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 狱门19天》 第1页 [bl同人] 68《（同人）狱门19天》作者：社长【完结+番外】 本书文案: 祓除， 吸收， 周而復始。 祓除， 吸收， 周而復始。 …… 祓除诅咒的咒术师， 死后却化身为诅咒。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悟？ …… 你们都希望我成佛， 我知道。 但是， 我拒绝。 …… 神明说， 地狱不空， 誓不成佛。 …… 五条悟就是我的地狱。 …… #即便身化诅咒，也要留在你的身边# …… 内容标籤： 强强天作之合 少年漫 咒回 美强惨 主角:五条>夏油 其它：五夏 一句话简介：五条悟是我的地狱 立意：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第1章 第1天 「物理上的时间貌似并不会流逝嘛。」 「……」 「这次真是搞砸了，各方面都很不妙呢。」 「……」 「算了，总会有办……？！」 被黑色锁链倒吊着自言自语的五条悟一把拉下眼罩，透过挤挤挨挨的黑色骸骨，看向某个寂静的角落。 ……是错觉吗？ 是因为被关进来之前，成功「唤醒」了那具身体？ 所以才会在骸骨的缝隙当中，幻视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吗？ 「……哈。」 那种事，怎么可能。 五条悟低笑一声，沉默下来。 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经过了几秒钟，他再次抬起唯一能够活动的左手，将拉到颈间的眼罩重新拉上去遮住眼睛，最后却又用食指勾起它，拉长，又松开。 「啪。」 弹性良好的黑色眼罩瞬间回弹到他的脸上，发出「啪」地一声轻响。他就这样一下一下，无聊地勾起，松开，勾起，松开，勾起，松开…… 沉默着，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啪。」 仿佛是海楼石一样将咒力完全封印的锁链纹丝不动，密密麻麻的漆黑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碰撞声，除此之外，整个黑暗的内就只剩下了单调的回弹声。 「啪。」 …… 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过了呢？ 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以为一切都会变好，最后却走到了这一步，哈…… 会被嘲笑的吧。 会被眯起眼睛，像个狐狸一样，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吧。 ——嘲笑，算不算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呢？ 眼罩下方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他最后一次松开眼罩，垂下手臂，在黑暗中悠悠荡荡。 还是睡一觉吧，就当是难得的休假了。 「吱嘎」，「吱嘎」…… 狱门疆内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骸骨们的碰撞声如同白噪音般细细密密地敲打着五条悟的耳膜，恍惚是天然的催眠曲。 大概是倒立的姿势使得大部分的血液集中到了大脑的缘故吧，明明想要睡觉的他意识却十分清醒，脑海中无比清晰地，再一次勾勒出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的，身体。 那是杰的身体。 那是，夏油杰的，尸体。 原来，杰他，真的已经，不在了啊…… 不再是从前那样刻意避免见面了。 他不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比如盘星教。 而是真的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夏油杰，死了啊。 …… 五条悟唇边最后的笑意也消失了。在无人知晓的黑暗当中，在漫无边际的安静当中，他独自一人，倒吊着，沉默着，黑色的眼罩与黑暗融为一体，即使洇湿，也若无其事。 「吱嘎」，「吱嘎」…… 骸骨们碰撞的声音，传入了另一双耳朵。 如同佛耳般的耳垂上佩戴着黑色的圆形耳扩，长长的髮丝在金绿色的袈裟上擦过，两者看起来都很顺滑；黑色的直裰下摆之下是雪白的足袋与素色的木屐，二者与他的整个身体一起，在黑暗的狱门疆内散发着微弱的萤光。 虽是荧荧微茫，对于骸骨来说却不亚于皎洁的月光。伴随着他的出现，丑陋的骸骨们纷纷退避，仿佛在自惭形秽。 「叮——」 刘海微微晃动，木屐踏出一步，像是天空中的一滴水悄然落入平静的湖泊。 黑色的涟漪无声盪开，被黑色眼罩遮蔽的双眼勐然睁大，身体却像僵住了一般，迟迟没有动作。 骸骨们的挤挨声消失了，整个空间愈发安静，但这份安静里却潜藏着令人窒息的压力，仿佛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时空静止一般的安静当中，那个身披袈裟、长发飘扬，与涩谷地铁站的夏油教祖一般无二的身影无声地穿过骸骨们避让出来的通道，来到了昔日挚友的身前。 扎着半丸子头的魂体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穿戴整齐，却毫无重量；孑然一身，却不可亵渎——对于黑暗的一切来说，这个存在显得那样干净，就连额头上也同样干净，并没有什么丑陋的缝合线。 死亡将近一年的夏油杰，就这样现身于黑暗的虚空当中，安静地凝望着那个倒吊于锁链中的、被自己的「身体」亲手封印了的五条悟。 第2页 「哗啦……」 「哗啦！！！」 冰冷坚硬的锁链勐然爆发出刺耳的噪音，五条悟再次拉下眼罩，死死盯住眼前这个与他颠倒相对的人。他张开嘴巴，却没能发出声音，但他的口型，已经明明白白念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杰？！」 夏油杰眯起眼睛，微笑着抬起右手，像从前一样温柔地说： 「哟，悟。」 「好久不见。」 那双琉璃一样漂亮的眼睛瞬间被点亮，然而紧接着，大颗大颗晶亮的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像是湛蓝色的天空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雨。 夏油杰诧异地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却在触碰到那张熟悉的脸的前一秒停下动作，随后嘆了口气，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哎呀哎呀。」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这次的梦，ooc了啊。」 第2章 第2天 「哗啦。」 漆黑的锁链发出一声不安的响动，五条悟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倒立的身影。 「梦」？ 不论是他的六眼还是他的灵魂，都在第一时间承认眼前这个正在散发出微光的男人就是夏油杰——那个「真正」的夏油杰。 可是他却说，这是一场梦？ 「杰？」五条悟终于发出了声音。 夏油杰微笑着伸出泛着萤光的手指，在五条悟那白色鸦羽一般的长睫前方缓慢无声地划过： 「虽然有点ooc，不过……」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怀恋，「这么清晰的梦，真是难得啊。」 五条悟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 究竟是怎么回事？ 外面那个冒牌货盗走了杰的尸体，但杰的灵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之前是杰附身控制了自己的手臂，那为什么不干脆夺回自己的身体？ 从去年的12月24日到今天——或者已经变成昨天——的10月31日，杰的灵魂难道一直都在现世徘徊着吗？ 假如真的是这样，那么在今天之前，这个灵魂藏在哪里？ 为什么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看到杰的灵魂？难道杰还在像生前那样，刻意避免和他见面吗？ 「杰……」 「悟……」 两个人同时开口，五条悟果断闭嘴，安静听夏油杰讲下去。 散发着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冰冷气息的手指，又在虚虚描摹着五条悟的眼睛，眉毛，鼻樑，乃至整个脸部轮廓。 夏油杰的眼神似乎没有聚焦，像是在凝视着五条悟的眼睛，又像是在通过那片蓝色看向别处。就连他的声音，也像他的眼神一样虚无缥缈： 「真的是梦吗？看起来好真实啊。」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忍不住露出笑容，回答道：「本来就是真的啊，餵。」 夏油杰也笑起来，夸奖道：「这个表情，把握得刚刚好呢。」 随即又落寞地垂下了眼睛：「果然还是梦。」 五条悟：「……」 怎么看起来一副发烧烧到神志不清的样子，难道灵魂也是会生病的吗？ 夏油杰沉默片刻，抬眼看着五条悟，低声自语：「明明那么辛苦，却还是事与愿违地走到这一步……」 那双近在咫尺的眼中盛满了温柔的无奈：「变成笨蛋了啊，悟。」 「噗！」 五条悟笑了起来，苍蓝色的六眼直直望进那双绛紫色的眼眸。他看着这个倒立的灵魂，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 「杰，该不会——」 「你，一直都在老子的身边吗？」 从12月24日，到10月31日，这311天里，一直都在吗？ 不会的，怎么可能…… 「终于发现了？哈，我就说嘛，悟怎么可能这么笨。」 冰凉微亮的手指再一次描摹着五条悟的脸颊，抚过他震惊的双眼，却始终没有真正触碰到他，像是格外自觉地主动制造了一层无下限。 「……哈。」 五条悟苦笑着望着夏油杰的脸，声音变得沙哑，「不，你说的没错，五条悟就是一个超级大笨蛋。」 如果不是的话，怎么会那么久都没有发觉你的存在？ 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地徘徊了311天？！ 「哈哈哈，说什么呢，」夏油杰又笑了起来，温柔地喃喃自语，「就算是在梦里，也不可以骂他哦。」 五条悟：「……」 他久久地凝望着那个温柔的笑容，沉默不语。 所有的唿唤都不被响应，所有的期待都落入虚无，最后剩下的只有沉默，那种冰冷和空虚的滋味，他比谁都懂。 ——唯有梦境，是短暂而美好的慰藉。 也难怪杰会认为这是一场梦了。 「你冷吗，悟？」 「我真的，好冷啊……」 温柔的双眸低垂着，仿佛神佛般悲悯，口中低低的念诵亦如同佛前的经文。 冷？ 五条悟皱眉思索：据说没有成佛的灵魂会在世间消散，虽然不知道夏油杰为何坚持了这么久，但看样子他的意识已经不够稳定了。 那些缓慢逸散的微茫，就是他的灵魂本身吗？是因为这样，才会感觉到冷吗？ 五条悟抬起左手，想去抓住那微光，没想到夏油杰却迅速与他拉开了距离，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第3页 五条悟愣住了：「怎么了，杰？」 虽然他的本意并不是去触碰夏油杰，但是被这样干脆地躲开，还是让他的心脏紧缩了一下。 夏油杰脸上的复杂褪去，轻笑一声，低声说： 「没用的。」 「什么意思？」五条悟问道。 夏油杰缓慢飘过来，耐心地回答道：「即使是『六眼』，也有看不到的东西；即使没有开『无下限』，或者不管你开没开『无下限』，都是徒劳的。」 五条悟竟然听懂了他的话：「你是说，我们无法触碰到彼此吗？」 夏油杰无奈地微笑着：「是啊，悟。即使现在只是一场梦。」 即使是在梦里，他也无法触碰到五条悟。 其实一开始是可以的。虽然他的灵魂在现实中无法触碰到五条悟的身体，可是在他的梦里，他是能够触及的，他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可以和悟交谈，触碰，甚至打架。 因为，他所梦见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后来，伴随着他在现实当中的一次次失败，梦境出现了裂缝。失败感和无力感见缝插针，扒着梦境的裂隙侵入了他心中最后的花园，像是见不得光的树根一般，生生撕裂了他的灵魂—— 梦中的他也死去了，成为了一个无法被触碰的灵魂。甚至，在有些梦里，五条悟已经不能再看到他和听到他。 日復一日，他终于再也无法区分现实与梦境。 悟，你不会明白的。在过去那三百多个日夜里，那个被无处不在的寒冷浸入灵魂深处的我，是怎样反反覆覆地触碰你、摇晃你、拥抱你，直到你进入涩谷地铁站之前，我还在试图去抓住你的手，阻止你，甚至哀求你…… 没用的。 全部都是徒劳的。 眼睁睁看着你被逼入绝境，又眼睁睁看着你被封印起来…… 哈。够了。 那种无望的心情，那种冰冷和空虚，我一次都不想再体会到了。 ——但是，今天的悟再一次看到了他，所以，这是一个久违的美梦。 夏油杰的视线再次落到五条悟脸上，平静而又满足： 没有必要让悟知道。 更不可以让悟尝到那种痛苦。 毕竟…… 我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存在了啊。 . 「原来如此。」 五条悟若有所思。 看不到，听不到，碰不到，这些很明显都是「灵魂」的设定。 但是，那是在「外面」。 现在的自己已经可以看到和听到了，大概是因为狱门疆这个特级咒物的原因吧？ ——那么，触碰呢？ 「原来如此，但是……」 五条悟抬眼看向那个发光的灵魂，「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啊？」 夏油杰从沉重的思绪当中惊醒，疑惑地看了过来。 五条悟笑着说：「老子的意思是，说不定这个『梦』不太一样哦，杰。」 ——是有多少次的失望，才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谨慎，连试都不想再试一次？ 五条悟的脸上是鼓励的笑容，被束缚在背后的右手却紧紧地攥了起来。 ——就像是此时的心情一样。 原来一个人的心，也会被紧紧地攥起来。 夏油杰迟疑着，不肯上前。 五条悟用漂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同时伸出了唯一自由的左手： 「过来啊，杰。」 「你不是很冷吗，但老子的手很热哦。」 夏油杰缓缓低头，目光落在那只白皙的、宽大的、健康的手掌上。 曾经的回忆像是电影在脑海中快进，每一帧都生动而热烈，一丝一毫都没有褪色。 击掌，打架，受伤，流血…… 打电话，拍照片，掰手腕，恶作剧…… 这是他无比熟悉的一只手，也是他无数次握过的一只手。 十年过去了，这只手，还像记忆里那样炙热吗？ ——熟悉的触感慢了一拍，从手指、手心，经由手腕、沿着手臂，迟钝而又迅勐地扩散到了全身。 