣有些心虚地回避了他的目光，对小暮芝说：“好了，小芝，我们该回家了。跟叔叔说再见。” “叔叔再见。” 可是，董沂峰却后退几步，又挡在了她们面前，似乎意犹未尽地说：“啊！对了，小芝同学，既然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如让叔叔请你吃饭吧。” 裴倩鸣一愣，旋即立刻用手使劲地拉住了小暮芝的胳膊，默默地向她传达着“不要接受陌生人好意”的指令。小暮芝平时就很听话，妈妈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这会儿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董沂峰，没有回答。 “呵呵，想吃什么？你们小孩子是不是都爱吃必胜客、肯德基之类的？”董沂峰完全没有跟孩子打交道的经验，这会儿也是卯着劲胡编了。 听到必胜客和肯德基的名字，小暮芝的眼睛不自觉大了一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妈妈的表情。 “我知道必胜客的甜点做得不错。走吧，叔叔请你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董沂峰继续努力地哄逗小孩。 裴倩鸣低垂着眼帘，无声地发出了拒绝。可是，小暮芝却经不住诱惑，开口央求道：“妈妈，可以去吗？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小芝，你忘了妈妈跟你说过的话吗？”裴倩鸣的语气有些严厉，“小孩子可以随便吃别人的东西吗？” 这句话既是说给小暮芝听的，也是说给董沂峰听的。她语气急躁，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小暮芝却愈发委屈起来，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想吃必胜客，我的同学都吃过必胜客了，我也想吃……” 罪魁祸首的董沂峰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轻描淡写地说：“裴倩鸣，带她去吃一顿吧？” 裴倩鸣忍无可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小芝，妈妈已经给你准备了晚饭。走吧，我们回家。” 说完，她不管不顾地拉住小暮芝的手，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第8章 她的处境很难 “可是，我想吃必胜客，我的同学都吃过必胜客了，我也想吃……” 当小暮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董沂峰听得都有些不忍了。这个孩子竟然连一顿必胜客都没有吃过，裴倩鸣究竟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对于久别重逢的裴倩鸣愈发感到好奇了。 一边开车往家走，一边打开车载蓝牙，拨通了远在美国的姐姐董岚的电话。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有闲心给我打电话呀。”远远地，带着国际长途的停顿感，董岚的声音溢满了车厢内的空气。 “呵，纽约时尚界的交际花，你好！天天都在八卦杂志看你的新闻，真够烦的。”董沂峰跟着打趣道。 董岚咯咯地笑出声来，说：“你小子，好话都要说成坏话。我就当你在夸我好了。呵呵，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董沂峰沉默了一下，语气冷了下来，说：“姐，我今天看见裴倩鸣了。” “嗯？”董岚那头似乎也停顿了一下，随即传来坦然的笑声，“是吗？她来找你了？” “不是。”董沂峰的声音中几乎带着一种哀伤，“是偶遇，在街上。她结婚了，送孩子上学。” “哦，原来是这样。”董岚的声音低落下去，“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 “不是。我就是有些疑问。” “什么呀？” 董沂峰想了一想，说：“你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当初你是怎么知道她转学了的？” “啊？”董岚似乎叹了一口气，说，“这可为难我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哪里还记得？” “你想一想。”董沂峰语气坚定，不依不饶。 “好吧。”董岚拗不过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当时你人在美国，突然联络不上她就让我去找嘛。我去她的宿舍问了问，结果同宿舍的人说她转学了，然后还拿出了那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她为什么突然要转学？” “她信里不是写了吗？”董岚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你看过她写的信？”董沂峰质问道。 董岚在电话那头尴尬地笑了，故作生气道：“喂，董沂峰，你这是在审犯人哪？当初我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现在过了这么久，你要考验我的记忆力吗？” --跟你在一起，让我感觉很自卑，同学们的目光也让我备受压力。我想了很久，其实我没有那么喜欢你。我只是因为你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出色，所以才跟你在一起。对不起，我不想再欺骗自己，更不想再欺骗你。所以，趁这个机会，为这段错误的感情做一个了断。 董沂峰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篇他几乎能够背得出来的信。这些年里，每回想一次，都让他备受煎熬。一开始是感到震惊和痛苦，后来又是愤怒和不甘，再后来已经剩下无奈和酸楚。他找了她那么久，他一直想要找到她，把信里面的话问清楚。可是，她就像一个肥皂泡在空气中消失了。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统统像一记挥空了的拳，在时光中没有一丝回应。 “姐，当初你说，她根本不值得我爱。你说，如果她真的爱我，就不会一走了之，连一句道别都吝啬。”董沂峰苦笑道，“可是，事实真的是那样吗？你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吗？你知道她当初并不是转学，而是辍学吗？” 董岚沉默了许久，终于说：“董沂峰，你清醒点好吗？她现在的处境怎么样，跟当初她做的选择有什么关系？她转学也好，辍学也好，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跟你现在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要把心思寄托在这样一个不负责任、没有心肠的女人身上吗？你够了啊！” “姐，你放心，我没有要怎么样。”董沂峰的声音终于变得冷静而冷酷，“今时不同往日，她都嫁做人妇了。而且，现在的她对我而言，根本连一点女人的魅力都没有。我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这些年一直困扰我的事情。” 董岚讥讽地一笑，说：“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她真的爱你，就不会一走了之。我的傻弟弟，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真相。有的事情弄清楚了，或许只能让你更痛苦。” “呵呵，我会弄清楚的。”董沂峰说，“只有弄清楚了，才可以真正把这个女人存在过的痕迹抹掉。我想，现在已经到了做个了结的时候。” “好，让石辉帮你吧。”董岚平静地说，“他知道分寸，能看住你。” 第9章 我们离婚吧 今天回家的路显得特别漫长，裴倩鸣拉着小暮芝的手，蹒跚而行，竟然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家。租的房子位于离紫葵街大约2公里的小胡同，是80年代建的楼房，楼道肮脏破败，户型也十分老旧，40平米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厅。回到家里，裴倩鸣让小暮芝赶紧去房间写作业，自己则忙着把从店里带来的剩菜装到盘子里去热。饭店每天都会有一些几乎没人动过的盘子，老板就会挑一些菜让裴倩鸣带回家。现在，她已经能够坦然地接受别人的施舍，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她一边机械性地打开煤气炉，一边失神地想着白天发生的事。突然身后传来了稚嫩的声音：“妈妈，我想吃必胜客。” 裴倩鸣心头一颤，回过头去。只见小暮芝站在厨房门边，巴巴地望着她，小嘴微微嘟起。