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了死对头的娇养男妻》 第1章 重活一世 南春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爷爷远走他乡为柏家人寻陵,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阿娘和他得了不知名的怪病,饱受折磨。 阿娘去世后,他被柏富贵抓起来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牢。柏富贵给出的理由是怕他的怪病会传染给寨子里的其他人。 是那个一直被他视为死对头的柏家二少爷柏寻不顾众人反对将他从地牢里救了出来,并安置在了别院亲自照顾。 柏寻不嫌弃他浑身溃烂散发着恶臭,日日耐心又温柔地为他上药。还亲手给他做他爱吃的米松糕,陪着他看日出日落。 让他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活得像个人。 所以当南春醒来看到神色焦急的柏寻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犹豫,一把抓住了柏寻的手,急切地说道:“我愿意……我愿意的。” “醒了?感觉怎么样?”是穆老先生的声音。 南春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柏寻怀里,同窗们正围着他看。 他想起来了,这是三年前,爷爷还没有离开柏家寨去往他乡寻陵。 昨儿他跟柏富贵打了一架,又淋了雨,晨起就觉着头昏脑胀的。 梦里的那个他醒来之后误以为是柏寻故意把他绊倒,想让他在人前出丑。 他怒火中烧一把将柏寻推开,然后破口大骂。 此刻柏寻被南春热切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了一声。 转过脸不自然地说道:“阿福,你送他去李大夫那里吧!” “是,二少爷。” 南春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心想:幸好没有说出那句“我愿意和你成亲”,不然就糗大了。 这个时候大巫还没有提出让柏寻与他成亲,他们还是两看相厌的状态。 被柏寻的小厮阿福架上马车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柏寻和一群看热闹的同窗。 “你不陪我一起去吗?” 南春的眼睛里满是期盼,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许是生病的缘故,他的鼻子闷闷的,听起来还有点撒娇的感觉。 “什么?”柏寻诧异地看着他。 围观的同窗们不约而同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啊……那个,没事。” 南春尴尬地钻进了马车,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习惯真是太可怕了。 可上一秒自己刚死在柏寻的怀里,下一秒就要回到三年前跟他当死对头…… 这也挺可怕的。 那是个梦还是真的发生过? 若是个梦,也太过真切。 若是真的发生过呢? 可他已经死了,死了还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吗? 南春眉头轻蹙,握紧了拳。 若真是如此,那他这一次一定要守护好爷爷和阿娘,不再和柏寻为敌。 一股熟悉的檀木香味扑鼻而来,柏寻上了马车,坐在了他身边。 马车外乱成一锅粥。 “哎?” “这是什么情况?” “讹人呢吧?二少爷是不是被姓南的给讹了?” “阿福,走吧!去医馆。”柏寻放下帘子说道。 南春看着柏寻,鼻头泛酸,眼眶微热。 这个人刚刚还在为他的死痛哭流涕。 那是他第一次见柏寻哭,大颗大颗的眼泪,滚烫灼热。 而今,突然回到三年前。 他有些不敢想两年后会如何了。 柏寻侧着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可逐渐变红的耳朵却出卖了他。 真有趣,原来他以前就是这般嘴硬心软的。 南春勾了勾唇角,他的头有些重,晕乎乎地抓住柏寻的胳膊。 “让我靠一会儿。” 柏寻看着他,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南春也不管他如何想,自顾自地躺下,头枕在了柏寻的腿上。 熟悉的触感和气味让他很安心。 到了医馆,阿福撩开帘子,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柏寻摸了摸南春的额头,蹙眉说道:“他起烧了。” “二少爷,我把南公子抱下来吧。” “不用,我来就行。” 南成林和宋阿梅得知南春在学堂病倒被送进医馆的事儿,火急火燎地赶来。 南春看到上一世生死未卜的爷爷和被怪病折磨而死的阿娘,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宋阿梅担忧地摸了摸他的脸。 “爷爷,阿娘,你们都在……真好。” 南成林冷哼一声,说道:“你这个臭小子打架都不挑个好天气。大冷的天,还下着个雨,打什么架?” 南春抹了把眼泪,气呼呼地说道:“这得怪那个柏富贵,他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跑呗!”南成林拿出旱烟袋抽了一口。 “懦夫才跑呢!”南春不服气地说道。 “什么叫懦夫?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就你这性子,以后定要吃大亏的!” 南春闻言闭了嘴。 上辈子自己确实吃了大亏。 柏富贵…… 上辈子就是这个人在他得怪病之后,不由分说把他从家里拖出来扔进了地牢,然后用各种方法虐待他凌辱他。 若不是柏寻出手相助,自己怕是死都死不安生。 一旁的柏寻皱了皱眉,面色凝重。 “多谢二少爷出手相助。”宋阿梅感激地说道。 “伯母不用客气,同窗一场,应该的。” 南成林叹息道:“阿春,你该跟二少爷好好学学。” 宋阿梅觉得南春生了一场病之后,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他现在乖巧懂事,嘴甜又勤快。还总喜欢围着她打转,跟她撒娇。 “爷爷,老宅有传话过来让你去寻陵吗?”南春问道。 上一世关于爷爷寻陵的事,他知之甚少。只知道他这次去寻的陵墓很重要。而且不知因何,寻陵的时间突然从年后提前到了年前,爷爷当时走得很急。 “没有,这个时候又不是寻陵的好时候。即便是要寻,也得等开春天暖了再说。哎,你不是一向对寻陵的事不感兴趣吗?” “之前不感兴趣,现在感兴趣了呗。爷爷,你多给我讲讲寻陵的事吧。”南春笑着说道。 南春的祖上其实并不是什么寻陵者,而是守墓人。据说守的墓还不是一般的墓,是座皇家陵园。 南成林每次喝点小酒都会跟南春絮叨这个事。 什么那皇陵有多气派、墓里有多少奇珍异宝、墓里的机关有多精巧、有多少盗墓贼命丧其中、南家的人多么赤胆忠心…… 这些不知真假的故事,南春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他每次听都觉得很可笑。 有吹牛说自家祖上是皇族的,有吹牛说自家祖上当过大官的,再不济有的人也吹个牛说自家祖上是个土财主。 就没见过谁家吹牛说自家老祖宗是个看坟的…… 第2章 命定之人 即便守的墓是皇家陵园又如何? 说到底也只是个让人觉着阴森晦气的守墓人。 而今他爷爷不仅仅是柏家寨的守墓人,还是一名寻陵者。 爷爷不止一次地对他说:“物有报本之心,人有思祖之情。寻陵者为的是让死者落叶归根,让生者思有所托。” 可实际上很多人觉得所谓的寻陵者不过是披着好看外衣的盗墓贼罢了。 南春年少玩性使然,曾觉着寻陵的活计神秘又刺激。他在南成林的影响下也学了些皮毛。 后面慢慢长大了,看得懂人们的疏离、恐惧甚至是鄙夷之后就不愿意再接触那些了。 上一世,他总觉得比起听爷爷说这些坟圈子里的事,还不如去学堂对着那吊着眼皮瞪着眼睛一脸凶相的王先生。 至少王先生偶尔讲起的城里妙事儿要有趣多了。 可现在,他巴不得爷爷多讲一些,好让他知道,上一世爷爷究竟为何一去三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南春!”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南春嘴里叼着一根草,手里来回甩着打着补丁的蓝布包。 听到呼喊声,他转身去看,那是柏家大少爷的车。黑色的铁皮盒子装了四个轮子,听说要三千多大洋才能买到。 从车窗伸头出来跟他说话的人正是王先生。 这王先生是城里来的,他还留过洋,坐过像柏家祠堂那么大的船。 据说他本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他那个在商场叱咤风云的爹一时不察站错了队,让王家落得个钱财散尽,家破人亡。 而他幸得柏家大少爷柏松救了一命,千里迢迢来到柏家寨避世躲灾,当起了学堂里的先生。 上一世听了王先生说的那些趣闻妙事之后,南春脑袋瓜子里想的全是怎么才能走出大山去城里看看那十里洋场、纸醉金迷和灯红酒绿。 “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生病几日没来学堂不说,病好了居然还在这里悠哉悠哉地玩耍?”王先生用手指点了点手表,像往常一样吊着眼皮露出一副刻薄的模样。 南春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坐在后座的柏寻的身上。柏寻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哪怕是个余光,就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南春撇撇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他心想:装什么不熟啊?现在不理我,有你后悔的! 王先生见他傲慢无礼至此,自然是怒不可遏。只见他两眼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注1】 一旁开车的柏松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呀!你呀!这么大动肝火作甚?” 王子金白了他一眼,扶额道:“你不明白!这厮是枉想当那大闹天宫的泼猴!我得让他明白,即便是当了。 最后还是逃不过如来佛祖的五指山。观音菩萨的紧箍儿一戴,唐三藏的紧箍咒一念,也只得乖觉。” 柏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说来……那孩子我瞅着很是眼熟,是谁家的孩子?” “自然不是你们柏家的!倒是个挺少见的姓氏,南方的南。” 柏松微微一顿,低声笑了起来。 “你今儿是得了笑病了?”王子金拧着眉头看着他。 “想到了过往的一些趣事!”柏松用余光瞄了瞄后座一直沉默着的柏寻。 “什么趣事说来听听!”王子金挑了挑眉,显然已经被提起了兴趣。 “说来那个南家跟我们柏家还差点成了亲家。” 王子金惊愕地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柏寻。 “不是我,是柏寻。”柏松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 王子金轻哼一声道:“好在南春是个带把的小子,你们两家没结成亲。就单看他平时的行事作风就知他家风不正。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 柏松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跟那个男娃娃,是跟他的双胞胎姐姐。可惜那个女娃娃从出生就病殃殃的。 南老爷子四处寻医问药,柏家日日送去上好的药吊着。祖父还从洋城请了个西洋大夫来给她诊治。那孩子也只将将活过了十岁。” “这便是命中注定吧!注定咱们柏寻逃过一劫!我听说他家是干寻墓挖坟勾当的?你们柏家怎会愿意与这样的人家结亲?”王子金费解地看着他。 “你懂什么!柏家未来家主的亲事那都是算好了的。得是命定之人,懂吗?从寨子里和柏家旁支里挑,大巫算了匹配便是匹配。 再说了,寻陵者跟那盗墓贼可是有着千差万别的。只可惜南家的那个女娃娃病逝之后,大巫再也没能算出别的合适的人选,寻弟的亲事便这么耽搁下来了。” “那若是永远算不到命定之人呢?”王子金挑了挑眉问道。 “那就永远做不了柏家家主。”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柏寻淡淡地说道。 王子金闻言讪笑了两声说道:“你还小,离成亲还远着呢,不着急。而且缘分这个事儿说不准的,保不齐你明天就得了命定之人。” 柏寻沉默地看着窗外,面上看不出他的喜怒。 南春慢悠悠地到了学堂,屋里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讲台上的王先生拧着眉头,憋足了劲儿刚想开口骂人,就被他老老实实亮出来准备挨打的手给噎了回去。 戒尺打在手心里的清脆响声传到隔壁屋,留着白胡须身着靛蓝色长袍的穆老先生停了笔无奈地摇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 虽然王先生咬牙切齿地下了狠手,但是南春只微微皱了皱眉头,老老实实地站着挨罚躲也没躲。 他从小家里的活,地里的活都没少干,手心磨了不少茧子,比起那些个细皮嫩肉的少爷们挨起罚来要好受得多。 柏寻的视线难得落在他身上,南春挺直了腰杆,咬着牙,眉头都没再皱一下。 他这个样子在王先生看来自然是不服和挑衅的表现,于是下手更重了些,十戒尺也变成了二十戒尺。 学生们噤若寒蝉心道:以后可不能在王先生的课上迟到了,这惩罚比逃学还严重。 南春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柏寻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 南春在后面只用余光就能看见那沐浴在阳光下坐得笔直的背影。 柏寻长得是好看的。 大户人家的少爷总归跟他们这些成日在田间地头,山林野河里嬉戏玩耍的野小子不一样。 他的皮肤光洁白皙,眼眸乌黑深邃,紧抿着的嘴唇透着一股冷俊。他温文尔雅,正己守道,很有君子之风。 寨子里的人都说栢寻会是柏家下一任家主。 注1:出自《论语·公冶长》。 第3章 恶作剧 说来本该柏家大少爷柏松当柏家家主的。 可大少爷许是留过洋又长期在纸醉金迷的繁华大城市里生活的缘故。 他的行事做派俨然就是一副出格的浪荡公子模样。 听说他在洋城终日在风月场所里流连忘返,与舞女歌姬寻欢作乐,和狐朋狗友胡吃海喝。 虽然没人敢否定大少爷的经商头脑,以及他为柏家寨做出的贡献。但是若让他当下一任家主,就凭这样的行事作风也是万万不可的。 于是,从小到大一向有礼有节、板板正正、恪守规矩的柏家二少爷柏寻得了个众望所归。 南春上一世总觉得柏寻是个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道貌岸然、心狠手辣又睚眦必报的人。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把柏寻想得太坏,而是事出有因。 那是他几岁的时候来着? 对,是八岁,南家与柏家定下亲事后不久。 南春的双胞胎姐姐南月与柏寻订了娃娃亲以后,病情每况日下。 不都说八字匹配的好姻缘,能相互补益吗? 怎地姐姐的病还越发严重了呢? 南春总觉得要么是大巫算错了,要么就是柏家搞的这出,坏了南月的命数。 而且那个柏家二少爷柏寻总是冷着脸,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模样。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跟南月定亲? 将心不甘情不愿的人绑在一起,就更坏南月的命数了。 南春本就对柏寻很不喜,如今更是讨厌。 那一日,南月贪凉,傍晚吃多了冰凉井水里泡过的野果,夜里突然起了烧。 南成林急匆匆跑去柏家老宅敲门求医。 最后与大夫一起来的有柏家的大管家柏山还有二少爷柏寻。 堂屋昏黄的灯光里穿着月白色锦袍的柏寻,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白净的小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南春是真的讨厌极了这个装模作样高高在上的二少爷。 许是察觉到了那股不善的视线,栢寻抬起眼皮往外看。乍然与那双乌黑的眼睛对上视线,南春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抿了抿嘴,垂下眼睛,有些拘谨地往门边缩了缩。他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还打着补丁。脚上的布鞋已经磨破了边儿,鞋头隐约能看见肉色的脚趾。这让他在光鲜亮丽的小少爷面前自惭形秽。 不一会儿,一双崭新漂亮的鞋子出现在他眼前。 “你好些了吗?” 南春猛然抬起头,那人已在他面前。 那双黑黢黢的眼睛里泛着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沁人心脾。南春看着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是见他不说话,栢寻犹豫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像不热了,你感觉怎么样?” 南春这才明白,栢寻认错了人,把他认作了他的双胞胎姐姐南月。 鬼使神差一般,他上前抓住了栢寻的手。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 “可是,你还病着,外面天那么黑……” 南春抿着嘴,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你刚刚不也说我不热了吗?我已经好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喜欢跟我一起玩?” 栢寻有些纠结地看着他说道:“没有,我没有嫌弃你,我愿意跟你玩的。那……你等一下,我去跟管家说一声。” “跟大人说?他们肯定不会让我们去的。”南春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撒娇似的说道,“好了,别磨叽了!咱们一起去玩吧!” 说罢,他就拿起栢寻脚边的灯笼,拉着他的手,往门外走去。 南家在山脚下,背靠着大山。 栢寻一路跟着南春在密林里走着。那条路十分隐蔽又七拐八绕的,也不知是怎么寻着的。 那是一片洼地,开满了野花,漫天的萤火虫宛若璀璨星河。 南春看着栢寻睁大的眼睛,咧着嘴笑了起来。 栢寻虽然从出生到现在都生活在柏家寨,可是除了一年一次的清明祭祀需要上山,其他时间他从未上过山,更不要说是在这样的黑夜里。 “张开手!”南春笑着说道。 栢寻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南春拉过他的手,一只萤火虫在他的手心里一闪一闪的。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再去抓几只。”说罢不等柏寻回答,南春就窜进了林子里。 他故意把柏寻扔在了那里。 想吓吓他。 这一丝恶作剧后的畅快感,在他跑回那个地方没有寻到柏寻的踪迹之后消失殆尽。 他边走边找,急得满头是汗。 没过多久,上山寻人的队伍离他越来越近,他怕被人怪罪,只得偷偷从另一条隐蔽的小道下了山。 “大半夜的,你做什么去了?”许阿梅手里拿着根荆条,瞪着眼睛看着他。 南春抿了抿嘴,有些惧怕地笑了笑,软着声说道:“我……我上茅厕去了……” 许阿梅上下扫了他几眼,布鞋上粘着的泥,头发上挂着的草还有衣服上划的口子,无一不是他在说谎的证据。 “说实话!”许阿梅一荆条抽在他的脚边。 南春尖叫着蹦了起来:“我我我……我去凑热闹……山上好些人……” 许阿梅下一荆条就落在了他的屁股上,虽然不如第一次那么重,但是也能让他感觉到痛。只见南春捂着屁股哎呦哎呦地叫着。 “进屋去!什么热闹你都敢凑?”许阿梅望着山上星星点点的火光皱了皱眉。 南春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溜烟窜进了屋。 南春虽然讨厌柏寻,但也只是想捉弄他一下,并不想害人性命。 这座山南春从小到大跑了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所以他忘了别人不是这样的,就像这位二少爷,他根本没有自己上过山。 原本他只是想让柏寻空等一场,可现在人不见了。 是迷路了吗?是遇到野兽了吗?是掉落到猎人陷阱里了吗?是失足跌落山崖了吗? 那一夜南春彻夜未眠。 他在黑暗中瞪着两只大眼睛,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如果动静消失了,那就意味着人找到了,可是直到天色渐亮,他再也熬不住睡着的时候,外面的动静还没有停。 柏寻,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陷入睡梦中时,南春这么想着。 第4章 小骗子 第二日,南春听说栢寻被找到之后高烧不退。后来家主去请了大巫来,说是邪气侵体。 大巫将一个装着朱砂、灯心草、黑豆、还有桃木符的香囊塞到了栢寻的枕头下。在柏寻眉心点了一点黑狗血,又命人将一面八卦镜悬在梁上,对着栢寻的脸。 梦里光怪陆离。 柏寻还在那片漂亮的花海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他四周闪耀。 突然哪里传来传来呲呲的声音,就好像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刮动着木板。栢寻站在花丛里,竖着耳朵仔细听。那声音离他很近很近…… 山间的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却不是花的芬芳馥郁,而是一股子腐败的酸臭味。 栢寻捂着鼻子,低头一看一朵赤红如血的花随着风蹭着他的小腿。 “啪嗒”。 从花蕊中渗出一滴红色的水珠,滑落在他的鞋袜上,红艳艳的,像鲜血一样。 栢寻抿了抿嘴,想离开这里。刚一抬脚,就被什么绊住了脚踝。 他低头去看,从那朵花的下面伸出了一只惨白瘦削的手,那只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脚踝。 “啊啊啊啊啊啊啊……” “寻儿!寻儿!” 周遭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好像是谁在呼唤他?栢寻满头大汗地往那呼唤声处跑去,慢慢地有了一丝光。 他猛然睁开眼,对上的是镜子中的人脸。那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还未等他仔细看,那张脸瞬间就变成了枯骨。栢寻猛然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寻儿,寻儿……”柏一水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念着驱邪的咒语。 许是感觉到了安全,栢寻慢慢睁开眼睛,那悬于半空的八卦镜里映出来的只有他的脸。 “寻儿,你怎地不跟大人说一声就乱跑呢?那山里多危险啊!”柏一水看着自己孙儿惨白的小脸不忍说重话。 “月妹妹带我去的。” “月妹妹?是南家的姑娘吗?”柏一水有些惊讶地看向管家柏山。 柏山忙回道:“南家的姑娘昨夜高烧,一直在床上躺着呢呀,未曾见她下过床。” 柏一水摇了摇头道:“罢了,人没事就好。以后你去哪儿一定要跟大人说,晓得不?” 柏寻咬了咬嘴唇,低低“嗯”了一声。 他心里是委屈的,明明是月妹妹带他去的,并不是他胡乱跑,大人却都不相信他。 月妹妹呢?她后来没有回来找自己是不是迷路了?她当时还病着,会不会有事? “祖父,月妹妹的病好些了吗?” 柏一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柏山眯着眼睛打趣道:“哎,咱们小少爷还是个会疼人的呢!” 南春以前不怎么爱往柏家老宅附近跑,那段时间为了打探柏寻的消息,时不时就在那附近转悠。 直到远远地看见柏寻好模好样地去了学堂才安下心来。 这件事之后再次遇见栢寻纯属意外。 中元节快到了,南春跟着爷爷去墓园打扫。 小孩子心性哪有老老实实听大人的话的,他拎着小扫帚跟在爷爷身后打扫了一小会儿就乏了。趁着爷爷跟墓园的花匠打招呼的功夫,他一溜烟跑了。 “阿春,别跑太远!太阳快要下山了!”南成林朝他喊了一嗓子。 “哎!”南春应得爽快,脚步却未停,似乎是满心欢喜地往某个地方跑去。 墓园这种地方阴森恐怖的地方,有什么可值得欢喜的呢? 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沿着这条蜿蜒的小道往里走,有一座有碑却无字的坟。南春本以为那是座荒坟,可是那座坟非常干净,香火供奉不断。 南春最喜欢吃的就是祭品里撒着细密桂花糖的米松糕。 南月和柏寻定亲的时候,柏家送过来的定亲礼里面就有这个糕点。 直到那个时候南春才知道那个白色香甜的糕点叫米松糕。 他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座无字碑墓,想做的事就是偷吃。 啊,不对,是大大方方吃墓前的祭品。 一想到有好吃的在等着他,南春的脚步就更快了些。 他想,坟墓里躺着的人应该是个极好的人吧,不然不会有人这么惦念着他,时不时就过来给他扫墓祭奠。可既然如此在乎,为什么只立个无字碑呢? 坟墓前果然摆了许多祭品,南春有些后悔没有带个兜子来了。 他老老实实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之后便盘腿打坐抓起米松糕吃了起来。这米松糕还热乎着,上面撒了些桂花糖,清甜可口甚是好吃。 “你在做什么?” 南春转过脸就看见了红着眼睛恶狠狠盯着他的栢寻。 “咳咳咳……”嘴里还有一口米松糕没咽下去,差点卡住。 栢寻的目光落在祭品上,又落在他手里吃了一半的米松糕上。 “你居然敢偷吃祭品?”栢寻似乎是怒了,满脸涨得通红指着他喊道。 偷吃被人抓了个正着,这人还是他讨厌的栢寻,南春一时间尴尬又心虚。 他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眨巴了下眼睛,装出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说道:“我……我饿了……迫不得已才……” 岂料栢寻拧着眉头,上前一把打掉他手里剩下的半块米松糕,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说道:“你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 南春心知自己上回骗他之事露了馅,索性不装了。他站起身,勾了勾唇角说道:“我怎么骗你了?” 栢寻被他问住了,微微一怔道:“你装成你姐姐,骗我去山里!” 南春轻哼了一声道:“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说我是谁吧?是你自己以为我是姐姐的!还有,柏家寨的孩子有哪个不是在山里跑着长大的?怎就你进了山就出不来呢?听他们说,你还有可能当柏家下一任家主呢,怎地这般无能?” 栢寻被他怼得面红耳赤,他张了张嘴,指着被南春偷吃的祭品说道:“你还偷吃祭品!” 南春仰着下巴说道:“我祭拜了!祭拜了先人就吃过了,我就可以吃!” 栢寻抿了抿嘴,眼里满是怒火:“怪不得他们都说你们家都是偷死人东西的下作小偷!如今看来确实是那厚颜无耻专干挖坟盗墓活计的!” 第5章 睚眦必报之人 南春被戳中了痛处,抿着嘴无言地看着他。 一种深深的委屈感冲上了喉咙、眼眶和鼻尖,眼泪不期然地涌了出来。 他不想被栢寻看不起,便胡乱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说道:“说对了!这座坟是你家的吗?你可要小心了,兴许哪天小爷我不高兴就给它挖了!” 栢寻闻言脸色沉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厌恶。 在被柏寻一把推倒滚落阶梯的时候,南春还在想,这个墓里的人一定是对栢寻来说很重要的人。 他躺在台阶上,额角痛得厉害,流出的鲜血迷了他的眼睛。 他看着站在高处的栢寻,他眼眸里闪过一丝紧张,只是一丝而已。而后就没了表情,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南春知道那条路,一条隐蔽的小路,尽头是一个掰开了一个口子的栅栏,从那里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墓园。 他的恶作剧并不是想真的杀了栢寻,只是想吓吓他,而栢寻刚刚却真的想让他死。 南春眼角有泪滑落,不是身上的痛而是心里的痛。 因为寻陵者和守墓人的身份,他跟姐姐从小就没有朋友,去哪儿都被人嫌弃。 柏寻明明已经跟姐姐定亲了,可他心里还是嫌弃的,嫌弃他们南家…… 南春看着湛蓝的天,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尖叫声。再后来他的爷爷来了,惊慌失措地背上他去找了大夫。 后来大人们问他怎么会从上面跌落下来? 南春只说是自己跑得急了,一脚踩了空。并未提起遇到柏寻,跟柏寻发生争执被推下来的事。 宋阿梅见南春在墓园受伤了以后精神一直不太好。怕他是在那阴邪地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便带着他去了大巫那里。 南春每次见到这个大巫就觉得很不舒服。 他戴着可怕面具,即便南春低着头都能感觉得到他冰冷诡异的视线。 一个红绸子锦囊落在他的手心里,南春的腿软了一下。宋阿梅慌忙扶着他,她以为他伤了头流了血,身体虚。 其实南春是做贼心虚,这个红绸子锦囊像极了当初被他做了手脚的那个。 之前,大巫为柏寻算命定之人,结果算出了两个匹配的生辰八字。其中一个是南家娃娃的,另一个则是柏寻的表妹。 大巫说需要戳破南月的手指取血做法事。 南月因为身体原因,在家一直是娇养着的。她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拉着南春不停哭。她哭着哭着还咳了起来,整个人抖成一团,差点背过气去。 南春见状,慌忙抱住她,轻声安慰着。 之后南春借口南月的身体不适,要休息一会。回到里屋,他偷偷与南月换了衣服,戴着帽子,装成她的模样,缩在被子里让大巫取了血。 两个装着与柏寻匹配的生辰八字的红绸袋子入了圣火。 大巫跟村西头得了疯病的傻大牛似的,绕着火堆摇着铃铛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地跳着。 他说,到了时间未燃尽的那个便是柏寻的天命所归。 最后南家的红绸袋子未燃尽,就这么南春的姐姐南月成了柏家二少爷的命定之人。 除了他和南月没人知道那血是他的。 回过神,南春偷偷看向大巫,见他没有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里面是桃木片,放在枕头底下就行了。”大巫的声音低沉沙哑,苍白瘦削的手落在了西陵云的脸上。 冰凉凉的,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 南春抬眼看他,一闪而过,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好像一团黑雾一样。 “气数所囿,天命所梏。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大巫低声说道。 南春不明白他说的话,只觉得心中烦闷。 若要仔细论起来,这个招摇撞骗的大巫也是伤害南月的元凶之一。 若不是他说南家的孩子与柏寻最为般配,又搞了那劳什子圣火的哄人把戏。高高在上的柏家人怎么会愿意与南家结亲呢? 思及此处,他直直地瞪着大巫。恍惚间,似乎看到大巫那双暮沉沉的眼睛里泛着一丝光。 因为定亲的缘故,南春得到柏家家主的照拂,破例给他免了费用进了学堂,跟柏寻成了同窗。 柏家学堂只准柏姓子孙入学,南春是唯一一个外姓人。 许是因为之前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栢寻像是在自己周身形成了一个只针对南春的壁。 他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有礼有节,只对南春爱搭不理,冷眼相待。 南春本就不喜他,自然对他也没有好脸色。 同窗们本就对外姓人入学堂很不满,尤其还是跟死人打交道的晦气南家人。 一直忍着没找南春的麻烦,是顾虑柏家与南家结了亲,南春是栢寻的小舅子。 可过了段时间,他们看到柏寻和南春并不亲近。心想柏寻应该是不喜欢与南家的这门亲事,才会对南春如此冷淡。 说来也是,一个以寻陵守墓为生的外姓人家的病秧子如何能配得上柏家未来尊贵的家主呢? 柏寻不喜南春。 明确这一点之后,那些想拍栢寻马屁的人和想找南春茬的人就开始想尽各种办法找南春的麻烦。 只不过多少还顾忌着两家结亲的事,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只偷偷做些恶作剧。 布包被扔到水里,穆先生留的功课上的墨迹晕了一片。 穆先生的戒尺打在手心,南春闷不吭声,一句也不解释。 解释又有何用? 他的话没人信,也没人帮他。 南春开始反击是因为他们侮辱南月。 “一家子晦气还妄想跟柏家二少爷结亲?” “就是啊!盗墓贼做起当少奶奶的梦来了!” “我们家从来没想过跟柏家结亲,明明是大巫算的,明明是柏家提的亲……”南春反驳道。 一场混战,对方三个人都没打过南春一个。 此后,南春不费口舌,只出拳头,打不过也要咬疼对方才罢休。 一番折腾下来,南春虽然没被那帮找茬的人占了多少便宜,但是泼皮无赖的名声却出去了。 栢寻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 当时南春心想,肯定是柏寻默许那些人欺负他。倘若不是他的默许,那帮狗崽子怎会如此积极主动,前赴后继地来招惹他? 这个人果然是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之人。 第6章 休战吧 南月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在十岁那年的夏天离开了人世。 南春看着随柏家家主一起过来参加葬礼,身着一袭白袍的栢寻。他努力地想从柏寻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寻着些许悲伤,然而并没有。 南春心想,栢寻应该是最开心的人了吧。毕竟这是一桩让他很不满甚至反感厌恶的亲事。 南月下葬时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一连数日都是艳阳天,这雨来得蹊跷又邪门,而且是在入土之前。 南春抬脸看着天,任由豆大的雨滴砸落在他的脸上。他攥了攥拳头,热泪混着雨水流了下来。 啪嗒啪嗒的雨声急切紧密。 隔着雨幕,南春看着不远处撑着油纸伞的人。他一向一尘不染的鞋子上沾了不少泥水,袍角上也是。 南春收回视线,看着一铲一铲混着雨水的泥土慢慢盖上了棺木。 突然哪里传来传来呲啦呲啦的声音,就好像用什么尖锐的东西用地地在刮动着木板。 南春眉头紧蹙,闭上眼睛,透过雨声仔细地寻找着那声音。 似乎离他很近很近…… 一阵风吹过,裹挟着雨水与落叶。 一股奇怪酸臭味若隐若现,南春皱了皱眉,捂住了鼻子。恍惚间这天上落的雨突然变了颜色,天地之间血红一片。 他低头一看,如血一般的水从他脚下流过,从四面八方涌进了墓坑。 后来,南春晕倒了,倒在了那血泊之中。第一个跑过来抓住他的人是栢寻,就在他倒下的一瞬间。 他惊愕的面孔在南春逐渐模糊的视线里越发清晰,一滴雨水顺着他额角的头发落了下来。 不像那血水,是晶莹剔透的。 南春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墓坑,张了张嘴。 栢寻急切地问他:“什么?你说什么?” “血……好多血……” 栢寻惊愕地看看他,又看了看已经被土填实的墓坑。 说完,南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南春醒来已是第二天傍晚,他拿出嘴里的桃木片,剧烈地咳了几声。 随后一只粗糙的手捏着他的下颚掰开了他的嘴,一股难喝到倒胃口的带着草木灰的水涌进了他的嘴里。 大巫说他是邪气侵体。 南春翻了个白眼心道:大巫只会邪气侵体! 学堂里的人得了南月去世的消息大都喜气洋洋,丝毫不顾及南春的感受,甚至当着南春的面恭喜栢寻从此脱离了苦海。 没了这桩婚事,那些狗崽子针对南春的恶作剧也开始明目张胆起来。 于是逃课便成了南春的家常便饭。 穆老先生拄着拐杖来到南家,絮絮叨叨地说着南春罄竹难书的恶行。 迎接南春的是比挨打更难受的面壁思过以及南成林的叹息和宋阿梅的眼泪。 “你能去学堂,是家主给的恩德。阿娘不求你功成名就,只愿你识得几个字,懂得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堂堂正正地做人。” 宋阿梅还不到三十岁,经历了风吹日晒的皮肤,暗淡粗糙。常年给人浣衣缝补的双手上满是茧子和细小的伤口。 南春伸手握住宋阿梅的手,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会让阿娘和爷爷过上好日子的。” 宋阿梅微微一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阿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有些委屈是不得不受的。你明白吗?” 南春点了点头,一滴滴热泪滚落在了泥土里。 南成林坐在屋檐下抽着旱烟,许是背后阴影的缘故,显得他本就有些佝偻的身躯低得更厉害了。 恰逢穆老先生讲《道德经》。 曲则全,枉则直。 这段话在南春容量不多的脑袋瓜子里种下了根。一向奉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人第一次有了委曲求全的心思。 想见栢寻又不想被别人看见,南春能想到的最好的地方便是那座无字碑墓。 南春在那里一连等了几日都未见栢寻的身影,无字碑墓前的祭品早都已经腐坏了。 南春对着墓磕了三个响头。 “您看看,这多浪费啊!自从我金盆洗手不来与您同享了,东西都白白浪费了不是?这是要损阴德的啊!” “你在做什么?又想偷吃?”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南春转脸一看,不远处站着的那位不正是他苦苦等了几日的栢寻吗? “谁想偷吃了?”南春拧着眉头从布袋子里拿出几个野果和一束野花。 “也不知是谁,这么多天天不来,让先人墓前摆着些腐坏的祭品。”他边说边手脚麻利地替换着祭品。 栢寻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拿不准这人究竟憋着什么坏主意。 摆好祭品,南春起身朝栢寻走了几步,一时间不知该用何表情面对他。 明明打定了主意要委曲求全的,可是一对上眼前这人黑漆漆冷淡淡的眸子,心里那股不服的劲儿又上来了。 “过几天的中元节准备搞个大祭,我最近很忙,走不开。”栢寻先开了口。 南春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有些不自然地揉揉鼻子“嗯”了一声。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南春眼神闪烁不知如何开口,栢寻则一脸坦荡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开口。 “当初是我骗了你,害你在山里迷路还生了病。抱歉!后来你把我推下去,害我摔破脑袋……我们也算两清了。所以,休战吧。我虽然不喜欢去学堂,可是家里还是希望我能识字懂理。”南春垂着眼帘,轻声说道。 栢寻微微一怔,继而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何时与你开战了?” 南春顿时哑口无言。 说来也是,无论是同窗的恶作剧,还是寨子里人们的冷言冷语,都没有实际的证据表明是栢寻指使的。 南春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话,眉眼间带着些许无奈与疲惫。 “也是,冒犯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拎起布包与柏寻擦肩而过。 得,拉下脸求人也没解决问题。 不过,从此以后那些恶作剧便消失了。 南春知道一定是柏寻做了什么。 虽然大家对他的态度依旧是嫌恶的。但是只要那些人不再主动招惹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这对于南春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此后几年,南春过得还算舒心。 虽然柏寻还是对他冷着脸,自己也不怎么待见柏寻。 第7章 榆木脑袋 上一世南春就很想不通,他跟柏寻明明从小就结了仇,一直互相看不顺眼。为何最后柏寻却成了那个唯一愿意帮助他的人呢? 一般人只听说他得了怪病就恨不得离他远远的,生怕自己被传染。 可柏寻却在得知他被关进地牢后,亲自去了地牢。 “对不起,我来晚了。” 柏寻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那时柏寻已经开始接手柏家在洋城的工厂和商行,一年都回不了一趟柏家寨。 随后他不顾众人的反对,将南春从地牢里接了出来,并将他安置在别院。还亲手给南春擦身上药,换上干净的衣服。 之后甚至扔下了洋城的事,一直留在别院陪着南春。 柏寻以后可是要当家主的人,这么一意孤行,势必会受人诟病。 上一世南春曾问过柏寻为什么这么帮他? 柏寻看着他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命定之人,你是我的人。” 可……之前柏家来提亲,南春只觉得是奇耻大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而且他当时还对着柏寻说了非常难听的话。 若是搁旁人,指定恼羞成怒。之后他和他阿娘出事,也必会落井下石。 可柏寻居然就因为大巫一句话,认准了他是他的命定之人。即便他拒绝跟他结亲,他还如此坚定。 “这个柏寻就是榆木脑袋,一根筋的,自己坑自己。看来太恪守祖训,太守规矩也不是件好事。”南春这么想着。 “那边是有黄金屋还是有颜如玉,让你整整盯了一堂课?”王先生站在南春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入眼就是柏寻板板正正的背影。 南春回过神来,闹了个大红脸。 “你回去把今天学的抄五十遍!刚挨过打,你就又忘了!” 自重生以来,南春满脑子都是柏寻,可又寻不到机会跟他亲近起来,这让他很是苦恼。 苦恼没多久,又来了一件事。 寨子西头的花嬷嬷是个媒婆,虽已年过半百,还日日红花戴头、彩衣加身、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 南春头一回见着她,还以为见着那专吃小孩子的女鬼。你看她脸如白面,一张血盆大口可就是那故事里的女鬼吗? 那一日也是巧了,花嬷嬷去给人说亲,喋喋不休说了大半天,直说得口干舌燥嗓子都哑了。 路过山脚下的瓜田,寻思摘个瓜解解渴,手刚碰到瓜,就被不知打哪儿窜出来的浑身是泥的小崽子吓了一跳。 她眯着眼睛刚想开口问泥娃娃,这瓜是不是他家的,就被泥娃娃尖叫着一脚踹倒在瓜田里闪了老腰。 花嬷嬷逢人便说自己与山脚南家的猴崽子八字不合犯冲,这辈子都不能给他说媒。 虽是一句玩笑话,但也藏了几分真,她是真的不喜南春。 花嬷嬷一向心高气傲,从不觉自己打扮得怪异,只觉着自己的装扮是城里高门大户里阔太太的装扮。平日里有谁调侃她一句,她都要跳脚骂人家没见过世面的。 可那一日却被南家的猴崽子一句“我以为来了个老妖怪呢”搞得下不来台。还引得寨子里的娃娃们都跟着喊她老妖怪! 因此南成林去寻她为南春说媒,她面上虽乐呵呵的,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 “南老爷子,你家娃娃年岁还不大吧?怎地如此着急?”花嬷嬷试探道。 南成林低头抽了一口旱烟,轻咳一声道:“他年岁不大,老朽年岁却是大了。若是未看到他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我死也难瞑目哦!” 花嬷嬷闻言皱了皱眉,她在这寨子生活了几十年,怎能不知南成林干的活计。 “此去……不是说家主派了不少经验老到的武夫随你一同去吗?怎地也不会让你出事吧?再说了就你那一身寻墓探穴的本事,龙潭虎穴入了千百回,黄泉路都被你踏平了吧?”花嬷嬷打趣儿道。 南成林苦涩地摇摇头,望着远处如血的残阳,半晌才开口道:“这回怕是要在那黄泉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花嬷嬷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她打量着南成林,见他神色沉郁凝重,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收了笑,一改此前轻佻的做派:“老爷子相中了哪家姑娘?” 南成林收了烟袋说道:“离你家不远的魏家二姑娘,你觉着如何?” 花嬷嬷似乎有些惊讶,她左右扫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家主不是曾经许诺过你,你们南家可以跟柏家的姑娘结亲,入柏家的籍吗?” 南成林几年前为柏家寻陵做出了大贡献。 柏家家主亲口允诺他的孙子南春可以跟柏家的姑娘结亲,孩子也可以入柏家籍,受柏家庇护。 南成林摇了摇头道:“你也晓得老朽那孙子是个不成器的。现在有老朽和他娘亲在尚可管他一管,若日后我们不在了呢? 再则,我们南家是小门小户,过的日子是苦日子。柏家是大户,姑娘们一惯是娇养着的,老朽怎能厚着脸皮让人下嫁跟着我们受这般苦楚?” 花嬷嬷点了点头道:“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终究是难成好婚。老爷子你眼光也是好的。 那魏家二姑娘模样虽不是顶顶好,但是能吃苦,淳朴善良又孝顺,的确是个良配。只是她比你家娃娃要大上三岁,而且又退过亲,这……” 南成林摆摆手道:“无妨,女大三,抱金砖。阿春是小孩子脾性,娶个年岁大些的媳妇再好不过了。 退亲的事老朽也知晓,那是田家小子在城里沾花惹草惹下的事。魏家二姑娘还未进门,就当了人后娘。若是老朽,不仅会退亲,还要打断那混小子的腿的!” 花嬷嬷掩嘴一笑,道:“由此可见,魏家人也算是好脾性的。这事虽不是魏家二姑娘的错,却也耽误了她的姻缘。 也巧了,前些日子魏老汉还托我帮二姑娘相看呢!明儿一早我去魏家探探口风,你老且等我的好消息吧!” 南成林眉宇间的惆怅阴霾一扫而空,他塞给花嬷嬷一块大洋,笑着说道:“那老朽代孙儿谢谢花嬷嬷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花嬷嬷收了大洋,喜笑颜开地连连点头。 第8章 魏家二姑娘 花嬷嬷去魏家的时候,魏家二姑娘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她见着花嬷嬷,以为她又是来给田家人说和的,眼睛里的光瞬间暗淡了。 “二姑娘,你阿爹呢?”花嬷嬷笑眯眯地看着她。 魏家二姑娘眼神闪烁,垂着眼睛,说道:“阿爹下地干活去了。” 花嬷嬷走到她跟前,说道:“罢了,我先与你说说吧!” 魏家二姑娘虽不情愿,但是也知道上门就是客的道理。她进屋搬了凳子,又倒了杯水递给花嬷嬷。 “二姑娘,你阿爹前些日子让我帮你寻良配,你可知?” 魏家二姑娘低着头没有言语。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比如那田家小子是福薄又混账的。可现在这世道,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你阿爹虽咽不下这口气,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田家依仗世代跑船的本领被大公子重用,田三儿去了花花世界被迷了眼。姑娘你虽然平时不言不语老实本分,但我也看得出你是个骨子里倔强的。你不愿与旁人共侍一夫,那高门大户富贵人家怕是难入了。”花嬷嬷叹息道。 魏家二姑娘低着头,两只手绞着衣角。她阿爹也劝过她,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田家小子即便是纳了那女子,却也只能是姨娘,正妻还是你。 她心里却膈应得紧,无论如何都不愿。旁人都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可她只想如戏文中所言的那般,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注1】 “花嬷嬷,我并非想入高门大户,攀龙附凤。”魏家二姑娘嗓头酸涩,眼中带泪。 花嬷嬷闻言喜上眉梢,顺势说道:“那是那是,你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脾性我是知道的。你必然不是那嫌贫爱富之人。而且,高门大户也并非一定就是良配,最主要还是两人一心一意。” 魏家二姑娘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些许安慰。 “嬷嬷知你识得字,爱看戏文,也是有些学识修养的。那嬷嬷自然不能给你寻那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夫,可是有学问家境殷实的公子哥又难得只你一人。 嬷嬷思来想去就想到这么一个有学问又能过得苦日子的男娃娃。”花嬷嬷边说边打量着魏家二姑娘,见她神情紧张又有些期待,便知事情成了大半。 “那山脚下的南家,二姑娘可知道?” 魏家二姑娘一听,露出些许惊讶,继而是惊喜。 花嬷嬷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惊讶,南家的那个混小子何时入了二姑娘的眼了呢? “南家的男娃南春,想必姑娘也是听说过的。现在他在柏家学堂读书,是能识文断字做文章的。他也是家中的主要劳力,别看他年纪不大,干活却是把好手。人长得俊朗,个头也不低。”花嬷嬷有意捧他,却也不敢捧得太高。 寨子里哪个不晓得那小子的混样子,吹太大,谁能信? “二姑娘觉着如何?” 魏家二姑娘心里是满意的,但这话她一姑娘家羞于启齿。只红着脸,轻声说道:“待阿爹回来,您问过他再说吧!我都听阿爹的!” 魏家汉子待女儿是极好的,若二姑娘喜欢,他自然不会反对。 花嬷嬷心知这桩姻缘成了,心中很是诧异。她本想着南春在寨子里名声不好,想成事恐怕要费一番口舌,谁知竟这般容易。 “看样子南家的娃娃是有些福气在身上的!”花嬷嬷心想。 魏家二姑娘愿意与南春结亲,是因为她曾经与南春有过交集。 魏二姑娘的阿娘去世的早,是她阿爹一人辛辛苦苦将她和她阿姐拉扯大的。 她阿姐五年前嫁去了邻县,此后她便与阿爹相依为命。父女俩守着几亩薄田,日子勉强过得去。 魏二姑娘常去山里捡柴,挖野菜。她不敢往深处去,就在山脚下转悠。 有一回她背着竹筐往林子里走深了些,闻到一股烤东西的香味。便寻着那香味又往里走了一段。 她认识南春。 他家离山近,他常进山里晃悠,她以前远远地看到过他几回。 南春这会子正吃着烤鸟蛋,见她来了,似乎有些惊讶。她刚跟南春对上视线,肚子就发出了响亮的咕咕声,这让她瞬间羞红了脸。 南春没说话,看了她一眼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就走了。 那熄灭的火堆里还剩下几颗烤鸟蛋,旁边还有几个野果子。 魏家二姑娘放下竹筐坐在南春坐过的位置,把他留下的东西吃了。 边吃还边想:这个人好像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么坏。 前有南家老爷子去找花嬷嬷,后有花嬷嬷登了魏家的门。左右好事的邻居一拍脑门儿,这南家想跟魏家结亲的消息就在寨子里传开了。 南家离寨子远,背靠大山独一家。 又加上南家是干寻陵守墓活计的,旁人都觉着这样的人身上阴气太重,也不愿意与他家有过多来往。 因而虽然全寨子都知道了,事件里的男主人公南春是啥也不知道。 去学堂的路上南春觉着很是奇怪。他总感觉路上遇到的人都在打量他,不仅打量他还互相耳语。 他前后左右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并无不周正的地方。 他又对着路边的水沟照了照,头发也不似鸡窝。他摸了摸脸,寻思是不是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便低头洗了把脸。 他蹲下刚准备再掬一捧水,就被人从背后一脚踹进了小水沟。 落水之时,他还在想,幸好把布包放在了一边,那里面还有王先生罚他抄的文章。那可是他熬了一夜抄的。 柏富贵一向看他不顺眼,之前他在学堂经的种种孤立找茬事件的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见南春落水,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柏富贵和他的狐朋狗友们笑弯了腰。 水不深,只到膝盖。可入了冬,水凉刺骨,西陵云的棉鞋棉衣被浸了个透。 上一世没有这一出啊,南春想着。 不过,这柏富贵真真是坏透了。 得想个法子。 这一世,他必不能再留着柏富贵,让他有机会再欺辱折磨他。 注1:出自西汉卓文君《白头吟》 第9章 是该娶妻了 见南春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柏富贵收了笑。 “看什么看?你挡着老子的道了,老子只是拍了你一下,谁知道你竟胆小如鼠,吓得慌不择路落了水!”柏富贵坏笑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 “没错!” 那几人终日跟他混在一起,自然会帮着他说话。南春咬了咬牙忍下了,不能打架,他不想再让爷爷和阿娘为他忧心。 柏富贵见南春不言语,气焰更盛,嗤笑道:“你们南家阴气重的跟阴曹地府似的,还总想着到处攀好亲。之前痴心妄想攀扯柏家,家主宅心仁厚允了这福气给你家,结果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而今又把主意打到魏家二姑娘身上,那魏家二姑娘不惜名节也要与田家三哥退婚,是不是你们南家暗中搞的鬼?” 南春一听,眉头紧蹙,心道:坏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上一世爷爷也给他整了这么一出,他当时没有拒绝。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对那姑娘不讨厌也不喜欢,爷爷和阿娘说好那便是好的。 当时没能定下亲,是因为爷爷去寻陵的时间突然提前了。 本该开春才去的行程,突然提前到了年前,一个很不适合寻陵的时节。 南春心里装着事儿,他从水沟里爬上来,拎着布包就要往家走。 柏富贵挡住他的去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南家是诚心与我们柏家过不去是不是?明知田家三哥是大少爷重用的人,还要如此行事,摆明了是不把我们柏家放在眼里!” 南春拧着眉头,烦躁地说道:“你吃错药了?一直在说什么胡话呢?” 说罢,肩膀用力一撞,将柏富贵撞到了一边。 柏富贵吃痛,瞪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喊道:“你找死!都给我上!” 说罢,几个人就冲了上来。 嘟嘟嘟……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响起。 几人转身一看,竟是大少爷的车。 “富贵,你不去学堂,在这儿耍什么威风呢?”大少爷嘴里叼着烟,穿着一袭白西装,头发梳得整齐油亮。 “没……没什么!”柏富贵向左右使了个眼色。 几个人慌忙起身,将地上趴着的南春挡在了身后。 “你知道的吧?我最烦什么样的人!”柏松下了车,笑眯眯地看着他。 柏富贵吓得一哆嗦,往旁边让了让,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也是为了大少爷您……才……才动手的。” 柏松看了一眼浑身湿哒哒脸上挂了彩的南春,皱了皱眉道:“为了我?” 南春坐起身,用衣袖抹了把脸。他有些懊恼,自己的窘态又被栢寻看了去。 “是啊!”柏富贵往前走了两步,谄媚地笑着说道,“大少爷,这丫是南家的。他家老爷子想给他找媳妇,这本是平常事。可是,他们竟把主意打到了魏家……” 柏松吐了口烟,抿了抿嘴问道:“魏家?魏家又如何?” 柏富贵转了转眼珠子心道:田家三哥不是总吹自己是大少爷的心腹吗?怎么他被魏家退亲的事,大少爷竟是不知? “南家相中的是魏家二姑娘,她……她本是田家三哥的未婚妻,俩人从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南家人这是横刀夺爱,明晃晃地打田家三哥的脸呢!”柏富贵义愤填膺地说道。 “田三儿不是被魏家退亲了吗?他在外面养的私生子该有两岁了吧?”一直未说话的栢寻突然开了口。 柏松勾了勾唇角,道:“说来……田三儿确实在外面有了家室,那女子好像是闻香院的小翠。” 柏富贵的谎话被戳破,一时慌了神口不择言:“我看南家就是故意的!先让那个短命的女儿赖上二少爷,又借着田家三哥与魏家二姑娘的婚事打大少爷的脸!他们就是明晃晃在给我们柏家上眼药。”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从车上下来的栢寻一脚踹到了水沟里。 “你胆敢妄言大巫和家主的决定?”栢寻脸色阴沉,目光冷冽。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柏寻发那么大火,更没见过他出手伤人。 “阿嚏!”本想着趁乱偷偷离开的南春打了个喷嚏,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聚到了他的身上。 柏松笑意盈盈地冲他招了招手,说道:“南家的小子你过来!” 南春虽有千百个不愿意却也不敢当众不给柏家大少爷面子。他吸了吸鼻子,忧心忡忡地走了过去。 柏松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带着香味的手帕,笑眯眯地给他擦了擦脸。南春僵着身体,大气儿都不敢出。 栢寻脸色难看地坐进了车里,巨大的关车门的声音,吓得南春打了个寒颤。 柏松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转脸对刚从水沟里爬起来的柏富贵说道:“今儿这事儿总归是富贵你的不对,你自己去祠堂领十鞭子!” 柏富贵睁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会是这么个结果。他张了张嘴刚想辩驳几句,就被收了笑意的柏松一个凌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再多说一个字,就加十鞭子!” 柏富贵垂头丧气地应下了。 “你要去学堂是吧?”柏松转脸笑着问道。 “我身上湿了,要回家一趟。”南春垂着眼睛说道。 “回家多麻烦啊,我带你去我那儿换换衣服,那边离学堂也近,不会迟到。” 不容南春拒绝,栢松就把人推上了车。 南春用余光扫了一眼左手边,栢寻用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他身上的水一滴滴落了下来,不一会儿脚下的垫子上聚了一片水。他有些窘迫地收了收脚,往车门的方向靠了靠。 “你多大了?”栢松问道。 南春抬头应道:“十七,过了年十八了。” 柏松点了点头,调侃道:“是可以娶媳妇了。” 南春闹了个大红脸,辩驳道:“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娶媳妇不好吗?回到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啊?”柏松打趣儿道。 “那你咋不娶?”南春反驳道。 上一世直到南春死,柏松都未曾娶妻。 柏松哈哈大笑起来:“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娶了谁,谁要倒霉的,为了积德积福死后在地狱少受点罪,我还是不要祸害人好姑娘了。” 南春撇撇嘴没说话。 第10章 冰坨子见鬼了才有妻 “那魏家二姑娘是个好女孩,是良配。田三儿至今还惦记着呢,一心想挽回,想让那姑娘做他的正妻。他一直不把外头养的女人和孩子带回寨子也是这个意思。”柏松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说道。 南春鄙夷地“嘁”了一声,说道:“他倒是想得挺美的!若他还有一丝廉耻就该给人姑娘磕头认错,以后再也不要去招惹人家。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朝三暮四,又腆着脸说自己一心想挽回。他把人姑娘当成什么了?” “哦?你也稀罕那姑娘呀?”柏松笑言道。 “我没有!你别胡说!”南春拧着眉头说道,“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爷爷没跟我提过,他擅作主张安排的。”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南春撇撇嘴道:“我若不想,谁也强迫不了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抬高了音量,余光扫过一旁一言不发的栢寻。 见栢寻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南春抿了抿嘴转过头也望向了窗外。 现在那么高冷,后面不还得巴巴地跟我求亲。 还你是我的人…… 冰坨子见鬼了才有妻。 开着车的柏松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恐怕由不得你啊!” 车子停在了柏家老宅门前。 南春看着眼前的大宅子心里有些发怵,刚想抬脚往学堂去。就被大少爷一把抓住了胳膊,连拉带拽地拉进了院子。 整个院落宽阔明亮,大气雅致。院中甬路相衔,旁边有些形状各异的山石点缀。虽然已经入冬,院中却未见萧瑟,四处花团锦簇,枝叶繁茂,一派欣欣向荣。 管家柏山身着一袭藏蓝色长衫,头戴一顶黑缎子瓜皮帽。 他的视线落在柏松拉着的南春身上,迎上前接过柏松手里的皮箱子,眉开眼笑地说道:“大少爷,今日有客人?” 栢松点了点头,道:“这是南家的小子,山叔你带他去……” 他话说了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转过身对柏寻说道:“寻弟与他年岁差不多,身材也没差很多,你之前的衣服拿给他穿,应该还算合身。还是带他去你院儿里找身衣服吧。” 未等栢寻说话,南春急急地开口拒绝道:“不不不,不用了!劳烦大管家带我去灶房用火烤一烤就好了!” 柏山和善地说道:“小公子,天这般冷。你身上的棉衣和脚上的棉鞋,眼瞅着都湿透了,烤得烤到何时?仔细受了冻,生了病可不得了!” “那可不嘛!”柏松一手拉着南春,一手拉着栢寻将二人推到了垂花门前接着说道,“大男人怎地婆婆妈妈的?山叔,我们去祖父那儿吧,我这儿还有事要与他说。” 柏松和柏山离开了,南春尴尬不已,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就此与栢寻别过,毕竟现在栢寻似乎不是很愿意见到他。 “进来吧!”栢寻说完便进了院子。 见他如此干脆利落,南春也不好再忸怩。 垂花门楼,四面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游廊两侧虽不如之前的院落那般富丽堂皇,花团锦簇。倒也是松柏假山,一带水池,素雅幽静。 “小公子,您回来了!”迎面走来的是个梳着双环髻,穿着藕粉色裙衫的姑娘。 她本眼带笑意,一对梨涡挂在脸上。见着柏寻身边浑身湿哒哒,一副狼狈模样的南春神色微变。 南春偏过头,耳朵火辣辣地烧。 “绿荷,给他找一身我的棉衣还有棉鞋,拿新的。”栢寻吩咐道。 “是,这位公子请随我来吧!”绿荷笑着说道。 “不用,你把衣裳鞋子拿我房里来。”栢寻说着推开门,眼前这屋子显然是栢寻的卧房。 绿荷许是有些惊讶,一时忘了动作。在栢寻再一次看向她才重新挂上了笑容,连声应道:“哎,我这就去拿。” 南春有些扭捏地进了屋,一股清雅熏香扑面而来。再往里走,房中竟温暖如春。 栢寻将手中的皮箱子放在紫檀书案上,拿起案上的鎏金印花手炉递给他。 暖意从南春冻得红肿的指尖慢慢晕开,他张了张嘴,那句“多谢”却没说出口。 栢寻似乎不怎么在意,沉默着打开皮箱子,埋头整理起里面的物事。南春抿抿嘴,见他没注意自己,便打量起这屋子来。 南春听说现在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喜欢西洋风格。柏家大少爷是留过洋的,衣食住行都是一副西洋做派。可这里的陈设风格却像栢寻这个人一样,古色古香沉稳大气。 上一世他住的别院也是如此。 案上的青玉笔筒雕刻精细,琢坡上巨松与树上方的明月高低应和,神韵丰盈。笔筒里有几支毛笔,一看用材做工就知是大师手艺。 令人奇怪的是其中有一支看起来有些陈旧,而且无论是用材还是做工都是下等品。更令人奇怪的是,那支笔似乎是使用频繁,握笔之处竟留下了磨损的印记。 “小公子,衣服拿来了。”绿荷紧着脚步进了屋。 栢寻点了点头,指了指右手边的屏风对南春说道:“你去里面换吧。” 绿荷脸上虽然挂着笑,带着些许惊讶的视线落在了南春脸上。 二少爷往日最讨厌别人进他卧房,下人里也就她和阿福能进来收拾伺候。 精雕细琢的紫檀月洞门架子床,帘钩上挂着绣着松柏图案的香囊,淡淡的幽香让人心悦神怡。 南春低头嗅了嗅手里的衣裳,上面也有一样的香味。 这是栢寻身上的味道。 上一世因为日日与柏寻在一处,他周身都是这个味道。 “呀,果然是人靠衣装!打扮打扮也是位玉树临风的小公子嘛!”绿荷见着从屏风后走出来有些羞赧的南春掩嘴一乐。 南春很少穿长衫,此刻浑身上下都觉着别扭。听得她的调侃,对上栢寻的视线,顿时满脸通红。 “衣服有点长了,你凑合穿吧。这碗姜汤你喝了。”栢寻说道。 “对对对,公子赶紧喝碗姜汤驱寒。”绿荷笑容满面地把茶几上的姜汤端了过来。 南春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第11章 自己喜欢的才是命定之人 待绿荷接了空碗退下,南春尴尬地坐在椅子上。 多难得的机会啊。 重生之后他一直想跟柏寻亲近起来,如今有了独处的机会,却怎么也张不开嘴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栢寻突然抬眼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你爷爷要去寻柏家的祖墓了吧?” 南春蹙眉道:“什么时候?” “可能很快。” “现在不是寻陵的时节,不久之后大雪封山,路远难行。而且土都冻上了,怎么挖?”南春很是不解。 栢寻看着他,没有说话。 “为何非要这个时候去?”南春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柏寻道:“这是大巫算的吉时。” “大巫大巫大巫……你真就什么都听大巫的吗?”南春气呼呼地说道,“若是有一天大巫让你娶我,你也会乖乖听话吗?” 柏寻闻言微微一怔。 南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住了嘴。 这是还未发生的事…… 对于现在的他们俩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南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我的意思是你连和谁结亲都没法自己做主,不觉得很可悲吗?” 见柏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南春不自然地说道:“我觉得命定之人……你自己喜欢的才是你的命定之人吧?大巫随便指个人就说是你的命定之人……你也能接受吗?比如我……你那么讨厌我,难道会因为大巫一句话就娶我?你呀,不应该什么都信大巫的。” 柏寻已经为他做的够多了,这一世,南春不想他再因为大巫的一句话,而错过真正属于他的好姻缘。 “你会跟魏家二姑娘定亲吗?”柏寻的目光沉沉的。 “你想让我跟她定亲吗?”南春勾了勾唇角,直直地看着他。 柏寻的目光闪了闪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还要问?”南春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 那一日,两人一起进了学堂不说,南春还身着栢寻的衣衫。同窗们千奇百怪的表情让南春心中痛快淋漓。 不知怎地,他突然玩心大起,抬起手用力揽过栢寻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柏二少爷,回见!”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学堂里鸦雀无声。 栢寻轻蹙眉头,倒也没说什么。 因着与魏家二姑娘定亲的事儿,南春在家里大闹了一场。 这会儿他赤裸着上半身跪在祖宗灵位前,鞭子落在他后背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肆意妄为?”南老爷子满头大汗举着皮鞭的手微微颤抖着。 南春皱了皱眉头,脆生生地说道:“您想娶您自己去娶!” “你……”南老爷子闻言,气得似有一口气闷在心口上不来,眼前一黑差点瘫倒在地上。 “爹!”许阿梅惊呼一声,上前托住了人。 “爷爷!”南春见状慌忙起身。 “你给我跪好了!”南老爷子喘着粗气怒斥道。 “爹,您这又是何苦呢?阿春年纪尚小,娶亲也不急于这一时!即便现在您逼着他答应了,这婚事不还是要等您回来操持? 您看离您出去没多少天了,即便您想在您走之前匆匆把婚事办了,人魏家也不见得能答应啊。不如等您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许阿梅红着眼眶劝慰道。 南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扔掉手里的鞭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深夜,南春趴在床上龇牙咧嘴地呼痛。 许阿梅给他涂药的动作又轻了几分,叹息道:“现在知道疼了?之前不是跟头犟驴似的吗?” 南春撇撇嘴,带着哭腔说道:“爷爷今儿这是发什么疯啊?” “没大没小!”许阿梅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南春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说道:“突然就逼着我成婚,像是一刻都等不及似的!爷爷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啊?” 许阿梅怔怔地看着桌上的昏黄的油灯,张了张嘴终是没说话。 俩人沉默了半晌,许阿梅收起药膏,喃喃道:“阿春,其实那……魏家二姑娘是个好姑娘。” 南春顾不得后背的伤,一骨碌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道:“难道阿娘也要这般为难我吗?哦,不对,是为难人家好姑娘。 我现在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都没有,养活自己都是件难事。把人家姑娘娶进门,让人随我过吃糠咽菜的苦日子吗?” 许阿梅看着他,眼睛里有迷茫有欢喜也有担忧。 “唉,以后你会明白的。” 南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颓丧地倒在床上。 与魏家二姑娘的亲事终究是没能成,南老爷子去寻陵的行程也像上一世那般提前了。 “爷爷,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去寻陵?明明就是很不合常理的事,你为何还要答应啊?”南春有些急了。 他不想这一世再次收到爷爷失踪的消息。 “家主有家主的考量,你个小娃娃就不要多问了。”南老爷子抽起旱烟说道。 “能不能不去啊?”南春红着眼眶说道,“爷爷,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去寻陵却失踪了。这个梦太真实了,我感觉就是老天爷在告诉我,你会有危险。” 南老爷子轻叹了口气:“阿春,这是宿命,躲不掉。” “要不然我们离开柏家寨吧!我们现在就走……” “不要胡闹!当初我们南家出事,是柏家人救了我们。这份恩情即便是死,也得还。爷爷的本事你是晓得的,若是死不见尸,那我肯定还活着。”南老爷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若真是这样,我怎么去找你?爷爷,我长大了,我想守护好这个家。你不要瞒着我好吗?”南春哭着说道。 南成林把身上藏着的一块玉佩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个是南家祖传的玉佩,你不要露于人前,一定要守护好它。若是我真的久久未归,你就去洋城找一个叫盛四爷的人,他会告诉你我在哪儿。” 盛四爷…… 这个名字南春上辈子听到过,那会儿他已在弥留之际。 柏寻跟他说:“小春,你放心吧!盛四爷会帮你找到你爷爷的。” 柏寻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12章 古怪的安排 临行前柏家家主在柏家祠堂前为寻陵的队伍举行了祈福祝祷的仪式。 大巫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头戴扇形神帽。手持着一根绑着铜铃的木棍。身上穿着件宽身大袖的红袍,袍子的前胸后背都绣着金黄色的八卦图。 众人围成圈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礼,圈中圣火燃得正旺。 铜铃声叮叮当当,南春低垂着脑袋,看见了那双五彩斑斓的鞋。他微微一震,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心中平白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来。 紧接着冰凉没有一丝温度的指尖落在了他的脑门上,他被迫扬起下巴,正对上那青面獠牙面具下的那双眼。 那是一双黑如幽潭,没有一点儿白眼球的眼睛。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眉心,留下一道艳红如血的痕迹。 南春怔怔地看着他,心跳如擂鼓,呼吸几乎停滞。 不知怎地,他竟从那双黑漆漆空无一物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渊。深陷深渊泥沼中的不仅有他,还有栢寻。 “大巫,吉时已到!” 忽来一阵风,斑驳光影落在那人月白色长衫上,如梦似幻。 南春看向来人瞬间放松了下来,再次迎上大巫的目光变得自然且无畏。 叮叮当当的铜铃声远去了,那身着月白色长衫的人站在了南春前方,挡住了一道又一道刺人又恼人的目光。 祈福祝祷的乐声起,众人起。 南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想起身却发现腿有些发软不听使唤。一只有力的手落在他的臂膀上,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人。 他心道:额?柏二少爷今儿大发善心啊? 起风了。 南春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勾了勾唇角似在嘲笑自己的胆小。只是与大巫对视一眼而已,自己竟被冷汗浸湿了衣衫。他强压着心里的违和感,耍赖一般软着腿半靠在身边的人身上。 若是上一世这个时候的南春肯定不会离柏寻如此近,更不会紧挨着他与他如此亲近。 而现在他知道柏寻对他并不是真的厌恶,上一世也习惯了和他亲近,因而才能这般随意。 栢寻果然未表现出一丝不耐,他目光落在远处,表情淡定自若。 大巫围着篝火边跳边舞动着手中的木棍,嘴里还低声吟唱着让人听不懂的祝祷歌。铜铃之声作响,火焰在风中跳动着。 此行共计八人,领队的是柏家一个旁支的人。南春依稀记得这个人叫柏玉峰,他曾经在大少爷身边见过他几次。 柏家的那些狗腿子见着他都叫他峰哥。他的个子很高,身材壮硕,皮肤黝黑。脸上有一道从眉心划过左眼一直到耳垂的疤,一身的杀气和匪气。 上一世南春并未参加这个仪式,所以也就不知道都有谁跟着爷爷一起去的。 南春的视线扫过这些人,他突然觉得有点怪异。这次的阵仗大是大,可是以往跟着他爷爷出去寻墓的那些老面孔全都不在。取而代之的都是像柏玉峰这样的年轻人。 不是说寻的是柏家祖墓吗? 那么重要的行程,为何会让一群生瓜蛋子去? 栢寻感觉到有人戳了戳他的腰窝,他微微侧过脸。 “哎,为什么这次跟我爷爷去的都是些生瓜蛋子?那些老手一个都不去吗?”南春低声问道。 栢寻淡淡地说道:“这些都是我大哥手底下的精锐,有几个还在西洋学过些本事。比那些老人身手好多了。而且这次只是去打个前阵,有好消息的话,后面还会派人过去的。” 南春拧着眉头看着他,不知怎地,栢寻越是这么说,他心里越是不安。 南春还想说什么,却被栢寻一把抓住了手带着他跪在了地上行礼。 铜铃声由远及近,出行的人与大巫一起绕着圣火跳起祈福的舞。 南春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南老爷子却没给他机会。祈福结束之后便背起行囊准备出发了。 临行前,他重重拍了拍南春的肩膀。 “家里就交给你了,每次让你收拾地窖你都愁眉苦脸的。我不在的时候,男子汉大丈夫该挑起的担子就要好好地挑起来!” 南春鼻头一酸,哑着嗓子说道:“爷爷,你一定万事小心,平平安安回来!” 很久之后,南春回忆起这段往事,才突然明白南老爷子重重拍在他肩头时为何是那般哀伤又欣慰的神情。 南老爷子走后没几天,柏大管家亲自带人给南家送来粮食、布匹、油盐糖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南老爷子走之前,特意嘱咐把一部分佣金换成日常家用给你们送过来。家主念你们娘俩没个依靠又酌情加了些。”柏山笑着说道。 宋阿梅感激地说道:“多谢家主,麻烦大管家了。” “你家小子呢?”柏山四处看了看,不见南春的踪影。 “阿春去墓园了,他爷爷不在的这段时间守墓的活,他接过去了。” 柏山点了点头道:“孩子长大了,知道担事儿了。” 下雪了。 南春抬头看着天,雪花如飘絮一般,轻舞飞扬。 “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一袭白色狐裘大氅,打着一把油纸伞。 南春对上他的视线莫名有些心虚,他撇撇嘴急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来偷吃祭品的!我是在打扫……替爷爷守墓园子的。” 柏寻看了一眼被清理的很干净的无字碑墓,点了点头说道:“谢了。” 南春彷佛被这声谢击中了一般呆立在那里。柏寻则径直走到墓前,从食盒里拿出小菜和点心。 “这是谁?”南春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从未听说过柏家有谁葬在这里。以前他也曾问过爷爷,只得了三个字“莫多问”。 柏寻摆盘子的手顿了顿,说道:“我母亲。” 南春闻言震惊不已,那位尊贵的夫人不是葬在那个气派的柏氏墓里了吗?怎么会在这儿也有座墓呢? “这里是我为她设的衣冠冢。”柏寻的声音有些沙哑,“人人都说柏氏墓里与我爹合葬的就是她,可是我觉得不是。” 南春抿了抿嘴道:“难不成你觉得她还活着?” 柏寻猛然回头看着他,诧异地问道:“你为何会这么说?” 第13章 一桩离奇的事 南春看了看远处说道:“这里与旧时的乱葬岗毗邻,所以寨子里的人大都觉得这一片是穷凶极恶之地。别说把墓安在这里了,就是路过都会觉得晦气。 可我从小就常在这墓园子里玩,我发现这里的花草树木长势好过别处,完全没有阴森晦暗,反而生机盎然。 其实仔细观察些时日便知这里的光照甚好,而且站在这里视野辽阔,可看尽远处山峦河流。所以这里非但不是穷凶极恶之地,反而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你是不是在借着这风水宝地给人种生基?” 柏寻错愕地看着他,他想过有人能猜出来他心中所想。只不过没想到第一个猜出来的人竟会是南春。 他祖父也好,他兄长也好,都以为他只是太过思念亡母。又碍于去柏氏墓祭拜规矩甚多,才想着在这僻静处建了个衣冠冢方便他随时祭拜追思。 当时柏寻提出来要为他母亲另立一个衣冠冢的时候,柏家老爷子是坚决不同意的。毕竟已经破例风光大葬进了柏氏墓,岂有另开一墓的道理。 眼见祖孙俩为此事僵持不下,柏山去了封电报把远在洋城的柏松请了回来。在柏松和柏山的说和下,柏寻同意立个无字碑墓,对外也只说是柏家一位故人之墓。 “她去哪里了呢?为什么大家都以为她已经去世了呢?”南春问道。 柏寻摇了摇头,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天空。雪越下越大了,天地间雪色朦胧,宛若一幅墨色山水画。 他的目光落在南春冻得通红耳朵上,然后往前走了一步将食盒递给了他。 “雪越下越大了,你也快些回家去吧。” 南春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风雪中,心里莫名地有些怅然。 他疑惑地打开食盒,只见食盒的最底层放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撒着细密砂糖的米松糕。 他嘴里叼着米松糕,朝着无字碑墓鞠了三个躬。 那个初雪天香甜又温暖。 南老爷子走后不久,柏家寨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 村东头柏大头家羊圈里的羊一夜之间全都被咬死了。 有人说是山里的野兽咬死的,有人说是被人故意弄死的,还有人说是中了邪。 南春也去凑了热闹,看到那血腥恐怖场面直犯恶心。 所有的羊四肢和脖子都呈现一种诡异的扭曲,脖子处有被撕咬的痕迹,鲜血流了一地。 “这绝对不是野兽咬死的!你们看看它们脖子上的咬痕,野兽留下的咬痕不会那么浅。而且它们的四肢和脖子明显是被外力硬生生拧断的。 它们的尸体也没被吃掉,还完完全全的留在了这里。什么野兽只折磨猎物却不吃呢?””柏豪拧着眉头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如果是野兽来袭,理应吃肉才是,这些羊除了脖子有咬痕,再也没有啃咬的痕迹了。” “他家羊圈就在我家屋后,如果是野兽来袭,那么大动静我不会听不见的。” “野兽也没有那个耐心一个个拧断脖子和四肢吧?” “就是啊,恐怕是人做的!” 一旁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柏大头闻言一下跳起来,扯着嗓子大骂道:“是哪个挨千刀的乌龟王八蛋把我家羊搞死了?有什么仇什么怨你有种当面跟你爷爷我碰一碰!暗地里耍阴招算什么东西!” “大头,你先别闹了!栓子已经去请柏大管家了。” “对,这事儿还是请大管家过来看看,他见多识广,有主意。” 说话间,栓子就带着柏大管家来了,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柏寻。南春与他对上视线,他只微微一顿,却也没停留,径直往前走去。 “大管家,您老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几只羊,眼瞅着过俩月就能生小崽了,这就被人全祸祸了!”柏大头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道。 “让人祸祸?谁?”柏山的脸色有些难看。 “哦,山伯,侄儿也只是猜测这是人为的。”柏豪上前解释道,“这些羊都被拧断了四肢和脖子,喉管也被咬开了,看起来不像是野兽所为,倒像是人做的。” 柏山点了点头,走到死羊边看了看羊脖子上的伤口。 “如果是人为的话,他既然已经将羊的四肢脖子拧断,达到了杀羊的目的。为何还要把它们的喉管咬开?隔着厚厚的皮毛要咬成这样恐怕是失心疯才能做出来的。”柏寻说道。 “哎?对啊!” “是啊!正常人会直接下嘴咬牲口吗?这……这不咬一嘴毛吗?” “就跟野兽似的,也太恶心了吧……” 柏山没有说话,只拧着眉头一只羊一只羊地检查着。 “对了,我小时候曾经听说过山里有野人……” “我也听老人家说过!说那野人有九尺多高,一身黑红色的毛,面似人又像猴,脚大如斗!” “我也听说过,会不会是野人所为?” “未经查实之事不要做过多的猜测,更不要造谣生事以讹传讹!此事我已知晓,等家主回来我会如实禀报,到时自会辨明。在此期间,若再有任何扰乱人心的谣言传出,一律家法伺候!”柏山厉声道。 众人闻言,皆噤若寒蝉。 “大头,这些羊虽看起来没啥大毛病,但是未经查验难保安全,还是不要入口的好。小武,按照市价给大头补贴,你们几个把这些羊的尸体带回大院去。”柏山说道。 柏大头一听有钱拿,喜笑颜开地说道:“晓得了!多谢大管家!” 事虽然没完全解决,但是及时安抚了事主便也闹不起来了。 “大家都散了吧!这几日多注意安全!寨子里会增派人手巡逻,大家也不用恐慌。”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自行离开了。 南春心中还有疑惑,便往羊的尸体那走了几步。 “我有事找你。”柏寻拉着他的胳膊说道。 南春还想看几眼,却被他挡住了视线。 “边走边说。”柏寻抓住他胳膊的手用了用力。 南春无奈,只得跟着他离开。可是一直到两人快走到柏家老宅的时候,柏寻依旧一言不发。 第14章 大狱里逃出的杀人犯 南春忍不住剜了他一眼心道:什么有话跟我说啊?是故意把我支开吧? “闲事还是要少管。”柏寻说道。 他的表情一贯冷淡,这会儿眉头紧蹙更显得不近人情。 南春心中恼火得很,那么多人包括他柏寻自己不都在凑热闹?凭什么只把他拿出来说? “你也是!闲事少管!看个热闹你也要管我?村头唠闲嗑的大爷大妈都没您柏二少爷事儿多!” 柏寻看着他气得红扑扑的小脸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一时竟无言以对。 南春见柏寻呆若木鸡的样子,心中得意得很,跑着离开之前还冲他做了个鬼脸。 在老宅门口翘首以盼的阿福见自家少爷站在离老宅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的,忙喊了一嗓子:“二少爷,老夫人找您呢!” 柏寻回过神,勾了勾唇角,朝老宅走去。 回到家,南春仔细想了想。 他记得上一世也发生了这件离奇古怪的事。 因为一直没找到凶犯,慢慢就开始流传柏大头家的羊是被邪物弄死的。后面越传越邪乎,搞得寨子人心惶惶的。 南春不信那些个怪力乱神之事。 爷爷走后他自觉担起养家重担,整天忙着去山里捕猎找山货贴补家用,也没空管那些个闲事。 他只知道这事儿没完呢,柏大管家带着人在山里寻到了一具尸体。 据说是个从大狱里逃出来的杀人犯。 因着去凑热闹,南春下午才得空去后山看自己下的套子。 下了雪,山里的路不太好走,因而很少有人上山。但奇怪的是一路上脚印倒是不少。南春一心惦记着自己的猎物,也没多想,紧着脚步往前走去。 快到下捕兽夹的地方,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南春面露喜色心想:肯定抓了个好东西。 谁知他脚步匆匆赶到下捕兽夹的地方,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捕兽夹上只留下了被撕扯掉的半条鹿腿,雪地上鲜血淋漓,看着像凶案现场似的,格外瘆人。 “难道是有野兽捷足先登?”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捕兽夹旁边的雪地上发现了人的脚印,这人还赤着脚。 那血脚印又大又深,看样子是个身材壮硕的成年男子。 血脚印旁边躺着一只死鹿。它的脖子和剩下的三条腿都被拧断了,脖子上有被撕咬的痕迹。 南春皱了皱眉,这种死法跟柏大头家的羊的死法一模一样。 他仔细看了看那头死鹿,它脖颈处的血迹已经干了,伤口周围的毛被压得很塌。像是抓着鹿,一口咬住它的脖子然后一直没有松口…… “真是奇怪,拿到猎物不吃它,却又要去咬它,还专门咬脖子。这是何道理?” 正当他疑惑之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些声音。 南春慌忙藏在树丛后面,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是大管家柏山,身边还带着几个陌生的面孔。 怎么这么大阵仗进山来? 不会吧! 难道那个大狱里逃出来的杀人犯在这一片吗? 南春心里一跳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捕兽夹周围的雪地很不平整,应该是鹿被抓住时挣扎留下的。这样倒是方便了他掩盖自己来时的痕迹。 他来回用脚蹭了蹭雪,把附近自己的脚印全都掩盖掉。然后沿着刚刚上山的路,一步步踩在别人的脚印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你上山了?” 南春刚到山脚下就看见了气喘吁吁像是跑了很远的路的柏寻。 “嗯……”南春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柏寻上前拉着他的手腕快步往前走。 “你做什么啊?”南春不情愿地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 柏寻将人带到南春家附近才松了手,他眉宇间带着些许担忧。 “你在山上看到什么都不要说,不对,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上了山。知道吗?” 南春抿了抿嘴说道:“那个人……他折磨猎物却不吃肉,只是咬脖子。他是不是专门吸血的?” 柏寻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你今天没上山,你什么都没看见,你什么都不知道。” 南春拿开他的手,蹙眉道:“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而且我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我上山是去收猎物的,不是去凑热闹管闲事的!而且我压根儿没见到他人,只是看到了他的脚印和被他吸了血扔掉的猎物。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柏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只听祖父说,大狱里跑出来个杀人犯,可能流窜到了这里。而且他的脑子有病,会发狂,所以才那样折磨猎物。毕竟是跟官家有牵扯的事,知道的越多,你就越危险。” 南春垂着眼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柏寻看着他突然问道:“你爷爷走之前不是给你张罗亲事了吗?已经定下日子了吗?” “不是跟你没关系吗?你怎么又问?”南春没好气地说道。 柏寻抿着嘴,没有说话。 南春撇撇嘴说道:“我没有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没看上她吗?” 南春拧着眉头说道:“人家姑娘不嫌弃我就行了,我哪有资格挑三拣四的。我不同意是因为我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怎么去养媳妇儿啊?再说了她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啊。我在寨子里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 柏寻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把自己暖手的羊皮手套摘下来塞到了他怀里。 “手都冻红了。” 他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南春回到家,一整晚都提心吊胆的。 万一那个杀人犯藏在暗处,在林子里见着他,以为他发现他的秘密。此刻就在他家附近伺机而动怎么办?他家离后山那么近,周围又没别的人家。 万一柏大管家发现了他曾经去过那里,自己会不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发生的事。 上辈子他是早晨进的山,猎物完好还没死透。他想趁着猎物新鲜卖个好价钱,没耽搁便拖着猎物下了山。因而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杀人犯的存在。 不过,第二天大管家来了,说是杀人犯流窜到了这附近,他特意叮嘱他们娘俩注意安全。 其他的好像就没什么了。 “唉,早知如此,上一世自己应该多管点闲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干着急。” 第15章 古怪的黄纸包 第二天,柏大管家果然上门了,手里还拿着南春下在山上的那个捕兽夹。 “大管家,雪天路滑,您怎么亲自来了?”宋阿梅忙搬出凳子给他坐。 “你家小子呢?” “阿春在屋里呢,阿春,快过来,大管家来了。” 南春走出来看到柏大管家手里的捕兽夹,心里咯噔一下。 “哎,大管家这不是我在山上下的捕兽夹吗?怎么会在您这里啊?”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你……今天没上山?”柏山狐疑地看着他问道。 南春摇了摇头道:“没有,下了一夜的雪。阿娘怕山上不安全,就没让我去。” “对,阿春一直在家帮我拾掇屋子,刚刚还在帮我洗衣裳呢。”宋阿梅笑着用围裙擦了擦手。 柏山的视线落在她身后那一堆洗干净的衣衣裳上。 “行,那你这两天先不要上山了。大狱里逃出来一个杀人犯,可能藏到了山里。你们家离山最近,这附近也没有别的人家。你们娘俩晚上一定要关紧门窗。若是有人敲门,也千万不要开,也不要搭腔。”柏山把捕兽夹递给他说道。 “杀人犯?这么吓人啊!”南春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宋阿梅担忧地说道:“大管家,还劳烦您多安排些人手在这周围。若那人真的来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抵挡不住啊。” “这个你放心,家主已经布控好了,回头我再多派几个人在这附近巡逻。” “谢谢,麻烦您了。”宋阿梅感激地说道。 大管家走后,南春到屋后搬了几根木头。 “阿娘,晚上就用这个把门堵上。” 许是很紧张的缘故,南春躺在床上不像往日入睡那么快,睡得那么沉。他处在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所以当屋后出现脚步声时,他一下就惊醒了。他放轻动作,悄悄下床,从床底下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斧头。 幸好是冬天,地上有雪。脚踩在雪地上,发出了些声音。不然,他根本就察觉不到有人靠近这里。南春大气都不敢出,竖着耳朵仔细听着那脚步声。 窗户上出现个人影,随后窗子轻轻晃动了一下。那人小心翼翼地试了几下,但是没能推开, “在那里!” “你别跑!” 应该是寨子里的巡逻队的人来了,外面的脚步声变得嘈杂凌乱。 就在这时窗子猛烈晃动了一下,突然从窗缝里塞进来一个黄纸包,随后那个人就仓皇逃走了。 南春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把黄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小块黑色的东西。 巡逻队的脚步越来越近,南春赶紧攥着那东西爬上床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看脚印是往山上去了,快追!” “走,后面跟上。” 渐渐地脚步声远了,南春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呼了口长气。 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上一世他并不知道那个杀人犯曾经靠近过他家,也没有见过这个黑色的东西。 不过…… 万一发生过了,但是他自己睡着了不知道呢? 这很有可能。 他睡觉一向很沉,这种程度的动静,他不一定会醒的。所以有可能上一世有这一出,但他不知道。 但是,这个黄纸包他千真万确没有见过。 若是那个杀人犯扔进来被人捡走了呢? 外人很少会来南家,即便来了也不可能进南春的屋。 如果是阿娘的话,她是肯定会跟他说的。 南春彻夜未眠,天蒙蒙亮的时候便爬起来。他爬到床下,把墙上的一块砖取了下来,然后把那个纸包塞了进去。 “阿娘,你昨个夜里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宋阿梅正在做饭,她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啊。” “哦,那个杀人犯应该是没来咱们这边。”南春说道。 他话音刚落,柏大管家就来了。 “你们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没有。”南春摇了摇头说道。 “大管家,那贼人还没有抓住吗?”宋阿梅用围裙擦了擦手。 “抓住了,不过他已经死了。”柏山往南春屋里看了看说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南春忙说道:“您请进。” 对了! 上一世柏大管家也像现在这样来过一趟,问他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然后又像现在这样,进了他的屋。 当时他阿娘在堂屋倒了热茶,让他端给柏大管家,他就出去端茶。 当他端着茶回来的时候,柏大管家正打开窗子往外看。 南春微微蹙眉。 莫非那个纸包上辈子是被柏大管家拿走了? “阿春,来给大管家端茶。”宋阿梅喊道。 “哎,大管家您稍等,我去给您端茶。” 南春说罢便往外走,但是余光却放在大管家那边。 果然大管家低着头在窗前走了几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南春心跳如鼓。 “大管家,您喝茶。” “哎,昨天你……真的没发现有人靠近?我看到你这窗外有脚印。昨儿巡逻队也说杀人犯曾经在你窗前逗留过。”柏大管家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真的没有,不瞒您说,我睡觉特别沉……”南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大管家,我们家阿春睡觉一向是雷打不动。”宋阿梅笑着说道,“也得亏他睡觉沉,不然这不得吓死啊!好在那个杀人犯已经死了,这下大家就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嗯,不过你们离山近,还是要小心点。冬天野兽觅食困难,保不齐就下山扰民。”柏山笑了笑,“行了,我走了,你们有什么事知会一声。” “留下吃个饭再走吧!”宋阿梅挽留道。 “不了不了,宅子里还有事,离不了我。” 看着柏山离去的背影,南春觉得这事儿似乎没那么简单。 上一世他并没有觉得柏山的行为古怪,只觉得他人还怪好的。 但现在仔细想想,确实很古怪啊。人都已经死了,他还来查看,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而且看他的样子很像在找什么东西。 下午南春听说巡逻队还在山上转悠,似乎在找那个杀人犯私藏的武器。 南春心中忐忑不安。 他好像摊上大事了。 那个杀人犯扔进来的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可能很重要。 得找机会见一见柏寻,跟他打听打听。 第16章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快过年了,学堂已经放假。 南春只能每天假借去打扫墓园的名义,在无字碑墓那里守株待兔。 到了第三天,柏寻才来。 南春揉了揉冻的通红的鼻子,迎上前去。 “那么冷的天,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我想跟你说说话。”南春不自然地说道。 柏寻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他把食盒里的点心和水果摆在墓前。又从食盒的最底层,拿出一盘热气腾腾的米松糕递给了南春。 南春咧嘴笑了笑,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大口吃了起来。 他跟柏寻的关系突然变亲近了不少,好像就是从他去柏寻那里换衣裳之后。 柏寻对他话多了些,态度也好很多。 这些是上辈子没发生过的。 米松糕应该是柏寻家的厨子做的,不如柏寻做的好吃。 上辈子柏寻会变着花样给他做。有时会加枣泥,有时会加山楂泥,有时还会涂上西洋来的甜甜的果酱。 “对了,那个杀人犯抓到了吗?”南春边吃边问道。 “抓到了,不过他已经死了。” “哦,这样啊。他长什么样子?吓人吗?”南春像是不经意提起似的,“吸血哎,感觉像故事书里的妖怪。不知是不是长得也很像妖怪?” “倒也没有,就是一般人的模样。只不过……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他浑身溃烂,还有一股子恶臭,看起来有些恶心。” 南春手里的米松糕“啪嗒”掉到了地上。 “哎哟,可惜了。”南春弯腰要去捡,却被柏寻阻止了。 “已经脏了,盘子里不是还有吗?”柏寻说着又递给他一块。 “唉,浪费了。手冻得有点拿不住东西了。”南春尴尬地笑了笑。 “为什么不戴我给你的手套?”柏寻轻蹙眉头。 “那么好的手套戴坏了怎么办。” 柏寻轻叹了口气道:“再好它也只是副手套,就是用来戴用来保暖的。” 说着他把自己手上的手套摘下来,拉过南春的手,给他戴上。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好?”南春看着他问道。 柏寻的手微微一顿,他抿了抿嘴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爷爷是为了柏家才冒险在这个时节去寻陵的。祖父交待过我,让我多帮衬你们家。” “哦,原来如此。” 是了,柏寻一向很听家主的话。 难怪一改原先的冷淡态度。 浑身溃烂散发着恶臭的怪病……怎么那么像上辈子我和阿娘得的那个怪病呢? 回家的路上南春想着。 上辈子他染上怪病之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精神萎靡,记忆错乱,脑袋时而清醒时而就像在梦里。 发病的时候,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只知道有一回他发病把屋里搞得一团糟,自己手上身上全是血。 是柏寻守着他,轻声细语地安慰他,还帮他洗澡,为他上药。 南春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那段日子实在太难熬了,自己现在只要一回想起来就浑身难受得紧。 这怪病来得蹊跷,寨子里的还有县里请来的大夫都瞧不出是什么病。 当时寨子里流言满天飞,不知是谁说了这怪病传染,之后大家都不敢接近他们。 还是家主心善,安排了大管家隔三差五来给他们送吃食,还专门从洋城给他们请了大夫医治。 那洋城的大夫确实是厉害,每次他过来医治,南春和他阿娘就好受一些。 可后来洋城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说是大少爷和二少爷都解决不了。所以家主和大管家去了洋城,洋城来的大夫也没再过来。 此后没多久,阿娘就去世了。 他也被柏富贵抓起来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牢,日日折磨。 而今那个杀人犯居然跟他和他阿娘得了相同的怪病。 怎么会那么巧? 南春的视线落在床下的那块砖上,那里面的东西会不会跟怪病有关系?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年前柏大管家又差人送了回东西过来,除了吃食,还有保暖的棉衣帽子和棉鞋。 “大管家可真细心啊。”宋阿梅眉开眼笑地拿出新棉衣给南春套上。 这两天南春仔细想了想,他得早早为今后做打算。 想查怪病的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去洋城寻人去找爷爷,也没有那么容易。 王先生之前说过,在洋城什么都贵。 如果不攒点钱,到时候怕是连柏家寨都出不去。 “阿娘,过了年,我想去柏家的庄子上找点活干。” “去庄子干活做甚?你爷爷看墓园还有去寻陵的工钱,你上山打猎找山货,我平时给人缝缝补补也能挣到些钱。饿不着咱们娘俩,你还是踏踏实实在家吧。” 南春颓丧地叹了口气,他在家思来想去也没理出个所以然,跟宋阿梅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了。 明儿就是大年三十了,大少爷肯定回来了。 要不去问问他,若真有合适的活可以干呢? 而且大少爷经常去洋城,对洋城很熟悉。自己在他手底下干活,说不定能有机会跟他一起去洋城,也说不定大少爷就认识那个盛四爷呢? 思及此处,南春脚步轻快地往柏家老宅走去。 “我想找大少爷。” 来到宅子门口,南春不自觉有些拘谨。 门房瞥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道:“大少爷不在。” 南春有些失望地伸头往门里瞅了一眼。 “这不是南家的吗?你怎么来了?是找我们家二少爷的吗?” 南春转过身,来人是柏寻的小厮阿福。 阿福上辈子被柏寻留在了别院照顾他,是个忠厚老实的。 “不是,我想找大少爷,可是他不在。”南春笑了笑。 “大少爷在啊。”阿福奇怪地看了一眼门房,“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禀报。” “好,谢谢你。” “不客气。” 阿福说完,紧着脚步就进去了。 柏松和柏寻正在堂屋里跟祖父祖母喝茶叙话。 “大少爷,南家的公子来找您,这会儿在大门口候着呢。” “南春?他来找我做什么?”柏松有些意外。 “他没说,不过看样子蛮着急的。”阿福回道。 “行,我去看看。寻弟也一起吧,你跟他是同窗,亲近一些,有什么话也好说。”柏松笑着说道。 第17章 他也是命定之人啊 南春见到柏松眼前一亮,看到他身后的柏寻,脚步微微一顿。 柏寻怎么也来了? “你找我?”柏松问道。 “是,我……我想问问大少爷,您那边还需要人手吗?” “怎么?你想出来做工?”柏松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嗯,过了年我就十八了,想出来做工挣点钱。” “想攒钱娶媳妇儿?”柏松调侃道。 南春又不能说自己想攒钱去洋城找人,便点了点头:“是的,我也没其他的本事,卖个力气还可以。也想着若是能学个手艺就更好了。” 柏寻的脸色不太好看,抿着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寻弟怎么说?”柏松笑着说道。 “问我做甚?跟我又没关系。”柏寻说罢转身就走了。 柏松轻笑了两声,对南春说道:“行啊,过了年你来老宅找我,我给你安排。” 南春一听眉开眼笑:“多谢大少爷。” 柏松回屋后,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 “山叔,咱们宅子里还缺人吗?” 柏山想了想说道:“说不缺也缺,二少爷院里的人太少了,老夫人一直想给他多安排些人使唤。可二少爷他喜欢清净,之前给他安排的人都让他打发了。” 柏松笑了笑说道:“知道了。” 柏松来到静园的时候,柏寻正坐在亭子里自己跟自己下棋。 半晌也没落下一子。 “寻弟,你这院里也太冷清了,应该多给你安排些人伺候。”柏松笑着说道。 “不用了,我喜欢安静,人多了聒噪。” “哦,这样啊,那我只能收自己院里用了。”柏松想了想接着说道,“要不就带洋城去吧,我在那边的住处少了个帮忙打理的人。就是不知道南家的小子舍不舍得离开他阿娘。” 柏松自顾自说着,余光却落在柏寻身上。 柏寻手里的一枚棋子重重地落在了棋盘上。 柏松见状但笑不语。 柏家的年夜饭还是像以前一样无聊。 就柏一水,柏老太太,柏寻和他,他们四个人吃饭,还要守一堆规矩。 若不是老爷子急召他回来,柏松真是一点儿也不想回老宅。 “柏松,过了年,让大巫帮你算一算姻缘吧。” 柏一水的话像往柏松脑袋里丢了个炮仗,炸得他的头嗡嗡作响。 “大巫还是寻不到柏寻的命定之人吗?” 柏老夫人叹了口气:“要我说就不如选伊人,她的生辰八字本就跟寻儿匹配。她从小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和寻儿若是能成,两家亲上加亲,多好的事儿啊?” “当年入了圣火没被选中,那便是天意。如今怎能忤逆天意而为之?”柏一水蹙眉道,“柏松,你去试试吧。” “祖父,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可真没本事当家主。”柏松忙说道,“即便您强行让我占了那位置,恐怕族人也不会信服。” 柏一水又何尝不知柏松不适合呢,可自从南家的女娃去世后,大巫就再也没找到适合柏寻的人选。过了年柏寻就二十了,再这么不清不楚地耽搁着,只怕族人们更没法信服。 这两年柏家旁支的那些人蠢蠢欲动,把想夺权的心思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下任家主的事必须要尽早定下来。 “不行也得行。”柏一水的语气不容拒绝。 柏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祖父,与寻弟八字匹配的人还有啊!” 柏一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南家不是对双胞胎吗?他们的生辰八字不是一样的吗?那南春也可以说是寻弟的命定之人啊,不是吗?” 柏寻闻言睁大了眼睛,心跳如鼓。 柏老夫人皱了皱眉:“可他是个男娃,哪有娶男子为正妻的?” “祖母此言差矣!男娃又如何,娶回来养着就是。咱们柏家还不差他一口饭吧?回头有合适的女子,再给寻弟纳几房妾室开枝散叶呗。”柏松看向柏寻问道,“寻弟你可愿意?” 柏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柏松笑了笑说道:“不用勉强,若你不喜他,咱们再找大巫帮你寻。实在不行,我来当这个家主也行,只不过……到时候若是闹得个鸡飞狗跳还需要祖父您多多担待些。” 鸡飞狗跳那是肯定的…… 柏一水蹙眉道:“这件事还需问过大巫。” 听他这么说,柏松知道,祖父这是动心了。 “对对对,一切由大巫做主!”柏松笑着说道。 柏寻则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柏一水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柏松和柏寻去找了大巫。 “大巫,既然南家的女娃娃生辰八字与柏寻最为匹配,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个男娃娃也是匹配的?”柏松问道。 大巫似乎没想到这茬,他身形微顿,然后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那便是可行了?”柏松追问道。 “可行。” 柏一水听罢,神色缓和了许多。 三人回到老宅之后。 柏一水看向一言不发的柏寻:“寻儿,你可愿意?只当是走个过场,娶回来也不必尽夫君之责,就放在偏院好吃好喝地养着就行。以后你有喜欢的,抬进门虽然只能当姨太太,但是所需日常一应规格都可按正妻来。” “他愿意吗?”柏寻沉声道。 “对哎,还没有问南春愿不愿意呢。”柏松拍了下脑门。 “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小门小户能入柏家的门那都是他的荣幸,更何况是正妻。何况他的名声在柏家寨可是出了名的坏,谁家愿意把女娃嫁给他啊?能入柏家的门,他都该千恩万谢才是。”柏老太太冷哼道。 柏寻轻蹙眉头道:“还是待孙儿亲自问过他之后再说吧。” 柏一水点了点头道:“也好。” “老夫人,您怎么能同意二少爷娶个男人为正妻啊。”兰妈妈愁眉苦脸地说道,“表小姐,可一直等着二少爷呢。” 柏老太太叹息道:“天意不可违,伊人注定当不了这正房太太。不过,南家那个又生不出孩子,正妻头衔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 寻儿早晚还是要娶姨太太的。到时候伊人嫁过来,生下个一子半女,还有南家那野小子什么事?若他知趣,便养着他。若不知趣……” 兰妈妈心领神会。 第18章 我愿意的 大年初二一大早,柏寻登门拜访,他身后的阿福拉了满满一车子年礼。 “哎哟,二少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宋阿梅见着来人惊讶地问道。 “伯母,我来给您拜个年。”柏寻笑着说道。 南春正在屋里捯饬他的捕猎工具,听到门口的动静便出来看。 “你怎么来了?” “拜年。” 柏寻抬了抬手,阿福便乐呵呵地把车上的东西往屋里搬。 “这……这怎么使得啊!”宋阿梅推拒道。 “大过年的,小辈上门来,肯定是要带礼来的。伯母,您就不要推辞了。” 上一世也没这一出啊。 南春走到柏寻面前,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柏寻的视线有些闪躲,欲言又止的。 南春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进了自己的屋。 “说吧,怎么了?”南春问道。 柏寻看着他,柔声说道:“大巫说你与我的生辰八字匹配。你……所以,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南春微微一怔,虽然与前世不太一样了,但是柏寻还是来求亲了,而且时间还提前了不少。 他看着柏寻。 若真的嫁给他,很多事都能迎刃而解。 爷爷失踪的事,自己和阿娘得怪病的事…… 这些上辈子的厄运可能都不会再发生了。 可是,柏寻的一生呢? 上辈子柏寻已经帮了他很多很多了,这辈子自己难道还要拖累他吗? 说实话,他有些不忍心。 “你愿意娶我吗?”南春看着他问道。 “愿意。”柏寻没有犹豫。 南春撇撇嘴心道:还真的是一根筋。像上辈子一样,大巫说了八字匹配,就把我当成命中注定之人。 “若我不答应……你还会觉得我是你命中注定之人吗?”南春有些苦涩地问道。 柏寻深深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呀,还真是一根筋。”南春笑了笑。 南春对柏寻的回答并不意外。 毕竟上辈子自己已经无情地拒绝他了,他最后还是把他当自己人那么对待。 那便如此吧。 等所有事尘埃落定的时候,若柏寻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那他便放他自由,把他的人生还给他。 “那我也愿意。”南春看着他说道。 柏寻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那么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一会儿亲自去跟我阿娘说。”南春说罢便打开门,出去帮着阿福一起搬东西。 “阿春,你去后院抓只鸡过来。”宋阿梅眉开眼笑地去厨房张罗起饭菜。 柏寻看着在屋外忙活的南春,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他跟着南春快步走到后院,然后抓着南春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你真的愿意吗?” 南春一只手里抓着鸡,那鸡扑腾得厉害。他皱了皱眉,靠近柏寻,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我愿意的。” 柏寻瞬间像被下了定身咒一般。 南春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似的,面不改色地拎着鸡往厨房走去。 确实是早已习以为常了。 上辈子柏寻就总亲他,亲他的额头,亲他的脸颊,也亲过他的嘴。 柏寻说西洋那边,人跟人亲近的时候就会这么做。在洋城,也很常见。 南春不懂这些,也没人教过他该怎么跟人亲近。不过柏寻亲他,他并不讨厌。 南春烧火,宋阿梅炒菜。 他瞅了一眼案板上摆着的盘盘碟碟心道:这才是过大年嘛。 吃饭的时候,南春招呼阿福过来一起吃,谁知他捧着碗飞快地跑走了。 “阿福,厨房里给你留了好多菜。”宋阿梅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南春叹了口气,柏家老宅里的人最讲规矩了,下人们更是如此。 自己以后进了柏家可怎么办啊? “二少爷,没什么好招待您的,您别介意。”宋阿梅拿出了南老爷子珍藏的好酒给柏寻倒了一杯。 “您叫我阿寻就行了。”柏寻看了身边大口吃鸡肉的南春一眼。 宋阿梅轻蹙眉头,拧了一把南春的胳膊:“客人还没动筷子呢,怎地那么没规矩呢?” 南春吃痛,悻悻地放下筷子,埋怨地看着柏寻:“你快吃啊!” 柏寻勾了勾唇角,夹起一只鸡腿,放在了他的碗里,柔声道:“嗯,你也吃。” 南春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 宋阿梅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为了壮胆,柏寻饭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饭后,南春见他还没开口,心里有些着急。 “你怎么还不说?后悔了?” 柏寻看着他明净清澈的眼睛摇了摇头:“没有后悔。” 南春便去厨房将宋阿梅拉了出来。 “阿娘,柏寻有话跟你说。” 宋阿梅心知今日柏寻必是有事,他不说,她也不敢贸然问。 柏寻脸颊微红,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害羞的缘故。 “伯母,我……”他对上宋阿梅探究的视线,顿了顿说道,“大巫说小春的八字跟我是相配的,所以我想……我想娶他为妻。我会好好护着他,给他衣食无忧的生活。” 宋阿梅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南春知道这对宋阿梅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她一时间肯定没法给柏寻一个确切的回答。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他走到柏寻跟前轻轻推了推他。 柏寻看着他点了点头:“伯母,那我先走了。” 待柏寻走远,宋阿梅红着眼眶看着南春。 “你事先知道?” 南春点了点头。 “你……你愿意?”宋阿梅有些惊讶。 南春点了点头:“愿意的。” “你不是一向最不喜欢二少爷了吗?”宋阿梅疑惑地看着他。 南春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他……他人其实还挺好的,之前是我误会他了。” 宋阿梅眉头紧锁:“怪不得之前你爷爷让你结亲,你百般不愿。可你跟他都是男子,我们南家岂不是要断后?” “那柏寻也要断后了啊。”南春嘟囔着。 “憨货!大户人家三妻四妾都是平常!”宋阿梅哽咽道,“你……你是嫁给他为男妻的,以后不能娶妻。” “可大巫都说了……” “那就等你爷爷回来再做定夺。”宋阿梅抹了抹眼泪。 第19章 我的人为何要你来养? “阿娘,你知道爷爷这次寻陵很危险吧?” 宋阿梅闻言微微一怔。 南春面色凝重摸出身上藏着的玉佩:“阿娘,你就别瞒着我了,爷爷临行前给我留了话的。若是他此去久久未归,他让我去洋城找一个叫盛四爷的人,盛四爷会告诉我他的下落。 柏家在洋城有商行,我原先想着能在大少爷手底下做事,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能跟着他去洋城。 如今柏家提出结亲,我若成了柏家的人,以后想去洋城找人就更便利了。而且在柏家,我也能及时打听到爷爷的消息。” “可……” “再说了,柏寻可是柏家二少爷哎,说不定未来还是柏家家主。他模样生得好,还有才学。连穆先生都说柏寻搁以前是能当状元的料。跟他比起来,是我高攀了的。”南春笑着说道。 宋阿梅看着那玉佩,泪如雨下:“可你以后没法娶妻了……” “我现在连养活自己都是难事,娶个媳妇儿回来,也是让人家跟着我吃苦。阿娘,你别担心,柏寻他会对我好的。”南春红着眼睛拉着宋阿梅的手,“我是去富贵人家享福的。” 宋阿梅知道柏家二少爷是个好人。 可深宅大院岂是好待的地方,更何况他还是个没有家世背景没法生养的男妻。 况且自己的孩子是什么脾性,宋阿梅自然是清楚的。一句不中听的话就能给他惹毛了,他到了那规矩严苛又繁琐的地方怎么可能会享福? “阿娘,大巫和家主的决定咱们不能违背。柏寻也是没办法拒绝,不然他堂堂柏家二少爷何苦娶个男人? 等所有的事尘埃落定,我会跟他说清楚的。若他也同意分开,到时我和你还有爷爷,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阿娘,请你相信我。我长大了,我想承担起保护你还有爷爷的责任。””南春上前给了宋阿梅一个拥抱。 宋阿梅闻言,紧紧地回抱着南春,放声大哭起来。 柏松在柏家老宅大门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 大巫既然这么说了,柏寻肯定会同意。可若是南家那个孩子不同意,柏寻估计也不会强迫他。 远远见着柏寻和阿福的身影,柏松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寻弟,如何了?”柏松故作镇定问道。 柏寻眉眼间带着些许喜色,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他同意了。” “哎呀呀……”柏松这才松了一口气,勾着柏寻的肩膀说道,“太好了!寻弟,委屈你了。他进门之后,你若是不想管,他的那份开销就从我的账上走。多养个人而已,无妨的。” 柏寻一听,脸色沉了下来:“我的人为何要你来养?” 柏松见他生气了,讪笑道:“行行行,你养你养。” 他这个弟弟就是这么个的脾气,特别守规矩重礼节,说难听点就是一根筋。 即便是不喜欢的,成了他的责任,他也会任劳任怨地担起。 就像小时候他从表姑母那儿得了一只白色长毛异瞳的狮子猫,玩了几日不喜欢了,本想着扔给门房养去。 路过柏寻的院子,临时起意,想捉弄一下他这个成日一本正经跟小大人似的弟弟。于是就偷偷将猫扔到了柏寻的院子里。 柏寻被表姑母的猫抓伤过,一直很害怕猫。柏松以为柏寻肯定会差人送走,或者丢给下人养。 可柏寻把那猫儿养得极好,虽然跟它不是很亲近,但是每日也会看看它,好吃好喝好玩的一应供着它。 有一年猫儿生了病,他顾不得自己怕猫,抱起病歪歪的猫儿,冒着雨雪去县城寻大夫。 猫儿的小命救回来了,柏寻受了风寒倒下了。祖母觉着是那猫儿晦气,便偷偷让人送走。 柏寻没见到猫儿,问起。照顾他的王妈妈骗他说,怕过了病气,把猫儿暂时养在后院了。 柏寻不信,待王妈妈走后,叫了阿福过来问。阿福自幼跟在柏寻身边伺候,自是不会欺骗主子,便如实说了。 柏寻拖着病体出门寻猫,还晕倒了。吓得祖母连夜让人把那猫儿送了回来。 猫儿如今十岁了,毛色还油光水滑,活得好好的。 南家那孩子过来,柏寻应该也会如此吧。 虽然不能真的当妻子那么对待,但是也会好好养着。 思及此处,柏松的愧疚感稍稍减少了些。 柏松将此事说与柏一水。 柏一水也松了口气,但脸色不太好看。 南春毕竟是男子。 虽说富贵人家养个男妾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终究上不得台面的。更何况,他们柏家是要娶个男人当正妻。这事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的。 柏老夫人面色不虞,蹙眉道:“世家大户娶个男人为正妻,说出去肯定要遭人耻笑的,柏家丢不起那人。依我看这婚事也别大张旗鼓地办了,找大巫选个良辰吉时,一顶轿子抬回来就是了。” 柏寻一听,脸色沉了下来。 “这事儿本就是柏家强人所难。若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能周全,岂不是欺人太甚?” “你……你呀,就是一根筋!那孩子是什么身份?他能入我们柏家的门,那都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柏老夫人愠怒道。 “行了!”柏一水蹙眉道,“到时候彩礼再加两成。” 柏老夫人闻言刚想反驳,被柏一水瞪了一眼,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柏寻面色阴沉,冷冷地说道:“祖父祖母既然觉着孙儿的亲事给柏家丢脸,那干脆就算了吧,我这就去南家说清楚。” “你这孩子!”柏老夫人茶也顾不上喝了,赶紧招呼柏松去拦人。 “寻弟,别冲动,别生气。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嘛!”柏松拉住柏寻劝慰道,“这不什么都还没定下来嘛。你有空去问问南家人的意思,我们柏家都依他们。他们想大办,咱们就风风光光大办。” 他压低声音,附在柏寻耳边说道:“南春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你别替他决定啊!万一……他自己想低调,不想大办呢?你别生气,抽空去问问他的意思,咱们再做决定。” 也是。 得先问问南春是怎么想的。 第20章 我想风光大办 柏寻登门的时候,南春还睡着。 宋阿梅脸上没了之前的笑容,待他很是冷淡。 “阿春还没起呢,二少爷大驾光临有何事?” “伯母,我想跟您和南春商量一下结亲的事。您是想大办还是低调一些?”柏寻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宋阿梅一听,哂笑道:“怎么?你们柏家家大业大的,会缺这点儿办婚事的钱?还是说嫌弃阿春是个男子,不愿意大办?想着深更半夜,没人知晓,一顶小轿从后门抬进去便是了?” 柏寻的目光闪了闪,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想风光大办。”他看着宋阿梅坚定地说道,“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南春是我的人,我非常非常重视他。伯母,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来问您,是想尊重您的意见。我怕您不愿意大办,所以……” 宋阿梅见他这般说,难听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宋阿梅红了眼眶:“二少爷,并不是我们南家想攀龙附凤,想贪图荣华富贵。若是有的选,我是绝对不会同意阿春去当这劳什子的男妻的。 他一个男人,又不能给柏家传宗接代,占着柏家二少爷正妻的位置,在那深宅大院之中怎会好过?而且他平日里,是在山林田间野惯了的,大户人家的繁琐规矩,他哪里受得了?” “我会护着他,请您相信我。”像是怕她会反悔似的,柏寻忙说道。 宋阿梅叹了口气说道:“我希望能风光大办。男妻本就让人看不起。倘若你们柏家还藏着掖着,礼数都不给周全。会让外人觉得你们不待见他,那他以后的处境只会更艰难。若是能风光大办,外人会觉得你们柏家敬着他护着他,那些小人就不敢欺负他了。” 柏寻点了点头道:“好,那就大办。伯母,我与南春不用按男女成婚的那些习俗。他不用备什么嫁妆,一切都由我安排。” 说罢他瞟了一眼南春没关紧的房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想进去看看他。” 宋阿梅看得出他对南春很上心,稍稍放下心来。 “去吧,我去做饭。” 柏寻推开门又关上,轻手轻脚地走到南春的床边坐下。 南春还熟睡着,睡姿四仰八叉的。 他看起来乖极了,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鼻子小巧精致,嘴唇粉嫩饱满。 醒着的时候就没有那么乖了。那双水润清澈的杏仁眼瞪得大大的,眼神里带着些不屑和嫌弃。说话的时候一对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 柏寻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心想:得做个大一些的床才行。 人就是很贪心。 本来想着看看就好,看到了就想摸了摸。摸了脸蛋,还想摸鼻子,摸了鼻子又想摸嘴唇。 大拇指在柔软的嘴唇上轻轻摩挲着。 柏寻的眼神微暗,喉结不自觉滑动,他俯下身轻轻亲了亲。 滋味比想象中要好。 他心跳如雷,身体微微颤抖。 想要更多。 南春被扰了好梦,微微蹙眉,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 柏寻勾起唇角,摸了摸他的乌黑柔软的头发。 “伯母,走了。” “吃个饭再走吧。”宋阿梅忙说道。 “不了,待大巫挑了吉时,我再登门。”柏寻笑着说道。 往外走了几步,他又回头说道:“伯母,若是有些个不中听的流言传出来,您莫要在意,我会好好处理的,定不会让小春受了委屈。” 宋阿梅点了点头,她看着柏寻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个二少爷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南春被宋阿梅提溜着耳朵喊起了床。 他揉着红红的耳朵,打了个哈欠。 “二少爷刚刚来过了。”宋阿梅递给他一个面饼子。 “啊?柏寻来了?他人呢?”南春伸着脖子往门外望了望。 “早走了!你呀,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以后到了柏家可怎么得了?”宋阿梅白了他一眼。 南春吐了吐舌头,说道:“阿娘,柏家家大业大的,那些长辈那么忙,哪里有空管我什么时候起啊?” 宋阿梅叹了口气,说道:“大户人家规矩多,你收着点儿性子。以后勤快些,嘴甜些。” 南春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上一世跟柏寻一直是在别院住着的。在那里他是主子,没人给他立规矩。 真希望这一世也能去别院住,能自在些。 柏寻回到老宅,把要风光大办的想法告诉了祖父祖母。 “哼,南家人心还挺高。”柏老夫人讥讽道。 柏一水面色不虞,沉默不语。 柏松见气氛不好,忙站出来打圆场:“大办也是应该的,咱们柏家二少爷大婚肯定是要大办的。” “松儿,你糊涂啊?大办闹得人尽皆知,咱们柏家的脸面何在?”柏老夫人面上带着愠怒,“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被人戳过脊梁骨,嚼过舌根子。” “祖母,您就是半夜三更一顶小轿把人抬回家,人家该说还是要说的。您堵不了所有人的嘴。日子是我们自己的,南春是我的人,我不能让他受委屈。”柏寻面色不改,淡淡地说道,“若是不能大办,我是不会结亲的。” 柏寻说完便离开了。 “你看看这孩子……要我说干脆就别跟南家结亲了。人还没进门呢,就闹出这么些个事儿。柏寻一向是听话懂事的,如今为了南家的事,还跟家里置起气来了。”柏老夫人气得不轻。 “你少说两句吧!”柏一水面露愠色。 柏寻自幼在他身边长大,他岂会不知他的脾性。他看着听话懂事,但是骨子里固执得很。他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祖母,跟南家没关系,寻弟的脾气不一向这样嘛。换成李家孙家,甚至柏家。他认定的事儿啊,就得按规矩办。 话说回来了,南春虽然是男子,但也是他的正妻,大办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怠慢他,不也是打寻弟的脸嘛。”柏松笑着给她捶着肩。 柏老夫人皱着眉头,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个素未谋面的南春来。 回自己院的路上,兰妈妈皱着眉头说道:“老夫人可不能大办啊,大办的话柏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柏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说道:“南家人是痴心妄想!能让他当正妻就是恩赐了,想风光大办,门儿都没有!” 第21章 上上吉婚 柏家二少爷要跟南家的小子结亲的消息很快在寨子里传开了。 “是要娶回去当正妻的。” “不会吧,娶个男人回去当正妻?家主怎么可能会答应?” “而且那个南春名声很坏的,家里又是干守墓寻陵的。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二少爷啊?” “是啊,若未来二少爷当了家主……家主有个男妻,这成何体统?” “我觉得不可能,肯定是谁瞎编的。” 吃了早饭,阿福得了自己少爷的令,在寨子里瞎转悠。 聚众嚼舌根的一见阿福来了,忙将他围上,七嘴八舌地打听二少爷和南家小子的婚事。 “阿福,二少爷当真是要跟南家的那个南春结亲了?” 阿福皱着眉头,惊慌地说道:“主子的事儿,我们当下人的怎敢乱嚼舌根子?再说了,主子有事,也不会告诉我啊!” “你可别忽悠我们,前两天我明明看见你拉了满满一车子东西跟二少爷去了南家。” “对,我也看到了,我以为是家主让你送的。现在想想,即便是家主让你送,二少爷也不用跟着去啊!” “你肯定知道点什么,你偷偷告诉我们,我们不说出去便是了。” 阿福挠了挠头,装作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说道:“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大年初二拉东西去干啥去了?” 阿福歪歪头,憨笑道:“二少爷说去南家拜年。行了,不说了,二少爷让我去金大爷家的铺子置办点儿东西。” 阿福说罢,一溜烟跑了。 “拜年?”众人不约而同说道。 “二少爷去给南家拜年?” “非亲非故的,二少爷给南家拜什么年啊?” “阿福说他去金大爷的铺子?” “打首饰?” “别……别是真的要结亲了吧!” 柏金被铺子里外围着的人扰得干不了活,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金大爷,阿福来干嘛来了?” “就为这事儿啊?二少爷想打几件首饰。” “什么首饰?” “两枚男士的金戒指,还有一对金镯子,两条金项链。” “两枚男士的金戒指?” “这不就是要娶男妻了吗?” 过了没多久,不知从哪儿又传出别的流言来。 “听说南家那个跟二少爷的姻缘是大巫算好了的。大巫说他们的生辰八字匹配极了,还说他们俩是上上婚。” “上上婚?真的假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是很相信。 “何止啊,大巫还说南家小公子命好的很,是子午双包的贵命,吉祥得很呢!” “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不然家主能让我们二少爷娶个男妻吗?” “那家主也是用心良苦,为着寨子着想。” “是啊,家主肯定是想着能用二少爷和南公子的上上吉婚给寨子带来祥瑞,带来福运。尤其寨子里还发生了之前那么诡异的事儿。” “确实如此,听说上上婚极为难得,确实能给家族带来福运的。” “那真的是为难家主,委屈二少爷了。” 兰妈妈一路小跑到了柏老夫人院里,到了门口还差点被门槛儿绊个狗吃屎。 “哎哟喂,老夫人不好了!” “你冒冒失失说什么胡话呢?谁不好了?”柏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瞪了她一眼。 “哎哟,您瞅瞅我这张臭嘴!”兰妈妈作势打了自己一耳光赔笑道。 “行了行了,有事儿说事儿。”柏老夫人被南春的事儿弄得这两天心烦气躁。 “外头都在传二少爷要跟南家那小子结亲的事呢。”柏桂花擦了擦额头的汗。 “什么?哪个不长眼的传出去的?”柏老夫人瞪着眼睛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 “不知道啊,外面都在说。还说大巫说了,南家那小子是子午双包的贵命!二少爷跟他是生辰八字极为匹配的上上吉婚!” “大巫?大巫何时这么说过?”柏老夫人皱着眉头说道,“走,去找家主。” 柏一水这边也得了消息。 “流言从哪里来的?” 柏山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一夜之间就传开了。不过大家倒是没说什么不中听的。” “这还不算不中听?难道要人家指着鼻子骂娘骂祖宗才算是不中听吗?”柏老夫人怒气冲冲地说道。 柏山行了礼,往一边退了退。 “肯定是南家人搞出来的呗,这还用问吗?他迫不及待想进柏家的门,又想要风光大办。怕咱们不允,就使了个阴损招数,逼我们柏家就范呗!”柏老夫人气得脸红脖子粗,“不行,这么有心机的人,我是不会允许他进门的!” 柏一水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家主,真不能让南家这个祸害进门啊!”柏老夫人蹙眉道。 “祖父,祖母!恭喜啊!”柏松笑容满面地进了门。 “恭喜什么啊?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柏老夫人阴着脸说道。 “祖母,您这是生什么气呢?谁敢欺负到您头上啊?”柏松嬉皮笑脸地说道。 “南家的那个野小子呗!到处散播谣言说自己是什么子午双包的贵命,寻儿跟他是八字匹配的上上吉婚!他这是把柏家架在火上烤呢!”柏老夫人气愤地说道。 “哎呀,就这事儿啊!祖父祖母,这是天赐良机啊。昨儿大家担心的事,这不迎刃而解了吗?”柏松笑着说道,“寻弟和南春是大巫算的上上吉婚,还有谁敢嚼舌根子?祖父,外面可都在说,您和寻弟为了柏家寨受了委屈,做了大贡献。毕竟上上吉婚能给寨子带来福运。” 柏一水闻言,脸色稍稍好了些。 “大巫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流言,可他并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我刚刚去了他那一趟,他只说寻弟跟南春确实是天作之合。祖父,既然是人心所向,就依了寻弟吧。” “这怎么行呢?”柏老夫人不满地说道。 “行了,毕竟是柏寻的婚姻大事,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娶回来养着而已,也碍不着你什么事儿。你若是不想见他,以后的请安就免了。”柏一水说道。 柏老夫人知道这事儿没了回转的余地,只能闭了嘴。 第22章 定日子 大巫算了几个日子,柏寻选了正月十六下聘,正月二十八大婚。 “这……这时间未免太紧了些吧?”柏老夫人皱着眉头说道。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办,那就抓紧办了。”柏寻说道。 柏松笑着说道:“对对对,早办好,早办好!省得夜长梦多。” “时间那么紧张,那这聘礼可没时间好好准备了,到时可别让人家嫌弃才好。”柏老夫人讽刺轻笑道。 “没事没事,我会帮着寻弟准备的。洋城的好东西多的是,还有好些个西洋玩意。商行什么都有,都是现成的。回头我让洋城那边送过来。”柏松说道。 “那抓紧准备吧,柏寻,明日你跟我一道去南家一趟。”柏一水说道。 “知道了。”柏寻应道。 绿荷见柏寻春风满面。 “二少爷,是有什么喜事吗?” 柏寻喝了口茶,说道:“你把院里的人都叫过来,我安排点事儿。再跟山叔说一声,给静园增派些人手。” “是。”绿荷出了屋子,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二少爷居然真的要娶个男人回来。 寨子里的流言蜚语满天飞,还有不少好事的人跑到南家打探消息。 “哎呦,阿梅,你家小子呢?” “齐婶子,三娘,你们来了呀!”宋阿梅笑着招呼道。 “你这一天天闷不吭声的,居然跟二少爷结了亲!” “本来是丫头跟二少爷定了亲,可她没那福气。谁知这亲事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你们南家。” “谁说不是呢?” “你们南家可真有福气!” 两人一唱一和的,宋阿梅尴尬地笑了笑。 南春躲在屋里,脑袋瓜子嗡嗡的。 突然窗子外有动静。 自从经历了那个杀人犯的事,南春特意在窗子下面放了点儿干柴,只要有人踩上去就会有声音。 “谁?”南春警惕地拎着斧头,悄悄靠近窗子。 窗外的人敲了敲窗子说道:“南春,是我。” 柏寻? 南春忙放下斧头,把窗户打开。 “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从正门走啊?” “门口好些人,我绕了路过来的。”柏寻说道。 “那些人都是听了流言过来的。我正想找你说呢,那些流言可不是我放出去的。”南春急忙解释道。 柏寻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入了神,那对虎牙若隐若现可爱的紧。 南春见他没反应,抿着嘴,皱着眉头,有些生气地瞪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柏寻回过神来,轻笑道:“相信你,我知道不是你。” “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是来质问我的呢。再说了什么贵命啊,什么上上吉婚啊……这哪是我能编的出来啊。真是莫名其妙!”南春嘀咕着。 “我来是想跟你说,明日祖父会跟我一起来你家商量结亲的事。大巫拟了吉日,下聘的日子选了正月十六,婚礼定了正月二十八。”柏寻说道。 “啊?那么急啊?”南春大吃一惊,“今儿都初六了。” “你不愿意的话,我跟家里说,再换日子。”柏寻面露难色。 南春看着他说道:“没有不愿意,你们既然已经定好了,就那样吧。” 柏寻脸上带了笑意,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他。 南春打开食盒,一股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食盒里放了四盘不同口味的点心。 南春眉开眼笑地拿了块米松糕塞到了嘴里。 “慢点吃,别噎着了。”柏寻伸手给他擦去了嘴角的碎屑。“这两天我会差人过来给你量尺寸做衣裳。” 南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扑扑的粗布上衣,有些为难地说道:“一定要穿长袍吗?我穿着不太习惯。” 柏寻笑了笑:“就成婚当天穿一穿。” “知道了。外面冷,你要进来坐一坐吗?”南春看着他被风吹红了的耳朵说道。 “不了,被那些人看到,对你不好。我走了,明日见。” 待外面的人都走了,南春才拎着食盒出去。 “这是哪儿来的啊?”宋阿梅疑惑地看着面前摆着的精致点心。 “柏寻送来的。” “二少爷?他人呢?” “已经走了。阿娘,你尝尝特别好吃。”南春笑眯眯地说道,“对了,柏寻还说明天会跟他的祖父一起过来说结亲的事。” “哦。”宋阿梅微微一怔。 宋阿梅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柏家不一定愿意让一个男人大张旗鼓地进柏家的门当二少爷的正妻。 可家主真的同意了。 看来这事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柏寻还说十六下聘,二十八大婚。”南春拿了一块绿豆糕递给他。 “那么急啊?”宋阿梅惊讶地说道。 “我也觉得有点着急了。不过早结晚结都得结,早一些也好。爷爷出去一个多月了还没消息传回来,我进了老宅,要好好打听一下。” 第二天一早,柏一水跟柏寻来到了南春家里。 南春对柏一水有些惧怕。 上辈子柏寻为了他的事,跟家里闹得很不愉快。 柏一水曾经带着人来别院找过他,那会儿他正发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柏一水可能是觉着他活不了多久了,最后没说什么就走了。 后来听阿福说,老宅那边不管了。 柏寻从那之后就呆在了别院陪他,很少回老宅了。 “家主,二少爷,请坐,没什么好茶,你们别介意。”宋阿梅笑着招呼他们。 “你就是南春吧。”柏一水笑着说道。 “家主,二少爷。”南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是个挺周正的孩子。既然两个孩子都同意,我们这边就想着尽快把婚事办了。” “行,孩子爷爷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没经过事儿,也没什么主意。一切都按家主您的意思办就行了。”宋阿梅说道。 “正月十六下聘,婚礼定了正月二十八。时间是紧了些,但是该安排的肯定都会安排好的。” 南春垂着眼睛,跟个小鹌鹑似的。 柏寻难得见到南春这副模样,不禁勾了勾唇角。 柏一水看着南春问道:“孩子你有意见吗?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胆说。” “没有,我没什么想法,都按您说的办就行了。” 第23章 聘礼要一一过目 阿福从未见过自家少爷这么开心。 “跟山叔说,老宅准备的聘礼,我要一一过目。”柏寻说道。 “是。”阿福笑着应下。 “二少爷,这……不太好吧。”绿荷犹豫道。 “怎么?” “聘礼都是老夫人那边差人精细安排的,你若是再大张旗鼓地查一遍。老夫人会不会不开心?”绿荷解释道。 “为什么不开心?” “她老人家肯定会觉得您信不过她手底下的人。” “我确实是信不过她手底下的人。”柏寻淡淡地说道。 绿荷没想到他那么直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出了静园,绿荷紧着脚步追上了阿福。 “阿福,还是我去说吧。你笨嘴拙舌的,别坏了事。” 阿福巴不得她去说,他一向不爱跟主院那边打交道。 绿荷本想着去找大管家,快走到前院了,脚步一顿,转念去了老夫人院里。 “哟,稀客啊,你怎么过来了?”翠菊眼皮子一挑。 绿荷懒得跟她说,径直往院里走去。 “哎,干嘛呢?有闲杂人等闯老夫人的院子,你们一个个都瞎了吗?”翠菊快步上前挡住了绿荷的去路。 几个小丫鬟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往前上。 “哎哟,你们几个小蹄子,平时老夫人是白疼你们了!” “老夫人!老夫人!二少爷让我过来找您!”绿荷见进不去门,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瞎嚷嚷什么呢?扰了老夫人休息,你们一个个都得挨板子!”兰妈妈叉着腰骂道。 “兰妈妈,是二少爷让我过来的。”绿荷赔着笑脸说道。 “二少爷?哼,老夫人正休息呢,回头再说吧。” 说罢兰妈妈就要进屋去。 “兰妈妈,是聘礼的事儿。二少爷说,聘礼他要一一过目的。劳烦,您这边备好之后,全都抬到静园去。”绿荷笑着说道。 柏桂兰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什么东西!”她白了绿荷一眼,转身进了屋。 “做什么闹哄哄的?”柏老夫人捻着手里的佛珠。 “老夫人,二少爷院里的绿荷过来说,二少爷吩咐,聘礼他要一一过目。” “什么?”柏老夫人皱着眉头,紧紧攥着珠子。 “恕老奴多嘴,二少爷有些过分了。他这么做,不是摆明了信不过您吗?二少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他何时对您这般过?要我说,定是那南家人在中间使坏了。” 柏老夫人脸色阴沉:“真是个祸害,还没进门呢,就闹出这么些个事儿。” “那聘礼?” “准备着,不着急。到跟前了再抬去静园,他愿意用就用,不愿意就空手去吧。” “哎,老奴明白。”兰妈妈喜笑颜开。 这边还没开心多久,就听说县城里的木器店送来了一张黄花梨做的拔步床。 “呀,二少爷,这床可真大,可真好看。”阿福稀奇地围着那床转。 “时间太紧,买了人家店里的镇店之宝。等小春过来,他若是不喜欢,按他的意思再重新定做一张。” 绿荷站在门口,不甘地咬了咬牙。 二少爷花了两千大洋买了一张黄花梨拔步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柏老夫人耳朵里。 “胡闹!走,去静园。” 柏老夫人怒气冲冲地带着一帮子人去了静园。 “二少爷,二少爷!老夫人来了。”阿福急着来报信。 “祖母来了?”柏寻放下书。 “嗯,这会子已经进院了。” 柏寻叹了口气,起身去了院里。 “祖母,您怎么来了?” “哼,我不来,你就要翻天了吧?”柏老夫人不满道。 “祖母,进屋说吧。绿荷,看茶。” 柏老夫人一言不发地喝着茶。 柏寻见她不说话,也不开口。 最后柏老夫人憋不住开了口:“听说你花了两千大洋买了个床?” 柏寻点了点头:“那个床孙儿睡着极好,便买了下来。” “难道不是因为南家那个野小子?”柏老夫人斜睨他一眼。 “祖母,成不成婚,我都得睡觉啊。” 柏老夫人知他诡辩,也不欲与他争论。 “寻儿,做事不能任性为之。” “祖母教诲,孙儿谨记。” 柏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深知柏寻油盐不进的固执脾气。 “祖母知道你一向守规矩,可有时候太守规矩会被有心之人利用。祖母也是担心你,怕你被宵小之徒的花言巧语蒙了双眼。” “多谢祖母关心,孙儿以后会多注意的。” “娶南家的那个进门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不必如此费心。我跟家主商量过了,他进门之后就住在听泉小筑。” 听泉小筑是老宅偏僻角落里一处荒废许久的小院子,曾经是家主的一个姨太太住的地方。 “那里已经重新修整了,可比他们南家的宅子好多了。” “祖母,南春会跟我住在静园。” “你……” “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是要跟我一起住的。” “寻儿,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咱们柏家一向守规矩重礼数。不能因为此事,遭人诟病。祖母,我会跟祖父说明的。” “老夫人,二少爷。”柏山急匆匆过来。 “大管家怎么来了?” “大少爷差人从洋城给二少爷运的东西到了。这会子人在外面等着呢。”柏大管家说道。 “那……祖母,孙儿去看看。” 柏山来的正是时候,柏寻出了院子,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足足六驾马车,上面堆满了东西。 负责送货的,是柏家在洋城的一个管事,名叫柏大海。 “怎么是你亲自送来的?” “大少爷说,这些是专门给二少爷大婚用的,不能有任何闪失。别人来送,他不放心,就让小的跟着了。” “山叔你让人把东西卸到静园去吧。” “是,二少爷。” “大家辛苦了!阿福把赏钱给大家发了,我已经在聚福楼备好了席面。你带着大家过去吧。”柏寻说道。 “多谢二少爷!” “谢谢二少爷。” 柏松确实是用心准备了,东西选的精美又实用。 有一箱子是一些西洋来的玩具。 其中有个胡桃木八音盒,设计十分精巧,一打开就会发出清凉如水晶般动听的乐曲。 还有几本奇怪的画册。 柏寻随手翻了几页,面红耳赤。 第24章 表姑奶奶和表小姐 因为时间紧,宋阿梅去裁缝铺子给南春做了两身新衣裳。又买了些布,自己在家给他做了一身。 “还是阿娘做的衣裳好看。”他试着新衣裳笑着说道。 宋阿梅看着他,猛然觉得自家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以前总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转眼就要成亲了。 “我们阿春长得周正,精神,穿什么都好看。” 后天柏家就来下聘了。 宋阿梅看着傻笑着的南春,心中五味杂陈。 表姑奶奶和表小姐来了。 前些天柏老夫人给安城的侄女儿徐慧玲去了信,信中提了柏寻要成亲的事。 徐慧玲是柏老夫人娘家弟弟的女儿。她弟弟英年早逝,这个侄女打小便在她身边长大。 一辆车开进了柏家寨,停在了老宅门口。 得了信儿,柏老夫人嘱咐柏寻去门口迎人。 徐慧玲五官大气,烫着时髦的卷发,化着精致的妆。耳朵上脖子上戴着闪亮的宝石首饰,身上穿着一袭湖蓝色的旗袍,外面罩着件黑色皮草,俨然一副阔太太模样。 和她一起从车上下来的是她的女儿吴伊人,她十八九岁的年纪,面容姣好,五官秀丽。头上戴着漂亮的珍珠发箍,身上穿着华丽精致的米黄色洋装,脖子上围着白色狐狸毛围脖。 “表姑母。” “哎哟,三年未见,寻儿都成大男人,难怪急着成亲。”徐慧玲笑着说道。 “寻哥哥。”吴伊人眼睛红红的,看着柏寻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哀怨。 人人都说她跟柏寻的八字匹配,以后是要做柏家二少奶奶的。 可半路突然跳出个南家的病秧子来。 那病秧子没福气,定亲没两年就死了。 她想着这回二少奶奶的位置,她总该坐踏实了吧。 谁知又突然冒出来个野男人…… 这野男人居然还是那个南家的。 会不会真像母亲说的那样,南家会那诡秘的阴邪之术把大巫给唬住了? 一行人先去了老夫人院里。 “姑姥姥。”吴伊人红着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哎哟,我的心肝儿,可想死姑姥姥了。”柏老夫人拉着她的手。 “三年未见,表小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兰妈妈笑着说道。 “祖母,表姑母,你们聊,我院子里还有点事。”柏寻恭恭敬敬地说道。 “行,你去忙吧。”柏老夫人说道。 吴伊人皱着眉头,想跟上去,被她阿娘瞪了一眼。 “姑母,柏寻当真要娶个男人当正妻?”柏慧玲压低声音问道。 “嗯,是南家的那个双胞胎弟弟。” “姑母,您糊涂啊!娶个男人当正妻,这让柏家人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柏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巫寻人又寻不得,这几年柏家旁支蠢蠢欲动,柏松那性子又不适合。” “可……”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婚事也就是个过场,他又不能生养,不能给柏家传宗接代。正妻位置也就是个摆设。”柏老夫人说道。 徐慧玲眼珠子转了转:“您这意思是?” “若伊人愿意,回头可以给柏寻当个姨太太。” “姑姥姥!我才不要当什么姨太太呢!我一定要当寻哥哥的正妻!”吴伊人哭着喊道。 “伊人!你在瞎说什么呢?刘妈妈,把小姐带下去休息。”徐慧玲蹙眉道。 吴伊人气得跺了跺脚跑出了门。 “别介意,这孩子在家被惯坏了。”徐慧玲叹气道。 “不怪她,她对寻儿的情意,我岂会看不出?依我的意思,寻儿跟伊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料造化弄人!”柏老夫人面带愁容地说道,“我刚刚的话你考虑考虑,南家那个正妻只是个虚名而已,我们柏家只当多养一个闲人。伊人若是进门,定会给她实实在在的正妻待遇。” 徐慧玲想了想说道:“姑母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静园。 “二少爷,主院准备的聘礼都在这里了。”绿荷拿着单子说道。 东西准备的规规矩矩,不少但也不算多。 属于大办的话,份量有点虚,但是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把头面首饰,胭脂水粉都收到库房里去,他是男子,用不到这些东西。” “胭脂水粉去掉无妨,没像样的首饰可不行啊。”绿荷面露难色。 “阿福,把我定做的那些东西拿来。” “好嘞。” 阿福觉着自家二少爷神了。 不一会儿阿福拿来了一个檀木匣子,里面装着两条金项链,一对金镯子,一对金戒指。 做工精良,款式简单大气,看着份量就不轻。 “礼单上再加一些,大哥从洋城送回来好些好东西呢。算了,我重新拟吧。” “二少爷,您还是谨慎些,毕竟是老夫人经了手的。” “这单子回头我会直接给祖父过目。” 绿荷脸色微变,低下头不再说话。 她着实是想不通,二少爷怎么会对一个平平无奇的穷小子那么上心。 难道二少爷有龙阳之好? 即便有龙阳之好,也看不上那样的人吧。 柏寻拟完了聘礼礼单,让阿福送去了大管家那里。 “老爷,主宅备的聘礼,二少爷改动了一些,又加了一些。” 柏一水接过单子看了看。 “他是个细心的。胭脂水粉还有女人的头面首饰,这些该你提醒的。” “是我的疏忽。”柏山垂着眼睛说道。 “你哪是疏忽啊,我还不了解你?你这是明哲保身呢!” 柏山笑着说道:“家主,一边儿是老夫人一边是二少爷,我谁也开罪不起啊。” “行了,依你看寻儿对这婚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柏一水挑眉道。 “应当是欢喜的吧,不然聘礼不会着意添了这么多。还跟您说,要把人留在静园。” 柏一水叹了口气说道:“这两年我是越发看不透我这个孙子的心思了。罢了,那个小院子派人再修一修,时常打扫。等人进门,若寻儿不喜,就让他住小院去。” “是,表姑奶奶和表小姐来了。” “哦,刚刚那边已经派人过来知会我了。我知道夫人是什么意思,伊人是个好孩子。可我不想跟吴家有过多的牵扯。局势不明,我们柏家万万不能当他人的马前卒。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啊。”柏一水蹙眉道。 第25章 他有柏寻 花嬷嬷只觉得是造化弄人。 年前自己为着南家那小子去魏家说媒。 年后自己又成了柏家的媒人去南家下聘。 那魏二姑娘听闻此事还特意跑过来问她。 “说是大巫算的,俩人还是上上吉婚。” “可……可南春他是个男人啊。” “谁说不是呢,真没想到家主和二少爷会同意这门亲事。唉,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二丫头,你的缘分未到。” 魏二姑娘失魂落魄地走了。 花嬷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蹙眉道:“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南家那个混小子这么讨人稀罕呢?” 正月十六一大早,花嬷嬷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地去了南家。 二少爷订婚本就是寨子里的大事。 对方是个男人,这又是一桩奇事。 全寨子的人几乎都跑过来围观来了。 “天呐,这么多聘礼,一间屋子放不下吧?” “可不是嘛!听说聘金就给了一万大洋!”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多少?” “一万大洋!” “一个男人……” “这可不兴说啊!大巫算好了的,他俩是上上吉婚。这可是能给柏家寨带来福运的大好事。家主的意思是既然是好事,就要风光大办。” “也算是给寨子纳福了。” “也是。” 虽然宋阿梅提了大办,但也没想到会大办到这种程度。 柏家送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屋里摆不下,一些大件的暂时就摆在了院子里。 宋阿梅没经过这种事,一时间手忙脚乱的。 好在有经验老道的柏大管家和花嬷嬷坐镇,阿福从旁协助着,这才顺顺利利完成了。 待人散去,已近晌午。 宋阿梅和南春草草吃了饭,忙了一下午才把东西理清楚。 南春上辈子和这辈子加一起都没见过那么多钱。看着那一排排码得齐齐的大洋,他两眼放光。 “阿娘用不上这些,放这儿也不安全。回头等你大婚,都带走吧。你的嫁……你也该带礼过去的。” 南春想了想说道:“回头我问问柏寻吧。” 毕竟自己和柏寻的婚事跟一般男女的婚事不同。而且,可能过两年,两人就分道扬镳了,收他这么多东西也不太好。 说来也巧,傍晚柏寻来了。 又是从窗户那来的。 南春打开窗户,有些无奈地笑着。 “你为何不走正门啊?” “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不想打扰伯母。” “外面冷,你进来说。” 柏寻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食盒还有一个精致的礼物盒递给他,然后从窗子跳了进来。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练家子啊。”南春见他身手敏捷,笑着说道。 “在老宅武术也是要学的,为了强健体魄,也为了防身。” 南春知道,上辈子柏寻跟他说过。 “什么都要学,这么活着也太累了,” 见柏寻没说话,他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最喜欢学习了,你不觉得累。” “我也会觉得累的。”柏寻说道。 南春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觉得柏寻是无所不能的。没想到他居然也会觉得累。 见南春诧异地看着他,柏寻说道:“我是人,又不是鬼神,当然会觉得累。” “累的话就不要做了,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我没什么大志向,觉得日子过得去就行了。”南春坐在他身边说道。 柏寻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 “对了,阿娘说那些聘礼让我成亲的时候带回柏家去。” “为何?那些都是给你的。” “我……我是个男人。咱们的婚事毕竟跟别人的不一样。倒也不用……”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两个人成亲,然后在一起生活吗?”柏寻说道。 “说是这么说,终归还是不一样的。而且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搁家里放着实在是不安全。” 柏寻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到了柏家,南家就剩伯母一个人了。家中有贵重物品的话,确实不太安全。 那这样吧,把吃的用的都留下。贵重的物件还有聘金,大婚的时候你带回去,存在你的私库里,你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这段时间,我也会让巡逻队在这附近多走动。” 南春点了点头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柏寻看着南春近在咫尺的侧脸,很想亲一亲。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南春转过头看他。 他慌忙垂下眼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爷爷出去快两个月了。你那边可有他的消息吗?”南春担忧地问道。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兄长那边得到了消息,说寻陵的队伍已经找到了地方。不过那墓年代久远,又比较大,里面还有一些机关。 再加上天寒地冻,深山老林环境恶劣。他们后续的人手和补给未到,暂时就退到了山下。兄长那边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你别担心!” 南春听罢松了一口气,说道:“谢谢你。” 柏寻看着他,说道:“你我已是一家人,他也是我的爷爷,我多关心也是应该的。” 南春点了点头,指着那个精致礼盒问道:“这个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南春狐疑地打开,里面是个胡桃木匣子。 他打开匣子,悦耳动听的乐声传了出来。 南春有些恍惚,这个胡桃木八音盒上一世一直到他死的时候都在他的身边。 柏寻送给他的时候,告诉他里面的乐曲叫《婚礼进行曲》。 南春时常听着这乐曲入睡。 “不喜欢?”柏寻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 南春笑了笑:“不是的,只是没见过,觉着很新奇。这是什么呀?还会自己奏乐呢?” “这个是西洋来的八音盒,里面的乐曲叫《婚礼进行曲》。” 南春看着手里的八音盒,上一世的记忆,不断涌入脑海里。 他不自觉红了眼眶,抬眼深深地看着柏寻。 “怎么了?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柏寻见他眼中含泪,心里有些急。 南春身体微微向前,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我只是有点害怕。”他闷闷地说道。 他害怕重活一世,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要害怕,有我呢。”柏寻搂着他,亲了亲他额头。 是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他都有柏寻。 第26章 原来是表妹呀 阿福焦急地在路边等着自家二少爷。 远远地见着人回来,慌忙迎了上去。 “二少爷,不是跟您说了今天晚上有家宴吗?您怎么还出去啊?”阿福急得一头汗。 大晚上二少爷外出,他还没跟着。 这若是让家主和老夫人知道,他必定挨板子。 “他们吃完了吗?” “没呢,等您呢。” 柏寻有些失望地往主院走去。 “祖父,祖母,表姑母,表妹。” 柏寻进屋一一打了招呼。 “怎么这么晚了还往外跑?”柏老夫人问道。 “行了,坐下吧。”柏一水打断了她的话。 聘礼柏寻着意添了不少,柏老夫人还是从兰妈妈那里知道的。 她想找柏寻问清楚,可一直没找到人。这会儿心里憋着气,有些食不下咽。 “对了,寻儿,外面怎么都在传,你给南家的聘礼是一万大洋啊?”徐慧玲笑着说道。 “确实是一万大洋。”柏寻淡淡地说道。 “什么?不是一千大洋吗?”柏老夫人把筷子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 “这是当初祖母您亲口说的,您忘了吗?” “我何时说过?”柏老夫人疑惑不解。 “表姑母当时也在场啊。祖母说柏家的聘金至少得一万大洋。” 柏老夫人确实说过,三年前,徐慧玲带着吴伊人来柏家探亲。柏老夫人有意撮合柏寻和吴伊人,便提了一嘴。她说我们柏家的孙子结亲那礼金至少得一万大洋。 可当时她想的是柏寻能跟吴家结亲,娶的人是伊人啊。 “祖母,表姑母,我也只是按规矩办事而已。” “行了,聘礼单子我提前都看了,那些都是我允了的。”柏一水沉声道。 柏老夫人面色铁青,徐慧玲则尴尬地笑了笑。 一顿饭吃得不怎么愉快。 “姑母,寻儿这是……”徐慧玲欲言又止。 “他啊,他就是一根筋。唉,这么些年把他拘在宅子里,严格教导。也不知是不是做错了?可若是跟松儿似的,早早放到外面去,又滑的跟泥鳅似的抓不住。”柏老夫人满面愁容地捻着佛珠。 “寻儿生性纯良又循规蹈矩,这本是好事。可他不懂变通,这种性子在外面是要吃亏的。”徐慧玲担忧地说道。 柏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在家门口就吃亏了。” 徐慧玲低声说道:“姑母的意思是那南家狮子大开口?” “不然呢?这些事若不是南家人贪得无厌,又在中间挑唆,寻儿哪会忤逆我的意思?” “表姑奶奶,您是不晓得。那乡野村夫哪里见过什么好东西。这回可算是逮到了冤大头了,可劲儿要呢!”兰妈妈咬牙切齿道。 “当真如此?咱们家岂能让这等居心叵测之人进门?”徐慧玲惊讶地说道。 “可大巫和家主都允了。罢了,多说无益。进门之后再好好调教吧。”柏老夫人说道。 徐慧玲心中有了计较。 她回屋后见吴伊人闷闷不乐地坐在窗前。 “伊人,听阿娘一句劝。如今,你表哥定了亲,你也该死心了。那陈家的小公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我看着也不比寻儿差……” “差远了!他连给表哥提鞋都不配!”吴伊人一脸嫌弃。 那陈金阳五大三粗,粗鄙不堪,浑身上下一股子匪气。 怎能跟表哥相提并论? 徐慧玲见状说道:“行行行,你既然看不上陈家的。回安城之后,我会托人再帮你相看。寻儿这里……你就别想了。即便是你同意,我和你爹也不会同意让你做那劳什子的姨太太的。” “阿娘!” 徐慧玲不愿听她再说,摆摆手走了。 吴伊人气恼地摔了手边的茶杯。 听着屋里的动静,刘妈妈担忧地说道:“夫人,小姐这样……” 徐慧玲挑眉道:“发怒是无能的表现。她自己想要的东西得她自己去争。我若送到她手上,她还是守不住。” 刘妈妈轻叹了口气:“唉,柏家也真是……豪门大户私底下养个男妾玩玩也就罢了。二少爷可是未来的家主,怎能给他许了个男妻?” 徐慧玲冷笑道:“要不柏家怎么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呢?对自己人都这么狠。” 吴伊人看着眼前的泥瓦房篱笆小院,不禁皱了皱眉。 这种穷苦人家怎能跟表哥结亲? “两位姑娘,你们找谁啊?”宋阿梅正在院里做针线活。 吴伊人瞟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问道:“那个男妻可在?” 宋阿梅放下手中的东西,打量着她。 阿春何时认得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了? “姑娘是来找阿春的?” “阿春?名字也这般土气。他人在哪儿?” “你是谁?” 南春从山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山鸡。 吴伊人拧着眉头看着他。 面前的人穿着打着补丁的灰色粗布棉袄,脸上手上还有身上看着脏兮兮的。他手里拎着只野鸡,还滴着血,散发着一股股难闻的气味。 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寻哥哥? 南春有些意外,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这位表小姐。 上辈子在别院,这位表小姐闯进去过一回。 那会子他正在院里晒太阳,冷不丁被一个姑娘扇了一巴掌还真有些懵。 未等他反应过来,柏寻急匆匆地过来了。 “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表小姐被阿福他们拉走的时候,是这么骂他的。 狐狸精不都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吗? 自己这样子,她还真是谬赞了。 柏寻当时摸了摸他的脸,问他:“疼吗?” 南春这才觉得脸颊火辣辣的。 她看着柔弱,手劲儿还挺大。 所以这回吴伊人一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南春忙后退两步躲了过去。 “你居然敢躲?”吴伊人瞪着眼睛尖叫道。 “我都不认识你,你打我,我还不能躲啊?”南春说道。 “这是表小姐!”吴伊人身边的婢女梅儿趾高气昂地说道。 南春勾了勾唇角:“哦,原来是表妹呀。” “谁是你表妹啊?”吴伊人恶心极了。 “哦,现在还不是,过几日就是了。” 南春从她身边走过,那野鸡差点碰到吴伊人的白色小洋裙上,吓得她一阵尖叫。 南春进了院,笑着跟宋阿梅说道:“阿娘,今儿可以加餐了!” 宋阿梅看了吴伊人一眼,又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的。”南春冲她眨了眨眼。 第27章 我是不会纳妾的 “姓南的,我劝你识相点儿。不要没脸没皮地赖着寻哥哥!你这种人怎么配得上他?” “配不配得上,也不是你说的算的。大巫和家主都觉得我配得上。表小姐没听说吗?大巫还说我与柏寻是上上吉婚,天作之合。”南春笑着说道。 吴伊人闻言,咬牙切齿地说道:“定是你们南家使了什么阴邪之术!扰了大巫的判断!” “哦?表小姐这是说,大巫是信了南家的邪,算错了?那我可要同表小姐一道去大巫那儿说道说道了。” “你个贱民!” “哟,钱姑,李婶子,你们可听到表小姐说的了?她说大巫算错了呢!”南春对前来围观的人说道。 这几位可是寨子里嘴最碎,最快的。 见有人围观,梅儿忙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 “小姐,慎言!” 吴伊人气得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嘴仗虽然胜了,可南春心里并不痛快。 吴伊人的话虽然难听,但的确是事实。 宋阿梅借口去厨房收拾野鸡,进了门眼泪就涌了出来。 静园。 “伊人去了南春那儿?”柏寻脸色阴沉可怖。 “是,听说……表小姐说大巫算错了,说南公子一个贱民配不上您。不过她好像在南公子那里吃了瘪,回了屋把东西都砸了,闹了好大一场,把老夫人和家主都惊动了!”阿福说道。 “你找几个人,把表小姐说大巫算错了的事儿,好好宣传宣传。” 阿福忙不迭应下,他可真是太讨厌这位骄纵跋扈,不把下人当人看的表小姐了。 不到半日,寨子里就传遍了。 表小姐说大巫算错了。 南春没想到七大姑八大姨居然这么有能耐。 现在寨子里到处都在说这位表小姐不仅上门挑衅南家人,还公开质疑大巫。 “愚蠢!”徐慧玲蹙眉道,“给南家人一点教训就罢了,大巫的话岂容置喙?” “谁说不是呢!不过听梅丫头说,小姐也是被南家那个贱民气到了,这才话赶话说了一嘴。本也没什么,谁知南家那个贱民居然大肆宣扬,搞得人尽皆知。”刘妈妈气愤道。 本想着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贪财货色,没想到居然是个善于心计的厉害角色。 柏一水面色不虞地看着哭哭啼啼的吴伊人。 徐慧玲装模作样地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说道:“家主,伊人也是关心则乱。” “是啊,伊人本就对寨子里的事不清楚。”柏老夫人帮腔道。 “都是那个贱民……”吴伊人拉着哭腔。 柏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她低着头咬着唇接着说道:“都是那个姓南的,是他故意陷害我。” “你不跑到人家家里挑衅,他怎么陷害你?”柏一水说道。 “我……我就是好奇跟寻哥哥定亲的是什么样的人而已。”吴伊人哭着说道。 “行了行了,这不没什么事嘛。伊人难得来一趟,别弄得不愉快。”柏老夫人说道。 “寻儿,别生伊人的气,她也是关心则乱。”徐慧玲对柏寻说道。 “以后我的事就不劳表妹关心了。” 说罢柏寻便离开了。 “寻哥哥……”吴伊人委屈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柏寻去了南家,阿福跟在他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他没坐马车,还特意从人多的地方走。 “二少爷,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去南家。” “哦,是该去的。” “南春那孩子受委屈了。” “对,您不知道,表小姐说话也忒难听了。” “是啊,怎么能张嘴就叫人贱民呢?” “可不是嘛。” 大家虽然因为南家跟柏家定亲的事,多多少少对南家有些羡慕嫉妒。但是他们跟南家一样都是过着苦日子的。乍一听南春被表小姐叫作贱民,推及己身有些不舒服。 到了南家门口,柏寻有些犹豫。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呢?”南春去后院喂了鸡鸭回来,就见柏寻和阿福跟两个门神似的站在大门口。 “进来吧,阿娘,柏寻来了。” 宋阿梅闻言从屋里走了出来。 “伯母。”柏寻满脸歉意。 阿福乐呵呵地把东西送进了屋里。 “快进来坐吧。”宋阿梅说道。 南春给他倒了杯热茶。 “不好意思,今儿你表妹上门,我惹她生气了。” 柏寻忙说道:“不,是她太不懂事了。应该我跟你们道歉才是。伯母,实在是抱歉。” “唉,也不是你的错。其实……表小姐说的也不是全错,我们南春确实配不上你。”宋阿梅苦涩地说道。 “没有的事,结亲不是只看家世背景的,最主要其实还是看人。南春很好,我……并没有觉得他配不上。”柏寻歉疚地说道。 “外面的人都在说,这位表小姐以后是要嫁给你当姨太太的,有这回事吗?”宋阿梅试探地问道。 这位表小姐娇生惯养,性格娇蛮任性,又深得柏老夫人的宠爱。若她进了柏家当了二少爷的姨太太,那南春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没有,我是不会纳妾的。”柏寻坚定地说道。 宋阿梅闻言很是惊讶。 不纳妾? 南春又没法生养,他怎么可能不纳妾? 南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阿娘,我跟柏寻单独说几句。” 说罢他便拉着柏寻进了屋。 “我阿娘也是被你表妹气到了,所以才多问了几句,你别介意。”南春说道。 见柏寻不说话,他又接着说道:“我又没法给你传宗接代,你不纳妾怎么能行?你那个表妹……别怪我多嘴哈,她确实不是良配。” 吴伊人上辈子好像嫁给了个姓陈的,那人跟柏家不对付。还曾带着人到柏家寨,把柏家老宅围了,抢了不少好东西走。 那天柏寻没有回别院,入夜阿福急匆匆地过来说:“表小姐的丈夫陈中尉带着一队人马把老宅围了,二少爷正在跟他们周旋。” 南春那时的身体走几步路都费劲,听罢只能干着急。 天蒙蒙亮,柏寻才回来。 很疲惫的样子,他搂着南春亲了亲,就睡着了。 柏寻一言不发,深深地看着他。 南春以为是自己的话让他不开心了,抿了抿嘴说道:“我不是因为她说我,才故意说她不是你的良配的……” 他话未说完就被柏寻抱住了。 “我是不会纳妾的。”柏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南春心道:这人怎么就那么死板呢?行吧,等事情了结,你我分道扬镳,你想娶谁再娶吧。 第28章 成婚 第二天早上,大巫的宅子门口贴了张喜庆的红底金字的告示。 告示上写明了,南春和柏寻的生辰八字匹配,两人结亲是能给寨子带来福运的上上吉婚!天意不可违,命运不可逆! “大巫都这么说了,以后不要在他俩的婚事上横生枝节了。”柏一水说道。 柏老夫人面如菜色,红着眼眶说道:“我这不也是为寻儿不值嘛。我们寻儿一表人才,相貌才学在县里都有名。而今要娶个野小子当正妻。这是奇耻大辱啊……我这个做祖母的心如刀割啊!” 柏一水叹息道:“过两年,你看着给他挑个贤良淑德的就是了。” “伊人她……她愿意进门当姨太太。”柏老夫人忙说道。 柏一水皱眉道:“不行,你想着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人家吴家会觉得女儿给人家当姨太太是好事吗?别结亲最后结成了仇人!这事儿以后你不要再提了!” 柏老夫人一想也是,她那个侄女婿脾气火爆,又爱女如命。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让伊人嫁过来当个姨太太的。 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南家那个碍眼的野小子且等着吧。 大婚前两天,兰妈妈亲自上门,送来了喜服。 “老夫人让老奴送喜服来了。”兰妈妈带着两个丫头板着脸站在门口。 宋阿梅客客气气地说道:“请进,请进。” 兰妈妈嫌弃地往屋里瞅了一眼说道:“不了,宅子里还有事。” 宋阿梅尴尬地接过两个丫头递过来的喜服。 “这……这是女人穿的啊。” “哼,男妻不穿这个,穿什么?这可是老夫人花重金差人做的。别不识好歹!”兰妈妈冷哼道。 南春砍柴回来,见宋阿梅一脸愁苦地坐在屋里,桌上还摆着红色的喜服。 “阿娘,怎么了?” 宋阿梅叹了口气说道:“柏家送来了喜服。可是……是女人的样式。” 南春拿起喜服看了看,确实是女人的样式,而且还很小,他根本就穿不上。 这应该不是柏寻的意思。 之前柏寻差人来给他量过尺寸的。 “阿娘,你别担心,柏寻肯定会有安排的。”南春放下喜服。 没过多久,阿福就送来了柏寻让人做的喜服,是做工精良的红色短袄和长衫。 宋阿梅这才放下心来。 有二少爷护着,阿春未来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到了大婚这一日。 宋阿梅帮着南春换上了喜服。 “到了那边一定要收着点儿性子。”宋阿梅红着眼睛给他整理着衣服。 “阿娘,你别担心。离得那么近,我会经常回来的。” 宋阿梅没有接话,只是叹了口气。 外面隐约传来鸣乐声。 南春突然紧张起来。 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跟前,还是有些不安。 鸣乐声越来越大,听着已经到了门口。 花嬷嬷在外面说了几句吉祥话,然后进了屋。 “哎哟,这一身穿上俊俏多了。”花嬷嬷笑着说道,“走吧,别误了吉时。” 南春冲流着泪的宋阿梅笑了笑,便随着花嬷嬷的牵引,越过门槛走出了门。 柏寻穿着跟他一样的短袄和红袍,骑着白色的骏马。他本就长得俊朗出尘,而今红袍加身,更显得光彩焕发。 见南春出来了,他下了马朝南春走过来。 “你是想坐轿子还是想骑马?”他轻声问道。 南春看了一眼那火红的花轿,抿了抿嘴有些为难地说道:“想骑马,但是我不会。” 柏寻拉着南春的手,扶着他让他上了自己的马。 “脚踩住马镫,身体坐直。别害怕,我牵着它,咱们慢慢走。” “哎,二少爷这不合规矩啊!”花嬷嬷忙上前说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接了人,迎亲的队伍一路敲敲打打朝老宅走去。 南春骑在马上,起初有些害怕,但走了一段,便放下心来。他看着路边笑容满面道喜讨喜糖的人们,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吴伊人本不想参加这劳什子的婚礼。可一想到能看见南春出丑的样子,她便来了。毕竟一个大男人穿着女人的喜服,涂脂抹粉又坐着花轿,多滑稽多招笑啊! 到了老宅门口,柏寻扶着南春下了马。 两人各执合欢梁的一端,在众人的注目中跨过炭火盆,朝喜堂走去。 家主和老夫人分坐天地桌两侧的太师椅上,两人面上都不见喜色。 柏老夫人见着身穿一袭做工精细的红色短袄长衫的南春,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柏寻和南春并肩朝外恭恭敬敬行了礼。 “二拜高堂!” 两人对着家主和老夫人恭恭敬敬行了礼。 “夫妻交拜!” 行了礼之后,柏寻和南春对望着,两人不约而同都笑了。 “送入洞房!” 吴伊人没看成笑话,一时间是又恼又气。 “往哪儿送呢?往哪儿送呢?”阿福拧着眉头看着把南春和花嬷嬷往与静园相反的方向带的翠菊。 “老夫人说二少奶奶要住在听泉小筑!” 南春轻蹙眉头,这称呼属实别扭…… “放屁!我们二少爷说了,二少奶奶要跟二少爷住在静园!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阿福瞪着眼睛说道。 “你说谁是狗呢?”翠菊气得发抖。 “花嬷嬷,跟我走吧!”阿福笑着说道。 花嬷嬷讪笑道:“翠菊姑娘你看这……” 南春勾起唇角笑了笑,说道:“阿福,走吧!” “好嘞!” 说罢二人不等花嬷嬷和翠菊反应,就径直离开了。 新娘子都走了,她这个喜娘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哎哟,二少奶奶,您等等我呀!”花嬷嬷慌忙追了上去。 翠菊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去跟兰妈妈报信去了。 南春随着阿福去了静园。 园子里不似之前那么素净,四处装点着红灯笼红绸子还有大红喜字,一派喜气洋洋。 “绿荷,你怎么在这儿呢?少爷让你接夫人过来,我等不见你人,便自己去接了。”阿福蹙眉道,“你带二少奶奶进去吧,我得去帮着归置二少奶奶的嫁妆去!” 说罢他对南春说道:“二少奶奶,小的去忙了。” “嗯,你去吧!” 第29章 从哪里学的这些? “哎呀呀,二少奶奶您这脚程也太快了!”花嬷嬷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婚房门前挂着红灯笼,门上贴着一对写着百年好合和永结同心的红色对联。 绿荷站在门口瞅了南春一眼,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完全不似之前柏寻带他来换衣裳时那般热情。 “走吧,二少奶奶。”花嬷嬷笑呵呵地拉着南春进了婚房,“哎哟,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精致好看的床呢!” 屋里箱笼框桌都贴上了喜字,红纱帐悬挂在黄花梨拔步床上,绣着喜字的大红被褥堆满床。 花嬷嬷在那床前仔细看着,心道:两千大洋的床果然是极好的。 “你呀,是个好命的。你爷爷走前还担心你们娘俩过得不好。如今看来二少爷是疼你的,他也能放心了。”花嬷嬷对南春说道。 “多谢花嬷嬷关心。” “二少爷一早嘱咐过我,你就不用守那么些规矩了。不过你在屋里好生待着,别到处走动,更不要出门。待二少爷回来,你们就寝前一定要记得喝合卺酒。”花嬷嬷笑眯眯地嘱咐道。 “晓得了。”南春笑着说道。 “绿荷姑娘走吧,二少奶奶毕竟是男子。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他独处一室也不合规矩。”花嬷嬷笑呵呵地对杵在一边的绿荷说道。 绿荷一言不发,不甘地看了南春一眼,扭头出去了。 花嬷嬷撇撇嘴,心道:小蹄子想鸠占鹊巢的心思都刻脑门儿上了。 南春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没动静了。便摘了身上的大红绸子,倒在了床上。 “哎哟,什么东西啊?” 他倒得实在,没留劲儿,床上不知放了什么东西,硌得他后背生疼。 他扭头一看,是一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我又生不了。” 他撇撇嘴把那些东西捡出来,放在了桌上。 外面天色渐晚,南春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吃着那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二少奶奶!”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阿福的声音。 “进!” “二少奶奶,二少爷让小的给您送吃的来了。”阿福乐呵呵地进了屋,麻利地把食盒里的几道精致小菜和糕点摆上了桌。 “柏寻……他什么时候回来?”南春往门外望了望。 “二少爷还得一会儿呢,这会子正陪着大少爷洋城来的几个朋友喝酒呢。” 南春点了点头,抓了一把花生桂圆啥的塞到他手里。 “多谢二少奶奶。” 南春吃饱喝足了,柏寻还未回来。他百无聊赖地甩了鞋子,躺到了床上。 这床确实是极好的,又大又好看,睡着又舒服。 柏寻一进屋就看见了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南春。 他轻笑了两声,走到床前坐下。 烛火摇曳,南春的睡颜恬静又可爱。 他摸了摸南春的脸,又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南春皱了皱眉,迷迷糊糊醒来。 “你怎么才回来呀,我等得都睡着了。” 许是因为被吵醒,他的语调里带着一丝撒娇似的嗔怪。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柏寻看着他,脸上满是笑意。 南春闻见酒味,知他喝多了。 头回见喝多了变得爱笑的。 “花嬷嬷说要喝合卺酒的。” “嗯,喝。”柏寻嘴上说喝,可没有动作,依旧那么笑着看着他。 “醉鬼。” 南春起身下了床,拉着他的手,在桌边坐下。 他倒了一杯酒递给柏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个胳膊要怎么放啊?哪只手啊?这样?还是这样?” 南春试了几个姿势,感觉都不太对。见柏寻还是直直瞅着他的那副痴样子,不禁有些气恼。 他放下杯子,伸手捏住柏寻的脸,往两边扯。 “清醒一点!赶紧喝,我困了,想睡觉了!” 柏寻笑出声来,拿起桌上的酒杯递给他,然后绕过他的胳膊摆好了姿势。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柏寻看着他说道。 这么一本正经的,倒让南春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小脸微微一红,一饮而尽。 “终于可以睡觉了……” 放下酒杯,南春盘腿坐到床上。 “那么多扣子,还那么难解。”他不满地嘟囔着,跟衣裳上精致的盘扣做斗争。 好不容易解了一半,他抬头疑惑地看着坐在桌边一直没动的柏寻。 “你怎么不过来睡觉?” 柏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道:“只有一张床。” 南春不解地说道:“你想要几张床?床那么大,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床……你喜欢吗?” 南春点了点头,说道:“喜欢,又大又舒服,还挺好看的。” 柏寻大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温柔地看着拧着眉头跟扣子较劲的南春。 “你该跟裁缝说,扣眼也太小了点。” “嗯。” 柏寻说罢,轻轻捏着南春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然后倾身向前亲了亲。 南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柏寻慌忙收了手,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衣裳。 他的脸很红,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害羞。 “你……你讨厌吗?”柏寻轻声问道。 南春歪头想了想,说道:“不讨厌。” 确实是不讨厌的,这种事上辈子两人已经做过很多回了,南春早就已经习惯了。 柏寻看着他心中一颤,眼眸瞬间亮了。 南春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在身下亲了起来。 亲吻激烈却青涩,只是贴着嘴唇不得章法地来回摩挲。 亲了一会儿,柏寻深深地看着他,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 他的呼吸声很重。 “现在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是要洞房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知道你守规矩,倒也不用连这种规矩也守。 况且两个男人怎么洞房? “我又生不了。”南春的目光闪了闪,红着脸,看向一侧。 “洞房又不是只为了传宗接代。”柏寻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嘴角。 “那还为了什么?”南春不解地看着他。 很快南春就知道还为了什么了。 这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 原来男人之间也能那样。 也不知柏寻从哪里学的这些…… 夜里柏寻叫了水。 南春累得不愿意动弹,柏寻叫他,他闭着眼睛不愿意理他。 柏寻亲亲他的额角,抱着他给他好好洗了洗。 后面南春只知道迷迷糊糊中自己像上辈子那样缩在熟悉的怀抱里睡着了。 第30章 敬茶被刁难 一早,二少爷和他的男妻圆房了的事儿就传遍了老宅。 “真的假的?” “静园的人说昨儿夜里二少爷屋里声响不断,折腾了大半宿呢。” “千真万确,夜里叫了水呢。” “二少爷平日里看着冷冷淡淡的,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要不大巫咋说是天作之合的上上吉婚呢!” “不抓紧干活,搁这儿嚼什么舌根子呢?”兰妈妈瞪着眼睛厉声说道。 几个下人忙站起身,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以后若是再让我听见你们在背后说主人家的是非,别怪我不留情面!” 下人们忙求饶道:“兰妈妈,我们不敢了!” 回到老夫人院里,兰妈妈就把这事儿跟老夫人说了。 “宅子里都传遍了,说昨个二少爷跟那男妻圆房,动静可大,夜里还叫了水。” 柏老夫人面色阴沉,紧紧攥着手里的佛珠。 “这都什么时辰了,寻儿怎么还不来敬茶?” “老奴这就去请!” 柏寻一早就醒了,他嘴角带着笑意亲了亲怀里熟睡着的人。 这段时间南春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好像突然跟他的距离就拉近了,对他不像以前那么疏离,也愿意跟他亲近。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这个结果他很欢喜。 “二少爷,该起了。小的看到老夫人院里的兰妈妈往这边来了。”阿福站在门口喊道。 “知道了。” 南春轻蹙眉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又睡了过去。 柏寻放轻动作,起身穿上衣裳。 “兰妈妈进院了。”阿福把热水和牙刷牙粉递给他。 “让她等着。” “是。” 柏寻洗漱完,又走到床前,亲了亲南春的额头,这才出了门。 被阿福挡在院子里的兰妈妈见柏寻来了,笑得谄媚:“二少爷,不知二少奶奶……” “他有些不舒服,我自己去就行了。”柏寻淡淡地说道。 “可……可这不合规矩啊!哪有新妇……” “行了,走吧!”柏寻不等她说完就大步朝老夫人院里走去。 柏老夫人见只有他一人过来,便问道:“怎地就你一个人?他呢?” “南春有些不舒服。” 柏老夫人脸色一沉,冷哼道:“不守规矩!兰妈妈,再去请!” “哎!”兰妈妈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亲自去!”柏寻蹙眉道。 待柏寻出去,柏老夫人对兰妈妈使了个眼色。 兰妈妈紧着脚步追了上去。 柏寻看着睡得正香的南春不忍地亲了亲他的眼睛。 “小春,该起了。” 南春被吵醒,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要去敬茶,快起吧。”柏寻摸了摸他的头发。 对了,他不是在自己家里,现在是在柏家老宅。 南春睁开眼,只觉腰酸背痛的。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道:“腰疼,起不来了。” 柏寻把人抱起来,又拿来衣裳亲手给他穿上。 南春坐在床边,眯着眼睛打瞌睡。 这一切兰妈妈从门缝里看得清清楚楚。 “这可怎么得了哟!他一个男妻居然敢让二少爷伺候起床!”兰妈妈一路小跑着回了老夫人院里。 “什么?”柏老夫人瞪大了眼睛。 “老奴亲眼所见,那男妻睡得四仰八叉的,二少爷叫他起,他还娇滴滴地说腰疼,不愿意起。最后是二少爷将人抱起,然后亲手给他穿了衣裳。 哎哟哟,平日里都说狐狸精狐狸精的,今儿可让老奴开了眼了,头一回见着个男狐狸精!”兰妈妈疾首蹙额地说道。 “反了天了!”柏老夫人手里的佛珠摔得“啪啪”响。 “老夫人,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来了。”翠菊来禀报。 “让他们进来。” 柏老夫人心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媚子。 见柏寻搂着南春的腰,还一脸关心地看着他。 柏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哟,新妇刚进门就拿乔的,我这个老婆子活了几十年了还是头一回见。怎么?行个房就起不来床,走不了路了?” 南春低着头臊得脸通红。 “祖母,是孙儿跟他说不用过来的。祖父昨个晚上跟孙儿说了,今天一早他要去趟县里,让我不用敬茶了。所以……祖母您就别生气了!” 柏寻说着端了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柏老夫人。 柏老夫人不好下他的面子,便接过来喝了一口。 “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果然是没规矩的贱民。 见南春在那跟没事儿人似的一动不动地站着,柏老夫人心中厌恶感更甚。 南春学着柏寻的模样,也敬上茶。 “老夫人请喝茶!” 柏老夫人接茶的时候,故意手一滑,一杯热茶全洒在了南春的手上。茶杯落地,碎成几片。 “你怎么样?”柏寻眉头紧蹙忙拉过南春的手仔细看着。 “哎哟!你怎么笨手笨脚的!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柏老夫人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祖母,南春的手受伤了,孙儿先带他去医治。” 说罢不等柏老夫人开口,柏寻便拉着南春走了。 “哎,你……”柏老夫人咬牙切齿地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怎么样?疼不疼?”柏寻眉头紧锁看着南春被烫红的手背。 “没什么,这会儿没啥感觉了。”南春低声说道。 “二少爷,二少奶奶!”阿福见二人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忙迎了上来。 “你快些去李大夫那里拿些烫伤膏过来。” “哎,小的这就去!” “我真没事了,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南春说道。 柏寻没说话,只拉着他往静园走。 到了静园,他亲自打了些凉水,拉着南春的手放在凉水里。 “这水怪凉的,我自己泡就行了。” 柏寻一言不发,脸色很不好看。 南春笑了笑说道:“我都没气,你气什么呀?” 柏寻抬眼看着他说道:“对不起。” 南春抿了抿嘴说道:“又不是你的错。” “你是我的人,我没能护住你。” “我自己也能护住我自己,你别把我看得太弱了。今儿我只是一时大意了而已。”南春嘟囔着,“我不弱的!” 上一世他虽说被柏寻养在别院,可也经了不少事。深宅大院里的那些个弯弯绕绕他并非不懂。 “嗯,你不弱。” 柏寻说着微微前倾亲了亲他的脸颊。 第31章 我的人,我还不能做主了? 小厨房送来早饭。 鸡蛋、油条、包子、锅贴、豆浆、鸡汤小馄饨、鸡丝面,还有几碟子可口的小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就我们俩吃?”南春目瞪口呆。 “嗯。” “这也太多了吧!” “不知你早饭习惯吃什么,我就吩咐厨房多做了些花样。”柏寻嘴角带着笑意,“以后你想吃什么提前跟厨房说。” 南春吃了口鸡汤小馄饨,鲜香美味,比县城里的馄饨摊上的要好吃得多。 “好好吃啊!” 说罢他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柏寻吃饭慢条斯理的,动作优雅得体,每一口都像在细细品味。他偶尔还会放下筷子,面带笑容看着南春大快朵颐。 一碗鸡汤小馄饨,一根油条,几个包子和锅贴外加一个鸡蛋下肚。 南春打了个饱嗝,满足地靠在椅子上,摸着撑得鼓鼓的肚子。 “真好吃。” 柏寻微微一笑,也放下了筷子。 “喵呜……” 一只白色长毛狮子猫灵巧地跳过门槛走了进来。 “小猫!”南春惊喜地走过去抱起它。 上辈子柏寻把这只猫带去了别院,说怕他闷,留给他解闷的。 小猫就是它的名字。 柏寻惊讶地看着窝在南春怀里,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的小猫。 “它一向很认生,不爱与人亲近的,跟你倒是一点也不认生啊。” 南春咧嘴一笑,亲了亲小猫的脑袋。 “它叫什么名字啊?” “平时就叫它小猫。”柏寻说道。 南春知道柏寻怕猫,上辈子阿福跟他说起过。 柏寻小时候被他表姑母的养的猫伤到过,一直很不喜欢猫。 小猫是大少爷恶作剧丢到他院子里的。 即便是怕猫,柏寻还是把小猫好好地养起来了。 南春当时就想,自己就跟这小猫一样。虽然不是柏寻喜欢的,但是也被他当成自己的责任,好好地养着。 “小猫、小猫、小猫……”南春欢喜地唤着它的名字。 “二少爷,对不起,奴婢一时没看住小猫。”绿荷脚步匆匆地赶来。 “没事,以后不要拘着它了。它跟南春亲近,把他的窝挪隔壁屋吧。”柏寻看着一边逗着猫的南春说道。 绿荷眸光闪了闪应道:“是。” 这个时间是南春满山跑的时间,一下闲了下来,他还有些不适应。 柏寻坐在书案前看着书,他则和小猫在榻上玩耍。 “你每天在家就是看书吗?”南春问道。 “也会管管家里的铺子。只不过这几日新婚在家,暂时不用理。” “那我能做些什么?”南春趴在榻上,捧着脸问他。 这个柏寻倒还真未想过。 大户人家不用种田,家务活有仆人干,外面的铺子也有人打理。娶妻回家,绵延子嗣是第一要务。 柏寻放下书,走到他跟前,轻笑道:“你好好陪着我就可以了。” 南春抿了抿嘴,这话上辈子柏寻说了太多次了。 那会儿他身体不好,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可现在他身强体壮的,怎么能在家躺着吃白饭呢? “二少爷,二少奶奶。老夫人院里的兰妈妈又来了。”阿福站在门口说道。 柏寻拍了拍南春的肩膀,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二少爷,二少奶奶呢?”兰妈妈讪笑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往屋里瞅着。 柏寻关了门,挡住了她的视线,淡淡地说道:“找他有何事?” “是这样的,老夫人说二少奶奶以前没学过规矩。现在进了柏家的门,当了正妻,一些规矩还是要好好学的。”兰妈妈知道南春在屋里,故意提高了嗓门。 南春眉头紧锁,他怎能不知那柏老太太不喜他,在故意为难他。 柏寻冷哼了一声说道:“新婚燕尔,学规矩也不急于一时。你去跟祖母说,过些日子再说,南春要好好陪我。” “这……”兰妈妈欲言又止。 “怎么?我的人,我还不能做主了?”柏寻冷眼看着她。 兰妈妈无奈只能低眉顺眼地应下。 南春喜笑颜开地看着开门进来的柏寻。 “你真好呀!” 柏寻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继而勾了勾唇角。 “想看书吗?” 南春一听,把脸埋在猫身上,闷闷地说道:“才不要呢!” “故事集连环画呢?”柏寻笑着问他。 南春猛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要的!” 柏寻让阿福找两个人从库房里把箱子抬了进来。 南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满满一箱子的书。 “这些都是从洋城运过来的,说是当下最时兴的。” 屋里安静了下来,柏寻抬眼去看南春。 只见南春坐在榻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故事书,小猫躺在南春身边呼呼大睡。 他看得很是入迷,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嘴角上扬。仿佛完全沉浸在了故事里的世界。 静园一片祥和宁静,柏老夫人院里就没那么和谐了。 兰妈妈把二少爷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达给了柏老夫人。 柏老夫人叫了徐慧玲和吴伊人来,本是想让她们看看自己是怎么拿捏那男妻,怎么下那男妻的面子的。 怎料竟让人看了她的笑话! 柏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手紧紧地攥着佛珠,眼中满是怒火。 她瞪着兰妈妈,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说道:“寻儿当真这么说?” 兰妈妈忙回道:“千真万确,老奴可不敢说谎话,翠菊当时也在边儿上听着呢!” 说罢她看了一眼身后的翠菊。 “是,老夫人,二少爷确实是这么说的。那男妻一直在屋里没露面。”翠菊回道。 柏老夫人听罢,怒气更盛:“他怎么敢?” 徐慧玲和吴伊人在一旁没敢言语。她们本以为能看到柏老夫人如何整治那男妻,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见柏老夫人脸色难看,徐慧玲笑着说道:“哎哟,姑母,寻儿说的也没错,新婚燕尔的,妻子确实该多陪陪他。” 吴伊人拧着眉头低声说道:“真是个狐媚子!” 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她们面前失了面子又失了风度。 她脸色阴沉对兰妈妈说道:“你得好好琢磨琢磨过几日该怎么好好调教咱们这位不守规矩的二少奶奶。” 兰妈妈忙点头道:“老奴定会把他调教得恭恭敬敬,规规矩矩。” 第32章 回门 柏寻有些后悔给南春拿来那么多书了。 天色已晚,南春这会子还在挑灯夜读。 “再看下去,眼睛都要坏了。”柏寻拿走他手里书说道。 “我再看一页!就一页!”南春急切地伸手去夺。 “在学堂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用功。”柏寻调侃道。 南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撇撇嘴道:“这些可比先生说的有趣多了。” 柏寻说道:“你喜欢看也行,但要有度。明儿一早咱们还要回门呢?你忘了?” 南春并没有忘,只是他身份尴尬,不敢贸然提起。 南春犹豫道:“家主和老夫人同意我回去吗?” “当然了,这是规矩。”柏寻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回门礼我已经备好了,明天咱们一起去。” “嗯!”南春欣喜地点了点头。 吹了灯,南春缩在床里侧,离柏寻有些远。 洞房之后,他心里有些矛盾。 偶尔学那西洋人亲一亲也就罢了,洞房应该是互相喜欢才做的事。 柏寻并不喜欢他,这个他上辈子就知道了。 上辈子柏寻把他安置在别院后不久,柏老夫人和柏大少爷就上门来了。 南春以为自己会再被丢到地牢里,心里怕极了。他躲在角落偷偷听着,想着若是柏寻放弃他,他就偷偷溜走。 “寻儿,你是疯了吗?居然敢把那样的人接过来养着?”柏老夫人怒气冲冲地说道。 “他……大巫说了他是我的命定之人,是我的人。”柏寻淡然地说道。 “他已经拒了跟你的亲事了!你怎么那么固执呢?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说什么?都在说你有龙阳之好!”柏老夫人愤怒地说道。 “祖母,您不要生气。寻弟,这件事你该事先跟祖父祖母商量的。现下祖父在洋城不得空回来,他还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免不得又要说你。”柏松说道。 见柏寻不说话,柏松又接着说道:“祖母您先回去吧,我跟寻弟好好说说。” 柏老夫人临走前说了句:“赶紧把他送走!” “唉,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你心善,可他得了那样的病,你还把他养在身边。寨子里还有旁支的都对你意见很大。不如……我给他安排一个住处,派人照顾他可好?”柏松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亲自照顾他。”柏寻轻蹙眉头说道。 “难道你……你真的喜欢他?” 柏寻的目光闪了闪,说道:“我……没有……兄长,南春的阿娘去世,爷爷失踪,他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他爷爷是为着柏家寻陵才失踪的。我心中有愧,只是想让他好好度过最后的日子罢了。” “行吧,祖母那边我去说。你呀,太固执又太心善!” 南春躲在角落,紧咬着唇,泪流满面。 想起上一世,南春不免有些感伤。 身后传来温暖的体温,柏寻凑过来贴着他。 南春感觉到了柏寻的气息,他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睡着了吗?”柏寻温柔的声音在南春耳边响起。 南春紧闭着眼睛,可不怎么平稳的呼吸声却出卖了他。 柏寻轻笑了两声,亲了亲他的耳朵,把人搂在了怀里。南春微微颤抖了一下,心中的感伤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紧张。 他的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似的。 可身后的柏寻没了动作,只是把脸埋在他的后颈,慢慢安静了下来。 听着柏寻平稳的呼吸声,南春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柏寻若是提出跟他行房,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毕竟是自己亲口答应了要做他的男妻的。 那种事也算是他的应尽之责,分内之事。 想起今儿要回家看阿娘,南春起了个大早,吃早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慢点吃完,别噎着了。”柏寻轻声说道。 吃完饭,两人便坐上了马车,慢慢朝南家走去。 “这些都是给阿娘准备的?”南春看了一眼马车后面装的满满当当两辆车。 “嗯,你现在不能日日在身边照顾她,我就多备些日常她用的到的东西。”柏寻说道。 “多谢。”南春看着他说道。 柏寻轻轻地拍了拍南春的手,说道:“你我已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柏寻这样大的阵仗往南家去,自然引得了寨子里人们的注意 。 一路上不少人驻足围观,好奇地看着装满货物的马车。 “这是哪家的啊,这么大阵仗!” “那是老宅的马车,赶车的不就是二少爷身边的阿福嘛。” “哎哟,是二少爷和南春回门啊!” “南春是有福气的。” 宋阿梅心中焦急得很,怕南春在柏家受气,又怕柏家不让他回门。直到看见柏家的马车,才松了口气。 马车缓缓停下,柏寻先下了车,然后小心地扶着南春下车。 宋阿梅急忙迎上去,上下打量着南春,关切地喊道:“阿春!” 南春红着眼睛上前给了宋阿梅一个拥抱,哽咽道:“阿娘!” “哎!”宋阿梅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阿娘,这些东西放在何处?”柏寻笑着问道。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家里就我一个人,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啊!”宋阿梅看着那满满的两车东西惊讶地说道。 “您自己一个人住,我和小春都不放心。把东西给您备齐了,我们也能放心些。”柏寻笑着说道。 进了屋,宋阿梅慌忙给两人倒茶。 “阿娘,我来就行了。”南春笑着接过来。 “二少爷,阿春没给你添麻烦吧?” “阿娘,我跟小春已经成婚了,您叫我阿寻就行了。”柏寻说道。 宋阿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好,阿寻。阿春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很多宅子里的规矩,我不懂也没教过他,你别介意。” “阿娘您放心,小春他很好,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南春把泡好的茶放到宋阿梅和柏寻面前,然后对宋阿梅说道:“阿娘,你就别担心我啦。柏寻对我很好的。 我跟他住在他的院子里,那里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对了,还养了一只名字叫小猫的猫,它很亲我。” 宋阿梅看着他的笑脸,这才放下心来。 第33章 这人不简单啊 傍晚家主从县城回来了,差人到静园传话让柏寻和南春一同去主院用饭。 南春有些忐忑地放下手里的画册子。 柏寻见他紧张,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呢。” 出门的时候柏寻拿来一条羊毛围巾围在了南春的脖子上。 两人到了主宅门口,遇见了柏松。 他身着深灰色的毛呢西装,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下身是一条黑色西裤,裤脚整齐地塞在黑色的皮靴中。 “兄长。”柏寻打了个招呼。 南春垂着眼睛,喊了声:“大少爷。” 柏松笑了笑说道:“都是一家人了,你跟着寻弟叫我兄长就行了。” “寻哥哥!大表哥!你们也来了呀!” 南春转身一看,吴伊人和徐慧玲正往这边来呢。 吴伊人身着一袭华丽的浅紫色洋装,上面点缀着精致的白色蕾丝花边。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羊绒披肩,披肩的边缘也镶着蕾丝,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飘动。 走近后,她的视线落在南春身上,不禁敛了笑,黑了脸。 “表姑母,表妹。 ” “哟,成婚几日了想见新妇一面还挺难的。”徐慧玲笑着说道。 南春笑着说道:“表姑母,表妹。” “谁是你表妹啊?”吴伊人白了他一眼进屋去了。 “别介意啊!这丫头在家被她爹惯坏了。”徐慧玲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 “行了,外面怪冷的,进屋去吧。”柏松笑着说道。 进了屋,到了饭桌前,只见家主一脸严肃地端坐在上位。柏寻和南春恭敬地行礼后,入了座。 饭菜一道道端了上来,家主动了筷子,大家才开始动筷。 老夫人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南春身上,让南春感到如芒在背。他也不敢伸胳膊去远处夹菜,只埋头吃着面前那一盘白菜炖豆腐。 柏寻给他夹了两块色泽鲜亮的的红烧肉,又夹了鱼还有肉丸子。又让下人给他盛了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柏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徐慧玲见状笑着说道:“哎哟,咱们寻儿还是个知道疼媳妇儿的呢!” “寻儿别只顾着他,他自己又不是没有手。”柏老夫人没忍住蹙眉道。 “哼,我还想吃那丸子呢!寻哥哥只知道夹给他!”吴伊人边说边斜眼看着南春,脸上满是厌恶。 “来来来,大表哥给你夹!”柏松笑着给她夹了几个,“够不够?不够这一盘子都给你。还不够,我让厨房再做一盘。” 吴伊人抿了抿嘴,低着头说道:“够了,够了。” 她从小就怕这个大表哥,他可不似柏寻那般温润有礼,会让着她。 “家主,我想着让南春来我院里学学规矩。以后出来待人接物也能更得体些,免得丢了咱们柏家的脸面。”柏老夫人说道。 南春听了,眉头微微一皱,他知道柏老夫人不喜欢他。说是让他去她院里学规矩,其实不过是想变着法地调理他。 “祖母,南春是个男人,进出女眷众多的后院多有不便。孙儿这边会找人教他的,就不劳祖母您操心了。”柏寻说道。 “他虽说是个男人,但是也是妻,也归我来管。为人妻该学该守的规矩他也该学该守!”柏老夫人不悦地说道。 “是呀,有教养的人家,家里的姑娘哪有一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都要在家好好学规矩,学怎么相夫教子,孝敬公婆。 我们安城那边有个人家纳了男子为妾。那男妾自从进门就没见他出来过。一问才知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后院好好学规矩学礼数呢。”徐慧玲附和道。 “表姑母,这都什么年月了?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您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柏松嗤笑道。 “那是跟洋城比不了,可为人妇当守妇德……” “表姑母也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表妹尚未出阁,不也天天跟着您在外面参加各种舞会酒会,在外面抛头露面吗?”柏寻冷冷说道。 “你……”徐慧玲被怼得一时语塞,她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柏寻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我可是你的长辈!” 柏寻不为所动,他的眼神冷漠:“表姑母,倒也不用拿辈分说事。无论是长辈还是晚辈,在要求别人之前,最起码自己先做到吧?” 徐慧玲气得胸脯不停起伏,她咬了咬牙,说道:“哼,你这是强词夺理!我……我那是正常的社交,为的是结交更多的人脉。又不是出去寻欢作乐的!” 柏寻惊讶地说道:“您是结交人脉,那表妹呢?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外面抛头露面,为吴家结交人脉?” “你……”徐慧玲被柏寻说得哑口无言,她的脸色难看极了。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事情由他而起,南春低着头,浑身上下都觉着难受。 “行了!食不言,寝不语!怎地连这点规矩都忘了?”柏一水板着脸说道。 饭后,柏一水把柏寻和南春留了下来。 “南春你入了老宅成了男妻,以后学堂就不能去了。”柏一水说道。 南春点头应下。 “不能去学堂,规矩还是要学的。不过你是男子出入后院确实不方便。”他转过脸对柏老夫人说道,“不如这样吧,你这边派个人去静园,每日早饭后教一个时辰。” “家主……”柏老夫人有些不满。 “静园的事儿自有柏寻做主。孙儿们都大了,不必事事管着,你且放宽心吧!”柏一水说道。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柏老夫人也不便再说些什么,无奈只得应下。 被柏寻当众下了面子,徐慧玲气得发疯。 可是在外面又不能发作,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双眼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回了屋,徐慧玲摔了桌上的茶壶和杯子。然而,这并没有让她的坏心情得到丝毫缓解。 “居然能让大少爷二少爷甚至家主都为他说话!这人不简单啊!”刘妈妈担忧地说道。 “阿娘,那个南春就是个狐媚子!”吴伊人拱火道。 徐慧玲的眼神冰冷狠厉。 她早已不是寄人篱下的徐家女了,她如今是受人追捧的吴夫人! “我定要让他好看!” 第34章 劳什子的规矩 柏寻看出南春不开心,便让阿福从库房搬了个大木箱子送了过来。 南春看着那被搬到面前的木箱子,满心疑惑,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柏寻眼带笑意,轻声说道:“你打开看看。” 南春狐疑地打开箱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精巧稀奇的物件。 “这些都是西洋那边的玩具。”柏寻柔声说道。 “这个是什么?”南春拿起一个黑色铁皮做的玩具车。那车很长,有很多轮子,还一节一节的,龙灯似的。 “这个叫火车。这是车头,后面是车厢。” “火车?是烧火就能跑吗?”南春睁大了眼睛。 柏寻想了想说道:“也可以这么说。把煤碳填进车上的炉膛,把锅炉里的水加热变成蒸汽,蒸汽进入了蒸汽机,之后就能推动火车往前走了。” 南春虽然不太明白,但是觉着这东西很厉害。 他想了想说道:“后面是不是能连很多车厢,一次可以拉很多人很多货?” “我坐过六节车厢的,也坐过八节车厢的。确实一次能拉很多人和货物,还能跑很远很远的路。” 南春脸上露出喜色,赞叹道:“真好啊,这样就能省力气又省时间了。” “嗯,洋城就有,以后我带你去坐。”柏寻笑着说道。 南春惊喜地看着他说道:“当真?” “当真。” 南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洋城啊……总听他们说洋城有多繁华有多热闹,我还没有去过呢。其实我连县城都没有好好逛过,之前去县城都是跟爷爷去城里卖猎物和皮子,每次都是匆匆去匆匆回。 哦,对了。之前王先生说过,洋城的大街上到处跑得都是车。还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是不是有那种按一下就能发出光的东西?叫……叫什么来着……什么灯……” 南春一时想不起来,皱着眉挠了挠头。 “电灯!” “对!叫电灯!听说有的电灯还能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跟烟花似的很漂亮。是不是还有那种无论在哪儿都能听到对方说话的东西。” “电话机。” “对,电话机。真神奇啊,像故事书里会千里传音的神仙一样。” 柏寻看着南春那激动的模样,心中不禁一动,他轻声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以后我会带你去很多很多地方看各种新奇的物事。” 南春笑着“嗯”了一声。 坐上这个火车是不是就能尽快找到爷爷了? 直到睡觉,南春怀中还紧紧抱着那个小火车,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柏寻看着他的睡颜,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然后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过了两日,南春正吃着早饭,兰妈妈就带着外头请的教引嬷嬷在院子里等着了。 阿福来报的时候,南春不敢让人等,忙端起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些吃,无妨。”柏寻语气中透着关切。 南春抬起头,匆匆放下碗筷,起身说道:“吃完了,我们赶紧去吧。” 阿福带着南春去西厢房。 “二少奶奶,这位教引嬷嬷姓张,是出了名的严厉不好相与。”阿福小声提醒道。 南春撇撇嘴,心道:好相与就不会送这儿来教我了。 兰妈妈见他来了,一脸严肃,声音冷冰冰地说道:“二少奶奶,以后就由这位张嬷嬷教您规矩了。张嬷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教引嬷嬷。 经她教过的各个府上的小姐,少奶奶,无一不是知书达礼,温婉端庄的。老夫人特意交代了,让她好好教您。您切莫辜负了她老人家的期望。” “知道了。”南春应道。 张嬷嬷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用一支简单的木簪固定。她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南春。 “在后宅,言行举止都要时时刻刻注意,要合规矩。即便您是男妻也不可放浪形骸,行差踏错。今儿咱们就先从三从四德讲起。”张嬷嬷说道。 南春微微皱了皱眉,他并不认同这些劳什子的规矩。 “三从,便是未嫁要从父、既嫁要从夫、夫死要从子。这从父……” 【见注1】 “张嬷嬷,我自幼父亲早亡,我为男妻又无法生养。”南春打断了她的话。 “手伸出来。”张嬷嬷冷冰冰地说道。 南春伸出手,张嬷嬷拿出藤条狠狠地打在了他的手心上。 那藤条细长且坚韧,打在手心上火辣辣的疼。 “四德,乃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您刚刚就是犯了妇言。不可随意插话反驳他人,尤其是对家中长辈。您可听明白了?”张嬷嬷说道。【见注2】 南春咬了咬嘴唇,低声回答道:“明白了。” 阿福在门外偷听,听见那藤条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一旁的绿荷则神情愉悦,嘴角噙着笑。 “这张嬷嬷可是出了名的厉害。二少奶奶要受罪了。”阿福低声说道。 绿荷幸灾乐祸地说道:“既然已经当了这男妻就应该好好学学规矩,这是他的分内之事。若是连这点苦都受不了,怎么能当好柏家二少奶奶呢?” “可二少奶奶毕竟是个男子……”阿福忍不住说道。 绿荷瞪了他一眼:“男子又如何?既然嫁入了柏家,就得按照宅中的规矩行事,这儿可不是他们南家的田间地头。”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屋内又传来藤条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阿福心里一紧,说道:“听这声,张嬷嬷下手也太重了些。来教规矩的,又不是来惩罚人的。” 绿荷不以为然地说道:“张嬷嬷自有张嬷嬷的教法。她老人家当了几十年的教引嬷嬷,头些年还在皇宫里教过那些贵人呢。 那些金贵的贵人们都受得,二少奶奶怎么就受不得啊?你呀,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做下人的,管好自己就是了。” 绿荷说罢便离开了。 见与她说不通,阿福心里着急。 今儿是十五,二少爷被老夫人叫去了佛堂礼佛。这张嬷嬷是老夫人请来的,他一个下人又不能去阻止。 阿福在门外焦急地踱步,暗自祈祷着二少爷能早些回来。 注1:三从出自《仪礼·丧服》 注2:四德出自《周礼·天官》 第35章 入了火坑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了南春的声音。 “阿福!” “哎,二少奶奶。”阿福慌忙推开门。 南春笑着说道:“张嬷嬷忙了半个时辰了,你去准备些茶点过来,茶要上好的碧螺春。” 阿福领了命,赶忙去准备了。 张嬷嬷冷哼了一声,说道:“莫要耍滑头!” “张嬷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疼您年纪大了,我又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学生。想让您歇一会儿,别累坏了身子罢了。”南春笑着说道。 张嬷嬷听了南春的话,见他面带笑容,语气诚恳,不似耍滑头的模样 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还是板着脸,说道:“二少夫奶奶,您不用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老夫人有令,要老身好好教导您。老身自当尽心尽力,不敢有一丝懈怠。” 南春微微一笑,说道:“嬷嬷说的是,我自然是明白嬷嬷您的苦心的。在学堂时,先生说学习要一张一弛。喝口茶吃块点心的功夫,也耽误不了多少事儿。” 张嬷嬷看了南春一眼,她这会子确实是口干舌燥,有些疲累。 不多时,阿福笑容满面地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南春连忙起身,接过阿福手中的茶点,放在了张嬷嬷面前。 “张嬷嬷,您尝尝这些点心,看看合不合口味。院里小厨房的点心师父是从江南请来的,点心做的一绝。”南春眉开眼笑地说道。 张嬷嬷拿起一块撒着桂花的条头糕,软糯不粘牙,红豆馅清甜不腻。 果然是极好。 一旁的阿福看着张嬷嬷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二少奶奶,二少爷一会儿就从佛堂回来了,小的这就去迎一迎。” “哎,你去吧。”南春笑着说道。 柏寻从佛堂出来就看见门口一脸焦急等待着的阿福。 “南春那儿不顺利?”柏寻问道。 阿福哭丧着脸,说道:“那张嬷嬷厉害的紧,没说几句就用藤条打二少奶奶。” “竟有这事儿?”柏寻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他虽然知道祖母不喜欢南春,不会轻易放过整治他的机会。但也没想到那张嬷嬷竟如此大胆,敢对南春动起手来。 “二少奶奶让小的去送茶点,小的看见二少奶奶手心都肿了。”阿福接着说道,“才教了半个时辰而已……真没见过哪里的夫子是边打边教的。” 柏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加快了脚步往静园走去。 张嬷嬷早就听说柏家二少爷温文尔雅,俊朗出尘。而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柏寻的目光落在南春受伤的手上,心头不禁一紧。他上前一步怜惜地抓着南春的手:“你……” 南春笑了笑,忙说道:“不妨事,我在学堂就总被王先生和穆先生打手心。跟他们比起来,张嬷嬷还手下留情了呢!” 张嬷嬷有些诧异地看着面色阴沉的二少爷和费力为她解释的二少奶奶。 不是说二少爷是被逼无奈才娶了这个穷人家的野小子吗? 不是说二少爷跟柏老夫人一条心,想好好调理这位没规矩的二少奶奶吗? 她来的路上听老夫人跟前的那兰妈妈说了一路这位二少奶奶是如何粗鄙,如何蛮横跋扈,如何不守规矩,如何不敬长辈的。二少爷又是如何如何不喜他厌恶他的…… 可现在二少爷看着她的眼神仿佛锋利的刀子似地,看着二少奶奶的眼神分明满是心疼。 张嬷嬷看着面前情意绵绵的两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老身下手重了些,还请二少爷恕罪。” 柏寻冷冷地看着张嬷嬷,说道:“张嬷嬷,您是来教他的,不是来惩罚他的。” “行了行了,又不疼。张嬷嬷也是为了我好,老夫人请她来教导我,她定是要尽心尽责的。”南春打着圆场。 柏寻皱着眉头说道:“今儿就到这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您到了祖母面前好好回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心中得有数。” 张嬷嬷心里颤了颤,低头说道:“是,老身知道了。” 张嬷嬷走后,柏寻拉着南春回了屋,找来药膏给他涂上。 南春看着他轻蹙的眉头说道:“我不让你说她,是有我自己的目的的。” 柏寻抬眼看着他问道:“什么目的?” 南春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说道:“收买人心!” “心术不正之人收买了也不堪大用,依我看直接打发了就是。” 南春摇了摇头说道:“这位以前可是在宫里教过贵人规矩的。这样的人教了我一日就被我打发了,外面肯定要传我跋扈无礼。 这样岂不是让老夫人抓住了罚我的理由?她若是跟家主说最好的引导嬷嬷都教不好我,只能由她亲自来。那可怎么办?与其让老夫人教,还不如让她来教呢。” 柏寻有些诧异地看着南春,他没想到南春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南春见他惊讶,笑着说道:“都跟你说了我不弱的,我能保护好自己。” 柏寻点了点道:“嗯,可若是她不听你的,以后变本加厉呢?” 南春想了想说道:“张嬷嬷不是老宅的下人,她来这里无非是想赚些银钱罢了。我想她肯定不愿意得罪宅子里的任何人。你差人帮我打听一下张嬷嬷的事,尤其是她现在跟谁一起生活,日子过得如何之类的。” 柏寻听罢,知他想做什么,便应了下来。 这边张嬷嬷从静园出来,见着了在门口候着的兰妈妈。 兰妈妈见着她,眉开眼笑地说道:“张嬷嬷,辛苦您了,老夫人有请。” 张嬷嬷客气地说道:“不辛苦,应当的。” 到了老夫人屋里。 “听说您打了他?”老夫人笑眯眯地问道。 张嬷嬷惊慌地回道:“我下手重了些,以后会多注意。” 老夫人摆了摆手说道:“打的好!学规矩嘛,学不好自然是要打的。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对他越严格越好。寻儿以后可是要当家主的人,他身为正妻必须得正妻的样子。” 张嬷嬷满怀心事地从老夫人院里出来。 她从前来老宅教过表小姐徐慧玲,柏家主和老夫人待她不薄。所以这回老夫人差人来问,她没有犹豫就应下了。 本以为是个肥差。 谁知…… 竟是入了火坑。 第36章 做一出戏 “夫人,听说那张嬷嬷把男狐狸精的手都打肿了。”刘妈妈喜笑颜开地说道。 徐慧玲嗑着瓜子,听她说完挑了挑眉道:“我未出阁的时候就是这位张嬷嬷来宅子里教的规矩。她调理人的手段可多着呢,要不我怎么会在姑母面前提起她来。” 比起明目张胆地找那男妻的麻烦,惹得柏寻不痛快。借刀杀人,隔岸观火,才是真的有趣。 柏寻这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张嬷嬷的丈夫多年前因病去世,她独自一人抚养儿子长大。可她这个儿子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还染上了嗜酒嗜赌的毛病,很快就败光了家业。去年年初因病去世了。 而今张嬷嬷跟她的儿媳妇还有孙子一起生活,日子过得清苦。她的孙子今年十一,聪慧好学,但还未进县里的学堂,只是跟着一个书生认认字。 南春心中有了主意。 “到时还要劳烦你帮个忙。” 柏寻面带笑意:“你放心去做就是了。” 翌日一早,张嬷嬷未到,南春就在西厢房候着了。 “二少奶奶,今日挺早啊。”张嬷嬷说道。 “嗯,我话想跟您说。”南春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张嬷嬷犯了难。 她知道南春并不像王妈妈口中那副不堪的样子。他对她没有恶意,甚至还在二少爷面前帮她说好话。可是如今她收了老夫人的好处,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做。 “莫要说了,老身是老夫人请来的,自然一切都要听老夫人的安排。” 南春诚恳地说道:“张嬷嬷,您且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 张嬷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张嬷嬷,您教好了我,后面的活可有着落了吗?”南春笑着问道。 现在可不比从前,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去学堂上学去了,哪里还会守这些个旧规矩呢。 见张嬷嬷不说话,南春笑了笑接着说道:“家主吩咐的是早饭后学一个时辰,可没有说期限啊。所以这规矩啊得慢慢教,倘若您几日便教完了。那您后面不还得重新找活干啊?” 张嬷嬷一听,茅塞顿开。 而今她是做一日给一日的工钱,做得好还有赏,还管吃管住。 “可……老身昨日那样对您,您还愿意让老身教吗?” 张嬷嬷本想着今儿二少爷说不定就让她卷铺盖走人了呢。 “老夫人信得过您嘛,我这当小辈的自然得依她。不过,我也知道您不想得罪我,更不想得罪二少爷。”南春喝了口茶说道。 张嬷嬷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老身不是柏家奴仆无需向主子表忠心。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赚些钱。得罪您和二少爷实在不是老身所愿。” “既然如此,您就陪我做一出戏吧!” “做戏?怎么做?” “您也知道老夫人不喜欢我,我若受苦,她才开心。这里就你我二人,我究竟受没受苦,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呢?”南春笑着说道。 张嬷嬷听了南春的话有些犹豫。 南春见她动摇了,接着说道:“张嬷嬷您放心,无论出什么事,都有二少爷呢。万一被揭穿,到时您就说是二少爷非要您这么做的。 他们怪罪也怪罪不到您头上来。二少爷还说了,您只要好好陪我做这出戏,您孙子入县里学堂的事儿,他会帮您安排。” “当真?”张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露出担忧的神色,“二少爷说话可作数?要是事后他不认账,老身可如何是好?” “张嬷嬷,您放心。二少爷一向重诺,他既然已经答应,就一定会做到。再说了,您这是帮了我的大忙,我怎会亏待您呢?” 张嬷嬷听了南春的话,心中的犹豫顿时减轻了几分。 她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老身就陪您做这出戏。不过,咱们做戏可要逼真些,千万不能让老夫人看出破绽来。” 南春微笑着说道:“张嬷嬷,您且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一定不会让您为难的。” 西厢房时不时传来张嬷嬷严厉斥责南春的话,还有藤条抽打的声音。 绿荷嘴角噙着笑,出了院子就往人堆里扎。 “绿荷,你家二少奶奶学的如何了?” “唉,一提这事儿我就上火啊!二少奶奶可太惨了,总被张嬷嬷责罚,藤条抽得啪啪响。我这个当下人的,都有些看不过眼了。”绿荷满脸愁容地说道。 这话不多会儿就传到了老夫人院里还有徐慧玲那儿。 两边都开心极了。 阿福急得去找柏寻,柏寻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走到西厢房推门进去。 “你个老婆子,给你几分薄面,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柏寻说着,让阿福将人拖到了院子里。 “哎哟,二少爷饶命啊!”张嬷嬷跪在地上哭喊着。 她哭嚎的声音很大,就连院子外的人都听到了。 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二少爷,张嬷嬷可是老夫人请来的人。”绿荷挤进来急切地说道。 柏寻皱了皱眉头,瞪了张嬷嬷一眼,厉声道:“你这婆子,犯了错,居然还敢撒泼?” 张嬷嬷吓得身子一抖,哭声也小了些。 南春红着眼睛从屋里出来,似是刚哭过的样子。 “柏寻,你别这样……” 张嬷嬷一边给柏寻和南春磕头,一边哭着说道:“二少爷,二少奶奶,老身知错了!求二位高抬贵手,饶了老身吧。” 柏寻冷哼一声:“哼!若不是看在你是祖母请来的,我绝不会饶过你!” 说罢,他转身皱着眉头对绿荷说道:“把她带下去,看着就烦!” 绿荷忙点头应道:“是,二少爷。” 她走过去,扶起张嬷嬷。 “以后老宅里的丫头婆子小厮,有不守规矩,胆敢欺负主子的,我定不饶他!都散了吧!” 柏寻走到南春身边,怜惜地看着他包着纱布的手。 见众人散去,柏寻和南春进了屋。 关了门,南春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还挺会演。” 柏寻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是你戏本子写得好。” 南春闻言乐了起来:“那张嬷嬷也是厉害,刚刚她那一声嚎,把我都吓着了。” 第37章 您老走了可怎么行? 张嬷嬷被绿荷搀着,她气得脸色惨白,浑身直发抖。 “劳烦姑娘送老身去老夫人院里吧,老身要去跟老夫人请辞。” 绿荷心道:您老可不能请辞啊,您老走了谁来整治那男妻啊! “张嬷嬷,您只要一五一十跟老夫人说,她老人家自会给您做主的。请辞可使不得啊!”绿荷苦着脸说道,“您若是跟老夫人请辞,我们二少奶奶可就罪加一等了。” “姑娘,你是心善的。可老身是真的教不了他了!” 说话间,到了老夫人院里。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王妈妈见张嬷嬷发丝凌乱,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忙上前问道。 “老夫人!我要见老夫人啊……”张嬷嬷哭天喊地。 “这是怎么了?张嬷嬷你不是在静园教南春规矩吗?”柏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惊讶地看着面前跪着的人。 “老夫人……这二少奶奶……我是实在教不了。我来这儿就是跟您请辞的。” “你仔细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柏老夫人皱起眉头问道。 张嬷嬷抹了把眼泪,叹了口气说道:“二少奶奶他粗俗愚笨又不知礼,我……我性子急,就动了手责罚他。这个昨儿我跟您提起过,您也是允了的。” “是,学不好,小惩大诫,也是应当。” “可……可二少爷不依啊!他……唉,我求老夫人开恩,允我离去吧。”张嬷嬷抹着眼泪说道。 “反了天了!”柏老夫人怒火中烧,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好的很啊!看样子还是得我亲自教了。兰妈妈,去静园把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叫来。” 兰妈妈没有立即应下,她走到柏夫人身边附耳说道:“老夫人,最近您因着二少奶奶的事儿跟二少爷闹了多少次别扭了。 若您亲自教,不就是亲自去当那恶人吗?再这么下去,二少爷只会跟您越来越远。这不就正中二少奶奶下怀吗?” 柏老夫人一听,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若是她来教,罚了人,寻儿必定会恨到她头上。 不罚吧,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沉思片刻说道:“也罢,张嬷嬷你且先下去休息,待我找寻儿说道说道再说吧!兰妈妈,把我匣子里的那支银钗拿给张嬷嬷吧。” “谢老夫人赏!”张嬷嬷抹了抹眼泪。 待张嬷嬷离开,柏老夫人扶额叹息道:“寻儿是真被他勾了魂去了。” “老夫人,这也不能怪二少爷。他自幼养在宅子里,学得都是男女授受不亲。他女人都没见过几个,哪里知道女人的好处啊。”兰妈妈说道。 “是啊!寻儿就是见得太少了!松儿和他,一个是风流浪子一个是谦谦君子,一个太懂,一个太不懂了。”柏老夫人叹息道,“你去把寻儿和那男妻叫来,我与他们说说张嬷嬷的事。” “是。” 南春见到兰妈妈过来请人,一点儿也不惊讶。 但还是要装作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他躲在柏寻身后,抓着他的胳膊,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 “二少奶奶,请吧!”兰妈妈见他没应,冷着脸又说了一遍。 柏寻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轻声说道:“别怕,有我呢。” 南春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兰妈妈见他那副样子,脸色难看地转过身去,心中鄙夷:不要脸的狐媚子! 到了老夫人院里,南春还抓着柏寻不放。 柏老夫人的脸色很是难看,但又没法明说:“张嬷嬷都跑到我这儿告状来了。” 南春低着头,怯怯地说道:“老夫人都是我的错,我太愚笨,总学不好。”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寻儿,你呢?你知错了吗?”柏老夫人看向柏寻。 柏寻冷着脸说道:“孙儿不知何错之有,那张嬷嬷太过严苛,她……” “别说了!”南春拉了拉他的衣袖。 柏寻顿了顿,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说道:“祖母,孙儿只是心疼小春。您看看,他这手被打得筷子都拿不住。” 南春两只手上都裹着纱布,其中还有血渗出,看起来惨极了。 柏老夫人也有些惊讶,她想着不过是打红了手心罢了,没想到那张嬷嬷下手竟如此狠。 “张嬷嬷是严厉了些,可学不好,小惩大诫,也是常事。”柏老夫人嘴角噙着笑说道,“祖母刚刚已经说了张嬷嬷了,以后她会掌握好分寸的。” “祖母竟还要让张嬷嬷教他?倒不如祖母您亲自来教!”柏寻不满地说道。 “你祖母我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操这个心吗?娶了媳妇竟连孝道都不顾了?”柏老夫人沉声道。 “孙儿不是那个意思。”柏寻垂下眼帘说道。 “以后这事儿莫要再提了。你该做的是叮嘱你的二少奶奶好好学。早日学好,不就不用吃苦头了吗?回去吧,祖母乏了。”柏老夫人说道。 “是,祖母。” 见柏寻和南春走了,柏老夫人才露出笑脸来。 “老夫人,这张嬷嬷还真是厉害!下手竟如此重。”兰妈妈笑着说道。 “重些好!如此,他才能学会乖觉。”柏老夫人说道。 回静园的路上,南春笑眯眯的,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 柏寻却笑不出来,他心里满是愧疚。 南春察觉到了他情绪低落,便问道:“你怎么了?” 柏寻看着他,轻声说道:“很抱歉让你遇到这些事。” 南春明白他不开心的原因,上一世也是如此。 他快要死的时候,柏寻抱着他哭得很伤心。 “很抱歉,没能好好保护你,没能让你活得更舒服更自在。” 其实柏寻已经给他很多很多了,没有他,自己只能在地牢里受尽折磨而死。 想到这儿,南春笑了笑说道:“你为何要跟我说抱歉啊?这又不是你的错。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又没有强迫我。 而且无论走哪一条路,都可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难处。有难处,我们一起去解决不就好了嘛。” 柏寻突然停下了脚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正当南春疑惑之时,他被柏寻拉到了假山后面,然后吻就落了下来。 柔软的唇轻轻地贴了贴,就离开了。 “你这是……”南春刚想说话。 柏寻又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第38章 桃花运 静园和老夫人院里发生的事儿自然没逃过徐慧玲的眼睛。 “听说那男妻的两只手都被打得鲜血淋漓的,吃饭都拿不起筷子。”刘妈妈说道。 “那个狐狸精活该!”吴伊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以为他进了老宅当上二少爷的正妻就能吃香喝辣,享荣华富贵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配不配得上这柏家二少奶奶的身份。” 徐慧玲嗤笑了一声,继续逗弄笼子里的鸟。 “就连这鸟儿都知道要想过得舒坦,就得学会乖觉。” “绿菊还提了一嘴,老夫人似乎动了想给二少爷纳妾的心思。那王妈妈提议说可以找您商量,老夫人当下没应,估计还有顾虑。”刘妈妈说道。 “这个王妈妈是个识趣的,回头把那一盒子洋城带回来的雪花膏拿给她。” “阿娘,我……我愿意当寻哥哥的姨太太。”吴伊人泪眼婆娑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寻哥哥。除了他,我谁也不想嫁。” 徐慧玲见状叹了口气道:“你爹是不可能同意的。” “我现在就回去跟他说!阿爹最疼我了,他肯定会同意的。”吴伊人急切地说道。 徐慧玲想了想说道:“若你真想成事,就得听我的,不能任性。” 吴伊人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忙点头道:“好,我都听阿娘的。” 柏寻院里的丫鬟绿荷对柏寻一直存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她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好,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出卖了她。 徐慧玲早就察觉到了绿荷的心思,她不点破,是想着有她在柏寻和南春之间搅和,自己在一旁看戏多有趣。 可丫鬟终究只是个丫鬟,胆小如鼠,使坏都不敢下狠手。 徐慧玲心想:既然你不敢动手,那我就推你一把,助你一臂之力。 绿荷听着西厢房时不时传来的怒斥声心里很是开心。 张嬷嬷虽然不似之前那般下手狠,但依旧对南春很严厉。二少爷虽有不满,但没再阻拦。 花园里的桃花开得正盛,摘一些放在二少爷的书房,他定会喜欢。 绿荷挎着小竹筐边走边想着。 “哟,这不是二少爷院里的绿荷姑娘吗?” 刘妈妈也在花园里摘桃花。 “刘妈妈。”绿荷笑了笑说道。 “这花开的极好。”刘妈妈说道。 “是呀,往年都没有这般好呢。” “这是好兆头啊,预示着老宅里有好姻缘!”刘妈妈笑着说道。 绿荷以为她说的是柏寻和南春,脸色大变,没好气儿地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姻缘。” 刘妈妈见状,嘴角噙着笑,说道:“自然不是说二少爷跟二少奶奶。对了,前几日闹那么一出,那张嬷嬷是不是不罚二少奶奶了?” “那哪能啊!二少爷又不是徇私之人,再说了,一个吃饭的规矩学了几天都学不会,张嬷嬷罚二少奶奶也是为了他好。”绿荷笑了笑。 “也是,那……二少爷没阻拦吗?” “没有。” 刘妈妈想了想说道:“这说明二少爷对老夫人妥协了,不再一味偏袒二少奶奶了。看样子二少爷对他也并无多少感情啊。 那就好!老身听说老夫人有意给二少爷纳妾。这些天见他对二少奶奶关怀备至又处处维护。老身还怕他会为了二少奶奶,不纳妾呢。” “怎么可能不纳妾?他一个男人又生不出……” “对啊,就是不知老夫人属意谁。肯定得知根知底,模样身段都好的才配得上二少爷。绿荷姑娘,老身看你就蛮好的。”刘妈妈笑着说道。 “哎呀,刘妈妈……你可别这么说。”绿荷脸颊微红。 “夫人跟老身说你在二少爷身边伺候六七年了。”她说着凑到绿荷耳边轻声道,“其实老夫人最初是有意让你当二少爷的通房丫头的。可二少爷太恪守规矩,老夫人便没提到明面上说。” 绿荷惊讶地看着她,脸上的喜悦藏不住。 刘妈妈见她满脸喜色,笑着说道:“桃花开得真好啊!” 回到静园,绿荷笑容满面地将桃花插在了书房的花瓶里。 “阿福,二少爷呢?” “二少爷跟家主一起去县城的铺子了。”阿福说道。 “哦。”绿荷有些失望,她瞅了瞅卧房问道,“二少奶奶在屋里?” “嗯。” 绿荷想了想说道:“我摘了桃花,可好看呢,二少奶奶应该也会喜欢。” 说罢,她便拿着花去了卧房。 南春正坐在摇椅上看连环画,手边的小方桌上还摆着茶水点心还有水果。 绿荷一想到这本该是她享受的,心中又悔又恼。若她早行动,哪里还有南春什么事啊? 见南春看着她,绿荷扯了个笑脸说道:“二少奶奶,花园里桃花开得正盛,奴婢摘了些插在花瓶里。” “哦,挺好看的。”南春笑了笑。 绿荷一边将花往花瓶里插,一边说道:“二少奶奶,外边儿都在说,二少爷要纳妾呢。” 南春微微一顿,见她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便说道:“我又不能传宗接代,他纳妾也是应当。” 见他毫不在意,绿荷追问道:“您当真这么想的?” 南春说道:“你还挺关心这事儿啊?” 绿荷知道自己失态了,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奴婢在二少爷身边伺候多年,对他的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所以关心自然就多了些。” 南春点了点头道:“哦,这样啊!纳妾的事儿得柏寻自己做主,我反正没什么意见。” 绿荷闻言心中暗喜,说道:“二少奶奶,您能这么想可就太好了。咱们二少爷本就是最重孝道的。他为了柏家和寨子娶了您为正妻,本就牺牲了很多。您可不能让他成了那不孝之人。” 见南春没说话,绿荷接着说道:“您放心。纳妾只是为了柏家传宗接代,您是正妻,那姨太太进了门也得恭恭敬敬地侍奉您。” “侍奉我?这个倒不用。她能与柏寻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就行了。” “花插好了。”绿荷笑着说道。 南春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她欢快的背影,还有案上花瓶里绽放着的朵朵桃花,眼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这桃花倒是应景,柏寻桃花运旺得很啊!” 第39章 怎么看都不像一路人 柏寻从县城回来,给南春带来了荟萃楼的烤鸭还有豌豆黄。 “好香啊!”南春放下书,满心欢喜地看着柏寻。 柏寻轻笑道:“荟萃楼的烤鸭和豌豆黄是他们的招牌。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 烤鸭肉质鲜嫩细腻,豌豆黄口感清甜,入口即化。 “嗯,是很不错。”南春笑着说道。 “二少爷,您回来了啊!奴婢特意炖了您最爱喝的参鸡汤,快喝一碗暖暖身子吧。”绿荷端着汤满脸笑容地说道。 她穿的不是上午的那件衣裳。 桃粉色绣花短袄,光鲜亮丽,发髻上还戴着一朵娇艳的桃花。 柏寻把鸡汤放在了南春面前。 “你喝。” 绿荷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笑了笑说道:“厨房里还有,二少奶奶想喝,奴婢再去盛一碗。” 南春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麻烦了,我喝茶就行了。” 人家特意给柏寻炖的,他还是不要凑热闹了。 “二少爷,花园里的桃花开得正旺。奴婢今日采了不少,卧房和您的书房,奴婢都装点了。” 柏寻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 他说着伸手给南春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绿荷咬了咬牙,站在一旁没再说话。 见她不走,南春都不好意思吃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绿荷,你也尝尝这豌豆黄,挺好吃的。” 