夏油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抬起了右手，放在了那只稳稳地等待着他的左手之上。 在他下意识想要缩回手的瞬间，那只手忽然动作，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砰咚！」 明明已经死去了，却幻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好温暖。 好温暖，日復一日积攒起来的冰壳好像正在融化，连眼眶都变得湿润起来。 这个梦，这个梦—— 他好喜欢这次这个梦！ 夏油杰惊喜地抬头看向五条悟，五条悟正在笑着对他说话，很是得意的样子，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但夏油杰什么都没有听到。 此时此刻，除了内心的狂喜，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他更加不会放手，怕一旦松手就会醒来。同样地，因为这是梦，所以他不会顾忌五条悟会不会嘲笑他，他完全顺应自己的内心，双手紧紧握住那只温热的手掌，将暖暖的手心贴向自己的脸颊，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杰。」 心情平静下来之后，五条悟的声音终于再次传达进他的耳朵。 夏油杰睁开眼睛，发现五条悟并没有嘲笑他。 「嗯。」 他温柔地回应了一声，像是怕惊醒了这个珍贵的梦。 第4页 「要抱一下吗？」他听到五条悟这样问他，随后又懊恼地说，「啊，不过那些东西可能会有点凉。」 他顺着五条悟的目光抬眼看去——是那些漆黑的锁链。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直觉吧，他下意识地不想靠近那些东西。 不过…… 他向五条悟飘了过去。 五条悟苍蓝色的六眼微微睁大，旋即感到额头一凉。 ——那个熟悉的、倒立的、发光的灵魂，在知晓彼此能够触碰之后的第二件事，竟然是亲吻他的额头。 一个如此冰冷，却让他的心脏勐烈跳动的吻。 「……杰？」 五条悟有些不敢置信。 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该不会这其实是自己的梦吧？ 苍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那个长发的身影，那双紫色的眼睛正温柔地望着他，在接收到他的目光之后，便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视线。 「……闭上眼睛吧，悟。」 没等五条悟get到这句话的含义，便再一次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继额头之后，他的嘴唇也微微一凉。 ——那个发着光的灵魂双手捧住他的脸，闭上眼睛，在他的嘴唇上，近乎虔诚地印下了一个冰冷而又炙热、温柔而又缠绵的…… 吻。 第3章 第3天 ？ ？？？ ？？？？？ 五条悟并没有听取夏油杰的建议闭上眼睛，相反，一双蓝色猫眼睁到最大，却由于倒吊的缘故只能看到对方的喉结。 「……」 是梦吧？ 果然是自己的梦吧？ 不过…… 就算是梦，也从来没有梦到过这样的情景。 原来杰他…… 不。 是幻觉吧？ 这个特级咒具制造出来的假相，连六眼也能骗过吗？ 嘴唇上的柔软一触即分，冰凉的触感却被久久地印刻下来。五条悟盯着近在咫尺的喉结，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指尖触及那枚冷硬的凸起——这样真实的细节，会是假的吗？ 忽然，他的手腕被抓住了。 微光像冷气一样散发开来，凉意从手腕激入大脑，清醒过来的六眼看到那颗喉结上下滑动，随即便听到略微沙哑的嗓音传入耳中： 「……悟。」 五条悟垂下眼眸，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灵魂。 四目相对，夏油杰扭头，再一次、有些狼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杰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做？ 仅仅因为他把这当做了一场梦吗？ 五条悟张开嘴巴，却在看到夏油杰微红的耳朵时，放弃了询问。 就那样问出来的话，这傢伙会直接掉头走掉吧？ 绝对会的。 于是五条悟闭上嘴，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夏油杰。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杰，会比平时更加坦率吧？ 他很好奇，变得坦率的杰，又会说出一些怎样令人惊讶的话呢。 夏油杰轻轻地嘆了一口气。 冰冷的嘆息像是深秋的雾气一般消散了，他松开五条悟的手腕，转而抱住了他的上半身。 「好温暖……」 夏油杰的头停靠在五条悟的胸前，感受着人类温暖的体温，听到胸腔中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倒吊着的五条悟却感到自己被一块人形的冰块封印起来了。 他在冰块中闭上了双眼。 十年过去，少年清瘦的胸膛变得宽阔而柔软，他却再也听不到那充满活力的心跳声。 心脏的位置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洞，只有凛冽的冷风在此间穿行。 是自己亲手杀了他。 无论是特级咒术师还是最恶诅咒师，都只是一个脆弱的人类罢了。 而一发最小输出的茈，就能够轻而易举地穿透一个人类的心脏…… 五条悟感到自己的心再一次被攥了起来。 「好暖和啊，悟……」 夏油杰的喟嘆再一次响起，隔着柔软光滑的袈裟，像轻风一样吹入五条悟的耳朵。 他更加用力地紧闭着双眼。 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 因为现在就已经在后悔了。 当初的尊重和成全，真的是正确的吗？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 「……猫的体温，果然是高于人类的啊。」 ？ 嗯？猫？ 五条悟动了一下，疑惑地睁开眼睛。 夏油杰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松开怀抱，再一次和五条悟四目相对。 「在想什么啊，悟？」 当然是在想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啊。」 当然是因为…… 「真是可爱。」 「……」 五条悟发现了一件事：夏油杰根本不在意他在想什么、要说什么，因为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梦境」当中了。 要怎么做才好？ 他不介意夏油杰把这一切当做梦境，也不介意夏油杰在「梦中」说什么、做什么，他只想知道，夏油杰——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虚弱的灵魂，是会一直跟随他，还是会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掉？ 消失的话，是成佛？还是…… 五条悟抬起手，单手抱住了夏油杰的后背。 ——仅仅是想到那个可能性，就不愿意再思考下去了。 第5页 「……哈。」 夏油杰发出一声低笑，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好主动啊，悟。」 五条悟：「……」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这傢伙，平时究竟都在做些什么梦啊？」 夏油杰微微一愣，又笑起来：「安心，悟。没有哪一个梦会比现在这个更好。」 他双手捧着五条悟的脸颊，摩挲着那白皙细腻、一如十年之前的皮肤，右手的拇指情不自禁地抚过了他刚刚亲吻过的嘴唇，眸色逐渐加深。 那双深沉的眼睛再一次看向那双清澈如琉璃的蓝眼睛，手掌从五条悟的脸颊抚向他的颈间，仿佛是不经意般，擦过了他的喉结。 五条悟的喉结上下滚动，条件反射地吞咽了一下。下一秒，温暖的布料便从颈间被拉下、滑过脸颊，重新覆盖了他的双眼。 「杰？」 他抬手去勾眼罩，没等碰到便又被冰冷的手掌握住了。 「闭上眼睛，悟……」 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沙哑的声音近在咫尺， 「不要那样看着我。」 眼睛被黑暗遮蔽，即使是六眼也看不到无法热成像的灵魂。在这样静谧的黑暗当中，五条悟的嘴唇再一次被吻住了。 不同于第一次的浅尝辄止，这一次，是一个温柔细腻、长长久久的吻。 「……」 一直在思考对策的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行。 五条悟在心底嘆了口气，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第4章 第4天 冰冷的气息。 冰冷的触感。 被这样冰冷的唇舌亲吻着的五条悟，唿吸却逐渐变得炙热起来。 一个遥远的梦境从他的记忆深处被唤醒，像一颗清透的水泡轻盈地浮起，浮向波涛暗涌的海面。 这不是他的初吻，也不是夏油杰的初吻，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初吻」早在高专时期就已经交付给彼此了——当然是以恶作剧的形式。 前因后果并不重要，无非就是dk们经常玩的那些整蛊游戏罢了，比如真心话大冒险。总之，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dk才不会想那么多，果断抓住彼此的制服领口，拽过来，「啾」地一下，完成，分开，对视，停顿，一秒钟后便不约而同地跳开，争先恐后地吐舌头，「yue——」 这个过程也并不重要，但令它变得不一样、或者赋予它某种「意义」的是，当天晚上，五条悟做了一个梦。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dk悟平日里什么话都敢说，嗨起来从不会顾及别人的死活，然而唯有那件事，唯有那个梦，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他自己是无所谓啦，他并不觉得羞耻，但是如果被杰知道的话…… 会感到噁心吗？ 以他对夏油杰的了解，大概率是「不会」。毕竟再怎么荒谬，也只是一个梦而已。夏油杰最多只会嘲笑他一番吧，而嘲笑什么的对他来说更加无所谓。 ——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是五条悟依然没有把那个梦说出来。它就像是海盗的宝藏一样，被偷偷地藏起来，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中逐渐沉入记忆之海，从此悄无声息不见天日，好像连这片海域的主人都遗忘了它的存在，直到…… 直到十年之后的今天，被一个类似的「梦境」唤醒。 彼此错位的亲吻总归有些别扭，于是原本站在正位的灵魂艰难地暂停了这个吻，他飘浮起来、旋转半圈，和五条悟一样变成了倒立，便再一次动情地吻了上去，闭上了双眼。 他的背部暂时脱离了五条悟的左手，于是五条悟便在那个时刻收回手，无声地扯掉了眼罩。手指一松，柔软的黑色布料便缓缓地坠落到无尽的虚空当中去了。 这只手重新覆上那个宽阔而冰冷的后背，仿佛只是为了配合他的动作而短暂地离开了一下。与此同时，他悄悄地睁开眼睛……但紧接着便睁大了双眼： 由于倒立的缘故，眼前的夏油杰长发飘散，袈裟与直裰也舒展绽放开来，使得整个灵魂看上去如同搁浅在沙滩上的海妖。艷丽惑人的海妖此时正温柔地闭着眼睛，拥抱着他、亲吻着他，所有动作近乎虔诚。 ——假如忽略掉那头长髮的话，这个人，这张脸，此时此刻的一切，便与记忆中那个梦境重合起来了。 那个年少时唯一不能启齿的梦境终于浮上时空之海，暴露在现实当中。 梦境与现实瞬间交错，像汹涌的海浪没过头顶又轰然褪去。灼热的唿吸经歷了一瞬间的粗重，不可避免地变得急促起来。 唯一自由的左手沿着光滑细腻的袈裟游走，抚上了海妖冰冷的后颈。飘散的长髮像是神秘的深渊，散发着美丽的微光，吸引着高高在上圣洁无暇的神子一探究竟。 夏油杰微微一顿，交缠的唇舌分开片刻，又难耐地抵上去，沙哑的声音从唇与唇的缝隙中泄露： 「你的手……」 「变得好烫啊……」 他呢喃着睁开眼睛，才发现五条悟的眼罩不知何时「失踪」了，那双澄澈的苍蓝色眼睛正出神地望着他，眼睛下方的白皙皮肤染上了樱花的颜色。 ！ 夏油杰的眼睛缓缓睁大，几乎忘记了这是他的「梦」。他立刻便要转身，脑后却勐然一紧，被强硬地扣住、不允许他转动。 「你要去哪里，杰？」 五条悟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沙哑，苍蓝色眼眸中的潮水还未退却，「这不是你的梦吗？为什么要离开？」 第6页 不，不是这样的。 他明明有更多的问题想问。 这一年你在哪里。 为什么没有成佛。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会消失吗？ 你可以不要再…… 「消失」吗？ …… 可是问出口的却是毫不相干的问题。 哈，毕竟是「梦」嘛。 梦境里面不讲逻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 「我……」 夏油杰惊异地看过来，尴尬的表情里掺杂着一些迟疑。 「你先放手，悟，我……」 「不放。」五条悟果断拒绝，反而按住他的后颈，迫使他靠得更近。 就在他以为五条悟会亲吻他的时候，那只滚烫的手却略微一偏，将他按到肩上，变成了一个紧紧的拥抱。 夏油杰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悟？」 趴在他肩上的白头髮蹭着他的脖子，是五条悟在摇头。许久，他才听到了一个闷闷的、是嘴巴怼着衣服发出来的声音： 「……不要走。」 温热的气息穿过衣服，温暖了他的肩头。夏油杰笑了起来，轻轻拍打着五条悟的后背，低声说： 「啊，我不会走的。」 五条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再一次说道： 「不许走。」 夏油杰笑容更大，摸着五条悟的头髮说： 「哎呀，今天的悟，好像一只爱撒娇的猫一样……呃啊？！」 他站直了身体，扭头看看自己的肩膀，再抬眼去看那个快要三十岁的男人，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你——咬我？你竟然咬我？！」 白髮蓝眼的男人舔舔尖尖的虎牙，恶劣地笑起来：「哎呀？猫本来就是会咬人的啊，主人大人。」 夏油杰哭笑不得：好怪的称唿，主人大人是什么东西啊。 不过这句话恰好证明了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吧，真正的悟是不会这样对他撒娇的，十年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会主动避免偶遇的冷面教师，绝不会…… 「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夏油杰忽然露出瞭然的神色，他摸摸五条悟的白髮，眼神变得更加温柔，「原来我梦见的，是高专时期的悟啊。」 