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她欠这个孩子太多太多，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自私，就这样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却什么也给不了她。 “小芝，今天妈妈带来了大鸡腿，还有香蕉。”裴倩鸣努力装得乐观，“要不然你先吃一根香蕉好不好？” “不，我要吃必胜客。”小暮芝难得如此倔强。 裴倩鸣叹了口气，抱住了小暮芝，说：“妈妈知道你想吃必胜客，可是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没有多的了。”裴倩鸣蹲下身子，缓慢地说着。她一直觉得跟这样小的孩子讲这些生活的苦楚，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可是却又无能无力。“这样好不好。等下个月妈妈的薪水发了，马上就带你去吃，好吗？” 小暮芝的嘴唇抿在一起，似乎把什么话咽了回去，点点头说：“嗯，好的，妈妈。谢谢妈妈！我去写作业了。” 裴倩鸣再次叹了口气，转身去关煤气炉。这时，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一股呛人的烟味飘了进来。裴倩鸣知道，是王博回来了。 这个男人自从五年前被学校辞退，就再也没有正儿八经工作过。每天烟酒不离身，跟一帮赌徒混在一起，逐渐变成了他自己曾经最憎恶的那种人。 “哟，还没吃饭？今天这么晚啊？”王博笑嘻嘻地开口道。 裴倩鸣低着头没有回答，只是把热好的菜端到桌上。 “菜不错嘛！小臭妞，出来吃饭了。”王博冲房间里的小暮芝喊道。 “你能不能别这么叫她？”裴倩鸣内心窜起一股无名之火，“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王博被她凶得一愣，旋即阴冷地说：“这是从哪儿惹来的气，撒到我身上了？行，我不招惹你。我走还不行吗？把钱给我。” 听到最后这句话，裴倩鸣内心的悲凉更甚，她强忍住怒气，说：“哪里还有钱？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呢。” “你不是在上班吗？不是在挣钱吗？连你老公的零花钱都给不起，上什么破班？”王博仿佛竭力要把火给烧旺了。 “王博，你还算是个人吗？这些年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除了来拿钱去嫖去赌，你还会做什么？”裴倩鸣爆发出来。 “哟？来嫌弃我了？裴倩鸣，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是你当初选了我这个穷光蛋。”王博一意要挑开她心里的伤口，“后悔了吗？如果当初跟了那个富二代，至少还能落个几十万分手费吧？哈哈……” “够了！你给我出去！滚！”裴倩鸣怒不可遏地大声叫道。 贫穷的生活是如此逼仄、如此让人厌弃，把人最丑陋、最难看的一面统统逼出来。这些年来，她必须不顾自己的体面，不顾自己的尊严，张牙舞爪、大喊大叫，才能为自己和小暮芝争取来一点点生活的空间。 然而，她的愤怒对王博根本不起作用。他阴冷地笑了笑，然后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说：“小芝，快出来！爸爸回来了，让爸爸给你看看作业吧。” “小芝，做你的作业。”裴倩鸣走到房间门口，用力地把房门关住，然后冷冷地看着王博。“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想当一个好父亲，不行吗？”王博的嘴角一扯，笑容略微有些苦涩。 裴倩鸣的后背倚靠在房门上，几乎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了客厅唯一的一口柜子旁边，打开锁着的抽屉，拿出了一个信封。 她轻轻从里面拿出了几张百元钞，小心翼翼地数着。“这个钱是我留着明天交房租的。你要多少？” 王博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站起身来，一个箭步走到她身边，夺过整个信封，说：“交什么房租？我今天去赌一把大的，赢了就什么都有了。到时候，给你们过好日子。” 裴倩鸣拼命地想要夺回那个信封，苦苦哀求道：“你给我们留一点吧。我们已经欠了一年的房租了，沈大妈人好，不好意思赶我们。可是，如果这个月再不交房租，他们就要去报警了。” “报警？让他们去报好了。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吃晚饭了。有好消息我会告诉你的。”王博把信封塞进了外套口袋，转身就要出门。 “王博！”裴倩鸣大声地叫住了他。 “干嘛？”王博回头，不耐烦地应道。 “我们……我们离婚吧。”裴倩鸣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一直藏在心里的话。“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第10章 不可能还爱着你 望月会所位于城郊一处僻静的地方。从外面看，只是不起眼的普通楼房。但走进去却极尽奢华，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在会所的顶楼有一个包间，是董沂峰常年包用的，重要客户的谈判或者跟好友的聚会都会约在这里。不过今晚，却只有他跟助理石辉两个人闷着头在喝酒。 “岚姐跟我说了这事。那个女人……我还以为你早忘了。”石辉一边喝着伏特加一边说道。 “我是早忘了，只是她又突然出现了。”董沂峰摇动着酒杯，里面的冰块在缓慢地滑动。 石辉轻笑了一声，说：“你可真够痴情的。但凡我交往过的女人，即便是睡过的，分手之后连长相都回忆不起来了。估计走在大街上也认不出来。” 董沂峰脸色肃然，没有回话。其实，他也有很多类似的女友，在他的脑海中几乎连痕迹都不曾留下。但是，她们都不是裴倩鸣。只有这个女人，是他年少时光的纯白印记，是他曾经付出所有都无法换来的真心，是他想要忘掉却时时如一根刺般扎在心头的疼痛记忆。 “她过得很惨……”董沂峰低声地说，“在一个小饭馆做会计，还给人端盘子。呵，她竟说她当年是辍学的。” “辍学？她不是转学了吗？”石辉从大学时代就是董沂峰的死党，毕业之后更是成为了他的助手。董沂峰和裴倩鸣之间的事，他虽然没有参与，却也是亲眼见证的了，对内中的详情基本上了如指掌。 “这才是让我迷惑的地方。如果不是转学而是辍学的话，她当时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却难以跟我启齿，所以才用一封信结束了我们的关系。”董沂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呵呵。”石辉笑了，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董总裁，你都快30了吧？怎么思维方式还跟小学生似的？如果她当时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那不应该向你求助吗？跟你分手，然后又辍学，那不是自杀式的行为吗？我不相信有人会这么笨。” “石辉。”董沂峰的语气渐渐凝重，转过脸一动不动地盯着石辉，“我知道你跟我姐关系好。你老实告诉我，当年我姐有没有找过裴倩鸣？” 石辉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董沂峰的想法，他笑道：“你的推测是，当年你姐姐故意为难裴倩鸣，把她逼得辍学，又让她给你写了分手信，是吗？” 董沂峰眯着眼睛，神情严肃地说：“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哼。”石辉也肃然起来，说，“我认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你姐为什么要那么做？你以为现在是琼瑶片时代吗？” “因为裴倩鸣无权无势，不适合当董家的媳妇。” “哈哈，那时候你跟裴倩鸣不过是在谈恋爱，你之后也谈过好几个无权无势的姑娘，难道你姐个个都去打压了吗？”石辉没好气地说，“你这简直就是言情片看多了，胡思乱想。” 董沂峰承认，石辉说的不无道理。姐姐并不是那种思想不开化的人，她自己交男朋友也从不看重别人的家世。况且，当时他跟裴倩鸣虽然如胶似漆，但也都只是学生而已，未来有那么多不确定的因素，姐姐不会因为这个而逼得裴倩鸣去辍学。 “喂喂！”石辉见他在发呆，就用手挥了挥，打趣道，“我说，你想了那么多，想得那么深，该不会真想吃回头草吧？那女人现在也快30了，还生过孩子，有意思吗？我看连你最近找个那个沈艳艳都不如。” 董沂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已经说了，我不是要跟她怎么样。只是想知道真相。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里，好像隐藏着很多东西……” 石辉捂住嘴闷闷地笑了，说：“情圣哥，你该不会以为人家对你余情未了吧？当年她迫于无奈离开了你，现在重逢又勾起了往事……唉，太像电影的桥段了。不过，你省省吧。人家不是有孩子了吗？这说明她已经爱上别人了，不可能还爱着你。” 这句话挑开了他心头的脓疮，让他一阵刺痛。是的，无论如何，她都已经结婚，而且还为另外一个男人生了孩子。