他说着,便拿起盒子递给她。 绿荷微微一顿,然后羞红了脸,不悦地说道:“奴婢哪里敢惦记二少奶奶的东西,奴婢下去了。” 说罢,便气冲冲地走了。 南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问道:“我……说错话了?” “没有。” 柏寻从他手中的盒子里拿出一块吃了起来。 绿荷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气。 “跟在二少爷身边这么多年,我见过的好东西比你多多了!还用你来施舍我?”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如娇花一般的面容。 自己这般貌美如花不比南春那个粗俗的男人好上千百倍吗? 他那样的人,凭什么能得到二少爷的宠爱? 思及此处,她越发后悔没有早些跟二少爷表露心迹。倘若此前她再大胆些,这二少奶奶的位置肯定就是她的了。 这一日,阿福去给宋阿梅送东西,回来禀报说宋阿梅染了风寒。 见南春焦急,柏寻便让阿福去请李大夫,自己则跟南春去趟南家。 两人刚到老宅大门口,就遇到柏大少爷和许久未见的柏富贵,柏富贵身边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 “急匆匆地往哪儿去呢?”柏松见俩人神色匆匆,好奇地问道。 “兄长回来了,南春的母亲生了病,我们准备去看看。”柏寻说道。 “哦,大夫请了吗?” “请了。”柏寻回道。 “行,你们快去吧。”柏松说道。 两人上了马车,柏富贵一直盯着,直到马车驶离。 “富贵!发什么愣呢?”柏松说道。 “大少爷,二少爷当真娶了南家那野小子为男妻了?”柏富贵难以置信地说道。 年前他就随大少爷去了洋城,在田三哥手底下帮忙做事。二少爷娶妻,而且娶了南家那个南春为男妻的事,他是回了寨子才知道的。 他听到时,只当是别人乱说。 而今亲眼见着了,才知道竟是真的。 柏家二少爷柏寻和那啥也不是的野小子南春…… 在学堂的时候他俩不是互相看不顺眼吗? 怎么看都不像一路人的人,居然成了亲! “嗯,什么野小子不野小子的?以后见着南春放尊重些!他现在是柏家的二少奶奶。山叔,你带他俩去前厅,我去书房拿个东西。”柏松说道。 “好的。”柏山回道。 到了前厅。 “南春……”一旁的田三儿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南春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去跟魏二姑娘求过亲的人。”柏富贵压低声音说道。 田三儿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 魏二姑娘以前虽拒绝他,但没有像现在那么决绝,这恐怕皆因这个南春而起。 看到田三儿眼里的怒火,柏富贵又说道:“真没想到啊,这个南春还真有点本事。明知魏二姑娘与三哥你有婚约,他还要去招惹。 招惹完了,他又不要了。还为了攀柏家的高枝,甘愿屈居人下去当男妻。他这不是明晃晃打你的脸吗?” 田三儿攥紧了拳头,一想到魏二姑娘对他冷冰冰的样子,心中就更加恼火。 宋阿梅见南春和柏寻来了十分惊讶。 “你们怎么过来了?” 南春急切地上前夺下她手里的扫帚,说道:“阿娘,你生着病怎么还干活啊?” “是啊,您快些去屋里躺着,我差人去找了大夫,一会儿就到。”柏寻搀着她说道。 宋阿看着南春和柏寻关切的眼神,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她轻轻拍了拍柏寻的手,说道:“我这病不碍事,出出汗就好了。你隔三差五就让阿福过来给我送东西,又找了人帮我干活。我现在啥都不缺,日日闲着,找点事情做心里还踏实些。” 南春不知柏寻竟为了他阿娘做了这么多,心中既感动又感激。 他红着眼睛在一旁说道:“阿娘,你还是要多注意休息,身子要紧。” 两人好说歹说,宋阿梅才进屋躺着。 南春则去了厨房,麻溜地添柴烧水。柏寻想帮他的忙,可他哪里做过这些。 南春看着他手足无措地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柏二少爷也有不擅长的事啊?” 柏寻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我确实不会,你很厉害。” 南春嘴角微扬,说道:“这算哪门子的厉害啊!” 说话间,阿福带着李大夫来了。 李大夫进屋给宋阿梅诊治之后,说道:“没什么大碍,我开个方子,给她抓几副药就行了。切记这几天要静养,不要劳累,不要见风。” 南春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他怕极了,怕阿娘像上一世一样,突然得了那个治不好的怪病。 柏寻见状说道:“你别担心,这几天我从宅子里挑个人过来伺候她。” 南春闻言,犹豫了一下问道:“从柏家派人过来伺候有些不合规矩。我……我能不能留下来照顾阿娘?” “当然可以。”柏寻没有犹豫,“我跟阿福去送李大夫,顺道把药抓了。” 第40章 你家就是我家 路过老宅门口。 “阿福,你跟李大夫去抓药,我回趟静园。”柏寻说道。 “是。” 柏寻脚步匆匆地回了静园,绿荷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二少爷,大少爷让小的告诉您,他在明辉园等您。” 柏寻点了点头道:“你帮我收拾寝具还有我和南春的换洗衣裳,洗漱用具。” 绿荷惊讶地问道:“二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南家过几日。” 说罢,柏寻便去了明晖园。 柏松正在堂屋喝茶,柏富贵和田三儿已经不在了。 “兄长。” “寻弟,过来坐。”柏松笑着说道。 “兄长有何事?” “哦,自从你成亲以来,我一直在外忙碌,还未来得及好好跟你聊聊。”柏松笑着给他倒了杯茶。 柏寻心中惦记着南春那边,喝茶的动作有些急。 柏松见他神色焦急,笑着问道:“怎么?有急事?” “嗯,南春想留下来照顾他阿娘,我回来收拾行李呢。”柏寻说道。 “哦,这样啊,那我就不留你了。这个之前只给了你一瓶,该用完了吧?我回洋城之后,特意让大夫多调了几瓶。” 柏松说着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六个精致的白色瓷瓶。 柏寻脸颊微红,垂着眼睛接过盒子。 柏松见状笑了笑,说道:“这个效果更好,好好用,不会受伤。” 柏寻点了点头,说道:“兄长,祖父和祖母去了县里。我要跟小春在南家住几日,待他母亲好了再回来……” 柏松未等他说完便应下了:“知道了,祖父祖母若是问起,我自会为你们说明。” “多谢。” 柏寻起身要走,柏松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你……” “兄长,有事不妨直说。”见柏松面露难色,柏寻直截了当地问道。 柏松轻叹了口气,说道:“无事,你快去吧!” 柏寻点了点头离开了。 柏松很想问他是不是喜欢南春。 可转念一想这话问了又有何意义呢? 作为柏家老宅的子孙喜不喜欢并不重要。 柏寻和阿福回到南家的时候,南春正在厨房做饭。 “这是药,这些是给阿娘带的补品。”柏寻说道。 “这是什么?”南春见阿福正从马车卸被褥包袱什么的。 “这些是我和你的寝具,还有这几日在这边穿的衣裳。” “你和我?”南春诧异地看着他。 柏寻点了点头道:“嗯,我陪你一起。” “这怎么使得?”南春惊讶地说道。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我已经成婚了,我家是你的家,你家也是我的家。”柏寻嘴角带着笑意。 南春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咧嘴笑了笑。 在里屋躺着的宋阿梅听见两人的对话,眼角湿润了。 自打南春嫁入柏家,外面的风言风语一直未断。 虽然平日里阿福会过来告诉他南春的事。 可未见他本人,心里总是不踏实。 今儿一见,南春胖了些,脸色红润。又见柏寻事事为他着想。便知他日子过得确实不错,她终于能放下心来。 南春做的饭虽然不太好看,但是味道还过得去。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炸焦了的土豆饼子往自己碗里夹:“你吃别的吧。” 柏寻不甚在意地,从他碗里夹了一块,说道:“挺好吃的,焦一点比软的要好吃。” 柏家老宅。 “家主,老夫人,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去了南家,说要住上几日再回来。”翠菊去静园没请到人。 “去南家?还要过上几日?”柏老夫人脸色一沉接着说道,“这成何体统?兰妈妈你让四宝去南家把人接回来。” “祖母,南春的阿娘得了病,寻弟和南春去照顾几日。”柏松从门外进来说道。 “那更不行了,万一过了病气可怎么得了?”柏老夫人蹙眉道。 “南春的爷爷为了给柏家寻陵不得回,如今他家里只有阿娘一人,生病了身边也没人照应。”柏松说道。 柏一水点了点道:“孩子有孝心是好事,随他们去吧。” 柏老夫人一顿饭吃得难受的紧。 徐慧玲给她揉着肩膀,笑着说道:“寻儿对这这才当了一个来月的丈母娘都那么孝顺,想必以后对姑母您也是极孝顺的。” 柏老夫人心里本就不舒服,听了这话更是难受。 柏寻一向是孝顺的,可现在就把这孝心分给别人去了。万一南家的那个日日吹枕边风,这孝心保不齐全给南家去。 徐慧玲走后,柏老夫人问道:“这些天,寻儿有跟姓南的野小子行房吗?” 兰妈妈摇了摇头,说道:“老奴日日打听着,除了洞房花烛夜,就再也没有过了。老夫人,二少爷又没有龙阳之好,怎会对男人感兴趣?那一日大约也是觉着新鲜罢了。” 柏老夫人点了点道:“那便好。” 兰妈妈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说道:“表小姐从安城来了信,说过几日还要过来。” “哦,伊人在这边挺好的,有她日日陪着我,这日子也有趣些。” “老夫人,老奴觉着表小姐跟二少爷才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兰妈妈惋惜道。 “谁说不是呢!可吴家怎会愿意让伊人当妾?若是贸然提起,别好事变坏事,亲上加亲变仇人见面。”柏老夫人叹气道。 兰妈妈转头就把这话告诉了徐慧玲。 “表姑奶奶,老夫人一直是中意表小姐的。可她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啊。吴家在安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让吴家的千金大小姐来给别人当妾,这不是打吴家人的脸嘛。”兰妈妈忧心忡忡地说道。 徐慧玲听罢,叹息道:“其实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愿意。可伊人愿意啊,她回安城就是去说服她父亲去了。” 兰妈妈一听,脸上带了喜色:“如此便好,若是吴家能同意,这事儿就成了!那男妻只是个摆设罢了,待表小姐进门,静园就全凭表小姐做主。” 待兰妈妈出去的时候,送她的刘妈妈把沉甸甸的钱袋子塞到了她手里。 “夫人和小姐都是您看着长大的,平日里也与您最亲近。您可要为小姐多掌掌眼啊!” 兰妈妈收了钱袋子,眉开眼笑地说道:“那是一定的,我可巴不得表小姐快快嫁过来呢。” 第41章 以后也不会错过 南春的床用的年头有些久了,床头上的花纹都斑驳了。 这里跟静园天差地别,柏寻哪里住过这种地方。 “你……睡得惯吗?不如你回静园睡吧,明天白天你再过来。”南春坐在床上担忧地说道。 柏寻摇了摇头,在外侧躺下,说道:“挺好的,睡得惯。明日还要早起,快些睡吧。” 南春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伸头把桌上的油灯吹灭,在他身边躺下了。 床不大,两个大男人躺在一起有些拥挤。 南春怕挤着他,便侧了侧身,往墙这边靠了靠。 柏寻则从他身后搂住了他,还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然后把脸埋在他发间,又亲了亲他的后颈。 南春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呼吸,小脸不禁一红。 许是累了,柏寻很快就睡着了。 南春睁着眼睛,听着窗外传来的风声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黑色的东西还在床下藏着。 白天他趁柏寻离开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看过。 他想过跟柏寻说。 可这东西与那个杀人犯有关,也可能与官家有关,也可能与怪病有关。 柏大管家也很紧张这个东西,这就意味着它与柏家可能也有关。 若是如此,柏寻知道了,会不会难做? 毕竟想要查清楚前因后果,就极有可能会把柏家牵扯其中。 黑暗中,南春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阿福早早就过来了。 柏寻起床的时候,他已经烧好了热水。 “南夫人已经吃过早饭了。药正煎着呢,您和二少奶奶的早饭在锅里热着。” “好,辛苦你了。先热着吧,我等南春起来,跟他一起吃。” 南春起床的时候,柏寻正陪着宋阿梅说话。 “你呀,在柏家也这么懒吗?”宋阿梅无奈地说道。 “起那么早又没事情做,还不如多睡会儿。”南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看这孩子……”宋阿梅轻蹙眉头。 “他多睡会儿无妨的。”柏寻笑着说道。 宋阿梅眼带笑意拉着柏寻和南春的手:“看到你们两个相处融洽,我就放心了。” 两人在南家待了两天,宋阿梅的病好了很多。 下午阳光正好,宋阿梅坐在院子里晒暖,南春则带着柏寻进了山。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去的那个地方吗?”柏寻问道。 南春挑了挑眉,说道:“怎么?你还记仇呢?” 柏寻拉着他的手,脸上带着笑意:“没有,我就是想去看看。后来,我跟阿福也进过山,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个地方。” 南春咧嘴一笑,说道:“你们当然找不到啦,那可是我的秘密基地。” 说罢,南春带着他在林间七拐八绕地走着。 眼看着前方已无路,南春回头冲他笑了笑,扒开茂密的灌木丛,一片开阔的洼地就出现在了眼前。 “喏,就是这里。” 春天已经来了,洼地里一片生机勃勃,开满了野花,宛如一片绚丽的花海。微风轻轻拂过,花朵轻轻摇曳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这里偶尔还会开出一些很大很艳丽的花。我走过山里很多很多地方,就属这里的花长得最多,开得最好。”南春笑眯眯地说道。 柏寻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这片花海,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南春歪头想了想,说道:“意外发现的。小时候我常常趁爷爷外出,阿娘忙着干活的时候,偷偷跑到山上玩。起初也不敢走远,就在家附近。 那一日,我贪玩追着野兔子,往林子里走得深了些,不巧遇到了一头野猪。它发疯似地追着我,我慌不择路逃到了这里。虽然惊险又狼狈,但发现这个漂亮的地方,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柏寻想下到洼地里去,南春拉住了他,说道:“沿着这边走,那里有处缓坡。” 两人到了缓坡处,柏寻蹲下摸了摸地上的土。 “怎么了?”南春不解地问道。 “你在这里遇到过别人吗?”柏寻看向缓坡的下方。 南春想了想,说道:“从未遇到过。你没听说过那个传说吗?” “什么?” “野人的传说。” 柏家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曾经有人在山中见过野人出没。 那野人身形高大,一身黑红色的毛,面似人又像猴,很是骇人。 “传说野人出没的地方就是这一片,所以平日里没人敢来这里。我曾经见过这里的土被翻过。我当时真的以为是野人来了,吓得不轻,跑回家的时候还摔了个大跟头。” 柏寻微微蹙眉,这里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又想起了小时候那个诡异又可怕的梦。 太真切了。 连脚腕都有种被什么紧紧抓着的束缚感,空气里似乎也飘着血腥味,让他觉得越来越难呼吸。 见柏寻脸色不好,南春怕他想起小时候那段不好的回忆。 忙笑着说道:“过了几天,我壮着胆子又来了一次。在翻过土的地方发现了一些动物的脚印和粪便。 哪里有什么野人啊!估计传这流言的人,也是天黑看花了眼。走吧!我给你摘野果子吃去,我知道哪里有。” “野果子?我还真没吃过呢。”柏寻说道。 “啊?你没吃过呀?”南春惊讶地看着他。 柏寻摸了摸鼻子,说道:“小时候祖父和祖母对我管教很严。出了宅子,也都有人跟着。所以,我不像你这般自由。这山里我没怎么来过,很多寨子里的孩子觉着稀松平常的事物,我都没见过。” 南春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吧,在山里啊,你就跟着我混,我保准让你尽兴而归。” 话音刚落,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有些尴尬地说道:“唉,怪不得你那时在山里会吓得发了高烧。我以为你也和寨子里的人一样,都是在山里跑惯了的。 我只是想吓吓你,并没有走远,可等我回来,你人已经不见了。我找了很久,见寻人的队伍过来了。我怕挨骂 ,这才偷偷走了。抱歉!” 柏寻轻笑道:“我去寻你了,但是迷了路。” “哦,那我们是错过了。” 柏寻拉着他的手,说道:“没有错过,以后也不会错过。” 第42章 田三儿被开瓢 遇到魏二姑娘让南春颇感意外,她像之前一样背着个竹筐,竹筐里装了些野菜。 察觉到南春的迟疑,柏寻上前拉着他的手。 “你是魏家二姑娘吧?” 魏二姑娘收回落在南春脸上的视线,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南春抿了抿嘴,说道:“你想挖野菜可以去南坡山脚下。这边常有野猪出没,不是很安全。” 魏二姑娘点了点头,说道:“多谢。” 说罢,她便背着竹筐离开了。 南春担忧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前两日他和柏寻从柏家老宅出来的时候,遇见了柏富贵和田三儿。 那田三儿对魏二姑娘贼心不死,若柏富贵又在中间添油加醋,胡说八道。 不知田三儿会不会去找她的麻烦…… 柏寻见他一直看着魏二姑娘离开的背影,牵着他的手紧了紧。 “你……你以前经常能在山里遇到她?” “也没有经常,遇到过几次吧。”南春说道。 “怪不得……”柏寻若有所思。 “什么?”南春问道。 怪不得她会同意跟你的亲事…… 魏二姑娘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她以为柏二少爷与南春成婚是被逼无奈,毕竟大巫和家主允了这门亲事。 自从二人成婚以来,寨子里一直都在传柏老夫人非常不喜欢南春,南春在柏家老宅里过得很不好。 可今儿一见,南春胖了些,皮肤白净了些。身上穿的也是面料顶好的衣裳,看着跟个娇养的富家小少爷似的。 那柏二少爷站在他身边,亲密地拉着他的手,看她的眼神像是怕她抢了他的人似的。 莫非柏二少爷也喜欢南春吗? 她背着竹筐心不在焉地往家走。 因着今儿要去魏家,谈他和魏二姑娘的亲事。田三儿特意穿上了洋城时兴的西装和皮鞋,还梳了个锃亮的油头。 “也不知你中了什么邪!你在大少爷手底下做事,何愁在洋城找不到家世好,人好的姑娘?那魏家穷得叮当响不说,那丫头也不是善茬!”田母不满道。 田三烦躁地摆摆手,这话他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还未到魏家,在半道上就遇到魏二姑娘。田三儿站在路边,双手插兜,下巴微扬,只觉自己英俊潇洒极了。 可那魏二姑娘从他面前走过,竟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田三儿被她的目中无人惹怒了,他快步走到魏二姑娘面前,气势汹汹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魏二姑娘这才回过神来,抬眼去看他。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小时候还是憨厚老实的性子,怎么在外头待几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油滑轻浮模样呢? 魏二姑娘眼里的厌恶和嫌弃,田三儿看得清清楚楚。 他咬牙切齿地抓住魏二姑娘的胳膊。 “你这是做什么?”魏二姑娘惊恐地喊道。 田三儿捂住她的嘴,将人死死地搂在怀里。 “做什么?你说做什么?好好跟你说,你装模作样。那就直接点,生米煮成熟饭!”田三目露凶光。 魏二姑娘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 可瘦弱的她哪里抵得过五大三粗的田三儿。 田三儿将人拖拽到路边茂密的树丛里,一把撕开了她的外衣。 “你放开我!”魏二姑娘拼命挣扎着哭喊着。 “你喊吧,我正愁没人知道你是我的人了呢?你把全寨子的人都喊过来才好呢!让大家看看我是怎么把生米煮成熟饭的。”田三儿阴笑道。 “你混蛋!” 魏二姑娘红着眼睛,咬着嘴唇,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田三儿见她不挣扎了,心中畅快无比。 他狞笑道:“混蛋又如何?你不还是得跟我这个混蛋过一辈子吗?你不是不愿意当我的正妻吗?好!我满足你!明儿我就去你家下聘,让你当我的二姨太太。” 就在这时,魏二姑娘抓起草丛里的一块石头用尽全力打到了田三儿的脑袋上。 田三儿只觉得脑袋瓜子一疼,一股暖流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魏二姑娘趁着他恍惚之际慌忙爬起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然后迅速跑了出去。 “你……”田三儿爬起来想去追人,但头晕得厉害,又怕被别人看到,只能作罢。 “你等着!我定饶不了你!”田三儿用手捂着受伤的地方恶狠狠地说道。 魏二姑娘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抓着被撕破的衣裳,一路跑回了家。幸好她家的位置偏僻,路上没遇到人。家里空无一人,她阿爹下地干活还没回来。 她关上门,脱力一般地瘫坐在角落,紧紧地抓着自己被撕破的衣裳,无声地哭着。 这边,田三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顶着受伤的脑袋,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 “哎哟,田三儿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满头满脸都是血啊?” “赶紧找李大夫来瞧瞧啊!” “天呐!不会是遇到贼匪了?” 大家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田三儿哭丧着脸,说道:“大家可得给我评评理啊!我自认对他们魏家人一直是尊敬有加,魏二姑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我都心甘情愿受着。 可……可她竟然无缘无故对我动起手来了!那么大一块石头,直接朝我脑袋上砸!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是魏二姑娘打的? 这魏二姑娘是寨子里出了名的老实本分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对田三儿下狠手? 他俩定了娃娃亲又解除的事,大家都知道。人家魏二姑娘不愿意跟他好,他还苦苦纠缠人家的事,大家也都知道。 田三儿见大家都不说话了,索性捂着头上的伤口,做出要晕倒的架势。 “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去找大少爷,找家主给我评评理去!实在不行我就去报官!” 说着说着,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田家这些年跟着柏家在洋城赚了不少钱,田三儿又得大少爷重用。寨子里的人虽然对田三儿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做派不甚喜欢,却也不敢得罪他。 “报什么官啊,你还是赶紧去看大夫吧!” “是啊是啊!先治伤,有什么事找家主去说。” “是啊,家主一向公正。” “走吧!快些去看大夫吧!” 围观的人说着把他架起来,往李大夫那里走去。 第43章 哪里还有公道? “魏老三在地里干活呢,刚子,你脚程快,快去地里找人去。”魏家的邻居朱大婶担忧地对自己儿子说道。 “哎,我这就去。” 刚子火急火燎地到了田里,远远见着魏老汉,喊道:“魏叔,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魏老汉拎着锄头迎上来,问道:“怎地了?出啥大事了?” 刚子缓了口气,说道:“二妹妹把田三儿那个混蛋玩意给打了!田三儿一头一脸都是血,嚷嚷着要报官呢!您赶紧回家看看吧!” 魏老汉闻言大惊失色:“我家二丫头有没有事?” 刚子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见着田三儿就赶紧过来找您了,还没来得及去你家看呢?” “走!”魏老汉扛起锄头心急如焚地往家跑。 能让二丫头发那么大火把人打成那样,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到家,隔壁朱婶子正跟魏二姑娘在院子里说话。 “二丫头,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魏老汉走到她跟前急切地问道。 魏二姑娘摇了摇头,这会子她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不好。 “姓田的混小子有没有欺负你?”魏老汉蹙眉问道。 魏二姑娘微微一顿,然后摇了摇头,垂着眼睛说道:“没有。” 魏老汉半信半疑,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害怕,凡事有爹在呢!” 魏二姑娘红了眼眶,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南春和柏寻第二天下午回到柏家老宅才知道此事。 柏寻将阿福叫来仔细问了问。 “魏二姑娘真的把田三儿给打了?”柏寻问道。 阿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听说直接拿石头开了瓢,那田三儿一头一脸都是血。真看不出啊,魏二姑娘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居然能把人高马大的田三儿给开了瓢。” “可知是为何?”南春蹙眉道。 阿福摇了摇头,说道:“魏二姑娘不说,谁问都不说,只是低着头抹眼泪。那田三儿不要脸皮,总纠缠人家。小的想,她肯定是受了委屈了才这么做的。” “田三儿那边怎么说?”南春追问道。 “田三儿说是路上偶遇魏二姑娘,打了个招呼,她就跟中邪似地抄起石头砸了他。”阿福摊了摊手说道。 “知道了。祖父和兄长明日才回,阿福,你再去打探打探,若需要我出面,你速来报。”柏寻看了南春一眼对阿福说道。 “是。” 阿福走后,南春愁容满面地说道:“肯定是那狗东西田三儿对魏二姑娘做了什么。不行,我得亲自去问问。”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柏寻拉住他,说道:“不可。” 南春脸色微变,抿了抿嘴,说道:“我……我如今这身份确实不该抛头露面去管这事。” 柏寻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情况不明,你若不请自去,就表示你站在了魏二姑娘这边。你如今是柏家人,你的立场就是柏家的立场。 在不知道实情和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贸然站队,肯定会引起田家人的不满。之后他们肯定会拿这个说事,说咱们有意偏袒魏二姑娘。这样岂不是对魏二姑娘更不利?” 南春有些颓丧地坐回到椅子上,说道:“那该如何是好?” 柏寻把桌上的热茶递给他,说道:“祖父和兄长明天就回来了。你放心,兄长不会因为田三儿是他的人就偏袒他的。” 过了没多久,阿福回来了。 “二少爷,田家人跑到魏家闹开了,田三儿的娘躺在魏家的院子里又是哭又是喊的。小的见魏家父女为难,便插了一句嘴。 问他们,家主和大少爷都不在,要不要请二少爷您过去。田家人没说话,魏老汉点了头。”阿福说道。 柏寻点了点头,说道:“那我走一趟吧!” 他走到门口又回来,对南春说道:“你想去吗?” 南春冷静下来,说道:“我跟魏二姑娘毕竟说过亲,此时若去,不知又会闹出多少流言蜚语来。” 柏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处理的。” 魏家小院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 众人见柏寻来了,纷纷往后退了退,给他让出来一条路。 “二少爷,您可算来了!您一定要为我们家三儿主持公道啊!您看看三儿这脑袋,她是想杀人啊!”田三儿他娘从地上爬起来说道。 田三儿头上包着纱布,脸上和身上的血已经干了,看起来确实挺惨。 “打人也该有个打人的理由。魏二姑娘,你来说说看。”柏寻淡淡地说道。 魏二姑娘咬着嘴唇,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田三儿忙说道:“二少爷,我真的是冤啊!只是在路上偶然遇到,她就要用石头砸死我啊!” 柏寻轻蹙眉头,说道:“魏二姑娘,你若是不说,没人能帮你。” 魏二姑娘抬眼看着他,她的眼眶红肿,眼睛里满是绝望。 就在这时,她突然转身朝墙上撞去。 若不是柏寻察觉到她的意图,第一时间上前拉了她一把,她人估计就没了。 “啊啊啊……”魏二姑娘瘫倒在地上痛苦地嚎啕大哭起来。 “二丫头啊!”魏老汉吓得脸色惨白,抱着她老泪纵横。 朱婶子哭着喊道:“二丫头!你怎么能寻死啊?你怎么能……” 柏寻看了一眼田三儿,冷冷地说道:“这就是你带着人过来闹想要的结果吗?” 田三儿也被吓到了,人若是死了,他还唱什么戏。 “有冤要申就等明日祖父和兄长回来再说。再闹下去,人若是被你们逼死了,你们就等着见官吧!”柏寻说道。 田三儿他娘一听,忙赔着笑脸,说道:“我们田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明日家主回来再说吧。” 说罢,田家一行人就离开了。 “都散了吧,散了吧!明日家主自会断明!”阿福喊道。 待众人散去,柏寻说道:“魏二姑娘,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说实话,没人能帮你。” 魏二姑娘抹了把眼泪,喊道:“说了又能如何?这世道哪里还有公道?即便是有,又哪会有人帮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子要公道啊?” “若连你自己都不去争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有呢?”柏寻看着她说道。 第44章 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南春站在静园门口,见着柏寻和阿福来了,忙迎了上去。 “二少奶奶,您是不知道刚刚有多惊险!那魏二姑娘撞墙寻死,幸好二少爷眼疾手快将人抓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阿福上前说道。 南春蹙眉道:“事情竟这般严重?” 阿福叹了口气,说道:“唉,田家咄咄逼人,说话难听着呢。魏二姑娘也不知道有什么顾虑,宁愿一头撞死都不给自己辩白。不明缘由,大家即便是想帮她说话,也没法说啊!” 直到就寝,南春还心不在焉,愁眉不展的。 柏寻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不痛快。 他轻声说道:“这件事啊,若是连她自己都不为自己辩解,就无人能帮她。毕竟伤人是事实,她也没反驳。希望她能想清楚吧!” 说罢,他把南春搂到怀里,亲了亲。直亲到南春呼吸不畅,临了了还咬了南春一口。 “你怎么了?”南春这才察觉到他心情不好。 “你……是不是对她……”柏寻欲言又止,“我们已经成婚了。” 柏寻说着又亲了亲他的眼睛。 南春这才明白,他是在怀疑自己对魏二姑娘有什么想法。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只是觉得魏二姑娘突然出事,极有可能跟我有关。之前爷爷找花嬷嬷去魏家说亲的事全寨子的人都知道,而且很多人还以为是我们南家在故意打田家人的脸。 与田三儿交好的柏富贵,又一向与我不和。若是他在田三儿面前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田三儿心中的怨气肯定就更大了。 前两日在老宅门口遇见他俩,我就心里不安。如果田三儿突然对魏二姑娘发难,真的与我有关的话。那我岂不是害了人家嘛。”南春解释道。 柏寻没说话,他盯着南春说话时那若隐若现的小虎牙,然后又亲了上去。 南春虽然想推开他,但见他不开心,便随他去了。 身后的人已经睡着了,南春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唉……” 南春有些无奈,他越来越搞不懂柏寻了。 上一世柏寻也没这样啊! 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还有点冷淡疏离的感觉。 怎么成婚之后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呢? 特别喜欢亲热,有些过头了。 难道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都是装的? 翌日。 “二少爷,家主和大少爷回来了,让你去主院一趟。”阿福来报。 “好,走吧。” 南春这会子正在西厢房跟张嬷嬷学规矩。 俩人喝着茶,吃着点心,好生惬意。 “多谢二少奶奶,我家元宝已经进了县里的学堂了。”张嬷嬷笑容满面地说道。 “您该谢柏寻才是,都是他安排的,我就出了张嘴而已。”南春笑着说道。 张嬷嬷忙说道:“都该谢,都该谢。” 南春说道:“我让柏寻帮元宝,也是听他的夫子说,元宝勤奋好学。您要好好管教他,切不可一味宠溺,重蹈覆辙。” 张嬷嬷闻言叹息道:“是。说起来也不怕您笑话,老身教了那么多名门贵女规矩,大半辈子都在讲这样那样的规矩。结果自己的儿子却是最没有规矩的那一个。惭愧啊!” “您放宽心,元宝是个好孩子,只要踏踏实实在学堂好好学,以后必定是有出息的。” 张嬷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二少奶奶,有个事儿老身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南春见状,放下茶杯,说道:“有什么事嬷嬷但说无妨。” 张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昨儿老身去老夫人院里,听院里的丫头说了一嘴,老夫人好像有意让二少爷纳妾。” “就这事儿啊?”南春松了口气,拿起一块米松糕吃了起来。 张嬷嬷见他满脸不在意,心中有些急:“二少奶奶,您别不当回事啊!您跟二少爷才成亲两个月不到,老夫人就要给二少爷纳妾。 这……这不是明着告诉大家,柏家不待见您嘛!倘若那妾室进门,哪里还有你的好日子啊!” 南春叹了口气,说道:“我又没法给柏寻传宗接代,他纳妾是早晚的事。” 张嬷嬷同情地看着他:“老身看得出二少爷是疼您的,要不您跟他说说……” “正因为如此,我更不可能阻止他纳妾了。那不是恩将仇报吗?”南春笑了笑。 这厢,柏寻到了主院。 “祖父,兄长。” 柏松问道:“寻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前天田三儿让人给打了,按他自己的话说是魏家二姑娘打的。这一点魏家二姑娘没有反驳。昨儿田家人跑到魏家去闹事,逼得魏家二姑娘差点一头撞了墙,幸好被救了下来。”柏寻说道。 “那魏二姑娘为何会打田三儿呢?”柏松问道。 柏寻摇了摇头,说道:“我问了,她不说。田三儿说他在路上偶遇魏二姑娘,然后莫名其妙就挨了打。” 柏松摊了摊手,说道:“他这话也挺莫名其妙的。” 柏一水面色阴沉,说道:“把双方叫来,我再问问。” 柏寻犹豫了一下,说道:“祖父,依孙儿之见,不如把两家人都叫到议事堂去。” 柏一水不解地看着他,说道:“这点小事还要去议事堂?而且田三儿还是你大哥手底下的人,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祖父,这已经不是小事了。寨子里现在议论纷纷,什么样的流言都有。正因为田三儿是兄长的人,才更应该好好弄清楚,给大家一个交待。 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外人指不定要说咱们柏家徇私偏袒。而且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以后在寨子里也很难生活。她本就有寻死的心,万一为着这事儿丢了命。可如何是好?”柏寻说道。 柏一水看了一眼柏松,柏松忙说道:“祖父,就按寻弟的意思办吧!我手底下可万万不能有作奸犯科之徒。若是田三儿真做了恶事,怎么处置他都是他咎由自取。” 柏一水沉思了片刻,说道:“这田家和魏家也是积怨已久,借着这个事儿说清楚也好。柏寻,你去安排吧!” “是。” 第45章 你这个喜好还挺大方的 柏寻从主院出来,跟阿福说道:“半个时辰后在议事堂处理田三儿被魏家二姑娘打的事儿。你去通知魏家父女和田家人。” “是。” 阿福刚想走,又被柏寻叫住。 “等等,你通知田家人的时候,告诉田三儿,大少爷找他,让他先来老宅一趟。” “好嘞。”阿福应下,紧着脚步就出去了。 “寻弟,等我呢?”柏松见柏寻站在门口没回静园便问道。 “嗯,我让阿福去找了田三儿,一会儿你帮我拖住他。我怕有田三儿在,魏二姑娘心中忌惮,不敢说出实情。 待议事堂那边开始之后,魏二姑娘说清楚缘由。我让阿福再来告诉你,你再带田三儿过去。”柏寻说道。 柏松挑了挑眉,说道:“你这是认定田三儿有错在先了?” “兄长,他是你手底下的人,他的为人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柏松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罢了。他确实也该吃些苦头了。对了,王子金过两天就回来了。他听说你娶了南春为了正妻,痛心疾首。好几日食不知味,郁郁寡欢。” “他对南春有偏见。”柏寻冷冷地说道。 柏松笑了笑,说道:“是是是,都是他不好,你的南春最好。” 柏寻脸颊一红,扭头走了。 柏松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口气:“你呀,还是不要陷进去才好。” 南春这边结束后,回屋没见到柏寻,阿福也没在。 “二少奶奶是在找二少爷吗?”绿荷今儿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裳,很是娇俏。 “柏寻去哪儿了?” 绿荷用手指绕着胸前的麻花辫,嘴角噙着笑说道:“二少爷为着田三儿和魏家二姑娘的事儿去见家主了。听说,要在议事堂处理此事呢!” 南春有些惊讶地说道:“议事堂?” 议事堂是处理寨子里大事的地方。 绿荷见南春面色凝重,笑着说道:“您这是在担心魏二姑娘?” 南春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没有,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闹那么大。” 绿荷轻哼了一声,说道:“要我说啊,这魏二姑娘也是个糊涂的。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她又不是天仙下凡,又不是豪门大户家财万贯,还想要人家就她一个?真真是贪心不足!” 南春闻言,轻蹙眉头,说道:“为何他能要三妻四妾,她就不能只要一人?各有各的想法,合则聚,不合则散。你喜欢自己的夫君妻妾成群啊?那你这个喜好还挺大方的!” 说罢,南春便进了屋,气得绿荷面红耳赤。 “听说要在议事堂处理田三儿和魏二姑娘的事?”南春见柏寻回来了忙问道。 “嗯,这事儿得让全寨子的人做个见证才能永绝后患。若是私下无声无息地处理了,以田三儿那无赖的样子,以后还是会纠缠不休。到时魏二姑娘想摆脱他就难了。”柏寻解释道。 南春一想也是,他担忧地说道:“可若是……魏二姑娘当真有什么难言之隐。闹那么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说了的话,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柏寻说道:“她不说,田三儿就会放过她吗?其实田三儿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赖定了她。被人打了,这么丢脸的事。以他好面子的脾性是不会让人知道的。 正常来说,他会按下不提,然后再伺机报复。可他偏偏嚷嚷地全寨子的人都知道,还带着全家大张旗鼓地去魏家闹,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现在外面都在说魏二姑娘是悍妇,妒妇,是因着田三儿在外面有姨太太,心生怨怼,才对他下狠手的。 他还口口声声说要报官,其实就是想逼魏二姑娘就范。若这件事不了了之,魏二姑娘才真真是没法做人,而且永远也摆脱不了田三儿了。” “这个田三儿真是坏透了!”南春气愤道。 “你放心,田三儿是兄长的人,倘若他真的做了坏事,兄长自会给魏二姑娘一个交代。”柏寻拉着他的手说道,“你若不放心,便跟我一同去吧。” 南春惊讶地看着他,说道:“我也可以去?” “当然可以。昨日不让你去是事由不明,祖父和兄长也不在,不能贸然站在哪一方。今儿是在议事堂公开说这个事,全寨子的人都能参与。”柏寻说道。 绿荷见南春和柏寻一道出去了,心中很是气愤。 她想了想,快步去了老夫人院里。 “兰妈妈,我找老夫人有要紧的事禀报。” 兰妈妈挑了挑眼皮,打量着她的装扮,冷哼道:“一天天打扮得跟个小妖精似的,打什么算盘呢?” 绿荷羞红了脸,她咬了咬牙,说道:“兰妈妈真是大事,二少奶奶跟着二少爷去议事堂了!这议事堂哪有后院妇人去掺和的道理?” “什么?”兰妈妈惊诧道,“你跟我进来吧!” 柏老夫人见绿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禁皱了皱眉。 “老夫人,二少奶奶跟着二少爷去议事堂了!他好像特别关心那个魏二姑娘,几次三番地求二少爷帮忙。”绿荷急切地说道。 柏老夫人脸色阴沉地捻着佛珠,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绿荷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老夫人居然没有发火。 “下去吧!还愣着做甚?”兰妈妈白了她一眼。 见人走了,柏老夫人才用力拍了下桌子,愤怒地说道:“他怎么有脸去那种场合抛头露面?真是不知廉耻!” 兰妈妈蹙眉道说道:“老夫人,他别真的是为了魏家二姑娘吧?” 柏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若真敢给寻儿戴绿帽子,倒也好了!我顺理成章送他俩做一对亡命鸳鸯,也免得我头疼。” 兰妈妈犹豫道:“绿荷这丫头……好像最近不是很安分。一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瞅着她身上的衣服首饰还都是好东西。” 柏老夫人冷笑道:“一个两个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不过,有她跟姓南的野小子勾心斗角,倒是省了我的事儿。先不动她,待伊人进了门,就把她打发出去。” 第46章 大胆说,不要怕 南春和柏寻一起来到议事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是说南家的小子在老宅过得很不如意吗?” “是啊,说他过可惨了,饭都不给吃饱,还挨打。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我怎么觉着他过得很好呢?他身上的那身衣裳,看样式面料就知道是顶好的!” “可不嘛,气色都比以前好了!不像受苛待的样子!” “二少爷不是那样的人,即便不喜欢也不会苛待他。” “说的也是。” “大家静一静!”柏山喊道。 待众人安静下来,柏一水说道:“这几日我去了县城,今儿回来才知道寨子里出了事儿。田三儿是柏松手底下的人,我想着还是在议事堂公开来说比较好。” “还是家主想得周到。” “是啊,家主一向公正。” “田三儿呢?”柏一水问道。 “应该在兄长那儿,我差人去叫他们过来。您先问魏家二姑娘吧。”柏寻说道。 “魏家二姑娘,你为何会动手打田三儿啊?”柏一水问道。 魏二姑娘低着头一言不发。 田母嗤笑道:“家主,她就是个善妒的悍妇!幸好我们田家有先见之明跟她解除了婚约,不然娶这么个悍妇回家当正妻,那还得了?” 魏老汉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魏家解除的婚约,怎地变成他们田家有先见之明了? “你满嘴谎话,血口喷人!”魏老汉反驳道。 南春心中焦急又忐忑,刚想说什么,却被柏寻抓住了手。南春见他对自己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魏二姑娘,你当真没什么可说的了?”柏寻问道。 魏二姑娘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他身边的南春。 南春冲她点了点头,无声地做了“大胆说,不要怕”的口型。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魏二姑娘神情坚定,大声说道:“田三儿对我行不轨之事!我为了自己的清白和性命,反抗时才打伤了他!” 此话一出,议事堂里一片哗然。 “那个混蛋!我要杀了他!” 魏老汉目眦欲裂,说话间就要冲出议事堂,几个人上前才将他拉住。 “你血口喷人!不要脸的骚货!你居然敢诬陷我儿!”田母说着张牙舞爪地朝魏二姑娘扑来。 柏山慌忙将人挡住,又叫了人将她拉开。 “冷静!都冷静!” 一时间议事堂里乱成一锅粥。 这边,阿福去大少爷院里叫人。 在往议事堂走的路上,他不经意说道:“田家三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总跟魏二姑娘纠缠不休的?” 田三儿抿了抿嘴,说道:“我俩是定了亲的。” “不是早就解除婚约了吗?而且我听说,魏二姑娘已经寻得良人。待跟你的这件事解决掉,她就完婚了。”阿福说道。 田三儿一听急了:“什么?这不可能!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怎么不可能?听说对方手里是握着兵的!你再厉害能比人家手里洋枪还厉害?”阿福说道。 田三儿脸色难看极了,他撒腿就往议事堂跑。 柏松见状摇了摇头,说道:“你家二少爷真真是一肚子的主意。” 议事堂。 “好了!成何体统!”柏一水发了火。 见家主发怒了,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事情究竟如何,我自会问清楚,再做决断。你们都冷静下来,好好说。” 他话音刚落,那田三儿就怒火冲冲地冲进来。 只见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抓着魏二姑娘的肩膀,怒吼道:“你居然敢背着我找别的男人!你说,若是你男人知道,你被别的男人看了身子,他还会要你吗?” 魏二姑娘拧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柏寻轻咳了两声。 魏二姑娘冷笑道:“你看到什么了?满口胡诌!你威胁我,挟持我到树林里,只撕破了我的外衣,我就打破了你的头逃跑了!你根本什么都没看见!” “你……我明明撕破了你两层衣裳!我看到你穿了红色肚兜!还看到了你锁骨处有块胎记!不信,你脱了给大家看看!”田三儿气急败坏地要去撕她的衣服。 “来人,把田三儿给我拿下!”柏寻说道。 几个人上前把田三儿摁住了。 魏老汉上前狠狠地踹了他几脚,骂道:“你个畜生!猪狗不如!” “妈呀!原来真的是田三儿意图不轨!” “哎呀呀!若不是魏二姑娘奋力反击,人清清白白的姑娘就让他给糟蹋了!” “谁说不是呢!真是畜生!还反过来污蔑人姑娘。” “三儿啊!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田母急忙上前说道。 田三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 “不是的……不是的!家主,我刚刚是气急了!我没有!”田三儿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喊道。 “哟,这是查清楚了?”柏松笑着走了进来。 田三儿见到他,像见到救星似的,忙喊道:“大少爷,帮帮我!我真没有!” “这儿可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干了这样不知羞耻的事还想着让我帮你?”柏松冷冷地看着他接着说道,“田三儿,刚刚在我那儿,你是怎么跟我表清白的?我对你们田家可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大少爷……”田母哀求道。 “你们田家,这是打算有难同当了?”柏松勾起唇角,扫了一眼围过来的田家人。 田家人脸色煞白,忙把田母拉了回来。 “婶儿,叔和你家老大还在柏家讨生活呢!你可不能糊涂啊!” “是啊!做错了事就要认!不能让家主和大少爷难做啊!” 田母面色惨白,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田三儿,你还不说实话?是想落我手里,让我处置吗?”柏松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 田三儿在洋城的时候,是亲眼见过大少爷处置人的。 一个吃里扒外的。 大少爷眼睛都没眨,就亲手剁了那人的三根手指。 “事不过三!”柏松说道,“你这是第几回了?” 田三儿低着头抖得像筛子一样,跪在了魏二姑娘面前,连连磕头,痛哭流涕道:“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柏松笑了笑,说道:“魏二姑娘,你说要怎么处置他,咱就怎么处置他。” 第47章 只有我能护住他 魏二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虽说恨田三儿恨得要死,可也不敢真的让人去死。 “田三儿不是想报官吗?那就报官吧!”柏寻说道。 “魏二姑娘觉着如何?”柏松笑着问道。 魏二姑娘点了点头。 “祖父,您看呢?”柏寻问道。 柏一水点了点,说道:“现在也不是以前了,县里也说了,私刑不可取,所犯之事皆有法可依。先把人关到地牢,明儿一早送县里去吧!” “好!” “好!家主果然公正!” 大家伙儿见状不约而同拍手叫好。 魏老汉和魏二姑娘父女俩抱头痛哭。 她也有了公道。 南春红了眼眶,柏寻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第二天一早,田三儿被五花大绑地送去了县里。田母哭嚎的声音一个寨子都能听到。 第三天一早,人们发现魏家没人了,听说是连夜搬家去了隔壁县他大女儿那里。 魏二姑娘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她的心情从未像今日这般轻松愉悦。 昨儿柏寻来到了魏家。 “你愿意去洋城吗?”柏寻问道。 魏二姑娘惊讶地看着他。 “这里是你的伤心地。而且……虽然错不在你,若是你留在这儿,可能此生都要受到流言蜚语的困扰。”柏寻说道。 见她没回答,柏寻接着说道:“你一直想去学堂念书吧?那就去洋城吧,在那里女子一样可以进学堂。你若愿意,我会帮你安排。” 魏二姑娘轻蹙眉头,说道:“那我阿爹怎么办?他已经年老了,我阿姐远嫁,我不可能丢下他不管的。” “他自然可以跟你一起去。到时候我会给他安排一个他能做的活计,养家糊口不是问题。”柏寻说道。 魏二姑娘看着他,苦涩地说道:“你就这么害怕我出现在南春面前吗?” 柏寻微微一怔,没有了刚刚的从容淡定和运筹帷幄。 魏二姑娘见状苦笑道:“南春是个很好的人。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他直率,坦荡,有着一颗善良纯真的心。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你也发现了,是吧?不然,凭你的本事,你不愿意做的事,家主和大巫也奈何不了你。” 柏寻的脸色微变,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冷。 魏二姑娘仿佛没看到似的接着说道:“南爷爷明明跟我说,在他走之前会先让我和南春订婚。等他回来,我们再完婚。我喜欢南春,欣然同意。 可听说……他在回家的路上偶遇了二少爷你,在听了二少爷你的建议之后,他去找了大巫算订婚的日子。结果大巫告诉他,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年前不宜订婚。 我想着,行吧,好事多磨,那就等年后。可年后却成了你和南春是八字匹配,天造地设的上上吉婚。人人都说柏家二少爷是最重规矩,最重礼节,最正直无私,最适合当家主的人。” 魏二姑娘直直地盯着他,见他神色如常,脸上没有一丝羞愧,不禁笑了:“你可真够虚伪的!” “你连你自己都护不住。你跟南春在一起,只会给他带来麻烦。”柏寻淡淡地说道,“比起你,我更适合他。只有我能护住他的那份善良和纯真。不是吗?” 魏二姑娘闻言,脸色煞白。 “今天夜里马车会来,你愿意走就上车。”柏寻说罢就离开了。 思及此处,魏二姑娘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柏家寨泪流满面。 她自顾不暇,确实守护不了南春的那份善良和纯真。 “南春啊,你落在柏寻手里,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柏家老宅。 “姑母,听说这两天闹事的魏二姑娘曾经跟南春相看过?”徐慧玲喝了口茶,作出不经意的样子,“怪不得这事儿他这么上心呢!只是苦了松儿了,莫名被自家人背刺,遭了无妄之灾。” “谁说不是呢!寨子里人人都知道那田三儿是大少爷手底下的人。他这不就是帮着外人背刺自家人嘛。”兰妈妈面露嫌恶。 柏老夫人脸色阴沉,扶额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徐慧玲叹息道:“姑母,您别怪我多嘴。松儿和寻儿从小就兄友弟恭,老宅也是一片祥和。 可这家宅不宁,兄弟阋墙,多跟那枕边风脱不了干系。这男妻才进门两个月就惹出这许多事来,以后还怎么得了啊?” 柏老夫人眉头紧锁。 徐慧玲这话真真是说到她的心坎上了。 家主属意让柏松管理柏家在外的生意,柏寻管理柏家寨的诸多事务。就是避免兄弟二人因权利分配不均而产生矛盾。 而今,柏寻却为了南春的一己私心,大张旗鼓地动了柏松的得力干将,下了柏松的面子,将柏松架在火上烤。 “真是个祸害!”柏老夫人咬牙切齿地骂道。 徐慧玲对兰妈妈使了个眼色,兰妈妈心领神会。 “表姑奶奶,表小姐怎么还没回来啊?” 柏老夫人脸色稍缓,说道:“对了,伊人什么时候回来?” 徐慧玲笑着说道:“也就这几日,昨儿还托人带了信回来。” 她说着把信递给了柏老夫人。 柏老夫人看完信,心情大好。 “吴家真的同意伊人嫁给寻儿当姨太太?” 徐慧玲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说道:“本是不同意的,谁知伊人这丫头是铁了心了想嫁。在家大闹了几日,然后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唉,她阿爹害怕她出事只得同意了。” 柏老夫人轻蹙眉头,说道:“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你放心,伊人进门,柏家绝对不会亏待她,必定以正妻的规制待她。” “可……我看寻儿对那男妻宠爱有加……”徐慧玲面露疑虑。 “他就是图个新鲜罢了,若真宠爱,怎会新婚夜要了那男妻之后便没有了呢?你且放宽心,待伊人进门,他知道了女人的好,自然会跟那男妻疏远。到时就打发男妻住到别处,绝对不会碍着伊人的眼。”柏老夫人眼带笑意。 徐慧玲犹豫片刻,说道:“那这事儿还是有劳烦姑母先去探探寻儿的口风吧。万一他没有那个意思……” 第48章 你不是不喜欢吗 柏老夫人一行人往静园而去。 “魏二姑娘和她阿爹离开柏家寨了?” 听阿福说了之后,南春一路小跑去了书房。 他见柏寻脸色如常,便知此事他定然是知情的。 “是你帮她的?” 柏寻嘴角带着笑意,说道:“你不是担心她说了之后,会受到流言蜚语的困扰吗?” 南春试探道:“他们应该没有去隔壁县吧?” 柏寻点了点头道:“嗯。魏家大姑娘在夫家虽然日子过得尚可,但也没有余力把魏老汉和魏二姑娘接过去照顾。所以,我就做主把他们送去了洋城。” “洋城?”南春有些意外。 “嗯,魏二姑娘不是一直想进学堂吗?在洋城,她能如愿以偿。”柏寻说道。 南春没想到柏寻会想得如此周全。 “你真好呀!” 这话是由衷的。 柏寻微微扬了扬下巴,对他说道:“过来。” 南春笑着走过去,被柏寻一把抱在了怀里。 柏老夫人一行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南春正坐在柏寻怀里跟他亲吻。 “这这这……成何体统!”柏老夫人见状,气得脸色发青,手指着南春和柏寻,颤抖得厉害。 南春急忙从柏寻腿上下来,脸上露出惊愕和尴尬的神情。 柏寻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将他挡在身后。有些不满地说道:“祖母,表姑母,你们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 柏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难道我来你这儿,还要事先给你下拜帖不成?光天化日……你……南春,你学了这么多天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柏寻皱着眉头,说道:“祖母,我与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行亲密之事,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祖母,这是怎么了?”柏松急匆匆地跟着阿福过来了。 阿福远远地瞅见柏老夫人一行人往这边来,怕来者不善,火速去了搬救兵。 柏松也正好在来静园的路上,听阿福说了之后,紧着脚步就过来了。 柏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怎么了?家里来了个不知羞耻的男狐狸精呗!寻儿啊,你糊涂啊!他都给你戴绿帽子了,你居然还向着他!” “姑母,魏家二姑娘人都已经走了,这事儿就别提了。”徐慧玲在一旁说道。 “我跟魏二姑娘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南春蹙眉道。 “什么事也没有?那你为何为着她的事儿忙前忙后的?你明明知道田三儿是松儿手底下用着趁手的人,居然还敢明里暗里撺掇寻儿去帮着那丫头! 你是不是存心想挑拨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想让他们兄弟阋墙,让我们柏家家宅不宁?”柏老夫人怒斥道。 “哎哟,祖母,这是哪儿跟哪儿啊?田三儿自己犯了事儿,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是他咎由自取!寻弟所想跟我所想是一致的,哪里有什么兄弟阋墙啊。”柏松无奈地说道。 “别为他解释了!寻儿,你准备好纳妾吧!”柏老夫人丢下这句话气冲冲地离开了。 “看样子,这才是重点。表姑母久久不愿离开柏家寨,恐怕也是为了这件事。咱们的表妹又要从安城过来了。你们俩好好商量商量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柏松说罢也离开了。 柏寻一言不发,紧紧地攥着南春的手。 “柏寻。”南春想抽出手,却抽不出来。 “你想我纳妾吗?”柏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南春的目光闪了闪,垂下眼帘,说道:“我又没法给你传宗接代,我……” 他话未说完,就被柏寻抱了起来,一路抱回了卧房。 吻,激烈又缠绵。 “我想要你。”柏寻轻轻咬了咬南春的耳垂。 南春以为柏寻经了洞房花烛夜那一次之后,就对他不感兴趣了呢。 “我是个男人。” 柏寻又亲了亲他的脸颊,说道:“嗯,我知道。” 南春看着他,疑惑地说道:“你不是……不喜欢吗?” 柏寻的呼吸有些沉,莫名道:“谁说的?” 南春看向别处,嘟囔着:“那次过后,你都没说想要。那不就是不喜欢嘛……” 他话未说完,就被柏寻堵住了嘴。 柏松从洋城带回来的药膏确实比之前的好用,南春没有之前那么难受。 绿荷在门外偷听,她满心期待里面会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结果从屋里传来的却是暧昧缠绵的声音。 “不要脸的狐媚子!” 静园连续三天夜里都叫了水。 “好好好,好得很!这是明晃晃地跟我叫板呢!”柏老夫人气得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兰妈妈一脸担忧地给柏老夫人顺了顺气儿,说道:“老夫人,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啊!” 徐慧玲面露难色,说道:“姑母,要不伊人进门的事儿就……作罢吧!” 柏老夫人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那……家主是什么意思?”徐慧玲问道。 柏老夫人抿了抿嘴,说道:“我晚些会跟家主商量此事。” 若是家主也支持她,这事儿早就定下来了。 可家主顾虑太多,不愿意与吴家牵扯过深。 晚饭后,柏老夫人来到柏一水的书房。 “即便是为了柏家好,寻儿也该快些纳妾。这些天,那男妻没少整幺蛾子。远的不说,就说说魏二姑娘和田三儿的事吧。 损了松儿的面子不说,还寒了自己人的心。长此以往哪个还敢真心实意为柏家卖命?松儿和寻儿之间也必定会有隔阂。 现在寻儿身边只有南春一个人,两人若真处出了感情,以后他撺掇柏寻不让他纳妾可如何是好?”柏老夫人说着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柏一水轻蹙眉头。 她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纳妾是肯定要纳的,只是两人成婚没多久……” 柏老夫人打断他:“没多久,寻儿就被他勾去了魂,事事都护着他。若再这么下去,寻儿还愿意听咱们的吗?” 柏一水犹豫了片刻,说道:“纳妾可以,但不能是伊人。” “家主……” “吴发现在是李少帅的马前卒。我们柏家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绝不站队绝不拉帮结伙。王家就是前车之鉴啊!”柏一水正色道。 第49章 他怎么能有意见? 兰妈妈见柏老夫人从书房走出来,脸色很不好看,便问道:“老夫人,家主他不同意?” 柏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家主谨慎,现在吴发在安城风头正盛,树大招风啊!” 这话不多会儿就传到了徐慧玲耳朵里。 “唉,柏家主这是想跟吴家撇清关系?”刘妈妈叹息道。 徐慧玲冷哼了一声,说道:“有我这个柏家老夫人的侄女吴太太在呢。柏家能撇得清跟吴家的关系吗?总是做这种无用之事,平白给我制造麻烦! 以前就这样,我到了适婚的年纪,给我找的都是些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人家。若不是我胆子大,找到机会在宴会上认识了吴发,哪里还有现在的好日子?” 刘妈妈忙说道:“柏家主许是年纪大了,没了冲劲儿,所以一步都不敢迈大。” 徐慧玲翻了个白眼,说道:“可不是嘛,自打我回来,提了几次李少帅想跟柏家做生意的事,家主都故意岔开话题不往上面说。 明明就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可他倒好,瞻前顾后,推三阻四的。大洋明明就摆在面前了,还不去捡,这不是傻子吗?” “要不您跟大少爷说一说?现在洋城的生意,不都是他在管吗?”刘妈妈说道。 “他?他一向跟我不亲近,不见得会听我的。而且这事儿如果家主不点头的话,他想做也没办法做。” “那可怎么办啊?老爷之前来信儿,说李少帅那边催得紧。” 徐慧玲想了想,说道:“等明日伊人回来再说吧。” 静园。 南春有些无奈地看着身边紧紧贴着自己的柏寻。 这几日,柏寻变得很奇怪,总是莫名其妙地粘着他。 “榻那么小,你跟我挤在这里看书不难受吗?”南春无奈地说道。 柏寻合上书,亲了亲他的脸颊,说道:“不难受。” “你不去学堂了吗?听说王先生已经回来了。”南春问道。 “我早就不用去学堂了,他们讲的那些,我都会。”柏寻看着他说道。 “那你之前还风雨无阻地去?”南春惊讶地看着他。 之前柏寻可是去学堂最积极的那一个。 从来没有过迟到早退,偶尔请假,也大都是因着寨子里的事。 柏寻没回答,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上去。 南春有些无奈地想:柏寻估计就是故事书里写的那种人。一心只读圣贤书,憋太久了。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已经习惯和柏寻同床共枕了,南春倒也不反感与他亲近。 柏寻一瞬不瞬地看着怀里人的睡颜,轻叹了口气。 吴伊人从安城过来了。 她身着淡蓝色的洋装,领口处系着一个精致的蝴蝶结。一头乌黑秀发自然地垂落在肩头,上面别着一个精致的珍珠发卡。 “寻哥哥,这是我从安城给你带的礼物。”她笑意盈盈地说道。 精致的礼盒上印着安城状元斋的字样。 那儿的文房四宝远近闻名,价值不菲。 南春心道:出手还挺阔绰。 见柏寻没动作,吴伊人忙说道:“大家都有的。” “是啊,大家都收到了。寻儿你不用拘礼,快收下吧!这也是伊人的一番心意。”柏老夫人笑着说道。 “多谢。”柏寻这才收下。 “我们伊人啊就是乖巧懂事。”柏老夫人满意地说道。 大家都有礼物,唯独南春没有。 一些人看好戏似的,眼睛时不时往他身上瞟。 南春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无功不受禄,收她的礼还要承她的情,还要找机会回礼。回什么样的礼又要费一番功夫,太麻烦了。 柏寻把东西交给阿福,便拉着南春的手入了席。 “今儿都在,我说两句。”柏老夫人眼带笑意,“都说成家立业,如今寻儿娶了妻成了家,家族里的事儿是应该慢慢交一部分到他手上了。可他的子嗣还没有着落,所以我跟家主合计给寻儿纳个妾。” 此话一出,柏寻的脸色沉了下来。 “南春,你有意见吗?”柏老夫人仿佛没有看到柏寻的脸色。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南春的身上。 南春有些苦涩,他怎么能有意见呢? 柏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祖母,我和南春才成亲没多久,不想纳妾。” 柏老夫人变了脸色,带着怒意说道:“不想纳妾?你不纳妾,他能给你生出来孩子吗?” “祖母,寻弟的意思是他跟南春新婚燕尔,这个时候就着急纳妾,有些不妥。”柏松笑着打圆场。 柏寻刚想反驳,柏松在桌下踢了他的脚,又冲他摇了摇头。 “即便是要纳妾,也要找大巫算一算合一合吧?” 柏一水说道:“柏松说的有道理,不急于一时。” 柏老夫人咬了咬牙,缓缓说道:“那我这边先准备着,挑几个好的,到时再找大巫算一算。” 吴伊人紧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这是不准备让她进门了吗? “阿娘!阿爹已经同意我跟寻哥哥的婚事了!我去跟姑姥姥还有家主说去!”吴伊人眼中含泪。 “回来!”徐慧玲蹙眉道。 “阿娘!”吴伊人哭了起来。 徐慧玲叹了口气,说道:“你想进门没那么容易。” “什么意思?姑姥姥之前说过的呀,她想让我进门。而且家主也同意给寻哥哥纳妾了。为何宁愿找外人都不找我?是我不够好吗?”吴伊人委屈地说道。 徐慧玲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家主心思缜密。现在吴家跟李少帅走得很近。若柏家在这个时候跟吴家结亲,就是明确地告诉外界,柏家站在李少帅这边了。” 吴伊人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她接过刘妈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跟着李少帅,好处不是更多吗?这明明是好事啊!” 徐慧玲叹息道:“谁说不是呢!可家主年纪大了,谨小慎微的。他大约是想给柏寻找个好拿捏的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所以……唉!” 吴伊人拧着眉头,说道:“不行!阿娘,我就要跟寻哥哥在一起。” 徐慧玲想了片刻,勾了勾唇角说道:“那就要先扫清障碍,再把生米煮成熟饭才行。” 第50章 喜欢他?这不现实 柏松把柏寻叫去了他那里。 “这是我从洋城带回来的白葡萄酒,口感独特,你尝尝。”柏松笑着递给柏寻一杯酒。 柏寻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一股浓郁的果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他微微点头道:“确实不错。兄长,你找我来有何事?” 柏松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和你聊聊。祖母是有些心急,不过她也是为了你好。纳妾之事,也是为了柏家着想。” 柏寻皱了皱眉头,喝了口酒,说道:“兄长,我不想纳妾。” 是不想,而不是暂时不想。 柏松深知柏寻的脾气,他既然这么说,就肯定会这么做。 柏松叹了口气,说道:“你以后是要当家主的人。绵延子嗣,开枝散叶也是家主的责任。” 见柏寻闷头喝酒,他又接着说道:“你……你宠着南春对他好,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柏寻抬眼看着他。 “这里是柏家老宅,你该明白的。”柏松苦笑道,“祖父的两个姨太太,一辈子都没能有个孩子,最后还是一个常伴青灯古佛,一个早早去了。 父亲能只有母亲一人,那也是因为她给柏家生了两个儿子的缘故。你与南春是什么情况,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柏寻的眼神暗了暗。 是了。 这就是他无法跟祖父祖母言明自己不纳妾,只要南春一人的原因。 若说了,南春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你先应承着,不要总跟他们唱反调。过段时间,洋城那边忙起来,我会找个借口把你和南春接到洋城生活一段时间。到时候,祖母想管你,也管不着了。 对了,子金说,没能参加你的婚礼,他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想约你和南春一起去聚福楼聚一聚。”柏松笑着说道。 柏寻说道:“他一向不喜欢南春,南春若去了,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你跟他说,我会去赴约。南春有事要做,没有空。” 柏松挑了挑眉道:“哦?怪不得大过年的你提议让子金去跑那趟船,原来是不想让他掺和你的婚事啊?难不成……你把柏富贵扔到洋城去,也是因为他跟南春不对付?” 柏寻没说话,有些不自然地喝了口葡萄酒。 “你呀你呀,我原先听人说你与南春从小就不对付。我还想着让你与他成婚,委屈你了。而今看来,原是顺了你的意啊?”柏松恍然大悟。 南春在柏寻心里竟如此重要。 柏松面上虽然笑着,心中却隐隐担忧起来。 柏寻回到静园,南春正坐在桌前看书。 “你回来……” 南春站起身,话音未落就被柏寻搂住没有章法地亲着。 柏寻很焦虑。 意识到这一点,南春伸手搂着他,往他怀里又凑了凑。 柏寻的神色稍缓,胳膊紧了紧,像是要把人镶进自己怀里似的。 “你怎么了?”南春轻声问道。 柏寻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柏寻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是南春看不懂的情绪。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南春,我不想纳妾,也不会纳妾。” 南春的身体微微一颤,他不敢去想柏寻这话是什么意思。 喜欢他? 这不现实。 上一世,柏寻就说过,他并不喜欢他,只是可怜他。只是觉得他爷爷为了柏家寻陵生死不明,对他心中有歉意罢了。 “那你好好跟你祖父祖母说,以后想的时候再说嘛。”南春看向别处,轻声说道。 柏寻皱了皱眉,有些生气地咬住了南春的嘴唇。 “你喝多了?怎么跟小狗似的还咬人啊?”南春吃痛,捂着嘴,瞪着眼睛说道。 柏寻没说话,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南春吓了一跳,忙搂着他的脖子。 烛光摇曳,夜色撩人。 早晨,南春还睡着,他眉头轻蹙,似乎睡得不太安稳。柏寻怜惜地亲了亲他的鼻尖,昨晚他要得太狠了。 “阿福,去跟张嬷嬷说,南春身体不舒服,今儿休息。” “哎,二少爷,王先生一早来说,他晌午在聚福楼摆席,请您去呢。”阿福将热毛巾递给他。 南春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什么时辰了?”他猛然坐起身,又痛苦地躺了下来,拧着眉头无语地揉了揉酸痛的腰。 “醒了?”柏寻一手拿着缸子和牙刷牙粉,一手端着热水盆进来了。 南春瞪了他一眼,转身对着墙,不看他。 柏寻轻笑了一声,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你不想起,我就陪你再睡一会儿。” 南春坐起身,拉着脸不满地推了他一把。 “刷牙洗脸,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鸡汤小馄饨。” 见南春偏着脸不看他,柏寻又接着说道:“兄长今早差人送来了极好的火腿,我让厨房给你做了道蜜汁火方。我刚刚尝了一块,滋味鲜甜,回味无穷。陈厨子可说了,这菜出锅了得抓紧吃才好吃。” 南春这才转过脸看他。 柏寻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把缸子和牙刷牙粉递给他。 “我给你接着水,你不用下床。” 南春小脸一红,不自然地说道:“哪有这样的……” “又没有别人看见。”柏寻不以为意地拿起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洗漱完,柏寻见他下床艰难,便把人抱起。 南春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心道:真的是丢死人了! 椅子已经垫上了厚厚的垫子,南春坐上没有那么难受。 热腾腾的鸡汤小馄饨和蜜汁火方摆上桌。 南春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还时不时瞪柏寻他一眼。 “等我回来再帮你上一遍药。”柏寻说道。 “你去哪儿?” “王先生中午请我去聚福楼。” 南春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学堂还没放假,王先生就去了洋城。听说过年那会儿还出了海,去帮大少爷运货,没能参加柏寻的婚礼。 王先生一向看不上他,知道柏寻娶他为妻,定会咬牙切齿在心里骂他的。 聚福楼。 王子金见着柏寻,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柏寻居然娶了那上不得台面的南春为妻。 他可是个男人啊! 还是个家里干守墓寻陵活计的。 他怎么也想不通柏寻为何会同意如此荒唐的决定。 第51章 生米煮成熟饭 “柏寻啊,不是我多嘴,有时候咱也不能全信那些劳什子的命中注定……倘若真能算得清楚人的命,那算命的自己岂不是早就心想事成了?”王子金语重心长地说道。 柏松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给他倒了杯酒,说道:“喝酒!喝酒!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唉,若是其他人,我才懒得说。我一直把柏寻当亲弟弟看待的!”王子金叹息道,“现在人家西洋都讲究科学了。柏寻啊,你真该出去看看。” 柏松笑了笑,说道:“西洋还有神学呢。我出去看了,又如何呢?” 王子金语塞,转脸对柏寻说道:“不说大道理了,说点最现实的问题。南春他是个男人,不能给你传宗接代。” 柏松说道:“这个压根儿就不是问题,祖母正准备给寻弟纳妾呢!” 王子金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他的家世那么差,他本人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你们的婚姻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他成不了你的助力,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就算要找男人,也得找个门当户对,势均力敌的吧?” 柏寻面无表情,眼神坚定地说道:“南春他很好,而且日子是我们自己的,为何要理会别人哭不哭,笑不笑?” 王子金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呀!就是一根筋!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柏寻喝了口酒。 以后…… 他也不知道以后他和南春会如何。 他只知道,当下他与南春在一起很欢喜。 这就够了。 酒过三巡,柏寻先走了。 王子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惋惜道:“你这个当哥哥的,当真是一点儿也不为他觉得不值吗?以他的模样、才学、家世,名门贵女都可配。 而且,若他寻得良配,有了强大的助力,你们柏家也会更上一层楼!南春……没有比他更差的选择了。你是出去见过世面的,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犯糊涂啊?” 柏松抿了口酒,淡淡一笑,说道:“子金兄,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有路可选。这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之事了。柏寻要担起家主之责,他的无可奈何只会更多。” 王子金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我又不是没经过无可奈何之事。”他抹了抹嘴,接着说道,“对了,我听富贵说,田三儿被你们送大狱里了?” 柏松轻蹙眉头,说道:“柏富贵终有一日会死在他这张把不住门的烂嘴上。他拱了火,跑得倒是快。” 王子金抿了抿嘴,说道:“田三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那不是没成嘛,他还被那姑娘打破了头。差不多得了,别让给你卖命的人寒心。” 柏松冷笑道:“我最烦狗仗人势的!尤其是不听话,随地大小便的狗。不想寒心,就他妈要点儿脸!少干些,欺男霸女的下作勾当!” 王子金闻言咧嘴笑了笑,说道:“哎呦喂,没看出来呀,你现在都成正义的使者了?” 柏松白了他一眼,起身走到窗前。 “我是真看不懂你,说你是好人,你又发着不义之财。说你是坏人,你又时不时整出些好人好事来。”王子金看着他说道。 柏松挑了挑眉:“你就当我时不时犯病吧!” 窗外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毕竟这样好的时光也不常有……”柏松站在窗前喃喃道。 柏老夫人有意为柏寻纳妾的消息一传出来,有适龄女子的人家蠢蠢欲动了起来。 这几天来柏家老宅拜访串门,打探消息的络绎不绝,柏家老宅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夫人,县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刘妈妈说道。 徐慧玲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一个个的倒是殷勤。” “都知道这妾以后必定是正妻,可不都急着把人往这儿送嘛。” “阿娘,怎么办呀?” 吴伊人心急如焚,嘴角都起了火疙瘩。 徐慧玲给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刘妈妈心领神会。 “兰妈妈,您忙着呢?” 这个时间老夫人身边的兰妈妈必定会从这里走过,刘妈妈装作不经意与她偶遇。 “哟,是刘妈妈啊!” 兰妈妈这几日其实一直想去找表姑奶奶说二少爷纳妾的事。可家主的态度摆在那里,自己也不好与她们走得太近。 俩人不约而同往假山后面走去。 “哎哟,表姑奶奶怎么还不着急啊?”兰妈妈蹙眉道。 刘妈妈故作不知,问道:“怎么了?” “这几日为着二少爷纳妾的事儿,老宅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表姑奶奶不着急,是不是……不想让表小姐嫁过来了?”兰妈妈犹豫了一下说道。 刘妈妈一听急了,赶忙说道:“怎么可能啊?为着这事儿,小姐还特意回了趟安城,征得了老爷的同意呢!之前老夫人不是说,只要我们老爷同意,小姐和二少爷的婚事就成了吗?” 兰妈妈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人自然是想让表小姐嫁过来的。可是……” 见她犹豫,刘妈妈恳求道:“兰妈妈,小姐的心可一直都在二少爷身上。您真忍心看到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成不了吗?” 兰妈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是家主不同意,家主想给二少爷找个寻常人家的姑娘。” 刘妈妈闻言,从兜里掏出一只金镯子,塞到兰妈妈手里。 “您可要帮小姐好好劝劝老夫人啊!” 兰妈妈推拒道:“家主的意思,我哪里敢违背?老夫人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刘妈妈把金镯子硬塞到了她手里,说道:“你说若是生米煮成熟饭……” 兰妈妈闻言微微一顿,继而脸上带着了笑意。她收了金镯子,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让您见笑了,我也是为着二少爷和小姐好。”刘妈妈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兰妈妈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哎呀,我也是期盼二少爷能跟表小姐成婚的。你放心,我会找个机会在老夫人面前提一嘴。能不能成就听天由命了。” 刘妈妈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尽了自己的心就好,其余的就交给老天爷吧!” 第52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兰妈妈走后,刘妈妈转头回院子里拿了一件吴伊人的衣裳悄悄去了静园的后门。 她之前也偷偷给过绿荷几件吴伊人的旧衣裳,还有一些胭脂水粉什么的,绿荷当宝贝似的收下了。 “绿荷姑娘,这可是洋城现在最时兴的洋装。”刘妈妈笑着说道。 绿荷爱不释手地摸着手里的面料柔滑的水蓝色蕾丝花边长裙,脸上的欢喜藏不住。 “你的身量跟小姐差不多,而且整个老宅也就你的长相气质衬得了这时髦的款式。”刘妈妈奉承道。 绿荷被她夸得飘飘然,眉眼间满是笑意。 “对了,听说老夫人定下了县里韩财主家的大姑娘给二少爷当姨太太呢。”刘妈妈装作不经意提了一嘴。 绿荷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道:“这不可能吧?听说韩大姑娘一向心高气傲,怎会愿意嫁给人当姨太太?” “咱们二少爷一表人才,家世又好,身边只有一个徒有虚名的男妻。给他当姨太太,其实就是当正妻。” 刘妈妈见她脸色难看,掩嘴笑着说道:“说实话,若我还是你这般年纪,长得模样又这般好,还日日在二少爷身边伺候,我早就扑上去了。人不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绿荷咬着嘴唇,不甘心地说道:“我只是个下人,不敢痴心妄想。” 刘妈妈不以为意地说道:“下人怎么了?我们夫人有个朋友原是大财主家厨娘的女儿。不知她从哪里弄来了那种药,哄的大财主跟她春宵一度。 主家原想给点钱把她打发了,可她的肚子争气啊,一晚而已,就怀上了。后来生了个大胖小子,风风光光进了门。现在比那正牌夫人还要得宠,一天天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 绿荷听得心潮澎湃。 是啊,近水楼台先得月。 若是自己也能弄到那种药,能与二少爷春宵一度,能怀上二少爷的孩子…… 到时候…… 那个男妻就只有乖乖让位的份儿。 饭后,柏老夫人眉头紧蹙地看着一叠照片。 兰妈妈给她端上一杯热茶,笑着说道:“老夫人,这么多大家闺秀,您挑花眼了吧!” 柏老夫人叹了口气,怅然地说道:“看来看去,都不如我们伊人好。这些姑娘模样和家世就比不过我们伊人,学识和脾性就更不用说了。” 她说着,苦闷地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唉,家主是铁了心想给寻儿找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了。” 兰妈妈见状压低声音,说道:“老夫人,恕老奴多嘴。其实您如果想让表小姐进门,也不是没有办法。” “怎么说?”柏老夫人一听来了精神。 “让生米煮成熟饭。”兰妈妈附耳说道。 柏老夫人听后,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惊喜又有些犹豫。 她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这样做,真的能行得通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寻儿那又臭又硬的脾气!他岂会随我们摆布?” 兰妈妈连忙点头道:“就因为二少爷那样固执认理的脾性,才能行得通啊!您想啊,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以二少爷的性子,他能不负责吗?” 柏老夫人一想也是,要了人姑娘的清白之身,以寻儿的脾气,怎么都要负责到底的。 “可家主若是知道,必然要恼……” 兰妈妈见老夫人犹豫,又说道:“等以后表小姐生下一子半女,家主就只剩下欢喜了,哪里还会恼啊?老夫人,表小姐与二少爷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且表小姐一向与您最亲,听您的话又懂得孝敬您。有她在二少爷身边,二少爷定不会与您离心。若是换了旁人,哪里会让您这么称心啊!万一又遇到姓南的那样的狐媚子可怎么办啊?” 柏老夫人思索着兰妈妈的话,心中的犹豫渐渐被决心所取代。 “好吧,你去把慧玲叫过来,此事切不可张扬。”柏老夫人说道。 “哎,老奴这就去。”兰妈妈满心欢喜地说道。 这两日,绿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头上的珠花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 “二少爷,今儿这桑葚可新鲜了。” 柏寻看着手里的账册,没有抬眼,说道:“放那儿吧。” 绿荷刻意走到他身边,把盘子放在桌上。 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鼻而来,柏寻不禁皱了皱眉。 “二少爷,奴婢来给您研墨吧!” “不用了。” 绿荷抿了抿嘴,笑着说道:“那……奴婢给您泡茶去。” 柏寻放下账册,问道:“南春呢?” 绿荷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但她迅速低下头,回答道:“二少奶奶去了后院,说要开荒种菜。” 柏寻无奈地笑了笑,放下账册,端着果盘出去了。 绿荷咬了咬牙,恼怒又苦闷地攥着衣角。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难受的紧:我哪里比不上他?居然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柏寻到后院的时候,南春正和阿福锄着地。 “二少爷!”阿福乐呵呵地喊了一嗓子。 南春见他来了,停下手里的活,用脖子上的棉布巾擦了擦汗。 “歇一会儿。”柏寻走到他身边,捏了一颗桑葚塞到他嘴里。 “还挺甜的。”南春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状,嘴角上扬,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阿福,洗洗手,吃点桑葚。”柏寻说道。 “好嘞!”阿福忙去一旁的洗了手,柏寻抓了一把放在他的手里。 “累吗?”柏寻伸手拂过南春额头的碎发。 “不累!成日在屋里呆着,我感觉我的骨头都要生锈了。而且,这地那么肥,阳光那么好,荒着多可惜啊!”南春边吃边说道,“阿福说你喜欢吃黄瓜,等把地翻好了,就种黄瓜。” 柏寻眼中带着笑意,说道:“我帮你。” 南春忙抓着他的手,说道:“你的手是写字的,这活还是我跟阿福干就行了。” “哪有那么金贵!”柏寻把果盘塞给他,拿起锄头翻地去了。 绿荷见状,一路小跑去了老夫人院里把这事儿告诉了兰妈妈。 “哎哟哟,这可怎么得了啊!老夫人,咱们二少爷哪里做过那些啊!他那是写字做文章的手啊!” 柏老夫人脸色阴沉,心道:那件事得抓紧安排了。 第53章 螳螂捕蝉 “哟,这不是绿荷姑娘吗?你这是去老夫人那儿了?”刘妈妈迎面而来。 绿荷本是去告状的,心虚得很。她见刘妈妈手里拿着几包药,便岔开了话题,问道:“您这是抓药去了?谁病了吗?” 刘妈妈叹了口气,愁容满面地说道:“我家夫人最近一直睡得不太好。我就去找县里的大夫开了些安神的药和补气血的药。” “有用吗?”绿荷似是想到了什么。 “可有用啦!这安神药喝了之后睡得可香可沉了。前两日夜里下大雨,雷打得那般响,夫人都没醒。” 刘妈妈说着拿出几个小药包接着说道:“这可是从西洋那边来的药,就这么一小包放到茶水,羹汤里也没什么味道。夫人喝了之后,不一会儿,就有了困意,然后睡得香甜。” 绿荷闻言面带喜色,忙说道:“刘妈妈,我最近几日也是成夜睡不着,正愁着该怎么办呢。您看看能不能匀两包给我,多少钱我给您。” 刘妈妈听罢,犹豫了片刻,说道:“行吧,夫人那里还有一些。你试试看,如果有效果,我让那大夫再多开些。” 绿荷面露喜色,忙说道:“多谢刘妈妈!多少钱?” 刘妈妈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什么钱不钱的,你后面还需要的话,再给就是了。” 绿荷接了药,又道了谢。 她心里既激动又慌张,激动是觉着一直以来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慌张是怕事情办不成败露了。 想成事就必须找到和二少爷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攥紧了手里的药,像攥着救命稻草一般。 “那小贱蹄子把药拿走了?”徐慧玲冷笑道。 刘妈妈点了点头,说道:“是,可欢喜了。老奴瞅着她的神情,是真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成二少奶奶了。” “痴心妄想!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她动手也省得脏了咱们的手。你让韩力把静园给我盯紧了,到时候咱们来个一箭双雕!” 刘妈妈连忙应下。 虽说那日柏老夫人找了柏慧玲说了有意让伊人和柏寻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儿。可柏老夫人的意思是,她不想当那个逼柏寻就范的恶人。徐慧玲自然也不愿意当恶人。 先不说事情能不能成了,毕竟是被人算计了,柏寻心中必定会有怨气。 若借绿荷的手,来一招阴差阳错,他这怨气怎么都撒不到他们吴家人身上。 绿荷一直在找跟二少爷单独相处的机会,可那男妻日日与二少爷待在一处,实在不好下手。 一直到了月底,终于让她寻了个机会。 之前每月月底是柏寻查账的日子。因着过年和大婚的缘故,这几个月的账都是大管家代查的。 下午大管家将一箱子账册搬到了静园,今晚二少爷定会在书房忙到半夜。 绿荷把刘妈妈给她的药倒进了银耳莲子羹里。 她深吸一口气,端着碗去了书房。 “二少爷,喝碗银耳莲子羹吧!”绿荷笑着说道。 柏寻点了点头,说道:“放那儿吧!” 绿荷紧张得手微微颤抖着,差点把碗里的羹汤给洒了。 柏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绿荷忙说道:“二少奶奶还没睡呢,奴婢去跟他说一声,让他早些歇息。” 柏寻点了点头。 南春打了个哈欠,翻书的动作慢了许多。他抬头往窗外瞅了一眼,书房还亮着灯。 “二少奶奶,喝碗银耳莲子羹吧。二少爷还在看账册,他让您早些歇息,别等他了。”绿荷把银耳莲子羹放在桌上说道。 “他还要很久吗?”南春问道。 绿荷点了点头,说道:“嗯,以往月末对账,二少爷都要理上大半宿,有时太晚就在书房歇下了。您就别等他了,趁热把汤喝了,然后休息吧!” “好,我知道了。” 南春放下书,绿荷还不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哦,您喝了汤,我把碗收进厨房。天气开始热了,脏碗放屋里一宿怕会招来虫子。”绿荷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南春摸了摸肚子说道:“我晚上吃太多,撑得慌,这会子不饿。要不你吃了吧!” 绿荷变了脸色,说道:“这是二少爷特意嘱咐我给您煮的,滋补又清火。二少爷一番心意……” 南春见她为难,便说道:“这样吧,你让人给我送点热水过来,我洗个澡再喝吧。” 绿荷忙点了头,出去张罗去了。 南春洗了个热水澡,浑身畅快无比。 绿荷指挥着两个人将洗澡桶抬出去,回头一看,南春已经吃完了。 “二少奶奶,您快休息吧!” 说罢,她眉开眼笑地端着空碗离开了。 出门后,她躲在暗处等了一会儿,见卧房熄了灯,这才放下心来。 一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她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她站在书房门口,说道:“二少爷,奴婢给您添茶来了。” “进来吧。” 绿荷进了屋,见碗里的银耳莲子羹已经喝完了,脸上的笑意更甚。她麻利地给柏寻的杯子里添了些热茶,收了空碗就要出去。 柏寻问道:“阿福呢?” 绿荷心里不由一紧,故作镇定道:“阿福他今日和人吃了酒。我见他走路都不稳当了,便让他回屋里歇着,我来伺候。” “行,你也去休息吧。” “是。” 阿福是她故意调开的。 她事先买了一坛子好酒,给了马夫老王头。 又在阿福面前故意提起这事儿。 她知道阿福必定会去找老王头讨酒喝。 起初因着晚上有差事,阿福不敢多喝,一碗下肚解了酒瘾,便要走。 绿荷又拿了一坛子过来,还带了几盘下酒菜。 “喏,这一坛子酒给你,可别埋怨我厚此薄彼了。你今儿就好好喝个痛快吧!晚上的差有我呢!”绿荷笑着说道。 阿福怔怔地看着她。 绿荷一向对他冷冷淡淡的,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如沐春风一样的态度。 老王头见状,用力拍了拍阿福的肩膀,大笑道:“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接过来啊!别辜负了人家绿荷姑娘的一番心意。” 阿福回过神来,嬉皮笑脸地接了过去。 一番畅饮,这会子阿福正在自己屋里呼呼大睡做美梦呢。 第54章 黄雀在后 回了屋,一想到好事将至,绿荷就激动得厉害。她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从柜子里拿出刘妈妈给她的那件漂亮的小洋裙。 小心翼翼地换好衣裳,又从妆台上拾起一把木梳,缓缓地将长发理顺。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与柔情。 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是西洋来的稀罕物,也是之前刘妈妈给她的。她爱惜地取出一些脂粉轻拍在面颊上,再轻点胭脂于双颊。 化完妆,她退后几步,对着铜镜细细打量自己。目似秋水横波,脸颊一抹羞红,犹如春日里绽放的桃花。 就像刘妈妈说的,她这副模样和气质配得上这样好看的衣裳。 自然也配坐上二少奶奶的位置。 “二少爷,二少爷……” 绿荷站在书房外轻敲了几下门,屋里没人应。 绿荷面带喜色,心道:定是那药起效了。 她推门进去一看,柏寻果然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二少爷……”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忽觉耳后一阵风,随即脖颈处一痛,便没了知觉。 一个蒙了面的人从绿荷身后出现,将她抱起走出了书房,直奔卧房而去。 卧房里南春正呼呼大睡,那人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轻手轻脚地将绿荷放在了南春的身边。 书房里,柏寻依旧趴在桌上睡着。 那蒙面人将柏寻拖到一边的榻上,似是不放心。他拍了拍柏寻的脸,确认他没有醒来,才放轻脚步离开了书房。 刘妈妈站在院子后门,焦急地望向静园的方向。见有人快步走过来,忙迎了上前。 “如何?” “成了,二少爷睡得很沉,我把他弄到榻上他都没醒。卧房里的绿荷和二少奶奶也安排好了。” 刘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忙说道:“行,你去静园守着,别让闲杂人等靠近误了好事。” “是。” 刘妈妈见人走了,转身进了屋。 “夫人,小姐,事儿成了。二少爷在书房的小榻上,睡得不省人事。绿荷那小蹄子也送到了二少奶奶床上。” 徐慧玲点了点头,说道:“伊人,你过去的时候一定要让巡夜的人看到你俩,让他知道是你俩一起去的静园。 梅儿,你回来报信儿的时候也一定要让巡夜的人看到你,让他知道小姐出了事,你才跑出来报信的。明白了吗?” 吴伊人面颊微红,激动地点了点头。 老宅巡夜的人遇到了拎着食盒的吴伊人和打着灯笼梅儿。 “表小姐,这么晚了,您这是往哪儿去呢?” “哦,我去给二表哥送汤,听大管家说,他今晚要通宵查账,挺辛苦的。”吴伊人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还是表小姐心细啊。” “我们送您过去吧,天黑注意脚下。” 巡夜的两个人将吴伊人和梅儿送到了静园便离开了。 吴伊人站在书房门口,紧张得厉害。 梅儿轻声说道:“小姐,刘妈妈不是说了嘛,人已经被药倒了。” “说不定这会子醒了呢?”吴伊人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轻声说道,“寻哥哥,我来给你送汤呢。” 见屋里没人回应,吴伊人这才放下心来,推门进去。 榻上面朝里躺着一个人。 吴伊人没敢走近,试探地叫了两声:“寻哥哥,寻哥哥……” 榻上的人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吴伊人松了口气,转头对梅儿说:“梅儿,你去叫人吧!” 梅儿应下,提着灯笼,一路小跑着出了静园。 半路又遇到了巡夜的那两个人。 巡夜人见她面色焦急,忙问道:“梅儿姑娘,是出了什么事了?” 梅儿的目光闪了闪,咬着嘴唇看起来很为难。 “表小姐呢?” “是不是表小姐出了什么事了?” 梅儿犹豫道:“表小姐在二少爷书房……两人,两人……哎呀!我一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说哟!这事儿……这事儿得找家主和老夫人做主……” 说罢,她捂着脸跑开了。 巡夜的两人不明所以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二少爷和表小姐……” “不会吧!” “别管会不会了! “已经让咱们遇见了,不管不问的话,万一后面出了什么事,咱俩也脱不了干系。梅儿姑娘不是说了,得找家主和老夫人做主吗?” “对,咱们赶紧去找家主和老夫人去。” 这边吴伊人把门掩上,她刚要转身,屋里的灯灭了,眼前一片漆黑。 她本就心虚,眼前突然一黑,吓得她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她倚着门,缓了缓。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再耽搁。 她拍了拍狂跳不止的胸口,从食盒里拿出一瓶酒,摸黑朝榻的方向走去。 梅儿一路小跑回到了院里。 “怎么样了?”刘妈妈忙问道。 梅儿用力点了点头,喘着气说道:“小姐已经进去了,二少爷在榻上躺着呢。路上遇到了巡夜人,我跟他们说完之后,瞅着他们往主院去了。” 徐慧玲面露喜色,说道:“好极了!咱们走吧,一路上把动静闹大点儿。让宅子里所有的人都听见才好呢!” 主宅。 柏一水还在书房,未歇息。 柏山听了巡夜人的话,慌忙过来禀报。 “家主,巡夜的虎子来报,说表小姐身边的丫鬟梅儿急匆匆地从静园出来,好像是二少爷和表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柏一水手里的毛笔顿了一下,一团墨迹慢慢在纸上晕开。 “深更半夜的,伊人为何会在静园?” “说是去给二少爷送参汤的。” 柏一水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家主,家主……” 是柏老夫人的声音。 柏一水放下手中的笔,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消息倒是灵通。” 话音刚落,柏老夫人就进了屋。 “家主,巡夜的大勇来报,说伊人在寻儿院里出事了。” 柏一水问道:“大半夜的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在自己屋里睡觉,跑柏寻院里做什么?” 柏老夫人微微一怔,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先甭管这个了!咱们得去看看究竟出什么事。大勇说伊人的丫鬟梅儿跟丢了魂似的……恐怕不是小事啊!” 柏一水轻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去看看去。” 第55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行人刚出了主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这是谁啊?大半夜嚎什么呢?”柏老夫人不满地说道。 兰妈妈伸长脖子往前瞅了瞅,说道:“老夫人,老奴瞅着像表姑奶奶她们。” “慧玲?你快去问问。”柏老夫人说道。 兰妈妈紧着脚步追了上去。 “是表姑奶奶吗?” 徐慧玲停了脚步,转身看到是她,便应道:“是兰妈妈啊……” “表姑奶奶,您脚步且放慢些,家主和老夫人在后头呢。” 徐慧玲闻言,一下红了眼眶,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待家主和老夫人一行人走近了,她慌忙迎了上去。 “家主,姑母,你们可要为伊人做主啊!”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柏一水见她哭哭啼啼的,蹙眉问道。 柏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哭了,你好好说,我们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梅儿,你来说!”徐慧玲哽咽道。 梅儿抹了抹眼泪,说道:“回家主和老夫人的话。我们家小姐听说二少爷今儿会查账查到很晚,便特意煮了参汤给二少爷送过去。 谁知……谁知二少爷好像喝了些酒,见着我们小姐进去就扑了上来……后面……后面奴婢也不敢看啊,就赶紧跑回去跟夫人禀报了。” 柏老夫人闻言,脸色大变:“什么?居然有这种事?家主,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柏一水眉头紧锁道:“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一行人各怀心事快步往静园走去。 书房没有亮灯。 柏一水伸手想推门,但又犹豫了。 徐慧玲对刘妈妈使了个眼色。 刘妈妈提着灯猛然推开门,冲了进去。 “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 “姑母,咱们进去看看吧!” 听到里面的动静,徐慧玲勾了勾唇角,忙拉着柏老夫人快步走了进去。 “你你你……他……他他?”柏老夫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抬手指着。 吴伊人红着脸低着头,忙拿起衣服裹着自己。 “怎么会是……怎么会……”徐慧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吴伊人见众人脸色不好看,这才扭脸去看自己身边的人。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是你?” 柏一水和柏山听到屋里的动静,慌忙走了进来。 只见吴家的保镖韩力酒气熏天,衣衫不整地躺在榻上。他身边的吴伊人身上胡乱裹着衣裳,惊恐万状。 “不是的!不是的……明明是寻哥哥……我明明是跟寻哥哥……”吴伊人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赶紧……来人!把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无耻狂徒给我绑了!”徐慧玲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了,她咬了咬牙,黑着脸说道:“梅儿,快把小姐带走!” 梅儿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给吴伊人穿上衣裳,扶着她下了榻。 吴伊人低着头,双腿发软,颤颤巍巍的。 “翠菊,快,帮把手!”兰妈妈说道。 翠菊和梅儿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将人带出了书房。 “寻儿呢?怎么不见寻儿?”徐慧玲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着,故作焦急地说道,“这胆大包天的韩力不会把寻儿怎么样了吧?刘妈妈你快去卧房看看!” 柏老夫人闻言脸色大变。 是啊,本该在书房跟吴伊人待在一起的柏寻不见了,变成了吴家的保镖韩力。 寻儿去哪儿了? 刘妈妈得了令,径直去了卧房,生怕人听不见似地,用力拍门,喊道:“二少爷,二少爷……” 见屋里没人应,柏老夫人焦急地喊道:“快!把门给我撞开!” 就在这时,门开了。 柏寻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一院子的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大半夜的,怎么都跑我院里来了?”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表姑母这话可真有意思,大晚上我不在自己的卧房睡觉,能在哪儿啊?” 徐慧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发疯似地冲进了卧房。 南春正坐在床上穿衣服,抬头一看那么多人围在门口,忙拉着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你们这……这是做什么啊?” 徐慧玲的心沉入谷底,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哎哟,表姑奶奶……”兰妈妈慌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半夜三更,柏家老宅灯火通明。 柏寻看着跪在下面的吴伊人,韩力还有梅儿,眼神冰冷刺骨。 柏一水喝了口茶,厉声说道:“都说说吧,大半夜闹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 吴伊人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她怎么也想不通,跟自己亲热的人为何会变成了保镖小韩? 见他们都不说话,柏寻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郎有情妾有意,年轻气盛,想亲热亲热,这我能理解。可……没必要大晚上不请自来,跑到我的书房亲热吧?” 吴伊人满脸通红,梗着脖子,哭喊道:“没有,我没有!我去静园是给寻哥哥你送参汤的。我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那儿!” 柏一水说道:“既然你没有,你不知道。那就是他强迫了你?” 韩力被泼了盆冷水又挨了顿打,此刻浑身抖得厉害。 “不是!我没有!请柏家主明鉴,我怎么可能对小姐……” “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们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地躺在榻上!”柏寻冷冷地说道。 小韩语塞。 他跟刘妈妈报了信之后,刚回到静园,就被人暗算了,后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醒来,人已经被五花大绑,还被一盆冷水浇了一头一脸。未等他开口,就是一顿棍棒伺候。 自己跟小姐衣衫不整躺在榻上? 这……怎么可能? 韩力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沿着脸颊缓缓滑落。 “梅儿,你刚刚不是说,你亲眼看见柏寻喝了酒,扑向了伊人吗?”柏一水问道。 “奴婢……奴婢……” 梅儿的身体紧绷起来,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她的眼神闪烁不定,时而瞥向刘妈妈,时而瞥向徐慧玲,又生怕被别人看出心虚迅速收回来。 “你们一个两个都好好回话!构陷主子的罪可是重罪!”徐慧玲紧紧地抓着扶手,指尖泛白。 第56章 都怪你!招蜂引蝶 梅儿听了徐慧玲的话,抖得像筛子一般。 她低着头说道:“奴婢……奴婢……书房里太黑了,奴婢没看清楚。奴婢想着那是二少爷的书房,里面的人也肯定是二少爷。所以……所以……求家主,老夫人,夫人饶了奴婢!” 梅儿哭着,不停磕头求饶。 柏寻冷笑道:“哦?原来还有我的事啊?还好我喝了碗莲子银耳汤之后困意来袭,早早回房歇息去了。不然,在书房碰上这事,有八百张嘴我也说不清楚!” 南春抿了抿嘴,心道:原来是连环套啊。 柏一水眉头紧锁,心中明了,这局原是给柏寻做的。阴差阳错,成了现在这么个结果。 “不可能!你明明……”韩力闻言惊愕地看着柏寻。 柏寻挑了挑眉,问道:“我明明什么?反倒是你,很可疑啊……表妹是去静园送参汤的,那么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书房里?” 韩力张了张嘴,心虚地低着头,不敢应声。 徐慧玲紧抿着嘴唇,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妈妈。 “好啊!你个小韩!枉费老爷夫人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小姐身上!” 刘妈妈突然发怒,咬牙切齿地上前踢了韩力一脚。 韩力对上她的视线,忙对着徐慧玲磕了几个头。 “夫人,小的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徐慧玲红着眼睛,流着泪,起身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家主啊……我们伊人的命可太苦了……她一个单纯的小姑娘,突然招此横祸,以后可怎么办啊!” 柏一水看着哭得跟泪人似的徐慧玲,不禁叹了口气。 “他是你们吴家的人,我也没权办他!你是想送官还是想如何?” 徐慧玲忙说道:“不能送官!送官……我们伊人的名声就全毁了!我……我明日就启程回安城,把他绑了带回去让老爷处理吧!” 回到静园,躺在床上,南春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只觉看了场莫名其妙的大戏。 开场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最后轻飘飘地就结束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吧?” 柏寻闻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说道:“他们想让事情简单些,我便随了他们的意。逼得太紧,我怕他们又生事端。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那莲子银耳羹有问题的?” 之前柏寻急急忙忙从书房的暗门回到卧房的时候,南春正把晕过去的绿荷往床下拖。 “柏寻?我……不是我……”南春尴尬地解释着。 “我知道,现在吴伊人在书房呢,有人想给我们添堵。” 柏寻将绿荷弄到帘子后面,用绳子将人绑好,又找来布条堵住她的嘴。 “现在我们怎么办?”南春问道。 “睡觉,等他们不请自来。” 没过多久,一群人果然不请自来。 南春无奈地说道:“绿荷怎么可能会对我那么上心啊!在她眼里,只有你才是他的主子。可她不仅笑眯眯地送羹汤过来,还非得看着我喝完才行。平时她可巴不得我日日吃糠咽菜,少吃点好东西呢! 而且我故意试探她,使唤她去帮我弄洗澡水,她还笑容满面的。这也太不正常了!还有一点,若是你嘱咐厨房给我做好吃的,必定会亲自过来跟我说。 所以,我就怀疑那羹汤有猫腻。趁她弄洗澡水的时候,我就把羹汤倒掉了。之后假装睡着,没过多久就有人潜入了卧房,把绿荷放到了床上。” 柏寻摸了摸他的头发,脸上带着笑意。 “她们不会是想污蔑我跟绿荷有一腿吧?”南春的小脸皱成一团,胃里直泛恶心,“这招……也太脏太狠了。若是成了,估计我这会儿已经被浸猪笼了。” 柏寻将他搂到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不会的。” 南春心有余悸,叹了口气。 他算是明白故事书里说的身不由己了。 自己不去害人,可别人会来害你。 没有防备不主动出击,只有死路一条。 他有些不满地抓着柏寻的手咬了一口。 “都怪你!招蜂引蝶!” 柏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嗯,都是我不好。” 保镖韩力被绑了手送到了徐慧玲院里。 吴伊人披头散发,发疯似地从屋里冲出来。扑过来拽着他的头发,巴掌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脸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刘妈妈赶紧过来拉住吴伊人,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小姐,您先冷静一下!有什么话好好说。夫人,您快劝劝小姐啊!” 徐慧玲抱着胳膊,冷漠地看着她发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也是她自作自受。 “吴伊人,把气撒到别人身上有何用?明明是你自己蠢笨如猪!” 吴伊人闻言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梅儿在一旁,也跟着抹眼泪。 “小韩,你为何会出现在柏寻的书房?你仔细说说!” 徐慧玲冷静下来想了想,总觉得这事儿蹊跷得很。 小韩对吴家一向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倒戈相向。 韩力跪在地上,痛苦地说道:“夫人,小的见柏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被他的丫鬟药倒了之后,就把那丫鬟打晕送到了二少奶奶的床上。 之后又把柏二少爷放到了榻上,确认他确实睡沉了才走的。回来跟刘妈妈禀报过之后,小的又去了静园。可刚一进院子就被人打晕了。”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头,手指上沾了些血。 “您看,我头上还有伤。等小的醒来之后,就已经被绑在柴房挨打了。小的真的冤枉啊!小的也是遭了别人的算计!夫人,小的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打五雷轰。” “你撒谎!肯定是你故意的!”吴伊人咬牙切齿地喊道。 见吴伊人那疯癫模样,徐慧玲揉了揉刺痛的额角,哑着嗓子说道:“你进书房之后,就没有发现人不对吗?” 吴伊人微微一怔。 “你脑子不好使,眼睛也是瞎的吗?” “我……我关门的时候,有风……对,风,风把灯吹灭了。太黑了,我看不清楚。”吴伊人眼神飘忽不定,慌乱地说道。 “风?当真是风吗?”徐慧玲拧着眉头,紧咬着后槽牙。 吴伊人猛然抬眼去看她,然后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尖叫道:“风……肯定是风……” 她不敢想是柏寻躲在暗处故意把灯熄灭了。 “带小姐下去休息吧!”徐慧玲瘫坐在椅子上,无力地说道。 第57章 想方设法讹一遭 梅儿带着吴伊人离开之后,刘妈妈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慧玲。 “夫人,难道是……” 徐慧玲紧紧地抓着扶手,自嘲道:“咱们这是被他们摆了一道啊!” “可……二少爷分明已经被药倒了啊!那还能有谁呢?” “药倒?药倒了他能醒那么快吗?” “夫人,柏二少爷的确睡过去了。以防万一,小的还试探了他。若他是装的,那他也太镇定太可怕了。”小韩惊恐地说道。 “小韩,你把绿荷送到二少奶奶床上的时候,确定二少奶奶睡着了?”刘妈妈问道。 小韩犹豫了一下,说道:“看着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他也喝了绿荷加了料的羹汤。” “你亲眼所见他喝下去了?”徐慧玲瞪着眼睛问道。 “不是……”小韩心虚地说道,“我看到绿荷拿着空碗从卧房出来,猜想他已经喝了。” 刘妈妈气得给了他两脚,说道:“你呀!你呀!怎么不试探他睡没睡?夫人,定是那二少奶奶的阴谋诡计!刚刚老奴见他完全不像被下了药。” “我真是小瞧了他,好重的心机!”徐慧玲目露凶光。 “夫人,如今可如何是好啊!绿荷肯定是被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抓起来了。”刘妈妈愁容满面地说道,“万一那绿荷多嘴,出来说我给她药的事,咱们也脱不了干系啊!” 徐慧玲冷笑道:“她说有人信吗?这屎盆子还得是她接着!事已至此,二少奶奶的位置是不用想了。可人是在他们柏家出的事,我们吴家的损失必须要他们来弥补!” 第二天一早,阿福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后怕不已。 “少爷……” 柏寻瞥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牙粉。 阿福跪了下来,懊恼地说道:“少爷,您还是惩罚小的吧!您不说话,小的心里更难受。” 柏寻淡淡地说道:“你去把绿荷带到书房来。” 阿福总觉着昨晚的事没那么简单。 当他见着被绑了手脚,堵住了嘴的绿荷后,就更确定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阿福给绿荷松了绑。 绿荷双眼通红,面色惨白,呆呆地坐在地上。 “唉,二少爷让你去见他。” 书房里,柏寻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翻看着账本。 绿荷面如死灰,跪在地上。 柏寻的声音平静地响起:“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待你不薄吧?居然敢联合外人给我下药?” 阿福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什么? 她居然给二少爷下药? 绿荷的身体微微颤抖,泪水不停地滑落。 她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开口道:“二少爷,那不是害人性命的药。奴婢……奴婢只是想让您好好休息休息。表姑奶奶院里的刘妈妈说那药是安神的,是西洋来的好药……” 柏寻皱了皱眉头,打断了她的话:“刘妈妈?” 绿荷忙点头道:“是的,药是刘妈妈给奴婢的。奴婢真的没想过要害您啊!” 柏寻冷笑了一声,说道:“那还真有意思。你给我下药,结果我的好表妹和她的保镖出现在了我书房里。 若我喝了你送来的那碗羹汤,这会儿恐怕就成了我污了表小姐的清白了!难不成,你是为了表小姐才给我下药的?” “您……您没喝?”绿荷有些意外。 “你在我身边伺候那么多年,你心虚是什么样子,我能看不出来?况且一些药粉还洒在了碗沿上。” 说话间柏大管家来了。 “二少爷,家主请您过去。家主还说了,让绿荷姑娘过去回话。” 主院正堂里人来的挺齐。 吴伊人一见到绿荷,就红着眼睛扑过来,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你个贱人!居然敢害我!” 柏寻轻蹙眉头,不明所以地问道:“这是何意?” 柏老夫人面色凝重:“刘妈妈说,前些日子,绿荷问她要了安神药。昨儿小韩喝了绿荷给的酒就不省人事了。他怀疑是绿荷给他和伊人下了套。” 绿荷捂着脸,跪在地上,哭着喊道:“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给过他酒!奴婢没有……” “没有?”徐慧玲冷哼了一声说道,“昨儿那马夫老王头还有寻儿身边的小厮阿福可都得了你给的酒。老王头还到处吹嘘,宅子里好多人都知道。” “奴婢……奴婢那是……” “是什么?你给了酒,静园就出了事。怎么会那么巧呢?昨儿若是寻儿身边的小厮阿福还清醒着,必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徐慧玲厉声道。 “你身上穿的不是我的衣裳吗?”吴伊人睁大了眼睛指着她喊道。 绿荷低着头,无地自容。 “你偷了我的衣裳,又药倒了寻哥哥身边的人,寻哥哥喝了你给的莲子银耳羹也犯了困……你意欲何为啊?”吴伊人指着她大声说道。 徐慧玲哭得梨花带雨的:“你个贱婢!好心机好手段啊!你把寻儿身边的人还有伊人身边的人都药倒了,故意害伊人。然后你想装成伊人的模样去爬寻儿的床是不是?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数道如刀子一般的视线,落在绿荷身上,让她惊恐不已。 她抖得像筛子一般,低着头,哭着喃喃道:“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家主,姑母!你们一定要为伊人做主啊!”徐慧玲哭得伤心极了。 “寻儿,你看……”柏老夫人头疼得厉害。 “绿荷,这辩解的机会,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要不要,随你便吧。”柏寻说道。 “奴婢……奴婢没有偷表小姐的衣裳,这是刘妈妈给奴婢的。”绿荷哭着说道。 “你信口雌黄!我与你非亲非故,话都没说过几回。我怎么可能会拿主人家的东西给你?你知道这衣裳有多贵吗?卖了你都买不来!” 刘妈妈说着跪到了柏一水和柏老夫人面前,红着眼睛说道:“家主,老夫人,若老奴有偷主人家东西的心思,自然是留给自己卖钱花了。为何会给一个没什么来往的小丫鬟?是我傻还是她傻啊!” “自打来到老宅,伊人的东西可丢了不少。难不成都是这小蹄子偷的?”徐慧玲惊讶地说道。 柏老夫人胸口堵得厉害,柏家从上到下,何曾出过鸡鸣狗盗之徒。 “兰妈妈,带人去绿荷房里搜!” 第58章 弄巧成拙 “家主,老夫人,这些都是从绿荷房里搜出来的!” 没多会儿,兰妈妈带着几个丫头从静园回来了,她们从绿荷房里搜出来一堆好东西。 “哎呀!这不是大表哥给我从洋城带回来的胭脂水粉吗?我找了好久!”吴伊人惊呼道。 “姑母,这儿还有您前些日子给伊人订做的头饰!”徐慧玲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我以为是伊人粗心大意弄丢了,还把她说了一顿。” 柏老夫人臊得面红耳赤,一口气儿差点没上来:“造孽啊!我柏家一向家风严谨,怎会出了这种宵小?” 一旁的柏一水脸色铁青。 柏家家风好是出了名的。 家奴偷盗的事儿若传出去,有损柏家颜面。 “奴婢没有偷!这些都是刘妈妈给奴婢的!”绿荷磕着头辩解道。 “你是静园的丫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你在宅子里也说不上话。她为何会无缘无故给你这些东西呢?”柏寻问道。 对啊,为何? 她为何…… 绿荷突然想起柏寻之前说的话。 难不成你是为了表小姐给我下药? “你……你们……你们利用我!”绿荷指着刘妈妈悲愤地喊道。 她抹了把眼泪,不再隐瞒:“家主,老夫人。奴婢听刘妈妈说,老夫人有心想让奴婢当二少爷的通房丫头,所以才起了妄念。 刘妈妈还说表姑奶奶有个朋友就是靠药与主子春宵一度,怀上孩子,进了主家的门。奴婢就想着给二少爷用她给的安神药,然后趁机……若是能怀上二少爷的孩子,奴婢就能飞上枝头了。 可奴婢下了药之后,进了书房还未来得及动手,就被人打晕了。表小姐的事,奴婢是真的不知道。” 徐慧玲拧着眉头,忙说道:“你个贱婢是失心疯了吧?来人,将这胡乱攀咬的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慢着!”柏寻厉声道,“她若有罪,自有人判她的罪!” “难道就由着她胡乱攀咬不成?”徐慧玲黑着脸说道。 “若是真没做,她攀咬也咬不到你们身上。表姑母,您着什么急啊!” “事关伊人的清誉,我能不着急吗?” 柏寻冷笑道:“表妹的清誉是韩力毁的,表姑母是不是该仔细问问韩力?即便是绿荷给他下了药,她一个纤弱的女子是怎么把人高马大的韩力弄到我书房的榻上的?而且,韩力被药倒了。那他还怎么跟表妹行亲密之事?”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韩力,你解释解释!”柏寻的目光冰冷刺骨。 韩力心虚地别开了视线,结结巴巴地说道:“兴许……兴许她给我下的药不是安神药,是别的什么药吧!” “对!这小蹄子一肚子坏水,坏招多着呢!”刘妈妈帮衬道。 “哦,现在又成了别的什么药了。”柏寻勾了勾唇角,接着说道:“祖父,如今这官司难断了。要不就报官吧,孰是孰非可得好好查一查。” “不行!不能报官!”徐慧玲紧张地说道,“家主,若是报官,弄得人尽皆知,伊人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柏寻冷冷地说道:“表姑母不想报官查清楚前因后果。又在宅子里这么翻来覆去地闹。您究竟是想要个什么结果呢?” 徐慧玲看了看面色阴郁的柏一水,心中焦灼。她起身一脚踹在绿荷身上,咬牙切齿道:“你不认可以!反正我们家伊人是在柏家老宅遭的罪!柏家就得给我们吴家一个说法!” 柏一水闻言,脸色愈发难看。 “慧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柏老夫人惊愕地看着她。 “祖父,既然姑母不想报官又逼着咱们柏家给个说法。那只能用柏家审人的老办法了。”柏寻轻描淡写地说道,“绿荷,小韩作为祸首得审,梅儿还有刘妈妈证词前后不一,有很大的疑点,她们也得一同审。” 徐慧玲一听,脸色煞白。 柏一水喝了口茶,说道:“柏山,你来安排吧!” 柏山道:“是,家主。” 刘妈妈是见过柏大管家审人的,银针一根根插入手指甲里…… 她此刻后背冷汗直冒,双腿发软,浑身抖得厉害。 “家主,动私刑……这不太好吧。” 徐慧玲自然也是知道柏大管家的手段的。 若真动了刑,小韩还好说,刘妈妈和梅儿肯定是一刻也受不住。 绿荷抹了把眼泪,喊道:“无论是报官还是动私刑,奴婢都愿意承受!奴婢做过的,奴婢认。奴婢没做过的,谁也别想往奴婢身上泼脏水!”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一切不言而喻。 徐慧玲骑虎难下,她走上去一巴掌扇在韩力的脸上,愤怒地说道:“你用你的家人起誓!究竟是有人故意陷害你,还是你自己心怀不轨,故意为之?” 家人…… 韩力张了张嘴,心中一片冰凉,颓丧地低下了头。 他知道如今自己已经没了退路。 “夫人,是我鬼迷心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贪恋小姐!我见小姐要来给二少爷送汤,心生怨念,便提前藏在了静园。 绿荷是我打晕的,我怕她坏我的事。之后小姐进来,我就趁着屋里黑,她认不出是我,便强迫了她。我该死!都是我的错!” “山叔,别忙活了。真相突然就大白了呢!”柏寻讥讽道。 柏一水喝了口茶,面无表情地问道:“那我们柏家还要给你们吴家什么交代吗?” 徐慧玲尴尬地摇了摇头,讪讪地说道:“家主,姑母,对不住了!刚刚是我太心急了,才口不择言……” 柏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唉,我也是老了,糊涂了。从昨儿起,我这头就疼得厉害。” “你回去休息吧!”柏一水说道。 兰妈妈便扶着柏老夫人离开了。 徐慧玲的心凉了半截,自己弄巧成拙,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不说,还失了人心。 “既然是你自己手底下的人犯的事,你带回安城,让吴发处置吧!”柏一水说道。 “是,家主。” “至于绿荷,老宅是不能留了。柏寻她是你院里的人,怎么处置她,你自己看着办吧!”柏一水揉着额角叹息道。 第59章 好人 阿福在门外听得真切,他见柏寻和绿荷出来,忙迎了上来。 “唉,绿荷你……你糊涂啊!”阿福叹了口气。 绿荷面如死灰,默不作声地跟在柏寻身后。 到静园的时候,南春正站在门口等着。 “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呢?” 南春担忧地看着他,说道:“刚刚兰妈妈带着人过来,搜了绿荷的屋子。我担心……” “都怪你!” 绿荷红着眼睛像发疯的野兽一般扑向南春。 好在柏寻眼疾手快,将人挡住。阿福赶紧上前把人拉到了一边。 “都怪你!如果没有你,我就是……你个祸害精!是你害得二少爷成了大家的笑柄!都是因为你,二少爷才一次次违逆家主和老夫人……” 柏寻脸色阴沉:“来人!把她的嘴堵上,把人绑了关柴房去!” “你个祸害!你以后定会害得柏家不得安宁!你肯定会毁了二少爷的平安顺遂的一生!”绿荷挣扎着嘶吼着。 两个家丁过来将人连拉带拽地拖走了。 南春只觉颈侧火辣辣的疼,抬手一摸,指尖沾了血。 柏寻赶忙将南春拉进屋,拿出药箱给他上药。 南春看着他,心中酸涩。 绿荷其实说得没错。 他的存在确实让柏寻顺遂的一生平添了波折。 察觉到南春情绪低落,柏寻边上药,边说道:“你不要放在心上,我……” “柏寻。”南春打断了他的话,“我答应嫁给你为男妻,其实目的并不单纯。” 柏寻的手微微一顿。 “你因为大巫和家主的决定不得已娶了个男人为正妻,已经够惨了。你是个好人,我不想骗你。”南春轻声说道。 柏寻垂着眼睛没有看他,问道:“你有什么目的呢?” 因为我重活了一世,想利用你改变我和阿娘的命运,想利用你找到我爷爷。 说出这话来,自己肯定会被当成得了癔症吧! 南春犹豫了片刻,咧嘴笑道:“想过人上人的富贵日子呗。我以前没来过老宅,那次来这儿换了衣裳。我才知道,原来人还能住在这样好的地方。” “是吗?”柏寻似乎并不在意。 南春抿了抿嘴,说道:“你迫于无奈,我贪图富贵,所以你不用太在意我的立场和感受。家主和老夫人让你纳妾,你挑个自己喜欢的便是了。 人进门之后,我可以去小院住,那个小院不是一直都有人打扫吗?她若不愿意见我,我也可以从老宅搬出去,去别院住。” 柏寻的脸色不太好,他看着南春,眼神里带着些许悲伤。 南春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或者你纳妾之后,我们可以离婚。听人说,现在只要双方自愿,签了文书就能离婚……” 他话未说完,就被柏寻堵了嘴。 吻,急切又激烈。 南春想往后退,却被柏寻紧紧地箍在怀里。 咕噜噜……咕噜噜…… 柏寻的额头抵着南春的额头,轻笑了两声。 南春小脸一红,推开他。 “饿死了!我去看看小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他说着,快步往屋外走去。 柏寻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幽深。 绿荷被送走了。 念在她这么多年在静园伺候也算尽心,柏寻没有处罚她,只是把送回了下面的庄子里。她本就是从庄子里挑过来的,也算回了来处。 临走的时候,南春递给阿福一个钱袋子。 “把这个给她吧,一个姑娘家在庄子里日子不好过。” 阿福见着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的绿荷,眼圈一红。 “你我从小就在二少爷跟前伺候,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他与二少奶奶之间的感情,你真的不明白吗?” 绿荷微微一怔,低着头,紧咬着嘴唇。 “这个是二少奶奶给你的。他说一个姑娘家在庄子里日子不好过。你别嫌少,这些都是二少奶奶从他的份例里省下来的。 你知道的,成婚时二少爷给南家的一万大洋和贵重物件都在私库里放着,他分文未动。”阿福把钱袋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绿荷红了眼眶,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二少奶奶是个好人。”阿福哽咽道。 正因为如此,她才害怕啊! 害怕二少爷真的对一个男人动了情,以后的路会难走。 人人都说柏家二少爷是被逼无奈才娶了个男人当正妻。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他很讨厌的人。 可她知道,并非如此。 二少爷很欢喜。 欢喜到都不像他自己了。 他并不重口欲,一日三餐一向简单。 亲事定下来之后,他就命人重新收拾了小厨房,就连厨子都是从县城里花大价钱请来的。 筹备婚事的时候更是事必躬亲,事事以南春为先。甚至为着彩礼和婚服的事一次次与老夫人发生争执。 她在二少爷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样。 人人都说南家人贪图富贵,一心想做人上人。不然怎会心甘情愿把仅剩的一个儿子送去别人家当男妻,断了南家的香火。 她也以为南春这样的人进了柏家的门,定会得意忘形,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可贵重的物件南家并没有留下,南春和他阿娘也从未开口向二少爷讨要过什么。 南春对他们这些下人也一向客客气气,从未对他们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阿福说得对。 南春和南家人并不像传言里说得那般不堪。 而且二少爷是真心待他的。 绿荷流着泪,跪在静园门口磕了三个头。 “奴婢只愿二少爷一生顺遂。” 柏老夫人病了。 徐慧玲和吴伊人来跟她辞行,她闭门不见。 兰妈妈尴尬地说道:“表姑奶奶,老夫人的头疼病又犯了,昨儿夜里一宿没睡。现在吃了药刚刚睡下。她留了话,说你们想走便走吧,无需跟她辞行。” 吴伊人整个人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着。她的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着微微有些颤抖,完全没了往日的光彩。 徐慧玲站在门口,咬着后槽牙,扯了扯嘴角,提高声音喊道:“姑母您注意身体!我和伊人走了,有空再回来看您!” 说罢,她便拉着吴伊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第60章 白眼狼 刘妈妈和梅儿站在老宅门口,见她们出来了忙迎了上来。 徐慧玲面容扭曲,脸颊涨红。 “夫人……”刘妈妈担忧地看着她。 “走!”徐慧玲冷冰冰地说道。 “阿娘!我……我不走!我想见见寻哥哥!”吴伊人哭喊着甩开徐慧玲的手往静园跑去。 “吴伊人!”徐慧玲气急,忙追了上去。 刘妈妈和梅儿紧随其后也追了过去。 “寻哥哥!寻哥哥!”吴伊人边跑边哭喊着。 “咦?表小姐您这是……”阿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吴伊人推开。 “寻哥哥!”吴伊人推开书房的门,屋里没人,转身就往卧房跑去。 “表小姐,二少爷不在屋里。请您在堂屋稍等下,小的……”阿福拦住她说道。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阿福的脸上。 吴伊人恶狠狠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指手画脚的?” “吴伊人!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柏寻脸色阴沉地说道。 吴伊人转身看见了心中想见的人,眼泪汹涌而出。 “寻哥哥,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儿喜欢吗?” “没有,我从小到大只当你是妹妹。”柏寻冷冷地说道。 吴伊人脸色惨白,她的视线落在柏寻身边的南春身上,一股怒意升起:“不要脸的贱人,都怪你!你知道因为你外面都是怎么说寻哥哥的吗?” 柏寻拉住南春的手,蹙眉道:“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伊人,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这么任性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空围着你转。” “寻哥哥……”吴伊人心中痛极了。 “吴伊人!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徐慧玲匆匆而来,只见她嘴角紧抿,下巴微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愤恨与不满。 “刘妈妈,梅儿把小姐给我带走!” “寻哥哥,我喜欢你啊!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姓南的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他就是贪图柏家的富贵!” 吴伊人挣扎着哭喊着,被刘妈妈和梅儿连拉带拽地弄走了。 徐慧玲瞥了一眼南春,冷笑道:“寻儿,你不要后悔才好。表姑母没什么好说的了。就祝你儿孙满堂吧!” 说罢,她便气呼呼地走了。 “你这个表姑母还能说出祝福你的话,她这心还真是够大的。” 南春说罢,看向一旁脸上印着个巴掌印的阿福,笑着说道,“阿福,表小姐的巴掌是不是可有劲儿了?可疼了?” 南春上辈子体验过的。 他一度怀疑吴伊人是不是专门练过什么扇巴掌秘籍。 现在看来,她家的下人没少遭这罪。 阿福捂着脸,吱哇乱叫:“可不是嘛,小的刚刚一直忍着疼呢。” “哈哈哈,给你一个大苹果补补。” “谢谢二少奶奶!” 阿福嬉皮笑脸地接过来。 柏寻本想安慰南春,可一看他跟没事儿人似的,安慰的话也无从说起了。 只叹了口气,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心大的是你啊! 柏家老宅渐渐被行驶的车抛在了后面。 徐慧玲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胸膛的剧烈起伏,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看到了吗?这就是低人一等的感觉!你要牢牢记住这羞辱!”徐慧玲双眼赤红,抓着吴伊人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道。 吴伊人被她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狗屁!有钱有权才是硬道理!柏家人……我一定会让他们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柏老夫人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兰妈妈看着脸色苍白,愁眉不展的柏老夫人,劝慰道:“老夫人,您再吃点东西吧!今日您就喝了几口汤,这样下去身体哪里扛得住啊!” 柏老夫人唉声叹气地说道:“我哪里吃得下啊!在跟前用心良苦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居然是只白眼狼!” 兰妈妈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说道:“事发突然,表姑奶奶她……她也是心乱如麻,才口不择言吧?” 柏老夫人冷哼道:“口不择言?我看她是打定主意想赖上我们柏家!这一环套一环的,我若再看不明白,才真真是老糊涂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柏一水来了。 “我让厨房专门炖了你爱喝的乳鸽汤,喝一碗吧。” 兰妈妈扶柏老夫人坐起来,把汤递给了她。 柏老夫人眼圈一红,哽咽道:“家主,全都是我的错。是我轻信了慧玲……” 柏一水轻叹了口气,说道:“慧玲从小就心胜,胆子大,主意又多。这虽然不是坏事,可现在这个世道,局势瞬息万变。能沉住气明哲保身才是上上策。 王家当年在辉城可谓是风光无限。王家的家主王老爷子更是辉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因回乡高调参加了孙大帅的马前卒严海成的家宴,就因着孙大帅兵败受了牵连,落得个家破人亡。 李大帅如今虽在安城一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他腹背受敌,安稳不了太久。要不然他儿子怎么会突然跟吴家走那么近,还要慧玲来劝说我们柏家与他合伙做生意? 咱们柏家现在就是各方势力眼中的肥肉,想存活下去,只能跟他们周旋着,时不时给点甜头吊着他们的胃口。贸然站队,就是死路一条。” 柏老夫人抹了把眼泪,说道:“是我目光太短浅了。我一心只想着能亲上加亲,没想那么多。谁知慧玲居然如此狼心狗肺!” “行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可……如今我们与吴家公然撕破脸,那李大帅会不会觉着我们柏家是急于跟他们划清界限?若被他记恨上,可如何是好?”柏老夫人担忧地说道。 柏一水说道:“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寻儿那边,你也要好好跟他说说。 这事儿……本就是你这个当祖母的不对。再怎么说也不应该跟外人一起算计他。还好寻儿机智,留了心。不然我们柏家以后就难上加难了。” 柏老夫人叹了口气:“寻儿这孩子……” 这两日她生病,柏寻都没来看过他,想必心中还有气。 第61章 再见故人 阿福给绿荷送行又送钱,许多人都看见了。 宅子里的下人都说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心善又大方。 绿荷走后,静园缺了伺候的人。其他院里的下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都想往这儿来。 “二少爷,静园的人手着实是不够用。先不说伺候的人了,护院必须得安排。前两天的事让家主心有余悸啊!”柏大管家说道。 柏寻点了点头,说道:“山叔,你从外面寻几个新人吧!” 柏大管家微微一怔,继而笑着说道:“是,我这就安排。” 说罢,柏山便喜笑颜开地去了主院,把这事告诉了柏一水。 柏一水点了点头道:“他终于知道培养自己的人手的重要性了。” “是啊,二少爷一向随遇而安。家主您此前一直担心他担不起柏家的重担,现在可以放心些了。”柏山笑着说道。 柏一水提笔写了一个“任”字。 “任重而道远啊!” 过了两日,柏大管家带了几个人来到了静园。 柏寻轻蹙眉头,说道:“有些多了吧?” “静园的人手本就不够,而今又少了一个得力的。家主的意思是让你们多挑几个可用的。”柏山笑着说道。 “你来挑个近身伺候的吧!”柏寻对南春说道。 南春看了看面前站着人,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上辈子在别院,跟着阿福一起伺候他和柏寻的金豆。 虽说伺候的时日不算长,但这孩子聪明伶俐,心思单纯。 此时的金豆皮肤黝黑,瘦瘦小小的。穿着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额前,遮挡住了他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 柏寻顺着南春的视线看过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金豆抬起头,战战兢兢地回道:“回主子的话,小的名字叫金豆,今年十四了。” “年纪有些小了。” 柏山说道:“这孩子年纪虽小,但手脚麻利,做事勤快,有眼力见。他父母双亡,六岁就到了县城李财主家里做家奴。李财主举家搬去文城,不得已才遣散了家中奴仆。” “就他吧,我看他挺有眼缘的。”南春说道。 “多谢小少爷!”金豆忙磕了个头。 “这是二少奶奶。”柏山提醒道。 金豆微微一怔,忙眉开眼笑地改口道:“多谢二少奶奶!” 南春勾了勾唇角,这孩子果然跟上一世一样讨喜。 柏寻挑了四个练家子当护院,说道:“就这些吧。” 柏山蹙眉道:“这……使唤丫头也得选两个吧?” 柏寻本想拒绝,就见金豆突然跪在了地上。 “二少爷,二少奶奶,玲云姐之前跟小的一起在李家伺候。她心灵手巧,勤快又能干。李家小姐未出阁之前,她是小姐院里管事的大丫头。” 玲云…… 对了,有这么个人。 好像是金豆的同乡。 上一世在老夫人院里伺候的。 后来因为什么意外去世了,金豆还为着这个事难过了很久。 “玲云是哪个?”南春问道。 “见过二少爷,二少奶奶。” 一个挽着简单发髻,穿着蓝色粗布衣裳的姑娘,面不改色地向前走了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南春犹豫了片刻,看向柏寻。 “你留下吧,院里确实也缺个管事的丫头。不过你初来乍到,还是先熟悉熟悉,看看自己能不能担起这担子再说。”柏寻说道。 “多谢二少爷,二少奶奶。” “山叔,就这样吧!”柏寻说道。 柏山点了点头,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阿福,你带他们去各自的住处歇息歇息吧。跟厨房说,他们的伙食要搞好。”柏寻说道。 “好嘞,你们几个跟我走吧!” 南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怎么?很喜欢那个小孩?”柏寻问道。 南春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说道:“看到他就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一样。” 柏寻挑眉道:“你那个时候可比他还活泼。” 南春知道他说的不是好话,撇撇嘴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吗?” “因为我?你都不跟我说话,怎么会是因为我呢?” 南春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就爱装糊涂!我那会儿跟你说话,你会搭理我吗?你对其他人都如沐春风的,唯独对我冷冷冰冰,爱搭不理的。 那些想拍你马屁的人,觉着你讨厌我。可不就逮着我可劲儿欺负吗?我不活泼些,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对不起。” 南春被他这干脆利落的道歉整得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倒也不是你的错。” 柏寻微微向前,亲了亲他的嘴角。 南春捂着嘴后退了两步,红着脸说道:“在外面呢……” “明天跟我去县城吧。” “真的?”南春惊喜地看着他。 “嗯,我要去城里的瓷器铺子看一看,你跟我一起去。” “瓷器铺子?卖古董的?” 柏寻摇了摇头道:“不是,柏家自己的窑烧的。” 南春还真不知道柏家有这么个营生。 柏寻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县城的瓷器铺子是去年才开的,在东新街那边。” “怪不得,我说怎么以前没见过。听说东新街上卖的都是贵东西,我没敢去。” “明天我带你好好逛逛。” 下午,玲云送来茶点。 那点心特别好看,像一朵朵绽放的花朵一般。 “哎?这个是什么?真好看呀!”南春笑着问道。 玲云嘴角带着笑意,说的:“回二少奶奶的话,这个叫荷花酥,奴婢亲手做的,想着这个时节吃很应景。” 南春拿起一块尝了尝,层层酥松,香甜可口。 “好吃!柏寻,你也尝尝!玲云你的手真巧啊!”南春夸赞道,“做的多吗?多得话你自己也尝尝,给阿福,金豆他们也拿些。” 玲云微微一怔,说道:“这……” 柏寻见状说道:“照做就是了,静园没那么多规矩。” 玲云忙应下:“是。” 金豆吃着荷花酥,喜笑颜开地说道:“我原想着男妻肯定很古怪,没想到二少奶奶这么好。” 玲云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说道:“谨言慎行!你既知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是好人,以后就该尽心尽力伺候,万万不可给他们惹麻烦!” 金豆连连点头道:“嗯!我会的!” 第62章 保护不了,就深埋地下! 第二天天微亮,南春就醒了。 “还早,再睡一会儿。” 柏寻伸手将他搂在怀里。 南春挣扎着坐起身。 “快起来吧,我们早去早回。” 柏寻轻笑道:“你那么开心啊?” “当然了!我还没在县城里好好逛过呢。” 坐上马车,南春心情愉悦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马车比牛车快得多!之前跟爷爷去卖猎物都是借别人的牛车。天不亮就从寨子出发,到县里天已经大亮了,卖完东西,随便吃点饭,就要往家赶,根本没时间逛。” 柏寻把剥好的桔子塞到了他嘴里,眼中带着笑意:“今天可以好好逛逛,若是一天逛不完,就在县城住一晚。” 南春眼前一亮,咧嘴笑了笑。 县城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一条名叫和安的河流穿城而过,这座古城也因此得名和安。 城墙已不复昔日雄伟,但斑驳的痕迹中仍能窥见过往的沧桑和厚重。城内的街道很宽敞,石板路上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马车、牛车、黄包车穿梭其间,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铃铛声。路两旁店铺林立,招牌高挂。 马车在柏家瓷器店门口停下。店门由六扇雕花木门组成,门楣上挂着写着“柏家瓷器”的匾额。 一个二十出头,长相憨厚年轻人乐呵呵地迎了上来。 “大力,钱掌柜呢?”阿福问道。 “韩财主家定了几套茶具,钱掌柜亲自送过去了。”大力笑着说道。 柏寻扶着南春下了马车。 大力脸上的笑意更深,忙行礼道:“二少爷,这位是……” “这是咱们的二少奶奶。”阿福忙说道。 大力笑着行礼道:“二少奶奶!” “送往洋城的货全都备齐了吗?”柏寻问道。 大力点了点头,说道:“都在库房呢,小的已经清点好了,明儿会有人来接货。” “行,你带我去看看。小春你跟阿福去后厅喝喝茶歇歇脚,我一会儿就回来。”柏寻说道。 “好,你去吧!”南春点了点头。 店内木质展台和货架上摆着款式多样,造型别致的瓷器。青花瓷、白瓷、粉彩瓷……应有尽有。 南春走近去看,瓷器上面的山水花鸟图案,刻画的栩栩如生,细致入微。 “阿福,你先过去,我想在店里转一转。” “好嘞。” 待阿福走后,南春眉头轻蹙。 这里的东西好像并不是普通的家用瓷器。 他的目光落在最里面的一个玻璃展柜中央摆着的一个布满裂纹的青瓷碗上。 这个碗为何会在这里? 南春心头一颤,往前走了几步。 不是那一个,裂纹不太一样。 橱窗里的这个乍一看品相不错,但总有种违和感。 是因为年头更近? 还是因为储藏时出了什么问题? 南春紧贴着玻璃柜,想看得更仔细些。 “小公子,喜欢这个碗?” 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戴着眼镜,面容慈善的老者笑眯眯地看着他。 南春看得入神,没发现他靠近,被他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 “是老朽该说抱歉才是。”老者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小公子喜欢这个碗?” 南春挠了挠头,说道:“看着挺好看的。光泽,裂纹都挺好。看品相,属上乘。这……是真品吗?” 老者挑了挑眉,问道:“小公子,您见过真品?” 南春有些尴尬地,说道:“没有,我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像是宋代的青瓷。” 并不是…… 他确实见过真品。 他爷爷每次寻陵回来,都会带回一些墓里出来的物件,其中就有这么一个碗。 “阿春,这些是宋代官窑的珍品!是珍宝!绝不能有任何闪失。”爷爷看着那些东西,眼中满是担忧。 “你像以前那样,好好地看着它们。把它们的样子,触感,印在你的脑子里。” 那个碗釉色晶莹剔透,釉面匀净光亮,开片错落有致。 美极了。 后来某一天那些东西消失了。 他曾经问过爷爷,它们去哪儿了? “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阿春,你不想走爷爷寻陵守墓的老路子,爷爷尊重你的想法。可有些责任,需要你担的时候,你得担得起。” 他并不能完全理解爷爷的话。 也不知自己应该担起什么责任。 但当指尖碰触到细滑莹润的瓷面时,那些物件仿佛有了生命力,让过往千百年的岁月变得鲜活无比。 他只知道那些都是无与伦比的珍宝。 “小公子见多识广,独具慧眼。这个是仿照宋代官窑的花口碗烧制的。”老者笑着说道。 “仿制?”南春有些惊讶。 这仿制水平可不是一般的高,是能以假乱真的程度。若他未见过真品,还真不一定能辨别出真假。 “阿春,你怎么没去后厅喝茶。” 柏寻在后厅没见到人,便来到了店里。 “二少爷,您来了。”老者赶紧上前行礼。 柏寻回礼道:“钱掌柜。” 钱掌柜看了看南春,这才恍然大悟。 他拍了拍脑门,忙行礼道:“老朽这眼睛是越发不好使了,没想到是二少奶奶大驾光临!失礼了!” 南春扶了他一把,笑着说道:“不妨事。” “哎呀,老朽还想着是哪家的小公子眼光如此独道,居然一眼就相中了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钱掌柜乐呵呵地说道。 “哦?小春看中哪个了?”柏寻问道。 “这个。” 柏寻也有些惊讶,店里的仿制品比这个模样好年代久的有很多。 这个花口碗之所以能成为镇店之宝,是因为这个仿制过程极复杂。要多次施釉,多次烧成。经了千挑万选,才得这么一个。 “我哪里有什么眼光啊!其实就是觉着这碗裂得还挺别致的。你忙完了吗?我们去逛逛吧!” 南春边说边拉着柏寻往外走去。 南春不想让人知道他看得懂。 当初爷爷教他的时候,连他阿娘都瞒着。 “为何不让阿娘知道?” “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你安全,你阿娘也安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能让人赚得盆满钵满。你想会有多少人为了它厮杀抢夺?”南成林叹了口气。 小小的南春愁眉苦脸地说道:“可……我也保护不了它啊。” 南成林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保护不了,就让它深埋地下。待有朝一日,有人能保护它,再让它重见天日。” 第63章 韩家大姑娘 “在想什么呢?你从店里出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柏寻问道。 南春摇了摇头,叹息道:“仿制品都这么美,真品肯定精美绝伦。你知道真品在哪里吗?” 柏寻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是我见过照片。” “照片?” “嗯,店里的那些仿制品都是窑厂的工匠按照照片和图纸制作而成的。” “全都有真品的照片的话,那不就意味着拍照片的人是见过那些真品的吗?拍照片的人是谁?”南春若有所思。 “照片和图纸一般是由顾客提供的,窑厂这边根据他们的需求制作。这些顾客……”柏寻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真正的顾客,我还真没有见过。一般是兄长带着中间人过来谈。” “搞得还挺神秘,他们不会是拿这些东西以假乱真去……”南春看了柏寻一眼,忙闭了嘴。 柏寻轻笑道:“无妨,你说的没错。你跟在南爷爷身边,其实多少也是懂一些的吧?那些东西若是用在明处就是贵一点的家用瓷器,好看的摆件。 若是用在暗处就是个敛财的工具。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用全在人。这是我们没办法去干涉的。” 南春没想到柏寻会说得这么直接。 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些工匠的技术真的很好。我虽然了解的不算多,但是也看得出那些东西做得非常好。” “他们都是世代在窑厂工作的,其中有一些人祖上还是官窑和名窑的工匠。” 南春恍然大悟:“怪不得……” 柏寻轻声说道:“饿了吧?咱们进去吃点饭?” 南春一抬头,“荟萃楼”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挂在头顶的匾额上。 “哎哟,这不是柏二少爷吗?里面请!里面请!” 店小二认得柏寻,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 “老位置。” “好嘞,二楼雅间在水一方两位。”小二吆喝一嗓子,便带着柏寻和南春上了楼,“两位小心脚下。” 上了楼,店小二推开左手边推开刻着祥云瑞鹤的雕花木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 “二位请,小的去上茶,劳烦稍等片刻。” 雅间内装饰素雅,墙上挂着几幅笔触细腻,意境深远的水墨山水图。 中央摆放着一张紫檀木八仙桌,桌边围着几把雕花紫檀木椅。桌上摆着的茶具,釉色温润如玉,图案栩栩如生。 雅间的一角还设有一张精致的棋桌,棋子是玉石做的,色泽莹润有光泽。另一侧则摆放着几盆好看的兰花,花香袭人,与屋里的檀香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 南春走到窗前,河水从眼前流过,河上各式各样的船只穿梭往来,好生热闹。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吃着饭还能观赏风景。” “二位,上好的碧螺春。”店小二麻利地上了茶。 “把你这儿的招牌菜上一桌。”柏寻说道。 “不用!不用!我们就两个人吃,哪里能吃一桌啊!”南春忙说道,“小哥,不好意思,上两道,一荤一素加几个大馒头就行了。” 店小二没见过这场面,有些尴尬地看向柏寻。 “就依他吧,再加一道冬瓜荷叶老鸭汤和山楂糕。” “好嘞!二位稍等!”店小二乐呵呵地出去了。 店小二下楼的时候遇见了酒楼的陈掌柜,忙说道:“陈掌柜,柏家二少爷带着他那男妻在楼上雅间用餐呢。” “哦?”陈掌柜有些惊讶。 他原想着柏家人好面子,不会让那男妻抛头露面。谁知他不仅出来了,还是柏二少爷亲自带他出来的。 “而且看柏二少爷和那男妻说话时的模样,不像是会苛待他的。” 陈掌柜点了点头道:“柏二少爷谦谦君子,外头的传言不能当真。” “你说谁来了?” 一个穿着素雅的绣花旗袍,面容姣好的姑娘停下了脚步。 “是韩大姑娘啊,里边儿请。”店小二忙招呼道。 “你刚刚说谁在楼上雅间呢?”她追问道。 店小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该如何说。 韩大姑娘见状,说道:“罢了,我亲自上去看看便是。” 说罢,她快步朝二楼走去。 “大小姐……这……这不合规矩啊!”她身边的丫鬟忙追了上去。 门突然被推开的时候,南春正喝着茶,见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姑娘,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 柏寻忙掏出手帕,给他擦嘴。 韩大姑娘看了看柏寻,把打量的视线落在南春身上。 “你就是柏家那个男妻啊?” “这位姑娘你有何事?”柏寻站起身,将南春挡在了身后。 韩大姑娘看着面前脸色不怎么好看的人,不禁笑了起来:“外面都在传,柏二少爷迫于无奈娶了个男妻。那男妻在柏家过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下场极为凄惨。 我还想着,传说中如皎皎明月一般的柏二少爷居然是这般狠心之人。模样长得再英俊,学识再渊博,家世再好,也不是良配!今日一见,原是传言有误啊。” 南春从柏寻背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去看她。 韩大姑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说道:“我看你这男妻也是面善好相处的。到饭点儿了,我也有些饿了,不介意添双筷子吧?” “大小姐,不可啊……”她身边的丫鬟大惊失色。 “介意。”柏寻淡淡地说道。 “你……你也太无礼了吧!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丫鬟虽然觉着自家小姐行为有些鲁莽,但屋里的这位公子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我不想知道。”柏寻面无表情地说道。 店小二擦了擦额头的汗,忙上前打圆场:“韩大姑娘,这屋已经有人了。您看这边给你安排别的屋,店里今儿有您爱吃的小河虾,鲜得很。” 韩大姑娘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微微扬了扬下巴:“没想到柏二公子还是个有脾气的。罢了,不欢迎我,我走便是。小二,柏二公子这桌记我账上。” 说罢,她便笑着摆了摆手,关上门走了。 柏寻眉头轻蹙。 这位应该就是之前祖父跟他提起过的韩财主家的大姑娘韩百灵了。 第64章 你以后得多带我出来转转 “韩大姑娘?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南春想了想,但一时间没想起来。 柏寻给他茶杯里添了些茶,叹了口气说道:“你别放在心上,自打成婚以来,外面有关咱俩的传言很多,他们都很好奇你在柏家过得如何。” 南春笑了笑,说道:“是吗?那你以后得多带我出来转转,不然皎皎明月柏二公子就要成大恶人了。” “有道理。以后你若愿意,可以跟我一起来县城处理生意上的事。咱们家除了那个瓷器店,还有酒铺、粮食铺、药材铺和专门卖西洋货的商行。” 南春惊讶地看着他,摆摆手说道:“我?我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哪里能处理这些啊?” “可以慢慢学嘛,我教你。”柏寻脸上带着笑意。 “二少爷,二少奶奶,真是对不住!”陈掌柜着急忙慌地带着店小二过来了。 店小二扇了自己一巴掌,一脸愧疚地说道:“对不住,都怪小的多嘴。” 南春见状惊讶地说道:“这是做什么?一件小事而已,又没什么妨碍。快上菜吧,我饿得厉害。” “无妨,上菜吧!账我们自己付。”柏寻说道。 陈掌柜见状,连连摆手道:“今儿这顿免了。” “那怎么能行?你们开门做生意,客人的事你们管不了也惹不起,我们能理解。一件小事而已,我们不会放在心上的。”南春忙说道。 陈掌柜笑着说道:“只当是柏二少奶奶您第一次来,小店请您了。您若是吃着不错,回头跟二少爷多来捧捧场。” “多谢了。”柏寻说道。 两人走后,没过多久。店小二就跑来上菜,还多加了两道。 “这是店里新上的菜品,请二位尝尝。” 南春笑眯眯地说道:“多谢。” 柏寻看着身边大快朵颐的南春,刚刚的不快也烟消云散。 东新街两旁商铺林立,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南春的目光被各式各样的好吃好玩的物件所吸引。 “把这些一样装一份。” 南春忙拉着他的胳膊,阻止道:“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而且天气开始热了,买多了吃不完就坏掉了。老板不好意思,就要一份豆沙馅的就行了。” “对了,家里故事书和画册你快看完了吧?”柏寻问道。 南春点了点头:“还有几本。” “去东三街的书局看看吧,有喜欢的可以多买一些。” “书局?” “嗯,再往前走一会儿就到了。” 柏寻付了钱,拎着点心,拉着南春的手往前走。 路上行人的目光纷纷投来,既带有一丝好奇,又夹杂着几分不经意。 柏寻神情坦荡,完全不在意。 南春的注意力则被路边店铺里新奇的物件吸引,压根儿没有发现有何不妥。 柏二少爷在县城的名声响亮,认识他的人不少。 “柏二少爷身边那位就是那个穷苦人家出身的男妻吧?” “应该是的。” “见两人相处,倒也不似传言那般。” “是啊,那男妻虽不像南风楼里那些兔爷儿那般细皮嫩肉,俊俏水灵。看着模样也算清秀端正。” “这话可不敢乱说,若让柏二少爷知道,你将他的正妻与勾栏院里卖皮肉的相提并论……” “打住!打住!是我失言了!走,我请你们喝酒去。” 一走进书局,一股浓郁的书墨香气扑面而来。书局内上下两层,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南春四处张望着,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柏二公子,许久未见。” 一个身穿灰色长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甄先生。” 甄先生快步下楼,看着柏寻身边的南春,问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这是我爱人,南春。”柏寻说道。 甄先生微微一怔,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忙说道:“幸会幸会,在下是甄鸣竹,这家书局的老板。” 南春笑着说道:“幸会。我能四处看看吗?” “当然可以,书架上贴的都有书籍分类的信息。你想找什么样的书,按照那个找就行了。”甄鸣竹说道。 “好,我知道了。” 南春说罢,迫不及待地朝里面走去。 甄鸣竹说道:“过年的时候,我听别人说你娶了个男妻。还以为是以讹传讹,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柏寻看着南春的身影,勾起唇角笑了笑。 “嗯。” 甄鸣竹见他这样,心中有些惊讶。 娶个男妻对一般人家来说都是极其荒谬,极具侮辱性的事。更何况是生在高门大户的柏二少爷呢? 可他看起来并没有反感,甚至还乐在其中。 “老板,我来取书。” 来了顾客,甄鸣竹对柏寻说道:“抱歉,我去去就来。” 柏寻点了点头,朝南春走去。 “喜欢什么书就拿,一会儿阿福会驾车过来取。” “嗯,他这里的书好多啊,还有洋文的。” 柏寻说道:“甄老板之前在辉城最大的一家出版社工作。那边局势紧张,他便把出版社的书籍还有一些自己的珍藏都运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 两人正聊着,甄鸣竹过来了。 “南公子,喜欢什么的书?我可以帮你介绍。” “故事书吧,有意思一些,好打发时间。”南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有一本我很喜欢,我拿给你。”甄鸣竹说着去二楼,从最里面的书架拿出一本有些旧的书。 “家书?”南春伸手接过来。 书的封面上写着“家书”两个字,作者则是佚名。 “整本书是由一封封家书构成的,看的时候,像是亲眼看到了书中人物的百味人生。”甄鸣竹说道。 “多谢!”南春眉眼间全是笑意。 “对了,昨儿朋友给了我两张戏票,明天的场。我不得空去,二位若是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听说喜颜班的名角儿春晓会登台。”甄鸣竹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两张戏票。 南春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喜颜班?我在报纸看到过喜颜班的介绍,报纸上说他们的《贵妃醉酒》演得特别好。” 柏寻见南春感兴趣,便接过戏票,说道:“多谢甄老板。” 甄鸣竹笑着说道:“也就是二少爷您对听戏不感兴趣,不然戏园子必定日日送戏票上门。” 第65章 家书 待阿福把一箱子书搬上马车,柏寻和南春跟甄老板告了别。 南春已经迫不及待想去戏园子听戏了。 “我以前只在庙会上听过戏,还没去过戏园子呢。明天的场……那咱们今天要在县城住一晚吗?” “嗯,柏家在县城有宅子。” 柏宅古朴典雅,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刻着祥云瑞鹤的门楣上挂着写着“柏宅”的匾牌。 宅子内,假山池沼,相映成趣。花木扶疏,绿意盎然。一条蜿蜒曲折的雨花石子路穿梭其间,路两旁各色花卉竞相开放,争奇斗艳。 南春到了屋里就倒在了榻上,他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软软的肚皮,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柏寻拿来折扇坐在他身边给他扇着。 “我好像吃胖了。” “嗯,是吃胖了些。”柏寻说道。 南春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这是好事啊,你之前太瘦了。”柏寻解释道。 南春一骨碌坐起来,瞪着眼睛说道:“什么叫太瘦了啊?我那明明是精壮!身上没有肥肉,全是腱子肉!” “好好好,阿福说厨房做了冰酪,你要不要来一碗?” 南春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来一碗吧,天热了。”柏寻伸手擦去他额头上的汗。 一碗冰酪下肚,舒爽多了。 南春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二少爷,韩财主家来人送了些鹿肉过来。说是今儿刚得的,新鲜得很。” 阿福走得急,这会子气喘吁吁的。 柏寻轻蹙眉头说道:“差人送去老宅,给祖父祖母吧。” “哎。” “韩财主?哎,阿福,韩大姑娘是不是这个韩财主的女儿?”南春从榻上爬起来问道。 阿福张了张嘴,对上自家二少爷凌厉的视线,赶忙又闭上。 “二少奶奶,您还是问二少爷吧!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他像被狗撵了似地飞快地跑了。 “我之前听绿荷说过一嘴,说家主有意让你娶韩财主家的大姑娘。”南春看着柏寻说道。 柏寻轻叹了口气,说道:“祖父……确实提起过,我已经拒绝了。” “啧啧啧,二少爷好福气,桃花运旺得很哟!”南春调侃道。 柏寻无奈地看了南春一眼:“你可别打趣我了!” 柏寻家世好,学识渊博,为人谦逊低调,模样长得又好。 桃花运旺也是应该的。 “怎么了?” 柏寻见南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长得还真是好看。” 柏寻笑了。 倾身向前,捧着他的脸,亲了亲。 甄老板给南春推荐的那本书很有意思。 跟以往只有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那些书不一样。 故事里的男女主角成婚后,男主角去了边疆。 女主角的名字叫云锦。 男主角的名字叫忠良。 第一封家书就是从皑皑雪山开始的。 云锦,我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天地。 远处皑皑雪山,像银色巨龙蜿蜒盘踞,守护着这里。站在这片土地上,聆听着风的声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和敬畏。 这里的夜晚格外璀璨,躺在草原上,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繁星点点。 若是真能碰到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送给你一颗,让它照亮你的世界。 一年未见,很是想念,望一切都好。 无需回信,路途遥远,我的住处也总在变。 “雪山……柏寻,你见过雪山吗?”南春问道。 柏寻摇了摇头:“没有,只在书中看到过。那里离我们太遥远了。” 南春看向窗外,天空零星挂着几颗星星。 “火车能到吗?” “暂时还不能,路远难行,崎岖不平,建不了轨道。” 南春叹了口气:“希望有朝一日火车能到那里,这样远行的人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柏寻笑了笑说道。 随着一页页纸张的翻动,南春仿佛走进了忠良的世界。 云锦,再见你的时候,你可能都认不出我来了。 我不再是那个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小少爷。 那日,庆华说,忠良你走在那些牧民中间,我都找不见你。 你可不能过来,这边的太阳厉害着呢。会把你的脸蛋晒得黑黝黝红彤彤。 我又多一个朋友,一只威风凛凛的獒犬。我给它起了名字叫忠勇。 千万别告诉我爹娘,不然他们又要骂我。骂我总想着把猫猫狗狗也加进族谱里去。 等我回家,会带上它,跟小猫忠心做伴。 你见到它肯定会吓一跳的。 很是想念,望一切都好。 看到这里,南春乐得前仰后合。 “怎么了?”柏寻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你知道獒犬长什么样吗?” “我在洋城见到过。很大很威风,身长三尺有余,体重有百斤,毛长又厚。”柏寻说道。 “哇……堪比猛兽。”南春睁大了眼睛。 忠良的家书中写到很多有趣的人和事,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南春看得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其中。 上一世加这一世,他都未曾出过和安县。 忠良的世界是他从未见过的全新的世界。 云锦,我见过了死亡。 一种名为死得其所的死亡。 从起初的害怕恐慌,到现在的淡定自若,也仅仅用了半年而已。 鲜血染红了翠绿草原和皑皑白雪,惊动了雪山的神女。她发了怒,让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一股能撼动大地的力量从山巅深处迸发。 雪浪翻滚着,咆哮着。如同千军万马般势不可挡,一瞬间便将敌人淹没。 那是长枪利炮都击不穿的力量。 总是仰着的下巴颤抖着,蓝色的眼珠子也染上了恐惧。 我流泪了,觉着那些鲜血得到了回应。 我们守护着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也守护着我们。 我安好,切勿挂念。 很是想念,望一切都好。 南春至今也无法承受死亡,即便他已经死过了一回。 或许是因为死的时候,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和疑惑吧。 忠良说的死得其所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或者说…… 现实中真的会有人为了脚下的这片土地而义无反顾地去死吗? 若是为了爷爷和阿娘,他可能会义无反顾。 可脚下的这片土地…… 不就在这里吗? 谁也移不走,不是吗? 第66章 我可不想当你二舅母 庆安园是和安县年头最久,占地最大的戏园子。 青砖灰瓦的外墙上有些许斑驳痕迹,给戏园子平添几分古朴。门楣上悬挂着一块烫金匾额,上书“庆安园”三个大字。字迹矫若游龙,笔力醇厚,一看便知是大家之作。 “哎哟,是柏二少爷啊!” 来人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身材微胖,留着八字胡,梳着油光整齐的大背头,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 他虽跟柏寻说话,一双闪烁着精明光芒的眼睛却落在柏寻身边的南春身上。 “郑老板。”柏寻与他握了握手。 “咱们有段日子没见了,我去了安城刚回来。不知这位公子是?”郑久富问道。 “他是我的爱人,南春。”柏寻说道。 “哦,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二少奶奶啊!” 郑久富嗓音洪亮,话一出,立刻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一时间大家跟看猴戏似的,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了南春身上。 “幸会!”南春伸手说道。 郑久富对身边的人笑了笑,说道:“朋友妻不可欺,这……我可不敢……” 他身边的人闻言“噗嗤”笑出了声来。 柏寻抓住南春的手,淡淡地说道:“你我可不是朋友!按辈分来说,你还得管我叫一声二舅。” 南春看着面前的人,惊讶地说道:“郑老板看着有六十多岁了吧?平白多个这么大岁数的外甥……也怪吓人的。这声二舅母你就别叫了,叫了我还得给你包红包。免了吧!免了吧!” 说罢,他拉着柏寻往戏园子里走去。 南春的嗓门比郑久富还要大,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哄堂大笑。 郑久富臊得面红耳赤。 本想让那男妻下不来台,谁知竟被反将一军。 他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正在大笑的人,怒吼道:“都给我闭嘴!老子才四十!” “这不是久富吗?来戏园子都是消遣找乐子的,怎地给你气成这样啊?谁又惹你了?” 来人穿着丝绸长袍马褂,头上戴着瓜皮帽,手里拄着龙头拐杖,发白的胡须打理得整齐有型。 “姜爷!” “姜爷好!” 郑久富见着来人,他原本带着怒意的脸一瞬间换上了一副精心雕琢的名为“谄媚”的面具。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勾起一抹夸张的笑,露出了一排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姜爷,您来了!” 姜远海停下脚步,龙头拐杖在地上敲了两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去了趟安城,就把这里的规矩都忘了?还是说如今你背靠大树好乘凉,谁也不放在眼里了?” 郑久富大惊失色,忙解释道:“姜爷,哪能啊?我怎么敢?要说这大树,您就是那参天大树,在和安县谁能越了您去?” 姜远海冷哼了一声,说道:“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便带着几个人进了戏园子。 “刚刚那位就是和安县商会一把手姜远海会长吧?”郑久富身边穿着长衫的瘦削男子眼珠子转了转问道。 郑久富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道:“快要入土的老东西!老子早晚会取而代之!” “是是是,郑老板,您只要跟李少帅同心协力,一起发大财!什么柏家、郑家、韩家……这和安县以后必唯你马首是瞻!”瘦削的男子谄笑道。 “走,听戏去!” 郑久富脸上露出了笑意,得意洋洋地往前走。 戏园子里宽敞明亮的庭院中央,矗立着一座座假山。清泉从层层叠叠的石峰倾泻而下,形成细长的瀑布。 瀑布下方的水池,清澈见底。水中,几尾金鱼悠闲地游弋。假山的四周,绿树成荫,花团锦簇。 穿过庭院,便是戏楼。戏楼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进了楼入眼便是一座崭新的大戏台,戏台正对面,一排排座椅上此时已经坐满了慕名而来的戏迷。 “柏二少爷,真是稀客啊!以往我请你听戏,你都不来。难不成你也是为着春晓来的?” 一个穿着白西装,戴着墨镜,手里把玩着玉扇子的年轻人笑着朝他们走来。 “姜少爷,许久不见。” “哼,我倒是想见你,可你不给我机会见啊!每回约你听戏喝酒,你都是百般推辞。”姜文杰摘了墨镜,视线落在他和南春交握的手上。 南春有些尴尬地松开手,冲他笑了笑。 “这便是你家那位吧?”姜文杰挑了挑眉,打量着南春。 “这是我爱人,南春。先这样吧,快开场了,得入座了。”柏寻说道。 见柏寻和南春往散座那儿走,姜文杰将人拦下,说道:“柏二,你也太抠门了?带人出来看戏连个包厢都舍不得订?” “本没打算来看戏,这票还是昨日别人送的。后来我差人来戏园子问,说是所有的票都卖完了。” “走走走,跟我去楼上。”姜文杰说着便拉着二人往楼上包厢去。 姜远海在二楼看到这一幕,放下茶杯,问道:“老于,跟文杰在一起的是不是柏家二小子还有他的那个男妻?” 一旁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忙应道:“是,刚刚在戏园子门口跟郑久富发生争执的也是这两位。以前从未见过柏二少爷来听戏,想必今日是为着那男妻来的。” 姜远海闻言,若有所思。 老于说着拎起茶壶给他添了些茶。 “小的真是想不通,柏家家大业大,柏二少爷德才兼备,模样生得又好。为何非要信那劳什子的命运之说,娶个穷苦人家出身的男人回来当正妻,惹得旁人耻笑呢?” 姜远海说道:“柏家虽在一些事情上墨守成规,可柏一水的眼光是不差的,他这么做必有他的目的。 其他的不说,就单说那个孩子。虽然是穷苦人家出身,但在人场中丝毫不露怯。反应迅速,脑子灵活,嘴皮子也顺溜。” 老于想到在戏园子门口见到的那一幕,不禁笑了笑:“也是,小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脸皮比城墙还厚的郑久富怼得哑口无言。” “无论出身如何,不自卑自贱才能成大器。”姜远海说道。 第67章 披着猫皮的虎 二楼包厢装饰舒适豪华,桌椅茶几皆是由上好的紫檀木精雕细琢而成。 “来一壶碧螺春和几盘可吃的茶点。”姜文杰说道。 “是,姜少爷!” 姜文杰见南春脸上满是期待,笑着问道:“南公子,你也是春晓的戏迷?” 南春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只是在报纸上看过喜颜班的报道。” “原来如此,你可以好好期待一下。”姜文杰说道。 随着一声铜锣响起,戏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 穿着华丽戏服,化着精致妆容的贵妃宽袖飘飘,如流云一般轻盈。裙摆曳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云端之上。她唇色嫣红如樱,眼波流转间,轻轻一笑百媚生。 只是亮个相,台下便是一片叫好声。 南春看得入神,表情随着台上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和时而低回婉转的唱腔,时而高亢激昂的唱腔不停变换着。 当一曲终了,贵妃缓缓倒下,幕布缓缓闭合。 “好!” “好!唱得好!” “再来一段!” 台下叫好声不断,赏钱也如流水一般。 “怎么样?”姜文杰潇洒地打开玉扇子扇了扇。 南春鼓着掌,说道:“好!好极了!” 姜文杰笑着说道:“等会儿我带你去后台见见咱们的角儿。” 想见春晓的人很多,这会子都堵在去后台的通道口,把路堵的水泄不通。 “诸位都堵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请大家稍安勿躁!回座位上等一会儿,我们春晓休息片刻,自会登台谢幕。”喜颜班的班主满头大汗。 “李班主,三条大黄鱼!”郑久富龇着大牙,摇了摇手里的三根金条。 李班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郑老板,真不是钱的事儿,春晓他……” “再加两根!”郑久富得意洋洋地从兜里又掏出两根金条,“老子不为别的,就让那贵妃给爷笑一个!” “大外甥,你脸皮这样厚,我这个长辈的都看不下去了!”南春从外面挤了过来,“你想买笑便去卖笑的地方买。难不成你不识字,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郑久富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刻见到南春,更是怒火中烧。 “柏家人怎地这么没规矩?都嫁作人妇了,不在后院相夫教子,居然敢在外面抛头露面,在男人堆里喝茶听戏!真的是不知羞耻!”郑久富嗤笑道。 “说起不知羞耻,我可比不过你!今儿你能在戏园子里大放厥词,花钱买笑。明儿就能跑人家家里,大放厥词,逼良为娼!光天化日之下,干点人事儿吧!”南春抱着胳膊冷笑道。 郑久富听罢,只觉得气血上涌,他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诸位,戏园子不是勾栏院,本人也不卖笑。大家来这里若是为了听我唱戏,我热烈欢迎。若是为了买笑,抱歉,没有这项业务。” 从屋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门口围着的人都是春晓的戏迷,对他大都是抱着尊敬和欣赏的。听到春晓发怒了,一个个也面露不满。 “就是啊!把春晓先生当成什么人了?” “郑老板,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想买笑,去百花院和南风楼啊!” “五条大黄鱼,给我,我给你笑一天。”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郑老板瞪着南春,刚抬起手,就被柏寻抓住了手腕。 “哎呦呦呦,疼啊……” 柏寻冷冷地看着他因为疼痛扭曲的面孔,说道:“郑久富,我柏寻对待小人,一向有仇必报!” “大家都消消火,和气生财嘛!郑叔,喜颜班的春晓先生是和安县商会请来的客人。您这么做,让大家下不来台,以后商会哪还有脸请大家名角儿来这儿献艺啊?”姜文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郑久富的脸色变了变。 “今日之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丢下这句话后,便拂袖而去。 “行了,都别堵在这儿看热闹了。大家伙儿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别让外人看了笑话。”姜文杰说道。 众人见姜少爷发话了,寒暄了两句便散了。 “姜少爷,今儿多谢款待。我和柏寻还有事,回头再请你!” “哎,你不见见……”姜文杰有些诧异。 南春压低声音,说道:“闹这么一出,若我们再去见春晓先生,岂不是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而且,也会让人觉着你姜少爷做事不公。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姜文杰摩挲着手中的玉扇子。 “有点儿意思。” “姜少爷,多谢您解围!”李班主的后背都被汗湿了。 “你该谢谢柏二少爷和二少奶奶。” “少爷,老爷叫您过去。”老于笑眯眯地说道。 “于叔,我爹他心情如何?”姜文杰边问,边整理自己的衣着。 “来听戏,心情自然是好的。”老于说道。 姜文杰挑了挑心道:看来今儿不用挨骂了。 到了二楼,姜文杰咧嘴笑着说道:“爹,还是您有眼光,一出贵妃醉酒,赢得满堂彩!” 姜远海抬起眼皮斜睨他一眼。 “你在台下耍威风不也赢得满堂彩?” 姜文杰闻言,嬉皮笑脸地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您都知道了?不过这威风可不是我耍的。再说了,这也不能说是耍威风吧?柏家二少奶奶那是仗义执言! 郑久富那厮灰溜溜跑去安城,借了李家父子的势。转头就来咱们面前玩狗仗人势,狐假虎威那一套。说来咱们也该谢谢这位柏家二少奶奶,挫了郑久富那厮的锐气,替咱们出了口恶气。!” 姜远海喝了口茶,问道:“你与柏寻走得可近?” 姜文杰说道:“还行吧,您不是总告诫我不要跟柏家人走那么近吗?” “柏一水是只老狐狸,柏松是匹恶狼,这两个人你玩不转。不过,若是柏寻真的能成为柏家下一任家主,你倒是可以跟他带领的柏家走得更近一些。” “那柏寻是什么?”姜文杰笑着问道。 姜远海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姜文杰勾了勾唇角:“披着猫皮的虎!看似温顺无害,实则正在林中暗处虎视眈眈。” 第68章 洋城盛家 柏家二少奶奶为了喜颜班的名角儿春晓在戏园子里跟郑久富大打出手的事,不消半日就传遍了和安县城。 “哈?大打出手?有没有说谁赢了?”南春放下书,好奇地问道。 阿福微微一怔,挠了挠头,说道:“这倒没有。” 南春撇了撇嘴,看向柏寻说道:“那这肯定是咱们那个不要脸的外甥往外散布的谣言。” “谣言?没这事儿啊?”阿福惊讶地说道。 南春轻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在你眼里我像是喜欢大打出手的?” 他说完话,见柏寻和阿福都面带肯定的看着他,不禁翻了个白眼。 “好吧,我知道以前我总跟人打架的形象已经深入大家的心了。可这回我是真没打,不信你问你们家二少爷。” 柏寻点了点头。 “小的就说嘛,怎么可能啊,还是为了一个戏子。” 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阿福心里着急得不行。听南春这么说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打的。”柏寻淡淡地说道。 “啊?什么?”阿福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南春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笑了。 “你们二少爷动手也是因为那个无耻之徒想动手打我。” “什么?竟有这种事?那二少爷打得好,打得妙!”阿福义愤填膺道,“什么玩意儿啊!居然敢跟二少奶奶动手?他难道忘了之前落魄的时候跑柏家门口打秋风时低三下四的模样了吗? 若不是家主心善,念在他老娘跟柏家有点渊源的份上,帮了他一把。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柏家亲戚早被赌场的人大卸八块了!借着柏家的势,混出点儿名堂,就敢对二少奶奶龇牙!真是条喂不熟的狗!” 南春看向柏寻笑言道:“原来二舅是这么来的。” “二少爷,二少奶奶,您俩可别不当回事啊!那郑久富就是一泼皮无赖!唉,小的说要跟在你们身边伺候,你们不让。以后说什么小的都要跟着!”阿福心中后怕极了。 “倒也不用那么紧张,你们二少爷可是练家子。”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郑久富就是一个阴险小人!不行,我得跟护院说一声,夜里巡逻仔细着些。” 阿福说罢,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这郑久富脑子转得还挺快啊,知道不能明着得罪你,就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柏家二少爷的男妻为了个角儿跟他大打出手。 这不就是说我不守规矩,身为男妻在外面抛头露面不说,还为了个角儿跟人争风吃醋,明晃晃地给你戴绿帽子吗?”南春笑着说道。 柏寻给他倒了杯茶,又拿起一块豆沙糕递给他。 “想治他,很容易。” 南春摆了摆手,说道:“他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他。 先看看再说吧,若只是编造我的流言蜚语,那便算了。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跟他背后的人起冲突。” 柏寻轻蹙眉头,说道:“这怎么能说是小事呢?你我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南春笑了笑说道:“狗咬你,你总不能咬狗吧?行了,别因为一条癞皮狗扰了好心情!不是说明儿还有什么庙会吗?” “嗯,和安县商会组织的。” “商会又是花重金请喜颜班,又是搞庙会的。是有什么好事吗?”南春问道。 “据说是搭上了洋城的盛家。”柏寻喝了口茶说道。 “盛家?”南春心中一跳,脸色变得复杂。 “嗯,盛家是洋城的商业巨贾。手底下有纺织厂、煤炭公司、烟草公司、运输公司、还投资了金融和地产。” 南春抿了抿嘴,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问道:“现在盛家的当家人是谁?” “盛老爷子现在也就是挂个虚名,实际上已经退居幕后了。主要的管理者是盛家大爷,盛家二爷分管金融和地产。盛家三爷去世早,盛家四爷……” 柏寻停顿了一下,因为南春的视线太过火热了。 他不禁笑了笑,说道:“你对这些还挺感兴趣的?” 南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偶尔听人说过,盛家分权闹得厉害。但是,不知道结果如何,所以有点好奇。” 实际上他之前根本不知道盛家,刚刚听了柏寻说的,猜想会有这么一遭。 豪门大户,孩子又多,肯定会上演争权夺利的戏码。 “确实闹得厉害,不过不是兄弟阋墙,互相伤害的那种闹。而是盛家四爷自己发疯的那种闹。”柏寻说道。 盛四爷! 南春浑身战栗,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个人都是找到他爷爷的关键所在。 “哦?他自己闹什么啊?”南春故作镇定,抿了口茶。 “说来话长,盛家大爷和二爷是盛老爷子的正妻所生。盛四爷和盛三爷是姨太太所生。像盛家这种高门大户,很讲究嫡庶尊卑。 再加上姨太太早亡,你应该能想象的到盛三爷和盛四爷在大太太手底下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好在盛家大爷和二爷对自己的两个庶出弟弟并不刻薄,但也算不上亲近。 许是因为从小就被大太太那边提防着,盛三爷和盛四爷没有接触过盛家的生意。我跟着祖父和兄长去洋城的时候,见到的都是盛家大爷和二爷。 据说盛三爷是个浪荡子,对生意不感兴趣,只喜欢游山玩水,成婚后也不沾家。最后出了意外死在了外面,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岁。 盛四爷当时正在西洋求学,两年后回来才知道亲哥哥已经过世了。他一直认为盛三爷的死有蹊跷,倾尽所有追查。就这么在外面查了几年,某一天突然回了洋城,在盛家大闹了几场。 后来,盛老爷子做主让他去管运输。那个时候盛家根本没有自己的运输路线。说是管运输,也不过是交交过路钱罢了。 可谁也没想到,短短几年,盛四爷就打通了自己的陆路运输和水上运输的路线。而今,盛四爷已成为洋城有名的运输大王。咱们柏家的货有很大一部分都要走他的路子。” 南春听罢,若有所思。 爷爷为何会与这样的大人物有来往呢? 而且在他的记忆里爷爷从未去过洋城。 第69章 我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得知和安县商会跟盛家有合作之后,南春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或许有机会早些跟这个盛家四爷见上面。 他边看书,边偷偷打量着柏寻。 柏寻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南春犹豫了片刻,说道:“我……真的能跟你学怎么打理生意吗?” 柏寻一听,合上手里的书,嘴角带着笑意,说道:“当然能了,柏家也是你的家,自己家的生意自然可以管。” 南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个什么……我没接触过这些,我怕给你搞砸了……” “没事,有我呢!再说了,什么事都需要一个过程,很难一蹴即就。”柏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第一次下乡收药材的时候,还让人骗了呢!” “真的吗?”南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嗯,去收当归,结果有人在里面掺了独活。损失些钱倒无所谓,可万一给病人用错药就麻烦了。我的这个失误,让柏家药材铺上上下下十几人忙了两天两夜才理清楚。我也被祖父骂的狗血淋头。”柏寻说道。 “那个人也太坏了……” 柏寻点了点头道:“生意场就是如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坑蒙拐骗,比比皆是。” 他拉过南春的手,温柔地看着他,说道:“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愿意让你接触这些。我希望你能永远单纯快乐。可如今这世道……太平日子怕是过不了多久了。而且我想让你跟着我学,也是有我的私心的。” “什么?”南春好奇地看着他。 柏寻凑到他跟前,亲了亲他的嘴角。 “我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南春闹了个大红脸,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这样…… 你这样,总让我觉得…… 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是不是……” 即将问出口的话又被南春咽了回去。 他害怕听到答案,无论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 “二少爷,二少奶奶,家主和大管家来了!”阿福跑得飞快。 “祖父来了?”柏寻眉头轻蹙。 祖父明明说这几日要在家好好休息的,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呢? “家主的脸色不太好……小的猜想,他是不是也听说了外面那些关于二少奶奶的流言蜚语了?”阿福担忧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思无益。”柏寻转脸看向南春说道,“他若问起,实话实说便是了,这本就不是你的错。” 两人去了主院,柏一水正一脸阴沉地坐在堂屋大座上喝茶。 “二少爷,二少奶奶。”柏山笑了笑,给二人倒了两杯茶。 “祖父,您不是说要在家好好休息吗?怎么突然过来了?”柏寻关切地问道。 柏一水冷哼一声,说道:“我借口身体不适,要在老宅好好休养,就是为了躲这几日商会的这些破事。你俩倒好,大张旗鼓地往枪口上撞,不仅闹到姜会长面前,还闹得和安县人尽皆知!” “家主,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冲动了。”南春低着头说道。 “祖父,孙儿并不觉得南春和我有过错。郑久富那厮当着众人的面公然侮辱南春,这也是明晃晃打我们柏家的脸。那种情况下,谁也不可能忍!我对他出手也是因为他动手在先。”柏寻说道。 “竟有此事?那厮居然敢动手?”一旁的柏山惊讶地说道。 “不仅如此,那郑久富还到处散播谣言,栽赃二少奶奶。造谣二少奶奶是为了一个戏子跟他大打出手。”阿福义愤填膺地说道。 柏寻说道:“郑久富先前去了安城,听说他跟李少帅走得很近,而今此人已然成为李家在和安县的传话筒。 祖父,咱们柏家之前拒绝跟李少帅合作,又拒绝跟吴家联姻。其实就能预料到李家会对我们出手了。咱们若是一味退让,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然后变本加厉。” 这些事柏一水怎会不知,他眉头紧蹙,叹息道:“南春,让你受委屈了。以后出门,身边一定要带人。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跟柏寻聊聊。” 南春忙点了点头,说道:“是,家主。” 李家和吴家还是想跟柏家合作的,但是一次次被拒,心里也窝火。 不敢明着找柏家人的麻烦,只能拿他这个在柏家没啥地位,在外风评又不好的男妻下手了。 “呵,就挑软柿子捏呗!”南春撇了撇嘴。 “祖父您为何要躲?据孙儿所知,商会所做皆是为了与洋城盛家的合作。咱们柏家与盛家一直也有合作。这……看起来并不冲突啊?”柏寻问道。 柏一水蹙起眉峰,说道:“哪有这么简单啊!盛家不似表面那般风平浪静。如今盛老爷子还健在,盛大盛二与盛四虽不一心,但勉强能维持表面的和睦。 盛四如今把控着洋城的主要运输通道,这就意味着他随时都能掐断很多人的财路。一旦盛老爷子不在了,依他那个臭脾气,他会不会掐住盛大和盛二的财路? 盛大和盛二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早就有心开辟自己的路子。这次他们愿意跟和安县商会合作,其实就是看中了和安县的地理位置。想借此地,打开通往西南的路子。” “那……商会如今是站在了盛家大爷那边?”柏寻问道。 这次和安县商会和盛家合作的最大的项目就是生丝,盛家纺织厂现在在盛家大爷的掌控下。 柏一水说道:“无论站在哪一边,咱们柏家都不能过多地表达立场。盛家的煤炭厂和钱庄与我们柏家合作几十载了。现在盛四的运输通道也关乎我们柏家的生死存亡。所以在对待盛家的事情上,一定要慎之又慎。” 柏寻点了点头道,说道:“李家和吴家是不是也有意插一脚?那郑久富出现的时机很蹊跷,他虽然是个蠢的,但也不至于自大到公开跟商会叫板,公开挑衅我们柏家。” “醉翁之意不在酒。”柏一水蹙眉道。 柏寻说道:“祖父您一再强调,柏家要保持中立。可中立不是一味的退让,一味退让只会落得个任人欺辱,任人宰割的下场。” “你想怎么做?” 柏寻面无表情地说道:“杀鸡儆猴。” 第70章 杀鸡儆猴 是夜。 郑久富正在百花院的温柔乡里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一阵剧痛袭来,只看到眼前一个人影晃过就陷入了黑暗。 次日一早,菜市口的大槐树上绑着一个赤条条的人。那人垂着脑袋,一丝不挂,满身肥膘,圆鼓鼓的肚皮上还写着一大字“狗”。 “妈呀!这这这……”挎着竹筐的大婶忙捂住了眼睛。 “这谁啊?” “被人整了?” 随着围观人群的逐渐聚集,嘈杂的议论声与好奇的目光交织成一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几个胆大的看客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踏上前几步,凑近去看。 其中一人,眼神中闪烁着惊讶和难以置信。 似是怕看错,他凑近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后,突然惊呼出声:“哎呦喂,这不是郑久富郑老板吗?” 这句话如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围观的人们纷纷投来疑惑与探究的目光,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啊?郑老板?” “怎么会是他?昨儿还见他在酒楼摆谱吹牛皮呢!” “不是说他是李大帅的得力干将吗?” “对啊,谁动的手啊?” 许是周围太吵了,郑久富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四周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他试图理清思绪,但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一般。 他本能地想要抬手去抚摸那阵阵作痛的头部,这才发现,自己被绑着,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赤裸裸地暴露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他彻底清醒了,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 只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脸上带着好奇、惊讶、嘲笑、讥讽…… 那些目光和嘲笑仿佛一把把利箭,刺向他的心脏。 愤怒和屈辱向他袭来,他怒吼道:“谁来把我松开,我给谁一百大洋!”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不一会儿,郑久富被人扒光了绑在菜市口大槐树上的事就传开了。 更有好事者,把这事儿编成了段子,还把细节描写得惟妙惟肖。 南春听了阿福的描述,乐得前仰后合的。 “他这样在乎脸面又自负的人,这法子比杀了他还难受!” 阿福喜笑颜开地说道:“谁说不是呢!如果是小的,定要羞得无地自容,一刻都不能在和安县待了。” 南春想了想,问道:“有说是谁做的吗?” 阿福摇了摇头,说道:“听说郑久富这会子正满城找人呢!还放话出来,要将此人大卸八块。” “哎,怎么没见你们二少爷?” “二少爷跟家主去了姜会长那儿。” 这厢,柏一水和柏寻正在姜宅跟姜远海和姜文杰喝茶。 老于急匆匆过来禀报。 “郑久富在宅子门口闹开了,非要老爷您替他主持公道,出面帮他找犯人。” 姜远海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这儿又不是断案的衙门,找犯人让他去大狱里找去。” 老于面露难色。 “无缘无敌的,他找什么犯人啊?”柏寻问道。 “听说……昨儿夜里不知是谁把他打晕了,扒了他的衣服把他绑在了菜市口的大槐树上……” “什么?哈哈哈哈……”姜文杰一口茶喷了出来。 柏一水轻蹙眉头,疑惑地看向柏寻。 “呵,他才是犯人吧,毕竟污了那么些人的眼。”柏寻淡淡地说道。 姜文杰一听乐得肚子疼:“不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柏二你这么风趣呢?” “他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了?这点破事也来找我闹?”姜远海面色阴沉。 老于说道:“他……他说他知道柏家爷孙俩也在这儿,想让柏家人也帮帮忙。” “哦,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倒要看看他想唱什么戏!”柏寻幽幽地说道。 老于有些为难地看向姜远海。 “姓郑的就一泼皮无赖,将他拒之门外,他就能在门口唱大戏。让他进来吧,我也想看看他想干什么。”姜文杰说道。 姜远海无奈点了点头,老于紧着脚步出去了。 不一会儿,郑久富来了。 “姜爷,柏爷,您二位可要给小的做主啊!”他一进门就嚎上了。 “做什么主?谁怎么你了,详细说来听听。”姜远海说道。 郑久富一时语塞,吞吞吐吐地说道:“您……还不知道吗?” 姜文杰笑着问道:“知道什么?你既然是苦主,不诉苦,我们怎么给你做主啊?” 那等丢人现眼的事,郑久富巴不得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忘了。还让他亲自说一遍,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就……我昨个夜里被人袭击了。”说着他把脑袋伸过来,后脑勺肿了个大包。 “你看见袭击你的人了?”姜文杰问道。 “没有,我正睡着,屋里太黑了……就看见一个人影晃过。不过那身影看着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说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瞟向柏寻。 姜远海阴沉着脸,说道:“我这又不是警局,你头上让人打个包,找我做什么主?你不是脑子被打坏了吧?” 郑久富挠了挠头,说道:“我从安城回来没几天,只跟柏家二少奶奶发生过口角。” 柏寻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郑久富被他冷冽的目光盯得后背一凉,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慌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柏二少爷,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嘛。” “说话得有证据,人证物证你有吗?”柏一水喝了口茶问道。 “对啊,李少帅不是派了几个练家子护你周全吗?你家那宅子里里外外都是护院。不可能没人看到凶犯吧?”姜文杰笑着说道。 郑久富脸色微变说道:“不是在家,是在百花院。” “那更有意思了,你在百花院遇袭,不去找李全安讨公道,跑我们姜家讨什么公道?难不成是李全安让你来的?那我可得去问问他是何意!”姜文杰说着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郑久富忙拉住他讪笑道,“不是,跟李老板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只是想着若真是因为跟柏二少奶奶的口角惹下仇怨……希望姜爷能在中间帮忙说和说和。” 第71章 可劲儿捧 要说郑久富最怕谁,那必然是和安县有名的煞神安爷李全安。 此人手段狠厉,黑白通吃,在和安县经营风月场和赌场。 郑久富好色又好赌,早些年他阿娘去世后,家中无人能管他。很快便把祖上传下来的那点家业败光,还欠了赌坊一大笔赌债。那几年他没少被李全安手底下那帮凶神恶煞的打手凌辱折磨。 后来郑久富求到了柏家门前,还是柏一水出面,帮他摆平的。 “你这意思是讹上我们柏家了?”柏寻幽幽地说道。 郑久富咧嘴笑道:“哪能啊!我这不是合理怀疑嘛,而且当面说清楚对大家都好。毕竟天黑路滑,谁也不知道谁会在哪儿滑一跤。” 柏一水面色一沉。 “那倒是,所以你要小心些。这回只是受了轻伤,丢了些脸面,下回可就不一定了。”柏寻勾了勾唇角淡淡地说道。 郑久富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般,他紧咬着后槽牙,心中怨气冲天,又没法发作。 明知就是柏寻干的,可又没有证据,只能吃闷亏。 “既然如此,我也没啥好说的了。” 说罢,他抱了抱拳,拂袖而去。 柏一水轻蹙眉头,说道:“姜会长,群狼环伺,咱们和安县怕不是和不了也安不了。” “如今……中立大约是不可行了。”姜远海叹息道。“我本想着与洋城盛家加深合作能震慑一下周边蠢蠢欲动的各派势力。毕竟他们再狂妄,轻易也不敢与盛家作对。” “穷途末路便会狗急跳墙。”柏寻说道。 姜文杰撇撇嘴,说道:“我早说过,一味退让不可行。有些人必须要打到他服才行。” “文杰,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姜远海瞥了他一眼。 “文杰兄的话,倒也不无道理。”柏寻说道。 姜远海有些意外,柏家对外,一向秉持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柏二少爷更是出了名的与人为善,很少有意气用事的冒进之举。 “姜会长,咱们都是半条腿迈入棺材的人了。是该让孩子们出来闯一闯了。” “哦?这么说,你们已经有了对策?” “还需要姜会长帮把手。”柏寻说道。 从姜家出来,坐上马车。 柏一水愁眉不展:“你说……万一姜家临阵退缩,不合作该如何?” 柏寻摇了摇头,说道:“不会,郑久富今日趾高气扬地上门闹这么一出,损了姜家的脸面。姜会长的怒火都烧到眉梢了。况且即便他能忍,姜少爷也忍不了。” “凡事无绝对……” “那就再添些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柏寻说道。 “听说了吗?郑久富在百花院受了伤,跑到姜家当着柏家家主的面大闹了一场。姜会长和柏家家主居然没生气,还让人恭恭敬敬地将人送上了车。” “所以……究竟是谁干的?” “有传言说是柏家二少奶奶。” “这柏家二少奶奶真是一言难尽。” “可不是嘛,上不得台面!” 正说着,郑久富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得意洋洋地进来了。 “哎哟,贵客啊!郑老板的到来让小店蓬荜生辉啊!楼上雅间有请!”荟萃楼的陈掌柜迎上前去。 郑久富扫了一眼众人,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必了,就坐大堂吧,把店里最好的酒菜上两桌!这几个兄弟可是李少帅的亲卫,他们可都是见过好东西的,嘴刁着呢!你可别拿不好玩意糊弄我!” “您放心,糊弄谁也不能糊弄您啊!您现在可是咱们和安县的大红人。”陈掌柜谄笑道。 待郑久富和几个保镖坐下,陈掌柜便去了后厨安排。 店小二面露讥讽:“掌柜的,这姓郑的一天天来这儿摆谱,挂了几个月的账了,咱可一块大洋都没见着……” 陈掌柜冷笑道:“他喜欢人捧他,咱就可劲儿捧,把他捧得高高的。越高越好,以后摔得也越痛。” “哟,这不是金少爷吗?许久未见,金老爷子可安好?”郑久富笑嘻嘻地说道。 金家前些日子在安城吃了瘪,经营了数十年的铺子被李少帅和郑久富联手做局吃掉了。 这件事和安县很多人都知道。 金子睿板着脸没理会他。 郑久富见状,更得意了。 想当初自己家道中落,城里的富家公子哥没一个看得上他郑久富的。而今,一个个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痛快啊!太痛快了! “做人啊得有点眼力见,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郑久富端着酒杯笑嘻嘻地一饮而尽。 “你这话倒是说对了,商会如今跟洋城盛家合作。金少爷也搭上了盛家的大船,以后必定会一帆风顺,财运亨通!” “借你吉言了!” 金子睿笑着与坐他对面的男子碰了碰杯。 “第一批货是不是这两天就要运往洋城了?” 金子睿点了点头,提高声音说道:“盛家大爷给我们让了不少利,可比在安城的时候好赚多了。” 正好店小二来上菜,郑久富尴尬地笑了笑便回了座位。 洋城盛家的手伸得也太长了! 年前李少帅曾亲赴洋城,却连盛家大爷的面儿都没见上。 盛家摆明了不想趟安城的浑水。 如今却又大张旗鼓地跟和安县商会合作,想把李家到嘴的肥肉给夺走。 李少帅给他的任务就是破坏商会和盛家的合作,顺便挑拨和安县几个豪门大户之间的关系。 郑久富思来想去,决定先从柏家那上不得台面的男妻下手,既能给安城吴家卖个好,又能搅和柏家和其他豪门大户间的关系。 豪门大户最重那些劳什子的规矩。 对柏家二少爷娶男子为正妻,而且不纳妾,独宠他一人的罔顾人伦的行径很是不耻。 而且柏家以中立为借口,不加入和安县商会,与城里几个大家族走动也少,关系也一般。 从男妻入手,指定事半功倍。 谁知他这边还没下狠手,自己就被柏二少爷暗算了。 郑久富眼珠子转了转,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一石二鸟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和安县商会与盛家合作的第一批货能不能顺利运走,还得看我郑久富的。 第72章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柏寻回来的时候,南春正躺在院里的躺椅上小憩。 他坐在躺椅边,伸手轻轻摸了摸南春的脸。 “你回来了。”南春伸了个懒腰。 “嗯。” “对了,郑久富那厮被人扒光了绑在菜市口……”他见柏寻嘴角噙着笑,恍然大悟,“真是你做的啊?” 柏寻点了点头,说道:“嗯。” “可是……百花院是那煞神李全安的地盘,你这样会不会……” “别担心,我曾经救过李全安一命,这事儿只有我和他知道,我没让他声张。他这人虽然性子不太好,但是是个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柏寻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哈哈哈哈……你是怎么想到这么整他的?”南春笑着问道。 “因为他还有用,暂时还不能动他……再等等,很快就能收拾干净了。”柏寻拉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 南春轻蹙眉头,说道:“你万事要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柏寻微微前倾,亲了亲他的脸颊,又亲了亲他的侧颈。 “原想着只待一晚就回去的,谁知还要耽搁几日,实在有些难熬。” 见南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柏寻轻笑了两声。 “没带东西,怕你不舒服。” 南春睁大了眼睛,脸一下红到耳根。 “你你……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浑话呢?” 柏寻捧着他发烫的脸,脸上的笑意更甚。 南春看出来他这是在逗自己,转脸气呼呼地朝他的手咬了一口。 柏寻眼神变得幽深,他将人抱起,朝卧房走去。 好一番折腾。 运往盛家的第一批货是由姜家和金家提供。 金家在安城蒙受了巨大损失,元气大伤,姜远海有意帮金家一把。 之前一直在犹豫观望的一看盛家给的收货价格如此之高,一个个都按捺不住了。 “姜会长,我家囤货还有不少。” “我家也是……” “都别急,有第一批就有第二批,第三批。只要大家能保质保量,盛家大爷说了,有多少要多少。 在如今这个世道能有这么个长久的好生意,是咱们和安县百姓的福气。希望诸位不要贪图一时之利,断了和安县百姓的生路。”姜远海说道。 “那是自然!信誉为重!” “若是有谁胆敢投机取巧,恶意破坏合作,我们绝不轻饶他!” “对!绝不轻饶!” 手下来报的时候,郑久富正在赌场,这会子正输得心烦。 “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会子正在装货,听说明儿一早出发。” 郑久富面露喜色。 同桌的人见他满脸喜气洋洋,调侃道:“还是咱们郑老板大气,输了都笑眯眯的。” “那是!那是!”其他人附和道。 郑久富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说道:“玩玩而已,不差钱。” 这一票生意能干成,那确实不差钱。 那些货倒手卖出去成箱成箱的大洋就进了家门,再加上李少帅的奖赏…… 郑久富想到这里,笑得合不拢嘴。 天蒙蒙亮,运货的车队出发了。 刚出和安县城十里地,一群手持大刀的蒙面人突然从路边的林子里窜了出来。 “不想死就把货留下!”为首的蒙面人喊道。 “兄弟,你知道这是谁的货吗?”老于面色一沉。 “管他谁的呢!就是天王老子的,今儿也走不掉!” “那就是没得谈了?”老于说着,手慢慢往背后伸。 “兄弟们,柏二少爷说了,有多少抢多少!” “柏二少爷?哪个柏二少爷?”老于眉头轻蹙。 “还能有哪个柏二少爷?柏家寨的柏家二少爷柏寻啊!” 老于挑了挑眉,一帮蠢货当大家是傻子吗? “你们这都自报家门了,还蒙着脸做什么?” 蒙面人语塞,有些尴尬地喊道:“少废话!兄弟们,上啊!” 啪!啪!啪! 随着几声枪响,冲在前面的几个蒙面人应声倒地,惨叫连连。 其他的蒙面人见状忙往后退。 “这帮人哪来的枪啊?”郑久富藏在暗处,此时一脑门子的汗。 “怕什么,李少帅那儿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本想着给他们留条命,如今看来是不用留了。” 说话的是之前跟在郑久富身边的那个尖嘴猴腮的侯老六。 只见他目露凶光,抬手一挥,埋伏在林子里的几个人端着长枪走了出来。 “大家注意隐蔽!”老于跳下马,藏在了货物后面。 “给我打!死活不论!”侯老六说道。 那几人端着枪一波扫射,把盖在货物上的草苫子打得稀烂,马也受了惊。 “你们打人!别打货别打马啊!把货打烂了还怎么卖钱?马跑了你们拉啊?”郑久富忍不住站起身喊了一嗓子。 他话音刚落,冷冰冰的枪口就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郑久富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 “不知是哪路好汉,咱们有话好好说。你看那些货,值不少钱!你放我一马,东西卖了,钱咱俩平分!” “哎哟喂!”郑久富身边的侯老六也被人踹翻在地。 啪! 一声枪响,郑久富的手掌被打穿了。 “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 紧接着从林子里又传来一阵枪响,刚刚端着长枪出去的那几个人无处躲避,一个接一个中枪倒地。 没受伤的那些人惊慌逃窜。 “大家上!”姜文杰站在土坡上一声号令。 几十个练家子手持铁棍斧子从土坡后面冲了下来,把那些贼人团团围住。 柏寻一脚踩在郑久富受了伤的手上,狠狠地碾着。 “你当时就是想用这只手打南春的吧?”柏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啊啊啊……饶命啊!柏二少爷,求您……”郑久富哭得凄惨极了。 柏寻拿枪抵在他的脑门上,幽幽地说道:“啪!这儿给你一枪……” 一股子尿骚味扑鼻而来,郑久富裤裆湿了一片。 “我错了!求您饶了我……”郑久富浑身颤抖,涕泗横流。 柏寻冷冷地看着他:“天黑路滑,谁也不知谁会在哪儿滑一跤?我好心提醒过你,要小心的。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郑久富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给了自己几巴掌,哭着哀求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犯贱惹您和二少奶奶不快……我不敢了……求您饶我一条狗命!” 第73章 大干物议 姜文杰从未见过这样的柏寻,跟平日里彬彬有礼,温润谦和的那个皎皎明月柏二公子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柏寻冰冷的眸子,突然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还是先留他一条狗命吧,还有用。”姜文杰笑着说道。 柏寻瞥了他一眼,轻蹙眉头,有些不耐烦地收了枪。 姜文杰松了口气,赶忙摆摆手,让身边的人上前将郑久富和侯老六绑了起来。 “这些人的血别浪费了。草苫子上、车架上、大家的身上都来点。”柏寻边说边从怀里掏出手帕,把枪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郑文杰虽然不明白柏寻意欲何为,但是还是照做了。 离开县城不久的运货车队又回来了…… 而且大家身上,马车上到处都是血。 这惨烈的模样,一看就是经了场恶战。 “天呐!” “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啊?” 天已大亮,路上行人众多。 “柏二少爷,姜少爷……你们这是……”有认识两位的凑上去问道。 郑文杰叹息道:“才出县城十里地就遇到了劫匪。” “哎哟,二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车队恰好经过瓷器店门口,大力见柏寻衣服上有血迹吓得不轻。 “往洋城送货,在城外遇袭了。”柏寻说道。 “啊?劫匪?” “谁那么大胆啊!这还没出和安县呢,就遇袭了?” “明知道是姜会长的货,还敢动手?” “这也太猖狂了!”钱掌柜气得胡子乱抖。 老于押着被堵了嘴绑了胳膊的郑久富,走上前喊道:“父老乡亲们!姜会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跟盛家谈成了合作。这合作是能让咱们和安县的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的! 可郑久富这贼人跟外人里应外合,半路劫道。他不仅想劫走货物破坏咱们跟盛家的合作,还想害人性命。你们看看这些刀和枪……” 阿福很有眼力见地把草苫子一掀,一车全是沾着血的大刀和长枪。 “若不是我躲得快,这刀就砍我脑门上了……我们还有几个兄弟受了伤,能不能活命都难说啊!”阿福说着指着后面板车上躺着的生死不明的人,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 “呜呜呜……”郑久富瞪大了眼睛,奈何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就睁着眼说瞎话啊? 那些受伤生死未卜的明明是我的人啊…… 你们的人毫发未损啊! “和安县的父老乡亲们,我阿爹为了与盛家的合作,不顾自己的身体,一趟趟往洋城跑,放下脸面求人……却落得个这般下场……”姜文杰红着眼睛,嗓音有些沙哑。 “大家伙!咱们不能让姜会长寒心啊!” “是啊!姜家柏家一向与人为善,和安县多少人都受过他们的恩惠!如今有人不想让他们好过,那不就是不想让和安县的百姓不好过吗?” “谁说不是呢!这事儿若是不好好解决,以后谁还敢跟咱们和安县的人做买卖?”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得到消息的金子睿急匆匆地赶来了。 金子睿见到车队的惨状,差点从马车上跌下来。 “我的货!我的货啊……”他脸色惨白,跌跌撞撞走到拉货的马车旁。 车上的货有些已经被子弹打烂了。 “郑!久!富!”他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个名字,眼中充满了愤怒。 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郑久富脸上和身上,郑久富被堵了嘴喊不出声,只能用力挣扎。 怕金子睿把人打死,郑文杰赶紧让人把他拉开了。 “郑久富!我金家从未得罪过你,在安城你跟李家沆瀣一气,设计陷害我,强行占了我家的铺子,夺了我的宅院,抢了我的钱财和货物! 我不得已回到和安,姜会长和柏家家主不忍看我金家败落,给了金家一条生路。你居然又跳出来,毁我货物!你是想把金家逼上绝路吗?” 金子睿说着,跪在了地上,痛哭道:“和安县的父老乡亲们,我金子睿实在受不了这般欺辱了。今日我便与狗贼郑久富同归于尽。金家老小以后就劳烦诸位帮把手!” 说罢,他从马车上拿起大刀就朝郑久富冲了过去。 “金少爷,为了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柏寻跳下马挡住了他的去路。 金子睿已恨到了极点:“值不值得我都要宰了他!” “你难道不想把幕后之人也揪出来一起清算吗?你想想就凭郑久富一个人,他有能耐弄到这么些好枪和这么多训练有素的人手吗?”柏寻说道。 “对啊!郑久富这个大草包哪里有这样的计谋?”钱掌柜说道。 “是啊!” “肯定有人在暗中支持他!” “哎,那个不是侯老六吗?”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郑久富身边侯老六。 “他是谁?不是和安县的吧?看着脸生呢!” “他是安城人!李少帅手底下的人!”大力躲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当真?” “千真万确!我也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他眼熟呢!去年我去安城卖货,就是这个人带着一群混混满街收保护费!” “对对对!就是他!” 周围围观百姓一听,无一不是怒火中烧。 那安城李家仗着有枪有炮有兵,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抢夺良田,霸占商铺,无恶不作。 郑久富自己愿意去安城当恶人的狗,大家管不着。可他说到底是和安县人,居然卑鄙无耻到帮着恶人跑到和安县的地界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同乡…… “哎呀呀,自己做恶去当狗就罢了!居然还给恶人带路欺负咱们和安县的老百姓!无耻啊!太无耻了!”钱掌柜气得直摇头。 “好你个不要脸的郑久富!” “奸贼!给外人带路迫害同乡!” “这是引狼入室啊!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恶人们都以为咱们和安县人好欺负。那和安县的老百姓以后还有安生日子吗?”大力叹息道。 “是啊!此人不能留!” “打死他!打死他!” 说着愤怒的人们纷纷冲上前去。 姜文杰想让人拦着,柏寻却冲他摇了摇头。 待姜远海和柏一水匆匆赶来,郑久富,侯老六还有那群被俘的贼人已经被大家打得奄奄一息。 第74章 皆大欢喜 侯老六还没到姜家就死在了路上,郑久富是个命硬的,挨了那么多打,还吊着一口气。 姜宅的大夫来看,摇了摇头。 “不行了。” 姜文杰摊了摊手,说道:“报应不爽。” 柏寻心情愉悦,轻挑眉梢说道:“我进去跟他说几句话,让他走得痛快些。” 姜文杰心里一颤,心想:你怕不是想让他死不瞑目吧? 郑久富浑身没一处好地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柏寻走进来,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可知你们为何会败?” 郑久富颤了颤,嘴里发出不明意味的声音。 柏寻勾了勾唇角,说道:“因为今天要发货去洋城的消息是我故意让人放出来的。你在荟萃楼见到金家少爷了吧?他可一直都想让你死呢! 他收买了两个亡命徒,蹲守在你去赌场的必经之路上。是我心善,让你多活了几日。我告诉他,你还有用,杀你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你以为那些货到你手里真的能让你发大财吗?呵,即便真的被你们抢了,姜家和金家也没有什么损失。因为那些货除了外面包的那层之外,里面全都是废弃的杂物。” “就像你一样,金玉……”柏寻说着嫌恶地瞥了他一眼,“不对,人模狗样,败絮其中。” 郑久富浑身颤抖着,双目赤红。他大张着嘴,胸口剧烈起伏,鲜血不停往外涌。 “李家会为了一条背信弃义的狗与和安县百姓为敌吗?毕竟杀了你们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李家不仅不会给你们报仇,可能还会把知情人一一灭口。然后跳出来说,你和侯老六是个人行为,与他们李家无关。 你不会孤单的,很快你的那些与李家狼狈为奸,欺男霸女,恬不知耻的亲朋好友就会陪你一起上路了。这么看李家也算做了件积德行善的好事。”柏寻笑得灿烂。 “恶……恶……鬼……”郑久富赤红的眼睛里有愤恨也有深深的恐惧。 柏寻看着他说道:“活着的恶鬼总比你这种死了的恶鬼好多了。” 外面的阳光正好。 柏寻看着晃眼的光,心情无比舒畅。 “二少爷,人……”阿福欲言又止。 “扔乱葬岗去,不必埋了,喂饱野兽的肚子,也算他们积德。”柏寻淡淡地说道。 堂屋。 “你们为何不阻拦?”姜远海眉头紧锁。 姜文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瞅了一眼刚刚进来的柏寻,示意他说。 柏寻说道:“这个结果不是皆大欢喜吗?” “哪里来的欢喜?他们死了,就没人指认安城李家了!”姜远海眉头紧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即便他们指认了,又能如何?”柏寻反问道,“咱们和安县有能跟李家火拼的枪、炮、还有兵吗?” 姜远海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变。 “而且这群人想谋财害命,本就该死。郑久富那厮吃里扒外,跟外人里应外合,一次次做恶,死一次都不够。 您应该清楚吧?闹了这么大,半个城的百姓都惊动了。警局那边却一个人都未来。他们左右为难,只能当没看见。 因为这些贼人若是送到了他们手里,他们不敢得罪李家,只能和稀泥,然后偷偷把人送回安城李家。若是这样,姜会长您能咽下这口气吗?”柏寻说道。 “唉……”姜远海坐到椅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而今,贼人们命丧黄泉,和安县百姓出了口恶气,又空前团结。咱们杀了鸡也儆了猴,李家以后想来和安地界上撒野,也要好好掂量掂量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柏寻说道。 “是啊,确实是皆大欢喜。”姜文杰附和道。 柏一水站起身冲姜远海抱了抱拳,说道:“姜会长,我这孙儿年轻气盛,做事是有些鲁莽了。你见谅!寻儿,你有你的主意可以,但是应该事先说清楚,而不是来这么一出先斩后奏。” “柏家主,你这是哪里话!柏二少爷后生可畏啊!他做的没错!我家文杰若是有他十分之一,我便安心了。” 姜远海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他活了几十年,遇事竟还不如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思虑周全又杀伐果断。 待送走柏一水和柏寻,姜文杰回到堂屋将门关上。 “阿爹,我有些明白,您为何让我跟柏寻走近一些了。您知道吗?我们的人一点儿伤都没受,那些看起来很吓人的血全是郑久富那帮人的。 当时柏寻说让我们把血涂抹到身上,我还不明白。原是为了进城的时候,让大家看到这副惨烈的模样。还有金子睿……他原本想找机会暗地里弄死郑久富的。 是柏寻去找了他,让他不要冲动。倘若他真的杀了郑久富,这会子怕是落到李家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好了,兵不血刃,皆大欢喜。” “此子必成大器!”姜远海赞叹道。 柏家的马车到了柏家门口,柏一水和柏寻刚下车。在柏家门口等候多时的金子睿便快步上前跪在了他们面前。 “多谢柏家主和柏二少爷助我金家报仇,给我金家一条活路。” 柏寻慌忙将人扶起:“金少爷不必放在心上,这也是为了柏家自己。” 金子睿抹了把眼泪,说道:“以后金家任凭柏家差遣!” 南春听了阿福的话,心惊肉跳。 动了枪了,这万一有个闪失…… 见到柏寻身上血迹斑斑,他慌忙迎上去。 “你伤哪儿了?” 柏寻见他满脸焦急和担心,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我没事,这都不是我的血。” “阿福,你去准备些热水来。”南春说着,拉着柏寻的手进了屋。 柏寻看着默不作声帮他解扣子的南春,轻声问道:“你……哭了?” 南春抿了抿嘴,抬眼看他。 他的眼圈微红,眼睛里泛着泪花,鼻尖也染上了红。 柏寻还是第一次见南春这样。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热切、甜蜜、怜惜、期盼…… 各种各样的心绪交织在了一起。 心跳如雷…… 南春见他呆愣愣的,便踮着脚,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 他不知道自己对柏寻的感情究竟为何。 可此时此刻,他看着平安无事的柏寻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75章 左右为难 经了郑久富这一遭,柏一水有心把柏家在县城的生意都交到柏寻手上。 “家主,您就放心吧!二少爷虽然平日不怎么言语。但是他心里有数,做事严谨。交给他不会有问题的!”柏山笑着说道。 柏一水点了点头,说道:“说实话,我确实没想到他的心思竟如此缜密。那李家没占到便宜不说,还吃了个哑巴亏。 李少帅还亲自差人送信给姜会长说明情况。寻儿这一招惹众怒,用得好,用得妙啊!和安县能安生一段时间了。” “只有团结一心才有出路,二少爷小时候就这么说了。”柏山给他添了些热茶。 “祖父,您找我?” 两人正说着,柏寻来了。 “嗯,我刚刚还跟你山叔说呢,这次你做的非常好。所以,我想着把县城的生意交给你打理。祖父年纪大了,想在家多歇歇了。”柏一水面带笑意。 柏寻似乎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说道:“孙儿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想要南春跟我一起打理。”柏寻说道。 柏一水听罢,脸色一沉。 “这成何体统?” 柏山见祖孙俩之间的气氛突变,忙打圆场:“二少爷,这……这不合规矩啊。县城离柏家寨不远,您回不了老宅的时候,我会安排人送二少奶奶过来陪您。” 柏寻面不改色:“柏家老宅一脉,人丁单薄,可信赖的亲人不多。南春是我的人,我信得过他,还望祖父成全。” 柏一水眉头紧锁,语重心长地说道:“祖父并不是不信任南春,他既然已经进了柏家的门就是我们柏家的人。可……外面的那些谣言,虽然是郑久富故意为之。 可是你心里应该也清楚,若是以后南春常在外抛头露面。这样那样的谣言只会多不会少,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介意?” 柏寻垂眸说道:“嘴长在别人脸上,管也管不了。南春他也不在乎那些。祖父,有南春在我身边,我能安心些。” “你……”柏一水欲言又止。 “家主,其实有二少奶奶在二少爷身边陪着他,您和老夫人也能安心些。”柏山打着圆场。 柏一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柏寻面带笑意:“多谢祖父成全。” 看着柏寻离去的背影,柏一水眉头不展。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若是……当初同意伊人和寻儿结亲,会不会更好?” 柏山说道:“家主,那李家败局已定。若咱们跟他们李家的马前卒吴家亲上加亲,必受牵连。” “是啊……可……若是柏寻真的喜欢上一个男人……”柏一水重重地叹了口气。 “二少爷从小到大没怎么跟姑娘接触过。可能还没有开窍。韩家上次特意差人送鹿肉来,这想结亲的心思很明显了。家主您不是对韩家大姑娘很满意吗?”柏山提醒道。 “是啊,韩家大姑娘模样好,温顺纯良,大方得体。若她能嫁来柏家,必定会是寻儿的贤内助。而且韩家掌管着和安河的漕运,对柏家助益颇多。” “老奴听说,韩家大姑娘前几日在荟萃楼见过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据说当时很多食客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结果韩家大姑娘喜笑颜开地从楼上下来了。第二天,韩家便差人送来了鹿肉。” 柏一水眉眼间带着惊讶:“竟还有这事?我原想着只是韩大当家满意这桩亲事,他闺女不一定满意呢。若她也愿意,就太好了……可寻儿这边,我看他不想纳妾啊。” “家主,这事儿……您不妨从二少奶奶身上入手。他是个识大体的,听说他私下还劝过二少爷快些纳妾呢。”柏山说道。 对啊。 若是南春能出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边,南春挺意外的,没想到家主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他和柏寻一起打理生意的事。 “家主,真的答应了?” 柏寻嘴角带着笑意,点了点头道:“嗯,你都问三遍了。” “那我们暂时不回柏家寨了?” “要回去收拾东西,还要跟阿娘说一声啊。”柏寻说道。 “嗯!”南春咧嘴一笑。 南春要跟柏寻一起打理县城的铺子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柏老夫人那儿。 啪! 茶杯重重砸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得寸进尺!”柏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兰妈妈转了转眼珠子,故作惊讶道:“怪不得二少奶奶把那些贵重的物件都带回来了呢!原是想要更多呀!老夫人,您可得替二少爷提防着些啊!” 谁说不是呢! 柏寻现在完全是着了那男妻的道了。 南春和柏寻刚回到静园,柏老夫人脸色铁青,带着几位仆人势汹汹地过来了。 刚刚还眉开眼笑的金豆吓得低着头缩在了玲云身后。 这几日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不在,老夫人身边的兰妈妈可没少折腾他和玲云。 柏老夫人扫过南春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嫌恶。 “寻儿,听说你准备让南春跟你一起去县城打理生意?” “是,祖父已经允了。”柏寻如实回答道。 “这事不妥。柏家从未有过后院妻妾抛头露面插手生意的事。”柏老夫人面色凝重。 “祖母,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旧年月了。不说在洋城,就是在和安县城里夫妻齐心协力一起出来做生意的也比比皆是。”柏寻说道。 柏老夫人气急,指着南春颤抖着说道:“你是何居心?一个外人凭什么来插手我们柏家的生意?成婚时做出的样子好像多不爱财多高风亮节似的。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祖母,南春不是外人。他是我的妻,是柏家人。”柏寻脸色微变,但迅速镇定下来,他上前一步,挡在南春身前,坚定地说道。 “你……这是引狼入室啊!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是想气死我吗?”柏老夫人怒不可遏,胸口剧烈起伏着。 “祖母……” 柏寻话音未落,只见柏老夫人两眼一翻,她身边的仆人慌忙将人扶住。 “哎哟!二少爷,您可别跟老夫人顶嘴了!快快快……找大夫过来。”兰妈妈急切地说道。 一时间老宅乱作一团。 第76章 南老爷子失踪了 天色已晚,柏寻在老夫人院里侍疾还未回来。 “二少奶奶,您先吃点东西吧。”玲云见南春一动不动地在窗前坐了许久,担忧地说道。 “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玲云微微一顿,说道:“怎么会?奴婢瞧着……二少爷是站在您这边的。” 南春苦笑道:“正因为如此,不是更过分了吗?” 玲云沉默了片刻,说道:“奴婢之前在李家伺候。李家小姐未出阁之前,就帮着李财主打理自家的生意。铺子里还有家中的账都是她管着的。小姐很有才能,为人又和善。那几年,她帮李家赚了不少钱。 可钱一多了,人心就活了。姨太太和她的儿女心有不满,就各种找茬。渐渐的,小姐的兄长嫂子也有心夺权。家宅不宁,李财主便做主寻了个人家把小姐嫁了出去。不过两年而已,李家便败落了。变卖宅院奴仆,回了文城老家。” 南春沉默地看着她。 玲云接着说道:“有时候,有能力又一心为了这个家,也没人会记着你的好。那些人只会嫉妒你的才能,疑心你贪恋权力,谋夺家财。 奴婢知道二少奶奶是觉着自己这样闲着,心里不舒服。但是在大户人家里想好好生存,少做,甚至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确实觉着自己这样像混吃等死一般,想找个事来做。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自己的私心。 想借着生意上的事,看看有没有机会早日见到盛家四爷。 若想早日找到爷爷,想查出来上一世那怪病的缘由。 就不能一直老老实实待在柏家老宅的后院当二少奶奶。 他需要一个合情合理不让人怀疑的理由走出去。 可如今这私心让柏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直到天蒙蒙亮柏寻才回来。 轻柔的吻落在南春的额头上,不久身边便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南春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亮光看着柏寻的睡颜。 他不禁又想起绿荷的话来。 自己的存在确实扰乱了柏寻平安顺遂的人生。 一连几天柏寻都在老夫人院里侍疾,家主从县城回来了,还带着从县城请来的大夫。 柏大少爷也从洋城赶了回来。 寨子里都在传柏家那个男妻把老夫人气病了,一连几天都下不来床。 “祖母。”柏松走到床前,眼中满是关切与忧虑。 柏老夫人面色枯黄,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柏松身上:“松儿,你来了。” 她的声音微弱沙哑,看起来虚弱极了。 柏松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祖母,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柏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柏松也知道柏老夫人病倒的原因,他看了一眼一旁憔悴疲惫的柏寻。 “祖母,您别多想了,身体要紧。那些事……祖父和孙儿会处理好的。”他安慰道。 柏老夫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叹息道:“松儿和寻儿,你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了,也都能独当一面了。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太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行了,你喝了药好好歇歇吧!松儿寻儿你们跟我去书房。”柏一水说道。 两人跟着祖父到了书房。 “事情……你也知道了吧?”柏一水问道。 柏松点了点头道:“山叔跟我说了。” “你怎么想?” 柏松说道:“我觉得寻弟的想法没什么问题。南春如今是柏家人,他有心帮着寻弟一起打理生意,这不是很好吗?” 柏一水听罢,稍稍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是柏松因为这事心中有芥蒂。 毕竟还未分家,他做主把县城的生意交给柏寻也未曾跟柏松仔细说过。 “祖父,洋城那一摊子事都够我忙的了。我本来还想着让寻弟去洋城帮我呢!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能有两个寻弟,一个管着和安县的事,一个管着洋城的事,我就当个闲人才好呢!”柏松笑着说道。 柏一水叹了口气说道:“寻儿,你祖母一回回抓着南春的事不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可明白?” 柏寻紧握着垂在身侧的手。 “若是你能早日纳妾,生几个孩子,她哪里还有心思折腾南春?”见柏寻一言不发,柏一水接着说道。 柏松拍了拍柏寻的肩膀,笑着说道:“祖父,我与寻弟说说吧!” 一桌好菜,柏寻只闷头喝酒。 柏松夹了一块鱼放在他碗里:“别光喝酒啊。” 柏寻看着他问道:“你说想让我去洋城帮忙,可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柏松微微一怔,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确实……出了一些事。” 见柏松目光躲闪,柏寻心中咯噔一下。 “是不是跟南春的爷爷有关?” “你怎么知道?” 柏寻眉头轻蹙:“日前我托人带话给你,询问南爷爷的事,你一直没有回复。祖父前几天又将几个以前跟着南爷爷一起寻墓的老人送出了寨子。虽然他说是让他们去别的地方,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柏松抿了抿嘴,说道:“南老爷子失踪了。那墓极其凶险,机关甚多,派去的人损了一半。据活着的人说,他们好不容易进了主墓室,刚打开棺椁,墓室就开始剧烈晃动。 南老爷子指挥他们撤离,待他自己往外走的时候,脚下的桥断了,他掉了下去。他们在墓里找了两日,又在墓外面守了几日,都未见到他的踪影。” 柏寻手里的酒杯“啪嗒”一声碎了,碎片刺入他的手心,鲜血流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柏松慌忙掰开他的手。 “不要告诉南春。”柏寻脸色惨白。 “可是……”柏松有些为难。 “现在只是失踪,南爷爷他很有经验。之前不也发生过吗?他在墓里半个月才出来……我亲自去找……你千万不要告诉南春。”柏寻抓住他的手腕,急切地说道:“我不想让他担心。而且……若是他知道了,他肯定要自己去找,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柏松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寻弟,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柏寻的手微微颤抖着:“我一直爱着他。” 第77章 无能为力之事 柏寻是被柏松搀扶着回的静园。 “大少爷,我来吧。”南春慌忙上前将柏寻接过来。 柏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然后亲了亲他的侧脸。 他的举动让南春瞬间瞪大了眼睛,脸颊不禁泛了红。他尴尬地躲了躲,试图与柏寻拉开一些距离。 “他喝多了……您别介意。” 柏松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南春,你……” “大少爷,我想见见家主。”南春打断了他的话。 柏松点了点头道:“行,我在这里等你。” 南春扶着柏寻进了屋,把人安置好,他刚想离开就被柏寻抓住了衣角。 “小春,不要走……” 南春轻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泛红的脸。 “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 主院。 “大少爷,二少奶奶?你们这是……”柏山见二人一起过来有些惊讶。 “南春想见见祖父。” “哦,家主在书房,请随老奴来吧!” 柏一水对南春的到来也有些惊讶,他放下手里的笔,说道:“坐吧。” 南春有些紧张,他一直都有些怕柏一水。 “家主,想到县城打理铺子的事是我跟柏寻提起的,不关他的事。我……我不是想揽权谋财,只是想着我在宅子里什么都不做,成日养尊处优吃白食有些不太好。 对不起,是我缺乏考虑,想得太过简单了。还因着这事,惹得家宅不宁。我会好好跟柏寻说的,生意上的事我本也不懂,就不去掺和了。”南春歉疚地说道。 柏一水沉默了片刻,看着他说道:“你进了我们柏家的门就是柏家的人。你想参与柏家的事,这是好事。你们祖母对你是有些成见,这一点是她的不是。不过……你可知道她为何处处针对你?” 