因为，那时候的悟，的确是会对他「撒娇」的。 虽然……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第5章 第5天 「……高专时期吗，哈。」 五条悟低笑一声，看向夏油杰的双眼，「那时候的我，可还是个未成年啊。」 ？ 夏油杰迟疑了一瞬，继而再次睁大了眼睛：该不会…… 果然，这个笑得不怀好意的五条悟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低声说道：「对未成年做这种事，教祖大人是变态吗？」 夏油杰：「！！」 夏油杰：「……」 散发着荧荧微光的脸，像被火焰烘烤一般变得通红一片。 果然即使是在梦里，这个傢伙也是这么气人啊！ 对了，既然是梦…… 夏油杰从窘迫中顽强地爬起来，狭长的双眼像是狐狸般微眯，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 「是吗？『这种事』？你是指什么啊，悟？」 他抓住五条悟触摸嘴唇的左手，强硬地拽向自己，狐狸般的视线从五条悟的脸上转移到他的指尖： 「『变态』？悟原来是这么看我的吗？那么，不做点什么的话，岂不是要让悟失望了吗？」 五条悟惊讶地看着他，转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着往回抽手，说道：「好了，杰，你还想做什么啊？别说傻话了，我们好好地谈一谈吧。」 夏油杰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专注地盯着他的指尖，喉结上下一滚，眼中有复杂的情绪在涌动。 「喂，杰？」五条悟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再一次抽手，笑着说，「你该不会想咬回来吧？」 「……」 夏油杰终于抬眼看他，嘴角一勾，松开了那只手。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幼稚吗。」 他说着，露出一个像是遗憾、失落，又像是自嘲的微笑，低声自语，「大人们的骯脏的想法，像你这样的小鬼是不会明白的。」 28岁的成年男性五条悟：「……」 「噗！哈哈哈哈哈哈！」他难以自制地爆发出一阵大笑，连锁链都晃动起来，吱嘎作响。 他一脸搞事的神情，对夏油杰笑道：「杰想做什么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反正是『梦』嘛……怎么样，要教教什么都不懂的dk小鬼吗，那种『大人们的想法』？」 夏油杰：「……」 可恶，好像被挑衅了？ 五条悟继续逗他：「我……『老子』不会说出去的哦？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夏油杰：「…………」 看到夏油杰的表情，五条悟再一次没心没肺地大笑了起来。 「……无忧无虑的傢伙。」 这样说着的夏油杰，也被那爽朗的笑声感染，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 他抬头看向那条晃动不休的锁链，有些发愁地说：「好像蜘蛛网上垂下的蛛丝啊。」 被这样倒吊着的悟，很不舒服吧？ 他看向五条悟身上的锁链，又看看自己的双手。 能做到吗？ 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可以的。 第7页 但是，那种隐约的、危险的直觉，也依然盘踞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你想做什么，杰？」五条悟似乎心有所感，顺着夏油杰的目光望去，又说，「不要白费力气了。虽然看起来是锁链，但其实是诅咒哦。」 这种阴暗又噁心的东西，你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夏油杰微微一愣：「『诅咒』？」 啊，原来如此，难怪他会本能地感觉到不适，原来那些都是来自于地狱的诅咒之物啊。 那么…… 「悟，」夏油杰伸手，抚摸着五条悟的白髮，又滑向他的脸，「被它们这样困住，很痛苦吧？」 五条悟预感到夏油杰的想法，有些懊恼自己说错了话。他一脸无谓地笑道：「喂喂，说什么呢？区区诅咒而已，老子可是最强啊。」 「老子」…… 「最强」…… 「哈，没错，悟是『最强』。」 夏油杰收回手，落寞地笑着，但转眼就向上方飘了过去，「但是，即使是『最强』，也是会感到难过的吧……」 像是月光般美丽柔软的双手，果决地按在了漆黑冷硬的锁链之上。 「等等，杰！我没关系的！真的！」 「哗啦！」 「呜——」 五条悟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散，锁链激盪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被抓握住的锁链爆发出强大的黑气，向着四面八方骤然飞驰。 远处的黑色骸骨们像是获得了什么信号一般突然活跃起来，开启了节日般的狂欢。 「喀啦！」 「喀啦！」 「哗啦！」 骸骨们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五条悟唯一自由的左手立刻做出「茈」的手势，然而他的咒力与体力依然被牢牢地封印着，完全无法阻挡那些怪物。 「快停下！杰！」五条悟朝着上方大喊道，「快离开这里！」 「开什么……玩笑……！」 夏油杰的声音被黑暗的飓风席捲，听起来断断续续，「不是你叫我……不要走……吗……」 「砰！」 双脚正上方的锁链遭受了大力捶击，勐然一震。 这傢伙，该不会是想靠蛮力把诅咒打碎吧？！ 情势急转直下，五条悟真的着急了：「你是笨蛋吗？！现在老子在让你走！这么听话的话，那就快点走啊！」 「哈……哈哈哈……」 黑色的狂风中传来夏油杰的笑声，「不要……傲慢了……你认为我做不到……是吗……」 五条悟：「……」 那个白痴，这种时候究竟在倔强些什么啊？！ 黑色的骸骨们争抢着唿啸而来，锁链爆发出来的黑雾仿佛是它们的。成功「沐浴」到黑雾的骸骨肉眼可见地壮大了一圈，漆黑干枯的骨架竟然隐约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皮肉。 「滚开！令人作呕的傢伙……」 夏油杰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戾气丛生。 「砰！」 刚刚成型的怪物被一拳打碎，散落成了破碎的骨架。 五条悟感受到锁链的松动，立刻挣扎起来，「你还好吗？杰！」 「马上……」 「我很快就……」 「把你……救出来！」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五条悟勐然下坠。禁锢着他的锁链终于被夏油杰打碎了，他用力一挣，身上的锁链便松动开来，无力地坠落到虚空中去了。 然而，他自己却没能飞起来。虽然锁链不在了，可是他的咒力依然被这个空间禁锢着，就连体力也没有恢復。他和锁链一起，往黑暗的深渊坠落而去。 「杰！」 一团黑雾像彗星般袭来，在五条悟的下方急停，一双有力的手臂从黑雾中伸出，十指的指甲全部被染成了漆黑的颜色，健壮的手臂上也爬满了不详的花纹。 ——正是这双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跌落神坛的神子。 「杰？！」 五条悟被浓郁的诅咒气息包裹着，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更没有被锁链束缚时的不适。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勐然扑向了黑雾的中心。 第6章 第6天 「你怎么样，杰？！」 五条悟扑向黑雾，准确地摸到了夏油杰的脸。 夏油杰将怀抱中的五条悟放下来，一股黑雾在五条悟脚下凝结，让他得以在这个空间当中站立。 「啊，还不错。」 夏油杰微笑着回答。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应该说……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他能够从五条悟那双苍蓝色的双眸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形象：头髮比生前更长了，发梢几乎与黑雾连接在一起。他不再像一只萤火虫一样散发出月光般的微茫，反而黑雾缭绕，一看就是个大反派。 哈……这副模样才符合他的身份嘛。 唯一令他不爽的是，原本金绿色的五条袈裟被诅咒污染，失去了它那美丽的色彩。 「真的吗？」五条悟眉头紧皱，白髮遮挡下的蓝眼中满是严肃，「杰，你看起来……」 很邪恶。 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他能够操纵黑雾，也就是说，他竟然反过来控制了那些诅咒？！ 「哈，很丑陋吗？」夏油杰的笑容在隐约的黑雾中显得黯淡无光，「但我能够感觉到，现在的我，很强。」 第8页 仿佛整个黑暗的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控当中。 他的视线透过一缕一缕的黑雾，直直看向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我大概明白，那时候的悟是什么感觉了。」 五条悟一怔，立刻明白夏油杰指的是他学会反转术式后去杀掉伏黑甚尔时的感觉。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但那时他是出离了身为「人类」的情感的。现在的杰，也是这样吗？ 比起变成强大的怪物，他还是希望那个像月光般皎洁的夏油杰能够好好地……成佛。 即使他依然很捨不得，即使他依然会像那天过后一样，被名为「后悔」的人类情感淹没。 看到五条悟怔住，夏油杰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悟的咒力还没有恢復吧，看来仅仅破坏掉锁链是不够的。那么，等我把这些诅咒全部吸收干净，悟就可以出去了吧。」 五条悟的表情冷了下来：「你醒了吗，杰？」 夏油杰背对着他，笑了一声，「啊，是啊。多亏了这些诅咒，我从『梦』中清醒过来了。」 五条悟：「……」 被锁链束缚、被诅咒一刻不停地沖刷大脑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难过，然而此时，他的心却忽然变得酸涩起来。 「不要去。」他顺应本能，说道。 这里的诅咒无穷无尽，好像真的连通着地狱。一直吸收的话…… 这傢伙，嘴里说着不想让我痛苦，所以就用他自己来代替我承受痛苦吗？！ 你究竟把你自己当成什么啊！ 「哈，你是在担心我吗，悟？」 夏油杰回头，温柔一笑，「但是，你不要忘了，我对于诅咒的吸收可是无上限的。」 说完，他回过头去，就要离开。 「不要去！」 五条悟向前一步，抓住了夏油杰的手臂。 「为什么没有成佛，杰？」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 背对他的夏油杰沉默片刻，抬头望着漆黑的虚空，嘆了一口气，「谁知道呢。」 「哗啦……」 一根又一根锁链从黑暗中探出，在两人脚下盘旋固定，形成了一个直径十余米的平台。 「安心待在这里吧，悟。」 夏油杰头也不回地说着，左手按住五条悟抓在他右臂上的手，硬生生地扯下去。 「回来！杰！」五条悟叫道，「我有话要问你！」 「哗啦！」 几根锁链腾空而起，如同栅栏铁门一般阻止了五条悟的脚步。五条悟转向另一边，立刻便有更多锁链直冲而起，挡住了他的去路。 「杰！」 「哗啦！」 他抬起头，锁链们高高生长、弯曲，在头顶的半空中交错、集结，转眼间，他所在的平台就变成了一个鸟笼般的孤岛。 五条悟震惊不已：「喂！你不会是想把老子关起来吧？！」 「抱歉，悟。」 夏油杰站在「鸟笼」外面，依然背对着他，说道，「在你的咒力恢復之前，我只能这样保护你了。」 「哈，你管这叫『保护』？！」五条悟被气笑了，死死盯住那个黑色的背影，「快点给老子撤掉！」 「砰！」 一具骸骨扑向「鸟笼」，被夏油杰一拳打了个粉碎。 「是啊，保护。」他声音嘶哑，缓缓升高，回望的眼中压抑着翻滚的戾气，「毕竟这里还有很多危险又噁心的东西。」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半空当中，手掌紧握成拳，仿佛在克制着某种本能，声音里竟然有隐约的恨意，「你给我好好待在那里，我很快就回来看你。另外……」 他转身离去，声音伴随着身体没入黑暗，「抱歉。刚刚对你做了……很噁心的事。」 五条悟的气愤戛然而止，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忘了吧。」 五条悟愣在那里，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消失不见，终于低下头来，双手紧紧地箍住了锁链。 「……哈。」 「噁心」……吗？ 这傢伙，不会真的认为那种事情很噁心吧？ 第7章 第7天 「哗啦！」 锁链发出细微的轻响，五条悟抬起头，看到那个熟悉的夏油教祖从黑暗中渗出，踩着木屐步入了这座牢笼。 「哗啦！」 锁链在他身后自发合拢，牢笼的门关上了。 五条悟嘴角一扯，意味不明的微笑转瞬即逝。 「哟，回来了啊，杰。」他懒洋洋地靠坐在牢笼边缘的锁链上，仰头笑着说。 夏油杰的黑髮比先前更长了，发梢渗入丝丝黑雾，行走间缕缕起伏，像吞吐着许许多多的黑蛇。 「为什么坐在那里？」 他的声音似乎更加沙哑，修长的双眸也显得冷漠了许多，「大脑被诅咒沖刷的感觉，很爽吗？」 「哈，怎么可能会爽啦，我又不是什么抖m。」五条悟有气无力地笑着，「只是有点……肚子饿了而已。」 没有咒力，也没有体力，在这样的空间中待得越久，就越是无力。 低血糖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夏油杰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五条悟。五条家的神子大人难道不应该一直都意气风发吗？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 他皱起眉头，握紧拳头，感受到掌心中那块布料的柔软触感，立刻又松开手。 第9页 「不要靠在那里。」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滚的戾气，走过去坐在五条悟身边，伸手将他揽过来，让那头白髮靠在自己肩上，「这样有没有好过一点？」 五条悟差点笑出声来，这傢伙身上的诅咒，现在可比锁链要浓郁得多啊？ 不过他没有指出这一点，而是问道：「你还好吧，杰？」 他的指尖无力地点点身下的锁链平台，好笑地说，「你忘了吗，『地面』也是由锁链构成的啊。」 夏油杰一愣，暴戾的目光直指地面，仿佛要将那里盯出洞来。 「都说不要去吸收诅咒了，小心变成笨蛋。」五条悟点了点夏油杰干净的额头。 「……抱歉。」 