如果她不爱那个男人，是不会为他生孩子的吧？她不爱那个男人，也不会跟着他过这样的苦日子。既然她心甘情愿地承受着这一切，只能说明她早就变心了。 “别扯了。”董沂峰恼怒地答道，“谁管什么爱不爱，我就想知道她当年为什么辍学。你去把这件事情给我查清楚，别的你不用管了。” “行行行，得令！”石辉敬了个礼，把面前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第11章 跟我一起下地狱 “还想离婚吗？”耳畔再次传来王博冷冷的声音。 当裴倩鸣说出了“离婚”的要求后，王博像一头发怒的猛兽扑了上来，拽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倒在地，然后拳脚相加地将她暴打了一顿。此时此刻，她趴在沙发上奄奄一息，嘴角渗出的血吞进嘴里，苦涩而辛酸。 “裴倩鸣，真有你的。当我是什么？厕所的手纸吗？用完就扔？”王博再次嗤笑道，“我告诉你吧，离婚的念头你想都别想。是你毁了我，我要你陪葬！” “王博，这么多年了，你报复也该报复够了。为什么不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啊！”裴倩鸣苦苦哀求道。 “是你把我推进了地狱，现在却让我放了你？”王博抡起手又在她脸上重重地一掌，“我当初是怎么对你的？我是怎么拿一颗真心待你？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裴倩鸣强忍住眼泪，不再吭声。她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们之间的那个死结永远都解不开了。 “呵呵……通往地狱的路太孤独了。我要你跟我一起。”王博讪讪地笑道，“走了！亲爱的老婆，等我赢了钱，再回来跟你好好恩爱。” 第二天，裴倩鸣送小暮芝上学的时候，脸上仍留着淤青，嘴角上还有破裂的伤口，看起来十分狰狞。 “妈妈，我恨死爸爸了。”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小暮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裴倩鸣知道，这个孩子心里什么都明白。就像昨天他们在客厅里大打出手，小暮芝在房间肯定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她出来的时候，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妈妈，一句话也没有问。 裴倩鸣轻轻摸了小暮芝的头，说：“大人的事，你不懂的。你只要好好上课，听老师的话就行了。” 小暮芝仰起头，说：“我真希望有一个像露娜爸爸那样的好爸爸。” 她嘴里的露娜爸爸是他们班上一个女同学张露娜的父亲。这个爸爸每天亲自接送露娜，而且还经常给班上的同学买文具用品，所以全班同学都很崇拜他。 裴倩鸣叹了口气，说：“小芝，别胡思乱想了。快去上课，妈妈也该去上班了。” 小暮芝还想说点什么，目光却飘向了裴倩鸣的身后。 “咦？叔叔！” 裴倩鸣回过头，只见董沂峰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帅气挺拔地站在他们身后。见到小暮芝叫自己，他举起右手挥了挥，似乎是在打招呼。 裴倩鸣连忙把小暮芝推进了校门口，说：“快进去吧，注意安全啊！” 小暮芝转身挥了挥手，既是对妈妈的，也是对叔叔的。 裴倩鸣警觉地回过身，冷冷地看了董沂峰一眼，默不作声地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裴倩鸣！你给我站住。”董沂峰转身拉住了她的胳膊。“我有话问你。” 她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站在那里，肩头微微地颤动着。董沂峰走到她的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你脸上怎么回事？”他严厉地问道。 裴倩鸣微微抬起眼帘，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轻声说：“董沂峰，我已经说过，请你不要再来找我。” “先告诉我，你脸上怎么回事？”董沂峰语气愈发严厉。 裴倩鸣终于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咬着嘴唇说：“为什么要问这个？这跟你没有关系吧？” 董沂峰的脸上阴云密布，眼底闪过恨意，却终于还是让理智占了上风。他收敛了情绪，平静地说：“说得对，这跟我没关系。我只关心跟我有关的事情，当年你为什么突然辍学？” “这很重要吗？”裴倩鸣低垂下眼帘，语气再次变得落寞。那是她人生中最灰暗最痛苦的时光，是她不愿意也不能够再去触碰的禁区。 “裴倩鸣，当年你不告而别的事情，我已经不想追究了。”董沂峰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如果你有什么苦衷，当年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妨告诉我。无论如何，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裴倩鸣再次苦笑了一下，“当年的信里不是已经写清楚了吗？你还要什么真相？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那样的人？我只是想活得轻松些，不行吗？” “我姐……找过你吗？”董沂峰又说。 裴倩鸣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有一瞬间的动摇，可是她仍然坚定坚决地说：“没有。我没见过你姐姐。当年的事情很简单，我做了逃兵，仅此而已。我再说最后一次，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12章 她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我做了逃兵，仅此而已。” 当这句话从裴倩鸣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董沂峰体验到的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释然。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要找到一个理由，一种解释，来对当年那段戛然而止的感情做一个注解。听到裴倩鸣亲口说出的话，他突然不恨她了。不论这话背后的真实性如何，她终于站在他的面前，亲口向他做出了解释。好像一个曾经划了一半的句号，终于圆满了。 他定定地望着她，看着她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伤口，终于忍不住把手指触在了她的脸上：“疼吗？” 裴倩鸣像是受惊了似地往后退了一步，说：“董沂峰，你要干什么？” “裴倩鸣，我们还是朋友吧？至少……也是校友。”董沂峰缓缓地说道，“作为师兄，关心一下你的生活，不过分吧？” 裴倩鸣的眼底露出哀伤，喉咙动了一下，说：“谢谢你的关心。可我不是p大的毕业生，我们也算不得校友了。我该去上班了，再见！” “到底是谁打的？是你的丈夫？”董沂峰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可是，裴倩鸣头也不回地快速往前跑掉了。 石辉轻轻敲了敲门，走进了董沂峰的办公室。他吊儿郎当地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说：“找我有事？” “查得怎么样了？”董沂峰叹了口气问道。 “哪儿那么快？你也太着急了。”石辉摇头晃脑地说，“我这每天替你干那么多活，要查也得等下了班的。况且，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查啊？” 董沂峰脸上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嚷道：“那她现在的情况，你总找人去查了吧？” 石辉见他发怒，立刻收敛了张扬，笑嘻嘻地说：“这个情况你不是也掌握得差不多了嘛。裴倩鸣在一家叫做‘锦绣’的小吃店做会计，有一个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叫做王暮芝。” “她丈夫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董沂峰的心头被刺了一下。 石辉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地说：“她的丈夫叫做王博，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好像是p大中文系毕业的。毕业之后在本市一所着名的中学当语文老师，可不知道为什么才干了两年就被辞退了。后来，就一直没有再工作。” “王博……”董沂峰拼命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好像以前是有个叫王博的，是她的老乡。” “那应该就是这个人吧。” “这个王博有家暴倾向吗？”