南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任谁家娶了男子为正妻都不会开心,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柏一水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说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与柏寻成婚不过半年,这时候提起纳妾的事确实有些不合适。可好的姻缘不等人,寻儿他一次次拒绝,你们祖母也是有些急了。” 南春抿了抿嘴道:“不妨事,早晚都要有的,我不介意。若是您们有心仪的人选,可以帮他安排。” 柏一水面露喜色,说道:“这事儿还需要你帮忙,寻儿他性子太执拗了。” 南春点了点头,强颜欢笑道:“嗯,都听您的安排。” 柏松皱了皱眉,他想起了柏寻刚刚跟他说的话。 柏寻他一直爱着南春。 若他知道南春不介意他纳妾,甚至还为此事出力。他会是什么心情? 从主院出来,柏松担忧地说道:“你这么做,寻弟恐怕会不开心。” “他现在夹在我和老夫人中间不是也不开心吗?”南春垂着眼睛说道,“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过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 “可他……罢了……”柏松叹息道。 说那些又有何用? 柏家又有几个人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肆意地活着呢? 在这个地方情情爱爱除了徒增烦恼,别无他用。 “对了,大少爷,我爷爷他……他还好吗?”南春问道。 柏松不自觉抬起手,掩嘴轻咳了一声。见南春直直地盯着他,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没什么事,那边人手和补给都已经到位了。就是这个墓吧……它比较大,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所以……可能需要的时间就会长一些。你别担心,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南春心中虽然有疑问,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笑了笑说道:“谢谢大少爷。若是爷爷完成任务,准备回来了,还劳烦大少爷递个信儿回来。” 柏松讪讪一笑道:“一定,一定。” 回到静园,南春心中很是不安。 “金豆,这几天我不在,寨子里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金豆想了想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 “你再想想,有没有脸生的人进出过老宅?”南春问道。 “脸生的?啊,对了。有一个脸上有一条很长很吓人的刀疤的男人来过。我差点撞到他,还被柏大管家说了一顿。明明是他走路飞快还不看人……”金豆有些委屈地说道。 “脸上有刀疤……”南春心里一颤,他紧张地问道,“那人是不是个子很高,身材壮硕,皮肤黝黑。脸上那道疤从眉心划过左眼一直到耳垂?” “对!一身匪气!看着就不是善茬!” 柏玉峰! 他跟爷爷一起去寻的墓,他回来了,爷爷呢? 南春想到柏松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的担忧更甚。 不行,不能再等了。 得尽快去找盛四爷才行。 柏寻头疼欲裂,他坐起身揉了揉刺痛的额角。 “喝碗解酒汤吧,不烫了。”南春端着碗过来了。 柏寻伸手去接,南春蹙眉道:“你的手怎么了?” 柏寻看了一眼自己裹着纱布的手,说道:“不小心打破了酒杯,不妨事。” “得小心些,不要碰到水,不要乱动。” 柏寻喝了解酒汤,看着南春欲言又止。 “怎么了?”南春问道。 柏寻脸上带着歉意:“祖母那边我会好好跟她说的,你……” “不用了。”南春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跟家主说过了。生意上的事我就不掺和了,我本就不懂,而且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见柏寻垂着眼睛,脸色不太好。 南春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道:“我就是以前在山里野惯了,待在这里没什么事做,觉着有些无聊,才提出来要跟你一起打理生意的。” 柏寻心中苦闷得厉害,他曾以为自己能给南春更好的生活,能让南春幸福快乐,能给南春想要的一切。 可婚姻才刚开了个头,自己就一次又一次地失言了。 南春并不幸福,甚至连快乐都没有。 一次次被外人和家人羞辱,又一次次妥协。 他却无能为力。 更可悲的是,如今就连“不纳妾,只他一人”这句话,他都无法宣之于口。 若是南春知道他爷爷失踪了,会如何呢? 柏寻伸手将南春抱在怀里,力气大到像是要把人嵌在自己身体里。 第78章 要不您教教我? 听到寨子里的那些流言蜚语。 宋阿梅心中焦急,可贸然登门也不合规矩。恰逢柏寻让阿福过来给她送东西,她便让阿福带了话给南春。 “夫人说想见您一面。”阿福说道。 “她也听到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了?”南春问道。 阿福支支吾吾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实情就乱说。”金豆气呼呼地说道。 有段日子没见阿娘了,南春的眼圈陡然一红。 宋阿梅摸了摸他的脸,哽咽道:“孩子受苦了。” 南春眼中含泪,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你看我吃得白白胖胖的,哪里受什么苦了。就是有些想阿娘想爷爷了。” “你不说也我知道。柏寻待你自然没话说的。可是,你毕竟是男子。家主和老夫人心里多少……”宋阿梅欲言又止。 “阿娘,我晓得的,我从未阻止过柏寻纳妾。可是柏寻性子古板执拗,一根筋。”南春说道。 宋阿梅叹了口气。 “阿娘,若是……若是我想带你去别的地方生活,你可愿意?”南春试探道。 宋阿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轻蹙眉头道:“你爷爷还没回来呢。若是咱们都走了,他回来找不见人可怎么办?” 是啊。 南春也想到过这一点,所以更是左右为难。 宋阿梅拉着他的手,轻声说道:“阿娘知道你长大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阿娘在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无论什么时候,你想回家了,阿娘就在家里等着你。” 南春再也抑制不住,趴在宋阿梅腿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在柏寻和南春妥协之后,柏老夫人的病好得飞快。 金豆来说的时候,南春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小的总觉得她是装的。”金豆小声嘀咕着。 南春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这话可不兴说。” 金豆哭丧着脸,说道:“小的心疼您啊!她对您不好,总欺负您……” “给你带回来的书你看了吗?”南春塞给他一块米松糕。 金豆咬了一大口,喜笑颜开地说道:“嗯,玲云姐姐带着我看的,好些字我都不认识。” “要好好学,最起码要多认些字。”南春说道。 柏寻这两日总去大少爷院里,说是洋城那边有些事。 那本《家书》南春快看完了。 云锦,许久未给你写信,是因为我一直在路上。 离开了雪山草原,我们来到了寻龙岭。 本想着跟小风一起回家一趟。 可村里的老爹说现在这个时节进山刚刚好,再晚就要大雪封山了。 云锦,寻龙岭连绵起伏,峰峦叠嶂,宛如一条巨龙蜿蜒盘旋在大地上。 壮观极了。 你知道的,我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可每次来,我都要被它的壮丽秀美而折服。 这里是个如同宝藏一样的地方。 忠勇也跟我在一起,之前它昏睡了好几个小时。本想着让他帮我拉东西的,结果我还得背着它往前走。 它很可爱。 你也会喜欢上它的。 很是想念,望一切都好。 归期将近,勿念。 南春其实有些不能理解书中的主人公忠良。 为了寻找所谓的宝藏,忠良在边疆待了三年多。结束那里的事情之后,他本有机会回家,可他没有回去,而是转道去了寻龙岭。 扔下他的妻子云锦独守空房,几年未归。 去的还都是遥远,偏僻又危险的地方。 南春不知他这么做有何意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忠良不是云锦的良人。 柏寻从柏松那儿回来,见南春捧着书,眉头不展。 “怎么了?” 南春叹了口气,说道:“你会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理想,冒着生命危险,抛弃家人远走他乡吗?” 柏寻微微一怔,说道:“什么样的理想呢?” 南春歪头想了想,说道:“比如周游各地探寻风土人情,或者寻找宝藏之类的?” “不会。” “是吧!虽然我也会对没去过的地方,新奇的宝藏感到好奇。可若是让我为此又要冒着生命危险,又要离开阿娘和爷爷,我肯定是不愿意的。”南春说道。 “那我呢?”柏寻轻声问道。 “什么?” “若是为此离开我呢?”柏寻认真地看着他。 南春垂下眼帘,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也是……也是不愿意的。” 柏寻上前拥着他,热切地与他亲吻。 柏寻很紧张。 南春能感觉到。 所以,他试着回应他。 这个时候明显能感觉到柏寻很欢喜。 静园夜夜叫水,把柏老夫人气得够呛。 “那男妻的声音,院里都能听到,下人们都在议论这事儿呢!”兰妈妈说道。 “不知羞的狐媚子!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柏老夫人嫌恶地说道。 柏老夫人有心想整治南春,可刚借病逼了柏寻服软,这会子也不好再生事端。 兰妈妈看出她的忧虑,说道:“老夫人,您作为长辈提点一下小辈注意言行举止,这本就是应当的。而且,这事已经被人当笑话看了。影响了二少爷的声誉,若任由他如此……” “你去把那男妻叫来,就说我请他喝茶吃点心。”柏老夫人说道。 “哎,老奴这就去。” 兰妈妈到静园的时候,柏寻不在,她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二少奶奶,老夫人有请。” 南春面带笑意,放下书跟着她去了。 金豆见状急得不行,慌忙跑到后院去找玲云。 “我去老夫人院门口等着,你去宅子门口等二少爷去。”玲云放下手里的活说道。 “坐吧。”柏老夫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南春乖顺地坐下。 “你可知这两日宅子里的下人都在说你?”柏老夫人说道。 “说我什么?”南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柏老夫人看了一眼兰妈妈,兰妈妈心领神会。 “二少奶奶,夫妻房事和谐本是好事,可您也要内敛些。” 南春挑了挑眉,故作不懂,问道:“如何内敛些?我不懂,要不您教教我?” 兰妈妈一时间哑口无言。 柏老夫人皱了皱眉头,说道:“动静不要那么大,让人听了去脸都丢尽了。” “我忍不住,别人行房都没动静吗?若老夫人觉着不好,该跟柏寻说说。他好像挺喜欢的,每天都想要。”南春面不改色,说得直白。 “你……行了,回去吧!”柏老夫人黑着脸说道。 粗鄙不堪的东西。 第79章 柏寻前往辛川岭 金豆带着柏寻和阿福急匆匆往老夫人这边来,刚好与南春和玲云在半路遇上了。 “你怎么来了?”南春问道。 “金豆说祖母找你。”柏寻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哦,没什么事,只是说说话而已。” 柏寻看他脸色不好,上前牵着他的手。 南春不着痕迹地挣脱开,说道:“园子里的黄瓜长得可好了,我去摘些回来,你去忙吧!” 柏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晚上就寝的时候,南春面朝墙背对着柏寻。 柏寻紧贴着他,亲了亲他的后颈。 “祖母说你了?” 南春一言不发。 “过些日子,我们去县城住吧!那边的生意都交给了我,忙起来可能十天半个月都回不了老宅。”柏寻轻声说道。 “我阿娘还在这里……”南春说道。 “把她一起接过去,她若愿意跟我们一起住就一起住。不愿意的话,我在柏宅附近还有一处宅子可以给她住。” “那我爷爷怎么办?他若是回来,找不见人可如何是好?而且爷爷没回来,阿娘是不会走的。”南春说道。 柏寻心里纠结极了,他用力抱着南春,把脸埋在他的颈窝。 “那就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去县城住。我……这两日要去洋城一趟。我会在静园安排好自己的人手,祖父和山叔那边我也会提前说好。祖母若是找你的麻烦,你尽管去找祖父说。”柏寻说道。 去洋城? “我能跟你一起去洋城吗?”南春转过身看着他。 柏寻为难地说道:“这次的事……非同一般,我没法带你一起去。下次吧,等我从洋城回来,安排好一切,我们一起去洋城好好玩玩。” 南春有些失望地“嗯”了一声。 柏寻亲了亲他的额头,又要去亲他嘴。 “不要。” 南春推开他,又转过身去。 柏寻心里泛着苦涩。 归根结底,是自己让南春失望了,他的疏远也无可厚非。 必须要尽快找到南爷爷才行。 主院。 柏松和柏寻一起来找柏一水。 “祖父,我这两日要跟兄长一起去洋城。”柏寻说道。 “你要去洋城?县城的生意刚交到你手里,这个节骨眼上你去洋城做什么?”柏一水看着柏寻问道。 柏松笑着说道:“祖父是这样的,我打算过几天亲自去一趟辛川岭。可洋城那边的事也很紧急,不能没有个拿主意的人在。所以,我就想着让寻弟过去帮一段时间的忙。” 柏一水轻蹙眉头,说道:“你要亲自去辛川岭?玉峰呢?他前些日子不是带人又去辛川岭了吗?” “以玉峰平时的行事风格,他早该发电报过来了。可他到了地方报了个平安之后,便没了音信。那边的形势不容乐观,人心惶惶的。”柏松收了笑接着说道,“祖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人力物力耗费甚大,咱们不能半途而废啊。所以,我想着亲自过去稳住局面。” 柏一水犹豫不决,他点了支烟,沉默地抽了两口。 辛川岭的这个墓太危险了。 连南老爷子这样的老手如今都生死未卜。 “祖父,我又不下墓。就是在外面镇住场面,寻弟坐镇洋城能及时给我提供一些后续的支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柏松继续说道。 柏一水叹了口气道:“行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那当然了!您知道的,从小到大我都是最惜命的。”柏松笑了笑。 “柏寻,洋城不比和安,你到了那里遇事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可意气用事。说起来,你确实也该好好跟你兄长一起分担重担了。”柏一水说道。 “我知道了。祖父,南春那边还劳烦您多关照。”柏寻说道。 “好,我会好好跟你祖母说的,你就放心吧。”柏一水说道。 从主院出来,柏松脸上没了之前的轻松笑意。 “寻弟,辛川岭确实太危险了。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就像你说的,我又不下墓。而且无论如何我都得亲自过去找一找。”柏寻说道。 “南春那边……”柏松欲言又止。 “我跟他说了,说去洋城处理一些事。” “行吧!你的决定别人很难改变。” “兄长,柏家一次次派人冒着风险去寻陵。寻的当真都是柏家先祖的陵吗?”柏寻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他。 柏松勾了勾唇角,说道:“你觉得呢?” 柏寻脸色微变。 柏松突然笑出声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不是柏家先祖的陵墓难道还是皇陵啊?说来咱们柏氏祖上大都是勋贵,而且辛川岭是条龙脉,说不准还真能顺道找着皇陵呢。” 柏寻回到静园的时候,南春带着金豆和玲云正在院里忙活着。 “这是在做什么?” “你不是要去洋城了吗?我在给你准备路上带的东西。”南春指着石桌上的陶罐说道,“这个是我腌制的黄瓜,路上可以吃,爽口解腻。这些是肉干,这些是……” 南春话还未说完就被柏寻抱住了。 金豆忙捂住眼睛,玲云笑着将他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难不成是舍不得离开我呀?”南春打趣道。 “嗯。” 柏寻回答得很干脆,一时间倒让南春不知怎么接话了。 “你在家等我回来,到时候我们开始新的生活。”柏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南春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清晨,天边初露曙光。 柏老夫人拿着帕子轻拭眼角:“到了那边多注意身体。” 柏松酸溜溜地说道:“我去洋城的时候,可没全家来相送的待遇。” “你还争起理来了。”柏老夫人笑着说道。 南春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 柏寻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 “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深情。 南春鼻子一酸,红了眼睛。 本想着没什么。 反正早晚都是要跟柏寻说再见的。 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心却开始痛了。 “你要注意安全,保重身体。”南春哽咽道。 车缓缓启动,柏寻趴在车窗上跟他挥手。 南春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晨光与薄雾之中。 第80章 造孽啊 玲云去账房领静园下个月的月钱,钱刚点好就被兰妈妈夺了去。 “兰妈妈,您这是做什么?”玲云诧异地问道。 “老许头,我看你是上了年纪,头脑不清醒了。二少爷不在,静园的月钱该减去二少爷那一份才对。”兰妈妈瞪着账房先生说道。 账房先生面露难色:“这……之前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老夫人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难不成你还想做老夫人的主不成?”见账房不配合,兰妈妈疾言厉色道。 账房先生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那您看该给多少?” “按规矩来呗,该给二少奶奶多少就给多少。”兰妈妈说道。 玲云一听急了:“兰妈妈,院里仆人的月钱都是从二少爷月钱里给的。二少奶奶的月钱只是他一人的……” 啪! 她话未说完,就被兰妈妈狠狠扇了一巴掌。 “有你个贱婢说话的份儿?”兰妈妈恶狠狠地说道。 玲云红着眼睛回了静园。 “你的脸怎么了?”南春见她半边脸都肿了,忙放下手里糊了一半的风筝。 “呀,谁打你了?”金豆忙上前去看。 “二少奶奶,奴婢无能。奴婢去账房那儿取月钱,老夫人院里的兰妈妈说二少爷不在,所以二少爷的月钱就不给了。可静园那么多人,只靠二少奶奶您的那份月钱哪里够。”她说着把钱递给南春。 南春摩挲着手里的大洋,笑着说道:“怕什么,咱们库房里好东西不是多得很吗?挑几个卖掉就是了。” 玲云睁大了眼睛,犹豫道:“那些东西能动吗?” “为何不能动?里面有一部分本就是柏寻给我的。”南春想了想说道,“那一部分先别动,你把库房的清单拿出来,我去挑一挑。” 晌午吃了饭,南春就抱着一个镶着碧玺的白玉如意,带着玲云和金豆一路招摇地走过院子,到了老宅大门口。 “二少奶奶,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门房孙老三见状,笑着问了一句。 “去金大爷的首饰铺子。”南春说道。 “哦,是去修玉如意啊?金大爷手艺不比县城的工匠差。”门房孙老四说道 “不是。”南春笑眯眯地说道,“去问问金大爷收不收货,这玉如意看着不错,估计能卖些钱。” “啊?这……为何要卖东西啊?”俩个门房面面相觑。 “二少爷不在,老夫人断了静园的月钱。院子里十几张嘴等着吃饭呢!” 南春说罢,便带着玲云和金豆上了马车朝柏金的铺子去了。 “这如何使得?我得去跟老夫人禀报去。”孙老三急匆匆朝老夫人院里跑去。 待他说明缘由,柏老夫人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快……快去把人追回了!快!他不要脸我们柏家还得要脸呢!造孽啊!” 兰妈妈急吼吼地带着人出去了。 柏金的首饰铺子就在大街中间显眼的位置,南春一下马车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哟,二少奶奶来了。”金大爷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迎上前。 “金大爷,我这儿有个玉如意,你收不收?”南春说着把玉如意递给他。 “这……这不是二少爷及冠的时候老夫人给他准备的及冠礼吗?这上面的碧玺就是我给镶嵌的。这玉可是顶好的……” 南春心想:就因为是出自你手,还是老夫人送的,我才拿了它过来。 “嗯,你看看值多少钱?”南春问道。 金大爷犹豫道:“二少奶奶,你卖这个……老夫人和二少爷知道吗?” “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二少爷刚走,老夫人就停了静园的月钱。我吃糠咽菜无所谓,反正以前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 院里十几个仆人怎么办?有些人还上有老下有小,就指着这点儿工钱过日子呢。我不能眼睁睁看他们受苦吧!”南春提高声音说道。 围观的人一听,不禁咋舌。 “二少爷刚走,就刁难二少奶奶……” “我就说吧,男妻日子不能好过。” 正说着,兰妈妈一行人赶到了。 “二少奶奶!这二少爷刚走,您就打开库房变卖东西,这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二少爷把库房交给我管,里面的东西随我处置。”南春扬着下巴说道。 “哎呦喂,这可是老夫人费了大劲儿才找到的好玉打得如意。”兰妈妈看到金大爷手里的玉如意,忙上前想去夺。 南春眼疾手快,把玉如意抢了过来。 “做什么?主子做事,你也要管?”南春瞪着她说道。 “二少奶奶,您不能不讲道理啊!” “你讲道理?你若是讲道理,玲云去账房那儿领月钱你就不该抢钱还打人。”南春拉着玲云走到门口,“诸位瞧瞧,克扣月钱不说,还把我院里的人打了。” 玲云的半张脸肿得老高,看起来确实挺惨的。 这兰妈妈在寨子里也是出了名的狗仗人势,蛮横跋扈。 “就瞅着这下人敢跟二少奶奶顶撞的蛮横劲儿,就知道二少奶奶所言非虚。” “可不是嘛,这婆子比主子还像主子。” “二少爷不在,转头就欺负二少奶奶,也真是够恶的!” “二少奶奶,去找家主给您做主啊!” 南春红了眼睛,哽咽道:“家主和大管家去了县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也是没办法了,我那点月例还不够伙食费。十几个人等着钱吃饭……” 兰妈妈见形势不对,撂下一句“我去请老太太去”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金大爷叹了口气,把南春拉到一边,说道:“东西我暂且收下,不算变卖。您需要多少钱,尽管开口。等家主或者二少爷回来,您再把东西拿回去就是。” 南春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多谢金大爷。不过,这东西若是老夫人来取……” “自然得拿凭证来,没有凭证我不可能给。开门做生意,得按规矩来。”金大爷说道。 “多谢您!” 金大爷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也是难啊。你和二少爷成婚时,老夫人来订做的全是女子用的头面首饰。老朽知道,她是想让你难堪。不过好在二少爷早早就把首饰准备好了。你也别太难过,二少爷他还是很重视你的。” 第81章 闹翻天 南春拿着钱袋子乐呵呵地回了静园。 只见院子正中间摆了一个紫檀太师椅,柏老夫人面色凝重,肃然危坐。 “老夫人。”南春见状敛了笑,恭恭敬敬行了礼。 柏老夫人见他手里已无玉如意,只有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顿时怒火攻心。 “好你个不知羞耻的!居然敢偷拿宅中宝贝出去变卖!” 南春抿了抿嘴,说道:“老夫人可冤枉我了。我没有偷拿……” “你还狡辩?”柏老夫人用力拍了下太师椅的扶手。 南春委屈巴巴地说道:“柏寻把库房交给我管,他说了里面的东西我随意取用。怎么能说我是偷拿呢?” “你你……来人呐!家法伺候!”柏老夫人怒极。 她话音刚落,几个彪形大汉走上前,将南春按住。 “二少奶奶!” 玲云和金豆大惊失色忙上前去阻止。 静园的护院们见状也围了上来。 “怎么?你们是想造反不成?”柏老夫人厉声道。 南春咧嘴一笑,道:“你们都下去,老夫人都发话了,我这做小辈的只有恭恭敬敬遵从的份儿。” “给我打!”柏老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南春被绑在长凳上,棍子重重地落在了身上。 “二少奶奶……” 玲云和金豆哭喊着刚要扑过去,就被兰妈妈带人拉到了一边。 “小蹄子,挨了打还不安分!我看就是打轻了!” 说罢她抬手给了玲云几巴掌。 “老夫人,二少爷走前留了话,您这样……”护院柏浩眉头紧蹙。 “少拿寻儿压我!即便是寻儿在,他也要听我的!接着打!”柏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二十棍子打在身上,去了南春半条命。 “老夫人,人……人已经晕了……” “接着打!” “老夫人,先让我看看吧!”张嬷嬷额头上全是汗,“若是……万一闹出人命……” 柏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便走吗?才二十棍而已,我看他就是装的! 张嬷嬷,你宫里的贵人都能教,一个野小子却教不明白。我看你是年纪大了,心也变软了,不适合当教养嬷嬷嬷了。” 张嬷嬷尴尬地笑了笑,忙上前去看,南春“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喷了她一身,看起来吓人极了。 “二少奶奶……” 金豆和玲云用力挣脱束缚,哭着扑了过来。 南春被抬回了屋,柏老夫人下了令不准请大夫。 “张嬷嬷,求您救救二少奶奶。”玲云哭着跪在张嬷嬷面前。 张嬷嬷抹了把眼泪,说道:“二少奶奶与我有恩,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一早,老夫人就给我结了工钱让我走,原是为了整治二少奶奶。 她不想让外人知道她的恶,我偏不如她的意。衣服我也不换了,我就这么回县城找家主给二少奶奶做主去!” 说罢,她便紧着脚步出了门。 门口一辆牛车早早地等在那里了。 请她来时是豪华大马车,送她走却是牛拉板车。这等行事作风,一点儿大家风范也没有。 “好好好,好得很!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我还愁着坐马车大家看不见呢!” 不消半日,寨子里大半的人就知道了。 柏老夫人叫护院把二少奶奶打了,鲜血溅了教养嬷嬷一身,吓得人家嬷嬷衣服都来不及换,连忙收拾行李坐牛车回了城。 张嬷嬷进了城,先去了柏家瓷器店。 “这不张嬷嬷吗?你这是怎么了?” 路过有人认出她,见她胸前全是血忙上前问道。 “哎哟,要出人命啦!我不是在柏家教柏二少奶奶规矩吗?那柏老夫人总刁难二少奶奶。二少爷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克扣月钱,还把二少奶奶打得浑身没好地儿,吐了血。” 她嗓门大,不一会儿就围了许多人。 “张嬷嬷,您这是……”钱掌柜走出来,见她浑身是血吓了一跳。 “家主在哪儿?快找家主回去救救二少奶奶吧,再晚些他怕是要没命了。”张嬷嬷急切地说道。 “究竟怎么回事啊?” “老夫人让护院打的,说是家法伺候……二十棍子,棍棍用尽全力,朝后背上打。二少奶奶吐了血晕了过去,眼瞅着人就要不行了,她还不让请大夫。” 张嬷嬷说着哭了起来:“老身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下手这么狠的婆家的人……若是对人家不满意,一早别娶进门就是了。非要娶进门之后,把人折磨死吗?” 钱掌柜一听,后背冷汗直冒。 “大力!你快带张嬷嬷去柏宅禀报!” 柏家寨。 宋阿梅听到这事,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她一路跑着去了柏家老宅。 “劳烦二位通报一声,我是南春的阿娘,我想见见他。”宋阿梅焦急地说道。 孙老三见是她,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南夫人,您请回吧!老夫人说了,这两天不见客。” “不是,我不见老夫人。我想见见我儿子南春!”宋阿梅说着就要往里闯。 “哎哎……南夫人,您别让我们这当下人的难做啊!”两个门房赶紧拦住她。 宋阿梅听罢,哭着跪在了地上。 “求求你们了,我就是想见见我儿子……” 孙老四大惊失色:“使不得!使不得!您先别着急我去禀报。” 听了孙老四的话。 “这才多会儿,她就知道了?”柏老夫人挑了挑眉道,“再这么下去,咱们这老宅就都听他们南家的了。” 兰妈妈说道:“二少奶奶惯会收买人心,谁成想那张嬷嬷居然也向着他。”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柏老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去把她撵走,别搁门口碍眼。” 宋阿梅在大门口焦急地等着,不一会儿孙老四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兰妈妈。 “南夫人,老夫人说了,二少奶奶犯了错,现在在受罚,谁都不能见。”兰妈妈趾高气昂地说道。 “兰妈妈,求您,让我见见他……” “关门!”兰妈妈一脸嫌恶地说道。 “兰妈妈!求您了!”宋阿梅哭着用力拍打着门。 兰妈妈嗤笑道:“你们俩以后也机灵些,在老宅该听谁的,心里一定要有数。 孙老三和孙老四忙回道:“是。” 第82章 要人性命 柏一水和柏山快马加鞭回到柏家寨,老宅门口围满了人。 “家主回来了……” “家主和大管家。” “都围在这里做什……”柏山话未说完便看见了在大门口跪着的宋阿梅。 柏一水慌忙上前将人扶起来:“亲家,你这是做什么?” “家主,求求您让我见见南春吧!若是柏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求您允许我把他接回家。”宋阿梅哭着说道。 “柏山,开门!”柏一水脸色铁青。 柏山用力拍门。 “哎哟,南夫人,您走吧!老夫人说了,今儿谁都不能进!”孙老三在里面喊道。 “孙老三,孙老四!开门!家主回来了!”柏山大声说道。 孙老四一听是柏山的声音,忙不迭地把门打开了。 还没进门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宋阿梅踉踉跄跄进了屋,看到床上躺着的血呼淋啦的人,泪如雨下。 “我的儿啊……” “宋大夫,您快给看看。”柏一水忙对身边拿着医药箱的大夫说道。 宋大夫见到南春的惨状,也不禁皱眉。 这明显是奔着要人性命去的。 家法伺候一般都是杖臀,就没听说谁家家法是脊杖的。 宋大夫仔细检查了一番,说道:“外伤比较严重,内伤也有,需要好好养一养。万幸脊椎没太大损伤,这力道……还好二少奶奶年轻力壮。不然一不小心伤了脊椎,轻则半身不遂,重则性命不保啊。” 宋阿梅心如刀割,她拉着南春的手哭得像个泪人一般。 一旁的玲云和金豆眼泪也一直没干。 柏老夫人匆匆赶来,见柏一水脸色铁青,故作不明白,讪笑道:“家主,您不是得过几日才回来吗?” 柏一水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柏老夫人瞥了一眼宋阿梅,抬高声音说道:“寻儿前脚才刚走,他后脚就拿了我送寻儿的玉如意去变卖。咱们柏家何时出过这样的事?不家法伺候的话,要不了几日老宅就被他搬空了!” “不是的!不是的!家主,奴婢去账房那儿取月钱,兰妈妈说二少爷不在,只给二少奶奶的那一份五十块。 大管家,您是知道的,二少奶奶的月钱只是他一个人的份。静园仆人的工钱和日常开销都是从二少爷那走……五十块哪里够啊!”玲云跪在柏一水面前哭着说道。 “柏山,可有此事?”柏一水问道。 “确实如此。静园每月月钱原先是六百块大洋,二少奶奶进门后,老夫人发话加了五十块。” 柏一水听罢,脸色更难看了,他明明说过南春进门之后,每月给他两百块。 “家主,老夫人,求您们放过我的孩子吧!”宋阿梅跪在地上,“和离……不,休了他,求您们休了他。” “亲家,你这是哪里话啊!这……”柏一水面露难色。 “威胁谁呢?你们这些小伎俩我见得多了!少在这儿……” “行了!别再说了!”柏一水发了火,“还嫌不够乱吗?你还有一丁点儿当家主母的样子吗?你回去,回头再说。” 柏老夫人住了嘴,黑着脸拂袖离开了。 “亲家,等南春好了,咱们再好好商量。”柏一水安慰道。 玲云和金豆扶着宋阿梅起来。 “柏山,你安排些人手过来。宋大夫,还要劳烦你在这儿多待几天。”柏一水说道。 “行,不过有些药需要派人去我的医馆取。” “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柏山忙应道。 一直到傍晚,南春才醒来。 他一动,剧烈的疼痛就袭来。 “阿春,你感觉怎么样?”宋阿梅摸了摸他的头。 南春看着宋阿梅红肿的眼睛,不禁一阵心酸。 “阿娘,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南春声音沙哑。 “孩子,你受苦了。”宋阿梅又落了泪。 “玲云,金豆,对不起,连累了你俩。” 玲云和金豆都挨了打,脸都红肿着。 “二少奶奶,该我们说对不起才是。对不起,没能保护好您。”玲云红着眼睛说道。 金豆抿着嘴,眼泪汹涌而出。 “家主回来吗?”南春问道。 “回来了,张嬷嬷被老夫人赶走了。是她回县城请的家主。”玲云说道。 “去帮我请家主过来吧。”南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 主院。 柏一水一言不发地坐在书房里。 “家主,喝碗汤吧。”柏山端来一碗热汤过来。 “你怎么看?”柏一水点了支烟。 柏山将烟灰缸往他手边挪了挪,说道:“二少奶奶这么一闹,老夫人怕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他了。” 柏一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等他好了,我再问问他的意思吧。” 柏老夫人克扣月钱,南春大可派个人去县城找柏一水做主。 倒也不必去变卖东西,还搞得人尽皆知。 南春大约是有别的想法。 “家主,老夫人来了。”外面的小厮来报。 柏老夫人红着眼睛,做出一副伤心模样。 “家主……” “唉,你又是何必呢?落下个苛待孙媳妇的骂名。”柏一水蹙眉道。 柏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听说,那韩家一直在犹豫。想来也是,谁愿意自家女儿嫁人为妾还要与男妻共处啊?名节还要不要了? 我的名声如何,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求寻儿少花点儿心思在他身上,早日另寻良人,为柏家开枝散叶。” 韩家确实有这个担忧,南春毕竟是男子,同在一处多有不便。而且韩家姑娘嫁人为妾本就委屈了她,若要再让她住到别处…… “有想法就好好商量,何必要折磨人呢?”柏一水叹息道。 玲云来到主院请家主。 柏老夫人见着南春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小贱蹄子,不好好在静园伺候你家二少奶奶。来这儿做什么?” “行了!是不是南春有什么事?”柏一水问道。 “二少奶奶想见您。”玲云回道。 “想见家主他自己不来,难不成还要让家主屈尊去见他吗?这也太没有规矩了吧?”兰妈妈惊讶地说道。 “乡野村夫果然上不得台面!”柏老夫人嗤笑道。 “走吧,柏山,你随我一起去看看。”柏一水放下手里的笔起身离开了。 “家主……”柏老夫人惊愕不已。 第83章 离开柏家寨的第一步 静园。 “感觉如何?”柏一水关心道。 “还可以,就是一动,浑身疼得厉害。”南春小脸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 “唉,是你祖母的不对。以后静园的月钱不必去账房领了。柏山会安排人直接送过来。”柏一水说道。 南春犹豫道:“家主,我有个请求。” “说来听听。” “我想搬去别院住。”南春说道。 “别院?” “嗯,柏寻之前跟我说过,在县城和柏家寨中间有个温泉别院。那里环境优美,幽静舒适,适合我养伤。 而且……老夫人对成见很深。我若在这里生活,老宅怕是无一日安生。更何况日后柏寻纳妾,我在这儿也多有不便。”南春解释道。 “这……” 南春的这个提议非常好,可柏寻不在,擅自把人送到别院去,柏寻回来定会恼火。 似是看出他的顾虑,南春接着说道:“待柏寻回来我自会跟他说明。” 柏一水说道:“这样太委屈你了。亲家,你看这……” 宋阿梅脸上没有笑意,干巴巴地说道:“一切都听阿春的,我没有意见。” “我不委屈,只是希望家主允我带上阿娘一起生活。她独自一人,我着实放心不下。” “当然可以,院里的仆人也随你一道过去。还有库房里的那些东西,你也可以随意取用。” 南春刚想拒绝,就被柏一水打断了:“那是寻儿允了给你的,便就是你的。” “多谢家主。” 回主宅的路上,柏一水眉头不展。 “家主,二少奶奶深明大义,主动让步。韩家大姑娘进门也无后顾之忧。您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柏山说道。 “他越是懂事,越显得我们刻薄。可我要考虑的事太多了,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柏一水喃喃道。 见家主和大管家走远了,宋阿梅坐在床边,叹息道:“你这是何苦呢……” 南春勾起唇角淡淡一笑,说道:“与其在这里受磋磨,不如早些搬出去。也免得姨太太进门,让我尴尬又不安生。 阿娘,那别院依山傍水,还有温泉。在那里住,过得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你到了那里,我也能安心些。” 宋阿梅没说话,只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 南春看向玲云和金豆,轻声说道:“苦了你俩了,你们愿意跟我去别院吗?不愿意的话也可以继续留在静园,柏寻他也会善待你们……” 他话音未落,玲云和金豆跪在他面前,异口同声道:“二少奶奶,您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南春笑着说道:“行了,起来吧,以后可不能动不动就下跪了。玲云,你去问问咱们院儿里的那些人,谁愿意跟着我去别院。” 玲云脸上带着笑意,忙应下。 其实南春心里清楚,大约都不愿意。 虽然他平日里待他们不薄,但是跟一个在柏家没有任何未来可言的男妻能讨到什么好处? 他让玲云去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不出他所料,玲云失望而归。 “怎么?没人愿意去?”南春笑着问道。 “只有两个护院愿意去。”玲云脸上没有一点儿笑意。 “哦?居然还有愿意去的?”南春喜出望外。 玲云奇怪地看着他,问道:“嗯,他俩是二少爷临走前特意安排专门保护您的。二少奶奶早就知道那些都是喂不熟的?”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少点也好,咱们也清净些。而且别院里原本也有几个人,咱们不缺人手。问他们一句是尊重他们的想法而已。”南春说道。 南春在静园养了半个月的伤,刚一好,就着手搬去别院。 这边柏老夫人知道后开心不已。 “去了别院,他这正妻的名头就算名存实亡了。” 兰妈妈谄笑道:“老夫人您就等着姨太太进门,来年抱孙子吧!” 柏老夫人听了,心里更是欢喜。 “对了,老夫人,听说家主许那男妻带南夫人还有静园的几个仆人过去别院。” 柏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愿意去别院伺候的,以后也不用回老宅了。你带几个人去静园,看着姓南的收拾东西。尤其是库房,那些值钱的东西都给我看住了!别一不留神,让他偷拿了去。” “是!” 南春本不想动库房里的东西,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与柏寻一直做夫妻。 谁知兰妈妈竟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把库房围了,看那架势是把他当贼了。 “玲云,拿库房的清单出来。该是我的,我带走。” 兰妈妈脸色一沉,说道:“这库房里的都是二少爷的,哪里有您的啊?”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自有清单为准。”南春面无表情地说道。 玲云紧着脚步把清单拿了过来。 “柏浩,柏强,按照清单上写的,把我的东西都搬出来。”南春吩咐道。 “是!” “你们几个看住了,别让人把二少爷的东西偷了去!”兰妈妈瞪着眼睛说道。 静园剑拔弩张,柏山带着人抬着几个箱子过来了。 “兰妈妈,你这是在做什么?”柏山轻蹙眉头。 “哟,是大管家啊。”兰妈妈见柏山来了,瞬间变了脸色,眉笑眼开地说道。 “你带着人来这里做什么?”柏山又问道。 “这不是有了玉如意那一遭,老夫人怕二少奶奶分不清楚那些是二少爷的,哪些是他自己的嘛。”兰妈妈阴阳怪气道。 柏山说道:“家主发话了,库房里的东西二少奶奶可以随意取用。这儿有我看着就行了,你请回吧。” “这……”兰妈妈有些犹豫。 柏山笑了笑,说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兰妈妈讪笑道:“哪能啊!那就劳烦大管家替二少爷多费心了。” 兰妈妈带着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二少奶奶,家主又给您添了些东西。” 柏山摆摆手,一个个大木箱子摆在了院里。 “别院有几个守院的仆人在,你若用着顺手便接着用。不顺手,我这边再给您安排几个。 家主还吩咐了,以后别院的月钱,由我这边派人给您送过去。有什么事,您派人直接来找我就行了。” 南春点了点头道:“多谢大管家。” 去别院,是他离开柏家寨的第一步。 在柏寻回来之前,他得离开这里去洋城。 第84章 重回故地 别院静静地依偎在和云山脚下,山峦起伏,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守护着这处宁静之所。 山上绿树成荫,时而有飞鸟掠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声。一旁的流水潺潺,清澈见底的溪流从别院旁蜿蜒而过。 走下马车,南春看着眼前古朴的院落,一直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二少奶奶。” 朱红色的大门前站着四个人。 这些人他都认识,都是些亲切又温暖的人。 “牛二,黑子,去帮二少奶奶搬东西。” 说话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先等一下,介绍一下吧。我还不知道你们都怎么称呼呢。”南春笑着说道。 “您瞧我,高兴的都忘了这茬了。您叫我江婆婆就行了,我是院里的厨娘。那俩个,高大的叫牛二,皮肤黑的叫黑子。这个是茉莉,她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干活是把好手。”江婆婆一一介绍道。 “见过二少奶奶!”牛二和黑子龇着牙,乐呵呵地说道。 茉莉则有些拘谨地冲南春行了礼。 “玲云。”南春冲玲云点了点头。 玲云从钱袋子里拿出码的齐齐的大洋塞到江婆婆手里:“这是二少奶奶的赏,每人十块大洋。” “哟,这怎么使得……”江婆婆推拒道。 “以后我和阿娘在这里,还要劳烦你们多费心呢。快收下吧,你们不收下,我会觉着你们不欢迎我哦!”南春笑着说道。 “多谢二少奶奶了!”江婆婆接过钱笑得眉眼弯弯。 “谢谢二少奶奶!我们去帮着搬东西。” 牛二和黑子干活的劲头十足。 茉莉攥着钱,好奇地打量着南春。 南春冲她笑了笑,说道:“你跟玲云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大,以后你们能做伴了。” “是啊,真好。”玲云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 “还有我呢!”金豆撅着嘴不满地说道。 “嗯嗯嗯,还有你,我们都是好朋友。”玲云捏了捏他的鼻子,“二少奶奶,咱们先进去吧,柏浩帮夫人收拾行李,估计要晚些才能到。” “嗯,进去吧。” 别院里,一条条青石小路错落有致,连接着各个房间。路边花木扶疏,生机勃勃。 “这些都是牛二弄的,他看着五大三粗的,做这些还挺仔细的。”江婆婆笑着说道,“二少奶奶,您以后就安心在这儿住着,这里虽然不比老宅奢华便利。但是环境不错,适合您休养。” “嗯,我很喜欢这里。”南春说道。 “那就好!不瞒您说,大管家派人来说,您要过来住的时候。我还担心,您不喜欢这儿呢。老宅的人很少来这里,您能来,我们都很开心。”江婆婆面带笑意。 上辈子江婆婆也是这么说的。 这里很少有人来,家主忙于生意上的事极少有时间过来,大少爷远在洋城。只有柏寻在天冷的时候,偶尔会过来。 主家能来人,意味着这里没有被遗忘。 他们的守候和等待就有意义。 午后,宋阿梅来了。 “阿娘,你喜欢这里吗?”南春和她坐在凉亭里喝着茶吃着点心。 “喜欢是喜欢,但是家里没人,你爷爷他……” “不妨事,这里离家不远。爷爷回到家不见人,自会去老宅问。”南春说道。 宋阿梅看着他欲言又止。 “阿娘,过些日子我可能要离开这里去趟洋城。” “唉,我就知道你要这么做。你这么着急从老宅搬到别院,又把我也带过来。”宋阿梅叹息道。 南春说道:“爷爷已经离开柏家寨八个多月了。虽然以前也有去过那么久的,可是这次非同寻常。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宋阿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温柔地说道:“不用解释,按你自己想的去做就行了。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我会的。就是去洋城找人问问而已,有了爷爷消息,我就回来了。”南春笑着说道。 夜晚,明月高悬,清风徐来。别院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宁静。 南春泡在温泉中,看着那明月,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上一世,这个时候柏寻会给他备上一杯花茶,还有他爱吃的米松糕,会跟他说一些有趣的人和事。 他的身体日渐衰弱,柏寻在池子里多加了石阶,又加了防护的围栏。 仔细想想,别院里很多地方都改造过。 这周围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子小路变成了平坦的青石板路,还铺上了防滑的地毯。 他爱去的地方加了很多护栏,还有可以让人注意到的铃铛。轮椅的侧面有个医药包,里面放着许多救命药。 柏寻是爱他的吗? 南春小脸一红,自嘲般地笑了笑。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不敢这么想。 男人之间哪里来的那些情意绵绵? 更何况从小他俩就不对付。 这一世,爷爷和阿娘还有他都会好好的活着。 柏寻也不必再心怀愧疚。 以后他们会有各自的生活。 他趴在池边,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回到卧房,小猫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腿。 南春蹲下摸了摸它的头:“在这里比在老宅好玩吧?老夫人不喜欢你,你除了静园哪儿也去不了。在这儿你可以去溪边抓鱼,去林子里爬树。” “喵喵……” “这是什么?”南春拾起小猫叼过来的东西。 “毛笔?你什么时候把柏寻的毛笔给……等等……”南春拿着那毛笔仔细看了看。 这不是柏寻那支用材还有做工都不精细的毛笔吗? 南春看着握笔之处磨损的印记,那下方歪歪斜斜地刻着“南春”两个字。 “啊?这……这是我的毛笔啊……我弄丢了的那支!”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他的笔一直都是爷爷给他做的。这支是他自己做的,因为是第一次做,手法不熟练,做得很粗糙。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开心,特意带去了学堂。被人取笑的时候,他也不生气。 “这是我自己做的,丑是丑了点儿,你们能自己做吗?” 没两天他的笔就丢了,为此他还难过了几天。 思及此处,南春心中一阵悸动。 他哼了一声,抱起小猫说道:“你的主人拿了我东西不给我,还光明正大地用了这么久。脸皮堪比城墙那么厚。” 第85章 韩家大姑娘上门 清晨,山间云雾缭绕,宛如轻纱。 南春跟着柏浩他们在院子里打拳,宋阿梅和江婆婆在厨房忙活,玲云在看着工匠修缮房屋,金豆和茉莉在逗猫。 这里没有复杂的人和事,大家相处融洽,连宋阿梅脸上的笑意都多了不少。 牛二和黑子去县城里采买食材回来。 南春见两人脸色不好看,便问道:“怎么了?” 牛二张了张嘴,话语似在舌尖打转,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黑子,说道:“你来说吧!” 黑子挠了挠头,为难地看着南春。 “没关系,说吧。”南春笑着说道。 黑子抿了抿嘴,说道:“我们去城里采买,听到别人说……说……” “说什么?”金豆好奇地凑过来。 “说家主和老夫人要给二少爷纳妾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南春倒是不意外,柏寻固执,跟他说他定是不从。若趁他不在把姨太太抬进门,事已成定局,他回来也只能接受。 南春笑着说道:“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啊?二少爷纳妾是早晚的事。行了,咱们在别院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说罢他便回了屋。 说不难过是假的。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二少爷若是在家,肯定不愿意娶那劳什子的姨太太。二少爷可疼咱们二少奶奶了!他们就是趁二少爷不在家,故意耍手段……”金豆气呼呼地说道。 江婆婆拉着宋阿梅的手,安慰道:“您要想开些啊。” 宋阿梅苦笑道:“唉,就像阿春说的,这是早晚的事。” 柏家二少爷要纳妾的事已经在柏家寨传开了。 柏山来首饰铺子赎玉如意,金老爷子面无表情地接过单子还有钱袋子,一言不发地进屋把玉如意拿给了他。 “老爷子今儿心情不好?”柏山笑着说道。 金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说道:“柏家寨民风淳朴,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老朽活了几十年,头一回见婆家人趁人夫君不在家,把人打得半死赶出家门,转头就要接姨太太进门的。” 柏山听罢,尴尬地笑了笑。 “欺负人也要有个度。南家老爷子也是为了柏家人远走他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逮着人家孤儿寡母欺负个没完……”金老爷子摇了摇头,坐下接着干活。 柏山五味杂陈。 谁说不是呢! 可在老宅,谁又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呢?哪怕是家主也是顾虑重重啊! 午后,柏山带着月钱和一些生活日用来到了别院。 “大管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南春抱着小猫迎了过来。 “家主让我来送月钱,还有些日用。您在这里还住得惯吗?”柏山问道。 “您请坐,住得惯,这里挺好的。”南春说道。 “大管家请用茶。”玲云过来上了茶。 “家主的意思是这里的仆人的工钱每人加两块大洋,年底的赏钱再加两成。” 南春喜笑颜开:“我替大家多谢家主了。” 柏山犹豫了片刻,说道:“您可听说……家主和老夫人要给二少爷纳妾的事?” 南春故作惊讶,道:“定了哪家的姑娘了?” “县城韩财主家的大姑娘。” 南春点了点头道:“我曾有幸见过她一面。模样是好的,人也爽朗大方,跟柏寻确实是良配。” 柏山惊讶地看着他说道:“您不介意?” 南春摇了摇头,道:“我又没法生养,柏寻纳妾是迟早的事。韩家大姑娘很不错,是良配。” “您能这么想,家主就放心了。家主还说了,韩家大姑娘进门,您依旧是正妻,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柏山说道。 “嗯,谢过家主和大管家了。” 送走柏山,南春见大家都闷闷不乐的,便说道:“给你们加工钱了,你们还不高兴啊?” “二少奶奶……”玲云欲言又止。 “行了,我想吃米松糕了,要豆沙馅的。”南春摸了摸怀里的小猫。 过了两日,南春正在院里躺椅上小憩。 金豆气喘吁吁地跑来。 “二少奶奶!不好了!” “怎么了?”南春忙坐起身。 “那个……那个姨太太打上门儿来了?” “姨太太?”南春眉头紧锁。 南春跟着金豆来到了大门口。面前的女子穿着雅致的米白色旗袍,低低的发髻上别着一支雕刻着细腻花纹的银簪。 她见到南春,嘴角带着笑意。走动间,微微散开的裙摆,似摇曳的花朵。 “又见面了。” 南春点了点头,道:“韩姑娘,您有何事?” 韩百灵往院里瞅了一眼,说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南春迟疑了一下,说道:“请。” 走过青石小道,来到正堂。 韩百灵打量着屋里的摆设,笑着说道:“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嘛。” “嗯,是挺不错的。” “请喝茶。”玲云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那就好,我听人说,你被柏家赶去了别院住,还担心你过得不好。说起来,你遭的那些罪,多少有我的缘故。若是你过得不好,我心中有愧。”韩百灵说道。 南春轻笑道:“跟您有什么关系啊?不是韩姑娘也会是李姑娘,王姑娘……是韩姑娘也挺好,至少我知道您是个直率的人。” 韩百灵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年二十二了,比柏寻还大了一岁。我这个年纪没嫁人的姑娘,在和安县也是少数。 其实若是有可能的话,我并不想嫁人。可我没得选,不是柏寻,也会是张三,李四。相比那些人,柏寻是个更好的选择。” 她说得直白,倒叫南春不知该如何说了。 “我知道柏寻喜欢你。我呢,也不求他喜欢,只是想找个安身之处罢了。我进门之后,你还是正妻,我不会碍你们的事。 待柏寻回来,他若不愿与我一起生活,他来别院与你一起生活也行。家主和老夫人那儿,你们不用担心,我来应付。”韩百灵笑着说道。 南春嘴里泛着苦涩,他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就这样……浪费一生,有意义吗?” 韩百灵微微一怔,苦笑道:“外面的天地很大,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没得选。” 第86章 姨太太进门了 柏家老宅喜气洋洋。 纳妾的阵仗比当初娶正妻还要大。 良辰吉日,红妆十里,喜乐喧天。 “听说柏二少爷不在。” “是的,去了洋城。” “怎么不等他回来再……” “听柏家的下人说,二少爷疼惜那男妻,不愿纳妾。柏家主和老夫人便做主,趁着二少爷去洋城,把姨太太抬进了门。” “啧啧啧,那韩家居然也同意?” “韩大姑娘喜欢二少爷,县城人尽皆知。” “那男妻没闹?” “他啊,他前些日子被打一顿赶去了别院自生自灭了。” “这……” “要我说,一个男人占着正妻的位置本就不该。” “谁说不是呢!” 大力看着送亲的队伍,不禁皱眉。 “掌柜的,这样着实有些过分。纳妾也得二少爷同意不是?哪有趁人不在,就把人抬进门的。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钱掌柜放下账本,抬头说道:“好好干你的活,主家的事儿你少插嘴。” 他虽这么说,心里也是不认同柏家那么做的。 二少爷固执有原则,他若是回来,怕是要闹翻天。 他又想起了二少奶奶,看起来就是单纯没心机的样子。这样的人在老宅哪里会有好日子过?去了别院也图个清净吧。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身着喜庆红衣的乐手们吹奏着欢快喜庆的乐曲,鼓乐之声响彻云霄。 四个轿夫抬着华丽的大花轿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了老宅门前。花嬷嬷搀着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从正门进了院。 “门当户对才有这样的场面啊!” “谁说不是呢!” “这哪是姨太太啊,凤冠霞帔又从正门进,这分明是正妻待遇啊。” “听说彩礼比给男妻的还要多。” “老夫人这回该满意了。” 这厢。 韩百灵恭恭敬敬给上座的柏一水和柏老夫人敬了茶。 “百灵,委屈你了。待寻儿回来,再让他好好补偿你。”柏老夫人面带笑意。 韩百灵轻笑道:“不委屈,能进柏家的门,跟二少爷成婚,是我的福分。” “哎哟哟,你看看,这嘴可真甜啊。”柏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柏一水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时间紧,静园没有重新修缮。你看看哪儿有不合适的,跟大管家说就成。” “是。” “姨娘,奴婢送您回静园。”说话的是翠菊。 “翠菊以后就留在静园伺候了。这丫头在我身边六年了,机灵懂事,做事还仔细。”柏老夫人笑着说道。 “多谢老夫人。” “哎?叫什么老夫人啊,该叫声祖母才是。”柏老夫人说道。 韩百灵甜甜地喊了声:“祖父,祖母。” “哎。” 柏一水和柏老夫人喜笑颜开。 “不知那位在何处?依规矩我该去给他敬茶的。”韩百灵问道。 柏老夫人一听,有些尴尬地说道:“他……他病了,在别院休养,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回头派个人送些喜糖喜饼过去便是了。” 韩百灵点头应下。 回了静园,韩百灵的陪嫁丫鬟小柳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这间屋好,小姐,您看这床真大气。” “行了,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韩百灵坐在梳妆台前,一丝喜悦都没有,只有满脸的疲惫。 “小姐,这里有好多画册子,哎,这是什么?”小柳新奇地看着书架子上摆着的玩具,“像蜈蚣一样长的车哎!” 韩百灵站起身,走到书架旁,随手拿了一本书。 是个话本子,不像是柏寻会看的类型。 韩百灵看着那精雕细琢的拔步床,不禁叹了口气。 这里应该是南春和柏寻住的地方。 “韩姨娘,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翠菊听见她叹气,忙进来看。 韩百灵笑了笑说道:“这里很好,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那就好,家主和老夫人吩咐了。静园您做主,想怎么调整,怎么安排,都随您的意愿来。” 韩百灵点头道:“知道了。” 别院。 “今儿姨太太进门了吧?”宋阿梅正给南春做天冷穿的衣服。 玲云看向不远处坐在凉亭里看书的南春,轻轻点了点头。 牛二气喘吁吁地来报:“夫人,二少奶奶,老宅来人了。” 南春放下书,轻叹了口气说道:“让人进来吧。” 不一会儿,穿着一身红的兰妈妈带着几个人捧着喜糖和喜饼就过来了。 “南夫人,二少奶奶,今儿二少爷纳妾,韩姨娘已经进门了。听说您病着,她便不来打扰了。吩咐老奴过来,给大家送些喜糖和喜饼,沾沾喜气。”兰妈妈笑得很得意。 “哦,劳韩姨娘费心了。”南春说道。 “韩姨娘如今住进了静园,家主和老太太发了话,以后静园的事就由她做主了。您可别有什么想法啊!” 南春点了点头,道:“好。” 兰妈妈是想来气人的,话说了这么多,可南春和宋阿梅的表情都没怎么变。像是怒火攻心狠狠打出一拳,却打了个空似的。 见兰妈妈没有走的意思,南春笑着说道:“眼瞅着天要黑了,兰妈妈不嫌弃的话留下吃个饭再走?不过这儿比不得老宅,没有山珍海味,只有粗茶淡饭。” 兰妈妈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回道:“不用了。” 说罢,她便带着人走了。 见人走了,金豆凑过来,捏起一块糖就要往嘴里放。 “等等。”南春抓住他的手,对玲云说道,“一样拿一些出来去喂鸡” 玲云惊讶地问道:“您怀疑有……” “她倒是不敢下害人性命的剧毒,但是保不齐会有一些让人不痛快的东西。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南春说道。 吃了晚饭,茉莉跑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后院的鸡……鸡腹泻了。” “哎哟!幸好我没吃!”金豆一脸后怕。 “这个挨千刀的兰妈妈,居然这么狠毒!”玲云气不打出来。 “死老婆子!害人又浪费那么多粮食!以后死了也要下地狱哦!”江婆婆拍着大腿,“二少奶奶这事儿您得让家主知道啊!今儿她能下巴豆,明儿就能下砒霜!” 南春面色凝重:“以后老宅送过来的吃食,你们都要验一验再食用。” 第87章 书局被封,甄老板失踪 南春反复看着第九十九封家书。 云锦,我看见了仙宫。 我多次来寻龙岭,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仙宫。 去的路上有一条幽深的裂缝,像是刀砍斧劈一般的裂缝。 上面架着一座古老的吊桥。 手腕一般粗的绳索从这一端延伸到另一端。 木板铺就的桥面,走上去会微微晃动,并且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桥下黑漆漆一片,隐约能听见潺潺流水之声。 风吹过,我紧抓着绳索,手心传来细密针扎的刺痛。 庆华眼睛里闪着光。 他说,看啊! 我便抬头去看。 宫殿巍峨耸立,富丽堂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宏伟壮阔,巧夺天工。 如在山巅云端,飘渺似仙宫。 引路的阿爹匍匐跪拜,嘴里不停默念着什么。 不过一瞬而已,它便消失不见了。 我甚至怀疑那是我的幻觉。 无论真实与否。 有生之年能一睹仙宫风采,已无憾。 望一切安好。 南春轻蹙眉头,这封家书有点怪异。 要仔细说哪儿怪异,又说不上来。 他翻看后面一页。 第一百封家书是空白的。 “没印好?”南春百思不得其解。 没书可看了。 那日从老宅离开,南春故意没带上那些书和玩具。 像是要跟柏寻划清界限似的,故意不带走他给他买的东西。又像是怕睹物思人,想起柏寻对他的好来。 翌日一早,牛二和黑子要去县城采买。 南春带上金豆也一起去了。 一路上金豆的嘴就停过,看到什么都觉着新奇。 “你不是之前一直在县城李财主家伺候吗?怎么看着像没进过城似的?”南春打趣儿道。 “虽然在县城住着,可没什么机会去逛,每天都有很多活要干。上次出来闲逛还是过年的时候。”金豆回答道。 “这回好好逛逛。” “嗯!”金豆笑弯了眼睛。 “二少奶奶,您想先去哪儿?”牛二赶着马车。 “先去趟东三街的书局吧,我去买点书。”南春说道。 “好嘞!” “给你也买几本,你好好学认字。”南春对金豆说道。 “嗯!”金豆笑得灿烂。 马车到了书局门口,南春惊呆了。 书局残破不堪,橱窗和门上的玻璃被砸得稀烂,里面一片狼藉,大门上还贴着封条。 “这是怎么回事?” 金豆张大了嘴巴:“这是被人打劫了吗?” 南春走近看了看封条,是官家的。 见路过的行人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南春也不敢久待,忙上了马车。 “去柏家瓷器店吧。” 路上,南春眉头紧锁,心中忐忑不安。 官家为何会封甄老板的书局? 看里里外外那狼藉模样,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到了瓷器店门口,大力见是南春,忙笑着迎上来。 “二少奶奶,您来了。” “嗯,进屋,我有话问你。”南春面色凝重。 到了里间,南春低声问道:“你可知道街那头甄老板的书局是怎么回事?我刚刚过去买书,见书局被砸了,还贴了官家的封条。” 大力听罢,紧张地往外瞅了瞅,压低声音说道:“听说那个甄老板之前在辉城犯了事,黑白两道几路人马都在找他。上面还发了逮捕令,不仅要找人,还要找妖书。” “妖书?”南春惊讶不已。 大力挠了挠头,说道:“我也不明白是啥意思,反正就是要找一本书。说那书宣扬乱力怪神,妖言惑众。道上还放出了消息,谁能找到甄老板或者那妖书,就给谁十条大黄鱼呢! 现在整个县城都人心惶惶的,有想尽办法赚赏钱的,也有之前跟甄老板有来往,怕被找上门的。二少奶奶您可千万别再往那儿去了,免得惹祸上身。” 南春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 事情竟这般严重。 妖书…… 那甄老板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根本不像会弄出妖书的人。 这件事定不会就那么简单。 “甄老板怎么跑掉的?”南春问道。 “据说,他提前收到了消息,连夜跑了。辉城那边来的人扑了个空,气得把书局砸了。” “好,我知道了。”南春轻蹙眉头。 从里间出来,南春递给金豆几块大洋。 “你跟牛二和黑子一起逛吧。” “二少奶奶您不逛了?”金豆惊讶地问道。 “嗯,我现在是和安县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出去肯定招人围观。如今县里不太平,你们速去速回,千万不要惹事。”南春嘱咐道。 “是,二少奶奶。” 钱掌柜回来的时候,南春正看着架子上样品。 “二少奶奶来了。” “钱掌柜,许久不见。”南春笑着说道。 “听闻二少奶奶在别院休养,身体可好些了吗?” “嗯,已经好了。在家实在憋闷,所以来县城转转。钱掌柜,那个碗卖掉了吗?”南春问道。 “嗯,是洋城来的客人买走的,听说是盛家人。”钱掌柜说道。 洋城盛家…… “盛家也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啊?”南春装作不经意问道。 钱掌柜说道:“其实瓷器生意我们也就跟盛四爷有来往,我们往洋城运货,一般都是走盛四爷的路子。” “哦,我听柏寻提过这位盛四爷。据说是位特立独行的主。”南春说道。 钱掌柜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确实,他虽然出身富贵,又留洋几载。但是身上完全没有那种高傲,金贵。老朽有幸见过他一回,当时还以为贼匪头子。” “贼匪头子?” “嗯,那盛四爷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头上戴一顶旧毡帽,身上穿着熊皮大衣,腰间还别着一把枪。” 见南春惊讶地看着他,钱掌柜笑了笑接着说道:“是不是跟想象中的盛四爷完全不一样?老朽也想着他应该跟盛家大爷二爷一样,是那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谁知竟如此粗犷不羁! 当时那条路常有山匪出没,他带人出现,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待说清楚,才知因为收到消息有贼匪想劫道,他便亲自带人过来护送。” “怪不得他短短几年就能打通关卡,拿下那么多条运输路线。”南春说道。 “是啊,都说是他背靠盛家的缘故。其实但凡多了解些,便知这些是他盛四爷拿命拼出来的。” 第88章 大量明器现世 有客人来店里,钱掌柜要去招呼。 南春便去了后院,转了一圈不见大力的身影。他便走到后院花园,那里有一条羊肠小道。 他沿着小道往前走,走到尽头是一扇高大的铁门。 “小心点!轻拿轻放,别毛手毛脚的!” 里面隐约传来了大力的声音。 南春往前走着,还未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您是客人?这儿是仓库,不能进。”那人一脸警惕,腰间还别着枪。 南春笑着说道:“大力在这儿吗?你跟他说二少奶奶找他。” 那人面露尴尬,忙行礼道:“二少奶奶,小的眼拙。小的带您过去,大力哥正在仓库查货。” 那人打开铁门,带着南春走了进去。 进去后南春惊呆了,仓库里一排排巨大的木架整齐地排列着,一眼竟望不到头。 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精美的瓷器,数量庞大。 大力正带着十几个人装货,见南春来了,忙走过来。 “二少奶奶,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儿不干净,我带您去偏厅喝茶吧。” “我有点无聊,想转转。你忙着就行,我随便看看。”南春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接着说道,“大家辛苦了,初次见面,我补贴每人三块大洋买酒喝。” “哎,多谢二少奶奶!”大力咧嘴一笑。 其他人也笑着附和:“多谢二少奶奶!” 南春边走边看,有很多都是仿造明器的样式。 有些真品爷爷给他看过。 走到架子后面,他发现这里并不只是瓷器。 还有青铜器,陶器,石刻…… 连这些都仿制出来了,那是不是表明数量巨大的真品已经现世了? 大力忙完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走了过来。 “二少奶奶,您对这些感兴趣?” 南春笑着点了点头。 “我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了,南家擅长寻陵,南老爷子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常带队寻陵探墓。您受他熏陶,肯定是懂的。”大力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爷爷很少跟我说寻陵的事。我……只是有点意外。原想着只有瓷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些。” “其实还有金银玉器,字画书籍什么的。那些东西贵重,而且保存要格外小心,所以都在小库里。”大力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别人定做的?”南春问道。 “大部分是,我们定期会给一些长久合作的古玩店,摆件铺子,商行发过去。这几年洋城那边的需求量大增,就先供洋城了。” “哦?洋城都是什么人要?” “大都是一些商行。那些买办从洋人那儿买来一些新奇的洋玩意,再把这些东西卖给洋人。那些长着蓝眼睛的人可喜欢这些东西了。 二少奶奶,您见过洋人吗?有一年我去洋城送货见到过。头发是黄色的,眼睛是蓝的,皮肤白得很。刚一见着,我还以为见着鬼了呢!”大力笑着说道。 “是吗?那他们知道这些是仿制品吗?”南春拿着一个青花五彩罐把玩着。 “应该是知道的,哪里的真品会论箱卖啊?他们也是买办,估计就是从这儿倒腾回去当真品忽悠人的。卖给那些洋人比卖给自己人赚得多多了,所以最近几年咱们主要是给那些洋人做。”大力说道。 “这生意利益大的话……风险也不小吧?”南春问道。 “是,虽然现在有很多家做仿品的,但只有咱们柏家做得能以假乱真。他们大都没有第一手的资料,只能仿照咱们的仿品去造。那质量差了很多。 这两年局势不稳,想捞偏门赚快钱的遍地都是。盯上咱们的也多得很。谨慎起见,我们往洋城发货都要学那狡兔三窟,多变换路线,多弄些仓库。” “哦?盛四爷的路子都不行了?” 大力低声说道:“和安县商会不是跟盛家大爷和二爷合作了嘛。盛家大爷和二爷有意弄自己的路子。 他们兄弟打架,苦了这些商家了。家主不想跟盛家大爷二爷作对,又要走盛家四爷的道。所以从和安县出去的这段就靠韩家河运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大力忙捂了嘴,有些尴尬地看着南春。 南春见他那战战兢兢的样子,笑着说道:“韩姨娘她家?” 大力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 难怪家主这么着急让韩家大姑娘进门呢。 南春塞给大力几块大洋,笑着说道:“多给你的!不知可有柏寻的消息?” “二少爷没传消息回来,倒是大少爷之前发了电报。说洋城事多繁忙,他与二少爷暂时回不了和安。” 回别院的路上,南春心事重重。 如此庞大数量的明器现世,倘若大都是洋城那边提供的照片和图纸。那洋城必定有人在组织大规模的盗墓。 南春想到爷爷给他的玉佩。 爷爷对自己可能会出意外的事似乎也不惊讶,甚至早早做了安排。 就像大力说的,他爷爷擅长此道,而这些又藏着巨大的利益。 所以,上辈子爷爷的失踪会不会跟柏家的生意还有洋城的盗墓团伙有关? 回了别院,南春从柜子里拿出那枚玉佩。 玉佩的上面刻着的是条龙。 材质很普通,并不是多难得的料。 雕刻工艺也一般,像是在玉器店随处可见的模样。 “就凭这个东西,盛四爷真的能认出来?” 他坐在窗前对着阳光,仔细地看着。 “二少奶奶,吃点儿梨吧!可甜呢!”金豆端着果盘过来,“哎,好漂亮啊。上面刻的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南春手里的玉佩上。 “龙。”南春把玉佩收了起来。 “龙?话说龙究竟有几爪?我见过三爪的还见过四爪五爪的。”金豆疑惑不解。 “都有,不过五爪为天子……五爪……”南春微微一怔,“金豆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哎,您把梨吃了再休息。” “嗯。” 待金豆走后,南春把那玉佩又拿了出来。 果然藏在下方的第五爪不是雕刻上的,而是玉料里原就有的杂质。工匠巧妙地利用阴影效果,将那一处变成了藏在后面的一爪。 这个应该就是辨别玉佩真伪的关键所在了。 第89章 兰妈妈重伤瘫痪 柏寻发来了电报,柏大管家亲自来到别院转达。 电报上说他在洋城一切安好,因为事情多,还需要再待一段时间。 这些跟之前大力说的一样。 “二少爷念着你您呢。”柏山笑着说道。 南春嘴里泛着苦涩,柏寻已离家一月有余,说不想念那是假的。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算起来他与柏寻朝夕相处了两年,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他在身边了。 “大管家!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江婆婆扯着嗓子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柏山忙问道。 “那兰妈妈好狠毒的心!前个来别院送喜糖喜饼,谁知竟下了毒!”江婆婆抹着眼泪说道。 “下毒?”柏山惊讶地看了看她又看向南春。 “玲云,把东西拿来。”南春说道。 玲云应下,没一会儿便把兰妈妈送来的喜糖喜饼端了过来。 “里面掺了药,倒也不是剧毒,只是吃下会腹泻不止。”南春说道。 “今儿她能下巴豆,明儿就能下砒霜啊!大管家,别院上上下下十条人命啊……”江婆婆哽咽道。 柏山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跟家主禀报。” 老宅。 柏一水听罢,脸色阴沉。 “人都已经去了别院,她还有何不满?难不成真要了他的性命不成?柏家如今在和安县又出名了!出名的苛待正妻,出名的心狠手辣!” “家主,您消消气。”柏山忙上前给他添了些热茶。 “这个兰妈妈我看是不能留了,多少事都是她惹出来的,还惯会耍坏心眼出馊主意。”柏一水沉声道。 “可……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想打发她走,老夫人怕是不会同意的。”柏山说道。 “那便让她不得不走!”柏一水冷冷地说道。 没过几天,兰妈妈去县城采买。 半路,马受惊,缰绳脱落,马车跌落山坡。 车夫跳车及时,只受了轻伤。 兰妈妈摔得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好在救得及时,捡回一条命。 但以后也只能躺在床上过下半辈子了。 柏山从县城的医馆赶回老宅,第一时间去了老夫人院里禀报。 “老夫人,兰妈妈坐的马车出了事故。马受惊脱了缰,马车滚落山崖。” “啊?”柏老夫人手中的茶杯落了地。 “好在救得及时,她捡回一条命。不过,宋大夫说她伤势严重,以后怕是站不起来了。” “哎哟哟!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得去看看……”柏老夫人闻言大惊失色。 “老夫人,老奴觉着您还是不要去看了。”柏山面露难色。 “为何?” “老奴只看了一眼,都觉着要做噩梦。兰妈妈的脸是上全是伤,没一处好地方。而且眼珠子还掉出来一只……看起来,跟那恶鬼似的……” “哎哟!快快快……快别说了!”柏老夫人眉头紧锁,心中纠结得很。 兰妈妈毕竟跟了她这么多年,她受如此重的伤,不去看看也不合适。可若是当真那么吓人…… “天呐,怎么伤得那么重啊!车夫如何了?”一旁的韩百灵问道。 “车夫跳车及时,受了点轻伤。雨后路滑,山上有滚石又惊了马。” “那是够倒霉的,这种情况下能捡回一条命都算佛祖保佑了。”韩百灵说道。 “是啊,她能捡回一条命,都是她这么多年跟着老夫人诚心向佛求来的。老夫人您别太忧心了。 家主已经吩咐下去,会尽力给她治。老奴也已经派人去她老家通知了她儿子过来了。”柏山淡淡地说道。 “祖母,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数,她既捡回一条命,该对您对柏家心怀感激才是。”韩百灵安慰道。 柏老夫人听罢,松了一口气,说道:“也是,柏山拿些钱给她儿子,告诉他把人接回家要好好伺候。” “是,家主也已经吩咐了。” “行,其余的你看着安排吧!”柏老夫人扶额道。 “是,老夫人。” 第二天,柏山一早去了县城医馆。 还没到后院,就听见了兰妈妈的哀嚎声。 “啊啊啊啊……”兰妈妈满脸满身都是血,痛苦地哀嚎着。 “兰妈妈,你若想活命,还是安静些,留点力气,别嚎出个好歹来。”柏山轻蹙眉头。 “大管家……我想见老夫人……让我见见老夫人……”兰妈妈痛苦地喊道。 “你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想吓着老夫人吗?好生养着吧,我已经通知了你儿子了。明儿他就能来接你回老家了。”柏山说道。 “不要啊,大管家,我想留在老夫人身边……我要留在柏家寨……如今我这副模样,回到那个家就是死路一条啊!”兰妈妈哭嚎着。 “你也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啊?你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回老夫人身边,难不成要她老人家伺候你不成?”柏山冷哼道。 柏山从屋里出来,对宋大夫说道:“明儿她儿子来接她,宋大夫您让她安静些,别又哭又闹出去让人见着以为医馆出了啥事呢。” 别院。 牛二和黑子兴冲冲地跑来。 “二少奶奶,大喜事啊!大喜事!” “什么大喜事?”南春从屋里出来问道。 “听说老宅那个张扬跋扈的兰妈妈去县城采买的路上马车摔下山崖,她摔成了重伤!”黑子乐呵呵地说道。 “当真?”玲云脸上带着笑意。 “千真万确!我们在寨子里遇见了老宅的一个花匠,他亲口说的。我们为了求证还问了好些人,他们都这么说。听说马没事,车夫跳车受了轻伤,就兰妈妈伤得厉害。老夫人这几天伤心得很,成日唉声叹气的。” “你看看,报应不爽吧!人啊,就不能做那亏心事!”江婆婆说道。 南春问道:“如今她人呢?” “听说让她儿子接走了。” “她儿子?那她有罪受了,她那个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嗜酒如命。有一回喝了酒耍无赖跑到老宅要钱闹事,被二少爷好好整治了一番才老实。 平日里兰妈妈时不时会给她儿子钱。而今她重伤在家,没有进项不说,还要花钱还要伺候。她这条命怕是到头了!”江婆婆说道。 金豆笑着说道:“这不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嘛!” 第90章 妖书 中秋将至。 柏大管家亲自来到别院,一箱箱节礼流水似地抬到院里。 “这些东西一部分是家主吩咐给您的,一部分是二少爷给您的。”柏大管家笑着说道。 “多谢大管家了。” “家主说,中秋那天老宅设宴,请您和南夫人一同过去。” 见南春有些犹豫,他接着说道:“今年中秋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不得空回,老宅冷清得很。再加上老夫人身边的兰妈妈受伤回了老家,她心中郁闷。所以家主想热闹热闹。” 南春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到时我和阿娘会过去。” 柏山笑着道:“如此甚好。前几日我去县城,听钱掌柜说您去了瓷器铺子?还去了书局?” 南春心中忐忑,但面上努力保持镇定。 “是啊,之前柏寻给我买的书都看完了。便想去县城的书局买些书……怎料……”南春欲言又止。 柏山神色有些紧张,问道:“您与那书局的甄老板是熟识?” 南春想了想说道:“也不能说是熟识吧,之前柏寻带我去买过一回书,他送了两张戏票给我们。他究竟出什么事了? 听说甄老板在辉城犯了事,黑白两道都在找他。还说他搞出了什么妖书……我看他不像是能搞出妖书的人啊。” 柏山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可曾跟您提起过一本特别的书?” 南春回想了片刻,说道:“当时从他那里买的书都在静园呢,搬这边的时候我没有带过来。那些书里确实有他推荐给我的。 我都看过了,都是些很正常的故事书,画册子。我反正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和奇怪的地方。那妖书里究竟说的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传闻说是一个会诡异术法的人写的信。” 南春心里一颤:“信?” “对,是那妖人给别人写的一封封信。信中提到了很多诡异的事。听说看了以后会让人中邪。”柏山说道。 南春心跳如雷…… 信?家书? 难道那妖书就是甄老板给他的那本《家书》? “听着怪吓人的,我印象里没看到过这样的书。从甄老板那里买的书都在静园卧房的书架上,您若是不放心可以去看看。”南春说道。 “好的,二少奶奶以后对外千万别说您认识甄老板。如今上面已经发了通缉令,与他有关的人也都要被审查。为了保险起见,那些书我会收起来交给家主处置。” 南春惊讶地捂着嘴:“竟这般严重?” 柏山点了点头:“是的。别院偏僻,您在这边多注意安全。那甄老板如今下落不明,万一他找上门来,您可一定要通知我。” “好的,那是一定的。我可不想无缘无故惹上大麻烦。”南春后怕道。 柏大管家走后,南春回屋关上门拿出那本《家书》。 他后背上全是汗,心里乱极了。 “妖书?这怎么会是一本妖书呢?明明内容看起来就是一位冒险者在常年艰苦的旅途中对家人的思念啊。” 其实从字里行间,南春隐约能感觉到主人公忠良在寻找什么,又在守护什么。 只是书里没有提及,他也无从得知。 是不是忠良在寻找和守护的东西是让人忌惮的,或者是让人想得到的呢? “二少奶奶,您看看这些东西该怎么归置?”玲云敲了敲门。 南春慌乱地把书塞到了被褥下面,抹了抹额头的汗,才打开门从屋里出来。 “哇,好多故事书画册子!”金豆看着满满一箱子书惊讶地喊道。 南春勾了勾唇角,随意拿起一本。 “还有好多玩具。” “二少奶奶,二少爷这是把您当小孩子宠啊!”玲云打趣儿道。 南春小脸一红,说道:“贫嘴!把那些新鲜的吃食拿出来,大家伙分一分。搁那儿放坏了多可惜!” “谢谢二少奶奶!” 宋阿梅和江婆婆在屋里做衣裳,南春拿着一盘子点心进了屋。 “大管家送来的?”宋阿梅抬头问道。 “是,他说家主想让你和我去老宅过节。”南春把点心放在桌上。 “是该去的,无论怎么说您也是二少爷的正妻。”江婆婆说道。 宋阿梅犹豫了片刻,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没去过那种场合,怕做得不对,坏了规矩。” 南春摇了摇头,说道:“就是自家人一起吃个饭而已,哪有那么多规矩。大少爷和柏寻在洋城回不来,宅子里也确实冷清。就当是去热闹热闹吧!” 夜里,南春关紧门窗,再次把那本《家书》拿了出来。 若这本书真的是大家在找的非常非常重要的妖书。 那甄老板为何会交给初次见面的自己呢? 南春眉头紧锁,翻看着书页,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研读,想从中找到一些可用的信息。 雪山草原。 忠良似乎在那里遇到了敌人。 那些敌人持着长枪利炮,出现了伤亡,鲜血染红了草原和白雪。不过好在,最后那些敌人遇到了雪崩被掩埋了。 当南春看到“总是仰着的下巴颤抖着,蓝色的眼珠子也染上了恐惧。”,突然想起大力说的,他在洋城遇到的那长着蓝眼睛的洋人。 忠良在雪山遇到了持有长枪利炮的洋人,并跟他们发生了冲突。 洋人…… 最近洋人在洋城大量购买仿制品…… 南春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直接翻到第九十九封家书。 雪山像巨龙……寻龙岭……仙宫…… “阿春,想要寻陵,风水很重要。其中帝王将相墓葬最多的地方就是龙脉。”南老爷子摸着南春的头。 “龙脉?” “对,仑苍山是万山之祖,龙脉之源。那里白雪皑皑,山峦起伏,美不胜收。这个地方很难寻陵。还有一处叫辛川岭,传说有位皇帝在地下建了宫殿,里面有数不清的珍宝。” “地下的宫殿……” 南春握紧了拳头,脸色煞白。 书中忠良去的寻龙岭仙宫,会不会就是爷爷说的辛川岭的地下宫殿? 若当真如此的话,忠良或许跟爷爷一样,想找寻和保护的是那深埋在地下的珍宝。 那些寻找甄鸣竹和妖书的人,想要的也是那些珍宝。 甄鸣竹会不会也像爷爷和忠良一样? 所以才冒险把这本书给了他。 南春望着跳动的烛火。 想一探究竟,必须要尽快去洋城! 第91章 南春求韩百灵帮忙 中秋之夜,轻柔的月光穿透薄云,洒在老宅的雕花窗棂上。灯笼轻轻摇曳,红黄交错的光芒与皎洁的月光交织,柔和又温暖。 “南公子。” 韩百灵身着浅蓝色织锦缎刺绣旗袍,发髻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一串珍珠项链轻轻垂落在胸前,更添了几分典雅。 宋阿梅见她的面容清秀,眉眼如画,心中不禁空落落的。 家中有这样的姨太太,柏寻日后怕是不会再与南春那般亲密无间了。 “韩姑娘。”南春冲她点了点头。 “这位便是南夫人吧?”韩百灵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阿娘,这位是韩姨娘。”南春介绍道。 宋阿梅尴尬地点了点头。 “哟,亲家也来了啊!”柏老夫人脸上没有什么笑意。 “老夫人。”宋阿梅微微欠身行礼。 “数日不见,南春气色这般好,看样子在别院过得很不错啊!” 南春笑着说道:“托老夫人的福。咦?怎么没见兰妈妈?” 南春说着往她身后看了看,似乎是在找兰妈妈的身影。 柏老夫人脸色一沉。 “兰妈妈受了伤,回老家去了。”韩百灵说道。 “啊?受了伤?严重吗?”南春面露惊讶和焦急,看起来像是真不知道兰妈妈的事。 “马车跌落山崖,她伤得不轻,以后怕是起不来床了。”韩百灵说道。 “天呐!竟有这事?难怪我看老夫人脸色憔悴,原是因为这个啊?”南春担忧地看着柏老夫人。 “是啊,老夫人为着这事儿最近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唉,老夫人,您太重情了。”南春叹息道。 “是啊,老夫人心善。”韩百灵应道。 俩人一唱一和的,倒叫柏老夫人没法说了。 “老夫人,南夫人,二少奶奶,韩姨娘,可以入席了。”柏大管家笑着说道。 厅堂之中,圆桌之上,精心雕琢的菜肴摆了满桌。 要说南春对老宅念想,那必然是美食。 老宅里的厨子都是花了大价钱请的名厨,做出的菜肴花样多,味道好。 见南春大快朵颐,柏老夫人不禁翻了个白眼:“坐要有坐相,吃也要有吃相。” 宋阿梅用胳膊轻轻碰了碰正跟鸭掌作斗争的南春。 “不好意思,在别院吃的都是粗茶淡饭,许久没吃那么好了……”南春垂着眼睛,有些委屈地放下了筷子。 “静园没厨子吗?”柏一水问道。 “平日里是江婆婆做饭。” “她年纪大了,而且也只会些家常小菜。柏山,给别院安排个好些的厨子,工钱由老宅这边发。”柏一水说道。 柏老夫人一听,脸色难看极了。 “是,家主。” “谢谢家主!”南春喜笑颜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了兰妈妈在身边煽风点火,又想着要在韩姨娘面前装出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 柏老夫人全程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这顿饭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熬。 吃完饭,南春和宋阿梅辞行离开。 韩百灵拦了他们的去路:“刚吃完饭,去花园走一走消消食吧。” 南春刚好也有事想问她,便应下了。 “自打进门,还没去给你敬过茶,这是我的失礼。”韩百灵说道。 “一些虚礼罢了,不妨事。” “我现在住在你跟柏寻的房间里……” 南春点了点头,说道:“应该的。” 韩百灵见他面不改色,又问道:“你当真不生气?” 南春抿了抿嘴,说道:“家主和老夫人怎么安排,您就怎么做就行了,不用顾虑我。我既然已经离开老宅离开静园,这里便不再是我的家。” 韩百灵叹了口气,说道:“日前,柏大管家过来静园,把卧房书架上的书都拿走了。他说是你允了的,可是如此?” “嗯,这件事我知道,他之前跟我说过了。”南春说道。 “如此便好。我还想着他做得也太过分了。”韩百灵松了一口气。 人搬到别院去,就把人家的东西都清走,任谁看这做得都太绝情了。 “对了,听说你家管着和安的河运?”南春问道。 “嗯,怎么?你有货要运?” 南春摇了摇头,犹豫道:“我想去洋城,如果方便的话,劳烦您帮帮我。” 韩百灵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还说你不生气?怎么?你想去洋城找柏寻?” 南春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他想借韩家的河运偷偷去洋城。 依大力所说,后面能走盛四爷的路子的话,说不定能早日跟盛四爷见上面。 见南春一脸尴尬,韩百灵以为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 “你想他了?” 南春的脸微微一红,胡乱点了点头,说道:“家主知道我要去洋城肯定不会同意。走陆路不好隐藏,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走水路,出了和安县,后面就好办了。” 韩百灵想了想说道:“行,明日我回韩家一趟,回头给你信儿。” “多谢。” “嫁进柏家原是我对不住你。这点小忙我肯定是要帮的。” 与韩百灵道别之后,南春坐在马车上,犹豫了片刻说道:“柏浩,回趟南家吧,我有东西要拿。” 宋阿梅疑惑道:“这么晚了,等白天差人过来便是了。” 南春拉着宋阿梅的手,轻声说道:“是很重要的东西。” 宋阿梅看着他心里一沉。 “阿娘,你有要带回别院的,便让柏浩帮你搬。我自己的我去收拾。” 到了南家,宋阿梅带着柏浩去收拾东西。 南春则趁机回到自己屋,将床下墙里藏着的黑色东西拿了出来,装到了兜里。又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上他爷爷的旧毡帽,才从屋里出来。 回到别院,夜已经深了。 宋阿梅面色凝重地来到他屋里。 “你……是不是准备去洋城了?” 南春点了点头道:“嗯,今儿我请了韩姨娘帮忙,她家管着和安河的河运。送个人出去,应该很容易。而且她帮忙,即便事后被家主和老夫人发现,也不会苛责她。” “唉,你千万不要做危险的事,知道吗?到了那里找到与你爷爷相识的人问问便回来。”宋阿梅嘱咐道。 “嗯,我就是这么打算的。阿娘,你不要担心。” 第92章 韩百灵助南春离开 过了两日,韩百灵差人送来了几样洋城时兴的果子点心。 是她身边的丫鬟小柳送过来的。 “您是?”二牛问道。 小柳没好气儿地说道:“我都来过两回了,你不认得我?” 二牛和黑子对视了一眼,尴尬一笑,异口同声道:“不认得。” 小柳心道他俩定是故意的,不禁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是韩姨娘的人,赶紧让二少奶奶出来,韩姨娘有东西给他!” 二牛和黑子一听,心中升起一股子怒火。 “哦,原来是韩姨娘身边的丫鬟啊!”黑子瞥了她一眼说道。 “姨娘身边的丫鬟啊?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来了呢!”二牛笑着说道。 “你们!”小柳羞得满脸通红。 “韩姨娘来见二少奶奶都得说个请字,姨娘身边小丫鬟居然是这样颐指气使的态度。别院招待不起您这尊大佛,您请回吧!”二牛冷冷地说道。 小柳咬了咬嘴唇,强装镇定道:“韩姨娘说了这东西必须得由我亲自交到二少奶手上。这可都是洋城来的果子点心,耽误了事,放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如此贵重啊?那请您回老宅请韩姨娘亲自过来送吧!正好让韩姨娘评评理!”黑子淡淡地说道。 小柳虽然怒火中烧,但也知是自己无礼在先。 临走时韩百灵特意嘱咐过她,要笑脸迎人,要尊重二少奶奶。 “刚刚是我的不对,劳烦二位帮忙请下二少奶奶。这个是韩姨娘特意交代了让我亲自交给他的。” 二牛和黑子见她态度有所改变,这才消了气。 二牛紧着脚步进院请了南春过来。 有了刚才那一遭,小柳不敢再无礼,对南春欠身行礼道:“二少奶奶,韩姨娘命奴婢给您送些洋城来的点心果子。” 南春点了点头,接过食盒,递给她三块大洋说道:“这个给你,辛苦你了。” 小柳接过赏钱,忙道谢。 回了屋,南春在食盒里发现一封信。 信中说,后天午时有一艘货船会出和安县,这船货是金家的,她已与金家少主金子睿说明情况。若想避人耳目,可稍做伪装,假扮金子睿的小厮。 中秋夜回南家的时候,南春特意带了两身以前的衣裳,正好派上用场了。 他把信烧了之后,开门把食盒递给玲云。 “你拿去给大家分了吧。” 宋阿梅愁眉不展地看着他。 南春上前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阿娘,我坐后天的船去洋城。你只装作不知道我要离开,走前我会在屋里留下一封信。家主和老夫人那边你不用担心,韩姨娘会帮我说话的。” 宋阿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眼圈微红:“孩子,你从未出过和安县。那洋城离得那么远,你独自一人,到了地方又没个熟人。” “听闻那金家少主与柏寻有交情。恰逢金家往洋城送货,我便与金家少主一同前往。到了洋城,我就去盛家找人。若是没找到盛四爷,我便去找柏寻。你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南春说道。 到了约定那一日。 南春起了个大早,拎着一个包袱上了马车。 “二少奶奶,您拎着包袱,这是要在县城住几天?我跟您一起去吧。”柏浩看着他手里的包袱不放心地说道。 “不是,这包袱是我阿娘让我带到县城裁缝铺子改的衣服,我去去就回来了。别院采买一直都是牛二和黑子,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南春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你们在家好好保护阿娘他们,最近和安县不怎么太平,别院又偏僻,周围无人居住。你们多费些心哈。” “是。” 见南春淡定自若,柏浩虽然心有疑虑,但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县城,南春让牛二把他放在裁缝铺子门口。 “你们俩去采买吧,回来之后直接去柏家瓷器店接我就行了。” 待他俩离开,南春转头找了个僻静地换了洗得发白的外衫,戴上他爷爷的那顶旧毡帽,又用地上土抹脏了脸。 码头一片繁忙。 南春未曾见过金家少主,他拉低帽沿,走向人少的地方。 “大爷,您可知金家的货船在哪里?” “金家?你往那边走,一会儿就能看到金家招牌了。” “多谢。” 南春紧着脚步往前走,不一会儿果然看见了岸边堆放的印着“金”的货箱。 一个头戴瓜皮帽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货箱旁指挥工人往船上装货。 “大哥,您可知金家少主在哪里?”南春走过去问道。 那中年男子眉头微微上挑,视线扫过一身粗布旧衣的南春。 “去去去,一边儿去!金家少主是你能见的?” 南春抿了抿嘴,说道:“我是金家少主的远亲,劳烦您帮忙通传一声。” “远亲?”中年男子拧着眉头说道,“我在金家干了二十载,可从未听说过金家有什么正经远亲。哦,骗吃骗喝的远亲倒是不少!” 南春眉头轻蹙,与这人再纠缠下去,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知道是这艘船,守株待兔就行了。 他转身找了个阴凉地坐下,拿出皮囊喝了口水。 那中年男子见他不走,便招呼一个彪形大汉过来说道:“盯着那边那个臭要饭的!现在什么人都敢过来攀亲了!”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南春看到一个身着竹青色绸缎长衫,头戴浅灰色礼帽的儒雅公子带着几个人朝货船走来。 刚刚还一脸凶相的那中年男子见着来人,脸上瞬间堆满了笑意。 “少爷,您来了。” 这位公子应该就是金家少主了。 南春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往金子睿走去。 那个一直盯着他的彪形大汉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是做什么?”南春蹙眉看着他。 那大汉冷笑道:“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做什么?” “我?我走路啊!”南春躲开他继续往前走。 那大汉又挡住他的去路,在南春面前晃了晃拳头,恶狠狠地说道:“我奉劝你不要找事!” “我……我不找事!我找……我找我表哥!”南春灵机一动扯着嗓子朝金子睿喊道,“表哥!表哥!金家表哥!” 第93章 利益使然和身不由己 金子睿听见动静,往南春这边看了过来。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转头又堆着笑说道:“少爷,那就是个叫花子!非说自己是金家的远亲!不知好歹的玩意!阿彪,把人给我拿下!” 那大汉得令,一把抓住南春的胳膊。 南春一时间动弹不得,只得大喊道:“金家表哥!我是你南柏表弟啊!我是南柏!南方的南,柏树的柏!” 南柏? 哎哟喂!是柏家二少奶奶! 金子睿慌忙走过来:“松手!快松手!” 阿彪慌忙松了手。 南春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冲金子睿咧嘴一笑。 “二少……二表弟,你怎么来这儿了?”金子睿故作惊讶道。 “我有事要去趟洋城便来了码头,听别人说金家的货船在这边,想着说不定能见上你一面,便过来看看。”南春说道。 “去洋城?那正好,我也要去洋城送货。你跟我一起去吧,路上还能有个照应。”金子睿面带笑意。 “哎哟!那可太好了!”南春喜笑颜开地说道。 “少爷这……”那中年男子目瞪口呆。 “王管事,这位的确是我远房表弟!”金子睿解释道。 王管事眼珠子滴溜转,犹豫道:“少爷,咱金家没有姓南的远亲啊!” 金子睿摸了摸鼻子说道:“这是大李村的李家那个姑姑家的,南柏是他的名字,他姓李。行了,别耽误事了,二表弟跟我走。” “哎!” 王管事看着二人的背影,眉头紧锁:“大李村姑奶奶有这么大的儿子吗?” “多谢金少爷!” 上了船,进了屋,南春作揖道。 “哪里哪里,柏二公子于我金家有大恩!这点小忙不足挂齿!听说您是要去洋城找二少爷?”金子睿笑着说道。 南春点了点头道:“是,柏寻去洋城已有一个多月,我心中挂念。但是……若跟家主言明,他肯定不会同意我去。因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金子睿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您的难处。之前听闻您受了罚,还搬去了别院。本想着过去看看,又怕外人掺和,让您更难做。 考虑再三没有去,本想着这次去洋城见着二少爷跟他说一说的。韩百灵过来找我说您要去洋城找二少爷,我一想那正好。” 南春说道:“多谢关心。” “其实韩百灵来找我说您的事,我也挺诧异的,毕竟她……”金子睿欲言又止。 南春知道他的想法,笑了笑说道:“韩姨娘也是个可怜人,有很多事不是自己能做的了主的,我并没有怪她。再说了我是个男人,柏寻纳妾是早晚的事。韩姨娘为人爽朗直率,是她比是别人要好。” 金子睿点了点头道:“唉,也确实如此。该累了吧,您就在这个房间休息吧!” “多谢!” 到了午时,用完饭,货船启航了。 南春睡了一会儿,出门转了转。 他从小便在山上跑,跟着爷爷在水塘里学过游泳,但还从未坐过船。 午后的阳光洒在货船上,木质的甲板被晒得暖洋洋的。船工们忙碌的身影在甲板上穿梭。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晃,南春有些站不稳忙扶着桅杆。 “二少……二表弟。” 南春冲金子睿点了点头。 “以前坐过船吗?” 南春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感觉有点晕晕乎乎的。” 金子睿笑了笑说道:“你这还算好的,有些人会吐得昏天暗地。” “此行需要多久?”南春问道。 “水上要走四天,到了金城码头。会下货转陆运,然后再走五天左右。基本上十天左右能到洋城。” “咦?需要那么久啊!我之前听柏寻说去洋城四天左右就到了。” 金子睿说道:“二少爷是坐汽车,走近道,那样就快多了。其实若是像以前都走陆运,七天左右就能到。只是现在……” 南春点了点头道:“盛家兄弟之间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 金子睿叹了口气说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如今多花钱不说,运输的难度和时间还增加了不少。若是像以前都交给盛四爷的人,我都不用亲自去送货了。” 南春试探道:“你可见过盛家四爷?他人如何?” “他是个很爽快很豁达人。”金子睿压低声音说道,“比起盛家大爷二爷,我更喜欢跟四爷打交道。没那么弯弯绕绕,说一不二,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南春点了点头,心中踏实了许多。 看样子这位盛四爷应该很好相处。 钱掌柜和金家少主对他印象都很好。 “我听说盛家四爷早几年没想参与盛家的生意。他一直留洋在外,说是准备留在国外了。不知为何又回国了?而且……好像有意在与大爷二爷竞争似的。”南春装作不经意问道。 “唉,子女不和多半是长辈失德,这话一点儿也没错。他母亲去世,父亲对他们兄弟二人又不怎么重视。长大后,盛三爷经常在外游历。四爷便去了西洋。他是因为三爷的意外去世,才回的国。”金子睿说道。 “意外去世?”南春故作惊讶。 “是的,据说是游山玩水的时候意外跌落。” “难不成四爷不认同三爷的死因?甚至认为是大爷和二爷暗中出手……所以才与大爷二爷有了争斗?”南春问道。 金子睿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其实我也有此猜想。听闻四爷为了找到三爷去世的真相,回国后跑遍了全国。这件事算隔着层窗户纸吧!四爷对外说自己跑遍全国,是为了打通属于自己的运输路线。 我小时候有幸见过三爷一回,是个非常开朗爱笑的人,而且他很爱护四爷这个弟弟。那会儿四爷身体不太好,都是三爷照顾他。唉,世事难料啊!” “当真是盛家大爷二爷做的吗?真是有点……难以想象。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毕竟也是有血缘关系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南春轻蹙眉头。 金子睿叹息道:“豪门大户兄弟阋墙,父子翻脸,亲人变仇人,都是常有的事。左右不过是利益使然和身不由己。” 是啊,利益使然,身不由己。 家主和老夫人不顾柏寻的意愿,让他和韩百灵进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第94章 南春不辞而别被发现 南春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景色,一阵凉爽的风吹过他额头的碎发。 关于盛四爷的事,他想知道的更多。 爷爷和盛四爷表面看起来毫无关联。 可爷爷却说,盛四爷知道他在哪里。 他们之间必定有一个将二人联系在一起的人或者是事。 “船上的吃食不如家里,您别介意。”金子睿说道。 南春吃着鱼,笑着说道:“鱼比家里的新鲜得多。我听船工说,到了金城,要休整一日。” “是的,要把货卸下来,再装车。” “盛四爷会亲自过来接货吗?”南春问道。 金子睿摇了摇头,说道:“我这点货不值钱,怎么敢劳烦四爷亲自跑一趟。” 南春闻言有些失望。 还想着能早些见到盛四爷呢。 金子睿见他没了兴致,好奇地问道:“您对盛家的事还挺感兴趣的?” 南春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去了洋城可能会遇见,所以想多了解一些。” 见金子睿面带笑意看着他。 南春轻咳了两声,说道:“豪门大户人家的秘闻,大家喜闻乐见。” 金子睿哈哈大笑起来:“这才合理嘛!谁能不对这些秘闻感兴趣啊!哈哈哈哈!” 柏家老宅此时已经炸开了锅。 二少奶奶不辞而别,钱掌柜急得满头大汗,店门一关,便让来店里找人的黑子和二牛带着他去了柏家老宅。 柏一水得知后,忙让柏山去别院请宋阿梅。 “哟,真是有能耐!都不知会一声,就偷偷跑了!这若是传出去,柏家以后还有何颜面?”柏老夫人用力拍了下桌子。 柏一水坐在另一侧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他手边的桌子上放着南春留下的那封信。 信里说,他去洋城找柏寻去了,回来再跟家主和老夫人领罚。 宋阿梅低着头,没有说话。 “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八个下人都看不住自己的主子!既然没用,就都滚蛋吧!” “哎哟,祖母怎么发那么大的火啊?”韩百灵笑着走了进来。 “百灵啊,这院里也只有你能让我舒心了。”柏老夫人叹气道,“那男妻跑了!” 韩百灵一听,笑着说道:“就为这事儿啊?” 柏一水见她似乎知道内情,不禁有些诧异:“你知道这事儿?” 韩百灵欠身行礼道:“祖父祖母,都是百灵的不是!二少爷离家一月有余,南春心里记挂他。我知道后,便主动跟他提起可以去洋城看看二少爷。 他一开始也很犹豫,是我再三保证没问题,他才答应的。我知道若是提前告知祖父祖母,您们定是不同意的。所以……” “你?你这是为何啊?你说实话,是不是南春威胁你的?”柏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韩百灵红了眼眶,跪了下来,说道:“祖父,祖母,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二少爷的正妻受罚搬去了别院,没过多久,小妾就进了门。 这事儿在外人眼里,就是我的不是。更何况,二少爷还蒙在鼓里。若二少爷回来,再听到他人的闲言碎语。恐怕,我和祖父祖母在他心里都是那大恶人。 以后别说与二少爷琴瑟和鸣了,怕是早早就被他厌弃,连近身都不得了。所以,我想着若是能卖南春一个好,他到了洋城在二少爷跟前多说我的好话。待二少爷回来,我也能与他好好相处。” 此话说的也在理,柏一水和柏老夫人如今最怕的就是柏寻回来不承认韩姨娘,不愿与她相处。 “可是……你也该跟我们说一声的。”柏老夫人叹气道。 柏一水眉头紧锁,说道:“你是怎么把他送出去的?他从未出过和安县,身边又没人跟着,这不是胡闹吗?” 韩百灵抹了把眼泪,说道:“我前两天回娘家,恰逢金家少主来与我父亲和兄长谈事。我得知他要亲自送货去洋城,便跟他提起这事。他与二少爷交好,定会好好保护南春,将他安全送到二少爷那里的。” 柏一水听罢,放心了些:“虽说事出有因,但终究是做错了,无论如何都该知会一声。” 韩百灵哽咽道:“是我做错了,任凭家主处置。只不过别院的下人们确实对此事一无所知,还请家主看在二少爷的面上对他们网开一面。” 柏一水轻叹了口气,说道:“罚百灵半年月例,别院的下人……就罚一个月工钱吧。你们可有意见?” 众人跪地磕头道:“多谢家主和老夫人开恩。”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柏山,你给洋城那边发个电报,知会柏寻一声,南春去洋城找他了。” 事情了结,一行人回了别院。 宋阿梅摸了摸金豆哭得红肿的眼睛,笑着说道:“玲云,家主罚的工钱,由别院库房补上,再每人多补两块大洋。” “是,夫人。” 见众人脸上仍旧没有笑意,宋阿梅说道:“南春并不是不信任你们,只是他是偷偷去的,有人在身边跟着多有不便。而且,你们若是知情,今儿可就不是罚月钱那么简单了。 韩姨娘那么得宠,都免不得罚,你们若是知情不报,甚至跟着南春一起去。那肯定就要像老夫人说的那样,打包行李离开了。南春他也是在保护你们。” 玲云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是啊,二少奶奶是在保护大家。” “可是洋城那么远,二少奶奶一个人,多可怜啊!”金豆又掉了眼泪。 “韩姨娘不是说了吗?有金家少主一同前往,那金家少主与二少爷关系很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好了好了,大家开心些。二少奶奶他是去见二少爷的,到了洋城跟二少爷一起,多好啊。”江婆婆说道。 “知道二少奶奶安全无事就好了,我和黑子到了柏家瓷器店没见到二少奶奶。去裁缝店,孙老板说未见二少奶奶过来,可把我俩吓坏了。”二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还是钱掌柜说,二少奶奶不像是乱跑不留信的。我们便在马车里找,果然发现座位下放着张纸,写着他去洋城找二少爷去了。”黑子现在提起来还是一阵后怕。 第95章 柏寻撤离辛川岭 南春这边前往洋城。 柏寻那边迟迟不肯从辛川岭出来。 可把柏松急坏了。 最近半个月,他多次发电报催促柏寻从辛川岭撤离。可柏寻非常固执,誓有不寻到个结果绝不离开的意思。 今日得到柏大管家发来的电报,说南春已前往洋城。 此前柏松已经得到消息,祖父祖母擅自做主给柏寻纳了韩家大姑娘为妾。他原本还在发愁怎么跟柏寻说,而今南春来了洋城,正好借此机会把柏寻从辛川岭招回来。 自打来到辛川岭,柏寻无一日安眠。 这里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里面墓室坍塌了一半不说,墓里还有很复杂的机关。 他派了一队人在山里找人,自己则跟着柏玉峰和那些老手下了墓。 第一次下墓他就受了伤,淬了毒的箭穿透了他的护甲,虽然没有刺入身体,但是箭尖戳破了皮。 好在中毒的剂量不大,又及时上了药。 即便如此,他还是起了烧,出了墓在帐篷里休息了三日才恢复。 后来,柏玉峰把在山下休养的,当时与南老爷子走得最近的赵远找了回来,由他带着他们往前走。 他们沿着之前南老爷子走的路线往前走,可才走一半不到,就被坍塌的墓室堵了去路。 “就到这里了,我们当时往前又走了一段。我也记不清南老爷子带着我们怎么绕的了。反正突然中了陷阱,大家掉进一个像滑梯一样的墓道。本以为会死在那里,谁知掉下去之后是一个特别开阔的地下洞穴。 我隐约听到远处传来水声,南老爷子带着我们往前走,便遇一条幽深的峡谷,上面架着一座吊桥。大家刚走到上面,桥就晃得厉害,我抓着那绳子,只觉手心一阵刺痛。” 赵远说着伸出胳膊,他的手掌已经被截掉了。当时,九死一生从墓里逃出来,他的手掌就成了青黑色,毒素还在蔓延,想保住性命,就只能截肢。 “后来就是地动山摇,大块石头往下掉,南老爷子走在最前面,大喊让我们后退。我离南老爷子最近,是被他推上岸的。我刚到岸上,桥就断了,老爷子就掉了下去。”说到这里他红了眼眶,“若不是因为我……老爷子也不会……” 柏玉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也怪我这个队长当时眼看着你们滑落,慢了一步没能跟上去,墓道就关闭了。然后就开始地动山摇……” “也就是说这下面有个更大的墓室?”柏寻蹙眉道。 “对,这上面的墓室只是个幌子。也是为了扰乱盗墓贼视线,隐藏真正的墓葬。这种形式以前我们见到过,只不过没有这个规模那么大,机关那么复杂。”一位头发稀疏的老者说道。 “那遇到这种墓该如何?”柏寻问道。 “老南曾经跟我说过,遇到机关比较多比较复杂的墓,就另寻路。寻那些设计这些机关的工匠出去的那条路。” 此后柏寻又下了几次墓,虽然依旧未能寻到南老爷子的踪迹,但是在那些老人的带领下,发现了南老爷子之前留下的标记。 柏松连续多日,发电报催促柏寻从辛川岭撤出来。柏玉峰收到电报,愁眉不展地看着又要下墓的柏寻。 “二少爷,您已经下了几次墓了。下面随时都有二次坍塌的危险,您不能再下墓了。” 柏寻面容憔悴,眉头紧锁,整个人散发着沉郁的气息。 “我必须要找到南爷爷,活要见人,死……”他欲言又止。 人已经失踪两个多月了,他到墓里看过,在那种环境里,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那些之前跟着南老爷子一起下墓的老人们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他必须得给南春一个交代。 不能就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柏玉峰见他执意要再次下墓,突然想起柏松最新发来的那封电报。 “二少爷,您这边只顾着找二少奶奶的爷爷,那边家中早已闹翻天了您可知?”柏玉峰一把拉着柏寻说道。 “怎么了?可是南春出了什么事?”柏寻紧张地问道。 柏玉峰见他如此紧张,心中有了章程。 “大少爷一早发来电报,说二少奶奶去洋城找您了,大少爷让您速速离开辛川岭,回洋城去。还说……”他故作为难。 “还说什么?”柏寻蹙眉问道。 若不是有大事发生,南春是不可能亲自去洋城找他的。 “还说……家主和老夫人做主给您纳了妾。”柏玉峰说道。 “什么?”柏寻惊讶地看着他。 “这种事大少爷不可能开玩笑,说是和安县城韩财主家的大姑娘,人现在已经抬进门了。” 柏寻嘴巴微微张开,脸色苍白无血色。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柏玉峰见他脸色难看,接着说道,“小的也曾听闻,二少奶奶在老宅的日子不好过。而今家主和老夫人趁您不在家,又把妾室抬进了门。那二少奶奶的日子不就更难过了吗?” 柏寻听罢心中难受得厉害,这事儿的确是祖父祖母能做出来的。他们明知他不会同意,便趁着他不在,来一手先斩后奏。 柏玉峰又说道:“当务之急,您还是快些回洋城吧。二少奶奶到了洋城见不到您,心里该是何种滋味?这边有那么多人守着,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您就放心吧! 待您回了洋城,安抚好二少奶奶。若到时仍未找到南老爷子的踪迹,您再过来继续找。现在二少奶奶比这里更需要您。” 柏寻看着眼前幽深的墓道心中焦灼得厉害。 说是为了南春,可最后自己哪一面都没顾好。 辛川岭确实很美。 柏寻直到离开的时候才发现。 山峦起伏,层林尽染。各色的秋叶将山林染成绚丽多彩的画卷。凉爽的秋风吹过,金色的树叶纷纷扬扬飘落,宛如在翩翩起舞一般。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地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洒在溪流上,闪烁着点点梦幻的金光。 南春是喜欢山的。 这里他肯定会喜欢。 若是有可能,他真的很想跟南春远离恼人的是是非非,在这美得醉人心的地方隐居相守一生。 第96章 这可真是巧了! 货船快到金城码头的时候,南春去找了金子睿。 “金少爷,我有朋友在金城,我想去看看他们。从金城到洋城这段路,我就自己走了。”南春说道。 “什么?这……您自己走?这怎么使得?”金子睿面露难色。 “我那朋友常年在金城和洋城之间行走,到时我与他一道就行了。”南春见他犹豫,接着说道,“从金城到洋城骑马或者坐车会快很多,我想早些见到柏寻,所以……” 金子睿一听乐了,打趣儿道:“原来是想早点见到二少爷啊!那行吧,您路上多注意安全。” 南春点了点头道应下了。 临近晌午货船到了金城码头,金子睿亲自把南春送下船,目送他出了码头才回去。 南春离开了金子睿的视线,却没有走远。 他换了身衣裳,在码头附近转悠着。 在金城与金子睿道别是他一开始就想好了的。 他去洋城是要秘密去找盛四爷的。若是跟着金子睿一起到洋城,他势必会亲自把他送到柏寻那里,到时候他再想单独行动就难了。 听货船上的船工说,盛四爷在金城有一处宅子,他偶尔会来码头处理事务。 南春想碰碰运气。 若是能在去洋城之前就找到盛四爷,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时柏寻恐怕已经收到他去洋城的消息了,柏家在洋城人脉甚广,保不齐自己一进城就被人知道了。 南春在码头附近转了一圈,见着一个看货的大爷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阴凉处抽旱烟。 “大爷,我能向您打听点事儿吗?”南春笑着在他身边蹲下。 “小伙子看着眼生啊?外地来的?”大爷在地上磕了磕烟斗里的灰。 “是,今儿刚到金城。这不听说这个码头是盛家四爷的嘛,我想着能不能见着四爷,找个活干。”南春说着从包袱里掏出一袋肉干递给了大爷。 大爷也不客气,捏了一根吃了起来。 “像你这样想跟着四爷混的年轻人多得很,可能入四爷眼的少之又少。” “是吗?那怎么能入四爷的眼?您给晚辈说说。”南春问道。 大爷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说道:“能吃苦,忠心又义气的。你这细皮嫩肉的,看着就不像是能吃苦的。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细看便知是富人家娇养的少爷。” 南春尴尬地笑了笑,自从进了柏家的门,确实是被柏寻娇养着的。 “唉,大爷,您有所不知。我家道中落……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想着投奔盛四爷……”南春一脸愁苦地说道,“我就是想见见四爷,成不成不强求,但为了年迈的爷爷和母亲得试一试。” 大爷叹了口气说道:“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我悄悄告诉你。” 南春点了点头,把头往他跟前凑。 “想见四爷没那么容易,一般人的拜帖也不顶用。送礼砸钱更不用说了,四爷不缺钱,也不吃那一套。你若真想见四爷,可以试着去求喜颜班的角儿帮忙。”大爷小声说道。 “喜颜班?可是洋城那个有名的喜颜班?”南春诧异地看着他。 大爷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是的,四爷最大的爱好就是听戏。你也知道,四爷一直未曾娶妻纳妾。所以这两年就有传言说,他有龙阳之好,还与喜颜班的角儿有一腿。说来那角儿长得确实水灵……” “喜颜班的角儿?可是春晓先生?”南春忙问道。 “对,就是他!你认识他?” “我有幸听过他的戏。” 这可真是巧了! 当初柏寻和他在戏园子里与郑久富闹那一场之后,喜颜班的班主临走前还特意去了趟柏宅送了他和春晓的谢礼。还说春晓先生对他们很感激。 若真找到春晓先生,他应该会帮这个忙。 “可喜颜班在洋城啊,若想找春晓先生,还得去洋城。我听说最近四爷常在金城住……” 大爷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段时间喜颜班都在金城,已经连着演两天了。盛四爷花钱请来的,庆贺他的运输公司成立五周年。你可以去城东戏园子碰碰运气,说不准在戏园子里能见到四爷。” “多谢大爷指点!”南春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塞到他手里。 “哎哟,你这个小伙子懂理识趣,以后必成大器!”大爷笑得合不拢嘴。 南春抱拳道:“借您吉言!” 离开码头,南春紧着脚步进了城。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是一栋栋青砖黑瓦的古色古香的老宅子。 南春跟人打听了一下戏园子的位置。 “你也是去看春晓先生的?” 南春点了点道:“之前有幸听过他的贵妃醉酒,念念不忘啊!” “是是是,春晓先生的贵妃醉酒是只应天上有啊!不过,你现在过去可买不到票了。” “无妨,我先过去看看再说。” 戏园子门口呜呜泱泱全是人,南春试着往里挤,才走两步又被挤了出来。 “这位公子,您有票吗?”一个毛头小子咧着嘴冲南春笑着。 南春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我能搞到票,您可要?”他瞅了瞅别处,压低声音说道。 南春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突然拉住他的胳膊,说道:“哎哟,这不是虎子吗?你怎么跑这儿凑热闹了?” 刚刚跟他搭讪的毛头小子眼珠子滴溜转,似是不信他俩认识。 南春笑了笑说道:“哟,哥,你闲了?” 店小二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伸手揽着他的肩膀,说道:“走,去店里叙话。” 两人走了一段,店小二才小声说道:“刚刚那个人是票贩子,他还卖假票。一瞅就知道您是外地来的,所以才会对您出手。您若是信得过,就去我店里喝杯茶,我细细与您说。” 南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我可没钱给你骗啊!” 店小二听罢也不恼,哈哈大笑道:“您瞅瞅,那就是我家的店,我就是想赚个茶钱。店里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南春抬眼去看,那茶馆就在斜对面的胡同口旁。他这会子也确实是又饿又渴,便点头跟着去了茶馆。 第97章 有点儿心眼但不多 茶馆名为“宁安”,看着很是古朴典雅。 门楣上刻着祥云飞龙,技艺精湛,惟妙惟肖。檐下挂着精致的灯笼,微风吹过,轻轻摇曳。 进了屋淡淡的茶香与木质的清香交织在一起,让人神清气爽。 就在此时一曲清歌在茶楼中悠悠响起,台上一位身着淡青色旗袍,面容清丽的女子,轻弹琵琶,唱着婉转悠扬的曲调。 台下茶客们或品茶、或聆听、或闭目养神,好不惬意。 写着价钱的牌子就挂在显眼的位置,南春抬眼去看,茶水点心价格适中,确实是童叟无欺。 “哟,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啊。”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衫,头戴黑色瓜皮帽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 “程管事,这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在戏园子门口差点被票贩子骗了。”店小二说道。 “这两天喜颜班在这儿,戏票是一票难求。春晓先生的《贵妃醉酒》都叫到五十块大洋了。”程管事说道。 五十块大洋? 金城果然比和安县富裕。 南春抿了抿嘴,叹息道:“如此,我怕是见不着春晓先生了。先来壶碧螺春,再来盘你们的招牌点心吧。” “哎,公子这边儿请。”店小二笑着把南春带到靠窗的位置。 不一会儿,茶点上来了。 茶水色泽清亮,口感醇厚。点心软糯可口,口感细腻,甜而不腻。 “听您的口音像是和安人。”程管事亲自端来一盘瓜子花生小酥糖放在他桌上。 南春点了点头道:“在下确实是和安人士。” 程管事在他对面坐下,笑着说道:“那不近呢!公子也是春晓的戏迷?” 南春垂下眼帘,喝了口茶:“之前有幸听过春晓先生的戏,念念不忘。听说这喜颜班是盛家四爷请来的?” 程管事点头道:“是的,金城也就四爷有这个面子了。” 南春想了想,问道:“不知四爷如今可在金城?” “在的,他素来爱听戏,花大价钱把喜颜班请到这儿连唱几天,他自然是要听个够的。”程管事说道。 如此,只要能进戏园子,就能见到盛四爷了。 “不知程管事可有法子弄到票?” 南春见程管事看着他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多些钱也无所谓。” 程管事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说道:“公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南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想听春晓先生的戏是真,想找盛四爷也是真。若程管事能助我,在下必定重谢。” 程管事笑了笑,说道:“您见四爷有何事?可别说您是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四爷不吃那一套。” 南春尴尬地抿了抿嘴,说道:“抱歉,这件事关系到我至亲之人的性命,恕我不能直言。不需要您帮我见四爷,我只需要进戏园子见到春晓先生就行。” 程管事闻言,无奈地说道:“难不成您也信了那些流言蜚语?觉着找上春晓先生就能让四爷帮您办事?” 南春尴尬一笑道:“我与春晓先生有一点点交情,想着他与四爷相识,便想求他帮忙引荐。不奢望四爷帮我,只求能见上一面。” 程管事笑了笑,说道:“我看您也是个实诚人,我们掌柜的跟戏园子的园主有点交情,我去帮您问问能不能要到票。” 南春忙起身作揖道:“多谢您了!” “小事一桩,不必多礼!” 程管事摆了摆手去了二楼。 过了没多久,程管事下来,走到南春面前说道:“公子,我家掌柜的让您去楼上雅间详聊。” “好嘞!”南春笑着应道。 于是乎,南春跟着程掌柜去了二楼,走到尽头又拐了个弯,进了一道门。再往前是一条架在空中的走廊。南春这才发现茶楼后面还连着一栋楼。 走廊尽头站着两个身材魁梧,一身短打劲装,腰间别着利器的保镖。 南春喜笑颜开地冲他们抱了抱拳。 两人对视一眼,也笑着回了礼。 程管事见状不禁有些诧异。 一般人跟着陌生人到了陌生地方,见着这种场面,定是要露怯的。南春却轻松自得,丝毫没有怯意。 进了另一栋楼,程管事说道:“没想到您居然一点儿也不害怕。” 南春笑着说道:“您看着面善,不会是坏人。” 程管事微微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隔那么远都能听到你的笑声。”一个穿着长衫马褂,半边脸戴着面罩,一只衣袖空空荡荡的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掌柜的,刚刚这位小公子说我看着面善,不会是坏人。”程管事笑眯眯地说道。 “那你可看走眼了,他可是名副其实的老奸巨猾。”掌柜的对南春说道。 南春笑着作揖道:“在下……南……柏。” “进来说吧。” 一进屋,一股深沉醇厚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坐吧!”掌柜的说道。 南春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茶几上,那上面摆着一件秘色瓷莲花瓶。 如冰似玉,色泽清润。 见南春直勾勾地盯着那花瓶,掌柜的笑了笑说道:“怎么?你认得这个?” 南春回过神来,忙摇了摇头,说道:“让您见笑了,我未曾见过这种,看着极美。” 掌柜的勾了勾唇角,说道:“你没说实话!一般人的视线必落在它旁边黄金造的树上。你进来扫了一眼便把视线落在了这个不起眼的花瓶上。你是懂行的,这屋瓷器不少,但只有这一件是真品。” 南春被拆穿,也不好再嘴硬,笑了笑说道:“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一些,略懂些皮毛而已。” 掌柜的没再追问,换了话题:“你想见四爷?” 南春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和安县来的,姓南。柏家寨的寻陵者南成林南老爷子你可认得?” 南春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您认得我爷爷?” 掌柜的跟程管事对视一眼,笑着说道:“小公子你是有点儿心眼,但不多啊!” 南春小脸一红,忙作揖道:“抱歉!并非我不信任您们,只是……我此次是偷偷从柏家寨跑出来的,所以不敢暴露真实身份。在下南春,是南成林的孙子。” “也是柏家二少奶奶,对吧?”掌柜的说道。 南春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第98章 四爷盛玉安 就在此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高大强壮,皮肤黝黑,穿着皮衣皮靴,留着一头半长卷发的男人。 南春站起身好奇地看了看他,又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说道:“这位是……” “在下是宁安茶馆的股东,钱安。”男人走到南春面前伸出手,他的声音浑厚有力。 南春愣了一下,赶忙伸手跟他握了握。 “幸会,幸会!在下南春。” 掌柜的瞥了钱安一眼,说道:“我还没自我介绍呢,石磊。你叫我声磊哥就行了。” 南春点了点头。 “四爷这两天去了洋城,南公子不介意的话,在茶馆住两天。等四爷回来,我再安排你进戏园子。”钱安笑着说道。 南春忙推辞道:“那怎么好意思呢?我出去找个客栈住两天就行了。” “不妨事,这儿多的是住的地方。而且,我与南老爷子曾有过几面之缘,他的孙子上门来,我定要好好招待的。”钱安说着看向了石掌柜。 “是是是,南春你别再推辞了。被南老爷子知道的话,还要怪我们招待不周的。”石掌柜劝说道。 “南公子,刚刚您还说我看着面善,是个好人。难不成是因为这两位看着凶神恶煞的,不像是好人?”程管事打趣儿道。 “不是不是……”南春连连否认,“那……就麻烦您们了。” “你找四爷是为着你爷爷的事?”钱安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南春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确实是为了我爷爷。” “听说他去了辛川岭寻陵……” “什么?辛川岭?” 石掌柜的话音未落就被南春打断了。 南春的心跳如雷。 辛川岭…… 龙脉、真品、仿品、妖书、守护与掠夺、爷爷的失踪…… 答案呼之欲出。 钱安见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惊讶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他去了辛川岭吗?” 南春脸色煞白,忙摇了摇头:“寻陵的行程都是保密的……我……我不知道。爷爷从年前出去寻陵已经快一年了,最近没有他的消息传回来。我很担心……他临行前曾跟我说过,盛四爷知道他在哪里。所以,我才想着来找盛四爷问一问。”” “南老爷子是跟着柏家人去寻的陵,他的去向柏家人最清楚不过了。你是柏家二少奶奶,想知道的话直接问柏二少爷不就行了?何苦要舍近求远呢?”石掌柜狐疑地看着他。 南春垂下眼帘,心中五味杂陈。 是啊,若是他问,柏寻未必会瞒他。 可…… “难不成你信不过柏家人?”钱安挑了挑眉。 南春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这话戳中了他心中怀疑,但是不想承认又不敢承认的点。 他确实对柏家人起了疑心。 见南春一言不发,石掌柜给他添了些热茶,说道:“我听说那柏二少爷对你极好,可是传言有误?” 南春忙摇了摇头:“柏寻的确对我很好。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让他夹在我和柏家之间左右为难。我想知道的真相,自己去找就好了!” 钱安轻笑了两声,说道:“你这话的意思是笃定柏家没干好事喽?” 南春轻蹙眉头,说道:“我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的。” “怀疑什么?” 南春摸了摸鼻子,轻声说道:“没有证据还是不要说了。” 钱安点了点头,说道:“行吧,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两天,待四爷回来再说吧。” 南春有些着急:“再耽误下去我怕……” 钱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既然南老爷子说了四爷知道他的去向。若他真的出事了,四爷也必会给他的家人一个交代。 而今,你没有收到四爷这边的消息。那就意味着你爷爷现在是安全的。好好休息,你才有精力去办事。” 程管事带着南春去了楼下,给他安排了住处。 南春躺在床上,想着就快要见到盛四爷了,一直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安排好了?”石掌柜见程管事回来了便问道。 “嗯,人已经睡着了。”程管事笑着说道。 “这孩子心还挺大的。”石掌柜说道。 “四爷,您这么做是何意?”程管事看向钱安。 “闲得慌呗!还能是何意?”石掌柜白了他一眼。 盛玉安笑了笑说道:“我们都没见过南老爷子的孙子,谁知他是不是柏家派来的奸细?老程,你派个人快马加鞭去和安县打听打听。” “知道了。南老爷子如今还在辛川岭?安全吗?”程管事问道。 盛玉安点了点头道:“目前是安全的。两个多月前柏家那边传出消息,说南老爷子在墓里失踪了,我便派了李鸣鹤去辛川岭找人。他从咱们那条旧墓道进去,发现老爷子受了伤在安全洞里躲着。 李鸣鹤本想着把老爷子接出来,可他死活不同意。说是已经发现了隐藏在下面的地宫。柏家那边增派了很多人手,看样子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了。所以,他必须要赶在柏家人进入地宫之前,把东西尽量都拿出来。” 他说着拿起那个秘色瓷莲花瓶:“这个便是南老爷子从那地宫里拿出来的。” “难怪柏家下了那么大的功夫去找这座墓。这可是越窑青瓷的上上乘品,一件抵万金。若是能琢磨出来它的釉料秘方和制造工艺,够柏家人吃一辈子了。”石掌柜说道。 “欲壑难平,贪心不足啊!”盛玉安叹了口气。 “那四爷您准备怎么跟南公子说?”程管事问道。 盛玉安犹豫了片刻,说道:“先确定他的身份。倘若他真是南老爷子的孙子,我再想想如何跟他说吧。” “怎么?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居然会犹豫?那孩子眼力极好,有他在事半功倍。”石掌柜有些诧异。 盛玉安挠了挠头说道:“正是缺人手,也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南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孙子了,他自己都不舍得让他孙子掺和这些事儿。我……擅自把他拖下水,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吧!” “那倒也是,而且那孩子一看就是个心思单纯,善良真挚的。若是让他掺和进这些腌臜事里……他以后的人生就不太平了。”程管事担忧道。 第99章 恋恋不舍 石掌柜拿出一支烟,陈管事忙上前给他点上。 “可这事儿总得有年轻人接过去啊。靠咱们这些年老体衰的残兵败将怎么斗得那些人?那意志得一代人又一代人继承下去才能行啊。” 盛玉安和程管事闻言不约而同都沉默了。 “为了那仙宫……我们牺牲了太多太多了。绝对不能半途而废,有始就得有终。”石掌柜抽了口烟,哑着嗓子说道,“而且南老爷子跟他提起了四爷你,那就表明老爷子觉得这个孩子是可以担下这个重任的。而且,他也是有这个本事的。” “我们对他不太了解,而他也对墓里墓外的凶险一无所知。我们需要的是能用得上的人手,不是白白去送死的人手。 老程,你派人去和安县好好查一查他,事无巨细。这两天我也会好好试试他的脾性和本事。若是他真的可用,我会亲自跟南老爷子提。”盛玉安说道。 南春的梦痛苦极了。 他看着像上辈子那样颜色憔悴,形容枯槁的阿娘,束手无策。 他在偌大的山林里来回奔跑,磨破了脚,喊哑了嗓子,也找不到爷爷。 “南春,我事事以你为先,对你那般好。你居然从未信过我,甚至还想毁了柏家!我对你太失望了!” 柏寻的脸上没了笑意,嘴角紧紧抿着,眉头紧锁。以往满是温柔的眼神此刻满是厌恶。 南春下意识想伸手触碰他,却被他躲开了。 “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南春看着柏寻离去的背影,心如刀绞一般。 “柏……柏寻……” 他想去追,可脚腕像是被什么紧紧地抓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柏寻……柏寻……” 突然间,一阵敲门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南春猛地一下从梦中惊醒。 他的心跳如擂鼓,猛烈地撞击着胸膛,仿佛下一秒就要要从胸口里挣脱出来。他大喘着气,抬手摸了摸了额头,全是细密的汗。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床边洒下斑驳的光影。 敲门声又响起,南春恍惚了一下,意识到是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这心里的不安。 “来了!” 门外是钱安。 “吃晚饭了……怎么哭了?”他伸手给南春擦了擦眼角的泪。 南春惊愕地抬手擦了擦眼睛。 眼泪…… 像是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一般,他的脸色有些…… 悲惨。 钱安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词来。 他伸手摸了摸南春的脑袋,笑着说道:“别担心,你爷爷肯定一切安好。四爷的本事可是很大的。” 南春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走,去吃饭吧!程管事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他以前可是洋城御庆斋的名厨,一般人可没这个口福吃他做的菜。”钱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南春是第一次在台下见到春晓。 他面容俊逸,眉眼如画。身着一袭质地柔软的青色长衫,站在那里如素雅水墨画中的青松一般。 “南公子,幸会!” 春晓的笑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 南春伸手跟他握了握,惊喜地说道:“春晓先生,久仰大名!” “在和安县多谢你出手相助。一直说要当面谢谢你,但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耽搁了,这是我的不是。今儿玉……钱老板去了戏园子,跟我说起你的事,我便不请自来了。”春晓笑着说道。 “坐下说吧,菜一会儿凉了。”钱安招呼道。 程管事的手艺确实好极了,柏家老宅的厨子都要逊色几分。 虽然很好吃,可是…… 南春发愁地看着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菜。 “尝尝这个清蒸鱼。”程管事笑眯眯地往菜山上又堆了一点。 “谢谢。” “春晓,你刚刚说南春在和安县出手相助,是何事啊?”钱安好奇地问道。 春晓笑了笑,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被陌生人这么维护呢。从台上下来,我正在卸妆。班主说外面挤满了人,我本想着赶紧卸完出去跟大家打个招呼。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叫郑久富的人喊着愿意出大黄鱼让我给他卖笑。说实话,这种话我听过太多次了。虽然无礼,但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想买笑便去卖笑的地方买。难不成你不识字,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哈哈哈,这话说得好。”程掌柜不禁笑着拍了拍手。 “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石掌柜冷哼道。 春晓叹了口气,说道:“后面还更气人呢!那个郑久富出口就说柏家人没规矩,嫁作人妇了,理应在后院相夫教子。像这般在外面抛头露面,在男人堆里喝茶听戏,太不知羞耻!” “啧啧啧,这都什么年代了,他这种不知廉耻的玩意儿都能在外面抛头露面。好家好人的怎么不能抛头露面了?”钱安颇感无语。 “哎,你这话倒是跟南公子说得一般。南公子当时就反驳他了,说起不知羞耻,我可比不过你!” 说到这里,春晓掩嘴笑了起来:“我当时听到这话差点在里面笑出声。南公子还说,今日他能在戏园子里花钱买笑。明日就能跑到别人家逼良为娼!还让他光天化日之下,干点人事儿吧!哈哈,可把那无赖气坏了。” 程掌柜哈哈大笑道:“真没想到,南春你看着单纯老实的,居然嘴这么厉害啊?” 南春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是那郑久富太不是东西了。” 春晓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过好在恶人有恶报。听说他被柏二少爷带的人打死了?” “是郑久富勾结安城李家的人意图破坏商会和盛家的合作。他带着人半路抢商会的货,还想杀人,柏寻算是为民除害了。”南春解释道。 春晓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道:“原想着你这样有颗赤诚之心的好人被迫嫁给一个男人,太委屈你了。如今看来,你是喜欢柏二少爷的啊。那便好,柏二少爷也是个好人。” 南春的脸一下红到耳根,他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那个梦,让他知道了,自己对柏寻的恋恋不舍。 第100章 走进了《家书》 提起郑久富这个人,盛玉安想起了之前的调查。 柏家二少爷柏寻在明知郑久富是安城李大帅的马前卒的情况下,还是设了圈套,干净利落地把人解决掉了。 不仅如此,他一招大干物议,让和安县商贾百姓,团结一心,同仇敌忾。明晃晃地把安城李家架在了火上烤。 那李家父子损兵折将不说,还要低三下四地主动找和安县商会会长姜远海议和。 柏家出了个不按套路出牌,左右逢源,心狠手辣的柏大少爷柏松,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 而这位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的柏家二少爷柏寻竟也不是传言中那般人淡如菊,心素如简。 他机智过人,杀伐果断,还善于伪装。他可能比那高调张扬的柏松还要难对付。 “这种狠角色就应该在他刚露头,未掌控大权之前把他处理掉。不然,等他坐上柏家家主的位置,手握大权。咱们再想动他就难了。”石掌柜提议道。 盛玉安当时也确实动了杀心,可程管事的话提醒了他。 “你们别忘了,南老爷子的孙子南春现在可是他妻子。他若是死了,南春怕是要给他陪葬的。” 石掌柜咬牙切齿地说道:“柏家人全是没心肝的!什么劳什子大巫之言,命定之人!就是明晃晃地要挟,把南老爷子与柏家绑在一起。这边利用人家爷爷帮他们出生入死,那边控制孤儿寡母当把柄。” “为了那孩子的安危,这个柏寻暂时就不要动了。老程,你派人密切关注他的动向就行了。”盛玉安说道。 这一关注,还真发现了柏二少爷的许多事。 就比如这次,南春自以为自己来了招瞒天过海。岂不知那柏二少爷压根儿没去洋城,而是去了辛川岭。 盛玉安想到这里,看向眉眼含笑,眼神纯净无邪的南春。 这孩子落在柏家人手里,就是羊入虎口啊。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临走春晓还意犹未尽。 “南公子,明日我差人送戏票过来,你一定要赏脸啊。” 南春忙点头道:“求之不得!上回在和安听了您的戏,我一直惦记着呢!” 盛玉安开车送春晓回去的路上,春晓的脸色一沉。 “玉安哥,我不管你有何事要用到南春。你若是算计他,让他陷入危险的境地,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盛玉安笑了笑,说道:“咱俩相识十年有余了。你与那小子仅一面之缘而已,就站到他那边去了?” 春晓轻轻叹了口气:“如今这个世道,哪个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哪个不是趋炎附势,追名逐利。像他这般凭着一股子正气就敢打抱不平的年轻人可太少了。 他让我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想当年我入这行的时候也是这般……可如今,我早已经麻木了,也开始看人下菜碟,唯利是图了。年轻时那满腔热血,早已不在了。” 谁又不是如此呢? 盛玉安嘴里泛着苦涩,若不是他三哥盛玉宁的死唤醒了他。他如今怕是跟那些成日混迹欢乐场的浪荡公子哥一般模样。 生有所立,死而不朽。 这是他三哥让他明白的。 回房间的路上,南春听见院儿里隐约传来狗叫声。 “这里有养狗?” “嗯,要去看看吗?”程管家神神秘秘地说道,“保准你见着吓一跳。” 见他这般模样,南春更好奇了。 眼前的狗体型庞大,长着一身棕黑色的长毛。头大如斗,嘴巴宽厚,爪子粗壮有力,看起来很是吓人。 汪!汪!汪! 许是见到生人,大狗叫着往前冲了几步,吓得南春连连后退。好在狗脖子上拴着根铁链,它没到南春跟前就停下了。 “玉珠,别叫了。”石掌柜扔给它一根肉干。 “这是什么狗啊?怎么那么大?”南春问道。 “这是獒犬。” “獒犬?”南春惊讶地看着正大快朵颐的狗。 原来这就是獒犬啊。 果然如书中所说的那般威风凛凛。 “这种獒犬是不是生活在雪山草原那里的?” 石掌柜跟程管事对视了一眼,说道:“原先是,不过现在很多地方的养狗场都有这样的狗,花钱就能买到。你若喜欢,回头我给你找一只。” 南春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多谢。我能摸摸它吗?” 陈管事笑着上前一把抓住了狗的嘴筒子,说道:“来,摸吧!玉珠很有灵性的,它呀,只咬坏人,从来不咬好人。” 南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 玉珠委屈地哼唧了几声,陈管事便松了手。 南春还未来得及后退,玉珠就绕着他嗅了起来,把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别紧张,它是喜欢你的,你看它的尾巴摇得可欢了。”程管事笑着说道。 南春一听放松了下来,俯身伸手又摸了摸它,玉珠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心。 “玉珠很少与人这般亲近,你倒是个特殊的。不过,许是因为它见过南老爷子,你身上的气味让它觉着熟悉吧。”石掌柜说道。 “爷爷也见过它?”南春惊喜地说道。 “何止,玉珠还陪着他寻过陵下过墓。”程管家笑着说道。 “哇,玉珠这么厉害呢?居然还能寻陵?”南春用力揉了揉它的脑袋,玉珠亲昵地往他腿上蹭了蹭。 獒犬能寻陵还与爷爷有关系。 南春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来。 他故作镇定,笑着说道:“我好像还蛮招小动物喜欢的,柏寻养的猫对别人也是爱搭不理的,就只跟我亲近。那猫的名字就叫小猫,哈哈,是只异瞳白色狮子猫,特别好看。” 程掌柜说道:“猫啊,以前这儿也有只猫,是只胖乎乎的狸花猫。它是玉珠的好朋友,不过前几年没了。” “没了?”南春惊讶地问道。 “嗯,寿正终寝,活了十七岁。”程掌柜说道。 “这样啊,那玉珠肯定很难过。”南春怜惜地说道。 “是啊,那两天它不吃不喝的。还是南老爷子带它出去了一趟,它才恢复正常。” 南春低着头与玉珠玩,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他觉着自己好像真的走进了那本《家书》里,来到了忠良的世界。 这些人是与忠良有关的人吗? 第101章 柏寻知不知道? 盛玉安回来的时候,见南春正在院里逗狗,十分惊讶。 “你竟然不怕它?一般人见到它可都退避三舍。” 南春摸了摸那硕大的狗头,笑着说道:“起初是有些怕的,程掌柜说它只咬坏人,不咬好人。我想着我好像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应该不算坏人。” “这话还是你爷爷说的,说它很有灵性,能感知到人的善恶。说得有点儿玄乎了,不过它确实聪明,能感知到人的喜怒哀乐。我若是生气,它就会乖巧很多。”盛玉安摸了摸蹭过来的狗头说道。 南春笑着说道:“柏寻跟我说,他曾在洋城见过獒犬,听他的描述,我还想着是像山中猛兽一样可怕的呢。而今看来,只是长得凶悍一些,性子倒也温顺。” 盛玉安他们三个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南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你可知玉珠曾打败过狼还有熊?”石掌柜说道。 “真的吗?”南春惊愕不已。 “嗯,它到了战场上可不是这般温顺的!有一回我去接货,路遇贼人,玉珠一狗战三个手持大刀壮汉都不在话下。它可是非常称职的狗保镖!”程管家说道。 提到柏寻,盛玉安不禁想多问几句。 “你说起柏家二少爷,我突然想到一些关于他的流言。” “什么流言?”南春问道。 “哦,之前大家提起柏二少爷都说他是谦谦君子,人谈如菊。出了郑久富那档子事,一些不免对他改观,或者有些别的看法。” 南春其实也听到过,无非是觉着柏寻表面是君子,实际个心机颇深,下手又狠的。 “对坏人不就应该这样吗?那些说柏寻做的不对的人必定是与那李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若是坦坦荡荡的真君子定会为柏寻拍手叫好。只有心里有鬼的小人才会对为民除害的好事说三道四。”南春生气地说道。 盛玉安三人对视了一眼。 “你觉着柏二少爷是有底线的真君子吗?”石掌柜问道。 南春用力点了点头道:“是!柏寻他是个好人。” 盛玉安勾了勾唇角,说道:“如今,你怀疑柏家人在作恶。那你觉得柏二少爷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南春下意识想反驳,可张了嘴又不知如何反驳。 是啊,柏寻究竟知不知道呢? 即便现在不知道,日后当了柏家家主呢? 见南春为难,盛玉安叹了口气,说道:“若你的怀疑为真,那就意味着你爷爷与柏家是有分歧的,甚至是站在对立面的。所以,你早晚都要面临抉择。” 南春小脸苍白,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他一直不敢去想柏家究竟在做什么勾当。 “逃避是没用的,时间会给出答案。”石掌柜幽幽地说的。 程管事见南春为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天色不早了。南公子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南春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惨白的月光。 上一世自己临死前,柏一水已经算退下来了。 柏家的大权陆陆续续交到了柏寻的手里。 若柏家真与洋城的盗墓团伙沆瀣一气。 那柏寻不可能不知道。 可自己上一世并不知道这些事,所以柏寻的想法也无从得知。 而今,柏寻在洋城待了这么久,若真像大力说的那样,柏家与洋人交易很频繁的话。以柏寻的聪明才智,他一定能发现隐藏在其中的勾当。 “上一世无从得知,现在的……得问过柏寻本人才知道。自己在这儿瞎琢磨,就给人家扣上同流合污的帽子也……太不合适了。” 南春拍了拍自己的脸,他心中隐隐期待着。 期待着柏寻不知道,更期待着柏寻当了家主之后能彻底改变柏家。 南春知道钱安,石掌柜还有程管事对他没有说实话。 或者说真假参半,没有和盘托出。 不过他们既然与爷爷,与甄老板还有那本《家书》里的主人公有关系,应该就不是坏人。 他只是有些好奇,忠良会是他们中间的谁呢? 他的威风凛凛的獒犬忠勇还活着。 小猫忠心寿正终寝。 那庆华和小风又在何处呢? 那云锦呢? 她一切安好吗? 第二天一早,盛玉安便来找南春。 “走,到院里帮忙验验货。” 盛玉安说着把南春拉了出来。 “验货?验什么货?” 只见院子里摆着一个大箱子,里面的瓷器整齐有序地摆着。 “你的眼力好,看看这些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盛玉安说道。 南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钱安哥,您这是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本事啊,我跟着爷爷只是学了一点点皮毛而已。” “没事的,看错也没关系。”盛玉安笑着说道。 南春拗不过他,走到箱子前,只见里面装着六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瓷盘。他蹲下,一个一个拿起来摸了摸。 瓷盘造型简单,只有几处刻花,釉色洁白莹润,还刻有“官”字款。 南春又仔细看了看,最后停留在第三个和第五个上有些犹豫。 “怎么了?”盛玉安问道。 “其他的四个肯定都是仿品,虽然在极力向真品靠拢。但那些刻意的做法,反而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这两个不能细看,做工太粗糙,釉都没施好。在仿制品里都属于下等品。这两个勉强能看,但是泪痕太刻意了,明显是施好釉之后故意加的。”南春解释道。 “那你在这三和第五个之间犹豫不决是为何?”石掌柜问道。 “我经验不足,能力有限,也未曾见过很多真品。所以看着这两个都很像定窑的白瓷。若是说哪个是假的……我只能凭感觉去说。让我给出确切的证据,我实在是给不出。”南春为难地说道。 “大胆说,你觉得哪个是假的?”盛玉安问道。 “这个,虽然看起来很完美。也或许就是太完美了,拿在手里没有那种很灵动的玉质感。”南春说道。 “深藏地下成百上千年的明器与仿制出来的做旧感是不同的。你说是感觉,其实倒也不错。这个的确是假的,是柏家出的仿品。”盛玉安看着他说道。 第102章 不合时宜的坏人 柏家的仿品…… 南春此时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了大力说的那些话。 做仿品的很多,但只有柏家做的能以假乱真。 这么一对比,确实非常明显。 柏家的仿造工艺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那所谓的第一手资料,其实就是真品吧。 仅靠照片之类的资料,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仅这个仿品是柏家的,这个真品也是柏家的。说来也巧,柏家每出一样仿品,必有一件真品问世。你觉得他的那些真品都是从何处得来的?”石掌柜看着南春说道。 南春的心猛然一沉,最不想成为现实的事还是成了现实。 “看你的表情,你是已经猜到了?”石掌柜问道。 南春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只是猜到……柏家的那些工匠定是见过真品的。不然很难做出这些能以假乱真的仿品。 可是……我不信爷爷会借着寻陵的由头,帮着柏家去盗取墓中的陪葬品。守墓和寻陵在爷爷看来都是很神圣的责任,而且他很珍惜这些宝物……” 盛玉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当然了,南老爷子是肯定不会这样做的。所以我才说,你可能要面临抉择,在柏家和你爷爷之间做抉择。” 南春说道:“我既然瞒着柏家人偷跑出来寻找真相,就已经做好了抉择。” “那柏二少爷呢,他也是柏家人。而且,还是下一任的柏家家主。以后柏家的那些事都会由他牵头,他……以后可能就是祸首。”石掌柜紧紧地盯着他。 南春目光躲闪,抿着嘴没有说话。 石掌柜见状有些失望地说道:“你还是没有想清楚。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会害了自己害了战友。你知道吗?” “这不还没到那个时候吗?倒也不必那么早就开始忧心。柏家人知道你懂这些吗?”见南春脸色不好,程管事出来打圆场。 南春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从未提起过。” “嗯,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程管事说道。 “南春不是说柏二少爷是个有底线的好人吗?说不定他会与南春站在一边呢?”盛玉安笑着说道。 会吗? 南春不敢想。 那样恪守规矩,把家族门楣看得如此重要的柏寻,会舍弃柏家人,站在他这边? 天方夜谭吧。 午饭后没多会儿,春晓身边的人送来了戏票。 晚上的场,二楼贵宾包厢。 “哟,南公子这待遇可比我好。”程管事笑着说道,“不过,你是偷偷跑出来的。这么光明正大地去听戏,万一遇到认识你的人……” 南春一听小脸皱成一团。 是啊,春晓先生的戏迷很多。和安县离金城又不算太远,保不齐就在戏园子里遇上一两个熟人。 “那有何难的?到时候让春晓给你化妆便是了。”盛玉安大步走了进来。 “化妆?”南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对啊,春晓先生的化妆技术,堪比那易容术。他能把自己变成几十岁的老头子,还变成几十岁的老太太呢。”程管家笑着说道。 “哇,那么厉害啊!”南春一脸震惊。 “你就放心吧!他给你化妆之后,保准你爷爷都认不出来。” 傍晚,盛玉安派人把南春送去了戏园子。 春晓拉着他去化妆:“想化妆成什么样子?你长得俊俏,给你画成大美人吧!” 南春的脸一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要,化妆成普通的中年男人吧,放在人堆里,不显眼的那种。” “哈哈哈,还真是偷跑出来的呀。”春晓见他紧张成这样,乐了起来。 南春心虚地点了点头。 “好了,不逗你了。我保证化妆后,你站在你阿娘面前,她都认不出你。” 春晓说着开始动手给南春化妆。 “唱戏很难吧?”南春轻声问道。 “台上这一会儿,台下练功十年不止。不过,你想想,干什么不难呢?想出人头地,只做黄粱美梦,不下功夫怎么能行?”春晓说道。 “嗯,没错。” “对了,在和安的时候,我听人说那柏二少爷对你极好。那人啊,说得有鼻有眼的,我起初还真信了,可这才过了多久,妾室就进了门。听说那妾室还是个富家女?” 见南春没有回答,春晓接着说道:“想想也是,出身贫苦人家还是个男子。豪门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怎么会当真呢? 那些所谓的宠爱,不过是觉着新鲜,便花些钱养着,反正他们也不缺钱。像对待那些好玩的东西一样,哪一日倦了厌了,换个新的就是了。” 春晓的语气很沉重,像是在说南春,又像是在说他自己。 见南春从镜子里看着他,春晓扯了个笑容出来。 “抱歉,我不是说柏二少爷不好……只是想告诉你,现实是很残酷的。咱们这些没有能力去选择,只能被别人选择的人。只有不交付真心,才能好好地活着。你能明白吗?” 南春明白他的意思。 就像上一世那样,柏寻明明不喜欢他,可还是会对他好。 倘若自己那时不知道柏寻是因为愧疚才这样对他,那他肯定早就喜欢上柏寻了。 在家破人亡,身染重病,最难熬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像一道光一样,照亮也温暖了自己黑暗的人生。 对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动心呢? 南春苦涩地笑了笑,说道:“嗯,我明白的。柏寻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他即便不是真的爱我,也会对我好。我……很感激他,并不敢奢求更多。 韩姨娘也是个很好的人,她嫁进柏家也是有自己的无奈。说实话,他们才是良配。我占了正妻的位置……才是最不合时宜的那一个。” 春晓叹息道:“都是好人,连个能恨的人都没有,也是难为你了。” 是啊,若是中间有个坏人就好了。 若韩姨娘不好,他可以像对吴伊人一样,理直气壮地与她针锋相对,把她撵走。 若柏寻不好,他这次走了,就可以如释重负,头也不回。即便日后要成为敌人,他也能问心无愧。 可他们都是好人…… 所以他只能让自己成为那个坏人。 第103章 不得不防的狠人 化完妆,南春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乐了起来。 “我到了四十岁,估计就长这副模样。” 春晓伸手摸了摸他的假胡须,笑着说道:“一会儿让桃花带你去包厢。” 南春一出门遇到了喜颜班的李班主,他下意识地作揖道:“李班主!” 李班主忙回礼道:“幸会!幸会!您是……” 南春这才想起来自己化了妆,他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桃花机灵,上前回道:“班主,这位是四爷和主子的贵客。” 四爷的贵客,他自是不敢多打听。 “哦,是四爷的贵客啊!桃花你可要好好伺候着。”李班主忙说道。 “是。” 离开李班主的视线,南春松了口气。 春晓身边的丫鬟桃花亲自带着南春去了最好的贵宾包厢。 一时间数不清的视线落在了南春身上。 “啧,千防万防反而更高调了!” 南春此刻只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桃花见他那副拘谨的模样,不禁乐了。 “公子,您大大方方就行,他们认不出您的。” 得亏是化妆了,南春无意间瞅见斜对角的包厢里那个身着一身灰色西装的人好像是姜文杰。 他怎么会在这儿? 姜会长不是跟盛家大爷和二爷合作了吗? 姜文杰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盛四爷的地盘? 见姜文杰的视线落到这边,南春心虚地低下头喝了口茶。 听个戏简直就是历劫! 南春想起那次跟柏寻去戏园子听戏时的场景了,除了郑久富那个遭人嫌的之外,还挺有趣的。 如今他孤身一人,即便是坐在最舒适豪华,视野最好的贵宾包厢里,也不如那时看得畅快开心。 怕他只顾着看戏,烫了嘴。 柏寻把茶吹凉了才递给他。 见他喜欢吃花生,便给他一颗颗剥好放在他手边的盘子里。 想到这里,南春自己剥了颗花生。 一点儿也没有那时候的香。 他有些想柏寻了。 “咦,那不是四爷的包厢吗?四爷今儿没来?”坐在姜文杰身边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是,今儿四爷没来,来了个生面孔。听班主说是四爷和春晓先生的贵客。” “四爷和春晓先生的贵客?那来头不小啊!”姜文杰总觉得那人刚刚在瞅他,但想了遍也没想起自己认识这号人物。 既是贵客,怎么他人都坐在这儿听戏了,大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你去打听打听。” “是,老爷。” 南春去戏园子还未归,程管事派去和安县的人就回来了。 “你们这速度可以啊!”盛玉安笑着说道。 “程管事说要抓紧,我们不敢耽搁。吃饭睡觉都是轮换着来的,车轮子都要冒火星子了。后面我们怕太显眼,又换了马进的城,不然还能更快些。”孙健壮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们把照片拿出来,那边的兄弟说此人的确是柏家二少奶奶南春。还说二少奶奶跟着金家的货船去了洋城找二少爷。” “都对上了。”程管事说道。 “那柏二少爷与南春的关系如何?”盛玉安问道。 “他们都说柏二少爷对二少奶奶极好,是个真君子。纳妾之事他远在洋城毫不知情。是柏家家主和老夫人擅自做主把人抬进门的。还说……”孙健壮欲言又止。 “还说什么?”盛玉安追问道。 “还说柏家老夫人苛待二少奶奶,二少爷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克扣二少奶奶院里的月钱。二少奶奶无奈只得去变卖东西换钱。 柏老夫人知道后,竟用了杖脊之刑,差点把人打死。她给二少奶奶找来磋磨人的教养嬷嬷都看不下去了。浑身沾着二少奶奶的血从柏家寨跑到县城找柏家家主回老宅救命。”孙健壮咬牙切齿地说道。 “竟还有这事?”程掌柜脸色难看。 “还有更过分的呢!二少奶奶伤还没好,那柏家恶婆奶奶就把人撵去了别院。没几天就以正妻之礼把姨娘抬进了门。这还不算完,听说他身边的老妈子往别院送节礼还下了毒。见过恶婆家,就没见过这么恶的婆家。”孙健壮气愤地说道。 石掌柜说道:“好,知道了。你们领了赏就去休息吧,这两天不用当值了。” “多谢掌柜的!” “这狼心狗肺,恶毒至极的柏家人!”程掌柜握紧了拳头。 “也是我的疏忽!柏松和柏寻一起离开柏家寨。谁知刚出了和安县,一个去了洋城,一个去了辛川岭。临时从别处调人来不及,就把在柏家寨监视的人调去跟着柏寻了。”盛玉安懊恼地说道。 “唉,这孩子受了苦也不说。看他那样子,我还以为他在柏家过得很好呢。”程管事叹息道。 见盛玉安若有所思,石掌柜说道:“怎么?你不会那么天真,想通过南春把那个柏二少爷收为己用吧?” 盛玉安挠了挠头,说道:“若真如南春所言,那柏二少爷是个有底线的好人。那有何不可呢?我们多了个助力,少了个劲敌。而且这种脑子好使,杀伐果断的人多多益善。” “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他始终姓柏,柏家人骨子里就贪婪成性,恶毒狠厉。他的那点底线和正直,在面临家族的生死存亡之时就荡然无存了。 这种世家公子我见得多了,迂腐到眼睛只能看到家族门楣!而且柏家人是最不可信的!”石掌柜厉声反驳道。 “咱们派去调查的人不也说,大家都觉得柏二公子确实是个君子,而且对南春这个男妻也是极好。这样的人应该分得清是非对错。”程管事说道。 石掌柜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才是他的恐怖之处。为了家族利益,不惜娶个出身卑微的男人当正妻,还能在人前人后都能做到对男妻好,让人说不出他的不是来。若是让你们做到这种地步,你们可以吗?” 盛玉安和程管事对视一眼,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娶个男人为正妻,还能做出一副大方得体,爱护有加的样子…… 这对好面子的世家子弟来说,无疑比一刀杀了他还难受。 若柏寻此人真能委曲求全,伪装自己到这种地步,那确实是个让人不得不防的狠人。 第104章 盛四爷掉马甲 一时间,三人皆面露难色,心事重重。 程管事喝了口茶,说道:“看来柏家那边还不知道南春没有去洋城。不过,也只能瞒三天了。三天后金家的货到了洋城。柏家人就知道南春半道从金城下船,没有去洋城了。 唉,早知跟运货的兄弟们说一声,让他们速度放慢些好了。或者把那金家少主也一并留下,拖他个几天。这会儿商队都走一半了,再去拦下来,反而引人怀疑。” “那就在柏家人发现之前就把他送走。”盛玉安说道。 “送去哪里呢?”程管事问道。 “辛川岭。”盛玉安说道。 石掌柜正色道:“他虽然是有些本事,可他的意志还不够坚定。尤其是与那柏二少爷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依我的意思,还是暂时不要让他涉足太深。而且那柏二少爷如今不也在辛川岭?万一他俩在那里碰面……” 石掌柜没再继续说,但盛玉安明白他的意思。 同伴的意志不坚定,带来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而且万一被柏寻碰上,那南老爷子的行踪以及他们的计划就全都暴露了。 石掌柜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是我不相信他。我也欣赏他的才能,也喜欢他的真挚正直。可他的牵挂太多了,对柏家的恨太少了。 我原想着他是被迫嫁进柏家的,应该对柏家人充满了恨意。所以即便心软些,后面见多了残酷的事实,心也能硬起来。 可你们也看到了,即便在柏家吃尽了苦头。他还是那么急切地维护那个柏二少爷。比起我们,他更依赖更相信他。倘若有一天柏二少爷与他站在对立面,他肯定没法与他为敌。” “四爷,老石的担忧也不无道理。那孩子现在确实还不太适合去辛川岭。”程管事蹙眉道。 盛玉安想了想说道:“那就暂时把他留在金城。明天我派人去辛川岭,把南春的事告诉南老爷子。他的去留就由他老人家做主吧。” 石掌柜和程管事点了点头道:“这样也行。” 春晓的戏一如既往的好,赢得了满堂彩。 散场之后,桃花又亲自过来接人。 “我家主子说了,要留您用了晚饭再让您走。”桃花笑着说道。 “他这会子该累了,你回去告诉他,我不用他招待,让他好好休息。”南春推辞道。 “公子,虽说您是好意,但我家主子最喜欢热闹。每次唱完都得有人陪着,小酌两杯说说话,才会开心的。”桃花解释道。 南春见推辞不掉,便点头道:“行吧,劳烦姑娘带路。” 看完戏人又被春晓身边的丫鬟接走了。 他这特殊待遇,不免又引得众人浮想联翩。 见众人的视线又落在自己身上,南春心中憋闷得厉害。 盯吧!给你们盯! 反正他们盯破了天也猜不出他是谁,就随他们盯去吧! 这样想着,南春仰着下巴,背着手,一副高冷又从容不迫的模样,大步穿过人群。 这气场倒让那些个好事之徒不敢上前与他搭话了。 只是在楼梯口遇到从包厢里走出来的姜文杰,南春一时间心里还是有点慌。他微微偏过脸,尽量不与姜文杰对上视线,加快了脚步往楼下走去。 “姜少爷,怎么了?”见姜文杰停下了脚步,他身边的老者问道。 “没,没什么。”姜文杰笑了笑。 总觉着那个人……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有种很诡异的……似曾相识。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看着面生,可有认识他的?” “不认识。” “没见过。” “许是洋城来的?” “可能是,洋城那边大人物多。” “今儿四爷没来,此人来了,还是春晓先生身边的丫鬟伺候着。这待遇……难不成又是个大金主?” 此话一出,众人心领神会,但笑不语。 戏园子的后面是一座清雅的园林。夜幕低垂,月光如细纱一般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青石板路上。 “桃花姑娘,刚刚从戏楼下来。我看见一位身穿藏蓝色长衫黑色马褂,留着辫子,长着白胡子的老者。周围的人都对他颇为尊敬,他是何人啊?” 桃花想了想说道:“您说的应该是周老。” “他是何人?” “他是周家的家主,金城周家是开钱庄和当铺的。他们家的生意做得也挺大的,在洋城我都见过周氏钱庄和周氏当铺。”桃花说道。 钱庄和当铺? 姜家要与钱庄当铺合作,也应该去找盛家二爷的钱庄当铺啊。怎么会跑到金城来找周家呢?而且还是在盛四爷的地盘上。 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这难道不会引起盛家大爷二爷的不满吗? “公子注意脚下!”桃花见南春一脚差点踩到花盆上忙提醒道。 南春回过神,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没注意,这个园子倒是很清幽。” 与前面热闹非凡的戏楼不一样,园子远离喧嚣,很是幽静舒适。 “嗯,这是四爷特意给我家主子置办的。四爷说是闹中取静。”桃花笑着说道。 “姑娘可知四爷什么时候回来?”南春随口问了一句。 “四爷没走啊,昨儿我还见他呢。”桃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昨儿?他一直在金城?”南春诧异地问道。 “嗯,昨儿他还送我家主子回来呢。” 南春瞪大了眼睛,说道:“四爷可是身材高大,一头半长卷发,还爱穿皮衣皮靴?” “对对对,那就是四爷!” 天杀的! 那个钱安就是盛家四爷盛玉安! 南春起初是颇感无语,随后一股怒火就涌了上来。 刚到戏园子门口就遇到票贩子,稀里糊涂就被人带去了茶楼,这茶楼恰好还是爷爷认识的人开的。 怪不得总觉得哪儿不对,未免太顺了些,一环套一环的。 敢情……全是托啊! 自己原来早就进了人家设好的圈套。 这帮为老不尊的,一个个还在他面前演起来了。 演吧,看谁演技好。 到了地方没见到春晓,桃花给南春倒了杯茶,说道:“主子一会儿卸完妆就过来了,您在此处稍等片刻。” 对了,还有春晓先生! 明月清风般的人物,居然跟他们一起骗他! 这个盛四爷真的是…… 无语! 第105章 敢情一路上全是托啊 南春面色凝重地等了片刻。 桃花便带着人开始上菜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流水似的端了上来,摆了一大桌子。 “桃花姑娘,就我跟春晓先生两个人,这未免太多了些吧!” 桃花笑着说道:“主子说了,要让您好好尝一尝金城的特色菜。” 两人正说着,春晓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盛玉安。 “哟,钱老板,您也来了啊!”南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地说道。 “这不,戏没蹭上,得蹭顿饭嘛。”盛玉安笑着说道。 “今儿饭菜酒水管够,你们敞开了吃。”春晓收了手里的扇子,笑意盈盈地说道。 “嗯,好。”南春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 “怎么?等着急了?”春晓见他脸色不好,忙问道。 南春尴尬地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就是有点饿了。” “来来来,开席开席!”盛玉安招呼道。 三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春晓先生,您可知四爷什么时候回来啊?”南春装作不经意问道。 春晓瞥了盛玉安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谁知道呢,他一向随心所欲,爱啥时候回就啥时候回。” “对了,我可听说这个盛四爷长得肥头大耳,奇丑无比,行为举止还粗鄙不堪。跟盛家大爷二爷那样玉树临风,文质彬彬的世家公子一点儿也不一样。可是如此?”南春故作好奇地问道。 “这是哪个混蛋王八蛋传的谣言?四爷长相俊逸、貌若潘安、风度翩翩!盛家老大老二那是道貌岸然、衣冠枭獍、沐猴而冠、衣冠禽兽!他们跟四爷就是云泥之别!” 盛玉安重重地撂下筷子,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春晓在一旁抬起手捂着嘴,憋笑憋得脸通红。 南春喝了口汤,风轻云淡地说道:“是吗?我可不信。人家说得可真呢,怕不是你的眼睛有问题吧?” 盛玉安指着自己说道:“我!如假包换的风度翩翩的盛四爷。” 见南春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盛玉安这才反应过来。 “哎哟,你小子还用上激将法了!” 南春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春晓见状起身给他斟了杯酒,脸上满是歉意,说道:“南春弟弟,真是多有得罪。他让我帮着瞒两天,还跟我保证了不会让你陷入险境,我这才同意的。哥哥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南春压根儿没有怪春晓的意思,见他这样,忙端起杯也一饮而尽:“春晓先生,我没怪您!四爷这样的大人物,哪是咱们这种人得罪得起的。” 盛玉安听罢,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事儿怪我!你也知道和安县的商会现在正跟我大哥二哥打得火热。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从和安县金家的商队里半道跑下来一个人,还到处打听我的事。特殊时期,我也是不得不提高警惕防备着些。” 原来他从货船上下来,四爷这边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盛玉安说着给南春斟了杯酒,接着说道:“这事儿确实是我不对。来,我敬你一杯!给你赔罪!”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南春也不好得理不饶人。 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喝了下去。 吃完饭,坐马车回茶楼的路上。 因为要避人耳目,南春来去都是从戏园子的后门再绕半条街去茶楼的后门。 南春问道:“四爷,您还有话没说完吧?” 盛玉安笑着说道:“是,后面这些话不能让春晓知道。” 见南春惊讶地看着他,他接着说道:“不是我不信任他,是我不想让他陷入危险的境地。他知道的越多,对他就越不利。而且他跟我不是一路人,不该过这种腥风血雨,提心吊胆的日子。” 这话倒是对的。 南春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有了觉悟。可现在只是接近了真相而已,就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若真的踏足其中,恐怕…… “您跟春晓先生……”南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问。 “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都是我故意让人放出去的。他们都以为春晓是我的人,轻易不敢动他。这样……也算是保护他吧。”盛玉安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 盛玉安笑了笑:“你下了船,在码头徘徊,又跟看货的大爷打听我的事。我的人对你起了疑心,从码头一路跟你到戏园子门口,没见你跟可疑的人搭话,也没见你去跟谁接头,实在看不出你有啥问题。 程管事这边才让人假扮票贩子跟你搭话。又让人把你带到了茶楼,想进一步试探试探。你说事关你至亲之人的性命,又说你与春晓有交情。我就猜到你可能是南老爷子的孙子。因为春晓从和安县回来跟我提过你。 但是,事关重大。我们得慎之又慎。这边我先稳住你,那边便派了人去了和安县。你说的跟我的人查到的都对得上。而且你的本事也不是假的。即便你今天不拆穿我,我也会主动跟你坦白的。” 敢情一路上全是托啊…… 盛四爷说完,南春心中的怒气也不自觉消了。 谨慎是好事,毕竟这也是为了爷爷和他们自己的安全。 万一有个坏人打着他的名头来这里骗取爷爷的行踪,他们一个不谨慎,走漏了风声,爷爷的性命恐怕难保。 “四爷,我爷爷他现在安全吗?”南春紧张地看着他。 盛玉安点了点头道:“安全,前几日还来了消息。” “那就好,他……现在还在辛川岭吗?”南春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 “我也想去辛川岭,我想见见他。”南春急切地问道。 “现在辛川岭太危险了,你爷爷一直不想让你掺和这些事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南春不满地说道:“他如果真不想让我掺和就不会教我那些东西了。更不会跟我说,想找他可以来找您了。他以前只是觉得我年纪还小,才没有让我知道更多的事。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知道了,你别急。我会派人去辛川岭问问老爷子的意思的。若是他同意,我就带你去。” 听他那么说,南春才放下心来。 第106章 《家书》只是个游戏 “对了,书里的忠良是谁?是您吗?”南春好奇地看着他。 盛玉安似乎很惊讶,他问道:“你居然看过那本《家书》?” “那书……”南春欲言又止。 “被人说成了妖书,是吧?”盛玉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我们与那本书里的人有关系的?” “因为玉珠。”南春说道。 “玉珠?”盛玉安有些惊讶。 “嗯,书里忠良提到他在草原上得了一条獒犬,起了名字叫忠勇。他还说以后忠勇会跟他的小猫忠心做伴。我提起柏寻有一只猫,程管事说这里之前也有一只猫。 忠良还说要让忠勇和忠心入他们家的族谱。玉珠跟您一样都是玉字辈的。所以,您是忠良吗?” 盛玉安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玉珠?你居然是从这儿发现的,也算是别具一格?另辟蹊径?不过很可惜,我不是忠良。” 盛玉安虽然用尽全力在笑,可南春却觉着他很悲伤。 因为南春此刻也很悲伤。 他真心希望忠良还活着。 “那书里的忠良是盛三爷吧?”南春问道。 那个喜欢游山玩水,不沾家的盛家三爷。 盛玉安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不是一本书,更不是一本妖书。的的确确只是我三哥的家书而已。编成书是因为我想让人们记得他,不想让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沉睡在地下。没有人记得他曾经来过,曾经为了那些珍宝背井离乡……”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 南春从心底觉着遗憾:“我也觉得就只是家书而已。可是为何那么多人费尽心思在找它呢?” 盛玉安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地笑着:“它是一个游戏。一个能让妖魔鬼怪现出原形自取灭亡的游戏。” “游戏?” “几年前我让人对外放出消息,说十年前死在辛川岭的寻陵者无名其实当时并没有死。他虽然受了伤,但是找到并进入了辛川岭的地下仙宫。 只是他身中仙宫暗器之毒,从仙宫出来之后身体日渐衰弱。所以没能再次下墓把仙宫里无数的珍宝带出来。不过他临死前写了一本书,在书里留下了大量与仙宫有关的线索,还绘制了仙宫的地图。” 南春轻蹙眉头,可那本《家书》他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涉及到仙宫的内容就只有第九十九封家书而已。 见南春疑惑不解,盛玉安笑了笑,说道:“我刚刚说了这是个游戏。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很多有用的线索呢?消息散出去之后,那些贪得无厌又惜命的人不再发疯似的往辛川岭去了。 他们开始满世界找书,一本能让他们荣华富贵享不尽甚至有可能得道成仙长生不老的书。为了这本书,他们互相怀疑、争斗不休、自相残杀。不动一兵一卒,没有流血牺牲,该死的人就死了。 哦,对了。他们死了还满脑子都是忠良和云锦……害了我三哥的人,把我三哥的家书牢牢地印在了脑子里。带着对我三哥深深的思念离开了人世去了地狱。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盛玉安的笑容让人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南春不禁颤了颤。 他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南春的肩膀,说道:“别害怕,那书就像玉珠一样,只会伤害坏人,不会伤害好人。” “寻陵者无名,这个名号我曾经听爷爷提起过。他说此人寻龙探穴非常准,在道上名气很大。但是没人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子。”南春说道。 “我三哥出生时体弱,恰逢清远道长来讲道,便把他带回了山上道观里养着。那清远道长擅长风水术,三哥他从小耳濡目染。” “原来如此。”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那本书?是在柏家发现的吗?”盛玉安问道。 “不是,是从一个叫甄鸣竹的书局老板手里得来的。” “甄鸣竹?那个通缉犯?”盛玉安挑了挑眉道。 “您不认识甄老板?”南春有些诧异。 “我为何会认识他?” “我以为……他是跟书里的忠良,还有我爷爷是一条道上的人。所以才会在遭遇不测之前,把书托付给我。”南春解释道。 盛玉安轻蹙眉头,说道:“你跟我好好说说得到书的过程。” “那一日我跟柏寻去县城,他说带我去书局买书。在书局是我第一次见到甄老板,他与柏寻是熟识。他给我推荐的这本书,还专门去了二楼帮我拿的。临走时,他还送了两张春晓先生的戏票给我们。” “你之后还跟他见过面吗?”盛玉安追问道。 南春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跟他只见过那一次。前些天去书局买书,我才知道甄老板出了事,上面下了通缉令。书局被毁,门上还贴了封条。”南春蹙眉道。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盛玉安笑着说道。 “怎么?是我想错了?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为何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初次见面的我呢?”南春不解地说道。 “对啊,为何呢?那本书他拿出去卖也够他吃香喝辣一辈子了。”盛玉安意味不明地看着南春,“据我所知,这个人并没有出和安。他若是出了,一定会留下痕迹。” “不可能啊,听说那帮人把和安县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有找到他。还说与他有关的人都要被严查,他怎么可能还在和安呢?” “当真翻了个底儿朝天吗?你和柏二少爷被查了吗?柏二少爷不是他的熟识吗?”盛玉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没有…… 柏家寨风平浪静。 当时他跟柏寻去书局,还大张旗鼓地拉了一车子书回柏宅,很多人都看到了。 但是并没有人找上门来问他。 不对! 柏大管家问过他…… 盛玉安见他神色有异,无奈地笑了笑:“南春,你知道为何那些手握大权的人不动柏家吗?即便知道柏家人在寻陵探墓,知道柏家人手里有很多真品。他们宁愿追着那本书,也不去柏家抢现成的。” 为何呢? 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本就是一伙的。 第107章 柏二少爷不可信 回到了茶楼,南春整个人还处在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 盛玉安给他倒了杯茶,叹息道:“难怪你那么轻而易举就从柏家人眼皮子底下逃跑了。原来是他们故意为之啊!唉,我本不想与你多说。可事已至此,还是要让你知道些内情,以免你中了他人的圈套。 柏家人这次去辛川岭寻陵,是去找地下仙宫的。南老爷子不想帮他们,所以故意在墓里隐去了踪迹。最近几年,他帮柏家寻的可用的陵越来越少,早就引起了柏家人的怀疑和不满。 但是只有南老爷子这样经验丰富的寻陵者,才有可能找到仙宫。所以即便他们心生疑虑,也不能对他怎么样。这次寻陵,他们换了一批新人跟着他,实际上就是在监视他。 他突然失踪,柏家人拿不准他是死是活,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那本书应该是他们在试探你,试探你知不知道仙宫的事。” 南春听罢,脸色惨白。 若真是如此,那一日柏大管家主动跟他提起书局,又提起甄老板,提起书的事,就是在试探他。 若是他一无所知,就会很自然地说出甄老板给过他那本《家书》的事。 可是,他撒了谎,选择了隐瞒。 甚至拿着书偷偷离开了柏家寨。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自己看懂了那本书里面隐藏的东西吗? “他们利用那本书推断出你对仙宫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若南老爷子是故意隐藏行踪,用你当诱饵让他主动现身再合适不过了。 若南老爷子是真的遭遇了不测,由你这个可能学了南老爷子本事的人去寻他,说不定能顺藤摸瓜帮他们找到仙宫。” 南春听罢不自觉颤了颤,一种被隐于暗处的毒蛇紧紧盯着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席卷而来。 他自以为自己骗过了别人,实际上却是自己在被人利用。像提线木偶似的,一步一步地按照对方设定好的步骤在走。 “不行……不行……”南春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着抓着盛玉安的胳膊,“我阿娘……我我……阿娘还在柏家寨。” “这也是他们能如此放心地把你放走的原因。”盛玉安沉声道,“就像是利用你爷爷那样,有你和你阿娘在他们手里,他们才能安心。” 南春紧张地说道:”若是被他们知道,爷爷不帮他们,我也不跟他们站在一边的话……那我阿娘……” 盛玉安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安抚道:“你放心,在你没有找到南老爷子的踪迹和仙宫之前,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们并不知道老爷子跟我有来往。 他们应该也没有料到你会突然半道离开金家商队。柏家寨和洋城那边风平浪静,我们在你的身后也没有发现尾巴。我会往柏家寨增派人手,保护你阿娘的,你放心吧。” 听他这么说,南春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虽然对柏家人起了疑心,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做到这种地步。 他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的感觉。 在信与不信之间犹豫徘徊着。 上一世他一直在别院生活,很少出门。即便出去也是柏寻陪着,去踏青去赏景。 柏寻也好,身边照顾他的人也好,没人会跟他说外面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四爷,若是……”南春欲言又止。 盛玉安看着他,说道:“有什么话,你大胆说。我与你才刚认识,比起你从小就熟识的柏家人,你对我的话有疑虑是很正常的。” “我想说的是,若是……若是柏家人寻宝只是为了借鉴这些东西,想学习它们的制作工艺呢?”南春有些急切地说着,“您也看到了,柏家的人仿制水平炉火纯青。 若是……他们真的能把那些精湛的甚至是已经失传了的工艺学成。这也算是一件把老祖宗的技艺传承下来的好事吧?” 南春虽然急着辩解,可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没有什么底气。 盛玉安笑了笑说道:“你爷爷为何会帮柏家人?因为起初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知道吗?一件又一件的真品最后随着这些难以辨别真假的仿品一起到了洋人的手里。” 南春颓丧地低下了头。 盛玉安咬牙切齿地说道:“仿品始终是仿品,卖百件千件也不如卖一件真品获益大。可盗墓掘坟,这种阴损之事,从古至今都是会背上骂名的。而且柏家人盗取明器不说,还偷偷卖给异族人。 呵,表面上家风严谨、乐善好施,大仁大义的大好人。实际上是掘坟盗墓、卖国求财、甘愿当异族人狗腿子的阴损小人。我只能用无耻至极来形容柏家人。” 见南春低着头不说话,盛玉安接着说道:“我的这些话,你日后见到南老爷子,他自会为我作证。另外还是要告诫你一句,柏二少爷不可信!说不定,当初他带你去那个书局,就是故意让你入圈套。” 南春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柏寻他不会的……” 盛玉安眉头紧锁,沉声道:“那你知道吗?柏二少爷压根儿就没有去洋城,而是去了辛川岭!” 南春猛然抬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爷爷失踪的事,他去辛川岭之前就知道了,他告诉你了吗?他骗你说他去了洋城。实际上他一直在辛川岭带着人找仙宫。你爷爷,还有你,在柏家的利益面前一文不值!”盛玉安面色凝重。 南春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盛玉安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真相大都是残酷的,你现在离它还有一段距离。若你想后退一步,想安稳顺遂地过一生,我可以帮你安排。让你带着你阿娘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若是你想向前走,你就必须要抛弃对柏二少爷的期待和幻想,因为你们最后肯定会是对手。再过两天,金家的商队就到了洋城了,到时你的行踪就瞒不住了。这两天,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第108章 我成为不了忠良 南春如行尸走肉一般回了屋。他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混沌一片,可心里的痛楚却清晰得很。 像刀子在一下又一下地割一般。 柏寻骗了他。 上一世也是这样吗? 明知道爷爷在做什么,为何会失踪。他在他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地与他朝夕相对。 自己在他眼里算什么呢? 被哄的团团转的有趣的傻子? 还是必须要牢牢抓在手心里,用来控制爷爷帮柏家作恶的棋子?” 怪不得,明明说了不喜欢他,还要对他这么好。 原来那感情……可能连同情和愧疚都不是。 若是与柏寻成婚之前,就出来找盛四爷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对柏寻…… 南春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他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腕,直到嘴里泛着血腥味。 程管事见盛玉安一个人在凉亭里喝闷酒,便去厨房整了两个下酒菜端了过来。 “怎么了?跟南春没说好?” 盛玉安摇了摇头,自嘲般地笑了笑,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要昧着良心说话。李鸣鹤传来的消息是……柏二少爷带着大队人马来辛川岭找南老爷子。 可我刚刚告诉南春的是,柏二少爷骗了他。他没去洋城,而是去了辛川岭找仙宫,他压根儿不顾他爷爷和他的死活。你说说,我是不是太坏了?” 程管事听罢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他的确骗了南春,没去洋城转道去了辛川岭,这是事实。说是找南老爷子,实际上也确实是在找仙宫。最重要的是他们本就不合适,你这么做也没错。” “哈哈,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舒坦多了。柏家人心机颇深,他们只会利用人,利用不了或者没有价值了,就会要了他的命。 你知道吗?我现在无比期盼柏二少爷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无比期盼歹竹出不了好笋。无比期盼他们之间没有情意。”盛玉安苦笑着说道。 程管事闻言哈哈大笑道:“你呀,你呀!还是心太软了。这事儿该让老石去干才是,他心硬。” “嗯,以后还是让他干吧。我可不想下地狱的时候,多一条拆散有情人的罪过。” 第二天快到晌午,南春还没从房间出来。 程管事端着饭菜来到他门前。 “南春,起来吃饭吧。” 没过多久,门打开了。 南春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有些局促地站在门边。 “唉,你这孩子,再不开心也要吃饭啊。”程管事说着进了屋,把饭菜摆到了桌上。 “多谢。”南春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手腕怎么了?” 南春慌忙把手背在身后,陈管事见状叹了口气说道:“我去拿药箱,你坐下好好吃饭。” 待陈管事回来,南春还坐在那儿发着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定要爱惜,不能随意伤害。”程管事边给他包扎说道。 南春的目光闪了闪,哑着嗓子说道:“对不起。” 陈管事笑着说道:“行了,快吃饭吧。今儿这个排骨可新鲜了,三爷生前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排骨。” 南春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盛三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陈管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南春沉默了片刻,说道:“听人说,他是个喜欢游山玩水,游戏人间的……” “浪荡子?”程管事笑着说道。 “倒也没有那么难听。我看了他的家书,说实话,起初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只觉得跟着他看到了我这一生可能都看不到的景色。觉得他是个肆意奔放,自由又勇敢的人。 可是,我无法理解,他为了这些,离开家人,把自己陷于危险之中。让云锦独自一人,等着遥遥无期的归期。”南春拧着眉头说道。 “现在呢?你能理解他吗?” 南春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他有机会回家一趟的,可他没有回去……从此再也没有回去。他说他见到了仙宫已无憾,可他把遗憾留在了人间。云锦……她多悲哀啊!” 程管事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柏二少爷?” 南春微微一怔,垂着眼睛,小声辩解道:“我……我没有。” “我其实挺意外的,你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路人。听到你嫁给他为男妻的消息,我们都以为你是被逼无奈才同意的。 当时南老爷子进了辛川岭,又被柏松的人紧紧地盯着。我们的人根本没法靠近,也就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后来我们的人传回来消息说柏二少爷对你和你阿娘都很好,而且没有限制你们的自由,你们很安全,我们这才放下心来。” “柏寻……他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确对我和阿娘都很好。对不起,我……我现在还是做不到恨他,我成为不了像忠良那样的人。”南春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程管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不用去成为谁。三爷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忠良,他也恋家,他也有舍不得的人,他也有割舍不掉的思念。 即便是后来成为了忠良,他也并没有割舍掉这些啊。不然他就不会写下那么多封家书了。不是吗?” 南春流着泪,心中倍感煎熬。 这边柏寻为了在南春到达之前赶回洋城,风雨无阻,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出了辛川岭,进了秦川城。 “二少爷,在城里休息一晚再走吧。”阿福见柏寻双眼通红,满脸疲惫,劝说道。 “马上就换车了,在车上休息就行了。” 阿福太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气了,他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去买些吃食和日用。” “嗯,快去快回!” 柏寻心中焦灼,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南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若是为了纳妾的事,他可以带着南春在洋城生活,以后不再回老宅。 可若是因为他爷爷失踪的事…… 柏寻嘴里泛着苦涩,心中惴惴不安。 他有些后悔离开南春了。 人不在他身边,一切都不可控,这种感觉让他不安到发疯。 “二少爷。”开车的是柏玉峰手底下的人,名字叫许飞。 柏寻上了车,揉了揉刺痛的额角,说道:“速度要快,路上我跟你轮换开。” “是。” 第109章 送他上路 “王先生。” 门房见王子金来了,忙开了门。 “你们家大少爷在吗?” “在。” 王子金把车开进了院,停在楼下,一路小跑上了二楼。推开门,屋里乌烟瘴气,他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用手扇了扇。 “哎哟,柏松,你这烧柴火做饭呢?” 柏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抽了口雪茄。 “见着我很失望?失望也没用,我已经来了。走,今儿欢乐城有演出,大明星李柔要去献唱。我求爹爹告奶奶才得来两张入场券。”王子金松了松领带说道。 柏松兴致缺缺:“没兴趣。” “你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了?听富贵说你这两天没去商行,就连小蝶上门找你,你都没露面。”王子金拉过椅子坐了上去。 柏松拿下翘在桌上的腿,熄灭了手里的雪茄。 “寻弟和南春要来了。” “嗯,我知道。柏寻来不是正合你意吗?你不是巴不得把洋城这摊子事儿也交到他手里。你好无事一身轻,成日逍遥快活去?”王子金从盒子里拿出一根雪茄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那是以前,现在他就是个憋了一肚子火的炮仗。祖父祖母不经他同意就给他纳妾不说,南春的爷爷寻陵失踪了,他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祖父来信说,让我好好劝劝他。”柏松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 “要我说,你祖父也是够损的……脏活累活全让你干了,如今坏人还让你来当。他既然想让柏寻当家主,从一开始就应该让他知道实情。瞒着他不说,还把他教成了恪守规矩,严于律己的小顽固。 还有那妾室的事。虽然,我不赞同柏寻娶那个姓南的小子,可是偷偷摸摸趁人不在家,把妾室抬进门……这事儿办得也忒不厚道了。 我总结一下,你祖父就是自己给自己下绊子。自己给自己挖坑。”王子金说着起身从一旁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 柏松接过他递来的酒,拿在手里随意晃了晃。 “南春的事先不说,万一柏寻来了兴致,真对洋城的生意有了兴趣。以他的聪明劲儿,他很快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到时,我可真怕他大义灭亲。”王子金耸了耸肩。 他怕是已经看出来了…… 柏松想起柏寻在老宅时问他的话。 兄长,柏家一次次派人去寻陵,寻的当真都是柏家先祖的陵吗? 当时柏松真的很想和盘托出,但是还是瞒了他。 “事已至此,你帮我想想怎么劝他比较合适?” 王子金见他避重就轻,不接茬,也不再追问。他喝了口酒,笑着说道:“柏寻不是喜欢南春吗?” 柏松挑了挑眉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瞎!爱屋及乌的道理还是你告诉我的呢!他既然喜欢南春,你把南春哄开心了,他还生什么气啊?再说了,纳妾的事,南春爷爷的事,不都跟南春有关系?”王子金说道。 柏松闻言一扫阴霾,举杯跟他碰了碰,然后对门外喊道:“水生。” “大少爷。”一个梳着中分头,身着黑西装,戴着眼镜的精干男子走了进来。 “金家的商队大约什么时候到洋城?二少爷啥时候能到?” “金家商队后天到,二少爷发来了电报,说明天晚上能到。” “后天一早你就派人去城外守着,见着金家商队,就速速来报。再去御庆斋定一桌,要最好的席面。” “是。” “怎么?你要亲自去接啊?”王子金问道。 “嗯。” “没想到这个我最不看好的顽劣学生现在比我的排面都大。”王子金调侃道。 柏松闻言,拧着眉头看着他。 “怎么了?”王子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 “在学堂的时候,你没少找南春的麻烦吧?” “什么叫找他的麻烦?我那是在教育他,在帮助他改邪归正。”王子金辩解道。 “水生,给王先生订一张去江海的火车票。”柏松说道。 “哎?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江海了?”王子金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到地上。 “去江海赏赏荷花,散散心。”柏松一本正经地说道。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我赏鬼的荷花去?” “随你看什么花,没花看鬼也行!总之,南春在的时候,你消失。你别惹他不痛快,他不痛快寻弟就不痛快。寻弟不痛快,祖父祖母就不痛快,最后我也不能独自痛快。” 王子金一时间无语至极,想吐槽都不知怎么吐槽。 憋了半天,咬着牙,没好气儿地说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们柏家人脑子都不正常。” “知道就好,去看鬼去吧。水生,最近的火车票,你亲自送王先生上车。” “王先生,您请!”许水生笑眯眯地看着王子金十分客气地说道。 “手下也不正常!”王子金白了他一眼,摔门而出。 柏松站在窗前,重重地叹了口气。 最麻烦的不是纳妾也不是南老爷子失踪,是祖父交给他的新任务。 祖父来信儿说,南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而且他好像知道辛川岭地下仙宫的事。 他这次突然不辞而别,还偷偷带走了妖书,恐怕不是去洋城找柏寻那么简单,他或许另有目的。 祖父的意思是让他试一试南春,看看他可用不可用。 可用就留下,不可用又跟柏家为敌的话就送他上路。 柏松听到这事儿一开始挺惊讶的,南春明明是那种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穿的人。 他是南成林的孙子,知道地下仙宫的事并不奇怪。虽然南老爷子对外一直说南春顽劣,对寻陵之事不感兴趣。他就这么一个孙子了,也不想南春干这一行。 但是南春从小在那种环境里长大,即便是有意瞒着他,他想知道,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些内情。 可他对祖父隐瞒妖书的事,并带着妖书偷偷离开了和安县,这个举动确实令人生疑。 难不成是有人跟他说了南老爷子失踪的事? 还是说他去柏家瓷器店的时候察觉出了那生意没那么简单? 柏松眉头紧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苦笑道:“南春,你最好是跟柏家站在一边的。不然……我若真的送你上路,寻弟怕是要恨我一辈子了。” 第110章 第一百封家书 盛玉安忧心忡忡地看着蹲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逗着玉珠玩的南春。 “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家门都没出过,什么事也没经过,又是情窦初开。他哪里能想得那么深那么远?你也别逼他逼得太紧了。”程管事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说道。 “可时间不等人啊,眼看着金家商队就要到洋城了。柏家人已经对他起了疑心,知道他半路出逃,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这里。他不尽快做出选择,我后面也难办啊。”盛玉安叹息道。 “南老爷子那边还没回信?” “哪有那么快?李鸣鹤这会子见没见到人都难说。你又不是不了解南老爷子,他一下墓,没找到突破口就不愿意上来。 秦川那边来消息,说柏二少爷回洋城了。路上紧着点儿,怕是这两日就能到。”盛玉安抽了口烟。 “柏二少爷这是得到南春要去洋城的消息了?” “应该是。我是真拿不准他的想法。说实话,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会一会这个柏二少爷,跟他比划比划。” “你都是能当人爹的人了,跟个小孩较什么劲?” “你我加一起,可能都玩不过的小孩?”盛玉安挑眉道,“他没出辛川岭就把咱们的人甩开了。常年在山里跑的没跟上第一次来的。说出去我都怕别人笑话!” 正说着,见南春看过来,盛玉安笑着喊道:“南春,等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南春没说话,程管事问了一嘴。 “去看看忠良和云锦,还有咱们可爱的忠心。”盛玉安附在程管事耳边轻声说道。 不远处连绵起伏的锦龙山宛若一条沉睡的巨龙一般。山上古木参天而立,泛黄的枝叶在微风中悠然飘舞。 见南春的神情柔和平静了许多,盛玉安笑着说道:“传说金城有个旧名叫锦龙。因为犯了九五之尊的忌讳,改名为金城。相传曾有一条神龙在此地渡劫。渡劫成功后,神龙感念此地山川的庇护,便将灵气注入了这片山脉之中。 老人们都说这儿有龙灵,能让人提起精气神儿。我心情不畅快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转一转。这也是我不常在洋城,经常来这里住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三哥生前也很喜欢这里。” 盛玉安说着,抬手指了指前方。 南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三座墓,两座大的一座小的。 墓地四周的地势呈环抱之势,前方有一条清澈的溪流潺潺流过,是一处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三哥,你亲爱的弟弟我又来了。来得太频繁,你别嫌我烦。我知道,你不会烦的。毕竟没人比你更喜欢我了。” 盛玉安说着,把花放在其中一座墓碑前,把酒壶打开,散了些在墓前,剩下的仰头一饮而尽。 之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竹子编的小球,放在了那座小墓前。 这种球玉珠也有,不过要大上许多。 南春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盛玉宁,宋雪还有小猫玉心。 “宋雪……” “嗯,她就是书里的云锦。” 南春心里微微一颤,原来云锦……也不在了啊。 “这是我三哥的衣冠冢,他和玉珠沉睡在了辛川岭。我本想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回来的。可老石说,三哥留过话,他想在那里守着,守到那些珍宝能安然无恙的那一天。” “可玉珠不是在茶楼吗?”南春不解地看着他。 “茶楼里的玉珠不是我三哥的那一只,他和他的玉珠都没能走出辛川岭。茶楼的那一只据说是玉珠的亲侄子,老石说应该是,因为长得有点像。它是我和老石几年前去仑苍山的时候带回来的,我给它也起了玉珠这个名字。” “这样啊……原来忠勇也没能回来啊。” 盛玉安见他一脸伤感,笑了笑说道:“南春,你没有看过第一百封家书吧?” 南春摇了摇头,疑惑地说道:“那本书只有九十九封家书,最后的那一页是空白的。我还以为是没有印好,漏印了,所以还想去问甄老板呢。” “第一百封家书在这里。”盛玉安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陈旧泛黄的信封。 信封上写着“致玉宁”。 “我不知在你眼里,有情人之间是怎样的。但是你可以了解一些忠良和云锦的故事。”盛玉安说着把信递给了他。 南春有些紧张地打开了信封,泛黄信纸上的字迹娟秀优美。 第一百封家书,是云锦给忠良的回信。 玉宁,你让我看到了如此壮阔的天地。 我心甚是欢喜。 雪山、草原、低垂的星空。 在洋城住久了,我差点就忘记了这些美得醉人心的景色。 阿爹说,风吹起来的时候,就是雪山神女在唱祝福的歌。 你闭着眼睛,站在高处,静静地听。 她会保佑你安然无恙。 洋城下雪了,我也想听听风声,刚到院子里,就被文妈板着脸骂了一顿。 她还是那么爱操心,那么爱唠叨。我冲她做了个鬼脸,她就笑了起来。 这一招百试不爽。 玉心怕是不会喜欢那样的庞然大物,虽然你给它起了个甚是可爱的名字玉珠。 你知道的,玉心有个别名叫狗见愁。 这一片的狗,每每见它,都要躲的。 可怜的小玉珠以后怕是要成日嘤嘤叫,找你来评理了。 听鸣鹤说,你站在岔路口犹豫了很久。 为何要犹豫呢? 你知道的,我也希望你能替我去看看那景象。 鸣鹤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我见着了。 真美啊! 我突然间明白阿爹说的那些话了。 当你看着它,伸手触碰到它。 就仿佛千年的光阴在你指尖游走一般,让人热泪盈眶。它们属于这里,属于这片我们世世代代生活着的地方。 玉宁,随着你的心,向前走吧。 带着我的那份希望,一起向前走。 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长。 姐姐来信说,她的花园里种了很多花。 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姐姐赏花吧。 很是想念,望一切安好。 看完信,南春心中有一股暖意流过。 云锦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活泼、可爱、风趣,又洒脱。 第111章 我想去见柏寻 见南春神色微动,嘴角带着笑意,盛玉安点了支烟抽了一口。 “写完这封回信之后没多久,云锦就因病去世了。她并不知道忠良的结局,忠良也不知道她的结局。” “因病?” “嗯,说是病……其实是中毒。” “中毒?是有人害她?”南春惊讶地问道。 “不是,是探墓的时候中了墓里的暗器,那暗器上淬了毒。” “探墓?云锦去探墓?”南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说起来,三哥还是因为三嫂才走上的这条寻陵护宝的路。据说三嫂的父亲是当时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提到风水,你也知道一些人会利用他做什么吧?”盛玉安说道。 “寻陵探墓盗明器?”南春猜测。 “没错,那些心中有邪念的人威逼利诱强迫他帮他们寻陵探墓。他宁死不从,最后写了封明志的血书,自戕了。” 南春轻蹙眉峰,如今爷爷也是这般被人胁迫着。为了他和他阿娘的安危,小心翼翼地与那些人周旋。 “之后我三嫂被清远道长带去了道观养着。在那里她遇到我三哥。他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三嫂很有天赋,她的风水术比三哥还要好。她阿爹生前经常远游,偶尔也带着她去。所以,她从小就游历了许多山川湖泊。 她经常跟我三哥说起她在外面游历的事,这让三哥这个因为体弱,大门都没怎么出过的人很是向往。长大后,两个人经常结伴外出游历。 听说就是在一次游历的途中,他们遇见了一伙盗墓贼。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三哥,也只是偶然提过一嘴。反正就是那一次的经历,让他们改变他们游历的目的。 寻陵者无名,其实是他们俩个共同的名号。只是,后来三嫂在一次寻陵时受了伤,没法再出去游历了。三哥在家陪了她一年,两人成婚后,他才再次出去游历。 我记得,送三哥离开的时候,大家都在埋怨三哥。只有三嫂是很开心的。见我不理解,她还笑着说,生什么气啊,你三哥这是替我去看看大好河山去了。” 南春听罢心中虽然觉着遗憾,但是他知道……这样的结局对于忠良和云锦来说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离开的时候,心中一定没有那么痛苦,是带着对彼此满满的思念和希望离开的。 “南春,你看完这封信,知道他们的故事之后还觉得云锦悲哀吗?”盛玉安问道。 南春摇了摇头,他走到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有些愧疚地说道:“对不起,云锦,是我太想当然了。把您想成了久居深闺苦苦等待远行丈夫的悲惨女子。原谅我见识浅薄,自以为是。” 盛玉安听罢,笑着说道:“也不能怪你,因为不明内情的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我三哥是那种贪图享乐,游戏人间,不管病妻死活没有责任心的人。作为他的妻子,新欢燕尔,独守空房,确实挺悲哀的。 其实就连我也曾这么想,我也曾替三嫂感到不值。可当我开始去寻找三哥的死因,走过他走过的路。我才明白,实际上他们是有着共同的理想的。 他们一直是互相信任,互相支持,互相理解的。所以,即便相隔千里,即便数年不见,他们的心意也还是相通的。” 清风徐来,吹动了南春额前的碎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这让南春想起了他与柏寻走在山里的感觉。 那时他们手牵着手,肩并肩。 离得很近很近。 可现在他才明白,他们的心其实离得很远很远。 “南春,我其实也不明白什么是情意。没法对你和柏二少爷的感情说些什么。可你要问问自己,你与柏二少爷有共同的理想吗?遇到任何事情你们能互相理解,互相信任,互相支持吗?你们的心意真的相通吗?” 没有。 他很清楚这一点。 虽然嘴上一直说着不奢望柏寻会喜欢自己。 可现在他心里却失落得厉害。 从山里回来,南春想了很多。 夜里,他做了梦。 梦里全是柏寻。 上一世还有这一世,回忆里满满的都是柏寻对他的好。 思念不舍和恐惧哀怨交织在一起。 让他像沉在水里,即将溺毙的人一样喘不上气来。 夜寂静得可怕,他如雷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若是如此,咱们得做好跟柏家人撕破脸,做正面对决的准备了。” 石掌柜的声音传来。 “这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比咱们的计划早了些。我没想到南春会知道这么多,也没想到他会来找南老爷子,更没想到柏家人竟连他也一直防备着。”盛玉安叹息道。 “其实这孩子是个变数,说不定能给咱们带来惊喜。”程管事说道。 “不带来惊吓就行了,我反正是被吓到了。没想到他竟这么大胆,明知多方都在找那书,他还敢随身带着到处跑……” 而后是一阵走上楼梯的脚步声。 南春坐起身,呆呆地看着窗外。 一大早,南春就跑到了楼上找盛玉安。 “怎么了?”盛玉安衣服都没穿好,就慌忙过来开了门。 “我想去见柏寻。”南春鼓起勇气说道。 盛玉安微微一怔:“先进来再说吧。” 南春边走边说道:“我想亲自确认一下,他究竟是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柏寻。” “若他不是呢?”盛玉安问道。 “若他不是,我不会再对他抱有期待。以后,会把他当做对手看待。若他是,我想说服他,帮我们。” “你真的能做到吗?” 少年人的感情虽然没有那么深刻,但是热烈真挚,哪有那么容易就改变。 见南春犹豫,盛玉安叹息道:“你呀,还是对柏二公子抱有期待。” 南春深吸一口气,说道:“嗯,我相信柏寻,所以我想亲自去求证。四爷,我仔细想过了。其实无论他是不是,我都必须要去洋城,必须要见他。 倘若我不去,从柏家人的视线里突然消失的话。他们肯定很快就会找到金城,说不定还会挖出你们和爷爷的关系。 这样一来,你们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就因为我毁于一旦了。虽然我没有很大的本事帮你们,但是我也不能拖你们的后腿。” 第112章 没有万一 盛玉安没想到南春会做这个决定。这确实是事半功倍的好办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可太危险了。 “可是,你回到柏家,等于羊入虎口。你知道吗?柏家人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你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我知道,可是就像您说的,没有找到爷爷,没有找到仙宫,他们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况且现在他们只是怀疑我知道了些什么,但没有确切的证据。我……有信心能蒙混过关。”南春说道。 “怎么蒙混过关?” “我自有办法,请您相信我!”南春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四爷,既然爷爷目前很安全,那该着急的应该是他们,不是我们啊。 他们信不信我都无所谓,只要他们不敢动我。我就可以若无其事继续当我的二少奶奶。找不到爷爷,又要找仙宫,他们就得求我帮忙。到时候我就能顺理成章提出一些合理的,让他们拒绝不了的要求。 之后我会像爷爷那样,表面上帮他们,实际上坏他们的好事。还能以二少奶奶的身份从柏家获取有利的情报给你们。 若是有可能的话,我也想试试……试着去说服柏寻,让他与我站在一起。”南春的语气平和,似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说完见盛玉安不明意味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是……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吗?”南春犹豫道。 盛玉安笑了笑,说道:“确实想的太简单了。” 南春闻言,沮丧地说道:“抱歉,我只是想出份力……” “不过!”盛玉安笑容满面地补充道,“不过你的想法很好!可以一试,但是要以你的安全为先。一旦有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你的安全,你就必须要停手撤离。你阿娘那边你放心,不要有后顾之忧。” 南春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用力点了点头:“嗯!虽然我还是成为不了忠良,可我能做一些只有我能做的事。” 晌午,盛玉安把这件事告诉了程管事和石掌柜。 “真没想到他能那么快想通,前天还哭鼻子,昨儿还闷闷不乐呢。”程管事欣喜地说道。 “老石,你怎么看?” 见石掌柜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盛玉安问道。 “他什么都没经历过,突然就扛起这么个重任,我是真的觉得不妥。”石掌柜迟疑道。 “你第一次跟我三哥出去,就是去仑苍山寻陵,还跟洋人火拼呢!那会儿你还没南春大,你吓得尿了裤子,还哭鼻子说想家。”盛玉安调侃道。 石掌柜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那时,其他人都让三哥把你送走,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三哥相信你可以。事实证明,三哥没看错人。 你到辛川岭时,已经是个无坚不摧的战士了。即便毁了容,少了条胳膊,你依旧义无反顾。老石,可以试着相信那孩子。就像当初三哥相信你一样。”盛玉安说道。 “我没有尿裤子……”石掌柜拧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哦,不是你,那肯定就是李鸣鹤了。”盛玉安调侃道。 南春有点怕石掌柜。 他看起来很严厉,不像程管事那般随和。 此时,屋里只有他和石掌柜两个人。 南春拘谨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真的想好了?”石掌柜突然开口说话,吓得他差点呛到。 “咳咳咳……嗯,嗯,想好了。”南春忙回答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有些事不是凭着一股子莽劲儿和一时意气就能做好的。”石掌柜严肃道。 南春点了点头,说道:“四爷说了,若是遇到危险,就赶紧跑,什么也不用顾忌。我挺怕死的,以前在山上打猎,我逃跑的时候,野猪都追不上我。您就放心吧!” 石掌柜扶额道:“我没担心。” 南春笑着点了点头:“那谢谢您对我这么有信心。” 石掌柜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要听从命令,不要擅自行动。” “是!”南春恭恭敬敬地应下。 石掌柜从南春屋里出来,差点撞到正扒着门缝偷听的盛玉安和程管事。 “遇到对手了吧?”盛玉安调侃道。 “年纪小一些,脑子还是好使一些。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优美的话去堵人嘴呢?唉,看来我得跟南春去取经了,以免遭毒舌的为难。”程管事大声地自言自语道。 石掌柜白了他俩一眼,拂袖而去。 离洋城越来越近,柏寻的心里也越来越焦灼。 他想见南春,想到发疯。 可他又怕看到南春伤心。 自己对南春的承诺没有完成,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许飞停车,二少爷,休息一下吧!”阿福见柏寻的脸色不对劲,忙喊许飞停车。 “继续往前走!我不碍事的!” 柏寻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声音沙哑。 阿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 “二少爷,您发烧了!许飞,快掉头回城里去。”阿福焦急地说道。 许飞慌忙调转车头,准备往回走。 “不要,继续往前走!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柏寻发怒道。 许飞忙停下车,一时间进退两难。 “二少爷,您难不成就这副模样去见二少奶奶吗?那么久没见,二少奶奶一看,自己朝思暮想的风度翩翩的二少爷居然成了这副颓丧模样。胡子拉碴,脏兮兮还病怏怏的……”阿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见柏寻神色微动,阿福接着说道:“二少奶奶常说,二少爷长得好。在柏家寨甚至整个和安县,确实没人能跟二少爷您比。可洋城俊俏洋气的少爷小姐可多得很。到时候万一二少奶奶看花了眼,移情别恋……” 柏寻微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阿福忙陪着笑脸:“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柏寻拧着眉头,沉声道。 “是是是,没有万一。那您也得收拾的干干净净,精精神神的去见二少奶奶啊!人们常说小别胜新婚。您把小病拖严重了,怕是到了洋城二少奶奶还得伺候您十天半个月……” 见柏寻闭着眼睛没说话,阿福忙对许飞挤了挤眼睛,许飞心领神会,发动车子往城里开去。 第113章 南春对柏寻来说是特别的 到了城里,许飞就开着车直奔医院而去。 “给兄长去个电话,告诉他,我可能会晚些到。若是南春在我之前到了洋城,让他帮我跟南春好好解释解释。”柏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好好好,大少爷办事儿您就放心吧!”阿福忙说道。 阿福陪着柏寻就医,许飞则去了医院门口的电话亭给柏松打电话。 “大少爷,二少爷病了,我们可能会晚些到洋城。”许飞说道。 “病了?严重吗?”柏松紧张地问道。 “大夫说是操劳过度,需要休息。” 柏松闻言无奈地说道:“唉!明明是需要十来天才能到的路程,他非要几天到……原本在辛川岭就受了伤,还没好利索,就这么长途跋涉,日夜兼程的。 你那边跟阿福说,想办法多留他一天,让他好好休息。南春这边我会帮他安抚好的,让他放心!” “是!” “他固执,你俩若是劝不动他,就让他跟我联系,我来亲自跟他说。” “知道了,大少爷。” 挂了电话,柏松重重地叹了口气。 柏寻太在意南春了。 明明是从小就相看两生厌的人,还是个带把的男人。怎么就那么喜欢了呢? 跟他的外向张扬不同,柏寻性子冷淡,喜恶不形于色。他这个当哥的算是很了解他的人了,但也看不出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不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对谁都淡淡的,分寸和距离拿捏得极好。虽然让你感觉疏离没法亲近,但又不会让你觉着生分难堪。 起初得知学堂里有个人跟柏寻不对付,他还吃了一惊。 后来他找了个借口去了趟学堂,就见到了瞪着圆圆眼睛,在柏寻面前张牙舞爪的南春。 那还是他第一次在柏寻脸上看到了纠结。 有一种不知道该拿对方怎么办的感觉。 像是抓住了柏寻的弱点,那段时间,他时不时就在柏寻面前提起南春。柏寻也如他所料,表情丰富了许多。 南春对柏寻来说应该是特别的。 “唉,我就说应该让寻弟来洋城生活,多长长见识。在柏家寨那屁大点儿地方呆着,见着个特别的就当成宝贝了。” 不过南春能在柏寻之前到洋城就再好不过了。他比柏寻好说话,先把南春哄开心了。等柏寻到的时候,再让南春帮忙劝劝他,他的气估计也就消了。 金城这边,南春收拾行李去了戏园子。 “他不是应该快些去洋城吗?怎么跑去戏园子里住去了?”程管事不解地说道。 盛玉安摊了摊手,说道:“我也不晓得南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只说现在回去也打消不了柏家人对怀疑,倒不如就在这儿等着柏家人上门来接他回去。” 石掌柜眉头紧锁:“他胡闹,你也跟着他一起胡闹?” 盛玉安没所谓地笑了笑,说道:“反正这儿是咱们的地盘,柏家人若是敢轻举妄动,咱们应对起来也方便。孩子想试一试,咱们拭目以待就好了。出其不意的招,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结果呢?” 盛玉安心里很清楚,南春敢这么干,估计还是出于对柏二少爷的信任。 传言说柏二少爷对南春极好,事事都以他为先。 如今南春身上疑点重重,柏二少爷还会如此对他吗? 也好。 试一试柏二少爷的反应。 也好让南春对他死心。 戏园子。 “早就跟你说,你应该来我这里住的。四爷他们那帮老爷们糙得很,哪里能照顾得好你啊。”春晓给南春倒了杯花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这茶美容养颜的,啧啧,你瞅瞅,小脸比初见时粗糙多了。” 南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多谢您帮忙。其实这事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危险的,可我又没法对您和盘托出……” “不能说就别说了,人啊,少知道点秘密,活得安生些。我知道你是好人就行了,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直说就好。 四爷身上全是秘密,也不耽误我俩是多年好友啊。再说了咱俩现在的关系可不、一、般、啊!”春晓笑着调侃道。 南春突然决定来春晓这里,也正是因为这个所谓的不一般的关系。 他本想着今晚抓紧去洋城的,谁知下午春晓来到了茶楼。 “哎哟,外面现在可都在传我把四爷踹了,找了个洋城来的金大腿抱。我还寻思哪里来的洋城金大腿,后来仔细一问才知道,他们说的是南春!”春晓是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难不成是那一日我去听戏……”南春也觉着离谱。 “可不是嘛!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春晓喝了口茶无奈地说道。 “南春出息了,摇身一变成了金大腿。”盛玉安笑着说道。 南春原本还在想怎么把自己这几天的行踪说清楚,又不让柏家人生疑。 他与茶楼掌柜和盛四爷非亲非故,又素未谋面,为何突然跑到茶楼里住了几天? 若是因为春晓先生的缘故呢? 于是乎,现在他就跟着春晓先生住进了戏园子。 “你在这儿安心住着,那柏二少爷若是来寻你,我必定好好整治他一番,给他一个下马威。”春晓把点心放在南春面前。 “纳妾的事柏寻确实不知道,他……” “你呀!你呀!自己受了委屈,还要替他辩解。你这样逆来顺受,以后柏家人更要欺负你了。”春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那要怎么做呢?”南春问道。 “你受了委屈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闹一闹。” “闹?” “嗯,你得让他们知道,欺负你是要付出代价的。也要让他们清楚,你的底线在哪里。以后,他们想触碰你的底线的时候,就要三思而后行了。”春晓解释道。 南春眼睛一亮,有道理! “你不着急去洋城是对的。虽然你偷跑出来有错,但事出有因,是柏家不对在先。若柏二少爷真的在乎你,自会来寻你,求你回去。 若他不来,或者态度不诚恳,到时你就踹了他得了。我认识的人多,你若想要,我给你介绍个好的会疼人的。现在就在这儿安心等着吧!”春晓笑着说道。 第114章 他可爱至极 阿福看着输了液之后,陷入梦乡的自家少爷不禁叹了口气。 二少爷这段时间确实是心力交瘁,倍受煎熬。 转念一想二少奶奶的处境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家主和老夫人也太过分了。 怎么能趁着二少爷不在,擅自做主把姨娘抬进了门呢? 二少奶奶爷爷失踪,生死不明,还被人这样欺负,也太可怜了。 许飞见阿福愁眉不展,递给他一支烟。 阿福摆了摆手,说道:“谢了,我不抽烟。” “去门口小摊吃点东西吧。我刚问了医生了,那药能让二少爷睡个好觉,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许飞说道。 “行吧,我也饿了。”阿福说道。 阿福跟护士打了声招呼,便跟着许飞来到医院门口的面摊。 “老板,两碗面,一盘卤牛肉,一盘凉拌菜。” “好嘞,客官稍等。” “一路上我总听你和二少爷说起二少奶奶。咱们这位二少奶奶真是个男的?”许飞问道。 阿福一听,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你不会也跟那些人似的,看不起二少奶奶吧?” “怎么会呢?我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毕竟二少爷生在大户人家,而且以后还要当家主。他这样身份的人娶个男子当正妻,算是闻所未闻吧。 而且,一路上我听你们聊天,他言语中对这位二少奶奶还挺重视,就更觉着惊讶了。” 许飞原先想着能配得上二少爷的应该是与二少爷势均力敌的世家公子。 直到这次二少爷来辛川岭寻人,他才知道那传闻中的男妻竟然是南老爷子的孙子。 这样的人家……确实不怎么相配。 阿福见他没恶意,表情稍稍柔和了些。 “二少奶奶是个大好人,他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尊重,从来不把我们当下人看。他为人随和,不拘小节,没那么多讲究。到了洋城,你见着他就知道。” 柏寻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他跟南春在别院生活。 看着像是别院,好像翻修过了,比以前看着要好看舒适很多。 南春蔫蔫地窝在他的怀里。 他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脸颊凹陷,双目无神,像是在病中。 柏寻紧张地抱紧他,只觉怀里的人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为一缕轻烟消失不见一般。 “小春。”他怜惜地亲了亲南春的额头。 南春轻声笑着:“今天我想吃山楂馅的。” 柏寻不知他在说什么,但下意识地就应下了。 南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难得你今天没说教。我以为你又要说,大夫说了,你脾胃虚弱不宜食山楂呢。” 柏寻摸了摸他消瘦的脸,心疼不已。 南春见状抬手摸了摸他紧皱的眉头, “大少爷派人过来是催你去洋城的吧?” 柏寻没有说话,他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你去吧,你马上要当家主了,不能总围着我转啊。万一耽误了大事,我可就成罪人了。” “不当,我就在这儿陪着你。”柏寻脱口而出。 南春惊讶地看着他,继而笑了起来。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今天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 南春想了想,笑着说道:“不知道,反正跟平时不一样。像……故事书里会说甜言蜜语哄人开心的小情郎。” 柏寻轻笑了两声,捏着南春的下巴跟他接吻。 南春苍白的脸慢慢染上了红晕。 正当柏寻沉浸在这甜蜜之中,画面一黑。 有什么落在了鼻尖,冰冰凉凉的。 待他看清,漫天的大雪正纷纷扬扬地飘着。 他的手里拿着一支红梅。 还是在别院。 前面的屋子亮着灯,昏黄温暖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在了雪地上。 “二少爷,您怎么在院儿里站着啊。二少奶奶这会子喝了碗参汤,歇下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向他走来。 柏寻觉着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诧异地看着他,见柏寻一脸严肃,似乎不是在说笑。 他惊讶地说道:“二少爷,您怎么连金豆都不认得了?” 金豆? 眼前的这个金豆比他见过的金豆要高大许多。 梦里小孩子还会长大的吗? 梦里?为何自己会觉得这是梦呢? 因为有他在,他一定不会让南春变成那副病怏怏的模样。 屋里暖得像春天,柏寻将红梅插在花瓶里,然后走到床边。刚想伸手去摸南春的脸,又停下了。 他脱了外衣,转身走到火炉边暖了暖手,直到手热乎乎的才重新回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南春的脸。 “你回来了?” “把你吵醒了?”柏寻躺下把人抱在怀里。 “我还没睡着呢。” 柏寻想跟他亲热,便像以前那样,边与他亲吻边解他的衣服。 南春瞪大了眼睛,面红耳赤地抓住了他的手。 “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柏寻停了下来,他侧躺着,一只手托着侧脸,看着面前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的南春。 说起来,他跟南春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南春也没有这般惊吓。 两个人就……顺理成章地做了。 “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柏寻看着眼前慌乱的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南春用力眨了眨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你喝多了?” 他凑过去嗅了嗅,没有酒味。 然后他又伸手摸了摸柏寻的额头,没有发热。 就在他疑惑之时,柏寻一把把他搂在怀里,笑了起来。 南春是可爱的。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或者是在此时在梦里。 他都可爱至极。 突然怀里的温度慢慢消失了,他虽然抱着南春,可是感觉不到他的体温。 他与南春之间像是隔着什么。 “求你帮我找到爷爷……”南春眼睛里闪着泪光。 他张了嘴,却没发出声音。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闭上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在梦里,但是那痛楚太真实了。 阳光很刺眼。 “二少爷,您醒了,吃点东西吧。”阿福扶他坐起来。 柏寻抬手捂着刺痛的胸口。 “您……怎么哭了呀?还难受吗?”阿福惊讶地说道。 一滴眼泪从柏寻的眼角流了下来。 “走吧,快些去洋城。” 那个梦让他很不安。 第115章 柏寻回到洋城 金家的商队刚一进城,柏松带着的人就围了上来。 突然呜呜泱泱一群人围上来,吓得金子睿还以为惹到了什么大人物,遇到了大麻烦。 “停停停……”他慌忙叫停了队伍,从马上下来,紧张地看着迎面而来的人。 “金老弟!” 待看清说话的是柏松,金子睿这才松了口气。 “是柏大少爷啊,好久不见!”金子睿笑着快步走上前跟他握了握手。 柏松往他身后瞅了瞅,没看见南春的身影。 “哎?不是说南春跟着你的商队一起来洋城了吗?他人呢?” 金子睿闻言惊讶地看着他,说道:“二少奶奶几天前就从金城下了船,说起来,他应该比我早到洋城才是啊?” 柏松闻言脸色大变。 坏了,南春怕不是真的生了异心。 来洋城找柏寻只是借口,为的是逃跑! 不对,他阿娘还在柏家寨呢! 他不可能不顾他阿娘的死活的。 金子睿见柏松脸色不好,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柏松说道:“我没见到南春,他也没来信儿。” “啊?他没来洋城?那可如何是好?”金子睿大惊失色,“哎哟,也怪我!当时应该派个仆人跟着他的!” “他为何会半道去金城呢?他跟你说了原因吗?”柏松问道。 “二少奶奶说他有个朋友在金城,具体的我没有细问。”金子睿一时慌了神。 “他在金城有朋友?”柏松疑惑道。 “是的,他说他那个朋友常年在金城和洋城之间行走。跟他见了面之后,他会跟他一道去洋城。还说他想早点见到二少爷。我一想我这拉货走的太慢了,不能耽误他跟二少爷团聚,便在金城码头跟他道了别。”金子睿急切地说道。 柏松轻蹙眉头,南春连和安县都没出去过,在金城哪里会有什么朋友! “大少爷,二少奶奶他……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金子睿急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这边会马上派人去金城找。” “要不,我帮着您一起找吧!人是我带来的,但是没给安全送到,这是我的失误!”金子睿懊悔地说道。 “你先把货给盛家大爷送去吧,我这边人手够用。应该不会有事的,南春是个有分寸,许是在金城有事耽搁了。”柏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金子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那好,我先把货送过去,晚些时候我再去府上拜访。” “嗯!” 与金子睿分别后,柏松面无表情地坐在车上。 许水生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大少爷,接下来……” “马上派人去金城。” “是私下打探还是?” 柏松犹豫了片刻说道:“私下打探,不要打草惊蛇。一定要打探清楚,他这几日在金城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祖父那边暂时不要说,等明天寻弟回来,我与他商量之后再说。” “是。” 柏松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 南春你千万别耍花样,我可真不想让寻弟恨我。 第二天晌午,柏寻回到了洋城。 车子到了柏园门口,柏寻突然有些紧张。 马上就要见到南春了。 门房一见是他,喜笑颜开地开了门。 “二少爷,您来了。” 柏寻点了点头。 车子开进园子,停在了楼下。 柏寻下车仔细理了理衣裳。 “二少爷,已经很英俊了。”阿福乐呵呵地说道。 “二少爷,您可算是来了。”柏园管家柏岩迎了出来。 “兄长呢?”柏寻往屋里看了看。 “大少爷找二少奶奶去了,还没回来!”柏岩面露难色。 “找南春?南春出什么事了?”柏寻瞳孔骤缩。 “昨儿金家商队到了洋城,大少爷亲自去接人。可金家少主说二少奶奶半路离开了商队去了金城。” “啊?为什么啊?”阿福顾不得拿东西,焦急地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大少爷昨儿就派人去了金城,估摸着明天一早才能到地方。大少爷又怕二少奶奶已经往洋城来了,今天一早又派了人在洋城和附近找。” “寻弟!” 正说着柏松的车过来了,他把头伸到车窗外跟柏寻招了招手。 “兄长,南春他……” “进屋说。”柏松下了车,拉着柏寻进了屋。 关了房门,柏松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酒。 “兄长,究竟是怎么回事?”柏寻急切地问道。 柏松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柏寻。 “只有遇到南春的事的时候,你的表情才那么丰富多彩。”柏松喝了口酒,在他身边坐下。 “兄长……”柏寻拧着眉头,很是焦急。 “好了,不要着急嘛。昨天我去接南春,金家少爷说,南春半路去了金城。” “金城?”柏寻很是疑惑。 “南春跟他说他在金城有个朋友。他想去见见朋友,又想早点见到你。到了金城之后,他会跟他朋友一起去洋城。”柏松耸了耸肩,“可是本该早到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影儿。” 柏寻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南春都没有出过和安县,在金城怎么会有朋友呢? “人已经在找了。说实话,如果他真的是出了什么意外,被掳走了被绑了,这样反而还容易些。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人是自己走的。他若是藏了起来,不让我们找到,那可就难办了。”柏松摊了摊手。 柏寻面色凝重,站起身说道:“我去趟金城。” “哎!你别急啊!”柏松忙站起身拉住他,“我已经派人去了,等明天消息传回来再说。” “不行,我不能在这儿干等着。”柏寻推开门走了出去。 “哎,你真的是……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柏松说着从酒柜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拎起走了出去。 许飞从车上下来,一支烟还没抽完。 “走,去金城。”柏寻说道。 “大少爷,二少奶奶究竟在哪儿啊?”阿福拉开车门也坐了进来。 “这你就得问你们二少奶奶自己了。”柏松无奈地说道。 “哼,二少奶奶肯定是被气跑的!”阿福抱着胳膊气呼呼地说道。 第116章 柏寻得知南春的去向 柏松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柏寻,心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若是知道南春挨了打,又被撵到别院去住,还有那妖书的事…… 柏松一想到这些破事头就大,以后家里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他总算是知道柏寻十几天的路程是怎么几天到的了。 这一路除了吃饭方便以外,就没下过车。 “你们就这么从辛川岭回来的?”柏松揉着酸痛的老腰。 “不是。”阿福咬了口肉骨头。 “我就说嘛,这么个赶路法,谁能受得了?”柏松蹙眉道。 “我们除了方便,基本都不下车。吃饭都是买好了在车上吃。”阿福边吃边说道。 柏松撇了撇嘴,白了柏寻一眼:“你对自己还真是够狠的。” 原本需要两天的路程,他们走了一天多就到了。其实若不是柏松一路上叫苦连天的,他们还能更快些。 “寻弟,南春是自己走的,暂时应该没有危险。金城是盛家四爷的地盘,咱们柏家现在跟盛四爷的关系很微妙。 一会儿先别急着去找人,先去拜访下盛四爷。他在这儿手眼通天,若南春真的在金城逗留过,四爷的人肯定知道。他若肯帮忙找,那就事半功倍了。” 柏松说着把后备箱里的礼盒拿了出来:“我把我的珍藏可都贡献出来了。” “阿福,许飞,你们两个先去打听打听。”柏寻吩咐道。 “对了,许飞你顺便找找孟五他们,他们几个今早应该已经到这儿了。” “是。” 柏寻的车子进了金城没多久,盛玉安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来得还挺快。”程管事说道。 “柏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来了。” “早上来了几个人,偷偷摸摸地在城里四处打探。紧接着大少爷二少爷又一起来了。你说他们这是重视南春呢?还是来试探咱们来了?”石掌柜说道。 “反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得回家一趟了,到了我的山头,柏家两位少爷指定要来拜拜我。 ”盛玉安咧嘴一笑。 “你打算见他们?” “见啊,为何不见?我早就想会一会这个柏二少爷了!” “跟南春说了吗?”石掌柜问道。 程管事点了点头,说道:“已经派人去戏园子了。” 戏园子。 “公子,四爷让小的过来传话。柏家大少爷和二少爷刚刚到了金城。” “哟,哥俩都来了?看样子还是挺重视你的嘛。”春晓笑着说道。 南春莫名有些紧张。 他是想见柏寻的,可现在的心境与之前不同了。他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的表情来面对柏寻。 看出南春紧张,春晓倒了杯茶递给他。 “随心而动即可。跟上台唱戏似的,你越想演,越不像那么回事。”春晓说道。 这边许飞没打听到二少奶奶的消息,倒是碰巧遇到了孟五。 “大少爷,二少爷。” “查到啥了?” “小的们今早到了金城先是去了码头,有人说金家商队到金城那天确实有个年轻人在码头附近转悠,后来就不知去哪里了。 虽然还没有查到二少奶奶的确切消息。但是小的留意到金城有个谣言,说喜颜班的台柱子春晓先生踹了盛四爷,找了个金城来的金大腿。有人说那金大腿是个中年男人,也有人说是个年轻公子。 这个人出现在金城的时间跟二少奶奶到金城的时间差不多。小的买通了戏园子的伙计,那人说是个年轻公子,这会儿正在戏园子里住着。”孟五说道。 “南春跟春晓认识?”柏松看向柏寻。 柏寻说道:“也不能说是认识。喜颜班之前到和安县演出,那郑久富对春晓先生出言不逊,南春仗义执言了几句。后来喜颜班的班主还上门致过谢。” 柏松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原来如此。那接下来怎么办?” 柏寻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给盛四爷写一封拜帖,咱们依之前说的来办。” 柏松笑着说道:“你这些天日夜兼程,不就是为了早点见到他吗?怎么?现在都知道人在哪儿了,你还不快些去见他啊?” “春晓先生与盛四爷关系匪浅,他身边多了个人,盛四爷不会不知道。外面流言传成那样,四爷都没管,他必定是知道南春的身份的。他知道却没有知会柏家……”柏寻垂下眼帘,没再继续往下说。 “对啊!完了,完了!怕是老宅的那点儿破事已经传开了。南春对春晓有恩,人家自然是站在南春那边的。四爷怕是……也不待见咱们了。你想顺利把人接走,怕是有难度。”柏松无奈地说道。 “先送拜帖吧,若四爷不愿意见,再另作打算。咱们在离戏园子最近的客栈落脚吧,有什么事走动也方便些。”柏寻说道。 “你这是打算常住了?”柏松蹙眉道。 “兄长可以先回洋城,南春的事我留这里处理就行了。” “也行。不过我还是先拜访完四爷再说,都到了人家门口了,不登门拜访,于礼不合。” 柏寻点了点头,写了个拜帖,让阿福和许飞送去了盛玉安府上。 盛玉安回到乐园。 他这处宅子名字叫乐园,实际上也确实是乐园。依山傍水,景致秀丽,富丽堂皇的。 可他极少在这儿睡,大都是睡在茶楼。 