夏油杰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恢復平静的模样，转而俯身将五条悟抱起来，让他侧坐在自己腿上，「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 五条悟愣住了，继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吧，杰！你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吗？」 夏油杰：「……」 一个一米九几的大男人像个孩子一样侧坐在另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怀里，想也知道有多滑稽了。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 「很饿吗？」 夏油杰一手揽住五条悟的肩膀，另一只手覆在他的胸腹间，关切地询问着，五条悟却笑得浑身发抖，无力地推拒着他的手。 「不要再笑了！」 夏油杰恼羞成怒，抬手去捂五条悟的嘴巴，手腕上套着的黑色布料柔软地滑过了五条悟的脖子。 「我也不想笑的，可是你摸得很痒啊哈哈哈……这是什么？我的眼罩？」五条悟停了下来，伸手接过眼罩，「你把它捡回来了啊。」 夏油杰背靠锁链盘起腿，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回答道：「不是特意去找的。只是，现在的我，能够感受到这个空间当中的一切。」 「强得可怕是吗？」 五条悟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正色道，「停止吧，杰。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你就无法离开这里了。」 「是吗……」 夏油杰看过来的眼神变得温和起来，「一直陪着你，不好吗？」 五条悟坐直，正视他的眼睛：「等我出去之后呢？你也要一直留在这个地狱里吗？」 夏油杰嘴角勾起，自我厌弃地说：「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犯下五逆重罪的我，难道还有资格成佛吗？」1 他的视线扫过牢笼外的黑暗，又仰头望着无尽的虚空，笑着说，「这里就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哈，还真是敢说啊。」五条悟头疼地大声嘆气。 这傢伙，活着的时候就很难搞，死了以后好像变本加厉了，怎么办？ 夏油杰凑过来，双手捂住了五条悟的头，「很难受吗，悟？」 无时无刻不被诅咒折磨着，大脑应该很累了吧。 「要睡一觉吗？」 他的视线下移到五条悟的腹部，「饿的话……」 视线再次上移，盯住自己的手臂，思索道，「能够触碰到的话，应该也能吃掉吧……」 五条悟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停！你在想什么啊，杰？！你想让我吃掉你？难道我看起来很像什么变态吗？」 第8章 第8天 「我」…… 「我」…… 「我」…… 好刺耳啊，这个自称。 夏油杰突兀地说：「说『老子』吧，悟？为什么不再说『老子』了？」 五条悟：「……」 为什么不再自称「老子」，你这傢伙不知道吗？！ 他也答非所问地说：「好了，你休息一下。还有，不要再去吸收诅咒了，又不是什么垃圾处理器。总会有办法的。」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夏油杰一把抱住，动弹不得。 五条悟心中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放开我，杰。」他耐着性子说，「我也去睡一觉好了。」 「那就这样睡。」夏油杰不由分说地抱着他，「还有，把自称换回去。」 这么强硬的杰，还真是少见啊。 「好吧，好吧，那就这样睡吧……」 五条悟无奈地放弃了挣扎，反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夏油杰不肯放手，他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嘶！抱太紧了，杰！你是想把我勒死吗？」 「说『老子』。」夏油杰把头埋在五条悟胸口，不依不饶地说。 「喂喂，」五条悟好气又好笑，「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啊，『老子』是你的xp吗？」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夏油杰抱着他的两只手勐然一紧。长发的教祖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狭长的双眸危险地盯住他，像狐狸盯住了猎物。 「欸？」五条悟一愣，「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哈哈哈哈……」 「你再胡说的话，」夏油杰声音低哑，目光落在五条悟恶劣大笑的嘴巴上，「我不能保证自己还会保持理智。」 「噗！好可怕哦，哈哈哈哈！」五条悟安静了一秒钟，又笑了起来。 夏油杰被怀中这个笑得发抖的傢伙弄得心烦意乱，又奈何不了他，只能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把手臂往五条悟眼前一伸，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干嘛？」五条悟愣了一下。 「真的不吃吗？」夏油杰问道。 黑色衣袖滑落，露出精壮的小臂，「我的肌肉味道应该还不错吧。」 第10页 「……」 五条悟无语片刻，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杰！好自恋！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再逗我笑了，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 他气愤地收回手臂，没好气地说，「那你就饿着吧！」 「哈哈哈哈……啊，生气了吗？」 五条悟抬手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哄道，「安心啦，杰。其实我……」 接收到夏油杰不善的目光之后，他终于改口，「其实『老子』并不是真的『飢饿』，只是……唔，只是有点想吃甜食罢了。」 现在的大脑真的很需要糖分，不过这个地方绝对不会有什么甜食可以吃，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是吗？这样啊。」夏油杰若有所思。 五条悟放松地靠在他的肩上，疲惫但依然清澈漂亮的蓝眼睛温和地看着他的侧脸。 真是奇妙的命运。他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与夏油杰重逢。 在见到那个冒牌货之前，他像是一直生活在幻梦当中。在那个梦里，杰并没有被自己杀死，而是像从前一样，像这十年间一样生活在这片国度上的某个地方。 直到那傢伙把他惊醒，强迫他面对现实，但转瞬间他却再一次跌入了另一场幻梦。 不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真的做了一场梦吧？ 五条悟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抚上夏油杰的脸颊。 是真的。 不是梦。 命运，还真是慷慨啊。 夏油杰顺着五条悟那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道转过脸来，两张脸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夏油杰忽然幻嗅到一种似有似无的香甜气息。 「……」 每天都在吃甜食的悟，该不会是被糖分腌入味了吧？ 这个好笑的念头转瞬即逝，却被五条悟精准地捕捉到了。 「你在想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啊，我在想你是不是被甜食腌入味了。」夏油杰笑着说到一半，忽然脑海中光芒一闪，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他坐直了身体，抬起手臂看了一眼，突然一口咬上自己的手腕。 五条悟大惊！ 「餵你在干嘛！快停下！」他用力抓住夏油杰的手臂，急切地说，「都说了老子不会吃的！」 「呸呸！」夏油杰扭头吐掉嘴巴里的血液，遗憾又厌恶地望着手腕上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果然不行啊。」 「突然发什么疯啊，你不会也饿了吧？」五条悟无奈地说。 夏油杰摇头，皱眉说道：「我以为我的血还是甜的。但果然已经不是了。」 他泄气般靠到锁链上，自嘲地笑起来，「我的血已经变成诅咒的臭味了。幸好你没有真的来吃我。」 五条悟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猫爪狠狠地抓了一下，伤口丝丝髮疼。 杰的思路没错，这个空间里唯一的「甜食」，不就是两个人的血液吗？ ……笨蛋！ 「别说傻话，也别再做傻事了。」 五条悟握着夏油杰的手臂，用衣袖擦掉那些黑色的血液，「就这样安静地睡一觉吧，总会有办法的。」 伤口逐渐溢出黑雾，很快就癒合了。夏油杰听话地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温暖的体温，昏昏欲睡。 可是他的心里，却还有一个声音在不甘地质问： 真的做不到吗？ 真的被污染了吗？ ……「全部」吗？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假如真的被诅咒淹没，自己不可能还会保持理智。 死去那么久还没有消散的灵魂，绝对有其强大之处吧？！ 他感受着自己的全身，这个被诅咒覆盖染黑的灵魂，唯有一处还是鲜活的—— 心。 是那颗已经不再跳动的心。 夏油杰抬起左手，看着自己的手指。 结婚戒指之所以要戴在无名指上，是因为那是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吧？ 「怎么了，杰？」靠在他的右肩处休息的五条悟声音听起来有些困顿。 是真的困了吗？还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夏油杰不再犹豫，他张开嘴巴，将无名指置于齿间，果断用力！ 「杰？！」 伴随着五条悟惊讶的声音，他的舌尖一甜，尝到了心念所求的血腥味。 夏油杰举起手，看着无名指上渗出的鲜红色的「血液」，终于笑了起来。 第9章 第9天 五条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看啊，悟，」夏油杰笑着递上指尖，「我做到了。」 五条悟震惊的目光从夏油杰脸上落到指尖上，像是被红色的血珠刺痛一般，又飞快地回到他的脸上。 疯了吗？ 「吃吧，悟。」夏油杰似乎对五条悟的目光毫无所觉，他欣慰地微笑着，将无名指的指尖伸到五条悟的唇边，「是甜的。」 五条悟扭头躲开，流淌着「鲜血」的指尖擦过他的嘴角，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一抹艷色。 夏油杰眸色骤然一深，喉结滚动，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是错觉吗？好像……忽然有点渴。 「不吃吗？」夏油杰忽略掉那个错觉，皱眉，抬眼看向五条悟的双眼，「是觉得噁心吗？」 五条悟「啧」了一声，坐直身体，眼神冷了下来：「不要动不动就『噁心』『噁心』的，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洁癖？」 第11页 他握住夏油杰的左手，将流血的无名指送回它的主人自己的口中，面无表情地说，「你是白痴吗？你已经……死了啊。你是一个灵魂，灵魂会有血吗？」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干净的、鲜红的「血液」，就是这傢伙的灵魂本身吧？ 将整个灵魂最干净的部分生生剖出、甘心奉上，这种事情，和割下自己的肌肉供他食用有什么区别？ 「不要再这样做了，杰，我……老子不会吃的。」 五条悟伸出双臂，温柔地抱住夏油杰，抚摸着他长长的黑髮，坚定地说道，「就这样陪伴着老子吧，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然而预想当中的响应却迟迟没有到来。五条悟心中一动，刚想推开夏油杰，却被准确地捏住了后颈。 「就这样陪伴着你，直到你也死掉吗？」 低沉的嗓音掠过他的耳边，夏油杰缓缓离开了他的怀抱。五条悟蓝眸震颤，看到夏油杰轻舔嘴唇上沾染的血，而那根无名指上依然有甜美的鲜血在滴落。 「老子不会死的。」五条悟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后颈的禁锢。 「那就乖乖吃饭。」夏油杰又将手指伸了过来。 五条悟双手握住那根鲜血淋漓的手指，苍蓝色的双眼如同结冰的湖面：「不要逼老子生气，杰。」 夏油杰嘴角一勾，低笑一声，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不要逼我强迫你，悟。」 「哈！」 五条悟被气笑了，他借着愤怒带来的力量推开夏油杰的左手，同时一个转身甩开后颈的右手站起来，却被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 「放手。」 他回头，冷冷地说。 夏油杰缓缓露出微笑，伸手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别闹了，悟。」 「老子才没有……等等，你在做什么？！」 五条悟惊讶地看到夏油杰捡起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的眼罩，将他的双手紧紧地捆缚了起来。 「喂，不是吧杰？你来真的？」 万万没想到，堂堂五条悟竟然也会有被绑住双手强迫进食的一天？ 「我有什么办法……」 夏油杰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五条悟前面，右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小猫咪不肯乖乖吃饭，还一直在张牙舞爪，主人只好先把他的爪子绑起来了。」 说着，他的右手滑到五条悟的下颌，用力捏紧，迫使他张开嘴巴，滴血的左手终于探入他的口中。 明明做着强迫的动作，声音却依然诡异地温柔：「吃吧，悟，吃完就把你放开。」 然而五条悟只是愤怒地盯着他，绝不肯舔舐他的鲜血，更不用说主动去吮吸了。 「你疯了吗？」 不仅不配合，他还在含混不清地指责他，「果然不该让你去吸收诅咒，一定是被它们影响了……唔！」 