董沂峰问道。 “怎么了？没听说啊！”石辉疑惑道。 董沂峰凝住了眉，低沉地说：“今天早上，我看到裴倩鸣脸上有伤，是被人打的。” “哈哈，那也有可能是被别人打的，你怎么一来就猜是被她丈夫打的呢？”石辉打趣道，“难道你希望她所托非人，好让你有机可趁？” 董沂峰仿佛一下子被人说中了心事，急赤白脸地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一个女人能跟谁有仇，被打成这样？况且，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说，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啧啧！”石辉一边咂巴着嘴，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董沂峰的脸，“我说，裴倩鸣对你来说，是不是一本书？而且还是一本充满了谜团的推理小说。你越读越来劲了啊！” 董沂峰深吸了一口气，说：“她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就算她曾经是一本书，现在也只适合待在故纸堆里被遗忘。我对她的关心，只是出于校友或者朋友而已。” 石辉用手扶了一下额头，脸上的神情渐渐严肃，说：“虽然我没查到这个王博的家暴倾向，不过可以提供以下几个分析。第一，裴倩鸣每个月在小吃店的收入是2500元；第二，他们家住在一个破旧小区，那里一居室的平均房租是1200元；第三，那个王博除了不工作，每天还出入各种赌场和风月场所，他花的钱都从哪里来呢？综上所述，裴倩鸣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咚--”董沂峰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椅子扶手上。 “哇，这就生气了，还说她对你什么都不是？”石辉歪着脑袋笑道，“依我看，为了拔掉你心里那颗耿耿于怀的种子，让这段往事彻底尘封，你应该做一件事。” “什么事？” 石辉耸了耸肩，说：“给她一笔钱，一大笔钱，然后让她离开h市。” 第13章 我还想要我的尊严 下午一般是小吃店最空闲的时间，裴倩鸣往往利用这个机会看看书，准备考取cpa的证书。这几年，她愈发感觉到，如果自己不能够强大起来，就永远也摆脱不了这种苦难的生活。靠天靠地还是靠自己，她要把曾经失去的那些东西，再一点一点地找回来。 只是今天她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书还是那本书，可是每一行每一句，她都不知所云，脑海中满满的都是董沂峰那疼惜的眼神，还有那一句“作为师兄，关心一下你的生活，不过分吧？” 是的，他是她的师兄。从前他总爱拿这个说事，颐指气使地欺负她。那是他们还不太熟的时候，因为都选了同一门选修课，所以他就指使她帮忙占座。第一次跟她说话时，他一本正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作为师兄，请你帮点忙可以吧。”于是，每个星期她都帮他占座，两个人手臂挨着手臂，一言不发地听两个小时的课。直到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他突然又对她说：“师妹，为了感谢你的帮忙，我请你吃饭。” 回忆一旦开始，根本就停不下来。如果她这一辈子曾经有过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日子的话，应该就是那段时间吧。他经常带着她到处吃吃喝喝，然后还取笑她是个吃货，捏着她逐渐变胖的脸蛋，笑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灿烂。 如果她一早知道，这短短的幸福时光必须用一辈子的苦难来偿还，她宁愿不要。但如今，她也却只剩下这一点点温暖的回忆，来苟延残喘地渡过余生。 裴倩鸣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来看看窗外，换一换脑子。这时，她看到一个有点面熟的男人从街对面慢慢走过来，走到小吃店的门口推门而入。 “裴倩鸣！”男人爽朗地叫了她一声。可是她却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名字。 她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合起桌上的书，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哇，太伤人心了吧。你竟连我这样的风云人物都想不起来了？”男人笑嘻嘻地说道，“生物系团委书记，全校排名仅次于董沂峰的美男子--石辉，就是敝人也。” --石辉。这个名字慢慢渗入脑海，终于和从前的影像相互重合了。他是董沂峰的跟班和拥戴者，永远一副保镖的样子守在那个男人的身边。裴倩鸣暗暗感到，石辉的出现必然跟董沂峰脱不了关系。 “你找我有事吗？”裴倩鸣语气冷淡地问道。 石辉走过去，在她桌子的对面坐了下来，笑道：“坐吧。别这么紧张，老同学来叙叙旧嘛。” “我跟你不是同学。”裴倩鸣不想跟他多做纠缠。 “哇，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石辉故作苦恼地挠了挠头，然后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态，说道，“好吧，既然你愿意开门见山，我就直接奔主题了。我的来意你应该也能猜得到，是董沂峰让我来的。” 裴倩鸣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咬着嘴唇说道：“他让你来，有什么事？” 石辉沉默了片刻，从裤子的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又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片放在桌上。裴倩鸣的目光扫过去，发现那是一张支票。 “这张支票是30万，钱不多，但应该能解决一些你目前的困难。”石辉说道，“我已经了解到，你那个丈夫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们母女俩几乎快弹尽粮绝了。” “我不需要你们的钱。”裴倩鸣直口回绝道。事到如今，居然还要拿出钱来装好人，这家人的面目究竟有多么虚伪。 石辉轻轻耸了耸肩，说：“我猜你可能会错意了，这钱不是白给你的。董沂峰有一个条件。” 裴倩鸣抬起眼帘，诧异地望着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愤懑。 “他希望你带着这些钱离开h市，回你的老家买个房子，把自己安顿下来。”石辉诚恳地说道，“你应该让你的女儿过上安稳的生活。” 裴倩鸣细细地体味着石辉的话，对这话背后的意思也明白了几分。与其说是给她钱，让她安顿自己，不如说是用钱赶她离开这个城市。他们家做事还是这样霸道蛮横，根本不容人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她把桌上的支票轻轻地推到石辉的面前，苦笑了一下，说：“石辉，我还想要我的尊严。请你回去告诉董沂峰，我不会要他的钱。至于我会不会离开h市，也跟他无关。只要他不来找我，我是不会去打扰他的生活的。” 石辉把身体向后微微一仰，裴倩鸣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动机，这多少让他感到有些尴尬。 “唉！”石辉叹了一口气，“这钱你还是收下吧。董沂峰之前一直不知道你就在h市，但是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置之不理。他是个讲情谊的人，对你总还有几分怜惜。但他现在跟孟氏集团的千金正在谈婚论嫁。你的存在总归是一个尴尬。” 裴倩鸣咬紧了嘴唇，努力压抑内心想要咆哮出来的冲动，把一串串话生生地咽回肚子里。“好了，石辉，我该去接孩子了。今天，你就当没见过我。我也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你这是什么话？又没有人要把你怎么样？”石辉冲着裴倩鸣的背影喊道。 可是，那个落寞而瘦小背影已经独自消失在了街角。 第14章 求你再宽限几天 “董沂峰这个混蛋！你都躲他躲成这样了，哪里还碍着他的事？”王榕气得从床上跳了起来，破口大骂，“居然假惺惺地拿钱来砸人？他算什么东西？有本事把整个华峰集团送给你呀！到时候我让他跪着给你舔鞋！” 王榕是裴倩鸣大学时代的室友。自从辍学之后，裴倩鸣跟以前班上的同学都断了联系，唯有王榕辗转通过一些渠道找到了她，并且一直在经济上、精神上支持着她。今天，裴倩鸣接了小暮芝放学后，就到她家来借钱。房东沈大妈昨天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今天再不交房租，就直接报警处理。 裴倩鸣刚跟王榕简单说了一下这两天遇见董沂峰的事，王榕就气得不打一处来。裴倩鸣只得按住她的肩膀，让她消消气，说：“算了，别跟这种人生气，犯不着。