这儿是他盛四爷的脸面,茶楼才是他盛玉安的家。 “四爷,柏家大少爷和二少爷派人送来了拜帖。小的正想去茶楼跟您禀报呢。”管家老邢说道。 “搞得还挺正式。”盛玉安接过拜帖看了一眼,“字写得还真不赖。” 应该是柏二少爷的写的,字迹如行云流水,笔力劲挺。柏大少爷的字他见过,也不能说丑吧,但是跟这个比起来差远了。 “你们人呢?” “说是在福东客栈落脚。” 福东客栈,好嘛! 就在戏园子对面,茶楼旁边。 这是已经查到南春的去向了? 不过,前天南春住进戏园子倒也没藏着掖着。这会子外面都在传春晓先生那个洋城来的金大腿住进戏园子了。 “你去福东客栈给两位少爷回个话,晚上我在乐园设宴,恭候大驾。”盛玉安说道。 “是,四爷。” 第117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见柏寻站在窗前看着戏园子的方向,柏松叹了口气。 “寻弟,有些话我还是提前跟你说一下比较好。” 柏松挠了挠头,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兄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柏松一向心直口快,难得见他欲言又止,左右为难。 “就是……南春他……不声不响从柏家寨跑出来除了纳妾的事,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柏松喝了口茶说道。 “什么原因?”柏寻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妖书吗?”柏松问道。 柏寻轻蹙眉头:“妖书?是那本有关辛川岭地下仙宫的书?” “你知道?”柏松惊讶地看着他。 “在辛川岭的时候,听柏玉峰他们提起过。说是辛川岭地下有个藏着数不清宝藏的地下仙宫。有个在道上鼎鼎大名的寻陵者曾到过仙宫,他死前写了一本书。那本书里面有仙宫的线索,还有去仙宫的地图。”柏寻说道。 在辛川岭那么久,寻人不得,仙宫也找不到。 当时队伍里有一个年轻人无意间发了个牢骚,说如果有那本书就好了,就不用费那么大力气,死伤那么多人了。 柏寻不解,问了一句。 “什么书?” 柏玉峰忙解释道:“哦,只是道上的一些传言而已,不知真假。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传言说辛川岭下面有个藏着无数珍宝的地下仙宫。那里是所有寻陵人的梦想之地。 还有个传言说道上鼎鼎大名的寻陵者曾经到过仙宫,并且写了一本藏着仙宫线索和地图的书。但又有传言说,凡是看过这本书的人下场都是家破人亡,所以大家都称那书为妖书。” 柏寻轻蹙眉头:“我们柏家只寻柏氏墓,其余的与我们无关。” “是是是。”柏玉峰说着踢了那人一脚,“他呀,就是找不到南老爷子心里着急了,口不择言。” 那人揉了揉大腿,赔笑道:“是,小的也是急昏了头了。” 妖书? 柏寻是不信的。 若真有这么有用的书,那放出消息的人和印书的人为何不自己按照书里给的线索去找地下仙宫呢?反而大肆宣扬也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其中想必有猫腻。 “对,就是那本妖书。南春手里可能有那本书。”柏松看着他说道。 柏寻脸色严肃:“你为何这么说?” “你们之前是不是去过甄鸣竹的书局买过书?那个甄鸣竹手里就有妖书,当初他从辉城跑到和安县,也是因为妖书的事。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找他,上面还下发了通缉令。如今他人不见了,书也不见了。” “甄老板?”柏寻眼底划过一抹凌厉。 “嗯,南春手里是不是有一本名为《家书》的书?” 家书? 柏寻心里一跳。 “那就是传说中的妖书!” 柏寻握杯子的手紧了紧:“在甄老板那儿买书的人很多。南春看的所有书都是由我经手的,与他无关。而且,传言里的妖书真真假假,你们是怎么确认南春手里的就是真的呢?” 柏松叹了口气:“这不是与他有没有关那么简单的事,也无关书的真假。是他明明手里有那本书,祖父那边问他的时候,他却没有承认,甚至带着书一声不响地跑了。 他若是直接去了洋城找你,还好说。可他没有,而是中途跑到了金城,消失了几天。” 柏寻脸色稍沉,沉默不语。 “现在祖父很恼火,咱们柏家可容不下叛徒,这一点你很清楚。他跑来金城的事我还没跟祖父说,若祖父他知道了……”柏松意味深长地说道。 “南春不会的。”柏寻语气坚定,“他对寻陵探墓没有兴趣,也不贪财。那书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甚至只是个会惹祸上身的祸端。” 柏松蹙眉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他知道辛川岭地下仙宫呢?会不会是他知道,并且看出来那书里隐藏的秘密了呢?” “他知道也很合理吧?他是南爷爷的孙子,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多少也会懂一些。”柏寻辩解道。 “可他为何要隐瞒呢?他选择欺瞒并且不告而别!这就是对柏家的不信任和背叛!他中途跑来金城,谁知道是不是与人暗通款曲?” “一定是事出有因,待见到他本人自会真相大白。现在事由不明,兄长还是不要做过多恶意的揣测。”柏寻淡淡地说道。 恶意的揣测??? 真的是油盐不进…… 柏松眼前一黑,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 情情爱爱果然害人,让一向聪明理智的人跟中了蛊的大傻子似的。 “行行行,我话已至此。南春如果不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祖父那边怕是过不去。我话已说完,你心里有数就行。”柏松无奈地耸了耸肩。 甄鸣竹和妖书。 柏寻回想起那日带南春去买书的情形,那本《家书》是甄老板推荐给南春的。他还特意上了二楼去找出来。 如今看来,他是故意的。 甄鸣竹…… 柏寻与他有一些来往,但是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兄长,你说黑白两道都在找甄老板?” “嗯,那群人差点把和安县翻个底儿朝天。” “就这样都没有找到?”柏寻一瞬不瞬地盯着柏松。 柏松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忙点头道:“嗯,他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在抓他的人到之前就跑了。” “那他的腿脚还有脑子都还挺好使的。”柏寻淡淡地说道。 和安县三面环山,想出去只有那条大道最便利,其余的路可没那么容易走出去。 甄鸣竹是两年前从辉城来的,他对山路可不怎么熟悉。 没人罩着,没人带路,人生地不熟的。黑白两道居然都抓不到他。 柏寻晃了晃茶杯里的水。 有人在利用甄鸣竹给南春下套。 会是谁呢? 是盯上地下仙宫的人? 打不了南爷爷的主意,便把主意打到他的孙子南春身上?想让他帮着找地下仙宫? 若真是如此,南春很危险。 见柏寻脸色阴沉,柏松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 自己这个弟弟除了在南春的事情上迟钝,其他时候还是那么敏锐,不是那么容易骗的。 第118章 鸿门宴 “大少爷,二少爷,盛四爷派人过来了。”阿福进来禀报。 “带他来吧。”柏寻说道。 “见过两位少爷。”老邢行礼道,“四爷说晚上在乐园设宴,恭候两位大驾。” “多谢。” 柏寻说着看了一眼阿福,阿福忙上前递给老邢三条小黄鱼。 “使不得,使不得……”老邢推辞道。 “小小诚意而已,邢管家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您就别跟我客气了。莫不是……您老嫌少啊?”柏松笑着说道。 “哪能啊!那就多谢两位少爷了。”老邢笑了笑收下了。 老邢回了乐园,把柏寻赏他三条小黄鱼的事告诉了盛玉安。 盛玉安接过来,在手里把玩着。 “有趣!你看那两位少爷如何?” 老邢说道:“小的与柏家大少爷打过两次交道。他为人圆滑,懂得变通,是个做生意的料。柏家二少爷小的是第一次见。跟传言中一样,长得很周正,气质不凡,看起来比柏大少爷还稳重些。” “确实是个稳重的。赏给多了,像是在打点,买通内应,你也不敢收。给少了,像看低了人,反倒惹得人不痛快。 这给的恰到好处,你既敢收心里也高兴。这赏他既然给了你,你就收着吧。”盛玉安把小黄鱼塞到老邢手里。 “多谢四爷!”老邢笑着接下。 “晚上备点柏二少爷不爱吃的菜……” “额?不爱吃的?”老邢以为自己听错了。 盛玉安的眼睛转了转:“你先派人去戏园子把南春和春晓接过来。” “是。” 南春到乐园的时候,被这里的富丽堂皇惊着了。 见南春目不转睛,春晓笑了起来:“怎么?没想到那个吃穿都很随意的四爷居然有个金窝?” 南春点了点头:“确实没想到,他在茶楼日常都很简单。” “这儿是盛四爷的脸面,茶楼才是他的生活。”春晓解释道。 “南春,那柏二少爷平时不爱吃什么?”盛玉安大步朝他们走来。 “不爱吃的?” 他这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让南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晚上我做东请他,不得避开他不喜欢的吗?”盛玉安说着冲一旁憋笑的春晓眨了眨眼睛。 “柏寻他其实不挑食的,不过柏家老宅平时饮食大都很清淡,您准备些清淡的就行了。”南春说道。 “行,我吩咐下去。” “对了,给我和南春另开一桌。”春晓笑着说道。 “知道了。” “啊?不跟柏寻一起吃啊?”南春惊讶地说道。 春晓笑着调侃道:“迫不及待了?我倒要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柏二少爷长得有多好看,把你迷成这样。” 南春脸一红,小声辩驳道:“我没有……” 晚上,柏寻和柏松如约赴宴。 “两位少爷,里面请。”邢管家亲自到门口接人。 “邢管家,今儿都有谁啊?”柏松往周围看了看。 “四爷只请了您们二位。”邢管家回答道。 柏松看了柏寻一眼,有些无奈地撇撇嘴。 得,鸿门宴。 屋檐下灯笼里的光透过雕花繁复的窗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与屋里明亮的灯光交织在一起。 正厅中央摆着一个很大的金丝楠木圆桌,桌面光滑泛着金光。环绕圆桌的,是几把雕工精细的金丝楠木椅。 古朴的青花瓷瓶里的插着艳丽的山茶花,香气四溢。墙壁上,挂着两幅水墨丹青,还挂着两幅西洋油画。色彩对比鲜明,但也不奇怪,反而有种跳脱的美感。 “二位请在此处稍等片刻,四爷稍后就到。”邢管家笑着说道。 待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柏松忍不住说道:“我还以为他会让南春过来。看样子是不想让你轻轻松松把人带走了。” 柏寻语气平和:“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这摆明了就是鸿门宴啊!”柏松低声说道。 “盛四爷若真如此,那就表明他看得起南春,也就意味着这几日南春在金城没有受苦。” 柏寻心里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柏松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以后想好好游戏人间,必得断情绝爱才行。 “柏大少爷,柏二少爷,幸会幸会!”盛玉安身着灰色西装,面带笑容走了进来。 “四爷!许久不见!”柏松脸上堆着笑,忙迎上前跟他握了握手。 盛玉安的视线落在他身边的柏寻身上。 眼前的年轻人比他还要高一点,剑眉星目,容颜俊逸。 “四爷,久仰大名!”柏寻伸手跟他握了握。 “哦,这位就是皎皎明月柏二公子啊!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盛玉安面儿上笑意盈盈,握柏寻的手劲儿暗暗加重。 柏寻面不改色:“您过奖了。” 柏松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忙说道:“四爷,晚辈听说您喜欢白兰地,恰好我这儿有两瓶,您看看合不合眼。” 他说着把酒拿了出来。 盛玉安知道他这是在打圆场,也不拂他的面子,笑着说道:“这是好酒啊!” “四爷。”邢管家走了过来。 “上菜吧!”盛玉安说道,“来,坐下慢慢聊吧。” 春晓带着南春趴在窗户缝上看人。 “哎哟,那柏二少爷长得确实不赖。”春晓用胳膊肘拐了南春一下,笑眯眯地说道。 南春抿了抿嘴,雀跃地凑到了窗户前。 见到那熟悉的许久未见的身影,南春的心跳不自觉加速,手心微微出汗。他的目光随着柏寻的身影而动,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意。 突然柏寻转过了脸,视线落在了这边。 有一瞬间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南春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蹲了下来。 “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春晓掩嘴笑了起来。 外面的笑声隐约传到了屋里。 盛玉安摆了摆手,邢管家会意一笑走到门口抬了抬手。 南春蹲在地上,看见一排身着红色绣花绸缎旗袍,身材曼妙,容颜秀美的妙龄女子,端着盘子进了屋。 “你家二少爷有眼福了。”春晓调侃道。 南春撇了撇嘴,心里酸溜溜的。 柏松见着美人,两眼放光,嘴角快咧到耳根了。 “都说金城出美人,果然如此。” 柏寻脸上的笑意很淡,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窗户那边。 刚刚他好像看见南春了。 第119章 把南春给我吧 “来,我敬二位一杯。”盛玉安笑着端起酒杯。 “哎哟,四爷,该我们敬您才是。”柏松忙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就干了。 “您随意。”柏寻也一饮而尽。 盛玉安笑了笑,喝了一口。 “吃菜吧,家里最近从川地请来了大厨,这个麻辣兔头、辣子鸡,做得那叫一个地道。来来来,都别客气啊,大口吃。” 盛玉安说着笑眯眯地抬了抬手,站在柏寻和柏松身边的姑娘就开始给他俩夹菜。 “多谢,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柏寻婉拒道。 “怎么?柏二少爷表情不太好,是不满意我的安排,还是她没伺候好?”盛玉安的脸色不太好看。 “没有,是我不太习惯吃饭的时候身边有人伺候。”柏寻解释道。 柏松陪着笑脸,说道:“四爷,我这个弟弟一向如此,在老宅他身边也没人跟着伺候。祖母成天唠叨,说他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现在娶了媳妇,院里才多几个人伺候。” 柏松有意往南春身上扯,可盛玉安故作不知。 “哦?二少爷还真跟一般的公子哥不一样啊。”盛玉安摆了摆手,姑娘们行了礼便下去了,“筷子别停啊,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这一桌子红彤彤的…… 柏松吃得满头大汗,辣得脑袋直发晕,他笑了笑说道:“嗯,还不错,还不错。” 柏寻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没有说话。 “对了,你们兄弟俩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吧?”见两人满头大汗,嘴辣得通红,盛玉安心里舒坦多了。 柏松看了柏寻一眼,笑着说道:“主要还是来看您的,就是有点儿小忙需要您出手相助。” “哦?是什么事?”盛玉安问道。 柏松讪笑道:“四爷,想必您早就知道了。我们来金城,除了来拜访您,还是来找南春的。” 盛玉安吃了口菜,皱了皱眉:“这菜那么下饭,不配饭可惜了。你们需要饭吗?” 柏松尴尬地摇了摇头。 “不用,谢谢。”柏寻说道。 “老邢,给我来碗饭。”盛玉安冲门口喊道。 “是,四爷。” 见盛玉安不往南春的事儿上说,柏松也不敢再接着说。 屋里安静下来之后,气氛有些尴尬。 盛玉安埋头吃饭,看不出喜怒。 柏寻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四爷,多谢您关照南春。” 盛玉安轻笑了一声:“你是该谢我。不过那孩子挺可爱,我也蛮喜欢的。我盛玉安不差钱,养个人还是养的起的。 我寻思既然柏家不愿意养他,那不如把他给我吧。把他给我,以后柏家从和安往洋城运货我不管。” 柏松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不管? 这意思是柏家可以随意使用? 柏寻脸色阴沉,一瞬不瞬地看着盛玉安。 “大少爷,二少爷,你们都是生意人。那管和安河的韩家如今跟你们柏家是亲家。韩家的河运加后面我的这段路。你们柏家以后往洋城运货就畅通无阻了,想运什么就运什么。只是一个你们柏家扔了不要的人而已,这中间的利益可……” “四爷,南春是我的爱人。”柏寻沉声说道。 盛玉安闻言,哈哈大笑道:“你的爱人?哦,是,他是柏家二少爷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但是你们柏家最近不是钱紧,养不起他了吗?你说,我把这个提议拿到柏家家主面前说,他会如何选?” 养不起? 什么意思? 柏寻转头看向柏松,只见柏松目光闪躲,尴尬地笑着,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或许南春离开老宅跑出来,确实不只是因为纳妾那一件事。他必定是在老宅受了天大的委屈。 “四爷,我个人有笔买卖想跟您谈谈。”柏寻冷静下来,看着盛玉安说道。 盛玉安微微一怔,继而笑了笑说道:“你个人?” “嗯,与柏家无关。是我自己有笔买卖想跟您谈。”柏寻说道。 柏松有些惊讶,但面儿上不敢表现出来。 “你说说看,是什么样的买卖?”盛玉安问道。 “发电厂。” 盛玉安目光沉沉地看着柏寻,柏寻也不惧他的视线,平静地与他对视。 “看样子二少爷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盛玉安说的。 “那是自然。”柏寻回道。 发电厂确实是目前金城最需要的。 有电力支持才会有人过来投资,这里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丰富的资源才能好好利用起来,才能钱生钱。 盛家老大和老二现在正在蚕食他的运输业务,步步紧逼,他不能坐以待毙。 可发电用的煤炭盛家老大把持着。 柏松挤眉弄眼地给柏寻使眼色,他现在后背上全是汗。 发电厂? 柏寻在开什么玩笑? “二少爷常年在柏家寨,许是不知道我们盛家兄弟之间的那些趣事。”盛玉安喝了口酒,笑言道。 见盛玉安给了个台阶,柏松忙说道:“是是是,四爷,柏寻他不知情,信口胡说的。您见谅啊!” 柏寻没说话,依旧坦坦荡荡地看着盛玉安。 “柏寻,别瞎扯了……咱们说点儿要紧的吧!”柏松咬着牙说道。 “四爷……” “四爷!”柏松打断了柏寻的话,“南春的事还有劳您出手相助。我这弟弟得知他来了金城,不知所踪。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很是挂念。” “哎哟,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事,迟到了。”春晓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柏大少爷,您都多久没去听我的戏了呀?难不成您也跟那些喜新厌旧的主一样,去捧欢喜班小桃红的场去了?” “春晓先生,许久不见。怎么可能啊,我可是您的忠实戏迷。这不听说您最近在金城,我就赶紧过来了嘛。”柏松起身笑着说道。 “哎,这位是?”春晓的目光落在柏寻身上。 “在下柏寻。”柏寻与他握了握手。 “您就是柏二少爷啊!上次在和安多谢您出手相助。来,我敬您一杯。”春晓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然后喝了一口,“听说您前不久纳妾了,贺礼我回头给您补上。人生在世,有娇妻美妾相伴左右,也是美哉!” 柏寻知道春晓是在点自己。 他看了眼窗户那边,轻叹了口气。 第120章 他若出事,我必不独活 屋里盛玉安和春晓有意在灌柏寻酒。 柏寻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照单全收。 “他们是故意的,你看不出来吗?太实诚了吧?”南春拧着眉头,心里有些急。 酒过三巡,春晓又提一杯。 南春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抱歉,来晚了。” 柏寻回头,看见朝思暮想的人,丝毫没有犹豫,起身大步朝他走去。 他的怀抱温暖如初。 柏寻收紧了胳膊,在南春的耳朵上落下一个吻。 “小春……” 失而复得的感觉。 黑暗空洞的心仿佛一瞬间被温暖的光填满了。 柏松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那个什么……小两口有段日子没见了。一时间有些情难自抑……” 南春面红耳赤地挣扎了两下,小声说道:“那么多人在呢。” 柏寻松开他,又牵起他的手。 “看样子人我是要不来了,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跟柏二少爷见面。”盛玉安调侃道。 “多谢四爷和春晓先生照顾南春。” 到了桌前,柏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南春在他身边坐下,一脸懵地看着一桌子红彤彤火辣辣的菜。 不是说了柏寻喜欢清淡的吗? 这都是啥? 全是红彤彤的辣椒,完全看不出菜原本的模样了…… “饿了吗?”柏寻轻声问道。 南春点了点头:“有点。” 虽然他爱吃辣也能吃辣,但是这一大桌子辣椒炒辣椒也太夸张了。 “四爷,这菜虽然味道不错,但是南春吃饭的时候,习惯有甜口的和清淡些的搭配着。”柏寻说道。 “哦,老邢,换一桌吧,春晓也吃不了这个。”盛玉安吩咐道。 邢管家笑着应下了。 没多会儿,一桌子荤素搭配合理,酸甜苦辣咸口齐全的精美菜肴就摆上了桌。 柏松无语地抿了抿被辣肿了的嘴唇。 敢情刚刚那一大桌子……就是为了整我们兄弟俩啊! 自打南春进了屋,柏寻的视线几乎就没有离开过他。 菜上齐,柏寻也没闲着。 一会儿给南春剥虾,一会给南春夹菜盛汤。 见南春很自然地接过来,没有一丝犹豫,盛玉安和春晓对视了一眼。 传言不假,柏二少爷确实对南春极好。 看两人相处这么自然,平时大约就是如此。 “我看着柏二少爷对南春挺好的啊。怎么会传出柏家人要打死男妻,让妾室取而代之的传言呢?应该是传言有误吧?”春晓笑着说道。 见柏寻脸色微变,盛玉安说道:“我也听说过这个传言,所以刚刚才说不如把南春给我吧。好歹是条人命,更何况南春确实合我的眼缘。” 柏寻见南春低着头,一言不发,便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传言?” “老邢,你之前去了趟和安县,你来说说。”盛玉安说道。 “是,柏家二少奶奶突然独自来到了金城,还四处打探春晓先生的事。四爷便让小的带人去和安县查一查。 小的到了和安县打听了一番,二少奶奶确实跟着金家商队离开了和安。又听人说,二少奶奶是受了委屈,去洋城找二少爷告状去的。 小的便仔细问问了。如今和安人人皆知柏家苛待男妻的事。二少爷去洋城后,柏家男妻被柏老夫人克扣月钱,不得已变卖东西换钱,被老夫人处了杖脊的家法。据说打了几十棍,浑身血淋淋,差点被打死了。” 柏寻的手一晃差点打翻了酒杯,他看着南春,面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 盛玉安看了眼邢管家,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柏老夫人还不许人救,还是那教养嬷嬷偷偷跑到县城柏家瓷器店门口大闹了一场,柏家才请了大夫去救人。 二少奶奶伤还没好利索,就被柏家赶去了别院。没过几天柏家就把韩家小姐抬进了门,婚事都是按娶正妻的规矩安排的。如今二少爷的静园都是韩姨娘当家。 唉,说句不敬的话,小的活了大半辈子对这样的事也是闻所未闻。若是不喜男妻,一开始就不要娶嘛,何必把人娶进门后这么折磨人家呢……” 邢管家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柏寻和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柏松,忙打了自己两嘴巴:“哎哟,是小的失言了,望两位少爷见谅!” “杖脊?现在审犯人都不敢用杖脊了……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人的命。”春晓大惊失色。 他虽然知道南春受了苦,但是不知道他竟受了那么大的苦。 杖脊之刑…… 柏家人这是奔着要南春的性命去的。 “你们柏家家法竟然如此严苛?犯个错就要拿命偿啊?难怪人都说柏家人守规矩,知礼数。也难怪柏家人丁单薄。不守规矩,不知礼数就得去死……”春晓阴阳怪气道。 柏寻此时犹如五雷轰顶,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攥着,阵阵刺痛袭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祖父祖母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柏家何时有杖脊的家规了? 祖父祖母一向公正严明,不枉不纵,又乐善好施。 为何会对南春如此狠厉? 南春他是家人,不是仇人啊! 柏寻紧紧握着南春的手颤抖着,手心里全是汗。 南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道:“外面传的太夸张了。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打你了吗?杖脊?”柏寻眼圈红了。 南春目光闪躲,轻声说道:“没打几十下……” 那就是确实打了。 “兄长,你知道这些事吗?”柏寻看向柏松。 这样的事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就是遮羞布被人当众扯掉了。 柏松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也只是听别人提过一嘴,详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知道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洋城,没回过老宅。家里来信也只说抬了姨娘进门……” 那就是确有此事,邢管家的话八九不离十。 “虽然这是你们柏家的家事,但是南春是我春晓的恩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回去送死。柏二少爷,您也是个心善的,要不您高抬贵手放过他一马?”春晓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柏寻看了看南春,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语气坚定地说道:“他若出事,我必不独活!” 第121章 至亲至爱 “你今儿请柏家两位少爷吃饭,结果你自己没吃饱啊?”程管事看着面前跟饿狼似的捧着大碗大口吃手擀面的盛玉安。 “看戏都看够了,吃不下去。”盛玉安撇嘴道。 “就这么把南春还给他了?”石掌柜问道。 “南春出事,他不独活。这话他都说出来了!我还怎么留人?况且南春眼巴巴地瞅着人家。你们是没看到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儿大不中留!”盛玉安摸了摸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 “他不独活?年轻人惯会说甜言蜜语!怪不得之前南春那么固执,非要见见柏二少爷再说呢。小南春他还想去哄人家呢?能哄得住吗?”程管事笑着说道。 盛玉安哼了一声,说道:“南春可玩不过他!” 自己这边刚威胁他说要用路换南春,柏二少爷就来了一个发电厂的生意。 依柏家人那贪得无厌的脾性,别说是用路换南春,就是只用两年的使用权,柏家家主估计都会感恩戴德地亲自把南春送上门来。 柏二少爷这招“个人的生意”用的妙啊。 不仅说明了他与柏家人的态度不同。 威逼利诱还都有了。 自己若是把南春还给他,他柏二少爷就会念着他的恩情,助他建发电厂。 自己若是敢打南春的主意,以后他想要建发电厂怕是会难上加难。 而且看柏大少爷那反应是完全不知情的。 还有他那一句“他若出事,我必不独活”,这不仅是给南春的承诺,也是对他和春晓的保证,更是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柏家人。 柏大少爷定会把这话转告给柏家家主。以后他们再想动南春,怕是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这位柏二少爷真的是……缜密。 唉。 若他真的听南春的,恐怕也不是被南春给哄住了。而是他柏二少爷心知肚明,心甘情愿地被他哄。 见盛玉安脸色不太好看,是掌柜问道:“你觉得南春的计划不可行?” 盛玉安擦了擦嘴,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不可行,只是不能让他单打独斗。柏家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我们得早些入局帮他才行。”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石管家问道。 “城西边那块地……不久就可以用上了。”盛玉安说道。 “西边?那不是留给发电厂的吗?你不会还想建发电厂吧?”程管事惊讶地问道。 盛玉安笑了笑说道:“当然要建了,柏二少爷想助我一臂之力。我可不能让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啊。咱们想干,干不成的事,让柏二少爷来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 “我说你怎么轻飘飘地就放过他了,原来是他说到了你的心坎里啊!”石掌柜说道。 程管事摇了摇头:“这……南春确实玩不过他。” 从盛四爷那儿回福东客栈,柏寻拉着南春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南春啊,你怎么能不辞而别呢?这个玩笑可开得太大了。”柏松轻蹙眉头,回头看着他说道。 “抱歉大少爷,我……我是有原因的。”南春垂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明天再说吧,今天都累了。”柏寻淡淡地看了柏松一眼。 “行行行,都听你的。”柏松无奈地说道。 气!气!气! 你还生气呢? 你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个发电厂的生意,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最后还整个什么“他若出事,我必不独活”来? 这不是明晃晃地威胁祖父吗? 祖父若是知道,定要大发雷霆。 这一天天的,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许飞从后视镜看了后排一眼,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二少奶奶啊。 看着一副不谙世事,单纯善良的样子。 许是他看得太频繁,再一看,就对上了二少爷冷冰冰的视线,吓得他差点没把住方向盘。 车晃了一下,柏松心里本就憋着火,不耐烦地给许飞脑袋一下。 “仔细着点!” “是是是。”许飞讪笑道。 吓死了,二少爷那眼神跟冰刀子似的。 到了福东客栈。 “二少奶奶!”阿福红着眼睛迎了上来。 “阿福,你也来了呀。”南春笑着说道。 “听说您不见了,小的都要急死了。” “行了,回屋再说吧!别在人家店门口堵着。”柏松说道。 上了楼,柏寻把南春带进房间,然后像是没看见身后跟着柏松和阿福似的,“啪”地一声关了门。 “哎……你这是……”门差点儿拍他脸上,柏松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大少爷,您没媳妇,不知道小别胜新婚的道理。”阿福笑着说道。 “你不也没有吗?傻乐啥呢?”柏松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回自己屋去了。 南春看着柏寻,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柏寻堵了嘴。 吻热烈又急切。 南春的心跳得很快,他完全是被柏寻带着走。 “呼吸啊。” 柏寻跟南春额头对额头,鼻尖对鼻尖,他看着南春憋得通红的脸轻笑道。 南春又羞又闹,微微扬起下巴,咬了他一口。 柏寻把人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在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走之前没有安排妥当,让你受苦了。” “你没做错什么,那些事你又不知情。”南春轻声说道。 比起体谅他,柏寻其实更希望南春能对他发脾气,这样他反而能好受一些。 他心里的那股怒火现在在身体里发疯似地乱窜,但是又找不到出口。额角一跳一跳地,刺痛不已。 那是他的至亲,这是他的至爱。 即便是知道南春受了很大的委屈,他也不能用惩治郑久富的手段,去对付他们。 所以,他只能用自己命来做承诺。 察觉到柏寻的不对劲,南春抬手轻轻拍了拍柏寻的后背。 “柏寻……” “嗯,我在呢。”柏寻嗓音沙哑。 “我……挺想你的。” 拥着他的人顿了一下,而后收紧了怀抱。 柏寻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他差一点就要失去南春了。 邢管家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后怕不已。 察觉到颈侧的湿意,南春有些惊讶。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柏寻哭。 第一次是上一世,他死的时候。 他若出事,我必不独活。 这句话是一句情话吗? 熟悉的檀木香味在南春鼻间萦绕着,让他觉着很安心。 第122章 我信你 早晨只有柏寻一个人从楼上下来,柏松狠狠地咬了口牛肉饼,黑着脸没搭理他。 “二少爷,二少奶奶不吃早饭吗?”阿福忙问道。 “他还没起来,一会儿让厨房给他做碗鸡汤小馄饨。那个牛肉饼还不错,给他留两个。”柏寻吩咐道。 “知道了。” 南春难得睡了个好觉。 从柏家寨出来这些天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 “醒了?” 柏寻拿着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 南春看着他,轻声问道:“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半路跑到金城来了吗?” 柏寻笑了笑说道:“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无妨,我信你。” 南春的心颤了颤。 柏寻信他,可自己接下来却要骗他。 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柏寻永远都不会再信他了吧? 见南春面露难色,柏寻摸了摸他的脸。 “别胡思乱想,凡事都有我呢!” “柏寻,你知道妖书吗?”南春犹豫了片刻问道。 柏寻微微一怔,说道:“妖书?” 南春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嗯,就是那本《家书》。你还记得吗?之前咱俩去甄老板那里买书,他推荐给我的那本。由一封封家书组成的那本书,写了什么雪山草原的。” “那本书啊……那不就是本很普通的书吗?你也给我看过,我是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会称它为妖书呢?”柏寻不解地问道。 南春拧着眉头说道:“我也搞不懂……可是大管家跟我说那本书就是妖书。还说什么它很危险,好多人都在找它,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对了,甄老板还因为那书,出了大事。他的书局被砸了,人现在也被通缉了。听大管家说,甄老板逃跑了,上面派人过来和安县严查呢。” “这么严重啊?”柏寻把牙刷和牙粉递给他。 “嗯,我不久前去书局买书才知道甄老板的事。” “你难不成……是因为这个才偷偷离开家的?”柏寻问道。 “是啊,我一听大管家那么说,心里害怕极了。上面派人来和安严查,说是跟甄老板有来往的都被查了。还有一些想要妖书的人藏在暗处,蠢蠢欲动。我怕惹祸上身,所以大管家问我的时候,我就没敢承认我见过那本书。” 柏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大管家?” 南春纠结地说道:“也不能说是不信他吧。我当时确实很害怕,不敢说甄老板把妖书给我了。 而且你不是跟那个甄老板是熟识吗?我不确定你跟这书有没有关系。怕万一我承认了,把你也给卖了,怎么办?所以……就想着来洋城找你,先问问你再说。” 柏寻点了点头:“甄老板还有那本书与我都没有关系,我并不知情。若是我知道,我绝对不可能把你带去他那里。你怎么没有直接去洋城,而是半路来金城了呢?” “半路来金城,一个原因是我怕有人跟踪我,咱们当时去书局买书很多人都看见了。保不齐那些在找妖书的人已经知道书在我手里了。 一个原因是我想着到了金城找个车快些去洋城找你。那金家商队拉着货走得太慢了,我怕夜长梦多,路上出什么变故。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在船上听船工说春晓先生可能在金城。那个甄老板当时不是送过春晓先生的戏票给我们吗?我就想来问问春晓先生认不认识甄老板,想跟他打听打听甄老板的底细。 我实在想不通,甄老板为何会把那么吓人的东西给我。我跟他是第一次见,之前又没有打过交道……莫名其妙的……把这么大一个麻烦扔我这儿了。”南春皱着眉头说道。 南春说的这些话,这两天在他脑子里过了无数遍了,他有信心能自圆其说。 即便这些说词不够完美也无妨,毕竟没有周密的计划的话,所有的事情都存在偶然性。 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一个缜密的人,无需什么都做得挑不出毛病来。 南春紧紧地盯着柏寻,他此时脸上的紧张并不是装的。 柏寻是个缜密的人,而且他很了解他。 倘若柏寻听了他的这些话,没有疑问,那事情就成了一半。 柏寻听罢,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还好,南春并不知道妖书里的秘密。 不知道,危险就会少一分。 见柏寻不说话,南春急切又苦恼地说道:“那个甄老板究竟是什么来头?你不是与他是熟识吗?那书那么多人都在找,必定是有什么大用处的。他为何会给我呢?” 柏寻倾身向前,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抚道:“你别慌,别怕。甄老板的事我会派人去查。之前我经常在他那里买书,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的棋艺很好,我去买书的时候偶尔也会跟他下几盘,闲聊几句。 我只听他说,他之前在辉城的出版社工作。几年前孙大帅兵败,韩大帅占了辉城。一些当初与孙大帅走得近的都遭了清算,出版社也不例外。 甄老板职位不高,与孙大帅没有来往,又花了些钱打点,那些人就放了他一马。不过他还是怕被秋后算账,就带着家当离开了辉城。中间去了很多地方,直到两年前来到了和安县,才算稳定下来。” 这件事柏寻曾经问过王子金,据王子金说辉城的出版社确实遭了毒手,死了不少人。 当时他想着自己与甄老板又没有利益牵扯,也就没有派人细查他的底细。 如今看来,处处都透着蹊跷。 南春听罢,忧心忡忡:“你与他走得近,和安县里很多人都知道。你若是回去,他们会不会……” 柏寻问道:“你在柏家寨的时候有人找上门问起这件事吗?” “没有……只有大管家问过我。也许是因为我住在别院,不知情?”南春说道。 “好,等回到老宅,我会问清楚的。”柏寻说道。 回老宅? 南春心里有些慌。 自己好不容易从老宅跑出来,什么事还没做呢,怎么可能现在就回去? 柏家在和安就是铁板一块,若是想找到突破口,只能从洋城这边的生意入手。 他绝对不能就这么回去! 第123章 下了蛊了 “我的行李还在春晓先生那边呢。”说到这里南春压低了声音凑到柏寻耳边说道,“那本书也在那儿呢,一会儿我去拿回来。” “嗯,先吃饭。吃了饭我陪你去取。” “别了吧?他……你去不太好,还是让阿福陪着我去吧。”南春有些为难地说道。 “怎么?怕他找我麻烦?”柏寻笑了笑。 “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不了解你,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现在在气头上,所以……”南春解释道。 “行,让阿福陪你去。” 吃了早饭,阿福跟着南春去戏园子取行李。 “二少奶奶,这些天二少爷很挂念你,茶不思饭不想的。” “是吗?没看出来呀,我看他见着我也没有多高兴啊!板着张脸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南春故意逗他。 “真的!您别看二少爷表面上那么镇定自若,他其实可紧张可紧张您了。为了早点见到您,他日夜兼程赶路,风餐露宿,几天几夜都没怎么合眼。”阿福忙解释道。 “几天几夜?你也太夸张了吧?从洋城到金城开车的话,两天左右就到了。你们来这里,不就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吗?”南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阿福忙捂了嘴,心里突突直跳。 完了,二少爷去辛川岭没去洋城的事,是要对二少奶奶保密的。 他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小的是夸张了一点。但二少爷确实是一直想着您的。他这个人就是不太会说甜言蜜语,都在心里呢。” “在心里有什么用?我又看不见摸不着。” “谁说不是呢!小的也觉着二少爷这样不好,不能只做不说。唉,二少奶奶这些天您受苦了。”阿福说道。 看样子柏寻之前确实没在洋城。 日夜兼程往洋城赶,估计是因为收到了他去洋城的消息。 到了戏园子。 桃花把一个大包袱递给了阿福。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临别礼物。”春晓叹了口气说道,“唉,你之前受了那么多罪,也不跟我说。” 南春笑了笑说道:“那些都过去了,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春晓不太开心。 他认识的人很多,但朋友很少。像南春这样率真可爱的更是没有。 “哎,对了。你可别忘了我之前交待你的。不要逆来顺受,要学会……” “闹一闹!”南春笑着说道,“我记着呢。” 柏寻出去给南春买了些零嘴留路上吃。回到客栈,见南春还没回来,便去找了柏松。 柏松抽了口烟,不悦地说道:“怎么?兴师问罪来了?你去辛川岭之前,曾经嘱咐过我,让我帮你照看着点南春。我承认南春的事是我疏忽了,让他遭了罪。” “我来不是说这件事的。”柏寻说道。 “难不成是想说南春不辞而别的事?”柏松挑了挑眉道。 “嗯,南春刚才跟我解释了。” “他怎么说的?”柏松一听来了兴致,忙坐好,熄灭了烟。 “他去甄老板那里买书,看到甄老板出了事。回来之后大管家又跟他说那本书是妖书,黑白两道都在找,一不小心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就害怕了,选择了隐瞒。”柏寻说道。 柏松轻哼了一声,问道:“那不辞而别呢?” “因为我跟甄鸣竹是熟识,他怕我跟妖书的事有关系,所以他就想来洋城找我问清楚。” “呵,这么说他还挺有情有义的啊?为了你铤而走险,什么都不顾了?”柏松满脸写着“不信”两个字。 “兄长,你如果抱着这种无论南春说什么你都不信的态度。我就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了。”柏寻眸光转冷,起身就要走。 “哎,你别急啊?我这不也是合理的怀疑嘛!你跟祖父说的时候,他老人家只会有更多的怀疑。你若是连我都说服不了,他就更不用说了。”柏松耸了耸肩说道。 柏寻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并不想说服你,也不想说服祖父,我只是在告知你事实而已。” “行,事实!他去洋城,为何跑金城来了呢?” “当时我带南春去甄鸣竹那里买书的时候,他给了我们两张春晓先生的戏票。南春不明白为什么甄鸣竹会把那东西交给他。所以他想来跟春晓先生打听打听甄老板的事。” “就这么简单?”柏松挑眉道。 “你觉得复杂的话,可以去查。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人不是直到现在还在城里四处打探吗?南春这几天的行踪又没有隐瞒,戏园子的人,茶楼的人,哪个不知道?”柏寻淡淡地说道。 他的人刚查到茶楼,柏寻就知道了? 看出柏松惊讶,柏寻说道:“你早晨在楼下吃早饭,眼睛瞟了八百遍旁边的茶楼。我刚刚出去买东西打听了一下,那个茶楼是盛四爷与人合伙开的。南春出现在那里不也很正常吗? 兄长,南春如果真的是来金城与谁暗度陈仓的。他办好事,算着时间,在金家商队到达洋城之前就赶去洋城不就行了?何苦在这儿傻等着咱们找上门,平白惹你们怀疑呢?” 有几分道理。 柏松眉头紧锁,看着他问道:“你就这么信他?” 柏寻一脸坦荡,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当然信。” 柏松撇了撇嘴,心道:问你也是白问,你现在脑子里都是情情爱爱,早就被南春迷昏了头了。 “兄长若是不信,就给出真凭实据。而不是……” “恶意的揣测?”柏松白了他一眼说道,“南春若是清清白白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以为我想怀疑他啊? 他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夹在你和祖父中间才难受呢。你又不是不了解祖父,他眼里容不下沙子,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的叛徒。”柏寻没好气儿地道。 “祖父那边我自会与他说明情况。” 柏松看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呀!聪明是聪明,但是太感情用事了。南春的事先不说,你居然敢在四爷面前提什么发电厂?还用自己的性命威胁祖父? 你是疯了吗?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要强制把你送回柏家寨,让大巫帮你看看,是不是被人下了蛊了?” 第124章 我要开始闹了 南春跟阿福回来的时候,柏寻和柏松还在聊。 “嘘!”南春冲阿福做了个手势,趴在门上听了起来。 “唉,南春这套说词,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他不想告诉大管家,不信任大管家,那可以直接找祖父说啊。难不成祖父会害你?我看他是连祖父都不信!”柏松说道。 南春一把推开门,瞪着眼睛,气呼呼地说道:“我就是不信!你们柏家人我谁也不信!” 柏松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大少爷您说的倒是轻巧!受杖脊刑的又不是您!被下毒的又不是您!被折磨、被怀疑、被欺辱的又不是您! 给柏寻纳妾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反对过,这您也是知道的。我也从来都没有忤逆过家主和老夫人。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想要了我的命呢! 倘若他们知道我有那本可怕的妖书呢?他们还能让我活命吗?你们柏家人正愁着找不到借口要我的命呢!”南春红着眼睛从包袱里掏出那本《家书》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柏寻上前抱住他,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冷冰冰的视线向柏松扫了过来。 造孽啊…… 我他妈就不该多嘴! “南春,不是我不信你。是……是我……我分析给柏寻听呢。这不得跟祖父说清楚嘛?他老人家没那么好说话,咱们得把他能问出来的问题都想一遍,得对答如流,对吧?”柏松赔着笑脸解释道。 “呜呜呜呜……我知道你们柏家人看不上我!可我也没做什么犯了死罪的大恶之事吧?为什么呜呜呜呜……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啊?”南春嚎啕大哭起来。 “大少爷,您也真是的……怎么也想着法地欺负二少奶奶啊?”一旁的阿福看不过去了。 “我不走了!我以后再也不回柏家寨了!”说罢南春一把推开柏寻就跑回了屋。 看着黑着脸的柏寻和一脸嫌弃的阿福,柏松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是…… 南春何时变成这样了? 他平时可是最恭顺有礼的,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曾说过,更别说这样大吵大闹了…… 柏寻回了屋,见南春趴在床上哭着,便坐到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别生气了,我会帮你说清楚的。” “你连跟大少爷都说不清楚,跟家主能说清楚吗?呜呜呜呜……老宅现在肯定已经闹开了,回去的话……家主和老夫人肯定不能轻易饶了我。”南春哭着说道。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柏寻轻声说道。 南春坐起身,抹了把眼泪:“你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吗?家主和老夫人发了话要惩罚我,你能违逆吗?若是……若是像那次一样,把老夫人气病了,你还敢替我说话吗?” 这些都是之前柏寻没有做到的事…… 柏寻轻蹙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对了,还有韩姨娘……你这么着急回老宅,是不是惦记着新娶的美娇娘呢?”南春拧着眉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你心急!你回去吧!我不走了!也省得我碍你的眼,耽误你俩你侬我侬,琴瑟和鸣!” 说罢,他拎着包袱就要往外走,柏寻一把拉住他,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去洋城吧,好不好?” 南春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柏寻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抚道:“祖父祖母现在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回去的话确实会不安生。我们在洋城呆一段时间。你放心,祖父祖母还有韩百灵的事,我会解决好的。” 南春抬眼看着他,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柏寻给他擦了擦眼泪:“还是说你想去别的什么地方?想留在金城吗?也行!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真的吗?”南春哽咽道。 “嗯,我何时……”柏寻欲言又止,“真的,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陪着你。” 自己再也说不出那句“我何时骗过你了”。 在南爷爷的事情上、去辛川岭的事情上、还有妖书的事情上……自己都骗了他。 “就去洋城吧,大少爷在那儿,柏家的宅子和生意都在那儿,咱们也算没瞎跑。去别的地方……我怕是又要罪加一等了。”南春哽咽道,“可是……我阿娘还在别院呢。” “回头我回去一趟,她若想来洋城,我就安排她过来。她若不想,我会安排好她在柏家寨的生活的。” “好,我们什么时候走?”南春问道。 “吃完午饭就走。” 晌午,柏松安排了一桌子好菜。 南春的眼睛还红红的,垂着眼睛,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柏松讪笑道:“南春,快尝尝。我问了寻弟,安排的都是你爱吃的。” 南春看了他一眼,有些疏离地说道:“多谢大少爷。” “哎哟,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跟柏寻一样,叫我兄长就行了。” “不一样的,怎么能一样呢?我懂分寸。就像……韩姨娘叫家主老夫人,祖父祖母。我就不能那样叫,我只能叫家主老夫人。他们连我的改口茶都不情愿喝……大少爷,您能跟我客气,但我得懂规矩。”南春淡淡地说道。 柏松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这个了,快尝尝吧。” 柏寻轻轻拍了拍南春的手,边给他夹菜,边说道:“兄长,我和南春要在洋城住一段时间。” “什么?去洋城?”柏松有些惊讶。 “柏寻,还是算了吧!大少爷不欢迎我,我就留在金城吧。四爷和春晓先生对我很好,不是家人胜似家人。”南春委屈地说道。 柏松见状忙说道:“不是不是,我肯定欢迎你啊!柏园就是你的家!我犹豫是因为祖父来信说找到你之后,第一时间把你送回柏家寨去。” “这是想送我归西,一刻也不想等了。”南春放下筷子,眼看着又要落泪。 “没有的事儿!怎么可能呢?去洋城!回头我帮你跟祖父解释。正好你跟柏寻好好在洋城逛一逛,玩一玩。四爷和春晓也常回洋城的,你在那儿还能跟他们见着面。”柏松笑着说道。 闹一闹。 果然有用。 第125章 来到洋城 柏松没跟柏寻南春坐一辆车。 “大少爷,您坐这辆真的合适吗?”孟五为难地说道。 “你们……我他妈早就让你们修车,不行就卖了换新的。钱早就给你们了吧?你们这帮孙子敢跟老子来阳奉阴违这一招?”柏松看着面前四面漏风,座椅上七个窟窿八个洞的车怒火中烧。 “大少爷,不是小的不想换啊!车行闻十三那个狗东西找了一堆借口,又是到处都不太平,又是运输费用增加了,又是紧俏货难弄……愣是把价钱提高了三成。小的哪能吃这个闷亏!这不刚想开去修理厂修,您就让我们来金城了嘛。”孟五讪笑着解释道。 “大少爷,怎么了?”见柏松没上车,南春从前面的车里伸头出来看。 柏松挂上了笑脸,冲他招了招手:“没事,车有点小问题而已。” “要不您过来跟我们坐一辆吧?”南春忙说道。 “不用不用!分开坐,地方大松快些。要在路上走一两天呢。”柏松笑着说道。 他是真的怕了柏寻和南春这两位大仙了! 跟他俩挤一辆车,朝夕相对两天,那不就是受刑吗? 还是凌迟处死的那种。 “好吧!”南春点了点头,坐了回去。 柏松踹了孟五一脚,一脸嫌弃地上了车,咬牙切齿地说道:“回去再收拾你!其他人都安排好了?” 孟五点了点头道:“是,他们会多留几天,查清楚之后再回洋城。” “嗯,你觉得可疑吗?”柏松问道。 “虽然乍一听很可疑,但是小的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茶楼小的也去了,没看出什么。 掌柜的叫石磊,就洋城那个石家,那个离经叛道,不服管的石大少爷。他与盛家四爷是多年好友。管事叫程虎,是他们从洋城御庆斋挖过来的厨子。 二少奶奶在茶楼住了两三天,后来春晓先生戏唱完了,他就去了戏园子住。二少奶奶并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挺容易查的。”孟五说道。 “仔细着些吧。” “是。” “许飞,走吧。不要开太急,要稳,我们不着急。”柏寻回头看柏松上了车便说道。 “是,二少爷。” “这样好吗?大少爷坐的那辆车看起来快散架了。”南春担忧地说道。 “他乐意,你甭管他。”柏寻说道,“给你,这是我给你买的零嘴,路上打发时间。” “哇,都有啥啊?” 南春迫不及待地打开看,里面瓜子、花生、小酥糖、果脯、蜜饯、牛肉干,种类多种多样。 “那么多啊?阿福,给你点。”南春说着抓了一把递给副驾驶座上的阿福。 “谢谢二少奶奶。”阿福喜笑颜开地接了过去。 “许飞等休息的时候,我再给你哈。”南春对许飞说道。 “哦,谢谢二少奶奶。”许飞受宠若惊。 “我之前去戏园子听戏,还惦记着花生呢。”南春剥了一颗花生塞到柏寻嘴里。 “这儿的戏园子没有花生?” “有,但是不知怎么,就觉着味道没有庆安园里的好吃。”南春说道。 “是吗?回头我去问问,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 许飞听着两人说话。 说给那些兄弟听,他们指定不会相信。 一向古板严肃,不苟言笑的二少爷居然也会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柏松是深刻地体会到了柏寻的偏心眼。 这一路慢慢悠悠,吃得好、玩得好、睡得好。 生怕累着他的南春。 两天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三天半才到洋城。 可怜他坐着个破车,喝了一肚子冷风,颠得浑身要散架了。 到洋城时已是傍晚。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车子缓慢往前开,路过一处装修华美的餐厅,巨大的招牌和彩灯突然亮了起来。 眼前猛然一亮,五颜六色,流光溢彩。 南春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柏寻从他身后抱着他,轻笑道:“这就是书里写的霓虹灯。” 书里说灯光闪烁,宛若银河落入人间。 果然不假。 车已驶离,南春还趴在车窗上勾着头去看,直到看不见了,他才有些遗憾地坐直身体。 “前面还有很多,比那还好看。”柏寻笑着说道。 “是吗?”南春的眼睛里泛着欣喜的光,笑容又重新挂在了脸上。 柏寻看着他,只觉得再好看的灯光也不及南春明亮灵动的眼睛。 “二少奶奶,前面好看的灯光多得很呢!咱们柏家商行的就比那好看!小的第一次来洋城的时候也惊着了。怎么一按,屋里就亮得跟白天一样了呢? 半夜,小的趁大家都睡着了,偷偷跑到客厅里反复开灯关灯。没过多久,再一开灯,一张阴森恐怖的老脸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吓得我差点尿裤子,以为见着鬼了呢!”阿福绘声绘色地说道。 “不是鬼是谁啊?”南春好奇地问道。 “是柏园的大管家岩老头……他提溜着我的耳朵,厉声道,大半夜你发什么疯呢?第二天一大早,他非说我中邪了,要带我去找神婆驱邪。我没好意思说,我是好奇那灯为啥一按就亮了……” “为啥不说?”南春疑惑地问道。 “柏园的仆人总在背地里说老宅的仆人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我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去!”阿福拍着胸脯说道。 “难怪岩管家总说二少爷身边的小厮脑袋瓜子不正常,让我们少惹你呢!”一直沉默着的许飞突然来了一句。 “他放屁!”阿福气得脸通红。 “哈哈哈哈……”南春乐得前仰后合,最后歪倒在柏寻怀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柏寻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洋城果然如王先生说的那般繁华喧嚣。 高楼耸立,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夜晚来临的时候,柏家寨就陷入了寂静,四处漆黑一片,人们也进入了梦乡。 而这里晚上却跟白天一样热闹。人们穿着各式各样时髦好看的衣裳,或三五成群,或独自漫步。 路边商店的橱窗里,灯光映照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南春的目光。 “感兴趣?”柏寻问道。 “嗯。”南春笑着点了点头。 “明天我带你过来逛逛。” 第126章 小别胜新婚 车子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吵吵闹闹的,还围了好些人。因为是路口,车子和人都堵在了一处,动弹不得。 阿福下车去看看情况,回来后说是有人喝醉了酒在闹事。 “柏大少爷我可终于是见着你了!我都找你找了好几天了!许水生那个王八蛋总找借口搪塞我,还说你不在洋城……” 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一位穿着绣着银色蝴蝶的蓝色旗袍,盘起的卷发上戴着艳丽花型头饰,化着明艳妆容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车窗前。 南春吓了一跳,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扑过来的人。 许是被他傻愣愣的模样逗乐了,女子轻启朱唇,笑道:“哎哟,这位小公子看着眼生啊!这不是柏大少爷的车吗?你谁啊?没听说过柏大少爷好这口啊?” 她说着伸出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就要去摸南春的脸。 柏寻沉着脸,伸手抓了她的手腕。 “哎哟哟,疼……疼啊……”女子疼得变了脸色。 柏寻松了手,女子忙收回手揉了揉,抱怨道:“怎么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啊?” “大少爷,前面好像是小蝶姑娘!”孟五看见人忙说道。 “别让她看见了我了,我这会子没心情跟她玩。”柏松闭着眼睛假寐。 “可她堵了二少爷的车啊!”孟五焦急地说道。 “什么?”柏松忙伸头去看。 这一天天的…… “小蝶!”柏松忙下了车笑着朝那女子走来。 “柏大少爷!你可真让我好找!”小蝶娇嗔道,“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呢?” “怎么可能啊?我这不是忙嘛,你看,刚刚从外地回来,还没到家呢。” 小蝶见人走近了,柔若无骨似地靠了过去:“我可想你想得紧。” 她说着话,眼神却落在南春身上。 这种眼神南春见过,表小姐就这样看过他。 像护食……然后挑衅示威似地…… 真的是莫名其妙! 抢柏寻就不说了,谁还能跟你抢大少爷啊? 南春直直地回视她,然后勾了勾唇角:“大哥,这位就是大嫂吗?” 柏松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啊?逢场作戏而已……” “啪”! 他话音未落,就被小蝶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柏松你混蛋!”小蝶气得满脸通红,瞪着眼睛,骂了一句就跑开了。 这一巴掌加一声骂,引来不少人围观。 柏松揉了揉脸颊,没好气儿地说道:“看什么看!那么闲去帮着扫大街去!” 正说着前面路通了,后面的车喇叭按得震天响。 “大少爷,堵着路了,快些走吧。”南春说道。 待车子开走,南春冲身边的柏寻咧嘴笑了笑,然后凑过去小声说道:“你哥哄人家姑娘!我这是帮她看清现实呢!” 说完像是怕柏寻不信似地又补了一句:“我可不是趁机报私仇哦。” 柏寻看着他得意的样子轻笑两声。 柏园的大门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庄重又古朴。 车子慢慢驶进院子。 南春伸头看着不远处矗立道高大壮观的白色西洋建筑。 之前从甄老板那里买的书里有西洋的书,里面有描述这样的房子。 下了车,南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大少爷,二少爷……这位是……”柏岩犹豫了一下。 “这位是二少奶奶!你真是老糊涂了,说了我们是去找二少奶奶的,这不是二少奶奶,还能是谁啊?”阿福憋着火呢,说话跟炮仗似的。 柏岩没理他,脸上挂着笑,对南春行礼道:“二少奶奶,您安好!” 南春冲他点了点头,客气地说道:“不用多礼。”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一身脏兮兮的。”柏松皱着眉头说道。 “我们也回房收拾一下,等会儿再下来吃饭。”柏寻说道。 “二少奶奶,因为不知道您要来,还没来得及给您收拾房间。今晚委屈您先在客房住一晚,您看行吗?”柏岩面露难色。 “他跟我住。” 说罢,柏寻就拉着南春进了屋。 阿福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可真会安排,人家小两口刚见上面,就让人分房睡,还给主人家安排到客房去……你咋不把自己安排到院子西北角去呢?” 待阿福走远,柏岩才反应过来,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道:“阿福你个小混球!你才住狗窝呢!” 到了房间,南春看啥都觉着新奇。 他算是知道阿福的感受了,挂在屋顶的水晶灯一打开就闪着耀眼的光,好看极了。 他反复开关了几次,惹得柏寻笑出了声。 “我去放水,等一下洗澡。”柏寻说罢进了浴室。 “放水?没见着烧水的炉灶,怎么弄水啊?”南春跟着他进了浴室。 只见浴室里有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柏寻一拧它上面的把手就有水流了出来。 见南春好奇,柏寻说道:“这是浴缸,洋城通了自来水的。打开这个水龙头就会有水流出来,不用自己去井里取水。” “真方便。”南春摸了摸水,热乎乎的。 不一会儿水放好了。 “你先洗,等你洗好我再洗。”柏寻说道。 “那多麻烦,一起洗吧!这池子……这浴缸看着挺大的。” 见柏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南春不明所以地说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啊?” 上辈子他病情加重,根本坐不住。 柏寻就总跟他一起泡温泉,一起洗澡。 “愿意的。” 这浴缸虽然大,但是两个成年人坐进去,还是有点挤。 南春像上一世那样坐在柏寻怀里,后背靠着他的胸膛。 热水泡着,很舒服。 后面有温度的靠背,也很舒服。 南春昏昏欲睡,压根儿没有察觉到背后的柏寻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 他目光幽深,一瞬不瞬地看着怀里快要睡着的人。 无知无觉的勾引,最致命。 见南春慢慢往下滑,柏寻搂着他的腰,把他往怀里抱了抱。 南春一下惊醒了,身后有什么东西。 他转过身,对上柏寻幽深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柏寻吻住了。 最后饭没吃成,澡也没洗好。 从浴室到卧室。 直到天际泛白。 第127章 歪理 早晨南春迷迷糊糊醒了,饿醒的。 柏寻还没醒,紧紧地抱着他。 确切地说是锁着他,用胳膊和双腿紧紧地锁着他。 南春动了动,这一动浑身跟要散架了似地。 想起昨天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他拧着眉头,一口咬在柏寻的喉结上。 柏寻醒来,嘴角带着笑意,亲了亲他的额头。 “你起开!”南春没好气儿地推了他一把。 “再睡会儿。”柏寻又收紧了胳膊。 “哼!柏二少爷真是表里不一!表面上谦谦君子,清心寡欲!实际上纵情遂欲,欲令智昏!”南春白了他一眼。 柏寻轻笑了两声,说道:“也没人说谦谦君子就得清心寡欲啊?而且夫妻之间,本就该如鱼似水,胶漆相投。” “歪理……” 敲门声响起。 “二少爷,早饭已经备好了。您和二少奶奶昨儿晚上就没吃饭,这样可不行啊!”门外响起了岩管家的声音。 南春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咕的声音。 南春红着脸瞪了柏寻一眼:“都赖你!” “都赖我。”柏寻一把把人抱起往浴室走去。 两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柏松已经吃上了。 “舍得出屋了?我还以为你俩都不会饿呢!”柏松调侃道。 南春好奇地看着桌上摆着的早餐,是他以前没见过样式。 “岩叔,有中餐吗?”柏寻见状问了一句。 “家里没有中餐厨子,南春你想吃啥?我让许飞出去买。”柏松说道。 “没事,吃这个可以的。”南春拿起一片面包吃了一口。 松软香甜还可以。 柏寻给他剥了个鸡蛋,又把牛奶和蔬菜沙拉放在了他面前。 “这一堆草是什么?”南春问道。 “噗……”旁边的两个下人没忍住笑了起来。 柏寻瞥了两人一眼,两人忙收了笑,低下了头。 “二少奶奶,这个是蔬菜沙拉,还配了上好的鱼子酱。”岩管家说道。 南春学着柏松的样子,拿叉子扎起一片菜。 苦苦涩涩的。 他放下叉子,皱着眉头,把那堆草推给了柏寻。 一顿饭吃得难受。 “祖父那边我已经发了电报,告诉他们南春已经安全到达洋城。具体的情况……我写了信让人送回去了。我去商行了,寻弟你带南春出去逛逛。”柏松笑着说道。 “好。” 待柏松走后,柏寻把岩管家叫到了书房。 “岩叔,以后家里也要做中餐。”柏寻说道。 “哦,可……大少爷和您都是吃西餐的,园子里就没有安排中餐厨子。”柏岩为难地说道。 “没有就找!算了,我自己安排吧。还有,我不是吃西餐的,我也习惯吃中餐,在老宅从来不吃西餐。只不过我之前每次来洋城,时间都不长,所以懒得计较。 这次我打算长住,厨子我会自己找,工钱我出。还有,南春第一次来柏园,你手底下那些人可能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你要好好教教他们规矩。”柏寻慢条斯理地说道。 岩管家听罢,不由一愣。 阿福那小子说,二少爷很宠爱二少奶奶。 他还以为是他信口胡邹,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是是,小的会安排好的。” 南春这会子正跟阿福在园子里逗狗玩。 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狼狗,一条胖嘟嘟毛茸茸的松狮。 “二少奶奶,大狼狗叫必得,小松狮叫道乐。”阿福说道。 “都是什么怪名字啊?”南春摸了摸狗头笑着说道。 “大少爷跟二少爷似地,都不会起名字。不过,好歹没学二少爷,没叫大狗小狗。”阿福傻乐道。 “南春,你想出去玩吗?”柏寻走了过来。 “出去玩?好呀!好呀!”南春揉揉了狗头惊喜地说道。 御庆斋。 到了地方,南春惊讶地看着柏寻。 这好像是程管事的老东家吧? “早晨没吃好吧?咱们来这儿大吃一顿。”柏寻笑了笑说道。 南春抬头看着饭店门楣上那雕龙刻凤的金字招牌。 “这里很贵吧?” “没事,记兄长账上。” “哦,那赶紧吧!你早晨吃了一堆草,肯定也饿了。”南春笑着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一踏入门槛,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和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厅内高耸的吊顶下悬挂着华丽精致的宫灯,柔和的灯光洒落,为厅里增添了几分温馨与雅致。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用色和谐,线条流畅,韵味无穷的名家画作。墙角花几上摆着质地细腻、光泽莹润、优美清雅的花瓶。 “柏二少爷,两位这边请。”一个穿着素雅青色旗袍的姑娘给他们带路。 推开一扇古朴雅致的雕花木门,进了包间。 “上几个招牌菜,你们看着安排。”柏寻说道。 “好的。” 南春笑眯眯地推开精雕细琢,花样繁复的窗户,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园子里各色菊花开得正盛。 “我派人去找厨子了,以后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说,跟在静园的时候一样。”柏寻说道。 “好!”南春用力点了点头,“我确实有点吃不惯西餐。偶尔吃一顿还行,天天那么吃……” “你在柏园有什么不习惯,不舒服地方,就跟我说。” “其他没什么,都挺好的。” 御庆斋的菜跟程管事做的有点像,很合南春的口味。 “听说你在金城的时候在盛四爷的宁安茶楼住过。茶楼的那个管事以前是御庆斋的厨子,所以我猜想,你应该会喜欢这里菜。”柏寻边给他夹菜,边说道。 都查到茶楼了? 看样子大少爷的人还在追查。 想来也是,他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信了他的话呢! 见南春脸色不太好,柏寻解释道:“兄长那边……” “查呗!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在金城又没有躲躲藏藏,所有的行踪都是光明正大的。”南春不以为意地说道,“其实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吗?我又不会不说实话。说来说去……还是不信任我。” “你别介意,兄长得给祖父一个详尽的说明。”柏寻说道。 南春挑了挑眉问道:“说明什么?说明我知不知道妖书里的秘密?还是说明我有没有跟外人勾结?” 第128章 必得洋人钱 见柏寻怔住了,南春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又不是傻子。人安全回来了,书也给你们了。家主和大少爷为何还对我的行踪那么感兴趣啊? 这不明显怀疑我知道了书里的秘密,怕我来金城与什么人勾结吗?难不成家主也对那妖书感兴趣?” “不说了,好好吃饭。”柏寻说着给南春夹了块排骨。 南春叹了口气:“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若真知道书里的秘密,想跟外人勾结,来到金城当天迅速办完,然后赶去洋城就是了。怎么会在金城待那么久,留下那么多把柄给你们平白惹你们怀疑呢?呢?” 柏寻柔声说道:“我知道,我信你。随他们去查吧,查仔细了,打消了疑虑,这样对你也好。” 南春恶狠狠地咬了口排骨说道:“大管家这边跟我说那书有多危险,千万不能跟甄老板和妖书有牵扯。结果那边……你们柏家人自己却对妖书那么感兴趣……所以那书里究竟藏着什么?颜如玉?黄金屋?还是长生不老药?” 柏寻把汤放在他面前,笑着说道:“无论藏着什么,都不是好事,不知道更好。” 南春没好气儿地说道:“反正那书你也看过,而且书我已经交出来了。你们自己看,自己琢磨去吧!我是没看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怀疑我就怀疑我吧,我身上背的罪名可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 柏寻看他气鼓鼓的,伸手给他擦了擦嘴角的碎屑:“怪我提起这茬,惹得你饭也吃得不香,只顾生气了。” “谁说的?我吃得可香了!这个糖醋排骨还要一盘!店里最贵的菜是哪个?我今儿非要给大少爷吃穷了!” 从御庆斋出来的时候,南春笑眯眯地摸了摸撑得圆鼓鼓的肚子。 两人走过繁华的街道,柏寻带着南春在一家西装店前停下了脚步。 一块精致的铜质招牌上写着一串洋文,招牌两侧装饰着复古的壁灯。走进店内,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悬挂的精致西装。 店铺一侧摆着一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的镜子,不远处摆放着几把藤编椅子和小圆桌,上面放着一些杂志和报纸还有一个好看的琉璃花瓶,花瓶里的花散发着芬芳馥郁的香气。 “柏二少爷,许久不见。”一个鼻梁上挂着金丝边眼镜,身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马甲,金发碧眼的外国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他的口音有些怪异,不过吐字还算清楚。 “peter,好久不见。”柏寻说道。 “这位是?”他碧蓝的眼睛看向南春,带着一丝探究。 “我的爱人,南春。”柏寻介绍道。 “爱人?”peter睁大了眼睛,然后笑了笑,伸手与南春握了握,“你好,我是peter” “你好……必得?”南春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这人跟柏园的狗一个名字啊? “给他做两身西装。”柏寻跟peter说道。 “好的,他穿西装一定会像童话里的小王子一般可爱动人。”peter扶了扶鼻梁上眼镜,笑着说道。 南春拉了拉柏寻的衣角,有些为难地说道:“给我做西装?我穿不惯那个的。” 柏寻轻声说道:“试试吧。” “你也穿过西装?” 南春从来没见过柏寻穿西装,他一直都是穿长衫的。 “嗯,在这边有些场合穿西装便利些。”柏寻解释道。 “先选一下面料,款式。”peter说着指着手边的样衣说道,“这个新的款式怎么样?南先生身材高挑匀称,穿这个更显身材。” 见peter和柏寻都看着他,南春忙点了点头:“行,都行!” 柏寻笑了笑说道:“peter你看着安排吧,我们相信你的眼光。” 南春像被拯救了似地,感激地冲柏寻眨了眨眼睛,这种场面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南先生,你放心,我做的衣服,你穿起来一定美丽优雅!”peter拿出皮尺给南春量尺寸。 怎么用词的? 可爱动人?美丽优雅? 南春盯着peter看,他的皮肤很白,鼻梁笔挺高耸,眼珠子碧蓝泛着光,看着有种很诡异的感觉。 “第一次看见外国人?”peter见他好奇,笑着说道。 南春尴尬地移开视线。 “柏二少爷,不知大少爷可在洋城?我打了电话,没找到人。又去柏氏商行找了他几次,也没见到人。他再这么消失下去,我的那批面料就要迟到了,我尊贵的客人们会生气的。”peter为难地说道。 “兄长已经回到洋城了,你可以去商行找他。”柏寻说道。 “太好了,他终于回来了!”peter喜出望外。 从服装店出来,南春凑到柏寻耳边小声说道:“那外国裁缝怎么跟柏园的大狼狗一个名字啊?都叫必得。洋城现在时兴这种奇奇怪怪的名字吗?” 柏寻微微一怔,突然笑了起来:“他叫peter,是洋文名字,听着发音是跟必得有些像,但是意思不是一个意思。柏园那条松狮名字叫dor,也是洋文,是外国的钱的意思。” 南春惊讶地看着他:“所以那两条狗的名字连起来是必得洋人钱?” 柏寻点了点头。 “大少爷还真是财迷……大洋金条赚不够,外国钱也惦记着。”南春眼睛一转,“难怪大力说柏家现在都是紧着洋人供货,赚洋人的钱呢。他说洋人的钱好赚些,是真的吗?” 柏寻说道:“没有谁的钱是好赚的。只不过物以稀为贵罢了。柏家有洋人喜欢的稀有而受欢迎的东西 ,所以价钱上适当加一些,他们也能接受。” “那些仿品?”南春试探道。 柏寻点了点头:“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是艺术品。到了他们的国家,价格又能翻上几倍。” 几倍? 那确实是挺好赚的。 就是因为太好赚了,柏家人才会铤而走险,想赚更多。 “对了,阿福说柏氏商行的灯好看,晚上你带我去看看呗!”南春笑着说道。 “好。” 虽然四爷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但是家主对他起了疑心,说不准很快就会把他抓回柏家寨。 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才行。 第129章 阴魂不散 俩人沿着石板路往前走,路边的商铺里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南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一路上东瞅瞅西看看。玩玩这个,试试那个,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 “累了吧?”柏寻拿帕子给南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还行。”南春咧嘴笑了笑。 “去喝下午茶吧!” 柏寻说罢,带着南春走过一条幽深小巷,尽头便是一家看着很古朴的小洋楼,木制招牌上写着“玫瑰”。 店里陈设雅致,灯光柔和而昏黄,透过精美的吊灯和壁灯洒在一排排深色雕花木制桌椅上。 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斑斓的油画。角落里摆放着一台留声机,正播放着轻柔动听的乐曲。 柏寻和南春在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身着西装,头发梳的油亮整齐的侍应生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一杯咖啡,一杯果汁,一份栗子蛋糕。 “咖啡?咖啡是什么?”南春好奇地问道。 柏寻笑了笑说道:“一会儿你尝尝。” 南春打量着四周,他有些明白柏寻在西装店说的那些话了。这里的人要么是西装,要么是长袍马褂,穿得都很正式。像他这样穿着短褂配宽腿裤的就没有。 南春小声地说道:“我这样穿是不是不得体?” “怎么会呢?又不是去了有具体着装要求的场合。衣裳嘛,自己喜欢,穿着舒服就可以。”柏寻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说话间,他们点的东西端上来了。 南春看着精致杯子里乌漆麻黑的东西,难以置信地看着柏寻。 “黑乎乎的,像药似的。” “你尝尝。”柏寻笑着说道。 南春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幸好只抿了一小口,他小脸皱成一团,赶紧把杯子放到柏寻面前。 “这不就是药吗?跟药一个味儿。” 柏寻笑着把果汁递给他:“快喝口甜的。” 南春接过果汁喝了一大口,酸酸甜甜还不错。 “苦了吧唧的,好喝吗?”他看着柏寻面不改色地喝咖啡。 “习惯就好了,喝着还挺香的。”柏寻说道。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但是我尊重你的特殊喜好。”南春说着用勺子挖了一勺蛋糕递给柏寻。 柏寻微微向前,就着他的勺子吃了下去。 本来南春比较随意的穿着在这里就引人注意,两个大男人还喂来喂去的就更引人注意了。 柏寻察觉到了周围若有似无不太友善的视线,但看南春吃得开心,好像丝毫没意识到,他便也不理会。 一份蛋糕柏寻就吃了他喂的两口,其余的全进了南春的肚子。 出了门,南春摸着自己越发圆鼓鼓的肚子,抱怨道:“每次都想着少吃点,每次都忍不住。” “我就说有些人会阴邪之术吧!男人都能大肚子怀孩子了。”说话的女子穿着华丽精致的白色洋装,头上戴着白色蕾丝礼帽,上半张脸被蕾丝面纱挡着。 她身边的男人五大三粗的,穿着不怎么合身的灰色西装,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颈上。 “哟,这位应该就是二表哥吧!”男子笑嘻嘻地走上前伸手跟柏寻握了握。 见柏寻脸色不太好,南春好奇地看了那女子一眼。 “怎么?二少奶奶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才多久不见啊,连我都不认得了?”女子轻启红唇,摘掉礼帽,轻蔑地说道。 吴伊人! 啧!阴魂不散! “寻哥哥,难得在洋城遇见,一起吃个饭?”吴伊人笑着说道。 “对对对,二表哥,一起来,我请!”她身边的男子咧着嘴笑着,嘴里的大金牙晃人眼。 “我们刚吃完,下次再说吧!”柏寻说罢就拉着南春往前走。 “寻哥哥别着急嘛,我介绍我夫君给你们认识一下。”吴伊人笑着说道。 夫君?吴伊人成婚了? 见南春好奇地盯着她看,吴伊人微扬下巴说道:“这是我夫君陈金阳,在李大帅那儿效力,职位不高,一个中尉而已。” 她说这话原是想让柏寻和南春大吃一惊的,岂料柏寻依旧面无表情,他身边的南春傻乎乎的像是没听懂似的。 陈中尉…… 跟上一世一样,吴伊人还是嫁给了这个陈中尉。 这个人在不久的将来会对柏家发难。 经了柏家和吴家结亲的事还有郑久富的事,柏家已经跟李大帅撕破了脸。 李大帅的狗腿子来找麻烦也是必然。 吴伊人咬牙切齿地说道:“金阳,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二少奶奶。” “哦,那个男妻啊!二表哥你为了家族利益牺牲够大的。”陈金阳身姿懒散,看着南春的眼神里透露着不屑和戏谑。 柏寻脸色阴沉,狭长冷淡的眼底尽是墨色。 南春咧嘴笑了笑,亲热地挽着柏寻的胳膊:“原来是表妹啊!许久不见了,你成婚怎么也没叫我们去参加婚礼呢?也太见外了吧?哎,怎么没见你家那个司机韩……” “南春!”吴伊人大惊失色,忙打断了南春的话。 她的异常反应让陈金阳有些疑惑。 “金阳,既然他们已经吃过了,咱们自己吃吧。人家都饿了!”吴伊人拉着陈金阳的胳膊撒着娇。 “好好好!”陈金阳眯着眼睛,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然后冲柏寻龇牙一笑,“二表哥,我们先走了。反正我们会在洋城待一段时间,回头咱们再聚。” 柏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南春则喜笑颜开地冲吴伊人挥了挥手。 吴伊人咬着后槽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男妻说的司机是?”陈金阳疑惑地问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就是那个在柏家犯了事,破坏了柏家和李大帅的合作的那个叛徒。回到安城,我阿爹处理他的时候,你不是看见了吗? 可他毕竟是我阿爹的人,李大帅疑心又重。因着这事儿,李大帅都不如以前那么信任父亲了。那可恶的男妻提起这茬,就是故意恶心我呢! 我怀疑那叛徒就是柏家安插在吴家的。如今我们吴家吃了柏家的亏,只能打断牙往肚里咽下。”吴伊人红着眼睛说道。 陈金阳见状,搂着她的腰,哄道:“别生气,我有法子整他们。” 第130章 柏家商行 提起韩力,吴伊人就一肚子火。 在柏家老宅出了那档子事儿,回到安城之后。听完吴伊人的哭诉,吴发大发雷霆,拿起枪就把人毙了。 谁知恰巧被得知吴伊人从柏家寨回来,上门拜访的陈金阳看到了。 徐慧玲灵机一动就撒了谎,把韩力说成了叛徒,把没谈成的合作也推到了他和柏家头上。 吴家没能促成与柏家的合作。紧接着柏二少爷带着人除掉了李大帅的马前卒郑久富和侯老六,又让李大帅吃了个哑巴亏。 吴发在李大帅那里失了宠。 陈金阳是李大帅的得力干将,深受李大帅信任。 吴伊人嫁入柏家的梦碎,吴家又急需助力。 所以,陈金阳上门求亲的时候,吴发和徐慧玲毫不犹豫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吴伊人本是不愿的。 可事已至此。 自己在柏家吃了那么大的亏,吴家与柏家也已经恩断义绝。 她心中的仇怨只有眼前这个人能帮他报了。 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看柏家覆灭,看柏家人跪地求饶,看那男妻生不如死。 见两人离开,南春问道:“李大帅这是把手伸到洋城来了?” 柏寻点了点头:“他一直都想跟盛家合作,只不过盛家老爷子不允许盛家与这些势力有牵扯。如今他老人家已是油尽灯枯,后面的事就说不准了。 之前表姑母来柏家待了那么久,其实并不全是为了吴伊人和我的事。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想说服祖父跟李大帅合作的。” “跟李大帅合作?家主不愿意?” “嗯,柏家是做生意的,不参与这些派系争斗。答应与李家合作,就是站了队。利益没多少,后患却无穷,祖父肯定不会同意的。”柏寻说道。 “怪不得呢……”南春恍然大悟。 “什么?” “表小姐跟你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这么般配。家主和老夫人明明也很喜欢她。但是家主就是不同意你娶她。即便吴家退了一步,愿意让吴伊人当妾,家主还是不松口。我之前还纳闷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南春说道。 “什么般配不般配的?自己喜欢的才是命定之人。这话不还是你跟我说的吗?”柏寻拉着南春的手说道。 南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不是说要去柏氏商行吗?走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柏寻那么会说甜言蜜语呢? 柏家商行与周围商家西洋式的装饰不太一样,门面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门楣上悬挂着黑底金字的牌匾,“柏家商行”四个大字写得遒劲有力。 “二少爷,您来了啊!今早才听大少爷说你来洋城了。”迎上前说话的是之前往柏家老宅送过东西的柏大海。 他说着视线落在柏寻身边的南春身上:“这位就是二少奶奶吧?小的叫柏大海,是商行的管事。” 南春看着他,总觉得眼熟:“不知你认不认识和安柏家瓷器店的柏大力?” 柏大海笑着说道:“大力是小的的亲弟弟。”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长得那么像呢。” “大力来信还说起过二少奶奶,他说二少奶奶为人随和,待人宽厚。今儿一见,果然不假。”柏大海笑着说道。 他们在门口正说着话,就见那个洋人peter面色铁青,怒气冲冲地从屋里出来了,身边还跟着脸上堆满笑的许水生。 “这是怎么了?”柏寻问道。 “二少爷,我的事情你要帮我解决!我现在损失惨重,再这么下去,我的信誉都要没了!顾客不再相信我,我还怎么做生意?”peter眉头紧锁,火气很大。 许水生陪着笑脸:“peter先生,大少爷已经说了,查清楚之后自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可如今,这事儿还没有定论,是谁的责任还不一定。您这么咄咄逼人,非要现在就给个交待,这对我们商行来说,也太不公平了吧?” peter气得脖子涨红:“我这边不可能有人动手脚!” “peter先生,这事儿也不好在大门口吵吧?人来人往的,喊得人尽皆知,对您也没有好处。 柏家做生意,诚信是第一位的。兄长既然说了查清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他定会做到。您跟柏家合作那么久了,难道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吗?”柏寻看着他说道。 peter叹了口气,说道:“麻烦催促大少爷尽快调查处理,我现在夹在中间很难受。若是那些人发起火来,过来找麻烦,我可拦不住。” 布料的事儿那么大呢? 还威胁上了? 南春有些惊讶。 说罢,peter便离开了。 许水生把人送上了车才回来。 “二少爷,二少奶奶,您们过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啊?”许水生笑着说道。 “路过这边,顺便过来看看。你去忙吧,我跟南春在下面逛逛,一会儿再上去。”柏寻说道。 “是。” 商行里空间开阔,装饰布局皆是西洋风格,与门脸的装饰完全不同。 伙计们身着统一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一个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给客人介绍货品的时候,口齿伶俐,态度谦和,像是专门学过的。 “很奇怪?”柏寻见南春惊讶,笑着问道。 “就……挺特别的。人都说中西融合,大少爷这个是中西硬拼接在一起啊,一点儿没融合。” “祖父想用中式的,兄长想用西式的。谁也说服不了谁。找大巫评理,大巫只说门脸是迎客纳财的,装饰得看风水。所以,门脸就用了中式,里面就随兄长折腾了。” “能让家主妥协,大少爷还是有手段的。”南春惊讶道。 “商行跟洋人来往很多,兄长留过洋,对洋人很了解。祖父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但在跟洋人打交道这方面也不及兄长。这儿是兄长的场子,他做主也理所应当。”柏寻说道。 南春边走边看。 一排排精致的货架错落有致,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商品。从丝绸布匹、文房四宝、到西洋玩具、西洋餐具摆件,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奇怪。 没有那些瓷器,没有他在柏家瓷器店后面仓库里看到的那些仿品。 一件也没有! 那些东西不在商行卖,会在哪里卖呢? 第131章 换货 柏寻见南春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呢?” 南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怎么没看到那些瓷器啊?大力明明说现在大量的货先紧着洋城这边供着,商行里怎么会一件也没有呢?” “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那些只做熟客生意。”柏寻解释道。 “只做熟客生意?只是普通瓷器而已,又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也不是受管制的东西。在和安不是都大大方方摆出来卖的吗? 难不成洋城的规矩不一样?可是刚刚在路上我也看到瓷器店了,人家不是都光明正大摆出来卖吗?”南春疑惑地问道。 “柏家的瓷器毕竟不是普通的瓷器。洋城不比和安,这里虽然赚大钱发大财的机会很多,但是形势复杂,风险很大。说是……群狼环伺也不为过。有利益就会有争斗。不谨慎些,下场就会很难看。” 是做贼心虚吧…… 人家卖金银珠宝的都不用这样…… 若只是卖自家生产的瓷器,哪里需要这样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 “这么麻烦啊?看样子我是没有做生意的头脑。这赚大钱发大财的事儿也没我的份儿。”南春顺手拿起架子上的西洋玩具看了看。 “不过大巫可说过,你命中带财的。 ”柏寻意味深长地说道。 “真的吗?”南春睁大了眼睛,明显是不信。 “你我本是一体,我的就是你的。你说呢?”柏寻勾了勾唇角。 南春无语地看着他:“敢情我命里带的这个财是你这个财神爷啊?啧,你可真会往自己身上贴金!” 南春的表情很丰富,常常会做出一些很奇怪又很可爱很有趣的表情。 惹得柏寻不自觉就想逗他。 柏寻笑着拉着他的手。 若不是这里人来人往,他很想亲一亲他。 “二少爷,二少奶奶,大少爷有请。”许水生过来说道。 南春指了指自己,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大少爷也让我去?” 许水生扶了扶眼镜,笑着说道:“是,大少爷新得了上好的咖啡豆,这会子在楼上做了咖啡,请二位上去喝呢。” “啊?咖啡……”南春皱着眉,面露难色。 “他喝不惯咖啡,你给他来杯茶吧。”柏寻笑着说道。 “是。” 到了楼上,一推开门,一股咖啡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闻着还挺香的。”南春说了一句。 喝着为啥那么苦呢? “有眼光!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儿刚得的咖啡豆,口感醇厚顺滑。”柏松笑着招呼道。 “谢谢大少爷的好意,我喝茶就行了。”南春把面前的咖啡推到了柏寻手边。 “他喝不惯这个,我让水生泡了茶。”柏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口感确实不错。 “你要试着接受新事物,这样才能不错过任何一个美好的东西。”柏松细细地品着咖啡。 南春为难地笑了笑:“我试了,但是被打败了。现在是心甘情愿认输了,自己就没有享受这些的命。” 柏松乐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漂亮的铁盒子,说道:“尝尝这个。” 南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一块像金子一样的东西,打开那层金色的纸以后,里面是黑乎乎的东西。 巧克力! 上辈子柏寻从洋城给他带过,很金贵,但是也很好吃。 “不会是像咖啡一样的苦的东西吧?”南春皱着眉头。 见南春迟疑,柏松笑着说道:“你肯定会喜欢的,尝尝看。” 柏寻见他看向自己,笑着点了点头。 入口有一点点苦,但是又带着甜。口感丝滑细腻,满口留香。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喜欢吗?”柏松问道。 南春惊喜地点了点头:“这个叫什么?” 柏寻说道:“巧克力。” “还挺好吃的。” “刚刚在楼下遇到了peter,他大发雷霆,是发生了什么吗?”柏寻问道。 柏松顿了一下,徐徐道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之前从我这儿拿了一批丝绸,我给他的都是上等的好货。漂洋过海到了他的国家,结果那边说收到的东西是下等品残次货。” 南春心道:怪不得发那么大火,都威胁上了。往西洋运货时间长,风险大。客人花了大钱,又苦苦等了那么久,结果到手货不是自己要的那个。这事儿搁谁谁都火大。 “peter呢,就怀疑是我们在暗中搞鬼,以次充好。你觉得可能吗?跟他合作了那么久,以后还想靠他多卖货呢。我怎么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儿蝇头小利就砸自己的招牌吧?” “发货之前,peter验货了吗?”柏寻问道。 “当然验了,他一个一个亲手验的。不然,他早就跟我撕破脸了。哪里还会等我去调查?”柏松耸了耸肩说道。 “那就奇怪了!货他验了,你们也不可能搞鬼。难不成是收货的人有问题?明明收到了上等的好货,故意隐瞒,非说自己收到了残次品,想讹你们一笔?离那么远,你也没法查证,岂不是只能任凭他们讹你?”南春喝了口茶说道。 “我也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可那边很详尽地描述了收到的货是什么样的。这个东西他们做不出来,样式他们之前也没见过。短时间内他们根本找不到替代品。 而且,目前只有我们柏家能给他们提供这么好的……料子。他们若是来这招,岂不是断了自己的发财路。所以他们说的应该不是假话。”柏松蹙眉说道。 “那可真是见鬼了。”南春吐槽道。 “谁说不是呢!”柏松轻叹了口气。 “那只有可能是在运输途中被人换了货了。”柏寻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已经差人去查了。只不过经手的人太多了,而且又是漂洋过海的,一时还没查出什么头绪。”柏松揉了揉刺痛的额角接着说道, “防不胜防啊!若是在运输中不慎损坏了,还都好说,毕竟是偶然发生的,大不了赔给他们便是。可若真的是有人能在运输途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脚,那就麻烦了。不把这伙人找出来,以后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第132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事儿我得跟你说声抱歉。”柏寻如实说道。 “怎么了?”柏松不明所以。 “我也不知道你是故意在躲peter。我下午带南春去peter店里做西装,他问我你的去向,我就告诉他了。”柏寻面带歉意。 “怪不得呢!我说他怎么不请自来,招呼也没打一声,直接就奔这儿来了。我刚好被堵在门口,想躲都躲不了。”柏松无奈地说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话刚说完,南春忙住了嘴,尴尬地笑了笑,“用在这儿好像有点不妥当。” 妈耶……咋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柏松抱着胳膊看着他,说道:“你还生我的气呢?” 南春垂下眼帘,说道:“我哪敢啊!” “唉,抱歉!我就是夹在中间当坏人的命。先声明一点啊,我是真的巴不得你清清白白的,更不想去找你的麻烦。一边是祖父,一边是寻弟,我可太难做了。 刚刚你也看见了,柏家的这点儿生意,多少人盯着呢。谨慎,谨慎、再谨慎,也是防不胜防。更何况妖书事关重大,牵连甚广,一不小心可能会惹上大麻烦。祖父谨慎些也无可厚非。 上面本来是要找你们俩问话的,让祖父给搪塞过去了。最近和安县因为这事儿闹得也不太平。你们安心在洋城待一段时间也好。”柏松说道。 南春撇撇嘴,说道:“大少爷,道歉得有诚意啊。” 柏松挑了挑眉,说道:“我还没诚意啊?御庆斋那边给我来了电话,说你们吃饭挂了我的账。你们两个人这是吃了多少啊?” “还不是早晨没吃饱嘛,给上了一堆草能吃饱吗?”南春不满地说道。 柏松扶额道:“那草里的鱼子酱可是非常难买到的好东西啊!啧,什么草啊!被你带偏了!我马上吩咐下去找厨子了,省得你浪费我的好东西。” “我已经找好了。”柏寻说道。 “找好了?哪里的?” “御庆斋的。” “你怎么总去人家饭店挖厨子?怎么这么招人恨呢?难怪御庆斋的掌柜的亲自打电话跟我说你俩去吃饭,挂了我的账。 我还寻思就是吃得多点儿,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地通知我吧!原来是借着挂账的事儿,跟我诉苦呢!”柏松白了他一眼。 “没有挖,只是让他帮帮忙找个厨子而已。开饭馆的比我们会找厨子。” 南春心道:原来吃饭的时候,柏寻去见御庆斋的掌柜的,是去找厨子去了。 “你那是请人帮忙吗?”柏松都没眼看他,转脸对南春说道,“你知道他是怎么请人帮忙的吗?” “怎么请的?”南春好奇地问道。 “这还是荟萃楼的陈掌柜跟我说的。你们成婚前,他跑到荟萃楼,说自己院儿里缺个厨子。所以想请陈掌柜帮忙请个跟荟萃楼的厨子差不多厨艺的。 他工钱开得很高,比荟萃楼大厨的工钱都高。这可把陈掌柜吓坏了,不帮他这个忙都不行啊。不帮他的话,他私下找自己饭店的大厨一说,人家肯定连夜辞工去他那儿啊。 在柏家老宅活少、工钱高、吃住也好,傻子才不去呢!你说说他这是请人帮忙吗?这不明晃晃地威胁人吗?” “我给了陈掌柜谢礼的。”柏寻喝了口咖啡,淡淡地说道。 南春想了想说道:“掌柜的有了谢礼还有柏二少爷的人情,厨子找到了满意的活,静园上下吃到了喜欢的饭菜。这不是三赢吗?” 柏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注1】 “大少爷,福源记孙老板来了。”许水生敲了敲门说道。 “带他上来吧。”柏松说道。 “那我出去转转,你们谈生意,我不感兴趣。”南春起身往外走。 “我陪你吧。”柏寻也站起身。 “还夫唱夫随呢?本想着你来洋城了,能帮我分担些,我好腾出空,出去享受生活。看来也是痴心妄想了!”柏松无奈地说道。 “柏寻,你可别陪着我了。别让我又罪加一等!我就在商行里,不出去,跑不丢的。”南春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生怕柏寻追上来似的。 终于有机会好好查探一番了! 南春心跳得很快,但是面上很镇定。 见柏寻盯着门口,柏松吐槽道:“行了,别望眼欲穿了,一天天卿卿我我,你也不觉得腻。” 福源记是做丝绸生意的。 “大少爷,哎,二少爷也在啊,那可太好了。”孙长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许水生给他倒了杯茶。 “孙老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啊?”柏松笑着问道。 孙长福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大少爷,二少爷,我有求于您们。” “您先说说看。”柏松点头道。 “是这样的,我这儿之前很大一部分生丝是从和安县购入的。可前段时间,和安县商会与盛家大爷合作了。 盛家大爷家大业大,他把收购的价格提高了不少,所以和安县的生丝商人如今都把货卖给了大爷。”孙长福蹙眉道。 “做买卖嘛,价高者得,这无可厚非啊。”柏松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这样没错,可谁知盛家大爷不仅是在和安收购生丝,在湖城、江海,以及周边产地都在收购生丝。”孙长福一脸担忧地说道。 “这样啊?可这事儿与我们柏家也没关系,柏家也插不上手啊。不知您过来跟我们说这个,是何意呢?”柏松问道。 “求大少爷二少爷救救孙家!”孙长福说着就要下跪。 柏寻忙把人拉起来:“您老有话好好说,您这样是折煞我们兄弟了。” “我们柏家生丝生意做得不多,而且都是卖给洋人。我们能帮上什么忙?”柏松不解地问道。 “求您们跟姜会长说一下,让他帮帮忙,匀一部分生丝给我,价钱我可以高于盛家大爷出的价。若是他不同意,再加些钱也行。”孙长福焦急地说道。 “您愿意加钱买,这是好事啊,直接去找姜会长谈便是了。”柏松笑着说道。 孙长福面露尴尬,欲言又止。 注1:出自《战国策·齐策三》 第133章 贪心不足 见孙长福面露难色,柏松与柏寻对视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 柏寻淡淡地说道:“孙老板,据我所知,和安县商会选择跟盛家大爷合作,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洋城的收购商无休止地压价。 姜会长是个重情重义又谨慎小心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断了跟你们十多年的合作关系,铤而走险去跟盛家合作的。” 孙长福苦着脸说道:“唉,这事儿确实是我做得不对,现在也没法拉下脸来去求姜会长给个便利。大少爷,二少爷,柏家跟姜家走的近。能不能帮忙在中间说和说和?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柏松为难地说道:“盛家大爷吃进去的东西,您老让他吐出来。您觉得可能吗?” 确实不可能。 所以他只能求到柏家门下。 一是柏家与李大帅交恶,柏家应该不希望他与盛家合作。一是姜会长能不能看在柏家的面子上不计前嫌,帮他一把。 孙长福颓丧地坐在那儿,一脸的绝望。 柏松递给他一支雪茄,笑着说道:“孙老板,您接生意之前也不仔细打听打听。那安城李大帅的钱是那么好赚的吗?而且给的价钱超出了市场价三成。是他李大帅傻还是您傻啊?” 提起这个李大帅,孙长福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单生意是那个败家儿子牵的线。 说是在欢乐城遇到安城李大帅的公子,说那李少帅为人豪爽,呼朋唤友,挥金如土。 在酒桌上,他听说孙家是做丝绸生意的,便随口说了一句。 “洋城的这些时兴的花样款式,到了安城那边价格能翻两倍。” 孙长福的儿子孙有财眼珠子一转,动了心。回了家便跟孙长福提起这事儿。 孙长福虽然也心动,但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考虑事情要周全谨慎许多。 西南时局动荡,赚钱的买卖都被李家这样军阀掌控着。与他们做生意,就是富贵险中求,一不留神可能就落得个钱货两空,还丢了性命。 可盛家的纺织厂越做越大,福源记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而且盛家大爷前两年就动了收了福源记的心思。 若是能与李家合作,即便是剩菜残羹也够他孙家填饱肚子的了。 正当他犹豫之时,李少帅亲自登门拜访。 一箱大黄鱼直接摆在孙长福面前。 也不知是被黄灿灿的金子迷了眼,还是被李少帅的豪言壮语迷了心。 合同就这么签了下来。 他当时真以为李少帅就是个头脑简单,好忽悠,好糊弄的愣头青。 李家的订单做了一半才发现,前几天下雨,仓库屋顶不知何时破了洞,里面的生丝有一部分泡了水没法用了。 孙长福赶紧差人去采买生丝,这才发现市面上的生丝基本都被盛家大爷给定下了。 合同的时限是一个月,完不成就要十倍赔偿。 这一环又一环的。 巧合太多了些 。 孙长福心中有疑虑,便找人打听了一番。 这才知道李大帅正寻求跟盛家合作,盛家大爷一直没松口。 孙长福浑身冰凉,这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他福源记就是李大帅敲开盛家大门的敲门砖! 如今想要按时完成李大帅的那批货,就需要快些弄到生丝。完不成就要按合同把家底儿赔给李大帅。 李大帅手底下那个姓陈的中尉一天天带着人在他厂子和铺子周围转悠,生怕他跑了似的。 他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可这是他孙家几代人的打下的家业,不能就这么在他手里败了呀! “大少爷,二少爷,求您们帮我一把!”孙长福老泪纵横。 帮他一把? 这本就是他贪心不足的下场。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柏家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的人和事,掺和进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里。 可是,涉及到安城李大帅,事情就不一样了。 柏家已与李大帅撕破了脸。 若是李大帅与盛家大爷二爷达成合作,这小人当道,柏家以后的路怕是难走。 孙长福估计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求到柏家来的。 柏寻有些为难地看向柏松,只见他脸上挂着笑,一派轻松自得,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是早已有了打算。 “孙老板,说来说去不就是个钱的事儿吗?” 见柏松这么说,孙长福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忙附和道:“是是是,若是大少爷能帮我渡此难关保住孙家家业,我愿意尽我所有力量。” 柏松闻言,挑了挑眉:“倒也不用那么夸张。柏家人不会做趁火打劫的事。只不过……” 见他欲言又止,孙长福急了,忙说道:“大少爷,有什么要求您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尽力去做。” 柏松笑着说道:“既然孙老板这么有诚意,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可以帮您解决生丝的事,但是您也是知道的。我手里的生丝一向都是卖给洋人的,价格不低的。” “是,这个我知道。”孙长福忙说道。 “把生丝卖给您,必定会惹得李大帅和盛家大爷二爷不痛快。说实话柏家趟这个浑水,风险很大。”柏松叹了口气,轻蹙眉头说道。 “大少爷您有什么别的需要,尽管开口。” “孙老板是云城人吧?”柏松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说道。 “是。” “云城离和安不远,坐船就能去了。我听说孙老板在老家有一座山,不知可在用?”柏松问道。 “那山我之前找人种过桑养过蚕,但是利润不可观,便放在那儿没再管。大少爷提起这个是?”孙长福疑惑地看着他。 “是这样,您也是知道的,柏家最近几年都在跟洋人做瓷器生意。以前建的那两个窑厂不够用了,所以想选新址建个新的窑厂。”柏松笑着说道。 “可以!大少爷您想用,尽管拿去用,我分文不收。”孙长福忙说道。 “那怎么行呢?咱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租地的合同明天我会让人送到您府上,您看过合同之后,若是同意,咱们就接着往下谈。江海那边来的生丝这两日就会到洋城。”柏松笑着说道。 “好好好,多谢大少爷,二少爷助我孙家渡过此劫。”孙长福笑着抹了一把眼泪。 第134章 探查 “您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还是要谨慎行事。您与柏家之间的合作,就我们三人知道就行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 那李大帅行事乖张,暴戾恣睢。若是现在就让他知道您已解了困,他必会在合同期限到之前,接着给您找麻烦,让您完不成合同。 我们柏家是无所谓,生丝不愁卖,地也不愁找。可你们孙家就这一次机会了。”柏松笑着说道。 “是,我定会小心谨慎。”孙老板说道。 送走了孙长福,柏寻问道:“还要建窑厂?” “嗯,咱们的瓷器生意现在是蒸蒸日上。原先那两个窑厂,一个太小太旧,一个离安城太近。虽然不在安城的地界上,但是李大帅那边已经派人去找过几次麻烦了。 云城与和安相邻,云祥河与和安河连通。孙老板那座山就在云祥河边,水运便利。更重要的是那个位置易守难攻,窑厂安排在那里就万无一失了。柏松解释道。 “若是盛家大爷知晓此事,势必会影响他与我们柏家的合作。”柏寻担忧地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盛家大爷明知李家与我们柏家已经撕破脸,还是有意无意表露了想跟李家合作的心思。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李大帅想用孙家当敲门砖,那咱们就拿孙家这块砖拍到他脑门上。也好让盛家大爷明白,合作想长久,莽夫不能用。”柏松幽幽地说道。 “我原先也觉着奇怪,盛家大爷为何故意提高收购价格。起初想着可能是为了把货源拢住。如今看来,他不仅是想拢住货源,还想拢住洋城的这些商家。”柏寻说道。 “盛家纺织厂在大爷接手之后,引进了西洋先进的设备,很快就坐上了纺织业的第一把交椅。这些年他一直在吞并那些小厂子,说是合作共赢,实际上就是想垄断。不过我猜他做不到。”柏松气定神闲。 “因为洋商?” 柏松勾了勾唇角,说道:“没错!寻弟,他们现在已经领先我们太多了。人家可以数台机器昼夜不停,咱们靠人力哪里比得过? 局势不稳,各派系混战,谁来制造新设备,学习新技术?落后是必然的。” 柏寻心里很沉重,这确实是现实。 是一个人两个人没法改变的现实。 柏松见柏寻面色凝重,笑了笑说道:“这些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趁着还有钱可赚,就多赚些钱。若以后这儿真的乱了,有钱才能出去。” 柏寻惊讶看着他,他从未想过离开这里。 “怎么?没想过?”柏松挑了挑眉,“那你现在可以想了,为了你的南春,你也该想想。这种看似和平的局面不会维持太久,那些洋人蠢蠢欲动。你弱,人家是会来抢的。” 这边南春正在商行里转悠着。 柏大海见他过来了,忙让人端来水果茶点。 “二少奶奶,您坐这儿休息下。” “哟,你们这儿还有这些啊?”南春笑着坐在了垫着软垫的椅子上。 “这都是大少爷吩咐的。商行的客人来自五湖四海。很多客人舟车劳顿匆匆赶来,可以在这儿歇歇脚。”柏大海解释道。 “嗯,这个想法很好啊!大少爷果然会做生意。”南春捏了块酥糖,“对了,这儿怎么不卖瓷器啊?和安县柏家瓷器店的生意可好了。咱们的瓷器做得那么精美,在洋城肯定能卖上好价钱的。” “卖的,只是货没有摆出来。” “不摆出来怎么卖?”南春疑惑地问道。 “货在仓库里,有客上门,直接带去仓库看货。”柏大海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都说现在货紧着洋城这边供。可我在这儿一件都没看到,还寻思怎么回事呢。”南春喝了口茶。 “唉,二少奶奶,您是不知道啊。树大招风,咱们又不是洋城本地的,背后也没有什么大靠山。生意做得红火了就会有人想分一杯羹。 所以大少爷就把瓷器生意放在了暗处,不摆在明面儿上,也只做熟客生意。散客生脸来问,就说都被定下了。宁愿不赚这个钱,也不做。”柏大海叹息道。 “唉,太可惜了。柏家的瓷器的质量,别家的根本比不过。若是能放心地往外卖,不出三五年,在洋城这生意就都是咱们家的了。”南春眉头轻蹙。 “谁说不是呢!” “管事,王记的掌柜的说要加单,问咱们还有多少,他全要了。”一个伙计过来问道。 “去仓库看看。” “你去忙吧,我自己待着就行。”南春冲他摆摆手。 柏大海行了个礼,带着伙计往后面走去。 南春往那边看了一眼,走道尽头有一道门,那后面就是仓库。 两人进去,门都没关。里面的东西大概率不是什么要紧的。柏松对瓷器生意如此谨慎小心,存放瓷器的仓库应该在别的地方。 南春想了想,楼上会客厅隔壁,走廊尽头好像有个很大的房间。他刚刚出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 “二少奶奶。”许水生正站在楼梯口。 “里面还聊着呢?” “是。”许水生点了点头。 “这儿有没有能休息的地方,我走了一天了,实在是累的慌,想躺一会儿。”南春揉了揉酸痛的腰。 “您跟我来,这边有个休息间,平时大少爷忙的时候,偶尔不回柏园,会在这里休息。” 休息间就是会客室隔壁的大房间,南春有些失望地站在门口,他还以为这儿是仓库。 “二少奶奶请进。”许水生打开门。 南春走进去一看,心里有数了。 “我就在这儿躺一会吧。”南春指着长沙发说道,“一会儿他们聊完,你跟柏寻说一声。” “是。” 说罢许水生便关上门出去了。 南春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便快步走到墙边。 他原以为这是个特别大的房间。可看这大小,隔壁应该还有两个房间那么大的空间。 南春抬手敲了敲墙,听声音没什么问题。他边走边敲,除了嵌在墙里的酒柜,其他地方都没问题。 他伸手刚想碰那酒柜,突然隔壁的门开了。外面传来柏松和柏寻跟客人寒暄道别的声音。 南春慌忙躺倒在沙发上。 第135章 真好看 不一会儿隔壁的门又关上了,许水生带着客人下了楼。 南春爬起来,趴在门上,听到没动静了,便快步走到酒柜前。他刚想伸手去摸,突然发现酒柜上似乎有一层薄灰。 他轻蹙眉头,仔细看了看,不是每一层都有,好像只有第二层有。 他屏住了呼吸,侧了侧身。 确实只有第二层有,阳光正好照进来,那层灰一样的东西就变得明显很多。若是光线再暗一些,就很难发现。 这一层是伸手最容易触碰到的地方。下一层要微微弯腰,上一层要把手抬高。他刚刚就是下意识想去碰这一层的东西。 南春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一阵后怕。 刚刚若是自己碰了,必会留下痕迹。 他躺在沙发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额头冒出了汗来,心头涌起一股寒意。 柏松的会客室,还有这屋里其他的地方皆是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照理说,是绝对不可能让放着好酒的酒柜落了层灰的。 这其中必有问题。 看样子酒柜的位置很可能就是隔壁房间的入口。 神神秘秘的,里面一定放着重要的东西。 会不会放着那些仿品?估计还有真品,只有仿品的话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 差一点点,自己就暴露了。 南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可那股后怕的感觉却像是一根无形的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 爷爷真的很厉害。 日日与这些人周旋,被怀疑被监视着。还能在那么复杂艰难的状况下,将那些真品从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带出来。 没过多久,隔壁的门又打开了。 “水生,你看到南春了吗?” 从门外传来了柏寻的声音。 “二少奶奶在隔壁休息间休息呢。”许水生说道。 南春忙侧躺着,闭着眼睛装睡。 开门声随即响起,柏寻看着躺在沙发上睡着的人,关了门放轻了脚步走了过来。 他坐在南春身边,伸手轻轻拨开他额头的碎发。 许是有些痒,南春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然后抱住了柏寻的腰。 “聊完了?”他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地说道。 “嗯,累了?许飞在楼下等着呢,我们回家去?”柏寻柔声说道。 “不要,还没有看到灯呢。”南春说道。 “好,那就睡会儿。”柏寻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这回南春是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屋里很暗,只有从窗户透过来的些许亮光。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现在正窝在柏寻怀里。 他揉了揉眼睛:“我睡了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吧。” “灯开了吗?”南春看向窗户,外面有光闪烁着。 “开了,全部都开了。”柏寻笑着说道。 南春睁大了眼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看看去!” 南春兴冲冲地往楼下跑,差点撞到正上楼的柏松。 “哎,着急忙慌干嘛去?” 南春回头笑着说道:“看灯去!” 见柏寻过来了,柏松无奈地笑了笑:“我说今儿怎么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呢。都已经成婚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柏寻没说话,脸上满是笑意。 “你变了。”柏松抱着胳膊看着他说道。 柏寻边往楼下走,边说道:“人总是会变的。” 柏松摇了摇头,往楼上走去。 他走到了休息间,打开灯,把门反锁。又从抽屉里拿出手电筒,径直走到了酒柜前。 像验货似地,一点点地照着。 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柏松莫名松了一口气。 像是在庆幸南春并没有动手脚似的。 “呵,我也变了。”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回到会客室。 “二少奶奶跟你聊什么了?” 会客厅里,柏大海正等着。 “回大少爷,二少奶奶坐在休息区吃了些东西。夸咱们休息区安排的好,我说是您特意设计的,方便客人等候歇脚。二少奶奶夸您会做生意。”柏大海笑着说道。 柏松挑了挑眉,点了支烟。 “后面二少奶奶问起了瓷器的事。”柏大海说道。 “瓷器?”柏松眼中闪过一抹晦暗。 “嗯,他在铺子里转了几圈,没见着瓷器,说柏家瓷器质量好,在和安县卖得很好,他不明白这里为何不卖。 二少奶奶是去过和安的瓷器店的,知道现在货都供着洋城,在商行没见到,不免会觉着有些奇怪。”柏大海说道。 柏松抽了口烟,问道:“你告诉他了?” “是,小的说商行瓷器生意有在做,只是放在了暗处,只卖给熟客。” 柏松没有说话,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柏大海见状,又补了两句:“楼下仓库小的是当着二少奶奶的面进去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感兴趣,没有多问也没有跟着过去。” “知道了。现在有很多人盯着咱们的瓷器生意。而且咱们这个二少奶奶单纯直率,知道的多了,保不齐就被谁套了话去。所以,他知道的越少越好。以后若是他再来,问你什么,你都要谨慎回答。”柏松说道。 “是,大少爷。” 阿福没有骗人,柏氏商行的灯果然好看极了。 南春的双眼睁大,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闪烁的彩色灯光让黑夜变得绮丽绚烂。 像是天上银河,又如天边霞光,又如天际彩虹,色彩斑斓,交织辉映,洒落凡尘。 南春看着闪烁的灯光,柏寻看着他。 察觉到柏寻的视线,南春咧嘴冲他笑着。 “真好看。” 柏寻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道:“嗯,真好看。” 也不知是不是在五颜六色的灯照映下的缘故,南春觉着柏寻此刻的笑容也真好看。 他快步走到柏寻面前,仰着下巴,小声说道:“要亲吗?” 柏寻双眼猛地睁大,瞳孔似乎在一瞬间收缩,然后又迅速扩张,眉毛不由自主地向上挑起,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南春见柏寻怔怔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 自己也是疯了…… 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下一秒他就被拉到了柱子后面,吻热烈缠绵。 第136章 长枪利炮都击不穿的力量 晚上柏松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特意在租界的西餐厅预订了座位请南春和柏寻吃饭。 坐上车,南春怕又是一堆草,便问了一句:“一会儿咱们吃什么?” “西餐。”柏松说道。 南春一听,小脸皱成一团:“要不大少爷您还是把吃饭的钱给我吧!我自己随便找个地儿吃去。” 柏松见状笑着说道:“你就放心吧!你肯定会喜欢的,没有你不喜欢的草了。都是肉,还有甜点。” “真的吗?”南春用胳膊肘碰了碰柏寻。 “嗯,真的。”柏寻回答道。 “嘿,我的话你是一点儿也不信啊?还要柏寻说了才行?”柏松吐槽道。 “柏寻不会骗我。”南春脱口而出。 突然车里就安静了下来,非常诡异的沉默。 柏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脸看着窗外的风景。 柏寻抿了抿嘴,目视前方。 其实说完那句话,南春就后悔了。 爷爷的事,去辛川岭的事,柏寻瞒着他。 而自己也有事瞒着柏寻。 “哎,周氏钱庄?”南春惊讶地看着路边的一个铺子,“这个周氏钱庄是金城周家的吗?” “是,你认识周家人?”柏松回头问道。 南春摇了摇头头,说道:“也不算认识。” 他想起来之前在金城的戏园子里见到姜文杰的事,便说道:“对了,我在金城见到姜文杰了。” “姜文杰?”柏寻轻蹙眉头。 “是啊,不是说姜会长现在跟盛家大爷二爷打得火热吗?姜文杰为何会大大方方,不遮不掩地出现在了四爷的地盘上呢?”南春疑惑地问道。 “他去见四爷了?”柏松问道。 南春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当时就是在跟这个周家的家主见面。在戏园子里,我刚好坐在他们斜对角的包厢里。 我觉着奇怪,便问了春晓先生的丫鬟,与姜文杰见面的老者是谁。她说是周家家主,开钱庄和当铺的。” “你看路对面。”柏松指着对面说道。 南春伸头去看,路对面的铺子挂着一个硕大的金字招牌,盛氏钱庄。 两家钱庄门对门,门口还挂着横幅和牌子,跟打擂台似地。 “这两家是对家啊?”南春问道。 “可不是嘛,这周家呀,是得盛四爷的支持才走到今天的。”柏松说道。 “那就更奇怪了!姜家即便是不想把宝都压在盛家大爷和二爷的身上,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跟他们的对家合作吧?难不成盛家大爷二爷不知情?这也不可能吧,我看那姜文杰一点都没遮掩。”南春疑惑道。 “在跟盛家合作之前,姜家就已经跟周氏钱庄合作十余载了。姜远海是商会会长,和安县的那些商家们都信他。他把与周氏钱庄合作,很多人也跟着照做。”柏松说道。 “哦,那这就复杂了。不过,我看姜文杰与周家家主相谈甚欢,不像是要撕破脸,不再跟周家合作的样子。”南春说道。 “短时间内合作终止不了,不过盛家兄弟内斗,咱们这些跟他们有合作的商家们也确实是难做。做什么都要考虑会不会惹了哪尊大佛不痛快。”柏松叹息道。 “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是啊。” 柏寻看着车窗外“周氏钱庄”的招牌若有所思。 即便是有合作,姜文杰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明目张胆地去金城见周家家主还是不合常理。 盛家大爷二爷没有反应,盛家四爷也没有新的动作。 难不成是都想来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看来和安、金城、洋城要有异动。 车子到了一处卡口,两个穿着制服手持长枪的人走了过来,许飞拿出证件递了过去。 “嗨,lucas!”柏松冲车窗外不远处的洋人打了个招呼。 “柏先生,许久不见。”那洋人走了过来。 柏松递给他一盒雪茄,笑着说道:“去了外地,刚回来。” “你的商铺快安排好了。” 柏松笑了笑:“这还要多谢你帮忙。过两天,请你喝一杯。” “好。” 那洋人往车里看了一眼,冲他摆了摆手。 待车子走远,南春不解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进来还要出示证件?” “这里是租界,洋人的地盘。”柏松说道。 南春疑惑道:“洋人的地盘?什么意思?洋人的地盘不是应该在他们的国家吗?” “租借,洋人与咱们签了协议,租借了这块地。”柏松解释道。 “哦,租借。那他们要付租金的吧?这得付多少钱?”南春问道。 柏松叹了口气,说道:“恰恰相反,他们不用付租金,咱们想住进去得付大把的租金。我准备把商行搬到这里,费了好大的劲,还没安排妥当呢。咱们住的宅子花了大价钱可算买好了,回头带你们过来看看。” 南春闻言,震惊不已:“这是何道理?他们……他们占着咱们的地方,不用付租金,咱们反倒还要付租金给他们?这……这是强盗吧?” 柏松耸了耸肩,笑着说道:“就是强盗啊,可你又奈何不了他们。你想想,当你手里握着许多宝贝,但你又太弱了,你怎么守住这些宝贝啊?” “可这样……也太无耻了!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跟洋人签这种协议呢?”南春拧着眉头,胸口剧烈起伏着。 “可不止这一处,还有好多地方都被他们占了去。生气也是无用的。武器没有,钱也没有,很多人想吃饱肚子都是难事。 拿什么去跟长枪利炮对抗?现在除了把宝贝拱手让人,保住自己的小命以外,别无他法。”柏松叹息道。 南春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 他双眼睁大,瞳孔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那难以描述情绪在胸腔中肆意蔓延。 没有天理了? 脚下的土地明明就在这儿啊,明明就搬不走啊。 可还是没了。 在眼前,在脚下,却不再是自己的。 他突然想起了《家书》。 那书里写到的。 那些为了守护脚下的这片土地而义无反顾地去死的人…… 他很想问问忠良,长枪利炮都击不穿的力量是什么? 真的有这种力量存在吗? 第137章 莽夫玩兵法 到了餐厅,南春还闷闷不乐的。 其实就像柏松说的,生气也确实是无用。自己如今连家人都护不住,哪里来的能与长枪利炮抗衡的力量呢? 自己能做些什么? 像忠良和爷爷那样去保护那些珍宝? 有用吗? 柏寻拉着他的手,轻声说道:“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这儿的牛排肉质鲜嫩,口感很不错。” 南春有些颓丧地点了点头。 餐厅装饰的华丽精美。屋顶的一盏盏水晶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灯光。餐桌摆放得井井有条,每一张都铺着墨蓝色的餐布,上面摆放着精致的餐具。 “敞开了吃,我的诚意可是十足的。”柏松笑着说道。 南春撇撇嘴,说道:“大少爷你一会儿可别心疼,我都点贵的!” “行,你点,都让你点。”柏松勾了勾唇角。 结果菜单上来,南春根本认不得。 一串串洋文,跟鬼画符似的。 南春瞪了一眼憋着笑的柏松,把菜单塞给了柏寻。 柏寻流利地说着洋文跟外国侍应生交流。 这让南春很是惊讶。 柏寻何时学了洋文? “好嘛!你现在是一心向着媳妇儿了?还真是专门点贵的。”柏松听他点完餐吐槽道。 “你何时学了洋文啊?”南春看着柏寻问道。 “我教的。”柏松得意地说道。 南春一脸的不信:“你?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教人的。” “兄长确实教了一些,不过也有请会洋文的先生。”柏寻说道。 “你可真厉害!在学堂的时候,我只是完成先生的功课都吃力。你居然还有时间学洋文。” 南春是真心觉着柏寻厉害,好像无所不能似的。 “行了,我还在呢!一天天腻腻歪歪,肉麻兮兮的。”柏松调侃道。 说话间,上了餐。 那牛排色泽鲜亮,香味扑鼻。 没有筷子…… 南春拿起刀叉,有些为难。 “我来帮你切。”柏寻把他面前的牛排拿过来,快速切好,又放回他面前。 南春冲他笑了笑,拿起叉子大快朵颐。 正吃着,几个人进来了,走在前头的是一个身着深色西装,头发打理地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那西装的面料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下身搭配的是笔挺的西裤,裤线笔直,一丝不苟。裤脚轻轻盖在擦得锃亮的皮鞋上,那皮鞋泛着的光泽与西装相呼应,透着一股贵气。 南春边吃东西,边好奇地打量着。 柏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小声说了一句:“盛家二爷。” 柏松一听,忙回头看。 “哎哟,二爷!好巧啊!”他站起身笑着迎上前去。 南春跟着柏寻站起身,嘴里还嚼着牛肉。 “柏大少爷。”盛玉泉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站住脚步,伸手跟柏松握了握。 目光又落在柏寻和南春身上:“柏二少爷也在啊,许久不见了。” “二爷,幸会。”柏寻与他握了握手。 “这位是?”盛玉泉看着南春问道。 “在下南春。”南春忙咽下嘴里的肉,伸手跟他握了握。 “呵呵,这位小公子看着眼生啊。”见他着急忙慌的样子,盛玉泉不禁笑了笑。 “他是我的爱人。”柏寻说道。 盛玉泉和他身边的人闻言,皆面露惊讶之色。 听说柏家二少爷娶了个男妻,很是宠爱。 原想着只是个玩笑,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爱人?呵呵,柏二少爷行事果然不同寻常。人家有男妾都是藏在后院,这样带出来招摇过市的也是少见。”盛玉泉身边的中年男人抬手扶了扶眼镜嗤笑道。 柏松见柏寻脸色微变,忙说道:“他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是深厚。说起来可能比寻常夫妻还要亲密许多,大家不要见怪。” “感情好便好。南公子是第一次来洋城吧?”盛玉泉笑着问道。 “是。”南春点了点头。 “柏大少爷业务繁忙,生意越做越大,想必是没空带你们闲逛的。我家的小子跟你和二少爷年龄相近,回头可以来找他,让他带你们四处逛逛。”盛玉泉笑着说道。 “二爷您太抬举我了,就我这点小生意在洋城都排不上号。”柏松尬笑道。 “你可别谦虚了,柏家的瓷器可都是宝贝,值千金的。这可是寻常生意比不得的。行了,你们吃吧,不打扰了。”盛玉泉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柏松的肩膀。 说罢盛玉泉便带着人往里面走去。 “二爷慢走。”柏松笑着说道。 重新坐下之后,南春小声地说道:“原来那位就是盛家二爷啊。” “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柏松笑着说道。 “嗯,看着挺……和蔼可亲的。”南春想了想说道。 柏松被他的话逗乐了:“和蔼可亲?哈哈哈,倒是也不是面目可憎,穷凶极恶。” “不过长得跟四爷不太像,他俩完全看不出是兄弟。”南春说道。 “那倒是。” 柏松见柏寻脸色阴沉,给他倒了杯红酒,叹了口气说道:“行了,别气了。” 南春用肩膀碰了碰柏寻,小声说道:“我都没气,你气什么呀?那些话我听得多了。他们说他们的,我若是气了,不正是合了他们的意吗?他们越说,我越要过得好,这样才能气到他们!” “哎哟,南春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啊。你这想法相当不错!气别人,坚决不气自己。柏寻,你得跟南春学习学习。”柏松说着冲南春竖了个大拇指。 “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李大帅。”柏寻沉声道。 “李大帅?”柏松惊讶地看向二楼,“没听到消息说李大帅来洋城了啊?” “那人虽然身着一身周正的西装,鼻梁上还挂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像个斯斯文文的商人。但是他的虎口和食指有厚茧,是个常用枪的。他的身形年龄也跟传言中的李大帅相似。 而且,孙老板不是说了吗?那李少帅一来到洋城就呼朋唤友,挥金如土。他高调得太反常了。他这样恐怕不仅是想坑孙老板,还是在给他老子秘密来洋城的事打掩护。” 柏松闻言,轻蹙眉头:“呵,莽夫还玩上兵法了。看样子盛家是铁了心要跟李大帅合作了。” 第138章 大功一件 回到柏园,柏寻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 南春凑到他跟前,笑着说道:“你呀,总是在一些无需较真的事情上较真。” 柏寻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倾身向前把他抱在怀里。 “好啦!不要气了,明儿咱们还出去逛。他们越说,咱们越要出双入对,让他们的眼睛难受,心里也难受。”南春笑着说道。 柏寻轻笑了两声,亲了亲他的侧脸。 “对了,今儿那盛家二爷说,柏家瓷器值千金?当真如此吗?”南春好奇地问道。 柏寻看着他问道:“你真信啊?” “嗯,这是好事啊!如果真值千金,那就发财了呀!”南春咧着嘴,喜笑颜开。 柏寻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笑着说道:“小财迷!” “谁不喜欢钱啊?当然越多越好啦!”南春说道。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真品确实能值千金,甚至是万金。但柏家造的是仿品,虽然仿制的技术很好,但假的终归是假的。仿品自然是卖不上真品的价。”柏寻说道。 南春闻言,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若是有真品就好了,那千金万金不就来了吗?” “哪里有那么多真品呢?现在即便谁手里有真品,也大都是祖传的。不到万不得已,谁也舍不得拿出来卖。 比如柏家,那些祖传的东西,祖父看得比什么都重。即便是在柏家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没想过拿出来卖。”柏寻说道。 “也是,能拿出来随便卖的,估计也只有盗墓贼了。他们做那损阴德折阳寿的事,为的就是钱。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啊? 我曾经听爷爷说,他寻陵的时候还遇到过盗墓贼,还起了冲突。”南春边说边偷偷观察柏寻的反应。 柏寻这次在辛川岭其实也遇到了盗墓贼。 辛川岭是龙脉,王公贵族的墓葬非常多,传说中藏着无数珍宝的地下仙宫也在那儿。因而想去那里碰运气发横财的也很多。 有一伙人似乎早就盯上他们了,但是只在周围打转,并没有想跟他们起冲突的意思。 柏寻暗中观察了一番,搞不清他们的目的。 或许他们想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柏家的队伍进入柏氏墓找到陪葬品,那些人再伺机而动,坐享其成。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快刀斩乱麻,永绝后患。 可深山老林,地势复杂。 柏家这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人手严重不足。又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手里有没有武器。 小心为上柏寻便吩咐下去,只要对方不主动过来挑事儿,他们就当对方不存在,留心提防着些便是。 从辛川岭出来的时候,那伙人还跟踪过他。后来他使了个障眼法,骗过对方。趁着夜色,换了另一条道跟阿福离开,才甩掉了尾巴。 从辛川岭出来,他就给兄长发了电报说了这件事,如今兄长已经加派了人手过去。 想必此时,他们加派的人手已经到了辛川岭。 那伙人若是不识趣仍然在周围赖着不走,兄长手底下的那些练家子必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柏家人去寻陵也确实有盗墓贼这个原因。早年间远在仑苍山的柏家先祖陵墓遭人破坏,棺椁被毁,曝尸荒野。墓中的陪葬品也被洗劫一空。 曾祖父见状痛心不已。他回到柏家寨,便在松北山建了柏氏祖墓,并派人出去寻陵,把散落各处的柏家先祖陵墓迁回柏氏祖墓重新安葬。 我很佩服南爷爷这样的寻陵者。他们让死者能落叶归根,让生者能思有所托。””柏寻说道。 柏家为何倾尽人力物力去寻陵的缘由,爷爷曾经跟南春提起过。 远古时期柏姓是贵族姓氏,柏氏一族天资聪颖,出过很多帝师,还曾建过国。柏家人祖上大都是王公贵族,富贵人家,家大业大。 因而柏家先祖的墓一直是盗墓贼眼里非常值得光顾的地方。 南春心道:唉,明明这富贵还在。柏家老宅的人守着祖产就能吃香喝辣一辈子……却贪心不足,非要干那损德行的勾当! 柏家先祖若是在天有灵,知道后代里居然出了盗墓掘坟,偷卖珍宝的子孙。怕是会气到连夜自己迁坟,让你们再也找不到吧! “可惜了,可惜了!就好像捡到一箱金子,突然发现是一箱包着金纸的巧克力似的。”南春叹了口气。 柏寻轻笑道:“金子啊,会有的。” 第二天一早,柏松还没睡醒,就被岩管家没拦住,怒气冲冲闯进门的王子金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柏松你他妈真混蛋!”王子金心里此时正燃着一把火,火苗噌噌往上窜。 柏松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怒火中烧的人,无视掉王子金刀子一样的眼神。咧嘴笑着说道:“哎哟,我们的大功臣回来了啊?” “去你的大功臣!我他妈就是一大傻子。居然真信了你的鬼话,以为是去江海吃喝玩乐,潇洒快活的。没想到,到了地方才知道,居然真的是见鬼去了!”王子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酒仰头喝了一口。 “我一早就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只是让你在潇洒快活的同时顺道帮我把事儿给办了而已。”柏松站起身,理了理被王子金扯松的睡衣。 “我信你个鬼!妥妥当当的?我差点被人砍了!运个生丝而已,不知道以为是运了金银珠宝。突然半道冲出一帮手持大刀的贼匪。”提到这王子金一阵后怕。 “他们手持大刀,我不是给你安排了手里有枪的?你怕什么?”柏寻笑着说道。 “你应该提前跟我说啊!走之前如实告诉我,究竟去江海是干什么的,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啊!到了江海之后,几个人围上来,说是你的人。 接着莫名其妙就被拉去收什么药材。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了劫道的。今儿一早回到洋城我才知道,拉的根本不是什么药材,而是生丝。这谁受得了?”王子金白了他一眼。 “我这不是怕你知道,演得不像嘛!如今生丝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洋城。子金兄,你大功一件!” 第139章 没事找事而已 王子金见柏松脸上的笑意并不是假的,心中疑窦丛生。 生丝而已,又不是金银珠宝、又不是枪支弹药、又不是明器、又不是烟土,为何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没听说生丝成了金贵之物啊?”王子金疑惑道。 “确实不是金贵之物,只不过最近在洋城周边很难买到而已。”柏松笑着说道。 “因为盛家?”王子金挑了挑眉。 “嗯。” “不是吧,盛家连这点儿生意都要把持着?之前听说盛家大爷跟和安县商会合作高价收购生丝。我还以为只是为了跟盛四爷抢路子而已。”王子金有些惊讶。 “他是想一箭双雕。现在安城李大帅跟他打配合,用生丝把福源记的孙家给套进去了。”柏松坐到沙发上。 “孙家?啧,福源记也有百年了,我母亲生前很喜欢他家的绸缎。孙长福是个脑子不清醒的,贪心不足,眼皮子又浅。他那个儿子孙有财更是个不成器的。赌场欢乐场的常客,一天天花天酒地没个正形,是洋城出了名的纨绔。 他们孙家的败落是迟早的。不被盛家收了去,也会被其他人收了去。其实被盛家收走,也好过被赌场拿去抵债。你不会是想救孙家吧?你疯了吗?跟盛家大爷对着干?”王子金有些激动。 “谁想救他呀,我这也是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让盛家跟李大帅越走越近。李大帅手里有枪支弹药,有兵有地,现在唯一缺的就是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 盛家若给了他支持,他会更嚣张。柏家如今已与他撕破脸。他若得志,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柏家。”柏松说着揉了揉额角。 “可盛家……”王子金面露愁容。 “盛家想要的是靠得住的助力,而不是空有蛮力,没有脑子的莽夫。盛家大爷与二爷不同,他不会只看眼前,他很谨慎,看得也更深更远。”柏松幽幽地说道。 “唉,即便如此,你也该跟我说一声。真的快吓死我了。”王子金无奈地叹了口气。 柏松笑了笑,起身说道:“走,我请你去喝个早茶压压惊。” “就一个早茶?”王子金不满地说道。 “当然还有别的,你放心,保准儿让你满意。”柏松脸上堆满了笑。 两人下楼的时候,柏寻和南春正在吃早饭。 这还是南春与柏寻成婚之后,第一次见王先生。他有些尴尬地冲王子金笑了笑说道:“王先生,您吃早饭了吗?” 王子金看着穿着锦缎衣衫,面容白净,好像富贵人家娇养的小少爷一般的南春,一时间有些恍惚。 还不到一年,他这个成日跟刺儿头一样的学生就大变样了。 柏寻没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沉沉地看着王子金。 “我跟子金出去吃。”柏松见王子金愣愣的,忙说了一句,又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王子金回过神来,说道:“哦,南春也在啊。今儿我跟柏松还有事,过两天有空请你和柏寻吃饭。” 南春笑着说道:“该我和柏寻请您才是。我与柏寻成婚时,听说您来了洋城,没空回去参加婚礼。如今在洋城见着了,该我们请您。” “行,都行。那……回见!”王子金眯着眼睛跟他摆摆手。 出了屋,王子金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惊讶,还有些不解。 “刚刚那个说话的是南春吧?” 柏松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你莫不是真被贼人吓破了胆?连眼睛和脑袋也不清楚了?” 王子金回头看一眼,说道:“南春的变化也太大了!我的印象里,他还是个拎着破布包,穿着土不啦叽的粗布衣裳,傻不愣登的刺儿头。这才多久没见,就变成了娇养的富家小公子了?” 柏松笑了两声,说道:“谢谢你夸我们柏家会养人。寻弟对他可是十成的好,你再不喜欢他,也不要表现出来。寻弟可没我那么好的脾气,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呵,柏寻他可比你……”王子金想起柏寻刚刚那冷冰冰的眼神,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下去。 得,柏寻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少爷,老宅来了电报。”岩管家急匆匆过来。 “老宅?”柏松接过来看了一眼,轻叹了口气,“拿去给二少爷吧。” “是。” 见柏松面露担忧,王子金问道:“怎么?老宅出什么事了吗?” 柏松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事找事而已。” 这边柏寻见南春脸上没有什么不快,便放下心来。 王子金对南春的成见很大,以后还是尽量少碰面为好。 “二少爷,二少奶奶,老宅发来了电报。”岩管家急匆匆过来。 柏寻接过来看,上面只写着“柏寻速归,家中有急事。” “有急事?家里出事了?”南春惊讶地问道。 柏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南春看他脸色不太好,但又不着急,大约猜到这份电报的意思了。 家中有急事,却只让柏寻一人回去,不让他回去。很明显是家主和老夫人想让柏寻回去与韩姨娘单独相处。 南春垂下眼帘,闷不吭声地喝着粥。 柏寻把电报放在一边,轻声问道:“你想回去吗?” 南春顿了一下,闷闷不乐地说道:“之前大少爷说和安县不太平,让我们在洋城呆一段时间。这才两天的功夫,老宅就来电报着急忙慌地让你回去。 若他们想让我回去,便会写上我的名字。不在意我回不回,只写个速回便是。只写你的名字,不是很明显只想让你一个人回去吗?我跟着回去,不是讨人嫌吗?” “那里也是你的家,回自己家,怎么会讨嫌呢?”柏寻柔声说道。 南春苦笑道:“我已经从老宅搬出来了,那里不是我的家了。” 柏寻的眸光黯淡了几分。 南春没再说话,低着头继续吃饭。 长久的沉默,尴尬中又带着些许伤感。 “我不是无法违逆祖父祖母的话,老宅的事早晚都要解决。”柏寻看着南春说道。 南春没有说话,直到吃完饭,才抬眼看他。 “去照相吧。” “照相?” 南春点了点头,说道:“昨天在街上看见了照相馆,我们去照相吧。” “好。” 第140章 擒贼先擒王 照相馆就在柏氏商行后面那条街上。 门楣上挂着一块雕花木匾,上面写着“幸福照相馆”。推开门,清脆的风铃声传来,空气中有着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气。 店里的光线很柔和,透过雕花窗棂的阳光洒在古朴的地砖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墙壁上挂着许多老照片,相框边缘略显磨损,平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角落里,一台留声机播放着旋律悠扬的乐曲。 “欢迎光临!”一个身着白色西装,戴着圆框眼镜的男子笑着迎上前来。 “我们想照相。”南春笑着说道。 “二位是想要合影还是单人照?”男子问道。 “都要。”南春说道。 “这边有服装道具,你们可以挑一挑。”男子热情地招呼道。 “就这样就行了,不用换服装也不要道具,日常的装扮就可以了。”南春笑着说道。 “行,你们站在这里,先给你们拍个合照吧!” 两人站在背景布前,柏寻很自然地拉着南春的手,南春对着镜头咧嘴笑着。 从照相馆出来,柏寻说道:“等过两天拿到照片后我再回老宅吧。到时把你的照片带给阿娘,她现在肯定很挂念你,看到照片能放心些。” “好。” 南春也确有此意。 “想去看电影吗?”柏寻问道。 想是想,可还有事没办。 柏寻过两日便要回柏家寨,不知何时才回。自己以后恐怕也没有合适的借口经常来商行探查了。 南春说道:“一会儿再去吧!都到商行附近了,不去看看也不太好。你过两日要回老宅,这事儿大少爷还不知道吧?” “行,那先去趟商行。” 两人便来到了商行。 “二少爷,二少奶奶。”柏大海迎上前行了礼。 “兄长在吗?”柏寻问道。 “在,正与王先生在会客厅谈事。” 柏寻脸色微变,看了一眼南春,说道:“既然他忙着,我们就不打扰了。” 南春见状忙说道:“我知道你顾及我。可王先生与大少爷走得那么近,总躲着也不是办法。而且……早上我看他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走吧!走吧!” 南春说着推着他上了楼。 “大少爷,二少奶奶。”许水生见两人来了面露惊喜,“大少爷正好有事找您呢!刚刚往柏园打了电话,岩管家说您们出去了。” “你们来了呀!寻弟,我正想找你呢!”柏松在屋里听见说话声,便打开了门。 “王先生。”南春进屋笑着跟王子金打招呼。 王子金冲他点了点头。 “兄长找我有何事?”柏寻问道。 “与福源记沈老板的租地合同已经签好了。生丝今天早晨也已经到了洋城,现在就在咱们的仓库里放着。沈老板有了生丝的事儿不能让李大帅那边知道。 可是李大帅手底下的人最近一直在福源记的工厂周围转悠。这两天许是知道工厂缺生丝,又加派了人手,把工厂的出入口都盯得死死的。咱们的生丝不好送进去。你主意多,给想想怎么办才好。”柏松为难地说道。 “李大帅和盛家这是铁了心让福源记完不成合同,这事儿难办。要不咱们还是别掺和了?”王子金叹息道。 “他们有多少人?”柏寻问道。 “据说有十几个。”柏松说道。 “李大帅是秘密过来的,为了不引人注意,估计也不会带很多人。来一招声东击西?把人引开,然后趁机把货进去。如何?”柏寻提议道。 “引开估计也只能引开一部分。他们加派了人手又盯得那么紧,恐怕就是为了防这一手。”柏松蹙眉道。 南春想了想说道:“在福源记工厂周围转悠的那些人的头,是不是一个姓陈的中尉?” 柏松点了点头,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人叫陈金阳,是表小姐的夫君。”南春说道。 “啊?伊人成婚了?”柏松惊讶地看向柏寻。 “我和南春在街上遇见他们了,表妹说她夫君叫陈金阳,是个中尉,在李大帅手底下做事。”柏寻说道。 “还真是巧了。呵,表姑母这是当真跟柏家恩断义绝了?表妹成婚居然都不通知柏家。”柏松挑了挑眉,语气冷冰冰的,“不过做下那腌臜事,怕是也没脸通知。” “柏寻,陈金阳和吴伊人不是很想跟咱们吃个饭吗?那咱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呗。擒贼先擒王,把他们的头先拿下,那些狗腿子不就好料理了吗?”南春轻笑道。 柏寻看向他,双眉隐隐蹙起:“不行。” 这俩人见到南春,嘴里肯定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的。与他们吃饭,不就是让南春平白去受辱吗? 见柏寻为难,柏松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由我出面请他们。你俩不想参加,就不用参加了。” “陈金阳身上有重要的任务,而且你跟表小姐走得不近,若是你去请,他们不一定会来。即便是来了,见我和柏寻没参加,依吴伊人的脾性,估计也会找个理由早早离席。 而且,柏家与吴家已经交恶。咱们特意去请他们,这个举动不合常理,肯定会引起李大帅的注意。若是打草惊蛇,再想运生丝进去,就难上加难了。 那日与他们遇见,他们虽然对我冷嘲热讽,却没有提起韩姨娘的事。估计是还不知道。大少爷,你先找个好心人无意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吴伊人吧。 她现在最恨的人应该就是我了,得知柏寻那么快就娶了姨娘,她肯定迫不及待地想看我的笑话。到时她定会不请自来。”南春勾了勾唇角说道。 “可若是她独自前来……”柏松疑惑道。 “那就再找个好心人无意间告诉陈金阳,表妹曾经喜欢柏寻,柏家和吴家差点结了亲呗。反正这些话都是事实,他们去查也无妨。”南春面不改色道。 “这个主意好啊!那陈中尉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媳妇去找情敌,必然会跟着一起来。他为了自己的私事抛下任务擅自离开,事后即便是察觉出异样,也不敢跟李大帅说,只能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吞了。”王子金面露喜色。 第141章 你们都欺负人 确实是个好办法。 可…… 柏松看向脸色不明的柏寻,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南春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柏寻的手,平心静气地说道:“他们也只能在嘴上占我点便宜了。咱们这事儿若是办成了,李大帅的如意算盘落了空,陈金阳和吴伊人会有好果子吃吗? 柏寻,你心里很清楚的。若错过这次机会,让那陈金阳完成了任务,在李大帅甚至盛家大爷二爷面前露了脸。他们岂不是更得意了?” 柏寻怎会不知,可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别人对南春不尊重。 “大少爷,你就这么安排吧,抓紧些!老宅来了电报,柏寻这两日就要回老宅去了。”南春说道。 柏松点了点头,看着南春说道:“你也回去吗?” 南春笑了笑:“家主和老夫人怕是不想让我回去。” 柏松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对了,喜颜班过几日有春晓的戏,已经开始卖票了。估计这两天他就该从金城回洋城了。到时你若是无聊,可以去找他。” “好。” “水生,你进来。”柏松喊道。 “大少爷。” “你快去打听一下李大帅的手下陈中尉的夫人常去哪里逛,跟谁走得比较近。下去的时候,把柏大海叫上来。” “是。”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柏松接了电话之后表情变了几次。 “怎么了?”王子金见他似笑非笑,又眉头紧锁的。 “那个换货的事好像有眉目了。”柏松眸中厉色一闪而过。 “之前peter的货?”柏寻问道。 “是的。找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找到了点儿头绪。寻弟,南春,我和子金先出去一趟。本来想请你们吃饭,今天是没时间了。”柏松满脸歉意。 “不用你请,我吃不惯。今天晚上柏寻请的厨子就到了,以后在柏园也能吃上大餐了。”南春笑着说道。 “那么快?看来御庆斋的掌柜的是真的怕了。”柏松调侃道。 “大少爷,您叫我?”柏大海过来了。 “你安排几个身手敏捷,脑袋灵光的,先候着,这两天要用人。”柏松边说边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快步往门外走去。 电话是柏富贵打来的,说是发现一个比较可疑的人。仓库里所有的工人都有时间证人,只有这个人在发货前一晚的一段时间里行踪不明。 peter说过,基于这么多年的合作关系,他是十分信任柏松的。 可是收货人收到货的时候,那箱货的封口是完好无损的,因此绝对不会是在船上换的货。 只有可能是货物在装船之前就被掉了包。 出了商行,王子金才敢开口说话:“看不出来啊,南春的脑袋瓜子还挺好使的,而且还能屈能伸。” 柏寻其实也有些惊讶。 但是仔细想想,南春在老宅处处被祖母针对,还能全身而退,跑到别院过清净日子。甚至能偷偷从柏家寨跑出来,从柏家人的视线里消失。 足以可见他是个有头脑的。 “这样不是挺好的嘛。”柏松坐上车。 脑子灵活,能屈能伸,才能不做短命鬼。 “大少爷,去哪儿?”孟五问道。 “江边小院。” 会客厅里就剩下柏寻和南春了。 南春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若无其事地打量着会客厅。 柏寻默不作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直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南春才皱着眉头,看向他:“我脸上有金子吗?” 柏寻起身坐到南春身边,捧着他的脸,柔声说道:“你……是不是不想我回去?” 南春的视线与他交汇,像是突然被烫了一下似地,下意识就想要移开。 但是,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犹如深邃夜空中最亮的星,闪烁着耀眼又引人注目的光芒。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让他心跳不自觉加快,舍不得移开视线。 “二少爷,二少奶奶。” 敲门声突然响起。 南春的脸红到耳根,有些慌乱地推开柏寻。 “什么事?”柏寻说道。 柏大海打开门,笑着说道:“知道二少奶奶吃不惯西餐,这附近有个小馆子,开了二十多年了,味道还不错。我让伙计去安排,一会儿送过来。” “好,多荤少素,点心要有。”柏寻嘱咐道。 “是,二少爷。”柏大海应下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南春背对着柏寻,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 自己这是怎么了? 柏寻从他身后抱着他,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侧头,就能亲到他红通通的耳朵。 “你是不是不想我回去?舍不得我走?” 柏寻低沉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温热的呼吸打在耳朵上酥酥麻麻的。 南春的脸和耳朵,热得更厉害了。 “哪有啊……你想回去就回去呗!” 柏寻看着他,轻笑了一声,然后亲了亲他的侧脸。 “从早晨收到电报开始,你就不愿意跟我对视,说话语气冷冰冰的……” “我哪有啊?你……你想多了。”南春不满地挣扎了一下。 柏寻抱得更紧了:“这样默默地闹别扭,不如好好跟我说。你若是跟我说,不想我回去,我就不回去。” 南春垂着眼睛,轻轻扯了扯嘴角,默不作声。 柏寻坐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那双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是即将倾泻而出的雨云,满载着委屈与苦恼。 他的嘴角紧紧地抿着,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在倔强地挣扎着,不愿服软,不愿意展示自己的脆弱。 “你说不想让我回去,我就不回去。”柏寻直直地看着他,“只要你说,我就听你的。” 南春心跳如雷,眼中的水雾模糊了视线。 良久,柏寻轻叹了口气。 倾身向前吻掉了他脸上的泪珠。 委屈、不安、焦灼、恐慌…… 那些南春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你……你们都欺负人。” 南春抽噎着,哭得伤心极了。 “是我不好,对不起。”柏寻心疼地伸手给他擦眼泪。 第142章 换货的贼人 柏大海上楼来送饭菜,南春匆忙抹了把眼泪,把脸埋在了柏寻怀里。 “就放这儿吧,辛苦了。”柏寻说道。 柏大海脸上带着笑意应道:“好。” 从会客厅出来,柏大海边下楼边想:原以为大力跟他说的有些夸张了,如今一看,二少爷果然很宠爱二少奶奶。 “人已经走了。”柏寻轻轻摸了摸怀里毛茸茸的脑袋。 南春坐起身,眼睛和鼻尖还红红的。 柏寻拿来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和手。 “这个鱼汤看起来不错。”柏寻说着给南春盛了一碗。 南春绷着脸不理他。 “生气也得吃饱饭啊,不然一会儿饿狠了,哪里还有力气生气?”柏寻柔声说道。 南春轻哼了一声,接过碗喝了一口。 果然不错,鲜美可口,让人一下子食欲大开。 看到南春神色稍缓,有了胃口,柏寻这才放下心来。 成婚到现在,南春虽然跟他很亲近,可他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什么。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隔着的其实就是心意。 南春与他并没有心意相通。 他对他更多的是依赖,而不是爱恋。 所以,他不在乎他纳妾。 刚刚他也是急了,急切地想从南春那里找到一些他爱着他的痕迹。 “你怎么不吃啊?”南春看向他。 “哦,吃。”柏寻夹了一筷子,“一会儿想去看电影吗?” 南春想了想,摇了摇头。 “回家吧,我累了。” “好。” 吃完饭,两人便回了柏园。 南春上了楼,闷闷不乐地趴在柔软的床上。 他心里不仅有些难受,还有些害怕。 柏寻说得没错,他确实在闹别扭。 看了电报之后,他心里就很不舒服,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柏寻回老宅与韩姨娘朝夕相对不好吗? 他们两个若是能终成眷属,找到爷爷之后,他不就能顺理成章地跟柏寻和离,带着爷爷和阿娘远走高飞了吗? 可他就是忍不住生气,觉着又委屈又难受…… 柏寻走进来,在南春身边躺下。他没有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南春的头发。 南春转过脸看他。 原先以为是和安县地方小,好看的人也少,所以柏寻的外貌就显得很突出。 可是从金城到洋城,他见了许多人,也还是没有一个人比柏寻长得更好看。 见南春盯着他看,柏寻嘴角带着笑意:“怎么了?” 南春往他怀里挪了挪,微微扬起下巴,亲了亲他的嘴角。 见柏寻看着他没反应,他又亲了亲。 柏寻就这么看着他,一点儿都没有要做下一步动作的意思。 南春有些羞恼地抓着他的衣领,重重地亲了上去。 顾不得是青天白日,他现在只想跟柏寻更亲近些。 难得南春那么主动,柏寻心里其实已经翻江倒海,但是怕吓到他,他努力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把主导权交给了南春。 折腾了一会儿,南春有气无力地趴在他怀里,火辣辣的脸蛋埋在柏寻的肩窝,小声地说道:“你平时怎么弄的呀……” “弄什么?”柏寻嘴角噙着笑。 “就……那个……” “哪个?” 南春拧着眉头,咬了他一口:“你不弄,以后都不让你弄了。” 柏寻笑着亲了亲他:“弄。” 江边小院就在顺源江边,距离码头不远。 “大少爷,王先生。” “人呢?”柏松问道。 “在地下室。” 昏暗的地下室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摇曳着,投下斑驳的影子,使得整个空间显得更加阴森。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潮湿以及隐约可闻的血腥味,墙壁上血迹斑斑的痕迹让人不寒而栗。 “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随着一声声怒斥,鞭子随即落下。痛苦的惨叫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凄厉。 “大少爷,王先生。”守在门口的人见他俩来了,忙迎上去去。 “里面谁审着呢?”柏松问道。 “富贵。” 听见门口的声音,屋里的抽打声停了下来。 柏富贵放下鞭子,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汗,脸上堆满了笑朝柏松和王子金走来:“大少爷,王先生。” “审的怎么样了?”柏松问道。 “还是不肯开口,只说自己那晚早早就睡下了。”柏富贵说道。 柏松走进牢房,看着绑在刑具上衣衫破烂,浑身鲜血淋漓的人。唇角小幅度扯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崔冬,我一直待你不薄吧?说说看,为何要这么做?若是缺钱你大可直接跟我说,我又不是不帮忙。” 崔冬虚弱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大少爷……我没有……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是他们冤枉……” “啪”。 柏富贵拎起鞭子狠狠地给他来了一下,厉声道:“谁他妈冤枉你了?货装船的前夜,大少爷有赏,大家伙儿都去下馆子了。只有你嚷嚷自己肚子疼,没有去。大家还调侃你没有享福的命。 其他人都有人证,只有你没有。你若是能找个证人证明你的清白,我现在马上就放你走,还赔你两倍的医药费。” 崔冬颤抖着,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回来……去了个茅房,就睡下了。你们喝酒回来,不是看见我躺在床上睡着了吗?” “我们在外面吃饭的这一个半时辰呢?这么长时间,换货重新封箱,对你来说易如反掌!”柏富贵瞪着眼睛说道。 “大少爷……”崔冬看向柏松哀求着。 “崔冬,东西装船之前,只有你们几个运货的经了手。其他人都有人证,只有你那天没有参加他们的聚会,独自一人回了仓库。结果封好箱的东西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调了包。你让我怎么信你?”柏松说着拿出一支烟。 柏富贵很有眼力见地忙上前点火。 “大少爷……我真的……” “你有个姐姐在盛家做事吧?”柏松吸了口烟,意味深长地说道。 崔冬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怎么?盛家对我这点儿瓷器生意也感兴趣?”柏寻笑着说道,“真品被你拿到哪里去了?是在盛家哪位爷的手里?” 崔冬看了他一眼,然后颓丧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辩驳。 第143章 手伸得太长 柏松见崔冬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冷笑了一声。 这年头居然还有讲义气,不怕死的。 他走到崔冬面前,对着他的脸吐了口烟。笑了笑说道:“崔冬,你有义气,可以为了你的主子义无反顾,死都不怕。我欣赏有义气有骨气的人。 不过,你死了一了百了,那你姐姐呢?你想让她给你陪葬吗?也好,在阳间你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在阴曹地府也一起做个伴。我也算是做个善事!” 柏松说罢就要往外走。 “等等!”崔冬忙喊住了他。 柏松停下了脚步,撩起眼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时常挂在脸上的散漫笑意全都消失不见了。 “你在我手底下做了这么多年,是知道我的规矩也了解我的为人的,叛徒我是不会留的。 你说与不说,你的小命也保不住。但是我可以酌情放过你姐姐。我说话算话!”柏松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冷峻和威严。 崔冬不自觉抖了抖,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地,哑着嗓子说道:“我只知道应该是盛家的人,但是真的不知道是盛家的哪位爷。” “什么叫应该是?”柏松凌厉的视线扫过。 “他没有表明过身份,我也从未见过他。每次他跟我联系都是通过电话。他想找我,会在码头那个电话亭留下标记,第二天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在电话亭旁边等着,就会有电话打进来。 大少爷,我并未认对方为主。是对方用我姐姐的性命威胁我,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崔冬红了眼眶,忍着痛楚说道。 “那你是怎么猜到他是盛家人的?” “他在电话里很详细地说了我姐姐的穿着打扮和生活习惯,还说他就在我姐姐周围,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我姐姐在盛公馆伺候,极少出门,能如此了解她的,肯定是盛家的人。” “盛家为何突然盯上了柏家的瓷器生意?”柏松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曾经提到过辛川岭,他问我二少爷是不是去了辛川岭?还问我二少爷去辛川岭做什么?”崔冬身上一阵阵的刺痛袭来,他咬了咬牙,额头上满是汗。 辛川岭? 难不成盛家也惦记上了地下仙宫? 之前柏寻从辛川岭出来的时候跟他说过,有一伙人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 那伙人会不会就是盛家的人? “出货都是保密的,你不可能提前就知道我要出的货长什么样,并且准备好替代品。你是不是还有同党?”柏松脸色阴沉。 崔冬摇了摇头,说道:“那瓷盘是电话里的人给我的,他提前放在了约定好的地方。我取回来之后,把箱子里的真品换走,把仿品放进去,然后再封好箱。真品我拿走之后,又放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哪里?” “光远银行的一个保险箱。” “光远银行?那不是盛家二爷的地盘吗?”王子金皱着眉头说道。 盛家二爷…… 怪不得在西餐厅偶遇盛家二爷,他突然提起瓷器的事儿呢。 还说什么柏家的瓷器可都是宝贝,值千金,是寻常生意比不得的。 柏松还纳闷众人皆知柏家卖的是仿制品,为何盛家二爷还要说值千金。如今看来,他说的值千金的就是真品,而不是仿品。 “你只换过这一次??” 崔冬忙说道:“是,只换了这一次。以前他只是跟我打听消息而已,换货就只换了这一次。” “箱子里一共四个瓷盘,三个仿品,一个真品。不懂行的人根本看不出真伪,你是怎么辨别出来的?我还不知你居然有这本事?”柏松挑了挑眉问道。 “不是我辨别出来的。是那个人告诉我的,他在电话里说左下那一个是真货。” 柏松听罢,心里一片冰凉。 盛家的爪牙已经伸到柏家的内部了。 在窑厂可能也有叛徒。 他拧着眉头,直到手指间传来灼痛感,才发现烟快烧到头了。 他扔掉烟头,用皮靴狠狠地碾了碾。 “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想让你姐姐活命,你说的话就不能有假。”柏松平静地说道。 “大少爷,您若是不信,可以去查。小的真的是被威胁,不得已而为之的。”崔冬脸色苍白,痛苦地拧着眉头。 柏松说道:“我自会去查。富贵,给他请个大夫,先别让他死了。这事儿还没完,等完了再送他上路也不迟。” “是,大少爷。”柏富贵忙不迭地应下。 从地下室出来,柏松大步往前走着,但是脸上早已没了刚刚的从容不迫。 “怪不得你要把洋城的瓷器生意放到暗处。这是早就被人给盯上了啊!不过好在发现及时,揪出内鬼也及时。以后发货的时候多派些人手,盯紧些便是了。”王子金说道。 “呵,只揪出一个内鬼有什么用?若是那帮人以后改为买通船员在船上换货呢?若是隐藏在内部的人早早就在窑厂把真品换了呢?”柏松面色凝重。 内鬼不除掉,这个生意没法做。 再来几次这样事,柏氏商行的名号在洋人那里就臭了,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王子金面露愁容:“那可怎么办?总不能每次出货,你都跟着船往外跑吧?这不现实啊!这个盛家想把持的东西也太多了些吧?” 盛家…… 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 柏松咬了咬后槽牙。 看样子福源记的事,要闹大才好。 回到柏氏商行,未见柏寻和南春。 “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呢?”柏松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 “听柏大海说,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吃了午饭回柏园去了。”许水生倒了两杯咖啡。 “哦,陈中尉那边怎么样了?” “陈中尉和他的夫人自从来到洋城特别热衷参加各种聚会,结交人脉。”许水生说道。 “哼,人脉?跟我那表姑母一个路子。”柏松冷笑了一声。 “今晚城西段家,段老板的夫人举办生日宴会,陈中尉和他的夫人也被邀请了。”许水生说道。 “段家?哦,段鹏飞。他夫人是安城人,与吴家应该是相识的。”柏松问道,“行,你们小心谨慎,不要露了马脚。” “是。” 第144章 徒增烦恼 夜幕降临,柏寻看着怀里睡着的人,轻叹了口气。 “快爱上我吧。” 他呢喃着,亲了亲南春的额头。 柏寻下楼的时候,柏松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兄长,你回来了。” 柏松睁开眼睛,看到柏寻脖子上十分显眼的咬痕,笑了笑:“人家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你这是乐不思蜀,日夜颠倒啊。” 柏寻摸了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peter那个换货的事怎么样了?” 柏松想了想,说道:“抓到了换货的贼,这个人你也认识的,码头那个仓库的崔冬。” “崔冬……”柏寻有些意外。 这个人柏寻见过几次,个头不高,长得挺板正,见人总是乐乐呵呵的。看起来是个十分忠厚老实的人。 “他姐姐是盛家的仆人。按崔冬说的,像是盛家二爷在暗中搞鬼。”柏松喝了口茶说道。 “盛家二爷?他为何会掺和咱们柏家的生意?”柏寻不解地问道。 “我也纳闷呢!不过我猜……他可能是对辛川岭地下仙宫感兴趣。之前你不是说在辛川岭发现一伙人隐藏在暗处吗?我派了人手过去之后,柏玉峰来信说,他们故意追着他们跑挑起事端,双方起了小冲突。 那帮人训练有素,用的枪是德国造的好东西,口音也是洋城这边的口音。我就猜可能是洋城哪个大户人家的人马。那边还在查着,这边又出了内鬼。真是一点儿也不消停!”柏松疲惫地说道。 “地下仙宫……可咱们柏家是寻陵不是盗墓。咱们只找柏氏祖墓,这个人尽皆知。他对地下仙宫感兴趣,关柏家什么事?”柏寻蹙眉道。 柏松顿了顿,笑着说道:“寻弟,你想得太简单了。现如今有能力找到地下仙宫的人很少,咱们柏家的寻陵队伍就是其中之一。咱们寻陵的经验很丰富,若是去找地下仙宫,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盛家是想逼柏家帮他们找地下仙宫?” “估计是这样,不然又是李大帅,又是换货破坏柏家的生意的。这是想把柏家往悬崖边上逼呢!”柏松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那你准备怎么应对?”柏寻问道。 “见招拆招吧!盛家若是铁了心把柏家逼到悬崖边,就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搞小动作。大爷估计还在思量,柏家对他有用到什么程度。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你什么时候回老宅?” 柏寻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柏松见状,笑了一声:“怎么?舍不得离开南春?” 见柏寻没回答,他接着说道:“我看是舍不得南春伤心才是吧?早晨看了电报,他说话就离不开韩姨娘。明显是吃醋了,跟你闹别扭呢。” 柏寻淡淡地笑着。 “不回就不回吧,祖父祖母也是没事找事。况且你回去除了跟他们置气以外还能做什么?柏家现在很需要韩家的河运,而且韩姨娘又没有错处。你回去休了她?这不是把人家姑娘往绝路上送吗?”柏松看着他说道。 这些柏寻都想过,可是就这么拖着对南春不好,对韩百灵也不好。 “韩百灵这个人我见过几次,她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不像是能老老实实待在后院任人摆布的。她心甘情愿嫁到柏家为妾,定有她的目的。你想与她好好协商,不伤到任何人就解决这个事,根本不可能。”柏松点了支烟。 “她有什么目的,我帮她达成便是……” “天真!若她对你是真心,目的就是你呢?”柏松笑了笑,“寻弟,韩百灵不能动。再说了,即便你鱼死网破,弄走了一个韩百灵。以祖父祖母的脾气,马上就会有李百灵,王百灵进门。” 柏寻眉头紧锁,默不作声。 柏松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便是为了南春的安危着想,你也不能动她。” 二楼,南春倚着墙站着,他仰着下巴,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这些南春都明白的事,柏寻肯定也是明白的。 自己即便是说了不想他回去,不想他纳妾,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让大家徒增烦恼罢了。 段家。 吴伊人穿着一件华贵的宝蓝色礼服裙,上面的花纹精致细腻。头发盘成发髻上面点缀着宝石做的发饰,显得贵气又华美。 她身边的陈金阳则穿着一身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 “哎哟,陈中尉也来了啊。”一位身穿枣红色旗袍的曼妙女子笑着迎了上来。 陈金阳咧嘴笑着:“小蝶姑娘。” “这位是?”小蝶看着吴伊人问道。 “这位是我夫人。” “原来您就是陈夫人啊!陈中尉有空带尊夫人来欢乐城玩一玩啊。”小蝶勾了勾唇角暧昧地笑着。 吴伊人脸色阴沉。 原来这位就是洋城有名的交际花蓝小蝶啊。 长得也就那样嘛…… 蓝小蝶见吴伊人一脸的嫌弃和不屑,也不气恼,笑着说道:“我昨儿见到柏大少爷了,听说陈夫人是柏大少爷的表妹?” 吴伊人冷淡地“嗯”了一声。 “看着不太像,您跟柏二少爷看着眉眼间有些像,都是美人坯子。说起柏二少爷,还真是可惜了。”蓝小蝶从侍应生手里拿了杯酒喝了一口,不经意似地说道。 “可惜什么?娶了个男妻?”陈金阳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小蝶姑娘你就别惦记了,这专门走后门的,再可惜也用不上。” 蓝小蝶挑了挑眉,说道:“陈中尉可别这么说,人家柏二少爷不久前娶了房姨太太呢!” “小蝶!” 有人叫她。 “陈中尉,陈太太,等一下再聊,有人找我。”蓝小蝶笑着跟那人摆了摆手。 “你等一下!”吴伊人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蓝小蝶的手腕,“什么姨太太?柏二少爷娶了姨太太?” 蓝小蝶的手腕被她抓得有点疼,她轻蹙眉头,把手抽了出来。惊讶地问道:“陈夫人不是柏二少爷的表妹吗?您不知道他娶了姨太太?” “谁?他娶的谁?”吴伊人追问道。 “好像是姓韩,和安县的一个财主家的小姐。” 韩百灵! 果然……是她! 吴伊人的脸色难看极了。 第145章 挑拨离间 “陈夫人,您的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啊?”蓝小蝶见吴伊人脸色难看,担忧地扶了她一把。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陈金阳也察觉出了吴伊人的异样。 “去那边坐一会儿吧。”蓝小蝶指着不远处的椅子。 “我没事!”吴伊人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惹得周围的人都看向了这边。 蓝小蝶笑了笑:“听说您与柏二少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娶姨太太进门,居然没有告诉您,您生气也是应当的……” 见陈金阳脸色越来越难看,蓝小蝶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我多嘴了……那边有人找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罢,蓝小蝶忙不迭地离开了,嘴里小声嘀咕着:“柏松这挨千刀的,挑拨离间搞不好是要挨打的,必须得给老娘加钱!” 陈金阳的脸色不太好,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吴伊人。 吴伊人和柏二少爷之间的事,他略有耳闻。 之前只知道是两家有意结亲没结成,现在看起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陈金阳咬了咬牙。 吴伊人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陈金阳不对劲儿,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柏寻纳妾了。 “陈先生,陈太太。”来人是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珠光宝气的夫人。 吴伊人扯了个笑容,往她身后看了看,疑惑道:“王太太,怎么没见白太太啊?” 王太太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陈金阳笑了笑说道:“你们聊,我去跟熟人打个招呼。” 待陈金阳走远,王太太凑到吴伊人耳边,小声说道:“白太太这段时间是没心情跟我们一起打牌了。” “怎么了?”吴伊人好奇地问道。 “白先生在外面养了个人,前两天娶进门当姨太太了。”王太太说道。 “啊?白太太不是常常跟我们夸耀他夫君多么宠爱她吗?” 白先生和白太太是出了名的恩爱,怎么可能在外面养了人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日子过得究竟怎么样,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姨太太进了门,白太太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喽。”王太太叹息道。 吴伊人眼睛转了转,突然喜上眉梢。 如今寻哥哥纳了富贵人家的小姐为妾,那男妻还能得意几日? 她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爽感。 一想到那日南春挑衅她的嘴脸,她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当着他和柏寻的面用韩姨娘的事扎他的心窝子。 陈金阳走到阳台,看到了正与人喝着酒,打情骂俏的蓝小蝶,便咧着嘴走上前去。 “陈中尉,您夫人呢?”蓝小蝶笑着与他碰了碰杯。 那人见状礼貌地离开了。 陈金阳见周围没人,伸手搂了一把蓝小蝶的腰,色眯眯地说道:“我这几日忙,没功夫去欢乐城找你,你可别怪我。我心里惦记着你呢,等忙完我就去。” 蓝小蝶伸出食指,慢慢地划过他的领带,暧昧地笑了笑:“您就是有时间,我也不敢招惹您啊!您那位夫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是个有脾气的千金大小姐。 而且她还是柏大少爷和柏二少爷的表妹,有他们撑腰,我哪里敢惹她不痛快呀?陈中尉还是老老实实的,别出来沾花惹草才是。” “呵,富贵人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又如何?她吴家与柏家交恶,又惹得李大帅不痛快。现下一家子是在我这儿讨生活。有脾气她也得憋着,有什么不好惹的?”陈金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蓝小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二少爷纳妾,您夫人全然不知呢!柏家和吴家难不成是因为结亲没谈拢的事有了芥蒂吗?” 陈金阳脸上没了笑意,喝着酒,没说话。 蓝小蝶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就说呢,一个大美人怎么就让您捡了去。之前听柏家下人说,柏二少爷的表妹对他情根深种,宁愿当妾都要嫁给他,痴情得很……” 见陈金阳面色阴沉,蓝小蝶尴尬地说道:“许是……说的不是您夫人,许是……柏二少爷还有别的表妹吧!” 陈金阳此时只觉周身仿佛被无形的烈焰包围,怒火在他胸中翻涌着。 蓝小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道:这表妹也是个拎不清的。无端招惹柏家的煞神做什么?夫妻俩凑不出一个有用的脑子,怎么玩得过人家哟! 回家的路上,吴伊人还难掩激动。 “夫人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看起来很开心啊?”陈金阳瞥了她一眼。 吴伊人笑着说道:“咱们既然已经跟寻哥哥还有那男妻打了照面,不上门拜访也不合适。所以我想……明天去柏园一趟。” 陈金阳眸中闪过一抹怒意:“你不是说最恨柏家人了吗?登门拜访岂不是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我只是想去挫挫那男妻的锐气,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模样,我就来气!如今寻哥哥纳了妾,他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吴伊人得意洋洋地说道。 陈金阳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说来说去,吴伊人恨的还不是柏家人,而是夺走了柏二少爷的男妻。 她的寻哥哥还是她的寻哥哥! 吴伊人见陈金阳脸色不太好,凑过去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我就是想去看看那男妻的笑话。我知道你这几天很忙,到时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陈金阳听罢,心中怒火更盛。 你自己去? 是想去私会你难以割舍的寻哥哥吧? 陈金阳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怎么能让夫人自己去呢?我肯定要陪着的,去拜访表哥,我不去也不合适。” 吴伊人其实并不想陈金阳跟着她一起去,万一她三言两语把那男妻气得狗急跳墙,胡言乱语。又提起之前在老宅发生的事…… 思及此处,吴伊人忙说道:“你不是说你这几天会很忙,家都来不及回吗?你忙你的去吧,这点儿小事我自己就行了。而且,两位表哥也不会介意的。” 陈金阳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你不想我陪着?怕我耽误你们相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跟柏二少爷之间的感情确实不是我能比的!” 第146章 角力 吴伊人见陈金阳生气了,心里忐忑不安。 她尴尬地笑着:“说到感情,什么感情能有夫妻间的感情亲密?我与寻哥……二表哥……小时候是走得近些,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说着把头靠在陈金阳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我现在跟你是最亲密的。” 陈金阳笑了笑:“那我更应该陪夫人去了!好让柏家人看看,夫人你现在过得多舒坦。当初没嫁给柏二少爷,而是嫁给了我陈金阳,这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一早,柏园就收到了陈金阳夫妇的拜帖。 柏松笑着说道:“果然,不请自来,那陈金阳比吴伊人还积极。南春你可以啊,料事如神。” 南春吃了口包子,笑着说道:“我帮了大少爷的忙,大少爷可欠我一个人情。” “当然了,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柏松乐呵呵地说道。 南春想了想,说道:“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再说。” “行!”柏松满口答应。 柏寻伸手擦掉南春嘴角的碎屑,柔声说道:“要贵些的,兄长的钱包鼓得很。” “你看看,这偏心偏到哪里去了?”柏松摊了摊手。 南春挽着柏寻的胳膊,笑着说道:“当然得偏向我。” 柏松撇了撇嘴,说道:“吃个饭还要看你们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大少爷若是羡慕,也可以找个人成婚啊。”南春说道。 柏松连连摆手,蹙眉道:“一个人乐得清净。” 南春勾着唇角,眨了眨眼睛:“我看您这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哎哟,吃着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柏松回头一看,是蓝小蝶。 “你怎么过来了?”柏松用帕子擦了擦嘴。 “怎么?柏园我还来不得了?”蓝小蝶轻轻一笑,千娇百媚。 她的视线落在柏寻和南春身上:“原以为那些话是为了扯谎,胡编乱造的,没想不到柏二少爷真的有个娇媚可人的男妻。” 南春嘴里吃的东西差点喷出来…… “什么娇媚可人?我这是英俊潇洒!”他轻蹙眉头说道。 蓝小蝶微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说道:“还是个有趣的妙人。” 柏松站起身,拉着蓝小蝶往外走。陪着笑脸说道:“走,带你去大富豪逛逛。” 蓝小蝶不情愿地跟着他往外走,回头说一句:“英俊潇洒的小男妻,那个陈太太恨你恨得牙痒痒,你可小心着些。” 南春咧嘴冲她笑了笑:“谢谢告知。” 屋里只剩下两人,南春看向柏寻。 “明天拿了照片,你就回老宅去吧。” 柏寻微微一顿。 “老宅是不是又来了电报?”南春问道。 柏寻握了握拳,刚刚祖父又来了电报,还是昨天的内容。他之前特意告诉了岩管家,老宅来电报,不要让南春看到。 南春轻叹了口气:“你瞒着我,这事儿就能当没发生过吗?家主铁了心让你回去,你躲能躲到几时?” “小春……”柏寻拉着他的手。 “回去看看吧,你都那么久没回老宅了,家主和老夫人也是惦记你。韩姨娘……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我能从柏家寨偷偷跑出来,也是多亏了她帮忙,你回去之后不要为难她。”南春说道。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柏寻看着他问道。 南春笑着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还没有待够呢!” 见柏寻脸色不太好,南春又说道:“你回去之后,处理好事情,快些回来。我喜欢跟你在这边待着,更自在些。 回了柏家寨,我在别院住着,你在老宅住着,估计见面都费劲。可别说你也搬别院住啊,家主和老夫人肯定要恨死我了。柏寻,我在这里等着你。” 见柏寻不说话,南春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我在这儿等着你。你可别回去了见那韩姨娘长得好看,就喜新厌旧,移情别恋了。” 柏寻看他一副吃醋的模样,笑了笑说道:“不会的。成婚之前我就说过,我只你一人。” 南春的脸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把。 “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会说甜言蜜语。” 柏寻紧紧地抱着他:“以前我嘴太笨了。” 柏寻是有些后悔的,若是知道南春是愿意亲近他的。他早该接近他,日日跟他说甜言蜜语。白白浪费了这么多与他亲密相处的时间。 晚上,吴伊人和陈金阳来了。 阿福在门口迎的人。 “哟,阿福也在洋城啊。”吴伊人裙摆摇曳,下巴微扬,脸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陈太太。”阿福脸上没有笑意,疏离地行了礼。 吴伊人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如今自己已经不再是柏家老宅的表小姐了。 她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 “伊人表妹,许久未见了。”柏松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说道。 “大表哥。”吴伊人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这位就是陈中尉吧!幸会幸会!”柏松笑着跟她身边的陈金阳握了握手。 “大表哥,你直接叫我金阳就行。”陈金阳咧嘴笑着。 “好好好,金阳你现在可了不得啊!李大帅身边的红人,名声响当当的,我在洋城都有耳闻。”柏松说道。 陈金阳被捧得心花怒放,嘴角咧到了耳根:“哪里哪里!大表哥过奖了!” 吴伊人懒得听他俩吹捧,见客厅没有柏寻和南春,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着。 柏松看向她,疑惑地问道:“伊人,你找什么呢?” 吴伊人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怎么没见寻……二表哥和南春啊?” 陈金阳一听,脸色明显一沉。 柏松自然是看到了陈金阳变了脸色,笑着说道:“在楼上呢,他俩总是腻在一起。阿福,上楼去叫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去。” “是,大少爷。”阿福紧着脚步就去了。 不一会儿,南春挽着柏寻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地从楼上下来了。 吴伊人见两人亲密的模样,脸色微变。 陈金阳瞥了她一眼,笑着说道:“二表哥和二表嫂真恩爱啊!” 柏松勾了勾唇角,接话道:“可不是嘛,天天腻在一起,一刻都不愿意分开呢。” 吴伊人垂着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第147章 拱火 南春的余光扫过吴伊人,轻轻挑了挑眉。亲热地挽着柏寻的胳膊,紧紧地贴着柏寻,笑意盈盈地看向她。 “表妹和表妹夫来了呀!柏寻,咱们跟表妹可许久没聚了呢。你们别客气啊,快坐下吧。” 吴伊人见南春一副主人家模样,恨得牙痒痒。她白了他一眼,转脸看向了柏寻,笑着说道:“二表哥,你纳妾,我还没恭喜你呢!听说是韩财主家的千金大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 南春忙接过话:“是得恭喜的,表妹,礼你直接送到柏园来就行了,我收着。” 吴伊人见南春脸上丝毫没有不悦,咬了咬牙接着说道:“别人家的太太见自己夫君娶姨太太,定要不高兴的。难得见到还有高兴的,你可真大方啊。” 南春笑了笑,说道:“要说大方……” 他话说了一半,看向了陈金阳:“要说大方,还是陈中尉大方。” 陈金阳知道他意有所指,好不容易压住的怒火隐隐又升起。 “行了行了,可以入席了。”柏松笑着招呼道,“柏园厨子的手艺不比御庆斋的大厨差。南春吃不惯西餐,这厨子是寻弟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金阳,伊人好好尝尝。” “哟,二表哥对二表嫂还真是好啊!之前只听别人说起过,如今一见,果然所言非虚。”陈金阳乐呵呵地举起酒杯,“我敬大表哥,二表哥还有二表嫂一杯。” “来,举杯。”柏松笑着举起杯。 南春抿了一口,辣得嗓子眼冒火。 柏寻见状忙给他端来热茶,轻声说道:“你不能喝酒,还是别喝了。” 吴伊人阴阳怪气道:“不是吧?酒都不能喝?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般矫情?连我一个女子都不如?” 南春娇嗔道:“都怪柏寻,平日里管我管得太严了些。我只是脾胃有点虚弱而已。他就紧张得厉害,这不准我吃那不准我吃的。这酒啊……我好久都没有喝了。” 柏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道:“我代他喝。” 他说罢,端起南春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吴伊人黑着脸,置气似的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一家人吃个饭而已,不用这么斗酒吧?能喝就喝,不能喝以茶代酒也是一样的。”柏松笑着看向陈金阳,“金阳你是武将,定是能喝的。我酒量不行,不过寻弟的酒量不错,你们估计……不相上下。” 陈金阳一听,心里很不服气,尤其还是跟柏二少爷比。 他咧嘴笑了笑,说道:“既然二表哥酒量不错,那我就敬二表哥一个。” 柏寻淡淡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金阳见状也不甘示弱,一口闷了。 两人你来我往,几杯下肚,喝得急又是空腹。 柏寻面不改色,陈金阳已经有些晕晕乎乎。 “哎哟,柏寻,人家是客人,你让着人家点啊!怎么好把人喝成这样啊……” 南春话未说完,就被陈金阳打断了,只见他用力拍了下桌子,拧着眉头,大着舌头说道:“谁……谁让他让了?我有量!我量大着呢!” 他说着抓起吴伊人的手亲了亲:“夫人,你说是不是?” 身边这不修边幅的大老粗跟对面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一点儿也比不得。而且陈金阳喝多了酒,行状更是粗鄙不堪有辱斯文。 吴伊人眉峰轻蹙,一脸嫌弃地侧了侧身,想把手抽回来。 陈金阳见状,握紧了她的手,嘴边的笑意变得有些狰狞:“夫人,你说是不是啊?” 吴伊人拗不过他,敷衍地说道:“是,即便如此也要少喝些。” 陈金阳嘿嘿一笑,搂着她的肩膀,说道:“夫人心疼我了!不用,你夫君我厉害着呢!柏二少爷,来,接着喝!” 他说着又举起杯子。 南春拉着柏寻的手,说道:“好了好了,多喝无益,我们认输好吧。” 柏寻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吴伊人见柏寻这么听南春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一把夺过陈金阳手里的酒杯:“金阳,行了,到此为止吧。” 陈金阳被她当着情敌的面,下了面子,一时间怒火中烧:“怎么?心疼你的寻哥哥了?” 吴伊人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哎哟,陈中尉你可别这么说!虽然以前吴表妹是很喜欢我们家柏寻,但是后来又移情别恋……”南春对上吴伊人凶巴巴的眼神,讪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吴表妹早就对柏寻没那个意思了。” “对对对,早没那回事了。来来来,喝酒吃菜。”柏松打着圆场。 早就没这个意思了…… 不就说明之前确实是有那个意思的吗? 陈金阳咬了咬牙。 吴家人明明说是柏家主动要跟吴家结亲,但是又信了大巫那些鬼话,娶了个男人当正妻,想让吴伊人当妾。 这不是侮辱吴伊人,侮辱他们吴家吗? 所以吴家断然拒绝,又有那小人韩力在中间挑拨。柏家和吴家交恶,导致柏家和李大帅的合作也没成。 若是刚刚那男妻说的有假,以吴伊人得理不饶人的脾气,定会急得当场反驳。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吴伊人,只见她闷头吃饭,脸上也没了之前的锐气。 吴家人在骗他! 陈金阳咬了咬后槽牙,想发火,但是忍住了。 得找出证据来! 不找出证据,恐怕会被诡计多端的吴家人在李大帅面前倒打一耙。 此时饭桌上虽然觥筹交错,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实际上是各怀心事,暗流涌动。 柏园这边的酒喝着,孙长福那边带着几个人,拎着酒和下酒菜去跟守在正门的陈金阳的人套近乎。 “孙老板,今儿闲了?” 孙长福乐呵呵地说道:“这天呀,一天比一天冷了,晚上还真是难熬。兄弟们,你们这些天守着工厂也着实是辛苦。 我听说今儿陈中尉和陈太太去参加聚会了,便想着带点酒菜过来让兄弟们尝尝。” “这……不妥吧……”那人犹豫着。 孙长福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下人忙打开食盒。一盘盘让人垂涎欲滴的好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第148章 诡计多端 孙长福脸上堆着笑:“不妨事的,你们不是有两队人吗?你们先吃,后门的兄弟不还守着呢吗?待你们吃好,后门那几个兄弟,我再给他们送。兄弟们就放心吧,陈中尉去的地方离这儿挺远的,今儿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面带笑意。 陈中尉自己倒好,自打来了这繁华热闹的洋城,一天天在外面吃香喝辣,美人在怀,乐不思蜀。 让他们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吹冷风吹了大半个月了。关键是一天天风平浪静,根本啥事儿都没有。 “顺子,快,给几位兄弟倒热酒。”孙长福见他们态度动摇了,忙招呼道。 “那就多谢孙老板了!” “谢谢孙老板!” 那酒里下了些药,按照柏大少爷嘱咐的,药量下的不多。 待这些人酒足饭饱,睡倒一片之时,藏在暗处的车慢慢驶进了院子。待货快下完的时候,孙长福把同样的方法用在了后门守着的人身上。 这个时候前门守着的人有的已经有意识了。但他们睡得时间短,不会怀疑酒里有猫腻,只会觉得是酒醉小憩而已。 待后门的人睡着,运货的车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去。 为了防止再有人使坏,柏松这边之前已经派了一些人进了工厂。工期紧,人手不够,孙老板再请些人也是理所应当。 他们到了工厂之后,很快就抓住了内鬼。 在工厂里干了半辈子的朱管事。 “老爷……”朱管事老泪纵横跪在孙长福面前,“那安城李大帅派人掳走了我孙儿,逼着我毁了库房里的生丝……小的,对不起您!对不起孙家啊!” “你?唉……”孙长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虽然怒火中烧,但柏大少爷交待的有话。 在事成之前,还需要朱管事往外传递假消息,让李大帅安心。 “你若是愿意将功补过,我便既往不咎。”孙长福说道。 朱管事忙磕头道:“愿意的!只是……” 见朱管事犹豫,孙长福叹息道:“你的家人我会派人保护起来。” “多谢老爷!” 柏园。 许水生站在门口冲柏松点了点头。 柏松了然,孙老板的事已办妥。 他看着衣衫不整,大着舌头吹牛逼的陈金阳,笑着说道:“表妹,我看金阳喝了不少了,要不……” 他话未说完,就被吴伊人接了过去:“是,喝太多了。他这几日还有要紧的差事忙,天色也晚了,我们就回去了。” 她现在是巴不得赶紧消失,身边的男人不修边幅,自吹自擂,大话连篇的丑陋模样,让她是无地自容。 没气到南春不说,还让人看了笑话。 吴伊人心里有些绝望。 若是没有柏家老宅那一遭,安城的那些富家公子哥自己随便挑。 怎会沦落到嫁给这么个登不上台面的粗俗之人。 自己是一步错,步步错! 吴伊人的不甘心,柏松看在眼里。 “阿福,水生,把陈中尉送上车。”柏松吩咐道。 “大表哥,回见!”陈金阳醉醺醺地说道。 柏松敷衍地笑了笑。 待人上了车,柏松把钱袋子塞到了吴伊人手里。 吴伊人疑惑地打开看,里面是几条小黄鱼。 “大表哥,你这是……” 柏松叹了口气,说道:“伊人,我知道你一向心高气傲。可咱们是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个姓陈的……不是良配。钱你留着,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吴伊人心里一颤,眼圈陡然一红。 柏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行了,去吧。” 吴伊人抿了抿嘴,忍着眼泪,快步上了车。 说实话,柏松对他这个表妹的心情很复杂。 虽然他从小就不太喜欢这个性子娇纵,蛮横跋扈的表妹。可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入深渊,也确实有些不忍。 更何况这深渊还是由他推着她往里走的。 车子启动了,吴伊人透过车窗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柏松点了点头,笑着跟她挥了挥手。 伊人,你若迷途知返,不掺和那些破事,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我兴许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否则…… “大少爷。”许水生走了过来。 “你告诉孙老板,让他之后依旧派人在外面到处高价收购生丝,并且继续往盛家大爷那里递拜帖,装作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要高调些,最好让洋城所有人都知道。 咱们这边跟孙老板打配合,把李大帅和孙长福的合同内容散布出去。还有……把孙老板缺生丝,求生丝无门的事,说得更惨一点。把李大帅的累累恶行说得仔细些,必要时要多多添油加醋。找几个说书的吧,编点儿悲情的段子。”柏松说道。 “这……”许水生有些不解。 “福源记已有百余年了,洋城几代人都穿过他们家布料做的衣裳。念旧的情怀你懂吗?谁不想回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啊?即便是回不去,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段子的名字就叫回到小时候、童年记忆、娘亲做的衣裳、我们大家的福源记……越煽情越好。”柏松笑着说道。 “是。” 许水生扯了扯嘴角,真是……诡计多端。 回了屋,柏松没见着柏寻和南春,便问道:“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呢?” 岩管家说道:“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回房间了,二少爷醉得厉害。” 柏松撇撇嘴。 他醉得厉害? 一瓶酒掺了大半瓶水…… 又哄南春呢吧! 南春无语地看着正紧紧锁着自己的人,柏寻的脸也紧紧地贴着他的脸。 “我要喘不上气来了,你松开些。”南春无奈地说道。 “不松。”柏寻眯着眼睛,贴得更近了些。 “哎呀,你个醉鬼真是……” 柏寻亲了亲他的脸颊。 “我没醉。” “嗯,你没醉。” “我真没醉。” “好好好……你做什么?”南春抓着他不安分的手。 “弄你。”柏寻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南春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他伸手轻轻摸着柏寻的脸:“谦谦君子柏二少爷,怎么说话也这般粗俗呀?” 柏寻抓着他的手亲了亲,喃喃道:“要把未来几日不见的份儿都做回来。” “什么?”南春没听清。 迎接他的是暴风疾雨一般的亲吻。 第149章 风云人物李大帅 洋城到处都在传福源记孙老板跟安城李大帅做生意赔了个底儿朝天的事儿。 很多人不信,去福源记一瞅。 只见昔日门庭若市的福源记,如今大门紧闭,看起来萧瑟极了。 那门上还挂着高价收生丝的牌子,可见传言非虚。 “啧啧啧,百年老店毁于一旦啊。” “那安城李大帅是何许人也?” “是啊,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你们不知道呀,那李大帅可是安城一霸!其他的……不可说,不可说。”说话的人欲言又止。 “说说嘛,说说嘛!一纸合同就把孙家整垮了,这种厉害人物的故事肯定很精彩。” “对啊,兄弟,快说说。” 被众人围着的年轻人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不不不……不能说!我我……我不是不愿意说……而是……” “而是为何?” 年轻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不敢说,怕自己说完小命没了。那李大帅在安城……手握重兵,一向说一不二。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抢不到手的。行了,行了……详细的你们自己打听去吧。” 说罢,那年轻人逃命似地跑走了。 众人见状,心中已明白七八分。 抬眼看着金字招牌上的“福源记”三个大字,不禁叹息。 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 手段狠厉的军阀……想要的东西,必会想尽办法占为己有。 群芳院。 二楼包厢。 屋里烟雾缭绕,酸涩的烟味和浓郁的脂粉味交织在一起。 李大帅怀里抱着娇滴滴的美人,斜躺在榻上手里拿着烟枪,就着雕着精致花纹的烟灯抽着。 “大帅,如今二爷有心与您结交,也是可喜可贺。” 隔壁榻上的男子跟他一样也抽着烟。 “还没到恭贺的时候呢!盛家如今是大爷做主。大爷不点头,二爷再有心与我合作也是白搭。”李百万说道。 “这大爷做事也过于谨慎了。”男子皱眉道。 “哼,谨慎可以。合不合作给个痛快话,别跟柏家似的,面儿上敷衍老子,背后给老子下绊子!”李百万目露凶光。 “唉,说到这个柏家,也确实是过分了。不合作便不合作,怎么能明知那侯老六和郑久富是您的人,还痛下杀手呢?柏家一向是柏大少爷抛头露面,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柏二少爷手段如此毒辣。”男子叹了口气。 李百万咬了咬牙,说道:“原想着是个软包蛋,没想到是个狼崽子!遇事不慌,能沉住气。出手快又准,脑子又灵活。 难怪柏家家主一直跟护宝贝似地护着他,遇事让柏大少爷冲在前头。这样有城府的人比那柏大少爷更适合当家主。” “大帅,冯师爷来了。”门口的守卫说道。 李百万不悦地放下烟枪,捏着怀中美人儿的下巴亲了一口。 “让他进来吧!” 门开了,进来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着蓝色长衫,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 “大帅,杨管事。”冯师爷行礼道。 “都找到这里来了,是出了什么事?”李百万问道。 “大帅,那福源记的孙老板这会子在福源记门口支了个桌子,挂着牌子,高价收生丝呢。”冯师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孙长福亲自求?”李百万挑了挑眉问道。 “是,他不仅亲自求,还痛哭流涕的,说是自己没本事,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支持福源记的老主顾。”冯师爷说道。 李百万一听乐了:“看样子他是真的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这昔日有头有脸的讲究人,居然都不要脸面在大街上搭台子唱戏了。” 杨二林放下烟枪,坐起身来,谄媚地说道:“大帅,您那招釜底抽薪用得好啊!那福源记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败下阵来,便再无出头之日了。孙家家业已是您的囊中之物!” “哈哈哈哈,孙家家业……这份大礼盛家大爷定会喜欢。”李百万哈哈大笑道。 冯师爷却没那么开心,他心里直打鼓,皱着眉头犹豫道:“大帅,现在街上突然有很多关于您的闲言碎语……小的怀疑是那孙长福使的阴谋诡计!” “哦?说说看,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李百万搂着美人,不以为意地问道。 太难听的话冯师爷也不敢转述,只挑了些能说的说:“说您赢得不正当,说您是故意设了圈套,坑害孙老板,还是说您这是仗势欺人……” 李百万听罢脸上的笑意不减,他躺下,又抽了起来:“人们见到失败者的惨状,多多少少会有些恻隐之心。但最后记住的肯定还是胜利者的名号。 关于我的闲言碎语还少吗?风云人物没点儿闲言碎语也不叫风云人物了。他们想说,便让他们说去,最好是让全洋城的人都知晓,我李百万不是一介武夫,而是文武双全的全才。” 一想到自己的名号在洋城打响了,李百万心里就美滋滋的。 杨二林在一边奉承道:“出身商贾世家,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的福源记老板孙长福居然败在了李大帅您手里,这真真是让人惊叹啊!” “哈哈哈哈……”李大帅笑得合不拢嘴,“冯师爷,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他孙长福无论怎么耍阴谋诡计,也变不出生丝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已经吩咐了金阳,加派人手,把厂子的前后大门都围住,日夜都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他想要生丝?做梦去吧!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还有几天,那孙家的产业就是我的了。 你这些天也辛苦了,去隔壁歇息歇息,抽个烟叫个姑娘伺候着。洋城的姑娘和烟可比安城的新鲜。” 话已至此,冯师爷也不好再多说。虽然他心里仍旧觉得怪异,但一想也是,没有生丝,孙长福怎么搭台子唱戏都无用。 “多谢大帅!” 他说罢,便乐呵呵地去隔壁享受去了。 这边李大帅还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那边洋城的街头巷尾已传得沸沸扬扬。 馆子里说书的,唱曲儿的,像约好了似的,说的全是“百年福源记即将倒下”那点事儿。 第150章 把控全局的掌权者 晚上柏松回到柏园,哼着小曲儿,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见柏寻和南春正在院子里逗狗玩,也凑了上来。 “今儿,你俩没出去逛啊?”柏松笑眯眯地问道。 “嗯,柏寻后天就回柏家寨了。”南春揉着必得的狗头,抬眼说道。 柏松有些诧异地看向柏寻:“怎么?不是说暂时不回去吗?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躲也不是个办法啊!家主急得……一天一封电报催着。如果柏寻再不回去,估计过几天家主就要带着韩姨娘过来了。”南春没好气儿地说道。 柏松一听,头皮发麻,拍了拍柏寻的背,连忙说道:“那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柏园可是柏家最后一处清净地方了,可别给我搞得乌烟瘴气的。” 洋城这边生意上的事已让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老宅里的那些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柏松是一点儿也不想掺和。 南春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还是这儿清净。” “南春你不跟寻弟一起回去吗?”柏松诧异地问道。 “嗯,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要玩够了才回去!大少爷若是不欢迎的话,我就去外面租个房子。”南春说道。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欢迎啊?柏园就是你的家。”柏松笑着说道。 “兄长,我听阿福说,孙老板和李大帅合作的事,已经在外面传开了。”柏寻说道。 “嗯,原先想着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只要默默地搅黄李大帅和盛家的合作就行,多少给彼此留些颜面和退路。 但是……盛家步步紧逼,如今都把手伸到柏家内部了。咱们若是再不反击,人家下一步就要骑到咱们头顶上。现在不把李家和盛家架在火上烤是不行了。”柏松沉声说道。 柏寻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斟字酌句道:“确实该如此!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兄长,之前在金城,我在饭桌上说要跟盛四爷谈谈建发电厂的事。我是认真的,并不是在开玩笑。” 柏松惊讶地看着他。 “盛家大爷和二爷野心勃勃,凭咱们柏家一己之力很难跟他们对抗。咱们若想继续过安生日子,就需要盛四爷和盛家大爷二爷相互制衡。 这样他们无论谁想赢,都不能轻易动与他们的合作伙伴。不然伤了合作伙伴的心,合作伙伴跑到对家去,让对家的砝码重了些,可怎么办?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柏寻淡淡一笑。 柏松茅塞顿开,惊喜地说道:“你不会是早就想好了吧?” “是,在盛家大爷二爷跟和安县商会合作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他们如今能明里暗里逼着柏家让步,其实就是因为跟商会合作之后,他们现在的势力比盛四爷大。 所以咱们得跟四爷合作,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平衡些。力量的天平平衡了,他们就谁也不敢轻易动自己的砝码。只能想尽办法找新的砝码,或者用更大的利益获取对方的砝码。到时柏家的地位和话语权就会比现在更大。”柏寻气定神闲地说道。 “确实如此,到时柏家会成为他们想争取的香饽饽,而不是想毁掉的弃子。”柏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此次回老宅会跟祖父商量这件事。” “行。若是祖父答应了,与盛四爷那边合作的事,就由你负责。这样你以后也不用呆在老宅了,可以和南春去金城或者呆在洋城。”柏松笑着说道。 柏寻正有此意。 若是韩姨娘的事没法善了,他就不能让南春待在柏家寨受欺辱。 他要给南春一个安生舒适,没有人打扰的家。 “对了,兄长,你在报社里不是有很多朋友吗?可以把那些朋友介绍给孙长福认识啊。他这事儿只在洋城闹开了怎么行?得传遍大江南北才好啊。 得让盛家的合作伙伴们心惊胆战,怕盛家与李大帅合作之后,手里有了兵有了枪炮,转头就来抢他们,让他们成为下一个福源记! 尤其是金城那边,盛四爷若是听说了,会白白放过这个抢夺大爷二爷砝码的好机会吗?他定会抓紧时间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助咱们一臂之力的。”柏寻淡淡地说道。 柏松咧嘴笑了笑,对柏寻竖起了大拇指:“吾弟真是高瞻远瞩!” “还有,李大帅那个人是个完全不讲礼义廉耻,完全没有诚信可言的人。你跟孙长福说,到了约定好的交货时间,把交货地点就定在福源记铺子门口。 并且敲锣打鼓,当着洋城父老乡亲们的面验货交货。孙老板这边货交出来,李大帅那边尾款拿出来,钱货两清。那么多人作见证,他李大帅想耍赖也要掂量掂量。 而且,据我所知李大帅刚从洋人手里买了一批武器。他又过分自信,觉得福源记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我猜他手里的钱恐怕不够付尾款的。那么多人看着呢,只要李大帅有异动,你这边就把他明着是买货,实则想打劫的行径大肆宣扬出去。 经此一遭,他李家未来想再与人做生意就难了。就算是把真金白银摆在别人面前,别人也不一定敢卖给他。更何况他现在本就是因为没钱,才想抱盛家的大腿的。”柏寻眸中闪过一抹幽深。 柏寻不自觉鼓了鼓掌,热切地看着柏寻:“我可真的是越来越佩服祖父了。他老人家虽然有时候有些糊涂,又有些固执,思想陈旧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脚步。可他老人家看人是准的。 说实话,当我知道,祖父属意你当柏家家主的时候,我还挺不服气的。想着无论是立长,还是凭才能,不都应该是我这个嫡长孙当家主嘛! 后来留了洋,回来之后,我是自己不愿意当家主了。想自在些,懒得管那些杂七杂八的闲事。但是心里一直觉得你的脑袋瓜子是不如我的。 如今看来,是我夜郎自大。你确实比我更适合当家主,而我更适合做个敛财的商人,而不是把控全局的掌权者。” 柏寻没说话,他看着正逗狗玩,笑得一脸灿烂的南春。 其实我现在也不想当这个家主。 第151章 盛家大公子 南春是第一次看电影。 大富豪大戏院就在大富豪商场和大富豪西餐厅旁边,这里是洋城最繁华的地段。 戏院的设计风格是中西合璧的。砖红色的外墙搭配着欧式雕花装饰,显得既古朴又时髦。精心雕琢着繁复花枝藤蔓的铁艺大门上方,一块镶嵌着金色字体,周围点缀着彩色灯泡的招牌赫然在目。上面写着“大富豪大戏院”几个字,字迹遒劲有力。 “这大富豪是谁家的产业?”南春好奇地问道。 “盛家大公子的,盛家大爷的公子。” 南春看着面前三座雄伟气派的建筑:“盛家的生意做得还真是够大的。” “嗯,在洋城,盛家举足轻重。” 两人走进影院,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大堂,地面上铺设着光可鉴人,色调好看的大理石。四周的墙壁上挂着电影海报和电影明星的照片。 “想看什么?”柏寻问道。 “都可以,不过洋人的我听不懂他们说话的。”南春为难地说道。 “听说洋城这边有些电影已经开始配中文字幕了。不过因为费时费力,还没有推广开。咱们看这个吧。” 南春看向柏寻手指的海报,上面印着一个风情万种,美艳可人的长发女郎。 “玫瑰情人?” “嗯,听说是最近很受欢迎的一部电影,主演是那个最近很有名的电影明星李柔。”柏寻说道。 购票窗口前,排着长队。售票员熟练地撕下一张张票根,递给购票的观众。 南春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人大都是来看那部《玫瑰情人》的。 “看样子确实不错,那么多人都看这部。” 买了票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入放映厅。放映厅内,一排排柔软的皮质座椅整齐排列着。 银幕高悬于前方,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房间里的灯光渐渐变暗,后面的放映机启动,一束光柱穿过黑暗,画面便出现在了银幕上。 “名字叫大富豪,果然不一样,真是又大又豪华。哎,这儿怎么没什么人啊?外面不是很多人等着看呢?”南春坐在座位上,扫了眼四周,光线昏暗,隐约看到厅里只零星坐着几个人。 “我特意买了豪华包间的票,坐着舒服些。”柏寻轻声说道。 电影讲的是舞女玫瑰和富家公子成功的凄美爱情故事。 看到电影里两个人相遇,相知,最后心意相通,浓情蜜意的时候。 南春不禁轻叹了口气,心想:后面必定是要分离的。两个人门不当户不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柏寻察觉到了他伤感,便伸手握着他的手。 果然,画风陡然一变,两人的事被成功的父母得知,棒打鸳鸯。两人私奔,也没逃出成家的手掌心。玫瑰饱受羞辱和折磨,最后得了重病,香消玉殒。 而成功则在玫瑰死后,回到了成家。与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成婚,生儿育女,直到寿终正寝。 他留了封遗书,言明最爱之人是玫瑰,死后要与玫瑰合葬。 南春在看到玫瑰死的时候不自觉流了泪,可后面这剧情……他只觉得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 电影散场,柏寻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见他气鼓鼓的,便问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南春拧着眉头,不爽地说道:“这个狗屁成少爷就是个伪君子,伪情圣!说最爱玫瑰,但是根本没有勇气带着她远走高飞。说是私奔,其实还是在成家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还是靠他阿娘私下接济他过活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玫瑰被羞辱,我看他是心知肚明,不敢言语罢了!最后人死了,他继续回成家当他的大少爷。娶了人富家小姐,人家与他生儿育女,为了一大家子人操劳了一辈子。到头来,他来了一句最爱玫瑰,想跟玫瑰合葬…… 若我是玫瑰,必定在地底下大骂他祖宗十八代!若我是他的妻子和儿女,必把他扔乱葬岗喂那野兽虫蚁,绝不随了他的愿!” “好!说得好极了!这样的影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南春和柏寻回头去看,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长相俊逸的年轻男子。 他抬着手鼓掌,手腕处露出一截洁白的衬衫袖口,上面钉着精致的宝石袖扣。领带的颜色与西装相得益彰,上面的暗纹简约大气。 年轻男子身边坐着的是一位明艳漂亮,穿着华丽礼服的女子。她的眉毛弯弯如柳叶,眼睛灵动漂亮,嘴唇上涂着鲜艳的口红,如同初绽的玫瑰花一般。 柏寻拉着南春的手,警惕地看着那个年轻的男子。 盛家大公子,盛则熙。 南春看向那女子,瞬间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喊了出来:“玫瑰!” “哈哈,这位小公子可真有趣!”李柔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温柔地说道,“你好,我是李柔,也是……你说的那个玫瑰。” “你好,你好!”南春小脸一红。 背后嘴人,被人听了个正着。 他一想到刚刚自己在主演面前大放厥词,不禁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柏二少爷,许久未见了,好像有三年了吧?”年轻男子站起身朝柏寻和南春走来。 “盛大少爷,许久未见。”柏寻跟他握了握手。 这位就是大富豪的老板盛家大公子啊,看起来还挺年轻的。 见南春毫不掩饰地直直地盯着他看,盛则熙不禁笑了笑,问道:“这位是?” “我的爱人,南春。”柏寻搂着南春的腰说道。 之前确实听说柏家二少爷娶了位男妻。 好像还挺喜欢的,大大方方地带出来招摇过市,原来就是这位啊。 “不嫌弃的话,我请二位吃个饭。”盛则熙笑着说道。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他并不是多喜欢主动结交别人的人,尤其对方还是他们盛家现在要打压的柏家人。 “不好意思哎,我们一会儿还有事情呢!跟人约了时间,不好爽约的。”南春忙说道。 盛则熙微微一顿,他还从来没想过有人会那么直接地当面拒绝他的邀约。 有趣。 有趣极了。 第152章 有趣的妙人 盛则熙面上笑意不减:“这样啊,那晚上吧,晚上行吗?” 柏寻轻蹙眉头。 他知道再推脱也不合适了。而且明日他就要回柏家寨。以盛大公子不达成目,绝不罢休的脾气,到时必定会来找南春的麻烦。 “好的,那就让盛大少爷破费了。”柏寻说道。 “应该的,你来洋城,我得尽地主之谊嘛!那就晚上大富豪西餐厅见。二少……南公子,不晓得你吃不吃得惯西餐?” “吃不惯。”南春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会用刀叉,也吃不了那个草……菜。” 他这般坦诚直接,倒让盛则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李柔笑了笑说道:“南公子跟我的口味倒是相似,我也不爱吃。盛大少爷,不如去御庆斋吧。老字号,天南海北的口味都能满足。” “行,那就去御庆斋。” “多谢盛大少爷体谅。”南春客气地说道。 “别客气。让客人感觉宾至如归,我这请客才有意义不是?”盛则熙笑着说道。 从戏院出来,南春小声说道:“你不会怪我乱说话吧?” 柏寻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呢?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南春摸了摸胸口,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那个盛大公子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知道你不好直接拒绝他,我想着反正我不是你们场面上的人,我来拒绝比较合适。谁知他不识趣,非要请,钱多的花不出去了吗? 请就请吧,我想着与其晚上在餐桌上被他们笑话不懂礼节,倒不如提前说清楚。而且,盛家与柏家现在关系很微妙,在他的西餐厅吃饭,能吃得安生吗?万一他们那边发现了孙老板的事是柏家在背后做局,一不高兴把咱们扣在那里怎么办? 即便没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你在餐桌上还要处处照顾我,给我切牛排弄这弄那的。让他们看了去,多不体面啊。”南春小声说道。 柏寻笑着亲了亲他的额角,不以为意地说道:“我疼自己的人,哪里不体面了?” 南春皱了皱眉头,说道:“是我脸皮薄好了吧?我可不想让人跟看耍猴的似地看着我出丑。而且,对家请吃饭,咱们得好好吃,不然可亏了。” “好,都听你的。” 盛则熙站在戏院门口,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很微妙。 李柔见状,走上前挽着他的胳膊,笑着说道:“这位柏家的二少奶奶倒是个妙人,许久未见过这般率真的人了。” 确实是个有趣的妙人! 盛则熙轻笑了两声:“柏家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他没有近墨者黑,倒也是难得。魏忠,去御庆斋订一桌最好的席面。把园子里那两瓶上好的玫瑰露带上。” “是。”魏忠应下。 “对了,去订席面的时候要大张旗鼓地去订,就说我要宴请柏家二少爷和二少……和南春。”盛则熙勾了勾唇角。 南春和柏寻来到了之前照相的幸福照相馆取相片。老板见是他二人,忙笑着迎上来。 “二位来了,稍等我拿照片来。” 南春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隐隐有些期待。 过了一会儿老板过来了,笑着说道:“两位太上镜了,随便一照都极好看。” 南春听他这么说,想着定是生意人对顾客的吹捧。他接过照片一看,果然极好看。 照片上的柏寻嘴角带着暖洋洋的笑意,眉眼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南春咧着嘴冲柏寻笑着:“柏寻,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两位公子俊逸出尘,怎么照都好看。”老板笑着说道。 柏寻摸了摸照片上南春笑意盈盈的脸,眉眼间露出了笑意。 从照相馆出来,南春叹了口气,说道:“让盛家大公子扰的,也没心情四处逛了。要不去趟柏氏商行?盛家大公子的邀约,咱们得跟大少爷说一声吧?” “好。” 两人到商行的时候,柏松正跟王子金小酌。 “大少爷,王先生,怎么大白天就开始饮酒啊?”南春说道。 “哎哟,你俩来的刚好。子金新得了瓶白葡萄酒,口感甚好。”柏松笑着说道。 “不了,我跟柏寻一会儿晚上有人请吃饭,估计会被狠狠地灌酒的。”南春不开心地坐到沙发上。 “谁呀?哪个敢灌你们酒啊?”柏松放下酒杯惊讶地看着他们。 “盛家大公子。”柏寻淡淡地说道。 “谁?”柏松瞪大了眼睛。 “盛家大爷的儿子,盛家大少爷。”南春拿起桌上的蜜饯吃了起来。 “啊?盛家大少爷?”王子金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不是……这……这是鸿门宴吧?难不成盛家发现你们做局了?” 柏松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能吧?若是发现了也该抓紧去孙家的工厂捣鬼才是啊。” 柏寻镇定自若地喝了口茶:“应该没有发现。我们与他也只是在戏院偶然遇见,不过……他可能目的不单纯,有试探之意。” 柏松松了一口气:“这样啊。这位盛家大公子年轻有为,很有盛家大爷年轻时的风采。”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很老似的,你又没有见过盛家大爷年轻的时候。”王子金吐槽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总之这位大公子的脾性很像大爷,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跟二爷家的那位纨绔盛则凯比起来脑袋瓜子要聪明很多的。你们跟他打交道一定要当心啊!”柏松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大少爷,明天柏寻要回柏家寨去。我能从商行选些东西,让他带给我阿娘吗?”南春问道。 “你们俩个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夫君已经挑了一马车了,你看看还想要什么,自己下楼去挑。”柏松笑着说道。 “谢谢大少爷!”南春兴高采烈地跑下楼去。 “你不陪他挑?”柏松看着坐着没动的柏寻。 “兄长,我明日回柏家寨,南春在洋城就劳烦你照看了。”柏寻说道。 “嗯,知道了,你说了好多次了。”柏松无奈地笑了笑,“我一定会把你的宝贝南春照顾得好好的。我有事都不会让他有事,可以了吗?” “多谢兄长。” 第153章 试探 柏寻下楼的时候,南春正拿着一个桃粉色的包,笑容满面地来回看着,像是很喜欢似的。 “海管事,这颜色这款式会不会太娇俏了些?” “怎么会呢!二少奶奶您长得这般好看,太太肯定是美丽动人的。这包是西洋那边现在最时兴的款式,配她非常合适的。”柏大海笑着说道。 柏寻见柏大海睁着眼睛说瞎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柏寻,你看这个包多可爱。我阿娘会喜欢吧?”南春献宝似地拿给柏寻看。 “嗯,很可爱,阿娘她肯定会喜欢的。” 见南春开心,自己也忍不住睁着眼说瞎话。 盛家大公子要在御庆斋宴请柏家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消息不胫而走。 柏松接了御庆斋那边来的电话,不禁冷笑了一声。 “盛家大公子,这是故意在往外放消息啊。” “他老子正积极地跟柏家的对头李大帅谋合作。他却这么招摇过市地请柏寻和南春。这是什么意思呢?跟他老子对着干?”王子金不解地问道。 “哼,他这恐怕是帮他老子放迷烟呢!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懂吗?把我们柏家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柏松冷哼道。 “明知对方目的不纯,那还是让柏寻和南春别去了吧!”王子金担忧地说道。 “去,怎么能不去呢?柏家儿郎不是临阵脱逃的孬种。而且,柏寻的脑袋瓜子可比那盛家大公子灵光。反正早晚都是要交手的,早点接触一下也好。” 御庆斋。 柏寻和南春被盛则熙的人一路领着去了包厢。 南春看着空空荡荡的大堂,不禁有些奇怪。 “哎,今儿御庆斋怎么这么安静啊?” “回柏二少奶奶,我们大少爷想安安静静请二位吃饭,不想被别人打扰,所以就包了御庆斋。”魏忠笑着解释道。 南春听罢,不禁咋舌,果然是大户人家,财大气粗的。 “盛大少爷。” “两位来了,快坐。”盛则熙笑着说道,“咱们也没差几岁,也算是同龄人,不要拘谨,随意些便好。” “是啊,大家随意些。二少奶奶,能喝酒吗?这玫瑰露可是盛大少爷的珍藏,专门从园子里拿来招待你的。它不是烈酒,口感醇滑清新,甜绵柔和,喝一些对身体还好呢。”李柔轻柔地笑着。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南春也不好推辞。 “我没怎么喝过酒,不太擅长,不过少喝些也无妨。”南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酒不烈也不辣,适合你这样不擅长饮酒的。”盛则熙面带笑意。 菜陆陆续续上了。 其中很多都是南春和柏寻上一次来御庆斋点过的。 见南春面露惊讶之色,盛则熙笑着说道:“来订席面的时候,特意问了御庆斋的掌柜的。他说二位前几天来过一次,便跟他问了你们爱吃的菜品。如何?不喜欢的话,可以再点些别的。” “让盛大少爷费心了。”柏寻客气地说道。 “别客气,快尝尝吧。” 南春是不会客气的,御庆斋的这几道时令大菜,过了这几天就得等明年了。 柏寻下意识地给南春夹菜。 南春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我自己可以的,你体面点!” 柏寻见状轻笑了两声。 “哎呀,两位的感情可真好呀!”李柔看着两人的互动,眼里隐约有羡慕之意。 南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柏二少爷,来,我敬你一杯。”盛则熙举杯道。 柏寻举起杯和他碰了碰。 “咱们今儿不斗酒,随意就好。”盛则熙说道。 “好。”柏寻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猜测这盛则熙突然提起斗酒,应该是知道陈金阳来过柏园了。 “不斗酒好!哎呀,盛大公子是有学问的斯文人,不像我们那姓陈的表妹夫……一上来就一杯干了!一杯一杯跟喝水似的。一家人聚个餐,乐乐呵呵的,喝点小酒好好聊天多好啊,非要斗酒置气。”南春不满地抱怨着。 盛则熙挑了挑眉,笑着说道:“确实如此。” 自己刚刚刻意提到斗酒,确实是有意在点柏二少爷。 李大帅手底下那个姓陈的中尉是个比李大帅还没脑子的人。着急忙慌上赶子去柏园拜访,怕不是中了柏家人的什么圈套。 他其实一直都不赞同盛家和那安城来的土匪头子合作。自降身份,有辱颜面不说,那帮人还是净是些满嘴大话又没脑子的玩意。 这种合作虽能得一时之利,但后患无穷。 可二叔积极得很,他这个亲侄子也不好明着下他的面子,便随他折腾去。 若是柏家能给他二叔一个教训,也好。 不过,这位二少奶奶有趣的紧。 跟柏二少爷的内敛隐忍不同。 他或许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或许是没听明白。 但是三言两语,和盘托出,像是一点儿也不觉着需要隐瞒似的。 反倒让人一时间摸不准柏家是有意给那陈中尉设圈套,还是……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宴而已了。 盛则熙看南春的目光过于……专注了。 这让柏寻有些不快。 “不知盛四爷可还安好?”柏寻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四叔?我有些日子没见他了,过些天祖父大寿,他应该就回来了。到时我会跟他转达柏二少爷的问候的。”盛则熙说道。 “四爷要回来了呀,那敢情好,他还欠我一顿大餐呢。”南春随口说道。 听南春这语气,仿佛跟四叔是知交好友似的。盛则熙微微有些惊讶,他倒是不知道,柏家何时跟四叔走得这么近了。 “南春你跟四叔熟识?”盛则熙问道。 “我是与春晓先生交好,去见春晓先生的时候,顺带就见到了四爷。”南春如实回答道。 “原来如此!这春晓先生一向心高气傲,能入他的眼,能与他交好的寥寥无几。看样子,南春你的品性和为人处世之道很不错。”盛则熙笑着说道。 李柔笑意盈盈地接过话来:“我才跟二少奶奶见过两回,就觉得是个可交的人。来,二少奶奶,我们喝一个。” 南春忙端起酒杯,跟她碰碰:“姑娘的演技可真好。” 第154章 吃醋 南春此话一出,像是在说李柔吹捧太过,很虚伪似的。 李柔脸上的笑意一时间有些挂不住。 南春无知无觉,端起酒杯喝了口玫瑰露,果然不辣,回味甘甜。 他抬眼见大家尴尬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地把没说完的话接着说了下去:“把玫瑰演得实在是太好了。玫瑰去世的时候,我还哭了呢!” 李柔听罢乐了起来,开怀大笑,笑得完全顾不得形象。 “你可真有趣!” 误会往往就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可实际上,对方的话就是表面那个意思。 习惯跟心眼子多的人打交道了,突然跟直肠子的人打交道,还真不适应。 盛则熙笑着说道:“说到玫瑰,南春对电影的见解非常独到啊!《玫瑰情人》上映以来,收到的影评有惋惜两人没终成眷属的,也有感叹跨越阶级的爱情不易的。但是质疑男主角的爱意的,你倒是头一个。” 南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胡说的,李小姐不要介意啊。” 李柔端起酒杯跟南春碰了碰,笑着说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若成少爷真心想带玫瑰走,便会去成家人难找到的地方,隐姓埋名相守一生了。 他不仅没走远,还一次次接受成母的接济。就表明他确实没有勇气脱离成家。他对玫瑰是有爱的,只不过敌不过现实罢了。” 她说罢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过想想也很合理。这种大户人家的少爷怎么会为了一个舞女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去东躲西藏过那粗茶淡饭的日子呢?” 最后这句话像是在说她自己似的,她眼中闪过的落寞,让南春不禁有些凄凉的感觉。 南春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笑着端着酒杯碰了碰她手里的酒杯:“都在酒里了。” 李柔回过神来,也笑了起来:“嗯,都在酒里了。” 酒足饭饱,散了席。 李柔笑着说道:“跟直率的人打交道可太有意思了。” 盛则熙面带笑意,不置可否。 把李柔送回家之后,回盛公馆的路上,盛则熙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光。想起刚刚在御庆斋门口,南春看着那闪烁的灯光,一副稀奇又欢喜的模样。 魏忠听到笑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盛则熙。 “大少爷心情很好啊。” “嗯,是不错。”盛则熙说道。 “小的原想着您跟那柏二少爷会话不投机呢。” “跟他?怎么说呢,不至于话不投机,但是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心眼子一样多的人坐在一起除了耍心眼没什么新意。 这柏二少爷脾气还挺大的。我这边刚点了姓陈的那个夯货的事,他就问我四叔好不好。这不是明晃晃地拿四叔压我呢吗?提醒我盛家若太过分,他就会倒向四叔。”盛则熙冷哼道。 “听说这位柏二少爷比柏大少爷的心思还要缜密。”魏忠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我佩服他的一点是……他像是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似的,带着那男妻……”盛则熙欲言又止。 若只是个男宠带出来招摇过市也就罢了,毕竟大户人家养个男宠也可以拿来当吹嘘的资本。 可那是男妻,他的正妻,带出来像是在打自己的脸似的。 柏二少爷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而且对这个男妻是真心实意地宠爱着。 盛则熙自问做不到这一点,脸面于他来说,比情情爱爱要重要的多。 南春…… “倒是这个南春……颇有趣。”盛则熙勾了勾唇角,突然说了一句。 南春是? 魏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哦!柏家二少奶奶呀! 柏园。 “就这么闲聊了几句?”柏松听了柏寻的转述,有些摸不清盛家大公子的意思。 “故意提起斗酒的事,他这不是明显在敲打柏家吗?得意洋洋地说自己知道柏家人在算计李大帅手底下那姓陈的。”南春吃了口柏园大厨做的饭后甜点,“我寻思,装不知道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倒不如直接摊开说。” 柏松笑着说道:“一桌子耍心眼的,遇到个直截了当的,真真假假让他们猜去吧!” “我看这位盛家大公子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不想管。”柏寻说道。 “哦?那……难不成盛家大公子是不赞同盛家与李大帅合作?”柏松惊讶地说道。 “盛家大爷对合作其实一直持观望态度,不然李大帅也不用费尽心思拿福源记当敲门砖了。真正积极想促成合作的估计是盛家二爷。”柏松喝了口茶说道。 柏松难掩喜色:“看样子盛家不仅是两虎相斗,还有一匹豺狼在蠢蠢欲动啊!” 不是铁板一块,那就有机可乘。 柏寻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上一次与柏寻分别和这一次与柏寻分别的感觉完全不同。 具体是有什么不同,南春不敢往深了想。 只知道很不舍。 柏寻见南春配合得很积极,心中的不舍更甚。 好一番折腾之后。 南春缩在柏寻怀里,昏昏欲睡。 柏寻难以入眠,亲了亲他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的脖颈。 “我很快就会回来。” 南春眯着眼睛“嗯”了一声。 “过几天到了孙老板交货的时候,李大帅知道自己被骗了,肯定会恼羞成怒。他手里有兵有枪,又不讲道理。你尽量不要出门,在柏园待着。”柏寻眉头轻蹙。 即便是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也怕那个万一…… “还有……” 柏寻欲言又止。 南春等了半晌没听见柏寻说话,还以为他睡着了。抬眼去看他,只见他若有所思。 “还有什么?”南春问道。 柏寻深深地看着他:“离盛则熙远一点,若是他来找你,让兄长去应付。” 南春觉着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说道:“我跟他又不熟,你不在洋城,他来找我干嘛?” 柏寻紧紧地把南春搂在怀里,他心里莫名很不安。 南春见他眉头紧锁,突然笑了起来。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柏寻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嗯。” “哈哈……你这醋吃得太离谱了。李柔姑娘怎么可能看上我啊!” 南春乐得不行,只当柏寻是在说笑。 第155章 没有善始,会有善终吗 柏家老宅。 柏一水看着电报,多日不见笑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家主,这二少爷明儿就从洋城回来了,您也可以安心了。”柏大管家端来热茶,笑着说道。 “能真正的安心吗?”柏一水叹了口气,“等他回到家,怕是有得闹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寻儿的性子,固执得很啊!好在南春识趣,没有非要跟着柏寻一起回来。没有他在寻儿身边,这样就不会扰乱寻儿的心了。” “二少爷从小到大几乎都在柏家寨待着,也没跟姑娘家好好接触过。年轻人嘛,图新鲜又冲动。这回回来他定会跟韩姨娘好好相处的。 其实二少奶奶对二少爷纳妾的事并未有过异议。而且他主动去求韩姨娘帮忙,韩姨娘也愿意帮他,表明两人相处的还不错。”柏大管家说道。 “唉,南春现在还算听话,怕就怕……如果他知道他爷爷失踪,还能这么听话吗?他若是有了异心……”柏一水满脸愁容,欲言又止。 柏大管家想了想,说道:“小的总觉得南老爷子的失踪透着蹊跷。虽然这地下仙宫确实是危险重重,但是以他的身手和经验,倒也不该在刚找到路没多久就出事了。” “确实蹊跷,之前我还觉得意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柏松传信回来,说在辛川岭遭遇一队洋城来的好手,而且疑似是盛家的人。 他们出现的时候正是南成林失踪后不久,而且这些人训练有素,还是行家。这太巧了些……”柏一水若有所思。 “可据小的所知,南老爷子之前与盛家人并无交集啊。” “所以才拿不准啊……若是能确认南成林已经成了叛徒,我岂能容下南春和他阿娘?早就斩草除根了。”柏一水幽幽地说道,“现在不仅南成林可疑,南春也很可疑。他的那些说词,你觉得几分真几分假?” 柏大管家面露难色,讪笑道:“家主,小的一直觉着二少奶奶性子直率,心思单纯。小的是真看不出什么,不然之前问他妖书的事,也不会被他骗了。” 柏一水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老滑头!不管真的假的,把他留在洋城,让松儿看着也好。没有寻儿在他身边护着他偏向他,他若再有异动,松儿定能察觉。 你找人看着点别院那边,只要宋阿梅还在咱们的视线里,即便南春生了异心,也不敢掀起大浪。去夫人那说一声,让她不要再忧心了,柏寻明日就从洋城回来了。” “是。老夫人这些天茶不思饭不想,就惦记着二少爷何时回来呢!” “唉,她呀,她是惦记着家里快添丁呢!”柏一水摇了摇头。 “家主不也惦记着呢吗?”柏大管家笑着说道。 柏一水笑了笑,说道:“这老宅也确实太冷清了,多些孩子热闹些。” 柏大管家应下便去了老夫人院里。 “大晚上,你怎么过来了?”柏老夫人捻着手里的珠子。 “老夫人,今儿收到了大少爷发来的电报,说二少爷明儿就从洋城回来了。”柏大管家说道。 “当真?”柏老夫人面露喜色。 “是的。” “那男妻呢?可是一起回来?”柏老夫人追问道。 “没有,家主的意思是让二少爷自己回来。” 柏老夫人听罢,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百灵那边我去说吧。” “是,老夫人。” 柏大管家走后,柏老夫人就忙不迭地带着人去了静园。 “祖母,这么晚了,您怎么亲自来了呀?差个人过来叫百灵便是。”韩百灵面带笑意,上前扶着她。 “我这是有好事,等不及要告诉你。”柏老夫人笑着说道。 “什么好事呀?” “明日寻儿就从洋城启程回柏家寨了。你不用收拾行李,去洋城跟他团聚了。”柏老夫人笑意盈盈地说道。 韩百灵面露惊喜:“这样啊,那可太好了。” 柏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天委屈你了。寻儿回来,没有带着那男妻。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跟寻儿相处,争取快些怀上孩子。若你俩有了孩子,他这心啊,就都放在你身上了。” 韩百灵羞赧一笑,没有吱声。 待柏老夫人走远,小柳撇撇嘴,说道:“这柏二少爷终于舍得回来了。” “我算着时间,柏寻也该回来了。老夫人心急,要送我去洋城,我找借口推脱了三次。事不过三,柏寻回来也省得我独自头疼了。”韩百灵说道。 小柳不满地说道:“这柏二少爷也太过分了,早就知道你嫁进了柏家,他还在外面不回来。” 韩百灵看着门外漆黑的天,没有说话。 不知柏二少爷这次回来是打算怎么处理呢? 说实话,她还挺期待的。 柏园。 离别总是伤感。 柏寻站在车边,紧紧地抱了南春一下。 “等我回来。” 南春红了眼眶,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开玩笑似地说道:“那你可得快些回来,太久的话,我可不等。” 柏松在一旁无奈地笑着:“最多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怎么搞得跟故事书里的生离死别似的?” “大少爷,您个单身汉哪里能懂得有情人之间的依依不舍啊?您赶紧找个爱人吧!”阿福笑着说道。 柏松咬牙切齿,作势要踹他。阿福慌忙打开车门坐到车上。 “阿福你开车仔细着些。”南春嘱咐道。 “放心吧,二少奶奶,之前我就会,只是许久未开生疏了。这几天,许飞带着我满城跑,我开得可好了。”阿福咧嘴笑着。 车子慢慢驶离。 南春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哎哟,这么舍不得啊?还哭鼻子了。”柏松见南春流了眼泪,打趣儿道。 南春胡乱抹了把眼泪,转身回屋去了。 真的很舍不得柏寻。 南春站在窗前,看着灰蒙蒙的天。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柏寻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能上一世就喜欢了。 不然就不会那么喜欢跟他亲近了。 可就像那玫瑰,自己与柏寻也不是一路人。 本就没有善始,会有善终吗? 第156章 见不得光的东西 柏寻不在,屋里突然变得冷清了许多。 南春百无聊赖地在花园里转着。 一片雪花慢悠悠地飘落,落在鼻尖上凉冰冰的。 他抬眼去看,漫天的雪花翩然飞舞。 “柏寻,下雪了。”南春欣喜地看向身边。 可身边空无一人,他扬起的嘴角慢慢垂了下来。 “二少奶奶!”岩管家拿着呢子大衣匆匆赶来,给南春披上,“下雪了,您还是回屋吧!” “许飞呢?”南春问道。 “在呢,您要出去?二少爷说了您……”岩管家眉头轻蹙。 “别担心,我不是乱跑,是去柏氏商行转转,在家里待着太没意思了。”南春笑着说道 见岩管家面露难色,南春加快了脚步:“有许飞看着我呢,你就放心吧!” 见南春来了,许飞忙熄灭了烟。 “二少奶奶。” “走,去商行。”南春忙坐上车。 岩管家追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走了。 “哎哟,二少奶奶,您戴条围巾啊!” 想深入探查柏家的瓷器生意。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还有那个黑色的东西和怪病。 若是那个黑色的东西真的重要到,只是见过就要被杀掉的话,那它的用途一定很大。 他在商行转了几次都没发现那东西的存在。 就意味着这东西怕是见不得光的。 柏氏商行里藏着的秘密很多。 车子到柏氏商行的时候,雪已经下大了。 “南春,下那么大雪,你怎么过来了?”柏寻刚好在门口送客人离开,见他从车上下来惊讶地说道。 “大少爷,我在家待得太无聊了。”南春笑着说道。 “走上楼去,怪冷的。大海,你安排人去黄记点心铺子买点茶点回来。”柏松说道。 “是,大少爷。” 南春跟着柏松上了楼,屋里很暖和,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 “大少爷,二少奶奶。”许水生端来了咖啡和热茶。 “多谢。”南春端起来喝了一口,“*还是大少爷这儿的茶好喝。” 柏松挑了挑眉:“柏园的可跟这里的是一样的。” 南春想了想说道:“那就是商行的水好,水好,茶更好。” 柏松笑着说道:“行了,你想打什么主意啊?别藏着掖着了,直说吧!” 南春咧嘴笑了笑:“大少爷,柏寻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一直闲着,在柏园吃了睡,睡了吃,也太无聊了!” 柏松说道:“让许飞带你出去玩嘛,洋城能打发时间的有趣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是许飞不知道去哪儿好玩,我再派个会玩的人给你,让他带你出去玩。” 南春叹了口气:“唉,这样好是好。可柏寻不在,我这囊中羞涩……” “就这点事儿啊,你需要多少直接找岩管家要就行了。”柏松喝了口咖啡。 柏寻那么疼他,怎会不给他留钱? 据他所知,柏寻至少给他留了一箱大洋,外加一箱小黄鱼。 “我的那份月钱都由大管家给别院了。我还在这儿伸手问您要钱,这多不好意思啊。”南春为难地说道。 “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若是让家主和老夫人知道了,我罪过又加一条。”南春面露愁容,“而且柏寻临走留了话,说过几日,孙老板的事成了,那李大帅手里有兵有武器,保不齐狗急跳墙。他还说外面不安全,让我少出去逛。” 柏松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李大帅不是什么正派人,狗急跳墙什么阴招都会使。” “所以让我在商行做工吧!”南春像是怕柏松不答应似的,又说道,“我在这儿能打发时间,又能学做生意,还安全。最关键还不用花钱,还能挣钱。一举好几得!” 柏松有些犹豫,他拿不准南春是什么意思。 祖父那边不让南春回柏家寨,除了不想让他打扰寻弟和韩姨娘单独相处之外,还有意让他监视他,看看他是否有异心。 南春见柏松犹豫,撇撇嘴说道:“大少爷这是不信任我?” 柏松忙说道:“怎么会呢?欢迎!欢迎!也不用做工,算学习吧,你愿意学做生意是好事。” “那岂不是没工钱?” “有!怎么会没有呢?” “那就好,大少爷你看着给,我知道大少爷你肯定不会亏待我的。”南春笑眯眯地说。 柏松无奈地笑了笑。 在商行的一天,南春就乖乖地跟着柏大海学学盘库存,学学看订单什么的。 到了晚上,许飞送南春回了柏园。 柏大海上楼回话。 “辛苦你了,要忙着生意上的事,还要陪着南春胡闹。”柏松笑着说道。 柏大海忙说道:“没有没有,二少奶奶聪慧过人,学什么都很快。有他在,可帮了小的不少忙。” 柏松只当他是在吹捧。 “他有跟你打听什么吗?” 柏大海微微一怔,想了想说道:“也没有打听什么。今日小的带着二少奶奶盘货,他只是问了一些他没见过的西洋货的用处,还有销量之类的。” 柏松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南春居然是真的来学做生意的。 “明日下午,你差人去请peter过来,就说他的那批货我给他们处理。这事儿你要不经意让南春知道。”柏松想了想说道。 虽然内鬼抓到了,但是货并没有找回来。 怎么处理? 柏大海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应下便下去了。 大少爷为何对二少奶奶疑心这么重呢? 二少奶奶看着也不像心思不纯,诡计多端的人啊。 盛公馆。 “李班主,听说春晓先生回来了,什么时候开唱啊?”盛则熙穿着睡袍,手里拿着酒杯。 “哟,是盛大公子啊。后天,期待大公子的到来。”李班主笑着说道。 “最好的包厢。”盛则熙说道。 “是是是,给您留的肯定是最好的包厢。”李班主连连应下。 春晓皱了皱眉头:“我这前脚才刚到戏园子,盛家大公子的电话就来了?” 他不会因为我与他四叔走的近,在我周围安插眼线了吧? 有毛病啊!你们斗可别溅我身上血。 挂了电话,盛则熙又把魏忠叫了过来。 “明儿一早你亲自去柏园,就说我请柏二少爷和南春去听春晓先生的戏。记住一定要当着柏二少爷和南春的面请。” 第157章 有念想才能好好地活着 翌日一早。 魏忠来柏园拜访。 柏松正在园子里遛狗,只见岩管家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大少爷!大少爷!” 大冷的天,柏松见他满头大汗,忙说道:“你可仔细着点儿,这地上还有雪,别一会儿摔了。” “大少爷,盛公馆派人来了!”岩管家缓了口气说道。 “盛家来人做什么?”柏松问道。 “来人是盛大公子身边的人,他只说是来传话的。” “传什么话?” “问了,他不说。他说盛大公子交待的,要见到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才说。”岩管家有些气愤,那人趾高气昂的,完全没把他这个柏园大管家放在眼里。 柏松冷哼了一声:“怎地?还要柏寻和南春去门口迎接他不成?” “可不是嘛,太无理了。大少爷你看这……”岩管家欲言又止。 “他乐意等,就让他等着好了。反正寻弟回了柏家寨,南春还未起床。”柏松说罢牵着狗接着遛。 待南春起床洗漱好下楼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岩管家今儿吃什么啊?” “二少爷说您喜欢鸡汤小馄饨和米松糕,厨房都准备上了,一会儿就出锅。”岩管家笑着说道。 “南春,门口来了个人,自称是盛家大公子的人,说大公子有话要跟你和寻弟说。”柏松放下手里的报纸。 那报纸上显眼的位置印着“百年福源记,我们的童年记忆”,上面还印着福源记和愁眉苦脸的孙老板的照片。 “盛家大公子?”南春不禁皱了皱眉头。 柏寻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盛家大公子居然真的找来了。 “岩管家,你去把人带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这位盛大公子想干嘛。”南春说道。 不一会儿,魏忠就被带进来了,只见他冻的脸颊和耳朵都是红的。 “柏大少爷,二少奶奶。”魏忠行了个礼。 “不好意思我今儿起床有些晚了,不知盛大公子找我有何事?”南春问道。 魏忠往四周看了看,没见柏二少爷,便笑着问道:“柏二少爷不在啊?” “哦,柏寻昨儿回柏家寨了。”南春如实说道。 魏忠面露难色:“是这样,春晓先生已经回到了洋城。我们大少爷知道柏二少爷和您喜欢春晓先生的戏,便想请二位明天去戏园子听戏。” 春晓回来了! 南春心中欢喜,在这偌大的洋城,终于有个熟悉些的朋友了。 “那可真不巧,柏寻昨日就离开了。”南春说道,“你回去转告盛大公子,谢谢他的好意,等柏寻回来,我们再请他。” 话已至此,魏忠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行了礼离开了。 回到盛公馆,自家大公子正在客厅喝着茶等着呢。 “如何?” “很不巧,柏二少爷昨天回柏家寨去了。”魏忠如实说道。 “回柏家寨了?”盛则熙眼睛一转,面露笑意,“对了,他老家还有个美妾等着他呢。那我正好陪着孤单的南春听听戏。” 魏忠一听,忙说道:“柏二少奶奶说,等柏二少爷回来,他们再请您。” 盛则熙脸色微变:“你没请南春?” 魏忠有些紧张:“这……大公子说的是请柏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这柏二少爷不在……小的就想着……” 盛则熙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说道:“柏二少爷不在,就请南春呗!” 魏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不太合适吧?您跟他单独出去听戏,让别人看到,定要生出流言蜚语来。” “那就带上柏大少爷呗!你脑袋里装的都是石头吗?罢了,那个包厢让泽凯去吧,卖他个人情。”盛则熙站起身拂袖离开。 魏忠撇撇嘴,应下了。 莫名其妙! 对人家的男妻那么上心做什么? 柏园。 南春吃了碗鸡汤小馄饨,心满意足地捏着一块米松糕吃了两口。 他眼睛一亮:“这个米松糕做得像……真好吃。” 这口感很像上辈子柏寻经常给他做的。 岩管家笑着说道:“二少爷特意教了厨子的,糖怎么放,米粉用什么样的。” “原来如此,我说这口感怎么那么熟悉呢!” “这盛家大公子也真真是有趣!以前都是别人拜到他门前请他的份儿,他这还请你和寻弟请上瘾了。搞得好像你们一起吃个饭,吃成挚友了似的。”柏松说着也拿起一块米松糕。 “哎?这米松糕很像我母亲的手艺。” 南春想起那座柏寻常去拜祭的无字碑墓。 南春好奇地问道:“柏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母亲她美丽优雅,安静又温柔。寻弟长得很像她。我更像父亲一些。”柏松回忆起来,嘴角不自觉挂上温柔的笑意。 “她是怎么去世的?” “父亲去世后没多久,她就生了病。”柏松说道。 生病去世的。 可为何柏寻却认为他阿娘没死呢? 见南春面露疑色,柏松叹了口气:“你知道寻弟在那墓园子里给母亲建衣冠冢的事吧?” 南春点了点头。 “柏寻跟我提起过。” “父亲去世后,母亲日渐消瘦,情绪也很不好,最后忧思成疾病倒了。我和寻弟想去看她,却被祖父祖母拦下了,说母亲得了会传染的病,外人不能靠近。过了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柏松叹息道。 “可为何柏寻……”南春欲言又止。 “直到母亲去世,我和寻弟都没能见上她一面。而且母亲当初嫁入柏家不是自愿的,就像你似的,是大巫算了姻缘,不得不嫁进来的。所以寻弟就觉得母亲是不是并没有去世,而是离开了。 不止他一个人有疑惑,我也有疑惑。所以我找了许多当年与母亲有接触的人查证,他们的说法跟祖父祖母说的并无不同。寻弟其实心里也很清楚,只是他放不下。”柏松叹了口气。 “这样啊。”南春听罢心里有些难受。 他是真的很希望夫人还活着,有朝一日能与柏寻团聚。 “人啊,有个念想其实挺好的,有了念想才能好好地活着。”柏松叹息道。 所以,他说服了祖父,同意柏寻在墓园的偏僻位置建了母亲的衣冠冢。希望能让柏寻在孤寂清冷的老宅里有个寄托。 第158章 连环套 这边正往柏家寨抓紧赶路的柏寻中途绕道去了趟金城。 盛玉安早就料到这位柏家二公子会来找他,但是没想到他会来得那么快。 他那大哥二哥明知李大帅与柏家交恶,还有意与李大帅合作,这不是伸手打柏家人的脸吗? 被步步紧逼,柏家人自然得找出路。 而这个出路恐怕就是能与大哥二哥打擂台的他了。 制衡战术,有效又稳妥。 “老邢,快请柏二少爷进来吧。”盛玉安说道。 不一会儿柏寻就随邢管家进来了。 盛玉安一看就他一个人,便问道:“南春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柏寻回答道:“我这次是要回柏家寨,他难得出来一趟,想在洋城多待些时日。” “也好,春晓已经去了洋城,他俩能做个伴。”盛玉安说道,“来,快坐下,尝尝我新得的红茶。” 柏寻喝了一口,茶香四溢,回味无穷。 “好茶。” “你这次专程来找我,不是为了跟我闲话家常的吧?”盛玉安直截了当地问道。 “四爷,盛家大爷二爷有意与李大帅合作的事,想必您也知道了。” “嗯,略有耳闻。”盛玉安点了点头。 柏寻看着他接着说道:“大爷二爷如今已经得到了姜会长和他身后的一众商户的支持。大爷二爷他们现在手里可不差钱啊。 若是再与那李大帅合作,手里又多了兵和武器。四爷您想与之抗衡怕是就难上加难了。” 小鬼,这是想怂恿我帮你们柏家当那出头鸟啊? 盛玉安哈哈大笑道:“老头子还没死呢,这不,过些天还要过七十大寿呢。大哥二哥有钱,有兵有武器,盛家越来越好,我替他们开心。” 柏寻见他不买账,便说道:“听说姜会长的儿子姜文杰前段时间来过金城,见过周家家主。” 盛玉安点了点头:“是,没错,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就是南春在金城的那个时候。” “盛家大爷抬高了生丝的收购价格,把和安县的生丝都收了去。姜会长手底下的那些商户各个都赚得盆满钵满,想必周家家主的钱庄最近也富裕了不少吧?”柏寻喝了口茶,气定神闲地说道。 “姜会长重情重义,即便是跟大哥二哥合作,也没毁约,断了与周家的合作关系。”盛玉安满意地说道。 “四爷在金城,可能还不知洋城这两天发生的一桩趣事。”柏寻说道。 “什么趣事?” “百年福源记即将倒下。”柏寻勾了勾唇角。 “福源记?可是那孙家的?”盛玉安诧异地问道。 “是,听说那孙老板不久前跟周氏钱庄借了一大笔钱。按照周氏钱庄的规矩,本不该借给他那么多。但是孙老板财大气粗,胸有成竹,还给了周氏钱庄非常高的利息。 您说,如果福源记倒下了,这笔钱打了水漂。姜会长和手底下那些商户们得知周氏钱庄有了这么大的亏空,他们会不会争先恐后,跑到周氏钱庄挤兑他们的那些存单?”柏寻漫不经心地说道。 盛玉安轻蹙眉头。 姜会长的儿子姜文杰来金城的事他是知道的。 当时周家家主还兴高采烈地跟他说,姜会长重情重义,带着手底下的人又把钱存到了他的钱庄,数额还不少。那姜会长的儿子来金城就是与他商量利息的,他想维持跟他们的合作,存钱的利息还给得比以前高了些。 不过,这福源记借款的事,他倒是还不知道。 但是那福源记虽然不如以前,但也是百年老字号,怎会突然就倒了呢? 见盛玉安面露疑色,柏寻说道:“洋城这两天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福源记与那李大帅做生意,却中了李大帅的圈套。仓库里的生丝被毁,市面上的生丝都被盛家大爷收了去。 还有几日就到交货日期了,没有生丝做不出来李大帅订的货,到时候福源记就是李大帅的了。李大帅这么积极,为的不就是与盛家大爷二爷合作吗?他这是势在必得,诚意十足啊! 你说,若是福源记成了李大帅给盛家的大礼。到时候周家有本事从李大帅和大爷二爷手里抢钱吗?四爷若是不信晚辈的话,可以去打听打听,也可以直接去问那周家家主。” 盛玉安脸色一沉,柏寻既然都这么说了,此事应该不会有假。 这是个连环套啊! 事若是成了,大哥二哥套取了孙家的家业,套牢了周氏钱庄,套走了他的钱袋子,还打压了柏家,又获得了李大帅的支持。 算盘打得真漂亮! “四爷,晚辈并不是想怂恿四爷去替柏家当那出头鸟。我是真心实意想与您合作,毕竟如今咱们都是被那两位步步紧逼的那一方。只有合作才能共赢。”柏寻说道。 “那当下这个困局你如何解?”盛玉安问道。 “福源记那边我兄长已经出手相助,只要您答应与柏家加深合作,他福源记就倒不了。洋城那边舆论四起,李大帅仗着手里的兵和武器如此猖狂。若是他又得盛家大爷二爷的财力物力支持呢?您说谁会成为下一个福源记呢?”柏寻淡淡地说道。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福源记! 不想做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就不能让这个合作达成。 柏寻见盛玉安神色微动,接着说道:“即便是福源记倒了,周氏钱庄的亏空,我们柏家也能给他补上。而且,我还能说服姜家不要去周家挤兑存款。” 盛玉安见他自信满满,便问道:“你想怎么加深合作?” “之前晚辈说的发电厂,我个人出资与您合作。” 盛玉安微微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我是想要建发电厂。但是煤炭在我大哥手里把持着。我即便不建发电厂,也绝对不能让电厂成为他拿捏我的弱点!” “您自己建肯定会是弱点。但是加上我这个柏家未来的家主就不一样了。盛家大爷那边我去谈,保证没有后顾之忧。”柏寻笑着说道。 “好!既然柏家未来的家主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信你。”盛玉安端起茶杯跟柏寻碰了碰。 第159章 私心 “晚辈还有个请求。”柏寻说道。 盛玉安说道:“你说。” “不知四爷您能不能提前去洋城?”柏寻问道。 “我本打算老爷子七十大寿的时候回去,提前去是为何事呢?”盛玉安疑惑地问道。 柏寻回答道:“那李大帅其人就是个没有诚信可言的泼皮无赖。如今这泼皮无赖手里带着兵,据我所知前不久还从洋人手里买了一批武器。 到了孙老板交货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计划落空,还要掏出一大笔买货钱,说不定要耍无赖。这要是动起手来,孙老板还真奈何不了他。” 盛玉安想了想,笑着说道:“我手里又没兵没武器,只有一些看家护院的家丁。真跟他火拼,我也干不过他。而且,这事儿明面上也与我无关,我掺和一脚也不合理啊。” 柏寻笑了笑说道:“我让孙老板把交货地点定在了福源记门口,大街上人来人往,谁都能去看热闹。四爷您坐车路过,顺便看个热闹,不是合情合理吗? 李大帅虽说想跟大爷二爷合作,但也不敢惹您,毕竟他平日里运物资还是要用到您的路子的。有您坐镇,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既然咱们决定合作了,您高调现身助我柏家打赢一场漂亮仗。大爷二爷心里有数,盛老爷子的寿宴上您的心情必定是最好的。” 盛玉安勾起唇角笑了笑,说道:“你呀!你呀!还挺会揣摩人的心思的。” 柏寻见他态度松动,又说道:“其实晚辈也有私心的。那李大帅打败了仗,事后必定会查到柏家头上。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有事要待在柏家寨,没法在南春身边陪着他。若是有您在洋城,南春就多一份保障。” 盛玉安挑了挑眉,说道:“不为别的,为了南春的安全和在寿宴上看老大老二吃瘪的表情,我也得快些去洋城。” 柏寻作揖道:“多谢四爷!” 待柏寻离开,盛玉安忙让老邢去找了周家家主周九方过来。 周九方从马车上下来,紧着脚步进了屋。见盛玉安面色铁青,忙作揖道:“对不住四爷!都是老朽贪心不足,坏了事!” 盛玉安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周家在洋城那么多人,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福源记的危机?” “唉,确实是没有想到。这福源记虽然比不过盛家大爷的纺织厂,但是口碑也还是在的。那孙老板到钱庄说,他与李大帅达成了合作,借钱为的是买生丝。等他过些天把货交了,钱立马就还。”周九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借是可以借,可你这数额是不是太大了些?”盛玉安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问道。 “唉,四爷是我贪心了!想着他给的利息高用的时间又不长……姜会长他们的存钱也到位了,咱们手里的银钱充足,所以才破例借给了他那么多!谁知那李大帅与福源记合作竟然是个圈套啊……”周九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见盛玉安没说话,他接着说道:“那孙老板库里高价买的生丝被毁了一半,临时想收生丝,谁知市面上已无生丝可收。眼看着交货期将至……唉!不过,四爷您放心,若孙家真还不上钱,我周家倾尽所有也会把亏空补上。” “补上?银钱充足?如果这个时候姜会长带着他手底下的人去钱庄挤兑存款呢?”盛玉安面色凝重。 周九方腿一软,差点摔倒,好在邢管家眼疾手快,从他身后扶了他一把。 “周老爷子,何止是孙老板中了圈套,您也中了圈套啊!还是个连环套!套着孙家,套着周家,也套着我盛玉安的钱袋子。”盛玉安叹息道。 “四爷……”周九方三魂七魄吓得几乎都没了。 当初周家遭难,是四爷倾力相助。如今因为自己的贪心,拖了四爷的后腿,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盛玉安见他脸色惨白,叹了口气说道:“这姜家如今的态度说不准会如何!若他们真的是为了帮大哥二哥狠击我一回呢? 你做好存户挤兑的准备。咱们就是败了,也要把人家存的辛苦钱连本带利如数归还。不能做那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周九方忙应道:“是,四爷。” “至于亏空的事你别太忧心,我来想办法。姜会长那边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这不还有些时日吗?万一那福源记没有倒下呢?这两日我会动身去洋城。你们以后要万分小心,遇事谨防有诈。”盛玉安说道。 周九方颤颤巍巍地应下。 周九方走后,盛玉安去了趟茶楼。 在门口遇见了正要坐马车走的石掌柜。 “我正要去找你呢!” “怎么?” “进屋说!” 进了屋,石掌柜说道:“洋城那边福源记与李大帅的事已经闹开了。这事儿透着蹊跷,我总感觉里面有你大哥二哥的阴谋。” “确实是他俩的阴谋。”盛玉安说道。 “你知道了?” “嗯,刚刚柏二少爷来了,跟我说了洋城的情况。” “哦?他的意思是?” 盛玉安笑了笑,说道:“柏二少爷心思缜密,自然安排的妥妥的。既然洋城闹开了,金城,和安都闹开才好,让大家好好看一场大戏。 明日我就去洋城,洋城那么热闹,我怎么也得去搅和搅和。这边就由你俩盯着了。发电厂的事可以开始准备了,柏二少爷有信心能办成,咱们也不能拖他的后腿。” “对了,辛川岭那边呢?”石掌柜问道。 “跟鸣鹤说,目的已经达成。人往外撤吧,先隐藏起来,接触的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南老爷子还没出来,让他继续等着,老爷子一出来,就把南春的事告诉他。他若是想见见南春,我给他安排。”盛玉安说道。 “你要去洋城?等下我准备点好吃的,你带去给南春。”程管事说道。 “柏家再无耻,也不能缺了南春那口吃的。你呀,把他当小孩子宠呢?”盛玉安调侃道。 “那不一样,南春喜欢我做的小菜,我的独家秘方,别处可吃不到的。”程管事乐呵呵地说道。 第160章 下套 柏氏商行。 peter冒着风雪来了。 南春正在柜台前跟柏大海看单子。 “必得先生!”南春见是他,忙打了招呼。 peter像是心情不错,笑着跟南春握了握手:“南先生。” “peter先生,楼上请。”许水生笑着说道。 peter礼貌地跟南春摆了摆手,跟着许水生快步上楼去了。 “peter来做什么?他的货有眉目了?”南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了两句。 柏大海说道:“大少爷说今儿会给他处理。” “怪不得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呢!换货的内鬼抓着了?” 柏大海点了点头,说道:“咱们码头仓库里的人。平时看着挺老实的,谁知道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货呢?货找到了吗?”南春问道。 柏大海摇了摇头,说道:“早出手了,哪里还能找得到啊!” 南春抿了抿嘴:“那大少爷不亏了吗?” 柏大海轻蹙眉头:“谁说不是呢!但是问题毕竟是出在我们身上,是我们用人不当,这亏啊,只能认了。” peter进了会客室,柏寻笑眯眯地冲他招手:“快来尝尝这南美来的咖啡豆。” peter大衣围巾都顾不得脱,忙走到柏寻身旁的沙发边坐下。 “事情如何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他一脸焦急,柏松气定闲神地笑了笑:“别急嘛!就是有人从中作梗,派了奸细过来,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 “那怎么办?被人盯上了,咱们这生意还如何做?”peter皱着眉头说道。 “谁说不是呢!奸细如今已经被我们抓了,但是货还下落不明。据他交待,咱们内部还隐藏着别的内鬼。所以生意的事暂时要停一停,待我肃清内鬼,把那幕后之人找出来,咱们才能继续做。”柏寻说道。 peter惊讶地看着他:“这样太愚蠢了!放着大把的钱不去赚!客人们都走光了!” 柏松轻笑道:“爱走就走呗!我倒要看看,除了我柏家,谁还能给他们提供那么好的货?” peter闻言沉默了。 确实如此,无论是真品还是仿品,只有柏家做得最好。 见他神色微动,柏松笑着说道:“peter,做生意嘛,要讲究个缘分的。与我们有缘的识货的买家是能等得起的。 况且,好东西一般不都得等吗?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也称不上是好东西了。来,我不是弄丢了你一个瓷盘嘛,我给你个更好的。” 他说着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摆着的一个精致锦盒。 peter接过来,忙不迭地打开看。 依旧是白瓷盘,瓷盘釉色莹润柔和,盘内刻划一条惟妙惟肖的盘龙。比之前的那个品相还要好。 “赔给你这个如何?”柏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好!很好!”peter难掩激动。 “那你看这生意,是等得还是等不得?”柏松笑着问道。 “等得!等得!柏大少爷若是以后都能有如此精品的货,再多等些日子也没关系。”peter脸上满是笑意,拿着那瓷盘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柏松带着peter下楼的时候,南春的目光落在peter紧抱着的锦盒上,他笑着迎上前。 “必得先生,不知我与柏寻在您店里定做的西装做好了吗?” peter想了想说道:“这两日便能做好,到时我会给你打电话通知你。” “好,打柏园或者商行的电话都可以。”南春笑着说道。 正说着,柏松侧了侧身一抬手,不小心碰到了peter的胳膊肘,他手里的锦盒猛然一歪,差点掉地上。 peter吓得不轻,忙紧张地搂着锦盒。 柏松忙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你快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磕碰损坏。” peter慌忙打开锦盒的盖子,南春看过去,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定窑的白瓷盘! 非常完整精美! peter仔细看了看,确认瓷盘无碍,才松了口气。 “我走了,再见。” 柏松笑着把人送到门口,坐上车。 待车走远。 柏松看向南春笑了笑,说道:“累不累?上楼喝杯茶歇一歇?” 南春想问瓷盘的事,便顺着他说道:“那敢情好,水生,拿最贵的茶叶招待我。” 到了楼上,坐在沙发上喝了几口热茶,南春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必得的事情解决了吗?” 柏松摊了摊手,说道:“赔礼道歉外加赔偿一批货。刚刚那个瓷盘就是赔给他的礼。” “那是柏家做的仿品还是真东西啊?”南春问道。 柏松点了点头,笑着道:“当然是仿品,真的我也拿不出来啊。” 南春虽有疑惑,但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换货的贼已经抓住了,货找不回吗?” “知道是谁,但是也没法追。”柏松叹了口气说道。 “为何?”南春疑惑地问道。 “因为证据指向了盛家。”柏松幽幽地说道。 “盛家?” “是啊,那换货的贼说是盛家人用他亲人的性命,逼迫他的。” 南春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他喝了口茶,皱眉道:“盛家这是要跟柏家决裂了吗?一面跟与柏家不睦的李大帅合作,一面又暗中搞鬼,破坏柏家的生意。” “决裂倒不至于,他们这是想打压打压柏家。柏家跟盛家大爷二爷合作,但是又不愿意完全倒向他们。他们心中不满已经很久了。还有一个原因,我怀疑盛家有人对那妖书里写的地下仙宫感兴趣。”柏松紧紧地盯着南春。 南春惊讶地说道:“不会吧?盛家生意做那么大,还想着要寻宝?” “谁嫌钱多啊!”柏松笑着说道,“如今有丰富经验又比较专业的寻陵队伍少之又少,柏家就成了很好的选择。你是知道的,我们柏家只寻柏氏墓,不寻其他陵墓。” “所以盛家……想逼柏家就范?”南春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紧张得厉害。 这又是瓷器、又是妖书、又是地下仙宫、又是外国人、又是盛家的…… 难不成大少爷已经察觉到盛四爷他们在做的事了? 第161章 变了脸 “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找到证据。”柏松说道。 南春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唉,真没想到,盛家人居然也惦记着天上掉钱,一夜暴富的事儿。” “谁都想天上掉钱,一夜暴富。盛家人……惹不起啊!无论是大爷二爷还是四爷,哪个咱们都惹不起。所以只能跟他们慢慢周旋。”柏松边说边观察南春的反应。 南春皱着眉头,气呼呼地说道:“惹不起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负啊?大少爷,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见南春如此坦然,柏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跟李大帅还有盛家人斗智斗勇。我呢,脑袋瓜子没你们好使,也不太懂商场上的事。其他的呢?有我能做的吗?跑跑腿,打探消息之类的?”南春无比真诚地看着他。 柏松心里一时间竟升起一丝罪恶感来。 “这……挺危险的,你还是不要搅和进去了。”柏松说道。 南春轻叹了口气:“你跟柏寻一样,他有什么事也是自己琢磨,自己应对。我虽然没有很大的本事,但实力也不弱的。这些年在山上跑,体力不错,弓箭刀枪也会使,保命没问题的。 我觉得跟野兽打交道与跟人打交道没有多大的区别。想不战而胜就要提前设下陷阱。正面遭遇的话,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 柏松听罢,乐得前仰后合:“你别说,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南春见他乐成这样,严肃地说道:“大少爷,我是认真的。你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就直接跟我说。再说了,柏家若是败了,我也没福可享了不是吗?” “好!有你能做的事,我一定拜托你。” 南春下楼后,柏松一言不发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飞雪。 “大少爷,咖啡凉了,小的给您换一杯。”许水生说道。 “你说……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装的?” 许水生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小的看不出来。” “巧了,我也看不出来。若是装的,他这演技还真是惟妙惟肖。咱们拭目以待吧!那些人大胆到在我的地盘上都能狸猫换太子。 若是知道peter手里的那个白瓷盘比被换走的那个品相工艺还要好,他们必定会行动。只要他们行动,那南春就必定就是内鬼。而且他还跟南老爷子一样,是个懂行的。” “大少爷,咖啡。” 柏松接过咖啡,喃喃道:“南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南春下了楼,他心里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复。 那个外国人必得跟柏家做的恐怕根本就不是什么丝绸生意,而是明器生意。 被换走的货估计是明器。 南春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金城四爷让他辨别的那几个定窑白瓷盘。 当时四爷他们说,那个真品也是从柏家来的。 会不会那个白瓷盘就是外国人必得被换走的货? 若是的话,四爷就危险了。 得想个法子通知四爷。 大少爷像是无意间把这事儿告诉他,实则是在试探他。 他不能明着跟四爷那边联系。 柏大海见南春眉头紧锁,忙问道:“二少奶奶怎么了?” “哦,刚刚大少爷跟我说了些那外国人的事。说内鬼抓着了,货没追回来。唉,商行损失一批货不说,还要再赔人家一批货。刚刚大少爷还给那必得送了礼。唉,生意可真难做。” 柏大海听罢,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越来越难做了。即便是损失些钱,这些顾客也得好好哄着。” “是啊!”南春看到柜台上放着的报纸,上面写着喜颜班即将开场的消息。 对啊!春晓先生! 可以通过春晓先生给四爷传话啊! 南春着急忙慌上了楼。 “大少爷,你能给春晓先生打个电话吗?” “怎么?想去听戏?”柏松问道。 “是,刚刚看到报纸上登了,也想去见见他。”南春笑着说道。 “行,明天你跟我一起吧。我已经让水生定了包厢了。” “好!” 自从去了趟柏园,陈金阳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变了。 虽然不明显,但吴伊人还是能察觉到。 比如,现在,此刻。 陈金阳带着一身的酒气和浓烈的脂粉味就回来了。 吴伊人抬眼去看,他脖颈上还有鲜红的口红印。 以前陈金阳去这些场所,至少会跟她解释一下,是应酬需要。还会提前在车里换身干净衣裳再回来。 从未像现在这般,什么都不跟她说,还这么肆无忌惮,一点儿也不遮掩。 陈金阳被下人扶着,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吴伊人心事重重地坐在一旁。 两人都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吴伊人咬了咬牙说道:“这样有意思吗?” 陈金阳眯着眼睛,勾起唇角:“有意思啊,怎么会没意思呢?怀里抱着美人儿,手里拿着美酒。人生如此,快哉!快哉!” “陈金阳!”吴伊人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你也就对我敢这么吆五喝六,摔摔打打的。在柏二少爷面前就成了娇滴滴温柔可人的淑女了!可惜了! 你再怎么惺惺作态,装模作样,人家也宁愿把一个带把的男人捧在手心里,一眼也不想看你!”陈金阳坐起身,拿出烟抽了起来。 吴伊人怒急,拿起沙发的靠枕砸向陈金阳。 陈金阳抓住靠枕,走向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贱人!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要耗尽我最后那一点儿耐心!” 吴伊人用力挣扎着,脸憋得通红。 “啊!小姐!姑爷 您这是做什么?”梅儿端着醒酒汤进来,看见这一幕,手里的碗掉落在地上。 陈金阳冷哼了一声松了手。 吴伊人剧烈地咳嗽,眼泪不停往外涌。 “以后给我识相点!你可不是以前的安城吴家千金大小姐了,现在你们一家子的面子,都是我在李大帅那儿挣来的。别给脸不要脸!” 说罢,他就进了卧房。 梅儿红着眼睛扶吴伊人起来。 婚前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要什么想做什么都顺着她来。 如今才成婚几个月就变了脸。 吴伊人看着窗外黑夜里的落雪,只觉周身冰冰凉凉漆黑一片。 第162章 疯子 雕梁画栋的门楼,朱红的门扉上镶嵌着铜制兽头门环,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用行云流水般的字迹书写着“喜颜楼”三个大字。 “哟,还挺气派的嘛!”南春透过车窗看着外面。 “有盛四爷的鼎力支持,不气派也不行啊。”柏松笑着说道。 “四爷?” 见南春惊讶,柏松接着说道:“我说了,你别发火。” 南春见他一脸贼兮兮的模样,心中便有数了。 不外乎就是外头传的四爷和春晓的那些个不入耳的流言蜚语。 “大少爷你可别说了,我定要发火的。”南春板着脸说道。 柏松尴尬地笑了笑:“行行行,不说了。” 门口呜呜泱泱围着人 ,吵吵嚷嚷的。 “怎么了?砸场子的?”南春小声问道。 “是没买到票,想来碰碰运气的。春晓先生登台,一票难求。”柏松解释道。 来前,南春往戏园子打了电话,这会子桃花从后门急匆匆过来,正四处张望着。 “桃花姑娘!”南春笑容满面地冲她招了招手。 “南公子!主子正等着您呢!”桃花笑着说道。 “大少爷,我……”南春使了个眼色。 柏松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说道:“你去见见他吧,开场了再回来便是,二楼春花阁。” “好!”说罢南春便跟着桃花走了。 春晓正在上妆,看着美艳动人,漂亮极了。 “哟,小南春,我以为你已经回柏家寨了。若是知道你在洋城,我前天刚到洋城就去找你了。”春晓笑着说道。 “柏寻回去了,我难得出来,还不想回去,还没玩够呢!”南春说着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他。 “等忙完这几天,我带你好好玩玩。这是什么?” “玫瑰露,好喝不醉人。”南春笑眯眯地说道,“大少爷的珍藏,我就是借花献佛。” “让柏大少爷破费才好呢!”春晓笑着说道。 南春见周围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能联系上四爷吗?” 春晓见他神神秘秘的,便站起身往门外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小声问道:“怎么了?” 南春说道:“若是你能联系上他,请你帮我转告他,人已暴露,小心有陷阱。” 春晓了然地点了点头。 开场前,南春去了戏楼。那戏台大气宽敞,比和安县的大气多了。周围还有雕花木栏环绕,两旁挂着精美的幕布。 台下早已坐满了人,有小贩穿梭于人群中,售卖着各式各样的茶点小吃,茶香与果香交织在一起。 南春上了二楼,刚到楼梯口,就被迎面而来,横冲直撞的人撞倒在地。 盛则凯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胳膊,见南春脸生,阴沉着脸说道:“哪里来的没长眼的粗鄙东西?如今喜颜楼的豪华包间什么人都能来了?” 南春坐在地上,刚想起来,就被盛则凯身边带着的人按倒在地上。 “撞了人还想跑?”盛则凯伸脚碰了碰南春的脸。 “明明是你横冲直撞,撞倒了我好吧?”南春撇过脸大声说道。 “哟,脾气还挺大的!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盛则凯嗤笑道,“你们还等什么呢?把人给我拖下去啊?” “是,三公子。” 几个打手拖着南春就要往楼下走。 南春拼命挣扎,扯着嗓子喊道:“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他的喊声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许飞,外面怎么吵吵闹闹的?”柏松喝了口茶说道。 “小的出去看看。” 许飞打开包厢门,不禁大惊失色:“大少爷不好了,二少奶奶被人绑走了!” “什么?”柏松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他顾不得理会身上的水渍,连忙跑了出去。 “盛家三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柏松冷冷地说道。 盛则凯笑了笑说道:“哟,是柏家大公子啊?怎么?戏本子看多了,想学人大英雄打抱不平啊?” 柏松沉着脸,一把拽过南春:“这是我柏家的人!三公子不要太过分了!” “你柏家的人?”盛则凯眼珠子转了转,不怀好意地笑着,“难不成这位就是柏二少爷的那个男妻?” 众人一听,都好奇地打量着南春。 柏二少爷娶了个男妻,大家都略有耳闻,但是还未见过其人。 南春理了理被扯开的衣服,轻笑一声说道:“南某初来乍到,虽然很多人不认得,很多事不懂得。但洋城盛家还是听说过的。 前两日盛家大公子请我和柏寻在御庆斋吃了个饭。盛家大公子待人谦和有礼,我还想着盛家果然是书香门第,家教甚好。” 他说着用鄙夷的目光扫了盛则凯一眼。 “今日这一遭……倒是让我明白,一窝出的,也不见得各个品行都一样好。狗仗人势也是常有的。” 盛则凯一听,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喊道:“你个下贱东西!居然敢骂老子!都上啊!还等什么呢?” 这边柏松和许飞挡在南春身前。 “盛三公子,若真想比划比划,我柏松倒也不怕你。不过这儿是盛四爷的场子,左右是你们盛家人的,你说能不能砸?只要你点头,我柏家人奉陪到底!”柏松冷冷地说道。 一提起盛四爷,盛则凯心虚了大半。 在这儿闹事,过些天四叔回来,他必挨打。 他那个四叔折腾人的手段可多了去了! 见盛则凯面露忧虑,柏松接着说道:“我柏家虽然不如盛家,但是柏家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谁若是想与柏家碰上一碰,大可放马过来。” 南春接过话,笑着说道:“盛三公子也知道我是乡下来的粗人,不如你金贵。但是打赤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一了百了,我这条小命就是丢了,我也得拉个垫背的。” 他说着,把许飞腰间的枪拿了出来,然后不等众人反应。只听“啪”地一声,子弹打在了盛则凯的脚边。 吓得盛则凯脸色惨白,哇哇大叫。 南春咧嘴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打过枪,走火了!” “疯子!疯子!你给我等着!” 盛则凯说话的声音都在抖,瞪着眼睛撂下这句狠话,就带着人离开了。 第163章 不按套路出牌 南春的举动把围观的人群也吓得不轻。 见他那淡定从容,无所畏惧的模样,不免惊讶。 这柏二少爷的男妻还真是够厉害的。 柏松其实也被他吓到了,他小声问道:“这戏……咱还看吗?” “怎么不看?本来被那个狗东西破坏了好心情就很烦了,若是连喜欢的戏都没听成,不是更烦?打扰诸位了,好戏快开场了,大家回去看戏吧!”南春笑意盈盈地说道。 去了包厢,南春笑着把枪递给许飞。 “没吓到你吧?” 许飞尴尬地笑了笑:“没……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他都想好了,自己死也好保护大少爷和二少奶奶的安全。 结果二少奶奶拿了他的枪站出来跟人拼命去了。若是那盛则凯气昏了头,真打起来,自己怎么能护得住主子们? 他现在后背上还全是冷汗呢! 南春端起点心盘子,笑着说道:“快,吃点东西压压惊。” 许飞忙伸手捏了一块:“多谢二少奶奶。” 柏松无奈地摇了摇头:“南春你也太乱来了。若是那盛则凯没被吓住,真与你鱼死网破……” “那就一命换一命呗,我南春的命换盛家三公子的命,我也不吃亏。大家都等着看我笑话,若我此时后退一步,以后在人前就抬不起头了。”南春吃着点心说道,“哎,大少爷你尝尝,这点心像是御庆斋的。” 柏松见他转了话题,知他不想再多说。 南春刚刚的举动虽然冒险,但也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那么多人看着呢,他南春是个不要命的,连盛家三公子都能逼退。 以后怕死的就不敢轻易招惹他。 “是御庆斋的,喜颜楼的吃食都是御庆斋供着。”柏松说道。 “盛家人还真是财大气粗!御庆斋的吃食可不便宜。”南春说道。 “盛家确实家底儿厚。不过四爷这买卖亏不了,包厢的票钱够买十份这吃食了。” “对了,你刚刚在那盛三公子面前提起四爷。我见他面露惧意……不是都说四爷是妾室所生,地位不如大爷二爷吗?”南春像是特感兴趣似地,嗑着瓜子,支着耳朵。 柏松见他丝毫没被刚刚的事影响心情,也松了一口气。 若是他此时为着这事儿闹着回柏家寨,惹得寻弟什么也顾得不得跑回来,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这四爷虽然不受待见,但是他现在有实力。连盛老爷子都不敢对他如何,那些人就更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了。 而且他的脾气火爆,又向来我行我素。这些小辈谁敢惹他,他立马就动手。一点儿也不会看大爷二爷的脸色。 听说他每次回盛公馆,都会收拾这盛三公子。盛三公子挨了打也不敢抱怨,只要抱怨,挨得更狠。有一回,二爷不服气帮着自己儿子在盛老爷子面前辩驳几句。 四爷马上就闹开了,张嘴闭嘴就是要去门口嚷嚷,要去报社登报,把侄子不敬长辈,苛待叔叔的事宣传出去。” “哈哈哈哈,这四爷真能这么干?”南春有些不敢信。 “大家也都以为他就是打打嘴仗,胡咧咧而已。谁知当天晚上他就在盛公馆门口安了个大喇叭,反复播放盛三公子拉着哭腔录的悔过书。 大爷二爷来说都不好使,最后还是盛老爷子发话,盛三公子痛哭流涕给他磕头认错,这事儿才算完。”柏松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四爷真的是绝了!这种损招都能想出来!”南春乐得前仰后合。 “他是吃准了老爷子还有大爷二爷要面子。这位四爷啊,就是个不按套路出牌还有仇必报的主!上回我们去金城找你,他给我和寻弟弄的那一桌辣椒宴……真是让我也体验了一把。”柏松耸了耸肩。 南春笑着说道:“我在金城与他见过几回,感觉他挺大方挺仗义的。春晓先生也说他为人直率,比花花肠子多的人要值得交往。” 柏松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与四爷做生意不用费心机,说好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这些年才能在大爷二爷的压制之下突围而出,越做越大。” 南春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你说换货的事,幕后主使是盛家人。会不会是四爷?” 柏松微微一怔。 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盛四爷,尤其南春拿了妖书之后,还中途跑去了金城。 可柏家运货用的都是四爷的路子,以往比那个瓷盘更贵重的东西都运过。若四爷真想要,这一路上有大把的机会把那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根本没有必要非得等货到了码头仓库才冒险换货。 柏松蹙眉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盛家人干的。具体是哪位爷还没有头绪。” 南春点了点头道:“那若是以后再见到四爷,我帮你盯着点儿。若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我告诉你。” “行。” 看柏松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他估计确实不知道是四爷,南春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有回旋的余地。 清脆的铜锣一响,好戏开演了。 盛则凯在戏园子吃了瘪,也没脸再留在那里听戏,便去了欢乐城。 李柔穿着艳丽的长裙,外面搭着一件皮草,像只花蝴蝶似地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与她共舞的是一身白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盛则熙。 一曲结束,周围响起阵阵掌声。 盛则熙接过侍应生递给他的酒,扫了一眼身边脸拉得跟驴脸一般的盛则凯。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想听春晓的戏吗?喜颜楼最好的包厢,还不能让盛三公子你满意?” 提起这茬,盛则凯心中的怒火翻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哥,你借我点儿人。” 盛则熙见他咬牙切齿,气呼呼的样子,便问道:“谁又惹你生气了?带六个人都不够你跟人打的?哪家的少爷这么厉害呀?” 盛则凯拧着眉头说道:“什么少爷啊!就一个下贱东西而已!” 听他这么说,盛则熙更疑惑了:“一个下贱东西而已?六个打手加上你,七个人都不搞不定?这个东西是机关枪还是炸药包啊?” 第164章 弟不教哥之过 “大少爷,您有所不知,那柏二少奶奶就是个疯子!”盛则凯身边的小厮福子解释道。 盛则熙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谁?” “柏二少奶奶,和安柏家的。” “南春?”盛则熙皱着眉头问道。 “对,就是他!他就是个疯子!”盛则凯不满地抱怨道。 盛则熙懒得看他那副窝囊样子,便示意福子说。 福子说道:“刚刚小的跟三少爷在喜颜楼等着听戏。三少爷在包厢门口被那冒冒失失的柏二少奶奶撞到了。谁知那柏二少奶奶是个蛮不讲理的,不道歉不说还特别横! 三少爷气不过,便让人把他给按住了。本想好好与他说道说道,谁知他大喊大叫,哭天喊地的……柏大少爷和他的手下听到喊声跑了出来,对三少爷一番冷嘲热讽。 还放话说,他们柏家谁也不怕!谁若是想与柏家碰上一碰,大可放马过来。最气人的是那柏二少奶奶他说自己打赤脚不怕穿鞋的,死也要拉三少爷当垫背的。说着说着他就拿出枪对着三少爷就是一枪,好在三少爷躲得够快。不然可能就没命了。” 盛则熙太了解自己这位三弟了,他的话只能信一半。 这事儿估计是他撞到了南春,还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南春气不过与他发生争执,柏大少爷出来制止,盛则凯骂骂咧咧要跟人打一场。南春掏出枪,吓唬吓唬他。 “大哥,这柏家欺人太甚了!今儿他敢当众用枪威胁我,明儿就能当街杀我啊!为了我的人身安全,你得借给我些人用!”盛则凯委屈巴巴地说道。 李柔在一旁低着头喝酒,装没听见。 但是心里默默给南春竖起了大拇指。 眼前这位可是洋城第一纨绔,哪个遇到他不是能躲则躲,能忍则忍。南春可真厉害,居然能把他逼退了。 盛则熙低声笑起来。 这个南春着实是有趣得紧。 “大哥?你笑什么呀!”盛则凯不满意地说道。 “祖父七十大寿快到了,你老实点儿,不要在外面惹是生非了!”盛则熙喝了口酒淡淡地说道。 盛则凯瞪大了眼睛:“大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难怪那下贱男妻要拿你出来说事呢!你怕事,我可不怕!” 说罢,他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带着福子气鼓鼓地离开了。 “南春拿我说事?”盛则熙招了招手。 不远处的魏忠走了过来。 “去喜颜楼打听打听,今儿则凯在那儿惹什么事了。打听清楚,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落下,要事无巨细地跟我汇报。” “是,大少爷。”魏忠得了令便出去安排人去查了。 “南公子能把三少爷给逼退,也是奇人一个。”李柔笑着说道。 盛则熙轻笑了一声。 盛三公子与柏二少奶奶发生争执时就在离楼梯口不远的地方,人来人往的,他们也没遮掩。许多人都看见了。查起来也没啥难度,魏忠是越打听越惊讶。 这位柏二少奶奶是小地方穷苦人家出身,遇事居然一点也不畏惧。 回到盛公馆,魏忠听到隔壁院里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问了管家才知道是三少爷又发疯了。 说是在外面被柏家人欺负,吵吵嚷嚷地让二爷带着人打上柏家的门去。 魏忠撇撇嘴,赶紧远离是非之地。 留声机里放着悠扬的乐曲,盛则熙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大少爷。” “打听的如何了?”盛则熙问道。 魏忠回复道:“都打听清楚了,三少爷与柏二少奶奶是在走廊发生的冲突,许多人都看见了。人家说是三公子把柏二少奶奶撞倒在地,还破口大骂。三少爷的手下把人按倒在地上,三少爷还用脚踢了人家的脸……” 盛则熙皱着眉头,冷笑了一声:“我就说嘛,只有他撞别人,欺负别人的份儿。” “后来吵闹声把柏大少爷招来了,柏大少爷把人救下。三少爷说话有些不好听……” “呵,骂得很脏是吧?”盛则熙脸色阴沉。 魏忠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二少奶奶就提起了前两天您请他和柏二少爷在御庆斋吃饭的事。说您待人谦和有礼。又说……” 见魏忠欲言又止,盛则熙不耐烦地说道:“吞吞吐吐做甚?这些话你不转达,明儿也会传遍洋城。” “那柏二少奶奶说一窝出的……也不见得各个品行都一样好,狗仗人势也是常有的。”魏忠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这柏二少奶奶也真是的,骂三少爷就好了,怎么把盛家人都骂了呢! 盛则熙笑了一声:“老三本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南春这形容的倒是贴切。” “三少爷听罢发了火,就让手下拿人。柏大少爷便把四爷搬了出来,说喜颜楼是四爷的场子,三少爷若是说能砸?他就奉陪到底!” 盛则熙挑了挑眉,柏大少爷脑子转得挺快,知道老三最怕四叔。 “柏二少奶奶就说自己打赤脚,不怕穿鞋的,死了也得拉个垫背的。说完便拿了手下的枪,对着三少爷的脚边就是一枪。在场的人都说,那一枪打得干净利索,一点儿都没犹豫。 三少爷吓坏了,估计真怕柏二少奶奶要了他的命,撂下一句狠话,带着人就跑……就离开了。咳咳……”魏忠清了清嗓子。 盛则熙听罢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花架子遇到真功夫了。” 魏忠点了点头道:“我看众人言语间对这位柏二少奶奶都有些敬佩之意,全然没了之前的轻视戏谑。” “别说他们了,我听着都热血沸腾,恨不得时间倒退,去现场一睹他的风采。”盛则熙笑着说道,“老三平日里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多得是想看他出丑的。今日南春这干净利索的一枪,也算是帮他们出了口恶气。” “小的刚刚听见三少爷在隔壁院闹着呢。” “闹呗,闹开了才好。你找个机会把这事儿在宅子里宣传宣传,咱不能让祖父蒙在鼓里,受人蒙蔽不是?还有,备一份大礼,我这两天要去柏园给南春赔礼道歉。”盛则熙说道。 “您去赔礼道歉?” “弟不教哥之过,人家南春都夸了我谦逊有礼。我不得给老三做个表率啊?”盛则熙哼着小曲儿,心情好极了。 第165章 卖货 柏家男妻在喜颜楼与盛家三公子发生争执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这多稀奇啊! 一个乡下来的身份卑微的男妻居然敢对盛家三公子动枪,当着众人的面下了他的面子。 这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有好事者打听到南春在柏氏商行做事。先是三两个人在商行门口逗留。没见人阻拦,便大着胆子进去转转。 南春在柜台低头看账,一开始没注意到这些人。后来人越来越多,那些打量他的视线又太过明显。 南春抬头去看,那些人忙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柏大海轻蹙眉头,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这位先生您需要什么?小的可以给您介绍介绍。”店小二忙走上前热情地招呼着。 过了没多久,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 几个店小二左问右问,这些人吞吞吐吐,敷衍搪塞。 “海管事,小的瞅着这些人不像是来买货的。倒是像来找茬的。”店小二低声说道。 柏大海也看出来了,这些人从一进屋目光就若有似无地看向二少奶奶。 昨儿二少奶奶和大少爷在喜颜楼与盛三公子发生冲突的事他听许飞说了,这些人估计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你们盯着点,我上楼跟大少爷说一声。”柏大海交待完,压低声音对南春说道,“二少奶奶,这些人来者不善。您要不上楼去吧!” 南春心里清楚,他们是为何而来,笑着说道:“不妨事!若他们真的是来找茬的,在自己的地盘我还躲了,岂不是惹人笑话。你上去跟大少爷说一声。” “哎。”柏大海说罢,便紧着脚步上楼去了。 南春见围观他的人越来越多,心道:那么喜欢看啊?我可不能让你们白看了去。 他咧嘴一笑,从柜台走出去。谁看他,他就给谁介绍货品。 “这位大哥,零卖有零卖的价格,批发有批发的价格,买的多价钱可以谈。” 柏松跟王子金聊完西洋那边来货的事,便让在门口等了许久的柏大海进来。 柏大海满头都是汗,着急忙慌地说道:“大少爷,不好了!楼下呜呜泱泱来了一群人,看着不像是买货的,倒像是来找二少奶奶的麻烦的。” 柏松脸色微变,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盛三公子是出了名的无赖纨绔,让他当众失了脸面,他必定得找回来。 他眉头紧锁:“走,下去看看去!水生,你去叫人,把那些好事之徒都给我打出去!” 几个人着急忙慌下楼,被楼下的场景惊呆了。 南春正站在高处,手里拿着一个胭脂,下面围了一群人。 “这个是明华化妆品厂出的最新款的胭脂,名为醉红颜。你们听听这名字,多有意境啊。 再看看这精美的包装,这娇嫩的颜色。买回去送给爱人、送给姐妹、送个娘亲、送给七大姑八大姨……保准她们喜笑颜开。快过年了,咱花点儿小钱,过个乐和年不好吗? 最重要的是原价五块大洋,今儿商行我做主,直降两块,三块您拿走!只需要三块大洋!大哥,您手里这一包好烟还得五块大洋呢!三块大洋,精美包装,送礼无忧!限量售卖!只有三十个!先到先得!” “我要!” “我我我!” “诸位请到柜台交钱拿货!”南春喊道。 一帮人涌向了柜台,南春冲柏大海喊道:“海管事,愣着干嘛?收钱啊!” 柏大海这才反应过来,忙跑到柜台收钱。 “海管事还有多少个?”南春冲柏大海眨了眨眼睛。 柏大海心领神会:“最后五个!” “我全要了!” “你怎么回事?你全要了,我买什么?” “又没说一个人只能买一个!” “大家别吵,大家别吵!大少爷在这儿呢,大少爷,五个不够分啊!能不能再加一些。”南春给柏松使了个眼色。 柏松忍着笑,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最多只能加二十个。” “我要!” “我家亲戚多,我要两个!” “我三个!” 加的货没一会儿也全卖光了。 “大少爷,真没现货了?”南春皱着眉头问道。 柏松摇了摇头:“真没了,这是新产品,还没开始卖呢!明华就给了五十块。” “诸位真没了,加不了了。”南春惋惜地说道。 “别呀,我还没买到呢!”一位夫人气得脸通红。 头一回买化妆品没抢过老爷们。 “哎哟,怎么能让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空手而归呢?姑娘,明华有一款美容养颜的珍珠粉定能让您青春永驻,越来越美丽。”南春笑着说道。 “哎哟,什么小姑娘啊!我孩子都十几岁了!”夫人掩嘴笑着说道。 “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您才十八九岁呢!”南春把店小二拿来的珍珠粉递给她,“平日里八块大洋,我给您降两块,六块您拿走。胭脂您如果还想要,可以找小二交个定钱,货到通知您来取。” “哎哟,那多谢你了。”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南春……还有这天赋呢?”王子金震惊不已。 柏松也十分惊讶,这个南春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一直到夜幕降临,商行才慢慢安静下来。 柏大海看着被清空的货架和抽屉里满满当当的大洋喜上眉梢。 “战果如何?”南春笑着问道。 “哎哟,二少奶奶,您可真厉害。一下午的功夫就把难卖的货全卖光了。”柏大海笑着说道。 “看你俩乐成这样,货卖得不错?”柏松从楼上下来了。 “大少爷,明华的货卖差多了,还有不少预订的单子。”柏大海眉开眼笑地说道。 “南春你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怎么突然想起来卖货了?那些人若是故意来找茬的,耍无赖让你下不来台可如何是好?”柏松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若是故意来找茬的,就不会偷偷摸摸打量我了。定会大模大样进来,还要搞点动静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这些人有这个闲心过来围观我,大都是又闲手头又宽裕的。我可不能白白让他们当猴似地围观,当然得让他们出出血了!他们本就心虚,我这么卖力兜售,他们也不好意思不买就走。”南春笑着说道。 第166章 远见 “可你为何只卖明华的货啊?”柏松不解地问道。 南春想了想说道:“我看报纸上说,现在在危难里的不仅仅是福源记,明华也挺难的。我阿娘用的头油就是明华的,一块一瓶能用很久。 你看看这西洋的头油,要十几块。若是所有像明华这样的厂子都倒了,我们以后就只能用西洋高价的东西了。有钱人家还好说,一般的老百姓哪里用的起呢? 我觉得市面上就应该存在不同价位的东西,供不同需求的人选择。若是某一样东西只有一家在卖,岂不是以后他漫天要价,大家也无可奈何? 还有……若是咱们把明华的东西销路重新打开了。那二少爷你去跟洋人谈生意的时候,这十几块的西洋头油,有没有可能会变成八块,甚至五块就能买到?” 这个道理还是上一世柏寻与他说的。 那会子和安县也涌进了许多洋货,大家很是追捧。洋货噱头足,利润又高。渐渐很多商家就只卖洋货了。 他还时常听到丫鬟婆子聚在一起抱怨买不到便宜的胭脂水粉。慢慢的许多人要么不用,要么找土法子自己做。 柏寻便与他说:“若想经济持续发展,就要有百花齐放,互相竞争的局面,而不是一家独大。” “二少奶奶有远见啊!”柏大海赞叹道。 确实有远见。 这些道理他是懂的,但是像南春这样连和安县都没出过的人居然也能看得如此通透,这让他很是诧异。 柏松突然有些理解,寻弟为何钟情于南春了。 这个人总能给人带来很多意外的惊喜。 “今天消息一传出去,明儿肯定会有很多人上门。大少爷,跟明华多订些货吧!”南春说道。 “我下午就已经给明华那边打电话了,明早就送来。明华的老板季明光还说他要亲自来送呢。”柏松笑着说道。 南春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行,海管事这个对着正门口的货架全摆上明华的货,再做个显眼的招牌。明儿季老板来了,得让他一进门就看见。”南春站在货架前比划着。 柏松见状问道:“怎么?想跟季老板好好聊聊?” 南春笑着点了点头:“如今洋货受追捧,明华想争得一席之地很难。大少爷你既然敢接下明华的新产品,其实就是对它还抱有希望。 我看了进货单,洋人要的价一次比一次高。原先利润颇丰的东西,如今还不如一些国货的利润大。关键咱们已经加了钱,他们该给的货也没到位。 我听海管事说咱们订的葡萄酒已经付了全款,超过交货日期快半年了还没到位。前几日好不容易到了一批葡萄酒。那群洋人居然在码头公开叫卖,还价高者得。 这不是不讲诚信,坐地起价吗?与其这样受制于人,不如多找些路子倒逼他们来求着咱们帮他们卖货。 明华的货若卖好了,洋人丢了客源,该着急的就是他们了。就像柏寻说的,咱们跟大爷二爷正面抗衡不了,可以与四爷加深合作。我觉着是一样的道理!” 柏松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行,明儿季老板来了,你跟他谈。以后明华的货就交给你了。” 南春惊讶地看着他,忙推拒道:“我?我可不行,我只是纸上谈兵,照搬了柏寻的主意而已。行不行的通还很难说。” 柏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试试嘛,不成也不妨事的。死马当活马医,能有点一点儿起色都是成功的。 你今天做得很好,我与季老板说要追加订单,他很是惊喜。不然他为何要明天亲自跑一趟?” “是啊,二少奶奶,您可以的。今儿一下午的卖的,比过去半个月都多。”柏大海说道。 南春见状,鼓起勇气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吧。只是试试哦!万一赔了你们可别怪我!” “怎么会怪你呢?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柏松笑着说道。 第二天,人们听说那男妻根本不惧别人围观,还亲自出来卖货。商行也不赶围观的人,而且东西卖得还便宜。 一传十,十传百。 一时间柏氏商行门里门外挤满了人。 季明光到的时候,见商行如此热闹,很是意外。 他身边的人小声说道:“这柏家二少奶奶那一枪打出了名声。以往看不惯盛三公子的都对他颇有好感。我家夫人今儿还嚷嚷着让我带她来看看呢。” 季明光点了点头,走进商行。一进门就看明华的产品,摆的整齐好看,每样货品都放上了的价格牌,一旁还有好看醒目的广告牌。 “哎哟,柏大少爷还真是重视咱们明华啊。” 季明光面露喜色。 这几年大家都追捧洋货,明华的生意是一落千丈。给商行供货都是卖了再给钱,就这都得求人。 不过柏大少爷订货向来都是钱货两清,从来没有为难过他。所以这次出了新产品,他第一个就给了柏氏商行。 “姑娘,这看这个护手油,还有茉莉花香味呢。冬天这手也一定要好好养着,不然干裂起皮起倒刺,不仅不好看,还受罪。”南春正在货架前给人介绍。 “要了,要两个吧,给我阿娘一个。那个新款的腮红何时到货?”姑娘问道。 南春看向门口站着的季明光,他在报纸上见过他,自然是认得。 “季老板,您来跟客人说说,什么时候有货。”南春冲他笑着说道。 季明光微微一怔。 “明华的老板!” “季老板!” 季明光看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忙说道:“十分感谢诸位的支持,让诸位久等了!产品已经送来了。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之后我们明华会推出更好的产品和更优惠的折扣给到大家。” “好!”南春鼓掌道。 “我们一定支持!” 大家也都鼓起了掌。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季明光抱拳道。 “大家伙儿以后买明华的产品可要认准我们柏氏商行!”南春笑着说道。 季明光一听,稍稍松了口气。 柏家也有意与明华加深合作,这可太好了。 第167章 紧跟风潮 “季老板,这边请,大少爷在楼上等着您呢!”南春乐呵呵地将人带上了楼。 “有劳小兄弟了。多谢您帮明华宣传卖货。”季明光笑着说道。 南春咧嘴笑道:“什么谢不谢的呀!咱们这叫互利共赢。” 季明光一听大笑道:“对对对,是互利共赢!” 到了楼上,柏松见人进来了,忙迎上前去。 “季老板,许久不见!” “柏大少爷,多谢您的支持啊!”季明光与他握了握手。 柏松笑着说道:“哪里的话,咱们是……” 他话未说完,就被季明光接了去:“互利共赢!刚刚这位小兄弟说的,咱们是互利共赢。这个词用得极好呀!” 柏松笑了笑说道:“您还不认识吧?这位就是我柏家的二少奶奶南春。” 季明光和他身边的人一听,大惊失色。 这位小兄弟穿着朴素,还长着张娃娃脸,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跟传闻里的那个二少奶奶完全不同,他们还以为是店里帮忙的呢。 “哎哟,不好意思,刚刚多有得罪!”季明光忙上前与南春握了握手。 “无妨,你们坐。”南春招呼道。 “昨儿就是南春卖的明华的货,把货架都清空了。”柏松笑着说道。 季明光忙说道:“多谢!多谢!不瞒二位,现在明华举步维艰。昨儿接到大少爷您的订货电话,让我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刚刚我在楼下,见你们把我们的货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还那么卖力帮我们宣传。我真的是很感动!多谢!多谢啊!” 季明光说着哽咽了。 南春说道:“季老板,商行能把你的货放在那个位置,也是因为它确实有潜力,能挣到钱。我看过你家的产品,种类多,能满足很多人的不同需求。而且质量不比洋货差,价格又比洋货低了不少,我觉得前景很可观的。” 季明光听他这么说,脸上挂上了笑意。 “多谢您!柏氏商行与我明华也合作很久了。柏家人的为人我也了解。大少爷,二少奶奶,若你们愿意与明华加深合作,我答应再让利两成。” 两成? 超出了柏松的预期,他心里预计的是一成。 “那就多谢季老板了!”柏松笑着说道。 见南春欲言又止,季明光问道:“二少奶奶,您有什么顾虑吗?” 南春说道:“季老板,明华现在的问题其实不是产品本身还有价格的问题。是明华渐渐被人们遗忘了。你看如今报纸上,大街上,到处都是洋货牌子的广告。除了老一辈人,年轻人很多都不记得有这个牌子。” 季明光叹了口气说道:“确实如此,之前明华也做过宣传,但是效果不是很理想,就作罢了。” 南春想了想说道:“前几天我去看了当下最火的电影《玫瑰情人》。年轻人都争相效仿里面的主人公玫瑰的衣着打扮。模仿她的妆容,她的衣裳,甚至她戴的发饰。 明华能否也趁着这个热潮,做一些玫瑰样式的胭脂水粉,玫瑰味的头油,擦脸霜之类的呢?” 季明光想了想说道:“这倒也不难。不过李柔小姐……” 季明光有些为难。 “南春,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想找李柔拍广告,有些难度。”柏松说道。 “怎么说?” “她是当下炙手可热的影星,价钱肯定很高,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是盛家大公子则熙影业的人。与盛家谈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柏松说道。 季明光叹息道:“确实如此。” 最近又出了福源记那档子事,现在很多人私底下都在说,若是李大帅把福源记占了去,与盛家谈成了合作。 盛家手里有了兵和枪炮,再加上自己本身雄厚的财力和背景。这以后谁还敢不遵从盛家的意思行事?他们想让谁成为福源记谁就得成为福源记。 求到盛家门前去…… 唉!再苦再难也不能送上门成为盛家和李家砧板上的肉。 “那就先跟个风吧,我看这股玫瑰的热潮一时半会还退不了。电影目前还只是在洋城,海城这样的大城市放映,听说已经准备往别的地方推广了。 李柔在电影里用的胭脂、香粉、口红、香水基本都是西洋的高档货,这些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 明华做的东西,大家都用的起。他们卖给有钱人,咱们让普通人家的姑娘也能追个时髦,这不是很好吗?”南春说道。 季明光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回去我就吩咐手底下的人抓紧做。” “您做好了新品,一定要先紧着我们柏氏商行啊!”南春笑着说道。 “那是一定的!这个玫瑰系列,我打算只给你们柏氏商行做。毕竟这个点子是二少奶奶您想出来的。”季明光说道。 “那就多谢季老板了。” “合作共赢!合作共赢!” 谈好了合作,季明光下了楼。有许多客人站在明华的货架前选货。 南春轻声说道:“季老板可以跟客人们打个招呼再走。” 季明光点了点头,主动上前与客人聊了会儿天才离开。 “哎,没想到大老板居然那么平易近人。” “是啊,不像有些老板高高在上的。” “可不是嘛,真好呀。就冲他对客人的态度,我也得多买些。” “说的对。” 盛公馆。 魏忠得了自己大少爷的令,把盛则凯与柏大少爷还有柏二少奶奶发生争执的事传了个遍。 事情自然而然就进了盛老爷子耳朵里。 盛老爷子重重地放下参汤,吹胡子瞪眼道:“把则凯那个小兔崽子给我叫过来!” 盛则熙忙给他老人家拍了拍背,顺顺气:“祖父,您别动气啊!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我能不气吗?这个小兔崽子三天两头在外面惹是生非!”盛老爷子眉头紧锁。 没过多久,福子扶着走路晃晃悠悠的盛则凯来了。 “嘿嘿,祖父,您叫我啊!嗝……” 一阵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盛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拿起龙头拐杖就往盛则凯身上打。 盛则熙本不想拦着,可余光扫到门外二叔和二婶的身影,他忙站起身抓住拐杖。 “祖父,有话好好说嘛!” 第168章 登门道歉 “爹,您这一棍子下去,则凯还有命吗?”盛则凯的母亲阮红艳着急忙慌地护着自己儿子。 “你就护着吧!都是你们夫妻俩惯的!”盛老爷子气得拿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板。 盛玉泉见老爷子气得不轻,忙对盛则熙使了个眼色。 在这个家里,老爷子谁的话都不听,只有盛则熙说的他能听进去几句。 盛则熙无奈地笑了笑,说道:“祖父,您消消气。年轻人之间有些小摩擦是很正常的事。那日在喜颜楼围观的人太多了,大家一起哄。三弟年轻气盛,一时没控制好脾气。 这有错咱就改嘛!那位南公子我之前与他吃过饭,他不是一个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人。回头让三弟去柏园给他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让我给那个下贱东西赔礼道歉?做梦去吧!”盛则凯双眼赤红,走上前梗着脖子喊道,“他一个让人骑的兔爷……” “啪”地一声。 盛老爷子一拐杖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盛则熙脸色阴沉。 他其实看见老爷子举拐杖了,但是他突然就不想拦了。 “哎哟……疼啊!祖父,您居然为着外人打我!他又不无辜!他不仅骂我是狗,还当众对我动枪,想要了我的命啊!”盛则凯吱哇乱叫。 “无可救药!无可救药!”盛老爷子气得直发抖。 “爹,若说则凯有错,那柏家的男妻就没错了吗?本就是点儿小误会,他居然敢对则凯动枪!他柏家如此欺负人,怎地还让则凯去登门赔礼道歉啊?咱们盛家的颜面何存啊?”盛玉泉脸色不太好。 一旁的阮红艳一脸心疼地检查着盛则凯后背的伤:“就是说啊,一点儿小误会就舞刀弄枪的,乡下来的野小子跟那山匪一个德行。” 盛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说道:“他再不堪也是柏家人,毕竟是则凯有错在先,柏大少爷出面时,他就该有点分寸,好好与人说话!” “柏家人怎么了?咱们盛家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柏家不成?”盛则凯怒火中烧。 他一想起那下贱男妻和柏松嚣张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就带上人,去柏园把人给宰了。 盛老爷子只觉胸口憋闷得厉害,黑着脸,朝盛玉泉一家三口摆了摆手。 “爹,怎么?”盛玉泉不明所以地问道。 “滚!”盛老爷子瞪着眼睛用力拍了下桌子。 “祖父……” “行了,医生交代了,祖父不能动气!” 盛则凯还想说什么,盛则熙一个眼刀扫了过去。 待三人走了,盛则熙忙让下人拿来药给老爷子服下。 “唉,我半条腿已经踏进棺材了。另外半条腿没进去,就是想着我若走了,盛家怕是也就完了。所以一直强撑着!”盛老爷子叹息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还好有你……” 盛则熙说道:“祖父,您就别操心了。我早就让魏忠准备了礼物,明儿我就去柏园。” 盛老爷子惊讶地看着他,见他表情从容淡定,说道:“委屈你了,则凯的烂摊子还得你帮着收拾。” 盛则熙笑了笑说道:“委屈什么啊?都是一家人。而且我作为兄长没好好给他作表率,我也有责任。” 盛老爷子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 第二天一大早,盛则熙就去了柏园。 “盛……盛大公子?”岩管家一看是他很是惊讶。 “劳烦进去通报一声,我是来给柏大少爷还有南春赔礼道歉的。”盛则熙笑着说道。 岩管家震惊不已,盛家大公子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哎,稍等!”岩管家紧着脚步去禀报。 柏松和南春刚吃完饭,准备去商行。 “大少爷,二少奶奶!盛家大公子来了!”岩管家说道。 “盛则熙?他来做什么?”南春问道。 “他说他是来赔礼道歉的。” “赔礼道歉?这么突然?也不提前来个电话说一声……”柏松轻蹙眉头。 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啊? 有诈! “先请他进来吧。”柏松说道。 不一会儿盛则熙便来了,身后还跟着拎着大包小包的魏忠。 “盛大公子的到来让柏园蓬荜生辉啊!”柏松笑着迎上前。 “柏大少爷,有些日子没见了。”盛则熙与柏松握了握手,目光落在南春身上,“南春,你好。” 南春点了点头,跟他握了握手。 “我也不绕弯子了,这不前两天则凯在喜颜楼冲撞了二位吗?祖父在家把他教训了一番,又嘱咐我过来替他给你们赔不是。” 盛则熙摆摆手,魏忠将礼物放在了桌上。 “您太客气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柏松笑着说道。 南春看着盛则熙,不解地问道:“做错事的是他,为何你来赔礼道歉?” 盛则熙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则凯他脾气犟,实在不好意思。” 南春挑了挑眉,了然地说道:“还是不服气呗?” 盛则熙见他不开心,笑着说道:“我不行吗?说起来我比他的面子大多了。” “行,当然行了。”柏松笑着说道。 盛则熙见南春没说话,便问道:“听说南春你这两日在柏氏商行卖货,卖得挺好的?” 南春抬眼看他,惊讶地说道:“这事儿都传到您耳朵里了啊?” “你现在可是洋城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盛则熙笑着说道。 “这也是托了盛三公子的福。”南春说道。 盛则熙见他板着脸面,便说道:“南公子可是还生着气呢?” 南春没好气儿地说道:“怎么敢呢?您盛大公子都亲自登门道歉了,我若再生气,岂不是显得我小肚鸡肠?” 盛则熙笑了笑,说道:“这本就是我盛家的人有错在先。我登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和柏大少爷消气。南公子若是没消气,我明日再来,直到南公子满意为止。” 这人真是…… 明儿你再来,别人听说了,盛大公子三番两次登门道歉,我都不给台阶下。不还是要说我小肚鸡肠? 南春扯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想了想说道:“倒也不用……不过既然盛大公子那么有诚意,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哦?说说看。” “我想请李柔姑娘帮忙拍个广告。” 第169章 档次 盛则熙完全没有想到南春会提这个请求。 他看向柏松问道:“柏氏商行的名气在洋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需要请人拍广告宣传吗?” 柏松笑着说道:“是我们商行跟明华化妆品那边有个合作需要李柔小姐帮帮忙。” 南春补充道:“这虽然是个请求,但也是合作,价钱由您开。” 盛则熙更不明白了:“给明华化妆品拍?季明光也没找过来啊?” “是这样的。我们柏氏商行与明华化妆品合作了一个玫瑰系列的新产品。那天我不是看了李柔姑娘演的《玫瑰情人》吗? 她在电影里叫玫瑰,她的形象气质也跟我们这个玫瑰系列很搭。所以我想着由她来拍这个广告,再合适不过了。”南春说道。 盛则熙喝了口咖啡,想了想说道:“你知道李柔在电影里用的东西大都是西洋高档货吧?明华的产品……我不是说它不好啊。只是……它的档次与李柔如今的身份不太搭。” 这意思是给明华拍广告拉低了李柔的档次呗? 南春脸色微变,直截了当地说道:“虽然李柔姑娘在电影里用了许多西洋高档货。但是找她拍广告做宣传的西洋品牌现在有吗? 满大街西洋产品的广告,用的几乎都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你带动了他们的销量,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不用你啊!” 这话虽然说得直白又伤人,但确实是事实。 本想着借着电影的热潮,让李柔接下西洋品牌的广告,提高身价,进一步打响知名度。 可那帮子洋人话里话外说李柔不符合品牌的形象。即便是不要钱免费帮拍,他们都不松口。 什么符合不符合的,还不是看不上吗? 就像租界里只准洋人进的公园餐厅一样…… 在自己的地盘上还低人一等的感觉属实难受。 南春见他变了脸色,接着说道:“李柔姑娘如今是有了名气,但是还未到家喻户晓的程度。至少我之前在和安县完全不知道有个名人叫李柔。 明华的产品虽然没有西洋货那么高档,但它是现在绝大部分人能用得起的产品。你说若是把李柔姑娘的形象印在玫瑰系列的产品上。这样以后是不是就能让五湖四海的人认得她,并且您的公司以及您制作的《玫瑰情人》也能家喻户晓? 说到产品,若是李柔姑娘愿意。我们可以让她亲自设计包装图案,还可以用她的名字命名,做专属于她的玫瑰系列产品。这样过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人们说不定也能记得她。” 南春说得眉飞色舞的。 盛则熙出神地看着他。 很新奇…… 他知道南春说话直接爽快,做事雷厉风行。 但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 也不是。 之前在戏院,他的那一番跟别人都不一样的影评。 也挺有趣的。 “咳咳……”柏松轻咳了两声。 盛则熙回过神来,勾了勾唇角,说道:“你说得这般好,我一时还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来。” 南春笑了笑说道:“您是李柔姑娘的老板,您若是同意了,再帮忙问问李柔姑娘的意愿。她若是也同意,咱们再商量具体事项。她若不同意,这个提议就当我从未与您说过。” “行,我会跟李柔好好说的。”盛则熙笑着说道。 南春忙说道:“自愿啊,不能强迫,强扭的瓜不甜。” 盛则熙闻言笑出了声:“人家办事都是无论如何都要达成。你倒是别具一格啊!行吧,问好之后,我会给你答复。” “多谢!”南春说道。 盛则熙点了点头,眉眼带笑:“我只跟你合作。” “自然是跟我合作啊!这个玫瑰系列明华已经交给柏氏商行来做了。”南春说道。 他能理解季明光的顾虑,现在福源记在风口浪尖上,事情悬而未决。此时与盛家求合作,就是主动送上门当砧板上的肉。 若是由柏家出面,只负责一个系列。即便是不幸失败了,他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气消了吗?”盛则熙笑着问道。 “本来就不是您犯下的错,我有气也不会对您撒啊,何来消不消气一说呢?”南春摊手道。 “如此便好,我还怕你因为则凯的错,迁怒盛家所有人呢。” “我可比你那个弟弟明事理!自然不会如此。” 待盛则熙离开之后,柏松把他送来了的礼品打开看了看。 “都是些什么啊?”南春也凑了过来。 一株上好的人参、两瓶好酒、几盒高档雪茄、几盒精致的点心果子…… “盛大公子来这一趟没少花钱啊!这个是什么?”南春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礼盒。 打开后,里面放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玉牌,上面刻着个“春”字。 “这个玉牌的雕刻手艺真好啊。”南春对着光看着。 那玉纯净无瑕,细腻温润。 柏松拿过来看了看,轻蹙眉头,看向南春欲言又止。 “大少爷怎么了?你从刚刚就忧心忡忡的。是不是我不该跟盛家大公子提起请李柔姑娘拍广告的事?”南春问道。 柏松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提议很好。只是……” “你有话直说嘛!” “只是那个盛则熙……有点奇怪。”柏松蹙眉道。 盛则熙对南春的态度有点奇怪。 像是……在哄着他似的。 而且他看南春的眼神……不怎么单纯。 现在居然还送什么刻了南春名字的玉牌。 怎么看怎么像图谋不轨! 没听说过盛则熙好男色啊? “你怀疑盛大公子登门道歉之事有猫腻?”南春问道。 柏松想说又不知怎么开口,思虑再三说道:“是的,盛家三公子虽然顽劣不堪,但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对我们来说,这样的人不足为惧。 可盛家大公子就不一样了。他很有经商头脑,损人利己的法子又多。所以,我担心他有别的图谋。” 南春说道:“嗯,跟他打交道是得小心着些。不过咱们也不能因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就不敢往前走啊。 再说了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啊。与盛家大公子多接触,可以试探试探究竟是盛家的哪位爷在背后给咱们使绊子。” 第170章 归处 柏松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以往与盛则熙接触的机会很少。这位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会掌控盛家的命脉。早些与他接触,是件好事。 而且想找到幕后之人,从他入手不容易打草惊蛇。 只是这个盛则熙…… “以后若是盛家大公子来找,我得与你一道。你千万不能与他单独相处。”柏松说道。 怎么跟柏寻似的都那么担心啊? 南春有些无奈地说道:“难道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柏松心道:他说不定就是想吃了你。 到了商行,柏松把许水生叫进了屋。 “之前你也仔细打探过盛家大公子的事,有听说过他好男色吗?” 许水生微微一怔,说道:“没听说过,他现在不是跟那个大明星李柔在一起吗?” 柏松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不是吧?他看上您了?”许水生惊恐地说道。 “去你的!你再去仔细打听打听,我怀疑他好男色。”柏松说道。 许水生虽然应下了,但是心里直犯嘀咕。 人家就是好男色又怎么了? 难不成老板明着干不过盛家,想自己出马去色诱…… 许水生脑子里刚浮现出那个场景,身上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这边柏寻风尘仆仆赶回了柏家寨。 门房见到是他回来,兴高采烈地去主院禀报。 “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柏一水手里的笔顿了一下,抬头道:“寻儿回来了?” 柏山笑着回道:“是的,二少爷回来了。” 说话间,柏寻到了门口。 “祖父。” 柏一水眉目带着笑意:“好好好,安全回到家就好!” 他想提韩姨娘的事,但这事儿本就是他做的不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一旁的柏山见他为难,便笑着说道:“二少爷,您可总算是回来了。老夫人日日都念叨着您呢!” 对了,让他祖母跟他说吧。 柏一水说道:“对,快去你祖母那里看看她吧!她一直挂念着你呢” “是!那孙儿晚些时候再来与祖父叙话。”柏寻行了礼,便去了老夫人院里。 柏老夫人听到柏寻回来的消息,高兴极了。 “快去静园把百灵叫过来,让他们夫妻俩见见面!” “是。”丫鬟应下便要往外走。 “不用了,我一会儿亲自去静园见她。”柏寻进了屋。 “哎哟,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柏老夫人站起身,拉着柏寻的手仔细看着他。 “瘦了,也黑了。不是说洋城比咱这儿繁华得多吗?松儿是怎么照顾你的?怎么还能让你瘦了呢?”柏老夫人心疼地说道。 柏寻说道:“其实没有瘦,只是更结实了。以前在老宅成日坐着,缺乏锻炼。” “你回来就好了,在家里可以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柏老夫人有心想他跟韩百灵好好相处,便说道:“百灵是个好姑娘,我和你祖父对她很满意。这段时间你不在,宅子里里外外的事都是她操持的。 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说不出她一个不好来。祖母没有别的念想,只盼着你能与她夫妻同心,恩爱和睦。早日为我们柏家……” “祖母,我只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柏寻淡淡地说道。 柏老夫人攥着佛珠的手紧了紧,想发火,但是忍住了。 “祖母又没说不让南春当正妻。百灵虽然是妾室,但也是你的人,祖母知道你会好好待她的。” 就像松儿恶作剧丢给他的猫,他再不愿,不也好好地养着呢吗? “她不是我的人,我并未同意纳妾,是你们擅作主张。”柏寻看着她丝毫没有犹豫。 “你……你……?”柏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若祖母是真心为孙儿好,以后就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柏寻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柏老夫人愠怒道。 “那祖父祖母趁孙儿离家,不问孙儿的意愿,就把人抬进门。还对南春百般羞辱,甚至对他用杖脊之刑,让他差点丢了命,逼得他搬去了别院呢? 祖母,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的提线木偶。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以后,我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柏寻说道。 柏老夫人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还有透着失望和疏离的眼睛,如同掉进冰窟一般。 柏寻行了礼,便离开了。 柏老夫人面色惨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远了…… 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孙子,终究还是离自己远了。 外面下起了雪,园子里的红梅开了。 阵阵幽香与冰冷的寒意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 应该晚些回来的。 该陪着南春看一看雪。 洋城雪景他还没有见过。 与南春一起赏景,肯定美极了。 柏寻站在静园门口,突然觉着他的家变得陌生了,不再是他之前向往的那个归处。 家原来不是一间屋子,一座宅子。 是那里有着让自己思念眷恋的人。 以前他并不喜欢待在洋城。虽然那里繁华热闹,有很多稀奇新鲜的物事。 他以为是自己习惯了恬静安逸的乡村生活。 可现在他每时每刻都想去洋城。 因为南春在那里。 有南春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归处。 “二少爷。” 韩百灵走了过来,看着他站在雪中。 柏寻看向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韩百灵心里颤了颤。 除开在荟萃楼见的那一次,她还见过柏寻几回,虽然没说上话。 记忆里的柏家二公子,就像别人嘴里说的那般,温润如玉、儒雅随和、谦逊有礼。 可现在这个人看向她的目光冰冷刺骨,比天上的落雪还要冷上几分。 “小姐在外面站着做甚?怪冷的!”小柳打着把油纸伞跑了过来,见着门口站着的柏寻微微一怔。 “原来是姑爷回来了啊!小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盼回来了。”小柳眉开眼笑地说道。 “我们谈一谈吧。”柏寻说了这句话,径直朝书房走去。 小柳拧着眉头,对他冷冰冰的样子很不满意。 “小姐,他怎么这样啊……” 韩百灵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自嘲般地笑了笑:“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左右也是我算计了他,他有不满,也是应该的。” 第171章 隐情 书房里干干净净,应该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扫。 他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还是他离开时的那般模样。 不对,动了。 他走到桌子前,拿起连环画。 书下面还有一张纸。 柏寻拿起一看,那张纸上画着一个很丑的猪头,猪头的脑门上写着“柏寻”两个字。 幼稚的笔触像是三岁孩童的杰作。 一旁还像模像样地盖了章,一个“春”字。 这章是他亲手给南春刻的。 想到他不在家的时候,南春坐在这里看着看着连环画,突发奇想,搞怪画画的可爱模样,柏寻不禁笑出了声。 回到洋城得好好教南春练字作画才行。 “原来柏二公子也是会这么笑的啊?”韩百灵走了进来。 柏寻把画收了起来,看向她,脸上没了笑意。 “韩姑娘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 韩百灵抿了抿嘴,淡定说道:“解释什么?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双方长辈都同意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柏二少爷有违逆长辈的底气,我可没有。” 见她不说实话,柏寻直截了当地说道:“听说之前安城李家有意与你结亲,让你嫁给李少帅当妾。” 这事儿只是她后娘在私底下提过一回。她阿爹一直在犹豫,未曾对外说过。他怎么会知道的? 韩百灵没了刚刚的淡定从容,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查便能查的到。” 韩百灵再怎么说也是韩家嫡长女,嫁进柏家为妾已是自降身份,怎么可能还会同意趁他不在家,就这么把人抬进门呢? 柏寻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便差人去查。 这一查才知道,似乎还与安城李家有关系。 韩百灵的后娘与李大帅手底下的人有来往。 柏寻差人买通了李少帅身边亲近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这李家曾经动过要与韩家结亲的心思。 说是还未来得及提,就被柏家捷足先登了。 李家与柏家之间,新仇旧怨又加一笔。 怪不得李大帅不惜冒险亲自来洋城,也要拿下福源记,促成与盛家的合作。 原是憋着一股火,与柏家较劲呢! 门没有关阵阵寒风吹了进来,韩百灵揉了揉胳膊,站起身要去关门。 “就这样开着门吧,姑娘的清誉重要。”柏寻说道。 韩百灵扯了扯嘴角。 清誉? 和安人人皆知我韩百灵已嫁进柏家,做了你的妾室,与你在一起还有何清誉可说? “你不想嫁给李少帅为妾,便想着利用柏家脱身。那李少帅不是良人,你不愿意,想逃离,我能理解。 但是,是不是该与我说一说?这样不打招呼就行动,还坑害了无辜之人,未免有些过分了吧?”柏寻面色不虞。 韩百灵坐回椅子上,抿了抿嘴说道:“二少爷说得轻巧,我若是与你说,你会同意我进门吗?” 柏寻阴沉着脸,眼睛里闪过一抹幽深。 韩百灵不禁心生畏惧,咬了咬嘴唇,说道:“是,没错。我嫁过来主要就是为了摆脱李家。也是为了摆脱韩家……我亲娘死的早,后娘待我不好,连带着阿爹也不重视我。 外人都以为我是备受宠爱的韩家大小姐,可实际上呢?实际上我什么都不是!后娘不知着了谁的道,与那安城李家搭上了线。她得了人家的好处,又想把我卖个好价钱,便跟阿爹提了让我嫁给李少帅当妾的事。 阿爹起初是不同意的。毕竟我再怎么说也是韩家嫡长女,嫁给人家做妾,他脸上无光。可是这枕头风厉害呀,没过几天,阿爹就开始犹豫了。 就在这时,传出柏家要给柏二少爷你纳妾的消息。全和安只有柏家能与安城李家抗衡。而且你的正妻又是个没法生养的男人,这正妻的名头也是虚的。嫁进柏家为妾,其实与正妻无异。 思虑再三我便跟阿爹提了一嘴。安城李家名声不好,柏家是书香门第,在和安县的地位举足轻重。在他心里柏家自然是要胜过李家的。 而且我嫁进去如同正妻,也不会让他丢了面子。见阿爹同意了,我便找了个机会在柏家家主面前露了脸,看得出家主对我很满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股东风便是在你的设计下,李大帅在和安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阿爹生怕跟李家扯上关系,便是你不在,也要快些把我嫁过来。” 柏寻冷笑了一声:“好算计。” 韩百灵垂着眼睛不敢看他:“选别的人家,李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即便是嫁了人也不得安生。进了柏家的门,李家不敢造次。 你娶了个男妻,家主和老夫人急着给你纳妾。找名门贵女,人家肯定不愿意当妾室。找小门小户,家主和老夫人又觉着对柏家没有助益。我嫁进柏家说来也是……对大家都有益处。” 柏寻脸色阴沉:“都有益处?我并不觉得对南春和我有什么益处。若是我想,明天就能让李家过来接人。” 韩百灵攥着帕子的手猛然一紧。 “你就当真不顾家主和老夫人的颜面,不顾柏韩两家的合作关系?” 柏寻冷笑了一声:“你们又何曾顾及南春和我的颜面?” 韩百灵心中苦涩,说来她最对不住的便是南春。 自己嫁进柏家,于自己、于韩家、于柏家都有益。可唯独对南春无益,甚至给南春添了许多烦恼。 韩百灵叹了口气:“我确实对不住南春。起初我也以为就像外面说的那般,你不喜欢他,只是迫不得已才与他成婚。 进门之后,我住进了这静园。南春搬去别院的时候,几乎没有动这里的东西。我在卧房床头上看到了小猫的玩偶、在书架上看到各式各样的画本子、还有桌子上与名贵的笔洗,砚台完全不搭的稀奇古怪玩具。 我这才明白,你与他之间是有爱意的。所以,他来求我助他去洋城找你的时候,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原是我对不住他,该帮的定是要帮的。 我无意打扰你和南春的生活。可是二少爷,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啊。家主和老夫人怎么可能让你只守着南春一个人呢?” “我自有办法,无需你操心。”柏寻冷冷地说道。 第172章 终究还是得不到 “你的办法呢?南春被侮辱,被打骂的时候你在哪里呢?他惨兮兮地从老宅搬去别院的时候,你在哪里呢?你能没日没夜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吗? 听下人们说,那杖脊之刑就是奔着要他的性命去的。他如果不同意你纳妾,怕是早就死了。你的办法难不成是等他死了,你再去给他报仇吗?”韩百灵蹙眉道。 柏寻一言不发,紧紧地咬着后槽牙。 韩百灵红着眼眶说道:“我只是想要个安身之处,若是离开柏家,我逃不过嫁给李少帅为妾的悲惨命运。二少爷,求你了。 我可以帮你跟家主还有老夫人周旋。只要有我在,他们以后不会在纳妾和子嗣的事情上再找你和南春麻烦。我真心实意想跟你合作。” “这样对南春不公平,我许过诺言,此生只他一人。即便是有名无实的妾室,也不能存在。”柏寻坚定地说道。 韩百灵嘴里泛着苦涩,她看向柏寻说道:“你知道家主在派人监视南春的阿娘吗?” 柏寻眉头轻蹙。 韩百灵见他表情不似之前从容,便知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南春离开柏家寨,跟金家少爷走的是水路。若是家主不想让他离开,派人快马加鞭从大路去金城是可以拦住他的,但是家主没有这样做。 我起初以为,他是同意了让南春去洋城。可是,那一日晚上我侍奉老夫人用完汤药回来。见着几个人从家主院里出来。许是因为我在墙角,他们没注意,我听到大管家说让他们守好别院。 我心中疑惑,第二天便让娘家陪嫁来的信得过的小厮假借去别院送东西的名义前去查探。小厮来报,说确实有人在别院附近蹲守。 家主若是担忧南春阿娘的安危,光明正大派人过去不就行了吗?为何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呢?我心生疑惑,便找了个借口约南春的阿娘出来喝茶。果然发现她身后有尾巴跟着。” 柏寻的脸色不好看,他心中满是疑惑,为何祖父要监视南春的阿娘? “我知道,你有意离开这里,想带着南春去洋城生活,远离家主和老夫人对你们的控制。可是,南春的家人怎么办? 家主不担心南春逃跑,不派人追他,也是笃定南春不会丢下他阿娘不管。说难听些,南春的阿娘如今怕是柏家要挟他就范的人质。 你可以拒绝纳妾,南春能吗?你可以放弃一切带南春远走高飞。那他呢?他能跟你走吗?”韩百灵说道。 见柏寻眉头紧锁,一言不发,韩百灵接着说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别院看一看。或者跟家主说,想带南春的阿娘去洋城。家主若是同意了,不用你撵,我会自己离开柏家。 二少爷,这世上没有你想象中的能与南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生活的地方。因为你姓柏,你是未来柏家的家主。” 她说完便出去了。 一阵风吹来,雪花迷了她的眼睛。 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没人知道…… 除去那些,还有一个原因。 她喜欢柏寻。 在春光明媚的三月,他的身影让人觉着如沐春风。 “那位公子是谁啊?” “你不知道吗?那就是皎皎明月柏二少爷柏寻。” 柏寻,这个名字已经藏在她心里很久了。 可终究还是得不到。 主院。 柏老夫人抹着眼泪,哭诉道:“如今寻儿是恨极了我了。含辛茹苦养大的孙子为了一个男人,跟我生分了,还生了怨气。 早就说过,不要娶那劳什子的男妻!这下可好了,他被那男妻迷的昏了头!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想了。” 柏一水点了支烟,沉默地抽着。 柏寻从小到大就固执,认准了什么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柏一水没有刻意去改变他,而是让他远离外面的世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按照他制定的规则生活学习。 他想着,这样便能让柏寻成为他理想中的继承人。即便他死后,柏寻也会坚定不移地按照他设计好的那条路去走。 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是南春改变了他? 南春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行了,没问过他的意思就擅作主张接百灵进门的事,本就是我们对不住他,他有些脾气也是应该的。 如今他回来了,慢慢适应些时日就好了。至于南春,我会跟松儿说,让南春短时间内不要回柏家寨。”柏一水说道。 柏老夫人不满地说道:“短时间内怎么行?万一寻儿跟百灵感情处得正好的时候,他回来插一脚。不是功亏一篑了吗?照我说,永远别回来才好呢!” 柏一水沉下脸来:“这话不要再说了,明知寻儿看中他,你还这么说话,若是让他听到,更要与你生分了。” 柏老夫人离开之后,柏一水看着窗外的落雪,沉默了半晌。 “寻儿在做什么?” 柏山回道:“听静园的人说,二少爷与韩姨娘在书房叙了一会话。这会子正安排马车把从洋城带回来的东西运去别院呢。” 柏一水点了点头:“等他从别院回来,你让他过来找我。” “是。” 别院。 门口停了三辆马车,二牛和黑子还以为是柏大管家来了,刚迎上前,就见柏寻走了下来。 “二少爷!” 两人欣喜不已,可又一看他身后除了阿福,再无旁人不禁有些焦急。 “这次南春没有回来,他好不容易出趟远门,我便让他在洋城多玩些时日。”柏寻说道。 “哎,知道二少奶奶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二牛笑着说道。 “你俩快帮忙搬东西吧!这些都是二少奶奶选的,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阿福咧嘴笑着。 “哎!来了!”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 落在鼻尖,冷冰冰的。 “二少爷!您回来了呀!”金豆手里拿着一支红梅,见着他很是惊喜。 现实突然与之前的那个梦境重合。 大雪纷飞,红梅开得正盛。 南春形容枯槁。 周身冰冷的感觉就宛若南春在渐渐消失,离他而去一般。 柏寻脸色煞白,脚下差点没站稳。 “哎,二少爷,您怎么了?”金豆慌忙上前扶着他。 “无妨,坐了太久,腿有些麻了。” 第173章 情窦初开 别院热闹了起来,像过节似的。 玲云和江婆婆还有大厨在厨房里忙乎着。 金豆和茉莉笑着闹着,帮着二牛他们往院子里搬东西。 “二少爷,是小的没保护好二少奶奶。”柏豪满脸愧疚。 “行了,祖父祖母的话,你们也不敢违逆。南春也与我说了,你们平日里照顾的也算尽心,功过相抵吧。”柏寻说道。 “多谢二少爷,二少奶奶。” 说话间到了后院。 “阿娘。” “你回来了,快坐吧。”宋阿梅笑着说道。 “南春想在洋城多玩些时日,我想着他难得出去便同意了。”柏寻说着把南春的照片递给宋阿梅。 她看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南春,红了眼眶。 “他之前就念叨着想去洋城看看。见他那么开心,我就放心了。” “对不起,我没有信守承诺,让南春吃尽了苦头。”柏寻愧疚地说道。 宋阿梅叹了口气,说道:“很多事不是你能掌控得了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把南春交给你,我很放心。南春很喜欢这里,你了解他的,他根本不在意什么身份地位,他只想无忧无虑地生活。 这里环境清幽,有一帮暖心的人陪着他。还远离了老宅里的那些是是非非,弯弯绕绕。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他以后能在这里生活。” “喵……” 小猫欢快地朝柏寻跑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腿。 那些他送给南春的东西,他都没拿,只带走了小猫。 柏寻弯腰,把小猫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阿娘,我能去南春的房间看看吗?” “当然可以,那其实也是你的房间。”宋阿梅说道。 见柏寻惊讶,宋阿梅笑着说道:“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柏寻抱着小猫跟在宋阿梅身后进了屋。 屋里的装饰摆设与静园他们的卧房很像。 宋阿梅走到书架前,随手拿了一本。 是《资治通鉴》。 “他那个小脑袋瓜子看得进去吗?”宋阿梅笑着说道。 柏寻脸上露出了笑意。他走到桌前,小猫跳到了桌子上,躺了下来。 “小猫都把这里当它的床了,都是平日里阿春惯的。”宋阿梅笑着摸了摸它顺滑的毛。 桌上摆着笔墨纸砚,都是柏寻惯用的。 笔筒里的那支毛笔引起了柏寻的注意,他拿起来一看,这不是…… 南春特意拿走这支笔便是知道这是几年前他弄丢的那支了。 柏寻心想:他一定骂了我许多句“小偷”。 他还记着那时南春拿着这笔得意洋洋的模样。 即便是同窗嘲笑他,说这笔太丑了,说他穷买不起好的毛笔。 他也丝毫不在意,仰着下巴得意地说:“这是我自己做的,你们有本事做吗?没本事就别跟我胡咧咧了!” 柏寻是在学堂外面捡到的这支笔,上面还沾了许多泥土。 笔杆摸着不是很顺滑,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南春”两个字。 他本想还给南春的,可是一想到这是他亲手做的,就舍不得还给他了。 那是柏寻第一次做不怎么道德的事。 有些忐忑,有些罪恶感。 但是手里拿着这支笔写字的时候,却很畅快很欢喜。 第二次做不怎么道德的事,是把扔南春毛笔的那几个人给整了。他们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他做的。还以为真的是做了亏心事,惹得鬼敲门呢。 整了那些人,柏寻就心安理得地拥有了这支毛笔。 毕竟他都帮南春报仇了,这本就是南春该给他的报酬。 不对,第一次做不道德的事,是在墓园把南春推了下去。 “阿娘,南春有一次在墓园受伤,您还记得吗?”柏寻问道。 宋阿梅当然记得,南春摔破了头,还晕了过去,把她吓个半死。 事后问他怎么摔的,他只说是脚下踩空了,不小心摔的。 墓园那种地方,多少还是有些不吉利。她怕南春遇到了脏东西,还求了大巫给南春驱邪。 “记得!记得!可吓坏我和他爷爷了!”宋阿梅说道。 柏寻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其实是我把他推下去的,那天我跟他吵架了。” “啊?哎哟,那肯定是他惹着你了,他那张嘴啊,得理不饶人的。不过,能把你惹得都动了手,他也是够厉害。哈哈哈……难怪他不肯说,说了怕是还要挨骂。”宋阿梅笑着说道。 柏寻笑了笑说道:“是我不对,他没说什么。是我当时对他有些偏见……” 说是偏见,其实也不尽然。 他当时对南春的感情很复杂。 说是讨厌他,可又觉着这个人很特别。 无论是在老宅还是在学堂,他从未见过南春这样有意思的人。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对南春的感情都是在讨厌他和期待见到他之间来回挣扎。 直到那一日,他在阿娘的衣冠冢前见到了南春。 他惊讶又紧张,本想着与南春好好说话。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冷冷的质问:你在做什么?又想偷吃? 话说出口,他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南春肯定要生气了,以后他们两个人肯定就是形同陌路,再也没有交集了。 南春从布袋子里拿出几个野果和一束野花,换掉了墓前腐坏的祭品。 然后走到了他面前,睁着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南春的眼睛很明亮,像泛着光的宝石。 与他对视,他先败下阵来。 因为那时他的心跳声太大了,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被南春听了去,忙说了句“过几天中元节大祭,很忙,走不开。” 南春许是没想到自己会跟他解释,变得有些害羞不自然。 这样的南春他还未曾见过,有些羞赧有些扭捏。 以往南春到哪儿都是浑身带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他想着,原来这个人是嘴硬心软的。你若与他好好说话,他便会收起身上的刺,露出软软的肚皮。 南春说,他们两清了。 说实话,他有些不高兴,他并不希望跟南春两清。 所以之后他把总惹南春的那些人教训了一番。并且警告他们若是以后再听说他们借着他的名头出去惹是生非,他必打断他们的腿。 他不要两清,他希望南春欠他的。 这样就会像小时候骗他上山那件事似的,即便过去那么多年了,还在南春心里牢牢地记着。 他其实可以不用去学堂的。 因为老宅里请了先生,学堂里教的那些,他早就烂熟于心了。 可他日日都要去,风雨无阻。 因为他想见南春。 虽然梦里总会见到,但是远远不够。 第174章 疑心未消 “你在这儿用晚饭,家主和老夫人……”宋阿梅欲言又止。 柏寻说道:“实不相瞒,我跟祖母闹得有些不愉快。” “因为韩姨娘的事?”宋阿梅问道。 柏寻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宋阿梅叹了口气:“阿寻,我明白你对南春的心意,也知道你并不想纳妾。可你是柏家未来的家主,传宗接代也是你应尽的责任。 别说你祖父祖母了,便是我……其实也希望南春能有自己的孩子。只不过我现在想开了,南家一贫如洗,有了孙子孙女又能给他们多好的生活呢? 就像南春说的,他自己都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娶人家姑娘进门,不就是让人家来跟着他受苦的吗? 韩姨娘是个好姑娘,她这样委屈自己,怕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为难她,有什么事商量着来。” 柏寻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阿娘,南春在洋城,我心里惦记着。所以我在柏家寨待不了多久。他也惦记着您,要不您跟我一起去洋城吧。” 宋阿梅听罢,目光闪烁:“这儿挺好的,有那么多人陪着我呢。洋城……我待不惯的。而且,我得在柏家寨待着啊。南春不在,我也不在的话。万一南春的爷爷回来,找不见人,可如何是好?” 那日韩姨娘约她去外面喝茶,偷偷告诉她,家主派了人监视她。 宋阿梅很清楚自己不能离开这儿。只有这样,家主才能放心让南春自由地在外面行走。 刚刚在外面柏寻也发现了那些监视别院的人。 再看宋阿梅的反应,柏寻眉头轻蹙。 她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所以故意让自己生活在祖父的眼皮子底下,成为人质,换了南春的自由。 是因为妖书的事吗? 祖父对南春的疑心还未消? 回到老宅,柏大管家正在门口等着。 “二少爷,家主让您过去一趟。” 主院。 “祖父。” “来了,坐吧!”柏一水放下茶杯,“刚刚你祖母来了几趟了。唉,你那么久才回来,这顿饭该跟我们一起吃的。” 见柏寻不接腔,柏一水叹了口气。 “没有问你的意愿就让百灵进门的事,是我做得不妥当。可是你早晚都要纳妾,遇到合适的人选就应该早些定下来。你若不喜欢百灵,以后有其他喜欢的,再抬进门也可以。” “祖父,我回来主要是跟您商量与盛家四爷合作的事。”柏寻说道。 柏一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说道:“盛玉安?与他合作什么?” “我想与他合作建发电厂。” “发电厂?”柏一水看不透柏寻的心思。 金城确实急需发电厂,可是煤炭在盛家大爷手里。他们兄弟二人互不相让,所以这事儿只能作罢。 两虎相争,柏家去当什么出头鸟? 不该作壁上观,当那得利的渔翁吗? 柏寻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盛家大爷二爷有心与安城李大帅合作。” “我知道李家有意与盛家合作,不是说连门都没进去吗?盛家老爷子最讨厌这些,他不会允许盛家人沾上派系争斗的。”柏一水说道。 “我亲眼看见盛家二爷与李大帅一起吃饭,还相谈甚欢。李大帅为了让大爷同意合作,不惜用重金给福源记设下圈套。想把福源记当作他送给大爷的大礼。” “我与盛家谈合作,前提就是不能涉派系争斗。他们……他们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柏一水拧着眉头,握紧了拳。 “若是李大帅真的与盛家达成合作,恐怕第一个要下手的对象,就是咱们柏家。所以,兄长设计在暗中助了那孙老板一臂之力,李大帅的阴谋不会得逞。 但是这一次没成,那下一次呢?不是李大帅,又换成王大帅,孙大帅呢?盛家老爷子已经当不了大爷二爷的家了。祖父,咱们得未雨绸缪。”柏寻说道。 “与盛玉安合作是制衡他们?” “是,和安县商会与盛家大爷二爷合作之后,他们的力量如今比四爷要大,所以他们才敢打压柏家。若是咱们加深与四爷的合作,让他们之间的力量达到平衡。以后他们谁都不敢轻易招惹柏家。”柏寻说道。 “可行是可行,但是也太冒险了。而且,盛玉清是不可能让盛玉安把电厂建起来的。即便是建起来了,没有煤炭,拿什么发电?”柏一水担忧地说道。 “他会的,祖父请相信我,我会促成这件事。如今柏家已被逼到悬崖边上,倒不如豁出去试一把。”柏寻说道。 柏一水见他信心满满,便点头说道:“那好吧!柏家的人手钱财随你调用。” “多谢祖父。我这两天便会离开柏家寨,回洋城去。四爷因为盛老爷子的七十大寿离开了金城去了洋城。具体的合作事项,我还需要与他详谈。”柏寻说道。 柏一水眉头轻蹙:“你……你这刚回来就要走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柏寻想了想说道:“短时间内应该不回来了。洋城事情很多,而且局面很复杂。兄长一人本就忙不过来,若是再加上与四爷合作电厂的事……我回来之前与兄长商量过了,发电厂的事由我全权负责。” 柏一水心道:这样根本就没法跟百灵相处啊!不如让他带上百灵去洋城。 “你要不带上……” 柏寻打断了他的话:“祖父,我想带上南春的阿娘一起去洋城,她自己在这儿……” “不行!”柏一水猛然拍了下桌子,大声说道。 柏寻微微一怔,祖父很少有这么不淡定的时候。 韩百灵的话得到了验证。 祖父对南春疑心未消。 柏一水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轻咳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这不……南春不在家,他阿娘若是也不在家的话,万一南成林回来了……而且你也说了洋城如今形势复杂,让她去也不妥当。” 柏寻想了想,说道:“也是,洋城现在确实不太安全,还是留在这里好一些。” 如此便把柏一水想说的话给堵死了。 第175章 你助我,我也会助你 从祖父那儿出来,阿福迎上前去。 “二少爷,咱们是去静园吗?” 柏寻的脚步顿了一下。 “二少爷。”韩百灵提着灯走了过来。 阿福见状,往后退了几步。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可是有些话我还是要与你说的。” 寒风吹过,韩百灵抬手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 “你今日未在老宅用晚饭,老夫人很生气。她来到静园,与我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老夫人的意思是……让我以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柏寻丝毫不意外,这确实是祖母能想出来的主意。 见柏寻面不改色,韩百灵苦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种方法甩开我,可是你甩不开家主和老夫人。老夫人说了,若是你去洋城不带上我,便让家主亲自把我送到柏园去。” “所以呢?”柏寻问道。 “我可以留在老宅解决你的后顾之忧,还能帮你打探家主监视南春阿娘的隐情,还可以保证南春阿娘的安全。我知道这些事你能派手下的人去做,但是他们毕竟是柏家的仆人,轻易不敢违逆家主和老夫人。 家主和老夫人如今对我还算满意,他们对我没有防备。而且知道你不喜欢我,即便我不小心暴露了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去。二少爷,你在外面顾不得那么多。由我来帮你料理老宅的琐事与家主和老夫人周旋,再合适不过了。”韩百灵恳切地说道。 说实话,柏寻确实有些犹豫。 他本打算用与四爷合作的事换得把韩百灵送走。 可祖父现在对南春疑心未消,还拿了南春的阿娘做人质,这倒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见柏寻犹豫,韩百灵忙说道:“我也不会一直赖在这里不走的。暂时,就暂时让我躲一段时间。之后我会自己好好筹谋,在合适的时候离开这里。还有,我会写封信给南春,向他说明缘由,避免他与你之间因为我产生误会。” 柏寻沉默着。 其实只是很短的时间,韩百灵却觉着像过了许久许久。 “祖父派人监视他阿娘的事,你谁都不能说,更不能告诉南春。” 这是答应了,韩百灵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 “你既然助我,我也会助你。待事情尘埃落定,你离开这里的事,我会帮你安排妥当的。”柏寻说道。 韩百灵红了眼眶,哽咽道:“多谢二少爷。” 本以为这世上没人能救她了。 死是最简单的事。 可她不甘心啊,她还没有去过她阿娘常跟她说的那个美丽的故乡。 她的遗愿就是想回故乡看看。 她想替她阿娘去看看。 所以,她不能死,她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二少爷随韩姨娘回了静园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主院和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您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都那么晚了,您还惦记着二少爷,这下可放心了吧。”丫鬟杏花忙服侍她歇下。 “唉,只希望他们真的能琴瑟和鸣。”柏老夫人忧心忡忡。 “肯定能的,韩姨娘长得漂亮,心地善良,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二少爷与她没有相处过,两个人不免会有些生分,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杏花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柏老夫人叹息道。 主院。 “当真如此?”柏一水有些惊讶。 “是啊,说韩姨娘和二少爷在院子里说了好一会子话,然后一起回了静园。这下家主您可以放心了。”大管家说道。 “我以为寻儿不会接受呢……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柏一水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依柏寻的脾气,他是不可能就那么轻易就接受了。 “二少爷嘴硬心软,他大约是不愿意为难韩姨娘。不过无论如何,这是个好的开始,至少他愿意接纳韩姨娘。而不是冷着脸,把人往外撵。来日方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时间久了即便是冰封的心也会被捂化的。”大管家笑着说道。 “那倒也是。”柏一水喃喃道。 柏寻在书房住下来,他本想去前院的客房住。但是住在客房,明日祖母定要来找他说。惹急了她,自己这两天想回洋城,怕是不容易脱身。 阿福端来热茶,脸拉得很长。 “跟谁置气呢?”柏寻问道。 阿福撇撇嘴,说道:“这静园如今都不认二少奶奶,只认韩姨娘了。呸,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瞎了他们的狗眼,二少奶奶才是二少爷明媒正娶的正室!” “沉住气,你怎么还是那么急躁?”柏寻喝了口茶说道。 “小的是为二少奶奶感觉不值啊!哪有这样的……正妻被赶去了别院住,妾室在老宅里掌着权。”阿福抱怨道。 是啊,确实没见过这样的。 所以自己手里得有权才行,只有这样才能护住南春,才能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以往不去管,不想理,是觉着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现在不同了,他得替南春打算。 第二天一早,静园的人来报。 “家主,昨儿二少爷是宿在了静园,只不过……” 见他支支吾吾的,柏一水说道:“你但说无妨。” “只不过是宿在了书房,二少爷与韩姨娘看着还有些生分,早上吃饭都是各吃各的。”来人如实禀报。 虽然不是个好消息,但是柏一水心中的那一丝违和感消失了。 如此……才像柏寻。 若是毫无芥蒂地就接受了,倒不像他了。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娶了妾室,他连门都不进。这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柏老夫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柏一水叹了口气:“寻儿昨晚跟我说,他这两日就要去洋城了?” “啊?那么快?那让百灵跟着他一起去吧。然后你再让松儿把南春送回来。”柏老夫人说道。 柏一水眉头轻蹙,不耐烦地说道:“胡闹!他们兄弟俩一天天什么事也不用做了,就来来回回送人接人吧!” 昨儿柏寻的意思很明确了。 若是提出让他带百灵去洋城,他肯定会拒绝。 若是逼着他带上,他必定会提出再带上南春的阿娘。 宋阿梅不能离开这里。 有她在,南成林和南春即便是有异心,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176章 做不了恶人 “可寻儿不与百灵相处,哪里来的感情?什么时候才能圆房?”柏老夫人焦急地说道。 “他俩年纪都还小,你也不要太心急了。而且寻儿现在心里本就不痛快。你若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他就范,他怕是要生出反骨来了。”柏一水说道。 柏老夫人见与他说不通,便去了静园。 “祖母,您来了呀!”韩百灵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迎了过来。 “寻儿呢?”柏老夫人问道。 “二少爷吃了早饭就去县城了。”韩百灵把热茶端到柏老夫人手边。 “唉,百灵啊,寻儿性子冷淡,你得多主动与他亲近才是。”柏老夫人说道。 “嗯,知道的。”韩百灵应道。 “家主刚刚跟我说寻儿这两日就要回洋城去。你也抓紧收拾东西,跟他一起去。就像我昨天与你说的那样,以后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去哪儿你便跟着去哪儿。”柏老夫人说道。 韩百灵笑着说道:“祖母,我若真这样做了,不是平白惹二少爷厌烦吗?外人见了,也定要说我不懂规矩的。” “可是你们不见面怎么培养感情?”柏老夫人急了,不自觉抬高了音调。 “祖母,您别生气嘛!”韩百灵笑着走到她身后,给她捶着肩膀,“其实二少爷已经让步了。” “让步?他哪里让步了?昨儿不是宿在了书房,今早吃饭都不与你一道!他那个死犟的脾气,让他让步,怕是比登天还难!”柏老夫人生气地说道。 “您看,您也说了二少爷脾气犟。他本就心里有气,能随我回静园,不就是已经让步了吗?他若真是一点儿情面都不讲,那就不会住在静园,而是去别处住了。 若他去了别处住,我就真成了不被夫君承认的姨娘了。以后我在老宅还如何行事?怕是说什么话,都没人听了。祖母,这人的心呐,得一点点地暖,欲速则不达。”韩百灵解释道。 柏老夫人一想也是,愿意去静园住,也的确是柏寻顾及百灵的颜面了。 “唉,他才回来,就要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柏老夫人叹息道。 而且去的地方还有南春在,他们俩朝夕相处,感情会越来越深。以后想分开,怕只会难上加难。 “他终究还是要回来的,您和祖父在这儿,他心中挂念着,怎么可能不回来?而且,柏家的重担还要交给他呢!”韩百灵劝慰道。 也是,过两年家主把担子交给了寻儿,他怎么也得回来。 柏老夫人拉着韩百灵的手,怜惜地说道:“只是苦了你了。” 韩百灵笑着说道:“我不觉着苦。在这儿您跟祖父都把我当成亲孙女一样疼爱。说实话,我也不愿意去洋城。 我舍不得您和祖父。我们都走了,留下您俩在这宅子里,多孤单啊。祖母,就让我留下来照顾您吧,我喜欢这里。” 柏老夫人的心被暖意填满了,她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好,家里也确实需要个人打理。我老了,不想操那么多心了。以后后院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是,祖母。” 柏寻到了县城直奔姜家的宅子而去。 管家来报,说是柏家二少爷到访。 姜远海微微一顿,心道:难不成是那件事暴露了? 姜文杰见自己阿爹脸色不好看,有些无奈地说道:“爹,您真的是一点儿亏心事都不能干。自从大爷交待了那件事,你就成天魂不守舍,一惊一乍的。” “你也知道是亏心事啊?若是能心平气和,一点儿也不心虚,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姜远海面色沉郁。 “柏寻这些天都不在和安,他又没有通天的本事,怎么会知道咱们的打算呢?您呀,别自乱阵脚。快,请柏二少爷进来吧!”姜文杰说道。 “姜会长,文杰兄!”柏寻行礼道。 “贤侄来了啊。” “柏二少爷,好久不见了,我还想着你在洋城待得乐不思蜀,不愿意回这穷乡僻壤了呢!”姜文杰调侃道。 “怎么会?和安才是我的家。我只是去洋城那边帮着兄长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柏寻说道。 姜远海笑着说道:“如今你也能独当一面了,我是真的羡慕柏家主,有两个这么能干的孙子。柏家会越来越兴旺的。” 柏寻恭维道:“姜会长,过奖了。文杰兄可是我们同龄人当中的翘楚,姜家也会蒸蒸日上的。” “阿爹听到没?您儿子我还是很厉害的。”姜文杰得意地说道。 “你少得意了!不知贤侄今日到访有何事?”姜远海说道。 柏寻说道:“是这样的。我在洋城见到盛家二爷与安城李大帅在餐厅吃饭,还相谈甚欢。姜家与大爷二爷走的近,不知姜会长可曾听闻大爷二爷要与李家合作?” 姜远海心中疑惑,盛家不是一向不参与派系争斗吗?怎么会与安城李家扯上关系? “这倒是没听说过。我只知道,李家确实有意与盛家结交,但是盛家老爷子连门都没让他们进。”姜远海说道。 柏寻眉峰轻蹙:“那就奇怪了。听说这李大帅还花了重金,给福源记设下了圈套。洋城如今传得沸沸扬扬,百年福源记即将成为安城李大帅的囊中之物。 我见二爷与李大帅一起,还以为两家已经达成了合作。毕竟早些年大爷就一直想把福源记收了。晚辈还想着这李大帅是替盛家出头呢!” 姜远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大爷那边传信过来,只说是福源记不久之后会是他们盛家的。福源记向周氏钱庄借了一笔巨款,这笔钱周氏钱庄收不回去。等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姜家就带着那些商户去周氏钱庄挤兑存钱。 姜远海是不愿意这么做的,毕竟他们已经与周氏钱庄合作十余年了。 可是他也知道,不管他同不同意,这事也已成定局。周氏钱庄亏空的消息一旦传出,必定会引来挤兑的浪潮。 若柏寻说的不假,那盛家就是已经跟李大帅合作了。 怪不得大爷如此笃定周氏钱庄收不回钱呢。 若是盛家出面,顾及颜面,也不能赖掉这笔账。 若是李大帅出面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个不要脸皮的,手里还有兵和武器。周氏钱庄哪里敢与他硬碰硬,最后也只能认栽。 第177章 站在柏寻这一边 见姜远海的脸色很不好看,姜文杰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吧?这姓李的之前不是还让他的狗腿子来破坏咱们跟盛家的合作吗?大爷二爷怎么可能跟他合作呢?” “是啊,我也觉着不可思议。所以才想着过来问问。毕竟……这也是一件大事。咱们和安县的商户与安城李家已经交恶。李家若是有了盛家的钱力物力的支持。以李大帅的脾气,他必会拿咱们开刀!”柏寻忧心忡忡地说道。 姜远海眉头紧锁。 此话不假,李家这两年没以前跳得那么高,就是因为手里没什么钱了。 倘若有了盛家的财力物力支持…… “如果是真的,贤侄有什么打算呢?”姜远海问道。 柏寻想了想说道:“那只能支持四爷了。” “支持四爷?你疯了吗?大爷二爷与李家合作之后,有钱有兵又有武器,你去支持四爷,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姜文杰不解地说道。 姜远海追问道:“贤侄你细说。” 柏寻说道:“我去洋城那么久,就是因为柏家在那边的生意出了些问题。问题的源头指向了盛家大爷二爷。 说起来柏家也算是他们的合作伙伴了,就因为这次商会合作的事,柏家没有出面保持了中立,大爷二爷就开始出手打压警告我们柏家了。” 见姜家父子半信半疑,柏寻接着说道:“二位是不是想说,之前怎么没事?那是因为之前四爷与大爷二爷的实力相当。 如今大爷二爷有了商会的全力支持,力量比四爷强。若是再加上李家的兵和武器呢?以后谁还敢对他们说个不字? 所以若是他们与李家合作,我柏家将放弃中立,全力支持四爷。两虎相争,咱们在夹缝中求生存。他们势力平衡,咱们才有喘息之机。” 姜远海嘴里泛着苦涩,是啊,自己怎么这般糊涂呢!若是真帮大爷二爷对四爷做了釜底抽薪的事,保不齐下一个福源记就是姜家。 卸磨杀驴不是常有的事吗? 柏寻笑了笑说道:“还好大爷无意与李家合作,咱们也不用太担心了。如此,晚辈就告辞了。” 他说着站起身,行了礼就要离开。 “贤侄稍等!”姜远海慌忙叫住他。 “姜会长还有事?”柏寻问道。 “这……”姜远海本就心虚,想说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说。 “姜会长您直说无妨。” 姜远海说道:“即便现在大爷没有下定决心与李大帅合作,可万一那福源记真被李大帅弄到手了。有了福源记这份大礼,大爷很难不心动啊!” 柏寻垂眸,似乎是在思考。 “贤侄,咱们不得不防啊!” “正是如此。实不相瞒,盛家在洋城已经与柏家打上了擂台,我们柏家也不想再躲避退让。我过两天回洋城,就会与四爷谈合作的事。”柏寻说道。 “你这样难道就不怕大爷二爷是你柏家为眼中钉,断了你的出路?”郑文杰说道。 “已到生死存亡之际,缩脖子伸脖子都是一刀。不过,我有信心。谁也断不了柏家的出路,盛家大爷二爷还有四爷都会把我柏家视为座上宾。”柏寻笃定地说道。 见他如此自信,姜远海忙问道:“若是如此,我姜家该怎么做?” 柏寻故作苦思冥想的模样,然后说道:“我建议您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都不做?”姜文杰拧着眉头。 “姜会长您身后不仅仅是姜家,还有和安县许许多多的商户。你没办法与大爷二爷挑明了说,又不想为了配合他们断了与四爷的合作。”柏寻说的。 这就是现在商会面临的困局,左右为难,谁也得罪不起。 “唉,确实如此。”姜远海叹息道。 “所以你们不动就行了,不动就谁也不得罪。静静等待事情尘埃落定,再做打算。婉拒有很多种法子,姜会长您应该是了解的。”柏寻意有所指。 姜远海心领神会。 待柏寻离开,姜远海腿一软,差点摔倒。 姜文杰忙上前扶了他一把,担忧地问道:“爹,您没事吧?” “唉,我们也是着了道了!差点就被盛家和李家玩进去了!”姜远海叹息道。 “您不是也是为了商会着想吗?若是大爷能另辟路子,咱们以后也不会因为与大爷走得太近,而受四爷掣肘。 谁知道……这大爷居然会真的跟李大帅合作。他们难道不知道李大帅是什么样的人吗?”姜文杰抱怨道。 “恐怕就是因为知道,才想与他合作。留着这样毫无诚信,没皮没脸的人,有些恶事才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福源记的孙长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福源记百年来的口碑名声还是在的。李大帅用下作手段设计福源记。百年福源记败了,这恶名也落不到盛家人头上。最后兜兜转转,福源记还是盛家的。”姜远海说道。 “可是咱们如果不配合,大爷二爷对咱们肯定会不满,到时候也是难办。而且,依大爷那边说的,不久后周氏钱庄亏空的事就会传出来,和安县在那里存钱的商户可不少,他们若是过来讨要说法……”姜文杰为难地说道。 “柏寻既然这么说了,他定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咱们就按他说的来,沉住气,按兵不动!若是周氏钱庄亏空的事传出来,一定要想尽办法先稳住商户们。 对了,我最近生病需要卧床休息,把这个消息散出去。若是之后盛家来人,只说我病重没法见客,让他有话跟你说就行了。”姜远海说道。 姜文杰挠了挠头:“是,我知道了。不过……柏寻是不是猜到咱们准备去周氏钱庄挤兑存款的事了?” 姜远海点了点头说道:“他当然知道,不知道就不会来这一趟了。若是这件事能按柏寻设想的走。以后,你接了姜家的担子,柏寻当上了柏家家主。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要站在柏寻这一边。最好是能让柏寻当这个商会会长,记住了吗?” 姜文杰点了点头:“记住了。” 他姜文杰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有眼力见。 第178章 不是单相思 柏寻回了老宅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回洋城去。 晚上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吃饭。 柏老夫人沉着脸:“这个家,如今也是变成了旅店了。匆匆来,匆匆去。想一起吃顿饭都是难事。” “洋城事多,孙儿也是不得已。”柏寻说道。 “你到了洋城,遇事要多加小心,切记不可莽撞行事。”柏一水嘱咐道。 “是,祖父。” 第二天一早,柏寻就出发去洋城了。 “二少爷,老夫人虽然生着您的气,但心里还是惦记您的。您看这一车的好东西,她还生怕您饿着,连在路上吃食都给您备好了。”阿福开着车说道。 柏寻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思绪万千。 祖父有事瞒着他,而且很可能事关南家。 这么多年,祖父只让他读书明理。生意上的事虽然也会教,但是洋城的生意他知之甚少。 兄长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御庆斋。 今儿盛则熙在这儿安排了席面,请南春和柏松吃饭。 “听说南公子想跟我合作?”李柔笑意盈盈地看着南春。 “是,我们柏氏商行要与明华化妆品合作一个玫瑰系列的新产品。我觉得这个系列跟李柔姑娘您的形象气质很搭。”南春笑着说道。 “是吗?听说我还能自己设计包装,还要把我的形象印在上面?”李柔问道。 “是,您如果愿意跟我们合作,这个玫瑰系列就是专属于您的系列,自然要突出您的形象啦。”南春笑着说道。 李柔看向盛则熙:“哎呀,这么好的合作条件确实挺难拒绝的。不过……” 南春听她的话带个转折,心里七上八下的。 盛则熙知道她是在逗南春呢,昨儿听他说完,李柔当时就答应了,丝毫没有犹豫。 还说与其吃力不讨好,去受洋人的气,不如帮自家人。 见南春的表情变了又变,盛则熙笑着说道:“行了,别逗南春了。” 李柔看到南春期待又紧张的模样,不禁乐了:“好,我答应合作。” 南春这才松了一口气,咧嘴笑着:“多谢姑娘!” 柏松举杯道:“合作已经达成,咱们来喝一杯吧!” “干杯!”南春笑着说道。 一顿饭吃得很是愉快。 南春喝得多了些,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的。 盛则熙扶了他一把,轻笑道:“这样就能让你这么开心啊?” “自然是开心的,这可是我第一次与人做那么的大生意,没想到居然成了。哈哈哈哈……”南春的脸颊红扑扑的。 “你以前做了什么小生意呢?”盛则熙侧过脸看他,南春的睫毛很长,亮晶晶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以前我就是去县城卖卖猎物山货之类的。” “猎物山货?”盛则熙有些意外。 他是听说过南春出身一般,但没想到居然还要自己打猎去卖。 如今的南春站在这里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能上山打猎的。 总算知道他为何能干脆利索地打出那一枪了,怕是把则凯当豺狼了。 “盛大公子,还是我来吧!”柏松见盛则熙扶着人就不撒手了,忙走上前将南春接过来。 “合作协议明日拟好之后,咱们再商议。”盛则熙说道。 “好好好,南春有些醉了,我们先失陪了。”柏松说道。 车子驶离了,盛则熙还未收回视线。 李柔看着他,心中掠过一丝酸楚。 盛则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吧? 他看着南春的时候,眼神温柔的不像话。 “怪不得柏二少爷丝毫不在乎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个男人呢。这样可爱有趣的人也确实不多见。”李柔淡淡地说道。 是啊,确实不多见。 盛则熙眸子里闪过一抹幽深。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若是南春是自己的,他或许也可以像柏寻那样。 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不在乎脸面,只在乎南春。 有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夜幕低垂,星辰隐匿在厚重的云层之后,只留下一片漆黑的夜色。 雪花自漆黑的天空中缓缓飘落,透着说不清的落寞与寂寥。 盛则熙自嘲般地轻笑了两声。 儿女情长本就不适合自己,更别说对方还是个男人了。 一路上柏松的耳朵都要被南春震聋了。 南春喝了酒就成了话痨,嗓门还出奇的大。 “柏寻呢?大少爷,你把柏寻叫出来!”南春喊道。 “寻弟回柏家寨了,你忘了?”柏松说道。 “回柏家寨了?”南春撇了撇嘴,满脸不开心。 “嗯,不过很快就回来了。”柏松见他不高兴,忙补了一句。 “哼!他才不想回来呢!老宅有美娇娘等着他呢……”南春趴在车窗上,闷闷不乐地说着,“他才不想回来呢……” 柏松见状笑了笑。 他还以为南春真的不在意寻弟纳妾。 原来是表面上不在乎,心里还是会介意啊。 也好,寻弟不是单相思。 喜颜楼。 盛玉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回了洋城似的,刚到洋城就带着人大张旗鼓地去了喜颜楼。 “四爷,您回来了呀!” “四爷!” “四爷,这次咱们得好好喝一杯!上回您答应了,结果去了金城。” 盛玉安刚一到喜颜楼,就被人团团围住。 “好好好,我这不刚回来嘛!诸位我这次会在洋城多待些时日。过两天我摆宴,请诸位好好喝一杯!到时咱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盛玉安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出来,跟着桃花去了后院。 春晓正凭窗看雪,独自小酌。 “你还真有雅兴啊!”盛玉安把大衣脱掉递给了桃花。 “来尝尝,南春送给我的。说是柏大少爷的珍藏,口感甚好。”春晓给他倒了一杯。 盛玉安接过酒杯:“南春?就是听说他在洋城,我才这么早来。” 春晓挑了挑眉:“我不管你在谋划什么,你得确保南春的安全。” “知道了,你还不了解我吗?伤害无辜的事我不会做的。”盛玉安喝了口酒,清甜可口。 春晓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南春让我转告你,人已暴露,小心有陷阱。” 盛玉安脸色微变。 第179章 且看这戏如何唱 “四爷来洋城了?”南春惊讶地问道。 “说是昨天晚上就到了,许多人在喜颜楼都见着他了。”许飞说道。 柏松喝了口咖啡,如今盛家几位爷都到齐了,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虽然一些线索指向了二爷,但是四爷突然回洋城也很可疑。 离盛老爷子的寿辰还有一段时间,依四爷的脾气,他不会那么早就回来。 会不会是内鬼告诉了他那个消息,他才回来的? 南春看向柏松,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四爷和春晓先生找我,我能去吗?” “当然可以。”柏松笑着说道。 “好,这两日我都不敢去找春晓,就是怕让人误会了柏家与四爷走得近,扰乱了你和柏寻的计划。”南春说道。 “现在咱们柏家就是要与四爷合作,这事儿越多人知道越好。”柏松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南春压低声音说道,“我会帮你盯着点儿的。” 柏松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小心。” “嗯,我会的。” 下午,柏松去了江边仓库。 崔冬看起来状态还可以,柏松留着他这条小命就是为了引出他背后的那个人。 如今主角们都到场了,且看这戏如何唱吧。 “大少爷。” 见柏松来了,崔冬忙站起身。 许水生把照片放在了桌子上示意崔冬看。 崔冬拿起来一看,手不禁颤抖起来。 “我说了会保住你姐姐的性命,我说到做到。你呢,也得帮我揪出那幕后之人。”柏松说道。 崔冬红着眼眶,说道:“是,大少爷。可是……一直都是那个人主动联系我的,我不知道怎么找他。” “这个不用你操心。他安插了内鬼,耗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就不会只拿了一个就收手。前两天我已经放出风声,说柏家最近会有一批瓷器运出去。 那边如果有行动,你就像之前那样行事就行了。不要试图逃跑,也不要阳奉阴违,你知道后果。”柏松冷声道。 “是,大少爷。” “把他放了,一切照旧。”柏松摆了摆手。 从地牢出来,柏松站在院子里抽烟。 柏富贵凑过来说道:“大少爷,这样不妥当吧?万一他……” “若他真是一个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亲人的命的人,咱们就是把他关到死也无用。他这颗棋子得走起来才有用。你多留个心眼,盯着他点儿。那个电话亭一定要安排人盯死了。”柏松抽了口烟说道。 “知道了。” 万事俱备,守株待兔即可。 傍晚,春晓来电话邀请南春明晚去欢乐城玩,说是四爷安排的局。 柏松笑着说道:“怎么四爷只邀请南春没邀请我啊?” 春晓翻了个白眼,还用邀请你吗?你可是把那儿当成家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得在那里出现三百六十回。 他假笑道:“自然是邀请了的。就是四爷忘了请您,我都得亲自去请您。” 柏松笑道:“那明天见了。” 挂了电话之后,柏松让许水生把南春叫了上来。 “二少爷,你找我?” 南春这几天卖货卖得很开心,大少爷说了,以后明华的货就由他卖,跟商行五五分账。看着钱源源不断进来,南春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刚刚春晓来电话了,说四爷组了局,明天晚上去欢乐城乐呵乐呵。”柏松说道。 “欢乐城?是那个有名的歌舞厅吗?”南春兴致勃勃道。 “嗯。”柏松轻轻挑眉,“怎么?很想去?” 南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听他们说,那里是洋城最时髦的地方,名流们都常常在那里出现,我挺好奇的。” 柏松了然地笑道:“那你别跟寻弟说,他临走的时候可交待过我,不准我把你往那种地方带。怕你被漂亮姑娘拐跑了!” 南春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要他管!他自己现在说不定就有漂亮姑娘相伴呢!” 柏松心道:寻弟,你可快些回来吧,你的南春醋都要喝饱了。 “对了,欢乐城是有着装要求的。最好是西装,长袍马褂也行。peter不是说,你的西装已经做好了吗?我一会儿差人去拿。”柏松说道。 “我自己跑一趟吧,正好在他那里试一试。万一不合适不喜欢,可以让他帮忙改改。”南春说道。 “可以,让许飞开车送你过去吧。”柏松说道。 “嗯!” 南春想试探试探peter。 到peter的西装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不好意思,下雪路滑,我来晚了。”南春进了门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快来看看你喜不喜欢。”peter说着把做好的两身西装拿了出来。 一套白色戗驳领西装三件套,搭配一条蓝色条纹领带。一套深蓝色平驳领西装三件套,搭配同色系的波点领带。 “白色?”南春还没穿过这种颜色。 他从小到大都是在山里跑,衣服不是黑灰就是蓝,都是耐脏的颜色。 “你试试看,这种戗驳领的西装腰线收的很好,你穿上会很显你的身段。”peter笑着说道,“更衣室在这边,你可以试试。” “好的,那我试试看。”南春拿着衣服去了更衣室。 他换好之后,就开始跟领带作斗争,费了好大劲儿也弄不好。 “南公子,好了吗?是有什么问题吗?” 南春在里面待得太久了,peter疑惑地敲了敲门。 “好了好了!”南春拿着领带走了出来,“挺合身的,就是这个领带我实在是弄不好。” 许是因为长期在山里跑,南春虽然瘦但是身体线条很好。窄腰翘臀,腿长又直。 “哎呀,很合适!太合适了!”peter高兴地拿过领带帮他系。 “系领带很简单的,你看就这么绕过来。” “听说您与柏氏商行合作挺久了?”南春装作不经意问道。 peter想了想说道:“今年是五年了。” “这次真的不好意思,出了那种事,让您蒙受了损失,失去了顾客的信任。”南春歉疚地说道。 “谁也不想这种事发生,我信柏大少爷,他给出的解决方案顾客很满意。”peter笑着说道,“柏大少爷很大方,跟他做生意,我不会吃亏。即便是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我的顾客们也是愿意等的。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们的合作还会继续。” “那就好!那就好!”南春笑着说道。 第180章 莫不是看上南春了 “镜子在那边,你看多合适啊!你的爱人柏二少爷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他看到肯定会更喜欢你。”peter一本正经地说道。 南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啊,他有事情,回老家去了。” “可惜了,换了好看的衣服应该马上给爱人看,再由他亲手脱下才有意义。”peter笑着说道。 南春小脸通红,这人说话怎么那么直白呢…… “哈哈,你害羞了吗?脸像涂了胭脂一样。”peter哈哈大笑道。 “说到胭脂,必得先生,听说柏氏商行里的一些洋品牌的化妆品是您牵线搭桥弄进来的?” “是,我有朋友做这个。”peter说道。 “那您看看能不能把我们的化妆品卖到西洋去啊?利润可观,质量不输洋牌子。”南春说道。 peter有些为难地说道:“瓷器、茶叶、丝绸这些在我的国家很受欢迎。其他的,他们不要的。说实话,你们的机器很多都是我们淘汰掉的旧的,没有我们最新的机器做的好。” 南春听罢,心里有些憋闷。 必得说的话虽然伤人,但也确实是事实。 回柏园的路上,许飞见南春满脸惆怅,便问道:“二少奶奶怎么了?” 南春叹了口气:“刚刚你也听到了吧,人家看不上咱们的产品。何时咱们才能有好的机器呢?这样就能生产出更多更好的产品,然后把咱们的产品卖到西洋东洋南洋……卖到全世界去。” 许飞听罢笑着说道:“二少奶奶好志向啊。” 在许飞看来,这就是天方夜谭,想都不敢想会有这么一天。 欢乐城。 五颜六色的灯牌和悬着的彩灯,把夜空都给照亮了。 南春跟着柏松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金碧辉煌的大堂。华丽梦幻的水晶吊灯高悬着,光芒四射,将大堂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哎哟,这不是好久没见的柏大少爷吗?”蓝小蝶穿着一身亮蓝色的礼服裙尽显曼妙身姿。 柏松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哪有好久不见,不过他最近确实来得没以前那么频繁了。 “四爷来了吗?”柏松问道。 “主角不得最后一个登场啊?他的侄子们倒是早早就到了。”蓝小蝶说着话看向柏松身边一袭白西装的南春,“二少奶奶可得小心着些,那个不怎么讲道理的盛家三公子也来了。” 南春笑着说道:“多谢姑娘提醒。” 柏松和南春走进会场,南春的目光被长桌上的漂亮甜点吸引住了目光。 “那些可以随便吃吗?”南春小声地问道。 “可以。听说今儿四爷专门请了那个很有名的西洋甜点师傅来,你好好尝尝。”柏松笑着说道。 “柏大公子!许久不见!”远远地有人朝柏松走来。 “我去吃东西了!”南春不习惯这种场合,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这有名的甜点师傅果然是名不虚传,甜点入口,丝滑细腻,浓郁香甜。 “大哥,你说四叔也真是的,前天就回来了,不回家看看祖父不说,还弄了个劳什子的舞会。”盛则凯不满地说道。 “你不想来可以不来。”盛则熙喝了口酒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 柏大少爷正跟光远银行的经理宋健坤聊天。 南春来没来? 不是说跟四叔还有春晓认识的吗? 应该会来吧! “三公子,我刚刚在大堂看到那个男妻了。”一个头梳得油光锃亮的年轻人端着酒凑过来说道。 “南春?他来这里做什么?他怎么有资格来这里的?你怕不是看错了吧?”盛则凯拧着眉头说道。 “肯定没看错,他跟柏大少爷一起过来的,还穿的人模狗样的,整了套白色西装。我差点没认出来他。” 盛则熙的视线落在甜品台那边,南春正吃着小蛋糕。眯着眼睛,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像极了偷腥的小猫。 身上的白西装剪裁合体,尽显他的身段。 盛则熙不自觉勾了勾唇角,微微侧过脸,对盛则凯说道:“来这里的人都是四叔的朋友,你们若是不想讨打,就给我老实一点!” 盛则凯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埋头喝酒。 盛则熙站起身,往甜品台走去。半路遇到蓝小蝶,他压低声音说道:“找两个姑娘陪陪三公子,他现在无聊得紧,一不高兴砸了场子不好收场。” 蓝小蝶了然地笑了笑,叫上两个姑娘,去陪盛则凯喝酒去了。 “好吃吗?” 南春吃得正欢,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哎哟,盛大公子,吓我一跳。”南春轻轻拍了拍胸口。 盛则熙笑了起来:“怎么吃个东西跟做贼似的?” 南春扫了眼四周,轻声说道:“这不就我自己在这里吃嘛,怪不好意思的。这个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南春说着拿起一块,递给盛则熙。 “好,谢谢。”盛则熙接过来,尝了一口。 确实美味可口。 人群骚动,南春伸长脖子去看,原来是盛玉安和春晓来了。 见春晓的目光看过来,南春激动地冲他挥了挥手,惹得春晓忍不住笑出声来。 盛则熙看在眼里,不禁问道:“你跟春晓是怎么认识的?” “我把对他说话难听的人骂了一顿。”南春说道。 盛则熙笑了笑,的确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盛玉安站在台上简单说了几句,舞会便正式开始了。 舞池宽敞明亮,地板光滑如镜,照映着五彩斑斓的灯光。身着华丽服饰的男男女女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 春晓与人寒暄了几句,便径直朝南春走来。 “你这一身西装穿的,我差点没认出来。”春晓笑着说道,“盛大公子也在啊。” “好久不见。”盛则熙笑着说道。 “必得先生说这身适合参加宴会,我就穿着来了。”南春不好意思地说道。 “特别帅气,像个贵公子。”春晓夸赞道,“你们俩怎么凑到一起了?” “我现在正跟盛大公子合作呢!”南春说道。 “承蒙南春看得起我。”盛则熙笑着说道。 春晓扫了一眼正笑意盈盈看着南春的盛则熙,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盛则熙莫不是看上南春了? 第181章 小心有诈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 春晓说道:“走,带你俩去见见四爷。” 盛则熙后退了一步,说道:“别了,我回家有的见呢,在这儿还是别见了。” 春晓笑着说道:“看样子他这个四叔当得不合格啊,小辈们都那么怕他。” 盛则熙连忙说道:“合格的,怎么能不合格呢?是我们这些小辈平日里太顽劣,这会儿就不到他面前惹他生气了。” “那行吧,南春我们走,四爷昨儿还念叨你呢。”春晓说道。 “那盛大公子,我先失陪了。”南春说罢便随春晓走了。 “大哥!你怎么跟那个男妻那么亲密?”盛则凯迎上前不满地说道。 “他现在跟我有合作,你不要招惹他。”盛则熙说道。 “就他?他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能有什么生意跟你做?”盛则凯不屑地说道。 “他跟春晓关系匪浅,跟四叔走得也近。我说了让你不要招惹他,你最好听进去!”盛则熙冷冷地说道。 盛则凯撇撇嘴,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春晓带着南春穿过人群来到了盛玉安面前。 “四爷。”南春笑着跟他打招呼。 盛玉安打量着他说道:“这才多久没见,就大变样了。刚刚春晓指给我看,我还以为他看错了呢!这是哪里来的名门贵公子啊?” 南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也太夸张了。” 盛玉安扫了一眼周围,见无人靠近,便凑到南春耳边低声说道:“被抓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南春说道:“码头仓库的,叫崔冬。” 见盛玉安脸色微变,南春了然,这个人是他的人。 “听说最近柏氏商行有一批瓷器要运出去,你有确切的消息吗?”盛玉安说道。 南春轻蹙眉头:“我没听说过。现在大少爷对我还有戒心,很多事都不让我知道。而且他很谨慎,瓷器生意也不在商行做…… 不对,那个洋人必得昨天明明说过,他的顾客愿意等待一段时间……没有找到幕后之人,大少爷那么谨慎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往外发货。有货要出去的消息,小心有诈!” “洋人必得?” “西番街开西装店的,他就是那个中间人。你要小心,被抓的人应该没有松口,大少爷还不确定幕后之人是大爷二爷还是你。” “哎哟,柏大少爷真的是越来越英俊了。”春晓见柏松走过来,忙迎了过去。 南春转头去看,笑着说道:“大少爷,刚刚四爷还在问怎么没看到你呢!” “四爷,春晓先生。”柏松笑着举杯跟盛玉安还有春晓碰了碰,“刚刚就想过来了,被几个朋友给拦下了,非要跟我喝两杯。晚辈还以为四爷又跟往年一样,要到老爷子大寿当天才回来呢!” 盛玉安笑着说道:“本来是那么打算的,可是前几天柏二公子去了趟金城,是他让我早些来洋城的。” “寻弟?” 盛玉安凑到柏松跟前,低声说道:“说是让我来洋城看一出好戏。不过最主要是怕他的小南春有危险,让我过来看着点儿。” 柏松了然,交货那天确实需要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镇场子,以防李大帅耍赖皮。寻弟应该是怕孙长福镇不住场子。 虽然有很多人替福源记抱不平,可谁也不想得罪大爷二爷和李大帅。 那这个人选也就只有四爷了。 “还是寻弟想的周到。”柏松笑着说道。 柏松还以为是他往外传的那个消息把四爷给引回来的。 如今一看,像是自己多虑了。 “对了,老爷子大寿的礼物我还没准备好,柏大少爷,你们商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盛玉安问道。 柏松想了想说道:“晚辈记得盛老爷子不喜欢西洋物件吧?” “是,他是个老古板,接受不了新鲜东西。听说老大给他请了一尊玉佛。老二给他准备了一件什么瓷器,神神秘秘的,我问他,他也不说,生怕我偷学他。”盛玉安没好气儿地说道,“谁会偷学他啊?自作多情!” 柏松心里一颤,瓷器? 难不成真的是二爷? “四爷,晚辈记得福源记有一镇店之宝,两匹祥云瑞鹤金丝云锦。晚辈觉着拿来做老爷子的寿礼再合适不过了。”柏松提议道。 盛玉安说道:“既然是人家的镇店之宝,孙老板怎么舍得割爱?” “别人他自然是舍不得,但是您不一样,您可是把他孙家从危难之中解救出来的大恩人。不是吗?”柏寻笑着说道。 盛玉安笑了笑,说道:“如此,我还真得去趟福源记了。” 一些人见盛玉安与柏大公子还有柏二少奶奶相谈甚欢,不免生出些猜测来。 难道四爷要与柏家更进一步了? 见四叔跟柏家那两个人相谈甚欢,盛则凯的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一个两个都疯了吗? 居然上赶子跟那个下贱男妻搭话。 不行,我得想个招,好好整整他! 看他还怎么得意! 南春不会跳舞,春晓硬是把他拉到了舞池,带着他跳。 “迈左脚,哎哟,左脚……哎!右脚……” 在被踩了十几次之后,春晓无语凝噎。 “南春!你得赔我鞋!” 春晓的白皮鞋变成灰皮鞋了。 南春尴尬地笑了笑:“赔!我现在挣钱了,赔的起。” “挣钱了?”春晓疑惑地看着他。 “嗯,我现在在商行工作,大少爷每月给开工钱的。”南春乐呵呵地说道。 “你这是要在洋城久住了?”春晓递给他一杯酒。 “要再待一段时间,现在还不想回去。” 其实南春更喜欢在柏家寨生活,在山里跑着,无忧无虑的。 洋城虽然繁华热闹,能挣大钱,但是太复杂了。 若是没有老宅那些破事就好了,他和柏寻还有阿娘,爷爷一起在别院生活该有多好! 柏寻…… 一想到柏寻,南春心里就酸溜溜的。 自己现在畅想以后的生活,都不自觉会带上柏寻了。以前还想着,找到爷爷之后就离开柏寻,一家三口远走高飞。 现在明明知道爷爷在哪儿,明明四爷有能力把他和他阿娘送走,可是他还是舍不得离开。 他知道自己舍不得的不仅是想为爷爷和四爷在做的事增添些助力。 还有柏寻。 第182章 有情敌在,不会也得会 蓝小蝶端着酒杯走向正在一旁独自小酌的盛则熙。 “盛大公子怎么躲这儿自己喝上了?” 盛则熙跟她碰了碰杯:“这是四叔的场子,我来凑个热闹就行,喧宾夺主可就不妥当了。” 蓝小蝶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正在舞池跟春晓学跳舞的南春。他那笨拙滑稽的模样把她逗乐了:“咱们的这位柏二少奶奶可真是有趣。” 盛则熙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我很少佩服什么人,他是一个。”蓝小蝶喝了口酒说道。 “佩服他什么?”盛则熙问道。 “您也知道他出身不好吧?穷苦人家出身,成了柏家二少奶奶。虽然挂着个正妻的名头,在世人眼里也不过是跟男宠一样,是个上不得台面,让人看不起的玩物。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是您看看周围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的眼神,轻蔑又嫌弃,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柏家二少爷大少爷平日里大大方方地带着他出来赴宴。盛四爷,春晓,甚至连大公子您都与他那么亲近,跟他在人前有说有笑的,一点儿也不避讳。这让一些人对他是既看不上,又羡慕嫉妒。您再看看二少奶奶,人家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该玩玩该吃吃。不卑不亢,不骄不诌。” 蓝小蝶出神地看着在灯光下笑得灿烂的南春。 “真羡慕啊,只有被人爱着,才会这样吧。” 盛则熙沉默了片刻,说道:“你错了,不仅仅是因为他被人爱着。也是因为他能接受自己不被爱着。” “那盛大公子能接受您爱着的人不爱您吗?”蓝小蝶笑着问道。 盛则熙晃了晃手里的红酒,轻笑道:“不能。” 他说罢,仰起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蓝小蝶轻挑眉梢:“跳支舞给咱们可爱的二少奶奶看一看?” 盛则熙放下酒杯,站起身摆出绅士的邀舞姿势。 两人携手缓缓步入舞池,脚步轻盈优雅。盛则熙一袭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举止间流露出从容的绅士风度。蓝小蝶身上的亮蓝色礼服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分外好看。散开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着。 两人随着音乐舞动,每一个旋转滑步都游刃有余,恰到好处。 大家的目光不自觉都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这才是跳舞嘛!你刚刚那就是在打架!”春晓调侃道。 南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真跳不好。他俩跳得真好看,小蝶姑娘现在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 许是看到了南春羡慕的目光,盛则熙带着蓝小蝶慢慢往这边来。 春晓撇撇嘴,嘀咕道:“显摆什么啊!装模作样!” 他见南春边看还边无声地鼓掌,只觉得无奈又头疼。 “羡慕啊?” 南春点了点头:“你不觉得会跳舞的人很厉害吗?我跳的时候,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急了,左右都不分的。” “等你夫君柏寻回来,让他教你。”春晓说道。 “柏寻?他会跳舞吗?”南春惊讶地看着他。 “会啊,你只要跟他说你看见盛大公子跳舞跳得可好看了,他肯定就会了。”春晓坏笑道。 春晓心道:有情敌在,不会也得会! 南春摇了摇头,他还真有点想象不出来柏寻跳舞的模样。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跳舞的!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可古板了。别说跳舞了,我都没见过他蹦蹦跳跳。他到哪里都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 之前在学堂坐一天,我趴着都觉着累。人家一整天后背都是端正笔挺的。跳舞……他肯定是不会的。”南春连连摆手。 “打赌吗?”春晓说道。 “赌什么?” “你若输了,从柏大少爷那里给我拿两瓶好酒。我若输了,以后你来听戏我全包了,还是豪华包间。”春晓笑着说道。 “这样你太吃亏了吧?”南春咧嘴笑着。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你一定要按我说的跟他说,把现在看到的这一幕绘声绘色地描述给柏二少爷。”春晓扬了扬下巴,示意南春去看正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盛则熙和蓝小蝶。 “好,我知道了!”南春笑着说道。 反正输了他没损失,还能看柏寻跳舞。 此时,李大帅正陪着盛家二爷盛玉泉抽烟。 “二爷,如何?是不是比之前给您的好用?”李大帅问道。 盛玉泉抽了几口,醉生梦死道:“不错,这品质属上乘。” “西洋好货。”李大帅也躺下抽了起来。 “如今上面下了禁令,这东西不好弄,还是李大帅你有本事啊。”盛玉泉眯着眼睛说道。 “二爷过誉了。若不是老爷子管的严,您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嘛。”李大帅说道。 “洋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盛玉泉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的那条路子,稳吗?” “十拿九稳!” “既然有这门路,那不是钱如流水般就进了你的腰包了吗?你还非要与老大合作做什么?他不沾这个的。”盛玉泉说道。 “您也说钱如流水一般进了腰包,大爷不会把财神爷堵在门口吧?”李大帅笑着说道。 盛玉泉哼了一声,说道:“你若碰了壁,我可不管。” “只需要在大爷犹豫的时候,您帮忙说两句好话就成。”李大帅说着拿出一个木盒子。 盛玉泉接过来,看着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烟膏,嘴角挂上了笑意。 “听说今儿四爷在欢乐城设宴,二爷怎么没有去?”李大帅不经意问道。 “他回来两天了,家也不回,老头子本就不开心。他又招摇过市搞这劳什子的宴会,这不是明晃晃打老头子的脸吗?我若去了,老头子连我一起骂。所以,我让则凯去了。老大不也没去,让则熙去的吗?”盛玉泉不屑地说道。 李大帅想了想说道:“离老爷子的寿辰还有段时间,他这么早回来也是想多尽孝吧?” “尽什么孝啊?他是没准备好寿礼,想偷学我。每年都如此,偷学我还要压我一头!今年他定是比不过我了,还要多谢李大帅忍痛割爱啊!”盛玉泉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能让二爷您和老爷子开心就成。” 第183章 你俩打赌,输的是我 直到宴会快结束,盛玉安都没能再跟南春说上话。这个柏松跟狗皮膏药似的,盛玉安走哪儿他跟去哪儿。 盛玉安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也是在防着南春。 “四爷,许久不见。”光远银行的经理宋健坤跟着柏松过来了。 “你是……”盛玉安犹豫了一下。 “在下宋健坤在二爷手底下做事。”宋健坤脸上堆满了笑。 “哦,对!老二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你看我这脑袋,总忘事。我之前在盛公馆见过你一回。”盛玉安与他握了握手。 “是,去年中秋,我跟着二爷去看望老爷子。”宋健坤说道。 柏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看来这二人确实不熟。 光远银行的保险箱租赁业务是宋健坤在管的。 崔冬说之前换走的货就放在光远银行的886号保险箱。 若是四爷或者四爷手底下的亲信在光远银行露面开了保险箱,宋健坤不可能不知道。 “宋经理是我带进来的,四爷不要介意。”柏松笑着说道。 “来者就是客!说实话,老大老二手底下有本事的人我都想认识认识。就是怕哥哥们怀疑我想挖他们的墙角。”盛玉安笑着说道。 “四爷说笑了。”宋健坤笑着跟他碰碰杯。 盛玉安确实没有邀请宋健坤。 是柏松借着四爷举办宴会的名头给了宋健坤一张邀请函。宋健坤一心想拓展人脉,必会欣然接受。 他让宋健坤来,一是卖他个人情,以后方便打探消息。二是想试探试探盛玉安,那个保险箱究竟是不是他开的。 “听说宋经理现在也管着保险箱的业务,我说租个大一些的,谁知早被人租完了,只剩下小的了,小的能装下什么?二爷这银行的生意真是好啊!”柏松笑着说道。 盛玉安听罢,调侃道:“柏大少爷的生意也不错啊,你家里如果实在放不下你的那些金银财宝,那不如放我这儿,我给你保存。” 柏松和宋健坤闻言都笑了起来。 宴会结束后,回柏园的路上。 南春好奇的问道:“大少爷,柏寻会跳舞吗?” 柏松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吧,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即便是来了也是跟人寒暄几句喝点酒就走了。” 南春得意地笑了笑:“那春晓输定了!” “怎么?”柏松好奇地问道。 “春晓跟我打赌,柏寻会不会跳舞。他说柏寻肯定会。我说柏寻肯定不会。” “他为何说寻弟肯定会?”柏松很是疑惑。 春晓以前并未见过寻弟。 “他说只要我跟柏寻好好说说今儿盛大公子和小蝶姑娘跳舞的事就行了。”南春说道。 柏松心中了然。 当着你男人的面,夸别的男人跳舞好。 他就是不会也得会啊! 小南春,傻瓜蛋,被人忽悠了还替人数钱呢! 你这是必输的赌局! “你们的赌注是什么?”柏松忙问道。 “我如果输了,就从你那里拿两瓶好酒给他。他若是输了,以后我看戏他全包了,还是包豪华包间。这可是稳赚不赔的赌约!”南春得意地说道。 “敢情你俩打赌,输的是我啊?”柏松哭笑不得。 南春乐呵呵地说道:“谁让大少爷是出了名的爱藏好酒呢?” 这边盛玉安送走了来与他寒暄的宾客,揉了揉刺痛的额角。 “你经常去西番街买东西,那里是不是有个开西装店的叫必得的洋人?” 一旁的春晓轻蹙眉头,一时间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 他想了想说道:“西番街西装店……是不是那个英国人peter开的店?” “peter?必得?应该是!” “你忘了?之前我还带你去过他那里做西装,那个洋人会说咱们的话,虽然口音怪了点,但是说得特别流畅。”春晓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盛玉安脑子里闪过peter的脸。 中年男子,瘦高个,蓝眼睛,戴着一副眼镜。 和安县。 柏寻走的当天,洋城百年福源记即将倒下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说是安城李大帅给孙家设了圈套。 人们疑惑不解,安城李大帅怎么无缘无故整这一出呢? 好事者答:“是为了跟盛家大爷合作,福源记是给大爷的见面礼。” 不到半日,周氏钱庄借给孙家一笔巨款的事也传到了和安。跟着消息一起来的,还有盛家大爷的人。 第二天一早,消息传的差不多了。来人直奔姜宅而去,姜文杰出来接待。 “夏管事,实在是抱歉,我阿爹前两天病了,如今已起不来床。您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夏管事眉头轻蹙,半信半疑道:“这么巧?” 姜文杰颓丧地说道:“这病来得甚是突然。大夫说是积劳成疾,又淋了雪受了风寒。” 夏管事想了想说道:“这么严重呢?那我去看看他吧,我这来都来了,不看看他也不合适。” “行是行,就怕这病气过给您就不好了。”姜文杰为难地说道。 “不怕不怕,我身强体壮,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夏管事笑着说道。 “那您就随我来吧!” 说罢,姜文杰便带着夏管事去了姜远海院里。 一进屋夏管事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 屋里的下人轻手轻脚地行礼,姜文杰的母亲红着眼睛走了过来。 “阿娘,这位是盛家大爷的人,夏管事,他来找阿爹有事。”姜文杰压低声音说道。 “夏管事,老头子喝了药睡下了。” 姜文杰的母亲嗓子沙哑,几缕发丝不规整地在额边耷拉着,看起来很是憔悴。 夏管事走到床前,只见姜远海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姜会长,姜会长……”夏管事叫了几声,姜远海也不应。 “昨儿反反复复发热,直到晌午才退。然后又浑身发抖。您看,屋里的炭火一直烧着,盖了几床被子还浑身发抖……跟打摆子似地。”姜文杰的母亲苦着脸说道。 夏管事一听,伸出去的手,忙收了回来。 他讪讪一笑,说道:“既然姜会长在病中,那大爷交待的事,我还是跟姜公子谈吧。” 第184章 搅浑水 回到会客厅,夏管事忙说道:“此时正是去周氏钱庄兑现的大好时机,大爷吩咐让你们这边抓紧行动。” 姜文杰应道:“行,我这就抓紧去办。夏管事您要不跟我一起去吧!” 夏管事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若与你一道,这不一下就让人猜到是大爷在暗中使劲吗?” “也对,是我考虑不周。那我让人安排您去休息。不瞒您说,昨晚离得近的商户们听到消息,就堵在了我家门口。我与他们说我阿爹病了,今天会去商会给他们一个解释,他们这才离开。” 说到这里姜文杰有些为难地说道:“是不是不能跟他们说是大爷要求他们这么做的?” “自然是不能说。其实你只要把情况说明一下,那些人肯定就去钱庄兑现了。根本无需多言,无需强迫他们。”夏管事说道。 “好的,我明白了。”姜文杰笑着说道。 说罢,姜文杰便跟着于管家去了商会。 夏管事跟身边的人说:“找个生脸,跟着去看看。” 怕姜文杰镇不住场面,所以姜远海装病前安排了于管家跟着他。于管家跟着姜远海二十多年了,商户们都认得他也信任他。 商会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他们见姜文杰和于管家来了,忙围了上来。 “姜少爷,于管家。” “姜会长呢?” “周氏钱庄亏空的事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我这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可都在里头呢!” “谁说不是呢!” “姜会长不会是不想担事,故意躲着我们吧?” “我们姜家放在周氏钱庄的钱最多,你们着急,难道我就不急?”姜文杰冷着脸说道,“我爹前几日就病了,昨天有到家里找的,我是不是跟你们解释过?” “是的,姜会长确实病得不轻,发热,人都病迷糊了。” “姜会长一向有担当,不是那种故意躲事的人。” “是的!我们信姜会长!” “大家稍安勿躁!咱们进去说,堵在门口像什么话!”于管家说道。 众人说着进了商会,夏管事的人也随着人群混了进去。 “咱们先把事情理一理。如今和安流传着三个消息,一个是李大帅给百年老店福源记设圈套,福源记即将成为李大帅的。第二个是李大帅要福源记其实是为了给盛家大爷献殷勤,谋合作。 第三个是不久前福源记的孙老板从周氏钱庄借了一大笔钱。诸位,你们听到的就是这三件事,对吧?”姜文杰说道。 “对,就是这些!” “是的!” “没错。” 姜文杰摊了摊手,气定神闲地说道:“行了,那没啥好说的了。简单明了,谁怕钱要不回来,就拿着票据去周氏钱庄兑现就行了。 之前我去金城找周家家主谈存钱利息的时候,人家说了,到期后可随时来取。不到期也可以取,该罚多少钱,罚多少钱,咱们一切按合同来就是了。” 就这样? 这么简单?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少爷,您打算怎么办啊?”一个商户试探地问道。 “我家存钱的票据都在我爹手里,他如今病的迷迷糊糊的。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能等他病情好转了,与他说明原委,再由他决断。”姜文杰无奈地说道。 “那你这样不是亏了?万一周氏钱庄倒了……” “亏了就亏了呗,那能怎么办?没有存钱的票据,我就是去了,人家也不给我兑现啊!”姜文杰愁眉不展,“你们先去吧,一切按合同来就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个都皱着眉头,犹豫不决。 本想着周氏钱庄给的利息合适,闲时存几个月,可以赚些钱。不到时间就取,这毁了约,还要倒贴些钱进去。 “这说来说去三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一个老者突然说道。 “徐爷,您这话是何意?” “那三件事不都是福源记的事吗?”徐老说道。 “对啊!都是绕着福源记转的。” “这……莫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圈套吧?” “李大帅为了大爷坑福源记,福源记去周氏钱庄借钱……” “这是把我们也套进去了?” “这难不成是盛家大爷在背后……”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姜文杰。 姜文杰脸色大变,有些紧张地说道:“没有,怎么可能呢?大爷没有过问过这件事。我已经说了,想去兑现的尽管去,一切按合同走就行了。” 说话间姜家的小厮领着一个人过来了。 “金城周家来人了。” “周氏钱庄?” “哎哟,这不是周家小少爷吗?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姜文杰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 “是这样的,最近因为福源记孙老板和李大帅的事,周氏钱庄也深受谣言困扰。祖父特意派我过来跟大家说明情况。”周平安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敢情好,大家正为这事儿着急上火呢!你快给大家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姜文杰急忙说道。 “是这样,我也不瞒大家。前段时间福源记的孙老板的的确确向我们周氏钱庄借过一笔钱。”周平安说道。 “是真的啊?” “那如今这福源记出了事,你们周氏钱庄岂不是收不回钱了?” “请大家放心!如今这福源记不还在吗?就是它不在了,这笔钱亏了。我周氏钱庄也会按合同如数归还大家的存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祖父与四爷商议后,四爷仁义,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少了大家的钱。他个人出资,已经把福源记的这笔欠款给补上了。 今儿我来这,就是想跟大家伙儿说一声。有想兑现的,现在就可以直接跟我说,我登记一下。今天明天两天的时间,我登记完便回金城准备好钱。你们随到随取!” “还要等?你这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吧?要是诚心给,就应该带着钱过来,现在就给大家结清!” 不知是谁喊了几句。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又骚动起来。 姜文杰轻蹙眉头,他知道定是夏管事的人,在搅浑水,煽动人心。 第185章 虚张声势 周平安见状,倒是气定神闲,一点儿也不慌。 “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他话音刚落,二十多个人抬着几个箱子过来了。 全是黄鱼和大洋。 “四爷说了,不用纸钞糊弄人。不过人力运力有限,只能先解决小额存钱。大额的若是不放心,可以随我的人现在就去金城周氏钱庄去取。”周平安笑着说道。 众人见状都很意外。 不是说周氏钱庄如今没钱了吗?竟还是这般财大气粗! “行了,大家都安静一下。于叔,安排两个人搬个桌椅过来,这边一手交票据,一手给钱。大家不都带着存钱的凭据吗?谁想取钱,就过来吧。先到先得,若是最后不够了,便随周家人去金城一趟。”姜文杰说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说难听的,也不合适。 桌子摆好,纸笔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却无一人上前来。 周平安笑了:“说实话,不到期也未到一个月,按合同,给了你本金,您还得付我罚金。而且现在市面上的存钱利息可比我们周氏钱庄给你们的低多了。 我是欢迎大家来把钱取走的。这样以后再存,我利息也能少给些。那个穿灰袄子的小兄弟,刚刚您不是还说怕我们故意拖延时间吗?我们现在钱已经摆在这儿了。来吧,第一个给你办!” 那人见大家都视线落在他身上,尴尬地说道:“我没带票据……我这就回家拿票据去。” 他说完便灰溜溜地走了。 “这人是谁啊?听口音不像是咱们这儿的人啊?” “看着脸生!” “你认识吗?” “不认识。” “对啊,没见过那个人。” “这……” 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精,这点猫腻,一点就通。 无论是突然传到和安的那三个消息,还是这混在大家中间煽风点火的小人。怕都是洋城那位大爷为了打压四爷设下的圈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领神会。 见无人上前,姜文杰疑惑地问道:“大家这是怎么了?刚刚不都急着要钱吗?现在钱就在大家面前摆着呢,怎么都不行动啊?” “这……”众人犹豫不决。 “老朽不着急用钱。等姜会长病好了,再商议吧。”徐老说罢便离开了。 众人见状像是找到了台阶,忙说道:“对对对,我们等姜会长做决断。” 折腾了一上午,来兑现的寥寥无几。 姜文杰拉着周平安到一边。 “幸亏你来的及时,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办了。”姜文杰笑着说道。 “这是四爷去洋城之前吩咐的。”周平安说道。 “柏家二少爷可是去找过四爷了?”姜文杰问道。 “是,就前几天。四爷说了,这些点子都是柏二少爷出的。” 姜文杰点了点头。 柏寻可真是能掐会算。 周平安悄悄松了一口气。 洋城那边有许多人等着兑现提钱,周氏钱庄的资金很紧张。若是和安县这些商户也去挤兑,还真不一定能善了。 柏二少爷给周家出了这么一计。 四爷说了,姜会长这边柏二少爷也会安排妥当。 只要姜家不打头阵,群龙无首,那些商户自然会犹豫不决。 想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便由周家人带着钱过来,把那些急着要钱的和趁机煽风点火挑事儿的先解决掉。 其他的商户亲眼见到周家人抬着成箱的黄鱼和大洋来,知道周家有四爷做靠山,有能力渡过这次危机,便会放下心来。 夏管事的人匆匆回到姜宅,把商会里发生的事原封不动说给了夏管事听。 夏管事听罢,脸色铁青:“周氏钱庄的小少爷亲自来的?” “是。” 周家少爷亲自出马,还带着金条和大洋。 即便是虚张声势,也等哄住一些人。 四爷反应如此迅速,难道是计划走漏了风声? “姜少爷是什么态度?”夏管事问道。 “姜少爷说了很多遍,想去周氏钱庄兑现的可以去,可那些人一直犹豫不决。后来看到周少爷抬着成箱的黄鱼和大洋来了,一个个都说自己不着急,要等姜会长病好再说。” 夏管事眉头紧锁心道:看样子姜少爷说话还是不如姜会长有分量。 “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原先想的是姜会长带着和安县的大批商户去金城堵周家的门。群情激愤之时,他带的人再搅和搅和,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可如今…… 别说是火了,连火星子都没有。 夏管事犹豫片刻,说道:“不要轻举妄动。这些商户各个都是人精,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他们现在犹豫,左不过是还没有看到福源记的下场。 过两天福源记就要交货给李大帅了。到时福源记归李大帅的事传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还坐不坐的住!在这里再待下去除了暴露身份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咱们回洋城禀报大爷之后再说吧!” 下午,夏管事便去跟姜文杰辞行。 “夏管事,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帮人属六月天的,阴晴不定。我会继续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姜文杰满脸歉意。 夏管事连连摇头道:“事已至此,再多做什么工作都无用。不急,不急。过两天他们看到福源记的下场,你就是不与他们商量,他们自己都得着急。” “行吧!夏管事,这是晚辈给大爷还有您备的薄礼,还望笑纳!” 姜文杰说罢,两个下人一人拿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走了过来。 姜文杰把其中一个盒子递给夏管事,里面装着小黄鱼。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夏管事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姜少爷你可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还有劳夏管事在大爷面前帮我姜家美言几句。”姜文杰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 夏管事走后,姜文杰松了一口气。他快步去了姜远海那里,让下人们都出去,又谨慎地关上门。 “爹,大爷的人走了。” 姜远海坐起身,惊讶地问道:“都走了吗?” “是的,一行四人全都走了。”姜文杰笑着说道。 第186章 丢他的人,长我的脸 “是事情有变?” 见姜远海皱着眉头,姜文杰忙解释道:“柏寻给周家支了招,那周家少爷抬着成箱的黄鱼和大洋来到了商会,说谁要取钱,现在就可以取。那些商户反而都不取了,说是不急着用钱,要等您病好了,听您安排。” 姜远海点了点头道:“好啊!这招用得好,用得妙啊!柏寻办事有远见又周全!你千万别忘了我与你说的话。” “知道了,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站在柏寻那边!” 到了福源记交货的前一天,冯师爷怕出什么岔子,便往福源记跑了一趟。 福源记门口挂着清仓处理的牌子,前来抢货的顾客络绎不绝。 冯师爷摸了摸胡须,笑眯眯地问店门口拉客的伙计:“不知孙老板可在?” 那伙计认出他是李大帅的人,冷哼了一声扭头进屋去了。 “呵,还挺有脾气的!明儿店都没了,看你还怎么横!”冯师爷阴阳怪气道。 “哎哟,是冯师爷来了啊!快进来坐!快进来坐!”孙长福谄笑道。 冯师爷在李大帅那帮不懂礼数的鲁莽武夫面前卑躬屈膝惯了。见到洋城的大老板对他毕恭毕敬的,一时间心里得意极了。 孙长福把冯师爷请进里间,还亲自给他倒了茶。 “冯师爷,能否劳烦您帮个忙?”孙长福一脸憔悴,完全没有了一个月之前的意气风发。 冯师爷品着茶,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孙老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咱们也得按合同办事。你可千万别犯糊涂,李大帅手里的枪可不认人。” 孙长福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起身走到桌子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钱袋子。 “冯师爷,我孙家这点诚信还是有的,自然会按合同办事。只不过……”他说着那钱袋子塞到了冯师爷手里,“只不过合同上可没说交货地点在哪儿,交货方式是什么样的。” 冯师爷打开钱袋子瞄了一眼,金灿灿的小黄鱼。他压抑着心里的喜悦,板着脸说道:“我奉劝你不要打歪主意,我对大帅可是忠心不二。” “不会,不会。”孙长福连连否认,“我就是想把交货地点定在这里。” 冯师爷想了想说道:“为何?” 孙长福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不瞒您说,我在外面欠了不少钱。在这里交货,大家伙儿都看着,也算做个见证。我已倾家荡产,债主们便是来找我要账,我也还不起。” 孙长福在外面有欠账,这一点倒是不假。 这两天周氏钱庄门口就有许多人排队兑现。 说是孙长福欠了周氏钱庄一大笔钱,如今怕是还不上了。 冯师爷闻言,坏笑道:“你这是想利用大帅,甩掉那些账啊?” 孙长福颓丧地说道:“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样其实对大帅也有好处啊。” “怎么说?” “大家伙儿做个见证,以后福源记就是李大帅的了。那些要账的再怎么样也不敢堵福源记的门。若是咱们默默地完成了,他们不知道福源记成了李大帅的,之后堵门要账,又要闹一场。您说是不是?”孙长福说道。 冯师爷一听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福源记到了大帅手里也是要给盛家大爷的。若是带着理不清的纠纷到了大爷手里,这不是好事也变成了坏事吗? “行吧,我会跟大帅说的。至于他同不同意,我可不敢保证。”冯师爷说道。 “多谢!多谢!”孙长福作揖道。 冯师爷装起钱袋子,乐呵呵地去了李大帅那里。 恰巧陈金阳也在。 “大帅,陈中尉。”冯师爷谄笑着行了礼。 “福源记可有什么异动?”李大帅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没有,没有。福源记如今已经挂上了清仓的牌子,店里的存货也都贱卖了。”冯师爷说道。 李大帅满意地点了点头:“金阳,这些天你跟兄弟们也累了。晚上带他们去乐呵乐呵,每人再赏十块大洋!” “多谢大帅!”陈金阳笑着应道。 见李大帅高兴,冯师爷说道:“大帅,那福源记的孙老板有个请求。” “噢?什么请求?说来听听。” “他想将交货地点定在福源记。”冯师爷说道。 李大帅有些惊讶:“他这是何意?” 陈金阳拧着眉头忙说道:“大帅这事儿肯定有猫腻!他孙长福明知自己明天完不成合约。难不成还有自己上赶子到人前丢人现眼的?” 冯师爷见状忙说道:“孙老板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躲债。” “躲债?” “是,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孙老板之前向周氏钱庄借了一大笔钱,如今福源记败了,这钱怕是收不回来。现在好些人跑到周氏钱庄兑现去了。 周氏钱庄这边肯定是要追着孙老板讨要欠款的。孙老板的意思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事情理清楚,这样人人都知道他已经倾家荡产,逼他也无用。小的想了想,这样对大帅您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李大帅挑了挑眉。 “若是外人不知道这福源记已经成了您的,各路债主成天上门讨债,不是怪麻烦的吗?”冯师爷说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们手里的枪可不是吃素的!”陈金阳不屑地说道。 “可是福源记若是到了大爷手里,还是有一群人成天上门讨债该……这好事变成了坏事,可如何是好?”冯师爷见李大帅脸色微变,接着说道,“倒不如就按孙长福说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咱们把事情说清楚。之后若是他们敢上门讨不痛快,要打要杀,咱们都是占理的。” 李大帅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像周氏钱庄这样的债主多少还是讲理的,知道福源记换了人,即便是讨债,也不会到大爷跟前讨。 可孙长福的那个儿子是个不成器的浪荡公子哥,他在外面欠的烂账可不止一笔。那些个道上混的债主可不讲什么道理,在孙长福那里要不到钱,没准儿就要赖在福源记不走了。 当着大家的面把事儿说清楚也好。 “行啊,他愿意在哪儿交货就在哪儿交货。反正丢的是他的人,长的是我的脸。”李大帅说道。 第187章 交货 李大帅派去监视厂子的人早早就撤了,这让孙长福喜出望外。入夜便派人把货从厂子里拉去了福源记。 柏松接到孟五的电话,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南春,明天你不要去商行了。” “为何?”南春疑惑道。 “明天就是孙老板交货给李大帅的日子。到时候李大帅知道自己败了,一定会整出些幺蛾子的。虽然有四爷坐镇,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柏松说道。 “好,我知道了。”南春应下。 “我再让许飞多带几个人守着你。我不在家,无论谁来找,你都不要见。”柏松说道。 “知道了。大少爷,你能不能给我一把枪?”南春问道。 “枪?” “上次在喜颜楼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之前跟爷爷学过,我的枪法还可以。”南春解释道。 柏松想了想说道:“可以,有把枪在手里防身,我也放心些。” 第二天一大早,福源记门口就锣鼓喧天,门楣上挂着喜庆的红绸子,两侧还摆了花篮。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店开张大吉呢! 不一会儿围满了人,只见福源记的孙老板搬了桌椅板凳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孙老板,今儿有喜事?”围观之人调侃道。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看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为福源记感到可惜的也有。 孙长福丝毫不在意大家打量他的目光,笑着说道:“是喜事还是丧事,大家伙儿往下看就知道了。”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还整出个丧事来了!难不成孙老板今儿要与那李大帅以命相搏? “愿赌服输才是好汉!输了就拿命威胁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李大帅带着人过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二三十个荷枪实弹的兵。 围观的人群见状,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孙长福见李大帅来了,忙站起身,笑着说道:“李大帅,您请坐!” 李百万冷哼了一声,坐到了太师椅上:“今日是合同约定的交货日期,咱们也别废话了,货拿来,尾款我给你付清。” 孙长福听了笑着说道:“大帅稍等片刻,人还没到齐呢!” 李百万斜睨了他一眼,心道:拖延时间也是无用!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烂招! “还有谁?难不成是大罗神仙?”陈金阳调侃道。 孙长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此时对我来说,是比大罗神仙还管用的人。” 这话说的倒让李大帅好奇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呜呜泱泱来了一大帮子人,有手里拿着本子和笔的,有拿着照相机的。 洋城日报、金融报、见闻杂志…… 这些人是报社和杂志社的记者。 李大帅见状,脸色微变。 孙长福咧嘴一笑:“大帅,现在人到齐了。” 有围观的人群在,还有记者在,陈金阳不好发火。他看着孙长福,冷冷地说道:“孙老板可不要学那狗急跳墙的法子,我们拆墙头可快得很!” 孙长福笑着说道:“自然是不会的!我孙家世代经商,一向以诚信待人,才有了这百年屹立不倒的福源记。孙家几辈人打下的家业,不能毁在我手里。” 李大帅斜了他一眼,看他这意思是打算顽抗到底了? “白纸黑字的合同在这儿摆着呢,你把货拿来,我把钱给你,就这么简单。”李大帅说道。 “大家伙儿都听到了吧?李大帅说了,按照合同行事,货拿给他,他把钱给我。”孙长福冲着人群喊道。 “听到了!” “李大帅说的没错。” “是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大家伙也看看这合同。” 孙长福说罢,他身后的家丁把印好的合同分发了下去。 “李大帅真的是财大气粗!” “是啊,居然订那么多货。” 陈金阳心里莫名有些烦躁,来了半天了,净整这些劳什子的事拖延时间。 “行了行了,孙老板,咱们进入正题吧!我们还有事,没时间跟你在这耗着!” 孙掌柜忙点头道:“是是是,这合同上货物的数量大家都清楚了,之后核对起来才没有异议。” 孙掌柜说罢,摆摆手让伙计把福源记的几道大门全都打开了,只见屋里堆满了货。 “不知大帅可有准备运货的车?我们边清点数量,边装车。”孙掌柜说道。 李大帅站起身,看着满屋子的货,脸色大变。 “这些够数吗?你可别忽悠我!” “够数,不仅够数,我还送了您几匹。您尽管让人去核对,只会多不会少!”孙长福自信满满。 不仅李大帅和他的手下不相信,就连围观的人也不敢相信。 李大帅只觉得孙长福是在虚张声势,便朝冯师爷摆了摆手:“带着人去查数,不仅数要够,质量也不能差,若是以次充好……” “绝对不会的!您尽管查,若有一匹质量差的,我赔您一百匹!”孙长福拍着胸脯说道。 见孙长福如此自信,冯师爷心里直突突,难不成还真让他做出来了? 冯师爷带着人进去检查,孙长福身边的魏掌柜带着人在旁边计数。五个一摞,数一摞,记一个数,伙计在门口喊一个数。 “五匹、十匹、十五匹……” 陈金阳的心随着不停往上涨的数字提到了嗓子眼。 李大帅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这回是着了道了! 怪不得孙长福叫来那么多人围观,甚至还叫来了记者…… 他看了陈金阳一眼,陈金阳心领神会,带着人快步往屋里走。 “哎,陈中尉,您这是做什么?还没查完呢!”孙老板忙上前拦住他。 “我们不仅要查数,还要打开仔细检查!你包得那么严实,谁知道里面是好好的绸缎还是唬人的垃圾?”陈金阳说罢,一把推开孙长福,带着人径直走了进去。 冯师爷此刻额头上全是汗,他大致算了一下,这里的数量确实只会多不会少。 “冯师爷,大帅说了,不仅是数量,质量也很重要!”陈金阳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冯师爷抬起胳膊擦了把汗,附和道:“是是是,质量也得过关。我们得一匹一匹地仔细检查!” 第188章 有备而来 孙长福见状,慌忙跑过去从里面拿了一匹出来,当着围观众人的面展示了起来。 “大家伙儿看看这质量,这颜色!绝对是上等货!” “确实不错!” “是好的!” 李大帅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拿的自然是好的,谁知道其他的好不好呢?得一一检查了才行!” 孙老板心下明了,李大帅这是明着跟他耍赖皮呢! 那么多货一一仔细检查,至少得半日。 若是李大帅手底下的人故意拖延时间。拖延到晚上,人都散了。他定会说,明天再继续。然后就像损坏他仓库里的生丝一样,派人把东西给毁了。第二天,再来验货,就有了发难的借口。 孙长福有些绝望,哪怕是自己听了柏家少爷的话,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也玩不过这种不要脸皮,一心只想耍赖的人。 就在这时,一辆车驶了过来。 “哎哟,怎么这么热闹啊?”盛玉安从车里下来了。 记者们激动不已,一拥而上,要知道平日里想找到盛四爷可是比登天还难。 “四爷,您是为了福源记而来的吗?” “四爷,对这次的事件您是怎么看的?” 盛玉安身边的手下忙上前将围上来的人群隔开。 “我今儿就是来买布的!福源记是出什么事了吗?围了这么多人不说,怎么连记者都招来了?”盛玉安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四爷!您来了!”孙长福此刻像是在黑暗的深渊看到了下凡来救他的闪着金光的神仙似的。 他双眼含泪,跌跌撞撞地迎上前来。 “孙老板,我家老爷子寿辰将至,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准备寿礼。听说你们福源记有两匹祥云瑞鹤金丝云锦,我觉着做寿礼甚好,便来福源记找您。您这是不做生意了?”盛玉安疑惑地问道。 孙长福重重地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被李大帅打断了。 “四爷!”李大帅走了过来,冲盛玉安抱了抱拳。 “哎哟,这不是李大帅吗?您怎么有空来洋城了?”盛玉安笑着说道。 李大帅说道:“这不快到年了,我寻思得犒劳犒劳陪着我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们。您也知道我手底下的人多,这东西呀,备得就多。我寻思福源记是咱们洋城有名气的大店,便在这儿定了一些布料。” 盛玉安伸手摸了摸孙长福手里的绸缎:“要不怎么那么多人死心塌地跟着李大帅您呢!您可太舍得了!给手底下的人用这么好的料子。” 李大帅笑着说道:“有难同当,有福也得同享嘛!” “好!李大帅敞亮!”盛玉安赞道,“你买到称心的东西,孙老板赚了钱。这是好事啊!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呢?” 孙长福忙说道:“今天是交货的日期,我这边早已备好了货。可李大帅非说要一匹一匹仔细检查。” 盛玉安点了点头,说道:“李大帅说的没错啊!谁花了钱买了东西不得仔细检查啊?” 孙长福面露愁容,又没法开口说。 盛玉安问道:“孙老板不会是怕人查吧?” 孙长福忙说道:“不怕的,不怕的!四爷,我对自己的货有十足的信心!” “谁来查都不怕?”盛玉安问道。 “对,谁来查都不怕!” 盛玉安笑了起来:“那就是了,检查就检查呗!李大帅,你的人估计不太懂这些,我今天带来了两个识货的。” 盛玉安话音刚落,从人群里走出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孙长福惊讶地迎上前,行礼道:“韩老,文老!” “李大帅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洋城丝绸协会的会长韩仁德,这位是丝绸制品的行家文昌华。韩老对这个绸缎的好坏判定标准了如指掌。毕竟如今的那些标准,都是他们协会的人共同定下的。 文老呢,以前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商,专门往宫里供绸缎的。这料子的好坏,在洋城没有人比他俩更清楚了。”盛玉安笑着说道。 李大帅闻言脸色铁青:“四爷,您这是有备而来呀!” 盛玉安点了点头道:“那必须得有备而来啊。现在市面上以次充好的多得很,这云锦本就难得,金丝云锦更是少见。 给老爷子寻寿礼,我可不得找识货的人帮我看着点儿。也是赶巧了,正好能帮上大帅的忙。您不用谢我,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李大帅咬了咬牙,连连摆手道:“不用麻烦二位了,就由我的人检查就行了。” “怎么?李大帅竟然连这两位都信不过啊?”盛玉安惊讶地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大帅还在推三阻四。 众人此时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这个李大帅怕不是诚心验货的,是故意找茬的。 “让韩老和文老检查才公平吧!你的人难不成比这两位说的还好使?”人群里有人喊了两句。 孙长福一听,灵机一动,忙说道:“是啊!李大帅我也觉得应该由韩老和文老检查。他们二位谁都不会偏袒,只会用事实说话!你的人检查……万一故意说不好,想耍赖怎么办?” 李大帅目露凶光,沉声道:“孙长福你不要信口雌黄!” “那就让韩老和文老检查!这样对我才公平!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孙长福喊道。 “对啊,还是让行家来做决断!” “就是啊,得公平啊!” “推三阻四的,不会是想故意刁难人吧?” 围观众人嚷嚷了起来,记者的照相机也闪个不停。 李大帅一时间面上有些挂不住。 盛玉安笑着说道:“李大帅,就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往复杂了搞就没意思了。” 这话里的意思李百万是听明白了,今儿四爷是管到底了。 可若是让他们检查,数量和质量都没问题的话。当着四爷和那么多记者的面,他就得把东西全买下来。 这些东西根本不值那么多钱,收下就是吃大亏。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料定孙长福完不成合同,他的钱都跟洋人买了武器。本想着拿下福源记,自己还能捞一笔。 这下可好,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第189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四爷的人去验货! 李大帅笑了笑,说道:“行啊,就按四爷您说的办。去把陈中尉喊过来。” 他身边的人快步去了屋里,不一会儿陈金阳便出来了。 “大帅,您叫我?” “是这样的,孙老板觉着咱们检查对他不公平,说咱们会坑害他,会故意说东西不好。”李大帅对陈金阳使了个眼色。 陈金阳了然,面色不虞,上前一把抓住孙长福的领口,像抓鸡崽子似的把他提了起来。 “给你脸了是不是?一大早就折腾个没完,想跟老子耍花样,要看看老子手里的枪同不同意!” 孙长福面露痛苦,挣扎不得。 “这是做什么?一点儿小事而已,难不成还要当街杀人?”盛玉安幽幽地说道。 “金阳,做什么呢?快把人放下!”李大帅佯装怒斥,转头对盛玉安说道,“四爷,我手底下的这些年轻人年轻气盛,又直来直去惯了,不怎么懂这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您别介意!” “大帅,咱们何时受过这样的气?与人做买卖还要受气,受人质疑!我看这买卖不做也罢了!”陈金阳将孙长福甩到一边。 “咳咳咳……”孙长福剧烈地咳嗽着。 李大帅故作思考状,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既然弄得这么不愉快,这生意也确实没有做下去的必要了!” 孙长福忙问道:“大帅这是何意?你……” 盛玉安看了他一眼,孙长福忙闭了嘴。 “李大帅这意思是货不要了?”盛玉安笑着问道。 “洋城做这个的又不止孙老板一家,生意做得不开心,我就换一家。”李大帅说道。 盛玉安从一旁围观的人手里拿过合同,笑着说道:“合同上白纸黑字可说的明明白白的,定金不退。” “你……”陈金阳怒气冲冲,瞪大了眼睛。 李大帅忙伸手拦住他,对盛玉安说道:“那是自然,我李百万最是讲诚信的。孙老板怎么说?有意见吗?” 孙长福看看盛玉安,忙摆了摆手,说道:“没意见,我没意见。这做买卖能成就成,不成也无妨。” 盛玉安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李大帅,之后有空咱俩喝一杯。” 李大帅冲盛玉安抱了抱拳:“一定一定!我们走!” 说罢,李大帅一行人快步离开了。 “行了,行了,孙老板,我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给你断官司的。赶紧带我去看看那金丝云锦吧!韩老和文老可都是大忙人,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大家伙儿都散了吧,事儿都解决了,你们围在这儿也没戏看了。”盛玉安说道。 进了屋,孙长福便哭着给盛玉安下了跪。 “哎,孙老板您这是做什么?”盛玉安忙去扶他。 “多谢四爷救我孙家啊!今天若是没有四爷,我孙家可就完了!我对不起孙家的列祖列宗啊!”孙长福痛哭流涕。 盛玉安叹息道:“孙老板,不是什么人的生意都能做的,急功近利不是好事。” “是啊,长福,你近些年太飘了,孙家祖训忘了个一干二净!想当年你父亲是何等高风亮节,诚信谦和。”文老捋了捋胡须说道。 “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会好好反省的。”孙长福抹着眼泪说道。 “行了,我是真的来买云锦的,老爷子的寿礼还没着落呢!”盛玉安说道。 “有有有,我这差人去孙家拿。怎么能让您买呢?您对我孙家有大恩,我送给您!”孙长福忙说道。 “那可不行,您这样不是陷我于不义,让人觉着我挟恩图报吗?我本就是举手之劳,没有什么大恩不大恩的。你开个正常价,别拿之前唬人的天价应付我就成。”盛玉安调侃道。 孙长福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那是不想卖给他们,才故意开出的天价。跟四爷您,自然不会如此。” “那我便放心了。”盛玉安哈哈大笑道。 这边李大帅回了住所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陈金阳把冯师爷绑了,一脚踹进了屋。 冯师爷跪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大……大帅……小的是真的不知道……那姓孙的已经准备好了货……他他……他装出一副穷途末路的可怜样子……没想到他居然藏那么深啊!” 李大帅拿着枪指着他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有用的东西!害得我丢尽了脸面!” 冯师爷浑身抖得厉害:“啊啊啊啊……大帅!孙长福仓库的生丝明明被毁去了一半。市面上的生丝也都在大爷手里。他是怎么弄到生丝的?这……这……定有人帮他啊!” 李大帅的视线落在陈金阳身上:“金阳你带着人一直守在工厂,见过有人送生丝进去吗?” 陈金阳忙说道:“没有!我和兄弟们日夜都守着,根本不可能有人送货进去!冯师爷你不要乱咬人!” 冯师爷哭嚎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工厂生丝被毁,损坏的生丝被扔出来,是我亲眼所见……定是中间有人往工厂送进去过生丝,否则……” “啪”地一声,子弹从冯师爷的眉心穿过。 李大帅收了枪,冷冷地说道:“这个王八蛋吃里扒外,糊弄我不说,居然还想挑拨我和兄弟们的关系!死有余辜!来人,把他的尸体给我扔乱葬岗去!” 陈金阳后背全是汗。 福源记生丝被毁千真万确,不然孙长福也不会到处高价收购生丝了。 可他手底下的人日夜守着工厂的前后门,把工厂围得铁桶一般。怎么可能有人能把生丝送进去呢? 李大帅面色沉郁地坐在沙发上。 “大帅,咱不能就这么认栽啊!”陈金阳说道。 “是不能这么认栽!冯师爷刚刚有句话倒是没说错,定有人暗中相助孙老板。他若是有今日这般的头脑,当初就不会接下咱们的生意了。”李大帅说道。 “您的意思是……除了四爷还有别人?”陈金阳惊讶地说道。 “怕是四爷也是受人之托。一个孙长福还请不动四爷来趟这浑水!”李大帅冷冷地说道。 第190章 挑软柿子捏 “会是谁呢?”陈金阳眉头紧锁。 “四爷回了洋城,高调举办宴会。在宴会上柏家大少爷和柏二少奶奶跟四爷相谈甚欢!”李大帅冷哼道,“我就说为何四爷突然就回来了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柏家?”陈金阳脸色微变。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他与吴伊人去柏园赴宴的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大帅见他脸色不好,便问道:“怎么?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陈金阳扯了个笑,尴尬地说道:“没……没有。只是想着这柏家人也太过分了。在和安县摆了咱们一道,又跑洋城坏咱们的好事。着实可恨!” 李大帅咬牙切齿道:“得寸进尺!我李百万也不是好惹的!” 陈金阳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大帅,据说柏二少爷回了和安,他那个男妻最近风光得很。在喜颜楼对盛家三公子动了枪,又跟盛家大公子做起了生意,得意极了。” 李大帅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卖后庭的腌臜玩意也敢上台面上跳!咱们就拿他开刀,看他还怎么跳!” 陈金阳忙说道:“交给小的来办,小的保证办得漂漂亮亮,让大帅您开心满意。” 李大帅点了点头,说道:“你办事,我放心。” 待陈金阳出去,李大帅把他的副官朱海波叫了进来。 “你去查一查是不是有人给孙长福的工厂送过生丝,再查一查,陈金阳和他的婆娘与柏家人有没有联系。” “大帅是怀疑……”朱海波欲言又止。 李大帅说道:“计划如此周密,却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还做了柏家的内应。不然那么多生丝是凭空变出来的吗?小心些,不要让陈金阳察觉到了。” “小的明白。”朱海波说道。 朱海波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 陈金阳原先只是个小跟班,因为替大帅挡了一刀,就摇身一变成了中尉。 不过是得了大帅一点点赏识,就一天天仰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这回终于落到我手里了吧! 盛公馆。 盛玉清听完下人的禀报,脸色铁青。 盛玉泉放下手里的雪茄,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不会是听错了吧?怎么可能呢?孙长福哪里来的货?” “二爷,小的是亲眼所见啊!” “那李大帅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一点儿动静都没闹出来?”盛玉泉追问道。 来人摇了摇头:“李大帅本想借货以次充好来给孙老板一个下马威的。谁知四爷竟带着洋城丝绸协会的会长韩老还有丝绸大家文老一起来过来。 这货的好坏自然就不是李大帅的人说的算了。而且当时现场围满了人,还有好些记者,李大帅被动的很。” “那两个老东西怎么会跟老四混到一起去了?他俩不是一向眼高于顶吗?”盛玉泉不满地说道。 盛玉清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沉声道:“文老与孙长福的父亲是好友,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福源记倒下,他定于心不忍。 至于姓韩的……我盛家生意越做越大,一众商户视我为首。他那个丝绸协会如今形同虚设,他早就对我恨得牙痒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这是妄想用老四跟我对抗呢!” “这帮老不死的!大哥,你还是太心善,若是我,早就一枪崩了他了。”盛玉泉气愤地说道。 盛玉清轻蹙眉头:“说过多少遍了,一天天不要打打杀杀的。”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还搁这儿讲道理呢?对有些人就得下狠手,让他知道疼,他才老实。”盛玉泉拿起雪茄继续抽了起来。 盛玉清斜睨了他一眼,说道:“那李大帅如今在风口浪尖上,你最近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盛玉泉敷衍地应了一声。 柏氏商行。 听了孟五的话,柏松连连叫好。 “太好了,寻弟找四爷来,还真的找对了。没有四爷坐镇,这事儿没法善了!” 孟五点头道:“确实如此!小的眼见着李大帅的手下怒气冲冲都准备拔枪了,四爷一个眼神,他们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虽然这一仗李大帅败了,但是以他的脾气,他定要在别处找回来。最近你们都谨慎小心着些!尤其是……南春。”柏松蹙眉道。 李大帅事后冷静下来定会猜到此事有柏家影子。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不会轻易与柏家正面起冲突的。 可人都爱挑软柿子捏。 他们想泄愤,想让柏家人不痛快,那南春就是最佳人选。 金城。 柏寻和阿福日夜兼程途经金城,准备稍作休整再继续赶路。 “二少爷,您这是惦记着周氏钱庄的事呢吧?”阿福买了烧饼就着酱牛肉大口吃着。 “是,若是周家现在不太平,那洋城的情况就更不容乐观了。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从金城带些人手过去。”柏寻说道。 两人吃完饭,开着车到了周宅门口。 柏寻一看风平浪静,并没有人过来堵门挤兑,心中踏实了许多。 “请问有何贵干?”见车停下了,却不见人下来,周家的门房忙走过来询问。 关键时期,周家从上到下都严阵以待。 柏寻说道:“我是和安柏家人,过来看看。” 门房一听柏家人,忙说道:“您稍等,我现在就去禀报家主。 “谁来了?”恰巧周家家主从屋里出来了。 柏寻下了车,行礼道:“周家主,晚辈柏寻。” 周九方见是柏寻,忙走上前喜笑颜开道:“柏二少爷!多亏了你,我周氏钱庄才躲过一劫。刚刚四爷来了电报,说福源记也保下来了。多谢柏二少爷从中斡旋,柏家的大恩大德,我周家没齿难忘。快到屋里说!” 柏寻笑着说道:“不用了,我们着急回洋城。虽然这一仗胜了,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李大帅刚从洋人那里买了一批武器,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周九方一听,心中一紧:“那……” 柏寻低声说道:“安排些人去洋城,随时听候四爷调遣。” 周九方了然地点了点头。 离开金城,去洋城的路上。 柏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阿福,加快速度。” 第191章 狼狈为奸 闹了一个来月的福源记事件,在四爷的斡旋下,顺利又平静地解决了。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怎么说也得发生点争执,不出人命,也得打得头破血流吧? 结果盛四爷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四爷真乃神人也! 第二天一早,各大报社的头版头条都是盛四爷出面,助福源记脱困的事。 与此同时安城李大帅来洋城不是诚心做生意的,而是故意设计福源记想大捞一笔的事也被坐实了。 一时间流言蜚语满天飞,人们编的故事比事实还要精彩几分。 李大帅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上又多加了几笔。 道貌岸然、阴险狡诈、出尔反尔…… 李大帅气得把手里的报纸撕的粉碎。 虽然恶名也是有名,可事情闹成这样,他以后在生意场上怕是寸步难行了。 “少爷呢?”李大帅脸色难看极了。 下人支支吾吾不敢回话。 “说啊!那个混账东西又去哪儿鬼混去了?”李大帅猛地拍了下桌子。 “哟,您老一大早怎么发那么大火啊?”李成笑着从楼上走了下来。 李大帅白了他一眼:“还指望你给我分忧呢!你可倒好!一整天花天酒地,大半夜才回来,睡到日上三竿!” 李成笑着说道:“爹,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就是发再大的火也是无用。其实如今您最担心的压根不是您的名声,而是盛家与您划清界限,对吧?” 李大帅面不改色,说道:“你有法子?” 李成咧嘴一笑:“您不是让金阳哥去整治柏家那个男妻吗?金阳哥跟人明着火拼还行,跟柏家玩心眼,他可不行。 倒不如让我来!我带着盛家三公子一起,那男妻前些日子在喜颜楼当着众人的面让他难堪。他如今恨那男妻恨得牙痒痒,若不是盛家大公子拦着,他怕是早就冲到柏园杀人去了。” 李大帅想了想,面露喜色说道:“你的意思是……” “若是盛家三公子杀了柏家的男妻,那盛家就跟柏家结了大仇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跟盛家不是朋友也得是朋友!”李成喝了口咖啡悠悠地说道。 李大帅哼了一声,说道:“一个男妻而已,柏家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他跟盛家发生冲突呢?最后肯定是盛家酌情给柏家一点补偿,这事儿就一了百了了。” “试试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即便不能让柏家人多难过,也能膈应膈应他们。柏家人不开心,您不就开心了吗?”李成笑着说道。 李大帅见他信心满满,便问道:“怎么?你有计划了?” 李成咧嘴一笑:“我已经开始出手准备了,昨儿我在外面喝酒喝到那么晚就是约了张家的公子。张家的公子张乐宝与盛家三公子交好。昨儿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今天晚上会把盛三公子约出来。” 李大帅闻言点了点头:“你做事要谨慎!” “知道了,出了事有盛家三公子担着呢!” 盛则凯这两天郁闷得厉害。 四叔回来了,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他跟柏家那男妻的矛盾,不由分说就给他一脚。 “南春是我的朋友,以后你给我离他远一点,不然就不是一脚了事了。” 盛则凯心里憋闷得厉害,但是他着实是怕他这个四叔,只能老老实实地应下。 下午,张乐宝来了电话,说是晚上欢乐城聚一聚。 “不准去!你阿爹说了,多事之秋,少出门惹是生非。”阮红艳说道。 盛则凯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娘亲,我在家实在憋得慌!今儿是乐宝的生日,我不去也不妥当。我就去看一眼,打个招呼就回来。” 阮红艳有些动摇。 盛则凯凑过去,拉着哭腔说道:“娘亲,就一会儿……” 阮红艳叹了口气,说道:“晚上我跟白太太约好了,你坐我的车出去。到那儿就回来,听到没有?” 盛则凯开心地说道:“知道了,娘亲最好了!” 欢乐城。 李成和张乐宝酒过三巡了,盛则凯还未到。 “张公子,盛三公子今儿是来不成了?”李成问道。 张乐宝亲了怀里的美人一口,说道:“他既然答应来就一定会来。只不过这两天他四叔回来了,因着之前跟柏家那男妻的事给他训了一顿。他最近不方便出门。” 李成眼睛转了转:“四爷居然为了一个下贱男妻训了盛三公子?这有些过了吧……” “谁说不是呢!” “那盛三公子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啊?如果换作我,我肯定是忍不了!”李成说道。 “我也忍不了!”盛则凯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端起桌上的酒,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 “哎哟,盛三公子,您来了!不好意思,刚刚是小弟多嘴了!我自罚一杯!”李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盛则凯摆了摆手,说道:“无妨,你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若不是最近家里管的严,四叔还盯着我,我早去找那男妻的麻烦去了!” 李成笑着说道:“若是三公子不方便,小弟可以代劳。” 盛则凯惊喜地说道:“此话当真?” 李成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自然当真!不瞒您说,我们李家与柏家也有许多不愉快。我想找柏家人的麻烦不是一天两天了。” 盛则凯听罢,喜笑颜开:“那咱们可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你打算怎么做?” “这两天我找人盯着柏园呢,那男妻不知是不是害怕,两天都没出门了。不过他早晚都得出来,不可能一直当缩头乌龟。 只要他出门,我保准儿把人给您带来。即便他不出来,我也能带着人冲进去把人弄走。人到了您手里,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李成阴笑道。 盛则凯挑了挑眉,撇着嘴说道:“我嫌脏,我可对男人不感兴趣。” 李成笑道:“找人代劳嘛,看着别人折磨他才有趣,不是吗?几天前他还得意洋洋地拿枪指着您,现在被那么多人用下面那把枪玩着……卖后庭的玩意,你只当是个乐。一枪崩了他,岂不是让他死得太痛快了。” 盛则凯想想就觉着兴奋,忙说道:“好!好的很!就这么干!” 第192章 南春被抓 因着福源记的事,南春在柏园憋了整整两天没有出门。 明日就是和明华化妆品的老板季明光约定好去厂里看产品的日子。 “大少爷,我明天无论如何都得出门了。”南春喝了口汤说道,“我跟明华化妆品的老板约好了的,总不能失约吧?” 柏松有些犹豫。 南春接着说道:“难不成李大帅他们一日不离开洋城,我一日就不能出门?” 这李大帅一行人在洋城置办了宅子不说,听说还买了不少物件。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洋城了。这么一直让南春待在宅子里也确实不是个办法。 “那这样吧,明日我陪你一起去。”柏松说道。 南春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行。” 第二天一早,南春便跟柏松一起出了门。 明华化妆品厂在郊区。 一路上柏松的手一直放在兜里,握着枪。到了工厂,他才松了一口气。 季明光带着人在门口迎接。 “欢迎欢迎啊!” “季老板。”柏松和南春上前与他握了握手。 “真没想到,您居然能说动盛大公子,让李柔小姐与我们合作。这个玫瑰系列一定会卖得很好!”季明光笑着说道。 “这本就是件好事,盛大公子和李柔姑娘也都是明白人。”南春笑着说道。 “走,我们去看看样品。二位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季明光说道。 柏松和南春在工厂待了一上午,看了样品和制作流程,又跟季老板商讨了一些具体的细则才离开。 “季老板也是准备放手一搏了。之前听说他都准备卖设备了。现在没卖不说,又从洋人手里花重金买了新的设备。”柏松笑着说道。 “季老板如此看重这次合作,我也不能拖后腿。我跟你去商行,我要好好弄一下货架和宣传用的东西。”南春信心十足。 “啪”! 一声枪响,子弹打穿了玻璃。 “小心!”柏松一把按住南春,从兜里掏出枪来。 副驾的孟五拿出枪对着窗外打了两枪。 “许飞开快些!敌在暗我们在明,不好打!” “坐稳了!”许飞加快了速度。 就在这时,突然从一旁的岔路窜出一辆车径直朝他们的车撞了上来。 剧烈的撞击袭来,车子猛然停了下来。 南春的头重重地撞在前座的靠背上,瞬间眼前一黑。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从旁边冒出十几蒙了面的人,将车子团团围住。下一秒枪口就抵在了他们的头上。 “不要动!都把枪交出来!” “诸位!你们若想求财,就开个价!”柏松冷静地说道。 李成笑了笑,走过来说道:“柏大少爷怎么就能确定我们是想求财,而不是想害命呢?” 柏松看着他说道:“若是想害命,我们现在已经成马蜂窝了。” 李成乐了:“聪明啊!柏家人就是心思缜密!我们确实不想要你们的命。我们只要他!” 李成拿枪指了指南春。 柏松心里一紧,果然…… “一百根金条,不够还可以再商量。”柏松说道。 “哇……真没想到,一个下贱男妻居然值那么多钱!这是不是也就证明……若是我们把他弄走,玩死了。你们柏家人也是会伤心的啊?”李成阴笑道。 许飞咬了咬牙,想着死也不能让二少奶奶受辱:“你他妈的,老子……” “啪”地一声枪响。 许飞的手臂被李成打中了,鲜血直流。 “老子说了不要动!”李成冷冷地说道,“老子可没什么耐心!” “我跟你们走!但是你们得放了他们三个!”南春鼓足勇气说道。 “南春……”柏松眉头紧锁。 “当然了,我们跟柏家又没仇,只是单纯看不惯你这个卖后庭的玩意儿。这是咱们之间的私仇!”李成笑着说道。 南春毅然决然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南春!”柏松的脸色难看极了。 “大少爷帮我照顾好我爷爷和阿娘。柏寻回来……你跟他说,我……”南春犹豫了一下说道,“谢谢他。” 南春说罢便被人带上了车。 “孟五,调头去明华化妆品厂!”柏松说道。 “大少爷,不追上去吗?”许飞焦急地说道。 “咱们枪也没有,追上去又有何用?我知道是谁干的,现在最主要是调派人手过来。”柏松脸色铁青。 那些人的行事风格和惯用武器,很明显是李大帅的人。 刚走了没多久的柏大少爷去而复返,季明光见他们车子被撞坏了,人还受了伤。 “柏大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劳烦送我的这位兄弟去医院。您的电话给我用一下,我要拨个电话回商行。”柏松说道。 “大少爷,我不去医院,我要去救二少奶奶。”许飞梗着脖子喊道。 柏松问道:“你去了又能如何?拿得了枪吗?” 许飞咬了咬牙,闭了嘴。 孟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人会救回来的。” “二少奶奶不见了?”季明光惊讶地问道。 “路上遇到了贼人。” 贼人? 季明光皱着眉头,心里一紧。 这帮人怕是早就盯上二少奶奶了,不然不会那么巧就堵住了他们,而且还只抓他一个人。 说话间到了季明光办公室,柏松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是许水生接的。 “我们半路遇袭,南春被人抓走了,你安排好人手。” “大少爷,刚刚小蝶小姐来了,她说她一个姐妹昨晚陪李少帅、盛三公子还有张家公子喝酒时,听到他们说想整二少奶奶。” “张家公子?” “张乐宝。” “我知道了,你带上人去把张家给我围了!” 挂上电话,柏松又给盛则熙去了个电话。 “盛大公子,你三弟把我柏家二少奶奶抓走了。倘若南春有个三长两短,我柏家与你盛家的关系也就到头了!” 盛则熙听罢脸色大变,挂了电话,黑着脸往盛公馆去了个电话。 “则凯呢?” “二少爷刚刚出门了。” “去哪儿了?” “没说。” “给我找!” 盛则熙挂了电话,黑着脸把手边的杯子砸到地上。 “混蛋玩意!” 魏忠在门口听到声音忙推门进来:“大少爷,怎么了?” “则凯把南春抓走了!快带上人去找!”盛则熙说罢往门外走去。 第193章 我若没了命,你也得见阎王 这边南春被带上车,蒙上了眼睛,又绑了手。 李成拿枪拍了拍他的脸颊,笑嘻嘻地说道:“柏二少奶奶现在是什么感觉?还嚣张得起来吗?” 南春抿了抿嘴,说道:“我不记得我对你嚣张过,要杀要剐随你便,倒也不用这样阴阳怪气。” 李成见他坦然自若,一点儿也不畏惧。冷哼道:“你就装吧!一会儿到了地方,见到那些人。看你还怎么装!” 季明光把自己的车给了柏松。 “柏大少爷,您刚刚说张家……可是那开源鞋业的张开源家?” “没错,他儿子也参与其中。”柏松说道。 “我与张老板也算认识,您先去吧,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季明光说道。 “好,多谢!” 张乐宝被人用枪抵着头的时候,还在睡梦中。 他迷迷糊糊醒来,看着一屋子拿着枪的人,还有哭得像泪人一样的母亲,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 “你你……你们是谁啊?” 柏松走了进来,阴沉着脸,说道:“你们把南春抓到哪里去了?” 张乐宝搂紧了被子,眼神闪躲:“跟我没关系,我……我不知道。” “啪”地一声。 柏松一枪打碎了玻璃。 “啊啊啊啊……”张乐宝捂着耳朵尖叫道。 “你想清楚!人若是没事,我酌情留你一条小命。人若是有事,你全家陪葬!”柏松冷冷地说道。 “乐宝,你如果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啊!”张乐宝的阿娘哭着说道。 “你个混账玩意!还不赶紧说实话!你想让全家人陪着你一起见阎王吗?” 张开源在厂里接到了季明光的电话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爸……”张乐宝拉着哭腔。 张开源抄起拖鞋打在他身上,怒斥道:“快说啊!若是出了人命,我们全家都得陪葬!” 张乐宝怕了,忙说道:“真的跟我无关,是……是李大帅的儿子李成和则凯……他俩想整那个男妻。” “人弄到哪里去了?”柏松追问道。 “他们没说,我真的不知……” “道”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柏松用枪顶住嘴。 “你这张嘴若是说不清楚话,就可以不要了。”柏松冷冷地说道。 张乐宝抖得像筛子一般:“啊啊啊,我只知道是个仓库……李成说想要个安静的,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则凯就说他家有个仓库,在江边。到时候……把人玩完了之后,可以把尸体丢到江里……” 柏松咬着牙说道:“这事儿没完!” 从张家出来,柏松说道:“去江边码头,盛家的仓库。” 南春这边车子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停下来。 南春被拖下车的时候,隐约听到了汽笛声。 应该是江边。 走了一段路,他就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有人走过来,把他眼睛上的东西拿开。 “哎哟哟,快看看!大家快看看!这不是那不可一世,嚣张至极的柏家二少奶奶吗?” 看到南春的狼狈模样,盛则熙笑得合不拢嘴。 南春早就猜到是他干的,所以见着他也不觉得意外。 见南春躺在地上,像看垃圾一样地看着他。盛则熙敛了笑,伸手扇了他一巴掌。 “居然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这条狗命如今可在我手里攥着呢!你若是跪地求饶,我说不定还能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南春的嘴角流出血来,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我这条命本来就没了,现在都是多活的,你想拿就拿去!不过,我若没了命,你也得见阎王。” 盛则熙伸手掐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过是个男宠,你觉得柏家真的会为了你跟盛家作对?你就是被我弄死了,给他们一点小恩小惠,他们也就轻轻放下了。” 南春被他掐得呼吸不畅,脸部涨红。 “三公子,别急着要他的命啊!咱们还没玩够呢,不是吗?”一旁的李成笑着说道。 盛则熙松了手,贱兮兮地笑了笑:“对!我还没见过玩男人的呢?今儿也让我开开眼,看看怎么玩的。我知道你喜欢被男人玩,所以今儿我大发慈悲,让你死之前再好好享受享受,死了也做个饱死鬼!” 他话音刚落,几个大汉走了过来。 南春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咬牙切齿道:“要杀要剐随你便!盛则凯!我知道你不是好人,但没想到你居然如此龌龊卑鄙!” 李成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对盛则熙说道:“怎么样?我就说这个法子好使吧!若是真一枪崩了他,还真遂了他的愿了!” 盛则凯笑嘻嘻地说道:“还得是你啊!会整治人!” 那几个人朝南春走来,南春拼了命挣扎。 一人上去按住他的胳膊,两人按住他的腿,南春努力挣扎,却动弹不得。眼看着被人撕破了衣裳,他绝望极了。 他心一横,闭上了眼睛,张嘴就要咬自己的舌头。 李成眼疾手快,上前捏着他的下巴。 “他要咬舌!快,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盛则凯有些震惊。 虽然听到南春嚷嚷着要杀要剐随便,但是他以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哪有人不怕死的呢? 可这人刚刚是真的想…… “都他妈给我住手!” 仓库的门被踹开了,盛则熙带着人冲了进来。 当他看到被人按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南春,一时间怒火攻心。 他一脚踹翻了脱了裤子的人,怒斥道:“给我放开他!” 一旁的盛则凯见状,脸色大变:“大……大哥,你怎么来了?” 盛则熙上前把南春扶起来,拿掉他嘴里塞的破布,又解开他手腕上的绳子。 “南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南春木然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道:“多谢,我没事。” “大哥!你做什么呀?”一旁的盛则凯不满地说道。 “盛则凯,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招惹他?”盛泽熙冷冷地看向他。 “我……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 “啪”地一声,盛则熙重重地给了他一拳。盛则凯摔倒在地上,哀嚎着:“大哥……你怎么……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动手?” 盛则熙像是没听见似的,上前又狠狠地给了他两脚。 第194章 我们回家 “大哥……你……”盛则凯痛苦地捂着胸口。 “不想死就给我闭上嘴,不然我真的可能忍不住一枪崩了你!”盛则熙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盛则凯不禁一抖,忙闭上了嘴。 “把他们的枪都给我卸了!”盛则熙说道。 李成把枪交了出去,笑着说道:“盛大少爷,我们就是玩玩而已,别发那么大的火嘛!” 盛则熙厌恶地看着他,说道:“我们盛家永远都不可能跟你们李家合作,不要做多余的事,不然你会死的很快!” 李成的脸色一沉,笑容僵在嘴边:“柏家人坏了你们盛家的好事,您居然不在意,您还真是大度。” 盛则熙没有理他,而是转头轻声对南春说道:“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南春摇了摇头,在盛则熙凑近他的一瞬间,拔出了他的枪,对着李成就是一枪。 子弹从李成的脸颊擦过,鲜血直流。 啧,打偏了。 南春手腕被绳子勒破了,拿枪的手不自觉有些发抖。 许是听到了枪声,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呜呜泱泱来了一群人,把仓库围得像铁桶一般。 南春看到最前头满头大汗的柏寻,心里一颤。 他没有迟疑,快步走向柏寻。 柏寻一把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地。 “柏寻……”南春的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 “没事了,没事了……” 柏寻轻轻拍着南春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他,一边死死地盯着李成和盛则凯。 盛则熙心里五味杂陈。 明明是自己救了南春,明明自己比柏寻早到。 南春却只走向他,依赖他。 刚刚在自己身边南春还一副镇定自若,像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可是见到柏寻,他所有的坚强仿佛都没了。 “盛大公子倒是来得挺及时啊!”柏松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件事确实是则凯不对。我带他回去跟祖父说明情况,后面该怎么处理……” “回去?回哪儿去?”柏寻的声音没有起伏。 盛则熙微微一怔。 难不成柏二少爷想要了则凯的命? “南春,你先去车上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柏寻把大衣脱下来给南春穿上,然后抬手给他擦了擦眼泪,“阿福,带他去车上。” 阿福怒气冲冲瞪了那些人一眼,然后扶着南春出去了。 “孟五,去把大门关上。”柏松说道。 “刚刚你们想做什么?来,跟我说一说,我也挺好奇的。”柏寻走上前一把抓住那个裤子还没穿好的人,把他掼倒在地上,然后用脚踩着他的胸口。 那人额头上全是汗,浑身瑟瑟发抖。 “没有!什么都没干,你们就来了……真的什么都没干!我……我没有碰他。” “那就说说,你们想干但是没干成的事是什么?”柏寻脚下用力碾着他的胸口。 那人吃痛,哀嚎了几声,说道:“是……是李公子让我干的……他他说,就是教训个不听话的男宠,让我们几个轮……轮流……” 他话未说完就被柏寻一脚踹到了一边。 “是我让他们干的又如何?”李成丝毫不惧。 他爹手里握着兵和武器,柏家人怎么敢动他。 柏寻面无表情地给了李成两枪,他两条腿中枪,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你怎么敢……” 柏寻面不改色地对一旁站着的那几个大汉说道:“开始吧,我也想看看。” 他们脸色惨白,哆哆嗦嗦不敢动。 “既然李公子喜欢,那得满足他啊!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满足李公子,自己选。”柏寻幽幽地说道。 那几个人对视了几眼,走到李成跟前。 “你们做什么?都不要命了吗?”李成大惊失色。 “李公子,对不住了!” 盛则凯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低着头,完全不敢看。 “盛三公子,你不是喜欢看吗?怎么不看了?”柏寻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盛则凯连滚带爬地跑到盛则熙身边,哆哆嗦嗦地说道:“大哥……大哥救我……” 盛则熙完全没有想到这传闻里的谦谦君子柏二少爷,居然下手这么狠。 “啊啊啊啊……”一旁李成鬼哭狼嚎般地惨叫着。 “水生,盛三公子看不见,你去帮帮他。”柏寻淡淡地说道。 许水生应下,带着人走上前却被魏忠挡住了去路。 “这样也好!你们盛家两位公子,我们柏家也是。若是都死了,谁也怪不着谁。”柏寻气定神闲地拿出子弹给枪上满。 柏松见状,忙说道:“盛大公子,我们南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始作俑者不吃点苦头,能行吗?您若再护着他,今儿这事儿就没法善了。” 说实话,盛则熙根本不想维护盛则凯,他巴不得柏寻一枪废了他。可是在人前他不得做出个样子…… 盛则熙摆了摆手,魏忠便退下了。 “大哥……”盛则凯惊恐万状。 孟五他们几个把盛则凯拖到一边,把他按住,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不得不看。 这边李成浑身都是血,已经没劲儿喊了。 盛则熙吓得失禁,裤子尿了个透。 李成死死地瞪着柏寻,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个断子绝孙喜欢男人的玩意!” 柏寻轻笑道:“你爹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不过,你的确是要断子绝孙,以后只能靠男人解决了。” 柏寻说罢给了李成两枪,李成哀嚎不止。 柏松上前拉住柏寻,小声说道:“行了,不要弄出人命来。” “让他们就这么死了,确实便宜他们了。得让他们受尽耻辱,日日不得安宁才行。”柏寻说罢,把枪扔给孟五,然后抄起棍子对着盛则凯的两条腿狠狠地打了下去。 “啊啊啊啊……”盛则凯痛得差点晕过去。 “盛则凯,你不是喜欢说你等着吗?我等着你来找我!”柏寻冷笑了一声便离开了。 柏松对盛则熙说道:“该怎么跟你家老爷子还有几位爷说,大少爷您应该很清楚。这事儿现在是我们柏家愿不愿意放过盛家! 盛家是势大,但即便是死,我柏家人也会拖着盛家人一起去死。一个只知道惹事的废物而已,大少爷何必为了他耽误自己的大好前程?” 南春在车里不安地咬着手,见柏寻来了,忙抓着他的衣袖。 柏寻抓住他咬破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 “没事了,我们回家。” 第195章 忍不了一点 柏家一行人离开后。 “大少爷,那咱们现在是……”魏忠见盛则熙脸色铁青,小心翼翼地问道。 盛则熙冷冷地扫了一眼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盛则凯和已经昏死过去的李成。 “把他俩送医院去,其他人杀了扔江里喂鱼。” “是。” “饶命啊……” 李成带来的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死了。 “你们两个回盛公馆,通知二叔他们。再给李大帅去个电话,告诉他,他儿子在医院快死了。还有……吩咐下去,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把嘴给我闭上,今天的事谁都不准对外说。”盛则熙说道。 “大哥……我疼啊……”盛则凯痛苦地躺在地上,涕泗横流,模样看起来凄惨极了。 盛则熙冷笑了一声:“你活该!我和四叔都不止一次警告过你!可你自己想找死,我有什么办法?盛则凯,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去招惹他!不然不用柏家人动手,我一定会亲手解决了你!” 盛则凯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盛则熙为何会如此偏袒柏家那个男妻。 盛则熙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说道:“今儿你也见识到柏家人的手段了,他们都是一群不要命的!你想死,别带上我!之后不要乱说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让我看到你不按我说的做,你的小命难保!听懂了吗?” 盛则凯忙不迭地点头:“听懂了……听懂了……” 盛则凯也真是怕了! 无论是他大哥还是那个柏二少爷,都是名声在外,谦逊知礼的世家公子。 可实际上都他妈是索命的阎王爷! 柏寻一路上一言不发,紧紧地搂着南春。 南春靠着他,有些忐忑地盯着他看。 柏寻轻叹了口气,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乖,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南春抿了抿嘴,缩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到了柏园,柏寻见南春没醒,便一把抱起他,径直上了楼。 “二少奶奶是不是受伤了?” 岩管家见状,担忧地想跟上去,却被柏松叫住了。 “让他们自己待着就好,你吩咐厨房时刻准备着,做些南春喜欢吃的。”柏松坐到沙发上说道。 “哎,我马上去办。”岩管家快步去了厨房。 许水生和孟五看着脸色阴沉,沉默地抽着烟的柏松,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下一阶段的任务是招兵买马,买武器,要精良的兵和武器。”柏松靠着沙发,看着天花板,吐了个烟圈。 许水生和孟五对视了一眼。 大少爷一向反感像那些军阀似地打打杀杀,如今这是…… “暗中进行,别让人察觉到了。