湿热的舌头在说话的同时不停地擦过无名指，让夏油杰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他的指尖流淌出来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甘美的蜂蜜，而悟的舌头变成了某种动物，像细细密密的蚂蚁般带来难耐的触感。 明明已经死了，夏油杰却感觉到自己的唿吸变得粗重，胸口像是生出了一团炙热的火焰，让他整个人都烦躁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他将手指整个伸进去，右手迫使五条悟闭上嘴巴，却依然无法缓解心中的暴躁感；同时，五条悟的挣扎也将这种感觉不断加重。 「快点吃！」 夏油杰忍不住欺身而上，右臂紧紧箍住五条悟的上半身，右手用力按住他的后脑不许他再挣扎。 混乱之间，双手被绑在身后的五条悟失去平衡、跪倒在地，夏油杰也跟着弯腰，却依然不肯放手。 鲜血混杂着唾液从五条悟的嘴角涌出，在白皙的皮肤上流下触目惊心的痕迹，又从他的下巴滴落，始终都没有吞咽下去。 那双苍蓝色眼睛向上瞪着他，眼尾溢出生理性的泪水，衬着眼下的红晕，漂亮得像是一个绮丽的美梦。 夏油杰脑中「嗡」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是你逼我的……」 他低语一声，抽出手指，含入自己口中吸吮。 「咳咳咳咳……」 五条悟难以抑制地弯腰咳嗽，「老子……逼你发疯了吗……咳咳咳……」 夏油杰没有回答。等五条悟咳嗽止住，疑惑地抬起头时，他才单膝跪地、一把掐住那张咳到发红的艷丽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唔！！！」 冰冷的舌尖带来满口腥甜，五条悟猝不及防，喉结上下滑动，终于吞下了被强渡过来的、美味的鲜血。 是甜的。 但甜的究竟是夏油杰的血还是这个霸道的吻，或许谁都无法分清了。 第10章 第10天 甘美的血液被尽数吞下，夏油杰依依不捨地放开五条悟的嘴唇，右手大拇指缓缓擦掉自己唇边的液体，微眯的双眼始终停留在五条悟的脸上。 白皙的皮肤被染上一层樱粉，雪色的睫毛缓缓抬起，露出湖水般美丽的蓝眼睛。湖面微微晃动，倒映出名为夏油杰的轮廓。 被自己吻过的嘴巴无力地微张着，粉红色的液体蜿蜒到下巴上，又在被迫仰头的时候流到修长雪白的颈间，消失在黑色的教师制服领口之中。 夏油杰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副模样的悟，在哪里见过呢？ 第12页 ……啊，想起来了。 在梦里。 在无数次的，狼狈的，幻想里。 他有些心虚地转移视线，接着又转回来，伸手抚摸五条悟的头髮，没心没肺地笑着，夸奖道：「全部都吞下去了啊，真是一只听话的小猫咪。怎么样，好吃吗？下次可以乖乖自己吃了吗？」 五条悟嘴角一抽，像是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疯了吗。」他用气声说道。 夏油杰笑得更开心了，他抽开胸前的系带，将这件虽然变色但依然干净的袈裟脱下来，再用其中最干净的部分充当毛巾，轻柔地擦拭着五条悟下巴和脖子上的液体，同时回答道： 「是啊，就是这样没错。」 「疯了」，你是这样看我的吗？ 哈…… 早就已经疯了吧，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疯掉了呢。 「所以，乖乖吃饭吧，悟。」 不要再逼我了，我真的…… 我真的不想再在你面前暴露我的丑态。 可是五条悟却背靠锁链，把头扭到一边，连视线都移开了。 他不再看他了。 ……生气了？ 还是…… 觉得噁心？ 噁心的究竟是他的血，还是他的吻，还是，他整个人？ 夏油杰挂在嘴边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仿佛生出了某种冲动，像是一颗黑色的咒灵玉梗在胸口，让他想要暴力扳过五条悟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让他乖乖听自己的话，甚至…… 有一个瞬间，他甚至想要命令五条悟伸出舌头，自己舔干净嘴角的血迹。 如果他还有唿吸，此时一定骤然粗重起来，因为他在努力压下胸口那种仿佛爆裂般的躁动。 果然是疯了吧。 「你有没有好一点。」 夏油杰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他坐到五条悟旁边，低声问道。 然而那个黑色的声音却又叫嚣起来：再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把他拥进怀里，他的双手被束缚着，他无法反抗的。 不…… 夏油杰皱紧眉头，与那个声音对抗。 不，我不要，我不想再勉强悟。 「好多了，谢谢你。」 五条悟没有回头。 ……好冷漠。 夏油杰缓慢地，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好冷漠啊，悟。 就像那十年当中一样冷漠。 他不知道吧，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个黑色的声音尖叫起来——他永远不会知道你有多想撕掉那些白色的绷带，多想再看一眼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多想看到他的眼睛里映出你的影子，再笑起来，再皱眉头，再为你的新咒灵惊讶，再肆无忌惮地嘲笑你，再指着你笑出眼泪。 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你无数次想要在近在迟尺的时候看到他的脸染上樱花般的粉色，在更近的距离闭上眼睛，让他就像刚才那样露出能够被称之为「糟糕」的表情…… 不。 像刚才那样，不行。 因为，悟，觉得噁心。 夏油杰背靠锁链仰起头，痛苦地闭上眼睛，喉结滚动。 好闷。 好渴。 这个该死的地方，是不会有水的吧。 可是灵魂又怎么会感到口渴呢。 他抬起左手，仰头看着，手指不再发光，而是缭绕着黑色的雾气。无名指上的咬伤已经癒合了。 这是一种什么状态？不像是灵魂，反而像是咒灵。 「悟，你说……」 夏油杰握拳又松开，像是自语般说道，「我会不会变成某种咒物呢？」 就像这个狱门疆一样，它不就是某个和尚的尸体吗。 五条悟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回头看他一眼，最终却没有回头，只有低哑而冷淡的回答传达过来：「别说傻话了。」 夏油杰一瞬间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刻，悟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意识到他的到来，便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从一开始，悟就是一个冷淡的人。 可是为什么，记忆里的悟总是很开心的样子呢？ 是什么改变了他，让他变成了一个「问题儿童」？ 又为什么在多年后的现在，重新变成了从前那个冷漠的样子？ 他不想再看到我了吧？ 他不想再看到我了吗？ 因为我对他做了很噁心的事情？ 夏油杰的胸口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咒灵压住了一样沉闷。 他站起来，低头往前走了几步，背对五条悟低声说：「我出去了，悟。如果你饿了，不，如果你需要甜食，记得叫我的名字。」 他听到锁链「哗啦」一声分开，却没有听到五条悟的回应。他疑惑地回头，瞳孔一缩，立刻扑了回去。 「悟！你怎么了，悟？！」 五条悟滑倒在「鸟笼」一角，被束缚的双手在背后无力地垂在地上，伴随着身体的颤抖而微微颤动。 「悟？！」 夏油杰将五条悟的上半身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一个人形的火炉。五条悟的脸比刚才更红了，却是一种病态的潮红，意识也混沌不清。 发烧了？怎么会突然发起烧来？！ 第11章 第11天 「悟！」 「醒过来啊，悟！」 「悟！！」 夏油杰用力抱紧五条悟，想用自己冰冷的身体去给他降温。五条悟的额头紧贴在他的颈间，那里的皮肤很快便变得同样滚烫，像是被高热的体温灼伤了一般。 第13页 「悟……」 夏油杰的手覆在五条悟的脸上，感受到灼热的吐息，心中无比焦灼。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自己的血吗？ 悟说得没错，灵魂怎么会有血？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忽然，他感觉到怀中的五条悟动了一下。 夏油杰略微放松手臂，低头去看五条悟。五条悟双眼半阖，竟然在笑： 「你这傢伙……」 「究竟……」 「吸收了些什么……」 「了不得的东西回来啊……」 ？ 吸……收？ 「不是因为血吗？」夏油杰脱口而出。 怀中人的笑容更大了，手臂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束缚着，于是不再挣扎，「当然不是了，你是笨蛋吗……」 「是因为……诅咒啊……」 他似乎又陷入了混沌，后面的话几乎不可听闻。 「悟，醒一醒！」 夏油杰换了一个方向，让五条悟窝在自己另一边的颈间。不仅如此，他还扯开自己的领口，好让五条悟能够更大范围地接触到自己冰冷的皮肤。 然而五条悟却挣扎起来，像是不愿意接触他的皮肤一般。 「怎么了，悟？」 夏油杰低头去听五条悟的呢喃，却听不清晰，传入耳中的声音与其说是低语，不如说，更像是某种呻○吟。 「……」 夏油杰克制不住地想到另一个方向，又强迫自己把那种噁心的想法驱逐出去。 他俯下身，将束缚住五条悟双手的眼罩解开，感到怀中滚烫的气息中传来一声低笑。 「悟？」 夏油杰将眼罩放在一边的地上，一手轻轻按摩着五条悟的手腕，同时低头观察他的表情。 潮红色像是绮艷的花朵般盛开在悟的脸上，这曾经是他无数个不堪的梦境中最隐秘的渴求，如今却以另一种形式展现在他的眼前。 诅咒。 悟说这是诅咒。 可是，在他到来之前，悟即使被锁链捆缚还游刃有余不是吗？ 他是最强的。 为什么现在却被诅咒侵蚀了？ 「悟，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并没有期望从半昏迷的五条悟那里获得答案，出乎意料的是，五条悟竟然回答了他的疑问： 「……毒。」 毒……？ 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夏油杰终于恍然大悟：无下限唯一不能隔绝的，就是毒！ 这个狱门疆不知是基于何种原理在运作，总之，它似乎已经将五条悟整个人解析完毕，找到了五条悟的弱点。 于是，无处不在的诅咒转化为剧毒，将最强的咒术师蚕食至此。 可恶…… 可恶！！！ 夏油杰下定决心，绝对要将这些可恶的诅咒吸收殆尽！ 「我一定会救你的。」 「等着我，悟，我很快就回来。」 他让五条悟靠坐在锁链上，想要站起来，继续去远离五条悟的地方吸收诅咒，起身的动作却顿了一下。 夏油杰低头，看到五条悟苍白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因为用力，白皙的手背上崩出了青筋。 「你想说什么吗，悟？」 夏油杰抬头去看五条悟，却发现短短时间，他的额头上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紧紧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翕动的嘴唇红艷欲滴。 他将耳朵凑到五条悟的嘴边，终于听到了他在说什么。 「不要……走……」 第12章 第12天 「不要走……」 「杰……」 「好冷……」 「好热……」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夏油杰皮肤的凉意，五条悟本能地仰头，那两片喷洒出热气的嘴唇就吻在了夏油杰那冰冰凉凉的耳垂上。 「！！」 夏油杰瞳孔骤缩，没等起身，就感受到了更强烈的刺激——悟伸出舌头，在他的耳垂上舔了一下。 「su……gu……ru……」 呻○吟般的唿唤瞬间击中夏油杰的理智，同时，一个答案电光火石般出现： 是饱含着欲望的诅咒。 一时间，恍然，愤怒，疑惑，惶然，无措，甚至还有隐秘和卑劣的窃喜……种种复杂的感受涌上夏油杰的脑海。 骗人的吧？ 欲望明明有那么多种类，为什么偏偏是这种？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下移，又生生顿住，像是不敢亵渎神子般不愿意去求证。 可是悟在挣扎。 五条悟的手攀向他自己的颈间，像是燥热难耐般想要将领口松开，白皙的长颈上一片汗湿。 但是他没有松开衣领，反而用力攥紧胸口的衣服，再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蓝色的湖泊一片湿润。 「杰……」 他用沙哑的声音，用最后的理智，艰涩地说道，「……出去。」 「……」 夏油杰感觉自己那颗早已不再跳动、如今却仿佛在悸动的心，被硬生生插了一刀。 他咽下那种难过的生疼，开口问道： 「需要我帮你吗，悟？」 五条悟的双眼已经难耐地眯了起来，用最后的清明看了他一眼，攥皱他衣襟的手松开，将他往外一推。 明明是几乎没有力气的推拒，夏油杰却脱力般坐到了地上。 第14页 悟果然还是…… 觉得他噁心吗？ . 五条悟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在冰冷的锁链铺就的地面上微微颤抖。 汗水打湿了雪白的头髮，后背的制服也一片洇湿。 杰…… 最隐秘的欲望被诅咒勾起，年少时的梦境再次浮现，整个人像是回到了梦中。 「悟？」 「悟……」 「不要紧吧？」 「你还好吗？」 「等等，悟……唔！」 「抱歉，悟……」 梦境与现实交织，那个熟悉的声音也交缠在一起。 冰冷的手掌抚上滚烫的脸颊，五条悟从梦境中清醒了一瞬，朦胧的视野中是那张熟悉的脸庞。 迷乱的脑海中浮起一个念头： 杰的头髮……长长了啊。 好美。 长发的杰俯身下来，在他以为杰要主动亲吻自己的时候，却听到他说： 「抱歉……即使会……噁心，也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什么？ 杰在说些什么啊？ 噁心？ ……杰果然认为，两个男生亲吻是一件很噁心的事情吗…… 下一秒，冰凉清甜的触感袭来，杰温柔地闭上眼睛，真的主动亲吻了他。 五条悟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后便缓缓闭了起来。 ……真是搞不懂啊，怪刘海。 既然觉得噁心，为什么又主动做这种事呢？ 又为什么会说抱歉？ 该说抱歉的是我吧，杰…… 对不起，擅自做了这样的梦。 久远的梦境再次重现，不同的是，这次是杰取得了主动权。 舒适的清凉从嘴唇延伸到耳后、颈间，五条悟难耐地挺起胸膛，冰凉的手却只是从上面游过，继续往下。 「……！」 五条悟再次挺身，紧紧闭上嘴巴，阻止了喉间异样的声音。 「交给我吧，悟……」 那个一向温柔的声音也变得低哑起来，「我会……帮助你的。」 第13章 第13天 夏油杰从白色里衣的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料，为五条悟细心擦拭，又把自己的手擦干净，给五条悟整理好衣服。 