他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没事找事。我倒是真有事要求你。” “怎么了？”王榕看着她。 裴倩鸣双手纠缠在一起，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你能不能再借我点钱？” “你要多少？出什么事了吗？”王榕关切地问道。 “至少先借我2400吧。沈大妈已经跟我说了很多次了，她也真是无奈了。如果我再不交房租，她说她只能让警察来处理了。”裴倩鸣一脸愁苦。 “2400也不够你欠的所有房租吧？你到底欠了多少？”王榕问道。 “欠了一整年了，先还两个月吧。我再求求沈大妈，让她宽限几天。” 王榕重重地叹了口气，头顶差点又要冒火：“说实在的，这个董沂峰不是东西，那个王博更不是东西。这些年，他把你拖成什么样？如果董沂峰让你摔倒在了地上，王博简直是把你推进地狱！” “算了，榕榕。你知道的，王博他……也是受害者。”裴倩鸣也跟着叹了口气。 “行行行，罪魁祸首还是董沂峰！”王榕摇了摇头，起身去抽屉里拿钱。她数过一叠钱，递给裴倩鸣，说：“这是3000块。你知道的，我刚买了房，还在还贷款，没什么现金。等下个月的工资发了，我再给你想想办法。” “不，不用了。我会尽快还你的。我知道你买房还跟亲戚借了钱，我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跟你借钱……”裴倩鸣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你就别想着还我钱了，倒是下个月沈大妈再来催的时候，你得早作打算。”王榕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个王博就不能去找份工作吗？他再怎么自暴自弃，好歹得让你们娘俩的日子能过下去啊！” 裴倩鸣抿着嘴，苦涩地一笑，说：“他只要不来跟我要钱，就谢天谢地了。我再去想想办法吧。要不然，晚上再多打一份工？” “晚上打工，小芝怎么办？”王榕用目光指了一下在里屋写作业的小暮芝。“说实在的，要我帮你照看小芝一天两天可以，但如果你正儿八经要打份工的话，我也没办法周全。你知道我们杂志社经常加班的。” 裴倩鸣眼睛望着天想了一想，说：“要是能找到一份家教的工作，能带着小芝一起的就好了。” “行了，我记下这事了。有机会通过杂志社帮你寻摸着。”王榕冲她眨了眨眼。 裴倩鸣带着女儿回到家的时候，房东沈大妈已经恭候多时了。沈大妈今年60多岁，在这个小区有两套房子，一套老两口自己住，另一套租给了裴倩鸣。 “倩鸣啊！上回咱们可说好了，今天是最后期限。”沈大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裴倩鸣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说：“沈大妈，真对不起，我只能先交这么多，你看行吗？” 沈大妈接过信封，仔细地数了起来，数着数着脸色就变得难看了。“倩鸣，你欠的房租是14400元，不是3000元！你这连零头都没给我，你让我回去怎么交代？我上次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儿子结婚要筹彩礼钱，人家对方现在就等着这1万块钱了。你就算不能全还给我，好歹也还我1万啊！你这叫我怎么办？这叫我怎么办啊！” 裴倩鸣听着沈大妈的唠叨，心里愧疚到了极点。沈大妈和沈大爷都是好人，他们一直让她拖欠着房租，从来不逼迫她。有时候，他们还会给她送点饺子、包子什么的过来。可是，这样的好人，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自己非但不能帮忙，反而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困难…… “倩鸣，我真的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但是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我已经跟准亲家做了承诺，今天一定会把钱给他们送过去。我下午3点钟就在这里等了，已经足足等了5个钟头。”沈大妈又气又急地说道，“如果你今天真的不能把钱还了，我只好去找警察了……” “大妈，你别着急。你听我说，再宽限我几天，行不行？”裴倩鸣也跟着哽咽了声音，“我想办法去借，求你再宽限几天。” 沈大妈抹了把眼泪，说：“我已经宽限了你一年了，可是你过的日子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你这样的处境，上哪儿借钱，又凭什么还钱哪？” “既然知道她还不出钱，叫来警察又有什么用？”就在裴倩鸣和沈大妈纠缠不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听得裴倩鸣心里一颤。 她惊诧地回过头去，竟然看到董沂峰西装革履地站在破败的楼道里，脸上满是鄙夷的神情。 第15章 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曾有哲人说过，悲剧的力量是将最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你看。 董沂峰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裴倩鸣为求生存而不顾体面的窘迫。在他心里，裴倩鸣是大方从容的，是热情善良的，是自尊自爱的。从前，两人一起出去吃饭，她总要aa结账。后来才发现，他带她去的餐馆都贵得离谱，根本不是她的生活费能承担的。裴倩鸣不卑不亢地对他说：“那你请我吃贵的，我就请你吃我请得起的。”所以，两人经常一会儿出入高级餐厅，一会儿又在大排档流连。可是不论在哪里，只要跟她一起吃饭就少不了欢声笑语，就会觉得什么烦恼都没了。 想到这里，董沂峰心里愈发灰了。现在的裴倩鸣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不论外表还是内心，都成为了他最看不起的那种女人。但是，他已经站在了距离她不到十米的楼道转角，让他对她的困境袖手旁观，也是不可能的。 董沂峰快步走到了沈大妈的面前，从身上掏出钱包，说：“大妈，我这儿只带了2万块钱，你先拿着吧。以后她的房租，你直接找我要。” “啊！啊！”沈大妈连声惊叹道，“倩鸣，原来你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呀！难怪你刚才说要去借钱……” 裴倩鸣眼睁睁地看着钱交到了沈大妈手上，再想去夺回已经晚了。她恼怒地瞪了董沂峰一眼，说：“呵，大妈，以后房租还是我交给您。这些钱您先去应急吧。” “行行行。”沈大妈再次深深地打量了董沂峰一眼，眯起眼睛说道，“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倩鸣啊，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弥漫开来。过了很久，裴倩鸣终于低声说：“那两万块，我会还你的，可能会需要很久，你别着急。” “不用。我又不差那点钱。”董沂峰心里十分气恼，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什么气。 “你是不差那点钱，下午还拿30万来砸人。”裴倩鸣苦笑了一下，“现在我又欠了你这些……不过，我先申明，我女儿还要在这里念书，我是不会离开h市的。” 董沂峰对于她说的话一句也听不懂，不耐烦地问道：“什么30万？谁要你离开h市了？” 裴倩鸣望着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怜悯的笑意，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不再说话。 董沂峰被激怒了，他也没有耐心去纠缠那些杂事，负气地说：“随便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只是以后你穷死也好，病死也罢，别让我看见。” “妈妈……我饿了。”这时，小暮芝的声音从裴倩鸣的身后传来。两人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孩子被夹在他们的炮火中间。 裴倩鸣有些措不及防地回过头，对小暮芝说道：“刚才在榕阿姨那里不是吃过东西了吗？你先忍一下，咱们这就回家。” 说着，她拉起女儿的手，就要从董沂峰的身边走过。这一瞬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董沂峰心里竟被刺得生生一疼。他后退了一步，再次阻挡在她们面前。 裴倩鸣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麻烦让一下。” --眼睛。就是这双眼睛！大大的瞳孔如月华般干净透亮，即便经历了无数的痛苦和哀伤，却仍然泛动着熠熠的光芒。这是裴倩鸣的眼睛！ 董沂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捏了捏小暮芝的脸蛋，说：“你叫小芝，叔叔没记错吧？上次叔叔答应请你吃必胜客，今天想不想去啊？” 