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柏松说道。 “是,大少爷。” 南春的事让柏松第一次有了无力感。 以前他总觉着低调捞钱就行,尽可能的捞钱就能振兴柏家,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生死攸关之际,他才深刻地体会到,有时候有钱不顶用啊。没有自己的势力,挣再多钱也守不住。 楼上,柏寻把南春放在沙发上。 “我先给你上药,然后放水给你洗澡。”他摸了摸南春红肿的脸颊。 南春的视线追随着柏寻的身影。 他从未像今日这般,依恋着柏寻。 想时时刻刻跟柏寻在一起。 许是因为大难不死吧,就格外珍惜与他相处的时光。 面临死亡的时候,他脑袋里全是柏寻。 若不是经此一遭,他都不知道自己对柏寻竟如此不舍。 柏寻拿出药箱给南春上药,红肿的脸颊上巴掌印和脖子上的掐痕很明显。手腕因为挣扎,被绳子蹭破了皮,血迹斑斑。 柏寻在生气。 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是南春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你生气了?”南春的声音有些沙哑。 柏寻垂着眼睛给他的手腕上药,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生你的气。” 南春低着头抿了抿嘴:“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疼,不妨事。” 柏寻没说话,依旧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上完药,柏寻想抱南春去洗澡。 南春推拒道:“我的腿又没受伤,我自己可以洗……不用你……” 他话未说完就被柏寻抱了起来。 “你的伤口不能沾水,我帮你洗。” 南春突然觉着时间分外难熬。 柏寻从来没有这样与他生过闷气。这让他抓心挠肝,坐立不安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洗好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柏寻摸了摸南春的头发:“饿了没?想吃东西吗?” 南春没胃口,摇了摇头,说道:“不饿,不想吃。” “那我陪你睡一会儿?” 南春点了点头。 睡一会儿居然就真的是睡一会儿。 南春等了一会儿不见柏寻有其他的动作,他仰着下巴看到柏寻闭着眼睛。 突然觉着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柏寻。 柏寻从他身后抱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南春心中憋闷,又翻过身来,皱着眉头说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柏寻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南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刚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他埋着头,声音闷闷的:“他们……他们没碰我。” 柏寻亲了亲他的头发,轻声说道:“你受伤了。” 南春不知为何,现在就是很想跟柏寻亲近。 那种念想很迫切。 他扬起下巴,亲了亲柏寻的嘴角。 柏寻眸光幽深:“一会儿不要哭。” 南春撇撇嘴,说道:“我才不会呢!” 最后,南春还是哭了。 哭了柏寻也不停。 南春泪眼朦胧,难耐地在柏寻的肩头咬了一口。 柏寻有些失控,他看着南春情动又难耐的模样,根本忍不了也停不下来。 直到夜色渐浓,屋里漆黑一片。 柏寻听着南春熟睡的呼吸声,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听到南春被劫走的消息,他的身体仿佛一瞬间被冰冻住了,完全没有了知觉。 若是南春没了,他会如何? 只有一种结果。 大开杀戒然后随他而去。 想到这里,柏寻咬了咬牙。 李成和盛则凯必须在耻辱和恐惧里战战兢兢苟延残喘,之后再惨死,才能解他此刻的恨意。 现在李家和盛家怕是已经乱成一团了吧? 第196章 睁眼说瞎话 安泰医院。 李大帅接到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大衣都没顾得上穿,就赶忙来了医院。 李成已经昏死过去了,没穿裤子,身上全是血……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什么。 李大帅怒火中烧,怒喊道:“谁?这他妈是谁干的?” “病人家属,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护士轻蹙眉头说道。 “大帅,您冷静一下,医生来了,咱们先听听医生怎么说。”陈金阳忙说道。 “令公子……下面中了两枪,整个都烂掉了。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我们只能把那里割掉。”医生为难地说道。 “什么?不行!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李家以后还要靠他传宗接代!”李大帅的情绪十分激动。 “即便是勉强留着,也不能人道啊!更何况子弹还在里面,还是两发,保命更重要啊!” 李大帅听了医生的话,脸色惨白如纸。他后退了几步,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陈金阳慌忙从旁边扶了他一把,劝说道:“大帅,命重要啊!先把命保住……” 陈金阳也很是郁闷。 明明说好了,料理柏家男妻的事交给他来办的。他调派人手,监视埋伏,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 这个时候李成突然跳出来,横插一杠子,说这事儿交给他来办! 结果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听说与他一道去的盛家三公子断了两条腿,以后怕是好了,走路也不利索了。 柏家人还真是够狠的。 不杀人,专门折磨人啊! 想到这里,陈金阳不禁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 幸好李成把这事儿抢过去了,不然现在躺在这里的受苦遭罪的恐怕就是他了。 “柏家人……肯定是柏家人干的!我一定要把他们全部都杀光!”李大帅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着。 李成今天明明带了人是去抓柏家那个男妻的。 临走前,李成还说十拿九稳,让他在家等着看好戏。 结果…… 李百万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冲进柏园大开杀戒! “金阳,快去调派人手,随时准备着……” 陈金阳面露难色,他想了想说道:“大帅,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李大帅目眦欲裂:“我儿子都被他们弄成这副模样了!你居然还让我从长计议?” 陈金阳忙解释道:“大帅,咱们这次来洋城带的人手本就不多,公子这次带走了十几个人全没了。咱们现在就是从安城调派人手,也需要时间。若是只对付柏家人也好说,可是四爷保不齐会帮着他们。 您想啊,苦主不是还有盛家吗?据说盛三公子也伤得不轻,两条腿都被打断了。咱们此时若是能与盛家大爷二爷联手。这灭了柏家的事,不是十拿九稳吗?而且咱们与盛家的合作也就达成了,一举两得!” 李大帅冷静下来,他想了想也是。 柏家好对付,可四爷不好对付。 必须得让盛家大爷二爷出面才行。 盛则凯木然地躺在床上,他肋骨断了三根,两条腿也断了,现在是动弹一下都疼得要死。 阮红艳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到底是谁把我儿子弄成这副样子的?玉泉,你快派人去查啊!把人找出来,我定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盛则凯一听,惊恐不已,艰难地说道:“不要……不要……” 我的亲娘啊! 您可别给您儿子找事!您这不是去索他的命,是替您儿子招索命鬼来索您儿子的命啊! “娘……不用了……到此为止吧!” 见盛则凯吓成这副模样,盛玉泉皱着眉头,重重地“唉”了一声。 他转头问盛则熙:“则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当时看到什么了?” 盛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也看向了盛则熙:“则熙,你快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盛则熙淡淡地看了盛则凯一眼,说道:“据说是李大帅的儿子来找的则凯。李大帅在福源记的事情上没占到便宜,还丢了脸。咱们盛家又一直没松口跟他合作,所以他对盛家心中有怨气。 李大帅的儿子骗则凯说有生意要跟他谈。则凯也是急着想做一番事业证明自己,才轻信了他的话。他到了地方才知道李成是骗他的。之后双方发生了冲突,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盛则凯瞪大了眼睛…… 还能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故事? “那个李大帅的儿子在哪儿?老娘要宰了他!”阮红艳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也在这个医院,听说下面那玩意被打爆了,以后……只能当太监了。”盛则熙幽幽地说道。 盛则凯心里一紧,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比起李成,自己好歹还不算残废。 这双腿好好治的话,还是有机会恢复的。 那个柏二公子……着实太狠了…… “好啊!好的很!”阮红艳大笑道,“报应不爽!让他李家断子绝孙!” 盛玉泉皱着眉头,半信半疑。 这李大帅就是要泄愤,也不该找则凯啊!毕竟我是一直支持盛家跟李家合作的。 “则凯,真的是这样吗?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盛玉清问道。 盛则凯对上盛则熙阴沉的目光,恐惧感又袭上心头。 “爹,就是大哥说的那样……李成他是故意的!他想引咱们盛家入局,想把咱们盛家与他们李家绑在一起。李大帅见您和大伯父不松口,便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还好我机灵,没上他的当!爹,您可千万别上李家人的当,被人当枪使啊!” 盛玉泉见自家儿子也这么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 这个李百万居然敢利用则凯! 怕不是想用则凯拿捏他还有盛家! 卑鄙无耻! 盛老爷子见状,瞪着眼睛说道:“我早就说过,盛家不参与任何派系斗争!你们谁若是敢违背,就给我滚出盛家!” 盛玉泉有些心虚,忙附和道:“肯定不会的!爹,您的话儿子都牢牢记着呢!” 盛老爷子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累了,则熙,你送我回去吧!” 盛则熙忙应下,上前推着轮椅。 第197章 恶犬太蠢 盛则熙和盛老爷子刚回到盛公馆,就看到了正要离开的盛家大爷盛玉清。 盛玉清回到家,听说了盛则凯受伤的事,正要赶去医院。 “爹,您这是刚从医院回来?” “嗯,先进屋。”盛老爷子脸色阴沉。 “哎。”盛玉清疑惑地看向盛则熙。 盛则熙抿了抿嘴,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进了屋,盛老爷子沉声道:“则熙,你跟我说实话吧!则凯和李大帅的儿子受伤,根本就不是他们两人之间起了争执吧?这中间肯定还有隐情。” 盛则熙叹了口气,说道:“就知道瞒不过您。是这样的,李大帅的儿子撺掇则凯把南春给绑了。” “南春?之前跟则凯在喜颜楼起冲突的柏家那个男妻?”盛老爷子说道。 “是的。李成那厮坏到了骨子里。他不仅撺掇则凯把人绑去了咱们盛家在江边的仓库。还找来了几个大汉想羞辱人家。据说还准备把人折磨完之后再杀了丢江里去。”盛则熙如实回答道。 盛老爷子脸色铁青,怒火中烧:“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这种阴狠毒辣之事居然也做得出来?” “谁说不是呢!骇人听闻啊!孙儿听了也是后背发凉!” 盛玉清的脸色也不好看。 若是想撒气,把人打一顿,再不解气直接杀了也就算了。 哪有这么羞辱人的…… 这李大帅的儿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阴毒! “孙儿前脚刚赶到,柏家人后脚就来了。人家毕竟是苦主……我……我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拦着,这事儿怕是只有柏家与盛家闹个你死我活才算完。所以,他们让则凯吃苦头,我就没再拦着。”盛则熙说道。 盛老爷子用力拍了下桌子,怒急:“不拦着就对了!应该让柏家人一枪崩了那个混球!我盛家世世代代都没有出过这种败类啊!等那混球从医院回来,就让他搬到静修堂去住,没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放他出来!” “祖父,您消消气!”盛则熙劝慰道,“则凯也是受人蛊惑。他平日里虽然调皮,但不是那么坏心眼的人。以往与人结仇,他顶多也就把人打一顿出出气。那个姓李的才真的是又狠又坏!您之前一直嘱咐我们不与这些人来往,真的是太明智了!” 一旁的盛玉清听出来盛则熙意有所指,他看了盛则熙一眼。自己这个儿子确实是长大了,很多事想瞒都瞒不过他。 自己之前确实动了想跟李大帅合作的心思。 为了李大帅手里的兵和武器,也为了他的那份狠戾乖张。 因为有些腌臜事可以放心让这种恶犬去做,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可如今看来,这恶犬……恶是够恶的,但是实在是太蠢了。一次两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留着这种又蠢又坏的人在身边,最后怕是一事无成,还惹得一身腥。 “既然事实是这样的。你刚刚在医院为何要把这事儿说成是李家公子和则凯的个人恩怨?”盛老爷子不解地问道。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无论是对柏家还是对盛家……名声都不太好。而且让二叔和二婶知道,他们一冲动说不定要去找柏家人的麻烦。柏家人本就在气头上,再闹开了,着实没法收场啊! 孙儿就想着,找个理由把柏家摘出去,维护好人家苦主的名声。就当这事儿是盛家三公子与李家公子之间的矛盾。外面现在因为福源记的事,对李大帅和盛家的关系猜测颇多。咱们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事儿,撇清与李家的关系。”盛则熙说道。 盛老爷子沉思了片刻,说道:“行,就这么办吧!不过柏家那边……我亲自去登门道歉,怕是会引人注目。则熙,你代我去跟他们好好赔礼道歉!” “爹,则凯也挨了他们的打。您也不必……”盛玉清说道。 盛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不要以为我老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想怎么糊弄我就怎么糊弄我!玉清,你们兄弟三个怎么争怎么斗,我不管。毕竟争江山,本就得各凭本事。但是我说过,不准参与派系斗争!你们一个个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盛玉清尴尬地说道:“知道了。” 说话间,盛玉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盛则凯那个混蛋玩意呢?老子今儿非得打死他不可!” 盛玉安听到南春被李成和盛则凯绑了的消息,气不打一处来。他派人死死地盯着李大帅和陈金阳。没想到出手的居然是那个成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李成还有他那个挨千刀的侄子。 盛老爷子见他手里拿着跟胳膊一般粗的木棍,眉头轻蹙:“玉安,你这是做什么?” “你的好孙儿盛则凯光天化日把人掳走,想害人性命!我这个当叔叔的若是不把他打死,你的老脸往哪儿放?”盛玉安嚷嚷着。 盛则熙走上前,说道:“四叔,则凯被打断了腿,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呢!侄儿知道您心里有气,但是侄儿觉着这事儿不宜大肆宣扬。” “怎么?他自己干的龌龊事,还怕人知道?”盛玉安瞪着眼睛不满地说道。 “不是为了则凯,而是为了南春。他这个男妻的身份本就让他受尽了白眼,如今名声好不容易好起来了。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又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吗?让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可不好受。”盛则熙说道。 盛玉安听罢,有些犹豫。 盛则熙见状忙说道:“对外就说是李家公子和则凯有矛盾,两人动了手,不提南春被掳走的事。您想打想罚,等他从医院回来,您再好好收拾他。” 盛玉安冷哼了一声:“柏家人还是太仁慈了,若是我,根本不可能留着他的命!大哥,你可早点打消跟李大帅合作的念头吧!别好处没捞着,还让盛家人身上都沾了腥!” 盛玉清脸色微变,扯了个不太好看的笑,说道:“四弟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跟他合作呢?” 盛玉安嗤笑了一声:“你最好是如此!” 第198章 我心向往之 南春半夜醒了。 饿醒的。 柏寻一直没睡,南春刚醒,他就亲了亲他的额头。 “饿了吧?” 南春“嗯”了一声。 “我下去给你拿吃的上来。” 柏寻起床打开灯,然后下楼去了。 阿福和岩管家一直惦记着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没吃东西,这会儿都没睡。见柏寻下来了,忙迎上前去。 “二少爷,二少奶奶醒了吗?” “嗯,把吃的给我,我端上去。” “好好好,我去厨房拿。”岩管家慌忙往厨房去。 待柏寻上来把吃食摆好,南春一看都是自己爱吃的。 南春坐到沙发上,刚拿起筷子,就被柏寻夺了去。 “你手腕有伤,我喂你。” 南春看着送到嘴边的菜,小脸一红,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可以自己吃。” 柏寻仿佛没听到,执着地喂他。 南春拗不过他,只得张嘴吃了起来。 吃完饭,南春问道:“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在老宅待一段时间才回来呢。” “怎么?你不想我快些回来吗?”柏寻问道。 南春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有……想让你快点回来的。” 柏寻直直地看着他,问道:“你想我吗?” 南春微微一怔,然后红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柏寻在他身边坐下,拉着他的手,又问道:“你想我吗?” 南春抬眼看他,然后点了点头:“你见到韩姨娘了吧?她有跟你说什么吗?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他嘴上说柏寻应该纳妾,可韩姨娘真的进了门,他心里就生出一根刺来,扎得他难受。 柏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封信。 “这是韩百灵让我交给你的。” 南春接过信,打开看着。 南春,对不起。 嫁进柏家皆是因为我的私心。。 我后娘和阿爹有意将我嫁给安城李少帅当妾。李成此人心狠手辣,不学无术,成日花天酒地,没有一点廉耻。我若是嫁给他,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在我绝望之际,突然听闻柏家有意给柏二少爷纳妾,我便动了心思。因为我深知在和安只有柏家能与李家对抗,我只有嫁进柏家才能保自己平安。之后我便用计促成了这件事。 对不起,南春。 我之前真的以为你与二少爷的婚事是实属无奈之举,你们两人之间是没有感情的。可当我进了门才知道你与他之间是有情的。可事已至此,我已无力改变。 说是无力改变,其实是……我虽然心中有愧,但又抱着侥幸。想着你是个男人,又被家主和老夫人厌弃,你与二少爷定是不能长久。以后……时间久了,说不定这柏家就有我一席之地了。 二少爷回来后因为我的事与家主还有老夫人闹得很不愉快。他与我说,他心里只有你一人,以后也只有你一人。他甚至愿意放弃所有,跟你远走高飞。 我彻底输了,那些令人不耻的妄想……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 是我对不起你们,因为我自己的一己私利,让你们为难。 可我若是现在回到韩家,也逃不过嫁进李家的命运。求您再给我一些时间,在此期间,我会帮你们稳住家主和老夫人。待所有事情尘埃落定,我便会离开这里,还你和二少爷原本安静的生活。 南春看完之后很是惊讶,他以为韩百灵是因为喜欢柏寻才愿意受那么大委屈…… “我以为她是喜欢你的……因为喜欢你,所以甘愿当妾室。还趁着你不在家,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进门。受那么大委屈……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李家的事。她阿爹怎么能这样呢?明知李家是火坑,居然还要把自己的亲闺女送进去。”南春蹙眉说道。 “我与她都没见过几次面,她喜欢我什么?你呀,有什么想法,就应该坦诚布公与我说。若是她不出来解释,你是不是一直都要为这事在心里生着我的气?”柏寻拉着他的手说道。 南春垂着眼睛没有说话,他的心跳得很快。 韩百灵在信里说,柏寻心里只有我一人。 是真的吗? “我本想拒绝她,但是我想着这件事得跟你商量一下。”柏寻说道。 南春点了点头,说道:“韩姑娘是个好人。她之前也冒险帮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回到韩家然后被送进火坑。她若是愿意待在老宅,就待着吧!” “好,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会把她送去她想去的地方。”柏寻说道。 南春此刻心里舒爽极了,让他难受了那么久的那根刺终于是拔掉了。 他看着柏寻,轻声问道:“她在信里说……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是真的?还是你故意唬她的?” 柏寻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道:“南春,我一直爱着你!” 南春睁大了眼睛,心跳如雷。 “在与你成婚之前我就爱着你。所以,与你成婚,并不是迫不得已,而是我心向往之。” 即便没有这婚事,你也必须是我的。 柏寻这么想着。 南春的脸颊滚烫。 说实话,他有点想象不出来柏寻一直爱着他。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柏寻对他一直都很冷淡,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我以为你之前很讨厌我。你不是一直对我冷冰冰,爱搭不理的吗?”南春不敢相信。 “是你讨厌我吧?所以我才不敢贸然接近你。但是我一直都关注着你,去学堂也是为了见你。”柏寻温柔地说道。 南春有些难堪。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很清楚,柏寻从未做过对不住他的事。反而是他自己自卑心作祟,对柏寻做了不好的事。 因为寻陵和守墓的缘故,他被人嫌弃,被人厌恶。 柏寻与他完全相反,他家世好、长得好、被所有人喜欢着。 “我不是讨厌你,我是嫉妒。对不起……”南春把脸埋在柏寻的肩窝闷闷地说道。 柏寻勾了勾唇角:“嫉妒我什么?” “嫉妒你哪儿哪儿都好,嫉妒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柏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只想要你。” 南春的脸红透了。 他既欢喜又有些不知所措。 “要亲吗?” 南春噘着嘴凑到柏寻面前。 柏寻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像盖章似地,亲了他一下。 第199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边李成做完手术,醒来之后得知自己成了太监,表情狰狞,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总是耻笑那男妻是断子绝孙卖后庭的的玩物,而今自己却成了那副模样。 “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大帅双眼通红,看着像猛然苍老了十岁似的。 “是柏家二少爷柏寻干的!爹,您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啊!”李成绝望又愤怒地说道。 柏二少爷! 又是他! 一次次坏我的好事! 李大帅的脸色阴沉可怖。 陈金阳见状,忙上前说道:“大帅,礼物已经备好了。二爷现在在楼上呢,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李大帅缓了口气,平复一下心绪,说道:“走吧!” 两人到了楼上,盛则凯病房的门开着。 “二爷,我们大帅来看看公子。”陈金阳笑着说道。 “二爷,听闻三公子也受了伤,我过来看看。”李大帅走进去说道。 盛玉泉见到李大帅脸色微变,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拎着东西来看病人,也不好把人往外撵。 “有心了。”盛玉泉脸上没有笑意,敷衍地说道。 李大帅见他没了之前的热络,不禁有些疑惑。 “二爷,这柏家人实在是太嚣张了,居然敢把令公子伤得这么重!” “什么柏家人?”盛则熙脸色大变,“你可别瞎说!你们李家人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挑拨离间,颠倒是非吗?” 李大帅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陈金阳。 陈金阳一时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谄笑道:“三公子,我家公子都说了,是柏二少爷害得你们俩受了重伤。” 盛则凯听他提起柏寻,惊恐不已:“瞎说什么呢?什么柏二少爷?我压根儿没见过柏二少爷!明明是李成带着人设下圈套把我打成这样的!” 盛玉泉心生疑虑。 这事儿怎么还跟柏家人有关系? 陈金阳和李大帅一听面面相觑。 “不是……这怎么可能呢?三公子您这是伤到脑袋,记忆错乱了,还是怎么着?” 盛则凯见自家老爹面露疑色,着急地破口大骂道:“你他妈才脑子有问题呢!本想着李成伤了我,我也伤了他,咱们算扯平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居然还扯什么柏家人…… 李成怂恿我坑害柏家,与柏家作对,我没答应,他才对我下的毒手!他还说……说要把我抓了,要挟我爹和我大伯父。好在我大哥及时赶到,才没有让他的阴谋诡计得逞!” 盛则凯真的是怕极了,若把柏家人抖搂出来,自己小命怕是难保。 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柏家人有参与其中! 就在这时阮红艳带着下人拎着食盒来了。 盛则凯像是见到了救星,忙哭喊道:“娘,李家打上门了!” 阮红艳一听,火气瞬间冲到天灵盖:“好嘛!我没去找你们,你们竟然还有脸找上门?” 她说着就把身边下人手里的食盒朝李大帅和陈金阳砸了过去,两人猝不及防,被汤汤水水浇了一身。 “卑鄙无耻的玩意!我儿子虽然断了腿但好歹是这个正常男人!不像你儿子成了太监,断子绝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幸好老娘初一十五都去庙里上香!”阮红艳扯着嗓子喊道。 “你……”李大帅一听怒火攻心,掏出枪就要杀人。 “你他妈的居然敢对老子的家人动枪!”盛玉泉不愿意了,上前抓住他手里的枪。 阮红艳抄起凳子就抡了过去。 一时间病房里乱成一团。 李成惊讶地看着脸上身上都挂了彩的亲爹和陈金阳。 “爹,金阳哥你们不是去楼上看盛则凯去了吗?怎么弄成这样?” “李成!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伤的你?”李大帅气喘吁吁地问道。 “柏二少爷,柏寻啊!”李成肯定地回答道。 “那盛三公子的伤是谁弄的?”李大帅追问道。 “也是柏寻啊!”李成答道。 李大帅狐疑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啊?金阳哥,你说!”李成不明所以地问道。 陈金阳拿毛巾帮李大帅擦着:“是这样的。我和大帅刚刚上楼去了盛三公子的病房。盛三公子说他的腿是你打断的。” “什么?”李成猛然坐起身,又痛苦地倒了下来,“怎么可能是我打的?” “盛三公子说,他根本没见过柏家人。是你给他设了圈套,想用他威胁盛家。他不从,你们便起了冲突……” 陈金阳话未说完,就被李成打断了。 李成情绪激动:“胡说八道!明明是我俩绑了柏家那个男妻,还没来得及下手,盛家大公子就到了。他不让我们动手,还卸了我们的枪。 之后柏家人就来了!那个柏寻下手极狠!是他让人整我,又打伤我的。盛则凯的腿也是他亲手打的!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了!这个盛则凯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陈金阳疑惑地问道:“盛大公子没有阻止?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柏寻对你俩下手?” 李成点了点头:“嗯,他没有阻止!” 陈金阳疑惑不解:“如果事实是这样的。那这盛三公子吃了那么大的亏,为何还要帮着柏家人隐瞒啊?” 李成的脸色煞白:“盛则凯肯定是怕了……那柏二少爷就是个索命的恶鬼!表面上看着文质彬彬,谦逊有礼。实际上……动手的的时候脸色都不变……他比那个柏大少爷狠多了!真的!他……盛则凯肯定是怕了,才这么说的。” “那咱们的人也是他杀的?”陈金阳问道。 “不是,是盛大公子,他手底下人把他们全杀了。” 陈金阳总算是明白了,盛家这是宁可吃了这个哑巴亏,也不要跟李大帅上同一条船啊! 李大帅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盛家杀人灭口,还颠倒黑白。 他们这是要彻底与他割席,站到柏家那一边去了! 李大帅和盛家二爷在医院发生争执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连带着李成和盛则凯械斗,一个伤了下面变太监,一个断了双腿成瘸子的事也传开了。 大多数人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都是拍手叫好。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报应不爽啊! 第200章 心结 柏松听到外面的那些传言,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盛家大公子倒是挺会编故事的。不过也好,把南春摘出去了。自从到了洋城,南春就饱受流言蜚语的困扰,这好不容易才有了片刻安宁,又出了这破事。 若被传出去……即便他是苦主,也会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如今这事成了李家公子和盛家公子之间的矛盾。这么一来,咱们免了困扰,盛家跟李大帅也肯定不会再合作了。” 柏寻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喜欢编故事,咱们就把这故事再讲得精彩一些。李公子还有盛家三公子平日里都喜欢高调行事。那咱们就满足他们呗!也让洋城的百姓们听听故事乐呵乐呵。” 背着一身风流债的李公子不能人道了。 到处惹事生非的盛三公子不良于行了。 可真真是报应不爽。 柏松无奈地说道:“你呀,还没解恨呢?” 柏寻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商行是不是跟盛大公子有合作?” 柏松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也不算跟他有合作。是我们跟明华化妆品厂合作,借着电影《玫瑰情人》的风推出了玫瑰系列的化妆品。 南春就觉着让李柔小姐来拍广告,宣传效果会更好一些。这李柔吧……她是盛大公子的人,所以……哈哈哈哈。” 柏寻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不喜欢盛则熙看南春的眼神。 那是觊觎他的所有物的眼神。 南春站在二楼伸了个懒腰,见柏寻和柏松正在客厅闲聊,便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还有吃的吗?我想吃米松糕。” 柏寻抬头看他,嘴角带着笑意:“你下来喝杯牛奶。稍等一会儿,我做好了,正蒸着。” 柏松挑了挑眉,柏寻身上不多的柔情看来都给南春了。 南春一听开心极了,他欢快地跑下楼:“是你亲手做的吗?” 柏寻点了点头:“你不是说我给的配方更好吗?做了豆沙馅,山楂馅,还有黑芝麻馅的。” 南春坐到柏寻身边,笑着亲了他的脸颊一下:“你真好呀!” 柏松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在这儿有点不合时宜了,再见,我去商行了。” “哎,大少爷,你等等我,我也要去。”南春想快些去商行安排玫瑰系列的宣传任务。 柏松看了一眼柏寻,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想起来了,我不去商行,我得去见个重要的客户。先这样,我去忙了。” 说罢,柏松就快步离开了。 南春皱了皱眉:“那一会儿吃完,我自己去。” 柏寻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在家里陪我两天再去吧。好不好?” 南春咧嘴笑着:“哎哟哟,柏二少爷原来是个黏人精啊!” 柏寻亲了亲他,温柔地说道:“嗯,留下来陪陪我吧。” 不让南春去商行,除了想让他陪他之外,还有想让他避避风头的意思。 之前南春与盛则凯结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这回盛则凯出事,定有好事之徒到他面前说三道四。 这是其一,其二是听许飞说,李大帅去找了盛二爷,被打了出来,闹得很不愉快。他损兵折将,破了财,自己儿子弄成那副德行,与盛家的合作也泡汤了。 李大帅现在怕是已经气疯了。 两天。 只需要两天,金城的人手就能调过来了。 “二少奶奶,您就留下来陪陪二少爷吧。你们这么些天聚少离多的,是该好好亲热亲热。”阿福笑着从厨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米松糕。 南春看见米松糕,眼睛都亮了。他起身想去餐桌那边,柏寻却抱着他不让他走。 南春无奈地说道:“知道了,我这两天不出门,就在家陪着你,行了吧?” 柏寻这才松开他,陪着他去吃米松糕。 看到南春大快朵颐的样子,柏寻突然想起多年前南春在墓前偷吃祭品的模样。 起初他是真的很震惊,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去偷吃祭品。 把南春推下去之后,他其实没走远。 看到南春受伤,他有些懊悔又有些害怕,便躲在了树丛里。看着南春的爷爷跑过来把他带走,他才离开。 那几天他夜夜不能安眠。 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南春受伤难过地看着他的样子。 后来听说南春的阿娘带他去了大巫那里,他便找了个借口去找了大巫。 “那个孩子好些了吗?” 大巫微微一怔,问道:“二少爷说的是哪个孩子?” 柏寻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南家的那个。” “他受伤跟你有关系吗?”大巫问道。 柏寻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他偷吃祭品,所以……我对他动了手。” 大巫说道:“《礼记》中有记载,祭之日,宾客皆食于室。《宋史·礼志》也有记载,既毕礼,则分赐群臣。祭祀仪式结束之后,分食供品,能得到先人的庇护和赐福。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柏寻闻言脸色涨红,原来是自己错了。 许是看出柏寻的懊悔,大巫接着说道:“你们其实都没有错,只是习惯不同而已。南家世代寻陵守墓,常与先人打交道,在墓前分食供品对他们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 从大巫那里回去后,柏寻的心情无比沉重。 南春明明说了他祭拜过了,可自己当时被偏见和愤怒冲昏了头。不仅对他说了难听的话,还将他推下了阶梯害他受了伤。 他曾经想过去跟南春道歉。 可自尊心总在作祟,让他拉不下脸来。 后来,每次去祭拜娘亲的时候,他都会多准备一些南春喜欢的米松糕。 只是那个偷吃的人再也没来过了。 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他的心结。 幸好。 现在南春来到了他身边。 见柏寻发呆,南春捏起一块米松糕塞到他嘴里。 “柏大厨做的,香得很。”南春笑着说道。 柏寻吃了两口,说道:“这是我阿娘最擅长做的点心。我试了很多次,才做出来她做的那个味道。” “好吃!特别特别好吃!”南春大口吃着。 “以后只要你想吃,我就给你做。”柏寻伸手擦去他嘴角的碎屑。 南春冲他眨了眨眼睛:“真好呀,我再也不用偷吃了。” 柏寻看向他,两人都笑了起来。 第201章 挑拨 李成变太监的事传遍了洋城。 甚至还被编成了笑话在街头巷尾流传着。 李百万闷头抽着烟,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 “金阳,马上调派人手来金城!我一定要让柏家人血债血偿!” 陈金阳知道大帅因着公子的事和盛家的事,现在正在气头上。 可是洋城的水多深啊! 李大帅在安城可以耀武扬威,到了洋城根本排上号。人生地不熟,又没有靠山,也没有周密的计划。 就这么调集大批人马杀到柏家去? 这不是开玩笑吗? 陈金阳说道:“大帅,柏家人做贼心虚,此刻定然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咱们贸然打过去,没有什么胜算啊。” 李大帅看着他,问道:“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陈金阳说道:“如今柏大少爷和柏二少爷都在洋城。柏家老宅此时防备松懈,正是去攻打的好机会!咱们应该赶紧回安城,带上人打去柏家寨。” 一旁的朱海涛轻蹙眉头:“大帅,公子受伤的事如今传得沸沸扬扬,人家都说咱们李家的兵是软包蛋!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颜面何存啊?” 李百万捏碎了手里的雪茄,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能退!这次若是退了,我李百万再也没脸来洋城了!” “大帅,这……”陈金阳有些急。 “行了,你别说了。海波,调兵的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吧!”李大帅说的。 “是,大帅。” “金阳,你下去吧。我跟海波谈点儿事。” 陈金阳无奈应下,出去了。 “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李百万问道。 “大帅,小的……的确查出了一些东西。”他看到李百万脸色难看欲言又止。 李百万微眯着眼睛,说道:“接着说。” “是这样的,小的查到之前陈中尉和他的夫人去过柏园登门拜访。” 李百万猛然坐起身,问道:“什么时候?” “咱们损坏孙家仓库里的生丝之后,那会儿柏二少爷还在洋城。陈中尉和他的夫人去过柏园之后,柏二少爷就离开了洋城,去了金城见了四爷。”朱海波说道。 李百万眉头一皱:“金阳的夫人与柏家是亲戚,他们去拜访一下也属正常。” 朱海波又说道:“可是……陈中尉去柏园的时候,孙老板带着人给兄弟们送了酒菜,说是看他们辛苦想犒劳犒劳他们。而且孙老板还说陈中尉去参加聚会,今晚不会来了。连陈中尉手底下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那孙老板为何早早就知道陈中尉去了柏园呢?” 李百万心里一沉。 “小的怕冤枉了陈中尉,又买通了孙长福工厂里的一个工人。那人说确实是陈中尉去柏园的那天晚上从外面送进来的生丝。”朱海波说道。 李百万的脸色难看极了。 福源记的事,他想到有内鬼,也怀疑过陈金阳。 可当事实真真切切地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不敢相信。 陈金阳跟他可是过命的兄弟啊! “大帅,还有这次公子遇袭的事。小的也怀疑与陈中尉有关。”朱海波眼珠子转了转说道。 “什么?你说清楚!” 朱海波忙说道:“据那张家公子说,他宿醉还未醒柏大少爷就带着人冲到了他家里。柏家人怎么能那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呢?知道公子具体计划的就只有张家公子和盛三公子,他们俩是不可能透露给柏家人的。 小的百思不得其解,仔细查了才知道,借给公子人手的陈中尉,也知道公子去劫人。而且好巧不巧,陈中尉借给公子的人,都是曾经执行过监视福源记工厂的任务的。 若不是小的脑袋转得快,及时去找了剩下的人询问福源记的事。可能过些天剩下的那些人也会死于非命!而且,陈金阳的夫人明知柏家人与您有仇,这两天还往柏氏商行跑。她从商行出来,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大帅,真不是小的非要怀疑陈中尉,可这一桩桩一件件着实太巧了!” 李大帅目眦欲裂,熊熊怒火几乎将他吞没。 “陈金阳!他……他居然敢这么对我!” 朱海波心中窃喜,忙说道:“大帅,陈中尉刚刚还在阻止您调兵过来,看来他是完全倒向了柏家啊!这种叛徒咱们是绝对不能留着!” 李大帅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脸色铁青。 “立马派人去安城调兵!陈金阳的事先按住不提,不要打草惊蛇。他手底下一些人成日与他称兄道弟,走得很近。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定然不会相信。而且大战在即,不能因为这个动摇军心。”李大帅沉声道。 朱海波眉头轻蹙:“可……留着他的话,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坏了咱们的好事。” 李大帅想了想说道:“等人手到了,带人杀进柏家的事就交给他来做。若他能狠下心把柏家人杀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若他下不了手或者暗中相助柏家人,那他背叛的事实也就摆在了大家面前,我处理他也名正言顺。” 话说到这份上,朱海波虽然心急想除掉陈金阳,但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凡事过犹不及。 从李大帅那里出来,朱海波计上心头。 晚上,他带着两个兄弟去了欢乐城。 最近陈金阳几乎天天来,听说他跟那个交际花蓝小蝶正打得火热。 酒过三巡,朱海波才看见陈金阳来了。 他进来后看了一圈,然后视线落在他们这边。 朱海波笑容满面地给身边的蓝小蝶倒了杯酒。 “哎哟,陈中尉来了!不巧我现在有客人,一会儿再陪您跳舞。”蓝小蝶笑着说道。 陈金阳脸色不太好看,对朱海波假笑道:“朱副官以往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怎么今天有雅兴?” 朱海波笑道:“经常听兄弟们提起小蝶小姐,我早就想过来看看了。奈何大帅身边离不了我,一直不得空。” “是啊,大帅最信任的也就是朱副官您了。最近,您跟着大帅忙里忙外,脚不沾地,着实是辛苦。”一旁的人附和道。 朱海波得意地说道:“我跟在大帅身边快二十年了,他不信任我,信任谁啊?陈中尉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坐吧!我今儿高兴,请你喝两杯。” 第202章 小丑与猴 陈金阳知道朱海波这是在阴阳他,冷哼了一声,说道:“跳梁小丑!” 朱海波听了也不气,笑眯眯地说道:“若我是跳梁小丑,那陈中尉便是耍猴人的猴了。” 陈金阳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听他这么说,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咬着牙说道:“别逼我动手!你知道我的手段!” “哎哟,这是干什么?两位是李大帅的左膀右臂,在这里大打出手,传出去多不好呀!”蓝小蝶忙站起身劝阻。 朱海波冷笑了一声,说道:“姓陈的!你有功夫在这里找我的麻烦,倒不如管好自己的夫人。她与姓柏的沾亲带故,本就惹人怀疑。如今明知柏家人与大帅有仇,还与他们走得那么近。” 见陈金阳脸色微变,他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是信任陈兄的。他们再怎么说你和你夫人拿了柏家人的好处,我都是不信的。” “空穴来风,无稽之谈!”陈金阳说罢便离开了。 吴伊人正在屋里摆弄她从柏氏商行拿回来的西洋玩意。 皮包、皮鞋、化妆品、小洋裙,摆了满满一床。 自从来到洋城,见识过真正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过的生活。吴伊人心里的落差就越来越大! 想当初她在柏家也是要什么有什么。 如今嫁给了陈金阳,平日里想买身衣服都要精打细算。 这段时间陈金阳对她爱搭不理,钱也不给她。 她知道陈金阳是在逼她服软,可她哪里忍得了!于是她便想起了她的大表哥柏松。 柏松对她的态度很好,比以前在老宅时还要好。 “伊人,咱们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祖父祖母是对表姑母有些不满,但也没少念叨表姑母和你。我把你成婚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这不,他们就让人送来了这个给你。”柏松把一个锦盒递给她。 吴伊人打开一看,是玉如意。 她眼圈一红,落了泪。 “行了,以后常来往。啧,你看看你这穿的是什么呀?我们的吴家大小姐何时穿过这种俗气的衣服?走,大表哥带你挑东西去!” 说罢,柏松便带着她在商行里挑了一大堆东西。 门被打开了,陈金阳黑着脸站在门口。 吴伊人穿着华丽的裙子,心情很不错。 “好看吗?听说是西洋最新的款式。” 陈金阳冷冷地问道:“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吴伊人笑着说道:“没花钱。” “没花钱?难不成是天上掉的?”陈金阳阴阳怪气道。 吴伊人白了他一眼,她现在心情好,懒得跟他吵:“是大表哥给我的。” “柏家与李大帅现在势同水火,你为何还要与柏家人来往?”陈金阳面带愠怒。 吴伊人的好心情彻底没了。 她咬了咬牙,说道:“李大帅、李大帅、李大帅!你这么听他的话,这么喜欢给他卖命,换来什么了?他给你的那点儿钱连买一只鞋都不够!我与你成婚就是来受苦的吗?” “吴伊人!”陈金阳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恶狠狠地盯着她,“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吴伊人怒骂道:“陈金阳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 一直闹到半夜,陈金阳摔门而出。 梅儿哭着给吴伊人上药。 “小姐,咱们回安城吧!” 吴伊人自嘲般地笑了笑:“回安城又有什么用?” “去跟老爷夫人说。” “说了又有何用?他们如今还得靠陈金阳过活呢,岂会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吴伊人绝望地看着黑漆漆的天。 外面都在说,李大帅的儿子和盛家三公子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那她呢? 她如今这样的下场,若是让南春知道了,他肯定也要说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第二天一早,陈金阳便去找了李大帅。 “你怎么那么早就过来?”李大帅正在吃早饭。 陈金阳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觉着您说的有道理,是我太过小心翼翼了。大帅,等金城的人手到了之后。就让我带着人打头阵吧!” 李大帅挑了挑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原本就是想让陈金阳打头阵的。 可如今陈金阳突然自己提出来,这让他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了。 见李大帅犹豫,陈金阳上前给他倒了杯茶,接着说道:“您知道我内人跟柏家是亲戚,来到洋城后,我与内人也去柏园拜访过。表面上我们和柏家人的关系还算可以。” 李大帅点了点头。 “若是由我内人假装去柏园拜访,这样能让他们打消一些戒心。待他们敞开大门,咱们就去趁其不备冲进去。这样咱们也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伤亡。”陈金阳解释道。 陈海波既然那样说,就表明大帅因为吴伊人的身份还有他去柏园拜访的事对他起了疑心。 只有主动担起杀进柏家这件事儿才能打消大帅的疑虑。 李大帅沉思了片刻,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有把握吗?别弄巧成拙,害你的夫人落入险境。到时柏家人用她来威胁你……反而让我们陷入被动。” 陈金阳忙说道:“大帅,伊人最近跟柏家走的近,他们不会有防备。再说了,若真到那个时候,不用您出手,我亲自动手解决隐患。” 李大帅有些意外。 陈金阳迷恋吴伊人的事人尽皆知。 两人才成婚半年未到,难不成他就变了心了? “你能舍得?”李大帅半信半疑。 陈金阳不以为意地说道:“一个女人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李大帅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当初你要娶她为妻,说实话我是不满意的。但我见你喜欢的紧,便遂了你的愿。你还记得那个被吴发打死的司机小韩吗?” “记得,听伊人说他是叛徒。” 李大帅冷笑了一声:“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叛徒!吴发打死他,是因为他与吴伊人在柏家老宅行苟且之事闹得人尽皆知。我为何不再信任吴发?皆因此人谎话连篇,嘴里没一句实话!” 陈金阳听罢,面如菜色。 吴家人果然在骗他! 原本陈金阳还有些不舍得让吴伊人去冒险。 而此时此刻,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第203章 道歉使臣 大清早,盛大公子登门了。 阿福来敲门:“二少爷,二少奶奶,盛家大公子来了。说是代盛老爷子向二少奶奶致歉。” 南春窝在柏寻怀里皱着眉头哼哼唧唧地不想起。 大冷的天,早晨就应该赖床,与被窝不分离才对! 柏寻亲了亲他的鼻尖,柔声说道:“你不想起就不起,我去会会他就行了。” 南春想起之前盛则熙说的话,有些烦躁地往柏寻怀里拱了拱:“若是不见他,他之后肯定会再来的。这个盛家大公子可真烦人!怎么总是大清早跑来赔礼道歉啊?他现在是专门替人道歉的吗?道歉使臣?” 柏寻的眸光暗了暗,问道:“他之前也来过?” “嗯,就盛三公子在喜颜楼和我发生冲突那回,也是他来登门道歉的。还带了好些个礼物,抽屉里的那个人参还有那个玉牌牌都是他拿来的。”南春说道。 柏寻的脸色一沉。 他昨天见到那个刻着南春名字的玉佩还有些奇怪。那个玉佩价值不菲,不像是南春会置办的。 原来是盛则熙送的。 柏寻搂着怀里人的手越来越紧,南春有些喘不上气。 “松一点……我要喘不上气了。” 柏寻的手虽然松了些,但马上亲了上去。 直亲到南春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若不是昨晚要他要的狠,柏寻此刻肯定会来一场。他揉了揉南春的腰,又埋在他颈侧亲了一会儿。 待他们下楼,柏松和盛则熙都喝了两杯茶了。 “他俩最近聚少离多,小别胜新婚嘛。”柏松笑着说道。 盛则熙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盛大公子,您怎么又来道歉啊?为何盛家总让没犯错的你出来道歉呢?”南春说道。 盛则熙笑了笑,说道:“则凯犯错也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没做好表率,我来登门道歉,也是应该。” 他的视线落在南春颈侧的吻痕上,眸光不由得暗了下来。 一旁的柏寻面色不虞地看着他。 盛则熙了然,柏二少爷这是在向他示威呢。 既然看出来了,那自己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南春,知道你喜欢吃点心,我专门找了名厨给你做的。”盛则熙说着从食盒里拿出几盘子样式精巧好看的点心。 柏松见柏寻脸色难看,忙说道:“大少爷有心了。刚好我早餐没吃好,我来尝尝。” 他说着便拿起一块吃起来:“哎哟哟,果然是名厨手艺,太合我的胃口了。” 南春见状,便顺口说道:“既然大少爷喜欢,你就拿去吃吧!柏寻给我做的米松糕还没吃完呢。” 柏松点点头,冲盛则熙笑了笑:“多谢盛大公子了。” 盛则熙也不恼,面上依旧带着笑,说道:“你们喜欢就好。” 柏二少爷居然会亲自下厨?看样子他对南春是极好的。难怪南春对他会如此依恋。 “祖父他老人家听说了则凯做的恶事,气得厉害。他本想亲自登门道歉,可又怕引人注意,坏了事。所以才让我代他过来。”盛则熙说道。 “让老爷子费心了,如今盛则凯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柏家与盛家就算扯平了。”柏松说道。 盛则熙看向南春,问道:“南春觉着呢?还满意吗?” 南春抿了抿嘴,以他的私心来说,他自然是希望盛则凯去死的。可他也明白,自己并无大碍,强行要了对方的命,两家怕就结了深仇大恨了。 “什么满不满意的,只希望盛三公子能改邪归正,别再做伤天害理,损阴德的勾当了。”南春撇嘴道。 盛则熙忙说道:“我已经告诫过他了。若再做恶事,我必会亲手结果了他。对了,我此次来,还有一事。 听闻李大帅正在从安城往洋城调派人手,应该是冲着你们来的,请务必小心。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柏松与柏寻对视一眼。 李大帅果然按捺不住了。 “若是李大帅真的打过来,还真要劳烦盛大公子出手相助啊。”柏松笑着说道。 盛则熙点头道:“此事因我盛家而起,出手相助也是应当。我在租界有几处宅子,要不让南春去那里住一段时间,待事情平息再回来……” “不要!”他话未说完就被南春打断了,“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哪有藏在别人后面的?我才不要做缩头乌龟呢!” “南春的事盛大公子就不要操心了。他是我的人,我自会安排好。”柏寻淡淡地说道。 盛则熙说道:“那柏二少爷你可要好好安排。南春,则凯与我说,那些人靠近你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就咬舌,若不是李成看出来制止了你。怕是我到的时候,你已经没命了。 虽然遇事勇猛,不怕死是个优点。但是,你的命用在这些人身上太不值当了。还是说……这人世间没有什么是值得你留恋的?即便是死了也无所谓?” 南春被猜中了心思,一时间有些尴尬。 之前他确实不惧怕死亡。 因为他死过一次,想着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多活的。而且爷爷和阿娘安然无恙,他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柏寻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牵着。 他明白盛则熙的意思。 南春对他没有那么留恋,所以才会这么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南春,李柔说拍广告的时候希望你在场,毕竟这点子是你想出来的,你比较清楚怎么拍跟产品最契合。”盛则熙看向南春说道。 南春点了点头,说道:“好,你那边安排拍摄的时候,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行了,我今天来,要说的就这么多。柏大少爷,若是需要我帮忙,随时联系我。” 南春本想起身去送他,却被柏寻拉住了。 南春看向他,心中微微一颤。 柏寻的脸色很不好。 南春贴着他,小声说道:“不是那样的。我其实挺怕死的。因为我舍不得离开爷爷和阿娘,也舍不得离开你。” “当真?”柏寻问道。 “嗯!” “那你答应我,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要保命为先!”柏寻认真地看着他。 南春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无论遇到任何事,我都会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 第204章 我会给他,他想要的 在李大帅的人调来之前,四爷的人就已经到了洋城。 按柏寻说的,他们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隐藏了起来。 晚上,柏寻和南春应四爷的约去了喜颜楼。 “实在是对不住,我答应了你要护南春周全的。是我大意了!我派了人一直监视着李大帅还有那个陈中尉。 姓陈的也确实在盯着柏园和柏氏商行,我以为他会出手。谁知李成这个畜牲和我那个混蛋侄子突然半路冒了出来!南春,你受苦了!”盛玉安懊悔地说道。 南春笑着说道:“我们也没想到他们的胆子会那么大。没事的,我不是安然无恙嘛。” “你放心,等我那混蛋侄子从医院回来,我一定好好调理他。他的狐朋狗友,姓张的那个小兔崽子我已经收拾过了,现在在医院跟盛则凯做伴呢!”盛玉安说道。 若不是他与张乐宝的爹张开源有点私交,他必废了他。看在张开源的面子上,盛玉安亲手打了他三十大棍,直打得他吱哇乱叫,双股皮开肉绽。 南春听说了,外面都说盛四爷发话了,以后谁再敢跟着盛则凯瞎胡混就是张乐宝这个下场。 “对了,张开源那小子说李大帅身边的那个朱副官去找他问过话。他没敢多说,只说南春被绑后,柏大少爷确实去找过他。” 柏寻想了想问道:“陈金阳没去问过?” 盛玉安摇了摇头,说道:“听说福源记的事情之后,李大帅对陈金阳有些不满。这次从金城调派人手过来的事,李大帅没交给陈金阳,而是交给了这个朱副官。” 柏寻了然,李大帅对陈金阳起了疑心。 “他们内部不和,对咱们来说是好事。”柏寻说道。 “是的,这个陈金阳其实是有些头脑的。据说,他是不同意李大帅调派人手来洋城的。他认为李大帅应该赶紧回金城,然后带人杀去柏家寨。”盛玉安说道。 南春心里咯噔一下,前世确实如此。 陈金阳带着人去了老宅,还掳走了不少好东西。 柏寻脸色微变,若是如此,还真有些棘手。 “那李大帅狂妄又自大,被人一次次当众打脸,已是颜面扫地。让他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洋城,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如今,他是骑虎难下。即便是知道你们有所准备,这场仗胜算不大,他也必须得打。至少得让人知道他李百万不是软骨头。不然回到安城,他手底下的人怕也不会再服他。” 柏寻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必定会这样,才去金城调派了人手。” “做得对!你呀,脑袋够聪明,想的也周全。不过,你让人守在城外是何意?不应该让他们里三层外三层把柏园团团围住吗?”盛玉安不解地问道。 “李大帅手底下的那些人打仗是好手。而且,他们还有大量的武器。与他们正面对抗,我们胜算也不大。 所以,我准备先在城外对他们设伏,即便困不住他们,也能拖延一些时间。我们这边可以擒贼先擒王。”柏寻说道。 “你的设想是好的,但是我的人说,李大帅这两天除了去医院,哪里都不去。而且他身边还跟着很多人,想抓他,不太容易。”盛玉安想了想说道。 柏寻勾了勾唇角,说道:“您也说了,他会去医院。而李成就是拖他后腿的那个人。” 盛玉安面露喜色:“行!这事儿交给我来办!你们现在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若是有异常行动,必定会打草惊蛇。” 柏寻作揖道:“如此,便多谢四爷了。” 盛玉安乐呵呵地说道:“好说好说!你们柏家现在也是我的合作伙伴,咱们的合作还没成呢,我保证你们的安全,也是为我自己。” 柏寻知道他在点他发电厂的事,面带笑意,说道:“发电厂所用的设备我已经让兄长跟西洋那边的厂子联系了。待李大帅的事了了,咱们再详谈。” 盛玉安一听,更高兴了:“还是柏二少爷心细!来来来,咱们喝一杯!小南春,你别光顾着吃啊,举杯举杯!” 南春放下手里的大鸡腿,忙举起杯子。 柏寻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上的油,说道:“南春没怎么喝过酒,我替他喝。” “不用!我喝过酒!酒量还不错的!”南春说道。 盛玉安笑着说道:“今儿都是自己人,喝多了也无妨。来来来……” 酒没到三巡,南春就晕乎乎了。 这白的掺红的,上头的很! 盛玉安看着靠着柏寻,迷迷糊糊要睡着的南春,不禁笑了起来。 “柏二少爷,小南春单纯善良,心又软。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可都要好好护着他。” 柏寻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盛玉安喝了口酒,说道:“若是日后你俩走上了不同的路呢?” 柏寻微微一怔。 见柏寻疑惑,盛玉安笑着说道:“哦,南春之前跟我说,等他爷爷回来之后他想一家人去过那种寄情山林,逍遥自在的日子。柏二少爷你是要当柏家家主的。你不想追名逐利,也必须追名逐利。你的生活跟南春想过的生活完全不同啊!” “我会给他,他想要的。”柏寻说道。 这下轮到盛玉安吃惊了。 “那我拭目以待。”盛玉安举杯跟他碰了碰。 陈宅。 “让我一个女人去打头阵,你们一帮大男人藏在我身后?”吴伊人听到陈金阳的话震惊不已。 “如今大帅已对你我起了疑心,你若不做,你们吴家包括我日子都不会好过。”陈金阳抽着烟,漫不经心地说道。 吴伊人愤恨地看着他:“你这是让我去送死!” 陈金阳笑了起来:“你那大表哥二表哥不是对你好得很吗?只是让你去登门拜访而已,何来的让你去送死?而且,你不是特别想看那男妻受罪吗?若是活捉了他,我会把杀他的机会给你。 你不是喜欢柏家的钱吗?等柏家人死绝后,这柏家家财不都是你这个表小姐的了吗?吴伊人,你好好想想吧!这种机会千载难逢,若是你父母知道,定会欢天喜地抢着去做。” 吴伊人神色微动,一时间有些犹豫。 第205章 不允许你反悔 回柏园的路上,南春醉醺醺地抱着柏寻不松手。 阿福见状乐了:“二少爷,以后您不在,可不能让二少奶奶喝酒。” 柏寻摸了摸南春红扑扑的小脸,嘴角带着笑意。 “是不能让他喝,这么粘人,可如何是好?” 回到家,南春耍赖不下车,柏寻把人抱起往屋里走。 “南春这是喝醉了?”柏松问道。 “嗯,白酒和红酒混在一起,他有些受不住。”柏寻边走边说道。 “那小的给二少奶奶备点醒酒汤去。”岩管家说道。 “嗯。” 把人放在床上,南春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怎么?想让我陪着你啊?”柏寻笑着问道。 “嗯……” 柏寻无法,只得躺下陪着他。 “小醉鬼。”他轻轻捏了捏南春的鼻子。 南春皱了皱眉头,嘟囔着:“没有醉的……” “没有醉啊?那四爷说,你以后想和家人寄情山林,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这家人里面包括我吗?”柏寻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南春眯着眼睛,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柏寻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回答,以为他没听进去。 “我们不是成婚了吗?”南春疑惑地看着他。 “嗯,是成婚了。”柏寻摸着他的头发。 “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去哪儿都要在一起的。”南春说道。 柏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你会永远跟我在一起,对吧?” 南春蹙眉道:“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只有……你不要我。”柏寻说道。 若是你知道南爷爷失踪的事,还有祖父派人监视你阿娘用你阿娘当人质的事…… 柏寻不敢往下想。 他把南春紧紧地搂在怀里亲了亲。 “你答应了要永远跟我在一起,就不能反悔了,我不允许你反悔。” “嗯……不反悔……” 南春说完就睡着了。 柏寻把他的鞋子和外衣脱掉,给他盖好被子,才下了楼。 “伊人刚刚来了电话,说她得了上好的火腿。明天晚上要来柏园拜访。”柏松似笑非笑地说道。 柏寻倒是不意外,吴伊人的父母依附李大帅,夫君也依附李大帅,她自然也是要为李大帅出力的。 “唉,我本想着毕竟是表妹,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缘分,怎么也得放她一条生路。可她不明事理,偏要往死路上走!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柏松叹了口气。 “四爷的人已经在必经之路上设好了埋伏。生擒李大帅的事,他也会安排。咱们明天晚上只要尽可能拖延就行了。 他们用吴伊人试探我们倒也好。这样咱们还能有个准备。不用惴惴不安地等着他们偷袭。”柏寻说道。 “也是,枪支弹药我早就备好了,就在地下室里,挑些趁手的用。”柏松说道。 “好,我知道了。”柏寻说罢,看着柏松有些犹豫。 柏松见状问道:“你有话想说?” “兄长,祖父为何要监视南春的阿娘?我去别院看望她的时候,发现别院周围有祖父安排的人盯着。”柏寻问道。 柏松端水杯的手,微微一顿:“这个……可能还是因为南春拿着妖书出逃的事吧。你知道的,祖父疑心重,南春的那些说辞打消不了他的疑虑。” “不仅是如此吧?若是真不放心南春,当时他大可差人去金城堵人。水路那么慢,他派去的人怎么也能追得上。把南春放走,却盯着他阿娘……我着实看不懂。 兄长,我若想去查,也并非查不出。只是我私下去查,而不是直接问你。手底下的人必然会认为咱们兄弟之间有矛盾。”柏寻为难地说道。 柏松放下水杯,说道:“既然如此,你在老宅的时候为何不直接问祖父?” 柏寻沉默了。 “你怕跟他挑明了,他会不顾情面杀了南春的阿娘,甚至是南春?”柏松说道。 确实如此。 祖父对他怀疑的人向来不留情面。 柏松见他不说话,轻叹了口气:“行吧,一直瞒着你也不是个办法。祖父怀疑南老爷子对柏家有异心。” “南爷爷?他有异心是何意?”柏寻不解地问道。 “他怀疑南老爷子可能在跟外人勾结,不仅寻墓的时候把里面的明器偷拿给别人,还向别人透露了墓葬的位置。”柏松说道。 “这……有证据吗?”柏寻不信。 “有好几次我们的人到地方的时候,都发现墓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即便是没被人捷足先登,里面的东西也很少。甚至一些本该成双成对,成一套的物件,会凭空消失一部分。”柏松说道。 柏寻还是不敢相信,南爷爷不像是这种人。 见柏寻疑惑,柏松接着说道:“其实祖父早有察觉,但是也像你一样,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这次去辛川岭,祖父就没有再用那些与南老爷子相熟的老人,而是用了我手底下的那些新面孔,为的就是想试探他,不要冤枉了他。 可是他却失踪了,以他的经验和身手来说,其实不应当的。不管应不应当,他人不见了,背叛之事也就无从查起了。就在这个时候南春突然隐瞒了妖书的事从柏家寨偷跑了出去。你说祖父怎么可能不对他起疑心?” “所以……祖父放任南春出来,其实是想用他引南爷爷现身?”柏寻脸色微变。 “没错。只要南春的阿娘还在柏家寨,南春就跑不丢,因为他是不会丢下他阿娘不管的。南老爷子若是真的已经出了意外也就罢了。 但若是他还活着,只是故意隐瞒了行踪呢?南春一直在老宅待着,他就没法现身。南春若是在外面,他定会找机会与他见面。” 见柏寻的脸色不太好看,柏松叹了口气说道:“寻弟,以前我也不相信南老爷子会背叛柏家。可你也看到了,我自己手底下那么信任的人都会背叛我。有人盯上了咱们家的生意,而且内鬼不止一个。不把这些内鬼和幕后之人抓出来,咱们柏家就毁了。” “你们现在是怀疑南爷爷在为盛家人做事?”柏寻蹙眉问道。 之前柏松跟他提起过盛家人可能对地下仙宫感兴趣。 第206章 一触即发 “嗯,南老爷子表面上从来没有跟盛家人有过来往,所以我和祖父起初都没往盛家这边想。之前你说在辛川岭发现一伙隐藏在暗处的人。我增派了人手过去,故意引他们现身,跟他们交了手。 那些人训练有素,有洋城口音,用的是德国造的鲁格p08。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起的。好巧不巧,我发现盛公馆里有些人就配了这个枪。而且盛则熙对德式武器情有独钟。 与李大帅交手,我有意让盛则熙参与进来。也是想让当时在辛川岭与那伙人交过手的兄弟来看一看。盛家这些人的行事风格与那伙人像不像。如果确定就是盛家人,我们后面的行动也就明确了。”柏松说道。 “真的有藏着许多宝藏的地下仙宫吗?”柏寻问道。 柏松笑了笑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人嘛,总得有个白日梦可以做。尤其现在这个世道,那么乱,老老实实做生意根本赚不到钱。 洋城这些大户人家也只是表面上过得体面而已。其实内里早就被掏空了,不赶紧找来钱快的路子堵上亏空,怕是很快就要坍塌。 南家人世代寻陵守墓,南老爷子被那些想寻宝的人盯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他都与祖父坦诚布公地说过。这一回……许是那盛家……许了他柏家给不了的好处吧。” 柏寻心中无比沉重。 南老爷子真的会为了好处,做背叛柏家的事吗? “你不要多想。若不讲证据,不留情面,祖父不可能留着南春和他阿娘。咱们柏家容不下叛徒,也容不下身上有疑点的人,这你是知道的。 我向你保证,只要南老爷子没有背叛柏家,南春也没有异心,他们就不会有事。与南春相处这些天,我已经把他当成家人了。”柏松说道。 柏寻步履沉重。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南春。 家人…… 可祖父把南春当过成家人吗? 若是真当南春是家人,就不会这么对他了。 柏寻进了屋,躺在南春身边,出神地看着他的睡颜。 “你说过要永远跟我在一起的,现在已经不能反悔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得跟我在一起。”柏寻在南春耳边轻声说着。 无论真相如何,他都不能失去南春。 李宅。 “大帅,从金城调派过来的人手晚上就能到洋城。”朱海波说道。 “好!咱们兵分三路行事。你到城外去迎人,把人带进来之后在预定地点集结,先按兵不动。先让金阳打头阵。我带着人在柏园外埋伏,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命人发信号。你见着信号再带人杀过来。”李大帅吩咐道。 “是。” 朱海波离开后,李大帅把陈金阳叫了过来。 “晚上的行动你有把握吗?伊人毕竟跟柏家有亲,若是她不愿意大义灭亲,可千万别勉强啊。”李大帅笑着递给他一支雪茄。 陈金阳谄笑着接过来:“不勉强,不勉强。我有把握的!伊人已经答应了,她们吴家跟柏家闹得不愉快,有机会取而代之,自然是愿意的。” “那就好。你放心,金城调派过来的人手已经到了。只要你把柏园的大门打开,带着人守住大门,我这边就带着大队人马冲进去。” “是。不过……大帅,公子在医院怕是不安全吧?我怕那帮人狗急跳墙,起歪心思,对公子动手……”陈金阳担忧地说道。 “嗯,我已经安排人把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李大帅说道。 这边,李大帅安排的人刚到李成的病房就被制服了。 “李大帅是怎么安排的?快说!不说枪毙了你们!” 还没上刑,那几个人就把知道的全撂了。 李成被他们堵了嘴,绑了手脚,动弹不得。 听着那几个人倒豆子似地把他爹的计划全盘托出,只能急得干瞪眼。 盛玉安得知李大帅的计划后,想了想说道:“先让一个人给李大帅去个电话,报个平安。然后等陈金阳的夫人去柏园的时候,再让他告诉李大帅,李成转院后,伤口突然恶化,命在旦夕。” “是。” 李百万就李成一个孩子,平日里很是溺爱。 李成小命不保,他不会放任不管。 即便知道可能是陷阱,他怕是也会闯一闯。 柏园。 “南春,你不参与也行。地下室很隐秘,这栋房子即便是炸飞了,也不会伤到你。”柏松摆弄着手里的枪说道。 “我跟你们一起!”南春把枪别在了腰上,口袋里还揣了个手榴弹。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 柏寻话未说完就被南春打断了。 “我都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南春笑着说道,“你们这么有把握,定然不会让我有事。” 柏园已经部署完毕。 只等豺狼虎豹登门来。 吴伊人穿着华丽的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可她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她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手心里全是汗。 大表哥,寻哥哥,我也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 你们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那个男妻吧! 所有的事都因他而起。 如果没有他,我嫁给了寻哥哥。柏家自然就跟李大帅坐在了同一条船上,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些事? “大帅,陈中尉的夫人已经在去柏园的路上了。” “行,我们也出发。” 李大帅的话音刚落,电话就响了起来。 “大帅,我……我是薛四儿。公子……公子他伤口突然恶化,起了高烧,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了!” 李大帅闻言,大惊失色:“什么?” “医生说……说怕是保不住命了!” “不可能!明明伤势已经好转了,怎么会……” “突然转移,治疗没跟上。” “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李大帅说道:“先去公子那儿!” “大帅,会不会是陷阱啊?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了吧?”手下担忧地说道。 李大帅哪里会不知道这是个陷阱! “即便是陷阱,我也得去!李成这会儿怕是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 “那柏园那边……” “计划如此周全,我在不在都无所谓。你代我去,按原计划行事即可!听到柏园有枪响,你就发信号。”李大帅嘱咐道。 “是!” 第207章 兵不厌诈 吴伊人的车到了柏园门口,只见大门紧闭,门口灯也没亮,漆黑一片。 她下了车,深吸了一口气。 “开门,我是表小姐!” 里面没人回应,借着车灯,吴伊人看了一眼蹲墙根隐蔽着的陈金阳。 只见他做了拍门的手势,示意她继续。 “人呢?开门啊,我是表小姐。”吴伊人喊道。 门房打开了大门上的门洞,警惕地问道:“表小姐,您自己来的吗?” “还有个司机。” “没其他人吗?”门房看了一眼身边拿着枪的柏松接着问道。 吴伊人蹙眉道:“怎么那么多废话?没有了……就我和司机!快开门啊!” 柏松有些失望地看了看黑漆漆的天。 已经给你很多次机会了! “伊人,真的没有其他人吗?” 吴伊人听到柏松的声音,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道:“大表哥,你也在啊。怎么不开门啊?哪有什么人啊,就我自己。” “表妹夫没跟你一起来吗?”柏松问道。 “没……没有。他有事,没空过来。快开门吧,外面怪冷的。”吴伊人不自然地说道。 柏松透过门洞冷冷地看着她:“伊人,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说罢,一发子弹正中吴伊人的眉心,她瞪大了眼睛,随即倒在了地上。 陈金阳见吴伊人就这么死在了他的面前,震惊不已。 他没想到柏家人居然真的会动手杀她。 还这么毫不犹豫,干净利索…… 陈金阳咬了咬牙,喊道:“柏松,快束手就擒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回应他的是一串枪声,子弹打在车上,车窗被打爆,玻璃碎了一地。 “大家跟我一起打进去!”陈金阳带着人刚站起身,墙头上的灯突然就亮了。 随后突然从上面就传来一阵阵的枪声,他身边不断有人倒下。 “隐蔽!隐蔽!”陈金阳边还击边往车后跑。 那么多盏大灯把门口照得跟白天似的。陈金阳记得这大门口原先有些树木和雕像,现在全没了,光秃秃一片,想躲都没地方躲。 枪声从上方传来,陈金阳他们那帮人想还击,被灯照得眼花,根本打不着。 陈金阳躲在车后,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打灯!把灯都打灭了!然后找个地方隐蔽!” 所有人把枪对准了灯,一阵杂乱的枪响声之后,柏园又陷入黑暗。 “中尉,不是说枪一响,大帅就带人把柏园围了吗?” “是啊!人呢?” 陈金阳脸色铁青。 自己难不成是被李大帅当猴耍了? 还是说李大帅仍旧不信任自己,想试探他? 走到这一步,已是进退两难!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陈金阳咬了咬牙,说道:“别胡思乱想!大帅有大帅的计策,咱们好好完成咱们的任务。来人,去把门炸开,咱们冲进去!柏园里没多少人,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兄长,往后撤!他们下一步定要强行破门而入!”柏寻说道。 “好,大家往后撤!撤到宅子里去!” 地上泼了水,结了一层冰,阿福和孟五带着人便往后撤,边往地上撒钉子。 没多会儿,随着一声巨响,大门便被炸飞了。 陈金阳带着人冲了进来。 谁知刚跑几步就人仰马翻,倒地的人手掌心被钉子穿透惨叫连连。 枪声再次响起。 陈金阳喊道:“隐蔽!道上有陷阱,走旁边的小路!” 这边李大帅和他派出去的人兵分两路,一波前往柏园,一波跟着李大帅去救李成。 两路人马皆在半路遇上了埋伏。 盛则熙带人伏击的是前往柏园的这一波人,他手底下的精锐各个训练有素,没费多大功夫就把人都给按住了。 “我就说我带人堵住他们就行了,柏大少爷还费劲派你们过来。难不成是看不起我,觉着我搞不定?”盛则熙挑了挑眉说道。 许水生笑着说道:“怎么会呢?李大帅诡计多端,大少爷想着多些人手保险些。我们得的令是无论如何都要确保您的安全。” “行了,去柏园吧!”盛则熙懒得听他胡扯。 许水生看了一眼身边的柏玉峰,只见他神色凝重,冲许水生点了点头。 辛川岭的那帮人果然是盛家的。 待陈金阳的人打到门前,伤的伤死的死,已经损了大半。 “你们柏家儿郎各个都是缩头乌龟吗?只敢用这些小花招,不敢出来正面应战?”陈金阳阴阳怪气道。 南春撇撇嘴,喊了一嗓子:“表妹夫,多看点书吧!兵不厌诈、兵不厌权、兵行诡道,懂不懂啊?” 陈金阳怒火中烧,却不敢贸然破门而入。 “陈金阳,不要想着李大帅会来助你了。此刻他怕不是已经带着人回金城去了。还看不明白吗?你们就是一帮弃子?”柏寻说道。 陈金阳的手下面面相觑。 按计划大帅确实应该带人赶来了,现在人死了大半,援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中尉,大帅怎么还没到啊……” “咱们不会没有后援吧?” “不可能!大帅不会这么做的!柏寻,你不要挑拨离间!”陈金阳其实心里也没底,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说话间,外面一群人举着火把而来。 “来了!大帅带着人来了!” 大家喜出望外忙往大门口跑。 “这里!我们在这里!” 陈金阳快走了两步,仔细一看,大喊道:“不是的!他们不是咱们的人。” 为时已晚,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门应声打开了,柏松和柏寻带着人从屋里冲了出来。陈金阳他们被堵在了大门口,进退不得。 “蹲下,把枪交出来!” 当脑袋被冰冷的枪口指着的时候,陈金阳绝望地放下枪举起了手。 南春跟在柏寻身边到了大门口。 他看到死状有些可怕的吴伊人,脚步微微一顿。柏寻捂住了他的眼睛,然后示意阿福和孟五把尸体弄走。 盛则熙快步走到南春面前,问道:“你怎么样?有受伤吗?” 南春摇了摇头,说道:“多谢盛大公子出手相助。” “表妹夫,这么些天没见,你就是这么登门拜访的啊?”柏松用枪拍了拍陈金阳的脸。 陈金阳咬了咬牙,梗着脖子说道:“要杀要剐随你便!” 第208章 离间计 “自然是随我便!还用你这个瓮中之鳖咋咋呼呼告诉我?”柏松冷哼道,“被李大帅当猴耍的感觉如何?他打了这么多年仗,明知有埋伏,他会来吗?也只有像你这么傻的,才会不顾性命给他当马前卒!” 陈金阳此刻已经明了,不会有援军了。 他确实被李大帅当了弃子。 这么些年自己对他李家忠心耿耿,为他李家做了那么多的贡献,到头来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柏松对盛则熙说道,“多谢盛大公子了!改日定好好谢您!” 盛则熙说道:“举手之劳而已。我此行是瞒着家父的,你们既然已经安全了,那我就带人先走了。” “好好好。” 盛则熙带人离开之后,陈金阳被五花大绑拖进了柏园。 “大少爷,这就结束了?”岩管家急匆匆地过来,他手里拿着两把枪,腰上绑了一圈手榴弹。 “你这也太夸张了……”柏松无奈地看着他。 “小的想着若是他们冲进来,小的就与他们同归于尽。” “行了,赶紧卸下来吧!别一不小心走了火……” 陈金阳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柏松喝了口茶,说道:“说起来,伊人也是因为李大帅而死的,我柏家人得为她讨个公道。” 陈金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吴伊人不是你亲手打死的吗? 怎么成了因为李大帅而死了? “你死之前想不想给李大帅挖个让他永远无法再翻身的坑?”柏松幽幽地说道。 “什么意思?”陈金阳问道。 “你看啊,你对李大帅忠心耿耿,到头来却被他给耍了。你如果就这么死了,便死无对证。之后的事,他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他可以把今天这事儿说成是你为了报私仇,擅自行动,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也可以用你和伊人,还有你的那些好兄弟的死来大做文章。卖惨博同情,趁机把自己洗白。 你们为了他白白送命,他反而一点儿损失都没有。踩着你们的尸骨,继续在这人世间逍遥自在。你不觉得这么死很窝囊?”柏松笑着说道。 李大帅本就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位的。 他确实会这么干。 窝囊啊!怎么能不窝囊呢? 陈金阳咬着后槽牙,怒火中烧。 见他神情有变,柏松接着说道:“你把李大帅做的龌龊事全都抖搂出来,然后我再送你上路。你的死,我会对外说成是李大帅不仁不义杀人灭口。” “可是他根本就怕什么恶名远播!他甚至觉得恶名也是名,比默默无闻要好得多。”陈金阳说道。 “可他怕失了军心。我知道他手底下的人很多都跟着你出生入死过。若他们知道你是冤死的,知道李大帅卸磨杀驴的恶行。你说以后谁还会真心实意为他卖命?无人可用,他这个大帅的名头,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柏寻淡淡地道。 陈金阳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柏家兄弟这是杀人诛心啊。 “哈哈哈哈哈……”陈金阳哈哈大笑起来。 李大帅与这样的人为敌,以后怎么可能还有翻身的机会啊! “好,我同意。我陈金阳这么多年在外打打杀杀,死是不怕的,怕就怕死的不痛快!”陈金阳说道。 “如此便好。” “我还有一事想问你们,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陈金阳脸色微沉。 柏松挑了挑眉:“伊人的事?” 听说陈金阳之前对吴伊人挺好的,这次却亲手把伊人推上死路。他怕是知道了些之前不知道的事。 “是,你们知道吴家那个姓韩的司机吗?”陈金阳问道。 南春看向柏寻,抿了抿嘴。 陈金阳见他们神色各异,心中明了,李大帅的话应该不假。 “吴伊人与那个司机是行了房,但是不是因为有私情。而是她和她阿娘想害我不成,反倒害了自己。”柏寻说道。 陈金阳明白了。 应该就是徐慧玲想让吴伊人嫁进柏家,但柏家二少爷不同意。她们便想出了生米煮成熟饭的点子。岂料柏二少爷看穿了一切,略施小计,让煮饭之人变成了他们吴家的司机。 陈金阳自嘲般地笑了笑:“吴氏夫妇说是柏家纠缠他们,想让吴伊人嫁进去柏家为妾,他们不愿意,两家才交了恶。他们一直觉得我才是他们理想中的乘龙快婿。 哈哈哈,那么拙劣的谎话,我居然从来都没怀疑过。对了,吴氏夫妇恨你们柏家人恨得要死,他们可没少在大帅面前献计献策,怂恿大帅与你们柏家为敌。所以,千万别放过他们。” 柏松了然地笑了笑:“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李大帅对你和吴伊人本就有疑心。你出来揭发他,这疑心便坐实了。到时你和伊人已死,他一肚子气会撒去哪里?” 陈金阳喜上眉梢:“那我死的值了!” 李大帅遇袭,被人绑了扔在了车上。 车子一路开到了城外。 李大帅在那里见了被擒住的朱海波。 “大帅,我们遇到埋伏了!”朱海波哭丧着脸说道。 “李大帅,让你的人收手吧!他们若是再敢动,我就只能用你的尸体挡子弹了。”盛玉安笑眯眯地说道。 “四爷,您不是一向不掺和这些事吗?为何要这么帮着柏家人?”李百万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 “你都要跟盛大和盛二合作了,我若是再不掺和。今日你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吧?明人不说暗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本不想与你为敌,奈何你们欺人太甚。 你也是可笑,识人不清,认错了主子。那盛大和盛二可没我讲义气。他们遇事儿要么撇清关系,要么倒打一耙。你还没一败涂地呢,人家早早就与你划清界限了,不是吗?”盛玉安笑着说道。 谁说不是呢! 自己确实是瞎了眼,选错了人,走错了路! 李百万绝望地叹了口气:“四爷,我认输了,把我儿子放了吧。” “只要你带上你的人撤回安城。令公子我会平平安安地送到你府上。”盛玉安说道。 “多谢!”李百万抱拳道。 “以后就在安城老老实实待着吧!人呐得知道满足。”盛玉安幽幽地说道。 第209章 各怀鬼胎 柏园昨夜遭袭的事一早就在洋城传遍了。 各路记者、与柏家交好的名流们还有好事者闻风而来。 起初他们以为只是小小械斗,到地方看了到被炸毁的大门,布满弹孔的车,还有地上墙上的血迹,不禁吓了一跳。 “哎哟,我的天呐!” “昨儿夜里听到声音,我还以为是打雷了……” “这个李大帅未免也太猖狂了吧!” 柏松被许水生搀扶着走了出来,只见他胳膊上绑着绷带,面容十分憔悴。 记者见到柏松来了,一拥而上,将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诸位,这安城李大帅着实丧心病狂啊!我们柏家家风严明,不愿意与他那样的人为伍。他便对我柏家步步紧逼。 在和安便想尽方法对付我柏家,祖父一向与人为善,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可李家厚颜无耻,居然直接用枪炮打开我柏家大门,上门烧杀抢掠。”柏松双眼通红,哑着嗓子说道。 “太嚣张无耻了!” “是啊!” “太过分了!” “真没想到此人竟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行凶!” “唉,昨夜真是睡太死了,根本没听到动静,不然肯定会来帮把手!” 柏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昨个夜里闹成那样,死猪都该醒了。尤其柏园附近的这些大户人家…… 一个个装什么呢? 说话间,陈金阳被人带了过来。 “这不是李大帅的左膀右臂陈中尉吗?” “是啊!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如今一脸颓丧之气。” “他这是被俘了?” 陈金阳看着围过来记者,说道:“夜袭柏园的事皆是李大帅一手策划!” “李大帅为何要夜袭柏园?”记者问道。 “李大帅缺钱,他来洋城就是为得到钱力物力支持。他设计孙家,想把福源记占为己有,结果没成,反而损失了一大笔定钱。” “设计?如何设计的?” “他先是故意抬高价格,引诱福源记的老板孙长福签订合同。再派人把孙家仓库里的生丝毁去了大半,想让孙家完不成合约。”陈金阳如实说道。 “原来真的是李大帅暗中搞鬼!” “太无耻了吧!” “李大帅一直想跟柏家合作希望得到柏家的财力物力支持。可柏家家主还有两位少爷都不同意合作。李大帅便把主意打到和安商会头上,想劫了和安商会卖给盛家的货。 柏二少爷知晓后,挫败了他的阴谋,所以他就怀恨在心。想在离开洋城之前,把柏氏兄弟杀了。回到金城再让人杀去柏家寨,掳走柏家家财。”陈金阳说道。 “太狠了吧!”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杀人抢劫啊!” “以后谁还敢跟他有牵扯?” “你不是李大帅的左膀右臂吗?怎么突然倒戈了呢?” “对啊,别是有诈吧!” “李大帅丧心病狂,卸磨杀驴!我陈金阳对他忠心耿耿,一直死心塌地为他卖命,他居然利用我的夫人,还杀了她!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我这条命就是不要了,也要揭露他的累累恶行!”陈金阳愤恨地说道。 柏松红着眼睛,说道:“不瞒大家,陈中尉的夫人是在下的表妹,可怜她年纪轻轻便……唉……李大帅欺人太甚了!” 正说着,人群里突然响起枪声。 陈金阳在众目睽睽之下中枪倒地。 现场乱成一团。 李百万带着残兵败将撤回安城的时候,他的累累恶行就已经传开了。 朱海波拿着报纸急匆匆过来,刚一进门,迎面飞来一个烟灰缸,还好他眼疾手快,躲了过去。 屋里一片狼藉,李百万手里拿着大刀,把屏风砍成了两半。 “大帅,陈中尉他……”朱海波欲言又止。 “什么陈中尉?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叛徒!我现在真想一刀劈了他!”李大帅双眼通红,一刀砍在了椅子上。 这个陈金阳果然是叛徒! 枉费他受伤逃离时还惦记着陈金阳的安危,特意派去两个身手好的去柏园打探。 知道他行动失败,下落不明,还想着回到金城后给四爷去封信,求他网开一面。 难怪只要跟柏家人对上,行动就接连失败! 难怪陈金阳行动前还特意问起李成的去向,原来不是关心,而是试探! 难怪四爷行动如此快,在自己调兵之前就能安排好人手在城外伏击! “陈金阳!你个无耻之徒!”李大帅发着疯,胸口剧烈起伏着。 “大帅,报纸上说陈金阳已经死了!”朱海波说道。 李大帅惊讶地看着他:“死了?” “是,说是接受采访的时候被人暗杀的!”朱海波说道。 “哈哈哈哈,太好了!死有余辜!”李大帅心情大好。 “可是……”朱海波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快说啊?”李大帅不耐烦地问道。 “报纸上说……是您派人干的!说是杀人灭口!”朱海波说道。 李大帅微微一顿,有人故意栽赃? “罢了,反正我如今是恶名远播,也不差这一件。他死了就好,死了我就踏实了。就当是我杀的,也算我报了仇。”李百万收起刀说道。 “大帅,还有一件事。”朱海波眼珠子转了转。 “说。” “大帅,吴家在变卖家产,准备跑路。”朱海波说道。 “呵,这个吴发,只知道有福同享,不知有难同当啊!自己女儿女婿惨死,问都不问一句!”李大帅冷哼道。 “听说吴发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小的偷偷去看了一眼,院子里摆满了箱子,金银珠宝不少。大帅,咱们这趟去洋城,损失惨重,如今缺钱缺粮。是不是该让吴家做做贡献?”朱海波笑着说道。 李大帅有些犹豫,这个吴发毕竟也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老人了。 朱海波见他犹豫,又说道:“他女儿女婿全都是叛徒,他能干净吗?即便他干净,没有背叛大帅您。但是他女儿女婿的死……这笔账若是他记在大帅您的头上……您念旧情留着他,他不一定会感激。不斩草除根,怕是后患无穷啊!” 这倒是…… 李大帅心一横,说道:“一个不留,家产充公,对外就说他们吴家叛变了!” 第210章 我跟你走 当夜,吴家被灭了门。 徐慧玲躺在血泊之中,弥留之际,才明白柏家家主让她嫁给普通商贾之家的用意。 “慧玲,这家人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日子过得还不错。最关键是他父母为人和善,小伙子心思纯良又能干。以后日子平平淡淡,安逸幸福。” 她心高气傲啊,她才不要什么狗屁平平淡淡呢! 她想要风风光光、想要权钱在手、想要别人对她另眼相待! 可机关算尽,到头来皆是一场空。 可怜了我的伊人啊! 娘没得来的风光,就想让你去得来。 最后让你白白送了命。 娘对不住你,现在便去陪你了。 天上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飘落。 很快便盖住了那满地的鲜血。 夜静的可怕。 吴家被灭门的消息传到了洋城。 柏松在安城安排的有人,一张张血腥的照片,还有李大帅手底下的人抢东西的照片,很快就到了他手里。 他把这些照片拿给了报社的朋友们,为李大帅残暴不仁的恶行又加上了浓重的一笔。 杀进柏园的那波人、前去支援的那波人,还有跟着李大帅去救李成的人,全都已经死了。 李大帅曾经派人去支援陈金阳的事已是死无对证。但李大帅没有按计划去支援陈金阳,而是带兵撤回安城的事人尽皆知的。 出卖了自己手底下的兵,杀人灭口不说,还杀了他全家,抢了他的家当。 李大帅如此行事,让他手底下的人心寒的比这腊月的天还要寒上几分。 此后逃兵事件屡屡发生,还不是单个的逃兵,是成群结队地逃…… 这让本就已经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的李家军雪上加霜。 柏家老宅。 柏一水点了支烟,沉默地抽着。 柏山叹了口气。 这徐慧玲和吴伊人毕竟是家主和老夫人看着长大的。 如今她们惨死,家主和老夫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早上柏老夫人听闻这个消息,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醒了,痛哭不止。 她娘家没人了,就只剩下了一个徐慧玲。 如今慧玲没了,伊人也没了。 “爹娘,弟弟……我对不住你们啊!”柏老夫人泪流满面。 “老夫人,大夫说了,您情绪不能这么激动啊!这药也是一定要喝的。” 柏老夫人不应。 丫鬟急得不行,去找柏大管家:“老夫人水米不进,药也不喝,这可如何是好?” 柏山想了想说道:“韩姨娘从县城回来了,你们去把韩姨娘请过来。她的话老夫人兴许能听进去一些。” 丫鬟着急忙慌去静园请了韩百灵。 “韩姨娘,您快去看看老夫人吧!” “怎么了?” 韩百灵去县城查账,刚回到老宅。 “表姑奶奶和表小姐出了意外,老夫人知道后伤心欲绝,已经晕过去一回了。现在水米不进,药也不喝。” “表姑奶奶和表小姐?” 韩百灵想起来了,她与这位表小姐还曾有过一面之缘。 许是听到柏家主有意让她嫁进柏家,这位表小姐曾经在街上拦住了她的去路,气焰嚣张地警告了她一番。 “表姑奶奶和表小姐出了什么事?”韩百灵边问边系上斗篷。 “说是被李大帅害死了,表小姐和她的夫君死在了洋城,那李大帅回到安城之后把吴家灭了门。”丫鬟的声音有些颤抖。 韩百灵心中一紧。 这李家人果然丧心病狂。 幸好自己没有嫁进李家,不然怕是也难逃一劫。 到了老夫人屋里,韩百灵见柏老夫人满脸痛苦,忙上前给她擦去眼泪。 “祖母,您还有百灵啊!我知道您怜惜表姑奶奶和表小姐,可您也得保重身子啊!我这个孙女还想着要在您膝下好好尽孝呢!您这样,让我……”韩百灵说着红了眼眶。 柏老夫人见着她,心中有了些许安慰:“慧玲和伊人是我看着长大的……唉……” “你呢先把药喝了,再喝碗参汤。我今晚不回静园了,就在这里好好陪着您,听您说说表姑奶奶和表小姐的事。”韩百灵接过汤药,喂到柏老夫人嘴边。 柏老夫人边流泪边喝着。 自从看到了吴伊人惨死的模样,南春连着做了几天的噩梦。 柏寻给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虽然我是挺讨厌她的,但是亲眼看到熟识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也挺……”南春咬着嘴唇。 南春确实适合寄情山林,过悠然自得的日子。 在这乱世,在这利益纷争不断的名利场,这种场面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南春过不了这个坎,在这里生活就会很累。 “等忙完,我们就回柏家寨吧。”柏寻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 南春轻蹙眉头。 说实话,他不想回去,那里也是个火坑。 若不是因为阿娘还在那里,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 见他不说话,柏寻说道:“若是你不想回去,我会把阿娘接过来。咱们去你想去的地方生活,我跟你走。” 南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在说笑吧?” 柏寻认真地说道:“没有说笑,我是认真的。” “可是……可是你是要当柏家家主的,你怎么可能离开柏家跟我走呢?”南春说道。 “谁说我一定就是柏家家主了?”柏寻摸着他的脸颊,淡淡地说道。 南春一骨碌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不当家主,谁当啊?大少爷吗?他不愿意的吧?家主和老夫人也不可能同意的……” 柏寻也坐起身,用被子裹着他:“不要担心,我会安排好的。你不是说一家人去哪儿都要在一起吗?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我跟你走。” 南春的心狂跳不止。 他不止一次想过以后与柏寻会如何。 想了很多种结局,但从未想过……柏寻会跟他走。 其实不是没想过,是不敢想。 柏寻身上背负的担子太重了。 自己与柏家,孰轻孰重,南春还是明白的。 柏寻见他发着呆,便一把抱住他。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说好了的。” 南春也紧紧地回抱他。 有努力的方向了,南春想着。 即便最后这个梦成不了真,他也认了。 第211章 钱留给你花 连着几天南春都起得很早,在商行和明华化妆品厂之间来回奔波。 柏松见他如此积极,诧异地问道:“南春最近工作怎么那么积极啊?” 南春咧嘴一笑:“得多多赚钱才行!” 柏松看向他身边的柏寻:“寻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缺了南春的钱呢?” 怎么没给? 他回柏家寨之前就给了南春不少大洋和金条,现在还在保险箱里放着,分文未动。 “柏寻给我很多钱了!不过,谁会嫌钱多啊?我要靠自己赚很多很多钱!”南春笑着说道。 柏松竖起大拇指:“很好!有志气!” 晚上柏寻与柏松商量完生意上的事,去厨房端了碗参鸡汤。回屋就看到南春正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数钱,大洋金条摆了一桌子。 “数钱那么开心啊?”柏寻笑着问道。 “当然了,谁数钱不开心啊!”南春小心翼翼地将数好的金条再放回箱子里。 “可是有钱也没见你花啊?不花钱,你还那么辛苦地攒钱做什么?”柏寻把参鸡汤放在南春面前。 南春说道:“留给你花的。” “留给我花?为什么?”柏寻很是意外。 “你不是说以后要跟我去我想去的地方生活吗?我是过惯了粗茶淡饭的日子的。但是你从小锦衣玉食,哪里过得惯那种苦日子?我得攒好多好多钱,让你跟着我过得既舒服又开心。”南春笑着说道。 柏寻此刻的惊喜和感动溢于言表。 他把南春搂在怀里,热切地与他亲吻。 “等下……我还没数完呢!”南春想推开他。 “数不完的。”柏寻的额头抵着南春的额头,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 “我又不是不识数,怎么数不完啊?”南春嘟囔着。 “我家底儿很厚,以后还会更厚,让你数都数不完。”柏寻笑着说道。 南春两眼放光。 柏寻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只要柏寻想做,他一定会做得很好。 “那咱们一起攒钱,攒多多的钱。”南春亲了亲柏寻的脸颊。 “好,不过现在先做咱们该做的事。” “什么该做的事?” 柏寻把南春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行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 柏氏商行的伙计们对二少爷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了。 以往二少爷到洋城很少来商行,即便是来了也是跟大少爷说会儿话就离开了。如今二少奶奶在商行管理明华的货,二少爷是寸步不离,日日守着。 “柏寻这是被吓怕了?怕自己眨下眼睛,亲爱的老婆就没了?”王子金调侃道。 柏松喝了口咖啡,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能想到啊,以前那么冷淡古板,规规矩矩的人,会变成如今这副望妻石般的模样?他现在属向日葵的,南春就是他的太阳。” “由此可见,爱情比那毒药还可怕,能蛊惑人心,毁人心智。”王子金笑着说道。 “对了,你去窑厂查得如何?”柏松问道。 “这个幕后之人行事十分周密!我是玩不过他,只能看你了!我前脚刚到,还未来得及细问,窑厂就出了运料车不慎落下悬崖的事。” “车祸这事儿我知道,不过运料车跟幕后之人有何关系?”柏松不解地问道。 王子金挑了挑眉,说道:“我把窑厂里接触过peter的货的人查了个遍,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不得已只能把所有人都查一遍。这才发现,那日出去运料坠落崖底失踪的人名叫方允,他的行迹很可疑。 据运货人回忆,从窑厂出来的路上,见到窑厂运料车停在半路上。那路本就窄,方允的车还停在了路中间,运货车过不去。司机下去问,方允说车子出了故障,动不了了,得去窑厂取工具。 于是他们就带上方允又回到了窑厂。等方允拿好工具,又带着他回来修车。这件事虽然是件不起眼的小事,但是跟换货事件还有车祸事件联系上,就显得有些古怪了。可惜方允不见了,此事也就无从查起了。” 柏松若有所思。 难不成是崔冬被抓的事走漏了风声? 南春和四爷? 应该不是。 四爷来洋城跟南春见面的时候,那个车祸的事就已经发生了。 “看样子内鬼还没有渗透的很深。不是那些工匠师傅出了问题,倒也还好。我最怕的是那些工匠出问题。他们都是难得的能工巧匠,是我柏家的摇钱树,我可舍不得杀他们。”柏松说道。 “嗯,方允应该是借着车祸金蝉脱壳了,咱们的钓鱼计划还有必要进行吗?”王子金问道。 “进行啊!照常进行!若是鱼儿不上钩,就表明计划被泄露了,也就能锁定几个可疑的人了。”柏松说道。 “行,我给窑厂那边去个信儿,让那边正常发货过来。” 说话间,许水生来了。 “大少爷,peter那边像是被人盯上了。” “哦?谁的人?”柏松问道。 “不清楚,peter只说他感觉有人在跟踪他。” 柏松眉头紧锁,虽然他不想怀疑南春,但是知道peter跟瓷器有关的人并不多。那一日在商行,他故意让南春看到了瓷器,peter就被人跟踪了。 “peter还说,前天盛二爷的夫人差人去过他那里,请他明天去盛公馆走一趟,说是盛老爷子的大寿将至,要做几身衣服。”许水生说道。 “离大寿没几天了,现在才想起来做衣服?”王子金不太信。 确实挺蹊跷的。 这盛家几位爷还真是有趣。 柏玉峰已经确定了,辛川岭那帮训练有素的人就是出自盛家。他们虽然装备和武器略有差别,但是行事风格情急之下是没法掩藏的,跟盛则熙的手下极为相似。 peter被换的货查起来处处都有盛家二爷的影子。柏松查了跟崔冬联系的电话,确实是从盛公馆盛二爷那里打出来的。还有那个银行的保险柜,柏松试探过宋健坤,他避左右而言他,一看就是在心虚。 最后是这个不太可能的盛四爷。 他唯一有问题的地方就是与南春有私交。 这交情来得莫名,而且也太巧。 第212章 张良计与过墙梯 盛则熙看着紧跟在南春身边的柏寻,颇感无语。 碍眼,太碍眼了! “柏二公子与南公子可真是恩爱。”李柔笑着说道。 她身着精致的绣花旗袍,画着娇艳可人的妆,一颦一笑像极了绽放的玫瑰花。 南春小脸一红。 柏寻这些天确实是成日粘着他,生怕他不见了似的。他倒是不讨厌,甚至很欢喜。但是,总被熟人调侃,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恩爱好呀,夫妻就该如此,真是让人羡慕。” 李柔说的是心里话,她确实很羡慕。 这年头哪里还有什么情真意切,不离不弃呢? “一会儿拍完,一起去御庆斋吃个饭?”盛则熙提议道。 柏寻说道:“不了,今日家中有事,改日吧。” 家中有事?什么事? 虽然南春不知道为何柏寻要撒谎,但也附和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回头我请。” 看着南春和柏寻相携离开的场景,盛则熙不禁咬了咬后槽牙。 回柏园的路上,南春好奇地问道:“家中有什么事?” 柏寻抿着嘴没有说话。 南春想了想说道:“你是不是很不喜欢那个盛大公子?每次见到他,你好像都不太开心。” 柏寻犹豫了片刻,说道:“此人不像表面上那么好相与,与他打交道要多留个心眼。” 南春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peter如约去了盛公馆。 这几天总觉得有人跟踪他,他现在出门都有点提心吊胆。 他本想拒绝这单生意,但柏大公子特意给他打来电话说让他放心去,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你就是peter先生吧?他们都说你做的西装好看。哎呀,我若是早知道你,就不去求那个性子古怪的裁缝张了。你可不知道,他脾气大的很,做身衣服,花大贵的价钱还要低三下四求他,着实是憋屈!”一路上阮红艳喋喋不休。 peter笑着点头附和着。 “则凯,洋裁缝来了,让他帮你量一量尺寸。” peter进了屋,一看人坐在轮椅上,双腿包得跟象腿似的,不禁皱了皱眉头。 “女士,是给这位先生做吗?” “对对对,这不过几天就是他祖父的七十大寿了嘛,他得露脸的。他受了伤,以前的裤子都没法穿。我说让他穿长袍,他不愿意。”阮红艳解释道。 若是搁以前peter扭头就走,可最近他得小心行事,不能与人起冲突,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要最好的面料!虽然下面怎么做都不会好看,但是上面一定要给我做的像样子。”盛则凯说道。 peter无奈地点了点头,开始动手给他量尺寸。 就在这时,盛玉泉回来了。只见他脸色铁青,眉眼间全是怒意。 “这是谁啊?折腾什么呢?” 阮红艳见他跟吃了炸药似的,心里不禁也升起一股火:“给则凯做衣服呢!又怎么了?一天天不消停!” 盛玉泉松了松领带说道:“还不是那个李大帅!他之前送给我一个古董,我寻思留着给老爷子当寿礼。他居然差人跑到银行闹事,要我把古董还给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去!” 阮红艳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交的朋友没一个靠谱的!” “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都厚着脸皮来要了,您就还给他呗!”盛则凯说道。 他现在是真的怕跟这些人再扯上关系了,一想到这些人这些破事,他的心就突突直跳。 “还给他,你祖父的寿礼怎么办?就几天时间了,我上哪儿弄去?”盛玉泉脸色阴沉。 老四拿了福源记的镇店之宝当寿礼,自己可不能被他比下去! “你不是还有个白瓷盘吗?你说很值钱的那个……” “哪有啊?别胡说!”盛玉泉紧张地冲阮红艳挤眉弄眼。 阮红艳闭了嘴,一脸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洋裁缝,你们西洋应该有不少好玩意吧?有没有适合送礼的?”盛玉泉有些生硬地转开了话题。 “爹,祖父不是不喜欢洋玩意吗?”盛则凯说道。 盛玉泉像是才想起来似地,拍了拍脑门说道:“对哦!你祖父不喜欢洋玩意。唉,看样子我得去古董铺子逛一逛了。” peter从盛公馆出来,便去了柏氏商行。 南春见着他,笑着打招呼:“必得先生,有段日子没见了。” “你好,南公子。哎,柏二少爷,许久不见。你看到我给南公子做的衣服了吗?”peter问道。 “看到了,做得很好看,不过还没见南春穿过。”柏寻说道。 “好看的衣服得穿给爱人看,再由爱人亲手脱下才有意义。”peter笑着说道。 南春小脸一红,忙说道:“你是来找大少爷的吧?他在楼上呢。” peter点了点头,上楼去了。 柏松见着他,眉头一皱:“你不会是从盛公馆出来,就直奔我这儿来了吧?” “是啊,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那么着急?” “之前丢的那个白瓷盘应该在盛家二爷手里。”peter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柏松有些惊讶地问道。 “今天我去盛公馆给盛家的公子量尺寸。那个盛二爷从外面回来很生气。他说李大帅派人向他讨要之前送给他的古董。”peter说道。 这个柏松知道,李大帅送给盛二爷的瓷瓶还是从他手里花了大价钱买的。只不过他没露面,找了生脸当中间人,李大帅还以为是从广城商人手里买的。 “盛公子提议把古董还给李大帅,盛二爷有些为难,因为那是要给盛家老爷子的寿礼。然后盛二爷的妻子就说漏了嘴,说他不是有个很值钱的白瓷盘吗?盛二爷当时很紧张,故意岔开了话题,还说要去古董铺子寻宝。”peter说道。 柏松听罢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peter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有我的张良计,他有他的过墙梯。人家现在直接来一手明牌。你说我是信还是不信呢?”柏松耸了耸肩。 藏着掖着,柏松慢慢与他周旋便是。 突然一手明牌,反而让他不敢贸然行事了。 第213章 抛饵 刚回到屋里,柏寻就从衣柜里拿出peter做的衣服让南春换上。 “我想看。”柏寻说道。 南春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拒绝不了柏寻了。 他有些无奈地换上衣服。 一袭白色西装剪裁合体,尽显他的修长匀称的身段。 柏寻坐在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眼神炙热,直看得他浑身发毛。 南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是不是有些不伦不类?” 柏寻对他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南春刚走到柏寻面前,就被柏寻抱住了。 柏寻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腹部。 南春身上有股山风吹来时的味道。 淡淡的花草清新气味。 让他沉醉其中。 “怎么了?”南春摸了摸他的头发。 “很合适,你穿什么都好看。”柏寻说道。 南春闻言,“噗嗤”笑出声来。 柏寻何时学的这些讨人欢心的话? “你有点奇怪。”南春掩嘴道。 “怎么奇怪了?”柏寻抬眼看他。 南春想了想,笑着说道:“刚刚那些话,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像……故事书里会说甜言蜜语哄人开心的小情郎。” 柏寻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慌乱和不安。 为何总会出现那个梦中的场景? 南春见他的脸色不好,急忙解释道:“你生气了?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只是……” “没有,没有生气。”柏寻站起身,捧着南春的脸亲了亲,然后很认真地看着他,“我之前做了个不怎么好的梦,让我有些……患得患失。” “什么样的梦?”南春好奇地问道。 柏寻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只是个梦而已,还是不要说了。大巫说,不要说不好的话,因为很有可能一语成谶。” 南春点了点头,安慰道:“其实噩梦有噩梦的好处。至少可以提醒自己避免那样的事情发生。” 就像他一样,现在至少避免了上一世的悲剧。 爷爷还活着,阿娘和他都没有得怪病。 他知道了柏寻的心意,现在要好好回应他的心意。 一切都跟上一世不同了。 柏寻说道:“嗯,不会发生,永远都不会。” 盛则熙专门来了趟柏氏商行,邀请柏家兄弟还有南春参加盛老爷子的寿宴。 这正合柏松的意。 他正想着怎么去盛公馆探探虚实呢。 盛老爷子不喜铺张浪费,以往的寿宴都是盛家人齐聚一堂热闹热闹,不请外人。 “盛老爷子今年居然同意大办了?”柏松说道。 “祖父这两年身体不太好,很少出门,与一些老朋友许久没见。他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聚一聚,热闹热闹。我们这些晚辈是举双手赞同的。”盛则熙解释道。 “嗯,蛮好,蛮好。年纪大了会喜欢热闹的,跟许多人见见面,说说话,他心情也能好很多。”柏松笑着说道。 盛则熙看向南春,说道:“祖父特意交待我,一定要亲自过来邀请你。盛家对你不住,祖父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所以很想见见你,当面跟你赔礼道歉。” 南春点了点头,道:“你们也太客气了,我会去的。” 待盛则熙离开,南春的小脸垮了下去。 “怎么了?不想去?”柏寻问道。 南春摇了摇头,叹息道:“攒了许久的钱又要掏出去了! “钱?”柏寻不解地问道。 “参加寿宴,肯定要背寿礼啊!这寿礼太寒酸丢柏家的脸面,太贵重……我心疼啊!”南春愁眉苦脸地说道。 柏松见状乐了,忙说道:“你就捂好自己的钱袋子吧,盛老爷子的寿礼我来准备就好!” 南春一听,喜笑颜开:“那就多谢大少爷了!” 码头电话亭出现了刀刻的三道印,竖着一道,横着两道。 崔冬去辨认,说那确实是对方跟他联络的信号。 意思是明日下午两点等电话。 柏富贵站在柏松面前,像个落败的公鸡似的。他惴惴不安地看了面无表情的柏松一眼,然后自己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大少爷,是小的没盯住。” 柏松冷哼了一声:“喝花酒也得看时候,再有一次,你就跟李大帅的公子做伴去吧!” 柏富贵下面一紧,谄笑道:“不会了,绝对不会。” “查的如何了?说说看。” 柏富贵忙说道:“小的傍晚出去喝酒,路过的时候还没看到这痕迹。小的走前安排了两个兄弟看着,因为您特意交代过这事儿得保密。所以小的就没多透露。只告诉他们无论是谁靠近电话亭都给我抓起来。谁知昨晚不是一个两个人靠近,是一大群人靠近。” 柏松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昨晚盛家有一船货到了,所以来了不少人下货。不知怎么,突然就打了起来。一群人涌到这条道上,骂骂咧咧,你推我搡的。这一个两个还好抓,这么一大群人……”柏富贵尴尬地挠了挠头。 “后来呢?”柏松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后来盛大公子来了。那些人见他来了,就老实了。没多会儿就散了,该忙啥忙啥去了。之后小的回来就看见了这印记。 大少爷,肯定是盛家人!他们应该是察觉到了咱们在盯着电话亭,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故意来了这么一招,想浑水摸鱼!”柏富贵急切地说道。 “盛家昨天晚上到的是什么货?”柏松问道。 “一开始小的去打听,没打听出来。后来花了钱多方打探,找到了一个搬运工,他说货物包得很严实,又是晚上,看不清楚。 不过他闻到了桐油的味道,回家的时候发现身上还沾到了猪鬃毛。我问了码头的人,那船是从川城来的。”柏富贵说道。 柏松眉头轻蹙,都是紧俏物,怪不得盛大公子要亲自跑一趟。 “崔冬,明儿你接电话就按之前那么说就行。”柏松说道。 “是,大少爷。” 柏富贵犹豫道:“大少爷,要不要趁机打探……” “不要,那帮人精着呢,多说多错,反而容易露马脚。崔冬,你接电话的时候,我们不会跟着你。该说什么,你自己清楚。不要耍花样,后果你也很清楚。”柏松幽幽地说道。 崔冬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 第214章 把柄 许飞回来了,南春见着他,有些生气。 “你呀,真的是……前天我去医院看你,还跟你说别急着回来,在医院多住几天。你怎么不听话呢?” 许飞挠了挠头,笑着说道:“二少奶奶,我真的好的差不多了,子弹没伤到骨头。我在医院待得浑身难受。听孟五说,最近您忙得很,我哪里还待得住。” 南春叹了口气,说道:“那让阿福开车,你跟着当保镖吧。” 许飞龇牙一笑,忙应下。 他受伤住院后,二少奶奶安排了人专门照顾他不说,还亲自去看了他几回。给他拿来慰问金,又给他拿来各种补品。知道他家里还有个老母亲,便安排了人细心照看着。 说起来其实是他这个手下没保护好二少奶奶,他应该受到惩罚才是。 就像阿福说的,二少奶奶的的确确是个大好人。他不把他们当下人看,对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好。 许飞家境贫寒,父亲早亡,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早些年在码头当搬运工,靠卖体力过活。 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孟五,孟五见他体格好,身手也不错,便带他去见了大少爷。之后他便留在了柏氏商行,帮忙运货送货。 有一回遇到劫道的,他拼了命护住了货。大少爷很满意,便让他跟着柏玉峰学搏击术、学用枪、学开车。 大少爷和二少奶奶都是他的恩人。 自己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许飞这么想着。 回到柏园,柏松跟柏寻提起了盛家从川城弄来桐油和猪鬃的事。 “听到仓库的伙计说,我还奇怪呢,究竟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值得盛家大公子大晚上亲自跑码头去接货?一问才知道居然是川城来的桐油和猪鬃。” “桐油和猪鬃?难怪盛家大爷这么积极跟和安县合作。我之前还想,若是只为了和安的生丝,那这生意做得就太亏了。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意的是和安县的位置。从和安到川城的路子打开之后,从川城到洋城就便利多了。比起生丝,猪鬃和桐油才是值大钱的紧俏物。”柏寻说道。 柏松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咱们这位盛家大爷看得远啊,不像我,只想挣方便的快钱。谁能想到有一天猪鬃也能换枪炮啊。” 南春有些不明白怎么猪毛也能成了紧俏物? “用猪毛就能换枪炮?这是开玩笑的吧?”南春费解地问道。 柏松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跟开玩笑似的。但是战乱时,很多不可思议的事都会发生。所以把金条握在手里才是真的。” 柏寻解释道:“猪鬃软硬适中、有韧性、不易变形、耐潮湿、耐热、还耐腐蚀。是做刷子最好的材料。给飞机大炮军舰刷漆要用到它,清理武器装备也需要它。而且工业生产和人们的日常生活也离不开它。所以,战时猪鬃就成了很紧俏的战略物资。” 南春惊讶地说道:“盛家在发战争财?可盛家不是不参与派系争斗吗?” 柏松眼睛一亮,笑着说道:“哎,你还挺会抓重点的。盛家是不参与派系争斗,但没说过不参与别的国家的争斗啊。” 南春睁大了眼睛,说道:“卖给洋人的?” “答对了。盛家人还挺会藏的!我之前听peter提起过,说有个川城来的商人往西洋卖桐油和猪鬃,捞了很大一笔。他还问我有没有路子弄到桐油和猪鬃。 我就想着去查查这个川城人,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谁知查来查去也没查出来这个人的行踪。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川城人,而是盛家人。”柏松冷笑了一声。 难怪盛家有那么多德式武器,用桐油和猪鬃换,比拿钱买还好使。 柏寻蹙眉道:“猪鬃和桐油又不受管制,而且盛家走的量应该也不大。他们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对啊,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呢?到货都是深更半夜,看样子有猫腻啊!” 柏松来了兴致,得好好查一查,说不定这其中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是能抓住盛家人的把柄,有些事就好办了。 “对了,peter那边给了准信儿,设备可以弄到。不过,发电厂最大的问题你还没解决呢,就开始着手搞设备,这样太冒险了吧?”柏松说道。 柏寻说道:“过两天就解决了。盛老爷子大寿是个好时机。” 柏松挑了挑眉,说道:“用盛老爷子压盛家大爷表面上行得通,但是盛家大爷必定会阳奉阴违。而且,若是哪天盛老爷子走了,他可就立马翻脸不认人了。” 柏寻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会让盛家大爷开开心心同意合作。” 柏松半信半疑:“他们兄弟之间积怨已深,即便盛家大爷愿意握手言和,盛四爷都不一定能同意。” “不是握手言和,而是相互制衡。仇敌之间,只有握着对方的把柄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谈。也只有这样互相才能安心。”柏寻说道。 柏松了然一笑,跟他刚刚想的一样。 盛家可能握着他柏家挖坟掘墓,贩卖明器的把柄。 他想解决这个隐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手里也握着盛家人的把柄。 这样就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盛公馆。 盛玉泉转了几家古董店都没买到合心意的物件。他便找人打听李大帅提起的那个州城来的古董商人。 许水生把这件事禀告了柏松。 柏松笑道:“绕来绕去,又绕到我这儿来了。你说这盛二爷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真的糊涂?” 许水生说道:“小的觉得他是在装疯卖傻。他先是利用peter放消息给咱们听,现在又大张旗鼓地找咱们出货的中间人。这不就是在告诉我们,他已经摸清楚咱们往外出货的方式了吗?” 柏松勾了勾唇角:“装疯卖傻,这个词用得极好。这位盛二爷看着是不怎么精明,不像盛家大爷那般有城府。但若真的不精明,怎么管得了盛家的银行和钱庄呢?” “那怎么办?他这样搞……咱们也不没法往外出货。难不成就这么一直耗下去?” “先会会他再说。” 第215章 真假白瓷盘 玲珑居是藏在胡同里的一个小茶馆,经了三代人,开了一百多年了。 盛玉泉看着古色古香的门楣上挂着的那块陈旧斑驳的牌匾,还有门槛两侧一对破败的石狮子,不禁嫌弃地皱了皱眉。 什么玩意百年老店,破破烂烂的,看着就不干净。 见盛玉泉的神色不好,一旁的庄老三谄笑道:“二爷,这是魏老板指定的地儿,隐蔽安全,您忍一忍。” 盛玉泉撇撇嘴,心道:卖个古董而已,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吗? 故弄玄虚! 跨过门槛,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茶馆内摆着几套桌椅,虽是上好的红木做的,但年头已久,看着陈旧又破败。 “两位里面请!”伙计上前热情地招呼道。 “我们是来找州城来的魏老板的。”庄老三跟伙计说道。 “哦,魏老板啊,他在楼上包间,请跟小的来。”伙计说着,带他们上了楼。 那破旧的木楼梯狭窄又陡,踩上去还发出“咯叽咯叽”的声音。盛玉泉皱着眉头抓着扶手,每走一步,心里都突突直跳。 这找的什么破地方啊? 进了包间,终于见到了这位神神秘秘的魏老板。 只见他身着黑色毛呢大衣,头上戴着一顶灰色呢绒礼帽。个头不低,浓眉大眼,看年岁像四十出头。 “盛二爷,久仰久仰!在下魏成洲。”魏成洲迎上前笑着跟盛玉泉握了握手。 “哎哟,终于是见着魏老板你了,想见一面也怪难的。”盛玉泉说道。 魏成洲笑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嘛,这年头做生意不易,尤其是这值钱的生意。两位想喝点什么?这里的龙井很是不错……” “不用了,你那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魏成洲话音未落,就被盛玉泉打断了。他懒得跟他废话,也不想在这个破地方久待,只想买完东西赶紧走人。 魏成洲笑了笑,看了一眼盛玉泉身边的庄老三。然后自顾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没有搭理盛玉泉。 盛玉泉拧着眉头,刚想发火。 一旁的庄老三见状忙打开手里的木匣子,里面全是大黄鱼。 见着黄金,魏成洲这才笑嘻嘻地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个白瓷盘。 盛玉泉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个白瓷盘竟然跟他家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魏成洲见状,问道:“怎么?二爷不满意?” 庄老三忙说道:“二爷,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定窑官字款,十分难得!” 盛玉泉轻蹙眉头,把锦盒里的瓷盘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确实一模一样。 那盘子他看了好多遍,每一处他都记得很清楚。盘子上的几处刻花,还有那“官”字,全都一模一样。 “这个盘子你有几个?”盛玉泉问道。 “几个?二爷您这是在说笑吗?这东西可太难弄了,哪里有几个啊?我只有这一个,而且也只见过这一个。”魏成洲说道。 盛玉泉皱了皱眉,忙问道:“你说……会有一模一样的吗?” “一模一样?若说乍一看一模一样也有可能,毕竟这个东西一般不会只做一个。但是您要说,刻花,泪痕……全部一模一样,这……不太可能。手工制作,不可能做的分毫不差。”魏成洲说道。 盛玉泉心中满是疑惑,会不会这个姓魏的在拿假货骗他? 他对庄老三使了个眼色,庄老三会意,拿起瓷盘仔细检查着。 魏成洲见状,脸色有些不好看:“难不成二爷您怀疑我卖假货?” 盛玉泉被猜中了想法,摸了摸鼻子说道:“就像你说的,小心使得万年船嘛。我花大贵的价钱买东西,怎么都得好好验验货吧?” 魏成洲有些不满地说道:“庄老三,你我做生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早就说过,做买卖的基础是信任。既然二爷不信我,那这买卖我看也不必做了。” 他说罢就要收了东西走人。 “哎,魏老板您稍等。”庄老三留住他,对盛玉泉说道,“二爷,这东西是真的,我打包票!您若是不信,可以多找几个人来看看。” 盛玉泉是信庄老三的,他鉴宝无数,一般不会看走眼。 那自己手里的那个白瓷盘是怎么回事? “行,我要了!”盛玉泉说道。 魏成洲笑着接过那一匣子大黄鱼,说道:“二爷,您就放心吧,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离开玲珑茶馆,盛玉泉对庄老三说道:“我刚刚并不是在怀疑你的能力,是因为我有个一模一样的白瓷盘。” 庄老三听罢,十分惊讶。 “您有个一模一样的?” “没错,你跟我去趟我家,帮我看看那东西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盛玉泉说道。 “好。” 两人到了盛公馆,盛玉泉带着庄老三直奔他的书房。盛玉泉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则去了书房的里间。 没多会儿,他拿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 庄老三打开一看,果然与魏成洲卖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拿出来对比了一下,无论是刻花还是“官”字,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庄老三仔细看了一会儿,脸色微变。 盛玉泉见状忙问道:“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庄老三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不知二爷您这个白瓷盘是何处得来的?” “就……别人送的。”盛玉泉抿了抿嘴,眼神有些闪躲。 庄老三说道:“恕在下直言,虽然这两个瓷盘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别人送给您的这个……光泽感和手感都差点……” “啊?假的?”盛玉泉脸色铁青。 庄老三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拿不准。定窑官字款的白瓷很难得,我怕看走了眼,毁了一件真品。” “辨别不出真假可怎么办?我总不能守着个假货当宝贝吧?”盛玉泉有些烦躁。 “二爷您别急,您若是不介意,让我拿过去给魏老板看一看,毕竟这白瓷盘他是最熟悉不过的。”庄老三说道。 盛玉泉有些犹豫,这东西若是离了他的视线,会不会被换了…… 这就不好说了。 第216章 偷梁换柱 庄老三见状,说道:“我给玲珑茶馆去个电话,问问魏老板还在不在。若是他还没走,您带上东西给我一起去。费不了多少时间,弄清楚了您心里也踏实。” 盛玉泉点了点,说道:“行吧。” 庄老三便往玲珑茶馆拨了个电话。 “魏老板还在茶楼吗?噢,出去了?行,若是他回来,你请他稍等,盛二爷有事找他。明天这个时候?挺着急的,劳烦帮忙找一下。好,再联系。” 挂了电话,庄老三说道:“茶楼那边说魏老板出去了,过一会儿我再拨过去。” 盛玉泉点了点头,他眉头不展,仔细对比着手里的两个瓷盘。 “我是看不出有什么区别,这个当真是假的吗?” 庄老三说道:“虽然看着刻花什么的一模一样,但是手感确实不一样,有些干涩。二爷,您也知道,现在的仿造技术很高明。尤其是柏家,他们做出来的东西,拿来给我看,我都要仔细研究一番才能辨别得出。” 盛玉泉咬了咬牙。 好巧不巧…… 这玩意儿就是从姓柏的那里弄来的。 过了一会儿,庄老三又拨出一个电话。 “请问魏老板在吗?好好好,告诉他盛二爷有事找他,我们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庄老三说道:“二爷,魏老板现在在茶楼,咱们过去吧!” 盛玉泉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把这个真的先放好。” 两人回到茶馆见到魏成洲。 他的的脸色不太好看:“货售出概不退换!庄老三,你是懂行规的。” “不不不,我们不是要退货。是想让你帮忙看看货。”庄老三解释道。 “让我帮忙看?居然还有你庄老三拿不准的吗?”魏成洲不太相信。 盛玉泉把锦盒放在桌上并打开。 魏成洲黑着脸说道:“这不就是我卖给您的那个吗?” “不是,这个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一模一样的那个。”盛玉泉说道。 魏成洲惊讶地拿起瓷盘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说道:“虽然做工很好,但是你这个是仿品。” 盛玉泉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您这个是从柏家买的吧?”魏成洲问道。 “为何这样说?”盛玉泉说道。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门开的瞬间,魏成洲忙把手里瓷盘放在了桌子下面。 “您要的龙井。”伙计把茶摆好。 “行了,不叫你们,就别进来了。”魏成洲说道。 “好,抱歉,打扰了。” 待伙计离开,魏成洲把瓷盘拿上来放在了锦盒里。 “只有柏家能做出这样能以假乱真的东西,他们的仿造手艺出神入化。”魏成洲笑着说道。 盛玉泉脸色铁青,没好气儿地说道:“手艺好有何用?假的终归是假的。” 魏成洲笑了笑说道:“在家里放着当个摆件也是不错的。” 盛玉泉黑着脸拿起锦盒,气冲冲地离开了。 “魏老板,回见。”庄老三说罢,跟了上去。 待盛玉泉的车子驶离。 柏松从隔壁屋走了出来。 “拿到手了?” 魏成洲从桌子下面的暗格里拿出白瓷盘。 “你呀,总是给我出难题。卖货还好说,居然让我换货……” 柏松接过那瓷盘,仔细查看着。 “已经看过了,他这个是真的。你也是够损的,拿两个假的,把人家的真货换了过来,还收了人家那么多金条。这买卖做的……你不发财都不行啊!”魏成洲调侃道。 “这个本来就是我的,被他偷了去。因为这件破事,我损失了一笔钱,还赔了顾客一个更好的。这些金条本就是他应该弥补我的。”柏松边说边仔细把瓷盘装好。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也会被人偷东西?” “这个给你。”柏松递给魏成洲几根金条。 魏成洲乐呵呵地接下:“谢啦!” “你出去躲几天吧,那个瓷盘,盛二爷估计会给盛老爷子当寿礼。若是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保不齐会被哪位懂行的看出来。”柏松说道。 “看出来又如何?钱货两清,不退不换,这是规矩。再说了,业界泰斗庄老三都说是真的了,谁还会怀疑啊?”魏成洲冲他眨了眨眼睛。 “刚刚你自己不都说了,小心使得万年船吗?还是多加小心吧!盛家不好惹,这位盛二爷行事不计后果,你若被他抓住,小命难保。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柏松把锦盒和金条放在皮箱子里,然后下楼从后门离开了。 “大少爷,如何?”见柏松来了,许水生忙问道。 “被换走的瓷盘就在盛玉泉手里,现在已经被我用计拿回来了。盛玉泉看不明白瓷器,他不懂行的。”柏松蹙眉道。 “不懂行?却能精准地找到地下仙宫的位置,然后与我们周旋?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柏松想了想说道:“也有可能他被人当了枪使。去码头仓库,看看崔冬那边怎么说。” 车子刚到码头仓库门口,柏富贵就迎了上来。 “大少爷,那人来电话了。不过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会儿。小的遵照您的意思,离得远远的,没过去。” “晚了一会儿?看样子没跟过去是对的。那附近应该有监视崔冬的人。此人谨慎,故意晚一会儿来电话,就是想看看有无人跟着崔冬。”柏松说道。 进了屋,柏松看到崔冬被绑在了椅子上。 “那边怎么说?”柏松问道。 崔冬回答道:“我按大少爷您的话说的。我告诉他,货明晚就到。他说让我明天去光远银行的那个保险箱取东西,换好后再把真的东西放到保险箱。” 柏松眉头紧锁。 “大少爷,怎么了?”柏富贵问道。 柏松摇了摇头:“没什么,按原计划行事。” 他以为那个人会改变策略。 方允已经跑了,没人告诉他货是什么,他怎么换货? 难不成是故弄玄虚? 等等看吧!明天若是崔冬拿回来的东西确实跟他出的货一样,那就表示内鬼还在窑厂。 柏松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水生,查查电话是不是盛二爷那边打过来的。” “是。” 若是内鬼还在,就麻烦了。 出货保证不了绝对的安全,就不能做。 第217章 过招 柏松回到柏园的时候,没见着柏寻和南春,连岩管家都没见到,不免有些疑惑。 “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还没回来?” “他们在厨房呢。”丫鬟回答道。 “厨房?都在厨房?”柏松惊讶地问道。 “二少奶奶想学做饭,便去了厨房。二少爷放心不下,也跟着过去了。”丫鬟笑着说道。 柏松听罢,把大衣递给她,便去了厨房。只见厨房里大家忙得热火朝天。 南春跟柏寻正在炸丸子,大厨在一旁指导,岩管家在一旁打下手。阿福和其他人正忙着洗菜切菜。 “哎哟,大少爷您回来了啊!忙的忘了时间。”岩管家见柏松回来了,想去洗手泡茶。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在一旁看看。怎么突然想起来炸丸子了?”柏寻松笑着说道。 “这不快过年了吗?之前在家,快过年的时候,阿娘都要炸丸子的。大少爷,你稍等一下,这一锅一会儿就好了,趁热吃很好吃的!”南春笑着说道。 南春想好好学学做饭。 若是以后柏寻跟他走,身边没有这些大厨,他也可以给他做许多好吃的。 没多会儿,热气腾腾的丸子端上桌,外焦里嫩。 “南春你的手艺可以啊!”柏松一口气吃了不少。 “是大厨教的好!”南春笑眯眯地说道。 南春的视线落在桌子上那个打开的锦盒上,心里不禁一紧。 定窑官字款白瓷盘! 跟之前他在盛四爷那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柏松察觉到南春的视线,便从锦盒里把瓷盘拿了出来。 “今儿刚从古董商人手里买的,说是定窑白瓷,花了我不少钱。” 南春接过来摸了摸,看了看,然后递给了柏寻,说道:“摸着感觉跟咱们用的这个瓷盘确实不太一样。” 柏松问道:“你懂这个?” 南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懂一些皮毛而已。我小时候,爷爷特别想让我学他那些寻龙探墓,辨别古董的本事。 可惜我对那些……很抵触,爷爷见我不感兴趣,便没再教我了。唉,现在有些后悔了,当时应该好好跟他学学。我听人说,在洋城鉴宝人也不少赚钱的。” “鉴宝人确实不少赚钱。”柏松说道。 “大少爷,爷爷那边还没有忙完吗?他离家都一年了,我还怪想他的。”南春担忧地问道。 柏松看了柏寻一眼,喝了口茶,说道:“这次去的地方比较远,而且山路难行,墓的位置也不容易找,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南春忙问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柏松有些心虚地说道:“没……没什么危险。你爷爷的本事你还不了解吗?而且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各个都身手敏捷,身经百战。” 南春点了点头道:“没危险便好。许是快过年了,没有他的消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放心吧!你踏踏实实在洋城过年。”柏松说道。 南春是故意提起爷爷的事的。 那个白瓷盘是真品,而且就是之前在四爷那里见到的那个。 柏松特意拿回来,怕是在故意试探他。 多说多错,但是闭口不言也不合理。 所以他故意提起爷爷的事。 他们瞒着他爷爷失踪的事,现在也最怕他提起爷爷。 果然,柏松不再揪着瓷盘的事不放,而是跟他聊起过年的事来。 第二天下午,崔冬去了光远银行,在之前的保险柜里拿到了一个箱子。 回到码头仓库后,柏松接过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粗制滥造的汝窑天青釉春瓶。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左一”。 柏松脸色阴沉。 窑厂发来的确实是汝窑天青釉春瓶,真的也确实是左边那一个! 怕走漏风声,从窑厂出货,全程就那么几个人知道,王子金还一直紧紧地盯着。 居然又泄露了消息。 这个内鬼还在窑厂,而且隐藏的很深。 见柏松的脸色难看,柏富贵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少爷,您准备的东西是这个吗?” 柏松把崔冬拿来的那个粗制滥造的假货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水生,把东西给崔冬。” 许水生拎着个大箱子过来了,里面并肩放着两个瓷瓶。 崔冬疑惑地看向柏松。 “直接把这两个都拿去。”柏松说道。 “是。” 从仓库出来,上了车。柏松一脸凝重地看着手里的瓷瓶。 “大少爷,您给他两个假货是何意?” “他肯定想不到崔冬会拿去两个,而且取货的不一定懂行,他分不清真假的话,就不可能丢掉其中任何一个。这么大的两个东西,又那么金贵,他也没法直接拿出来抱着走。这样他就只能拎着咱们给他准备的这个箱子走。 派人在银行门口蹲守,看看是哪个人拎着箱子出来的。记住!不要打草惊蛇,跟着他就好,看看最后他会去哪儿。”柏松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大少爷,这幕后之人的眼线怕是窑厂的老人,不然不会知道的那么准确。此人应当是十分熟悉咱们流程,即便不参与其中,怕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许水生说道。 柏松咬了咬后槽牙,说道:“生意先暂停吧!不查出来就没法继续做。” “是。” “得尽快把云城的窑厂建起来!你再派些人手过去,要靠得住的。”柏松说道。 “是。” “对了,电话查得如何?” “确实是从盛二爷那里打出来的。您说……会不会是大爷和二爷联手?”许水生说道。 “有可能,二爷不是那么缜密的人,他必定在跟人联手。” “那肯定不是四爷了,二爷跟四爷水火不容,不可能任由他驱使。” 柏松若有所思:“你派人盯紧银行。若是确定那人拿了东西去了盛公馆。就赶紧派人去川城,查盛家的桐油和猪鬃买卖。咱们只有抓住盛家的把柄,才能扼制盛家。”柏松说道。 “知道了。” 幕后之人这么轻易就把白瓷盘给了二爷,看样子是个不差钱,而且对二爷的脾性了如指掌的主。 用蝇头小利拿捏住二爷,而此人的目的在地下仙宫,不在柏家手里的这一星半点。 能让二爷这么配合,能做到这些的只有盛家大爷了。 第218章 泼天的富贵 盛老爷子的寿宴在盛公馆举行。 夜幕降临,盛公馆在璀璨的灯火中更显庄重与辉煌。宾客络绎不绝,皆身着富丽华美的礼服。 男士们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或者长袍马褂,尽显绅士风度。女士们身着流光溢彩的旗袍或者西式晚礼服,佩戴着华贵璀璨的珠宝,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高贵。 南春身着白色戗驳领西装三件套,他身边的柏寻身着一袭精致的黑色西装。两人一走进大厅,就引得众人侧目。 “那位就是柏二少爷的男妻吧?” “是的。” “看起来还可以啊,模样俊俏,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似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 “唉,那柏二少爷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居然娶了个男妻,着实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南春!”春晓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丝绸长袍,笑盈盈地朝南春走来。 “春晓先生,你也来了。”南春笑着说道。 “你遇险的事我听四爷说了。唉,这帮挨千刀的,真是一点儿好事都不干!”春晓气愤地说道。 “别气了,我没事,他们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春晓掩嘴一笑,压低声音对柏寻说道:“柏二少爷厉害!把风流浪荡子变太监,这招真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过奖!”柏寻冲他抱了抱拳。 南春见状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人真的是一本正经的搞笑。 说话间,李柔过来了。 她身着一袭蓝色绣花的旗袍,外面搭着一条米白色羊绒披肩,手里还拿着一把精致的羽毛扇,显得素雅又有气质。 “春晓先生,柏二少爷,南公子。” “哎,你跟南春居然认识?”春晓有些惊讶。 李柔笑着说道:“我跟南公子做了个有趣的生意。之后还要劳烦春晓先生帮忙宣传宣传。” 春晓看向南春:“南春,你在做生意?” 南春点了点头,笑着道:“我们商行跟明华化妆品厂合作推出了一个玫瑰系列化妆品,还没开始出售。等货到了,我给你拿几套过去。你给提提意见。” 这时在门口跟熟人寒暄的柏松也走了过来:“这个生意是南春全权负责的。他第一次自己做生意,春晓先生可要好好帮衬帮衬他。” 春晓笑着说道:“南春的生意,我自然是要帮的。” 说话间,盛则熙推着盛老爷子过来了。盛家大爷二爷还有四爷走在两侧。阮红艳则推着盛则凯紧跟在后面。 “哎哟,听说盛家三公子跟李少帅械斗受伤,我还寻思就是皮外伤呢,没想到这么严重啊。” “听说两条腿全断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啧,李家人下手可真狠啊!” “毕竟是能把老部下全家杀光,肆无忌惮抢走财物的人。打断腿怕都是顾念盛家了。” “啧啧,太狠毒了!” 盛老爷子上了台,笑着说道:“尊敬的各位来宾,多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老朽的寿宴。大家吃好玩好,不要客气。” 从台上下来,在众人的目光中盛则熙推着盛老爷子来到的南春面前。 “祖父,这位就是南春南公子。” 南春忙说道:“盛老爷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多谢!多谢你!南公子,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给你添麻烦了。”盛老爷子歉疚地说道。 “都过去了,您太客气了。”南春笑着说道。 “那个穿白色西装的就是之前拿枪指着则凯的下贱男妻吧?爹也真是的,太给他脸了!”阮红艳不满地说道。 “娘,您可别这么说,那件事的的确确是我做的不对!”盛则凯心虚地说道。 “嘿,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你居然会主动承认错误?”阮红艳惊讶地说道。 盛则凯挠了挠头,说道:“娘,您不是总说有什么……因果循环吗?经了这件事我也想明白了,还是要多行善积德,少惹事生非为好。” 阮红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盛玉泉。 盛玉泉也很惊讶,自己儿子真的是大变样了。 “则熙,去把则凯叫过来,他得当着众人的面给南公子道歉。”盛老爷子说道。 “是,祖父。” 盛则熙说罢便走向了盛则凯。 “则凯,祖父让你过去跟南公子道个歉。” “什么?还有完没完了?这是什么场合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咱们盛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阮红艳气得脸通红。 “我去!哥,你推我过去,我早就想跟南公子道歉了,这不腿没好,行动不太方便嘛。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盛玉泉摆了摆手示意盛则熙把人推走。 “哎,这……” “行了,老爷子都发话了,多说无益,而且,咱儿子也没有不同意。”盛玉泉拦住阮红艳说道。 “唉,真是丢人!”阮红艳咬牙道。 盛则凯对上柏寻沉沉的目光,不禁一抖。 他讨好似地笑了笑,大声说道:“南公子,之前的事多有得罪!请您原谅!” 众人的视线全都汇聚到这边。 盛则凯见状,又大声说道:“之前的事都是在下的错,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在下。” 南春扯了下嘴角,说道:“盛三公子太客气了。常言道一报还一报,还望盛三公子以后洗心革面,多积善积德。” “嗯,我会的。”盛则凯忙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 那个不可一世的盛三公子居然会当众给柏家男妻道歉?还这么……低眉顺眼的。 太不可思议了。 “南公子,这事儿是我盛家对不住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盛家,能帮忙的地方,我盛家定会鼎力相助!”盛老爷子说道。 “多谢老爷子。”南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天呐,盛家鼎力相助?” “这是泼天的富贵啊!” “唉,早知就这么些好处,我去让盛三公子打一顿好了。” “你去挨顿打,怕就是一顿打!你背后有柏家吗?盛老爷子这么说,不还是因为那男妻背靠柏家?柏大少爷和柏二少爷可都不是好惹的。” 柏松挑了挑眉,盛老爷子这是有意跟柏家绑在一起了? 第219章 祸水东引 “祖父,林爷爷来了。”盛则熙提醒道。 “老林来了,你推我过去看看。南公子,你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跟我说。”盛老爷子说道。 “您叫我小南就行了。”南春笑着应下。 “好好,小南,以后常来盛家玩。”盛老爷子笑着说道。 “好的。” “诸位,我先跟祖父过去,等下再过来与你们喝两杯。”盛则熙说道。 “好。” 盛玉安见小厮把盛则凯推回来了,笑着说道:“二哥,你不会教育孩子,自有人会替你教育的。” 盛玉泉拧着眉头,刚想要反驳他,就被盛玉清重重地拍了下肩膀。 “则凯长大了,也懂事了,你该欣慰才是!” 盛玉泉按下怒火,没再说话。 “大哥,二哥,你们给老头子准备的什么寿礼啊?”盛玉安笑着问道。 “我的就是那尊玉佛,你不是见过了吗?”盛玉清淡淡地说道。 盛玉泉扬了扬下巴,说道:“哼,我的肯定比你的好。” “真的假的?我可听说那个李大帅追着你讨要他的古董瓷瓶呢!”盛玉安喝了口酒说道。 盛玉泉神色有些慌乱:“你别胡说啊!我跟李大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跟李大帅暗中有来往的事若是被老头子知道,怕是……他也得被打断腿。 盛玉安冷笑了一声:“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谁也比不过二哥您!” 盛玉泉不想跟他多说,只等寿礼拿出来,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到时候,他就是全场最有面儿的人。 “四爷!”南春见盛玉安来了,笑着说道。 “四爷,多谢您出手相助啊!”柏松与他握了握手。 “不算相助,我也是为了自己,咱们算是一次愉快的合作。”盛玉安说道。 柏松笑着举杯跟他碰了碰:“是,合作愉快。” 之后柏松带着柏寻与一些政商名流打招呼,南春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 “你有话想跟我说?”盛玉安把他带到隐蔽处。 “嗯,那个定窑白瓷盘怎么会在大少爷手里呢?”南春焦急地问道。 “你见到了?”盛玉安想了想说道,“看样子柏大少爷还是不太信你,他不信你其实就是不信我。” “嗯,他疑心未消,一直在试探我。您为何把瓷盘还给他啊?那不是好不容易才拿回来的吗?”南春疑惑地问道。 盛玉安解释道:“我冒险让人换货的目的并不是现在就要把那些东西拿过来,而是让柏大少爷不敢再往外出货。自从出了这事,他就再也没有卖过真品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只有他把这些东西留在国内,我才有办法全部弄过来。” 南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这两天总往码头仓库跑,估计是为着之前说要出货的事。我猜他应该是在用那个崔冬钓鱼,想引您上钩,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 “嗯,我已经来了一手祸水东引,他现在对老大和老二的怀疑更深。既然一时半会打消不了他的疑虑,那就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怀疑的对象变得更多,不再只追着咱们跑。咱们才有机会行动。”盛玉安说道。 “好,我已经查出来大少爷把那些真品藏在哪里了,不过还没有进一步确认。他那么谨慎,可能不会只放在一个地方。”南春小声说道。 “嗯,你多加小心。对了,你爷爷有话带给你。” “爷爷?他还好吗?”南春忙问道。 “嗯,挺好的。柏家人不信他失踪了,还在辛川岭到处找他,这让我们的行动有些不太便利。不然我就安排他回来跟你见一面了。”盛玉安说道。 “千万不要冒险,知道他安全就行了。”南春说道。 “嗯,我派人故意弄出了一些动静,分散了柏家人在找南老爷子这件事上的注意力。这样方便他行事,也能保护他的安全。你放心吧!” 盛玉安说罢,停顿了片刻:“他现在已经知道你的事了。” 南春闻言莫名有些紧张,他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他挺生气的,他希望我尽快把你还有你阿娘送到柏家人找不到的地方去。你是怎么想的?”盛玉安问道。 搁谁谁不气啊? 自己给柏家人卖命卖了二十年,结果自己的儿媳和孙子都成了用来要挟他的人质。而且孙子还被迫成了人家的男妻…… 南春抿了抿嘴,说道:“柏寻说……他会跟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盛玉安叹了口气:“你与他的立场不同,以后走的路怕也是南辕北辙,你们想去的地方本就不是一处。” 寒风吹过,吹乱了南春的发丝。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再等等,说不定……他会与我站在一起。” 盛玉安点了点头道:“你爷爷也说了,你已经长大了,他尊重你的想法。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他等着与你团聚的那一天。” 南春红了眼眶。 盛玉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人生短短几十载,遇到个心意相通的人不容易。你……” 突然外面树丛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 盛玉安把南春拉到身后,从腰后拿出了枪。 “听说盛三公子跟李家公子打这一架是因为柏家的那个男妻。” “什么?没听说这两位好男色啊?” “好不好,尝了才知道。尤其是这种路边的野草,那个劲儿……” “滋味定是好的,要不柏二少爷能把他当个宝,走哪儿都带着吗?” 之后是一阵猥琐的笑声。 盛玉安脸色阴沉,他示意南春从后面离开。 “你们再说一遍!” 外面的三个人突然听到从树丛后面传来的声音,都吓了一跳。 “四……四爷……”说话的人心虚地笑了笑。 “他娘的!想寻个安静地儿抽口烟,来了一群苍蝇嗡嗡嗡。”盛玉安把嘴里叼着的烟扔了,有些烦躁地说道,“我都不知道则凯好男色呢?你们倒是比我这个亲叔叔知道的还多。” 三人神色紧张。 “我们……也是听到了一些流言。” “既然有这种流言传出来,咱就得弄个清楚!”他说罢对着走廊喊了一嗓子,“来人!把这三位贵宾请进去。” 几个大汉快步走过来,押着那三个人进了宴会厅。 第220章 合作达成 宾客们见状,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盛玉清皱着眉头,问道:“老四,你这是做什么?” “我在园子里听到这三位贵宾说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我觉着今儿大家都在,可以当面对峙,说说清楚。这流言蜚语若是放任不管,以后必会生出许多乱子来。” 三人汗流浃背,完全没了刚刚说八卦时的得意。 “四爷,我也是道听途说……不当真的。”那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是啊,不当真……”其他两个人也慌忙说道。 “不当真你们说个屁啊?则凯你过来!”盛玉安喊道。 小厮推着盛则凯过来了。 “四叔。”盛则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这三位贵宾说你好男色,跟李家公子打那一架是为了个男人打的。”盛玉安沉声说道。 盛则凯心里直突突,黑着脸嚷嚷道:“你们他娘的嘴巴不想要了?如果是为了男人打的架,我也是为了你爹打的!赶紧把你们亲爹送我床上来!” 宾客们闻言,起初是震惊,而后是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 “怎么可能啊!” “就是说啊!无稽之谈!” 柏寻脸色阴沉。 虽然四爷刻意隐去了姓名,但是这几个人说的应该是南春。 南春走过来拉着他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有人在瞎胡说。”柏松的脸色也不好。 “你们三个胡说八道什么?”盛玉泉黑着脸说道。 这三人知道自己惹上大祸,忙道歉:“对不起盛三公子!二爷,是我们的破嘴没有把门的……都是我们瞎胡猜的!” “请回吧,盛家不欢迎没有凭据就胡编乱造,恶语中伤别人的人。”盛老爷子发了话。 那三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以后若是再有此类流言传出来,我盛家必定追究到底。”盛老爷子冷着脸说道。 南春感激地冲盛玉安点了点头。 有盛家在前面挡着,以后估计不会再有人因为那件事嚼他的舌根了。 “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大家不要介意。诸位贵宾入席吧,备了些薄酒小菜,大家品尝品尝。”盛玉清笑着说道。 宾客们入了席,盛玉清差人拿来玉佛。 “爹,这是儿子专门为您请来的玉佛。”盛玉清将玉佛奉上。 那玉佛质地温润如脂,色泽纯净。佛像雕刻得细腻入微,五官轮廓饱满,发丝清晰可见。身上的衣袍线条流畅自然,衣摆轻扬,每一处褶皱都栩栩如生。 盛老爷子面露笑意:“则清有心了。” “爹,您看看我的!儿子为着这件寿礼可费了不少力气。”盛玉泉迫不及待地将锦盒拿了出来。 南春心里一紧,又是定窑官字款白瓷盘。 “大少爷,这怎么跟你拿回家的那一个一模一样啊?”南春小声问道。 柏松摇了摇头道:“许是一套的吧!这种瓷盘不可能只有一个。” “定窑官字款白瓷盘!”盛玉泉得意洋洋地说道。 盛老爷子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南春看到他脸上闪过一抹愠怒,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柏松自然也注意到了。 盛老爷子懂行,怕是看出来那个是假货了。 “有心了。”他说罢便把瓷盘放了回去。 盛玉泉见他反应平淡,不免有些委屈。 “爹,您不喜欢?” 盛老爷子此刻只想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他压着怒火,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不要太破费。” “我没大哥二哥那么富裕,就两匹云锦,你别嫌弃。”盛玉安说道。 “福源记的镇店之宝,这东西现在没几个人能做得出来。我怎会嫌弃?”盛老爷子说道。 连老四的两匹布都被老头子夸了,到自己这儿却成了不要太破费…… 这不是明着告诉大家,他不喜欢自己的这份寿礼吗? 想到这儿,盛玉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盛玉清见状低声说道:“有什么话寿宴结束之后再说。” 盛玉清只得将一肚子委屈和怒火憋回去。 “大爷,晚辈有事想跟您聊聊。”柏寻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盛玉清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 “去安静的地方吧。”盛玉清说道。 两人去了旁边的茶室。 下人送来茶水和点心便出去了。 “晚辈想跟您谈谈在金城建发电厂的事。”柏寻单刀直入,没有拐弯抹角。 盛玉清微微一怔,然后轻笑道:“你倒是直截了当。你们柏家现在是跟老四在一条船上了?” 柏寻说道:“我只代表我个人,不代表整个柏家。我只做有利可图之事,不管立场如何。” “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利益可图呢?别说卖给他可以赚钱,我的煤炭供不应求,并不差这一点。而且,帮着对手发展壮大,这不是傻子才干的事吗?”盛玉清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 “您原本想用李大帅这颗棋子对付四爷,但是他没脑子,事没成不说,还让人心偏向了四爷。如今您才是被动的那一方。 来往洋城的路子大多在四爷的手里握着。就等于您的身家至少有一半被他牵制着。若想破此局,您就必须抓住能牵制四爷的东西,这样他才不敢轻举妄动。”柏寻说道。 确实如此。 李百万的事让他陷入了被动。 “你不是要跟老四合作吗?怎么会给我出谋划策去牵制他呢?”盛玉清不解地问道。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与你们盛家兄弟有合作的所有人都希望你们能力量平衡,互相牵制。只有这样大家才能相安无事,好好赚钱。 若是四爷的发电厂建起来了,他就需要大量的源源不断的煤炭。而煤炭就是您牵制他的砝码。只要他不想让发电厂停工,多多少少得顾及到您的想法。”柏寻说道。 盛玉清沉思了片刻,说道:“老四答应了?” 柏寻说道:“发电厂我占大头,我说了算。大爷若是不同意,也无妨。家兄已经与西洋那边联系了,工程师去金城看过,水力发电也不是不可行。” 盛玉清最怕的就是这个。 若是老四绕过他,自己找到了建起电厂的法子,以后怕是很难斗过他了。 “好,我同意合作。”盛玉清说道。 第221章 浑身心眼的狐狸 柏寻和盛家大爷回到宴会厅,两人面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盛玉安没想到柏寻能那么轻松就把事儿谈成了。 “你是怎么跟老大说的?”盛玉安跟柏寻碰了碰杯。 柏寻勾了勾唇角,说道:“我问他想不想牵制您,我有法子。” 盛玉安耸了耸肩,说道:“你这是明晃晃地背刺合作伙伴啊?” 柏寻说道:“四爷您其实也不希望被大爷和二爷盯得那么紧吧?你们互相牵制,力量平衡,他便不会那么心惊胆战,紧盯着您不放。我知道您一直在尝试找晋城的路子。 可是那边被孙大帅把持着,他最喜欢坐地起价,路子便是通了也不保险。如今大爷答应跟咱们合作,若是哪一天他用发电厂拿捏您,您大可掐断他的运输路线。有了发电厂,金城在未来三年会腾飞。到时,谁拿捏谁就不一定了。” 盛玉安笑着说道:“柏二少爷说说你的要求吧?你做了那么多不会一点儿要求都没有吧?” “我六你四。”柏寻说道。 盛玉安的眼神暗了暗:“这是要让金城发电厂随你的姓啊?” 柏寻淡淡地说道:“没有我,这事儿成不了。大爷愿意合作也是因为我能做主。” 盛玉安咬了咬牙,真是只浑身都是心眼的狐狸。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笑意盈盈的南春脸上。 “我四你四,南春二,不然免谈。”盛玉安说道。 柏寻有些惊讶。 “若是我俩意见相悖,就由南春选择站在哪一边。我信得过南春,他单纯善良,没你那么多心眼子,不会想着怎么占我的便宜。 而且那孩子让我遇见了,就是与我有缘。你们柏家人总苛待他,他的身份也尴尬。这两成能让他有立足之地。即便以后你们柏家弃了他,他也能衣食无忧。”盛玉安喝了口酒悠悠地说道。 “行,我同意。”柏寻说道。 “那合作愉快?”盛玉安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 柏寻跟他碰了碰杯:“合作愉快!” “以后与老大的合作,就由你跟他谈,我懒得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盛玉安拧着眉头说道。 “可以。”柏寻应道。 柏松见两人碰了杯,说道:“看样子事成了。” 南春笑着说道:“柏寻出马必成。” 柏松见他一副自豪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南春,咱们的赌约还记着吗?”春晓笑眯眯地走过来。 南春看了一眼柏松,说道:“自然是记得的。大少爷,我若是输了,您得给春晓先生准备两瓶好酒啊!” 柏松笑着说道:“行,即便没有赌约,春晓先生想喝好酒,我也得双手奉上。” 说话间柏寻过来了。 “柏寻,你会跳舞吗?”南春问道。 春晓轻咳了一声。 南春会意,补充道:“那天我看见盛家大公子跟小蝶姑娘跳得极好……” “会,回家我教你。” 南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柏寻打断了。 柏松无语地看着他:“你啥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春晓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柏大少爷,别忘了我的两瓶好酒。” “你真会啊?”南春惊讶地望着他。 “嗯,你想学,我教你。”柏寻说道。 “你真厉害,什么都会。”南春笑着说道。 寿宴结束后,盛老爷子把盛则熙叫到跟前。 “你二叔何时对古董感兴趣了?” 盛则熙见他手里拿着二叔送给他的白瓷盘,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便问道:“祖父,这瓷盘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个赝品!”盛老爷子蹙眉道。 “啊?这……二叔应该是被人骗了。听说他为了给您置办寿礼,费了大力气还花了不少钱。”盛则熙说道。 “所以我才说不要破费。唉,你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他。他的那个臭脾气,若是知道东西是假的,定会闹得鸡犬不宁。 我盛家可丢不起这人!你私下去查一查,他为何会突然对古董感兴趣了,还有这赝品是何处得来的。”盛老爷子说道。 “好。” “我看南春那孩子面善,以后他若有什么难处,能帮的尽量帮一把。”盛老爷子嘱咐道。 盛则熙笑着说道:“南春现在正跟明华化妆品厂合作,想在众多洋牌子里突出重围。他找到我,想让我手底下的人帮忙拍广告。” “振兴国货,这是好事啊。你答应了吗?” “都已经拍完了,新产品也快做好了。”盛则熙笑着说道。 “好啊!你好好配合他。振兴国货,减少对国外的依赖,才能不被人牵着鼻子走。”盛老爷子说道。 回到柏园,南春有些累了,钻进被窝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柏寻轻手轻脚地出去,来到了柏松的书房。 “那么晚还不睡啊?”柏松放下咖啡。 “兄长教我跳舞吧。”柏寻说道。 柏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什么?你不会跳舞啊?” 柏寻面不改色:“我没参加过几次舞会,而且去了也是跟熟人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那你跟南春说你会跳?还说要教他?” “现在学,明天就会了,正好教他。”柏寻说道。 柏松无奈地笑着:“你呀!哈哈哈,行,我教你。” 早晨南春醒来的时候,柏寻还未醒。 难得啊,以往柏寻早就醒了。 南春伸手描画着柏寻的眉眼还有直挺的鼻梁,见他睫毛微颤,刚想收回手,就被柏寻抓住了。 他眯着眼睛,亲了亲南春的手背。 “想学跳舞吗?我教你。” “我很笨的,手脚不协调,之前春晓先生教我,他的鞋子都被我踩坏了。”南春笑着说道。 柏寻摸了摸他的脸:“我教你。” “嗯。” 才学了一会儿,南春就踩了柏寻七八回。 柏寻没说什么,南春不好意思了。 “不学了,不学了,我真学不会。” 柏寻抱起他,笑着说道:“你搂着我的脖子,脚踩在我的脚上,感受一下,再试试看。” 南春按他说的,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脚踩在人的脚背上。 柏寻搂着他的腰,就这么走起来。 南春惊讶地看着他,然后趴在他的肩膀上笑了起来。 到最后舞没学好,两人腻腻歪歪,擦枪走火,做了一回。 第222章 多谢夫君 事后,柏寻提起发电厂的事。南春得知自己会占发电厂两成份额,很是惊讶。 “不行,不行,我可没钱啊!”他一骨碌坐起身连连摆手。 柏寻说道:“钱自然是我给你出。” “四爷提这种要求,你居然会同意?”南春不解地说道。 “你我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我为何不同意?而且你不是想多多赚钱吗?电厂建好之后,日日夜夜都有收益,源源不断进你的腰包。”柏寻笑着说道。 “真的?”南春喜上眉梢。 “嗯。洋城的几家电厂都赚得盆满钵满。若是不赚钱,四爷也不会一直惦记着了。”柏寻说道。 南春咧嘴笑了笑:“既然如此,多谢了!” 柏寻脸色微变:“你我之间为何还要说谢字?” 南春见他板着脸,凑过去笑嘻嘻地说道:“谢谢夫君。” 柏寻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他捧着南春的脸,目光灼灼。 “再说一遍。” “你不是说不喜欢我说谢谢吗?” “不说谢谢,只说后面两个字。”柏寻亲了他一口,“乖,再说一遍。” 南春有些不好意思跟他对视,轻声说道:“夫君。” 话音刚落,就被柏寻压在了身下。 之后“夫君”这俩字,南春喊了一早晨。 岩管家看着凉透的早饭,满脸都是疑惑。 “二少奶奶赖床是常事,二少爷从来不赖床啊。” “这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阿福笑着说道。 这边崔冬拎着柏松给他的箱子去了光远银行,把东西放进保险柜便离开了。 许水生安排了几个人紧紧地盯着光远银行的前后门。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拎着箱子出来。 许水生走到路边电话亭给柏松打了个电话。 “大少爷,东西放进去了,还没见人拎着箱子出来。” 柏松抽了口烟,说道:“继续盯着。” “是。” 一行人一直等到银行快关门,也未见有人拎着箱子出来。 就在这时银行门口突然停了一辆车。 宋健坤从银行里出来,他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 只见宋健坤脸上堆满了笑,把袋子交给了车里的人。随后车子便驶离了。 “其他人继续盯着,孟五跟上那辆车。”许水生说道。 前面的车子七拐八绕到了庄老三的当铺。 只见盛二爷从车上下来,拎着袋子走了进去。 “行了,孟五咱们回商行吧。”许水生说道。 柏氏商行。 “大少爷,小的带着人在银行内外一直盯着都未见有人拿着那个箱子出来。不过有个可疑的地方是,盛二爷的车在银行门口停了一会儿。 宋健坤把两个袋子送到了车上,车子驶离后直奔庄老三的当铺而去。小的怀疑,那两个袋子里装的应该就是崔冬拿过去的那两个瓶子。” 柏松听许水生说完,不禁笑了起来。 “咱们这位二爷还真是有趣!吃一堑长一智了,不仅知道避人耳目,还知道收到东西以后要先去验货。 宋健坤这个老滑头!怪不得总是敷衍我,原来是亲自参与了这腌臜事,做贼心虚呢!” 庄老三见盛二爷拿着两个袋子急匆匆而来,心里不禁一抖。 难不成盛二爷发现瓷盘是假货了? “二爷,您怎么有空来了?”庄老三笑着迎上前去。 盛二爷压低声音说道:“进屋,帮我看看这俩玩意是真的还是假的。” 进了屋,盛二爷从袋子里拿出一对瓷瓶。 庄老三拿过来看了看,联想到之前的真假白瓷盘,一时间犯了难。 这恐怕又是柏大少爷的手笔,他这人睚眦必报。可这回柏大少爷没提前告诉他该如何说。 “怎么样?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盛玉泉很是郁闷,自己不会又被耍了吧? “二爷,您稍等,我得仔细看看。这东西若是真的,价值会很高啊!”庄老三说道。 好,你我不着急,你好好看看。”盛玉泉说道。 这边庄老三正愁着该如何说呢,柏松的电话打了过来。 “哎哟,是您啊!您终于来电话,我正等着呢!” 盛玉泉就在对面坐着,庄老三不敢把话说太明。 “盛二爷是不是拿了一对汝窑天青釉春瓶去你那儿让你看真假?”柏松问道。 “是。”庄老三说道。 “你随便指一个告诉他是真的就行了。”柏松说道。 “这样能行?”庄老三犯了难。 “他那么喜欢偷,我得让他偷个够。现在就告诉他都是假货,就不好玩了!”柏松说道。 许水生听到柏松那么说,不禁心生疑虑。 “大少爷,以后就任由他们这么干吗?我以为您会挑明了,然后把崔冬收拾了,杀鸡儆猴呢!” “不着急,反正生意让他们搅和的暂时也没法做,咱们就好好陪他们玩玩。先让二爷高高兴兴带一堆假货放家里供着,之后再告诉他,他被骗了,看他气得吐血,这才好玩嘛。”柏松喝了口咖啡说道。 庄老三挂了电话,又开始研究那对瓷瓶。 “汝窑烧造时间比较短,传世器物非常稀少。您看这个整体的色泽还有质感都极佳。真真是青如天,明如镜啊!”庄老三露出惊喜的表情。 盛玉泉心中欢喜,忙问道:“是真品? 庄老三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是真品,这个差点意思,是品质比较高的仿品。” 怪不得拿了两个过来,应该是送东西的人分不清真假,索性都拿回来了。 “太好了!总算有点儿开心的事了!”盛玉泉笑着说道。 庄老三犹豫了一下,说道:“二爷,此物是真品而且品质极高,您最好低调收藏,少示于人前。以免引得那贼人惦记。” 您可藏好了,别那么快让人发现是假货,然后过来找我的麻烦。 盛玉泉点了点头道:“我会多加小心的。” 不用庄老三多说,他都得低调行事。 这玩意毕竟是从柏家人手里偷过来的。柏家人现在估计急疯了,正到处找呢! 从庄老三那里出来,盛玉泉抱着那个真瓶子,乐得合不拢嘴。 大哥想借着李大帅打压柏家,结果没成不说,反而惹得一身骚。 他阴差阳错,不费一兵一卒,居然还占了柏家的大便宜。 真是天助我也! 第223章 云城葛老板 群芳院的管事杨二林这段时间很头疼。 之前跟安城李大帅谈好的烟土生意吹了。 别说李大帅现在没货,就是有货他也不敢再跟他做生意。 毕竟一不留神就是钱货两空,小命不保的下场。 如今这好的洋烟难得,李大帅的路子断了,只能去找英国商人。可这些洋人没信誉,常常坐地起价。上等的大土短短几天价格就翻了一倍。 群芳院来了个财大气粗的云城商人,这几日来找他的商人络绎不绝。 “这烟不行!换好的洋烟来!老子付得起钱,少拿下等品糊弄老子!” 老鸨犯了难,去找了杨二林。 “现在上头有禁令,查得那么严,上哪儿给他弄好的洋烟去啊?”杨二林有些烦躁地说道。 “杨管事,这位葛老板可是只大肥羊,金瓜子随便就赏出去一把。对了,我还听他说,云城那边都是上等的大土。抽惯了那个,就抽不惯这劣质的。”老鸨说道。 杨二林眼珠子转了转,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私藏的洋烟膏,随老鸨去见了那葛老板。 葛老板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一脸凶相,看着就不是善茬。他怀里搂个美人,桌子上的茶盘子里全是金瓜子和金叶子。 “哎哟,葛老板!幸会幸会!”杨二林谄媚地笑着。 葛老板面色不虞:“我千里迢迢来到这繁华的洋城,你就用这种下等货敷衍我?怕我付不起钱还是怎么的?” 杨二林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您误会了。如今上面下了禁令,不许买卖烟土,时不时还会严查。就这点儿东西都是费了好大劲才弄到的。” 葛老板蹙眉道:“原以为洋城的东西会比云城好,谁知……啧,早知道我多带一些过来了。这些玩意在云城要多少有多少!还全是品质高的大土!” 杨二林脸上堆满了笑,将装着烟膏的盒子拿了出来。 “这是小的的一点儿私藏,拿给您品鉴品鉴。” 葛老板拿过来看了看,闻了闻。 “这种品质勉强还说得过去。” 他说罢手里拿着烟枪,就着雕着精致花纹的烟灯抽了几口。 “还行吧,不过跟我手里的还差点。” 云城那边烟土好弄,这个他知道,但是借着烟土之名行骗的也不少。 如今洋城许多卖烟的地儿都是有钱花不出去,苦于没有靠谱稳妥的路子。 杨二林有心想让这个葛老板帮忙牵线搭桥,但是不了解他的底细,不敢贸然行事。 正当他犹豫之时,盛二爷身边的付管家来了。 说是来找一位云城来的葛老板。 葛老板坐起身,说道:“是来找我的。” 杨二林见状,忙去门口迎人。 “哎哟,付管家,有些日子没见您了。” 付管家说道:“这些天盛公馆事多,我没空出来潇洒。今儿是因为有生意要谈这才过来。” “不知这位云城葛老板是什么来头啊?”杨二林小声打听道。 付管家低声说道:“云城葛家你不知道吗?常来往南洋,做玉石生意的。二爷一直与他做玉石生意。” 杨二林恍然大悟,常来往南洋,难怪他随便就能弄到品质高的大土。 送付管家进了屋,杨二林对屋里的姑娘使了个眼色。 “葛老板许久不见!”付管家笑着说道。 “坐吧,也就是盛家二爷要货,才值得我亲自跑一趟。怎么这回没带庄老三来验货?”葛龙江说的。 “哎哟,葛老板咱们做了那么久的生意了,二爷信得过您。”付管家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今儿我来,不单单是为了玉石的事儿,还有别的事想与您商量。” “哦?什么事?”葛龙江问道。 付管家看了一眼他怀里的美人,欲言又止。 葛龙江会意,亲了美人一口,抓了一把金叶子给她。 “你先出去,晚点我再找你。” 那姑娘出去之后,付管家压低声音,直截了当地说道:“二爷想与您谈谈烟土生意。” 葛龙江有些意外,他说道:“付管家说笑了,我做的是玉石生意,哪里来的烟土啊?” 付管家说道:“葛老板,您就别藏着掖着了。我都听说了,您常来往南洋,印度,手里有烟土的路子。唉,若是早知道您有路子,二爷也不会找……” 他话说到一半,忙住了嘴。 若是知道葛龙江有路子,二爷也不会冒险跟那李大帅搭上线。 葛龙江说道:“倒也不是我想故意隐瞒,你们盛家不是不碰烟土吗?而且,烟土不在我手上,我顶多是做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罢了。” 付管家说道:“这年头钱越来越难挣了,洋城这些大户人家,哪个没点儿偏门的路子啊?二爷也是为了盛家着想。不过,您也知道,老爷子固执的很,而且这禁令搁那里摆着呢。所以,这生意只能暗中进行。 葛老板,只需您从中牵线搭桥,货从您这走。每走一趟,都给您辛苦费外加一成利。您是了解二爷的,您帮了他,他不会亏待您。” 葛龙江想了想说道:“对货有要求吗?” “自然得是最好的印度大土!二爷想做的是洋城上流人士的生意,自然得要最好的。那英国商人走私来的,价格翻了几番不说,二爷也不信那些洋人的鬼话。”付管家说道。 葛龙江笑着说道:“辛苦费外加三成利。” 付管家脸色微变,有些为难:“这……” “若是品质无要求,小土、金花土、红肉都可以,我就不说了。这大土可难弄,英国人把持着,想从他们手里分杯羹,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洋城有钱人那么多,二爷又有人脉。他手里若是有上等货,何愁赚不到钱?”葛龙江喝着茶慢条斯理地说道。 付管家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回去会跟二爷好好说的。” “那您可要抓紧了,不知是哪个把我手里有烟土路子的事儿说出去了。我到洋城之后就有几伙人找过来要跟我合作。付管家您放心,即便我要三成利,也比那洋人卖得便宜。”葛龙江笑着说道。 付管家忙点头道:“明日就给您答复。” 第224章 洋城南老板 从屋里出来的姑娘被杨二林叫到了一边。 “你怎么出来了?付管家跟那葛老板聊什么了?” “那个付管家说,除了玉石的事,还想与葛老板谈谈别的生意,便让我出来了。我见他鬼鬼祟祟的,谈的必定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姑娘回答道。 杨二林心中明了。 之前李大帅说过,二爷有意与他做烟土生意。如今李大帅失了信誉,二爷怕是也不敢跟他继续做生意了。 付管家这么神神秘秘的,怕是替二爷来跟这个葛龙江谈烟土生意的。 杨二林扭头去找了群芳院的老板林立强,并跟他说了葛龙江的事。 见林立强犹豫,他忙说道:“强哥,咱们手里的上等货已经所剩无几了。洋人的要价又一天一个样。咱们急需新的供货路子啊!盛家二爷都能跟他做生意,我觉着此人应该是信得过的。” 林立强想了想说道:“云城葛家,我略有耳闻,葛家人是做玉石生意的。烟土生意和这个葛龙江我倒是没听说过。 先别着急,越是这个节骨眼上,越应该沉住气,不要自乱阵脚。我会派人去云城走一趟,好好查查这个葛龙江的底细。” “可是……我听说这几天来找他的人不少,应该都是跟他谈合作的。小的怕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儿。”杨二林担忧地说道。 “那这样,你先跟他谈一笔小生意,稳住他。跟他说若是价格公道,货的质量好,而且能持续供应,之后我们会有源源不断的大单给他。 这期间咱们派去云城的人也差不多调查清楚了。若是上当受骗,也不过是小损失。若是可靠,价格又公道,以后咱们就跟他合作。” “哎!好咧!”杨二林忙应下。 付管家回到盛公馆,就急忙去了盛二爷的书房。 “谈得如何?”盛二爷站起身忙问道。 “葛老板说,他不是有意瞒着您他有烟土的路子。他听闻盛家不碰烟土,所以才没提起这茬。”付管家说道。 “他同意合作了?”盛二爷问道。 “同意是同意了,不过他要三成利。”付管家面露难色。 盛二爷面色不悦:“这有点过分了吧?” 付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葛老板说了,他保证给咱们的都是上等大土。” 见盛玉泉神色微动,付管家忙说道:“二爷,能保证都是上等大土的,没几个人等做到。洋人的要价那么高,根本没多少赚头啊! 对了,葛老板还说了,您即便是给他三成利,他也能保证比洋人的价格低。这几天好几波人去群芳院找他了,他的货源也是有限的,咱们若是还继续犹豫,怕是会误了事。” 盛玉泉想了想说道:“行,我同意了。你现在就过去跟他说,明天过来签合同。” 唉,这个挨千刀的李百万! 刚谈好合作,就弄出这么些事来。他自己丢了货源不说,连带着他也没法做这一本万利的生意。 他跟这个葛龙江做玉石生意也有两年了,此人还算靠谱。早知道他有路子,自己怎会去跟李百万搅和在一起? 明华化妆品厂的玫瑰系列新品还未上架,铺天盖地的广告就推开了。 有了盛则熙的全力支持,宣传这块,事半功倍。 大富豪商场虽然没有玫瑰系列,但是也趁着这股风,专门给明华化妆品在商场最显眼的位置弄了个柜台。 “多谢盛大公子的支持啊!”季明光激动不已。 “我相信南春的眼光。玫瑰系列做起来之后,明华的其他产品也会卖得很好。季老板赶紧进新设备,抓紧备货吧!有多少,我大富豪要多少。”盛则熙说道。 “好好好,设备不日便到,都是最先进的设备。”季明光笑着说道。 这两天来柏氏商行的顾客络绎不绝,得知玫瑰系列还有两天才到,虽然有些失望,但是都没空手而归。 柏大海看着快要被扫空的货架,嘴咧到耳根。 “难怪你前两天要教那些伙计怎么介绍商品,还压着货不摆出去,非要过两天才上货架。”柏松笑着说道。 “我一个是想看看对玫瑰系列感兴趣的顾客有多少,这样可以预估一下需要追加多少货。一个是想借着这股风买卖咱们商行别的商品。也趁机让他们好好了解咱们商行,知道咱们的东西很全很好,价格也公道。”南春笑了笑说道。 柏松看向柏寻说道:“南春比你会做生意。” 柏寻点了点头,温柔地看着南春,说道:“嗯,他比我厉害。” 南春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说道:“别恭维我了!你们都是做大生意的,我这就是小打小闹,做点小生意。” “你这可不是小生意。听说盛大公子都跟着你的脚步,与明华签了合作协议。现在大富豪商场最显眼的柜台就是明华化妆品的。过几天你出门,可就是洋城南老板了。”柏松说道。 南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看到这两天的顾客数量,南春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赶紧给季明光打了个电话,追加了一些订单。 “阿福,你把这些给春晓先生送去,这一套给桃花。”南春说道。 “哎。” “王先生,您来了。”南春见王子金来了,忙跟他打招呼。 王子金见到南春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之前他对南春偏见很深。 “这是奶油蛋糕,给你和柏寻当下午茶。” 南春接过来,笑着说道:“多谢。” 上楼,见了柏松,王子金挂好大衣说道:“唉,我之前真是狗眼看人低呀!” “嗯,你一直如此。”柏松说道。 王子金皱了皱眉:“你这人……这个时候不该安慰安慰我吗?” 柏松好笑地看着他,说道:“第一,你说的事实。第二,你把别人看低了,该受到安慰的是别人,你应该被谴责 被唾弃。我没骂你,你都该谢谢我。” 王子金夺过他手里的雪茄盒,拿出一根点上。 “南春真的是一次次让我刮目相看。我们王家的失败是有理由的。眼瞎就是一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王子金叹息道。 第225章 计中计 “大少爷。”许水生敲了敲门。 “进来。” “大少爷,盛大公子的人这两天在盯着庄老三的当铺。看样子是在查二爷手里的那些仿品的事。”许水生说道。 柏松冷笑了一声,说道:“盛大公子终于按捺不住了?可笑!他居然还有脸去查?明知道东西是从我手里抢的,还真当是盛家的东西了。” 盛则熙不行动,柏松还真拿不准这事儿究竟跟大爷有没有关系。他那么快就查到了庄老三头上,怕是早就参与其中,一直盯着呢! “真没想到,盛家人居然能一点儿体面都不要了 ,搞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王子金说道。 “盛家人意在地下仙宫,盛二爷只是被大爷推出来迷惑我们的。大爷知道二爷手里的东西是假货,他定会怀疑是不是我们已经知道他就是幕后之人。查庄老三,估计就是想试探我。 把盯着四爷的人调过来盯着盛则熙,这厮的手下现在还在辛川岭紧咬着咱们的人不放。让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柏松咬了咬牙,沉着脸说道。 “那四爷那边……”许水生欲言又止。 “如今盛则熙都亲自出马了,大爷必定牵涉其中。四爷应该跟咱们的明器生意没啥关系。而且寻弟跟四爷合作建电厂,他若是真有什么异常,寻弟必定会有所察觉。”柏松说道。 “我也觉得不会是盛四爷,路是他的,他很清楚在哪里动手最便利。他想要那些东西,大可假装山贼流寇,在路上动手。何须这么拐弯抹角,费那么大劲。而且盛二爷还有盛则熙可不会听他差遣。”王子金说道。 柏松其实松了一口气。 四爷不是幕后之人,那南春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 他是真心希望南春是清白的。 不仅仅是因为寻弟喜欢他,也是因为他现在确实已经把南春当成了家人。 而且,让他意外的是南春很有做生意的头脑。 有他这么个助力,对柏家来说是件好事。 “水生,我要写封信给祖父,你差人快些送回老宅去。”柏松说道。 “怎么?着急帮南春洗清冤屈?”王子金笑着说道。 柏松耸了耸肩:“柏家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能总是因为这些疑心,浪费人手和精力。我过些日子要去云城走一趟,那边正在建新的窑厂,我得露露脸。原先我不放心商行,如今有寻弟又有南春,我可以放心了。” “我王家识人不清,你们柏家是心眼子太多又太小!”王子金调侃道。 柏松挑了挑眉,没有反驳。 因为这是事实。 柏松给庄老三打了个电话。 庄老三有些无奈地说道:“柏大少爷,您这是又给我安排什么活了?这两天我的当铺门口总是有几双眼睛盯着。” 柏松笑着说道:“盛家二爷背后之人按捺不住了呗!” 庄老三惊讶地说道:“二爷背后还有人呢?” “不然呢?他虽然有脑子,但是不多。他自己肯定做不到,必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柏松说道。 庄老三黑着脸说道:“不会是大爷吧?” 柏松笑着说道:“还是庄老板脑子好使。” “唉,二爷还好糊弄……大爷可不好糊弄!您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庄老三很是郁闷。 “盛二爷不是没去找你闹吗?这就表明大爷没跟二爷说实话啊。”柏松悠悠地说道。 对啊! 若是二爷知道那些东西是仿品,估计早就跑过来大吵大闹,砸了他的店了。 “大爷把二爷推出来当挡箭牌不说,还怕二爷知道实情出来闹,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他才让盛则熙暗中查探,而不是光明正大地查。 你只要咬住盛二爷,咬定这事儿你不知道,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毕竟哪个鉴宝人也不能打包票自己绝对不会看走眼。 若盛家大爷和盛则熙对你步步紧逼,你不妨利用二爷和大爷之间的嫌隙,搞点让大爷头疼的事出来。”柏松交待道。 庄老三惊讶地说道:“二爷一向对大爷唯命是从,他们之间怎会有嫌隙?” 柏松笑着说道:“谁会一直心甘情愿当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啊?这嫌隙是永远藏在心里,还是浮在面儿上,在于有没有利益。” 庄老三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多谢柏大少爷提点。若大爷真的查到我头上,我也会咬定跟您不熟,没有什么来往的。” 柏松最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目的达到,他便挂了电话。 庄老三出了门,他假装没看到那些监视他的人,快步走到路边,上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七拐八绕,最后去了租界。 跟在他身后的人晚了一步,到租界的时候,庄老三早就没了人影。 他进了一家裁缝店,换了身衣服,才从后门离开。穿街走巷,确定没有尾巴跟着,才进了一栋住宅楼。 “四爷,老庄来了。” “让他进来吧。” 待庄老三进来,盛玉安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庄老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盛则熙的人现在在盯着我,您千万别让人去我那儿。” “则熙?” “是,我知道有人在监视我,但是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所以就没有轻举妄动。刚刚,柏大少爷给我来了个电话,他说是盛家大爷让盛则熙暗中查二爷手里的假货来源。 四爷,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啊!现在柏大少爷好像是认定了大爷才是那幕后之人。”庄老三说道。 盛玉安听罢,笑了笑说道:“不枉我费了那么多心思,还把到手的白瓷盘又送了回去。其实有时候不是我神机妙算,而是柏大公子思虑太多,疑心太重。我没算到的,他自作聪明帮我算了。” “那也是四爷您揣摩他的心思,揣摩得准。对了,柏大少爷还说,二爷和大爷之间有嫌隙。若是大爷逼我太紧,我可以利用这一点。他们当真有嫌隙吗?我看二爷对大爷很是尊重,从来不敢反驳他的。”庄老三半信半疑地说道。 盛玉安笑了笑:“他说的没错,老二是最禁不起挑拨的,即便没有嫌隙,挑拨多了便有了。” 第226章 祸水东引成了 “四爷,那……我之后该怎么做?”庄老三问道。 “你就按柏大少爷说的做,就全当你是他的人就行了。你知道他不少事,而且对他还有很大的用处,他是不会轻易舍弃你这颗棋子。不过你要小心,不能让他发现你我之间的关系。不然他必定不会放过你。”盛玉安说道。 “好,我知道了。” 待庄老三走后,胡泉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四爷,崔冬他不愿意走。” “你跟他说了,我会找机会把他姐姐也送走了吗?”盛玉安问道。 “我说了,他说他想报仇,等他报了仇再走。” 盛玉安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胡闹!他不想要命了?” 胡泉叹了口气,说道:“他说他的命早就没了。不亲眼看到盛家大爷二爷完蛋,他是不会离开的。他还说,柏大少爷暂时不会杀他。” “为何?” “柏大少爷还没玩够,想利用他,耍一耍二爷。柏大少爷说了,若是崔冬以后能好好配合他,他可以酌情留他一命。那边现在虽然不拘着他了,但是我也敢多停留,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就没多说。”胡泉说道。 柏松此人虽然手段狠厉,但是说话还是算话的。他估计觉着有崔夏在,崔冬跑不了。而且,崔冬也算是老二偷他东西的证人。留着他,比杀了他,更有用。 盛玉安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海城崔家是做丝绸生意的。 因为不同意盛玉清的合作协议,崔冬的父亲在运货的途中被盛玉泉的人冒充的山贼残忍杀害并夺走了货物。 事后盛玉泉的人打上门,以没收到货,讨债为由,逼迫崔冬的母亲签了协议。 此后,崔冬的母亲带着他们姐弟俩艰难度日,过了两年生病去世了。 崔夏便带着崔冬前往洋城,找仇人报仇。 大雪纷飞,饥寒交迫,姐弟俩倒在了路上,是盛玉安救了他们。 盛玉安至今还记得两个瘦骨嶙峋的半大孩子醒来时,毫不畏惧,又充满仇恨的眼神。 “四爷,不仅是崔冬,崔夏也不愿意走。您让人把她调到厨房,没让她参与这次的事,她还有些不开心呢!”胡泉说道。 盛玉安叹了口气:“她之前借着打扫的名义,从老二那里给崔冬打了个电话。出来的时候碰上了付管家,还被付管家盘问了一番。付管家虽然只是疑心她偷东西,但也一直防着她呢! 所以这一次,我才让庄老三打了那个电话。你让她老老实实在厨房待着,我当初承诺过会给他们崔家一个说法,我定会做到。他们只有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告慰他们父母的在天之灵。” “是,我会转告她的。” 晚上回到柏园,柏松把写信回老宅的事跟柏寻说了。 “排除了四爷的嫌疑,也就是排除南春与外人勾结的嫌疑。祖父打消了疑虑,就不会对南春还有他阿娘怎么样。”柏松说道。 “这么说我之前在辛川岭遇到的那帮人是盛则熙的人?”柏寻问道。 “没错,李大帅围攻柏园那一日,我特意让柏玉峰去看了。他与那帮人交了几次手,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据他说,盛则熙手底下的那些人与辛川岭的那些人武器装备虽然有些差别但都是德国的,而且行事风格几乎一模一样。基本可以确认,就是他的人。 我差人去川城查盛家的桐油和猪鬃的生意。那边传信儿回来,说这生意是盛则熙全权负责的。盛则熙这么藏着掖着,很大可能是因为他在用桐油和猪鬃跟洋人换武器。”柏松说道。 柏松喝了口茶,说道:“盛则熙要那么多武器装备做什么?看家护院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柏松笑着说的:“谁说不是呢!盛家人在大肆购买武器,这事儿若是传出去,盛家就是各派系眼里名副其实的大肥羊了。我得让人继续查,有了真凭实据,就是拿住了大爷的把柄。” 说到这里,柏松叹了口气:“寻弟,看样子盛家对地下仙宫志在必得。虽然咱们不想掺和。可就像你之前在辛川岭见到的那样。若是之后他派去大批人马,还带着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咱们……毫无还手之力啊!” 柏寻问道:“兄长想如何做?” “你跟四爷合作,这步棋走得很好。之后可以好好利用四爷去牵制盛家。李大帅已到穷途末路,最近频繁骚扰咱们的窑厂,那里离安城太近,不迁走不行了。云城那边已经在抓紧建新窑厂了,我之后可能要常去云城。 南春如今洗清了嫌疑,商行的一些事我会让柏大海慢慢教给他。与洋人那边沟通的事王子金会负责。洋城的商行以后就由你和南春坐镇吧。这事儿我也已经写在信里告诉祖父了。”柏松说道。 柏寻点了点头道:“好,你放心。” 说话间,南春在园里遛狗回来了。 柏松笑着说道:“南春,我正跟寻弟说起你呢。” “说我什么了?”南春接过柏寻递来的茶喝了几口。 “最近我可能要去云城待一段时间,那边的新窑厂需要我,商行暂时就交给你和柏寻打点了。”柏松说道。 南春说道:“柏寻来管吧,我……我就当个卖货的伙计挺好的。” 柏松说道:“你可别谦虚了!跟明华化妆品厂的合作,你搞得有声有色的。以后你有什么想法,直接去做就行了。柏大海他们会好好配合你的。” 南春犹豫道:“我卖卖货还行,跟洋人打交道,我可不行啊!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别担心,跟洋人的生意,王子金会负责的。”柏松笑着说道。 南春看向柏寻,只见他面带笑意冲他点了点头,南春心里有了底气:“那行吧,若是没做好,你可别怪我。” 柏松说道:“怎么会呢?而且不是还有寻弟在吗?他连盛家大爷和四爷都能搞定,这点儿生意难不住他的。” 南春心里是高兴的。 高兴的是柏松应该已经不再怀疑他了。 也就意味着他不再怀疑四爷了。 四爷的祸水东引成了。 第227章 柏寻的阴暗面 明华化妆品厂的新品玫瑰系列售卖前一天晚上,盛则熙来了电话,说要找南春。 柏寻淡淡地说道:“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盛则熙笑道:“怎么能一样呢?我的合作对象是南春,可不是你们柏家。” 柏寻眼眸里闪过一抹幽深。 南春见状,问道:“怎么了?” 柏寻面色不虞,把电话递给了他。 南春疑惑地接过来,问道:“请问是哪位?” “南春,是我!”盛则熙笑着说道。 “哦,是盛大公子啊,这么晚了,您有何事?”南春问道。 “明天玫瑰系列正式发售,我想着怎么也得来个开门红。明天我会带着李柔去柏氏商行给你助阵。”盛则熙说道。 南春惊喜地说道:“哎呀,那太感谢您了。” “跟我客气什么,如今大富豪跟明华化妆品厂也有了合作。你这边做得好,我这边也能跟着沾光。咱们是互惠互利,合作共赢。”盛则熙说道。 “好的,合作共赢。”南春笑着说道。 “那明天见。”盛则熙说道。 “好,明天见!” 其实南春想过邀请李柔姑娘过来助阵。但是怕太麻烦人家了,所以没敢开口。 挂了电话,南春笑着说道:“盛大公子说,明天会带李柔姑娘过来商行给咱们助阵。” “哎哟,那明天必是开门红啊!那这声势必须得搞得越大越好!”柏松说道。 盛泽熙送上门来,他必得好好用上一用。 据他所知,盛二爷还不知道大爷跟寻弟还有四爷合作搞发电厂的事。 若是突然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说盛家大爷、四爷、还有盛家大公子都跟柏家联手了。 不知二爷会作何感想? 柏寻见南春满脸喜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南春跟我回房休息吧。”柏寻说道。 洗漱好,南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柏寻打开台灯,摸了摸他的脸,问道:“怎么了?你很紧张?” 南春抿了抿嘴,说道:“这是我亲自负责的第一桩生意。虽然大少爷总说,没关系,不要有负担,放手去做。但是,我是真的害怕搞砸。” “没关系的,凡事有我呢!”柏寻柔声说道。 “唉,我知道搞砸了你不会说什么,还会任劳任怨地帮我收拾烂摊子。但是……咱们手底下的人肯定会觉得,这个男妻果然就是个草包。以后,他们就不会信服我了。当你遇到事情的时候,我恐怕是人也调不动,忙也帮不上。 柏寻,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我,你在为我付出。我不想让你一直挡在我前面。我也想成为能够给你提供帮助的有用的人,”南春说着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柏寻都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他想变得强大,变得能掌控一切。 即便之后他与柏寻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他也能护柏寻周全。 柏寻温柔地跟他接吻,然后怜惜地亲了亲他的眼睛。 “好。” 当房间重新陷入黑暗时,柏寻听着南春熟睡的呼吸声,却异常地烦躁。 他收紧了怀抱,亲了亲南春的头发。 他很不安。 南春会大放异彩,会让很多人看到他的特别之处。 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支持南春去做他想做的事,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可他心底深处却希望南春能永远躲在他的羽翼之下,永远只看着他一个人,永远离不开他。 他并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他的欲望像深渊一样望不到头,看不见底。 若是南春知道他的阴暗面,会害怕会想逃跑吧?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柏寻把脸埋在南春的肩窝,用力嗅着他的气味。 柏氏商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李柔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外面搭着一件米色貂皮大衣。发髻高挽,用红色宝石发簪点缀,显得娇媚又贵气。 现场一阵骚动,大家伸长脖子想看看大明星。 “多谢李柔姑娘帮忙。”南春笑着说道。 “这是盛大公子的意思,希望你来个开门红,后面就会顺顺利利。”李柔笑意盈盈地说道。 “多谢盛大公子,还是您想的周全。”南春说道。 盛则熙勾了勾唇角,看着面前一排记者,说道:“柏大少爷想的也挺周全。真是一点儿能曝光的机会都不放过啊!” 南春也没想到大少爷会请来这么多记者。 今早柏松跟他说:“既然盛大公子愿意给咱们助阵,咱们就让他这趟不枉此行。机会难得,可劲儿往大了搞。” 他以为往大了搞是说场面搞得隆重些,谁知大少爷竟然请来了这么多的记者。南春在镜头前,笑得脸都僵了。 “哟,四爷和春晓先生来了!”柏大海笑着迎上去。 南春惊喜地看着他们:“四爷,春晓先生,你们来了啊!” “你的生意,我自然是要来捧场的。”春晓笑着说道。 “四爷,春晓先生!”柏松笑容满面地走过来跟他俩握了握手,“两位大驾光临,让柏氏商行蓬荜生辉啊!” 盛玉安说道:“那么客套做什么?咱们以后还要加深合作呢!” “是是是!”柏松笑得合不拢嘴。 “四爷,能说两句吗?”有记者围上来问道。 “对啊,说两句吧!听说您即将在金城建发电厂,可有此事?”一位记者问道。 盛玉安看了一眼一旁咧着嘴笑的柏松。 这只狐狸真是每件事都在算计! “对,没错,还在筹备中。”盛玉安说道。 柏松接过话茬,说道:“诸位,建发电厂可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们柏家也是愿意出一份力的。所以金城的电厂由我寻弟与四爷合作建设。” 盛玉安心道:你可真会给柏家戴高帽子。 “柏二少爷与盛四爷合作?”记者有些意外。 “不仅是四爷,电厂所需的煤炭将由盛家大爷提供。”柏松笑眯眯地说道。 在场众人都面露惊讶。 谁不知道盛家大爷和四爷表面兄友弟恭,实则暗流涌动啊! 他们见柏家与盛大公子走得近,还以为柏家会跟盛四爷离得远了。谁能想到这柏家不仅跟四爷合作,还让大爷也入了伙。 居然能说服他们兄弟俩不计前嫌,一起合作做生意,柏氏兄弟果然有一手。 柏家未来可期啊! 第228章 挑拨离间的机会 第二天,洋城各大报纸都刊登了柏氏商行和明华化妆品厂合作推出的玫瑰系列销售火爆的消息。 还把柏家和盛家大爷四爷合作开电厂的事一同放在了显眼位置。 一时间柏家在洋城风头无两。 “老大居然跟老四合作了,这事儿他居然没有跟我说!” 付管家看着一脸阴沉盯着报纸看的盛二爷,讨好似地笑了笑,说的:“二爷,您也知道,报纸上总乱说,为了吸引人注意,净搞些让人分不清真假的消息来。” 盛玉泉咬了咬后槽牙,怒气冲冲地说道:“昨儿则熙和老四去柏氏商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不行,我得去问问老大。” 盛玉泉说罢,拿着报纸快步朝隔壁院走去。 刚进院就遇见从屋里出来的盛则熙。 盛则熙见他面色凝重,手里还拿着报纸,心下明了。 “二叔,您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盛玉泉知道他与柏家那个男妻合作,心里本就不悦。但想着老爷子之前发了话,就按下没说。 谁知他昨天竟然跟老四一起去给柏家人站台撑腰。 “则熙,二叔听说你最近跟柏家那个男妻走得很近啊!”盛玉泉说道。 盛则熙笑了笑说道:“这不祖父发话了嘛,让我能帮的地方要帮着点儿。而且这生意是个能赚钱的好生意。” 盛玉泉冷着脸说道:“你们父子俩还真是和老四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约而同都跟柏家人做起了生意。还真是够巧的呢!” “老二来了?进来坐啊,站在门口说什么?” 盛玉清对盛玉泉的到来,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老二遇事不理智,容易坏事。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老二说发电厂的事,就被老四和柏家人透露给了报社记者,如今搞得人尽皆知,瞒都瞒不住。 盛玉泉黑着脸进了屋,然后把报纸扔在了茶几上。 盛玉清瞥了一眼报纸上的那张大合照。 老四、则熙、柏家大少爷二少爷还有那个男妻,五个人满面笑容并排站着。 他倒了杯茶放在盛玉泉面前,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遇到不合心意的事就挂脸啊?” 盛玉泉拧着眉头,说道:“则熙跟那男妻合作我就说了。你怎么突然跟老四合作了?” “我不跟他合作,他就会去找别的路子建发电厂。”盛玉泉说道。 “你不卖煤炭给他,他弄不起来发电厂啊!” “他如今在跟柏家人合作,柏家人有的是法子。那个柏大少爷常年跟洋人打交道,先进的设备,先进的技术什么的,他比咱们懂。 柏二少爷来找我,说若是我跟他们不合作,他们便考虑水力发电。若当真如此,以后谁也挡不住柏家和老四往上走了。 我与他们合作,他们一部分的身家性命便被我攥在了手里。电厂柏家人占六,老四只占四。以后老四若想整什么幺蛾子还要考虑柏家人和我的想法。说是合作,实际上是寻个法子牵制他们。”盛玉清说道。 盛玉泉不悦地说道:“那你也该跟我说一声啊!把我蒙在鼓里算什么事?” 盛玉清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少知道一些事为好!免得徒增烦恼!” 昨儿则熙跟他说了,老二买瓷器被骗的事。则熙还在查,他怀疑那些瓷器来路不正,这事儿有猫腻。 盛玉清心道:我还没去数落你呢,你反倒来质问我了。你能安安分分,别没事找事,我就烧高香了! 盛玉泉脸黑的像锅底似的。 “行了,我和则熙无论做什么都是为着盛家,为着咱们兄弟。”盛玉清说道。 盛玉泉点了点头,离开了。 “二叔,侄儿见您送给祖父的白瓷盘挺好看的,不知您是从何处得来的?”盛则熙在院子里拦住了他的去路。 盛玉泉脸色微变,摸了摸鼻子说道:“哦,是一个朋友帮忙找了个古董商人,我是在他那里买的。” “不知可否把这个古董商人介绍给我认识?这不过些日子就是我爹的寿辰了嘛,他也挺喜欢古董的。”盛则熙笑着说道。 盛玉泉说道:“不知他还在不在洋城,回头我帮你打听一下,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盛则熙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等着二叔的消息。” 盛则熙查了几天,发现庄老三跟一个州城来的古董商人有过联系。这个古董商人如今已经没了踪影。 直接去问庄老三,万一他跟那个古董商人沆瀣一气,就打草惊蛇了。 思来想去,还是让二叔出面去找比较稳妥。 听了老大的解释,盛玉泉心中虽然郁闷,但也没法反驳,他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家。 付管家见状,忙给他倒了杯茶,说道:“二爷,大爷这么做必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就像您一样,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盛家着想。而且您才是他的亲兄弟,他肯定不会撇下您去跟四爷坐同一条船的。” 也是。 说老大瞒着他,他自己不也有事瞒着他嘛。 比如和云城葛老板做烟土生意的事,还有从柏家人手里夺瓷器的事。 对了,则熙想买古董给老大当寿礼。 他思及此处,便给庄老三打了个电话。 “庄老板,你帮我找一下那个魏成洲。” 庄老三问道:“不知二爷找魏老板有何事?” “我侄子想给他爹准备个寿礼,不知魏老板手里还有没有好东西?”盛玉泉问道。 庄老三心里一紧,这个盛则熙派人监视他还不够,居然还想利用二爷来追查。 他的动作还挺快,都查到魏成洲身上了。 不过听二爷的语气,他大约是不知情的。 或许这就是柏大少爷说的那个机会。 思及此处,庄老三故作紧张,压低声音说道:“二爷,您有空亲自来我的当铺一趟吗?有些事……小的得当面跟您聊才行。” 盛玉泉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这……电话里说确实不方便。您还是过来一趟吧!事关您手里的那些宝贝……”庄老三欲言又止。 第229章 徐徐图之 盛玉泉虽然一肚子疑惑,但还是去了。 让庄老三那么为难又小心翼翼的,怕不是那些瓷器的事暴露了? 盛玉泉火急火燎地到了当铺门口,还没下车,他的司机就小声说道:“二爷,有人盯着这儿。” 盛玉泉脸色微变,坐在车里警惕地往周围看了看。 “那个人……小的瞅着有点眼熟,怎么看着像大少爷手底下的那个雷子啊!”付管家蹙眉道。 盛玉泉脸色阴沉,沉声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我,仔细着点儿,别让人进去。” “是。” 盛玉泉进了屋,店里的伙计忙将他带到了庄老三那里。 “二爷,您救救我吧!”庄老三见着盛玉泉就跪下了。 只见他面容憔悴,神情恍惚,像是遭了大罪一般。 盛玉泉忙将他扶起来,惊讶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庄老三惊慌地说道:“小的被人跟踪威胁了!” “什么时候?什么人干的?”盛玉泉忙问道。 庄老三哭丧着脸,说道:“就在盛老爷子寿辰之后!那人逼问小的您手里的东西从何处得来的。” “你是怎么说的?”盛玉泉紧张地问道。 “小的说您是从古董商人手里买的,他问我是哪个古董商人,小的说……只知道是州城的古董商人,小的跟他也不太熟悉。”庄老三说道。 盛玉泉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跟庄老三提起东西的来源。 “那些人虽然没对我怎么样,但是他们这些天一直在我店门口还有我家周围徘徊。小的思来想去……会不会是他们盯上了您手里的那些宝贝啊?”庄老三说道。 “魏成洲在何处?”盛玉泉问道。 “我也不知道,之前听他说过一嘴,他要回州城去。小的估摸着他应该已经离开了洋城。不然那帮人不会一直紧盯着我不放。 二爷,您一定要帮帮小的啊!小的现在终日惴惴不安,夜不安寝,食不知味啊!”庄老三苦涩地说道。 盛玉泉想起刚刚在外面付管家说的那些话。 会不会盯着庄老三的就是则熙? 庄老三见盛玉泉的脸色变了又变,便说道:“二爷可是有怀疑的人?” 盛玉泉有些不自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是一头雾水。” “二爷,若是这几天有人跟您打听古董的事,您可要小心着些。对方极有可能在试探您,想从您这儿套话打探消息。”庄老三压低声音说道。 盛玉泉心里咯噔一下。 跟他打探古董的事的今儿不就有一个吗? 盛则熙! 盛则熙怕是从庄老三这儿没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便找到了他。 什么想给自己亲爹准备寿礼…… 全都是在试探他呢! 可盛则熙为何要查古董的事? 难不成是替柏家人出头?想卖柏家人一个好? “你不要乱说话,老老实实待着。我会派人查清楚,帮你解除隐患。”盛玉泉沉着脸说道。 “哎,谢谢二爷了!”庄老三感激涕零。 盛玉泉从当铺出来,脸黑的像锅底似的。 “二爷,怎么了?”付管家见状忙问道。 “你派人查一查,究竟是不是则熙的人在盯着庄老三。”盛玉泉说道。 付管家皱了皱眉头,大少爷这是暗中在调查二爷? 思及此处,他忙说道:“二爷,若当真是大少爷的人,那咱们得小心了。咱们跟云城葛老板的合作刚开始……他突然插一脚,万一被他发现,这可就难办了!” 盛玉泉的脸色更难看了。 是了。 万一被盛则熙发现,自己这生意怕是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你赶紧派人查清楚!烟土的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盛玉泉说道。 “是,小的明白。”付管家应道。 盛玉泉握紧了拳头,心中满是怒火。 你们父子俩跟老四还有柏家人合伙赚钱不告诉我,还处心积虑想坏我的好事? 没门儿! 柏家老宅。 柏一水收到了柏松的信。 信中说明打柏家瓷器生意,觊觎地下仙宫的是盛家大爷。南春很安分,跟外贼没有任何勾结,也不知道南老爷子失踪的事。 信中还提到了南春与明华化妆品厂合作的事。 柏一水看完信,没有说话。 柏山看不出他的喜怒,便问道:“家主,可是洋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柏一水摇了摇头,说道:“松儿说,南春很清白,跟外贼没有勾结,也不知道南成林失踪的事。还说他在洋城做起了生意,给商行赚了不少钱。” 柏山面露喜色:“这是好事啊!您不是一直担心二少奶奶有异心,把二少爷给带偏了吗?如今他不但没有异心,还帮着柏家赚钱,这多好啊!” 柏一水没有说话,过了片刻,轻叹了口气。 “这样……柏寻就更离不开他了。” 柏一水的心情有些复杂。 既希望南春清清白白,又希望南春真的与外贼有勾结。 希望南春清白,是因为他清白的话,南成林应该也是清白的。这样地下仙宫才不会被别人抢了先。 希望南春与外贼有勾结,是因为他可以借着这个理由,顺理成章地对南春下手,让柏寻弃了他。 柏家的下一任家主绝对不能只守着一个男人。 把南春留在柏家,原本是想用他要挟南成林。而今南成林下落不明,柏寻对南春的感情却越来越深,留着南春已是弊大于利。 柏山看出他的忧虑,说道:“家主,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二少爷是有个有主意,而且认定什么事就很难改变的人。 您若是在他兴致高昂之时夺了他的心爱之物,那便是触了他的逆鳞。以他的性子,怕是再也做不了这柏家二少爷了。” 柏一水又何尝不知道呢! 所以他才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动手。 “二少爷之前很少与女子接触,如今在洋城久住,身在花花世界。少年人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过了一年半载他已经移情别恋。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若是没有……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生老病死不是常事吗?家主,此事还需徐徐图之。”柏山说道。 柏一水点了点头。 第230章 不速之客 柏氏商行生意红火,南春这几天是又累又开心。 柏寻见他脸上满是笑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不禁也笑了笑。 他倒了杯茶放在南春手边,说道:“看了半日了,休息一会儿吧。” 南春停下手里的活,伸了个懒腰。然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着说道:“看到钱源源不断进来,我都感觉不到累了。” “不要太操劳,钱是赚不完的。”柏寻说道。 “嗯,对了,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大少爷不过完年再走吗?”南春问道。 “云城那边的工期赶得很紧,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处理。”柏寻说道。 南春喝了口茶,问道:“哦,为何突然要把窑厂迁到云城去啊?” “原先的那个窑厂离安城太近了,之前李大帅的人就总是去找麻烦。如今他已到了穷途末路,保不齐那一日就拉着窑厂一起完蛋。”柏寻解释道。 “原来如此。辛苦大少爷了,快过年了还要往外跑。”南春说道。 柏寻笑了笑说道:“兄长早就等着这一天呢,他乐在其中。” “还是寻弟了解我!” 说话间,柏松进来了。 “我早就想把柏家所有的事情都扔给寻弟了。潇潇洒洒,游戏人间,什么事都不用管,还有钱花。这才是我最想要的生活。”柏松笑着说道。 “兄长,何时出发?”柏寻问道。 “明日便走。你们过年回老宅吗?”柏松问道。 南春看了柏寻一眼,没有说话。 柏寻说道:“不回了,商行的生意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柏松说道:“那今年过年咱们一家人要分开在三个地方过了。你回头给祖父祖母发个电报,告诉他们一声。” “知道了。”柏寻应下。 第二天一早,柏松离开了洋城,孟五跟着去了。许水生没跟着一起去,留下来帮着柏寻和南春。 “二少奶奶,商行的业务我基本都有经手,大少爷说让我留下来帮你们。”许水生说道。 “好。” “二少奶奶,有个姑娘找您。”柏大海快步跑上楼。 “姑娘?” 南春有些疑惑,他在洋城认识的姑娘也就李柔姑娘还有小蝶姑娘,这两位柏大海都认识的。 “她说她姓魏,现在的名字叫魏新,新是新生的新。”柏大海说道。 “魏新……魏……” 姓魏的姑娘? 难不成是魏二姑娘? 之前柏寻说过,他把魏二姑娘还有魏老汉送到洋城来了。 “快请她进来吧!”南春连忙地说道。 魏二姑娘剪去了长发,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脖子上围着一条米白色围巾,上身穿着浅蓝色立领棉衣,下面是及膝的黑色长裙。 看起来一副学生模样。 “南春,许久不见,你还好吗?”魏二姑娘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面前的人,不仔细看,南春几乎认不出了。 不是她的发型和衣着打扮的变化,而是精气神的变化。 面前的人自信大方,目光坚定。 完全不像之前在柏家寨时那般胆小害羞,不敢与人对视。 南春笑着说道:“魏二姑娘,许久不见。快坐,快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魏二姑娘从布包里拿出来一份报纸:“这上面有你的照片,还写了你和明华化妆品厂合作的事。没想到你也来洋城了,我看到之后,就赶忙过来看看。” 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南春了呢。 大户人家规矩多,他虽然是个男人,怕也得守着那些吃人的规矩,老老实实在后院待着。 没想到他居然来到洋城,还抛头露面做起了生意。 “不知魏姑娘是要咖啡还是茶?”许水生问道。 “茶,谢谢。”魏二姑娘说道。 许水生是认得魏二姑娘的,当初二少爷差人把魏家父女俩送到洋城,还是他帮着安排的。 大少爷说,这位姑娘差点跟二少奶奶订了亲,是二少爷的情敌。 当时许水生还想,二少爷这招高明啊!把情敌一家子送得远远的,让她见不着人,没了念想。 可如今这情敌找上门来了…… 大少爷临走特意交待了,想让二少爷心情好,首先就得把二少奶奶看好,照顾好。二少奶奶好了,二少爷才会好,他们才有好日子过。 不行,得赶紧通风报信! 思及此处,许水生快步走下楼,问柏大海:“海管事,二少爷呢?” “二少爷去盛四爷那儿谈事情去了。”柏大海说道。 太不巧了! 可若是就这么干等着,不是白白给情敌可乘之机吗? 不行!不能等! “你赶紧往盛四爷那儿打个电话,就跟二少爷说,那位魏二姑娘找上门了。快一点!快一点!”许水生急切地说道。 “这么着急?是有啥大事吗?怎么了嘛?”柏大海不明所以。 许水生说道:“兵临城下了!你快打电话过去!这可关乎咱们二少爷和咱们的幸福生活!你如果不打这个电话,等二少爷回来,他定要生气的!” 见柏大海半信半疑,他又补充道:你信不信,你电话打过去,二少爷会立刻回来?” 一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姑娘啊…… 怎么……弄得像如临大敌似的。 柏大海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没再多问,赶紧往盛四爷府邸打了个电话。 柏寻和盛玉安正在谈发电厂的事。 下人敲门进来,说是柏氏商行的人来电话了,请柏二少爷接电话。 柏寻心里一紧,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商行的人是不会这么急着找他的。 难不成是南春出事了? 他面色凝重,脚步匆匆。 “发生什么事了?”接了电话,柏寻忙问道。 “二少爷,有位……魏二姑娘来商行找二少奶奶。”柏大海忙说道。 柏寻眉头轻蹙:“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柏寻挂了电话来跟盛玉安告别。 盛玉安见他脸色不太好,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南春出了什么事?” 柏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只是有位不速之客突然到访。晚辈得回去看看,之后再跟您约时间详谈。” 柏大海很是惊讶,还真让许水生说中了。 二少爷一听说这事儿,就要马上回来。 这位魏二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啊? 第231章 倒显得你心虚 “你现在在学校上学?” 南春见魏二姑娘一身学生装便问道。 魏二姑娘点了点头,说道:“嗯,在泽仁女校。” “那挺好的,洋城这边女孩子也能上学,这点比和安好多了。”南春说道。 “是啊,柏家寨的学堂只收柏家子弟,我还以为哪里都是这样。出来见过世面,才知道自己原先生活的地方有多愚昧腐朽!”魏二姑娘说道。 这点南春很赞同。 当初若不是南家和柏家定了亲,他也进不了学堂,识不了字。 “你阿爹呢?他如今怎么样了?” “他在厂里做工,他有手艺,做得还可以。如今我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比在柏家寨的时候过得要好。”魏二姑娘回答道。 “那就好。” “你呢?你过得如何?”魏二姑娘看着他问道。 南春笑着说道:“我过得挺好的。现在在洋城生活,比在柏家老宅自在。柏寻他对我很好。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我操心,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魏二姑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南春过得好,她自然是替他开心的。 但是他就这样对命运妥协了? 心甘情愿当柏二少爷的男妻? 走到哪儿都被人当猴似地指指点点,也无所谓吗? 明明报纸上都写了,明华化妆品厂的老板说,玫瑰系列是南春的主意,是南春救了他的厂子,他跟南春合作很愉快。 可人们还是会说,柏家人真厉害,柏家男妻能成事是因为背靠柏家。 她每每听到这种话,都替南春觉着不值。 即便南春做得再好,人们依旧看不起他,依旧会在他的身份上做文章。 南春,你不能就这样对命运妥协了! “茶来了,姑娘小心烫口。”许水生笑着把茶放到魏二姑娘面前,“魏姑娘许久不见了,前两天我见着韩厂长,还问过你阿爹的事。韩厂长说你阿爹手艺好,心又细,人又老实,准备年底给他加工资呢。” 魏二姑娘淡淡地笑着:“多谢你的关心。” “毕竟是二少爷吩咐的事,我肯定要办好的。”许水生说罢便出去了。 二少爷…… 不用他提醒,她自己也明白,她和她阿爹欠柏二少爷的人情。 可是,他把南春骗走了。 南春本该与她成婚的。 她喝了口茶,说道:“南春……你以后不回柏家寨了吗?” 南春犹豫了片刻说道:“不知道,看情况吧!我阿娘还在那里呢。我爷爷……还没回来。” “哦,我听说柏二少爷纳妾了?”魏二姑娘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柏寻纳妾的事她是跟人打听南春的时候得知的。 费尽心机把南春抢了去,一点儿也不珍惜。还没到一年就娶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进门。 这种人太可恨了! 南春点了点头:“是的。” “是县城韩财主家的大姑娘?”魏二姑娘追问道。 “嗯。” “她现在也在洋城吗?” “没有,她在老宅呢。她进门之后,我便来了洋城。”南春说道。 “你……她为难你了吗?”魏二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春笑了笑说道:“没有,她人挺好的。” 魏二姑娘见他脸上没有不悦,不禁松了口气。 看样子南春对柏二少爷没有爱意,不然提起柏二少爷纳妾的事儿,他肯定会不高兴。 “这几天总听同窗说起明华的玫瑰胭脂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你做的。学校里好多人买了这个玫瑰系列。 有的是因为那个玫瑰花样式好看、有的是因为喜欢李柔,想要外包装上李柔的小相、还有的是觉着物美价廉,比洋货好看又便宜很多。你可真厉害,居然有那么多奇思妙想。”魏二姑娘面带笑意。 南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没有,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借着柏家的声势,投了些钱而已。” “你太谦虚了!即便没有柏家,你也能做成你想做的事。你……” 门外传来敲门声。 “二少奶奶,海管事找您有事。”许水生敲门说道。 “魏姑娘,你稍等,我下去看看。”南春说道。 南春开门出去,只见许水生有些不自然地冲他笑了笑。 “什么事?” “不……不知道,海管事在楼下呢。”许水生跟在南春身后下了楼。 “海管事,你找我有事啊?”南春问道。 柏大海一脸懵,他看到南春身后的许水生冲他挤眉弄眼的。有些无奈地说道:“哦,二少奶奶,明华的货又快卖完了。您看看再跟明华那边追加一些货吧。” “这个我已经跟季老板说过了,他那边已经在加班加点生产了,估计后天货就会到。你跟顾客好好解释,愿意等的顾客,送些小礼物给他们。”南春说道。 “好,我知道了。”海管事说道。 “对了,二少奶奶。您看这个洋酒最近卖得也挺好,许是因为快过年了吧。咱们存货不多,需不需要再订一些?”许水生忙问道。 “现在订也来不及了,我跟盛家大公子说过了,他那边会转一些给我们。明天你去一趟大富豪,把钱给他,把货拉回来。”南春说道。 “好,还有这个……” 这边许水生正忙着拖住南春,柏寻回来了。 许水生见到柏寻,仿佛看到了救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柏寻,你回来了。怎么那么快?不是说晚饭要跟四爷吃吗?”南春说道。 柏寻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四爷他临时有事,改天再跟他约。” “哦,对了,魏二姑娘来了!她从报纸上看到了我,知道我也在洋城便过来看看。”南春说道。 “哦?她在哪儿呢?”柏寻问道。 “在楼上,去打个招呼吧!”南春说道。 “好。” 说罢,两人上了楼。 门打开,魏二姑娘看到南春身边的柏寻,脸上没了笑意。 “柏二少爷,许久不见。” “魏姑娘,应该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安排一下,好好招待你。”柏寻拉着南春的手走了过来。 魏二姑娘见状,只觉得他可笑。 若真是你的,你即便不宣告所有权,别人也知道是你的。 何需这般装模作样呢? 如此,倒显得你心虚。 第232章 我还没吃你的醋呢 “就不用柏二少爷破费了,我只是过来看看南春。”魏二姑娘说道。 “对了南春,我给你买了奶油蛋糕,在车上忘了拿下来,你去拿过来吧。”柏寻轻声对南春说道。 南春面露喜色:“好。魏姑娘,你稍等,这个蛋糕味道很不错,刚好可以当下午茶。” 上回王子金带给他的奶油蛋糕味道还不错,昨晚南春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柏寻记着呢。 待南春出去,魏二姑娘笑了笑,说道:“二少爷有话说?” 柏寻沉声道:“你不该来。” 魏二姑娘抿了抿嘴,说道:“南春对我有恩,既然知道他来了洋城,我肯定是要过来看看他的。柏二少爷不会如此霸道,连同乡过来跟南春见一面都不允许吧?” 柏寻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说道:“你看也看过了,他现在过得很好。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打扰我们。 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有觊觎之心。我这也是为了你和你阿爹着想。好不容易才过上的安生日子,别因为贪得无厌而毁了。” 魏二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没想到柏寻会说得这么直白,而且言语间还有威胁之意。 她轻蔑一笑:“南春知道你真实的模样吗?人人称赞的谦谦君子柏二少爷,其实是个表里不一、狡诈多端、很会拿捏人的软肋威逼利诱的人!” 柏寻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角:“无论用了什么手段,能达到目的便是好的。” “是吗?那你敢把你做过的事告诉南春吗?你想过吗?如果南春知道当初是你从中作梗,毁了我和他的姻缘,然后鸠占鹊巢,取而代之。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会如何看待你? 你威胁我又有何用呢?一直以来强留他的人不是你吗?柏二少爷,南春还从未见过自由的模样。待他哪一天像我一样,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他还会任由你欺瞒,寄人篱下,当这劳什子的二少奶奶吗?”魏二姑娘笑着说道。 “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后果你很清楚!” 柏寻的嘴角微微下垂,整张脸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让她不自觉地感到一股寒意。 “呵,真是可笑!说得好像你爱南春爱的要死似的。结果才成婚几个月,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就娶进门了!本就薄情,倒也不必装成痴情人。”魏二姑娘冷嘲热讽道。 柏寻的脸色难看极了。 “纸包不住火,真相终有一天会大白。”魏二姑娘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南春正拎着蛋糕上楼,见魏二姑娘过来了,忙说道:“你怎么出来了呀?” “学校下午还有课,你这儿离得学校挺远的,我得赶紧回去了。”魏二姑娘笑着说道。 “哦,那……我让许飞送你过去吧。外面下着雪,怪冷的。” “二少奶奶,您上去吧,我送送魏姑娘。”许水生说道。 “南春,回头见。”魏二姑娘说道。 “哎,回头见。”南春跟她摆了摆手。 出了商行,魏二姑娘抬头看了看天,一片片雪花自灰蒙蒙的天空缓缓飘落。 “许飞,路上注意安全开慢些,把魏姑娘送到泽仁女校。”许水生交待道。 “好。”许飞见许水生挤眉弄眼的,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一路上这位魏姑娘都很沉默,神情忧郁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姑娘是二少爷的朋友?”许飞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问道。 “不是。” “哦,那就是二少奶奶的朋友。二少奶奶心地好,待人宽厚,也喜欢交朋友。”许飞笑着说道。 “二少奶奶?南春他是个男人……你这么叫他做什么?”魏二姑娘有些不满。 许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是二少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就应该这么叫啊。” “应该……不也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吗?”魏二姑娘淡淡地说道。 许飞被怼得哑口无言,直后悔自己刚刚主动跟她搭话。 柏氏商行。 柏寻看着身边正大快朵颐的南春,说道:“你很开心?” 南春吃了一大口,点了点头:“有好吃的奶油蛋糕吃,自然很开心啊。” “我是说……你见到魏二姑娘很开心?”柏寻问道。 南春想了想说道:“嗯,是蛮开心的。” 柏寻脸色微变,心情更不好了。 南春见状,笑着喂给他一口蛋糕:“吃口蛋糕甜一甜吧,你的脸好像苦瓜一样。” 柏寻默不作声。 “你……不是吃醋了吧?”南春冲他眨了眨眼睛。 “嗯,吃醋了。她毕竟跟你议过亲,若是……我晚了一步,现在你可能就不是我的人了。”柏寻说道。 南春咧嘴笑起来:“即便我没跟你成婚,跟她也是不可能的。” 上一世自己家破人亡,这一世前途未卜。 他怎么可能会成婚呢? 他看向柏寻。 “定亲的事,不过是我爷爷提了一句。人家魏二姑娘又没答应。而且,我知道之后,立马就跟爷爷说了,我不愿意,不想成婚了。”南春说道。 柏寻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当真?你……当时拒绝了?” “是啊,还被家法伺候了,挨了爷爷一顿打,几天下不来床。”南春哭丧着脸说道,“可疼了呢!” 柏寻一把把他抱在怀里。 他以为南春是愿意的,愿意与魏二姑娘结亲。 只是因为他从中插了一脚,这桩婚事才没成。 南春轻轻拍了拍柏寻的背,说道:“她过来看我,我确实很开心。不是因为我对她有什么私情。她遭受那样的事,又被迫背井离乡,这其中也有我的缘故。看到她比以前过得更好了,我心里负罪感少了很多。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寻陵守墓,我从小就没有朋友,大家都不不愿意跟我接触。魏二姑娘算是寨子里少有的,对我没有偏见的人。而且快过年了,突然他乡遇故知,肯定会觉着亲切嘛。” 柏寻闷闷地“嗯”了一声。 南春乐了:“谦谦君子,皎皎明月,柏二公子!你一天天桃花满天飞,我还没吃醋呢!你倒吃起我的醋来了!” 柏寻亲了亲他的耳朵,心道:我倒是想看你吃醋呢。 第233章 命定之人的真相 南春与魏二姑娘的婚事没成,确实有柏寻从中作梗的缘故。 那一日南春与柏富贵起了冲突。 柏寻在车里见南春被几个人围着,身上都是水和泥,大冷的天冻得瑟瑟发抖,不禁怒火中烧。 所以他没忍住,当着众人的面一脚把柏富贵踹到了水里。 这是温润如玉的柏二公子绝对不会在人前做的事。 踹完柏富贵,他想起来柏富贵刚刚说的话。 南春要跟魏家二姑娘结亲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他震惊又恐慌无措。自己藏在心里那么久的人,马上要成为别人的了。 失落、痛苦、愤怒、不舍…… 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了过来,让他难受至极。 他见南春像默认了一般,心中更是郁闷,便发泄似地摔了车门。 后来兄长让南春上了车,坐在他身边。 距离很近,近到能看到南春呼扇呼扇的睫毛。 他不止一次想把他搂在怀里,想跟他亲吻。 想告诉他,他不能跟别人成婚,他只能是他的。 短短的一段路程让他觉着分外煎熬。 后来兄长提议让南春去他院里换身干净衣裳,他心中是欢喜的。 就仿佛南春穿着他的衣裳就成了他的人一般。 他站在书桌前,跟他离得那么近。 若隐若现的虎牙可爱至极。 他当时故作镇定,整理皮箱里的物件,但心中已经是汹涌澎湃。天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没有上前抱住他。 那时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若是就这样把南春关在静园呢? 把他关在这里,永远都不放他出去。他以后只能看着他,只能跟他说话,只能对他笑。 柏寻被自己吓到了,他没想到自己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但是那一刻他也明白了,自己不能没有南春。若是失去南春,他不晓得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以往的忍耐,不过是因为他没意识到终有一日南春生命里会有其他人的存在。就像这位魏二姑娘,或者是其他的谁。 提起南老爷子即将去寻陵的事,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贪婪,想延长与南春相处的时间。他几乎没有跟南春单独相处过,也不知该与他聊些什么。 南春的反应很大,似乎对祖父和大巫的决定很不满。他其实能理解南春,毕竟新年将至,至少应该等过完年再出发。 他也问过祖父,祖父只说寻陵的事必须按大巫算的来。此事凶险异常,墓里阴邪之气很重,吉日出发,吉日下墓,更安全。 他见南春气呼呼的,便跟他解释,那是大巫算的吉日。 谁知南春更生气了,冲他喊道:“你什么都听大巫的吗?若是有一天大巫让你娶我,你也会乖乖听话吗?” 柏寻直到现在还记得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 仿佛在黑暗中垂死挣扎了许久,已经走投无路,即将渴死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那光亮之下是一汪甘美醉人的清泉。 南春说,自己喜欢的人才是命定之人。若是连和谁结亲都没法自己做主,不觉得很可悲吗?” 是啊,多可悲啊! 南春怎么能是别人的呢? 不能,只能是他的。 于是,他去找了大巫。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柏寻说道。 大巫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继续挑选药材,称重入药。 “我当上家主之后,便会放你自由。”柏寻看着他说道。 大巫停了下来。 他戴着面具,柏寻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不过柏寻从他的眼睛里能看见惊讶还有一抹稍纵即逝的欢喜。 “你想换什么?”大巫的声音很低沉。 “我想要南春。”柏寻说道。 “南春?南家的那个孩子?”大巫有些意外。 “嗯,我要娶他,要他光明正大成为我的人。”柏寻说道。 大巫听罢愣住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可……可他是个男人。” “那又如何?我只想要他。而且我的命定之人,不是你说是谁,就是谁吗?”柏寻淡淡地说道。 “家主是不会同意的。”大巫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不仅要大巫算生辰八字,还需要祖父决定。 而且祖父的决定才是关键所在。 怪不得当初明明吴伊人的生辰八字与他也合,但是大巫又整了一出取血问天。 按照世人所想,他与吴伊人八字匹配、门当户对又是亲上加亲算是天造地设的般配。 可突然冒出个南家姑娘,一个寨子里的边缘人家。传闻世代寻陵守墓,是沾了阴邪之气的不祥之人。 大巫取血问天之后,柏寻的命定之人就定下了南家姑娘。 祖母闹了许久,她是想让吴伊人进门,亲上加亲的。即便不是吴伊人,也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现在想来,祖父原本就不想与吴家人来往过密。 当初那一出取血问天,怕不是祖父拒绝祖母和吴家人的手段。 既然如此,那就更好办了。 柏寻说道:“祖父为何不会同意?当初他既然能让南春的姐姐成为我的命定之人,如今便能让南春成为我的命定之人。 我不会追问你,为何当初祖父选了南家人。我现在只需要你用同样的理由说服祖父,让南春成为我的命定之人。”柏寻坚定地说道。 大巫很是惊讶。 这位柏二少爷根本不像平日那般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其实什么都清楚,不多问,不去管。只不过是单纯不想理会,所以才装作一无所知。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而且南春是个男人……” “双生子的生辰八字不是一样的吗?有何不同?你只需要把你要说的告诉祖父。其他的我自会安排,不用你操心。”柏寻说道。 大巫沉吟片刻,问道:“你说的放我自由,是什么意思?” “改名换姓去你想去的地方,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曾经是谁,做过什么。”柏寻说道。 大巫说道:“家主身体健康,等你当上家主,我也已经是风中之烛。去想去的地方,还有何意义?倒不如就在这里颐养天年,至少在这里我衣食无忧,又受人敬重。” 第234章 没有命定之人,只有有心人 柏寻笑了笑说道:“你若现在想走,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想你也不愿意走吧?你本事那么大,却甘愿在这穷乡僻壤待着,怕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吧?” 大巫手里的捣药杵掉到了地上。 柏寻了然,猜中了。 大巫回过神来,说道:“好,不过我不需要什么自由。我会帮你,而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怕柏寻不答应似的,他又补充道:“不是什么伤天害理,违背大义,不是要无辜之人性命的事。而是一件,对你我都好,而且替天行道之事。” “好,我答应你。”柏寻回答得很干脆。 “那我现在该帮你做什么?”大巫问道。 “若是南老爷子来给南春算定亲的日子,还望大巫告诉他年前不宜定亲。我没有怂恿你说谎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在一些好日子里挑个靠后的日子,最好是年后。挑个更好的日子而已,你也不算说谎。”柏寻说道。 “好,我知道了。” 与大巫说好之后,柏寻便故意在南老爷子从魏家回来的路上等着他。 “南老爷子。” “哟,是二少爷啊。”南成林有些意外。 二少爷不常出来走动,他已许久没见过他了。 “您这风尘仆仆地,是去了哪儿啊?”柏寻笑着问道。 与魏家的亲事毕竟还没成,现在往外说,不太好。 南成林便说道:“哦,老朽随便走走。” 柏寻笑着说道:“听说你们南家有意与魏家结亲?” 南成林惊讶地说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寨子里现在已经传遍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柏寻说道。 哎哟哟,这个花嬷嬷,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弄的人尽皆知了?怪不得他去魏家,一路上那么多人好奇地盯着他看呢! 原来大家都知道了,这是在看两家的热闹呢! “唉,老朽这不是要出去寻陵了吗?南春也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便想着走之前把他的亲事定下来。这样老朽出去也能安心些了。”南老爷子捋了捋胡须说道。 柏寻佯装镇定,说道:“南春他愿意吗?” 提起这事儿南成林就生气。 那小子死活不同意,昨儿刚挨了一顿打,现在还下不来床呢!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个傻小子能娶到魏家姑娘是他的福分,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啊?”南成林笑着说道。 柏寻的眸光暗了暗:“虽然您很着急。但还是让大巫算一算日子。我昨儿与大巫下棋,听他说年前好日子不多,别一不小心犯了忌讳,让好事变坏事呀。” 南春林闻言,拍了拍脑门,说道:“哎哟,我这一着急,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是该算一算,再急也得挑个好日子才行。” “是啊,即便您不算,那魏家人也是要算的。万一让人家女方算出来定的日子不是好日子,这不是让人不高兴吗?”柏寻说道。 “是是是,老朽这就找大巫算一算。” 南成林说罢,便去了大巫那儿。 柏寻紧随其后,从后门进去,在屏风后听着。 南成林将南春和魏二姑娘的生辰八字交于大巫。 大巫算了算便按柏寻说的那样,告诉南成林年前不宜定亲。年后正月十六和正月二十八是良辰吉日。 后来这良辰吉日成了他和南春定亲下聘和成婚的日子。 待南老爷子走后,大巫颇感无语地对柏寻说道:“二少爷若是不信我,咱们这合作怕是难进行下去了。” “倒也不是不信你,我是想看看南老爷子的反应,好计划下一步怎么走。”柏寻如实回答道。 大巫没想到他竟做到这种地步,说道:“我倒是不知你有龙阳之好。” “我自己也不知,不过,我只好南春一人。”柏寻回答道。 从大巫那里回来,柏寻便派人故意在兄长面前提起双生子八字相同的事。 又让阿福去了一趟安城,替祖母送东西给表姑母,还让阿福故意把他今年可能要定亲成婚的消息透露给她。 回柏家老宅的时候,阿福带回来一封徐慧玲写给祖母的信,信中提起伊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祖母一心想让伊人进门,必会跟祖父提起此事。祖父不想跟吴家人上同一条船,就要找个理由搪塞他们。 一切就像之前与南家定亲那样。 一切就这么按照柏寻所想进行着。 他什么都能算得很清楚,可唯独算不到的是南春会如何回应他。 南春大抵是不同意的吧? 他们都是男人,而且南春对他有敌意。 或许这敌意比以前少了些。 不然南春生病,就不会让他陪着他去医馆了。 在马车上,南春不知道是不是病迷糊了,就这么枕在他腿上睡着了。 他的手颤抖着。 轻轻摸着南春的脸颊、眼睛、鼻子还有柔软粉嫩的嘴唇。 怕惊醒他,也怕这个美梦突然醒了。 柏寻没敢亲上去,只是抓着南春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那种滋味太美妙了,让他欲罢不能。 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人欲无穷,食髓知味”。 无论南春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得是他的。 哪怕用祖父和大巫来逼他。 虽然柏寻下定了决心这么做,可是去南家提亲的前一晚,他彻夜未眠。 一闭眼总是会出现南春一脸厌恶地看着他,冷冰冰地拒绝他的样子。 他很纠结。 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他用尽手段走到了南春面前。 可终究还是舍不得看到南春为难。 若南春不愿意,他大抵也做不到逼他就范,将他强行锁在自己身边。 可令他意外的是南春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他当时完全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所以,他又去问了南春一遍。 南春不仅答应了他,还亲了他一下。 就像天空突然炸开一朵朵绚丽多彩的烟花一样。 心跳得很快,如雷鸣一般。 他从未像那一刻那般欣喜若狂。 若是有人问他,有个命定之人是什么感觉? 他只想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命定之人。 只有有心之人。 所有的命中注定,不过是有人蓄谋已久,精心安排。 第235章 新年 魏忠过来说,柏氏商行来人拉红酒了。 盛则熙忙出去看,看了一圈,没见着南春,不免有些失望。 “怎么南老板没过来啊?” 许水生笑着说道:“最近商行很忙,二少奶奶不得空。他让小的带话来了,多谢盛大公子仗义相助。” 盛则熙这才有了笑脸。 “客气什么,盛家和柏家是合作伙伴,能帮的地方自然要帮一把。” 许水生他们走后,雷子急匆匆地跑过来。 “大少爷,二爷派了人在查我们不说,还明目张胆地跑到庄老三的当铺跟我们对着干。” 盛则熙的脸色不太好。 他这个二叔蠢也不蠢得彻底点。 该蠢的时候不蠢,不该蠢的时候又特蠢。 “把人都撤回来吧,二叔这是知道是咱们了。大过年的别找不痛快。”盛则熙说道。 “那之后咱们……” “派人去州城,一定要找到那个魏成洲。”盛则熙说道。 “是。” 盛则熙的人刚撤走,盛玉泉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他这会儿心情不错,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更好了。 今早云城那边送了一批大土过来,品质极高。 看着这些东西,他仿佛看见数不尽的金山银山。 “二爷,咱们还找尤七吗?”付管家问道。 