刚刚平息不久的喘○息声仿佛还在耳边缭绕，夏油杰有些不敢看五条悟的表情。他默默做完这些，等待五条悟脸上的红晕渐褪、体温也降了下来，便起身离开： 「睡一觉吧，悟。我很快就回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叫我的名字。」 即使五条悟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夏油杰还是认真地升起锁链，封好了那个「鸟笼」。 ……这算什么啊，迷○药监○禁y吗？ 冒出这个念头的夏油杰面红耳热，迅速离开了这里。 半躺在「鸟笼」中的五条悟微微一动，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手边的空地上、黑色锁链的缝隙里面，有一棵像是植物幼苗一样的东西冒出头来，弯弯曲曲地舒展出了两瓣纯黑色的、细瘦的叶片。 . 等夏油杰回来的时候，周身的黑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胸口升腾缠绕着一种令人焦躁的噁心感，就像是被擦拭过下水道的呕吐物的抹布紧紧地箍住了喉咙一般。 无法唿吸，噁心欲吐。 无人知晓的诅咒的味道，久违地笼罩了这个黑色的灵魂。 而唯有那个人，是整个黑暗世界唯一的光。 夏油杰远远地看着那个孤岛般的「鸟笼」，眉宇间翻滚的戾气逐渐平静，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悟，我回来了。」 鸟笼顶端的锁链打开，不再轻盈的灵魂拖着黑雾般的「尾巴」落下，像一颗黑色的彗星，又像是一只来自彼岸世界的蜻蜓。 夏油杰落下来，眉头微微皱起：「这些是……？」 黑色的岛屿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株又一株黑色的嫩芽。 夏油杰弯腰，拔起脚边的「植物」，发现小小的草叶下面竟然连接着一颗咒灵玉般浑圆的球根。没等他直起身端详，细细的叶片与黑色的球根便化为齑粉，在指尖灰飞烟灭。 这是……水仙花吗？ 有毒的水仙花？！ 他想起什么，勐然扭头看向五条悟，好在五条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正靠在锁链上安静地看着他。 「欢迎回来，杰。」他甚至还对他笑了。 夏油杰不再理会那些水仙花的嫩芽一样的东西，快步走到五条悟身边，跪坐下来。 「你还好吗？」他伸手触碰五条悟的额头。 还是有些热度。好在他的脸色没有先前那么诡异了。 「你还好吗。」五条悟反问道。 夏油杰微微一愣，望着那双蓝眼睛中的影子，说：「悟是看到了什么吗？」 「是啊，」五条悟坦诚地回答，「六眼看到杰正在发生变化。搞不好，会真的变成咒物呢。」 夏油杰怔愣片刻，竟然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啊，是吗？那样……很好。」 他看到五条悟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继续说道，「那样的话，就由悟来尽情地使用我吧。」 那样的话，就会永远留在悟的身边了。 五条悟虚弱地抬起手，抚摸着夏油杰冰冷苍白的脸颊：「这是杰的真心话吧……但是，老子，不同意哦。」 夏油杰再次愣住，握住脸颊旁的那只手，问道：「为什么？」 第15页 悟不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那是你的心愿吗，」五条悟望着他，像是透过他望着另一个人、说起另一件事，「可是，老子的心愿不是那样。」 「当两个心愿不一样的时候，老子，应该怎么做呢，杰？」 第14章 第14天 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尊重」你的心愿，而是按照老子自己的心愿来做的话，今天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但那样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五条悟悲哀地望着夏油杰的眼睛，终于意识到，那样的话，结局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杰已经不想留在那个世界，就算自己强行将他留下来，也只是留住了一个不快乐的躯壳。他的灵魂，是不会露出像刚才那样的笑容的。 「你就那么不相信老子吗，」他喃喃道，「不相信老子可以创造出一个能够让你欢笑的世界吗。」 夏油杰的目光软下来，低头闭目，与五条悟额头相抵： 「原来如此，你后悔了啊，悟。」 「真是抱歉……」 「将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可是……」 他睁开眼睛，看着那抹近在咫尺的苍蓝，同样悲哀地说： 「可是，那个世界，已经完全烂掉了啊。」 九十九由基的理论有着巨大的漏洞，他不明白吗？他明白的。可是他没有办法。 就算悟跟随他的脚步、成为他的武器，将普通人全部杀死，诅咒的源头就会消失吗？ 不会。 咒术师不会产生诅咒，可是，咒术师会结婚、会生孩子。 当他们成功创建出咒术师的乐园，而咒术师却生出了没有咒力的非术师，他们又该如何呢？ 照样杀掉吗？ 假如那个孩子，是硝子的呢？是夜蛾、七海、菜菜子美美子的呢？ 假如他们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咒术，是个能够产生诅咒的普通人，他和悟，也会把那孩子杀掉吗？ 退一步说，假如咒术师的乐园的规则就是非术师不可生存，没有咒力、没有觉醒术式的孩子真的被抹杀，可是……假如命中注定他们的下一代下下代就会遗传到术式呢？ 那么，他们算不算是提前杀死了同类？算不算是背离了他保护咒术师的初衷？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所以…… 他的大义，永远不会以一种完美的姿态实现。 这就是这个世界残酷的真相。 到头来，能够让他发自内心地笑出来的世界，竟然只有这里，只在这个小小的囚笼之中。 只有他和悟的，接近完美的世界——假如能够加上甜食的话，就是完美了。 「饿不饿，悟？」夏油杰再次咬破手指，递到五条悟嘴边，「吃吧，吃完离开这里。」 五条悟心领神会地看向满地的黑色嫩芽，却摇头说道：「没用的。它们既然会在这里冒出来，也会在另外的地方冒出来。」 他看着夏油杰担忧的眼睛，笑着说：「别太担心了，杰。夜蛾他们一定在想办法。」 「……好。」 夏油杰又递了递手指，「先吃饭吧，悟。」 「……」 五条悟沉默片刻，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张开脱水的嘴巴，含住了他的无名指。 湿热的舌头裹住冰冷的手指，血液被吮吸着从指尖抽离，给身体带来一丝异样的感觉。夏油杰喉结滚动，愈发口干舌燥。 令他怅然若失的是，仅仅是吸吮了一口，五条悟就放开了他的手指。 「好了。」 夏油杰诧异地挑起眉毛：「真的吗？」 五条悟笑了起来：「啊，真的。多谢款待，杰。」 第15章 第15天 夏油杰狐疑地看着五条悟。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五条悟撑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坐直身体，往后挪了一下，让自己更舒服地倚靠在锁链上。 夏油杰的手伸到一半顿住，无声地放到地上。 被诅咒侵蚀得不知会变成什么形状的自己，比从前更加噁心了吧。 所以…… 就这样吧。 「谈一谈吧，杰。」 五条悟瞥了一眼那只放在身边不远处的手，脸颊微热，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 身体深处，一些难以言说的悸动仿佛又在蠢蠢欲动。 夏油杰对此毫无觉察，他靠坐在五条悟旁边，眼神没有聚焦：「谈什么？」 「为什么……不，」五条悟扭头看他，「怎样才能成佛？」 夏油杰回过神来，迎上他的视线，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没有成过，没有经验。 但就算知道…… 他下意识地看向幽深的黑暗： 悟还在地狱，我怎么成佛？ 「是吗……那这个问题就pass了，以后再说。」五条悟又说，「不要再去吸收诅咒了吧，杰。」 夏油杰目光平静，问道：「为什么？」 假如狱门疆只能从外部暴力破开，那么他将内部吸收得越是中空、破开的机率就越大、时间就越短，不是吗？ 更何况，五条悟还在忍受着诅咒化成的剧毒，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为什么啊……」 五条悟重复着夏油杰的问题，抬头看向「鸟笼」的穹顶，「这些东西，说不定是无穷无尽的啊。」 「我对诅咒的承受上限也是无穷尽的。」夏油杰说。 第16页 五条悟：「……」 他就知道会这样。 「说不定杰会变成咒物……啊，这是你的心愿是吧。那么……」他看向夏油杰，「说不定，杰会变成咒灵哦？」 「……」 夏油杰果然沉默了，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哈，那样的话，就由悟来祓除我吧。」 五条悟：「……」 这傢伙…… 「不过在祓除我之前，」夏油杰又说，「请务必利用我的力量离开这里，不成的话，能够最大限度地破坏这里也可以。」 他说得轻描淡写理所当然，仿佛在谈论的不是自己，而是随便一个什么咒灵一般。 五条悟：「……啧。」 就是这一点，很让人不爽啊！ 就不能优先考虑他自己吗？ 「怎么了？」夏油杰在问那声「啧」。 「没怎么。」五条悟说。 还能怎么样呢？他就是这样的人啊，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 「你要怎样才能停止吸收诅咒？」五条悟直接问道，「老子恳求你也不行吗？」 夏油杰似乎有所触动，他盯着五条悟的双眼，问道：「为什么？悟难道不想快一点出去吗？说不定等我吸收到一定程度，它就自动打开了。」 「就算是那样吧！」 五条悟有些气恼地打断了他的话，「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老子也不希望你去吸收诅咒！比起快一点出去，老子更加不愿意看到你变成其他的东西，你明白吗？如果必须以你的转化为代价才能出去的话，那老子就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悟！」夏油杰皱着眉头阻止五条悟继续说下去，他严肃地说，「不要这样，悟。如果你永远留在这里，那我当初……」 他硬生生止住，欲言又止。 「嗯？」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清醒地看着他，「说下去啊，杰？」 第16章 第16天 夏油杰却又缄口不言了。 「喂，」五条悟不肯放过他，「不要装聋作哑，杰！人类长出嘴巴可不只是用来吃饭的。」 夏油杰下意识地想，是的，还能用来接吻。 他偷偷看了一眼五条悟的嘴巴，余光发现五条悟也在看他的嘴巴。 悟会跟他想到同样的事情吗？ 夏油杰别过头去，却被五条悟伸手捏住下巴，强硬地扭转回来。 「？」 「杰，」五条悟认真地说，「有些话，再不说的话，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温柔地望着愣住的夏油杰，声音也是难得的温柔和稳重，「虽然现在老子能够看到你、听到你、触碰到你，可是等老子出去以后，即使你还在老子身边，可是我们可能就会像从前那样，再也没有交集了。」 五条悟说着，伸手抚过夏油杰顺滑的长髮，抚过他的后背，收回手的途中路过他那只放在地上的手，顺势抓起来，握在自己手中。 夏油杰目光低垂，看到五条悟双手合拢，将他的手包在其中。悟的掌心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一些，热源从手心和手背同时传来，游般温暖到了他的心中。 肩头一热，是五条悟倾斜过来，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 是吗。 是这样啊。 那时候没能说出口的遗言，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吗？ ……可以的吧？ 毕竟…… 连那么噁心的事情都做过了…… 夏油杰眼尾发红，欲言又止。 五条悟捏了捏他的手指，像是无声的催促。 「悟……」 他终于开口，「悟想听我说什么？」 「当初怎样？」五条悟问道。 夏油杰：「……」 他默默嘆了口气，艰难地开口：「重点不是当初怎样，而是，你不能留在这里。」 他看着五条悟靠在自己肩上的脸，认真说道：「你不能留在这里，不然当初我孤身一人离开……就失去了意义。」 如果你非要留在地狱，那还不如当初就和我一起，走上那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五条悟低沉的声音从肩头传来：「那你呢？你无所谓是不是？那既然你可以留在这里，老子为什么不可以。」 「……」 夏油杰耐心地说，「都说了因为不想让你下地狱啊。」 所以当初，才…… 「所以当初才抛下老子，一个人离开吗？」 五条悟坐起来，紧紧盯着夏油杰的眼睛，白皙的眼尾不知为何有些发红，「所以当初，就一个人去实现你的大义，甚至都不问老子的想法？！」 ……糟糕。 悟好像有点生气。 夏油杰抬手放在五条悟头上，低声说：「就是因为了解你的想法……所以，连开口都不敢啊。」 五条悟一愣，未曾宣洩出口的委屈和怒意就这样止住了，但紧接着，更加澎湃的委屈和愤怒却汹涌而来： 「如果你真的了解老子的想法，怎么会连开口都不敢？！」 夏油杰也愣住了，连同放在五条悟头顶的手也僵住，「可是如果我真的开口，你一定会跟我一起走的……」 「那就一起走啊！」 「我不能把你带进地狱！」 「凭什么不能，你能去，老子就能去！」 「你不明白吗，悟？我不想让你的手因为我而染上鲜血，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背离你的世界！」 第17页 「哈？你忘记了吗，老子早就说过了，老子不在乎杀人，杰！说什么『世界』啊，是六眼的世界吗？那个世界有什么了不起吗？！如果老子没有了六眼变成了瞎子，老子就不再是老子了吗？你会因为那样就离开老子吗？你不会的！」 「听好了，杰，老子不在乎什么世界，老子在乎的，只有你一个人——夏油杰！」 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激动，五条悟说完就难耐地弯下腰，用力地咳嗽起来。 夏油杰怔在那里，迟迟没有回应。五条悟红着眼睛抬起头时，只看到夏油杰一脸悲伤地看着他，一滴黑色的眼泪正从他的眼中滑落。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你那个时候……」 「为什么……」 「没有诅咒我啊？」 第17章 第17天 五条悟愣住，连身体的不适都暂时忘记了。 「最后你倒是说点诅咒人的话呀。」 ——夏油杰的「遗言」在此刻穿越时空，迴荡在他的耳边。 ……难不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其实已经诅咒了杰吗？ 