小暮芝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抬起头巴巴地望了下裴倩鸣，旋即又低头平视着董沂峰，说：“我妈妈欠了叔叔你的钱，不好再让你请吃饭了。” 董沂峰心头一涩，没想到一个才6岁大的女孩，竟然能说出这么懂事的话。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裴倩鸣给这个孩子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即便作为一个旁人，董沂峰都有些心疼起小暮芝来。 “妈妈欠我钱，那是她的事。叔叔请你吃饭，那是咱俩的事。”董沂峰继续耐心地哄道，“走吧，我都听到你小肚子在叫了。” “小芝，妈妈回家给你做。”裴倩鸣心虚地阻止道。其实，今天从小吃店带回的东西，早就在王榕家吃完了。家里除了几根挂面，连一个鸡蛋都拿不出来了。 “家里还有东西吗？连房租都交不出来，还有钱吃饭？”董沂峰似乎已经看穿了裴倩鸣的窘境，拉起小暮芝的手就往楼下走去。 第16章 连本带利还给你 董沂峰从没在必胜客吃过饭，望着五颜六色的菜单，胡乱地点了满满一桌。小暮芝哪里见过那么丰盛的大餐，看着一盘盘端上来的食物，就兴奋得两眼放光，放开肚子胡吃海喝起来。可是，坐在她旁边的两个人却面对着面，一径沉默。 “咳咳。”董沂峰清了清嗓子，端起面前的一杯类似果汁的东西喝了一口，甜得他直乍舌。他快速地看了裴倩鸣一眼，说：“你也吃一点。” 裴倩鸣的姿势很僵硬，她似乎从坐下开始就一直正襟危坐，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没有动弹过。这时，她微微抬起右手，到桌上拿了一块鸡翅，慢慢地吃了起来。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董沂峰语气生硬地问道。 裴倩鸣放下正在吃的鸡翅，抬头看着他，说：“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谁要跟你说还钱的事？”董沂峰不自觉地又恼火起来。“你现在每个月能挣多少钱？除了交房租和生活，你还剩几个钱能还给我？” --裴倩鸣这个女人从前就是这样，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不管是关心她还是欺负她，她总有办法能惹怒你，让你彻底忘了自己原来的初衷。 “我会再去打一份工的。”这个女人却对他的情绪置之不理，仍旧一本正经地回答着问题。“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但一定会连本带利都还给你的。” 这时，一直埋头苦吃的小暮芝抬起头来看了看妈妈，对董沂峰说道：“叔叔，你放心吧。我全力支持妈妈晚上去打工。我现在已经大了，能自己写作业，自己睡觉。” 裴倩鸣诧异地看了女儿一眼，大约没想到小暮芝会说出这么懂事的话。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小暮芝的头，说：“小芝乖，放心，妈妈不会丢你一个人的。” “你想带着孩子去打工？”董沂峰皱了皱眉头，“现在哪有这种地方，能允许带孩子打工的？” “我会去找的。”裴倩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妈妈跟榕阿姨说，要找一份家教，能带着我一起写作业的。”小暮芝认真地对董沂峰解释道。 “家教？”董沂峰点了点头，“我也帮你找找吧。” 裴倩鸣对于女儿的童言无忌有些无可奈何，但是对于董沂峰的好意却是万般不愿：“真的不用你帮忙，谢谢了！小芝，你吃得差不多了吧？我们该回家了。” 小暮芝有些惋惜地看着桌上剩下的一堆食物，说：“妈妈，我实在吃不下了，好浪费啊！” “服务员，打个包。”董沂峰叫来了服务员，说，“小芝，剩下的你带回去。下次，叔叔再请你吃更好吃的。” “真的吗？”小暮芝两眼放光。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大概董沂峰就类似于圣诞老人之类的人物吧。 “当然，一言为定。”董沂峰嘴角微微一蜷，又转向裴倩鸣说道，“既然我现在是你的债权人，你把手机号码留给我吧。不然，我怎么追讨自己的债务？” 裴倩鸣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笔，在餐厅的纸巾上写下了一串数字。“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我可不敢放心。说话不算数，玩失踪，统统都是你的劣迹。”董沂峰冷冷地说完，把那张纸巾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送裴倩鸣母女到小区门口，董沂峰就驱车返回阳明山别墅。路上接到了沈艳艳的电话：“亲爱的，我想你了。你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 董沂峰回想了一下，自从那天在紫葵街上遇到裴倩鸣后，他一直都没联系过沈艳艳。 “有事吗？”他冷淡地说。 “我的闺蜜们明天在‘柳叶台’搞露天烧烤，大家都很想你，说是一定要请你来参加呢。”沈艳艳娇滴滴地说道。 “是需要我买单吧？”董沂峰直接点破了她的目的。 “哪有？你怎么把我想成这样？”沈艳艳故作生气地说道，“难道我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吗？亲爱的，你不能这样误会我的心意。” --与裴倩鸣的直接冷淡比起来，沈艳艳虽然处处小心维护着他的心情，可却让他更觉厌烦。 “行了。明天什么时候？我晚上有个饭局，可能去不了。”董沂峰说道。 “你一定得来的。我还给你安排了surprise！”沈艳艳高兴地说道。“我们晚上8点才开始呢，等着你哦！” 董沂峰叹了口气，想着沈艳艳好歹还是自己的女朋友，就应承道：“行，我知道了。我尽量早点过去。” 第17章 前女友遇见现女友 裴倩鸣帮忙从冰箱里把一盘盘烤串端出来，用包装盒装好，然后再搬到小货车上去。这是一家经营烧烤外卖服务的小店，是锦绣小吃店的老板刘叔给她介绍的零工。 前几天，裴倩鸣对老板说了自己经济上的困难，希望晚上早一点下班能去多打一份零工。谁知刘叔还挺上心，没多久就把她叫到一边，说：“我的一个老乡最近在搞烧烤外卖，听说挺挣钱的。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他最近正缺人手呢。你愿不愿意去帮个短工？” “烧烤外卖，具体要做些什么？”裴倩鸣问。 “就是帮人烤东西吃呗。他们没有店面，就是去仓库把烤串和烤架带上，然后到客人指定的地点帮他们做烧烤服务。”刘叔说，“不过晚上大概得干到10点多，一晚上给100。” 最后的薪水让裴倩鸣动心了，如果每天晚上都能挣100的话，相当于她的工资翻番了。她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可是，小暮芝不能没有人照顾。这几天她跟王榕说好了，请她帮忙先去接几天孩子。等她想到能周转的办法，再处理小暮芝的问题。 烧烤外卖的老板虽说是刘叔的老乡，但人很年轻，约摸26，7岁，理一个平头，看起来朴实精干。他的名字叫做王泉，裴倩鸣叫他王老板，可是他客气地说叫“阿泉”就可以了，还经常亲切地称她作“裴姐”。在王泉这里干了三天，每天的薪水都是日结，非常爽气，有时候他还会把剩下的烤串让裴倩鸣带回去。 坐着小货车没一会儿就到了“柳叶台”，这是紫葵街一处着名的露天平台，很大很热闹。进入初夏以来，晚上就有很多人在这里吃露天烧烤。他们今天服务的对象是一群20来岁的女孩子，穿得花枝招展、谈笑风生。裴倩鸣望着她们，心里满是唏嘘。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无忧无虑的年纪，可是当命运之刃残酷地落下后，她便连奢望都不敢有了。 烧烤进行到一半，女孩子当中有一个穿着蓝裙子的站了起来，叫道：“喂，艳艳，你老公来啦！” 叫做“艳艳”的女孩看起来很面熟，清秀可人的面容配上苗条多姿的身材，显得青春逼人。只见她有些害臊地站起来，说：“什么老公？别胡说！”说着，她一溜小跑地往远处一个身影跑去。 裴倩鸣的目光追随着她，却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真容时，吓得浑身一激灵。她真的没有想到，董沂峰居然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露天烧烤，跟他那尊贵的身份也相差太远了吧。但想到他曾经也陪着她吃遍了p大周围的各种小饭馆，或许这也不足为奇。这时，她总想起来了，这个叫做“艳艳”的女孩子，就是那天早上在紫葵街他开车去接的女朋友。冤家路窄，她怎么会偏偏遇上他们叫的外卖服务？ 沈艳艳挽着董沂峰的手臂，亲亲热热地来到了姐妹中间，笑眯眯地说：“亲爱的，上次你送了我的小姐妹礼物，今天我们要一起感谢你。” 董沂峰嘴角微微一笑，自然地在他们中间坐了下来。那些女孩子跟他好像都很熟，聊的话题尺度也很大，时不时传来一些不干净的字眼以及放荡的哈哈大笑。裴倩鸣默默地背身站在烧烤架旁，专注地烤着东西，心里面乱成了一团麻。 --或许他不会注意到自己吧。只要把食物端过去的时候，低着头，没有人会注意服务员的长相。她们吃得也差不多了，最多再烤完剩下的这些食物就能收工。裴倩鸣祈祷着今晚能够平安无事地渡过去。 这时，一个女孩子高声叫道：“呀！东西都吃完了，新的怎么还没有烤上来？” “就是嘛！