以往盛玉泉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出手,或者有什么不体面的事儿要干,都是找这个尤七。 此人在道上混得开,消息灵通,有手段。 盛玉泉想了想说道:“听说他自己也有烟土的路子,只是大都是国产的,不是洋货。” 付管家了然,说道:“那咱们不能找他,万一他惦记上咱们的货源就麻烦了。” “是啊,所以咱们得找个合适的人替咱们出面。”盛玉泉说道。 付管家想了想说道:“二爷,咱们不能效仿群芳楼吗?” “效仿群芳楼?” “嗯,盛家在大富路上有一处门面,原是一位茶商租的。生意一直挺红火,可他家中老母亲病重,便想着回老家尽孝。上个月租期到了,便没有续租。若是咱们在那里开个茶舍,像群芳院那样,在二楼弄一些隐蔽的包厢。”付管家说道。 “这不是明晃晃告诉别人,这烟土生意是盛家的吗?”盛玉泉蹙眉道。 付管家笑着说道:“咱们只是把地方租出去了,至于这租房的人做什么,咱们就管不着了。” “你已经有人选了?”盛玉泉问道。 “实不相瞒,小的老家不是在江城吗?家中亲朋皆种茶。小的的表弟之前就在江城开茶楼。前些天给我来信说想来洋城讨生活。我这个远房表弟头脑灵活,很识时务,绝对靠得住。”付管事说道。 盛玉泉想了想说道:“对外不要说你俩是远房表弟,只说是江城旧故。” 付管事一听,知道盛玉泉答应了,喜笑颜开道:“是是是,小的会好好交代他。” 街上一串串红艳的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处处透着年的气息。 柏园和商行的对联都是柏寻写的,红纸黑墨,笔力遒劲。 门楣上,窗户上的窗花是南春和阿福剪的,形态各异,惟妙惟肖,为节日增添了几分喜庆。 吃完年夜饭,柏寻带着南春到院子里放烟花。 伴随着“砰砰啪啪”的声响,五彩斑斓的烟花绽放,点亮了整个夜空,也照亮了南春的眼睛。 “开心了?”柏寻柔声说道。 南春微微一怔。 自己已经尽量保持正常了,但还是被柏寻看出来了。 “我……有些想爷爷和阿娘了。”南春鼻头一酸。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柏家寨,独自在外地过年。 柏寻给他一个拥抱,南春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流下泪来。 柏寻心里也很难受。 南老爷子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葬身在墓中。 他不敢跟南春说,怕他接受不了,更怕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以身涉险去辛川岭找人。 兄长提起,祖父怀疑南老爷子有可能背叛柏家。他没有失踪,而是故意隐去了自己的行踪。 柏寻甚至希望事实就是如此。 虽然背叛了柏家,但至少南爷爷没有死,他还活的好好的。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南春。 “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的。”柏寻轻声说道。 柏家老宅。 这个年是老宅最冷清的一个年。 柏松去了云城,柏寻去了洋城。 徐慧玲和吴伊人…… 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柏老夫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如今……这家也没了家的味道,这年过着也是无趣。洋城离这儿也不是隔着刀山火海,怎么就回不来了?” 柏一水的脸色也不太好。 柏松就不说了,他常年在外奔走,来不及回老宅过年也是常事。可柏寻从未这样过。 只因为南春在洋城,他便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难不成南春在他心里的地位要高于祖父祖母,高于柏家不成? 韩百灵见状,忙说道:“祖父祖母,二少爷跟盛家四爷还有大爷合作建发电厂,还有二少奶奶跟明华化妆品厂还有盛家大公子合作的事,都登了报纸了。 这合作刚开始,生意刚有起色。大少爷去了云城,若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都不在,万一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柏老夫人面色凝重:“我看啊,这些都是借口!定是南春那个不懂规矩的,从中作梗,拦着寻儿,不让他回来。” 韩百灵说道:“怎么可能啊?若说恋家,二少奶奶可比二少爷恋家。他们南家三口人,在三个地方。他阿娘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不是更惨?若是能回来,二少奶奶肯定要回来的。 如今这世道赚点钱不容易,大少爷,二少爷,还有二少奶奶都忙得回不了家。咱们应该心疼他们才是,可不能还埋怨他们啊!” 柏老夫人听罢,看向柏一水笑了起来:“你看看,百灵这么一说,倒显得咱们两个老人家不懂事,不懂得体谅孩子了。” 韩百灵忙摆手道:“哎哟,祖母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百灵说的对。行了,大过年的,都开开心心的。来,都举杯。”柏一水说道。 “新年大吉!”韩百灵笑着说道。 第236章 发霉的白洋布 转眼间,柏松已离开洋城半年有余。 柏寻因着发电厂的事,常来往于洋城和金城。 柏氏商行的大小事务皆由南春打理。 当然与洋人的生意,还是由王子金和许水生打理的。南春知道柏松的用意,他是怕他察觉柏家在做明器生意。 这一日,许水生跟他说,一批从西洋来的货出了问题。 南春便跟着他去了码头仓库。 再次见到柏富贵,南春心里直犯恶心。 年少时的恶作剧也好,争执打斗也罢。 他都可以当成是年少无知,年轻气盛犯下的错。 可上一世,柏富贵在他和阿娘病重之际,屡次三番上门挑衅,羞辱他和他阿娘。还到处散播谣言,说他和他阿娘得了会传染的脏病。 就这还不够,还将他拖进地牢,百般折磨,羞辱。 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种。 柏富贵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南春的。 即便他现在已经是柏家二少奶奶,还掌管着柏氏商行。 “货在哪儿呢?”南春问道。 “二少奶奶,货在这里。也是我们疏忽了,这么看没什么,打开之后里面有很多霉点。还有一部分已经烂了。”许水生忙打开,并指给南春看。 南春走过来看,果然看到白洋布上有很多霉点,一股子浓烈的霉味儿直冲鼻子。他伸手摸了摸,不仅如此,这批白洋布跟之前的质量差很远。 这明显就是存放了很久而且存放不当的残次品。 “尾款给他们了吗?”南春问道。 “还没有,本来今天就要给的。发现货有问题之后,我就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发了,没把钱给他。”许水生说道。 “那就好,尾款不给了。”南春沉声道。 柏富贵一听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不合适吧?大少爷跟洋人做生意一向是货到就给钱,从来没有拖着别人的尾款不给的。你这样做,让商行在洋人那里失了信誉,以后谁还跟咱们商行做生意啊?” 南春蹙眉道:“他们若是规规矩矩按合同来,我自然一分都不会少他们的。” “不就是一点儿霉点子吗?过了水上了色,还不都一样用?二少奶奶您没跟洋人做过生意,不知这其中的深浅。别因为一点儿小事,这般小家子气,坏了大局。如今想从洋人手里弄点货,可不容易。”柏富贵阴阳怪气道。 南春冷哼了一声,说道:“花钱买东西,买到残次品不仅要忍气吞声,还要处处为卖家着想?这是什么道理?” “跟洋人做什么本就是如此!万里迢迢,漂洋过海,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儿损耗?小门小户出身果然不适合干大生意!”柏富贵不屑道。 “柏富贵,我还真不知道,你竟也有如此善解人意的时候?既然你觉得这些玩意是好玩意,那不如你花钱买下来,好好拿回家用去呗?”南春笑道。 柏富贵被南春怼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道:“你这样做,必定会得罪洋人!这后果你一个男妻担得起吗?” “柏富贵!你怎么跟二少奶奶说话呢?”许水生呵斥道。 “生哥,以往遇到这种事,大少爷何时追究过?也就某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小题大做!”柏富贵不满地说道。 南春看账本的时候就发现了,其中有一项是损耗。 货物长途跋涉运来,有损坏的很正常。但这洋货的损耗占了所有损耗的八九成。 南春冷哼了一声:“就是因为一次又一次轻轻放过,才让这些人变本加厉,净拿一些残次品,甚至是垃圾糊弄咱们。 钱丢到水里还听个响呢!这生意我就是不做了,也要与他们说个清楚明白!你若是不满意,可以去跟大少爷说去!” 从码头仓库回来,南春让许飞去把那供货的洋商david请了过来。 david以为南春请他来是付尾款的。 到了地方,只见南春一脸阴沉,桌子上是摊开的白洋布。 david看了那发霉的白洋布,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南先生,该付尾款了。” 南春冷声道:“这不是我们要的货,我怎么给你尾款啊?” david说道:“这生意不是王先生在管吗?我要与他说。” 南春沉着脸说道:“我也能管!若是你不换货,尾款我是绝对不会支付的。不仅如此,你还要把定金退回来。” david一听,急了:“你这样做,不合规矩啊!合同上也说了,货到付款。如今货已经送到,这样拖着钱不给,不是耍无赖吗?做生意要讲诚信的!” “做生意是要讲诚信!合同上对于布的品质要求写得清清楚楚,你们给我们的货不对,我们有权不付款。”南春的态度很是强硬。 david见与南春说不通,便说道:“我要跟王先生谈!” 南春黑着脸说道:“水生,送客!” david以为南春不过是发发牢骚,等王先生与他说明其中利害,他便会乖乖把钱送过来。 谁知一连等了几天,也不见南春差人送钱过来。他联系王子金,也联系不上。 这下换他着急了。 这一日,david好不容易在柏氏商行门口堵住了王子金。 “王先生,那批布的尾款你们还没有支付给我。” 王子金一脸为难地说道:“david,不是我不给你。如今商行都是二少奶奶做主,我是有心也无力啊!而且,你们这次也太过分了。 以往货品中有零星残次品,我们也没说过什么。这次十之七八都是残次品。虽说我们是冤大头,但也不能当傻子一样的冤大头吧?” david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货如今已经到了你们的仓库。说不定是你们把我们的好货换成了残次品,并用这个故意耍赖,想赖账!” 王子金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反驳,交货的时候,没有当场验货,确实是他们的失误。 david见状,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他拉着王子金在柏氏商行门口嚷嚷起来了。 “柏氏商行不讲信誉,收了我的货,不付钱!还用残次品污蔑我,意图赖账!” 第237章 奸商耍无赖 david不太标准的口音很快引起了商行里的顾客和大路上的行人的注意,不一会儿柏氏商行就围满了人。 王子金满头大汗,小声说道:“david,放轻松点,有话好好说嘛。” “你们收到货已经六七天了,我来了许多次,你们那个南老板都拒绝支付。你们成心赖账,还有什么好说的?”david愤怒地说道。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柏家家大业大的,怎么可能欠别人货钱啊!” “就是啊!” “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洋人的鬼话不能信。” 商行二楼,柏大海急匆匆地跑上来。 “二少奶奶,那个洋商david在咱们商行门口闹起来了。” 南春勾了勾唇角,说道:“终于按捺不住了!海管事,你带着许飞你去把那两位老板请过来。水生,等一会儿,等看戏的人多了。拿上那白洋布,咱们下去会会他。” “好。”海管事应下下了楼,从后门跟许飞离开了。 八月的天又闷又热,王子金满头大汗,脸通红。 “小陈,去叫二少奶奶出来啊!” 小陈为难地说道:“王先生,您再等等。” david见状,笑着说道:“看样子,南老板是理亏,不敢出来与我对峙了!” “谁说我理亏不敢与你对峙啊?”南春走了过来。 “david,松开我吧!二少奶奶来了!您有话跟二少奶奶说吧!”王子金见到南春像见到了救星一般。 david松开了王子金,冲到南春面前。 许水生把他拦着,蹙眉道:“哎哎,保持距离。” david退了两步说道:“南老板,请把我的货钱给我!做生意要讲诚信!你这样赖账,以后不会再有人敢跟你做生意。” 这话说的,九分是威胁,只有一分是商量。 南春也不气,抬抬手让许水生打开了手里那匹白洋布。 “大家伙儿看看,这就是眼前这位洋商供给我们柏氏商行的白洋布。” 围观众人一看,那布上全是霉点子,有些地方已经烂了。 “哎哟!这种货也拿出来卖啊?” “这明显是陈年旧货,都腐烂了。” “大家伙儿评评理,收到这样的垃圾,我能给他支付尾款吗?我们柏氏商行要求他换货,他不答应。还逼着我要钱,这与明抢有何不同?”南春说道。 “不可能给他钱!” “对!糊弄人也不是这样糊弄的!” “欺人太甚了!” david见众人不站在他这边,忙说道:“他们收货的时候并未提出异议。货进了他们的仓库,才说东西有问题。谁能证明这不好的货就是我的?我还说是你们耍心眼,想赖账,找来这些残次品冒充我的货呢!” 南春说道:“我柏氏商行只与你大卫洋行做这白洋布的生意,我们手里没有别人的白洋布。” “你说是这样说,你们暗地弄出这些残次品,谁能知道?”david反驳道。 南春气定神闲地问道:“大卫先生,据我所知,当天这批白洋布你给了三家人对吧?” 见david有些慌,南春又说道:“你不要试图否认!货船到码头那天,许多船工,搬运工都能作证。大卫洋行的这批白洋布一半给了我们柏氏商行,另外一半则是给了闵氏布行还有钱家裁缝铺。” david想了想,说道:“那又如何?闵老板和钱老板讲信誉,早就已经把钱付清了。若是有问题,他们怎么不说?难不成同一批布,他们的就是好的,你柏氏商行的就是这些残次品?” “我们不说,是因为我们不敢说啊!”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劳烦让一让,让一让哈!”许飞和海管事在前面开路,他们身后跟着的便是闵氏布行的闵老板还有钱家裁缝铺的钱老板。 只见两人手里也各拿一匹布。 david脸色大变,南春背靠柏家,敢跟他叫板。可他没想到这两个人也敢跟他叫板。 “我们给南老板作证,大卫洋行给我们的白洋布的的确确是残次的陈年旧货。”闵老板大声说道。 说罢,两人打开手里的布,大家一看,果然与柏氏商行的那匹白洋布一样,全是霉点,还都烂了。 “这些年与大卫洋行做生意,我们是苦不堪言啊!”钱老板红着眼睛说道,“这个奸商给我们供货要不坐地起价,要不以次充好。我们是……半句质疑的话都不敢说啊!” “是啊,以往这损耗有个一成两成,我们也就不说了。可他们变本加厉,这次给我们的货居然十之七八都是残次品。 本想着吃了这哑巴亏!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呢?真金白银掏出去,换来一堆垃圾,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闵老板哽咽道。 “太可恶了!” “黑心商人!” 一时间群情激愤,把那david团团围住。虽然没有动手,但是你推我搡之间,david的衣服被撕破了,梳得油亮顺滑的头发也乱了,一时间狼狈不堪。 “david,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是认个错,提供个解决办法吧。不然,今儿我看您是很难走出去了。”王子金伸手护着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david也有些害怕了,他忙说道:“南老板,这件事我回去好好查一查,应该是装货的工人没注意没看到。” “你们眼瞎啊!那么多霉点子烂成这样了都没看见?”许飞喊道。 “对啊!这不睁眼说瞎话吗?” “把人当傻子耍呢?” david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这样……我给你们换货!” “不需要!我要退款退货!以后谁还敢跟你这样不诚信的人做生意啊?洋城的洋行又不止大卫洋行一家,以后我柏氏商行不会再跟大卫洋行做生意!”南春冷冷地说道。 闵老板和钱老板也跟着说道:“我们也是!退款退货!” david无奈只能应下。 南春不放心,把人拉进屋,当着大家的面立了字据。 这才放david离开。 第238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钱老板拿着david签下的字据老泪纵横。 “多谢南老板,若不是南老板,我钱货两空,铺子怕是也开不下去了。” “是啊,多谢南老板!若非您找到我,给了我底气,我的店怕是早晚也会被这些人拖垮。”闵老板叹息道。 南春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这事儿我得多谢二位出手相助!咱们团结一心才能与这奸商对抗。白洋布的事你们不要担心,我已经联系好了。过几天货就到,先供给你们,解了你们的燃眉之急。” “多谢多谢!南老板……若是您有好路子,我们便不再跟那些洋人合作,只跟您合作。”钱老板说道。 “是啊,我们信得过您。即便倒一次手,价钱高一些,我们也乐意。”闵老板附和道。 南春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道:“你们容我想一想,这事儿不是我自己就能做主的。我得跟大少爷商量商量。” “哎哎,我们等着您的好消息。” 待众人散去。 许水生给南春倒了杯茶。 “二少奶奶神机妙算啊!早早猜到david会耍赖,说货不是他们的。及时找了闵老板和钱老板,并且说服他们出来作证。” “这次幸好那一批货不全是我们的,而且这闵老板和钱老板也愿意帮忙。不然咱们还真没法证明货是他们的。 你吩咐下去,以后仓库接货,都要当面验货,验完货才能入库。不要拉不下脸,也不要觉着是熟人就无所谓。”南春蹙眉道。 “是是是,确实是小的疏忽了。”许水生说道。 “王先生也真是的,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他还护着那个大卫。”许飞不满地嘟囔着。 “我不护着能行吗?”王子金推门进来,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在咱们商行门口打伤了洋人,咱们就是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洋人金贵呗?”许飞嘀咕道。 “就是金贵!有什么办法?若大卫受了伤,闹到了上面,咱们这商行怕是就开不下去了!”王子金说道。 屋里的人都沉默了。 南春明白王子金的为难之处。 若大卫真的受了伤,这事儿就更不好解决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水生,你带着人把那些货拉去大卫洋行,把定金拿回来。多带些人,不过别冲动,别起冲突……若他不认账,你便派个人回来找我。”南春嘱咐道。 “好,我知道了。” 屋里只剩下了王子金和柏大海。 “南春,我知道你生气。这事儿谁遇到谁都会生气。但是跟这些洋人做生意,有时候就得明知吃亏还得做。 因为有些东西只有他们有,咱们造不出来。只有把他们伺候好了,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他们才有可能把东西给我们。 这个大卫洋行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今儿闹这么一出,咱们商行之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王子金担忧地说道。 南春说道:“没有王法也该有天理吧?起初是零星几个,咱们没说话。后面就变成了一两成,咱们也没提出异议。之后就是一半,咱们还是忍气吞声。 王先生,若是这十之七八的残次品,我们都能接受,那咱们以后花钱便再也买不到好东西了。这生意还有做的必要吗?” 柏大海面色凝重:“是这么个理儿,王先生,要不您去跟那个大卫好好说一说。” “没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若以后真卖不了洋人的东西,就卖咱们自己的东西。”南春说道。 王子金撇撇嘴,起身离开了。 柏大海下了楼,见王子金在门口抽烟,便走了过去。 “王先生,您还是去跟大卫先生好好说一说。这事属实是他们太过分了,也不怪二少奶奶生气。” 王子金笑了笑,说道:“我的这个学生我太了解了,脾气又臭又硬,骂不服打不服的。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怎么说也没用。柏松和柏寻既然把商行交给他来管了,便看看他的能耐吧!” 若是有选择,谁会甘愿当这大傻子冤大头啊! 王子金吐了个烟圈,天灰沉沉的,但是他知道那后面有阳光。 柏氏商行与大卫洋行的事,一传十十传百,闹得人尽皆知。 就连报纸上都登了,用词还颇大胆,直呼柏氏商行的南老板是勇士。 “二少奶奶,您上报纸了!大家伙儿都称赞您厉害呢!”许飞拿着报纸喜滋滋地跑过来。 南春接过报纸看了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这压根不是在夸他,是在捧杀他呢! 他一个乡下来的男妻,不以自己的身份为耻,反而行事高调招摇,而今还接管了柏氏商行,当上了南老板。 多碍眼,多招人恨啊! 柏大海急匆匆过来:“二少奶奶,给咱们供红酒的路易斯洋行不跟咱们商行合作了。那个大卫到处跟人说,他要让柏氏商行在洋城没货可卖。” 南春倒不意外,白洋布的事,大卫没占着便宜还亏了不少钱。又在人前丢了脸面。他憋了一肚子火,肯定要使坏。 “虽然咱们可以找别的路子,但是小的怕来不及了。咱们跟威尔斯西餐厅签了红酒的供货协议。若是到期交不上货,咱们得支付两倍的赔偿金。”柏大海苦着脸说道。 许水生一脸愠怒:“这个路易斯,枉费平日里大少爷好吃好喝供着他。居然跟那个大卫沆瀣一气,落井下石。” 南春想了想,说道:“红酒的事,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赔钱也无妨,这笔钱我个人来赔。” “二少奶奶,怎么能让您赔呢?您给商行赚了这么多钱,赔偿金应该商行出。”许水生忙说道。 “是啊,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柏大海附和道。 “跟大卫起冲突的事大少爷不知情,是我自己的主意,出了事也该我自己担着。行了,你们把咱们目前正在合作的洋行,货品还有涉及到的合作方都整理出来。路易斯既然这么干了,那其他洋行说不定会效仿。” 许水生和柏大海一听,忐忑不安起来。 若是那些洋行联合起来对付他们,那不就完了吗? 第239章 一切由南春做主 许水生和柏大海商议后,决定给柏松发一封电报,这件事他们没告诉南春。 不是他们不信任二少奶奶,只是事关重大,不能只让二少奶奶一个人担着。 云城。 柏松收到电报,不仅没生气,反而很惊喜。 孟五哭丧着脸,说道:“大少爷,您还笑得出来啊?二少奶奶这回可捅了大篓子了!咱们还是收拾收拾东西抓紧回洋城吧!” “天塌下来有我和寻弟呢?怕什么?这个大卫,老子早就想整他了。若是我在洋城,我也会像南春这么干。欺人太甚!居然敢拿一堆垃圾糊弄商行!”柏松气愤地说道。 “可是……路易斯恐怕只是个开头,大卫肯定还要联合别的洋商,不跟咱们商行合作。到那时可怎么办?”孟五说道。 柏松冷笑说道:“我倒是不知道这些洋人还能这么团结呢?也是……南春这一出闹得,让他们以后不好再拿垃圾糊弄人了。损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得疯狂反扑。” “您既然清楚,就赶紧回洋城帮帮二少奶奶吧!二少爷去了金城,他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孟五急切地说道。 “紧张什么啊?既然我把商行交给了南春,那商行就归他管,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即便柏氏商行倒了,也难不住我柏家。”柏松说道。 柏松早就有心想料理这个洋奸商大卫,只是碍于之前要靠他牵线搭桥,才一直忍着他。如今,这路子已经牢牢地被自己掌握。谁还受他那个气! 由南春出面更好,他与洋城那些人没有私交,不用在乎脸面,不在乎得罪不得罪人。 等事情闹大,无法收场的时候。他再回洋城,借题发挥,顺理成章就把这些人收拾了。 许水生和柏大海收到柏松的电报傻了眼。 他们花了大钱,洋洋洒洒一大篇。 大少爷就回复七个字“一切由南春做主”。 “大少爷这意思是……”柏大海面露难色。 许水生跟在大少爷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了解他的。 “行了,咱们也别瞎担心了,既然大少爷也赞同二少奶奶的做法。那咱们就跟二少奶奶一条心,他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南春这边几次三番与威尔斯西餐厅的张老板联系,都没联系上。南春让许飞送过去的拜帖也没有回应。 于是南春决定亲自去趟威尔斯西餐厅见见张老板。 半路下起了雨,许飞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二少奶奶,这威尔斯西餐厅的老板明明在餐厅,给他打电话却让手下人接,还谎称自己不在。这不是明着躲您吗?您何必还要亲自跑一趟,去找不痛快呢?” 南春看着车窗上的雨水,淡淡地说道:“无论因何缘故,失约就是我们不对。我亲自登门拜访,向他致歉,与他协商此事,也是我应该做的。无论成不成,态度还是要有的。 我现在担心……不仅洋商想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那些跟咱们合作的商户怕是也会来凑热闹。若是张老板能同意与我们协商。那其他商户知道了也多少会给点面子,不会逼咱们太紧。” 到了威尔斯西餐厅门口,雨势已经大了。即便许飞给他打着伞,他身上也沾了不少雨水。 门童见是他,有些为难地说道:“南老板,我们老板不在。” 南春往里面瞅了一眼,那张老板不就在那儿跟客人聊天吗? “怎么?开门做生意,老板不在,就不能进门了?”南春说道。 “当然能!您请进!”门童帮他打开门。 门童也是听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 就这么帮他打开门,事后怕是少不了一顿责骂。 南春从兜里摸出几块大洋递给他。 “多谢南老板!”门童很是意外,接过大洋笑着说道。 “张老板,终于见到您了。”南春笑着朝张涛走去。 张涛一看是他,脸上的没了笑意。无视了南春伸过来的手,冲南春抱了抱拳说道:“南老板,下这么大的雨还来这儿吃饭啊?” 南春收回手,也冲他抱了抱拳:“我不是来吃饭的,是想跟您商量红酒的事。” 张涛提高了音量:“红酒?对,明天,柏氏商行就得把我订的红酒送过来了。希望南老板像柏大少爷一样,信守承诺啊!最近我这餐厅可缺红酒缺得厉害。” 他寥寥几句,把南春想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见众人的目光落在这边,南春有些尴尬地说道:“张老板,要不咱们去里面谈?” “有什么事在这谈便好,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让他们听听也无妨。”张涛笑着说道。 “商行最近出了些事,这红酒可能没法如期给您。真的是很抱歉!若是您愿意宽限些时日,我可以给您……” 南春的话未说完,就被张涛打断了:“哎哟,南老板,按合同办事,规规矩矩来,这不是您说的话吗?您可别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啊?” 南春说道:“好,我知道了,麻烦您了。” 这个结果倒也在南春的意料之中。 人家帮是情分,不帮也正常。 “唉,要我说,您就在柏家的乡下宅子里待着多好。这柏家人也是头脑不清醒,怎么能那么放心就把这生意交给个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人打理?这不是瞎胡闹吗?”张涛说道。 这种话南春听得太多了,争辩也毫无意义。 南春冲他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张涛笑着说道:“南老板不吃个饭再走啊?今儿餐厅的牛排是刚从西洋运过来的。这个您在乡下可吃不着。” “南老板怕是用不好刀叉,吃不了这西洋来的好牛排。”一旁的人打趣儿道。 事不过三! 南春停下脚步,笑了笑说道:“我确实用不好。西洋来的好牛排不用刀叉就吃不了?听说韩五爷吃牛排就喜欢用筷子。这位先生的意思是韩五爷也没吃过西洋好牛排啊?” 说话之人面红耳赤,忙辩解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春不理会他,笑着对张涛说道:“张老板,您这餐厅可真厉害!您这儿都是韩五爷吃不到的好东西。”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韩五爷韩同德是洋城大帮派恩义堂的老大。 这可不是张涛能惹得起的人物。 他有一个习惯便是拿筷子吃西餐。 第240章 自会有人替我出气 许飞刚把车停好,就见南春出来了。他慌忙打着伞到门口接他。 “二少奶奶,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啊?”许飞问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南春淡淡地说道。 虽然二少奶奶这样说,但是许飞却觉得二少奶奶心情还不错,不像是谈崩了的样子。 南春是有意提起这个韩五爷的。 据说张涛这西餐厅能与盛则熙的大富豪西餐厅打擂台,还多亏了韩五爷的帮衬。 韩五爷用筷子吃西餐的事就连他这个没见过韩五爷的人都略有耳闻。这个张涛又怎会不知? 今日他居然想拿不会用刀叉的事羞辱他,这不恰好说明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韩五爷吗? 与这些所谓的洋城上流人士打交道多了,南春算是摸清楚他们的脾性了。 自命不凡,觉着自己身份金贵高人一等。胆小怕事又自大爱惹事,占着人家的便宜,还打心眼里瞧不上人家。 这张涛祖上富过,还出过不大不小的官,说起来也算是书香门第。 即便是现在落败了,即便人家帮过他,他怕是骨子里也瞧不上这山窝窝出来的道上混的韩五爷。 依南春看,不过是皇城根儿的耗子总觉自己身上流着皇家的血。 你不敢把瞧不上韩五爷宣之于口,我便帮你说出来。 让那韩五爷也瞧瞧这装腔作势的白眼狼。 想到这儿,南春不禁笑出声来。 许飞觉着古怪,便问道:“二少奶奶,事儿不是没谈成吗?都要赔钱了,您怎么还那么开心啊?” 南春笑着说道:“赔便赔了,本也是该赔的。我笑是因为马上就会有人替我出气了,这钱我赔得高兴!” 许飞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威尔斯西餐厅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韩五爷那儿。 巧合的是韩五爷此时正用筷子吃着牛排。 传话的尤七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嬉皮笑脸地说着:“五爷,这个柏家二少奶奶是故意用您压张涛呢!乡巴佬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心眼子倒是不少。” “人家嘲笑他,他还把五爷您也捎带上了。多大脸呐,他算个什么东西,能跟您相提并论?”一旁的人附和道。 韩五爷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依旧低头吃着盘子里的牛排。 “五爷,柏家这位男妻最近很活跃啊!接管了柏氏商行之后,那是大刀阔斧,雷厉风行。这不前几天还把那个洋商david给逼得退款退货,还扬言以后不会再跟大卫商行合作。” “啧,不知天高地厚!逞一时英雄,捅下大篓子。现在洋城的许多洋商都放话不跟柏家二少奶奶合作了。这不,给他急得,下着大雨求到张涛门前,让人给他宽限两天。 小的真是不明白这柏家大少爷二少爷是咋想的。那么大家业就交到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男妻手里了?”尤七说道。 韩五爷一顿饭吃得不消停,放下了筷子,拿餐巾擦了擦嘴。 “行了,一个个他娘的跟碎嘴婆子似的,没完没了。” 见韩五爷发了火,众人纷纷住了嘴。 韩五爷坐到沙发上,管家老刘忙给他送上雪茄,一旁的尤七谄笑着给他点上。 韩五爷抽了两口雪茄,说道:“这个柏家的男妻……是不是之前在喜颜楼跟盛家那个混小子动枪的?” “对,就是他。仗着身后有柏家人给他撑腰,谁都敢惹。”尤七忙说道。 那一日南春在喜颜楼跟盛则凯发生冲突的时候,韩五爷恰好也在喜颜楼听戏。 外面那么大动静,想不注意都难。 他本不想打听,但是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大少爷不好了,二少奶奶被人绑走了!” 人被绑走了?在盛四的场子里? 他站在包厢门口看了看,只见盛家那个混小子正指使他的手下拖拽着一个年轻人。 柏大少爷怒气冲冲地上前跟他理论。 “盛家那个混小子抓的是谁啊?怎么把柏大少爷气成那样?”韩五爷问道。 “哦,听说那个就是柏二少爷的男妻。不好好在老家待着,跑到洋城抛头露面的……” 柏二少爷娶了个男妻,他略有耳闻,只觉得柏家人荒唐至极。 这热闹不看也罢。 他刚想回包厢就听见那男妻骂盛家那个混小子,一窝出的,也不见得各个品行都一样好。狗仗人势也是常有的。 气得那混小子直跳脚。 “哈哈哈哈哈……” 韩五爷乐了,心道:这小子还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盛家这个混世魔王可不好惹。 没想到这男妻丝毫不惧,喊了一嗓子“我这条小命就是丢了,我也得拉个垫背的。” 随即对着那盛家小子就是一枪,吓得他脸色惨白,吱哇乱叫。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他也很惊讶。 在洋城,即便再不情愿,多多少少也得给盛家人一些面子。 这男妻明知对方是盛家三公子,还能这么不卑不亢与他对峙,甚至还对他动了枪。 当真是个不怕死的。 韩五是很欣赏这样的人的,他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见过的真正不怕死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后来,他虽然没再关注柏家男妻的事。 但有关他的消息时不时会传到他耳朵里。 无论是与明华化妆品厂的合作,还是与盛家的合作,都让他挺惊讶的。 那一日他对盛家三公子动枪,看样子不是单纯的头脑一热。 此人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韩五爷笑了笑,说道:“这张涛也是混大了。想当初,他那个西餐厅都快让他干黄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到我面前。是我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借给他钱,又吩咐兄弟们多去照顾他的生意。这才让他起死回生。” “是是是,五爷您宅心仁厚。张涛他一直念着您的好呢,这不昨儿西洋那边上好的牛排刚到,他心里念着您,说要给你送几箱过来呢。”尤七附和道。 “也别费劲往这儿送了,刚刚我没吃尽兴。走吧,去张涛的西餐厅尝尝他那西洋来的好牛排去。老刘,把我的筷子带上。”韩五爷说道。 “哎。”老刘忙应下。 第241章 背后说人不好 韩五爷大驾光临。 张涛听手下人来报,着急忙慌就从屋里跑出来,到门口迎接去了。 “哎哟,五爷您来了!” 韩五爷看着他那一脸谄媚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听尤七说,你这儿有上好的西洋牛排,别的地儿吃不着。我便过来尝一尝。” 张涛一时间分不清韩五爷这话是……话中有话点他呢,还是说就真的只是想尝尝牛排。 尤七咧着嘴,冲他挤眉弄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请五爷进去啊!” 张涛见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昨儿柏家那男妻说的那些话,若是让有心之人拿到韩五爷面前编排他,说他看不起不会用刀叉吃牛排的,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他就想着来一招先发制人。 这不,一早他就拎着好酒好烟到尤七那儿,在尤七面前倒了苦水。让尤七帮忙在韩五爷面前说一说,把罪过都推到那拿五爷当挡箭牌的男妻头上去。 这招先发制人看来是奏效了。 “五爷,您这边请。”张涛笑着在前面带路。 进了包间,张涛问道:“五爷,今儿鹅肝龙虾都新鲜着呢。” “不用,只要牛排就行了。”韩五爷说道。 “哎,好嘞。” “你知道的,我不会用刀叉。不用刀叉这牛排还能吃吗?”韩五爷悠悠地说道。 张涛笑着说道:“能,当然能!五爷您不是说过嘛,这吃食花了钱买回来,就是留给人吃的。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韩五爷说道:“嗯,你这不是很懂吗?那我怎么听说,你这儿不会用刀叉不能来吃饭啊?” 张涛脸色微变,有些惊慌地看了一眼尤七,只见尤七皱着眉头,似乎也不明白五爷是何意。 张涛扯了个笑脸,说道:“没……没有的事儿,这肯定是谣传!” “哦,那就是尤七没弄清楚就胡说八道。尤七,你自己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吧。”韩五爷看向尤七淡淡地说道。 “哎。”尤七面色不虞地瞪了张涛一眼,然后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 “五爷,是小的没弄清楚,是小的嘴碎。”扇完后尤七说道。 张涛此时颤颤巍巍,满头大汗。 看样子自己这招先发制人没成功不说,还合了那男妻的意,触了五爷的逆鳞。 “你愣着干什么?弄牛排去啊!”韩五爷瞪了张涛一眼说道。 “哎哎……”张涛忙不迭地下楼。 尤七木然地站在一边,他一时间搞不清楚韩五爷的想法了。 五爷难不成站在柏家男妻那一边了?没听说过他们认识啊? 没多会儿,张涛就端着牛排上来了,身后跟着的侍应生拿着红酒。 韩五爷看着摆在面前的筷子,说道:“尤七,让你扇自己两巴掌,看样子是扇对了。你看,张老板这不是准备的有筷子吗?” 尤七咬了咬后槽牙,压抑着怒火,笑着附和道:“是,五爷,是小的没弄清楚。” 张涛完全不敢跟尤七对视。 他今早给尤七倒苦水时还特意说了,自己的威尔斯是高档西餐厅,进了他的店,就得按他的规矩来,他怎么可能会让那种只会用筷子的乡巴佬在这儿用餐。这不拉低了他餐厅的档次吗? 没想到这才过多久,就打了脸。 不仅让人用筷子吃,自己还得陪着笑脸,双手送上筷子让人用。 韩五爷吃了一口牛排,便放下了。 “我还以为这高贵的牛排得多美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也可能是我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没吃过好东西吧!属实尝不出来它高贵在哪儿。” 张涛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陪着笑脸说道:“不不不,是这东西配不上您!” 说话间,张涛手下来报。 “老板,柏家二少奶奶来了。” 张涛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料定今儿柏氏商行交不上货,已经做好了准备带人找上门去。报社记者他都找好了,非要闹得柏家颜面无存。 虽然他知道这点钱对柏氏商行来说不过是小钱。他这样做就是想气气那个趾高气昂的男妻。 谁知道韩五爷突然来了,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怎么来了?” “张老板真会说笑,您昨儿不是还说要按合同办事,规规矩矩来吗?我柏氏商行一向是守规矩的。” 南春怕这个张涛起幺蛾子,紧跟着侍应生上来了。 张涛站在门口出也不是进也不是,他有些尴尬地地韩五爷说道:“五爷,小的与南老板有点事要谈,我……” “就在这儿谈吧,让我也听听。这两天威尔斯西餐厅和柏氏商行之间的事闹得挺大。听说,还把我也挂带进去了。如今我也算这事儿里的主角了,也该一起听听。南老板不介意吧?”韩五爷说道。 南春没想到韩五爷在这儿,昨儿用韩五爷当挡箭牌怼张涛的事儿,说来也是他不对。原想着反正与韩五爷也碰不上面…… 谁知这就碰上了。 背后说人果然不好。 而且这位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南春强装镇定,走到门口,笑着说道:“当然不介意了!有五爷您给做个见证,晚辈求之不得呢。” 韩五爷看着南春的笑脸,心道:这么看……是个面善又讨喜的。 南春倒是有些意外,这韩五爷倒不似传言中那般凶神恶煞。只见他穿着灰色的长衫,留着整齐的胡须,长得慈眉善目,看上去还挺和蔼可亲的。 “你们把箱子搬进来。”南春说道。 他话音刚落,几个人便搬着几个箱子进来了。 南春把箱子一个个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大洋。 南春拿出合同,说道:“这一箱是张老板您之前付给我们柏氏商行的定金,五百大洋,退给您。合同上说了,若是不能按期供货,则赔偿两倍货款。 货款一共是两千八百块大洋,这儿一共是五千六百块大洋。劳烦张老板数清楚!若是我走了,您再说不够数,我可不认。” 张涛看着箱子里的大洋,不满地撇撇嘴,嘟囔道:“这要数到什么时候?直接给我美刀多好。” 第242章 不破不立 南春一听乐了:“张老板真有意思,钱也要挑一挑。不好意思,合同上没说赔偿金要用美刀支付。而且,您当初给我们的定金就是用大洋支付的。” 张涛自知这抱怨不合理,便没再继续说。叫来几个人,开始数钱。 定金加赔偿,一共六千一百块大洋,一块不少。 “有劳张老板签下收条。”许水生笑着说道。 “这么多人看着,我还能跟你们耍赖不成?”张涛的脸色不太好看。 “规规矩矩办事,这不挺好的?一条一条理清楚弄明白,免得以后扯皮。”韩五爷说道。 张涛变了脸,笑着说道:“是是是,五爷说的是。” 说罢便利索地签了自己的大名,并按了手印。 韩五爷看向南春,说道:“听说你得罪了那些洋商,他们要联合起来对付你。你这一步走得太冒进了。” 南春笑着说道:“五爷,不破不立。我们商行苦奸商久矣。之前一直本着以和为贵的原则,才一忍再忍。时至今日已是忍无可忍。” “若他们真联起手来,你当如何?”韩五爷问道。 “投之亡地然后存,置之死地然后生。”南春笑着说道。【注1】 韩五爷微微一震,年纪轻轻就有此等魄力,非常人所能比啊。 南春心道:我死都经历过了,还怕做不好生意败了家业?此事若是成了,柏氏商行以后说不定能改头换面。家主一看这正当生意来钱更稳妥,说不定就不再惦记地底下的宝贝了。 若是不成也无妨。反正这家业也不是我的!而且柏家这家业之中有一部分是盗墓掘坟得来的不义之财。败了就败了吧!气一气家主这个始作俑者也好。 “今儿多谢五爷当见证人。昨儿用您当挡箭牌,是晚辈的不是。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南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韩五爷笑了起来:“你倒是实诚。行了,你又不是胡编乱造,信口开河。不过是实活实说罢了。” 尤七和张涛心里咯噔一下,这明显是点他俩呢。 许水生此刻是又惊又喜。 原本看到韩五爷在,想着这韩五爷跟张涛关系密切,二少奶奶怕是要吃亏。 没想到韩五爷还挺公允,并没有偏向张涛。 “晚辈就不耽误五爷您吃饭了。”南春说罢就要离开。 韩五爷叫住他:“一起出去吧,这玩意我这个乡下人也吃不惯。” 张涛和尤七此时是又尴尬又无措。 最后韩五爷一行人是跟南春他们一起出去的。期间韩五爷时不时问南春几句,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餐厅里许多人都看见了。 张涛见韩五爷要离开,着急地说道:“五爷,您……小的若是哪里做得不好,还请您指出来,小的一定改。” 韩五爷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他韩五不就是山沟沟里爬出来的土匪头子吗?赶着好时运,有贵人相助,这鸡犬也升天了。” 张涛脸色煞白如纸。 这是前段时间他与人吃吃喝喝时说的话。 说完他便意识到不对,当即就解释,此韩武不是韩五爷,是他一个远亲,武是武功的武。 “不是……五爷,我怎么敢说您呢。我说的是我的……一个远亲。”张涛哆哆嗦嗦地解释道。 韩五爷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转头对司机说道:“走吧,回去让厨子给我下碗汤面。没吃饱,这会子直犯恶心。” 看着远去的车,张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刻尤七气得七窍生烟! 本想着得了张涛的好处,在五爷面前卖他个好也是应该。而且,他早就看那个卖后庭的男妻不顺眼了,趁机整整他也好。 谁知这个张涛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五爷帮了他这么多,他居然敢阳奉阴违! “五爷,是小的识人不清,听信了他的鬼话……” 韩五爷冷哼了一声:“你哪是什么识人不清?分明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尤七脸色惨白,忙认错。 “小的知错,您罚什么小的都认。” 韩五爷淡淡地说道:“那张涛就是喂不熟的狗。不对,是……分明是狗,但心里却认为自己是 狼,还是狼王。既然他瞧不上我这个土匪头子,以后便不用再帮他了。” “是是是,小的明白。”尤七慌忙应下。 没了五爷的帮衬,张涛算是完了。 许飞透过车窗看到张涛那失了魂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 “二少奶奶,您可真神了!果然有人给您出气了。” 许水生见状不禁问道:“二少奶奶,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韩五爷怎么会替您说话啊?” 南春心情不错,笑眯眯地说道:“昨儿我来这儿跟张涛协商红酒没法如期给他的事。他拒绝便拒绝吧,本身这事儿就是咱们违约,咱们不对。 谁知他竟然出言不逊侮辱我,还用我不会刀叉嘲笑我。这我哪里忍得了,当即就说张老板这餐厅真厉害,都是韩五爷吃不到的好东西。” 许飞一听二少奶奶受了气,心中怒火升起:“这个张老板真是活该!不协商就不协商,何必出言伤人呢?” 许水生说道:“姓张的还把自己当官家子弟呢!唉,现在这样眼睛长头顶上的人多得很!” “不过韩五爷没有怪罪我,反而帮着我说话,倒是让我挺意外的。”南春说道。 许水生说道:“之前我跟着大少爷,见过韩五爷几次,他做生意很讲信誉,不过也很护犊子。今儿他没站在张涛那边,反而替您说话。我想这个张涛怕是做了什么事,惹了他不痛快。” 南春咧嘴一笑:“那咱们运气可真好!庆祝一下!一会儿回去每个人赏五块大洋,从我这儿出。” “二少奶奶,您刚刚贴进去六千一百块大洋……”许水生担忧地说道。 南春笑着说道:“别担心,贴得起!给你发钱你还不高兴啊?” 许飞龇着大牙说道:“高兴!高兴!” 南春此举,一个是因为确实很开心。一个是想鼓舞一下士气,让手底下的人知道,即便是在难处他也不会亏待他们。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渡过难关。 【注1】出自《孙子兵法·九地篇》 第243章 契机 柏氏商行南老板按合约赔偿威尔斯西餐厅张老板的事。还有韩五爷和南老板在威尔斯西餐厅相谈甚欢的事很快便传开了。 虽然在困境之中,南老板依旧信守承诺,而且他与韩五爷关系匪浅。 那些想落井下石的人惧怕韩五爷,不敢跳出来搞事情。 一些本就想好好跟柏氏商行合作的商户心里有了底,自然不会因为那区区赔偿金就断了与前途一片大好的柏氏商行的合作。 “二少奶奶,小的去跟那些合作商户那儿一一聊过了。他们说了,若是没法如期交货,他们愿意与咱们协商解决办法。”柏大海满脸喜色。 这一个两个之前打电话过去,要么语气生硬,说坚决要按合约赔偿。要么支支吾吾,扯来扯去不说重点。没想到才一天的功夫就变了脸。 “尽管如此,咱们还是把赔偿金都准备好,以防万一。”南春嘱咐道。 “哎,小的明白。” 虽说赔钱也无妨,南春还是肉疼。 若是不抓紧搞来货,他的小金库怕是要被掏空了。 “听说那个丹尼尔已经把白洋布送到仓库了?” “是的,二少奶奶,小的亲自去仓库接的货,也亲自查验过了。”许水生说道。 “那白洋布的质量如何?” 南春今天一直在商行忙,没顾得上去仓库。 “很好,品质比之前大卫洋行给咱们的要好得多。价格也公道,他说若是咱们能跟他合作,咱们有量,他有价。”许水生说道。 “好,给闵老板还有钱老板送过去了吗?”南春问道。 “送过去了,他们很高兴,没想到您真能帮他们弄到,而且质量和价格都没得说。他们当场就付了钱,而且对您很是感激,再三嘱咐我转达他们的谢意。 还说他们联系了几家商户,说好了以后都从咱们这儿订白洋布。我没松口,想着回来问问您的意思。”许水生说道。 南春想了想说道:“你帮我约丹尼尔见个面吧。” “好嘞。” 这个daniel跟那个裁缝peter一样是个买办。 南春与他相识也是机缘巧合。 daniel原先受雇于大卫洋行,因为不满david的做法,被撵走了。 daniel便自己开了家小代理行,可大卫洋行势力大,出手打压他。导致他没有什么客源,他的代理行也难以为继。没有办法,他只得背着东西挨家挨户推销。 那一日南春下车买糖炒栗子,恰好遇到daniel在路边推销洋布和洋钉。 南春便接过来看了看,那洋布的质量比大卫洋行供给他们的好很多。南春便随口问了问价格,daniel报的价格也比大卫洋行的低。 虽然南春很心动,但是这年头骗子多不说,柏氏商行与大卫洋行合作有些年头了,贸然换合作伙伴不太合适。 所以南春没应他,只是留下了他的地址和姓名。 这次看到大卫洋行送来的残次品,南春便想起了这个买办daniel。 他原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反正被骗也没多少钱,全当试试水了。 没想到daniel竟真的如约送来了高质量的白洋布。 或许这是个契机。 daniel不会因为他与大卫的矛盾就不同他合作,毕竟他也深受其害,想翻身也只能靠柏氏商行。 现在daniel不缺货源,缺客源。而柏氏商行缺货源,不缺客源。 若是此人真靠得住,那商行的危机便迎刃而解了。 下午daniel来了。 这个留着一头棕色卷发,身穿西裤衬衫的年轻人还是那么有活力。到了商行就用蹩脚的口音说着讨喜的吉祥话,边说还边给每个人发了巧克力。 “丹尼尔,许久不见。”南春笑着伸出手。 daniel见着南春则是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嗨,南先生,我一直期待能与你再次相会。” 南春有些无奈地推开他:“走吧,去楼上聊。” “南先生,这个巧克力你要尝一尝,意大利产的。若是你觉着好吃,可以找我,我可以给你打折。”daniel说着将一袋子巧克力一股脑儿塞给了南春。 “好,我尝尝再说。”南春笑着说道。 进了屋,许水生给daniel端来了咖啡。 daniel尝了几口,赞道:“南先生,你很有眼光,这个咖啡很不错。我也能弄到咖啡,若是你想要,尽管来找我。” 南春问道:“那丹尼尔,您能弄来酒吗?要品质高的。” “当然能!我的好朋友就是法国的酒商。”daniel说道。 “当真?”南春半信半疑。 “我不说谎话的!我的朋友,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货到之后再付款。” “货到付款?不要定金?”南春惊讶地看着他。 “不要定金,货到之后你如果满意,再付钱。我向你保证,绝对都是好东西。用你们的话说,叫童叟无欺。我daniel可以用家族的名义起誓。”daniel信誓旦旦地说道。 南春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不少。 daniel既然敢不要定金,货到付款,就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东西很有信心。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明白。 “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与大卫的矛盾吧?他现在带着一帮子洋商想围剿我。您若是有顾虑,咱们这合作不谈也罢。”南春如实说道。 “南先生,大卫那样的人败坏了我们洋商的名声,我是绝对不会与他同流合污的!而且我已经写信回去了,他背后的那些老板是不会容忍他这样毁坏品牌的信誉的。 南先生,他以次充好,缺斤短两。这些行为并不是那些老板的意思。来这里之前,棉布工厂的老板就特意跟我们说过。只要能卖得出去,价格低一些也行,量少也行,不要挑顾客。 是david欺上瞒下,想从中获取不当的利益。我发现之后与他发生了争吵。他便污蔑我偷了商行的东西把我赶了出来。”daniel气愤地说道。 第244章 利字当先 “既然如此,若是你真的能保证你的东西品质好,损耗小,又能按期交货。以后我柏氏商行无论需要什么洋货,都会优先跟你的代理行合作。”南春说道。 daniel一听,眼睛都亮了:“我可以保证,而且我也不会做坐地起价的事,一切都会严格按照合约来。若是出现货物损耗或者未能按期交货的情况,损失皆由我方承担!南老板,这些本来就我应该做的。” 南春一听,心里舒坦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就像daniel所说,这原本就是供货商应该给顾客的保障。 可如今却让david这帮子霸道无耻的洋奸商弄成了顾客花钱还要活该受气。 这让南春想起那个租界来。 如出一辙……强买强卖的霸道行径。 david知道柏氏商行和daniel的代理行合作的事,气得砸了手里的威士忌。 “daniel这个叛徒!每次都是他坏我的好事。” “david,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有问题解决问题便是了。”一旁的中年人一袭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段老板,现在柏氏商行有了货源。我们阻止不了他卖货赚钱,还能怎么解决?”david只觉头疼得厉害。 本以为这是一场必胜的仗,谁知道半路冒出个韩五爷帮南春撑腰不说,这个叛徒daniel又插了一脚。 段鹏飞勾了勾唇角,说道:“daniel再有本事,他也只能弄来那几样。旁的东西柏氏商行还是要去求别的洋商。只要你们这些洋商团结起来,不给他留路就行了。货不全,渐渐地他柏氏商行的客人就会越来越少。” david拧着眉头抱怨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就想看到那个南老板走投无路,不得不来求我!” “别急,快了!我与柏大少爷接触过几次,此人可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他现在在云城建窑厂,腾不开手。若是他知道,柏氏商行被那男妻弄的,亏了大钱。他定会大发雷霆处置那男妻。”段鹏飞笑着说道。 段鹏飞不想让柏家人好过,是因为柏家人搞垮了李大帅,坏了他和李大帅的烟土生意。 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手的金山银山没了。 这让他怎能不恨? 柏氏商行。 闵老板和钱老板上门询问合作的事。 “南老板,您就别再犹豫了。我们已经联系了十几个商户。我们以后就从您这儿拿货,贵些也无妨,就是图个安心。”闵老板说道。 “是啊,这钱给您赚,我们还开心呢!因为我们知道,您不会坑人。从您这儿订货,有保障,不会有什么风险。”钱老板说道。 南春其实已经想好了,他自然是愿意合作的。 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手里握着大量稳定的客源,就不愁货源。 “好,我答应你们。还劳烦你们把有意愿的商户请过来,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南春笑着说道。 “哎,好嘞。”闵老板和钱老板喜笑颜开。 待两位老板离开,许水生担忧地说道:“二少奶奶,若是这边合作达成了,那边没有货源可怎么办?丹尼尔一个人能找到的货源不多。” 南春想了想说道:“我就不信那些洋商真能那么团结!真金白银摆在这儿,还有那么稳定的客源。我不信他们中间就没有一个心动的。 再说了,洋城没有,咱们就往海城找,海城没有,就去州城……若国内找不到,我就跟大少爷或者王先生跑一趟西洋。不是说,之前大少爷还有王先生为了推销瓷器和寻找合适的货源,不止一次去过西洋吗?” 许水生点了点头,说道:“也是,大不了再走一趟。” “你对外放话出去,说柏氏商行重新找供应商。再把我们在丹尼尔那里下单的数额宣传出去。让那些跟着大卫瞎起哄失了订单的人红红眼。”南春说道。 “好,小的明白。” 晚上南春回到柏园正吃着饭,柏寻从金城回来了。 “咦?你不是说要再过半个月才回来吗?”南春惊讶地说道。 阿福打了个哈欠说道:“二少奶奶,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发个电报跟二少爷说一声啊。您不知道,二少爷看到报纸,知道您被洋人欺负了,就赶紧回来了。这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过。” 南春看到柏寻眼睛里的红血丝,心疼地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能解决的。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柏寻伸手摸了摸南春的脸,哑着嗓子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南春笑着说道:“天气闷热,胃口不好,吃的少了点。别站着了,洗洗手,快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南春不停给柏寻夹菜,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吃。 “你也吃啊。”柏寻说道。 “我吃饱了。”南春摸了摸鼓鼓的肚子,“还说我瘦了呢,我看你才瘦了呢,你得多吃点。” 阿福在一旁打趣道:“二少爷为了早一天回洋城与您相聚,每天废寝忘食。” 南春冲柏寻笑着说道:“好吧,还是我的错了。那我得把你丢了的肉养回来才行。” 柏寻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吃完饭,南春拉着柏寻上楼休息。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但是现在你要做的事是休息。两天没怎么休息,你不累吗?”南春说道。 柏寻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南春,他说道:“嗯,累。累得不想动了,你帮我洗澡。” 南春惊讶地看着他,见他嘴角带着笑意,便知他是在逗他。 他笑了笑说道:“好啊,来,我帮你洗。” 确实是帮着洗了,不过洗着洗着就被柏寻拽进了浴缸里。 一个吻,缱绻缠绵。 “你不是累了吗?”南春说道。 柏寻抱着他又亲了亲:“做这个就不累了。” 折腾了半宿,最后还是南春佯装生气了,柏寻才消停。 南春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不禁笑了笑。 还说不累,一句话没说完就睡着了。 跟洋商较劲的事,南春虽然嘴上说自己能解决,但是现在有柏寻在,他莫名松了口气。 他往柏寻怀里贴了贴,心想:今晚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 第245章 没有后顾之忧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南春跟柏寻说了事情的经过。 柏寻听南春说完,说道:“你处理得很好,后面的事还是按你的方法来。” 南春以为柏寻会给他一些建议,没想到他就这么放心交给他了。 南春问道:“就这么信任我啊?” 柏寻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嗯。” 南春笑着说道:“我做生意可没什么经验,万一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搞砸了……把商行赔进去了,可怎么办?” 柏寻说道:“不会的。即便赔进去了,我也有办法再弄回来。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就行了。” “好!” 其实南春敢这么大胆与那些人硬刚,也是因为他心里知道柏寻是自己坚实的后盾。 有他在,自己便没有后顾之忧。 david那边听说柏家二少爷从金城匆匆回来,还以为他会带着那男妻过来向他赔礼道歉,请求他放他们一马。 谁知等了两天不见他们登门,却等来了二十几家商户要与柏氏商行合作的消息。 “老板,之前跟咱们合作的商户,有好几家都去跟柏氏商行合作去了。” david大吃一惊:“什么?他们疯了吗?不直接从我们这拿货,反而让柏氏商行从中间多赚一道?” 这边许水生往外放了消息,柏氏商行财大气粗,与洋商daniel的首次合作,就要了价值五万大洋的货。 一时间一些饱受奸商之苦的小商户们,纷纷来到柏氏商行,寻求合作。 商户们宁愿多花钱,也要从柏氏商行订货的事也算是洋城的一个奇谈了。 韩五爷听说后哈哈大笑。 “果然置死地而后生了,柏氏商行手握大量客源不说,资金实力又雄厚。哪个供应商不想跟他合作啊?” 管家老刘在一旁附和道:“是的,小的真是没想到,这位柏二少奶奶竟突出重围。” “他给那些仗势欺人的奸商立了规矩是好事。一些日用百货而已又不是没有可以替代的。那些洋人着急卖货抢占商场,他们之间本身就有竞争,怎么可能一条心。现在其实是买家最大,而不是卖家最大。 咱们有些生意也得跟洋人打交道,虽然他们不敢糊弄我。但是据我所知,以次充好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以往都想着有个差不多就行了。 南公子这一出闹的,倒也让我想较这个劲儿了。又不是尖端的武器装备和机械设备,咱们造不出来,无论如何都得当这冤大头。”韩五爷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老刘问道。 “把一部分生意交给南公子吧。尤七理了几年了都没理清楚,不如交出去,让南公子帮忙。”韩五爷说道。 老刘心里咯噔一下。 尤七手里的是洋油和烟草的生意。 这可是大肥差,尤七怎么可能会乖乖交出来。 尤七听到这个消息,气得七窍生烟。 “五爷当真这么说的?” 老刘点了点头:“是的,五爷是有这么个打算。” 尤七咬了咬后槽牙,说道:“不行,我得见五爷一面。” 老刘皱了皱眉,苦口婆心地说道:“尤老板,您见着五爷要与他好好说。五爷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考量。” 尤七板着脸没说话。 韩五爷对尤七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 “五爷,您当真要把洋油和烟草的生意交给外人做?”尤七问道。 韩五爷抽了口雪茄说道:“确实有这么个打算。” 尤七一听,沉不住气了:“这么重要的生意,您怎么能交到一个外人手里呢?” 韩五爷笑了:“这么重要的生意赚不到几个钱,还压了那么多钱。还有必要攥在手里不松吗?” 尤七慌了神,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狡辩道:“赚钱也是赚钱的……只不过要跟一些本地商户竞争,价格上……压低了,利润就少了些。” 韩五爷说道:“那就更没有攥在手里的必要了。压这么多钱在货上还不如拿出去放印子钱。要不你还是干回你的老本行,去管赌场吧。” 尤七好不容易才把这肥差弄到手,怎么可能轻易就送出去。 而且这烟草的生意…… 他假借烟草的名头,售卖烟土。若是这生意交出去了,一本万利的烟土生意也就暴露了。 上面下了禁令之后,五爷就明令禁止手底下的人做烟土生意了。 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自己的小命怕是也难保。 “五爷,您看要不这样。可以让那个男妻先帮忙订购一些洋油。若是他有本事能弄到物美价廉的,我便心服口服地把生意交出去。”尤七说道。 见韩五爷面色不虞,尤七哭丧着脸说道:“五爷,虽然小的回去管赌场,也没什大不了的。反正在哪儿都是为了帮会做事。可兄弟们都看着呢…… 小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灰溜溜地走了。以后还怎么管人啊?您至少给小的一个机会。而且也能试探试探那男妻的本事。” 韩五爷沉默了片刻,点了头。 尤七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柏家男妻是不能留了,得快些把他做掉。 柏氏商行。 接到韩五爷的电话,南春很是意外。 “南公子,我是韩同德。” “哦,是五爷啊!”南春忙应道。 “我这边有一笔洋油生意,想交给你们商行做。”韩五爷说道。 “洋油生意?”南春看了一眼柏寻,“好啊,能跟五爷合作是我们商行的福气。” “行,等我这边确定好,拟好合同,再跟你联系。”韩五爷说道。 “好的好的。” 一柏寻和许水生表情都有些严肃。 洋油生意柏氏商行一直都有做,不过数量不多,而且大部分是卖到和安。 许水生眉头紧锁:“二少奶奶,恩义堂的洋油生意一直是尤七在管的。这个尤七心狠手辣,十成十的混混做派,他可不像韩五爷那么讲信誉。据说五爷很信任这个尤七……为何突然要把这个生意交给咱们商行做呢?” 南春说道:“你担心有诈?” “是的,小的觉得……韩五爷这个举动很奇怪,咱们还是要多加小心。”许水生说道。 第246章 这险值得冒 “你派人去查一查,尤七定是做了什么让韩五爷不满意的事。韩五爷……估计是想借咱们的手,把落在尤七手里的那些权力一一收回去。现在尤七手里还攥着什么生意?”柏寻说道。 “据小的所知,这个尤七以前是管赌场的。现在主要是管洋油,洋烟,还有车行的事。” “洋烟……”柏寻想了想说道,“那你着重查一查洋烟。” “为何?”南春不解地问道。 “要把生意拿给咱们做,韩五爷事先必定会跟尤七说。尤七必定不会同意,但他又没办法直接反驳韩五爷。所以他便会找个理由跟韩五爷讨价还价。 适时抛出那个对他来说获利相对少的。他让了一步,韩五爷也不会逼他太紧。如今他把洋油生意交出来了,也就是说相比洋油,他更在意洋烟生意。若是其中有猫腻,那一定就在这个洋烟上。”柏寻解释道。 许水生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水生,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南春见状问道。 许水生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小的听说……这个尤七暗地里在赌场和花楼卖烟土。” “烟土?”南春眉头轻蹙,不解地问道,“什么是烟土?烟丝碾成土?像烟和雪茄一样?” 许水生不知该怎么解释,他想了想说道:“这东西……比那些要厉害,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一本万利?那为何咱们商行没做啊?”南春问道。 “上面下了禁令,不能售卖烟土。”柏寻说道。 “是,咱们商行可不做为非作歹的事。小的也只是听说,没有亲眼见过,小的再去查一查,说不定是因为别的事。”许水生说道。 待许水生离开,南春忙问道:“上面为何下令不准售卖烟土啊?” 柏寻说道:“据说烟土会让人短时间内就成瘾,还很难戒除。用了烟土,一些人会性情大变,暴戾癫狂,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然。而且长此以往身体就会被掏空直至死亡。” 南春闻言震惊不已:“那……那不就是毒药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柏寻说道。 “若尤七当真是在偷偷售卖烟土,难不成韩五爷是想借着咱们的手把尤七的烟土生意给端了?”南春说道。 柏寻皱了皱眉:“很有可能,这事不简单……尤七不可能轻易放弃。他现在答应五爷,应该是想拖延时间。南春,最近你一定要跟我寸步不离。” 南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打开抽屉,拿出两把枪和一些子弹。 “这是大少爷临走的时候留给我的。”他说着拿给柏寻一把,“带着防身吧。” 柏寻接过来,说道:“待咱们的人查清楚之后,这件事有必要与韩五爷当面详谈。” “嗯,若是实在不行,这生意不做也罢。只是韩五爷之前帮过我。他请我帮忙,我却不帮,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南春蹙眉道。 “具体的咱们见了五爷再说吧。”柏寻说道。 “嗯。” 第二天,许水生来报。 “二少爷,二少奶奶,那个尤七确实背着五爷在偷偷干烟土生意。” 南春叹了口气:“柏寻,咱们去拜访拜访韩五爷吧。” “嗯。” 韩五爷的宅院在城东,与柏园的西洋风格不同。韩宅古色古香,跟柏家老宅的风格相似。 因为事先打个招呼,刘管家早早便到门口迎接。 “柏二少爷,二少奶奶,请进。” “哎,多谢。”南春笑着说道。 步入宅内,脚下是平坦宽敞的青石板路,路两旁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篱和争奇斗艳的花卉。微风拂过,淡淡的花香与清新的草木香气扑鼻而来。 不远处有流水的声音,南春望去,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相映成趣。还有一座造型精美的石桥横跨于碧波之上,碧波之中荷叶田田,荷花亭亭。 “五爷这园子真不错。”南春不禁赞道。 刘管家笑着说道:“五爷平日里喜欢养花,这些都是他带着人亲自弄的。” “真好,在这里待着心情都变好了。” “哈哈,五爷若是听到您这么说,他会很开心的。”刘管家说道。 说话间到了正堂。 韩五爷说道:“说什么呢?隔那么远都能听到你的笑声。” “五爷。”南春和柏寻恭敬地行了礼。 “五爷,柏二少奶奶夸这园子好,说在这里待着心情都变好了。”刘管家笑着回答道。 “那两位可要常来啊!”韩五爷笑着说道。 刘管家给柏寻和南春上了茶,便离开了。 韩五爷问道:“二位是为着洋油的生意来的?” 南春说道:“五爷,我这个人说话直接,若是说错了,您别怪我。”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更喜欢直来直去。”韩五爷说道。 “听说洋油生意是尤七尤老板在管的。您突然把这生意交给我,这让我有些……不敢接啊。”南春说道。 “怎么?怕了?”韩五爷喝了口茶说道。 “怕的不是做不好,怕的是没领会到五爷您的意思把您的计划打乱了。”柏寻回答道。 韩五爷挑了挑眉:“我的计划?” “尤七利用洋烟生意做烟土买卖的事,我这个外人都能查到。五爷您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柏寻说道。 韩五爷面露笑意:“我就知道交给你们没有问题。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确实是想借你们的手,把尤七手里的生意拿回来。 这个混小子胆大妄为!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才把恩义堂变成了合法合规做正经买卖的商户。他居然敢阳奉阴违,瞒着我暗地里做烟土的买卖。 虽说是想利用你们,但是洋油的生意我确实是想交给你们来做。洋油的利润很可观,这你们是知道的。而且若是成了,我恩义堂的地盘柏氏商行的货都可以进来。” 南春惊喜地看了一眼柏寻,说道:“您的意思是……所有货物?” “没错。”韩五爷说道。 洋城的帮派势力不可小觑,有韩五爷保驾护航,柏氏商行在洋城必定更上一层楼。 这险值得冒! 第247章 不惹事也不怕事 “五爷,应该还有条件吧?尤老板可不像会轻易放手的人。”柏寻说道。 韩五爷点了点头道:“尤七说,若是你们能在十日内找来品质高价格又低的洋油货源。他便心服口服地把生意交出来。” 南春撇撇嘴道:“他这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我即便是找来了,他指定也得给我搅黄了。” 韩五爷笑着说道:“这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商场上尔虞我诈不是常事吗?” 南春一想,也是,有利益的地方就必然有纷争。不是尤七也会是旁人。 柏寻和南春从韩五爷的宅邸出来,在大门口恰好遇到了尤七。 说是恰好,估计尤七是得了消息,故意过来堵他们的。 “尤老板,真巧啊!”南春笑着说道。 “哦,是柏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啊。”尤七嘴里叼着根烟漫不经心地说道。 柏寻没说话,只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柏二少爷,您回来,这柏氏商行就有救了。二少奶奶没做过生意,也不是很了解洋城的情况。这手啊伸得未免太长了些。”尤七说道。 柏寻淡淡地说道:“柏氏商行现在由南春全权负责,他做的决定就是我做的决定。有本事,手才能伸得长。没本事的人落在手里的东西都攥不住。” 尤七一听,心中怒火升起,咬着牙说道:“柏二少爷,我尤七一向与柏家人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别太过分了,不然大家都不好过。” “这话尤老板你应该跟韩五爷说啊,是他主动找的柏氏商行。这送上门的生意,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南春笑了笑接着说道,“难不成尤老板不敢直接跟五爷说啊?要不我帮你一把,替你在五爷面前说说情?” 尤七气得脸都扭曲了:“你们不要太嚣张了!在洋城,你们柏家算个屁!” “那尤老板你可得好好想想了。在五爷这儿,一个屁都比你尤老板好用。”南春乐呵呵地说道。 “你……”尤七瞪着眼睛从腰侧掏出枪来,对着南春。 柏寻眼疾手快把南春拽到身后,然后拿出枪对着尤七就是一枪。 尤七痛苦地捂着肩膀,他身后的手下纷纷掏出枪指着柏寻和南春。 “这是做什么?”刘管家脸色大变,忙走到中间,“尤七,这是在五爷家门口!柏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是五爷的贵客!” 枪声引来了宅子的护卫,呜呜泱泱一群人冲了出来,把柏寻南春,还有尤七他们团团围住。 “尤七,你如果还想继续做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街头混混,我不拦着你。”韩五爷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五爷,不是,是柏二少爷对我动了枪。”尤七捂着伤口痛苦地说道。 “谁先掏的枪?”韩五爷问道。 尤七自知理亏,不敢应声。 “回禀五爷,是尤七先掏的枪指着柏二少奶奶。”刘管家如实回答道。 韩五爷挑了挑眉:“那柏二少爷先发制人就没有错!若是我的亲人被人用枪指着,无论对方会不会打出那一枪,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打死他。柏二少爷没打死你,你该庆幸才是。” 尤七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尤七,条件是你提出来的,你不遵守不说,还要喊打喊杀。这么看,你确实不适合做正经生意。我刚刚说过了,你若是还想当混混,我不会拦着你。”韩五幽幽地说道。 “没……没有,五爷,小的就是一时冲动。”尤七忙说道。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五爷也在场。我们柏氏商行不惹事也不怕事。谁敢打我柏家人的主意,我柏寻谁的面子都不会给,必定会让他付出双倍的代价。”柏寻淡淡地说道。 尤七手底下的人不禁有些忐忑。 尤七刚下了命令,要他们把柏家的男妻做掉……现在只是亮出枪吓唬吓唬那男妻,柏二少爷一丝犹豫都没有,对着尤七就是一枪。 若他们真对男妻动了手,下场怕是会很难看。 “柏氏商行现在为我韩同德做事,谁敢动他们就是与我韩同德为敌。谁想尝尝恩义堂追杀令的滋味,大可来试试。”韩五爷说道。 尤七心里咯噔一下,为了护住柏家人的性命,连追杀令都搬出来了。 看样子五爷这是势在必行了。 回到商行,南春就让许水生去联系洋油的供货商。 “二少奶奶,咱们的那个洋油的供货商还是david给介绍的。他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不跟咱们合作,但是小的怕他阳奉阴违,坏了您的大事。”许水生说道。 南春笑着说道:“无妨,我有两手准备。若是他顶住压力,一如既往与咱们好好合作。我们以后就接着用他,若是他与david沆瀣一气,也正好趁此机会,把他换了。 咱们跟他还有合同在,他还欠着咱们一批货没给呢。无缘无故换掉他就是咱们违约,就得承担钱货两空的损失。 无论如何也得等他把货交了,才能跟他分道扬镳。对了,你亲自上门去找他。高调点儿,最好让david和尤七都知道。” 许水生应道:“是,二少奶奶。” 待许水生离开,柏寻问道:“你有两手准备?” “嗯,咱们仓库还有一批洋油,准备运去和安的。若是那个供货商推三阻四,不给咱们油,可以用那些先顶上。 我昨儿已经跟daniel联系了,让他帮忙想想办法,找找路子。看看短时间内,能不能从外面调过来一批。”南春说道。 过了两天,果然如南春所料,这个洋油供货商虽然表面上乐呵呵地应下了。但是让他送货过来就推三阻四,有意拖延。 “二少奶奶,这厮就是故意的。那个david指定跟他打过招呼了。”许水生气愤地说道。 “无妨,等他们按期交完最后一批货,咱们就不再跟他们合作。库房里不是有一批洋油吗?先给五爷送去。等过些天daniel送来,咱们再运到和安去。”南春说道。 “好嘞。”许水生说罢就要走。 南春叫住他,说道:“我跟你一起去仓库看看。” 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尤七不可能就这么消停下来了。 第248章 后手 柏寻见他的脸色不太好,便说道:“我随你一道去。” 一行人到了仓库,只见柏富贵正带着一群人拎着水桶扫帚正忙活着。 “富贵,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许水生问道。 柏富贵看了一眼许水生身后的柏寻和南春,笑着说道:“仓库里遭了耗子,我寻思带着兄弟们好好打扫打扫。” 南春脸色阴沉,径直往里走。 “洋油放哪里了?” 许水生忙跟上,在前面带路:“二少奶奶,在这边呢。” 许水生说着一脚踩在水上,只见洋油桶底下全是水。 “柏富贵,你二大爷的!打扫卫生你泼水做什么?” 柏富贵听到他的叫喊声,慌忙跑了过来:“耗子藏在这里头了,这全是油,用火攻烟熏也不行,只能灌水把耗子逼出来。不然另一个仓库里的粮食和药材都要被祸害了。这桶不是防水的吗?不然也装不了油啊。” 南春脸色阴沉:“打开看看。” 柏富贵忙上前搬了一桶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 许水生凑过去闻了闻,然后又仔细看了看:“二少爷,二少奶奶,没什么问题。” 柏寻点了点头,随手指了一桶说道:“行,水生你把这一桶放车上,咱们带去给五爷看一看。你们赶快把水清理干净,这批货不要动,商行之后有用。” “知道了,二少爷。”柏富贵笑着说道。 许水生有些不放心,临走还安排了几个人看着。 “回柏园。”柏寻说道。 “天色还早,现在回柏园?”南春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也怀疑这油有问题吗?咱们回去验一验便知道了。”柏寻说道。 “知我者柏寻也!”南春笑了笑说道。 “有问题?小的刚刚闻了,也看了,没什么问题啊。”许水生惊讶地说道。 “回去验验便知。”南春说道。 回到柏园,柏寻让阿福拿来两个桶,然后让他和阿福把油倒了出来。 第一个桶里的看着还正常,第二桶明显不对。 许水生见状,暴跳如雷:“掺水了!这群王八蛋!我找他们去!” 水沉在了洋油下面,所以刚刚他从上面没看出来。 “找谁去?”南春黑着脸问道。 “找……当然是找那群洋奸商了!”许水生说道。 “钱货两清,时隔两个月去找人家?谁能认?而且……是不是人家搞的鬼,还两说呢!”南春说道。 许水生冷静下来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二少奶奶,您是怀疑……” “尤七那天气得在五爷家门口就要跟我动枪,他能就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仓库遭了耗子打扫卫生,洋油库房遭了大水,这洋油桶里也掺了水。”南春说道。 许水生有些不敢相信,柏富贵虽然身上的臭毛病不少,但对大少爷是忠心耿耿,他应该不会做对不起商行的事。 “他今天可对我和颜悦色的,你不觉得很反常?”南春看向许水生。 确实…… 听说柏富贵跟二少奶奶是同窗,俩人年少时就不对付。那一日在仓库,他对二少奶奶态度极其恶劣,横挑眉毛竖挑眼的。 “我找柏富贵问清楚!”许水生说道。 “等等!你无凭无据,去了便是打草惊蛇,说不定还要被他反咬一口,说咱们冤枉他,说我这个男妻看他不顺眼,公报私仇。”南春撇撇嘴说道。 “哎哟!这个挨千刀的柏富贵!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居然敢出卖柏家!”阿福怒气冲冲地说道。 “他这是跟我较劲儿呢,想看我办不成事,在人前出丑。”南春撇嘴道。 “王八蛋!二少奶奶您放心,小的定要他好看!”许飞气愤地说道。 “大家只当这事儿没发生过,让柏富贵以为咱们没发现他的阴谋。这招不是他那个猪脑子能想出来的,他背后定有人指点。 水生,你暗中调查一下,他是不是跟尤七有来往。若是有来往,他们定会再见面。你到时候抓他个正着,他百口莫难。”柏寻说道。 “好,我知道了。但是……洋油没了,怎么办?丹尼尔那边弄过来得半个月,这也赶不上了啊!”许水生愁眉苦脸地说道。 “无妨,金城四爷那儿囤了许多洋油。我一会儿写封信给四爷。阿福许飞,你俩收拾收拾带着信,去金城走一趟。”柏寻说道。 “好嘞。”许飞和阿福忙应下。 待事情安排妥当。 南春笑着说道:“我怕有问题,留了两道后手,没想到你还留了一道。” “即便我不说,你应该也能想到从四爷那里调洋油吧?”柏寻嘴角带着笑意。 确实如此。 之前在金城,南春就听石掌柜提起过,金城没有发电厂,只能用油灯蜡烛。洋人的洋油和洋蜡烛价格低廉,占了市场大半份额。虽然这些生意都握在四爷手里,但是大头还是让洋人赚了去。 四爷手里是有大量的洋油的。 所以一次次被算计,南春虽然生气,却没慌,就是这个原因。 南春咧嘴笑起来:“咱俩现在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柏寻伸手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你我本为一体,自然是心意相通的。不过,这个柏富贵……怪我当初太仁慈了!想着他也是柏氏族人,便放了他一马。” “什么意思?”南春惊讶地看着他。 柏寻微微一怔,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没什么,就是……把柏富贵弄到洋城来,是我跟兄长提议的。” 南春有些惊讶,他以为是柏富贵攀上大少爷,得了个洋城的好差事。 没想到竟然是柏寻提议的。 柏寻一般不会插手大少爷用人的事的。 对了,柏富贵离开柏家寨去洋城的时间,不就是跟他发生争执后的第二天吗? 思及此处,南春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你不会是因为我才把他弄走的吧?” 柏寻被猜中了心思,抬手摸了摸南春的脸,说道:“嗯,他太碍眼了,总是找你麻烦。我念着他姓柏,才让他离你远远的。没想到,在这儿又碰面了。他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卑鄙无耻。” 南春想了想说道:“若是坐实他背叛商行,咱们还是通知大少爷一声。他现在毕竟是大少爷的人,该由大少爷处置。” “嗯。” 第249章 事成 明儿就是交货的日子,南春他们一点也没起疑。还特意安排了人守着仓库里的洋油,准备随时拉走。 柏富贵一想到南春即将在韩五爷那儿丢人现眼,心里就乐开了花。 一个跟坟圈子打交道的晦气玩意,侥幸飞上了枝头就觉着自己真是凤凰了。 他一定要让家主、大少爷还有二少爷都看清楚。南春他就是个草包!之前他侥幸能赢是运气好,是因为大少爷二少爷还有一些贵人相助! 不然仅凭南春自己怎么可能能做成事? 柏富贵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尤七尤老板,尤老板答应事成后给他两千美刀。 能看南春丢人现眼,又能白得两千美刀。 美滋滋啊! 欢乐城。 这里柏富贵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了。 以他的收入,压根儿进不了这个门。不过之前大少爷在洋城的时候,时不时会带他过来玩玩。 柏富贵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看着舞池里随着音乐起舞身着华丽礼服的男男女女,心道:还是有钱好啊。 尤七的手下大顺见着他,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搂着柏富贵的肩膀说道:“富贵,尤七爷在楼上等着你呢。” 楼上是赌场。 柏富贵跟着大顺上了楼,尤七爷正坐在牌桌旁玩着。许是输了,看着脸色不太好。 “富贵,你来了。行了,不玩了。”尤七放下牌,起身走向了吧台。 侍应生递给他一杯威士忌,他把酒推给了柏富贵。 “怎么说?”尤七问道。 柏富贵喝了口酒,乐呵呵地说道:“成了!尤七爷您可真是料事如神,那个男妻就是想用仓库的洋油。我已经按您说的,事先在洋油里兑了水。他们检查了,我当时可紧张了。但是他们没看出来。” “我就说吧,水会沉在下面,从上面看不出来。”尤七笑着说道。 “那……尤七爷,美刀……”柏富贵笑了笑。 尤七看了一眼身边的大顺,大顺掏出来一叠美刀递给了柏富贵。 柏富贵喜笑颜开地接过钱,一数只有一千。 “不是,尤七爷,不是说好了两千美刀吗?”柏富贵脸色不太好。 “说的是事成之后给你两千,这不事还没成吗?富贵兄弟,今儿好好在这儿玩玩,放松放松。明天事成之后,好处只会比两千美刀更多。”尤七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柏富贵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应道:“哎,多谢尤七爷!” 柏富贵在欢乐城潇洒了一番,直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出来。 刚走到暗处,就被人捂了嘴抓上了车。 南春这边一早就去韩五爷那儿交货去了。 看着仓库门口的两车洋油,尤七嘴角噙着笑:“柏二少爷,二少奶奶,做生意要讲诚信,可不能以次充好,鱼目混珠啊。” 南春笑了笑:“那是自然,我们商行不用这些卑鄙的手段也能做成事。可不像一些人,耍尽手段也不成事。” 尤七冷笑了一声,心道:你就得意吧!一会儿有你难看的! 说话间,韩五爷来了。 “五爷,柏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把货送来了。”尤七笑着迎上前。 韩五爷的脚步顿了一下,尤七看起来那么高兴,一定没憋着好屁。 “五爷。”南春笑着说道,“洋油给您拉过来了,质量上乘,价格也比您这儿之前购入的低。” 韩五爷看向尤七问道:“你怎么说?” 尤七笑着说道:“这……收到货咱们得验一验吧?当然,我不是不信任柏二少爷和柏二少奶奶哈。这是我们做生意的规矩。” “当然,就算尤老板您不说,我也会主动提出来验货的。交货的时候买卖双方把钱货都算清楚弄明白,这也是我做生意的规矩。”南春说道。 “柏二少奶奶这么自信啊?不是我小人之心,如果……我是如果啊,如果这批货不像你说的那么好,有些不尽人意,那……”尤七试探道。 “若是我以次充好,糊弄五爷,我就十倍赔偿,并且柏氏商行从此关门大吉。”南春笑着说道。 尤七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看向柏寻,问道:“柏二少爷,二少奶奶这话可算数?” 柏寻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算数的。” “好!好得很!”尤七喜不自胜。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啊! “五爷您看?”尤七问道。 韩五爷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公平起见就由尤七你亲自来验货吧。” 尤七求之不得,他忙指挥人,打开一桶,然后倒了出来。 倒着倒着,尤七脸色上的笑容渐渐没了。 怎么没有水啊? 难不成是兑少了? 直到倒完了,也没见着水。 尤七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品质确实不错。”韩五爷说道,“尤七,你把……” “五爷!”尤七忙打断他,“五爷,咱得一一检查啊。这桶没问题,不代表其他的没问题啊。” 韩五爷脸色微变:“那么多一一打开验?以前也没这规矩吧?以前不也就是抽几桶吗?” “没关系,五爷,尤老板做事认真细心,这是好事啊。”南春笑着说道。 刘管家忙让人抬过来桌子和椅子,韩五爷和柏寻南春一起坐在阴凉处喝着茶,看着尤七带着人一桶一桶地打开验。 看着面前越来越少的油桶,尤七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柏富贵那个混蛋居然敢耍我! 查了半晌,终于查完了。 这批洋油没有任何问题。 韩五爷沉着脸说道:“尤七,这查也查过了,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购入的洋油质量差了一截不说,价格也高了两成。我说怎么不赚钱呢,这样怎么能卖上价?怎么能赚着钱?” 尤七心虚得紧,他以次充好从中获利的事,怕是五爷已经知道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没……没有。柏二少爷确实比小的会做生意,小的心服口服。” “好,既然如此,柏二少爷,南老板,一切就按咱们之前说好的来就行了。”韩五爷说道。 “好,那就多谢韩五爷,也多谢尤老板了。”南春笑着说道。 尤七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第250章 借刀杀人 事儿成了,南春乐呵呵地跟着柏寻离开了。 尤七跟着韩五爷上了车,一路上韩五爷脸色阴沉,一丝笑意都没有。 尤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五爷,洋油的事……小的也是被人骗了。五爷,您也知道,小的没做过正经生意,不懂这其中的关窍。小的已经在学了,您给小的一些时间。” 韩五爷冷笑道:“尤七,五年了。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有个差不多就行了。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五爷,这年头局势不稳,生意难做。小的也是着急,想给咱们恩义堂多赚些钱。”尤七解释道。 韩五爷闭上眼睛,不想搭理他。 若是尤七主动承认私卖烟土的事,他还是会给尤七一个机会的,毕竟尤七是他看着长大的。 可是,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尤七没有想坦白的意思。 韩五爷问道:“没了?” 尤七忙摇了摇头:“没了,五爷。洋油生意小的确实做不来,我心甘情愿交给柏家人做。可是这……咱得留一样吧?烟草生意是我好不容易才……” “你回去管赌场吧,烟草和车行的事,你也不用管了。”韩五爷淡淡地说道。 “不是,五爷……”尤七惊慌地说道。 韩五爷没理他,径直下了车。 尤七咬牙切齿地踢了一脚座椅。 这边柏富贵醒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关在了地下室里。 这里是柏园的地下室,之前大少爷带着他过来搬过一次东西。 许水生坐在一旁,抽着烟。 见柏富贵醒了,他吐了口烟说道:“醒了?昨儿在欢乐城玩得开心吗?” 柏富贵强装镇定,不满地冲许水生喊道:“许水生,你疯了吗?” 许水生冷笑了一声,站起身走过来对着他吐了口烟,说道:“我看你才是疯了呢!你难道不知道大少爷最讨厌的事是什么吗?” 柏富贵脸色微变。 大少爷最讨厌的事是背叛。 自己往洋油里兑水的事许水生知道了? 许水生接着说道:“你居然敢跟尤七勾结,往咱们仓库里的洋油里兑水!” “你……你在胡说什么呢?”柏富贵狡辩道。 “我胡说?”许水生把美刀扔到他脸上,“昨儿在欢乐城你跟尤七混得挺好啊?吃喝玩乐还有美刀拿!” 柏富贵眼神闪烁,笑了笑说道:“水生哥……大少爷不在,兄弟有些日子没出去玩了。昨儿在欢乐城是偶然遇到了尤七。他在赌桌上赢了钱,这一高兴啊,就说要请我玩玩。 你说有这便宜,我不占不是傻子吗?是不是韩五爷的那个洋油生意黄了,咱们这位二少奶奶才把气往我身上撒啊?” “那尤老板还真大方,请你吃喝玩乐,还给你钱。你面子也真是够大的!”南春和柏寻进来了。 柏富贵恶狠狠地看向南春,他咬了咬牙说道:“我知道有些人一直看我不顺眼,想方设法让我倒霉。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会说。我要等大少爷回来!大少爷公平公正,自会还我清白。” 南春翻了个白眼,果然倒打一耙了,这个无耻之徒的脸皮真比墙皮还厚。 “水生,放了他。”柏寻说道。 “二少爷,您这是……”许水生惊讶地看看他,又看看南春。 柏富贵喜笑颜开:“磨蹭什么呢?二少爷都说了,让你放了我!” 柏寻说道:“不能因为有疑心就抓人,这件事还是等兄长回来再说。水生,你亲自开车把富贵送回家吧!富贵,你这两天在家好好休息。” 许水生心中郁闷,但依言把柏富贵松了绑。 柏富贵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走到柏寻面前,谄笑道:“二少爷,您是明白人。”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许水生拉着他出了门。 “别啊,我钱还没拿呢。” 柏富贵说罢,忙把地上的美刀捡起来揣兜里。然后冲南春挑衅似地笑了笑。 见人走了,柏寻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何要放他走?” 南春说道:“你肯定有你的打算。” “嗯,不久你就知道了。”柏寻笑着说道。 柏富贵心情大好,他坏了南春的事。南春虽然怀疑他,但是对他没招,只能干生气。 听着柏富贵在后座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儿,许水生窝了一肚子火。 把人送到地方,柏富贵嬉皮笑脸地冲许水生摆了摆手:“水生哥,回见!” 许水生没搭理他,开着车走了。 柏富贵摸了摸兜里的美刀,美滋滋地进了巷子。 他刚一进巷子,就被人捂了嘴,蒙了眼睛抓上了车。 不是吧…… 又来了! “我说了,我没跟尤七勾结。我姓柏,对大少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替姓尤的办事。他算个什么东西啊!”柏富贵以为是许水生后悔了,又抓了他。 “是吗?” 柏富贵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许水生的声音。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柏富贵惊慌地喊道。 “把他的嘴堵上,听着心烦!” 柏富贵的嘴又被堵住了,他嗯嗯啊啊地挣扎着。 说话的人狠狠地给了他一脚:“老实点!” 柏富贵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车子停下之后,柏富贵被一脚踹下了车。 待他捂住的眼睛和堵住的嘴巴被弄开,他这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是尤七还有大顺。 “原来是尤七爷啊,您吓我一跳!”柏富贵谄笑道,“事儿成了吧?您……” 尤七冷笑了一声,抬脚朝他猛踹了过去。 “你丫居然敢耍老子!害老子丢了生意还丢了脸面!” 柏富贵捂着肚子,痛苦地说道:“什么?七爷,我怎么敢耍您呢?” “你丫刚刚不是还对柏大少爷表过忠心了吗?”尤七咬牙切齿地说道。 柏富贵忙辩解道:“不是的,我以为是南春的人又把我抓去了!我昨天被南春扣下来,他怀疑我!” “他怀疑你还会把你放回来?还让许水生亲自开车把你送回来,你还跟他有说有笑的!我全都看见了!”尤七拿过大顺手里的棍子,“敢耍老子只有一个下场!” 他说罢,对着柏富贵的脑袋狠狠地打了下去。 第251章 人心换人心 第二天一早,柏氏商行门口出现了一具男尸。 柏大海过去一看,居然是柏富贵,被打得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 他慌忙往柏园打了个电话。 “二少奶奶,海管事有急事。”岩管家接了电话忙说道。 南春放下杯子,走过来接了电话。 “怎么了?” “二少奶奶,柏富贵被人打死了。” “柏富贵被人打死了?”南春惊讶地看向柏寻。 “尸体丢在了咱们商行门口。幸好小的今天来得早,也万幸街上没什么人,没被其他人发现。小的已经让人把尸体收了。您看……” 柏寻接过电话说道:“你把尸体运到仓库去,一会儿我和南春也会过去。” “是。” “你猜到柏富贵会有这个下场?”南春想起昨天柏寻说的话来。 柏寻点了点头道:“事儿没成,那尤七憋了一肚子火,肯定会觉得是柏富贵在耍他,一定会找柏富贵的麻烦。只是我没想到,尤七下手这么狠,竟把人给打死了。” 就像南春说的,柏富贵是兄长的人,想动他,得问过兄长。即便问过兄长,他若是动了柏富贵,怕是会让仓库里那群跟柏富贵走的近的兄弟心里不舒服。这样的话,他们对南春的意见就更大了。 但是就这样放过柏富贵,他肯定会更嚣张。知道洋油的事南春赢了,他心里对南春的恨意会更甚。这次是勾结外人陷害南春,那下次可能就是置南春于死地。为了南春着想,他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柏富贵。 他不好动柏富贵,那就借别人的手动他。 尤七见洋油里没掺水,定会怀疑柏富贵忽悠他。让许水生亲自把柏富贵送回家也是柏寻故意为之。尤七看到柏富贵依旧被重用,会更加确信柏富贵骗了他。 南春和柏寻赶到仓库的时候,柏大海和许水生已经到了。 仓库里的气氛很凝重。 “二少爷,二少奶奶。”柏大海迎上前去。 柏寻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说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肯定是尤七!这种料理人的法子就他最爱用。死都不让人死个痛快!”许水生气愤地说道,“他也太猖狂了!把人打死了还扔到咱们商行门口。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挑衅咱们吗?” 南春看着柏富贵的尸体,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人上一世害得他那么惨,这一世他也受了这样的苦。 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柏富贵跟尤七勾结,往洋油里兑水的事,你们中间还有谁参与了?”柏寻问道。 仓库的伙计们面面相觑,似乎都很意外。 跟尤七勾结?往洋油里兑水? 这怎么可能啊? “二少爷,这不可能啊!富贵哥是不可能背叛柏家的。” “是啊!富贵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一直对大少爷忠心耿耿。” “都知道咱们商行在跟尤七打擂台,他不可能跟尤七勾结……” 柏寻淡淡地说道:“我最后再问一遍,谁参与了,你自己主动承认。不然,尤七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你不说的话,谁也帮不了你。” “二少爷,求求您救救小的!小的只是听富贵哥的吩咐办事!”朱娃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朱娃子……你……”柏大海惊讶地看着他。 柏寻看着他,说道:“你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朱娃子抹了把眼泪,哆哆嗦嗦地说道:“富贵哥……富贵哥说,想弄点货出去卖。所以就借着库房里有老鼠的事,弄了水过来。然后……他把人支走,就留下我跟他。就……就弄了些洋油出来,然后把水兑进去。 二少爷,二少奶奶,小的以为就是弄点货出去卖钱。小的真不知道富贵哥跟尤七有勾结啊!小的再怎么混蛋也不敢跟外人勾结,害你们啊!” “弄货出去卖钱,应该不是第一回了吧?”柏寻问道。 朱娃子心虚地低着头:“偶……偶尔……” “朱娃子!你当年流落街头,靠偷东西为生……是大少爷大发善心帮了你,你才能有这么个好差事,才能吃饱穿暖。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对得起大少爷吗?”柏大海气愤地骂道。 “真没想到,富贵居然敢这么干?” “我说之前怎么之前货总对不上呢……” “太可恨了!不仅偷货出去卖,还和尤七勾结。” “行了,把朱娃子绑了,带上柏富贵的尸体,送回柏家寨吧。朱娃子,你回去把事情的经过跟家主说明白。怎么处置你,就看他老人家的了。”柏寻说道。 “多谢二少爷,多谢二少奶奶。”朱娃子哭着说道。 “诸位,兄长去云城之前把商行的事全权交给了南春。你们谁若是不服,可以离开这儿。路费由我出,送你们去兄长那里。”柏寻说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 他们一开始的确是看不上这个男妻的,但是这段时间,是二少奶奶带着大家披荆斩棘,渡过了难关。 而且,二少奶奶还很大方,即便身在难处,还想着给他们奖赏。 “我要留在这儿。” 见有人站出来了,其余的人也纷纷表态。 “我也是!” “大少爷临走的时候说了,让我们帮着二少奶奶。我不走!” “是的,我会跟着二少奶奶好好干的。” 南春没想到大家会那么支持他,忙冲大家抱了抱拳,说道:“多谢诸位!这段时间也多亏了诸位的帮忙,才让商行一次次突破重围。 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咱们商行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商行好了,大家的日子也会好过。我向大家保证,以后大家的工钱只会多不会少。” 众人一听,皆面露喜色。 “多谢二少奶奶!” “多谢二少奶奶!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经了一场场风波,柏氏商行非但没有没落,反而拿下一个又一个大单,还有了韩五爷保驾护航,生意做得那是风生水起。 一些洋商见状主动上门寻求合作,以david联合众人对柏氏商行的围剿彻底失败了。 南春南老板名声大噪,一时间在洋城风头无二。 第252章 有因才有果 柏寻看着报纸,嘴角带着笑意。 南春有些不好意思地夺过报纸,说道:“别看了,把我吹得跟什么商业奇才似的,怪不好意思的。这些不会是你花钱请人写的吧?” 柏寻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道:“你确实很厉害,出乎我意料的厉害。” 柏寻虽然知道南春很聪明,但是他实也没想到他这么有做生意的天赋。 南春心里清楚,若是上一世的他,肯定做不到这些。柏寻跟他在别院生活的时候,处理柏家的生意,并不会回避他,他也算耳濡目染吧。 “你又要去金城了?”南春问道。 柏寻点了点头说道:“嗯,四爷要离开一段时间,说是一条路子总有山匪出没。他得亲自过去处理发电厂那边没人坐镇不行。” “好吧,你多注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柏寻拉过来,亲了亲。 “等那边的事步入正轨,我就不用经常过去了。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以自己的性命为先,然后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柏寻说道。 南春笑着说道:“知道了,你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柏寻心道:说了这许多遍,你遇事也是一个劲儿往前冲。 他临走前特意交代许水生,柏大海,还有许飞,若是南春遇到难事,一定要及时通知他。 他们三人做了保证,他才放下心来。 柏寻离开洋城之后,南春也忙碌了起来。 转眼间已是初冬。 见南春又是很晚才回来,岩管家把热乎乎的参鸡汤端了过来。 “二少奶奶,您得注意身体啊。” 南春放下单据,笑着说道:“没事,我年轻力壮,熬得住。” 岩管家不赞同地说道:“那也不是这么个熬法。大少爷来信都说了,他很满意,商行现在的生意比他在的时候还好呢。 他还特意嘱咐了,让您别太辛苦,赚了钱就要出去享受出去潇洒。小的也是这么觉得,钱啥时候都赚不完。该放松放松,该享受享受。” 南春点了点头道:“好好好,我喝碗鸡汤,然后洗个澡就休息。” 确实是有些累了。 商行的琐事很多,而且现在那些商户都是奔着他来的,他得亲自应付。 昨儿春晓先生差桃花送来了戏票,明天的场。 南春想了想,决定去看看,也趁机与春晓先生见一面叙叙话。 第二天,处理完商行的事,南春便让许飞送他去了喜颜楼。 南春刚一进门,就被围住了。 “哟,南老板!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南春忙回礼。 “南老板,最近的生意很兴隆啊?” “还行,还行,勉强够养家糊口。”南春笑着说道。 “嘿,南老板这话说的太谦虚了。” “就是啊。” 南春苦着脸说道:“不瞒大家说,我这生意看着热闹,实际上没啥大赚头。柏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等着开工钱。唉,谁掌家谁知柴米贵。”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南公子,先生有请。”桃花挤过来接人。 “哎,诸位以后有时间再聊,我先失陪了。”南春作揖道。 穿过人群来到后台,进了化妆间,南春才松了一口气。 春晓见状笑着说道:“哎哟哟,我们的南老板现在比我红啊!” 南春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你可别打趣我了。” “我说真的,你现在可比四爷还风光。以一己之力击退洋奸商这一条,就够吹一辈子了。”春晓说道。 “可不是一己之力,我背靠柏家,有四爷还有韩五爷鼎力相助,这事儿才能成。光凭我,可没戏。”南春说道。 “你别谦虚了,有时候敢去做比实力还要重要。洋城的大人物不少,受洋奸商强买强卖之苦的也不少。但就你南春站出来了,不仅站出来,还突出重围,杀出一条血路。 那些人愿意帮你,给你助力,是因为你敢站出来,是因为你有头脑,能办成事。这能得贵人相助,也是你的本事!有因才有果嘛!”春晓说道。 南春笑着说道:“你这么夸我,我得表示表示。” 他说着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春晓。 春晓打开一看,嘴咧到耳根:“哎哟,好酒啊!” 南春又把一个精致的袋子递给桃花:“明华化妆品厂新出的香水,名字叫桃花灼灼。” 桃花笑着接过来:“多谢南公子。” “明华化妆品现在也重拾辉煌了。季老板昨儿过来听戏,逢人就说,明华能有今日,多亏了你南老板。”春晓说道。 这段时间季老板帮了他不少忙。 洋商围剿他的时候,季老板四处奔走,帮着他稳住有一些合作的商户。还跟他说,需要钱尽管开口。 南春想:春晓有句话说的没错,有因才有果。 盛则熙也在尽力帮他,听说还跟david闹翻了,盛家的一些生意也不给david做了。 不过南春有些拿不准盛家大少爷的意思。总觉得他的目的不单纯,但一时间又看不出他在图谋些什么。不过,留个心眼,防备着些,总是没错。 好戏开场,南春坐在包间里听着戏,喝着茶,好不惬意。 戏唱一半的时候,突然楼下传来喧闹声。 几个年轻人边喊着什么,边向人群撒纸。 观众们面面相觑,接过纸张,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安。一时间人群沸腾,闹哄哄乱作一团。 春晓站在台上还唱着,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突然一个年轻小伙子冲上了台子,拉出横幅,愤怒地喊道:“洋人当众欺凌虐杀国人竟逍遥法外!洋人暴戾行径无人管!没有王法没有天理!” 春晓被人护着下了台,又来了几个大汉追上来要抓住那个年轻小伙子。谁知那人身手灵活,从台上跳下来,在人群里窜来窜去,边撒纸边喊。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人们开始四处奔逃,推搡着,呼喊着,整个喜颜楼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 许飞见状,忙说道:“二少奶奶,快走吧!这儿不安全!” 南春点了点头,忙跟着他往楼下走。 两人下了楼,跟随着惊慌的人群往外走。 南春回头看,有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魏二姑娘。他想停下来再看看,却被人群挤得不得不往前继续走。 第253章 甘之如饴 从戏园子里出来上了车,许飞开得飞快。 “唉,这事儿闹了几天了。原想着应该消停了,怎么又闹起来了?”许飞嘟囔着。 南春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事啊?” “二少奶奶,您没看报纸啊?” 南春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还真没顾得上看报纸。 “说是洋人在租界里打死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光天化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活活打死的。唉,说来也不怪他们闹事。 若我的朋友被人就这么打死了,凶手还逍遥法外,一点儿责任也不用负,我也不愿意。”许飞说道。 “具体是因为什么?”南春惊讶地问道。 “说那个小伙子非要进洋人才能进的公园。那里是租界,是洋人的地盘,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许飞气愤地说道。 南春心中怒火升起。 什么叫他们的地盘? 那里明明是我们的地盘! “二少奶奶,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也不能管。”许飞从后视镜看到南春脸色铁青忙说道。 南春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 许飞叹了口气:“我没读过书,大字识不得几个,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之前在码头当搬运工的时候,常见到洋人欺负咱们的人。 可是那些有头有脸的老板对那些洋人都得点头哈腰,阿谀奉承的。我们这些人又能怎么办?欺负就欺负了呗。有人说,这片土地病了。可我们又不是大夫,治不好这个病的。” 南春沉默了片刻,说道:“不是的……” 许飞没听清楚,问道:“二少奶奶您说什么?” “不是这片土地病了,是这片土地上的人病了。”南春说道。 土地就在这儿,无论遇到什么,它都在这儿。 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把它拱手相让,让它落入了那些强盗之手。 此时此刻,南春终于理解忠良和云锦的执着了。 不甘心啊! 我们的珍宝,我们的土地就这么眼睁睁地被外人抢了去。 连着几天,南春都闷闷不乐的。 这一天,魏二姑娘来了,南春正好从楼上下来,跟她碰了个正着。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眼底泛着青色。 她看向许水生,好笑地说道:“你不是说南春不在吗?” 许水生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你看我这记性,不好意思,我记错了。” “魏二姑娘,上去坐吧。”南春说道。 “出去吧,我请你喝个下午茶。”魏二姑娘笑着说道。 “行。”南春应道。 许水生皱了皱眉,看着两人上了车,忙把许飞叫过来。 “你注意点,这个魏二姑娘不是善茬!” 许飞撇嘴道:“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她不是善茬。上回送她回学校,我问一句,她怼我八句。我是不敢跟她搭腔。” “你盯紧她,有什么异动回来告诉我。”许飞嘱咐道。 “知道了。” 许飞上了车问道:“二少奶奶,咱们去哪儿?” 南春看向魏二姑娘,只见她眉头紧锁:“去江边大道吧。” 车子启动之后,魏二姑娘像是有心事似的,皱着眉头看向窗外。 快到地方的时候,她才转过脸看向南春,问道:“你不介意吗?” 南春不明就里:“介意什么?” “我听他们都叫你二少奶奶,你明明是个男人,他们这么叫你。你不觉着很侮辱人吗?”魏二姑娘义正言辞地说道。 许飞撇了撇嘴,心道:好嘛,又来了。 南春微微一怔。 这个称呼…… 他一开始是觉着有些别扭,但是……倒也没觉着侮辱人。因为他的确是嫁给了柏寻为正妻,他们这么称呼他,也没什么不妥。 “倒也……没什么,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南春笑着说道。 魏二姑娘拧着眉头,看着他,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就停在这儿吧!” 下了车,一阵风吹来,枯黄的树叶飘落。 南春抬头去看,天空灰蒙蒙的,让人觉着有些压抑。 两人走了一会儿,魏二姑娘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也变成这样了……像柏家寨的那些人一样麻木又坦然地接受了别人给你的枷锁。” 在魏二姑娘的印象里,南春一直是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他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妥协了呢? 南春有些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因为这个二少奶奶的身份,即便你做得比柏大少爷,柏二少爷好一千倍一万倍。那些人也会在暗地里用二少奶奶的身份耻笑你。这对你来说不是枷锁是什么?”魏二姑娘的情绪有些激动。 南春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笑了笑说道:“谁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反正他们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只敢暗地里说。” “可是……” “想让别人看得起自己,最起码自己得看得起自己。我不觉得我嫁给柏寻成为柏家二少奶奶就低人一等了。所以,他们的那些话伤害不到我。”南春说道。 魏二姑娘惊讶地看着他:“你……你难不成是心甘情愿嫁给柏寻的?” 南春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嗯!” “为什么?是不是柏二少爷用家主还有大巫逼你?”魏二姑娘急切地问道。 南春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喜欢柏寻。他没有用任何人逼我,他问我愿不愿嫁给他,我就答应了,就这么简单!我在柏家寨的名声,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愿意做的事,没人能逼我。” 魏二姑娘睁大了眼睛,她从未想过南春会真的喜欢柏寻。 那她对柏寻的恨,还有什么意义? “魏二姑娘,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为我着想。不过,你可以放心。柏寻对我真的很好。我没有走错路,没有选错人。”南春说道。 魏二姑娘红了眼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己真可笑啊…… 自以为是地想把南春从水深火热里解救出来,岂不知人家乐在其中,甚至甘之如饴。 或许是柏二少爷太会伪装了? 他那样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把所有人都哄的团团转。南春心思单纯,被他哄骗蒙蔽,太正常了。 第254章 魏新生 “南春,你……真的了解柏二少爷吗?若是他真实的一面跟你见到这一面完全不同呢?”魏二姑娘问道。 南春歪头想了想,笑着说道:“我自己真实的一面,柏寻估计也不知道,我瞒着他的事也不少。” 魏二姑娘微微一愣,叹息道:“你既然从柏家寨出来了,就好好地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外面的世界……”南春看着江面说道,“不怕你笑话,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大志向。只要日子过得差不多就行了。 以前在柏家寨,就想着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就行。现在也是这样想的,想在洋城多赚些钱。然后一家人远离是非,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魏二姑娘皱着眉头,急切地说道:“南春,你不该是这样的,你有改变一些事的能力。你不能甘于平淡,你可以做得更多一些。” 南春看向她,问道:“那天你是不是也在喜颜楼?” 魏二姑娘微微一怔。 那天她看到的人果然是南春。 “是,我在。” 南春压低声音说道:“那样做很危险,我找人打听过了,他们好像要抓人了。” 魏二姑娘笑了笑,指着江对岸说道:“你看到对面那个美丽的公园了吗?” 南春往远处望了望,然后点了点头。 “一个同学就死在了那里。”魏二姑娘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悲伤和愤怒。 南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慰她。 魏二姑娘哑着嗓子说道:“明明是我们的地方,却成了只有洋人能去,我们不能去的地方。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南春一脸凝重地望着对岸。 是啊,确实挺可笑的。 南春叹了口气,说道:“那天许飞说,这个地方病了,没有救了。我说,不是这个地方病了,而是这个地方的人病了。可惜你我都不是能治这种病的大夫。” 魏二姑娘抿了抿嘴,说道:“即便是大夫也救不了所有人,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你智斗洋奸商的事,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我觉得……你是能理解我的,所以我才来找你说说话。” 南春能理解她,可是也深知她这么做改变不了什么。他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魏二姑娘见状,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愁眉不展的模样。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况且只有去做才有可能见到公道啊! 就像当初的我一样!还是你告诉我的啊!大胆说,不要怕。若是当初没有走出那一步,若是没有勇敢地说出来,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属于我自己的公道。也一辈子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说我螳臂当车也好,蚍蜉撼树也罢。南春,得有人走出那一步才行啊!我救不了所有人,可能……我连一个人都救不了。 但是总有我能做的事,只要尽了我所能,我便能问心无愧,坦然地面对脚下的这片土地。南春,这是我的信念。” 天越来越冷了,风吹过来的时候,南春不禁打了个寒战。 洋人在租界打死人的事虽然没有平息,但是闹得没之前厉害了。 南春一直关注着。 他怕魏二姑娘冲动行事,还派了许飞暗中跟着她。 “二少奶奶,魏姑娘这几天哪里都没有去,她按时回家,按时上学。听说她的学校已经下了通知,禁止闹事,一经发现就开除。”许飞说道。 南春稍稍安心了些。 即便他能理解她,也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许是吹了风,早晨起来,南春有点头重脚轻感觉。 吃过饭去了商行,忙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二少奶奶!魏姑娘……魏姑娘跟着那群人跑到租界闹事去了!”许飞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什么?”南春猛然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没站住。 许水生忙扶着他:“二少奶奶,您是不是病了?” 南春摆摆手,说道:“没事,许飞快带我去看看。” 许水生不放心,忙说道:“我也一起去。” 上了车,南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许飞,你开快一些。” “哎!唉,谁知道这魏二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进了学校之后居然会翻墙跑出来啊!若不是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租界去,我还没发现呢!小的去拦她,但是拦不住啊。”许飞焦急地说道。 许水生皱着眉头说道:“这帮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们还没到地方,就听到了喊口号的声音。 “严惩凶手!” “一命抵一命!” 车子开不过去了,南春下了车,快步往前走。 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一双双坚定的眼睛。 “二少奶奶,您慢一点……”许飞和许水生忙跟上去。 南春穿过人群,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心跳得很快。此刻他的脑袋混混沌沌的,但莫名又很清明。就像是在那混沌之中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前面传来一阵口哨声,洋人荷枪实弹站了一排,枪口瞄准了人群。 那些人像没看见似地往前走。 南春看见了站在第一排的魏二姑娘,他急切地想走近她,却挤不过去。 “魏二姑娘!魏二姑娘!”南春大声喊着。 可是他的声音全被周围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淹没了。 看着魏二姑娘离枪口越来越近,南春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喊道:“魏新生!” 对了,魏二姑娘现在的名字叫魏新生。 新是重新的新,生是生命的生。 魏新生转头看向南春,先是惊讶,然后冲他笑了笑。之后便义无反顾地冲到了枪口上。 枪响了。 南春脸色煞白。 刚刚还对着他笑的人,倒下了。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 “啊……啊……”南春惊叫着想往那边去,却被许水生和许飞死死地拉住了。 “二少奶奶,不能过去啊!” “太危险了,快走!快走啊!” 哨声、殴打声、枪声、惨叫声、哭泣声、咒骂声…… 南春眼前一黑,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倒在血泊里的姑娘。 下雪了。 雪花落在了南春的鼻尖上,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忠良,我好像知道什么是长枪利炮都击不穿的力量了。 是信念。 第255章 梦魇 三天了。 南春发了热,迷迷糊糊一直没醒。 柏寻连夜从金城赶回来,守在他的身边。 大夫说,南春受了风寒,又劳累忧思过度,还受到了惊吓。 梦里光怪陆离。 山风吹过,空气中有花草的清香。 南春站在山林之中,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脸上。 这里是…… 那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不对,柏寻也知道,他骗他来过,之后也带他来过。 “南春。” 南春听见呼喊声,忙回头看。 魏二姑娘背着背篓,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南春有些……混乱。 这是上一世吗?还是说根本就没有重生的这一世。 不对,魏二姑娘穿着浅蓝色的上衣,和黑色的及膝长裙,这是洋城那边女校学生的装扮。 南春问她:“你还好吗?” 魏二姑娘笑了笑,说道:“嗯!南春,你能做的更多啊。你看,我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但是我也尽了我所能啊。” 南春皱着眉头:“可是你这样值得吗?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 “南春,是有这样的人的。你不是知道的吗?像忠良、像云锦、像你爷爷。那些东西与他们有何关系呢?他们不也为此拼尽了全力吗?况且你怎么知道改变不了呢?”魏二姑娘笑着说道。 “可是他们都死了……上一世,他们都死了……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南春痛哭道。 魏二姑娘怜悯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忽然一滴水落在南春的鼻尖上。 不是冰凉凉的,是温热的。 他抬手擦了一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雨……不是……是血雨。 像极了他姐姐下葬那一日,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血水。 一朵朵妖艳诡异的的花朵在他眼前绽放开来,跟那鲜血是一个颜色。 魏二姑娘消失了,南春惊慌失措,他奋力往前跑着,却怎么都跑不出这片地方。 “明明我重活一世了啊,我已经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南春了。我以为我能改变的……我能改变什么?” 南春停下了脚步,他躺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任由那血雨将他慢慢淹没。 “南春!南春!” 耳边传来了柏寻的声音。 “你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 “我何时与你开战了?” “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不要害怕,有我呢。” “我是不会纳妾的。”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他若出事,我必不独活。” “因为你是我的命定之人,你是我的人。” 南春心跳如雷。 他果然还是舍不得柏寻。 “柏寻……柏寻……” “南春,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柏寻抓着南春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南春猛然惊醒,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柏寻见他醒了,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温柔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南春看向他,脑子里好像空白了一瞬间。 紧接着悲伤、恐惧、震惊、委屈、害怕……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了过来。 他趴在柏寻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股脑儿宣泄了。 “她死了……我谁也救不了!谁也救不了!” 柏寻轻轻摸了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呢喃着:“我在这儿呢,没事了,没事了。” 许飞蹲在院子里一支烟接着一支烟抽着。 他很是懊悔。 不该告诉二少奶奶的。 阿福递给他一杯热茶,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别太自责了。二少奶奶吩咐你看着点儿魏二姑娘,她有异动,你如实禀报给二少奶奶。你做的没错,二少奶奶也不会怪你。” 许飞吐了口烟,愁眉不展。 “我很了解二少奶奶,如果你瞒着他,他若是知道了会更难过。”阿福说道。 “你说……魏姑娘为何要那么做啊?”许飞问道。 阿福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那个被打死的人她明明都不认识。她为何这么做啊?白白地丢了性命……却什么都改变不了。”许飞有些激动,他夹着烟手微微颤抖着。 阿福想起来之前在柏家寨的事,魏二姑娘那会儿算是死里逃生吧。 他说道:“或许经历过屈辱又死里逃生的人就不会那么惧怕死亡吧。” 第二天,柏寻醒的时候,南春不见了。 他顾不得穿鞋,忙跑出去。楼梯走到一半,看见南春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 “你醒了,快来吃早饭吧。”南春冲他笑了说道。 柏寻松了一口气,说道:“好,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之后几天,无论是在商行,还是在柏园,没有人敢提起南春生病的事,也没人敢提起魏二姑娘的事。每天按时送到书桌上的报纸,也没有再送来。 柏寻很紧张地关注着南春的状况,也一直关注着租界那边的情况。 可是南春表现得太正常了。 正常到仿佛那件事没有发生过。 越是这样,柏寻心里越是不安。 “二少爷,今儿租界那边又闹开了,洋人又抓了一些人。”许飞来禀报。 许水生冷笑道:“再这么抓下去,租界的监狱还能蹲下人吗?都闹到这种地步了,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力保杀人凶手了。” 柏寻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原本这件事上面打算替那洋人赔钱了事。可是魏二姑娘的死,又激起了千层浪,这件事没法善了了。 “听说,那个杀人凶手好像是个什么贵族,势力不小。对了,魏老汉想回柏家寨去,他想把魏二姑娘带回去安葬。”许飞说道。 “柏寻,带我去看看魏二姑娘吧。”南春突然推门进来,他的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柏寻走到他面前,说道:“好。” 许水生皱了皱眉,他趁二少奶奶下楼了。 他忙说道:“二少爷,这件事挺复杂的。下面的人闹着,阵仗越来越大。上面不敢惹洋人,但是又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他们表面上一声不吭,实际上暗中用了各种手段,希望早一点平息事态。 这个节骨眼上,您和二少奶奶若是出现在了那里。就好比往泛着涟漪的湖面正中央又扔下一块巨石。上面和洋人怕都会对柏家有意见。” 第256章 致南春 柏寻自然也明白。 他说道:“你不要忘了,魏二姑娘是柏家寨的人,她应该受到柏家庇护。若是此时,我柏家当缩头乌龟。以后你们还会对柏家忠心耿耿吗?” 许水生愣住了。 柏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柏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许水生的心情很复杂,但是这一刻,他觉得给柏家卖命值了。 之前魏二姑娘的遗体被她的同窗们带回去了,他们自发在礼堂给她举行了悼念仪式。可仪式还未举行完,一帮人就冲了进来夺走了尸体。 魏老汉得知女儿惨死,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醒来得知女儿的尸体被不明人士夺走,顾不得虚弱的身体,跑来求柏寻。 柏寻派人多方打听,才知道是警署的人怕事情闹大,把尸体带走了。 柏寻便亲自往韩五爷那儿跑了一趟。 韩五爷听完,轻蹙眉头,于情于理这个忙他都应该帮。可这件事错综复杂,不易掺和。 “五爷,上面现在最希望的是平息风波。他们不愿意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与洋人作对,又怕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无法控制。当众抢走尸体还拒绝归还,这事儿若是传出去,风波还能平息吗?”柏寻说道。 韩五爷点了点头:“那行吧,我打个电话给李署长,你来给他说。” 电话接通之后,韩五爷跟李署长说了几句便把电话递给了柏寻。 “李署长,您既然想要平息风波,又想要哪边都不得罪。那你们就更应该把人还回来啊!当众抢走尸体,只会让人们更愤怒。 死者的父亲现在还能控制住情绪,我可不敢保证他之后会不会跑到您那儿去要人。更不敢保证报社的记者们知道这事儿会怎么写。” “你威胁我?”李署长不满地说道。 “并不是威胁,而是建议。李署长,您若是想彻底平息此事,我有办法。”柏寻说道。 “什么办法?”李署长现在是焦头烂额,各方压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又哪一方都不能得罪。 “此事了了之后,我会再跟您联系。”柏寻说道。 李署长皱了皱眉,这是跟他讨价还价呢。 “你知道,我也很为难……要不这样,只要死者的父亲愿意快些让死者入土为安。我便答应你们把人带走。” 柏寻问了魏老汉,他虽然满腔怒火,却不得不答应。 车走着走着,下起了雪。 南春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柏寻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柏寻,魏二姑娘不喜欢柏家寨,她喜欢外面的世界。”南春突然说道。 “好,我会在洋城给她找个风水宝地。”柏寻说道。 “嗯。” 到了魏二姑娘家附近,车子停了下来。 柏寻和南春一出现,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记者们率先冲了过来。 “柏二少爷,南老板,你们也是来悼念魏新生同学的吗?” “你们与魏新生同学是什么关系啊?” “对魏同学的死,你们怎么看?” “南老板,听说您与魏同学相识?魏同学是你的同乡是吗?” 许水生和许飞边拦人,边说道:“行了,行了。这种场合就别问东问西的了吧?” 雪纷纷扬扬落下,南春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 “她是我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他便迎着风雪往前走去。 魏老汉静静地坐在灵堂里,他的黑发已经斑白,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像垂暮老人一般。他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神采奕奕,剩下的只有空洞和木然。他的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着。 见柏寻和南春来了,他忙起身,走了过来。 南春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看向灵堂上的牌位,紧紧地握着拳头。 柏寻把香递给他,两人在牌位前行了礼。 “二少爷,二丫头不在了,我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想带二丫头回柏家寨去。”魏老汉红着眼眶说道。 柏寻说道:“魏伯父,她是您的女儿,您应该最了解她吧?比起柏家寨,她更喜欢外面的世界。” 魏老汉垂下眼睛,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自打来了洋城,进了学堂,二丫头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很开心,每天都高高兴兴,朝气蓬勃的。 可是,让她一个人待在异乡,他怎么舍得啊! 看出魏老汉的犹豫,柏寻说道:“魏伯父,你们也是柏家寨的人。我会在洋城找个风水宝地厚葬她,以后也会时常去拜祭她。在这里,她不会孤单的。” 魏老汉听罢,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南春背过身,泪流满面。 临走时,魏老汉交给南春一封信。 “南春,这是二丫头给你的。我不识字,便问了她的同学。她们说,信上写着致南春。” 坐在车上,南春打开了信。 南春,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追随我的信念去了吧。 不要难过,因为我死得其所。 我以前觉着生命短暂又无趣,但到了这里我才知道,生命是有意义的。 我对柏家寨没有什么留恋,虽然那里是我的故乡。不过,我还是喜欢那座山的。 因为在山里能遇见你。 虽然那时我们没有说过话,但是每次进山,我都会想,你在吗?你在哪里呢? 他们都说你是坏孩子,可我不这么认为。 谢谢你留给我的烤鸟蛋还有野果子,也谢谢你替我赶走了野猪。 原谅我没有早些跟你道谢。 因为我懦弱又虚伪,我怕跟你说话,让别人看到,会觉得我也是个坏孩子。 南爷爷让花嬷嬷来说亲,我是高兴的。 直到现在我都在想,若是没有柏二少爷,最后是我与你成婚了。 我一定会很幸福吧。 往事如烟。 我喜欢洋城,并不是因为它的繁华。而是因为在这里我遇到许多与我有同样想法的人,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当我在报纸上看到你智斗洋商的事,我就知道你对这片土地的情感与我是一样的。 南春,我的力量有限,只能做这些了。 可是你能做得更多更好。 南春,希望来世还能再与你相见。 在一个我梦想的世界里。 第257章 替天行道 在这个几方角力,剑拔弩张的当口,柏家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突然来到了魏同学的家中。而且二少奶奶还亲口说,死者魏同学是他的朋友,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新闻。 第二天多家报社都在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件事。 一时间柏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南春愧疚地对柏寻说道:“抱歉,是我太冲动,太任性,拖累了柏家。” 柏寻说道:“你忘了魏姑娘是哪里人了?她是柏家寨的人,柏家寨的人皆受柏家庇护。”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 但是南春很清楚,换作是家主或者大少爷,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他掺和进这件事的。他们或许还会庆幸,魏二姑娘姓魏,而不是姓柏。 说话间,春晓先生来了电话。 “南老板,我知道你忙,但是柏二少爷不是回来了吗?有他坐镇,你可以出来放松放松了吧?” 春晓这意思是只让他去,不让柏寻去。 南春说道:“好,我知道,我一会儿就过去。” 挂了电话,南春对柏寻说道:“春晓让我去一趟。上次见他还是去喜颜楼听戏,当时发生了骚乱。这些天,我也没顾上跟他说说话。” “嗯,你过去吧,这儿有我呢!”柏寻说道。 到了喜颜楼,桃花带着南春去了后院。 “四爷?你怎么回来了?”南春惊讶地看着盛玉安。 盛玉安给他倒了杯茶,说道:“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不回来心里不安生。” 南春抿了口茶,说道:“您都知道了?” “嗯,这群王八蛋欺人太甚了!”盛玉安咬着后槽牙说道。 南春自嘲般地说道:“四爷,咱们任人宰割,却无能为力啊!一个姑娘都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与那些强盗对抗。咱们却躲在后面,畏畏缩缩,不敢往前走一步。” 盛玉安叹了口气,说道:“南春,我就是怕你钻牛角尖才回来的。我知道你愤怒,恨不得现在就拿着枪冲进租界。” 南春确实想这么做,他心中的怒火快要将他的理智烧没了。 “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这不是怕死,是因为你只有活着,才能做得更多。之前柏二少爷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一段时间去跟贼匪过招去了?”盛玉安看着他。 南春点头道:“嗯。” “我其实是去了辛川岭。”盛玉安说道。 南春忙问道:“我爷爷他……” “他很好,他说他已经找到了去地下仙宫的路了。你知道吗?还没到真正的地下仙宫,南老爷子一个人就从里面带出来了几十件珍宝。 南春,地下仙宫是真的。那下面有许许多多需要你我去守护的珍宝。若是我们随意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那这些珍宝就会落入柏家人手里,最终也会落入洋人的手里。若是咱们的子孙后代要在洋人那里才能看到这些珍宝。你甘心吗?” 南春握紧了拳头。 不甘心啊!怎么可能甘心呢? “可是,她就这样白白死了吗?”南春哽咽道。 盛玉安说道:“她不会就这么白白死了。上面本想息事宁人,可魏姑娘的死让即将平静的水面又起了波澜。人们在愤怒的边缘徘徊,只需要再轻轻一推,便会让这愤怒达到顶点。” 南春眼睛一亮,忙问道:“您打算怎么做?” “我会找报社持续不断地报道那个小伙子和魏姑娘惨死的事。同时,那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过着奢靡潇洒的日子,这也得好好宣传。两边这么一对比,对人们的冲击会更大。”盛玉安说道。 “您这是想倒逼上面的人?” “没错。” “可是……如果这样也不成呢?那个洋人见事态严重了,连夜跑回国怎么办?”南春担忧地说道。 “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若他想跑,那就杀了。让一个人彻底消失,办法很多。”盛玉安说道。 对啊。 南春想:若是事态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把他杀了,估计也不会有人追究。 “南春,我们的目的不是要用宝贵的生命去换一个垃圾的命。我们的目的是报仇,是让他们也尝尝这屈辱的滋味。 ”盛玉安解释道。 南春点了点头道:“四爷,我明白了。” 盛公馆。 盛大公子看着报纸,眉头紧锁。 南春被一腔热血冲昏了头脑,他能理解。但是柏二少爷这么个冷静理智的人,怎么能跟着他一起胡闹呢? 他难道不知道这事儿有多复杂吗? 他想了想给南春打了个电话:“南公子,在这个紧要当口,你这么做,有些欠考虑啊?现在报纸上都登了,那些洋人会认为你们柏家在为魏同学站台,跟他们作对。” 南春说道:“她是我的同乡,我的朋友。她死了,我去悼念一下都不行?洋人管得未免也太宽了吧?” 盛则熙叹息道:“这件事……现在变得很复杂,几方角力。你这样贸然搅和进去,会很危险的。” 南春沉默了片刻,问道:“盛大公子,您在租界里的是不是有一处临江的宅子。” 盛则熙微微一怔:“你……想干什么?” 南春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落雪,说道:“您若是愿意帮我,这恩情日后我会加倍还您。” 盛则熙睁大了眼睛,震惊不已:“南春,你疯了吗?” 南春笑了笑,说道:“你不帮也没关系,我会再想法子。” 盛则熙忙说道:“南春,公道不是那么容易讨的,在这里有时候是没有王法,没有天理的。你知道吗?” 南春平静地说道:“若是没有王法没有天理,那我便替天行道。” 说罢,他便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盛则熙眉头紧锁。 他经常在租界里的那处宅子举办舞会,会邀请一些政商界名流参加。 在租界打死人的那个洋人名字叫federico,这个人是他舞会的常客。他是贵族出身,势力不容小觑。 盛则熙虽然也不看上这个人蛮横无理的做派,但是他也不是能轻易招惹的人物。 死了个洋人是件大事。 更何况还是个有背景的洋人。 第258章 善后之人 南春知道盛则熙认识那个杀人凶手还是四爷告诉他的。 四爷派人查这个洋人federico的背景的时候发现他与盛则熙有来往,常去参加盛则熙在租界里举行的舞会。 南春当即便说:“我们可以利用盛则熙的舞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此人除掉。” 盛玉安说道:“我这个侄儿滑头得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是不会干的。这不新年将至吗?到时候我来办个新年舞会。” “太冒险了,您之前没在租界里办过舞会,而且您与这个杀人凶手根本不认识。突然举办舞会,又邀请了杀人凶手,最后这个人还死了。这不就是告诉别人,人是您杀的吗?您等等,我去找与我合作的洋商打听打听。”南春蹙眉道。 还没去找daniel打听,盛大公子的电话就来了。 南春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柏寻。 可此事牵扯到四爷。 万一让他察觉到他与四爷的关系,那爷爷的行踪…… 让柏寻在他和柏家之间做选择,看着柏寻忍受痛苦和煎熬,这不是南春希望看到的。 虽然他知道这一幕早晚都会来。 可他还是希望能再晚一些,希望两个人的幸福时光能再久一点。 柏寻见南春愁眉不展,便问道:“怎么了?” 南春看向他,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许水生进来了。 “二少爷,二少奶奶,大少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兄长不是说过年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柏寻诧异地问道。 许水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听说云城那边的事暂时不需要他盯着了。” 南春心里清楚,这只是借口罢了。 大少爷着急赶回来,恐怕就是因为魏二姑娘的死还有他和柏寻去吊唁登了报的事。 那件事得抓紧了,大少爷回来,他就不好再与四爷联系了。可是昨天刚去过,今天又去,太显眼了。 下午南春让阿福给春晓先生送去了两瓶酒。 “阿福,把酒送过去吧,答应了春晓先生要给他的。” “是。” 这边春晓收到酒,有些疑惑。 昨儿他并未跟南春提过要酒。 春晓想了想说道:“四爷,我不爱喝白酒,这是给南春给你的吧?” 盛玉安接过酒,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装酒的盒子很精美,上面画着松柏山石的图案。 盛玉安皱了皱眉。 南春这是在提醒他柏家大少爷柏松要从云城回来了。柏松对南春还有疑心,他回来,南春就得小心行事了。 “春晓,最近几天没有要紧的事就不要找南春了。” 在盛玉安的推波助澜下,报社和杂志社继续发力。人们得知那个杀人凶手费德里科不仅在租界挥金如土,成日逍遥快活,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想杀多少就杀多少,谁也奈何不了他。 这个畜牲竟如此狂妄,一丝悔意一丝同情心都没有! 人们的愤怒到了顶点,一时间不只是租界外,租界内也开始乱了,时不时还有洋人遇袭的事件发生。 李署长焦头烂额,没等柏寻跟他联系,他便主动联系了柏寻。 “柏二少爷,你的办法呢?” 柏寻淡淡地说道:“李署长,现在唯有血债血偿才能解了您的难了!” 李署长拧着眉头说道:“若是能杀他,我早就杀了他了,何必等到现在?租界那边说了,他们绝对不会把人交出来的。” “您不能,别人能啊。”柏寻说道。 “什么意思?”李署长坐直了身体。 “现在想杀他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而且大冬天车子打滑在路上出个意外,也是有可能的嘛。”柏寻说道。 李署长的眼睛转了转。 对啊,若是这个federico出了意外…… 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得完全不留痕迹,让洋人抓不到把柄才行啊。不然又冒出个杀人凶手来。洋人又要讨公道,岂不是没完没了了?”李署长说道。 柏寻说道:“那是自然。只不过到时候希望李署长您在中间说两句。反正人已经死了,他们再揪着不放,激化了矛盾,租界里洋人也得跟着提心吊胆。” “一定一定,你放心吧。”李署长笑着说道。 柏寻跟李署长的通话没有避着南春。 南春听罢惊讶地看着他:“你……” 柏寻冲他笑了笑:“我说了,魏姑娘受柏家庇护。” 南春既感动又欢喜。 柏寻跟家主和大少爷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君子。 柏寻见他很惊讶,笑着说道:“怎么?很意外?” 南春担忧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是你没问家主的意思就这么做,他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大少爷这么着急回来,应该也是怕咱们冲动行事吧?” 柏寻说道:“我知道,但是这就是我的行事风格。我也是想借着这件事告诉他们,我不会按他们的意思行事,我有我自己的主张和做法。祖父和兄长若是不能接受,我便不会当柏家的家主。” 南春看着他,心跳得很快。 或许…… 柏寻真的可以站在他这边。 “其实……我求了盛大公子帮忙。”南春说道。 “盛则熙?”柏寻眉头轻蹙。 “那个洋人与盛大公子有来往,听说他还常去参加盛大公子在租界里举行的舞会。盛大公子在租界的宅院是临江的,旁边还有密林。”南春说道。 “你想借着舞会动手?” 南春抿了抿嘴,有些心虚地说道:“他还没答应。瞒着你……对不起。” 柏寻伸手摸了摸他脸说道:“南春,我不想强迫你把什么事都告诉我,你想保留一些自己的小秘密,我能理解。但是我觉得像这种危险的事,我应该知道。” 柏寻生气了。 南春亲昵地搂着他,然后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眯着眼睛笑着。 “我怕你为难嘛!家主和大少爷肯定不会同意你掺和这件事,而且又那么危险。还是你厉害,想得周到,连善后的人都找好了!” 柏寻有时候很讨厌自己对南春的心软。 南春对他说点好听的话,撒个娇。 他就没法跟他生气了。 第259章 柏松回到洋城 盛大公子像以往一样将在租界举行新年舞会。 南春和柏寻收到了邀请函。 南春给盛大公子打了个电话。 “多谢盛大公子。” 盛则熙叹了口气说道:“不用,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听说这个federico要回国了,就这样让他逃之夭夭,我也觉得挺恶心的。 不过,南公子你还是要多加小心。这几天租界洋人遇袭事件频发,federico很谨慎,身边总有保镖跟着,他身上肯定也有武器。” 南春说道:“嗯。也请盛大公子放心,我不会在您的地方动手,会等他离开您的宅子再动手。之后即便洋人查起来,也查不到您头上。这件事肯定与您无关,与盛家也无关。” 盛则熙笑了笑,说道:“你办事我放心,那天我会好好跟federico喝几杯。” 南春说道:“多谢!” 虽然柏寻很不喜欢南春跟这个居心叵测的盛大公子来往。但是确实通过他邀请federico更合理。 盛公馆。 魏忠脚步匆匆地过来。 “大少爷,大爷奔您这儿来了,小的看他脸色不太好。怕是因为您要举行新年舞会的事儿。” “我已经料到他要来兴师问罪了。”盛则熙无奈地摊手道。 盛玉清的脚刚迈进门槛,就说道:“在这个紧要又尴尬的当口,你居然要举行新年舞会?还要邀请那个federico?” “爹,怎么了?这不是惯例吗?每年我都要举行新年舞会啊。”盛则熙笑着说道。 盛玉清看了他一眼,说道:“别给我东拉西扯的。租界的事儿现在闹得那么厉害,你还去搞什么劳什子的舞会啊?还请那个洋人……你是想让那些人的枪口对着咱们盛家吗?” 盛则熙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道:“爹,您先别生气啊。您看,这舞会我已经连续举办几年,若是因为这个就不办了。 那些洋人肯定以为我们盛家是为了声援那些闹事的人,才这样做的。那明年我再办,估计那帮洋人一个也不会来了。” 盛玉清喝了口茶说道:“那就不要邀请那个洋人!” 盛则熙笑了笑,说道:“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上面和租界的人都在护着那个federico。而且他之前也是我舞会的常客,我不邀请他才不妥吧? 听说他已经害怕了,连常去的餐厅酒馆都几天没去了。这会儿正打包行李,准备回国呢。我之所以给他邀请函,是因为我清楚他是不会来的。” 盛玉清皱着眉头:“多事之秋,做任何事都要小心谨慎。” 盛则熙点了点头道:“儿子明白,您就放心吧。” 傍晚,桃花过来给南春送了一盒点心。 “哎哟,真精致啊。”南春笑着说道,“走,我带你去楼下挑点儿东西。” 下了楼,到了货架前,趁无人,南春忙问道:“四爷有话说?” “是,四爷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南春递给她一封信:“务必交给四爷。” 这边柏寻要动手,千万别跟四爷的人撞上了。 第二天一早,柏大少爷回来了。 柏寻和南春从楼上下来,柏松正在吃早餐。 南春心里有些郁闷,柏松回来得那么快,若是知道了他们想对那个洋人下手,定会插手。 这事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 “兄长。”柏寻说道。 “大少爷。”南春歪头看他。 “哎,正好一起吃饭。”柏松笑着说道,“云城的美食虽然多,但跟我们这边的口味差很多。我别的不咋惦记,就惦记家里厨子做的菜。” “那你多吃一点。”南春笑着说道。 吃完饭,柏松拿出来两个锦盒,一个递给了南春一个递给了柏寻。 南春和柏寻拿出来看,是一对非常精美的龙形玉玦。 “云城那边产玉石,这块玉品质极好,刚好做出来一对玉玦。”柏松说道。 南春笑着说道:“多谢大少爷。” 柏松说道:“一家人客气什么?你为柏家做了大贡献,把商行经营得那么好,该我谢你才是。” 南春谦虚道:“我这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借了柏家的光,还有贵人相助。” 柏松说道:“能让贵人助你,也是你的本事。这样吧,商行以后还是由你管。我时不时还要往云城那边跑,实在是顾不上那么多事。” 柏松仔细想过了,如今这种局面对柏家来说是最好的。 他管着云城那一摊事,南春管着洋城的事,寻弟管着金城的事,也兼顾着洋城的事。 祖父来信说,那个韩姨娘也是做生意的好手,柏家在和安县的生意她打理得很好,让祖父省心不少。 怕南春拒绝,柏寻又补了一句:“不是说什么责任都让你担着,有事我和寻弟担,你放心大胆去做就行了。 之前我管洋城的事,年底分红会给我两成。你做得比我好,今年年底我的分红给你,外加一成奖励。” 南春自然是开心的:“那就多谢大少爷了。” 说完这些,柏寻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听说魏姑娘的事了。唉,满足她的心愿让她去了学堂。现在看来,明白太多道理,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南春下意识想反驳,却被柏寻拉住了手腕。 “魏姑娘喜欢这里,所以我做主给她买了墓地,葬在这边了。魏老汉不想在这个伤心地待着,我已经差人把他送回柏家寨了。”柏寻说道。 柏松点了点头道:“行吧!我提起这件事是想告诉你们,不要头脑一热做出无法挽回的事。这件事不是给一个人讨回公道那么简单。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南春心想:他猜的果然没错。大少爷这么着急回来,定是怕他和柏寻与洋人起冲突,惹出事来。 从屋里出来,柏寻说道:“我阻止你,是因为……” “我明白,其实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不需要一定要说服谁。不过,杀那个洋人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大少爷了。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南春说道。 “嗯。” 第260章 报仇 柏寻和南春去了商行,柏松把许水生叫到了柏园。 许水生仔仔细细地跟他说了南春做过的事见过的人。 “他单独见过盛大公子或者盛四爷吗?”柏松问道。 许水生摇了摇头:“没有。” 柏松喝了口咖啡,说道:“行了,以后不用盯着他了。” 许水生松了一口气:“大少爷,小的觉着二少奶奶是真心实意为了柏家好,他若是有异心,这商行怕是已经完了。他为了商行真的好几次都是拿命在搏。” 柏松也不想怀疑南春。 前段时间辛川岭那边出了事,那帮之前藏在暗处的盛家人,突然对柏家的队伍发起了攻击。 柏家的队伍被冲散了,然后不知又从哪里冒出一伙人下了墓,非常精准地找到了墓里的柏家人。一片混战之后,柏家人死的死伤的伤,连好不容易挖的墓道都被毁了。 柏玉峰怀疑柏家有人泄密,而且此人对这个墓,对他们的探墓方式都非常了解。 柏一水知道后大发雷霆,他认为要么是南成林,要么是南春。只有南家人浑身都是疑点,而且对柏家队伍的探墓方式很熟悉。 可南春在洋城身边就没断过人,若是有问题,肯定会露出马脚。 若是南老爷子还活着…… 两年了他不可能不来看南春一眼。 柏松揉了揉刺痛的额角,无奈地说道:“嗯,我这也是为了让祖父安心。他老人家因为南春爷爷的事寝食难安。” “南老爷子还没音信?”许水生问道。 柏松摇了摇头:“那么久了,怕是凶多吉少。这事儿南春还不知道,你要保密。对了,魏姑娘的事,依南春的脾气,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许水生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怎么?开始犹豫该不该向我告密了?”柏松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小的是拿不准,可能是小的想多了。”许水生尴尬地说道。 “你说说看。” “过两天盛大公子将在租界举行新年舞会,他邀请了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听说还邀请了那个洋人。小的怕二少奶奶见着那人,忍不住……”许水生担忧地说道。 盛大公子每年都举行新年舞会,之前每年也都会邀请柏松。 “我既然回来,得跟盛大公子讨要一张邀请函才是。”柏松说道。 月华似练,银辉洒落,为江边的宅邸披上了一层神秘又柔和的光辉。 许飞把车停在一边,南春嘱咐道:“你俩一定要小心行事,若是没有机会,就不要动手了。” 许飞和阿福说道:“是。” 南春挽着柏寻的胳膊,走进大厅。 璀璨的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如白昼一般。身着华丽晚礼服的女士们,一颦一笑尽显高贵与典雅。男士们则身着笔挺精致的西装,举手投足尽显绅士风度。 盛则熙走了过来,从侍应生手里的托盘里拿了两杯酒递给他们。 他压低声音说道:“federico本不想参加,我故意找人用了激将法,这会子他正往这儿来呢。” 南春说道:“多谢。” 说话间,柏松过来了。 “盛大公子,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您还敢搞新年舞会。” 盛则熙笑着说道:“遇事儿就躲,可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听说你还邀请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柏松说道。 “走个过场而已,他不会来的。正忙着在家打包行李,这两天就回国去呢。” 盛则熙话音刚落,风口浪尖上的federico出现了。 他一如既往地招摇。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配着白色领结,黑色的皮鞋擦的锃亮。手腕上的金表,在灯下闪着光。 大厅里安静了下来,人们都惊讶地看向他。 大家都以为他不会来了。 federico得意又张扬地笑着,他喜欢这种让人觉得出乎意料的感觉。谁说他怕了?谁说他不敢出来见人了? 南春看着那留着大胡子,一脸凶相的人,眼睛里的恨意藏不住。 柏松叹了口气说道:“新春将至,安安稳稳的,不要惹事。” 盛则熙朝federico走去,只见他跟federico寒暄了几句,便把人带去了楼上。楼上可以玩牌,federico很喜欢。 “federico,真没想到,您这么给我面子。您的仆人说,您有事,我还以为您来不来了。”盛则熙笑着说道。 federico说道:“我要回国一段时间,来这里也是为了跟你告别。” “唉,希望您快些回来,您可是最懂我的外国朋友。”盛则熙笑着说道。 “会的,我只是回去看看家人。” 其实是领事下了命令,让他必须回国避风头。 他虽然不愿意,但也没办法。 待到舞会快散场,柏寻搀着南春跟柏松道别:“兄长,南春喝多了,我先带他回去了。” 柏松松了一口气,忙说道:“快回去吧。” 待柏寻和南春走后,过了一会儿federico在下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从楼上下来。 federico的车离开盛则熙的宅子没多久,就出了故障。 轮胎突然爆了,刹车也失灵了,车子撞到了路边的树,又向江边冲去,直到撞倒了江边的护栏才停下。 车内三人都受了伤,还未反应过来,车窗就被人砸开,车门就被拉开了。 前挡风玻璃碎了,坐在前座的司机和保镖头上脸上都是血,阿福和许飞将两人身上的枪收了,然后用枪口抵着他俩的脑袋。 “不许动!” federico惊魂未定,就被一棍子打在脑袋上,他眼前一黑,剧烈的疼痛袭来,酒醒了大半。 “一命还一命!”南春抡着棍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啊啊啊啊……”federico捂着头惨叫着。 南春问道:“你不是不怕吗?不是觉着人命一文不值吗?” “求你放过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只要你的命!”南春冷声道。 车子沉入了冰冷刺骨的江水里。 南春看向江的对面,魏二姑娘就葬在那里。 “你看到了吧?我们为你报仇了。” 第261章 喜气洋洋 处理完federico的事,南春一行人快速离开了租界。 见离租界远了,阿福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二少爷,二少奶奶,还真是恶人自有天收啊!起初那个洋人司机和保镖一直站在车边抽烟说话。我俩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是的,唉,我当时可急坏了,生怕完不成任务。”许飞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此刻只觉得畅快无比。 “然后呢?”南春好奇地问道。 “然后突然来了一个人,看样子跟他俩是认识的。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司机跟保镖就跟着他进去了。我俩就趁着这会儿功夫在车上动了手脚。哎呀,真是太巧了!这就说明,咱们行的是正义之事,就连老天爷都帮着咱们啊!”阿福笑着说道。 柏寻神色微动。 难怪会那么顺利。 肯定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南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了鼻子,说道:“是啊,也太巧了。” 肯定是四爷安排的人。 他给四爷的信里,写明了柏寻制定的行动计划,他让四爷安排人从旁协助。 南春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柏寻。 只见他眉头轻蹙,显然这种“巧合”的说辞是骗不了他的。 南春想了想,附在柏寻耳边,小声说道:“应该是盛大公子帮忙,我跟他提过我们要动那个洋人的车。” 柏寻点了点头。 那晚南春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直到天大亮。 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阳光洒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温暖又耀眼。 柏寻开门进来,见他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站在地上,不禁皱了皱眉。 他快步走过来,将南春一把抱起放到床上,又用被子包着他:“那么冷,小心着凉。” 南春一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柏寻从衣柜里拿出衣服递给他,点了点头道:“尸体和车已经捞上来了,估计死讯下午就会传开了。” 南春听罢高兴地说道:“他这一死,租界里曾经欺负过人的洋人怕是得过几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咱们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这边,李署长看着亲自找上门来的领事故作为难道:“领事先生,我们已经初步验过了,就是车祸。车里三个人都喝了酒,这晚上下了雪路又滑。车子一打滑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然后司机估计是喝了酒头脑不清醒,错把油门当刹车,一脚冲到了江里。” 领事脸色阴沉,冷哼道:“你信吗?” 李署长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信不信的……反正……人不都已经死了吗?您早就给federico指了明路,让他回国避避风头,可他一拖再拖就是不走。 他在这儿影响了租界里多少人的生意和人身安全?他们也不想为federico的行为买单。他一个人搅和得租界内外都怨声载道。 领事先生,这事闹了那么久,那么多压力都在您这儿,您已经尽心尽力了。现在人死了,也算是有了交待,而且也不是您迫于压力把人交出来的。这个结果是最好的,不是吗?” 领事虽然心中不满,但确实如他所说。 federico的意外死亡算是给了那些愤怒的人们一个交待,也保全了他的颜面。 只是明知是他杀,却不能追究,多多少少让他觉得有些窝囊。 下午,federico出了车祸坠江意外惨死的消息传开了。 大快人心啊! 年还未到,租界外就响起了鞭炮声。 不知是谁请了鼓乐班子,在街上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柏氏商行。 柏松脸色铁青:“是你们干的吧?” 南春低着头,脸上的笑意藏不住。 柏松见状,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万一被查出来,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柏寻说道:“兄长,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跟南春无关。” “不是的,大少爷,我是主谋,柏寻是迫于无奈……”南春忙说道。 柏松白了他俩一眼,冷哼道:“少跟我来这一套!” 柏寻说道:“兄长,我不觉得我们有错。魏姑娘毕竟是柏家寨的人,她理应受到柏家庇护。” “寻弟,当柏家的掌权人就要明白趋利避害,孰轻孰重。她是受到柏家庇护,所以你们冒险去吊唁,给她找墓地,我都没说什么。 可是,杀洋人不是一件小事。若是被查出来了,不仅是你们,怕是整个柏家都要受到牵连。难不成,柏家其他的人就不受柏家庇护了吗?”柏松语重心长地说道。 “抱歉,是我没有顾全大局。不过,我已经找了善后的人。李署长已经答应会帮着掩藏,帮着说和。洋人那边应该不会追究federico的真正死因。”柏寻说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话也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纠结下去也无意义。 柏松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你俩最近消停点儿。眼瞅着要过年,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宅过年吧。” 南春心里一紧,他是很想阿娘。 可是,这一回去,怕是…… 许是看出南春的犹豫,柏松说道:“我已经给祖父发了电报,说了以后由你打理洋城的商行,他不会硬要把你留在柏家寨的。” 南春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多谢大少爷。对了,大少爷,有爷爷的消息吗?他今年能回家过年吗?” 柏松微微一怔,看了柏寻一眼,说道:“哦,应该回不来了。不过……我让人带了话过去。看看他怎么说。你也知道,南老爷子的脾气。他每次寻墓都是达到目的,绝不回来。” 南春叹了口气,说道:“都两年了……劳烦大少爷带话给他,我很想念他,希望他早些回来。” “一定,一定。”柏松笑着说道。 柏寻紧紧地拉着南春的手。 他心里清楚,南爷爷怕是凶多吉少。 南春若是知道了,定要不顾一切去辛川岭寻人。 可是就这样一直瞒着他,也不是个办法。 总有瞒不住的那一天。 等那一天到来,南春一定会对他很失望吧。 第262章 鸡犬不宁的是非之地 federico的死最后被定性为车祸。 柏松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商行今年的利润比去年多了四成,南春做主,给所有人都包了大红包。 待料理完所有事,在柏松的再三催促下,一行人踏上了回柏家寨的路。 离和安越来越近,南春不免有些紧张。 又要回那个鸡犬不宁的是非之地了。 柏寻看出来了,拉着他的手宽慰道:“没事,兄长已经跟祖父说清楚了,他不会责备你的。” 南春点了点头:“我给家主还有老夫人行过礼之后就回别院去了。” 柏寻说道:“嗯,我与你一起。” 南春惊讶地看着他。 “你我是夫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柏寻说道。 车子停在了柏家老宅门前,老夫人和韩姨娘在门口迎接。 “祖母,大冷的天,您怎么出来了呀?”柏松下了车忙上前扶着她。 “哼,这都一年没见到你们兄弟了,我这不是想早一点见到你们吗?”柏老夫人说着话,眼睛扫过柏寻身边的南春,“哟!南春你还知道回来啊?” 南春尴尬地行了礼:“老夫人。” “行了,祖母,咱们快进屋吧!怪冷的!”柏松忙说道。 进了屋,柏一水正坐在正堂之上。 “祖父。” “家主。” “快坐吧!”柏一水说道。 柏山过来给众人上茶。 “南春,跪下!”柏一水说道。 南春忙走到堂中央,跪在了地上。柏寻也跟着过来,跟他并排跪着。 “寻儿,你凑什么热闹啊?”柏老夫人不满地说道。 柏一水冷声道:“他连自己房里的人都管不住,也确实该跪。南春,你不打招呼,偷偷离开柏家寨,你可知错?” 南春低着头说道:“知错。” “后院的人出逃可要重罚!三十板子是少不了的!”柏老夫人说道。 “祖父,他是为了孙儿……”柏寻解释道 “你闭嘴!我没问你!”柏一水脸色阴沉,“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偷跑出去就是错!不过,我柏家一向赏罚分明。你在洋城把柏氏商行经营得很好,给柏家赚了不少钱,算是你立一功。” “功过相抵不是正好嘛!”柏松笑着说道,“大过年的,大家都开开心心的!祖父,南春现在可是商行的活招牌,多少合作伙伴都是奔着他去的。” 柏一水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你俩起来吧!” 柏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柏一水,说好了要好好给这不守规矩的男妻立立规矩的,怎么就这么轻轻放下了呢? “祖父祖母,眼瞅着天黑了,大少爷二少爷还有二少奶奶舟车劳顿,该饿了吧!大管家,快去吩咐厨房准备起来吧。”韩百灵在一旁说道。 “你别说,还真饿了。”柏松附和道。 柏老夫人一看,大家都不想揪着这事不放,也只能作罢了。 有柏松和韩百灵在中间打圆场,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吃了饭,南春要回别院去,柏寻也要跟着过去。 这下可惹恼柏老夫人了:“寻儿,你连规矩都不懂了?大过年的,你不在老宅跑去别院做什么?” “祖母,南春的阿娘也是我阿娘,按规矩,我也得去看看她。”柏寻说道。 “明儿你再去!晚上你就在静园住!”柏老夫人提高了音量。 柏寻对南春说道:“你先去车里等我。” 南春便出去了。 “祖母,我已经退了一步了,若是不想让我把韩姑娘送回韩家,就不要再替我做主了。”柏寻说道。 “怎么跟你祖母说话呢?”柏一水冷声道。 “祖父祖母,我不是三岁孩童,我自己的事会自己做决定。南春是我的人,我既然已经娶他过门,便会对他负责。若是这个家容不下他,以后我们不回来便是了。”柏寻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你竟然为了他,威胁我们?”柏老夫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我娶他是你们同意的,我娶了他,对他好,你们却不愿意了!他是个人,不是可以随意丢弃随意对待的物件!话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柏寻说罢便离开了。 “你看看,都怪你!当初非让他娶了那个祸害进门!”柏老夫人抹着眼泪说道。 柏一水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柏松尴尬地笑了笑:“他俩的感情挺好的,这事儿得慢慢来。” “是啊,祖父祖母,这事儿确实慢慢来。二少爷本来就是个正直专一的人。一切顺其自然就好。”韩百灵说道。 柏一水回到了书房,坐在椅子上抽着烟。 “家主,您喝点热茶吧。”柏山将茶杯放在了他面前。 “柏山,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当初不该把南春那孩子放在寻儿身边?”柏一水说道。 “谁能想到二少爷会这么在意他呢?原想着他是个男人,二少爷不会把他放在心上,只当是多养个人。如今……”柏山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柏一水重重地叹了口气。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很好。 可是这几年局面却变了,南成林可能生了异心。但他没法当面戳穿他,因为柏家还需要他帮忙找地下仙宫。 局势不稳,风头太盛对柏家来说不是好事。但他又不甘心给柏寻找个对柏家没有助益的,小门小户家的姑娘。所以柏寻的亲事一拖再拖。 让南春进门,一是为了避免跟吴家结亲,他一个男人以后就是休了他也无妨。二是为了把南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用来要挟南成林。 三是因为那个人死之前从南春下的套子里拿走了猎物。他还到过南家屋后,并且在南春的窗前逗留过。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南春跟他有过接触,可是有些巧合不得不防。 虽然可以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但暂时还是要留下他们娘俩的命,用来要挟南成林帮柏家找地下仙宫。 待他找到地下仙宫,南家人就一个也不用留了。 筹谋了这么久,算计了这许多。 柏一水自以为万无一失。 可他没有想到南成林会突然失踪,更没想到柏寻会对南春动了情。 思及此处,柏一水眉头紧锁。 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一个南春毁了柏家。 或许,应该告诉柏寻一些真相了。 第263章 梦想中的家 南春的心里很焦灼。 虽然之前一直想着,找到爷爷,自己和阿娘躲过那一劫,便离开柏寻,把他的人生还给他。 可如今,他却舍不得放开手了。 他紧紧地盯着老宅的大门,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柏寻能走出来,走向他。 当大门被打开,柏寻走出来的时候,南春欣喜不已。 柏寻上了车,见南春紧紧地盯着他,不禁笑了起来。 “你在担心我吗?” 南春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对阿福说道:“快去别院吧!” 柏寻笑着拉着他的手。 别院门口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阿娘、玲云、金豆、茉莉……别院所有人都在门口翘首以盼。 “阿娘!”南春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宋阿梅红着眼睛,摸着他的脸颊,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呜呜呜呜……二少爷,二少奶奶,您们可算回来了。”金豆抹着眼泪。 “快进屋吧,怪冷的。”玲云的眼眶也红了。 一行人进了屋,南春让阿福把车里准备好的礼物分给了大家。 “二少奶奶,下午阿福哥刚送了两车东西过来。”玲云笑着说道。 “那个是柏寻给别院备的年礼,这个是我送给大家的,都是洋城最近时兴的东西。”南春说道。 “多谢二少奶奶。”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让南春和阿娘好好说说话。”柏寻说道。 “是,二少爷。” “阿福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玲云笑着说道。 “这儿还有我的房间呢?”阿福很是惊喜。 “当然了!” 待一行人离去,宋阿梅拉着南春的手,柔声说道:“你在洋城过得还好吗?” 南春点了点头道:“很好,洋城可大可繁华了。有五颜六色漂亮的灯,街上有好多小车,卖什么的都有。阿娘,有机会我也带你过去看看。” 宋阿梅笑着说道:“好,好。” “阿娘,你在这儿过得好吗?”南春问道。 宋阿梅掩嘴笑道:“好,我过得很好。玲云他们一天天想方设法让我开心,大厨也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你看看我,现在胖成这样了,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了。” 宋阿梅的确实比之前胖了,气色也好多了。 南春放心了些,自己这么安排,看样子是对的。 他凑到宋阿梅耳边,低声说道:“爷爷很好,你放心!若是有人问起你,你就说只知道爷爷帮柏家寻陵还未归。” 宋阿梅点了点头:“你也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南春拉着她的手说道:“我会的。” 见南春回了屋,金豆端来热水,伺候他洗漱。 “一年多不见,我们的小金豆长高了不少。”南春说道。 “再等等就成大金豆了,金豆得快些长大,这样才能帮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多做些事。”金豆咧嘴笑着。 “嗯,好!那你得好好长大,到时候有一大堆重要任务交给你。”南春笑着说道。 “金豆定不负二少奶奶所托!”金豆说道。 说话间,小猫走了进来。 “喵……喵……” “小猫,来。”南春笑眯眯地冲它招手。 小猫快步走过来,在他的小腿上亲昵地来回蹭着。 “小猫也想您了。”金豆笑着说道。 南春弯腰把它抱在怀里顺了顺毛:“我也想小猫了。” 别院的夜晚很安静,南春缩在柏寻的怀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这里就是南春梦想中的家。 等爷爷回来,这个家就圆满了。 有爷爷、有阿娘、有柏寻、有善良热心的大家,还有最可爱的小猫。 “柏寻,你为什么偷我的毛笔?”南春仰着下巴看着他。 柏寻微微一怔,故作不知:“什么毛笔?” 南春听着他加速的心跳声,不禁笑出声来。他跳下床,从笔筒里拿出了那支毛笔,又跑回来。 柏寻慌忙坐起身,掀开被子,把他抱在怀里:“那么冷,你穿上大衣再过去啊。” 南春献宝似地晃了晃手里的毛笔。 柏寻的目光闪了闪。 南春笑着指着毛笔上刻着的“南春”两个字,说道:“这分明就是我第一次亲手做的那支毛笔。可惜带去学堂没多久就丢了!我难过了好几天呢,没想到居然是被你偷走了!” 柏寻从南春身后抱着他,亲了亲他的耳朵:“没有偷。是那帮坏孩子把你的毛笔扔了,被我捡了回来。” “那你为何不还给我?我们柏二少爷难道不知道,君子应该拾金不昧吗?”南春笑着说道。 “我帮你教训了那些坏孩子。”柏寻一本正经地说道。 “教训了他们?什么意思?”南春转头看着他。 “你从那之后还丢过东西吗?”柏寻问道。 南春想了想,好像确实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丢过东西了。 “我帮你教训那些人,那这支笔就应该是你给我的报酬。”柏寻轻声说道。 南春听罢,只觉得无语。他转过身坐在柏寻腿上,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你呀,一大堆歪理!” 柏寻直直地盯着他看,南春摸了摸他的眼睛,又摸了摸他的鼻子,然后亲了亲他的嘴唇。 “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 “嗯。” 见他承认得那么利索,南春欢喜又紧张。 “真没想到……我以为……” 看样子以前确实是自己误解了柏寻,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柏寻对他都是真心的。 不是因为爷爷为柏家卖命,柏寻才要照顾他。 也不是因为大巫和家主的命令,柏寻才被迫无奈娶他。 柏寻喜欢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他。 “你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我?”南春亲了亲柏寻的眼睛。 “嗯。” “有多喜欢呀?”南春亲了亲柏寻的鼻尖。 柏寻没说话,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有多喜欢。 不知来了多少回,南春有些受不住,哼哼唧唧地咬了柏寻一口。 “你耍赖……说好一回的……” 柏寻没有停,他吻去南春的眼泪。 “我以前总在梦里跟你做这事。” 南春震惊地看着他。 有点难以想象。 这个总是一本正经,板板正正,规规矩矩的柏二少爷,居然这么地…… “这滋味果然比梦里要好。”柏寻勾唇笑了笑。 夜还很长。 第264章 所谓命定之人不过是利用 第二天,日上三竿南春才醒。 他扶着酸痛的腰,想坐起身。 就在这时柏寻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了。 见他来了,南春哼了一声。 柏寻笑着走过来,帮他揉着腰:“都是我不好,没有节制。以后我会注意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南春白了他一眼,道歉是挺快的,以后肯定还这么干。 虽然自己也并不讨厌,还觉着怪舒服的。可是这腰、这腿、还有那难以启齿的地方,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柏寻见他不说话,拿来热水给他洗漱,然后又端来参鸡汤喂给他吃。 “二少奶奶,这是病了吗?”金豆露出个小脑袋担忧地问道。 玲云一把把他拽出来,然后尴尬地说道:“小孩子不懂事。” 然后她慌忙关上门,揪着金豆的耳朵把人带走了。 “二少奶奶病了,我好心问问他……哎呀呀呀,疼疼疼……”金豆的小脸皱成一团。 “没病!哎呀,跟你说不明白。总之,有二少爷呢,你别去打扰他们。”玲云面红耳赤。 昨儿夜里她和阿福等着往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屋里送水。 那动静……把她羞得慌忙跑回屋,送水的事也扔给了阿福。 柏寻就像真打算不回来了似的,一连两天都没回老宅。 眼瞅着明天就是年三十了。 柏老夫人唉声叹气:“姓南的就是个祸害精,弄得家宅不宁,寻儿也跟咱们离心了。” 柏一水想了想说道:“柏山,你去别院走一趟,就说年三十都在老宅吃饭,把南春的阿娘也请来。” “是,家主。” 柏山到别院的时候,柏寻和南春正带着一帮下人打雪仗。 一个雪球直奔柏山而来,他避之不及,雪球正正好好地砸在了他的脑门儿上。 “哎哟,对不住,是大管家啊。”二牛忙上前用袖子给他弄掉脸上的雪。 柏山也没生气,笑着说道:“你们呀,那么大的人了,怎么都跟小孩似的?” “山叔,有什么事吗?”柏寻问道。 “请南夫人,二少爷还有二少奶奶今晚一起去别院吃年夜饭。二少爷,大过年的,您就别跟家主还有老夫人置气了。您这样,让南夫人和二少奶奶在中间也不好做。”柏山苦口婆心地劝着。 宋阿梅忙说道:“有劳大管家了,我们会准时到的。” 难得的家宴,难得人那么齐,难得柏老夫人和颜悦色的。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也算没辜负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天色已晚,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宋阿梅起身说道。 “好,天黑路滑,路上注意安全。柏寻你留下,跟我说说话。”柏一水说道。 当着宋阿梅的面,柏寻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应下。 来到书房。 柏一水叹了口气,说道:“当初让你娶个男人为正妻,虽是权宜之计,也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柏寻只觉得好笑,过去二十多年,祖父总是说你必须得跟命定人成婚,不是命定之人不行。 如今自己跟命定之人成婚了,婚后幸福甜蜜。又变成了权宜之计,考虑不周了。 他装作一无所知:“南春是我的命定之人,我娶他也是应该的。” 柏一水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唉,你已经长大了,是该担起家主之责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命定之人。” 柏寻故作惊讶:“什么?祖父,你什么意思?” “所谓的大巫和命定之人,其实以前是柏家旁支束缚主脉的工具。他们的意思是,你主脉一支当家做主可以,但是妻子得从旁支选中的人选里面挑。 就是明晃晃地在老宅里安插他们的人,将主脉与他们的利益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只不过后来咱们越来越强大,如今已经完全掌控了家族的话语权。 这命定之人的说辞便成了个幌子。没有废掉,是因为可以用来当借口,拒绝别人拿婚事来与柏家捆绑利益关系。又可以用来挑选对家族有利的联姻对象。” 果然如此…… 柏寻装作难以置信的模样:“那为何当初会选中南家?南家无权无势,我们有什么利可图呢?” 柏一水叹了口气,说道:“你父母走得早,你和你兄长又年幼,有许多不怀好意的人对柏家虎视眈眈。我不得已才早早定下由你当下一任家主,并定下了与南家的婚事。 柏家早就不如从前了,局势不稳,仅靠之前的那些生意,难以为继。瓷器生意对柏家来说太重要了,柏家需要南成林帮着寻陵。 与南家的婚事算是一桩交易吧!我想牢牢地拴住南成林,让他为柏家所用。南家那个女娃娃出生就体弱,得用上好的药材续命,南家负担不起。 让你与她定亲,就是告诉南成林,只要他死心塌地为我柏家做事。他孙女的病,柏家会负责到底。大夫跟我说了,即便用好药续命,那个女娃娃也活不了多久。那个婚约其实就是一纸空文。” “那南春呢?”柏寻问道。 “你兄长已经跟你说过了吧?南成林可能对柏家有了异心,与外人有勾结。把南春与柏家捆在一起,他南成林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柏一水说道。 柏寻沉默了许久。 他直直地看向柏一水:“南春的姐姐真的是病死的吗?” 柏一水的手微微一颤,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 “寻儿,你是柏家人,你是柏家的家主,凡事你都要以大局为重。”柏一水说道。 柏寻苦笑了一声,行了礼便离开了。 站在这偌大的宅院里,却仿佛被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冰冷的铜墙铁壁挤在了中间,逃不出也躲不开。 他抬头看着漆黑的天,雪花纷纷扬扬。 书香门第、百年世家、知书达礼、以德服人…… 家训里的每一个字,都像在打他的脸一样。 “柏寻,我们回家吧!” 南春站在不远处冲他笑着,他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 南春怕柏寻因为他的事跟家主起争执,便没回别院,一直在这儿等着他。 柏寻快步朝南春走去,然后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南春以为他在家主那儿受委屈了,便回抱他,柔声说道:“咱们回家吧!” “嗯,回家。”柏寻红了眼眶,声音颤抖着。 第265章 南月之死 柏一水站在窗前抽着烟。 柏山拿起桌上的烟灰缸走到他身边,柏一水回过神来,弹了弹了烟灰。 “寻儿太敏锐了。只是寥寥几句,他就对南家那个女娃娃的死因起了疑。唉……”柏一水叹息道。 柏山说道:“敏锐是件好事啊,当柏家家主不敏锐也不成啊。家主,您也别太忧心了,等二少爷接过这重担,他定能体谅您的不易。 而且那个女娃娃确实是治不好的,即便咱们没有动手,她也只能多活几年而已。用那么多珍贵的药材养着她,南成林还因为总惦记着这个生病的孙女,出去寻陵也放心不下,耽误了咱们多少事啊。 而且,二少爷重情义又认死理。定了亲就把照顾她当成自己的责任了。听说她发病,他大晚上还要跟着过去看他。若是让这女娃娃再多活几年,她与二少爷有了感情,不是更麻烦吗?” 是啊。 当初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些,才早早地送她走的。 即便那女娃娃早早去世,南成林还是念着柏一水对他们家的恩情,对柏家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目的达成了,麻烦也甩掉了。 以柏家家主的立场来说,他做的没有错。 这样对柏家最有利。 柏一水叹了口气。 只希望寻儿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别院。 南春已经睡着了。 柏寻把他搂在怀里,时不时亲亲他的头发。 他对南春姐姐的死因起疑,是因为祖父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南春曾经说过的话。 那是南月去世没多久。 学堂里的坏孩子们想着南家和柏家已经没了姻亲关系,便开始明目张胆地为难南春,找南春的麻烦。 他想过帮南春,但是他能感觉到南春对他有敌意。 他想不明白这敌意从何而来。 直到那一日,柏富贵带着几个人尾随南春去了学堂后面。 柏寻跟过去是想制止的,没想到意外知道了为何南春会对他有敌意。 “跟死人打交道的晦气玩意也敢痴心妄想攀高枝!这下好了!没命享受这偷来的荣华富贵啊!”柏富贵嬉皮笑脸地说道。 “就是就是!” “我阿娘说了,这叫薄命无福之人!” “才不是呢!是柏家人求着要跟我姐姐结亲的!”南春愤怒喊道。 “哈哈哈哈,笑死人了!你家穷的叮当响,又那么晦气!我们柏家人怎么会求着要跟你家结亲?真是会编瞎话!” “你们柏家才晦气呢!跟柏二少爷结亲后,我姐姐的病情就急转直下,身体越来越差……她原本已经好多了!她……肯定是柏二少爷坏了我姐姐的命数!”南春争辩道。 “放屁!” “满口胡诌!” 之后便是一场混战。 柏寻躲在暗处没有露面,他太震惊了。 当时只觉得南春这个人不可理喻,他的想法太荒谬了。 祖父对南月很是关心,上好的灵芝人参不知往南家送了多少。为了给她治病,还帮着四处请名医。 难怪大家都不喜欢南春! 这个人就是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卑鄙无耻的小人! 那时柏寻生了好一阵子的闷气。 气归气,可他还是忍不住去关注南春。 矛盾、犹豫、纠结……一直困扰着他。 他对南春的感情也越发复杂。 如今看来,南春的疑心并没有错。 或许是双生子的心灵感应,也或许是南春对柏家没有那种盲目的信任和畏惧,所以他能察觉出异样。 但又因为年纪小,不懂人性之恶。 所以将这异样归咎于坏了命数。 柏寻眉头紧锁,祖父今天跟他说这些,也是在威胁他吧。 南春姐姐的死还有南爷爷的失踪。 柏家欠了他南家两条人命。 还利用命定之人的幌子一次又一次利用南家人。 若是南春知道了这些事,他定会恨死柏家,也定会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 思及此处,柏寻紧紧地搂着南春,像是要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南春,我不能没有你……” 第二天一早柏寻就去了老宅。 他想跟柏一水谈笔交易。 能保住南春和他阿娘的交易。 “祖父,咱们之间也无需藏着掖着的,坦诚布公聊一聊吧。”柏寻说道。 “好。”柏一水说道。 确实应该好好谈一谈。 “我可以把家主之位接过来,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一是南家人不能动。二是你不要管我怎么做。我向您保证两年之内我会让柏家的营收翻一倍。”柏寻说道。 翻一倍?口气倒是不小! 不过以柏寻的能力,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要管他怎么做? 柏一水皱着眉头,这意思是若是他当家主,会推翻他之前的一些决定?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现在逼着柏寻按照他的想法去做。等他百年之后,柏寻想推倒重来,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 既然把这家主之位交给他,一切决定自然得由他来做。 只是这第一条…… “南成林有可能在跟外人勾结,我柏家容不下叛徒。”柏一水沉声道。 “您的意思是南爷爷可能还活着?”柏寻有些惊讶。 “以他的身手,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就这么死了。”柏一水说道。 柏寻心中是欢喜的。 若是南爷爷真的还活着,那就为时不晚。 柏一水看出他心中所想,蹙眉道:“你若当了家主,身上背负的是整个柏家的兴衰。柏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都在你手上。难道为了个南春,就舍弃了?” 柏寻看向他,说道:“为何我不能两个都要呢?我有法子让柏家兴旺,让柏家人过上好日子。我不需要利用南家人,不需要他们当我的垫脚石。” 柏一水微微一怔。 “就算南爷爷真的背叛了柏家,也与南春无关啊。我不明白,为何您要这么针对他?您和祖母让我留下韩姑娘,我也留下了。偌大的柏家,难不成多养一个人都不行? 而且南春为柏家赚了那么多钱,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孙儿真的不明白,南春的存在对柏家究竟有什么威胁?”柏寻疑惑地问道。 柏寻确实是搞不懂。 以往出了叛徒,也没有祸及家人的先例。 要杀要罚也只针对叛徒。 为何偏偏对南家这般严苛? 第266章 柏寻得知寻陵真相 “因为柏家寻陵,寻的不止是柏家祖墓。”柏松突然推门进来。 “柏松!你在胡说什么?”柏一水脸色一沉,他没想到柏松会这么直接地说出这件事。 “祖父,您既然要把柏家的重担交给寻弟,他不清楚缘由,怎么能行?”柏松边说边拍了拍身上的雪。 柏寻面露疑惑:“寻的不止是柏家祖墓?” 难不成…… 柏寻脸色煞白:“柏家在……盗墓?” 柏松咧嘴一笑:“答对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祖父会那么害怕南爷爷的背叛,甚至想对南春和他阿娘动手。 做了亏心事,自是怕鬼敲门的。 他这是想杀人灭口。 “祖父,真是这样吗? ”柏寻难以置信。 柏一水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这世道,有哪个豪门大户是本本分分做买卖的?你不做,也会有别人做。你不做,就只能眼看着家族走向衰败。” 柏寻蹙眉道:“所以南爷爷去辛川岭不是为了寻柏家祖墓,而是为了寻地下仙宫?” “没错,只要找到地下仙宫,我柏家就能再兴盛百年不止。”柏一水说道。 “那甄鸣竹和妖书也是您安排的?”柏寻追问道。 “是,南成林突然失踪。我怀疑他是察觉到我对他起了疑心,故意假死逃遁。所以,我就想试探试探南春知不知道此事。”柏一水如实说道。 柏松见柏寻的脸色惨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寻弟,祖父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盗墓掘坟,买卖明器。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会让柏家颜面扫地,也会让豺狼虎豹想来分一杯羹。 兄长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可是这几年你在和安、洋城还有金城,接触了不少人也见过不少事。你该明白的,如今就是个没有天理没有王法,只有弱肉强食,只有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世界。咱们不这样做,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可南家人不应该成为我们谋求利益的垫脚石……南爷爷为柏家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南春和他阿娘,他们都是无辜的。”柏寻的情绪有些激动。 柏一水叹息道:“不把这些事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太正直也太心软了。如今我们已经摸到了地下仙宫的大门,不能因为一个南成林,就拱手让人。这关乎我柏家的生死存亡,他若是真的背叛了柏家,南家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南春若出事,我必不独活!”柏寻表情严肃,直直地看向柏一水。 “你说什么?”柏一水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南春若出事,我必不独活!”柏寻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一时间震惊和怒火涌进了柏一水的胸腔,他的胸脯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 “你……你疯了吗?居然敢说这种话!” “我深爱着他,此生也只想与他做伴。若是祖父执意要对他动手,那就先杀了我吧。”柏寻面不改色。 柏一水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拿起茶杯想砸过去。见柏寻眼睛都不眨,一动不动,躲也不躲的。终是没忍心砸他,而是砸到了他的脚边。 茶杯落地,“啪”地一声,摔成了几瓣。 门口的柏大管家听见动静慌忙推门进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家主您消消气!” “祖父,孙儿不孝。也自知担不起柏家家主的重任。”柏寻咬了咬牙说道。 “你居然敢威胁我?”柏一水气得浑身发抖。 “家主!药,给您药!二少爷,您就少说两句吧!”柏大管家慌忙从抽屉拿出药倒了几粒给柏一水服下。 “滚!”柏一水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柏寻转身离开了。 柏一水见他离开得这般毫不留恋,心中既愤怒又苦涩。 柏松耸了耸肩,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道:“孙儿早就跟您说过,不要一直瞒着寻弟。您既然有心让他接下家主的担子,就该让他跟我一样早早地知道咱们家在做什么。 您可倒好,请来各路名师,教了他一堆礼义廉耻,仁义道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想让他考状元当国之栋梁呢?现在突然又让他坦然接受这些为君子不齿的事,怎么可能啊?” “不接受也得接受,他还能反了天了?”柏一水瞪着眼睛说道。 柏松撇撇嘴,说道:“您就嘴硬吧!寻弟的脾气您还不了解吗?比那石头还硬!您这样,只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保不齐哪一天他就带着南春一家子跑到您找不到的地方去了。到时候,您地下仙宫没找到,继承人也没了。” 不用柏松说,柏一水也明白。 他太了解柏寻了。 南春若出事,他必不独活。 柏寻既然这么说,就表明没有改变的可能。 想他柏家人一向凉薄,竟出了个情种。 柏一水靠着椅背,重重地叹了口气。 回别院的路上,柏寻想了很多。 小时候,柏寻曾经问过南成林,冒着生命危险去寻陵的意义是什么。 南成林笑着说道:“为的是让死者落叶归根,让生者思有所托。那些墓里的古物承载着这片土地的历史。而且其中很多制作工艺都失传了,柏家人有能力重现这些制作工艺。若是能让这些巧夺天工的技艺流传于世,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柏寻也这么相信着…… 所以当他看着那一件件精美的仿制品,他心里是开心又自豪的。 万万没想到…… 这背后竟如此肮脏! 是啊,南爷爷若真的是那种为了蝇头小利就背叛柏家的人,何不自己去盗墓掘坟呢?凭他的本事,想靠那些地下珍宝发家致富轻而易举。 可他没有,他就这么死心塌地地为柏家卖命。 他应该是知道了柏家不仅是要重现那些制造工艺,还要卖掉那些地下珍宝获取不当利益,才选择背叛柏家的吧? 他是寻陵者,却被柏家蒙骗,成了助柏家夺取地下珍宝的盗墓贼。 “阿福,停车吧。”柏寻哑着嗓子说道。 “怎么了二少爷?这眼瞅着就要到家了。”阿福不解地问道。 家? 南春若是知道了这些肮脏事,会怎么看他? 柏寻此刻羞愧难当。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南春。 第267章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沉默了半晌。 柏一水才冷静下来。 “你说我该怎么做?” 柏松挑了挑眉,说道:“您不就是想让寻弟担起家主的责任,然后振兴柏家吗?” “嗯。”柏一水喝了口茶。 “寻弟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他比我聪明多了。他肯定能担起家主的责任,也肯定能振兴柏家。您老就放心吧!”柏松笑着说道。 柏一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寻弟现在想要的就是南春嘛,用一个南春换柏家再兴盛百年,很值啊!”柏松笑道。 柏一水斜睨了他一眼:“莫要胡说八道!柏家家主怎么能守着个男妻过日子呢?先不说颜面的事,子嗣怎么办?别说还有你呢!柏家主脉本就子嗣单薄!你俩谁也躲不掉!” “这事儿得有个轻重缓急吧?您想要重孙子重孙女,也不可能马上就有。现在最紧要的是稳住寻弟。他那个脾气若是钻进牛角尖,您就没这个乖孙子了。”柏松无奈地说道。 柏一水脸色阴沉。 柏松说道:“我知道您的难处,可寻弟不知道啊!他涉世未深,还从小到大学的都是礼义廉耻,仁义道德。您想让他明白这些事,得让他自己亲身经历了才行。 还有南老爷子的事,若他真的还活着,知道您把南春还有他阿娘给杀了。那您想在有生之年见着地下仙宫,怕就难了。而且,寻弟现在那么喜欢南春,您若是把人杀了。以他的脾性,怕是真会随南春而去。” 柏一水神色凝重,若不是顾及柏寻,他恨不得现在就让人去杀了南春。 柏松接着说道:“祖父,咱们明器的买卖因为地下仙宫的争夺和内鬼的渗透现在已经陷入了僵局。我手里的那些真品根本不敢拿出来卖。 寻弟接手之后肯定会去查南老爷子的下落。他聪明敏锐,而且南春对他很信任。若是南春知道内情必会助他一臂之力。只要把南老爷子找出来,地下仙宫的事还有咱们的明器买卖,不都迎刃而解了?” 柏一水皱了皱眉:“你说得轻松,万一他独断专行,为了个南春,做出有损柏家利益的事,又当如何?” 柏松笑了笑:“这不是还有云城的生意,还有我吗?您让我把那些生意转移到云城去,不就是想留个后手吗?就像您当年说的那样,寻弟在明,我在暗。干净的钱是钱,肮脏的钱也是钱,拿出来都一样能花。 反正地下仙宫和明器买卖已经走到了死胡同。死马当活马医,何不就像寻弟说的那样,把担子交给他,让他试一试呢?他当了家主,便知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便能理解您的良苦用心了。” 柏一水听罢犹豫不决。 柏寻既然能说出,要陪着南春一起去死的话,那他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以南春为重。 柏家的家主怎么能被一个有异心的男妻左右抉择呢? 柏松见他犹豫,又说道:“不如这样,您装个病吧。这样可以让寻弟暂代家主之责。若是您不满意他的做法,您病就好了,然后把家主之权收回去呗。 若是您满意他的做法,那正好趁此机会把家主的重担交给他。寻弟心软又守孝道,您这一病,他心里惦记着您,还能跟您亲近些。此法一举几得,可进可退。” “是啊,家主,大少爷的法子可以一试。不然您跟二少爷就一直这么僵着,二少爷只会离您越来越远。”柏山说道。 虽然是个损招,但是确实是个管用的招。 待柏松走后,柏一水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家主,大少爷说得很有道理。二少爷本就吃软不吃硬。他犟,您也犟,这事儿就这么僵着,怎么行?您若是担心南春碍事,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徐徐图之。等个两三年,他命入膏肓,二少爷说不定已经把家主之责看得比南春的命还要重了。”柏山劝慰道。 柏一水点了点头道:“寻儿很敏锐,这个徐徐图之,怕是得用那个最稳妥的法子。” “小的明白。” 柏寻一动不动地呆坐在车里半晌了。 再这么待下去,人都要冻坏了。 “二少爷,眼瞅着就要到晌午了,二少奶奶在家等着您吃饭呢。”阿福说道。 柏寻像是没听到似的。 阿福没办法,下了车一路小跑回了别院。 见着南春,阿福急切地说道:“二少奶奶,您快跟我看看去吧!” “怎么了?柏寻呢?”南春见他着急忙慌地,心里咯噔一下。。 “二少爷让小的把车子停在路边,他在车里坐了半晌一动也不动。小的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天这么冷,冻坏了可怎么办?”阿福焦急地说道。 “他在老宅跟家主吵架了?”南春站起身穿上大衣往外走去。 “应该是,小的听见家主摔了东西,还让二少爷滚。家主从来都没有对二少爷发过这么大的火。”阿福边走边说道。 南春心中苦涩。 恐怕……还是为了他。 到了地方,南春打开车门上了车,他拉过柏寻冰凉的手放到怀里给他捂着。 “冰天雪地的,一个人在这生闷气啊?” 柏寻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忧伤。 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眼前这个人,好不容易才让他信任他,依赖他。 如今…… 让他怎么舍得放手? 南春轻叹了口气,倾身拥抱他。 “无论遇到什么事,去面对去解决不就好了吗?可能……你我的力量还不够。即便是螳臂当车,蜉蝣撼树,但是总有你我能做的事。只要尽了你我所能,便能问心无愧,坦然地面对这一切。” 这些是魏二姑娘教会他的。 魏二姑娘并不是白白送死,她改变了许多事。 她给了那个惨死的人一个公道,让那些欺人太甚的强盗心生畏惧,也让一些人心中有了信念。 柏寻紧紧地回抱他。 此刻南春于他来说不仅是他深爱着的人,还是在他落入深渊之时紧紧拉住他的人。 回到别院之后,柏寻亦步亦趋跟着南春。 起初南春觉得很有趣。 这样的柏寻他还从未见过,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似的。 后来就有点儿头疼了。 “我如厕你跟着我做什么?”南春拧着眉头说道。 柏寻又摆出一副受伤的模样。 南春无语望天。 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268章 我也是喜欢你的 晚上老宅来人,说是家主有急事找二少爷,便把柏寻接走了,南春这才有了会儿空。 他抱着小猫去了宋阿梅屋里。 宋阿梅正在纳鞋底,见南春小脸皱成一团,笑着说道:“这人和人相处是互相的。你呀,心实但是嘴笨。有时候,得嘴甜一点,得把你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他才能安心啊。” 南春若有所思,轻轻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到了老宅。 柏山见柏寻来了,焦急地说道:“二少爷,家主病了。” 柏寻脸色大变,快步进了屋。 只见柏一水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很差。呼吸声有些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似的。嘴唇苍白偶尔还会发出轻微的咳嗽声。 “山叔,祖父这是……”柏寻问道。 “家主这两年身体本来就不好,今早跟您置气,情绪激动,急火攻心,就倒下了。”柏山愁眉苦脸地说道。 柏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面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祖父,一面是他深爱着的南春。 他没法去恨祖父,没法替南春讨个公道。 他甚至不敢让南春知道他柏家做的这许多肮脏事。 柏山说道:“二少爷,家主之前留的有话,若是他……这家主的责任您得替他担起来啊。” 柏寻没有回答,出了屋站在院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在这儿站着啊?”柏松来了。 “透透气。”柏寻说道。 “去我院里坐一会儿吧。”柏松说道。 到了柏松院里,柏寻看着那盛开的红梅。 “这些树是阿娘亲手种的。二十多年了,还开得那么好。”柏松说道。 阿娘是喜欢梅花的。 她在老宅还有别院种了很多梅花树。 她病逝之后,祖母觉着意头不好,曾经想让人把这些梅花树给毁了。 是兄长带着他闹了好几天才留住了这冬日里的芬芳。 进了屋,下人端来热茶和茶点。 柏寻板着脸,呆呆地坐着。 柏松笑了起来:“还生着气呢?” “兄长,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这是原则和道德问题。”柏寻面无表情地说道。 柏松笑着道:“还挺新鲜,多久没听到有人讲讲原则讲道德了。我在洋城什么腌臜事都见过,大家都是利益至上。” 柏寻蹙眉问道:“兄长,我苦读多年,学的那些……难道都是错的吗?” “不是错的,只不过每个人身处的环境不同,所站的立场不同。我是你兄长,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虽然有头脑,也有胆识,但是你的心不够狠。你的心如果够狠,你就不会左右为难,犹豫不决了。”柏松说道。 柏寻看向他。 柏松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纠结,你虽然不认同祖父,但是你也抛不开孝道。你想保住南春和他阿娘的命,又想改变柏家的现状。那你就得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一切都由你说了算,那不就什么都好说了吗?” 柏寻垂着眼睛,喝了口茶:“兄长是要劝我接下家主之位?” 柏松笑着说道:“没错,我挺想看看不按祖父铺好的路走的话,你会怎么走。” 柏寻没有回答他。 “依祖父所说,南老爷子可能没有死。你若是当了家主,就可以随意调到人力物力。若是你能在祖父找到南老爷子之前,把人找出来,护住他。那么你和南春之间就还有转机。 若是人被祖父找到并处理了。即便你拼死保住南春的命,他知道南老爷子的事,能毫无芥蒂地跟你这个杀他亲人的凶手的孙子在一起吗?”柏松看着他。 答案显而易见。 柏寻回到别院,夜已经深了。 屋里亮着灯,南春坐在被窝里看书,还没有睡。 见柏寻来了,南春笑着说道:“快休息吧,我都困了。” 夜静得很。 柏寻难以入眠,他紧紧地抱着南春。 南春有些难耐地挣扎了一下。 柏寻下意识地又收紧了胳膊,直勒得南春喘不上气来。 南春迷迷糊糊地说道:“你松开点儿……” 柏寻不依,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南春猛地推开他,一骨碌坐起来,皱着眉头说道:“哎呀,你属菟丝子的吗?怎么那么缠人呢?” 见柏寻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像是难过了。 南春叹了口气,这是又在家主那儿受委屈了? “好了,我抱着你睡好吧?”南春躺下张开胳膊,示意柏寻靠过来。 柏寻紧紧地贴到了南春怀里。 “家主说你了?因为我?”南春问道。 柏寻没有说话。 “之前……我想着,以后你有了好的姻缘,我便把你的人生还给你。带着爷爷和阿娘离开这里,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南春说道。 柏寻闻言,紧张地看着他。 南春笑了起来:“现在我不是这样想的了。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离开你。” 柏寻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我想……我也是喜欢你的。”南春认真地说道。 柏寻的心跳震耳欲聋,每一声跳动都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喜悦与激动。他抬手触摸南春的脸颊,指尖因为溢于言表的惊喜微微颤抖着。 “对不起,我知道的太晚了。浪费了许多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南春歉疚地说道。 确实是太晚了。 浪费了一辈子的时光。 上一世直到死,他都不明白,柏寻对他爱意,更不明白自己对柏寻的爱意。 柏寻深深地看着他:“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嗯。”南春回答道。 “即便……我对你有所隐瞒,即便我有你不知道的另一面?”柏寻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春心道:就是爷爷失踪的事嘛,你瞒着我,我也瞒着你呢。咱们算扯平了! 南春笑了笑说道:“你允许我有些自己的小秘密,那我也允许你有自己的小秘密。” 柏寻又问了一次:“你真的要跟我在一起?” “嗯。”南春应道。 柏寻一把搂住他:“那就不能反悔了。”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你走。 与南春心意相通,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现在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 第269章 柏寻暂代家主之位 柏家家主柏一水病了,柏二少爷暂代柏家家主的事很快便传开了。 年还未过,柏寻就开始忙碌起来。 南春百无聊赖地逗着小猫。 一天天寸步不离,围着自己转的人突然忙得脚不沾地,一连两天都没见着人影。 南春心里还有些不得劲儿了。 宋阿梅端来一盘子热气腾腾的米松糕,见他蔫蔫的,笑着说道:“他成天跟在你屁股后头你愁眉苦脸的。现在去了县城忙生意上的事,你又愁眉苦脸的。” 南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拿起一块吃起来。 大厨做的虽然好吃,但是总觉得比柏寻做的少了一种味道。 南春吃了一块便不吃了。 “你什么时候回洋城啊?听阿福说,家主和大少爷让你打理洋城的商行?”宋阿梅问道。 “嗯,过了十五吧。”南春说道。 其实原先打算的是过了初八就走。谁知家主病了,把一摊子事交给了柏寻。 看这架势,柏寻还得忙一阵子。 荟萃楼。 以姜远海为首的一众商户齐聚一堂。 柏寻没想到人来得这么齐,忙作揖道:“多谢诸位赏脸。” “哪里哪里,柏二少爷多次出手相助,我们都在心里记着呢。” “是啊,若不是柏二少爷您帮着我们出谋划策,哪里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李大帅还有盛家的事,都多亏了柏二少爷您啊!” “没有没有,大家谬赞了!”柏寻说道。 姜远海笑着说道:“贤侄就别谦虚了。你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呐!和安众商户苦李大帅久矣,寄希望于洋城盛家又被人当成马前卒。这桩桩件件,若不是你,我们怕是已走到绝境。”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道。 柏寻笑着说道:“不瞒大家,晚辈出谋划策也是为了柏家。家中长辈常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晚辈深以为然。 想我和安位置优越,资源丰富,易守难攻。天时地利皆有,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必能财源滚滚,家族兴旺。” “对!是这么个理儿!” “确实如此!” “贤侄掌管柏家,我姜家必全力支持。”姜远海举杯道。 “我金家也是!二少爷,有任何需要,您尽管开口!”金子睿笑着举起酒杯。 “我钟家也是!” “我也是!” 柏寻举杯:“多谢诸位!大家有什么事,也尽管来找我柏家。有需要我柏寻帮忙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好!” “来,再来一杯!” “举杯!举杯!” 和安柏宅。 柏寻忙了一天,本想着晚上回柏家寨。这刚到院里,阿福来报,说姜文杰和金子睿来了。 “柏二少爷,兄弟来找你喝一杯。”姜文杰笑着说道。 柏寻说道:“晌午不是才喝过?” “哎哟,跟一群老头子喝,哪里能喝过瘾?”姜文杰说着从盒子里拿出两瓶红酒,“这可是我托人刚弄来的。” 柏寻看了一眼,这不就是那个洋人daniel给南春送来的酒吗? “还是白的好喝!二十年陈酿,来试试。”金子睿笑嘻嘻地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 “哎哟,你老爹知道你把他埋墙根儿地下的酒挖出来了,定要气得跳脚,追着你打!”姜文杰调侃道。 “酒是今天喝的,打是明天挨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金子睿笑着说道。 酒过三巡,姜文杰大着舌头说道:“柏二少爷,你点子多,你如果有啥发财的好机会一定不要忘了带带兄弟。” “还有我!这两年我手里也攒了些钱,想再干点儿别的生意,又不敢乱来。若是柏二少爷您牵头,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往里投。”金子睿说道。 柏寻想了想说道:“等我回去问问南春,再给你们答复。” 姜文杰和金子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笑了。 “没想到柏二少爷还是个妻管严啊?” “我前阵子往洋城送货,听人说柏氏商行的南老板可是洋城的风云人物。我还寻思……柏家哪儿来的南老板啊?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柏家二少奶奶。真没想到,二少奶奶也是做生意的好手!”金子睿说道。 提起南春,柏寻心里越发想念。 明儿无论如何都得回趟家了。 第二天,柏寻忙完就回柏家寨去了。 没去老宅,直接回了别院。 见着南春,把门一关,抱着他就开始啃。 南春见柏寻解他的衣裳,红着脸小声说道:“青天白日的……” 柏寻柔声说道:“哪个说青天白日不能亲热啊?” 南春一想,也是。 想来就来嘛。 这一来就到了天黑。 南春肚子饿得咕咕叫。 南春摸了摸肚子,不满地说道:“下面的嘴倒是饱了,上面的嘴还饿着。” 柏寻听罢,又震惊又想笑。 南春总是能给他“意外之喜”。 像这样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说着荤话,也颇有趣。 吃完饭。 柏寻说起姜文杰带来的红酒的事。 “姜文杰昨天来找我,带了瓶红酒。就是daniel给咱们商行供货的那种。我仔细问了他,他说那个是托人从洋城带回来的,一瓶花了六十块大洋。”柏寻说道。 南春瞪大了眼睛:“六十块?这么有赚头?daniel给我的价格是十六块大洋。商行批发看量,量少二十五块,量多二十二块。零卖三十五块顶天了。” “和安不像洋城那般物资丰富。这里的商行卖的基本都是一些日常用品。一些高档时兴又紧俏的洋货和国货基本都要从外地倒过来。像之前咱们商行卖的明华化妆品厂的玫瑰系列,因为产量跟不上,就有人从洋城专门倒过来卖,价钱翻一倍不止。 以前兄长有想过在和安开一家这样的商行,但是那会儿和安的经济不行,人们顶多买些洋油洋布之类的。这几年和安靠生丝发家的不少,人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许多。这购买能力也提升了不少。”柏寻说道。 “那就可以在和安开一家跟洋城差不多的商行。只不过……这投入有点大啊!我还想着先在金城把商行开起来呢。”南春苦恼地说道。 第270章 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金城?” “是啊,金城离洋城更近,交通更便利。而且发电厂运行起来,肯定能吸引很多人搬去金城。我还想着咱们回洋城的时候往金城走一趟,去跟四爷讨个位置好一点的商铺呢。 若是和安金城一起开商行,那投入可就太大了。你这刚接了家主之位,就投出去那么多钱,风险太大。家主怕是不会同意。”南春为难地说道。 柏寻笑着说道:“想做便去做。” 南春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问道:“你有法子?” 柏寻说道:“我已经在金城买了几间铺子和一座宅子了。” 南春笑着说道:“就说咱俩心有灵犀呢,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和安这边你也无需担心,铺子咱们有现成的,资金投入……我想带着姜文杰和金子睿,他俩正想投钱做生意呢。 带上他们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姜家和金家跟咱们柏家捆在一起。这样即便你我还有兄长不在和安,有姜家和金家在,咱这商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柏寻说道。 “行,反正货都从洋城的商行走,到时我看着办。咱们的订货量上去了,这价格我得跟丹尼尔好好说道说道。”南春笑着说道。 既然要在和安开商行,那柏寻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了。 “那……你不能跟我一起回洋城了?”南春不舍地说道。 柏寻摸了摸他的脸颊:“忙完我就回去。” 南春撅着嘴凑过去,柏寻笑着跟他亲吻。 老宅。 柏松乐呵呵地说道:“祖父,寻弟这才接手几天,就把和安的商户都拧成一股绳了。知道他要开商行,姜家少爷,金家少爷,拉着成箱的金条大洋去了柏宅,说要入股。” 柏一水心里也高兴。 之前柏寻插手盛家和李大帅的事,他还有些不满意,觉着太冒险了。 结果这事他办得很漂亮,让和安县的商户避免了损失。也让柏家的声望更盛了。 看来确实是他老了,做事瞻前顾后,没有了年轻人的那股子闯劲儿。 “辛川岭那边呢?他想怎么做?”柏一水问道。 “忙完和安的事之后,孙儿会亲自走一趟。”柏寻走进来说道。 柏一水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亲自走一趟?辛川岭凶险异常,墓里凶险不说,活人更凶险。” 柏寻说道:“这些年您和兄长不也跟着队伍寻过陵探过墓吗?既然掌管了柏家,这些事我得了解才行。” “是啊,咱们的队伍现在是死的死,伤的伤,也需要有人带些人员物资过去,重塑大家的信心。”柏松说道。 柏寻眉头轻蹙:“死的死,伤的伤是什么意思?中了墓里的机关?” 柏松摇了摇头:“是人祸!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盛家可能在觊觎我们的瓷器生意吗?我们寻陵队伍前段时间在辛川岭遇到一伙人,这伙人与我们的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咱们辛辛苦苦挖的墓道也被毁了,人员也死伤一半。现在冰天雪地的再挖墓道也不现实。所以我们的人大部分已经退到山下了,等休养好之后再过去。” 柏寻想了想说道:“好,那就等我过去再行动吧!经了大战,盛家人估计也不敢轻举妄动。” “嗯,留了人藏在暗处,有异动会传信回来。寻弟,辛川岭的事还真要靠你了。之前那个洋人peter被换货的事你还记得吧?”柏松说道。 “记得。” “被换的不是丝绸,而是瓷器。”柏松如实说道。 柏寻恍然大悟。 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 若只是丝绸,兄长不会如此紧张,甚至连货都不敢往外出了。 “这些人应该是在窑厂安插了眼线,小心起见,这生意我就停了。这事儿只有从根源解决才行。埋伏在辛川岭的那伙人,必须得处理干净。”柏松说道。 “我知道了,祖父,兄长,我既然已经决定接手了,你们有什么事也不必再瞒着我。”柏寻说道。 “那肯定的,我巴不得你能帮我分担压力呢!”柏松笑着说道。 从老宅出来,坐在车上,柏寻想了很多。 整件事都透着古怪。 尤其是辛川岭的事。 之前他去辛川岭寻南爷爷的时候,那伙人一直藏在暗处,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以为他们是想等柏家人挖好墓道,找到藏宝的墓室,然后直接过来抢。 可是,突然爆发了激烈的冲突,甚至把柏家人挖好的墓道都给毁了。 冲突好理解,抢有利位置抢东西都有可能。 可毁墓道是为何? 难不成他们不想要那些珍宝?不想找到地下仙宫了? 不可能啊! 不想要就不会在柏家的瓷器生意上下绊子,还费尽心机在窑厂安插眼线,甚至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换货了。 柏寻心中一颤。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墓道? 毁墓道是想阻碍柏家人找到地下仙宫? 对呀,他们有训练有素的人手,顶尖的武器装备,还不缺物资。 若是再加上南爷爷呢? 那他们就没必要死守着柏家人找的路子。 柏寻松了一口气。 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柏寻离开后,柏一水板着脸说道:“他的心现在都在南家人身上,让他去辛川岭,怕是根本不会维护柏家的利益,一心只想救南成林。” “祖父您就别操心了,不是说好了死马当活马医嘛。我这两天就去云城了,那边来了电报。”柏松说道。 怕柏一水因为南春的事又跟柏寻闹别扭,柏松补充道:“祖父,南春还有大用,您别动他。我管着云城的事就没法顾着洋城那边。 寻弟如今担着家主之责,和安、金城还有辛川岭都需要他。洋城那边得靠南春打理。至少在所有事情有眉目之前,您最好还是别动他。” 柏一水脸色一沉,但没有反驳他。 待柏松走后,柏一水问柏山:“洋城那边都安排好了?” 柏山点了点头:“安排好了。” “让那边一定要小心,千万别露出马脚。他目前还有用,那就慢慢来。”柏一水再三嘱咐道。 “是,小的明白。” 柏一水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毕竟人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这个南春看着单纯,实则心眼子很多,还很会伪装。 第271章 遇险 过了十五。 南春得回洋城了,那边一堆事儿等着他呢。 他依依不舍地跟柏寻还有阿娘他们告了别。 “有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会尽快回去。”柏寻拉着他的手说道。 “嗯,我会的。你也别太着急,身体重要,别没日没夜地熬着。”南春嘱咐道。 “好。”柏寻说道。 回到洋城,南春让许飞把车里的东西给卸下来一部分给柏园的人分了下去。另一部分准备带去商行分给商行的伙计们。 岩管家接过东西,感动地说道:“二少奶奶,您这……走的时候惦记着大家,给大家发了钱不说还备了许多年礼。这回来了又给我们带这么些东西。” 南春笑着说道:“商行去年生意不错,这是大家的功劳。甭管是在商行工作,还是在柏园工作,都一样是为柏家做贡献。之前李大帅那帮人来找麻烦,有难你们与我们一起担,这有福自然得一起享啊。” 柏园众人对南春是感激的。 起初他们以为这乡下来的男妻要么是那种畏畏缩缩,没见过世面,上不得台面的。要么是那种小人得志,趾高气昂,尖酸刻薄的。 没想到他待人宽厚又大方,从来没对他们这些下人颐指气使过。这年头能遇到这么好的主家,可太难得了。 一回到商行,南春就忙碌了起来。 这一忙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柏寻发来电报说,大少爷让他去一趟云城。去过云城之后,他再回洋城。 快两个月没见柏寻了,说不想念是假的。 本想着快要见面了,谁知他又去了云城。 南春看着钱夹里两人的合照,心中有些郁闷。 “二少奶奶,春晓先生不是约您去欢乐城玩吗?您也该放松放松了。”许水生见南春心情不好便说道。 “嗯,去欢乐城!”南春收起钱夹说道。 到了欢乐城,春晓已经喝上了。 “约你出来喝一杯,可太难了。”春晓递给他一杯威士忌。 南春喝了两口,说道:“柏寻和大少爷都不在,过年回来之后,商行的事儿太多了。” 春晓笑着说道:“听说柏二少爷现在是柏家家主了?” “是暂代家主之位。家主身体不太好,需要休养。”南春说道。 “说是暂代,其实就是考验。”春晓说道。 南春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突然从楼上传来争吵声。 南春抬头去看,嘿,还是熟人。 一个瘦弱病态的中年男人正情绪激动地拉着尤七说着什么。 只见尤七不耐烦地甩开他,径直往楼下走去。 那人想追上来,却被尤七的手下拦住了去路。 南春收回视线,韩五爷借着他的手拿走了尤七手上的生意。尤七现在肯定对他恨之入骨,他得躲着点儿。 待尤七一行人走后,那人跌跌撞撞地从楼上下来,看着状态很不好。 南春看着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怎么了?”春晓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那人倒在了地上,哆哆嗦嗦,涕泗横流,满地打滚,嘴里还喊着:“给我……快给我……” 那模样看起来既痛苦又疯癫。 周围的人忙躲到一边,不一会儿来了几个人将他拖走了。 “这是发病了?”南春疑惑地问道。 “怎么?南老板没见过这样的?”蓝小蝶笑着在他身边坐下。 “这是……什么很常见的病吗?”南春惊讶地看向他。 “烟土抽多了而已。”蓝小蝶不以为然地说道。 烟土?那个毒药? 南春见她习以为常似的,便问道:“那不是害人的东西吗?” “可不是嘛!明知是害人的东西,可还是有许多人花大钱去搞这些。一两烟土一两金。”蓝小蝶笑道。 南春沉默了片刻,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他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刚刚那人发病的模样。 春晓以为他被吓到了,忙说道:“你不是跟柏二少爷学会跳舞了吗?何不请小蝶姑娘跳一曲?” “哎,来,我请南老板跳一个。”蓝小蝶笑着说道。 两人到了舞池,南春是手忙脚乱。 逗得蓝小蝶哈哈大笑。 春晓见两人那么快就回来了,不禁疑惑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蓝小蝶哭笑不得地说道:“南公子学的居然是女步!” “嘿!这个柏二!这是只让南春跟他跳啊?”春晓颇感无语。 南春尴尬地笑了笑。 喝好了酒,南春与春晓和蓝小蝶告了别起身要走。 就在此时,一个人从他身边走过,南春碰到那人的胳膊,一杯红酒就这么洒在了他身上。 “哎哟,对不住!我不知道您要起身。”那人忙道歉。 “没事,是我没注意看身后。”南春见那个人身上也溅了些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去洗手间洗一下吧。”蓝小蝶说道。 南春去了洗手间,简单洗了洗,刚想出去,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鼻。 他挣扎了几下,一把枪抵住了他的后腰。 “不想死就闭嘴跟我走!” 南春腿脚发软,想反抗也不行。他扶着洗脸池,说道:“等一下,我缓一缓。我现在腿脚发软,难不成你们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抬着我出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恶狠狠地说道:“别耍花样!不然弄死你!” 南春苦笑道:“我这副模样能耍什么花样?” 两人走上前一左一右抓着他,将他从洗手间旁边的后门带了出去。 从后门往前走了一段,一辆车停在那里。 南春被粗暴地推到车里,车子很快便开走了。 “是尤七派你们来的?”南春问道。 “少打听,到了你就知道了。” 春晓左等右等不见南春出来,心里有些着急,便对蓝小蝶说道:“他喝了不少,我去看看。” 待他到了洗手间,才发现里面根本没人。 洗手池旁边的地上有一块手表,春晓捡起来一看,是南春的。 南春出事了! 他惊慌地跑出去找蓝小蝶:“南春不见了!他的手表扔在了地上。” 蓝小蝶放下酒杯,想了想说道:“肯定是尤七!洋城人人皆知,南春抢了尤七的生意!尤七肯定怀恨在心,走,咱们去找韩五爷去!” 第272章 黄纸包里的秘密 蓝小蝶和春晓从欢乐城出来。 “许飞,快,去韩五爷那儿。” “怎么了?二少奶奶呢?”许飞忙熄灭了烟。 “南春被尤七抓走了,快去找韩五爷。”春晓焦急地说道。 “什么?快走!”许飞慌忙发动车子。 那帮人把南春带到了一个仓库。 南春有些无语。 怎么一个个绑架犯都喜欢把人往仓库绑啊? “南老板,好久不见啊!”尤七见他来了,站起身笑着说道。 “尤七爷,您想见我,直接去柏氏商行或者柏园就行,何须这么兴师动众的?”南春理了理衣服说道。 尤七见他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心中怒火升起:“柏二少奶奶,倒也不必装得这么淡定。你敢抢我的生意,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抢您的生意?尤七爷说笑了,这生意可是韩五爷交给我的。”南春说道。 尤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车轱辘话不多说了。甭管是谁给你的,我的生意最后是落在你手里了。我没了进项,自然得找你。” 南春挑了挑眉:“怎么?尤七爷这是想找我合作做生意?” 尤七笑着说道:“跟一点就通的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没错,我这里有个日进斗金的生意想跟你谈谈。” “日进斗金?还有这好事?”南春惊讶地说道。 尤七抬了抬手,他的手下搬着一个木箱过来了。 尤七把木箱打开,里面放着一些黑褐色的球状物体。 南春心里一紧,震惊地看着那箱子里的东西。 这颜色怎么…… 尤七见状,以为南春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心里得意得紧。 他拿起一个黑球,走到南春面前,笑着说道:“这可是上好的洋烟,一两五块,可以卖十块,紧俏的时候遇到急需的人卖二十块他也买。” 南春死死地盯着尤七手里的东西,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用尽全力才抑制住内心那股翻涌而来的紧张情绪。 没错,这个就是那个从大狱里跑出来的杀人犯往他屋里扔的东西。 原来这东西是烟土。 “你今天在欢乐城,看到那个缠着我的人了吧?他在这东西上花了几千块大洋,家里能卖的都卖了。 一个普通人就能花那么多,若是成千上万个人呢?你说这不是日进斗金是什么?有了这生意,你还需要费劲卖货,辛辛苦苦一文一文地挣吗?”尤七笑着说道。 南春稳住情绪,问道:“那么好的生意,尤老板自己做多好,何必要让我分一杯羹呢?” “我出货的路子让你搅和了,我不能支个摊在大街上卖吧?如今柏氏商行归你管,洋城那么多商户都跟你走得近。你想出货,不是轻而易举?”尤七笑着说道。 南春的嘴唇微微抿起,他想了想说道:“这事儿不是小事,而且柏氏商行姓柏,我得跟大少爷商量一下。” 尤七拧着眉头说道:“少来拖延时间这一套。你答应,并且立下合作的字据,今儿你就能活命。你不答应,今儿你就到这儿了。” 尤七说完,他的手下拿过来一张纸。 南春接过来看了看,这字据若是签了,就是他南春承认自己贩卖烟土的自白书。 不干,也成了他已经干了。 见南春一言不发,尤七有些烦躁地掏出枪指着他的脑门。 “柏二少奶奶,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我没了进项,苦了手底下一帮子兄弟。我不弄你,他们也不会放过你。”尤七冷冷地说道。 就在这时,突然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一群人冲了进来。 尤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南春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划伤了手,夺了枪。 枪口对准了尤七的脑袋,一丝犹豫都没有,一枪干净利索。 尤七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尤七的手下见状都慌了神。 南春厉声道:“尤七已死,不想死的就放下枪。” 听到枪响,许飞慌忙往里冲。 “二少奶奶!” 尤七的手下见一群人冲过来,忙放下了枪,举起了手。 “二少奶奶,您没事儿吧?” “没事。”南春说道。 许飞见南春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韩五爷看见地上的烟土还有一旁躺着的尤七,既心痛又生气。 一次次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不珍惜。 “五爷,我也是为了自保……”南春为难地说道。 韩五爷摆了摆手,说道:“你做的没错,是他有错在先。” 春晓和蓝小蝶快步走过来,紧张地拉着南春的手说道:“哎哟,你可吓死我了!” “放心吧,没事了!”南春说道。 回柏园的路上,南春神情恍惚。 许飞担忧地说道:“二少奶奶,要不去医馆看看吧。” “没事,他没对我怎么样呢。”南春说道。 “小的看那地上有烟土,这个尤七还在做烟土生意啊?说到烟土,这东西害人不浅,一旦上瘾,很难戒掉,只能不停地往里砸钱。 我家邻居本来是个体体面面的生意人,被这玩意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去年冬天死了。他死之前我去看过一眼,整个人瘦骨嶙峋,浑身上下都烂掉了!哎哟,吓死人了。”许飞说道。 南春心里咯噔一下。 “这东西会让人浑身溃烂?” “也不全是……就有的人是这样,有的就面黄肌瘦,牙齿烂掉了,走路都费劲。还有的疯疯癫癫,发起病来要打人杀人的。反正沾上这东西,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许飞说道。 南春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了青白色,他的心跳得很快。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带来细微却清晰的痛楚,但他浑然未觉。 回了柏园,南春急匆匆地回了房间,把门锁好。然后打开保险柜,把藏在最里面的那个黄纸包拿了出来。 他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 那个死在后山上的杀人犯。 跟他和他阿娘得了一样的病。 那个在欢乐城发病的人,跟他和他阿娘也很像…… 还有许飞的邻居…… 南春的手颤抖着,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上一世,有人对他和他阿娘用了这玩意。 第273章 上一世的怪病 南春坐在地上,只觉得头像针扎一般疼得厉害,胸口也憋闷到无法呼吸。 上一世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是有人在故意害他和阿娘! 会是谁呢? 那东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让他和阿娘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的。 害他们的人能让他们丝毫察觉不出异常,又能日积月累,用那东西一点一点地蚕食他们的生命。 那时爷爷寻陵未归,家里只有他和他阿娘。他们家在寨子的边边上,离其他的人家有段距离。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往他家去。只有柏大管家时不时会去给他们娘俩送些粮油肉蛋和日常用品。 南春的心里乱极了。 咚咚咚……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南春忙把黄纸包塞进保险箱。 “二少奶奶,小的来给您送醒酒汤。” 门外传来岩管家的声音。 南春关上保险箱,理了理衣服,走过去打开门。 柏岩见南春的脸色不太好,忙关心道:“二少奶奶,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要不要小的找大夫过来帮您看一看?” 南春接过醒酒汤,说道:“不用了,我许久没喝酒,今天喝的有点多。一会儿我喝点醒酒汤,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哎,那您早点休息。”岩管家说道。 关上门,南春把醒酒汤放在桌上。 他着实没什么胃口。 一想到有一双眼睛一直藏在暗处,一直在盯着南家,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和他阿娘杀害,他就感到毛骨悚然。 他倒在床上,出神地看着天花板。 上一世,他和阿娘发病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他们的病因是烟土。 寨子里的大夫还有县城里的大夫都找不到病因,用了各种各样的药也治不好。 柏富贵还到处散播谣言,说他和他阿娘得了会传染的怪病,寨子里人都不敢接近他们。 后来,还是家主从洋城给他们请来了大夫医治。 那个洋城的大夫每次帮他和他阿娘打了针之后,他们就会好受很多。就像是那些难受的病症一下子都没了似的。 当时他以为是洋城的大夫医术精湛,见多识广。用的西洋来的好药,能立马见效。 现在仔细想想,那个姓马的洋城大夫从来没说过他和他阿娘得了什么病。柏大管家带着他来了,就是给他们打针,也没有开过别的药。 他阿娘曾经问起过病因,柏大管家说,应该是吃了山里得病的野物,染上的病。让他们不要担心,说洋城最好的大夫都来了,肯定能给他们治好。 可最后这一针针下去却像是饮鸩止渴一样。马大夫来打针,病就好些,他不来,病就越来越狠。 到后来浑身都开始瘙痒溃烂,生不如死。 如今想想,和安偏远,大家没见过烟土,不知道它会引起什么样的病症,这有可能。 但是就连许飞,蓝小蝶都能看出来是烟土惹出来的病,那个洋城来的马大夫怎么会不知道呢? 柏大管家居然还说是什么……吃得病的野物生的病。 后来,家主因为有要事去了洋城,马大夫也不见了。 没过多久,阿娘就病逝了。 南春拖着病体,跌跌撞撞地跑到寨子里求人帮忙。 可是没有一个人帮他。 大家见他来了,像见着怪物一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他传染了怪病。 他只能自己强撑着,到屋后一点一点地挖,足足挖了三天。 阿娘下葬那一日,也下起了雨。 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那雨水就像他的眼泪一样,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滑落。 之后他被柏富贵以怕他的病传染给别人为由关到了地牢里。 皮鞭沾了盐水打在身上、指甲盖一个个活生生地被拔掉、疼晕过去再被刺骨的冰水泼醒…… 那滋味…… 真的还不如死了。 后来柏寻来了,他紧紧地抱着他。 南春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为他的死而难过了。 没想到,他的死对头柏寻竟为他红了眼眶。 柏寻对他真的很好。 不辞辛苦,没日没夜地照顾他,那么温柔那么体贴。 他对他说,南春是我的命定之人,我应该照顾你,应该对你好。 他要什么,柏寻都依他。 南春突然想起来,唯有一件事柏寻没有依他。 他常发病,闹得鸡犬不宁。 病痛难忍的时候,他跟柏寻提起过这个洋城的马大夫,可是柏寻并没有把他请来给他治病。 而是找了个姓陈的大夫,他给的药吃下去解不了他的渴。 “你没有马大夫那样的针吗?扎下去……病就好了。”南春哭着问他。 陈大夫蹙眉道:“你这病得忍,得熬。” 可他熬不住啊…… 直到他死,他都没有再见到那个洋城来的马大夫。 柏寻既然冒着风险救他,又真心实意地对他好,就不会不想让他活着。 可他明知家主请来的洋城马大夫能救他,为何不去请他来呢? 南春觉着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落入冰窟。 他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真相就在眼前了,可他不敢去看。 他怕看了,这一世的美梦就该醒了。 直到天光破晓,他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他阿娘痛苦难忍,他知道那感觉,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身体里撕咬一般。 马大夫看起来五十多岁,每次来的时候都拎着一个黑色的皮箱子。 见着他,南春就觉得见到了救星。 画面一闪,欢乐城里被人围观,在地上滚来爬去,涕泗横流的人变成了他。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很乱,又什么也想不起。 画面一闪,他又身在别院,屋里的桌椅板凳都倒了,满地都是器皿的碎片。 他的手被划破了,鲜血淋漓,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痛。 柏寻推门进来了,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 “没事了……没事了……” 南春看着他,红着眼眶问道:“柏寻,你是不是都知道?是不是知道我得了什么病?是不是知道我为什么会得病?” 柏寻看着他,温柔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他的嘴唇动了动。 南春却不敢往下听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汗。 头疼欲裂。 第274章 这一世不能白活 南春木然地下了床,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面色憔悴,眼睛里满是悲伤。 他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 他以为自己跟上一世走了不一样的路,就不会有那样的悲剧发生了。可是谁知……悲剧根本就没有远离,依旧围绕在他和他的家人的周围。 那双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他们,可能随时都会对他们下手。 他还不能倒下,不然这一世又白活了。 出门前南春将那碗早已凉透的醒酒汤倒到了厕所里。 岩管家见他下来了,忙说道:“二少奶奶,您起来了?我这就让人准备饭。” “不用了,我刚起床没什么胃口,去商行再吃吧。”南春说道。 到了商行,柏大海和许水生忙跟着南春到了楼上。 “二少奶奶,昨天晚上的事我们听许飞说了。这个尤七真是死有余辜!那生意明明是韩五爷交给您的,他不去找韩五爷的麻烦,偏来找您的麻烦。”柏大海气愤地说道。 “欺软怕硬嘛,跟韩五爷比起来,我确实更好欺负一点。”南春笑着说道。 “二少奶奶,我还是多安排几个人跟着您吧!”许水生蹙眉道。 “对,多安排几个。” 南春喝了口茶,说道:“这事儿你们跟柏寻说了吗?” 许水生和柏大海对视了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道:“已经发了电报了,二少爷之前特意交代过我们……” “你们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们做得不对。啧……痛死了。”南春有些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二少奶奶,您怎么了?”柏大海忙问道。 “我今儿也不知是宿醉的原因,还是尤七手下对我用了药的原因。这头……疼得厉害……”南春蹙眉道。 “用了药?用了什么药?”许水生有些紧张地问道。 南春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是迷药之类的吧,就觉着浑身发软,头疼反胃,挺难受的。” “您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租界里洋人的医院条件好,大夫的医术也高。”