否则要怎样解释杰没有成佛，还一直停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老子明明没有想要诅咒他。 可是…… 同时，也明明不想那样做啊，不想尊重他，不想杀死他，不想再一次失去他…… 所以，是「不想」的执念，变成了诅咒吗？ 杰没有成佛，是因为…… 我吗？ 等等，现在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 杰他原来……是希望被我诅咒的吗？！ 杰愿意…… 「你愿意……」 为我停留在这个世界吗？ 「为我……」 不，等下，这句话说出来的话，就会变成诅咒了吧？ 等下，等下，等下…… 时刻被诅咒沖刷但严重缺乏糖分修復的大脑飞速运转，原本被压下的不舒适又席捲而来。 五条悟微微一晃，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只听到半句「你愿意为我」的夏油杰勐然回神，紧握五条悟的双肩，「悟？」 糟糕，刚刚不是错觉，悟的体温确实又升高了，此时就连肩膀的温度都再次烫手。 「悟，没事的，冷静下来！」 夏油杰将五条悟抱进怀里，再次用自己冰冷的身体给他降温。 可是这次的「毒素」来势汹汹，似乎比上一次还要勐烈。很快，五条悟就再一次挣扎着推拒他的怀抱。 「……」 怎么办？他要怎么做才好？ 像悟所希望的那样离开吗？ 可是，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悟要一个人烧到什么时候？ ……等下，难道悟希望自己离开，是想…… 夏油杰想到那个可能性，再回想起上次自己的所作所为，陷入了深深的难堪。 「抱歉，悟，我……」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浑身颤抖：「离开……这里……」 果然。 夏油杰红着脸，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后退，「真的很抱歉……我马上就走。」 他的脖子都红透了，关上「鸟笼」，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果你……不管发生什么，随时叫我。」 说完，他就狼狈地逃离了那个地方。 狱门疆内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吸收诅咒吸收到麻木的夏油杰微微一愣，向着来时的方向回头。 「杰……」 没错，是悟的声音！ 夏油杰立刻转身，转眼就回到了「鸟笼」里面。他没有心思感受刚刚学会的「瞬移」，也没有理会为什么可以直接穿过「鸟笼」，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五条悟的身上。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失望了。 悟并没有唿唤他，不，他确实唿唤了「杰」这个名字，却不是在有意识地叫他，而是在无意识地呢喃。 悟蜷缩在地上，并没有像自己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做，而是一直在忍耐、在痛苦，他紧紧闭着眼睛，衣服都湿透了，雪白的发梢也泛着水光。 这样下去，在饿死之前就会先脱水吧。 「杰……」 五条悟呻○吟般的呢喃，冲击着夏油杰的耳膜。 「……抱歉，悟。」 夏油杰将蜷缩的五条悟抱起来，安抚地拍了拍他湿漉漉的后背。 「杰……」 「我在。」 夏油杰回应着五条悟的呓语，冰冷的手掌抚上他那滚烫的额头，听到一声舒适的低○吟。 「很快就好……」 夏油杰将五条悟圈入怀中，让他背靠自己，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杰……」 五条悟难耐地转动脑袋，寻找着清凉的方向，夏油杰低头看他，却被灼热的手掌勾住。下一秒，散发着滚热吐息的嘴唇便迫不及待地贴了过来。 第18章 第18天 「唔……」 夏油杰承受着热烈的亲吻，同时用手帮助五条悟缓解痛苦，很快就发觉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 不行，他想，悟现在并不清醒，他不能……趁人之危。 他忍受着自己身体的折磨，又忍不住贪婪地从悟那里获得一点小小的安慰。 为了尽快结束这种折磨，他的手加快了速度。 可是这次却与上次不太一样。和上次差不多的时间到来时，五条悟并没有从中解脱，反而更加难过，原本白皙的皮肤几乎被灼烧成了粉红色。 第18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 不管了。 只要能让悟好起来，就算会被讨厌……也没有关系。 亲吻的间隙，夏油杰终于抬起头，睁开水汽氤氲的眼睛，入眼便是五条悟那张情○动的脸。 冲击力过于强烈，夏油杰的身体瞬间更加躁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他难耐地吞咽了一下，低头舔舔五条悟的嘴唇，哑声问道： 「我……用这里帮你，好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像是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但是潮红脸颊上方那双湿漉漉的白色长睫在微微颤动，半睁半闭的眼睛温柔地望着他，露出了一个既天真纯洁，又柔软魅惑的笑容。 夏油杰用力吻了他一下，使五条悟离开自己的怀抱，靠坐在锁链的笼壁上。黑色的教师制服包裹着修长的双腿，在身前形成一个安全的港湾，夏油杰就跪坐在这里，略一低头，柔顺的长髮便倾泻而下。 他撩了一把长发，抬头深深看了五条悟一眼，微笑着俯身下去。 …… 空气里弥散着石楠花的气息，锁链盘旋而成的孤岛上面，黑色的植物长高了。1 夏油杰跪坐在笼中，五条悟枕在他的腿上沉睡，脸色已经恢復正常。 明明已经是28岁的成熟男人，五条悟的睡颜与高专时相比仍然没有多大改变。夏油杰看着那张天使般美丽的脸，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 等悟醒来，会生气吗？ 下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自己该怎么做？ 如果下一次比这次还要严重…… 夏油杰摇摇头，苦笑着把这些念头按下去。 诡异的植物正在一刻不停地生长着，等它们长成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夏油杰闭上眼睛，能够感知到这座地狱里的诅咒已经减少了许多。所以……或许不会有下一次了吧。 他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如同天空的延展般璀璨的蓝眸。 五条悟醒了。 「……」 「……」 没等开口，两个人就飞快地错开了视线。五条悟坐起来，看到满地抽条的黑色植物，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我……老子睡了很久吗？」他问道，没有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也没有看他，同样看着那些植物说：「没有。是它们生长得太快了。」 五条悟：「原来如此。」 随后，便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像是难以忍受这样的尴尬一般，夏油杰站了起来，但没等他开口，就听到五条悟说： 「又要去吸收诅咒吗，杰？」 「……」 夏油杰沉默片刻，还是承认了，「是。」 他知道五条悟不同意，但是…… 既然已经一意孤行，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这或许是自己能够为悟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出乎意料的是，五条悟问道：「诅咒的浓度，是不是已经淡了许多？」 夏油杰诧异地看着他，压抑着激动问道：「悟也感觉到了吗？」 五条悟抬起头，蓝宝石一样的六眼透彻明亮，不像之前那样虚弱了。他指指自己的眼睛，说：「六眼看到的。黑雾被稀释了。不愧是杰，真的做到了啊。」 夏油杰终于放心地笑了起来：「那你呢，悟？咒力可以使用了吗？」 「还没有，不过……」 五条悟也站了起来，活动四肢，「体力正在慢慢恢復。」 夏油杰松了一口气。 真是…… 太好了啊。 「那我就继续去……」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五条悟正在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他，欲言又止。 夏油杰有所预感般地紧张起来，只想快点逃离那个视线。 「杰。」 「……」 「老子有话要问你。」 「……好。」 还是，没能逃掉啊。 第19章 第19天 诅咒被稀释了，所以夏油杰的理论是可行的。也许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这个特级咒物就会打开了。 那么，现在或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悟会说些什么呢…… 夏油杰想不出来，只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像等待最后的宣判。 「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五条悟终于开口，问道，「你这么着急去吸收诅咒，是因为……」 夏油杰已经准备好了答案：是因为想要快一点把你救出去，让你不要再受诅咒的折磨。 「……讨厌老子吗？」 「……什么？」 那个瞬间，夏油杰忍不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为什么这么说？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啊！」夏油杰急促地说。 「那么……」 五条悟的视线游离一瞬，又立刻看回来，一副倔强的表情，「那么，是因为觉得那些事情很噁心吗？」 「……？」 夏油杰愣了一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理解这句话。 觉得那些事情噁心……？ ……我吗？ 等下…… 他上前一步，严肃地摸了摸五条悟的额头。 「欸？」五条悟也愣了一下，「怎么了？」 夏油杰讪讪地放下手，尴尬地看向地面，又努力看回来，痛下决心一般说道：「你是不是说反了，悟？」 第19页 五条悟眉头皱起，终于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立刻打断了夏油杰的话：「老子从来没有觉得那些事情噁心！啊，不对，应该说，老子对那些没有感觉。」 夏油杰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被插了一刀：「是……是这样吗……」 没有感觉，没有感觉，没有感觉…… 果然是自己又想多了…… 哈……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多情吗？ 「杰呢？」五条悟的声音传来，「杰会认为那个很噁心吗？」 夏油杰此时只感到荒谬。换做别的同龄人，孩子都能上学了吧，而他们两个傻瓜竟然将最后的宝贵时光用来说这些。 「哈……」他惨笑道，「无所谓了……」 「不，不是『无所谓』，」五条悟忽然靠近他，表情意外地认真，「老子想听杰认真回答，这对老子很重要。」 「……」 这种事情，怎么就忽然「很重要」了…… 夏油杰匪夷所思地看着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又想摸摸他是不是在发烧了。 算了，既然这是他想要的，那就完全配合好了。 「不。」 他坚定地说，「我不认为那是噁心的事情，不如说那些都是很正常的事。不过……」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我不确定我对别人会不会感到噁心。不，应该说，根本没有那种可能性。」 最难的开头已经过去了，他看着五条悟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说了下去：「我不觉得噁心，是因为，对方是你，悟。只要是你，任何时候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觉得噁心。我反倒不明白，悟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对你感到噁心，你不是一直都信任我的吗……」 后面那些话五条悟自动忽略了，他握住夏油杰的肩膀，继续追问：「『任何时候』吗？高专的时候也是吗？」 夏油杰真的不明白五条悟究竟在坚持些什么，不过他既然这么问了…… 「……是，」他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那时候做这种事的话，可能会觉得难为情，但并不会觉得噁心，因为是和悟……」 他说不下去了，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高专一样难为情起来：「所以说！你究竟为什么要问这个啊！而且高专时期是不可以的吧？那时候我们还是未成年！」 「……噗。」 五条悟眼中倒映出夏油杰那红着脸抓狂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 笑什么啊啊啊！ 「还有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要去『工作』了！」他气唿唿地转身，只留五条悟一个人在那边笑。 「喂，杰，」修长的手臂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肩，「老子开心是因为误会解开了啊。」 「是吗，原来如此，恭喜了。现在可以放我去工作了吗？」夏油杰阴阳怪气地说。 「不行哦。」五条悟从背后抱住他，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背上，「虽然老子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但是杰的还没有吧？」 「嗯？」 夏油杰想了想，回答，「已经解开了吧？你已经说过了，你……没有感觉……」 也就是无所谓的意思吧…… 在神子的眼中，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吗？ 所以……也无所谓是谁吗…… 「那个啊，还不够。」 五条悟脑袋靠在夏油杰的肩上，低声说，「老子想过了，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老子都不会有所感觉，因为在六眼看来，所有人都一样。」 