没看见我们有新的客人过来吗？老板，再加一些烤串。” “好嘞！”王泉应承道，然后去小货车上取烤串。裴倩鸣磨磨蹭蹭地继续在烤架旁装作烤东西。 “喂，服务员，我都闻到糊味了，你倒是快点把东西送过来呀！”蓝裙子女孩走了过来，定睛一看，“你们怎么做事的？这都烤焦了，还能吃吗？” “啊？怎么回事？我来看看。”王泉赶紧走了过来。鸡翅的边缘确实都已经焦了，王泉皱了皱眉头，说：“没关系，我们再多给你们烤几个。裴姐，你把这些个先给她们端过去。” 裴倩鸣点了点头，把烤串一根根放到盘子里，然后跟在蓝裙子女孩的身后，来到了她们的座位处。 沈艳艳正搂住董沂峰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甜腻腻地为他唱着歌。其他几个女孩还在打着拍子。裴倩鸣把托盘放下的时候，不知为何手竟然抖了一下，其中一个烤串掉出来落到了沈艳艳的裙子上。 “啊？你怎么回事？”沈艳艳惊得跳了起来。 这时，董沂峰也抬起头来，跟裴倩鸣四目相对。他有一瞬间的愕然，旋即脸上浮现出厌恶来。 “老板，你的小工怎么做事的？还想不想做生意了？”蓝裙子女孩凶悍地叫道。 沈艳艳在一旁委屈地对董沂峰说：“亲爱的，这裙子是你从巴黎给我带回来的，我一直都舍不得穿，现在竟然……” 董沂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然后轻声说：“犯不着生气。让老板把她辞了就好。” 第18章 存心要丢人现眼 老板王泉闻声跑了过来，看到沈艳艳裙子上的油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倒是没有责怪裴倩鸣，只是一味地道歉说：“这位客人，真是对不起。这都是我们的错，这样吧，我们赔一条裙子给你，行吗？” 沈艳艳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脑袋依偎在董沂峰的怀里没有吱声。旁边穿蓝裙子的女孩嗤笑道：“你赔？你赔得起吗？这是巴黎时装节的限量版，有钱也没地儿买。” “那……那你们说该怎么办？”王泉无计可施道。 “这一顿免单，另外再把这个女的开除了。我们就这样算了。”女孩得意地说道。 裴倩鸣低着头，心里面充满了对王泉的歉疚。都是因为她的错，害得老板要损失那么多钱，她就是一个灾星，到哪里都会带来不幸。 王泉转过头看了看裴倩鸣，说：“行。你们提的条件我都答应，这位服务员本来也是来帮短工的，以后我不再请她就是。几位客人，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再给你们烤几个羊腰子去吧？” “这还差不多。”蓝裙子女孩拉了拉沈艳艳的手，问道，“满意了吗？” 沈艳艳嘟囔着嘴，调皮地看了董沂峰一眼，说：“亲爱的，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董沂峰阴沉着脸，说：“挺好。不过，我看咱们吃得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王泉闻言他们要走，连忙用塑料袋装了一些烤串拿给她们，说：“几位客人，这是送给你们的烤串，带回去吃吧。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小店的生意。” 一群人临走前，蓝裙子女孩特地走到裴倩鸣的身边，阴阳怪气地说：“干不好活就别出来做了。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让你做一家黄一家。” 裴倩鸣后背的脊梁骨蹿上来阵阵凉意，这个女孩跟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恶言相向？但更让她心寒的是董沂峰，他轻蔑的神态几乎击碎了她全部的自尊，而他跟沈艳艳那副恩爱的模样，又把她的心脏碾得粉碎。她觉得又委屈又难受，独自黯然地站了好久。 “裴姐，对不住啊！”王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刚才为了息事宁人，我才那么说的。我们这种外卖服务都是在网上下单，她们要是给了差评，今后我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裴倩鸣回过头，满是歉意地说：“王老板，你别这么说，是我连累了你。今天晚上她们吃了那么多，恐怕你好几天都白干了。你损失的钱，我会赔给你的。真对不起！” “说什么赔钱？”王泉摆了摆手，“你家里什么情况，刘叔都跟我交代过。放心，我会罩着你的。以后，咱不接这些女人的单子就是了。明天啊，你还是来我这里帮忙，好吗？不过，今天晚上的工钱就没有了。” 裴倩鸣听得心头一热，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大男孩，为人处世竟如此稳重妥帖。她之前未免小看了他。只是，已经给他带来了这么多麻烦，再来帮工是不可能的了，而且钱也是一定要赔的。裴倩鸣心里默默地下定了决心，嘴上却说：“阿泉，真是谢谢你。不过，我家里的女儿还需要人照顾，我明天就不来了。” 裴倩鸣沮丧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刚给王榕打了电话，听说小暮芝已经在她那里睡下了。她觉得自己很失败。这份工作确实不合适她，长此以往必定会给小暮芝带来不好的影响。她骗自己说能找到两全的办法，可事实上她的能力如此有限，就算想多一点时间陪女儿都做不到。 就这样一边低着头，一边往前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男士皮鞋。她猛地抬起头，只见董沂峰表情冰冷地站在她所居住的小区门口。她有些怯懦地后退了一步，可是深更半夜在这安静的小巷子里，根本避无可避。 “我，我有在打工……”她的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可是她知道，董沂峰不是来安慰自己的，她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半点软弱来。 “打工？”董沂峰恼怒的声音在她头顶回旋，“一个p大会计系的学生，非要到烧烤摊上给人烤东西吃吗？你存心要丢人现眼是不是？” 听到这话，裴倩鸣内心的委屈像是掘开的深井一般喷涌出来，她抬起头说：“我做什么工作，关你什么事？难道我丢的是你的人，现的是你的眼吗？” “裴倩鸣，你有没有自尊心？今天这种场合，你为什么非要凑热闹？而且还要生出那么多的事端来？”董沂峰针锋相对道。 --心里愈发感到寒冷。如果说他前几天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让她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他们之间还残存着一丝丝情谊的话，那么今天的事情终于让她彻底清醒了。他只是嫌恶自己曾经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过，他只是希望她不要悲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裴倩鸣强咽下心头涌来上来的阵阵酸楚，咬牙切齿地说：“董沂峰，你搞清楚了，今天不是我故意要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开门做生意的人，怎么能预料会遇到什么样的客人？呵，你不就是怕女朋友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吗？你不就是嫌我这样的前女友丢人吗？我今天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曾经认识过，如果有可能，我宁愿没认识过你。” 第19章 我不会再管你的事 这一刻，董沂峰的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放弃吧。” 她真的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裴倩鸣了。这个女人的身上散发着世俗、低廉和对人充满恶意的揣测。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还是让他一直牵挂不下的裴倩鸣？不过是因为还留着对往昔的那一点回忆，不过是因为看到她悲惨的生活而心生怜悯，除了这些之外，这个女人真的没有任何一处值得他花费时间在这里跟她掰扯。 当在柳叶台看到她端着烤盘的一刹那，董沂峰的五脏六腑好像被各种味道浸泡了一般，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明明已经帮她交了房租，明明已经答应帮她找一份合适的兼职，为什么她要这样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扔在这种地方？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他一边气恼，一边却又不想让沈艳艳她们察觉，只得顺水推舟地任事态发展下去。从内心深处来讲，他也希望裴倩鸣被炒鱿鱼，这样这个女人就不必像个低贱女婢般地在他面前转来转去。他真的受不了了，她这副穷酸潦倒的样子，到底还要让他看多久？ 