夏油杰低下头，沉默了： 果然如此吗…… 哈，自己还真是了解他啊…… 「但是，那是在『六眼』看来。」五条悟又说。 夏油杰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 难道…… 「在五条悟眼中，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那就是你，杰。」 五条悟走到夏油杰的正面，认真说道，「五条悟对除你之外的任何人都没有感觉，不会觉得噁心，也不会觉得美好。但是，杰不是『任何人』，杰就是杰。换句话说……」 他凑近了，低声说：「老子，只对杰一个人有感觉。你明白吗？」 夏油杰缓缓抬起了头：「你……」 五条悟笑了起来，毫不羞耻甚至有些得意地说：「老子在高专的时候，就做过这种梦了哦！」 夏油杰：「……」 这他妈有什么好得意的吗？！ 「所以……」 夏油杰被五条悟拥进怀里，感受着那温暖的胸腔传来的震动，听到他在耳边说，「谢谢你，杰。」 夏油杰僵住的身体直到现在才软化下来，他抬起手臂，回抱住五条悟，温声说道：「所以，你是在说……」 你是在说，你也爱着我，对吗？ 「老子是在说，」五条悟松开怀抱，对夏油杰说道，「来做吧，杰！不能只有老子一个人爽！」 夏油杰：「……？」 夏油杰：「…………」 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你……」 「你……」 「你……」 夏油杰「你」了半天，胸口翻腾，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吐血而亡了。他愤愤地一甩袖子，原地消失。 五条悟：「……」 五条悟：「。」 . 狱门疆内的黑暗逐渐消散了，变得空白一片，那些形容可怖的骸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空间干净得有些过分。 第20页 一片空白之中，悬浮着一座白色的孤岛。 没错，就连那些锁链都变成了白色，像是木材充分燃烧过后的余烬。 整个空间里，似乎只剩下那些诡异的植物还是黑色的。 五条悟盘膝坐在白色的地面上，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眼罩，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忽然，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迅速靠近，像一颗即将熄灭的彗星，黯淡地投射到了白色的「鸟笼」当中。 夏油杰身上的黑雾更浓郁了，像是拥有生命般在他的周身乱舞，让他看起来像是某种不可名状不可直视的怪物。 「哟，杰。」五条悟精神很好地打了个招唿。 夏油杰看起来好像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就扬起了一个笑容：「我回来了，悟。」 五条悟也微笑以对：「辛苦了！」 夏油杰：保持微笑。 两个人一站一坐，四目相对，脸上都挂着礼貌的微笑。 就这样了吧。 就这样说再见吧。 许久，夏油杰终于再次开口： 「咒力……」 五条悟接上：「啊，恢復了哦。」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已经变成空壳的咒物，已经不能再困住五条悟了。 封印已经解开了。 「多亏了你，杰。」他又说。 夏油杰却不想回应。 他懒懒地坐在地上，随手拂过满地的黑色花苞。 「原来是黑百合啊。」他说，「黑百合的花语，是『诅咒』吧。」1 「大概吧。」 「要走了吗？」 「或许。」 「……一路顺风。」 「谢谢。」 「……」 啊啊啊…… 不该是这样子的。 他不想说这些话啊！ 夏油杰像是脱力一般，缓缓躺倒在黑色的花丛当中，看着雪白的穹顶说道： 「我想通了一件事，悟。」 「嗯？是什么？」 「你身上的那些诅咒……大概，是因为我。」 「欸？」 「我的理智很想让你快点离开这里，但是，我的……心，哈，虽然我已经没有心跳了——我的心却不希望你离开。」 「……」 夏油杰举起手，向着白色的虚空张开黑雾缭绕的五指：「这个地方对别人来说是地狱，可是对于我，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乐园。因为只有在这里，你才能看得到我，我才是继续『存在』的，这份『存在』才拥有『意义』。」 「所以我的心在我的理智不允许的情况下，诅咒了你，悟。」 他放下手，扭头看向身边的花丛和花苞，「我想，这些就是我的诅咒的具象化吧。哈……」 「但是……花，总有一天会枯萎的。」 他闭上眼睛，在黑暗中说道，「你走吧，悟。」 「……」 夏油杰没有听到五条悟的回应，却听到了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看到五条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就是你最后的话吗，杰？」他说。 「你的心情，老子已经全部接收到了。」 「……嗯。」 夏油杰再次闭上了双眼，不想面对接下来的转变——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再也不会倒映出他的轮廓了吧。 「那么，老子的心情，你有兴趣听一听吗？」 「……？」 夏油杰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到五条悟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一边玩着眼罩，一边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很沉重的话题。」 他想了想，躺倒在夏油杰身边，一手撑着脑袋，像是谈论天气一样地问道： 「杰，你愿意…… 「永远留在老子的世界吗？」 「……」 黑色的百合花缓缓地绽放成了一片花海，每朵花里都散发出花粉一样的诅咒。 诅咒从整个花海涌来，凝聚在那个曾经黯淡的灵魂身上。假想中的特级咒物没有出现，一个全新的、强大的超特级咒灵，因为那句温柔的诅咒而诞生了。 咒灵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啊……」 「愿意的。」 「我，愿意。」 第20章 番外 咒灵转化完成，夏油杰睁开新生的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五条悟的笑颜。 最强咒术师与超特级咒灵十指相扣，从花丛中站了起来。 「那么，苍——唔？！」 「苍」的手势捏到一半，五条悟闷哼一声，高大的身影突然一晃。 要不是夏油杰还牵着他的手并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他，他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怎么了！悟！？」 夏油杰松开五条悟的手，扶住五条悟的双肩，让他慢慢坐到地上。 「……」 五条悟双手抱着脑袋，双眼紧闭，一脸痛苦。 「糟糕……」 夏油杰意识到一件事，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却没有勇气再咬破无名指，「我已经成了咒灵，是不是就没有血了……」 被「超级低血糖」击倒的五条悟在眩晕中笑了出来：「你是笨蛋吗，杰？灵魂状态的你也不该有血的吧。」 夏油杰：「……」 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确实有点笨了。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果断咬破无名指，满意地看到了红色的「鲜血」，然后熟练地递到五条悟嘴边。 第21页 「真奇怪啊……」 五条悟咕哝了一句，老老实实地含住了那根手指。 「……什么？」 夏油杰感受着从手指传导到身体深处的异样，心不在焉地接话。 「杰不觉得奇怪吗？」五条悟一边「进食」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这些『血』究竟是什么啊，是你的灵魂？生命？咒力？唔……」 说话间，湿热的舌头不断擦过夏油杰的手指，像一片羽毛不断挠动他的心尖。 大概是因为重新拥有了实体，内心的躁动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了。 「你……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夏油杰红着脸说道。 「……噗！哈哈哈哈！」 五条悟大笑起来，夏油杰趁机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比任何一次都快。 看着笑得很有精神的五条悟，他无语地站了起来，臭着脸说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哈哈哈哈……啊，可以了！」 五条悟说着跳起来，再次捏起手势，却迟迟没有释放咒力。 「……」 「……？」 夏油杰等了半天，疑惑地看向五条悟：「怎么了？」 还不走，在酝酿什么？ 紧接着，他的疑惑就变成了惊讶，甚至是惊恐，因为—— 五条悟的脸，再一次，缓缓地红了起来。 夏油杰：「……」 不、不会吧……？ 五条悟一寸一寸转过头来，强烈的「毒素」甚至已经令他的眼尾溢出了生理性泪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夏油杰，声音沙哑地控诉他： 「老子……明白了……」 「你的血……原来是……」 夏油杰：「……」 ……骗人的吧？！？！ …… 这一次果然像他先前所想的那样更加严重，他像上次一样帮助了悟，但是五条悟的体温却没有下降，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事已至此…… 夏油杰舔湿了自己的手指。 「杰……」 五条悟的吐息喷洒在夏油杰的颈间，声音与气息的刺激使得他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再一次紧缩。 夏油杰：「……」 他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再等一下，悟，我很快就准备……」 话没说完，天旋地转。恢復了体力和咒力的五条悟虽然被上了debuff，但总归不像上两次那样虚弱了，很容易就将夏油杰推到在地。 夏油杰再次陷入花海，视野四周满是黑色的花朵，而正中则是一脸迷离的五条悟。 那傢伙的眼尾是一片绚丽的粉红色，像是苍蓝天空尽头的绮丽晚霞，漂亮得惊人。 「老子说过了……杰……」 五条悟亲吻着夏油杰的额头，意识不清地呢喃，「这次……就让老子……」 「等、等下！悟！等……」 很快，他对五条悟做过的事情就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不、不要这样看我……！」 五条悟手下不停，同时一脸痴迷地看着夏油杰的表情。夏油杰的脸红到脖子，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 五条悟像是一只好奇的小猫般凑近夏油杰的脸，真诚地说，「杰的表情……好可爱，为什么不能看？」 夏油杰：「……」 他在五条悟的手中，断断续续地说，「总之……不行……」 五条悟停了下来。 夏油杰诧异地睁开眼睛，没等看清，就被托起头，一片弹性十足的黑色布料从头顶滑落，将他的视野完全遮蔽。 「这样就可以了吧……」 夏油杰：「…………」 万万没想到，他捡回来的眼罩，最终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第一次，第二次，五条悟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悉数奉还。黑色的百合花被白色的雨滴淋湿，天然的润滑剂沿着花瓣滴落下来，散发出石楠花般的气息。 第三次的时候，他们终于解决了这次突发事件。 夏油杰无力地跪伏在花海中间，脑海中的空白褪去，只剩下一个念头： 还好马上就要离开了，悟可以出去补充糖分了—— 他再也不会、给悟餵自己的血了！ . 「哎呀哎呀，这么快就出来了？该说不愧是最强吗？」 额头上有着一条狰狞的缝合线的僧人站在远离日本的地球另一端，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最强，一脸阴险地笑着。 因为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要取回你的挚友的身体了吗？」 他恶劣地笑着，看向五条悟的身后，「今天恐怕是不行哦。」 五条悟不用回头，六眼就将背后的画面传达了过来。 ——两面宿傩那傢伙，果然夺取了惠的身体啊。 他没有回头，专注地看着昔日挚友的肉○体，同样恶劣地笑了起来： 「哇哦，逃到这么远的地方，还准备了救兵，你该不会已经害怕到发抖了吧？不过，你今天的对手，可不是老子哦。」 羂索：「……？」 他皱起眉头，努力感受周边的咒力。 没有，没有乙骨忧太，也没有别人。 五条悟将羂索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嗤笑一声，伸手撕裂虚空： 「去吧，杰。」 「去取回你的身体。」 第22页 羂索震惊地睁大双眼，转眼就被一阵浓到化不开的黑雾淹没。 五条悟直到这时才转过身去，扬手说道：「嗨！惠，老师来接你回家了。」 …… 天黑了。 废墟中燃烧起了篝火，伏黑惠蜷缩在火堆旁边，似乎是睡着了。 五条悟抬眼，璀璨的六眼当中，清晰地倒映出了熟悉的轮廓—— 夏油教祖微笑着走过来，手中提着一个白色的鸟笼，笼子里面关着的却并不是鸟类，而是一颗粉红色的大脑。 两个人彼此对视，眼中都没有意外的神色，而是百分百的理所当然。 「两面宿傩呢？」夏油教祖问道。 「啊……不小心被他给……」 夏油教祖这时才有点惊讶。他劝慰道：「没关系，总会再遇到的。」 「……不是那样啦，」五条悟挠了挠头，苦恼地说，「打到最后，他切断了惠的手指，丢给了他的小弟。」 夏油教祖挑起了眉毛：「？」 五条悟一脸不爽：「然后那傢伙就喊着『宿傩大人终于认可我了』啊，『我会为宿傩大人献上我的一切』啊……之类的话，吞掉了那根手指。」 夏油教祖震惊了：「等等……两面宿傩应该是想让他带着手指逃走的吧？」 不是所有的肉○体都可以承受千年前最强的诅咒的啊。 「所以他们现在……？」 五条悟看向不远处，夏油教祖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堆爆炸过后的痕迹。 「……」 他的心中，不免升起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惋惜」和「不甘」的情绪。 同为强者，这种结局，是无法接受的。 他相信五条悟也是这样想的。 「那傢伙的怨念，说不定会形成新的咒灵呢。」 「那他最好不要忘记老子。」 五条悟说着，背起了伏黑惠。 一只纯黑色的蜻蜓咒灵腾空而起，承载着三个人的重量，轻盈地、高高地、远远地，消失在东方的夜幕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