所以，他火速地把沈艳艳送回了家，断然拒绝了对方邀他过夜的请求，一路驱车返回到柳叶台。可是，裴倩鸣已经离开了，只有老板王泉还在那里收拾地面。 他走过去，对王泉说：“老板，那个女人呢？” 王泉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连忙说：“哦，刚才的客人啊！你放心，我已经炒了她了，她明天不会再来我这里帮手了。” 董沂峰暗暗叹了口气，说：“你怎么找到她来帮忙的？” “呃……是老乡介绍的。”王泉脸上堆笑。 “以后，不管她来求你也好，怎么样都好，你都不许再让她干这种活了。”董沂峰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叠钞票，“这是今晚的餐费，剩下的钱补偿给你。” 王泉接过钞票，大致数了数，发现竟有3000多，远远超过了这顿的餐费。他有些困惑地看着董沂峰，琢磨着这个男人为什么对裴倩鸣有这么大的仇恨。 “我知道了。以后，我这儿肯定不会再请她了。”王泉讪讪地笑了笑，“不过，您认识她吗？” 董沂峰瞪了他一眼，说：“为什么这么问？” 王泉低头笑了一下，说：“只是一种直觉，没什么的，呵呵。” “她回家了？”董沂峰拉了一下衣领，准备离开。 “是啊！她走路回去的。”王泉积极地回答道。 就这样，董沂峰再次驱车来到了裴倩鸣居住的小区门口，等了没多久，这女人就拖拖拉拉地走了过来。他本想再跟她好好谈谈，尽可能地帮助她，可是没想到她心里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这一刻，他真的觉得累了。 “裴倩鸣，别把人都想得那么龌龊。我交女朋友是光明正大，没有躲也没有逃，不像有的人心里想的跟嘴里说的全都不一样。”董沂峰冷冷地说，“你愿意自甘堕落，那是你的事，跟我确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心疼你的女儿，那么小，那么懂事，却跟你过着这种日子……你扪心自问，事到如今，你依然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吗？” 说到女儿的时候，裴倩鸣眼底的波光动了一下，就像月华之下的镜湖，泛起一阵让人心神荡漾的涟漪。可是，董沂峰故意不去看她，仍旧板着脸继续说道：“你总是这样不负责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简直对自己的人生放任自流。” 裴倩鸣苦笑了一下，说：“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是我咎由自取。不过董沂峰，在没有重新遇到你之前，我也是这样过来的，我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像你说的那样自甘堕落、放任自流的。这一切都不会因为你而改变。” “呵呵，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董沂峰摇了摇头，冷着脸说，“我替你着什么急？像你裴倩鸣这样有本事的女人，自然能把一切都应付得好好的。没错，是我在拿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人了。说不定，你现在过得不知道有多开心多幸福呢。说不定，你就是乐于享受这种饥寒交迫的生活呢。” “董沂峰！你……”裴倩鸣咬着嘴唇，低声叫了一声，表情十分痛苦。 董沂峰拉起领子，打开了车门，说：“人各有志，我不会再管你的事了。你自己多保重吧。你放心，我会充分尊重你的心愿，不会再来自找没趣了。” 第20章 我来接你回家 一整天，裴倩鸣都精神恍惚。给客人算账的时候总是出错，有一次还多找了人钱。老板娘刘婶见她神情不对，关切地问道：“小裴，是小芝出了什么事吗？你今天精神看起来很差。” 裴倩鸣知道自己工作不在状态，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刘婶，我一定会仔细的，不会再出错了。” “傻孩子，我哪是那个意思？”刘婶摇了摇头，“我就是担心你呀。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裴倩鸣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昨天夜里，董沂峰冷冷地撂下话后，就驱车离开了。她呆呆地站在小区门口，一直目送着那辆汽车开到巷子的转弯口。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地被掏空了。可是心脏却又像装满了石头，堵得人难受。裴倩鸣默默地走回家，两条腿像是灌满了铅，沉甸甸的。她回到家里，像是累极了一样躺倒在床上。此时此刻，小暮芝也不在身边，她觉得无比地孤单。原来，她竟是如此脆弱。原来，董沂峰的一句话就可以把她彻底击溃。 到底，她在期盼着什么呢？在经历了那样的痛苦之后，她还能对他抱着什么期望呢？明明知道不应该，却依然在看到他等在小区门口的一刹那，心头涌起一丝的暖意。董沂峰--这个名字曾经像冬日里的太阳那般温暖，让她在夜里每轻轻地念一次就能哭好久。但是现在，她已经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了。他说得没错，她已经彻底地堕落了。曾经的梦想，曾经的自尊，曾经离她近在迟尺的前程和幸福，早已被现实踩得粉碎。 她不该有那样的念头，哪怕是一瞬间也不可以。所有跟董沂峰有关的念头，都是自寻死路。她怕了，真的怕了，绝不敢再有第二次那样的冒险。 “小裴，是不是房租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啊？”耳畔刘婶的声音让她再次回到了现实。 她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事的，刘婶。我就是昨晚没睡好。” “唉，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丈夫还那么混账。我跟老刘总说，你应该跟那个混蛋离婚，再好好找个疼你的男人。”刘婶诚恳地说道，“你还不到30岁，今后的路还长，你得为你自己和女儿打算。” “刘婶，谢谢你的好意。只是，像我这样没长相没学历的女人，又有谁能看得上？”裴倩鸣自知这几年她老得厉害，眼角早就出现了很多细纹，整张脸干巴巴的，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 “你倒还算有自知之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们回过头，只见王博双手插在裤袋里面，弓着背走了进来。“刘婶，我警告你，别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我们俩恩爱着呢。” 刘婶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懒得跟这种无赖说话，使了个眼色便往后厨走进去了。 裴倩鸣看了看王博，冷淡地说：“你来干什么？” 王博难得没有被她冷冰冰的态度所激怒，反而过来拉住她的手，说：“我来接你回家。” 裴倩鸣诧异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又在外面惹什么事了吧？” “小鸣，你非得这么想我吗？难道我就不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吗？”王博今天的态度十分低三下四，反倒令裴倩鸣感到奇怪。 “我还没下班，你先回家吧。”裴倩鸣不想跟他在店里纠缠，只得赶紧打发他走。 王博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说：“你都这么瘦了，都是我不好。我先去接小芝，然后请你们吃饭。” 听到这里，裴倩鸣有点明白了，低声问：“你今天是赢钱了？” 王博笑了笑，说：“差不多吧。以后我不会让你们再受苦了。我们三个人重新开始，好不好？” 可是，裴倩鸣的心已经凉了。这样的话从王博嘴里不知道说过多少回。最初的时候，每次他动手打完她，都会抱着她苦苦哀求，说让他们重新开始。可是，每次他心里不爽发脾气的时候，就把说过的话都忘记了。裴倩鸣对于他的话已经没有任何信任感，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早已磨损得没有补救的余地。 “好了，那你就去接小芝吧。”裴倩鸣叹了口气，“我一会儿从店里带菜回家，不用去外面吃，就在家里吧。” 王博想了一想，嘴角一蜷，说：“那也行。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看电影。” 裴倩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愈发觉得奇怪了。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992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992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