柏大海说道。 “租界里洋人的医院?算了吧,不用那么麻烦,我可能就是宿醉不舒服。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南春摆摆手说道。 马大夫不是洋人。 “您还是去看看吧,若是二少爷知道,怕是会生气。”柏大海劝说道。 许水生以为南春是因为魏二姑娘的事对租界,对洋人不喜。 他说道:“二少奶奶您别担心,租界洋人医院里有个大夫,不是洋人,他跟咱们大少爷的关系不错。” “太麻烦了吧?”南春心里一颤。 “不麻烦,杨大夫跟大少爷走得很近。以往大少爷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他帮大少爷看病的。”许水生说道。 杨大夫? 南春有些失望。 那……那个马大夫是谁?他在哪儿? 能被家主请到柏家寨的人,必定是柏家信任且熟悉的人。 既然这个杨大夫与大少爷相熟,说不定他认识那个马大夫呢? “行,那水生你陪我过去看看吧。”南春想了想说道。 仁德医院位于租界的繁华地段,楼的外墙用的红砖,搭配着精致的欧式雕刻与拱形门窗。坡屋面屋顶,覆盖着红瓦,看着挺气派。 走进医院,一股药味扑鼻而来。许水生带着南春径直上了三楼,左拐第三间停下。 许水生敲了敲门。 “进。” 打开门之后,屋里坐着一个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人。 “杨医生。”许水生说道。 “这位就是二少奶奶吧?”杨医生摘下口罩,笑着跟南春握了握手。 “二少奶奶,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杨武德医生。” 南春睁大了眼睛,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这不就是上一世给他和阿娘看病的那个洋城马大夫吗? 去给他们看病,还用了个假名字? “杨医生,久仰大名。水生说,在洋城就数您的医术最好。”南春说道。 “过奖了过奖了。您是哪儿不舒服啊?”杨武德笑着说道。 “水生说您是信得过的,我也就不瞒您了。昨儿我跟朋友小聚,喝了些酒。然后被歹人的手下绑了去,他们不知道给我用了什么东西。我今早一起来是浑身乏力,头疼欲裂,还恶心干呕。”南春郁闷地说道。 “哎哟,这也太惊险了。那些人用的东西是让您吃下去了吗?”杨武德忙问道。 “没有,只是用了帕子捂住了我的口鼻,许是迷药之类的。我就觉着头晕目眩,腿脚发软。”南春说道。 杨武德听罢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给南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事。 “您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就行了。”杨武德说道。 “好,多谢。” 坐上车,南春说道:“我就说没什么事吧,你们太紧张了。” “大夫说了没事,才能放心啊。二少奶奶,您还是回柏园休息吧。”许水生说道。 南春点了点头。 上辈子给他和阿娘治病的那个马大夫就是这个杨武德。 他跟大少爷走得近,深得大少爷的信任。 那大少爷应该很清楚他和阿娘的病因,家主肯定也是清楚的。 他们明明知道原因,却不告诉他们,甚至欺骗他们。 还任由柏富贵到处散播谣言,说他和阿娘得了会传染的怪病,吓得人们不敢靠近他们。 就跟那个大狱里逃出的杀人犯一样。 他是不是真杀了人,无人知晓。 人们只知道他得了疯病,会杀人。没人敢靠近他,更没人会去救他,大家巴不得他快点死了。 之后他死了,没有人去追究他的死因,也没有人会去想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 上一世因为爷爷的失踪,还有他拒绝跟柏寻成婚,怕是已经惹得家主不快。 这个大狱里逃出的杀人犯在他屋后停留,又把包着烟土的黄纸包扔到了他屋里。 上一世他没见到那个黄纸包,应该是被前来查探的柏大管家捡了去。 家主应该是怀疑那个人跟他有过接触。 所以才对他和阿娘动了手。 南春苦笑了一声。 飞来横祸,无妄之灾啊! 他和阿娘的的确确什么都不知道。 可有人做贼心虚,又怕事情败露,才会这么火急火燎又小心翼翼地杀他们灭口吧。 而让他们如此紧张的东西,就是烟土。 第275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早晨,大厨做了南春爱吃的米松糕还有香甜的南瓜粥。 “二少奶奶,小的特意嘱咐厨房给您准备些清淡的吃食。”岩管家笑着说道。 南春点了点头,拿起米松糕刚想吃,又放下,问道:“柏寻来电报了吗?” 岩管家摇了摇头。 南春脸色一沉,气呼呼地说道:“以前只要听说我有什么事,他都会着急忙慌,日夜兼程赶回来。现在可倒好……水生他们给他发了电报,说我出事了。他别说回来了,居然连封电报都没有。” 岩管家陪着笑脸,说道:“兴许……二少爷有事耽搁了。” “就算有什么事,怎么可能连发个电报的功夫都没有?”南春的脸色难看极了,“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岩管家劝道:“您不吃饭怎么能行啊?” 南春没理他,站起身气呼呼地走了。 上了车,许飞见他脸色不太好,忙问道:“二少奶奶,您身体不舒服?” 南春叹了口气:“这人啊,甭管之前多喜欢,说多少甜言蜜语。时间一长,就淡了。” 许飞忙说道:“别人可能是这样的,但是二少爷肯定不是。” 南春冷哼了一声:“都一样。以前我有事,他就着急忙慌赶回来了。现在……呵,电话没有,电报也没有。” 到了商行,南春一上午都板着脸。 搞得许水生和柏大海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后来他们问了许飞,才知道二少奶奶这是因为二少爷不关心他,在生闷气。 许水生忙到了楼上,解释给南春听:“二少奶奶,昨儿往和安发了电报,才知道二少爷去了云城。一早小的就给云城去了电话,大少爷说,二少爷在路上还未到。他让我们多安排些人手,务必护您周全。二少奶奶,二少爷不是不关心您啊。” 南春撇撇嘴,说道:“那你给大少爷再去个电话,告诉他我无碍,这事儿就先别告诉柏寻了。免得他担心,舟车劳顿来回跑。” “哎。” 云城…… 南春若有所思。 他在和安和洋城都没见到烟土。 辛川岭寻地下仙宫还有明器生意受阻之后,大少爷就着急忙慌地去了云城。还十分放心地把洋城的生意交给他这个新手做。 david跟大少爷合作了好几年,他一接手就跟david打擂台,大少爷也没说什么。 就好像……即使他把洋城的商行干倒闭了,也没什么大碍似的。 云城有更赚钱的生意? 柏家的烟土生意会不会就在云城? 那柏寻去云城……他真的知道烟土的事? 下午南春去明华化妆品厂与季老板谈供货的事。和安的商行已经开起来了,那边需要大量铺货。 回来的路上经过喜颜楼,南春说道:“许飞,停一下,我去趟喜颜楼。那天把春晓先生吓得不轻,也多亏他和小蝶姑娘带着你去找韩五爷过来,我才能躲过一劫。 一直说去感谢感谢他们,也不得空。你回趟商行,把桌子上的两个礼盒拿上,再让海管事挑些时兴的物件给小蝶姑娘送过去” “哎。”许飞应道。 到了喜颜楼,见着春晓。 南春把两瓶好酒递给他。 “哎哟,那天真的要吓死我了。桃花,把南春的手表拿过来。”春晓说道。 桃花把南春的手表递给他。 南春接过手表,笑着说道:“多谢!” 春晓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咱俩之间就别那么客气了。也多亏你机智,把表扔在那儿了。不然我真以为你直接回家去了呢。 看见表,我就想你肯定是出事了。小蝶姑娘反应快,一下就猜到是尤七下的手,带着我就去找韩五爷。韩五爷一听,饭也不吃了,亲自带着人就去找你去了。 我之前就说,这有贵人相助也是你的本事。若不是你平日里与他们为善,他们也不会毫不犹豫就帮你。这年头,哪个遇到事不是能躲就躲啊。” 南春点了点头道:“多亏你们!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些事。” “坐下说。”春晓说道。 “那天尤七找我,其实也不是为了要置我于死地。他是想借着我的路子帮他卖烟土。”南春说道。 “烟土生意可不能沾。”春晓忙说道。 “我知道,我就是好奇,上面下了禁令,尤七手里的烟土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我瞅着他那里的数量不少,他说都是上好的洋烟。这么多,而且明目张胆地贩卖,就没人管吗?”南春说道。 春晓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就像小蝶姑娘说的,一两烟土一两金,那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洋城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私底下都在做这腌臜生意。 上面管不管的……只要大家一起发财,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唉,我们喜颜楼之前有个角儿,也是毁了在这烟土上。造孽啊!” 南春想了想,问道:“四爷对烟土是什么态度?” “四爷明令禁止手底下的人碰烟土,谁沾烟土谁就得滚蛋。我们喜颜楼算是这洋城不多得的干净地方了。”春晓说道。 南春悄悄松了一口气:“四爷最近是不是在金城呢?” “嗯,说柏二少爷不在,他得在金城守着。”春晓说道。 “劳烦你帮我跟四爷联系一下,就说我想见他一面。”南春说道。 他现在能信任,能寻求帮助的只有四爷了。 春晓的行动还挺快,第二天便给南春来了电话,说三日后喜颜楼来听戏。 晚上回了柏园。 岩管家闻到南春身上的酒味,担忧地说道:“二少奶奶,您本来身体就不舒服,一连几天都在外面应酬,这样太伤身体了。厨房炖了汤,您喝一碗吧。” 南春坐在沙发揉了揉额角,无奈地说道:“从过年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来得及跟这些合作方走动走动。无妨,忙完这几天就差不多了。汤一会儿给我送楼上,我先洗个澡解解乏。” “好的。” 之后岩管家端了汤上来:“大厨还放了些滋补的药材给您补补身子。” 南春点了点头笑着接过来,关上门,转头把汤倒进了厕所里。 第276章 这条命便赔给他吧 到了约定这一天,南春去了喜颜楼。 盛玉安是悄悄回来的,没惊动人。 “四爷。”南春见着盛玉安,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我听春晓说了尤七的事了,你身边还是要多安排几个人。”盛玉安担忧地说道。 “嗯,已经安排了。我急着找您,是有一件事想跟您说。”南春说道。 “什么事?” “我怀疑……柏家人在做烟土生意。”南春压低声音说道。 盛玉安惊讶地看着他:“烟土生意?” “嗯,您看看这个。”南春从兜里掏出那个黄纸包,打开给盛玉安看。 盛玉安拿过来看了看:“大土。” “前两年,柏家寨发生了一件怪事。寨子里一户人家的羊一夜之间被拧断了四肢和脖子,喉管也被咬开了。看着不像是野兽所为,像是人做的。可人为何要咬羊的脖子呢? 当时寨子里谣言四起,有人说可能是山里的野人出来作恶。当时我没怎么在意,一心惦记着我在山里下的套子。我上山去看的时候,发现捕兽夹上只留下了被撕扯掉的半条鹿腿,雪地上鲜血淋漓的。 我顺着血迹去找,发现了人的血脚印,那人还赤着脚。血脚印的旁边躺着一只死鹿。它的脖子和剩下的三条腿都被拧断了,脖子上有被撕咬的痕迹。跟那户人家的羊是一个死法。 柏寻说是大狱里逃出来的杀人犯,此人犯病会发狂,所以才那样折磨猎物。柏家老宅的大管家柏山带着人进山里去搜捕,发现了我的捕兽夹。到我家里问了我一些话。 那天晚上,我听到有人从外面推我的窗子,随后就听见围捕他的喊叫声和脚步声。那人逃离之前我屋里塞了这个黄纸包。我藏了起来,没敢声张。就这个…… 第二天柏大管家又来了,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当时很谨慎,不仅试探我和阿娘,还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直到尤七把我抓到他的仓库,才知道这个东西原来就是烟土。 现在想想,如果那个人只是个大狱里逃出的杀人犯,那大管家的行为就太古怪了。而且这个人在寨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冒死把这东西扔到我屋里,怕是想告诉人们一些事……”南春蹙眉道。 盛玉安说道:“你是怀疑那个人跟烟土有关才被柏家人追杀?” “是。”南春肯定地说道。 盛玉安沉思了片刻说道:“柏大少爷是不是一直在云城?” “是,据他所说,是因为柏家之前的窑厂离安城太近了,常常受到李大帅的手下骚扰。所以要把窑厂迁到云城去。”南春说道。 盛玉安蹙眉道:“或许有这个原因。但是,说到烟土,云城的烟土品质极高,不比洋烟差多少。而且价格比洋烟便宜,运输成本也低很多。上面下了禁令之后,洋烟的输入多少受到了些阻碍。所以这两年从云城来的烟土就成了紧俏物。” 南春的心怦怦直跳。 “你的怀疑……也是有可能的。唉,柏家人还真是道貌岸然,虚伪至极!满口仁义道德,到处说自己是本本分分,诚实守信的生意人。谁知暗地里不仅盗墓掘坟,还贩卖烟土!”盛玉安气愤地说道。 南春咬着牙说道:“我听春晓说,洋城许多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做这个生意。气愤也无用啊,根本没人能管!” 盛玉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仅凭咱们这些人,确实没法改变现状。只求不助纣为虐,无愧于心吧。” 是啊,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对得起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便好。 “好在柏家人跟尤七不一样,柏家人要脸面。自诩书香门第,百年世家,脸面大过天。所以即便是做着恶事,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掩盖。对他们来说,最大的惩罚不是毁了他们的生意,而是让他们的恶行大白于天下。”南春说道。 盛玉安想了想说道:“也是,能惩罚一个是一个吧。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这边会想办法去查。” “好,柏寻想在金城开商行的事,他跟您说过了吗?”南春问道。 “说过了,刚到金城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了。买了一些铺面,还有一处宅子。他说,以后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他还让我帮着找账房、掌柜还有伙计。”盛玉安说道。 “好,那您就开始找吧,然后尽快派人过来传个话,就说二少爷托您办的事办好了,需要二少爷去金城一趟。”南春说道。 “你想离开洋城?”盛玉安问道。 南春点了点头:“过年的时候柏寻因为我跟家主起了争执,我总觉得……家主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 “那离开一段时间也好,也能打乱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盛玉安说道。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能让他们太顺了,得制造点儿他们意想不到的突发的情况才行。也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变被动为主动。”南春说道。 “好。我这边会尽快帮你安排好。你说……柏二少爷知道烟土的事吗?”盛玉安问道。 南春心里一紧。 他真的希望柏寻不知道。 可他也明白,柏寻接了家主之位,早晚都会知道。 这一次,他还会像上一世那样明明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会大义灭亲改变现状呢? 大义灭亲? 柏寻怕是做不到的。 他抛不开孝道和责任。 盛玉安见他满脸忧郁,叹了口气:“南春,你选的两条路都跟柏家是截然相反的。你跟他终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上。你一定要想清楚啊!” 南春沉默了半晌,然后扯了个难看的笑:“他有他的责任,他要守护好柏家,守护好自己的家人。可……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啊,我也要守护好阿娘和爷爷。不然……活这一世还有什么意义呢?” 倘若有一天,他真跟柏寻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自己这条命便赔给柏寻吧。 也算是报了上一世柏寻对他的救命之恩。 第277章 情之一字最难解 这几天南春忙得都没顾得上在家好好吃饭,岩管家便让厨房给他煲了滋补汤,亲自送到了商行。 “岩管家,您怎么来了?”柏大海惊讶地问道。 “二少奶奶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饭也没好好吃。我就吩咐厨房给他煲些滋补的汤。”岩管家说道。 “哎,这些天二少奶奶确实是辛苦了。大少爷二少爷都不在,洋城商行的事,和安新开的商行的事,还有金城那边也在筹备新的商行。”柏大海叹了口气说道。 “再忙,这饭也得吃啊。”岩管家担忧地说道。 “是,您赶紧给他送过去吧。” 岩管家上了楼,南春正给daniel打电话说订货的事。 许水生问道:“岩管家,您怎么过来了?” 岩管家抬抬胳膊,低声说道:“给二少奶奶送汤。” 南春挂了电话,惊讶地说道:“岩管家。” “二少奶奶,您这些天都没好好吃饭。我寻思,给您送点滋补汤。” “你有心了。”南春笑着说道。 岩管家忙给他盛了一碗,南春一看桶里还剩不少,便说道:“水生,你也喝一点。汤桶里还剩这么多呢,我一个人也喝不完。快过来,趁热喝。” 许水生笑着说道:“闻着还怪香的。” 就在这时岩管家一抬手,汤桶“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汤撒了一地。 “哎哟,岩管家,你烫到没有?”南春忙起身看。 “小的没注意,可惜了……”岩管家的手被烫到了,红了一片,“小的没事,二少奶奶您快把汤喝了,小的来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啊?水生,快带岩管家去处理一下,先用冷水降降温。”南春焦急地说道。 “哎,岩管家,您跟我过来。”许水生说道。 岩管家愁眉苦脸地说道:“二少奶奶,您快喝汤吧,幸好把您的汤盛好了。” “好,你去处理伤吧。”南春摆摆手说道。 待许水生带着岩管家离开,南春把汤倒进了花盆里。 岩管家上了烫伤药后回来,许飞已经把屋子里收拾干净了。 “唉,二少奶奶,您多包涵,小的也是老眼昏花不中用了。”岩管家愧疚地说道。 南春笑着说道:“多大点事儿啊!不过你以后不用跑过来送饭了,太麻烦了。而且,我在这儿吃的也不差。海管事安排的餐厅都蛮好的。以后我想吃家里的饭,就提前打电话回去,让许飞回去拿。你若是还不放心,晚上我回家再喝点汤嘛。” “对嘛,您老可别来回奔波了。”许水生说道。 待岩管家他们离开之后,屋里只剩南春一人。 他脸色阴沉,心里冰凉一片。 家主还是对他下手了。 他思来想去,上一世能让他和阿娘悄无声息同时染上那玩意的方法,只有吃食了。 爷爷为柏家寻陵久久未归,家主体念他们孤儿寡母生活不易,便常让大管家给他们送来米面油盐,日常用品还有吃食。 每每大管家来,他和阿娘都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已…… 没想到这千恩万谢迎来的却是一道道催命符。 阿娘那边…… 不行,得给阿娘去一封信,让她注意安全。 过了几天,金城那边来了消息。 许水生急匆匆地拿着电报来找南春:“二少奶奶,四爷从金城发了电报过来。” 南春打开看了看,皱着眉头说道:“这可怎么办?柏寻让四爷帮着找掌柜的,账房还有伙计。四爷那边都找好了,让柏寻过去一趟呢。水生,你往云城打个电话,问问柏寻能不能赶回来。” “哎。”许水生忙应道。 柏松接到电话,很是头疼。 寻弟根本就没来云城,而是去了辛川岭。 他不想让南春知道,所以撒了谎。 “你就跟南春说,大少爷和二少爷都进了山,去窑厂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柏松说道。 “好,小的明白。” 许水生把这话转述给了南春,南春为难地说道:“唉,事儿赶事儿都挤到一起了。金城的商行四爷投了钱,不能这么拖着人家呀。我走一趟吧,洋城这边你跟海管事多费心。” “没问题,二少奶奶您就放心吧!” “金城离洋城近,若是有事及时通知我。我会尽快赶回来。”南春说道。 “小的明白。” 临走,许水生不放心,非要多安排几个人跟他一起去。 南春说道:“前不久从洋城调了一些人去云城,洋城现在很缺人手。金城是四爷的地盘,他手眼通天,定会护我周全。要不这样,许飞留下,其他人把我安全送到金城,就回来吧。” “行。” 安排好一切,踏上去金城的旅途,南春才松了一口气。 春光明媚,一路风景甚好。 可南春心事重重,提不起兴致欣赏这美景。 说起来,上一世柏寻第一次跟他亲吻,就是在春暖花开的时节。 那一日阳光明媚。 有陈大夫细心给他治疗,他的身体比冬天的时候好了一些。 金豆扶他到花园里晒暖赏景。 墙外传来聊天的声音。 “听说了吗?二少爷跟家主和老夫人吵架了。” “因为什么啊?”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咱院里的那位呗。千金大小姐不比一个病怏怏的男人好?” “唉,二少爷是不是中邪了?” “那个姓南的家里不是跟死人打交道的吗?说不定会什么邪术!” 南春正听着,突然一双温暖的手从他身后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抬眼去看,柏寻就这么亲了他。 心要跳出来了。 南春除了因为柏寻吻他而震惊,还因为自己并不讨厌他的吻而震惊。 见南春的眼睛睁得溜圆,但是没有躲闪,柏寻轻声笑了。 就这样,亲吻成了常事。 随着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南春也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柏寻。 不是那么的一本正经,冷冷淡淡。 会柔声细语地跟他说话、会含情脉脉地和他亲吻、会愁眉不展地给他喂药…… 南春趴在车窗上,被风迷了眼睛,红了眼眶。 即便知道柏家人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还是没法恨柏寻。 人说,情之一字最难解。 果然如此。 第278章 柏寻再探辛川岭 辛川岭。 柏寻一行人到了山下的村寨,柏玉峰已经带着人在村口等着了。 他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瘦了很多。 “二少爷。”柏玉峰哑着嗓子说道。 “身体怎么样?听兄长说,你也中了枪。”柏寻问道。 “没伤到要害,已经好了。”柏玉峰哽咽道,“小的有负所托!没有深思熟虑,仔细研判,行事……太过莽撞,让队伍损失惨重。” 柏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事儿不怨你,谁也想不到那群人会突然发起攻击。兄弟们英勇无畏,我柏寻感激不尽。 我已经跟兄长商量过了,大家的工钱翻一倍,伤亡补贴翻一倍。牺牲的兄弟的家人我柏家也会好好照顾。” 众人一听又激动又感动。 “多谢二少爷!” “谢谢二少爷了!” 柏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诸位也是因为生活所迫,才来干这玩命的活。但是,命是最重要的。我希望以后再遇到危险,大家能以保命为主。”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 柏玉峰轻蹙眉头:“二少爷,这座墓对柏家来说太重要了,我们不能有任何闪失。” 柏寻说道:“你们如果都打没了,再派一群什么都不懂的新手来,除了白白送死,还能有什么用?能找到地下仙宫吗?而且,我柏家不止这一条出路。 如今我暂代家主,即便找不到地下仙宫,我也有信心让柏家人过上好日子。所以,我不需要你们盲目地牺牲。明白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来之前都知道自己干的是卖命的活,所以从未想过要惜命。 倒是柏玉峰红了眼眶,用力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众人见状,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明白了。” “阿福,柏豪你俩带人把物资分发下去吧!”柏寻吩咐道。 阿福笑着说道:“好嘞!兄弟们跟我去卸货!今儿大家好好吃一顿!肉管够!” “好嘞!” “太好了,可馋死我了!” 柏寻把柏玉峰叫到一边:“有南爷爷的消息吗?” 柏玉峰有些惊讶又有些尴尬,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 “怎么?我走了之后,你们再也没有找过他?”柏寻问道。 “大少爷说,找也没用,让我们别浪费精力和时间在这个事情上。若他老人家真的叛变了,他想躲着我们,我们还真找不到他。在地底下,他可比我们的经验丰富。 若他没有叛变只是出了意外,都过去那么久了,他怕是凶多吉少。小的虽然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事实确实如此,小的……是赞同大少爷的决定的。”柏玉峰为难地说道。 这道理柏寻岂会不知,他只是想寻个心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样不明不白的,他没法面对南春。 “你跟我详细说说,发生冲突的事。”柏寻说道。 柏玉峰说道:“您走之前不是跟着那些老人,去寻过路吗?在里面还找到了南老爷子留下的记号。我们沿着那路往前继续走,一路遇到很多陷阱和暗器。折损不少人,走到最后谁知是个死胡同。 没办法,我们只能再尝试,又挖了好几处,到最后都走不通,全是死胡同。这墓葬的主人太厉害了,这一层估计就是个大迷宫,故意迷惑人的。 实在没办法,我们只能铤而走险,在坍塌的墓室旁边开了一条墓道。想着从这条墓道绕到坍塌的墓室后面去。这个做法其实风险很大,一不小心就是连环塌。 可就是这个没办法的办法,反而让我们找到了一点儿希望。我们小心翼翼地挖通之后,居然真的绕到了坍塌的墓室后面。沿着里面的通道走了一段,果然看见了赵远说的那个滑梯一样的通道。 小的本来想下去,可那洞口太窄,我带着装备容易卡住。所以就换了个瘦小一点的兄弟,栓着绳子滑了下去。没多会儿就传来一声巨响和剧烈的晃动。小的守在洞口,还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 ,鬼哭狼嚎的挺吓人的。然后我们就赶紧把那位兄弟拉上来了。 据他所说,下面的确是一个特别开阔的地下洞穴。因为坍塌过,到处都是大石头,很乱。赵远说的峡谷上的那个吊桥已经断了。他看到了对岸的石壁上好像有道门。 这些都是边走边说的,我想着出去再仔细问他。可还没等我们从墓里出来,那帮人就杀了过来。他们都蒙了面,也不说话,见人就打。我们的人一部分在外面,一部分在墓里面,人手不够。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的队伍很快就被打散了。紧接着他们就冲到了墓里,不仅杀了人,还炸毁了我们挖的墓道。我前两天上山去看了看,所有的通道都坍塌了,咱们之前的努力算是全白费。” 柏寻若有所思。 倒也不是全白费,至少证明那个方向是对的,而且还有别的路能到那里。 “那位进了洞穴的兄弟呢?”柏寻问道。 “已经……死了。”柏玉峰伤感地说道。 “你们是白天下的墓还是晚上下的墓?用了多长时间?”柏寻问道。 “我们下墓都得算吉时。我们那天是中午那会儿下的墓,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我们走得快,而且沿路没有陷阱暗器。从进去到出来也就一个半时辰。” “南爷爷带你们下去的那一回呢?”柏寻问道。 “下午,出了事之后我从墓里跑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从进去到出来,大约用了三个时辰。”柏玉峰回答道。 “行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你先去吃饭吧,我让阿福买了不少卤味熟食。”柏寻说道。 “好。”柏玉峰应道。 柏寻抬头看着天,正是晌午,光照很强很刺眼。 南爷爷带着好几个人到了那个洞穴,甚至还上了桥,都没人发现对面石壁上有道门。 这个人站在对岸,甚至都没有靠近那个峡谷却看见了。 一次是晚上到的洞穴,一次是白天到的洞穴。 那个人或许没意识到这点很重要,或许还没来得及说。 那洞穴里有光。 白天光可以照进去。 第279章 从天而降的路 第二天一早,柏玉峰来询问下一步的计划。 柏寻想了想问道:“那群人还在辛川岭吗?” “还在,不过前几天我们的人发现他们撤走了一些人。”柏玉峰说道。 “既然之前寻找的方向是对的,你们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吧。我带着阿福还有柏豪在山里四处转转。”柏寻说道。 “太危险了,您不能……” “一群人一起才危险呢。人少而且还是生面孔,四处查探才更方便。”柏寻说道。 “那您一定要注意安全。”柏玉峰说道。 “嗯,我之前不是在这儿待过吗?为了找南爷爷还跟着大家一起搜过山。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柏寻说道。 吃完早饭,柏寻带着阿福和柏豪上了山。 晨曦初照,远望山峰之巅,云雾缭绕,山峦起伏,层层叠叠,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这儿的景色真不错。”柏豪兴奋地说道。 “是啊,这儿的山比和安的高很多,景致更壮阔。”阿福气喘吁吁地说道。 柏豪见阿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笑着说道:“这才走多远啊,你就累成这样了?” 阿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从过年到现在这些天在别院光吃吃喝喝了,都没怎么干活,身上肥膘子都长了五斤。” “别院好吧?”柏豪冲他眨了眨眼睛。 阿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柏寻,说道:“有二少奶奶的地方就是好地方。二少奶奶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 柏寻轻笑了一声。 柏豪踹了阿福一脚:“哎呦喂,你这嘴还变得能说会道了。” 阿福笑着说道:“我这可都是真心话!” 待三人到了之前挖墓道的地方,洞口已经坍塌了,如今上面野草已经萌芽。 “唉,好不容易才挖出那么一条路来。又要重头再来了。”阿福郁闷地说道。 柏寻回忆了一下最一开始南爷爷带着他们挖的那条墓道。他不止一次走过那条墓道,从那里穿过前面就是坍塌的墓室。若是墓室没有坍塌,继续往前走的话已经就能到那个洞穴。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按照柏玉峰所说晌午那会儿的太阳应该能照进那个洞穴里。他估算了一下墓道,坍塌的墓室和那个洞穴大致方向和位置。 阿福见他离墓道的位置越来越远,忙问道:“哎,二少爷,您这是去哪儿?” “随便看看。”柏寻说道。 柏豪和阿福忙跟上去,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柏寻又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在树下做了个标记。 “回去吧,明天再来。”柏寻说道。 第二天一早,柏寻带着阿福和柏豪又上了山。这次是直接从他标记的位置,往上走。 阿福见他们离之前挖墓道的地方越来越远,不禁有些奇怪:“二少爷,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登高,说不定路上还会有些惊喜。”柏寻抬头往上方看了看,“你们的动作要放轻,那帮人可能在附近,一定要小心。要多观察四周,注意有没有人停留的痕迹。” 不出意外的话,从这里一直往上走,应该就能找到那条路。 “是!” 三人往上爬了半个时辰。 阿福低声说道:“二少爷,有发现!” 柏寻忙过去看,一棵大树的后面有一块空地,草被压塌了,像是被人踩的。 “二少爷,这儿有烧火的痕迹。”阿福看到了一些黑灰。 “这上面的是新土,下面藏的有东西。”柏豪说着忙把土扒拉开,下面果然藏着许多灰烬。 “有一群人不久前在这里逗留过。”柏寻说道。 看样子他猜的没错。 墓在下面,路却从天而降。 可能是修墓的工匠给自己留的逃生路、可能是盗墓人生生凿出来的一条路、也可能那本就是墓的一部分,天然形成的。 三人接着往上走,山路愈发难行。 艰难地爬了一段,柏豪突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然后用眼神示意他们隐蔽。 过了一会儿,从不远处下来两个人,皆是一身短打劲装,腰间还别着枪,应该是在巡逻。 待两人走远,柏寻低声说道:“咱们绕到后面去。” “好。” 话音刚落,阿福和柏豪突然觉得脖颈后一痛,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柏寻在身后的人下手之前,猛然一滚,那人手里的棍子打了个空。 “身手还不错啊,我还以为柏二少爷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柔弱书生呢。”那人蒙着面抱着胳膊看着柏寻。 柏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气定神闲地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乐了:“你遇事倒是挺淡定的。怎么?不怕我杀了你吗?这荒郊野岭的,死了也没人知道。” 柏寻看了一眼他腰侧的枪,说道:“你若真想杀我,刚刚就开枪了。” 那人扬了扬下巴:“你们柏家挖的墓道不是在下面吗?柏二少爷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柏寻看着他,说道:“有时候墓在下面,但是路不一定在下面。对吧?” 那人微微一怔,说道:“果然像老板说的那样,最应该小心的柏家人就是柏二少爷。虽然下面的东西一向都是各凭本事,谁找到就是谁的。但是有时候,动枪动刀子更好使,毕竟抢来的更快。你说是吧?” “你别误会,我是来找南爷爷的,不是来找地下仙宫的。”柏寻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人笑着说道:“姓南的?哦……你们柏家人一直靠姓南的老头帮着你们寻陵。怎么?他不见了?” 柏寻说道:“若是兄台知道他老人家在哪儿,请务必转告他,我会护南春和他阿娘周全,请他放心。” 那人敛了笑,沉默了片刻,说道:“柏二少爷可真会开玩笑……你们把人弄丢了,到我这儿找?” “这条路……我不会说出去。我说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南爷爷,不是为了地下仙宫。”柏寻说道。 那人玩味儿似地笑了笑:“路?这里哪里有什么路?” “有一条从天而降的路。”柏寻气定神闲地说道。 那人敛了笑,握着枪的手不由紧了紧。 第280章 隐瞒 柏寻丝毫不在意:“你们一直藏在暗处,我以为你们是想等我们的人找到地下仙宫的入口,再动手。没想到你们会突然发起攻击,还炸毁了我们的人挖了许久的墓道。 这么急切地阻止我们继续往前走……那不就表明,我们找到的路是对的吗?炸毁了墓道,就表明你们不需要那条墓道,你们有自己的路。 那个洞穴的上方应该有个洞口吧?只要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往上走,应该就能找到那个洞口。从洞口下去,可以直接到洞穴里峡谷的对岸,那里有道门。” 见那蒙面人目露凶光。 柏寻笑道:“谁能想到,路不在脚下,而是在天上呢。” 柏寻的话音刚落,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 “有时候聪明不是一件好事。”蒙面人恶狠狠地说道。 柏寻说道:“你若是能杀我,早就动手了。我柏寻一向守信。只要你帮我把话转达给南爷爷,我就不会把这条路说出去。” 蒙面人冷哼道:“柏家人狡猾多端,毫无诚信可言!你爱说不说!你们就算知道了进去的路,也找不到地下仙宫。赶快滚蛋!敢再来,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罢那人便离开了。 柏寻松了一口气。 很好。 南爷爷果然还活着。 他冒险找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验证这一点。 待阿福和柏豪醒来,蒙面人已经走了。 “哎哟,二少爷,您没事吧?”阿福揉着酸痛的脖子。 “没事。”柏寻说道。 “这人怎么那么厉害?我们三个人居然都没有发现他藏在我们身后。”柏豪皱着眉头说道。 “应该是从我们进山那时起就跟上了。那两个突然从上面下来的人,是跟跟踪咱们的人打配合的。当时咱们的注意力都在那两个人身上,所以就忽略了身后。”柏寻说道。 “是盛家的那伙人吗?”阿福问道。 “应该是,看枪是德式的。不过他们应该是有所顾忌。我自报家门之后,他们就撤了。行了,咱们快下去吧。这边估计全都是他们的人。”柏寻说道。 “好。” 待三人回到山下村寨已是下午。 柏玉峰见他们灰头土脸的,忙问道:“二少爷,你们这是怎么了?” “路上遭遇了那伙人,不过没什么大碍。”柏寻说道。 “哎哟,应该让您多带几个人的。”柏玉峰很是后怕。 “放心吧,盛家人不会杀我。地下仙宫还没找到,那些珍宝还没到手。若是杀了我,柏家人不会善罢甘休,这样他们更棘手。 他们之前那样大动干戈,阻止我们继续往前走,就表明咱们之前的路子是对的。既然下面是个迷宫,左边塌了,你就从右边挖,再绕到那个墓室后面去。 那个洞穴那么大,能打洞的地方很多。即便那个进入洞穴的通道没了,咱们也可以再打个通道出来。之前的努力并不白费,有了之前那些的经验,这次你们再挖墓道会顺利很多。”柏寻说道。 众人一听,有了信心。 柏寻接着说道:“”我还是那句话,遇事保命为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的明白。” “知道了二少爷!” 柏寻没有说出那条更为便捷的路。 他想护住南春一家人,也想保住柏玉峰他们的命,还想拖延些时间。 只能让柏玉峰他们在外围打转,这样那伙人就不会对他们动手。待他们再次找到那个洞穴,估计还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那个时候他应该能把柏家的大权牢牢握在手中。 到时候柏家就不用再干这个下作勾当了。 金城。 南春到了金城以后,就让那几个护送他的人回洋城去了,只留下许飞跟在他身边。 车子刚到城,就被人拦住了。 “请问是洋城来的南老板吗?”那人问道。 “你是?”许飞警惕地问道。 “南老板,四爷让小的们过来接您。” 南春往外看了一眼,确实是四爷的人:“好,劳烦你带路。” 到了乐园,邢管家笑眯眯地说道:“南公子,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挺好的。”南春笑着说道。 “这位小兄弟……我让人带你去客房用餐歇息吧。”邢管家看向许飞。 “对,许飞,舟车劳顿的,你快去歇歇吧。到了四爷这儿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南春说道。 “是。” 待许飞走后,邢管家带着南春去了后院。 走过回廊,穿过拱门,又绕过花园,才到了地方。 “南公子,请进吧。”邢管家笑着说道。 南春有些奇怪。 他这次来是经了明路的,也不用这样躲躲藏藏的啊。 他走上前,推开门。 “阿春。”南成林站起身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爷爷!”南春又惊又喜,激动地快步上前与南成林拥抱,“爷爷……我好想你。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上一世直到他死,都没能再见到爷爷。 虽然知道有四爷帮着爷爷,可是他还是很怕。 怕他改变不了,怕一切重蹈覆辙。 南春的声音带着哭腔,南成林也红着眼眶,他轻轻拍了拍南春的后背,说道:“乖孩子,没事了,爷爷好着呢。现在阎王爷见着我都头疼,不愿意收下我。” 盛玉安笑着说道:“南春这个安排怎么样?” 南春抹了把眼泪,说道:“多谢四爷。” 南成林问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 南春点了点头:“四爷都跟我说了。爷爷,你不应该瞒着我,你去辛川岭寻陵之前就应该把一切都告诉我。” 南成林叹了口气说道:“你心思单纯,藏不住事儿。我若是告诉你,那柏家人浑身都是心眼子,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把你给试出来。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和你阿娘的安全着想。” 南春不满地说道:“你还把当小孩子啊?我已经长大了,而且我能做好。不信你问问四爷,洋城那么大一个商行我都能管。” “是是是,南春现在可了不得。柏氏商行的南老板在洋城可是响当当的人物。”盛玉安笑着说道。 南成林皱着眉头,面色凝重:“什么?你居然还给柏家打理起生意来了?你真把自己当成柏家的二少奶奶了?” 南春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又无从说起。 第281章 投明主成了奔奸贼 南成林见南春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越发懊悔。 “唉,我是真的没想到,柏家主居然这么狠心,连自己的亲孙子也要利用!他宁愿让他的宝贝孙子娶个男人当正妻,让人把他柏家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也要把你跟柏家拴在一根绳上! 怪我,思虑不周。当时没听盛四的话,走的时候,就让盛四把你们娘俩从柏家寨带出来就好了!我想着有我在辛川岭跟他们周旋,你们肯定就是安全的。谁知……他柏家竟使出这么个损招!唉!”南成林重重地叹了口气。 南春说道:“爷爷,我知道你这么做也是为了能拖延些时间。家主虽然怀疑你,但是没有证据。而且他还需要你帮着柏家找地下仙宫,就不会对你对我和阿娘动手。 若是四爷把我和阿娘都接走了,那家主就会认定你背叛了柏家。把他逼急了,他怕是会集齐柏家所有力量去追杀我们,去把辛川岭闹个天翻地覆。你就没法好好地去找地下仙宫了。” 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 南成林知道柏一水在怀疑他,也知道他无人可用,即便是怀疑,也不得不用他。 所以盛四提出来要将南春和他阿娘带走,让他到了辛川岭趁乱脱离柏家的队伍时,他拒绝了。 他想着先不要打草惊蛇,他在柏家的队伍里,一是可以利用和消耗柏家的人力物力,二是可以带着柏家的队伍在墓里七拐八绕,误导并给他们制造麻烦,拖延时间。这样他就可以趁机去找正确的路。等他找到地下宫殿再把南春和他阿娘接出来。 可这地下宫殿太难找。 一转眼快三年了。 “唉……委屈你们娘俩了。”南成林歉疚地说道。 “不委屈!爷爷,我和阿娘都理解你,也支持你。这事儿如果不彻底了结,即便我们逃到千里之外,柏家人也不会放过我们。我不想一辈子都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 而且你和四爷做的这件事是大义,既然知道了柏家人的丑恶嘴脸,就不能助纣为虐。咱要对得起祖宗,对得起脚下这片土地。”南春坚定地说道。 “好!不愧是我南家的子孙!”南成林欣慰地拍了拍南春的肩膀。 盛玉安笑着说道:“我之前就跟您说过南春这孩子很坚强也很有头脑。” 南成林点了点头道:“是,真是长大了。你是不知道,我走之前他还因着结亲的事跟我闹别扭呢!我当时就想着,这孩子还没长大,还是小孩子心性。 这才两三年的光景……唉,做长辈的,希望孩子知道世道险恶,要快些长大快些懂事又希望孩子能永远长不大,无忧无虑,天真快乐。” 盛玉安点了点头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注1】 南成林说道:“不过好在这二少爷是个明理之人。我知道他不会为难你,但是……你一个大男人一直顶着二少奶奶的名头,这叫什么事儿啊? 听说柏家主已经给二少爷纳了妾了,而且现在我也失踪了。家主应该不会想让你继续当这个二少奶奶占着正妻的位置。要不你好好跟二少爷说说,让他放你一马?” 南春有些犹豫:“爷爷,目前我在柏家还算安全。而且现在柏寻暂代家主之位,还把洋城的生意全都交给了我。我觉得……我留在柏家作用更大。 柏家人若是有什么异动,我可以及时通知你们。商行可以弄到的东西很多,以后你们需要什么物资,我可以帮你们弄到,还不会引起别人注意。而且大少爷许诺我,洋城商行的利润,我可以拿走四成。 金城和和安新开的商行我也代管着,对了,还有金城电厂的两成股份。你和四爷做的事情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支持,这都是要花钱的。以后我也可以为你们提供资金支持。” “可是……太危险了。”南成林为难地说道。 “离开也逃不过被追杀的命运,还不如留下来搏一搏。而且,柏家不仅盗墓掘坟,还在贩卖烟土。我一定要把他们的生意搅黄!不能让他们这么害人!”南春气愤地说道。 南成林眉头紧锁,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当年我南家遭难,是柏家主出手相助,给了我们一个庇护之所,我才下定决心帮南家寻陵的。原以为是投了明主,谁知是奔了奸贼呀!唉!” “遭难是什么意思?”南春不解地问道。 他只听阿娘说过一次,他的父亲是病故的。 南成林回忆道:“那是二十年多前的事了。世道乱,又因着我南家祖上世代是寻陵者,有些心有邪念的人就想让我和你父亲帮他们寻陵探墓,盗取珍宝。 这我哪里肯啊!这可是抹黑家族门楣,给老祖宗丢脸的事儿!为了避开他们,我们一家子是东躲西藏。那会儿你阿娘已经怀了孕,跟着我们逃亡遭了不少罪。 可这些人为了财那是穷凶极恶,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你阿爹为了护住你阿娘和我与他们拼死搏斗,受了重伤。将你阿娘安顿在山洞里,我就背着你阿爹去镇上求医。 那天下着大雪……唉……就在我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的时候,遇到了柏家的车队。柏家主见我们浑身是血便让下人把我们抬上了马车,快马加鞭送去了医馆。 可惜你阿爹失血过多,命没保住。知道我惦记你阿娘的安危,他便派人把你阿娘也接了过来。柏家主了解了我们的情况,便说若是我们愿意,可以去柏家寨。有了柏家的庇护,那些人不敢造次。 柏家主的好名声,我是知道的。考虑到你阿娘即将临盆,这冰天雪地,又有人追杀……我死可以,可不能让你阿娘还有未出生的孙辈儿去送死啊。于是,我们便跟着柏家主来到了柏家寨。 起初柏家主只让我为柏家人守墓。你们出生之后,你姐姐体弱经常要求医问药,柏家主得知我们家的难处,便让老宅的大夫隔三差五来一趟。” 【注1】出自《触龙说赵太后》 第282章 一步步落入圈套 听到此处,南春总算是明白为何爷爷会死心塌地地为柏家人卖命了。 柏家主也算是救了爷爷,阿娘还有姐姐和他的命。 爷爷重情重义,这救命之恩岂能不报? “受了柏家主那么大的恩惠,我只在柏家寨守墓哪里够还这恩情的?我知道柏家人一直在寻找柏家祖墓,便主动问了柏家主。 柏家主说,他得知我是寻陵者南家人的时候,有想过请我帮他们寻陵。但是想到我因为寻陵之事,家破人亡,就没好意思跟我提起。 我心想,本来就是寻陵者,柏家人寻陵也只是寻柏家祖先的陵墓,这并不违反我们南家的祖训。而且除了寻陵,我也没有其他法子报答柏家主的恩情。所以我就决定帮柏家人寻陵了。”南成林说道。 “那后来怎么又变成帮着柏家盗墓掘坟了呢?”南春不解地问道。 “唉……就这么寻着寻着,有一日,柏家主拿来一个瓷器的仿品给我看。那是一件汝窑天青釉碗……真美啊!虽然仔细看,制作工艺还不太成熟,但是模仿得已经非常好了。汝窑开窑时间只有二十来年,烧造时间短暂,传世的东西很少。 柏家主说,之前寻陵找到这些珍宝,并把它们带回来,除了怕被人偷走,还是为了这些失传的制作工艺。有很多精妙绝伦的制造工艺都失传了。他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能重现那些失传的制作工艺。 我就想……若是真能让这些制作工艺流传于世,那就是大义啊!但是柏家的祖墓毕竟数量不多,陪葬品里有珍宝的也没多少。 而且我们在寻陵的时候,常常能看到被盗墓贼洗劫一空的陵墓。那些盗贼哪里明白这些东西的珍贵之处不仅仅是能卖钱啊,他们遇到一些不好拿的直接就摔碎了扔了。 柏家主很是痛心,就提议寻陵不再只找柏家祖墓。尽可能找一些年代远的大墓,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保护起来,再慢慢研究它们的制造工艺。”南成林说道。 “用人攻心为上,柏家家主可真是太有手段了。利用您的报恩之心和心中大义,引着您一步步落入他的圈套。他怕是在一开始收留您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利用您了。”盛玉安蹙眉道。 “唉,我也是老眼昏花,识人不清!被救命之恩迷了眼睛。若不是遇到盛三,我还被蒙在鼓里,替柏家人当那盗墓贼呢!”南成林自责地说道。 “盛三爷?爷爷你竟认识盛三爷?”南春很是意外。 没想到爷爷居然跟忠良是认识的。 “是啊,还是盛三告诉我,洋城这几年出现了许多年代久远的珍宝。他一直在查来源,最近才发现可能是从柏家人手上流出来的。其中好些珍宝,都被洋人买了去,如今已经漂洋过海,到了万里之外,再也见不到了。 我当时一听,气得吐了血!为了不给南家的列祖列宗丢脸,你阿爹命都没了!我居然……居然……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当起了盗墓贼!还让老祖宗留下的珍宝成了洋人的东西……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说到这里,南成林老泪纵横。 南春心里也难受,红着眼眶安慰道:“爷爷,你就别自责了,你也是被骗了。要怪就怪那些居心不良,诡计多端的人。” “是啊,即便没有南老爷子您,贪婪无耻的柏家人也会继续干这个勾当。其实应该庆幸他们找的是您帮忙,不然这么多年不知要从他们手上流走多少珍宝。”盛玉安说道。 “唉,得知真相之后我就开始暗地里跟盛三合作,找到古墓就偷偷给他传递消息。他的人若是赶不到,我便尽自己所能藏起来一些,之后再找机会,放到约定好的地方。 后来盛三听说有人打辛川岭地下宫殿的主意,便带人去查看,谁知竟一去不返。跟他一起做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我这边跟他们断了联系。直到盛四出现,找到我,我才重新燃起了希望。”南成林说道。 原来如此。 难怪小时候见到爷爷带回来一些珍宝,过段时间那些珍宝又莫名其妙消失了。也难怪爷爷会一遍遍教他那些知识,还告诉他,他肩上有责任。 “爷爷,你还回辛川岭吗?”南春问道。 南成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还得回去,虽然找对了方向。但是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地下宫殿。而且,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想法?”南春问道。 南成林说道:“如今局势不稳,世道险恶。不仅是柏家在步步紧逼,那些有先进设备和武器的洋人也在抢这些珍宝。柏家人已经怀疑到盛家人头上了,想必很快就会怀疑到盛四。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准备把之前从古墓里拿出来的那些珍宝都运到辛川岭去,把它们藏在那些人找不到的地下宫殿里。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保护不了,就让它深埋地下。” “待有朝一日,有人能保护它,再让它重见天日。”南春接过来说道。 南成林笑着说道:“没错!” 南春问道:“会有这么一天吗?” “肯定会有!南春,经历了几千年的风风雨雨,国还在,家还在,人未亡。现在这里虽然满目疮痍,但是还有生机。只要有一线生机,这片土地必能复苏!”盛玉安肯定地说道。 南春点了点头:“这次你们就不要再瞒着我了。我想知道你们的计划,想了解进展,这样我才能使上力。而且得有人接过来啊?你们若是把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那你们百年之后呢?难道就不管了吗?” “老爷子,南春说得有道理。而且……如今躲也躲不了了,让他参与进来,了解咱们的计划。他做事心里有数,知道怎么进怎么退,反而能更好地保护他。”盛玉安说道。 南成林沉思了片刻,说道:“好吧,但是阿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遇事千万不要冲动。你参与进来之后,背负的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命运了。” “知道了,爷爷。”南春坚定地说道。 第283章 探墓 “时间紧迫,今晚我就得离开这里回辛川岭。我跟你说一下墓里的情况。”南成林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是一张手绘的地图,“这张地图你要印在脑子里,不能留着。” 南春接过来仔细看着,过了一会儿,指着地图惊讶地说道:“这是路?为何路会在天上啊?” 南成林笑着说道:“这就是这个墓的精巧之处之一,我来细细与你说。我到了辛川岭之后,确定好墓的大致位置,便开始用长柄铲往下探。那铲子带上来的土是花土,而且土里有朱砂的味道,表明那地下是有墓的,而且是年代久的墓。 我带着人就这么往下接着探,一点点确定范围。最后发现那一大片地方,全都有墓室。如此大的规模,绝对是个藏宝甚多的大墓。当时大家很高兴,以为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呢。 结果打了洞进去之后再一点点查探,却发现这些墓室多半是空的,只有零星几个墓室里有东西。我在里面来来回回走了许多次,每找到一条路,走到最后都是死胡同。跟石掌柜说的一样,那些墓道和墓室就是个大迷宫。” “石掌柜?他也去过辛川岭?”南春惊讶地说道。 “是的,他跟着三哥一起去过。”盛玉安说道。 “也多亏石掌柜的经验,我找到了他说的那个洞穴。看到了峡谷,也看到了那座吊桥。发现天上这条路,是因为洞穴里有光。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是晌午,光从很高很高的地方照下来,像一道从天而降的仙路一般。洞穴顶上有个洞口,从洞口下来可以到对岸去。 因为石掌柜提醒过我,那吊桥上很可能有机关,而且绳索上有淬了毒的毒针。我便没有走上去,只是在岸边观察了一下。吊桥下面有水流,峡谷对面的岩壁上有个能站下人的平台。我心里便有了个主意,可以制造个机会脱离柏家的队伍。 从洞穴出来之后,我带着柏家的队伍故意在墓里绕来绕去。看了看时间,已经天黑,才装作误打误撞掉到了洞穴里。我带着他们走上吊桥,触发了机关。 一时间地动山摇,桥断了,我飞扑向落在对岸岩壁上的那半段吊桥,抓住了桥上的木板 。慢慢爬到岩壁那处的平台上,藏了起来。待柏家人撤出去之后,我才偷偷爬上去,到了峡谷对岸。之后便在墓里隐匿起来,伺机而动。” “所以那条从天而降的路才是对的路?”南春说道。 “是更正确的路,从上面下来就可以直接到峡谷的对岸,可以节约很多时间,也可以避开迷宫和机关。”南成林说道。 南春很是疑惑:“这墓主人也是挺奇怪的。为了阻止人进入设置了重重机关,但是又留出这么一条直通大门的路来。” “你仔细看看那个洞口位置。”南老爷子说道。 南春拿起地图仔细看了看,然后惊喜地说道:“眼睛……这里是龙的眼睛。” “没错,画龙点睛,这里就是那只眼睛。后来我到洞口查看过,它是人为凿出来的,不是自然形成的。正所谓取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这只能看得到日月的眼睛,应该就是这个作用。 墓主人不怕这个洞穴被发现,一是因为一般人很难想到地下墓的路在天上。二是,这个洞口隐蔽又小,下方洞穴又深,光能照进来的时间很短暂。三是墓里到处都是机关,即便是侥幸知道了这个秘密也很难走出去。”南成林解释道。 “那你到了对岸之后呢?找到入口了吗?”南春问道。 “找到了,对岸的岩壁上有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着一条巨龙。我去触碰那道门的时候,被石门上的暗器所伤。没办法,只能先撤出去。从墓里出来,我去了盛三他们之前设在辛川岭的避险屋,在那里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在养伤期间,等来了来寻我的鸣鹤。”南成林说道。 “鸣鹤?”南春没听说过这个人。 “哦,李鸣鹤,你看过家书,里面有个叫小风的人,就是他。”盛玉安说道。 小风! 南春很是惊喜。 小风还活着,真好啊! 南成林接着说道:“养好伤,我便从洞穴上方下到墓里。门打不开只能另寻他法,想凿洞,可那岩壁坚硬无比,根本凿不动。 想用炸药炸,那洞穴已经坍塌过一次,再受到剧烈的冲击,我怕整个洞穴都会塌。还有就是柏家人在附近,弄出大动静肯定会把他们招来。 想来想去还是得从门上想法子,我搬来石块,踩在上面仔细观察门上的龙,突然发现龙的眼睛还有嘴里的龙珠是能动的。 之前我以为眼珠上的痕迹是经年累月留下的划痕,嘴里龙珠上的是刻的花纹。等我凑近仔细看才发现,那上面刻着的应该是数字,只不过写法很古怪。 我尝试转动那三颗石珠子,只动一颗,没有反应,待三颗都动了,门没开,但是触发了门上的机关。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被飞出来的毒箭射中了。” 南春说道:“这是得对准数字才可以打开门?” “没错,若是转对了,那数字的凹槽和下方的机关是能合上的。”南成林说道。 “三个数,那么多种组合方法,试出来,人早被机关弄死了。”南春蹙眉道。 “是啊,所以不能盲目地试。我想了几组数,很幸运,其中有一组是对的。”南成林笑着说道。 “是什么?”南春好奇地问道。 “九、九、一。两只眼睛为九,龙珠为一。” “有什么说法吗?”南春问道。 “这个墓主人冒着被盗墓的风险也要开个天眼,引日月光辉而入。而且你看这个洞穴,中间的这条峡谷将洞穴分成两半,看起来就像阴阳两极。所谓玄生万物,九九归一。【注1】”南成林说道。 “还是老爷子见多识广,若是让我想,我是怎么也想不出的。”盛玉安笑着说道。 南成林说道:“我这也是属于运气好,碰上了。见石门打开,我欣喜万分。刚走进去,就见黄气如雾,不慎吸入,只觉口鼻刺痛,胸闷气短,咳嗽不止。没办法,我只能退出来,顺着绳梯出了墓。” 南春心中一紧:“这墓也太凶险了。” 【注1】出自《太玄经》 第284章 忠良之死 “过了半个月,待毒气散完,我才再次进去。里面有一条长长的路,两侧的石壁上有精美的壁画和浮雕,道路两侧有许多石像,雕刻精细,惟妙惟肖。 这段路我可是走了许久才走完,看似一条阳关大道,实则机关重重。我受伤了两次,耽误了不少时间。后来,就到了一间墓室,墓室里有一口很大的石棺,旁边陪葬品很多而且很有价值。” “之前四爷说,你找到几十件珍宝,就是这里的?”南春问道。 “没错。还未到主墓室,就有这么多陪葬品,这墓里必定还有许多。就在我把这些东西往外运的时候,我发现洞穴之前的入口方向传来了异响。我猜测是柏家的队伍找过来了。 柏家的那些新人好糊弄,但是之前跟着我寻陵探墓的老人不好糊弄。他们应该是在之前坍塌的墓道旁又打了个盗洞,绕开了坍塌处。 若是让他们再到洞穴来,他们定会发现头顶上的那条路,也必然会发现这道门。我赶忙从墓里出去,找到鸣鹤让他跟盛四联系。”南成林说道。 盛玉安说道:“我得知情况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金城,带着人马去了辛川岭。待我到时,暗中监视柏家队伍的人来报,说柏家人已经准备下墓了。 情况紧急,我们只能搞突袭,用武力破坏他们的行动了。好在他们的人一部分守在墓外,一部分在墓里面,把力量分成了两部分。我们迅速击退墓外的那些人,然后冲进墓里。 南老爷子在洞穴里弄出异响吓唬他们,那些人惊慌失措往墓外撤的时候,没料到会有人杀进来,根本来不及反抗。最后只有两个身手不错的趁乱逃了。我们处理完人之后,便炸毁了他们挖的墓道。” “幸好赶上了,不然他们就得逞了。”南春松了一口气。 “是啊,墓道被炸毁,他们再想找过来,还得个一年半载,我们也有了喘息之机。”南成林说道。 “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南春问道。 “这段时间我会继续探墓,找到真正的地下宫殿,再把那些宝贝藏到里面去。还要把那个洞穴里的机关重新弄一下。若是之后柏家人闯入,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南成林说道。 “爷爷,你千万要小心啊!”南春担忧地说道。 “我会的,你别担心。”南成林说道。 “我已经吩咐鸣鹤带着人陪老爷子一起下墓了。鸣鹤身手不错,定能护老爷子周全。”盛玉安说道。 “天色晚了,我也该走了。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阿娘。”南成林不舍地摸了摸南春的脸。 南春哽咽道:“嗯,爷爷你也照顾好自己。” “就快成功了!成功之后,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南成林红了眼眶。 南成林走后,南春坐在屋里抹眼泪。 “胜利就在眼前了,别难过了。”盛玉安把人送走,回来见他还哭着,便安慰道。 “你们在辛川岭那么久,找到忠良了吗?”南春问道。 盛玉安倒茶的手微微一顿,垂着眼睛说道:“找不到了,南老爷子在墓里找了许久,他去了老石说的那个坍塌的墓道。据他所说……三哥应该是在那条墓道里引爆了炸药,与那伙人同归于尽了。” “那伙人?他们是谁?” 盛玉安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跟盛大盛二有关。跟三哥有仇的只有他们,他们不止一次派人跟踪暗杀过三哥。” “为何?”南春不解地问道。 “为了家产呗。老头子其实挺喜欢三哥的,虽然介意他是姨娘生的,但是三哥聪明嘴又甜,比起老大老二,更会讨老头子开心。”盛玉安说道。 “那……三爷出了什么事呢?” 盛玉安喝了口茶,说道:“据老石说,三哥他们当年确实找到了那个洞穴,还走上了吊桥。在桥上他真的看见了巍峨耸立飘渺似仙宫的宫殿,但是很快就消失了。三哥和领路人没看到,其他三个人都看到了。” “宫殿?爷爷没说有宫殿啊,只说有道门。”南春疑惑地说道。 “宫殿消失,他们还想继续往前走,队伍里就有人发病了。除了打头阵的三哥和领路人,其他三个人都中了毒,他们不得不往回撤。我跟南老爷子提起过这事儿,他说看到的宫殿可能是中毒产生的幻觉。 也幸好往回撤了,不然再往前走,桥断了他们一个都活不成。毒是吊桥绳索上藏着的毒针里的,他们三个用手抓了那绳索。 那毒很厉害,毒素蔓延地很快,还没等他们出来,就有人死了。三哥当机立断斩断了老石的胳膊,这才保住了他的命。 领路人把老石送到了山下村寨休养。三哥没走,独自带着敖犬玉珠留下处理那两个人的身后事。过了两天三哥都没回来,老石拖着病体去找他,上山之后发现他们挖的墓道已经塌了。 他赶忙回村寨去找领路人,到了屋后,发现一伙蒙面人从领路人的家里跑了出来。他慌忙藏了起来,待那些人走远,他进去一看,领路人一家都被杀了。这群人穷凶极恶,连妇孺都不放过!”盛玉安咬着牙说道。 “真狠!所以……石掌柜就是庆华,第九十九封家书,是他写的,不是忠良写的。”南春蹙眉道。 “没错,是我故意让老石写的,想告诉那些人,辛川岭的的确确有地下仙宫。而寻陵者无名也的的确确到过地下仙宫。”盛玉安说道。 “难怪当初我看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总感觉不像是忠良写的。”南春恍然大悟。 盛玉安好奇地问道:“有人怀疑信的内容是胡编乱造的,也有人怀疑信里提到的这些人并不存在。但从未有人怀疑这些信不是同一个人写的。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因为信的最后一句,只有……望一切安好。没有那句很是想念。”南春说道。 最后一封信,忠良离家许久,他定是十分想念云锦的。 所以,他绝对不会忘了那句“很是想念”。 原来那个时候,忠良已经不在了。 第285章 跟他斗,难赢 在金城开设新商行的事有盛玉安的支持进行得很顺利。 忙了一天,喝上一口清香的花茶,再吃一块软糯可口的点心,真是舒坦。 “说来说去也是柏家的生意,你这么辛苦替他们卖命赚钱做甚?”程管事又给他添了些茶。 南春笑着说道:“这生意还有四爷的份儿呢。我辛苦那么久,而且以后货还得我把关,怎么也得给我点儿甜头吧?” 程管事乐了:“噢,你的主意在这儿呢。你等着,我去给你做晚饭去。” 南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咧嘴笑了笑:“哎哟,多谢!程管事做的饭太好吃了,这才十来天我肚子上的肥膘都吃出来了。您再这么想方设法给我做好吃的,我可舍不得走了。” 程管事哈哈大笑道:“不走了,就在金城了。” 南春也想啊。 在金城的这段日子,是他这么久以来最放松的一段时间。 爷爷和阿娘都安好,他也得知了真相。 这里没有尔虞我诈、不用小心翼翼、不用隐藏自己。 可是爷爷和四爷他们还在险境中战斗着。 他也得再坚持坚持! 这边柏寻离开了辛川岭,快马加鞭回了洋城。 与南春分别这么久,他心里惦记得紧。 到了洋城,直奔商行。 “二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柏大海见着柏寻喜出望外。 “嗯,一切都还好吧?”柏寻边说边往楼上走。 “都挺好的,生意很好,忙不过来,我跟水生合计着再招一些伙计。二少奶奶去了金城,我们……” 柏寻停下了脚步:“南春去了金城?” “嗯,半个月前金城那边来电报说,盛四爷帮您找好了人手,急着让您过去一趟。您去了云城,赶回不来,所以二少奶奶就过去了。”柏大海说道。 柏寻转身便往门口走:“阿福,去金城。” 柏大海惊讶地说道:“二少爷,您这刚到就要走啊?” “嗯,我去金城看看。” 阿福一杯水刚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喝。 “去金城?” “南春在金城,走吧。” 柏大海看着驶离的车,叹了口气。 “二少爷如今真是离不开二少奶奶了。” 柏寻到金城的时候,南春正在商行里忙碌着。 “这个货架摆这儿吧,一进门就能看到。” “二少爷,您回来了!”许飞在门口搬东西见着柏寻和阿福很是惊喜。 南春听见声音,快步往门口走去。 眼眸相对,时间仿佛凝固了。 南春站在门口看着快步走向他的柏寻,心中的激动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淹没了这段时间内心的焦灼、思念和苦楚。 当被揽入怀中,南春的鼻尖一酸,红了眼眶。 “你还好吗?”柏寻轻声问道。 南春闷闷地“嗯”了一声。 “抱歉,耽误了一些时间。”柏寻亲了亲他的额头。 南春轻轻推了他一把,有些忸怩地说道:“这儿都是人……” 柏寻轻笑了一声,拉着他去了后面。 吻热烈缠绵。 “你瘦了,大少爷那儿没有好厨子吗?”南春摸了摸柏寻的脸说道。 柏寻抓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因为总想着你,吃饭吃得不香。” 南春小脸一红:“花言巧语,行了,我还忙着呢。” 他说罢就要往屋里走。 柏寻故作不满道:“南老板业务繁忙,连跟多日不见的夫君说会儿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话音未落,就被南春抓着领口,重重地亲了一口。 “啵”地一声。 南春扔下一句“忙完再说”就走了。 柏寻摸了摸嘴唇,笑了起来。 盛玉安得知柏寻回来了,便在乐园设了宴。 傍晚邢管家亲自过来请。 “四爷也太客气了。”南春笑着说道。 “别又是辣椒宴吧?”柏寻拉着南春的手说道。 邢管家知道他是在说四爷第一次请他们柏家兄弟吃饭的事。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不是,不是,那次是因为四爷不太了解您的口味。” 到了乐园。 柏寻见一桌子美味佳肴,荤素口味搭配合理。 “四爷,这回是真心实意请我吃饭了。” 盛玉安哈哈大笑道:“还记着呢?我那时也是为给南春出气。南春在你柏家吃了那么多的苦,你跟你兄长吃点儿辣椒算什么?” “行了,快吃吧,一会儿都凉了。”南春招呼道。 吃着吃着,盛玉安提了一嘴:“柏二少爷,听南春说,你去云城了?” 柏寻微微一顿,说道:“嗯,云城那边建了新的窑厂,又招了一些人手。我暂代家主之位,该去露个脸的。” “哦,云城是个好地方,赚钱的机会很多啊。”盛玉安说道。 “是,兄长在那边还打算做玉石生意。”柏寻说道。 “玉石生意也不错。柏大少爷有头脑,到哪里都能做出一番大事。”盛玉安说道。 吃完饭,南春和柏寻一道回了客房。 石掌柜从隔壁房间过来,见盛玉安沉默地抽着烟,不禁问道:“你不打算告诉南春,柏二少爷去辛川岭的事?” 盛玉安吐了口烟,说道:“我现在搞不明白这个柏二少爷是怎么想的。他究竟是敌还是友……南春对他太过依恋,若是告诉他,柏二少爷去了辛川岭,并且说了那样的话。那他一定会盲目地信任他。 虽然柏二少爷遵守诺言暂时没有把那条路还有南老爷子还活着的事,告诉柏家人。但是,也不能排除这是他的计策。万一他已经说了,只是在故弄玄虚呢?” 石掌柜点了点头:“柏家人不可信!这个柏二少爷太敏锐也太聪明了。若他真与我们为敌,那可就太难办了。他比柏家家主还有柏大少爷都难对付。” 谁说不是呢! 日前李鸣鹤传信回来。 信中内容大致是,柏二少爷去了辛川岭,并且猜出来了那条从天而降的路。他说,他不是为了地下仙宫而来,只是想让我们帮他给南老爷子带个话,说他会保护好南春和他阿娘。 若不是盛玉安之前留了话,不让他们动柏家兄弟,尤其是柏二少爷。李鸣鹤当时就杀了他了。 盛玉安看完信很是震惊。 这个柏二少爷在辛川岭待得并不久,下墓的时候也没有到过那个洞穴。 他就仅凭手下人的寥寥几句和对李鸣鹤的试探,就能推断出南老爷子还活着,而且还找到了一条路。 这个人确实太敏锐了,若是跟他斗,难赢。 第286章 说不上来的古怪 “依我看,就该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石掌柜说道。 盛玉安抽了口烟,说道:“我不想让南春恨我们。他们南家为三哥未完成的事儿已经付出了太多了。现在南春对柏二少爷用情很深,即便是知道柏家人凶残贪婪至极,他也不想离开他。” 若是南春想离开,在跟南老爷子见面的时候就说了。 石掌柜拧着眉头说道:“明知往前走就是南墙,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撞?” “那怎么办?有些人就是要撞了南墙才能认清现实啊?不说他了,你我不也一样吗?”盛玉安苦笑了一声。 石掌柜就着盛玉安手里的烟也点了一支,有些烦躁地抽着:“就这样拖着?柏二少爷已经接了家主之位了,柏家在他手里只会越来越强大。再等等……怕是我们连一点儿赢的希望都没了。” 盛玉安说道:“他不是有个弱点吗?这个弱点不是在咱们这一边吗?” “南春?”石掌柜惊讶地看着他。 “南春深爱着他,我看得出他也深爱着南春。”盛玉安说道。 “若是为了整个柏家,他还会在乎南春吗?”石掌柜不太相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情情爱爱算得了什么?” “拭目以待吧!若他真像他祖父和他兄长那样,南春估计也不会放过他。”盛玉安说道。 “你也因为南春,变得优柔寡断了。若是以往,你早就下手了。”石掌柜说道。 “你不也一样吗?以前我不让你动手,你可没怎么听过我的话。这回给了你机会,你不也没下手吗?”盛玉安笑着说道。 石掌柜被猜中了心思,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不知何时,他的心里也燃起一丝希望。 他也想看看南春会怎么做,会怎么选。 他也想知道像南春这样的年轻人值不值得相信。 乐园客房。 刚进屋,柏寻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南春。 南春被他猴急的样子逗乐了。 “你怎么越来越不像你了呢?” 柏寻亲了亲他的鼻尖,说道:“哪里不像了?” 南春想了想说道:“跟你成婚的之前,我总觉得……是认识你的所有人都觉着你是君子,是那种清心寡欲、一本正经、端端正正……” 柏寻轻笑了两声,抓着南春的手往下探去。 南春惊讶地看着他。 “所以呢?君子就要灭人欲?君子就要让自己的爱人独守空房?”柏寻亲了亲南春发烫的脸颊,“与爱人琴瑟和鸣,享鱼水之欢也是君子该做的事。” 南春的脸又红又热。 柏寻见状,笑着在他耳边说道:“在跟你成婚之前,我其实想要的更多。反而成婚之后,我疼惜你,不想让你事后身体不舒服,才一再忍着。既然你那么想要成婚前的我,那今晚就试试吧!” “哎,你……” 南春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嘴。 情动之时,南春看着柏寻,看到他下巴上有一滴快滴落的汗。他伸出双手,搂着柏寻的脖子,微微抬起头,吻去了那滴汗。 “喜欢吗?”柏寻的声音有些沙哑。 南春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只是分开了两三个月而已。 此刻南春觉得自己比想象中更想念柏寻。 在金城的生活因为有柏寻变得更快乐。 到不得不回洋城的那一天,南春有些怅然若失。 “怎么了?不想走?”柏寻柔声问道。 南春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叹了口气说道:“在这儿比在洋城自在。” 柏寻搂着他,说道:“等忙完,我让人把我在金城买的宅子收拾收拾,以后我们就经常去金城住。” 南春的嘴角这才挂上了笑意。 柏寻见他开心了,忙拿出准备好的零嘴儿:“都是你爱吃的。” 回到柏园。 岩管家见着他们,激动不已。 “哎哟,二少爷,二少奶奶,您们可算回来了!您们不在,这柏园可冷清得很呀!” 南春笑了笑说道:“我可是很想念岩管家每天给我准备的滋补汤啊!” “小的马上就准备。”岩管家笑着说道。 “滋补汤?” “我去金城之前的那段时间很忙,没时间回柏园吃饭,岩管家惦记我的身体,几乎每天都给我准备滋补汤。岩管家,以后这汤也得给柏寻准备着。你看他,去了趟云城瘦了那么多,得好好补一补。”南春说道。 岩管家笑眯眯地说道:“好好好。” 两人上楼洗了澡,换好衣服,休息了一会儿。岩管家上楼叫他们下去喝汤。 “大厨做的那些滋补汤可好喝了,我在金城的时候总惦记。虽然四爷家的厨子做的汤也好喝,但是总觉着差点味道。”南春说道。 岩管家笑着把汤端到他面前,说道:“二少奶奶您喜欢就多喝点。” “那肯定的!”南春说着看了一眼柏寻的面前的那碗,蹙眉道,“岩管家,你偏心啊,怎么柏寻这碗比我的多?” 柏寻宠溺地笑着:“我的给你。” 说着他就要把自己的那碗换给南春。 “哎,二……二少爷,我再给二少奶奶添一点……”岩管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不用了,我的给他就行了。”柏寻说道。 南春接过汤,笑眯眯地说道:“快趁热喝吧。” 柏寻拿起勺子,刚想喝。 岩管家上前一步,想去端碗,结果不小心把碗打翻了。 “岩管家,烫到没有?”南春关心地问道。 “没有烫到,小的……小的想着给二少爷再添点儿汤。小的去给二少爷换一碗……”岩管家慌忙收拾好碗,又让丫鬟过来把桌子擦干净。 “哎哟,幸好没事,上回烫得可不轻。”南春说道。 岩管家去了厨房,柏寻问道:“上回?” 南春回答道:“哦,之前岩管家去商行给我送汤,我看汤桶里剩的还有,就让他给水生盛一碗。结果也跟今天似的,弄撒了,还烫到了。幸好这次没烫到……” 柏寻轻轻蹙了蹙眉。 岩管家做事一向谨慎小心,从来没有这般冒失过。 过一会儿,岩管家端着汤过来了:“二少爷,您快趁热喝吧。” 柏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岩管家此时的表情不但没有失误后的歉疚,反而像是…… 松了一口气? 第287章 谁是家主? 早餐是南春爱吃的葱油饼和鸡汤小馄饨。 “岩管家真好,总是想方设法给我准备我爱吃的。”南春笑着说道。 柏寻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米粥,白煮蛋还有一碟小菜。 这个确实是他以前常吃的早餐。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笑眯眯的岩管家,说道:“小春,我看你的馄饨还挺好吃的,让我也尝尝。” “哟,二少爷今儿也想来点儿不那么清淡的啊?”南春笑着把馄饨推到柏寻面前。 岩管家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的手不自觉地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过来一样。 柏寻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晦暗。 “二少爷,今儿这馄饨是小的专门给二少奶奶做的,只做了这一碗。您如果想吃,小的再去给您做吧!”岩管家有些尴尬地说道。 “岩管家,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多做一点?食材不让你出钱,还这么抠抠搜搜的。”阿福没好气儿地说道。 岩管家上前端起馄饨,不自然地说道:“小的去厨房把馄饨分成两份。” 看着岩管家离去的背影,阿福摊手道:“这也太抠门了……谁能想到,堂堂柏家二少爷,二少奶奶,吃完馄饨还得一碗分两碗。” 南春笑着说道:“因为柏寻早餐不爱吃我爱吃的那些嘛,岩管家也是怕吃不完浪费了。谁知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家二少爷非要抢我的。” 突然厨房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岩管家急匆匆地跑出来,满脸歉疚地说道:“二少爷二少奶奶,小的……不小心打翻了碗……” 柏寻咬了咬牙,压抑着心中那股怒火。 阿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地说道:“这下好了,连半碗都没了。” 南春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我喝柏寻的小米粥就行了。” 刚到商行,南春就开始忙碌起来。 柏寻下了楼,柏大海和许水生见着他,忙走过来。 “二少爷,您看现在这生意多好啊,多亏了二少奶奶了。”许水生说道。 “是啊,二少奶奶有头脑,有魄力,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柏大海笑着说道。 柏寻看着络绎不绝的顾客,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许水生察觉到他不开心,忙闭了嘴,然后跟柏大海对视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柏寻说道:“海管事,水生,你们俩知道现在柏家是谁做主吧?” 柏大海忙点了点头,回答道:“当然知道,二少爷现在就是柏家的家主。自然凡事由二少爷做主。” “知道的。”许水生不明白柏寻是何意。 “知道就好,以后无论什么事,都要跟我说。即便是老宅那边来的指令,你们也要一五一十跟我说,经过我的允许才能执行。尤其是事关南春的……一定要事无巨细,一字不差。”柏寻沉声说道。 柏大海和许水生微微一怔,然后慌忙应下。 “不仅是嘴上,你们心里也得清楚,现在柏家的家主是我。”柏寻直直地看向他们。 “是,二少……家主。”许水生心里莫名有些慌。 柏大海慌忙应道:“家主,小的知……知道了。” “没关系,这些话你们可以告诉兄长。我猜他会认同我的想法的。”柏寻淡淡地说道。 晚上,柏寻带着南春去了御庆斋。 “家里有大厨,还来这儿吃?二少爷怎么那么不会过日子呢?”南春打趣儿道。 柏寻牵着他的手:“海管事和水生可跟我说了,你总是埋头苦干,想方设法为商行赚钱,但是却很少花钱。这样可不行,钱挣了就是要花的。” “好好好,花钱花钱!我一会儿可要点大餐,你把钱袋子准备好!”南春笑着说道。 “南公子!” 南春转脸一看,是盛大公子。 “柏二少爷也在啊。”盛则熙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对了,不应该叫你柏二少爷,应该称呼你柏家主才对。恭喜你啊,柏家主。” 柏寻淡淡地说道:“多谢盛大公子,有空再聊吧。” 南春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盛则熙笑着说道:“南公子,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我这不是忙吗?等我闲了,必设宴请您。”南春回答道。 “我等着你。”盛则熙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柏寻,“美好的事物是值得等待的。” 待盛则熙离开之后,南春察觉到柏寻不高兴,忙凑到他耳边说道:“生气了?” 柏寻没说话。 “之前盛大公子帮了我很多,他说让我请他吃个饭。我一直在忙,没顾上。”南春解释道。 “想吃什么?”柏寻问道。 “大菜!” 吃完饭,回到柏园。 “岩管家,我今天真喝不下汤了,吃得太饱了。”南春一进门就说道。 “二少爷,二少奶奶,您们在外面吃了呀。”岩管家说道。 “嗯,今儿二少爷请我吃了大餐。”南春笑着说道。 夜深了。 南春睡得很香。 柏寻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下了楼。 楼下客厅里还留着一盏灯。 柏寻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岩管家从外面回来了,他刚喂完必得和道乐。 “谁?”大晚上客厅里坐着一个人,岩管家吓了一跳,看清是柏寻,才松了一口气,“哦,二少爷啊,那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儿坐着啊?是不是饿了?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 “岩管家,祖父给你下了什么命令?”柏寻脸色阴沉。 “什……什么?小的不明白,二少爷的意思。”岩管家站在那里,眼神闪烁不定。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指尖轻轻摩挲着。 “现在柏家的家主是谁,你知道吗?”柏寻一瞬不瞬都看着他。 岩管家不敢与柏寻对视,他的目光闪躲:“当……当然了。是……是二少爷您。” 柏寻说道:“不仅是嘴上要清楚,心里也得清楚。明白吗?” 岩管家心里一紧,掩饰般地笑了笑:“是,小的明白。” “那说吧,祖父给你下了什么命令?”柏寻问道。 岩管家笑着说道:“没……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嘱咐小的要好好照顾您和二少奶奶。” 第288章 卑鄙 “哦?怎么照顾?往南春的吃食里下毒?”柏寻冷冷地说道。 岩管家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慌乱与错愕,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辩解,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怎……怎么会……”他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真没有……家主也不会下那样的命令……” “谁是家主?”柏寻直直地看向他。 岩管家的腿有些发软,他咽了口唾沫,慌乱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谁是家主?”柏寻又问了一遍。 岩管家垂着眼睛,说道:“您……二少爷您。” “那你应该听谁的命令?”柏寻问道。 “听家主的命令。”岩管家回答道。 “说吧,祖父给你下了什么命令?”柏寻问道。 岩管家低下了头,双手无力地垂下,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跪在了柏寻面前。 “二少……家主,小的……小的也不愿意这么做啊。二少奶奶,他是个好人。他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可是,小的也没办法啊。”岩管家痛哭道。 柏寻的心如坠冰窟,他上前一把抓住岩管家的领口,厉声道:“你给他下了什么毒?下多久了?有没有解药?” 岩管家慌忙摇头道:“不……不是毒药!二少爷,是烟土……是家主……是老家主那边给的秘方,他让小的日日加在二少奶奶的吃食里。” 烟土?竟是烟土? 柏寻拧着眉头,沾上那玩意儿,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多久了?”柏寻追问道。 岩管家哆哆嗦嗦地说道:“没……没多久。二少奶奶很忙,经常不在柏园吃饭。小的就……就等他晚上回来,给他送碗汤。小的……小的也不想害二少奶奶,所以量下的很少。而且,老家主让人传话来,说……二少奶奶还有用。让我慢慢来,让他再活个两三年。” 柏寻松了手,他坐回沙发上,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不仅要利用南春,还要边利用边置他于死地。 柏寻此刻心如刀绞,又羞愧难堪。 “家主……您杀了小的吧!”岩管家痛哭道。 柏寻冷冷地看着他,哑着嗓子说道:“我是想杀了你,但不是现在。以后祖父那边来问你,你就说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着。他们对你有任何指示都要告诉我。 至于南春,你若是再敢动手脚,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可以不怕死,但是你在外面偷偷养着的那个怕不怕死?还有那个小的,我不会杀他,但是我能让他一辈子都过不上好日子。” 二少爷是怎么知道的? 岩管家惊慌不已,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你只要记住,我才是柏家家主。”柏寻说道。 岩管家瘫坐在地上,忙说道:“小的……明白了。” 听到楼下的响动,怕柏寻回来。南春放轻脚步,慢慢回了房间。 他摸着剧烈跳动的胸口。 果然…… 跟上一世一样,家主想用烟土慢慢地害死他。 他故意跟柏寻换汤,就是想试探岩管家,也是想让柏寻察觉出异样。 岩管家若是给他的汤里下了东西,他肯定不会让柏寻喝。他把自己的汤换给柏寻,岩管家就会着急,着急就会露出马脚。 果然,岩管家故技重施,打翻了汤碗。 南春就趁机提起之前岩管家在商行打翻汤碗的事。 柏寻很聪明很敏锐,他定能察觉到岩管家的异样。 果然,第二天柏寻主动提出要尝尝他的馄饨,弄得岩管家又失了态。 如今,柏寻知道了真相。 他之后会怎么做呢? 南春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本来应该是他要去面对,要去选择的。 可他却把这个选择的难题抛给了柏寻,然后自己躲在暗处等待着柏寻的选择。 柏寻在楼下坐了许久。 从盗墓掘坟那件事,他已经明白祖父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了。 可是为什么会用烟土呢? 柏家是有药材铺的,下毒不是更便利吗? “岩管家,为何要用烟土?这是你想出来的害人的法子?”柏寻问道。 岩管家摇了摇头:“不是小的想出来的。是老家主差人传的话,烟土也是那边送过来的。” 为何祖父会有烟土,甚至会用烟土来害人呢? 明明从小到大,祖父一直叮嘱他和兄长绝对不能碰烟土。 柏寻接着问道:“你以前就用过这法子害人?” 岩管家忙摆了摆手:“没有,小的……小的只是之前在老宅的时候听兄长提起过。说这个秘方既可以杀人于无形,又能控制人,为……为自己所用。” “柏山?”柏寻眉头紧锁。 “嗯,您也知道,小的没兄长能干。之前在老宅也只是在大少爷院里干个闲差。后来,柏园需要人,大少爷觉得小的用着还算顺手,便把小的带到了柏园。小的真的是头一回做这事啊!”岩管家哭着说道。 柏寻心中疑窦丛生。 “行了,你回屋吧!记住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不仅是嘴上,心里也要认清楚谁才是家主。”柏寻说道。 岩管家磕了个头:“是,家主。” 岩管家走后,柏寻又坐了一会儿。 自己如今又欠了南春一笔血债。 他不敢想…… 南春若是知道祖父害了他姐姐、还诓骗他祖父帮着柏家做那盗墓掘坟的勾当、甚至还想对他下手……会怎样? 南春总说他是君子,可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有多卑鄙。 为了能把南春留在身边,他甚至不希望那些罪恶大白于天下。他希望能掩藏这些罪恶,让南春永远不知道才好…… 门开了,柏寻走了进来。 他在南春身边躺下,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伸出手,温柔地摸着他的脸。 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留不住呢? 小时候只要是他爱不释手的,祖父祖母总是会把它们夺走。 因为柏家家主不能让人抓住弱点。 所以他救回小猫,却对它很冷淡。 只有这样,它才能好好地活着。 可是南春…… 察觉到柏寻的呼吸声很不平稳,好像很紧张。 南春便装作无意识地往柏寻怀里凑了凑,下一秒柏寻便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的南春。 第289章 是柏家家主 第二天南春起床的时候,柏寻已经不见了。 他收拾好下楼,见岩管家魂不守舍地站在那里,便问道:“岩管家,柏寻呢?” “哦,二少奶奶,您起来了。二少爷在厨房,说是要亲手给您做米松糕。”岩管家忙说道。 “是吗?”南春喜笑颜开地去了厨房,见柏寻正忙碌着。 “等一会儿就能吃了,我给你盛碗豆浆。”柏寻说着给南春盛了碗热豆浆。 “真香啊!”南春笑着接过来。 真好,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吃饭了。 吃完早餐,他们一起坐车离开了柏园。 车子走了一半,南春发现他们不是去商行便问道:“我们去哪儿?不去商行吗?” 柏寻轻声说道:“我约了医生。” 南春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柏寻不自然地笑了笑:“不是,就简单做个检查。之前兄长说,定期去检查身体,可以防患于未然。” “哦。” 车子进了租界,在仁德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南春看着那红砖楼,问道:“你是来找杨武德医生吗? “嗯,你认识他?” “之前水生说,这里的杨武德医生跟大少爷相熟。”南春说道。 “是,杨医生医术精湛。小时候,他就去老宅帮我们看过病,祖父很信任他。”柏寻说道。 “小时候?他……他是和安人?”南春诧异地问道。 “嗯,他留洋回来,在和安待过几年,后来就来到了洋城。”柏寻说道。 那不就说明…… 上一世,柏寻肯定是知道他病痛难忍之时提起的马大夫就是这个杨武德。 也肯定知道,这个杨武德跟家主沆瀣一气,不仅没有好好给他和阿娘治病,还在加害他们。 若他不知道,他就会像现在这样,请他们柏家人最信任的杨医生去帮他治病。 果然…… 说不失望是假的。 虽然是上一世的事,但是也表明了柏寻的态度。他就算知道了家主在作恶,怕是也没法忤逆他。 上一世直到他死,柏家都好好的,盗墓掘坟和贩卖烟土的事也没有暴露。 这一次只能倒逼柏寻做选择了。 到了楼上,再次见到了杨武德。 “二少爷,许久不见。二少奶奶,您最近怎么样?”杨武德笑着问道。 柏寻有些疑惑,杨医生跟南春见过面? 南春忙说道:“我挺好的,没什么不适。” 柏寻说道:“杨医生,劳烦您帮南春再仔细检查检查。” 南春惊讶地看着他:“不是你检查身体吗?怎么变成我检查了?” “来都来了,检查身检查不是坏事。”柏寻说道。 “二少爷真关心二少奶奶啊。”杨武德笑着说道。 仔细检查一番之后。 杨武德说道:“二少爷,您放心吧,二少奶奶一切正常。” 柏寻听罢松了一口气。 杨武德接着说道:“那些贼匪用的是迷药,而且量不大,这都过去那么久了,没什么妨碍的。” 柏寻疑惑地看向南春,只见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哎哟,他就是太紧张了。” 回商行的路上,南春跟柏寻说了之前尤七把他抓走的事。 “出事之后,水生往云城打过电话,大少爷说你还未到云城。我想着反正事情都解决了,跟你说也是徒增你的烦恼,所以就让水生跟大少爷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柏寻板着脸说道:“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应该告诉我。这不是烦恼,是你我夫妻一体,遇事本就该一起面对。” “知道啦!唉,这个尤七……他仓库里放着好些烟土。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烟土长那个样子,棕黑色跟羊屎蛋子似的。 尤七说那玩意一两就能卖十块。紧俏的时候遇到急需的人卖二十块人家也买。唉,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呢?明知是坑害自己的东西,还要花大钱去买。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吗?”南春不解地说道。 提到烟土,柏寻面色凝重,他心里有个疑影。 许水生往云城打了个电话,把柏寻有关家主的那番话转述给了柏松。 柏松听了微微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觉得呢?”柏松问道。 许水生看了一眼身边的柏大海,面露疑惑。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小的的命是大少爷救的,自然一切都听大少爷的。可……可是小的现在又在柏家做事,这家主的命令也没法违抗。” 柏松听罢,笑着说道:“你们为柏家做事,自然要听从家主的命令。如今柏寻就是家主,你们听他的,没什么不对的。” 许水生和柏大海悄悄松了一口气:“小的明白了。” 挂了电话,孟五问道:“大少爷,什么事把您高兴成这样啊?” 柏松摆弄着桌上的玉石,笑着说道:“我那一向与世无争、规规矩矩、逆来顺受的好弟弟终于有出息了,我能不高兴吗?” “您是说二少爷?”孟五说道。 柏松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柏家家主。” 入了秋,金城的电厂正式开始运营。 柏寻在金城买的宅子也收拾好了。盛四爷还让邢管家帮他们挑了些手脚干净,干活麻利,忠厚老实的下人。 这一日,柏寻去了电厂。 盛玉安和南春在茶馆见了面。 “四爷,让您费心了,宅子住着舒服极了。”南春笑着说道。 “你们以后能常来金城住,我也很开心。周围净是些迂腐顽固的老头子,跟你们年轻人多走动走动,我都觉着自己年轻了。”盛玉安冲他眨了眨眼睛。 南春笑道:“可不能让程掌柜听见这话,他可是不服老的。” “这一年一年的,不服老也不行了。对了,我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说说柏家贩卖烟土的事。”盛玉安说道。 南春忙问道:“您查出什么了吗?” “柏家人很谨慎,我派人去查,绕了一大圈,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后来还是柏二少爷提醒了我。”盛玉安笑着说道。 “柏寻?他提醒你?”南春诧异地看着他。 “你记不记得上次我在乐园宴请你们的时候,柏二少爷曾经提过一嘴,柏大少爷要在云城做玉石生意?”盛玉安说道。 “嗯,柏寻是说过这话。”南春点头道。 第290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派人在洋城暗中调查烟土的时候,发现有个云城来的玉石商人很可疑。后来找人仔细打听了一下,这个云城的玉石商人名叫葛龙江。 云城葛家是大户,专门做玉石生意的。这个葛龙江是旁支,不怎么受葛家待见。但是他现在混得很不错,常往来洋城和云城。洋城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与他有来往。 我觉着奇怪,便让人仔细去查。最后发现这个葛龙江到洋城卖玉石是小头,卖烟土才是大头。现在洋城很多烟土生意都是由他供货的。粗略估计,至少三成。”盛玉安说道。 “您的意思是……大少爷在云城的玉石生意其实就是烟土生意?这个玉石商人葛龙江是他的中间人?”南春恍然大悟。 “没错!我派人专门去查了这个葛龙江。他开始大量往洋城卖烟土也就是这两年的事。跟柏大少爷把窑厂迁到云城的时间差不多。而且,柏大少爷在云城经常与他来往,两人现在还在云城合伙开个了玉石铺子。”盛玉安说道。 “三成……大少爷这生意做得挺大啊。”南春蹙眉道。 “不仅是洋城,还有别的地方呢。这柏家人捞钱的道还真是多。”盛玉安叹息道。 南春撇撇嘴道:“难怪大少爷不在乎洋城的商行,之前随随便便就交给我这个新手打理。” “商行的利润跟这个哪里比得了?”盛玉安挑眉道。 “大少爷这么谨慎,自己不出面,找了个中间人出面。那这事儿就是败露了,他也能撇得一干二净。”南春担忧地说道。 盛玉安笑着说道:“甭管事儿能不能成,我倒是能解解恨。” “什么意思?” “我查葛龙江的时候,意外发现我那二哥与葛龙江走得很近。两人之前确实是做过玉石生意,但是最近来往得过于频繁了。我让人去查,发现大富路上二哥经常去的那间茶馆有猫腻。 二楼藏着的一个个小包间是供人抽烟土的。那茶馆明着是一个江城商人租了盛家的铺面开的,实际背后的人是二哥。”盛玉安说道。 “盛二爷居然也在做烟土生意……”南春有些惊讶。 “老二就是个贪得无厌之人。我会找个机把这事儿捅破。老爷子眼里容不下沙子,他就等着家法伺候吧!”盛玉安笑着说道。 南春想了想,说道:“那这事儿咱们正好可以借力打力。您安排人把盛家二爷做烟土生意的事儿闹大。他眼见事儿摆不平了,必定要找个替死鬼。 若是再推波助澜,把这个葛龙江给带出来。让盛老爷子和大爷去查这个葛龙江。柏大少爷的敌人不变成盛家……” 说到这里,南春停顿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还是算了,这……您虽然与盛家大爷二爷不睦,但让盛家的名誉受损也不好。” 盛玉安笑着说道:“没什么不好的,龌龊事儿干了就别怕丢人现眼。而且借力打力,让老大老二背黑锅的事儿,我早就干过了。恐怕直到现在柏家人都还以为在辛川岭与他们为敌的是大哥二哥呢。” 见南春疑惑不解,盛玉安接着说道:“我让辛川岭的那些人伪装成了盛泽熙的手下。与柏家人发生冲突的时候,故意暴露了装备,武器什么的,让他们怀疑那些人是盛则熙的人。 又安排了那个换货的事,让崔冬把换好的货放到了老二银行的保险柜里。老二这个人贪得无厌,又没什么头脑。我暗中使使劲,他就配合了。这一来二去,就坐实了是老大老二在打柏家明器生意和辛川岭地下仙宫的主意。” 南春听罢乐了:“原来如此!难怪大少爷突然不让人监视我了,我来金城也不派人跟着。原来是您来了招栽赃嫁祸,把自己摘出去了啊?” “让他们狗咬狗不是很好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盛玉安笑着说道。 “行,那烟土的事儿,咱们也可以这么干。有了辛川岭的事,家主和大少爷对盛家怨气很深。咱们来个火上浇油,让他们打起来。即便是一时半会儿掀不了他们的桌,也得让他们难受难受。”南春笑眯眯地说道。 要说这两天洋城哪儿最热闹,必定是大富路上的金山茶馆了。 昨儿一个老烟鬼死在了茶馆里,巡捕房来人把人抬走了,还把金山茶馆封了。 本不是件多么引人注目的事,可谁知这茶馆只封了半日,第二天就正常营业了。 这茶馆的老板是江城来的,姓王,单名一个“瀚”字,看着二三十岁的模样。 “这王老板有什么背景啊?” “就是啊,死了人,家人还在闹呢,就这么没事了?” “没听说过这号人,但是肯定是有后台的。” 就在众说纷纭之时,那老烟鬼的家人披麻戴孝,抬着棺材在金山茶馆门口闹开了。 老烟鬼的儿子涕泪交加:“诸位,在下的父亲并不好烟,只好茶。从去年开始,常来这金山茶馆品茶。谁知这品茶竟成了抽烟土……这黑店打着茶馆的名头在害人呐!” “竟有这事儿?” “茶馆里卖烟土?” “我之前就听人说过,说这茶馆进进出出的人不太正常。” 王瀚带着一群打手到门口去撵人。 “少他娘的搁这儿胡说八道!人死我这儿,影响了我的生意,我还没去找你们的麻烦呢!你们竟还有脸到我店门口嚎丧?麻溜地给我滚蛋,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王瀚叉着腰喊道。 “人死在你这儿,你就得赔命!” “不能什么说法都没有吧?” “喝着喝着茶,怎么变成抽烟土了呢?” 王瀚冷笑道:“你们这是死哪儿讹哪儿啊?若不是在这儿,走大街上死了,还得怪路不平,风太大呗?”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你们都到我门口嚎丧了,我还能说好听给你们听啊?快滚蛋,再他娘的撒泼打滚,有你们好看的!老子背后的人,你们可招惹不起!”王瀚仰着下巴说道。 “仗势欺人!黑店!还我阿爹命来!”老烟鬼的儿子说着就朝他冲了过去。 王瀚摆摆手,打手们便冲了上来。 一时间金山茶馆乱成一团。 第291章 事儿闹大了 盛玉泉听说茶馆发生的事,火冒三丈。 “这么一点儿小事儿居然闹成这样?我不是说了,赔点钱了事吗?” 付管家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赔……赔了的……谁知那老烟鬼的儿子拿了钱,又出来闹事。” 本来付管家是拿了钱让王瀚给死者家人的。 谁知那王瀚说:“表哥,给他们钱做甚?人是因为突发急症死的,跟咱们茶馆又没关系。你若是给了钱,不是自认理亏吗?而且巡捕房那边你不是打点好了吗? 若是那个老烟鬼的家人尝到甜头,之后拿这事说事,还找咱们继续要钱怎么办?万一被其他人知道了,效仿他怎么办?那些个烟鬼没钱买烟抽,可是什么招都能用!” 付管家犹豫道:“可是二爷那边……” 王瀚笑眯眯地说道:“这钱就当咱兄弟俩的辛苦费了。” 也怪他一时起了贪心,跟王瀚把钱分了。 如今这死者家人起幺蛾子,他是战战兢兢,生怕那事儿败露。 盛玉泉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帮刁民!收了钱,还这样?那就是故意找茬呗!” 付管家忙说道:“没错!按理说人是自己突发急症死的,跟茶馆没关系。咱们发善心,给他们一些补偿,他们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可是这帮人不仅不领情啊,还非要到茶馆闹事。这明显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他们居心不良……” 付管家话音未落,就被急匆匆进来的盛则凯打断了:“爹,咱们盛公馆大门口来了一群人,他们脸上带着伤,披麻戴孝,边哭还边撒纸钱。” 盛玉泉心里咯噔一下,震惊地说道:“什么?这些人来这儿做什么?” “我让福子去问了,那些人说,大富路上租咱们盛家铺子开茶馆的王瀚,卖烟土害死了他爹,他们去讨公道,还被王瀚带着人毒打一顿。 他们实在没办法了,就跑来这儿,找祖父主持公道。这叫什么事儿啊!咱们就租个房子出去而已,他卖烟土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盛玉泉听罢又急又恼:这群混蛋王八蛋就是奔我来的!这要是让爹和老大知道这生意是我的…… “付管家,你带上人把这群无赖给我打发走!”盛玉泉黑着脸说道。 “哎哎,小的明白。” 付管家说罢,便带着护院出去了。 说来也巧,盛家大爷盛玉清回来了。 看见盛公馆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眉头紧锁。 “这是怎么回事?” “盛家人回来了!” “好像是盛家大爷。” 老烟鬼的儿子一听,扒开人群,哭喊着跪在了车前。 “请盛家大爷给小的做主啊!” 那么多人看着,盛玉清没办法,只得下了车。 “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他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司机把人扶起来。 老烟鬼的儿子抹了把眼泪,说道:“我父亲昨儿在金山茶馆品茶,突然死了。巡捕房的人说,是抽了烟土突发急症死的。这茶馆里怎么会有烟土?我去金山茶馆讨个说法,还被那茶馆的王老板带着人一顿毒打……您看看,我们身上都是伤啊!” 烟土? 盛玉清心里一紧。 他知道大富路上的金山茶馆,是个名叫王瀚的江城商人开的,生意很是红火。 据说这个王瀚是老二院里付管家的同乡,租铺子的事儿,还是老二帮着弄的。 难不成老二…… 盛玉清故作淡定:“这是你们与茶馆的老板的矛盾,为何要找到盛家来?” 老烟鬼的儿子说道:“那姓王的打了人,还叫嚣自己背后有人,谁也拿他没办法。我听说他跟盛家有亲戚……” “没有!此人只是租了盛家的铺面,他跟盛家没关系。”盛玉清忙说道。 老烟鬼的儿子又跪下了,磕着头说道:“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请盛家大爷帮帮忙吧!” “对啊,怎么说那也是在盛家的地盘上出的事。” “姓王的嚣张得很。” 盛玉清无法,只得回道:“你们先回去,待我问清楚情况,再给你们答复可好?” 话已至此,老烟鬼的儿子连忙磕头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付管家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到门口,恰好碰到盛玉清进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去?”盛玉清见他们手里拿着棍棒蹙眉问道。 “大爷,二爷听说门口来了群泼皮无赖闹事,便让小的处理一下。”付管家心虚地说道。 盛玉清脸色一沉:“你就打算这么处理?呵,你与那金山茶馆的王老板不愧是同乡,行事作风如出一辙!都给我滚回去!告诉你家二爷,我找他有事!” 说罢盛玉清拂袖而去。 到了屋里,他便派人去查这个王瀚的来头。 “把人给我按住了,仔细问清楚!” “是。” 盛玉清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他太了解他这个二弟了。正经事儿不干,一天到晚就琢磨这些歪门邪道。贪得无厌,还没有脑子,做事冲动,还容易被人利用。 这茶馆若是真在做烟土生意,八成就有他的份儿。 付管家急匆匆地回去报信。 盛玉泉这会儿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见他来了,眼前一亮:“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付管家急切地说道:“大爷回来了,他让您去他那里。” “大哥?哎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让他给撞着了!”盛玉泉眉头紧锁。 “门房说,那帮人已经被大爷劝走了。他找您怕是会问茶馆的事儿。”付管家忧心忡忡地说道。 盛玉泉恶狠狠地说道:“你去告诉王瀚,出事他自己担着,我还能救他。若是他敢把老子牵扯进去,必死无疑!到时候,你这个表哥也得跟着吃瓜落儿。” 付管家吓得脸色煞白,忙说道:“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找他。” 盛玉泉去了盛玉清院里,见着脸色阴沉的盛玉清,故作淡定道:“大哥,你找我?” “金山茶馆究竟是怎么回事?”盛玉清问道。 盛玉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金山茶馆?哦,昨儿付管家跟我提了一嘴,说金山茶馆里死了个人。巡捕房的人来了,说那人是突发急症死的。这事儿跟咱们又没关系。” 第292章 甩锅 “没关系死者家属为何跑到盛公馆门口闹事?”盛玉清说道。 “依我看,这些刁民在茶馆讹不到钱,就跑到盛家打秋风来了。”盛玉泉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听说金山茶馆的老板是付管家的同乡?他租铺面的事还是你安排的?”盛玉清问道。 “没错,租给谁不是租啊?付管家开了这个口,我总不能不给他点儿面子。”盛玉泉回答道。 盛玉清见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更加笃定这事儿有猫腻。 若当真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现在不会这么平静淡定。以他这种得理不饶人的脾气,早就大声喊冤,急得跳脚了。 盛玉清说道:“受害者家属说,那金山茶馆表面是茶馆,实则是烟馆,你可知情?” 盛玉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有这事儿?我去过不少次,就是个品茶的地儿啊?没见有人抽烟土。这传言……不实吧?” 盛玉清哼了一声,说道:“最好是这样!” 盛玉泉不耐烦地说道:“即便那姓王的卖烟土,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租个房子给他,还能管得了他用这房子做什么?谁也不能一天到晚没事儿,去监视他吧?” 盛去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瀚是盛则熙带到盛公馆的。 被打得鼻青眼肿的,绑了手脚,跟扔死猪似地,被魏忠他们丢在了盛玉清面前。 盛玉清轻蹙眉头:“怎么打成这样?” 盛则熙笑着说道:“有些人不受点皮肉之苦,就不会好好说话。” “大爷……我说,我说。”王瀚急切地说道。 盛玉清沉声道:“说吧。” “是二爷和表哥让小的干的……”王瀚疼得龇牙咧嘴。 “表哥?” “二爷院里的付管家是小的表哥。他找到小的,说小的懂茶,开过茶馆,便让小的来洋城当掌柜的。小的也是接了茶馆之后,才知道……茶馆只是个幌子,他们主要是为了卖烟土。”王瀚说道。 盛玉清脸色阴沉:“去把二爷和付管家请来!” 天色已晚。 付管家心事重重地从茶馆回来。 “怎么了?”盛玉泉见他脸色不好。 “二爷,王瀚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盛玉泉慌忙站起身。 “说是傍晚来了一群人,进来就把王瀚给绑走了。茶馆的伙计和打手根本不是这帮人的对手……”付管家的声音颤抖着。 盛玉泉的心像掉了凉水盆,他瘫坐在椅子上。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二爷,大爷有请。大爷说,让付管家也一起过去。”盛玉清院里的管家过来了。 付管家大惊失色:大爷肯定知道了…… 往盛玉清那儿去的路上,盛玉泉低声说道:“稳住,不要多嘴。实在不行,就把脏水往外泼!” 付管家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一进屋,看到地上躺着的王瀚,付管家就知道彻底完了。 盛玉泉故作镇定:“大哥,你又找我做什么?” 盛玉清冷哼了一声:“你自己说吧,别让我费口舌。” “我说什么?”盛玉泉装模作样道。 盛则熙笑了笑,说道:“二叔不愿意说,就让王老板说吧。” 他说着,走上前踢了王瀚一脚。 王瀚抖得跟筛子似的:“二爷,表哥……救我啊!” “少跟老子套近乎!”盛玉泉黑着脸说道。 王瀚明白盛玉泉这是想甩锅,忙说道:“大爷,大公子,是二爷和表哥让小的干的!烟土也是表哥送来的……其他的小的真不知道啊!” “血口喷人!”盛玉泉咬牙切齿地说道。 “要不付管家来说说吧。”盛则熙说道。 盛玉泉恶狠狠的目光落在付管家身上:“祸从口出,病从口入,给后代积点德吧!” 付管家抖了抖,后背都被汗湿了,他有些绝望地跪在地上说道:“小的……是小的干的,跟二爷无关,二爷不知情。” 盛玉泉上前给了他一脚:“好你个付管家,我待你不薄,你竟敢背着我做这个勾当!” “求大爷,二爷,大公子饶命!小的也是鬼迷心窍……被……被那云城来的烟土贩子逼得……对!小的是被逼无奈的!”付管家此时只想把黑锅甩出去。 “云城来的烟土贩子?叫什么名字?”盛玉清问道。 “叫葛龙江!” 盛则熙说道:“这个葛龙江不是做玉石生意的吗?我记得他跟二叔来往挺密切的。” 盛玉泉故作惊讶:“葛龙江那孙子竟然做起了烟土生意?大哥,我是真不知道啊!我就是从他那里买买玉石而已。” 盛玉清摆了摆手,说道:“把付管家还有王瀚关起来。” 待两人被拖走,盛则熙笑着说道:“二叔,这事儿若是祖父知道,怕是没法善了。” “我问心无愧,怕什么?”盛玉泉不服气地说道。 “丢人现眼!”盛玉清瞪了他一眼,用力拍了下桌子,起身走了。 盛则熙低声说道:“二叔,这背锅的人都有了,您不赶紧处理一下,把这事儿了结了?难不成真要等明天让祖父查个底儿朝天啊?” 盛玉泉眼珠子转了转,心领神会。 盛则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魏忠”。 “小的在。” “带人好好查一查这个云城来的葛龙江!上回假瓷器的事儿就透着古怪,那州城来的古董商人销声匿迹了。这回又来一个烟土生意,蹦出来个云城的玉石商人。 我看,这是有人在暗地里给二叔下套子啊。这人不仅想套住二叔,也想把咱们盛家给套住!”盛则熙沉声道。 魏忠想了想说道:“小的之前查到那个州城姓魏的古董商人与柏家大少爷有来往。听说柏家大少爷现在人就在云城,您说这个云城来的玉石商人葛龙江会不会也跟他有关系?” “那就去云城,好好查一查!你亲自带人过去,柏大少爷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你小心着点儿。” “小的明白!” 盛则熙勾了勾唇角:柏家这兄弟俩是跟盛家杠上了?行啊,烟土……若是柏家人在做烟土生意,那可就太有趣了。小南春,柏家可是个虎狼窝,只有我这儿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我会让你看清楚的。 第293章 嫌隙 入夜。 盛玉泉带着人去了地下室。 付管家见着他红着眼睛,笑着说道:“二爷,您怎么来这种地方啊?” 说起来,付管家跟着他快二十年了,见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盛玉泉还有些不忍。 他说道:“付管家,你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的。” 付管家一听,笑容僵住了。 一旁的王瀚哈哈大笑道:“表哥啊表哥,我就说你傻吧?张口闭口,你的二爷。这出事了,人家立马就让你背锅。你还真是傻!太傻了!” 盛玉泉轻蹙眉头,招了招手。 三个人打开铁门,走了进去。两个人按住王瀚,一个人拿出瓷瓶往他嘴里灌药。 “啊啊啊啊……啊……咳咳……你们不得好死!害人性命,不得好死啊!”王瀚激烈地挣扎着。 付管家面如死灰,一声不吭地看着。 想来他确实应该不得好死。 这些年他没少帮着二爷干缺德事儿,害人性命之事也不是没有。 灌完药没多久,王瀚便开始口吐白沫,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盛玉泉为难地说道:“老付,我也是没办法了。你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的。你……” 付管家淡淡一笑,说道:“二爷,以后小的就没法伺候您了,希望二爷平安顺遂。” 说罢,他从盛玉泉手里拿过药瓶,仰头喝了下去。 盛玉泉咬了咬牙,走出了地下室。 他恨啊! 瓷器的事儿被老大穷追不舍,这烟土的生意刚做起来又被老大给破坏了。 嘴上说跟他是同胞兄弟,不分你我。结果转头就去跟老四还有柏家人合作。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却对他的生意围追堵截! 老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把他这个弟弟当成下人一样,什么都要听他的。 盛则熙这边。 “大公子,二爷已经动手了。”手下来报。 盛则熙喝了口红酒,说道:“知道了。” 那个老烟鬼的儿子明显就是奔着盛家来的。 事关烟土,盛家必须得撇清关系。这个替死鬼……付管家不当也得当。 第二天一早,盛玉泉就被盛老爷子叫了去。 他黑着脸,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跪下!烟土的事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盛玉泉跪在堂中央,委屈地说道:“爹,我是真不知道。付管家只说他的一个同乡想租咱们家那个铺面开茶馆。我寻思之前租那间铺子的是卖茶叶的,现在开个茶馆也可以。 儿子就是给付管家一个人情,把铺子租给他的同乡而已。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王瀚和付管家暗地里卖烟土啊!” 盛老爷子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把那个姓王的老板,还有付管家给我带上来。” 盛则熙忙说道:“祖父,这人是带不来了。昨儿夜里看守的人来报,说那个王瀚和付管家畏罪自杀了。” 盛老爷子脸色一沉,直直地看向盛玉泉。 盛玉泉心虚地低着头,没敢说话。 “祖父,人死了也算对死者家属有了个交代。这事儿虽然不是咱们盛家人的错,但是也是咱们没管好下人,死者家属那边该给些补偿。”盛则熙说道。 “玉泉,这个钱你来出。”盛老爷子说道。 盛玉泉忙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待人都散了,盛老爷子砸了茶杯,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盛则熙忙上前给他顺气:“祖父,您别生气了。气坏了可怎么好?” “我盛家怎么出了这种混蛋玩意儿?烟土他都敢碰!”盛老爷子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盛则熙劝道:“祖父,孙儿怀疑是有人在给二叔下套……” “他若是没这个贪念,谁能套住他?你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之前隔三差五往群芳院跑,不就是为了那一口烟吗?唉!”盛老爷重重地叹了口气。 盛则熙给他倒了杯茶:“祖父,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少操点心,注意自己的身体就好。” 盛老爷子喝了口茶,拉着盛则熙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则熙,盛家的未来就靠你了。你二叔和则凯是彻底废了,你爹这个人做事总是机关算尽,太过功利,没有人情味。做生意可不止是算计,他这般行事,只会让人心离他越来越远。” 盛则熙笑着说道:“祖父,您放心吧,孙儿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有数就好!至于给你二叔下套的人,你放心去查便是,盛家的人力物力皆由你调动。”盛老爷子说道。 “孙儿知道了。” 盛玉清听完下人禀报,不禁冷笑了一声:“老头子这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权力平衡术。明知老二脑子不够用,非让他把银行和钱庄接过去,为的就是牵制我。 后来见我跟老二没有嫌隙,老二什么都听我的。便又动起了脑筋,把运输通道这块儿都交给了老四,让老四扼住我的喉咙。现在眼瞅着老二烂泥扶不上墙,便把主意打到我儿子头上去了。” 下午,盛则熙让人抬着尸体去了老烟鬼家,一路上也没遮掩。 到了老烟鬼家门口,老烟鬼的儿子出来了。 “事儿我盛家已经查明了,那茶馆里确实有人在偷偷卖烟土,始作俑者便是这两位。”盛则熙扬了扬下巴。 手下人便将白布掀开,围观众人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声。 “经查,金山茶馆的老板王瀚是盛家的下人付勇强的表弟。两人合伙开了这金山茶馆。昨儿查清楚之后,本想将他俩送去巡捕房,谁知他们已经畏罪自杀了。 虽然,这事儿不是盛家人干的。但是我盛家没约束好下人,多少也有些责任。这儿是一千块大洋,算我盛家给您的一些补偿,还望您收下。”盛则熙说道。 围观众人看到一箱箱的大洋,皆赞盛家大公子仁义大气。 老烟鬼的儿子踌躇不前,盛则熙见状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差不多就行了,给你台阶,你就好好下,别玩脱了,弄到最后人财两空。指使你的人,我也不是查不出来。” 老烟鬼的儿子心虚地说道:“多谢盛大公子体恤!” 第294章 斗法 盛玉安知道后,跟南春对视了一眼。 “我这个侄子比他爹厉害得多。他知道有诈,便找了没法开口说话的替罪羊,再用钱堵住死者家属的嘴。事儿还没闹开,就被他按住了。他盛大公子还博得个仁义大气的名声。” 南春笑着说道:“无妨,他既然知道有诈,就一定会去追查货源。查到葛龙江就意味着查到了大少爷。” 盛玉安说道:“你猜的没错,泽熙的手下魏忠已经带着几个人奔云城去了。” 南春惊喜地说道:“盛大公子果然是行动派。洋城这边出了这档子事儿,盛大公子又派人去了云城。大少爷知道后,定是气不打一处来。” 盛玉安笑着说道:“我看你们这几个小辈斗法,也挺有意思的。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南春撇撇嘴说道:“四爷,我还想早早结束,隐居山林呢,您可别撂挑子。” 盛玉安一听乐了:“我看你都掉钱眼儿里,你真舍得这些家业啊?” 南春狡黠一笑:“我的钱我肯定是要拿走的。” “那你就多拿点儿。” 南春回家的时候,柏寻还没回来。 柏寻现在比他忙,毕竟是柏家家主,许多事他都要过问。 入夜,柏寻才回来。 南春迷迷瞪瞪地醒来,趴在枕头上看他。 柏寻轻手轻脚地脱了大衣,一转身就见南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他面带笑意,走过来亲了亲南春的额角:“把你吵醒了?” 南春说道:“没有,我迷迷糊糊没睡着。你怎么回来那么晚啊?” 柏寻说道:“今儿电厂盘账,外加又招了一些人,就耽搁了些时间。” “四爷咋那么闲呢?下午还跟我叙闲话呢。”南春说道。 柏寻笑了笑:“四爷把账都交给我来管了。” “他怪会躲清闲的,知道你认真负责,把事儿都推给你了。”南春吐槽道。 “合作伙伴互相信任是件好事,内部团结一致,才能有好的发展。”柏寻说道。 “对了,下午四爷的手下来报,说盛家出事了。”南春坐起身说道。 柏寻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出了什么事?” “你知道大富路上那家金山茶馆吧?”南春说道。 柏寻想了想说道:“有点印象,听说里面的茶不错,许多名流都去那里品茶。” “前几天,金山茶馆里死了个人。巡捕房把尸体抬走,验了之后说是吸食烟土过量突发急症而死。”南春说道。 柏寻轻蹙眉头,又是烟土。 “死者家属抬着棺材跑到金山茶馆门口闹事,被茶馆王老板带着人一顿毒打。所以死者家属就跑到了盛公馆门口闹去了。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盛家也挺冤的,就是租了个房子给王老板而已。人来闹了,盛家无论如何都得给个说法。这一查啊,还真跟盛家有点关系。 说是盛家二爷院里姓付的那个管家是金山茶馆王老板的表哥。二人合伙在茶馆偷摸卖烟土。事情败露,二人畏罪自杀了。盛则熙便抬着两人的尸体去了死者家,并给了死者家属一千大洋慰问金。”南春说道。 柏寻心道:那个付管家和王老板就是替死鬼。就凭他俩哪里能开得起这茶馆,弄得来大量的烟土?他们不过是虾兵蟹将,背后之人定是盛家二爷。 “对了,那个付管家说他是被逼无奈,还牵扯出一个云城姓葛的玉石商人来。他说是这个人逼迫他的。四爷说,他不信这么大的事是付管家和王老板干的,我觉得也是。 我见过那个付管家,压根儿不像是能干大事的人。还逼迫……你不贪财,谁能逼你?更何况他一向对盛家二爷唯命是从……啧,这盛家不会在干烟土生意吧?”南春一脸嫌弃地说道。 柏寻微微一怔,云城姓葛的玉石商人? 之前兄长说他在云城做玉石生意,好像就是跟一个姓葛的合作的。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见南春盯着他看,柏寻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盛家二爷一向无利不起早,他做烟土生意,也并不奇怪。” “唉,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贪心呢?那么大的家业,吃不完也喝不完的。为什么非要铤而走险,做这害人的勾当呢?”南春苦着脸说道。 柏寻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不要为了别人的事愁眉苦脸的。我托人带了火腿回来,已经交待大厨了,明儿就给你做。” 南春喜笑颜开,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你真好。” 夜深了,柏寻听着怀里人平稳的呼吸声陷入了沉思。 洋城、烟土、云城、姓葛的玉石商人…… 这几个关键词,套在盛家可以用,套在柏家也一样可以用。 恐怕得派人去云城走一趟了。 云城。 辛川岭那边的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柏松派人过去把柏玉峰召唤到了云城。 柏玉峰仔仔细细地跟他说了柏寻在辛川岭做过的事。 柏松摩挲着手里的茶杯,问道:“你是说寻弟在山里遇见那伙人了?” “是的,阿福和柏豪说他俩被打晕了,醒来的时候没见到那些人。”柏玉峰说道。 “那……寻弟有吩咐你们继续找南老爷子吗?” 柏玉峰摇了摇头:“小的跟他说了,这么找下去不现实,他之后就没再提了。” 柏松笑了笑,说道:“墓道你们接着挖,你再带一些人专门监视跟踪那伙人。他们能监视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行?若是他们找到路了,那咱们抢的话,不是更快吗?” “是。”柏玉峰说道。 “挖墓道不需要你,你亲自带人监视他们,若是发现南成林,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抓住他。不要声张,不要告诉寻弟和祖父,把人直接送到我这儿来。”柏松说道。 “南老爷子还活着?”柏玉峰惊讶地说道。 “之前我不敢确定,但是现在我肯定他还活着。”柏松面带笑意。 那伙人没对寻弟下手,怕是顾及南成林的孙子和儿媳在柏家人手里。 寻弟肯定是知道了南成林还活着。 不然他现在大权在握,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尤其事关南春。 第295章 追查 第二天一早,柏寻派了两个生脸去了云城。 跟四爷合作之后,他在金城招了一些人,这些人身手不错,能吃苦能卖命。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是他的人,只听他的。 安排完,他又把柏豪叫了过来。 “柏豪,你回柏家寨去,务必保护好南春阿娘的安全。你记住,我才是柏家家主,你只听我的。明白吗?” 柏豪有些不太明白,二少爷为何要这么强调,难不成老家主或者大少爷会给出不同的命令? “若是老宅那边再有不利于南春和他阿娘的命令,你不能遵从,你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南春和他阿娘。比如之前南春挨板子的事,这种事不能再发生。”柏寻强调道。 阿福说道:“你不是知道吗?老家主和老夫人不喜欢二少奶奶。二少爷是担心他们暗中下手……你懂吧?” 柏豪慌忙说道:“二少奶奶和夫人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小的明白了,以后小的会尽全力保护二少奶奶和夫人。” “有什么事随时发电报,遇到紧急情况你们直接把人带到我这儿来。”柏寻说道。 “小的明白了。” 云城。 魏忠带着几个人刚进城,就感觉身后有尾巴跟着。 “别回头,自然一点,就装作不知道。”魏忠低声说道。 “知道了。” 一行人到了客栈,要了几间房。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下来吃饭。 店小二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菜上齐了。 魏忠叫住他,塞给他两块大洋,说道:“我向你打听个事儿。” 店小二收了大洋,喜笑颜开地说道:“您问您问,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魏忠说道:“我们几个来云城是想做玉石生意的。但是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哪里的玉石价格公道品质好。还劳烦你给介绍介绍。” 店小二笑着说道:“客官您若是注重品质,就去葛家玉石铺,他家价格贵是贵了点,但是品质没得说,童叟无欺。 您若是想要价格低廉的,可以去后长街,那里都是卖玉石的小商贩。只不过这质量……良莠不齐,而且常有以次充好的情况。这就考验客官您的眼力了。” 魏忠点了点头,说道:“哦,葛家玉石铺……说起来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姓葛的玉石商人。他说自己是个游商……叫什么来着。” “葛龙江吧?我在他那里买过一块玉石。”他身边的人附和道。 店小二一听,神色有些紧张,他压低声音说道:“这个葛龙江是葛家旁支的,他跟葛家主家的人一向不睦。诸位若是去葛家的玉石铺子可千万别提起他。” 魏忠故作惊讶地说道:“竟还有这事?那葛龙江现在还在云城了吗?” “在的,前些日子,他与一个姓柏的公子在顺宁街开了一家名叫寻龙的玉石铺子。”店小二说道。 “哦,他也开了玉石铺子啊。价格品质如何?”魏忠问道。 店小二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价格公道,玉石品质也不错。”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小的刚刚想推荐你们去寻龙的。但是……葛家在云城是有一号的,小的不敢惹……就……” “没事,没事,多谢你了。”魏忠笑着说道。 “哎,诸位慢用,有事再叫小的。” 店小二走后,魏忠左手边的人说道:“大公子料事如神。这个葛龙江果然跟姓柏的有关系。忠哥,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魏忠想了想说道:“吃完饭就去寻龙看看去。” 得搞清楚这个姓柏的是不是柏家大公子柏松。 这边,孟五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大少爷,我们的人发现了一伙可疑的人。一路跟着他们到了来福客栈,听他们的口音像是从洋城来的。” 柏松刚接到洋城那边来的电话,说是盛玉泉的那家茶馆出事了,负责接货卖货的付管家和茶馆王老板皆服毒而亡。 “行动还挺快,刚出事,就查到这里了。”柏松说道。 “咱们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孟五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柏松想了想说道:“先别慌,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再说。” “是。” 吃完饭,魏忠带着人便朝寻龙玉石铺子去了。 孟五带人把那个店小二骗到后巷,用刀抵着他的喉咙。 “好汉!好汉要钱,小的把身上的钱都给您!别伤小的……”店小二哀求道。 孟五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几个外地人跟你打听什么了?” 店小二浑身颤抖着,忙说道:“他们……他们说自己是来云城买玉石的。问小的哪家玉石卖得好……他们还说他们认识葛龙江葛老板。小的就告诉他们葛老板的玉石铺子在哪里……” “没了?”孟五厉声道。 “没了,就这些……”店小二忙说道。 “若是让老子发现你骗老子,我保准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孟五说道。 “真的就这些,好汉,小的句句属实。”店小二拉着哭腔说道。 孟五放开他,说道:“今儿这事谁也不准说!若是他们还向你打听别的,你一定要一五一十告诉我,听到没有?” “哎哎,小的明白了。” 这边魏忠一行人找到了店小二说的寻龙玉石铺子。 “跟葛龙江合作的姓柏的那个人,若真是柏大少爷,那我得避着点儿。他和他手底下的人都认识我。这样吧,你俩进去打听,我们几个在门口望风。”魏忠吩咐道。 “好。” 他们前脚进了铺子,柏松的人后脚就去禀报了。 柏松放下手里的雪茄,笑着说道:“果然是奔我来的。” 这时,孟五回来了。 “大少爷,小的问过来福客栈的店小二了。那几个人是来云城买玉石的,还说认识龙哥。” 柏松说道:“应该是盛家人。从盛家二爷的茶馆查到了给他供货的葛龙江,然后就查到了云城。” “那咱们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啊。”孟五蹙眉道。 “那些人现在在咱们的玉石铺子呢,你带人去把他们处理了。”柏松说道。 “是,小的这就去。”孟五紧着脚步匆匆而去。 第296章 对他的惩罚 魏忠一行人在玉石铺子门口左等右等不见那两个进去打听的人出来。 “他们怕是知道了。”魏忠熄灭了手里的烟。 “那怎么办?小好和军子还在里头,不会被他们抓了吧?” “先撤……”他话音未落就被人从身后用枪抵住了脑袋。 “这不是盛大公子身边最忠心的带刀侍卫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孟五笑着说道。 魏忠回头看他:“还真是柏大少爷啊。” 魏忠认得孟五,知道他是柏松的人。 “是又如何?反正你也要带着这个秘密去见阎王爷……” “忠哥快走!”魏忠身边的人突然抓住孟五的枪。 魏忠趁机推倒了一旁的立着的竹竿,往巷子里跑去。 孟五和手下开了几枪打死了那几个人,便追了上去。 魏忠不熟悉路,被孟五的手下堵了路,手臂中了一枪,他转身跳到了一边的河里。 孟五咬了咬牙,说道:“沿着河给我搜。” “是!” 孟五游到桥下藏了一会儿,找了个机会上了岸。 孟五站在柏松面前,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是小的大意了,让那个魏忠给跑了。” 柏松抽了口雪茄,说道:“他受了伤,跑不出云城。” “可是……他肯定会把消息散出去。”孟五愁眉苦脸地说道。 “他们都死了,没有消息传回洋城,盛则熙也一样能猜到是我干的。再找过来也是或早或晚而已。我让你杀他们,不是为了封锁消息,是为了给盛则熙一个下马威。 这厮一次次断我柏家的财路,在辛川岭杀了我们不少人。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可他登鼻子上脸。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还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柏松目光阴森。 寻龙玉石铺子遭了贼,贼匪头子受伤在逃。 魏忠看着满大街都贴着自己的悬赏令,心中明白,自己回不去了。 他捂着伤口,趁着夜色翻进一户人家,用枪抵住男主人的头,说道:“我要用电话。” “这个屋,电话在这个屋里……”女主人哭着说道。 电话拨通后,魏忠说道:“大公子,是柏大少爷。小的回不去了,您务必小心。” 说罢他便挂了电话,从屋里走出去。 孟五站在门口说道:“抛下兄弟,自己逃命,算什么英雄好汉啊?” 魏忠笑了笑说道:“谁说老子抛下他们了?” 他拿起枪对着孟五打了一枪,孟五闪到树后,没被打中。 又一声枪响,孟五伸头去看,魏忠给了自己一枪。 “五哥,这……” 孟五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不知怎地,心里有些悲哀。这一瞬间就像是看到了以后自己一样…… 他说道:“找个地方把人埋了吧,别扔乱葬岗了。” “是。” 盛则熙砸了手边的水杯,目眦欲裂:“柏松!你给我等着!” 云城有玉石又有烟土,打打杀杀早已是平常。 死几个外地人也并没有引起什么恐慌。 柏寻派到云城的人,一个叫孙成,一个叫管方。这俩人是逃饥荒到的金城,若不是遇见柏寻,怕是早就饿死病死了。 他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装成流民进了城。 路过有个包子铺,买了几个大包子,递给门口的老叫花子一个。 “大爷,我们兄弟俩是从远城逃荒过来的。路上听人说来云城能找到活干。您知不知道哪里在招工?”孙成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 老乞丐上下打量着他俩:“行,你俩这体格,卖苦力就能吃饱饭。葛家的采石场在招工,你俩可以试试去。” 管方又递给老乞丐一个包子,说道:“有没有轻松点儿的活?” 老乞丐接过包子,笑眯眯地说道:“你别说,还真有。柏家的窑厂也在招工,比采石场轻松点儿,听说工钱给的多。不过这个柏老板很讲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你们可以去试试看,去那个寻龙玉石铺子就行了。” “这个柏老板也做玉石生意啊?不是说云城的玉石买卖,都被葛家人占着吗?”管方问道。 “哎哟,说来话长。跟柏老板合作开玉石铺子的就是葛家人,不过是葛家的旁支,叫葛龙江。你说哪有帮着外人抢自家生意的? 葛家主气不过,前些日子已经把葛龙江从葛家族谱上除名了。你去了那儿,可千万别提葛家的事。以免触了他的逆鳞。还有,老头子我看你俩面善才跟你俩说。 前两天寻龙玉石铺子遭了贼,说是洋城来的,有五六个吧,都被柏老板的手下打死了。这个柏老板虽然出手大方,给的工钱高,但是眼里容不下沙子。你们若是在他手底下做事,一定要手脚干净麻利。”老叫花子说道。 “好好好,多谢老爷子。” 管方和孙成离开后,给柏寻去了个电话。 “家主,大少爷是跟一个叫葛龙江的人合作开了家玉石铺子。前两天大少爷手底下的人还打死了几个洋城来的贼匪。” 柏寻的心猛然一沉。 “家主,听说大少爷那边在招工。若是您还想继续往下查,我们俩可以趁机混进去。” “回来吧,后面的事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注意安全!”柏寻说道。 “是。” 柏寻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他让人暗中调查洋城的烟土来源,就查到了这个云城的玉石商人葛龙江,此人也是给盛家二爷的茶馆供货的人。 兄长与葛龙江的玉石生意恐怕就是个幌子。 他杀的那几个人,估计是盛则熙派去追查葛龙江的。 难怪祖父会用烟土来杀南春,这东西他怕是很熟悉。 杀人于无形,又能控制人的心智…… 狠毒至极! 也可笑至极! 名门望族、百年世家、书香门第…… 表面风光体面,背后盗墓掘坟、售卖明器、贩卖烟土、草菅人命…… 此时此刻柏寻十分痛恨以前的自己。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这样,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一些想法与祖父、祖母、还有兄长不同。 他觉得无所谓,所以选择了沉默和逃避。 或许现在的种种就是对他的惩罚吧。 那些他闭上眼睛,堵住耳朵,装作不存在的恶,如今狠狠地伤害了他最爱的人。 柏寻痛苦地捂住了脸。 第297章 盘算 新年将至。 雪花纷纷扬扬,轻盈地飘落在江面上,瞬间融化成点点水花。江面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远处的船只若隐若现。 江边的小径上,积雪已经厚实,每一步都踏出了深深的脚印。南春拉着柏寻的衣角,踩着柏寻的脚印往前走。 “我背着你走吧,别湿了鞋。”柏寻回头说道。 南春笑着说道:“你的脚印比我的大,湿不了鞋的。” 走了一段路,柏寻停下了,转过身,摘掉手套,用温暖的手给南春捂着他冻得冰凉的脸颊。 南春笑眯眯地看着他:“高兴了吗?” 柏寻微微一怔。 “我看你这些天闷闷不乐的,便想着带你出来赏赏景。人家说,看美景能让人心情舒畅。”南春解释道。 柏寻轻轻把他抱住:“嗯,高兴了。” 南春知道柏寻因何苦闷。 四爷说,大少爷确实在跟那个烟土贩子葛龙江合作。盛则熙派去云城的人包括魏忠都被大少爷杀了。而且,柏寻也派了人去云城打探。 想必柏寻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回柏家寨过年吧,我想阿娘了。”南春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说道。 “好。”柏寻回答道。 回柏家寨之前,柏寻给柏松打了个电话。 “兄长,早些回老宅过年吧。” “云城这边有点忙,我恐怕……” “我有话想跟你说。”柏寻打断了他的话。 柏松敛了笑,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 看来寻弟已经知道了。 柏松点了支烟,沉默地抽着。 即便祖父说了不让寻弟知道烟土的事,可他心里隐隐还是希望寻弟知道。 除了想看他会怎么选择以外,还有他自己那点儿不能说的私心。 同胞兄弟,而且他是长孙。 可他却要背负着柏家的罪恶,为柏家做着一件又一件腌臜事。 他承认自己没有当家主的才能,但是他也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留过洋。 他有自己的才能,有自己能做的正正当当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阴暗面做着盗墓掘坟、售卖明器、贩卖烟土、草菅人命的勾当。 一个烟圈缓缓上升,又消失不见。 看着一向从容淡定,什么都无所谓的寻弟为了南春犹豫挣扎,甚至开始反抗。 他就在想,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柏寻和南春回到柏家寨的时候,雪下得很大。 原本上午就应该到的,硬生生走到了天色渐晚才到。 车子先去了别院,阿福张罗着把年礼卸下来。 “雪下那么大,你们应该在县城住一晚再回来。这一路多不安全啊!”宋阿梅说道。 “路稍微有点难走,不过还好。”柏寻说道。 南春笑着说道:“我迫不及待想见阿娘了,才催着柏寻快些回来,不要耽搁的。” 宋阿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说道:“数你嘴甜。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应该跟柏寻去老宅看看老家主和老夫人。” 南春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到了老宅门口,韩百灵带着人正在门口等着。 “二少爷,二少奶奶,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从早晨就开始问你们到没到。” “路不太好走,耽搁了一些时间。”南春笑着说道。 “安全到了就行。”韩百灵说道。 “二少爷,二少奶奶,家主有请。” 柏山见南春气色红润,精神头很好,心想:坏了,柏岩怕是没说实话。 到了书房,柏一水见他们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毛笔。 他的视线落在南春脸上,见他红光满面,长途跋涉一点儿倦怠之色都没有,不仅轻蹙眉头。 “以后就该这样,早早回来过年,这是礼数。” 柏寻回答道:“孙儿知道了。” “去看看你祖母吧,自打入了冬,她的身体就不太爽利。”柏一水说道。 “是。” 待两人离开,柏山慌忙跪在柏一水面前:“小的那胞弟一向胆小怕事,他许是……下得太少了。” 柏一水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南春跟寻儿形影不离,还常去金城小住。那个法子怕是两三年都要不了他的命。” 柏山站起身,问道:“那家主的意思是?” “你发个电报给杨武德,让他来一趟,就说老夫人病了,需要他过来给老夫人看病。”柏一水说道。 “好,小的这就去。” 柏老夫人躺在床上,面色憔悴,看着病得不轻。 见柏寻来了,忙让丫鬟把她扶起来。 “祖母,您怎么样了?”柏寻关切地问道。 柏老夫人轻咳了两声,说道:“你若是想让祖母好得快一些,就该让我快些抱上重孙子。” 南春有些尴尬地垂着眼睛。 柏寻脸色一沉:“祖母,您好好养着,孙儿还有事,忙完再来看您。” “哎,你这是……”柏老夫人气恼地瞪了站在不远处的南春一眼,“有些人也该有自知之明,占着窝下不了蛋,这叫什么事?” 柏寻沉声道:“祖母,看样子您是不欢迎我们过来。那孙儿之后就不过来了让您烦心了。” 他说罢,便拉着南春离开了。 柏老夫人急火攻心,剧烈地咳了几声,竟咳出血来。 “哎哟,快去禀报家主。” 柏一水听人来报,急匆匆去了老夫人院里。 “大夫都说了,让你静养。寻儿才刚回来,你就跟他置气。少管闲事,少说几句,你也能多活几年!” 柏老夫人痛哭道:“好好的孙子如今像中了邪一般。他为了那个男妻竟连孝道都不顾了。” 柏一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你好生歇着吧!我已经让柏山给杨武德发了电报,请他从洋城过来给你瞧瞧。” 柏老夫人愣了一下,说道:“你早该如此的!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拖了两三年。如今寻儿与那男妻感情已然深了,你这不是有意让他恨你吗?” 柏一水面色凝重,确实如此。 就该像当初处理南家的那个女娃娃一样,干净利索。 是柏寻对南春的情意还有南成林的突然失踪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犹豫不决才拖至今日。 而今不能再拖了,必须得让这个麻烦快些消失! 第298章 柏寻与柏松坦诚布公 柏松是第二天晚上到的柏家寨。 他听柏大管家说了祖母和寻弟的事,不禁叹了口气。 “祖母也真是的,这不是没事儿找事,把自己气病吗?” 柏大管家说道:“老夫人也是为了柏家着想,您和二少爷也不小了,老宅也该添丁了。” 柏松说道:“我能不了解祖母吗?若是有个女娃,定要追男娃,有了男娃,还会觉得一个太少了。” 说话间到了柏老夫人屋里。 “松儿,你可算回来了,你再晚回来几日,怕是再也见不着祖母了。”柏老夫人红着眼眶说道。 柏松在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说道:“祖母,您就少操点心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寻弟都这么大了,他有自己的主意。” “他的主意都在南春那个野小子身上!两个男人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你知不知道,人家都在笑话咱们柏家呢!堂堂柏家家主独宠男妻,家中有美妾,看也不看一眼。”柏老夫人声泪俱下。 柏松叹了口气:“寻弟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这样逼他,反而让他听不进去,还与您离了心。他以后会想通的,您就随他去吧!” 柏老夫人懊悔不已:“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门亲事!” 吃了晚饭,柏松去了别院。 柏寻给他倒了杯酒。 “怎么?怕兄长不说实话,所以来个酒后吐真言?”柏松调侃道。 “兄长,你说什么我都信。”柏寻跟他碰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柏松见状也一饮而尽。 柏寻说道:“母亲去世后,我夜不能寐,哭泣不止。祖父说,柏家儿郎没有这样懦弱无能的。偌大的静园只留下我一个人,让我思过。我不懂,我何过之有?古今圣贤也没有说过,母亲去世,不能悲伤。 兄长夜里翻墙而入,给我带来好吃的,安慰我说,我们是母亲的孩子,她永远都陪着我们。寻儿还有兄长啊,我们身上留着一样的血,我们是兄弟。所以兄长你说什么我都信。” 柏松垂着眼睛,心中苦涩。 他给自己斟满酒,又给柏寻的杯子里倒满。 柏寻说道:“你当初用法子,让我出谋划策,把李大帅整垮。不仅仅是因为他要与盛家合作吧?还因为他得了货源,想借着盛家二爷和群芳院把高品质的烟土卖给洋城的达官显贵,名流富商,对吧?” 之前他在洋城调查这个葛龙江的时候,发现葛龙江最开始就是给群芳院和盛家二爷供货的。好巧不巧,群芳院和盛家二爷之前都跟李大帅有过接触。 李大帅被整垮之后,信誉全无,丢了货源。这个葛龙江就冒了出来,顺理成章地接下了李大帅的生意。 “没错。因为祖父顾及柏家颜面,这个生意我就不能出面,只能找中间人牵线搭桥。怕被人怀疑,之前也一直没在洋城大量售卖。 但是那些品质高,价格贵,能赚大钱的烟土,洋城的有钱人用得多,而且舍得花钱。这可是一块大肥肉,我不可能让李大帅占了去。”柏松说道。 “烟土从何而来呢?”柏寻问道。 “一部分是祖父那边派人去云城收的,一部分是用那些古董跟洋人换的。peter说,比起钱,那边更想要古董,用古董能换更多更好的烟土。 可这些年找到的古墓越来越少,找到的明器也越来越少。盛家人还步步紧逼,弄得我不敢再把古董往外运。一直想找的地下仙宫也没找到。没办法,只能去云城另找路子。”柏松回答道。 “所以……你当时要了福源记的老板孙长福在云城的山,不仅是因为窑厂,还是因为烟土?我看了账,你这两年在云城招了不少人,远远超过了窑厂所需要的人手。你在自己种植,生产烟土?”柏寻问道。 “嗯,孙长福的那座山很适合种植。我当初帮他,主要就是为了这个。洋人的烟土价格不停在涨,我手里的明器越来越少。所以只能自己种,才能赚更多的钱。现在云城的烟土品质不输洋烟,价格比洋烟便宜,利润更高。”柏松直言不讳。 柏寻悲伤地看着他:“这么做值得吗?兄长,你明明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却把生命浪费在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上。值得吗?” “理想敌不过现实!这两年你也接触了不少人,经了不少事。你应该明白了吧?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你得不择手段才能风风光光地活着。 那些古墓,即便我们柏家人不去挖,早晚也会被那群穷凶极恶之辈盗挖了去。至少我们柏家还研究出了它们的制作工艺。 这烟土……上面的禁令不过是做做样子。你知不知道那些发禁令的人里面就有利用职务之便贩卖烟土的。为什么他们可以,我柏家不行?”柏松拧着眉头说道。 柏寻叹了口气,说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注1】 柏松笑了:“你还是这般单纯。祖父常说,松儿,你年岁大一些,应该懂事听话,应该帮着你弟弟。所以,后来他说你们兄弟俩应该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为柏家出力。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因为我不做,就得你去做。你比我善良,比我正直,我知道你做不来。你小时候肯定会觉得祖父偏心我吧?在你因为写错字被打手心的时候,我却可以随心所欲地在院子里爬上爬下调皮捣蛋。 我曾经也觉得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可以随时出来背锅,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那一个。所以我有时候很羡慕你,祖父虽然对你严厉,从小就管教严格,但是他对你是抱有希望的。” 柏寻喝了口酒,抬眼看向柏松,说道:“抱有什么希望呢?不过是想让我像他一样罢了。今日我与你坦诚布公,是想告诉你,我是不会按照祖父的意思行事的。” 柏松微微一怔,继而笑道:“你就做你想做的。” “那你呢?” 柏松举杯跟柏寻碰了碰,咧嘴一笑:“不是说了吗?你在明,我在暗。” 【注1】出自:《三国志·蜀志传》 第299章 谋害未成 柏寻这几天都没往老宅去。 这一日,柏大管家来请,说是从洋城请来给老夫人看病的大夫到了。 “洋城请来的大夫?是杨武德杨大夫吗?”南春问了一嘴。 “是,老夫人的病久久不能痊愈。老家主实在是担心,便请杨医生过来给她瞧瞧。二少爷您该去看一看。”柏大管家说道。 “知道了。”柏寻说道。 “二少奶奶,您是不是也过去瞧瞧?毕竟……”柏大管家欲言又止。 南春想了想说道:“按理说,我是应该过去侍奉的。但是大管家你也知道,老夫人见着我,怕是没病都气出病来了。” 柏大管家说道:“您去趟老宅,不进屋,也算是有这个心了。” 柏寻说道:“无妨,我去就行了。” “没事,我跟你走一趟吧。稍等,我换件衣裳。”南春笑着说道。 来到老宅,往老夫人院里去的路上,恰好看见杨武德拎着黑色皮箱子走过长长的回廊。 柏寻的脚步微微一顿。 南春问道:“怎么了?” 柏寻摇了摇头:“没事。” 刚刚莫名……觉得那场景似曾相识。 到了老夫人院里,柏大管家说道:“二少奶奶,您去西厢房等吧,外面怪冷的。” “好,柏寻你进去吧,我等着你。”南春说道。 西厢房里烧着炭火,温暖如春。桌上还贴心地摆着茶水和各式各样点心。 “二少奶奶,您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小的,小的就在院里候着。”柏大管家笑着说道。 “好,您去忙吧。”南春笑着说道。 柏寻进屋里的时候,杨武德正给柏老夫人开药。 “老夫人,几年前我就说您应该做手术……” “你别说了!若是让你们给我开肠破肚,那我岂不是死了都没个全尸?”柏老夫人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您这病保守治疗很难好,最好还是去洋城做手术。”杨武德有些为难地说道。 柏老夫人看了一眼一旁的柏松和柏寻:“我也到了该死的时候了,没一件顺心的事。就是做了手术,遭了罪,多活几年又能如何?” “祖母,您这话说的……杨大夫,一定要开好药,钱无所谓。”柏松说道。 “明白,这是药方,有些药是西洋进口的,这边怕是买不到。”杨武德说道。 “我给水生发个电报,让他从洋城派人送回来。”柏寻说道。 “如此便好。” “杨大夫,小的带您去休息吧!您舟车劳顿,一口热茶都没顾得上喝。”柏大管家说道。 “好的,有劳您了。”杨武德收拾好东西,便跟着柏大管家出去了。 从屋里出来,柏大管家带着杨武德直接去了西厢房。 一进屋,见南春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 柏大管家轻声喊了两声:“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见南春没有回应,柏大管家这才放下心来:“杨大夫,抓紧!” “哎。”杨武德应了一声,慌忙打开皮箱,从箱子的最下层拿出药水和针管。 柏大管家想把南春的袖子撸上去,冬天穿得厚,不太好往上撸。 许是觉着被惊扰了,南春皱着眉头,胳膊猛然一动。他手边的喝了一半的水杯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南春迷迷瞪瞪地醒来,说道:“大……管家……怎么了?” 杨武德吓得慌忙收起针管。 “快啊!他还没完全醒!”柏大管家急忙喊道。 杨武德哆哆嗦嗦地拿出针管,刚走近南春一步,门就被推开了。 “怎么了?我听到响声……”柏寻大步走了进来,见柏大管家和杨武德行状有些惊慌,不由心生疑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南春……南春……” 他慌忙走到南春身边,见他神志不清,脸色一沉:“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小的就是带杨大夫过来休息而已。一进门就见二少奶奶睡着了,便想叫他起来,去床上睡。谁知怎么叫都叫不醒他……”柏大管家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怎么往下编。 “我上前一看,发现二少奶奶的状态不太对。不像是睡着了,像是晕过去碰了……”杨武德看了一眼炭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忙说道,“哎哟,对了,二少爷您快些把二少奶奶抱出去,柏大管家快把门窗打开。这屋里烧了炭火,又密不透风的。难怪二少奶奶会晕倒。” 柏寻慌忙把南春抱了出去,边跑边焦急地喊道:“南春,南春……你快醒醒!”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柏松听到院里的动静,慌忙从屋里出来。 “二少奶奶在厢房休息,屋里炭火烧得太旺,又密不透风的……”柏大管家忙解释道。 “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柏松蹙眉道。 就在这时南春幽幽转醒,轻咳了两声。 柏寻松了一口气,忙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南春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说道:“就是头有点晕,浑身没力气。” “我来给二少奶奶看一看吧。”杨武德上前说道。 柏寻把南春紧紧地搂在怀里,警惕地看着他,说道:“无妨,我带他回别院休息吧。” 说罢,他便抱着南春快步离开了。 出了大门,上了车。 “阿福,去县城,快!”柏寻焦急地说道。 “二少奶奶这是怎么了?”阿福吓了一跳,忙发动车子。 “我没事,从屋里出来就好多了。”南春这会儿缓过来了。 柏寻的手颤抖着摸了摸他的脸。 南春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真没事了,阿福,直接回别院吧。也怪我一时疏忽,没留扇窗户透透气。刚喝了小半杯茶就觉着头发晕,然后就不知道了。” 柏寻脸色煞白,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南春想了想说道:“后来我感觉有人撸我袖子拽我衣裳,我觉得很不舒服。之后就听见东西摔碎的声音,我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大管家和杨大夫站在我身边,杨大夫手里还拿着好大的针管。” 柏寻听罢,只觉满腔怒火。 这是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南春啊! 第300章 令人绝望之地 南春见柏寻的脸色很难看,忙安慰道:“我没事了,怪我没注意。只觉得屋里温暖如春,喝着茶还挺惬意。” 阿福说道:“是小的的错,小的没跟上去!门房说快过年了,来往老宅的人多,让我把车子停旁边去。我这一耽搁……唉,还好您及时醒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柏寻心中既愤怒又伤心。 他的至亲之人一次次谋害他的至爱之人。 可他却没法为南春报仇。 老宅。 计划失败,柏大管家脚步匆匆地去了主院。 “家主,计划失败了。二少奶奶喝的水太少了,中途醒了一下。杨大夫一犹豫,还想再用药,二少爷就冲了进来。”柏大管家抹了把额头上汗。 柏一水眉头紧锁:“打草惊蛇,难办了。经了这件事,寻儿以后肯定不会让南春落单了。” “是小的办事不力。”柏大管家惭愧地说道。 “也不能怪你,这事儿本就难办。”柏一水说道。 “那之后……怎么办?”柏大管家问道。 柏一水沉思了片刻,说道:“要南春的命,是为了拆散他跟寻儿,也是为了不留后患。若是咱们对外说南成林叛变了,然后趁机处死宋阿梅。这样南春还能毫无芥蒂地跟寻儿在一起吗?” 柏大管家面露喜色:“对呀!这样的话,二少奶奶便与柏家有了深仇大恨。那他肯定不会再跟二少爷在一起了。待他离开二少爷,咱们再动手轻而易举。” 别院。 夜已深,柏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怕打扰南春休息,便起身去了书房。 南春睁开眼睛,看向房门的方向。 当时杨武德随柏大管家进屋的时候,他心里一颤,觉着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同样的黑色礼帽、灰色西装、外面是一件黑色呢子大衣。 那个马大夫就是今日的杨武德。 柏大管家这么极力地劝说他来老宅看老夫人,很古怪。 再加上杨武德来了。 就更古怪了。 南春说是去换身衣裳,其实是在袖子里藏了刀子。 他到了西厢房,屋里炭火烧得很旺,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也像是生怕他不口渴不喝水似的。 待大管家走后,南春将杯子里的茶水倒掉了一点。 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他便趴在桌子上装作睡着了。待杨武德拿出跟上一世一模一样的针管,他故意打碎了茶杯,装作一副被惊醒的样子。 可柏大管家仍不收手。 若是柏寻没闯进来,他就用藏在袖子里的刀子…… 家主把杨武德叫来,应该是看出来他没用烟土了。想像上一世那样,让他死得更快一些。 柏寻,接下来你来选吧。 你若是像上一世那样,我也不会怪你。毕竟家主和老夫人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 生身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 书房。 阿福给柏寻倒了杯茶,说道:“家主,您是不是也觉得今儿这事有猫腻?” 柏寻看向他,问道:“什么猫腻?” 阿福挠了挠头,说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大管家有些古怪。” 柏寻明白他的意思。 柏大管家在老宅侍奉祖父祖母几十年了,居然会犯紧闭门窗烧炭火的错误。 明明有客房,明明知道南春在西厢房休息,竟然把杨大夫也带到西厢房去休息。 他和杨大夫支支吾吾,明明还不知南春得的是什么病,就要给他打针…… 与此同时,阿福也被门房给支开了。 柏寻出神地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 祖父怕是已经察觉到南春没有用烟土了。 他没法对祖父祖母下手,但也不能再让南春落入险境了。 那就走吧! 既然南爷爷安然无恙,他就带着南春和他阿娘离开这里吧。 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不值得留恋了。 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旺,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柏寻站在廊下看了片刻,才回了房间。 南春像团温暖的火焰,让他冻得冰凉的身体慢慢暖了起来。 可梦却是冰冷的。 他怀里抱着南春冰凉的身体,心痛到没法呼吸。 风突然吹开了窗子。 一阵梅花的香气夹杂着冰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娘,你为何喜欢梅花啊?” 他小小的手,被阿娘握着。 阿娘的手很温暖。 “因为阿娘小时候……窗前有一株梅花树。”阿娘温柔地说道。 “原来阿娘是思乡了啊。”柏寻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朵刚刚飘落下来的梅花,把它放在了阿娘的手心里。 阿娘病重后,被安置在了老宅里一处偏僻的院子。 柏寻想去见她,却被人拦了去路。 祖父和祖母说,你阿娘的病会传染还会发狂,所以不能去见她。 从花园穿过,再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进了门,再往里走才能到阿娘的院子。 柏寻趁着夜色往前走,忽然听到脚步声,他慌忙藏到假山后面。 只见柏大管家带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走过长长的回廊往阿娘院里走去。 那个男人头戴礼帽,身穿大衣,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皮箱。 柏寻从墙角的狗洞钻了进去,突然听见了阿娘凄厉的尖叫声,还有打碎东西的声音。 “按住她!快些按住她!”大管家喊道。 阿娘有危险,他这么想着,就冲了过去。 他撞开了门…… 然后呢? 然后……然后…… 柏寻猛然醒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南春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然后呢?”柏寻惊慌地看着他。 “什么然后呢?”南春不解地问道。 “我想不起来了,然后……很重要!我想不起来了!”柏寻抱着头痛苦极了。 南春慌忙抱着他,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慢慢想,你不要急,慢慢想。” 过了许久,柏寻才平静下来。 他现在知道了,那不是梦。 阿娘去世前不久,他半夜偷偷去见她。 后来他醒过来就已经在静园了。 他发了高烧,昏睡了两天。 那时他年岁小,又在病中,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祖父祖母跟他说,他不曾去过阿娘那里。 所以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亦真亦假的梦,让他的内心深处不相信阿娘就这么死了。 杨武德…… 小时候他看见的那个拎着黑色皮箱,戴着礼帽,身穿大衣的男人应该就是杨武德。 第301章 迥然梦魇 人心中一旦有了疑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心里想到的,便会随着那个疑影变幻。 常因真假难辨,而惴惴不安,惶恐不知所措。 柏寻站在墓园里的无字碑墓前,雪花落在了他的肩头。 真冷啊! “阿娘,你独自在这里冷不冷?” “若是有人念着她,她的心里肯定是暖的。” 一把油纸伞替他挡住了风雪,南春温柔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南春把伞递给柏寻,打开食盒,把一碟碟小菜和点心摆在墓前:“你怎么能空手来呢?我问阿福你去哪儿了,他说你想自己走走。我便猜到你应该是来了这里。” 他摆完祭品,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 柏寻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热气腾腾的米松糕递给南春。 南春惊讶地接过来,吃了一口,说道:“这回可不是我偷吃的哦!” 柏寻面露笑意:“祭拜过了,就可以吃了。” 南春掰了一块递给他:“阿娘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 柏寻接过来,大口吃着。 “你陪我去找找记忆吧,我怕自己慢慢地就忘了阿娘的模样了。” “好。” 从墓园出来,柏寻便和南春相携去了老宅,没有去主院也没有去老夫人院里。而是径直去了老宅角落的一处废弃宅院。 那宅院院墙垣斑驳,杂草丛生。大门已褪色残破,门头的破败牌匾上写着“梅园”两个字。锈迹斑斑的铜环,轻轻一触,似乎仍旧能听见往昔的回响。 南春没想到老宅里竟然还有个这么破败的院子。家主和老夫人一向讲究,老宅的立柱褪点儿色都要修缮。他们怎么会允许这宅子破败至此呢? 进了院,院内的石板路被杂草和落雪覆盖,显得格外荒凉。 柏寻的脚步有些迟疑,像是再往前会有什么可怕的景象在等着他一般。 南春察觉他的异样,拉着他的手问道:“这里一棵梅花树都没有,为何会叫梅园呢?” “以前的梅园就是静园,阿娘病重之后就搬到这里养病。祖父就把梅园改成了静园让我居住,这里便成了梅园。”柏寻说道。 走到房檐下,房屋梁柱腐朽,雕花窗棂残缺不全。柏寻站在门口,久久伫立。 南春透过破碎的窗纸,看见屋内家具陈设东倒西歪,尘埃遍布,蛛网悬挂。 “二少爷,二少奶奶,您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柏大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柏寻回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沉声道:“我想阿娘了,来她的故居看一看,不行吗?” 柏大管家微微一愣,二少爷从未这样跟他说过话。 他虽然是下人,但是是看着大少爷和二少爷长大的。二少爷对他一向尊重有礼,态度从未像今日这般冷淡疏离还带着些敌意。 “行,当然可以了。就是……这梅园年久失修,房屋早已破败。连着两日下雪,屋顶积了很厚的雪,小的怕这里随时会倒塌。实在太危险了,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最好还是不要靠近为好。”柏大管家解释道。 柏寻没说话,转身推开门。 记忆深处那恐怖的场景一股脑儿涌了进来。 阿娘凄厉的惨叫声仿佛就在耳边。 门推开后,屋里一片狼藉,阿娘手里握着碎瓷片,鲜血淋漓,刺眼又骇人。 她的头发凌乱,脸枯黄干瘦,脸颊上还有溃烂的伤口。 大管家和两个婆子死死地按住她,一旁的杨武德手里拿着一个针管。 柏寻瞪大了眼睛,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他不明白为何美丽温柔的阿娘会变成了这副陌生又恐怖的模样。 突然,阿娘看向了他,她眼睛里的愤怒消失了,剩下的是无尽的悲伤。 “二少爷怎么来了?快……把他带走!”柏大管家皱着眉头喊道。 随后一双大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见柏寻身形不稳,南春慌忙扶着他。 “怎么了?” 柏寻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你定是去墓园的时候吹了风,受了寒了。”南春担忧地说道。 “二少爷,先回去喝碗姜汤吧。等天暖了,您再过来看。过了年,小的就找人过来把这里好好修缮修缮。”柏大管家说道。 回到别院,柏寻顾不得休息,他趁南春去给他煮姜汤的功夫,把阿福叫到了屋里。 “阿福,你速去县城,把管方和孙成叫过来。你们在出寨子的路上等着,一定要盯紧了从老宅出来的车。你认得那个洋城来的杨武德医生,你们一定要他把抓住。记住避开祖父那边的耳目!”柏寻嘱咐道。 “小的明白了。” 老宅主院。 “家主,二少爷来到老宅就径直去了梅园。小的看他神色不太对,二少奶奶说他是在墓园吹了风。他们应该是先去了墓园,然后又来到了梅园。这会子他们已经回别院去了。” 听完柏山的话,柏一水放下了茶杯。 见柏一水不说话,柏山接着说道:“快过年了,二少爷定是想念夫人了。所以才会……” 柏一水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自那女人死后,寻儿从未去过梅园。” “或许是……或许是二少爷长大了,已经能接受夫人去世的事实了。所以才会去梅园看看。”柏山说道。 柏一水沉默了片刻,问道:“杨武德呢?” “在前院客房休息。吃了午饭之后,就准备送他回洋城了。”柏山回答道。 柏一水想了想,说道:“不必留着了。” 柏山微微一怔。 “寻儿,怕是想起来小时候曾经去过梅园的事了。他那时见过杨武德,若是从他嘴里打听出什么不该往外说的……”柏一水轻蹙眉头。 “小的明白了。”柏山应下便去安排。 中午吃完饭。 柏山亲自送杨武德上车。 “快过年了还劳烦您跑一趟,这些是家主特意吩咐的。” 杨武德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喜笑颜开:“柏家主太客气了。” “快启程吧,晚些时候怕是还有雪。注意安全,一路顺风。”柏山笑着说道。 “哎,再见!”杨武德冲他挥了挥手。 车子慢慢驶出了柏山的视线。 “再见是再也不见,你走好吧!” 第302章 消失的甄鸣竹 过了一个时辰,送杨武德离开的司机身上带着伤跑回了老宅,人刚到老宅门口就倒下了。 门房来报,柏大管家紧着脚步出来看。 他见着浑身是血的人,心道:没想到你的命还挺大。也好,留个人证,证明杨武德是死于意外的。 “你们快把人抬进屋,叫大夫过来。” 傍晚,柏松得了消息,急忙过来看。 “发生什么事了?听说送杨医生回去的司机受伤跑了回来,那杨医生怎么样了?” “小的派人沿路去找,发现车子坠落山崖,发生爆炸,全烧没了。杨医生怕是……”柏大管家欲言又止。 “司机怎么说?”柏松眉头轻蹙。 “他刚刚恢复了神志,说是雪天路滑,猛然转弯,车轮打滑不受控制就掉下去了。他眼疾手快,打开了车门跳了出来。抓住了崖边一棵树,好不容易才爬上来。”柏大管家说道。 “唉,得好好给杨医生的家人一些补偿。大过年的,这叫什么事儿啊!”柏松蹙眉道。 “家主已经吩咐了。” 别院。 阿福急匆匆来报。 “家主,杨武德出了车祸,人随着车子掉到山崖下了。司机受伤,往老宅跑了。” “人死了吗?”柏寻问道。 “没有,车子被树挡了几下,滚下来的时候没有那么快。不过他伤得不轻,人晕过去了。管方和孙成把他从车里拖了出来,然后点燃了车子。现在车子已经爆炸,烧成灰了。老家主即便派人过去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问题。”阿福说道。 “做的很好,你们把人送去大巫那里,大巫有法子救他。”柏寻说道。 “大巫?”阿福有些意外。 “快去吧!” “是。”阿福紧着脚步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柏寻借着准备新春祭祀仪式的名头去了大巫那里。 “您倒是真会给我找麻烦。”大巫说道。 “您若是不想找麻烦,大可以将他拒之门外,或者直接去告诉祖父。”柏寻看着他说道。 大巫轻笑了一声:“你比你祖父还会拿捏人心。” “他人怎么样了?”柏寻问道。 “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还没醒。我需要后续治疗用的药和纱布,尽量多一些,这就得你来想办法了。”大巫说着递给他一杯茶。 柏寻接过来喝了一口,说道:“知道了,晚些时候就让阿福送过来。” 大巫有些惊讶:“你为何会备着这东西?” “局势不稳,过不了多久,药品、棉纱、钢铁、粮食……都会成为紧俏物。我是个商人,这点儿敏感度和洞察力还是有的。”柏寻说道。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我认识的柏二少爷了。” “甄老板,你我相识也挺久了。咱们既然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就不要再藏着掖着的。坦诚布公对你我都有好处。”柏寻说道。 大巫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摘下了面具。 果然是消失已久的甄鸣竹。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大巫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 “助祖父一臂之力之后能躲过围追堵截,从和安县悄无声息地消失。我查过柏家寨那段时间并未来过外人。那最有嫌疑的就是你这个从未在人前露过脸的人了。你的身形恰好又跟甄老板很像。 你也不是真正的甄鸣竹吧?虽然确实存在这么一个甄鸣竹。但是知道他模样的人都已经死了。我派人去核实,也只知道存在这么一个人,无法验证你是不是真的甄鸣竹。”柏寻说道。 “我确实不是甄鸣竹,说起来,真正的甄鸣竹你应该也见过。”大巫回答道。 “谁?” “那个大狱里逃出来的杀人犯啊。”大巫说道。 柏寻心里一颤,又问道:“那么你是谁?你为何要代替甄鸣竹?” 大巫给他杯子里添了些热茶,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只是个故人。代替甄鸣竹是因为你祖父想要找到能解读妖书的人。他寻地下仙宫不得,听说妖书里暗藏地下仙宫的秘密,便动了心思。 真正的甄鸣竹手里确实有本妖书,就是我给南春的那本。他逃难路上遇到了你祖父,幸得他所救,便跟着你祖父来到了柏家寨。到了这儿之后,便是羊入虎口了。 你祖父夺了他手里的妖书,追问他妖书里的秘密。他经了酷刑,仍不开口。你祖父为了控制他,便开始给他用烟土,并且给他注射西洋那种能让人上瘾的药物。” 说到这里大巫往密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看向柏寻:“你把他弄过来,应该已经猜到他就是注射药物的那个人了吧?怎么?他这次想害谁?南春?” 柏寻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大巫知道自己猜中了,轻笑了一声,说道:“果然,这么多年了,你祖父还是喜欢用这招。”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要代替甄鸣竹?”柏寻问道。 “据甄鸣竹说,他手里的妖书是从一个去过辛川岭到过地下仙宫的人手里得到的。你祖父便想让我代替甄鸣竹,把那个人引过来。最后没引来猎物,却引来了猎手。南成林在辛川岭失踪,你祖父便让我在消失之前做一场戏,试探南春知不知道妖书的事。” 说到这里大巫笑了起来:“南春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我以为他要么知情被你祖父试探出来,要么真的一无所知。可他却来了一招瞒天过海,逃之夭夭。 这下让柏家主拿不定主意了,杀也不是,留也不是。杀了,万一南春知道妖书的秘密,死了就太可惜了。不杀,万一南春跟南成林一样已经背叛了柏家,留着必是心腹大患。” 柏寻的手微微一颤:“你是什么意思?” “南春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你被感情迷了双眼,已然看不清真相了。”大巫笑着说道。 难道……南春早就知道南爷爷还活着? 那跟南爷爷合作的盛家人是…… 盛四爷! 柏寻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是庆幸和久违的放松。 大巫见状疑惑不解:“你竟不怪他瞒着你?” 柏寻喝了口茶说道:“我最担心的是他的安危,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便放心了。” 大巫淡笑:“柏家人一向寡情薄意,竟出了一个情种,也是难得。” 第303章 大巫的真实身份 被感情迷了双眼? 确实如此。 南春说的话他从未怀疑过。 若是盛四爷,一切就说的通了。 南春带着妖书前往金城,跟盛四爷见面。那会儿他就应该已经知道南爷爷安然无恙了吧! 那岂不是说明南春一直知道他在骗他? 那南春肯定是这么想的:你骗我,我也骗了你,我们扯平了。 思及此处,柏寻不禁笑出声来。 大巫见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情之一字,最难解啊!” 柏寻笑了笑。 比起盛家大爷二爷,跟盛四爷合作更好。 柏寻与他合作电厂,共事久了,就能看出来四爷不是利欲熏心之人,他重情重义对身边的人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柏寻的视线落在了大巫身后角落里的那幅字上。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注1】 “你认识我母亲?”柏寻直直地看向大巫。 大巫的手微微一颤,茶杯里的茶水溅了出来,弄湿了他的衣裳:“夫人……我自是认识的。” 柏寻说道:“后面那句是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注2】我阿娘曾经说过,她喜欢梅花,是因为她窗前有一棵梅花树。你又说你是故人。那你应该是我阿娘的故人吧?” 大巫垂下眼睛,慢慢地烹着茶。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话:“她的窗前没有梅花树,仑苍山没有梅花。小时候,南边来的旅人说他家里有个梅园,里面开满了红梅。红梅与白雪相映甚是好看。 你阿娘雪莲从小就喜欢诗词歌赋,她喜欢文人骚客笔下的梅花,所以她一直都很想亲眼看看梅花。那旅人不忍她失望,便在她的窗子上画了一株红梅。” 柏寻喃喃道:“雪莲。” 阿娘的名字很美,像她的人一样。 大巫给他添了些热茶:“我和雪莲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故乡在美丽的仑苍山。我是村寨的祭司,雪莲是圣女。二十多年前,有两个受了伤的年轻人进了村寨,说自己是迷路的旅人。 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好心收留他们,却被他们抢了家中财宝,并残忍杀害。没过几日,那两个人带着一队人马又杀了回来。在村寨里烧杀抢掠,我和雪莲奋力反抗,不敌贼人,滚落山崖。 是你祖父和你父亲救了我们。他们说他们是来仑苍山寻祖墓的。作为报答,我和雪莲帮着他们在仑苍山寻陵。寻到之后,你祖父便提议带我们回柏家寨。他看中了我和雪莲会占卜,能测吉凶祸福,能看风水的本事。 家已经没了,我们也无处可去,便跟着他们来到了柏家寨。后来你父亲与雪莲生了情愫,不顾你祖父和祖母的反对结了夫妻。说来,这一点你倒是与你父亲很像。可惜,他太过耿直,没你机敏,也没有你有手段。” 柏寻听祖父祖母说过,他父亲寻陵的时候出了意外。 阿娘很少提起他,只说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的梳妆台上一直放着一个破旧的首饰盒,她常常看着那个首饰盒发呆。 他好奇,有一天趁阿娘不在,拿起首饰盒看了看。 那上面刻着“赠吾妻”。 “我阿娘是怎么死的?”柏寻问道。 大巫看着他,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柏寻苦笑了一声。 果然如此。 杀南春的法子也是杀他阿娘的法子。 难怪祖父祖母不让他和兄长靠近,还骗他们说,阿娘得了会传染的病,还有疯癫之症。 从小到大,祖父祖母在他面前一直是敬贤重士、乐善好施、扶危济困的形象。 谁能想到…… “柏寻,人性之恶,超乎你我的想象。唉,是我的错。当初就不该带着雪莲来到这柏家寨,上了柏家的贼船。 现在想想,你祖父惯会用这种挟恩图报的法子,故意设计救走对他有用的人,物尽其用之后再卸磨杀驴。”大巫苦涩地说道。 “阿娘去世后,你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柏家寨,继续为祖父卖命。你既然想报仇,为何之前什么都不说呢?”柏寻问道。 大巫笑着问道:“你如今知道想杀你爱妻的仇人也是你的杀母仇人,你会怎么做呢?” 柏寻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所以……与你说又有何用?你在柏家主和老夫人膝下长大,百善孝为先几个字怕是已经刻在你的脑子里了吧?告诉你真相,你估计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对他们动手。”大巫说道。 “现在为何又愿意说了呢?” 大巫勾了勾唇角:“因为南春。你深爱着他,你为了南春筹谋,你开始反抗柏家主和老夫人,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伤害他。现在的你有想保护的人,才适合知道这些事。柏寻,今日宜动土,你想去看看人间地狱吗?” 柏寻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怕了吗?”大巫站起身把面具戴上,那面具青面獠牙,诡异可怖,宛如地狱里的使者,“怕的话,就到此为止吧!带着你的南春逃跑去吧!不过……南春这孩子身上有一股侠气,事情不解决,他怕是不会跟着你东躲西藏。” 柏寻握紧了拳头,站起身说道:“走吧!” 大巫轻笑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长木盒子背在身上。他带着柏寻从后门出去,沿着一条隐蔽的小路,往山里走去。 大巫的脚程很快,进了山,很快就甩开了柏寻。 柏寻见状也不急,依旧慢悠悠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便见大巫坐在石头上等着他。 “柏二少爷,你年纪轻轻的爬个山跟耄耋老人似的。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不常走山路。”大巫调侃道。 “继续走吧。”柏寻说道。 越往前走,柏寻越觉得熟悉。 待眼前出现那一片熟悉的洼地,柏寻脚步微微一顿。 “怎么了?有不祥的预感?”大巫笑道,“那就对了!” 柏寻轻蹙眉头,看向那片灌木丛。 之前南春带着他就是从那边的灌木丛钻进这里的,而大巫是从这边的缓坡上来的。 这个缓坡他之前来的时候,发现了人走过的痕迹。 所以他才问南春有没有看到其他人过来。 【注1】【注2】出自王维的《杂诗三首·其二》 第304章 地狱在人间 “你知道吗?春天来的时候,这里会是山里最美丽的地方。一片生机勃勃,野花肆意绽放,绚丽的花海美不胜收。对了,这里偶尔还会开出一些很大很艳丽的花。如梦似幻,让人沉醉其中。”大巫描述着。 这些话南春也说过,他说这里很美。 他走过山里很多很多地方,就属这里的花长得最多,开得最好。 柏寻也见过,虽然是晚上,但是也很美。 大巫摘下面具,打开长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把铲子,随后跳到洼地里,就这么随意地一铲子下去,地下便露出了一根白骨。 柏寻十分惊讶:“怎么会有……尸骨?” 大巫看向柏寻,笑着说道:“别急啊,既然是地狱,怎么可能只有一根骨头?” 他说着又换了个地方,随意挖了几下,一颗还未腐烂完的头颅便露了出来。 “这下面全是尸骨,随便挖一挖就能挖到。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花能开得那么好了吧?那么多的尸体,堆成了肥,花自然开得好。”大巫冷笑道。 柏寻心里一颤,面色凝重。 “你知道十八层地狱是什么样子吗?这里就是。”大巫跺了跺脚,“这个尸坑原本很深,埋了人慢慢就被填满了,这下面一层一层全是尸体。” “这些都是什么人?”柏寻的声音微微颤抖。 “与柏家利益相悖的人、阻止你祖父作恶的人、觊觎地下仙宫的人,还有……曾经帮着柏家在后山种植过大烟的人。 你祖父要脸面,赚着脏钱,干着腌臜事,还要极力地去掩盖。他种植生产烟土怕被人知道,便经常杀一批人换一批人。 这里偶尔会开出大朵大朵艳丽的花,那些花便是被杀害的工人身上带着的大烟种子开出的花。这下面的尸体就成了这些花花草草的养料。”大巫淡淡地说道。 柏寻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嘴里泛着苦涩和血腥味。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想象不到,祖父为了利益竟做到这种地步。 “你知道那个野人的传说吧?传言这山上有野人出没。那野人身形高大,一身黑红色的毛,面似人又像猴,很是骇人。还说有人曾经在这一片的山林里见过那个野人。 你现在也应该明白了吧?哪里有什么野人啊,不过是你祖父为了不让寨子里的人靠近这边,发现他的秘密,而故意散布出去的谣言罢了。”大巫说道。 柏寻的心跳得很快,呼吸都有些困难。 南春曾经跟他说过,他在这里发现了被翻动过的土,现在看来应该是那些人刚刚埋了尸体。 南春还看见了动物的爪印和粪便。那些动物应该是被血腥味和尸体腐烂的味道吸引来的。 幸好南春以为是野人出没,被吓跑了。 幸好祖父他们没有发现南春曾经来过这里。 不然……怕是早就没有南春了。 “对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曾经到过这附近。去南家看望你病重的未婚妻,结果一转眼人不见了。柏大管家带着几十号人上山去找。找到你的时候,天际已泛白。 听说,你躲在树洞里睡着了。回到老宅,你发了热,老宅的大夫给你用了药也退不去。大管家便来请我,说是你可能中了阴邪之气,让我帮忙给你驱驱邪。你知道我给你治病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你祖父做贼心虚了,他怕冤魂来索你的命。或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恶行累累的柏家人了。终有一天这些被泥土封住的冤魂会重见天日。”大巫笑道。 山风吹过,树上的积雪纷纷掉落。 风像刀子一样,划过脸颊。 柏寻觉得大巫说的没错。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柏寻闭上眼睛仍旧能够清晰地想起那时的场景。 南春带着他来到了这里。 他站在漂亮的花海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他四周闪耀着。 突然传来古怪的“呲呲”声,就好像有人在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刮动着木板一样。 现在想想……那个声音当时就在他的脚下。 那个时候他脚下被埋着的那个人还没有死。 那人或许是听到了他和南春说话的声音,在弥留之际拼命地用指甲扣抓着盖在他头上的木板。 那是向他求救的声音。 山间的风吹过,他闻到空气中不是花的芬芳馥郁,而是一股子腐败的酸臭味。 那也不是他的错觉,而是夏天尸体腐烂的味道。 鲜红如血的液体从花蕊顺着花瓣滴落在他雪白的鞋袜上。 那应该是那些人杀人之后抬尸体过来时滴落在花朵上的人血。 而地上绊住他的枯骨,大约是被动物翻出来的人的尸骨。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也不是他的幻觉。 而是现实。 就像大巫说的,人间地狱。 “祖父他……为何要杀害阿娘?”柏寻的声音微微颤抖。 大巫叹了口气说道:“你阿爹是为了救雪莲而死的。那一年雪莲随你阿爹出去寻陵,山里突降大雨,雪莲失足滑落。你阿爹为了救她,也跟着跳了下去。 他让雪莲站在他的肩膀上爬上去,就在他要往上爬的时候,脚下的石块松动坠落,他摔了下去。柏家主带着许多人找了好几天才在崖下找到他的尸体。 独子为了救一个身份卑微,不讨喜的女人而死。柏家主和老夫人对雪莲的不喜也变成了恨之入骨。说来也可笑,若不是你祖父贪婪,非要去盗墓掘坟,独子又怎会命丧黄泉呢?这就是柏家人作恶的报应,只是可惜了,你阿爹是个好人。 柏家主和老夫人本想杀了雪莲给你阿爹陪葬的,但是大夫说她怀孕了。因为你,你祖父祖母才暂时留了她一命。也正是因为你,伤心欲绝的雪莲才没有随你阿爹而去。 可是后来悲剧还是发生了。雪莲意外发现了这里被掩藏的罪恶,她极力阻止柏家主的恶行。这是柏家主没法容忍的。新仇加旧恨,你阿娘没有活路。我只恨自己,因为避嫌与她疏远,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异样。” 柏寻的眼眶红了,他此刻心中痛苦难忍。 第305章 南成林之死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柏寻问道。 大巫悲伤地说:“雪莲死之前给我留了一封密信。藏信的法子是小时候我和她约定过的法子。可惜她死后半月,我才发现那封信。你祖母做贼心虚,害死你阿娘之后噩梦连连,夜不能寐。 柏家主便让我到梅园做法事,告慰你阿娘的亡灵。就是那个时候我在院子里发现了那封信,看了之后才知道藏在这山里的秘密和你祖父祖母的丑恶嘴脸。我也才知道,你阿娘不是因病而死,而是死于他杀。” 柏寻心中痛苦,哽咽道:“我阿娘她……有什么遗愿吗?信中可有写?” “雪莲在信中说,她若是死了,就把她的尸骨埋在这里。因为她要赎罪,要让这些冤魂们都来找她,不要去找你和你的兄长。 虽然你们身上流着柏家人的血,但是你们是无辜的。她被柏家人折磨至此,临了了还是舍不得她的孩子。柏寻,你阿娘虽然只陪伴了几年,但是她深深地爱着你。”大巫红了眼睛。 柏寻咬着牙,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大巫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洼地的北角,靠近灌木丛的那一边,说道:“你阿娘就葬在这里。她的这个遗愿根本不用我来做。你那恶毒的祖父祖母,当着外人的面,把你阿娘葬入了柏家祖墓。实际上,暗地里把她的遗体偷偷埋在了这里。 为了完成她的遗愿,我潜入柏家祖墓。打开棺椁却发现棺椁里根本没有你阿娘的遗体,便来这里找。见尸坑正中间有新土,便挖开来看,果然是你阿娘。没有棺材,连块裹尸布都没有,身上还被撒了蜂蜜,埋的很浅。他们这是想让野兽虫蚁尽快地毁了你阿娘的尸骨。幸好是冬天……” 柏寻浑身冰凉,他蹲下身来,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不断地涌出。 “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要为我做一件事吧?一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违背大义,不是要无辜之人性命的事,一件替天行道的事! 新年将至,新的一切即将开始。柏寻,就由你来了结柏家的罪恶吧!这也是你阿娘希望看到的。若是你阿爹还活着,他也不会让柏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大巫沉声道。 山风凛冽,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光秃秃的树枝摇曳晃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这泥土下的冤魂在哭诉。 柏寻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别院。 南春正坐在榻上逗着小猫,一切都是那么温馨那么美好。 也只有与南春在一起,他才感受到一丝温暖。 南春见他来了不满地说道:“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大清早就没了人影,也不跟我说一声。” 柏寻哑着嗓子,说道:“走时见你睡得香,就没吵醒你。” 南春察觉他不对劲,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泛红的眼眶和冰凉的脸颊。 “怎么了?” “今日与大巫商讨新春祭司的事,聊到我阿娘,不免有些伤怀。”柏寻难过地说道。 南春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嘴角:“你得高高兴兴的,阿娘才能放心。你吃饭了吗?” “还没。” “这大巫也真是的,怎么都不给弄点饭吃。厨房炖着鸡汤,我让金豆去给你盛一碗。”南春说着出去叫了金豆,让他准备些饭食。 一碗热乎乎的鸡汤下肚,舒服多了。 “这面你也趁热吃,用鸡汤煮的。”南春把面往他面前推了推。 面还没吃完,阿福来报说:“家主,大少爷身边的人过来请您去老宅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南春见他放下碗,忙说道:“吃完再去,不差这一会儿。若真是急事,他就自己过来了。” 柏寻笑了笑,继续吃面。 吃完饭,出了门。 柏寻压低声音对阿福说道:“我跟兄长的人去老宅之后,你快些给大巫送些药品和纱布过去,记得避开耳目。” “是。”阿福应下便紧着脚步匆匆而去。 到了老宅,那人带着柏寻直奔柏松院里。 “兄长,你找我?” “你来了。” 柏松摆了摆手让下人退下,见他们关了门,才走到柏寻跟前,低声说道:“南老爷子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柏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柏松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一时没法接受,但是……南老爷子真的死了。柏玉峰带着人和盛家的人交了手……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两边都死伤不少人,其中就有南老爷子。盛家那边的人都蒙着脸,有个看着年纪稍长的中了两枪。那边的人救他的时候,蒙脸的东西掉了,柏玉峰才看清楚是南老爷子。 他失踪了那么久,我以为他早就已经死了。谁知道他竟然跟盛家人在一起。祖父他老人家果然是了解南老爷子的,猜的一点儿也没错,他早就已经背叛柏家了。” 柏寻整个人仿佛被定格了一般,他眼睛里满是惊愕和不敢相信。他的嘴半张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疼痛却远不及内心的震惊。 柏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南老爷子背叛柏家跟着盛家人一起行动,在冲突中被打死的事,我们这边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件事瞒不住祖父的。 我现在也只能暂时把这个消息按下。祖父最痛恨背叛,他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南春和他阿娘怕是很难有好下场。你若是想保全他们,就快些把他们送走吧。 需要兄长帮忙的地方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我不是铁石心肠,与南春相处那么久,我也不忍心看他出事。你不要想着跟他一起走,一次次激怒祖父,南春和他阿娘的下场只会更惨。” 把南春送走? 柏寻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空了所有的记忆。只留下一个幽深的黑洞,里面回响着心被撕裂的声音。 他连这人世间最后一丝温暖都留不住了。 第306章 南春,你想离开这里吗? 柏寻见他脸色惨白,叹了口气说道:“杨医生没死之前,我问过他祖母的病情。他说如果心情舒畅,身体调理的不错,还能活个一年半载。 自打你回来,她因为南春与你置气,你也是犟,还真的就不去看她了。她如今病情急剧恶化,身子一日不如日。再这么下去,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你把南春送走,也算是保全了他的命,也保全了祖母的命。只是暂时……暂时送走。以后,你真正当上家主,说一不二的时候,可以……” 柏寻笑了笑,那笑容凄惨极了:“兄长,我觉得自己现在就身在人间地狱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可悲、可怕、可恨的事。我没有丝毫可以喘息的机会。” 他说罢,推开门走到院子里,院子里的红梅开得正盛。 他站在红梅树旁,花香袭来,夹杂了冰雪的气息。 阿娘悲惨的模样、尸坑里数不清的尸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那些画面现在就在他眼前。 柏寻突然又想起了那个梦。 南春蔫蔫地窝在他的怀里,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脸颊凹陷,双目无神…… 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求你帮我找到爷爷……” 最后他的身体慢慢变冷,那双明亮可爱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心如刀割,那痛感太真实了。 他现在怕极了,怕这个梦也会成为现实。 他在院中伫立许久,任由刀子一样的寒风划过脸颊。 柏松走过来给他披上大氅,低声说道:“时间紧迫,你要早下决断。柏玉峰他们已经往柏家寨来了,到那时可就瞒不住祖父了。” 柏寻心里明白,兄长提出的办法就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可是他舍不得啊! 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跟南春在一起,让他怎么舍得放开手? “祖父知道后,定会把这件事公布于众。他就顺理成章有了杀南春和他阿娘的理由。等到那时南春知道是柏家人杀了他爷爷……”柏松欲言又止。 柏寻握紧了拳头,南春若是知道了,定会与他反目成仇。定会离开他不会再信任他,也定会想方设法找柏家报仇。 他势单力薄,只有死路一条。 “趁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把他送走吧,只有这样他才有一线生机。寻弟,你如今还不是真正的柏家家主。 祖父让你暂代家主,你就只是暂代,你手里没有实权。你想掌控一切,就得把柏家的人、财、物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只有这样你说的话才有用。”柏松语重心长地说道。 柏寻出了老宅,阿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柏寻木然地上了车。 “家主,东西已经送过去了。大巫可真厉害,伤那么重都给救活了。大巫说,明天人就能醒了。您想问什么,后天可以去问。”阿福说道。 “知道了。阿福,不要回别院,直接去县城吧。”柏寻说道。 “现在去县城?到那里天都要黑了。”阿福惊讶地说道。 “快,我有急事。”柏寻说道。 “哎!”阿福忙提了车速。 柏寻急着往县城去是为了给盛四爷发封电报。之前他在和安忙着新商行的事,与金城电厂那边沟通得用祖父那边的电报机。他觉得太麻烦了,便托四爷帮他买了一台无线电报机。 四爷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南爷爷的事了。 如果想把南春和他阿娘安全地送走,得四爷帮忙。 金城,茶馆。 收到柏寻的电报,盛玉安就开始准备往和安去。 程管事来给躺在床上养伤的李鸣鹤送饭。 “四爷呢?不是说要过来跟我商量怎么反击吗?”李鸣鹤问道。 “唉,四爷接了柏二少爷的电报,要去和安县一趟。这会子正收拾东西,准备走呢!”程管事说道。 李鸣鹤一听暴跳如雷,猛然起身,跳下床。他腹部的纱布上渗出斑斑血迹,他顾不得裂开的伤口,着急忙慌跑到盛玉安屋里。 “那个不守信誉的王八蛋竟然还敢联系你?他是真不知道跟南老爷子联手的是你,还是装模作样骗你去柏家的老巢,好把你也给除掉?”李鸣鹤怒气冲冲地说道。 盛玉安轻蹙眉头:“他只说让我去接南春和他阿娘。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不然不会这么着急通知我过去。” “那定是有诈!四爷,你别过去,让我去吧!”李鸣鹤急忙说道。 “胡闹!你的伤得好好养着!”盛玉安看着纱布上的血迹眉头紧锁。 从外面进来的程掌柜说道:“还是我去吧,我脸生,和安县没几个人认识我。而且,荟萃楼的陈掌柜跟我是旧识。若有人问起,我只说是路过和安,探访旧友。 柏家在辛川岭与咱们有鱼死网破的打算,这也说明他们真的急了。那边知道南老爷子背叛了柏家,肯定更是怒火攻心。 柏家跟盛家很快就要斗起来,现在暴露就功亏一篑了。咱们不也有人埋伏在和安县吗?四爷,你若是还不放心就在城外等着。” 现在确实不是盛玉安露面的好时机。 “行吧,一定要把南春和他阿娘安全地接出来。不能让他们再出事了。”盛玉安悲伤地说道。 待柏寻和阿福回到别院,已是深夜。 柏豪急忙给他们开门:“家主,您去哪儿了啊?见您迟迟未归,二少奶奶便让小的去老宅打听。门房说,您一早就离开了。” “去县城了,那边有急事要处理。” 柏寻边说边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见南春穿着厚厚的大氅打着灯笼找过来了。 “那么冷,你怎么过来了?”柏寻忙迎上前。 “去县城你也该说一声啊,天黑路滑,你们那么晚了还不回来,我能不担心吗?听说那个杨医生大白天还出了车祸,连车带人都掉到山崖底下去了。”南春抱怨道。 “先进屋吧,外面太冷了。”柏寻说道。 进了屋,南春脱掉大氅坐在床上,问道:“有什么急事啊?一晚上都不能耽搁?” 柏寻沉默了片刻,哀伤地看向南春:“南春,你想离开这里吗?” 南春闻言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307章 恨我吧! 柏寻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一些。 “你和你爷爷既然早就已经背叛了柏家,跟四爷合作了,也就没必要再待在柏家了吧?” 南春心如擂鼓,一时间慌了神:柏寻都知道了? 他下意识地辩解道:“不是……我……我有苦衷。我……” 我重生了! 我要保住一家人的性命,所以只能这么做。 难不成要这么跟柏寻说? 谁会信啊? 柏寻看着他,柔声道:“我不怪你骗我,因为我也有事瞒着你。南爷爷在辛川岭失踪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因为种种原因,我选择跟祖父和兄长一起瞒着你。 知道你爷爷还活着,知道你和他一起投奔了四爷。说实话,我并没有生气,而是松了一口气。你骗我,我也骗了你,我们扯平了。 只是……祖父祖母本就对你不满,若是知道你和你爷爷早就已经背叛了柏家。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南春,走吧!带着你阿娘一起离开这里。四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定会护你们周全的。” 南春话音轻颤:“你……你不要我了吗?” 柏寻心里痛得厉害,他温柔地看着南春:“你要守护你的家人,我也逃不开自己的责任。” 南春神情激动,用力抓着他的胳膊,红着眼睛说道:“我……我是骗了你。对不起,我应该信任你的。可是……可是我是真心的,我真心想跟你在一起。你不是说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吗?你的那些话难不成都是骗我的?” 柏寻强装镇定:“南春,我们本就不该在一起。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命定之人。所以才不顾一切对你好。可是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命定之人。那所谓的命定之人不过是祖父用来拿捏别人的谎言而已。 不然就凭你们南家的家世,祖父怎会让你姐姐与我定亲?他不过是因为你姐姐命不久矣,才想借这个婚约让你爷爷死心塌地为柏家寻陵罢了。” 南春心里一颤,骇然失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柏寻苦笑道:“你小时候不是总说,柏家人坏了你姐姐的命数,是柏家人害死了你姐姐吗?其实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是祖父假借命定之人的说辞,拒绝了祖母提议的吴伊人,选择了你的姐姐南月与我定亲。 还承诺之后南月治病所需的一切费用都由柏家承担。你爷爷对祖父感激涕零,任劳任怨为柏家人卖命。岂不知祖父目的达成,为了甩开费钱的药罐子,暗中动了手脚。若不是因为我们柏家,你姐姐还能再多活几年。” 南春脸色惨白,他松开了柏寻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 “是……是家主杀了我姐姐?” 他确实一直对姐姐的死心存疑虑。 姐姐下葬那日,天象异常。 那诡异的酸臭之气,那漫天的血雨…… 天地之间血红一片,如血一般的水从他脚下流过,从四面八方涌进了墓坑。 原来…… 原来那是姐姐在向他喊冤啊…… 柏寻见他神情恍惚,叹了口气:“你也一样……祖父察觉你爷爷有异心,可是地下仙宫尚未找到,他必须得牢牢地把你爷爷攥在手心里。于是便故技重施,利用命定之人的幌子,让你与我成婚,把你跟柏家绑在一起,想以此要挟你爷爷。 如今南爷爷和你皆已背叛柏家,这个消息很快他就会知道了。南春,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没法眼睁睁地看到你受到伤害。你带着你阿娘,离开这里吧!我会让人把你们安全地送到金城去。” 南春的眼泪落了下来:“所以……即便柏家这么不堪,你……最后还是选择了柏家?” 柏寻咬了咬牙,说道:“养育之恩大过天,祖父祖母是做了许多错事,但终究还是我的至亲之人。我身为柏家家主,我有我抛不下的责任。” 南春抹了把眼泪,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还是……做了一样的选择。我改变了自己,却改变不了你。可是怎么办呢?即便你这样……我也恨不了你。” 柏寻深深地看着他,声音沙哑:“恨我吧!你并不是我的命定之人,却跟着我吃尽了苦头。是柏家害了你姐姐,利用了你爷爷也利用了你和你阿娘。你应该恨我的!” 从屋里出来,柏寻双腿发软,心如刀割。 他低估了祖父的狠毒和冷血、他害怕面对南春、他不敢让南春留在他身边跟着他去冒险。 只有离开柏家,去金城。 在四爷的庇护下,南春和他阿娘才能安全。 柏寻在书房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老宅。 先是去老夫人院里,陪老夫人用了早饭。 又去了柏一水那里陪他下了半天的棋。 柏寻今日的棋路不似往常那般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他现在每一步都是长驱直入,咄咄逼人。 柏一水面带笑意:“我今日输得开心。这种锋芒毕露,势如破竹的路数才是柏家儿郎的风范。” 柏寻淡淡地说道:“确实,孙儿之前太过内敛。在外待了这么久,也明白了,有时候是该盛气凌人一些才能镇住场子,稳住局面。” “没错,是该如此!”柏一水笑着说道。 晚上,柏寻仍未离开老宅。 他陪着柏一水,柏老夫人、柏松还有韩百灵吃了顿其乐融融的晚饭。 夜里宿在了静园。 柏老夫人得知此事,病都好了大半。 “寻儿,当真是宿在静园了?别只是去看看,又跑回别院去了吧?”她一遍遍地问道。 “老夫人,二少爷真的宿在韩姨娘那里了!下午他就跟韩姨娘说了好一会子话。这会儿静园的大门已经落锁,未见二少爷出来。”丫鬟笑着回话。 “哎哟,好啊!这可太好了!寻儿终于开窍了!”柏老夫人喜笑颜开。 丫鬟上前服侍她休息:“老夫人,您就等着抱重孙子吧!” “那我得多活几年,得看着我那重孙子长大成人才行。”柏老夫人笑道。 “是,老夫人长命百岁。” “我的乖孙儿终于回来了。”柏老夫人念叨着。 第308章 再好的感情也敌不过现实 主宅。 柏大管家急匆匆来报:“家主,二少爷今儿宿在静园了。” 柏一水微微一顿,轻蹙眉头。 “这是好事啊,家主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呢?”柏大管家有些不解。 柏一水说道:“寻儿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他若是心意已决就很难改变。今儿……他有些奇怪。怎么突然转了心性呢?” “二少爷在外面待了两三年,见了世面,心性肯定跟之前大不相同了。哎呀,小的是觉着无论因为什么,他这么做,就是有意要与二少奶奶离心了。这是件天大的好事啊!”柏大管家笑眯眯地说道。 柏一水沉吟片刻,说道:“对宋阿梅动手的事先缓一缓吧。难得寻儿这么听话,别节外生枝,让他与我们又离了心。等寻儿与百灵修成正果,对那男妻没了念想,再动手也不迟。” “哎,小的明白。” 静园。 “二少爷,您有什么打算……其实应该跟二少奶奶坦诚布公的。夫妻一体,遇到困难,该共同面对才是。二少奶奶才智过人,对您又情根深种,定能与您共渡难关。” 虽然柏寻下午跟她说了合作的事。但韩百灵看着一直喝闷酒的人还是没忍不住说了几句。 “你管着和安县城里柏家的生意,难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发现吗?”柏寻看了她一眼。 韩百灵微微一怔,有些不自然地握着酒杯:“家主……家主也不是把所有的生意都交给我。我只是……只是……管管账而已。” “行了,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你年少在韩家就帮着打理生意,一些腌臜事逃不过你的眼睛。你现在应该后悔来柏家了吧?从韩家到柏家,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罢了。”柏寻淡淡地说道。 韩百灵见瞒不住他,苦笑了一声:“谁能想到呢?美名远扬的柏家人竟也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去年我察觉账目有异议,便去追查。还未查出什么名堂,就被家主发现了。 家主说,他当我是自己人,才与我坦诚布公。还说聪明人办聪明事,该知道的知道、该说的说、该做的做。该看不见的时候也要看不见。 唉,如今明知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我也不得不去做。二少爷,我也是没办法,能怎么办呢?我无依无靠,想活命,就只能装聋作哑。” 柏寻喝了口酒,说道:“想跳出火坑,只能把火坑给填了,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出来。祖父虽然把家主之权交给了我,但是实权还在他手中。想要彻底解决,不留后患的话,就要把实权握在手里。让祖父没人可用,没钱没物再支持他。” 韩百灵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您会选择带着二少奶奶远走他乡。” “人性之恶……是正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只要祖父还有权力在手,逃到千里之外他也能追过来。柏家的烟土生意还有古董生意背后牵扯的人,牵扯的利益太多了。即便是杀了他……”柏寻咬了咬牙,停顿了一下。 韩百灵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柏寻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毕竟是您的祖父……您若是动手,必遭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呵,他做的那些恶事才应该遭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我暂时不会杀他,不处理干净,只是杀了他,那些跟他一伙的利益受损的人怕是也不会放过南春。”柏寻说道。 韩百灵明白柏寻的意思了。 他想让南春离开这个火坑,自己去填火坑。 昨天,离开尸坑之前,柏寻给他阿娘磕了头。 那时他就想:既然改变不了祖父祖母的想法,也没法动手杀了他们。要不……就同归于尽吧,一了百了。 大巫许是看出了他的意图。 “你知道为何我想报仇,却迟迟不动手吗?” 柏寻看向他。 大巫说道:“柏家盗墓掘坟不是没人知道,而是有人罩着。烟土生意也是一样,那么快就吃下那么大的市场,背后没人支持怎么可能呢? 不处理干净,只是杀了柏一水没有用。柏一水死了,还有你兄长,还有别的柏家人。你即便是陪着柏一水一起去死。那些人难道就不会再找上南春了吗?柏寻,你得让柏家脱胎换骨才行!” 别院。 夜已经深了。 别院的门还没有落锁。 “二少爷怎么还没回来啊?”二牛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 “是啊,以往就是去老宅,天没黑也就回来了。”黑子皱着眉头说道。 “哎,有光,车来了。”二牛惊喜地喊道。 黑子伸长了脖子,往外瞅:“是二少爷的车。” 车在别院门口停下了,可车上只有阿福一个人。 见阿福闷闷不乐地下了车,二牛忙问道:“二少爷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是啊,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 阿福没好气儿地说道:“二少爷今儿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家主把他留在老宅了?”黑子问道。 阿福没说话,低着头往前走。 玲云听见动静,忙迎了上来:“咦?怎么就你自己啊?二少爷呢?” 阿福哭丧着脸说道:“二少爷今儿宿在韩姨娘那里了。” “什么?”二牛和黑子不约而同地说道。 玲云心里“咯噔”一下:“二少奶奶还等着他呢,怎么就……” “主子的事,哪有咱们插嘴的份儿?”阿福边说边往前走。 到了门口,见二少奶奶屋里还亮着灯。阿福踌躇犹疑,不敢敲门。 “谁啊?进来吧。”南春说道。 阿福推开门,为难地说道:“二少奶奶,您别等家主了。他……他宿在静园了。” 南春脸上没什么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是家主让小的给您的。”阿福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南春。 待阿福离开,南春打开信封,里面是和离书。 南春再也忍不住,委屈和痛苦涌上心头,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玲云站在门口,听到南春的哭声,不禁也落了泪。 纲常伦理,世俗之观, 再好的感情也敌不过现实。 第309章 南春离开柏家寨 宋阿梅心疼地摸了摸南春的红肿的眼睛。 “夫妻相处,有争执再所难免。床头打架床尾和。只有互相体谅,互相包容才能天长地久。你如果放不下脸面跟柏寻说,阿娘去跟他说说。” 南春摇了摇头,苦笑道:“阿娘,我和他之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说实话,我也没想过能跟他走到最后。两个男人之间……说什么天长地久。而且……” 宋阿梅见他犹豫,忙说道:“还有什么话不能跟阿娘说啊?” 南春压低声音说道:“爷爷出去寻陵那么久没有音信,家主他们都以为爷爷在寻陵途中意外失踪了。其实不是的,爷爷不想帮着柏家人干那盗墓掘坟的勾当,故意在墓中隐去了行踪,他已经投奔了盛家四爷。” 宋阿梅没有很惊讶,她平日里虽然不多问,但毕竟是一家人,有些事她能察觉到。 “难怪我出入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宋阿梅说道。 “定是家主的人,他早就怀疑爷爷背叛了他,所以一直防着咱们。”南春说道。 南春没打算告诉宋阿梅南月的死因,他不想让她伤怀。 每次柏大管家送来上好的补品和药材,她对家主对大管家都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 那些东西她尝都舍不得尝,全留给了南月。 若是让她知道,那些都是害人的东西,她怎么承受得住啊? 宋阿梅看着他:“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南春眉头轻蹙,嘴角微微下垂,眼神游移不定。 宋阿梅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柏寻,不禁叹了口气。 “柏寻是不是知道你和你爷爷与柏家离了心,与外人合作才突然跟你疏远生分的?” 南春没有说话。 除了这个,还有更重要的…… 姐姐的死。 而且,他也不是柏寻的命定之人。 他还有什么资格占着这柏家二少爷正妻的名头呢? 沉默了半晌,南春说道:“阿娘,我们走吧,去找爷爷。我们一家人分开那么久,也该团圆了。” 宋阿梅握着他的手,心疼地说道:“孩子你受苦了。” 南春让阿福给柏寻传了话,说他同意柏寻的提议,让他安排好,再通知他。 柏寻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阿福见他眼神黯淡,没有一丝光彩,焦急地说道:“家主,您明明就很在意二少奶奶,为何还要疏远他啊?” 柏寻没有说话,过了半晌,起身写下一封信。 “把信送去县城,交给管方他们。” 阿福接过信,气呼呼地走了。 一连两天柏寻都宿在静园,没有回别院。 柏一水和柏老夫人很是满意。 今个是除夕,照理该让南春和他阿娘过来老宅一起吃饭的。 “依我看还是别叫他们过来了,寻儿好不容易把心从他身上收回来。见了面,万一那狐媚子又施计把寻儿的心勾走了呢?”柏老夫人担忧地说道。 柏一水想了想说道:“寻儿若是不提,就别去请了。寻儿若是提了,柏山你去请的时候,找个法子让他们自己不愿意来就是了。左右都是他们自己选的,不是咱们不通人情,横加阻拦。” “小的明白了。”柏山笑着说道。 老宅内外张灯结彩,大门上贴着大红春联,门楣上悬挂着大红灯笼。庭院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卉盆景,还搭起了戏台子,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 直到开宴,柏寻都未提起要去别院请南春和他阿娘过来老宅团聚的事。这下柏一水和柏老夫人放下心来了。 “今儿咱们一家人好好喝两杯。”柏老夫人举杯笑着说道。 “祖母,您还是以茶代酒吧。”柏松关心地说道。 “少喝点无妨,今儿祖母是真的高兴,不喝一杯总觉得不应景。”柏老夫人喜笑颜开地说道。 “就一杯,多了可不行。”韩百灵劝道。 “好好好,都听你的。”柏老夫人笑着说道。 老宅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南春。 别院。 别院一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连春联窗花都没贴。 南春站在院里,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肩头。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们的亲人都在和安,跟我远去他乡算什么事啊?你们就踏踏实实地留在别院。有柏寻在,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二少奶奶……”茉莉哭得很伤心。 “二少奶奶,小的愿意跟您走……”柏豪急切地说道。 “你的家人都在柏家寨,而且柏寻很看重你,你好好跟在他身边,以后前途无量。”南春笑着说道。 外面突然传来了打斗声。 柏豪二牛他们慌忙掏出家伙,把南春他们护在身后。 有人翻墙而入,然后打开了大门,几个蒙面人走了进来。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柏豪怒喝道。 “南春,走吧!”为首的人喊道。 南春听出来是程管事的声音。 “没事了,他们是来接我的。” “二少奶奶,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是啊,我们真的舍不得您。” 南春红了眼眶,哽咽道:“有缘再见吧!” 上了马车,一行人快速离开。 程管事摘下蒙脸的布巾,说道:“现在还没人追上来,柏家主应该还未得到消息。放心吧,只要出了柏家寨就安全了,四爷带着人在城外等着呢。” 南春有些惊讶:“四爷也过来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要离开柏家寨的?” 程管事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柏二少爷发电报通知我们的。今天上午我们刚到和安县城,在客栈落了脚。就有两个人找上门来,他们自称是柏二少爷的亲信,还带着柏二少爷的密信。我看了信,便吩咐大家按照柏二少爷的计划行事了。” 南春垂下眼睛。 柏寻做事一向周全。 真是让人想恨都恨不起来。 几匹马和马车从雪地上碾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这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匹和马车驶过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的马蹄印和车轮印。但是很快就被新落下的雪花轻轻覆盖,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只留下这片银装素裹,寂然无声的世界。 第310章 如今又只剩下我们了 老宅里好戏已经开唱了。 一出《长生殿》感人肺腑,柏老夫人不禁落了泪。 韩百灵贴心给她添了些热茶,又把点心果子往她手边推了推。 见柏寻眉头紧锁,沉着脸,柏老夫人问道:“这戏你不喜欢?” 柏寻说道:“安史乱起,马嵬之变。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岂是后宫一女子之祸?” 正好戏班子的班主拿着戏码单子走了过来。 柏老夫人摆摆手说道:“让小辈们点吧!” 柏寻也不接戏码单子,只说:“来一出《牡丹亭》吧!” 柏老夫人笑道:“我竟不知寻儿喜欢《牡丹亭》?” 韩百灵轻叹了口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二少爷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填柏家这火坑了。 一出《牡丹亭》,盼着死后能遇明理的判官。 知他至死情由,念他情深似海,给他重生机会,让他能与南春长相厮守。 《牡丹亭》刚唱完。 柏大管家脚步匆匆而来,只见他附在柏一水耳边说了几句。柏一水脸色大变,猛然站起身,看向了柏寻。 他见柏寻气定神闲,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不禁咬了咬牙,拂袖而去。 “哟,家主这是闹哪出啊?无缘无故怎么发起火来了?”柏老夫人见状不明所以地说道。 柏松看了一眼柏寻,忙说道:“天色已晚,祖母您早些休息吧!祖父那边儿孙儿去瞧瞧。” “祖母,我扶您回去。”韩百灵忙起身扶着她。 “松儿,你好生与你祖父说。大过年的,有什么气都该消了。”柏老夫人说道。 人散了。 柏寻笑了笑,哼着曲调。 那调调在这风雪夜里显得格外哀凄。 柏一水面色铁青回到书房。 柏大管家焦急地说道:“家主,我这就派人去追……” “还追什么追?人早就出了和安了。”柏一水气愤地说道。 “祖父,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火啊?”柏松笑着说道。 柏一水冷哼道:“你该去问问你那个好弟弟!他跟我耍心机,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柏松看向柏大管家,他忙回道:“大少爷,别院那边……小的派去保护二少奶奶和南夫人的家丁被一伙蒙面人给打伤了。待家丁醒来,到别院一问才知道二少奶奶和南夫人带着两个下人跟着那伙人走了。” 柏松听罢,心里踏实了。 “这事儿闹的……不过这事儿跟寻弟有什么关系啊?”柏松问道。 柏一水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说道:“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他这两天一改往日做派,变得听话又懂事,还与南春疏远,宿在了静园。 不就是为今晚这事儿明修栈道吗?我就说他怎么突然转了心性!唉,是我大意了,以为他收了心,便放松了警惕。这个兔崽子跟他祖父还玩起兵法了!” 柏松眼睛转了转,笑着说道:“祖父,甭管怎么样,寻弟把南春和他阿娘送走,对柏家来说也是件好事啊!您也别派人去追了,寻弟跟南春见不到面,久而久之自然就疏远了。您这想早早抱上重孙的心愿估计马上就要达成。” 柏一水坐在椅子上,点了支烟,他看向柏松:“寻儿为何会突然把南春和他阿娘送走呢?” 柏松的眼神躲闪,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孙儿说了您可别生气。” 柏一水拧着眉头说道:“我就知道这其中定有你的事儿!说吧!” 柏松为难地说道:“南成林被我们的人打死了。” “什么?”柏一水猛然站起身,“你们竟然找到他了?” “我们的人跟盛家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打死的人里就有南老爷子。”柏松说道。 柏一水“啪”地拍了下桌子,怒不可遏:“南成林这个老匹夫果然背叛了柏家!” 柏松上前给他顺顺气,担忧地说:“我就说不能告诉您,您知道后定要大发雷霆。祖母缠绵病榻,再把您气病了可怎么办?” 柏一水坐回椅子上,冷声道:“寻儿就是因为这个才着急忙慌地把南春和他阿娘送走的?” “唉,南老爷子背叛柏家,与外人勾结。这事儿传出去,南春和他阿娘在寨子里也没法做人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寻弟和南春从小一起在学堂读书,长大了又结成了夫妻。 这么多年的感情,他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南春和他阿娘被苛责。而且南春的爷爷被咱们的人打死了……一面是背叛,一面是亲人被杀。他俩也算是走到头了。 祖父,这一回就随寻弟去吧!反正南春已走,两人之间也再无可能,就别再节外生枝了。寻弟如今变回了原来的柏二少爷,之后也会成为真正的柏家家主。” 柏一水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抽着烟。 柏松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柏寻去了别院,车子到了别院门口,他却迟迟不下车。 阿福见别院门口黑漆漆的,一丝过年的喜庆都没有,不禁有些感伤。 金豆,茉莉他们前几日就开始张罗挂红灯笼、剪窗花、贴福字了。到头来……啥也没装饰。 过了许久,柏寻才下车。 阿福上前敲门,柏豪打开门,见着柏寻不禁红了眼睛:“二少爷,二少奶奶走了。” “什么?走了?走哪儿去了?”阿福惊讶地问道。 柏寻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阿福追上他,焦急地说道:“家主,您赶紧去追啊!有矛盾,说清楚就好了,您这是……” “行了,他离开这里,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柏寻说完便进了屋。 屋里的灯还亮着,桌子上放着一张纸。 柏寻走过去看,是南春签好的和离书。 毛笔放在旁边,笔尖还有墨迹。 柏寻拿起毛笔,轻轻摩挲着笔杆上南春的名字。 这是南春第一次亲手做的毛笔。 他捡来,珍藏了好多年。 如今南春用它在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柏寻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门外漆黑的天和飘落的雪花。 “喵……喵喵……” 小猫跳过门槛,在他的腿边蹭了蹭,然后跳到了他的怀里。 柏寻摸着它柔滑的皮毛,喃喃道:“如今,又只剩下我们了。” 曲终人散皆是梦,繁华落尽一场空。 第311章 南春得知南成林的死讯 一路快马加鞭出了和安县,盛玉安果然等在城外。 “你带那么多人过来也是浪费了,柏家压根儿没派人追。”程管事下了马车对盛玉安说道。 南春心里明白,定是柏寻的计策。他说了会安全送他和阿娘去金城,必定会安排妥当。 “柏家主反复无常,保不齐一会儿改了主意又要追上来。南夫人,南春,你们跟我上车,我们快些去金城。”盛玉安说道。 “我还带了两个人。”南春忙说道。 玲云和金豆跟着他一起离开了柏家寨。 “二少奶奶,您先走!我们坐马车随后就到。”玲云忙说道。 “柏家人的目标是你和你阿娘,你们离开队伍,他们才更安全。”盛玉安说道。 “对啊,还有我和一众兄弟陪着呢!你就放心吧!我们得在路上绕一绕,若是柏家人追过来,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们去了金城。”程管事说道。 “那……玲云金豆你们多加小心,我在金城等着你们。”南春有些担忧。 “哎,夫人,二少奶奶,晚些时候见。”金豆和玲云点头说道。 直到车子驶离和安地界,盛玉安才松了一口气。 “南春,这些是柏二少爷托我给你的。你与柏寻之前在金城住的宅子,还有商行铺面皆是你的名字。金城商行的股份一半是我的,另一半原先是柏寻的,如今也换成了你的名字。” 南春接过来看了看,苦笑着说:“柏二少爷还真是大方。” 盛玉安回头看向他,问道:“你和他……” “已经和离了。”南春回答道。 宋阿梅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盛玉安微微一怔,继而叹了口气:“柏二少爷毕竟姓柏,而且自幼在柏家主身边长大。他就是再不同意柏家主的观点,也没法跟他彻底划清界限。 就像我一样……虽然痛恨盛家,从来没把盛家当成自己的家。平日里还跟老大老二斗来斗去的。但是我仍旧没法跟盛家断了联系。” 南春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是啊。 就像柏寻说的,你要守护自己的家人,我也逃不开自己的责任。 一路奔波,终于到了金城,车子在乐园门口停下。 盛玉安说:“说不准柏家主下一步会怎么做。为了安全起见,南春,南夫人,你们先在我这儿住吧。” “多谢四爷了。”宋阿梅说道。 盛玉安礼貌地说道:“您客气了,应该的。” 进了院子,邢管家带着南春和他阿娘去了后院。 “阿娘,你且安心在这儿住着。四爷人很好,你当自己家就行了。待一切尘埃落定,咱们再搬回自己的宅子住。”南春宽慰道。 “好,都听你的,只要你好,我怎么都好。”宋阿梅温柔地笑着。 突然“啪”地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上带着伤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模样,皮肤黝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请问您是?”南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就是南春?”男人的嗓门洪亮,中气十足。 “是,我……” 南春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拽了出去。 “南夫人,我与南春说些话。” 南春被他拉着走过回廊去了主院书房,盛玉安正跟石掌柜商量事情。 “鸣鹤,你这是做什么?”盛玉安眉头轻蹙。 “得告诉他啊!若是连这件事他都承受不住,那他就没有资格接南老爷子的班。也没法跟咱们做事,咱们的队伍里不能有软包蛋!”李鸣鹤说道。 见南春看向他,盛玉安移开了视线。 与南春和柏寻相处这么久了,盛玉安很清楚他俩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如今两人和离,天各一方,南春本就在痛苦之中。若是此时知道他爷爷去世的事,他能承受得了吗? 南春的心里一颤,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四爷,有什么事,您直接跟我说吧。” 盛玉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石掌柜见状,走到南春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南春,你爷爷他……在跟柏家人的冲突中……中枪去世了。” 南春站在那里,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瞳孔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愕。 “对不起,我……食言了。没保护好老爷子。”盛玉安哽咽道。 南春想问,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可是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脑子乱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南老爷子是为了引开柏家人,不让他们发现进地下仙宫的路,才故意暴露自己的。他是英雄,是大英雄!”李鸣鹤红着眼睛说道。 南春浑身颤抖着,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最终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是柏二少爷出卖了南老爷子!一定是他!”李鸣鹤咬牙切齿地说道。 南春心如刀割,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柏……柏寻?你为何说是他?” 李鸣鹤气愤地说道:“前段时间柏二少爷去辛川岭,他找到了进地下仙宫的路,也猜到南老爷子在跟我们一起行动。 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把进地下仙宫的路说出去,也不会把南老爷子的事说出去。我这才放他一条生路。 结果,他前脚刚离开辛川岭。柏家的队伍就找过来了。我们用了很多种方法甩开他们,就是甩不掉。他们甚至见到我们运明器也不抢夺。 直到他们见到南老爷子,才开始对我们发起攻击。他们肯定事先就知道了南老爷子还活着,而且也知道他在跟着我们一起行动。不然以柏家人的行事作风,定是抢夺明器为第一要务。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抓老爷子。我们与他们在山里周旋数日。最后见抓不到人,就对老爷子下了死手。这肯定是那个柏二少爷的计谋!” 南春听罢,脸色惨白。 柏寻又去了辛川岭,他早就知道爷爷还活着,并且背叛柏家了! 盛玉安见南春脸色不太好,忙说道:“这件事还没有定论,我觉得以柏寻的为人……他应该不会那么做。” 第312章 世上新人赶旧人 “反正南老爷子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两三年了,他们都没有发现。柏二少爷知道了,柏家人突然就开窍了?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 这个柏二少爷跟他祖父一样,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唉!我当初就不该放他一马!当时在辛川岭就应该除掉他!这样南老爷子也不会……”李鸣鹤后悔不已。 南春抹了把眼泪,问道:“四爷,柏寻知道我爷爷被柏家人杀死的事吗?” 盛玉安点了点头,说道:“他知道。” 南春自嘲般地笑了笑。 临了了……还在骗他。 “爷爷他……葬在哪里了?” 李鸣鹤说道:“葬在辛川岭了,他以前说过,南家祖上本就是守墓寻陵的。有生之年若是没能找到地下仙宫……他即便是死了,也要好好守在那里。” “他是哪一天……出的事?”南春哽咽了。 “腊月十九,那天辛川岭的雪下得很大。” “腊月十九……腊月十九……”南春震惊又惶恐,掩面痛哭起来。 上一世他便是死于这一日。 重生回来日子过得实在太安逸了,他竟全然忘了自己上一世的死期。 老天爷让他重活一世有何用呢? 他活了,爷爷却替他死了。 难不成就是用爷爷的命换他的命? 那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南春……” 随着盛玉安一声惊呼,南春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柏家寨,大巫处。 杨武德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和嘴能动。 “杨医生大难不死,必有……”柏寻半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不带一丝温度,反而透着一股子阴鸷,如同冬日里刺骨凛冽的寒风,直穿人的心底。 杨武德心里一紧,不自觉颤抖。 “必有什么样的结局,那得看你有没有造孽啊。若是……”柏寻用锋利的匕首抵着杨武德的喉咙,“若是恶行累累,定难逃天谴。” 杨武德满头大汗,眼前的柏二少爷像变了个人似的,根本不是他印象里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模样。 他的眼神幽暗深邃,闪烁着寒光。杨武德不敢跟他对视,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底最阴暗的秘密。 “我……是……是柏家主吩咐的。所有的事……都是柏家主让我做的。” 柏寻冷冷地问道:“兄长知道吗?” 杨武德艰难地说道:“不知道!柏大少爷……只查到我曾经给夫人治过病。柏家主事先与我通过气。我……就把大少爷给糊弄过去了。” 待柏寻从密室出来,大巫问道:“里面那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柏寻淡淡地说道:“暂时留着他的命,还有用。不过,畜牲一样的东西,就不必好好养着了。” “听说你把南春送走了?你下定决心了?”大巫问道。 “有命定之人,是不是也有命定的家主?”柏寻站在院里抬头看了看天。 大巫笑了笑。 柏寻走进风雪,没有回头。 过了十五,柏寻大张旗鼓地搬去了别院住。 柏老夫人气得厉害:“我以为南春那个野小子走了,寻儿的心就在百灵身上了。这才几天,老宅都不愿意待了。” 柏一水沉着脸,让柏山去把柏寻叫了过来。 韩百灵也跟着柏寻过来了。 “听说你搬去了别院住?”柏一水问道。 “是的。”柏寻回答道。 “你这又是闹哪出啊?”柏一水沉声道。 “祖父不也没跟祖母住吗?”柏寻反问道。 见他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柏寻接着说道:“以前孙儿不明白,但是现在明白了。自打我接过家主的重担,日日夜夜忧虑,生怕做得不妥当,思虑得不周全。便想着去一个清净地方,仔细思量。” “是啊,看着他日不安寝,夜不能寐的,我也吃不好睡不好。让他搬去别院住,还是我的主意呢。那里依山傍水,风景好又安静,很适合他处理事务。”韩百灵说道。 “那你也应该跟他一起搬过去。”柏老夫人急忙说道。 韩百灵坐到床边,拉着柏老夫人的手,说道:“祖母,我不走,我惦记着您的身体呢。一天不来给您请安,我心里都不踏实。您这是嫌弃我了?不愿意我在您跟前伺候了?” “没有,没有。你有这份儿孝心祖母就知足了。你们年纪轻轻的就分居,像什么话呀?”柏老夫人蹙眉道。 “祖母您不能操劳,老宅这边得有人操持。我跟二少爷说好了,以后两边跑着,别院也会常去的。” 说到这里,韩百灵附到柏老夫人耳边,轻声说道:“祖母,小别胜新婚。总在眼前转来转去,很快就腻了不新鲜了,我可不想步那位的后尘。” 柏老夫人一听,心道:也是。之前寻儿多稀罕那个野小子啊!也不过三年的光景就腻歪了。 柏寻见韩百灵打消了祖母的疑虑,便说道:“祖父,孙儿之前在金城找了些可靠的帮手。几十号人,往老宅放也不合适。别院地方大,位置偏,他们在那里行事更方便些。” 柏一水明白了,柏寻这是已经培养自己的人手了。 这是件好事。 虽然老宅的人也能用,但毕竟是给他卖命的。就算说了让他们听命于柏寻,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还是会看他的脸色行事。 这当家主没有自己的人可是万万不可的。 回到主院。 柏大管家给柏一水上了茶:“家主,因着二少爷搬去别院的事,外面风言风语不断。” “哦?他们都怎么说的?” “说二少爷想另立门户,把您打下的江山给夺了去。”柏山笑着说道。 “寻儿若当真能如此,那我死也瞑目了。这孩子虽然从小就饱读诗书,聪慧过人。但是当家主,只靠聪明才智是不行的。 要儒雅显于外,匪气藏于内。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恩威并施,让手底下的人不仅有敬,还要有畏。”柏一水说道。 “家主说的是。” 柏一水提笔写下一个“新”字,说道:“柏家家主是柏寻,以后叫我老家主。吩咐下去,这称呼是得改一改了。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啊!我啊,也该歇歇了。” 第313章 甜头和过人之处 待别院一切事务安排妥当,柏大管家来请。 见柏寻来了,老宅的门房和家丁边行礼,边道了一声“家主”。 柏寻点了点头,随柏大管家进了院。 沿路所遇下人皆恭恭敬敬行礼喊他“家主”。 阿福不自觉挺直了腰杆。 之前二少爷暂代家主,这群人听他喊二少爷“家主”,都笑他上杆子拍马屁,小心别拍到老家主的逆鳞上,回头没有好果子吃。 如今倒好,一个个不还是得毕恭毕敬地认新家主。 柏一水见他来了,笑着问道:“别院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是,孙儿另开了一片地,准备盖仓库。” “仓库?原先的仓库不够用?”柏一水问道。 柏寻说道:“祖父,如今局势紧张,有内忧也有外患。我准备在这里也囤一些战时所需物资。” 柏一水点了点头:“有备无患,也好。今日我叫你过来是想把家主印交给你。担了家主的名,没了家主的权可不行。当然,我也有条件。 辛川岭的地下仙宫对柏家来说是再兴盛百年的关键,也是我毕生之愿。寻找地下仙宫的事绝对不能停。还有,松儿在做的事,你不要管。那边的生意表面上与柏家无关,你就当没有那些生意,只管坐着收钱便是。” 柏寻淡淡地说道:“祖父,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对兄长来说不公平。” 柏一水说道:“你敬重你兄长,处处为他着想,这是件好事。但是你有你的责任,他也有他该做的事。” 柏寻沉默不语。 柏一水叹了口气,说道:“松儿手里的生意不仅仅是赚多少钱的问题,那些也是我柏家保命的东西。” 柏寻不解地问道:“保命?祖父,您这是何意?” “你刚刚也说了,内忧外患。想在这种混乱局面下求生存,就必须得有过人之处,得有能让人可以利用的地方,才能争得一席之地。 有钱自然是好,可这些年有多少巨贾富商死于非命,万贯家财转眼就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不说远的,就单说那王家,王家当年可是辉城的首富,咱们柏家可比不上他们的财力。 想当初王子金的爷爷德高望重,在辉城也是说一不二的主。结果呢?一夜之间全家上下几十口人被杀,万贯家财全数进了别人的腰包。咱们柏家现在也是各方势力眼中的肥肉,你可知为何没有落得王家的下场?”柏一水看着柏寻说道。 柏寻回道:“您曾经说过,柏家在夹缝中求生存,贸然站队,就是死路一条。想存活下去,只能跟各方势力周旋着,时不时给他们一点甜头吊着他们的胃口,这样才能得到长久的安稳。” 柏一水笑了笑:“钱财和烟土就是吊他们胃口的甜头,而寻找地下仙宫则是我柏家的过人之处。虽然还未寻到地下仙宫,但是这些年我们柏家陆陆续续找到不少大墓,得到不少珍宝。 这是别人做不到的,所以即便没找到地下仙宫,那些人也得用我们。拥有了地下仙宫,就是拥有了取之不尽的财富。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杀了我们夺取现有的这点钱财,不如留着我们,帮他们找那些取之不尽的财富。寻儿,人都有妄念,总想着万一得到了呢?而如何好好地利用这些妄念,则是柏家家主该做的事。” 柏寻心中明了,就像之前他在四爷和大爷之间运用的力量平衡战术一样。 让柏家成为敌对双方都想拉拢的对象,这么一来,他们只能把柏家奉为座上宾。 柏一水将家主印递给柏寻,语重心长地说道:“寻儿,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以柏家的利益最大化为准则。” 柏寻接过家主印,说道:“祖父,孙儿会让您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柏家。” 柏一水笑了笑,说道:“那祖父拭目以待。” 柏家易主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随之而来的是新家主大刀阔斧的改革。 柏寻先从柏家内部着手,制订了一系列奖惩规则 ,并且言明任人唯贤,论功行赏。有能力者上位、能力平庸者让位、能力不足者直接辞退。 而尸位素餐之人、鸡鸣狗盗之辈、作奸犯科之徒一经发现永不录用。 新的规定一经宣布,几家欢喜几家愁。 自打新家主住在别院的消息传了出去,这几日别院门口门庭若市 ,前来拜访新任柏家主的访客络绎不绝。 阿福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参鸡汤,放在柏寻手边,担忧地说道:“家主,您休息一会儿吧!昨个你一夜没睡,这么熬着,身体要拖垮了。” 柏寻放下笔,摸了摸蜷缩在他腿上的小猫。 “金城那边有消息吗?” 阿福摇了摇头,说道:“派去的人在宅子和商行附近蹲守大半个月了,也未曾见到二少奶奶的身影。唉,您说……二少奶奶会不会被盛四爷送去别处了?” 柏寻想了想说道:“暂时不会的,盛四爷做事很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让南春和他阿娘离开他的视线的。” 南爷爷惨死,盛四爷如今怕是心中悔恨交加,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南春和他阿娘去冒险。 “别盯着咱们之前住的宅子和商行了,去盯着乐园、宁安茶楼、还有戏园子。”柏寻说道。 阿福忙说道:“家主您既然如此放心不下二少奶奶,当初就不该把他气走。之前您怕老家主和老夫人对二少奶奶不利,如今您是家主了,您的话他们都得听!您看,是不是跟盛四爷说一声,咱们把二少奶奶接回来?” 柏寻沉默了片刻,说道:“还没到时候。” 阿福撇撇嘴:“您呀……总说是为了二少奶奶好。小的是没看明白好在哪里?只知道有情人天各一方,各自伤怀。这叫什么事儿啊?” 柏寻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阿福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走了。 柏寻叹了口气。 南春已经离开他快一个月了,他发去金城的电报石沉大海。 他也不能贸然去金城,怕万一暴露了南春的行踪。 不知南春近况,他心里属实难安。 “小猫,你说他如今过得好吗?” 第314章 我能跟你一起去辛川岭吗? 那一日下了大雪。 屋里暖得像春天。 南春让金豆将窗子开了条缝,透过那缝隙看见了在风雪中绽放的红梅。 “红梅开得真好呀!” 金豆将窗子关上,说道:“二少奶奶,小的给您摘一枝,插在案上的花瓶里。您不用吹风受寒,就能赏花了。” 后来金豆开门出去了。 南春咳了几声,迷迷糊糊地躺下了。 再后来,柏寻冒着风雪而来。 他进屋将红梅插在案上的白瓷瓶里,然后走到了床边。刚想伸手去摸南春的脸,又停下了。 南春其实睡得不沉,柏寻一进门,他就醒了。 柏寻又离开了,脱了外衣,走到火炉边暖了暖手。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南春的脸。 南春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把你吵醒了?”柏寻躺下把他抱在怀里。 “我还没睡着呢。”南春说道。 柏寻与他亲吻,还解他的衣裳。 南春心跳如雷,他瞪大了眼睛,面红耳赤地抓住了柏寻的手。 “你这是在做什么?” 柏寻停了下来,他侧躺着,一只手托着侧脸,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说了句让他震惊不已的话。 “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柏寻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即便与他有亲密的举动,也只是相拥而眠,偶尔亲吻。 何时这样……孟浪过? 他以为柏寻是喝醉了,但他身上并无酒味。 又疑心他病昏了头,伸手摸了摸柏寻的额头,没有发热。 柏寻见状一把把他搂在怀里,笑了起来。 他从未见柏寻这样笑,是那种开怀大笑。 他说:“南春,你可爱至极。” 最近南春总做这个梦。 或许是因为,那一日的柏寻很不一样。 要说有何不一样? 他现在明白了。 那一日的柏寻与这一世成婚后的柏寻更像一些。 明知是梦,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若是能永远停在那一刻就好了。 没有这些恩恩怨怨,没有这些悲伤和痛苦。 南春自嘲般地笑了笑,他心里很清楚,只是南柯一梦,痴心妄想罢了。 来到金城快一个月了。 自那日伤心过度晕倒后,南春日不安寝,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常觉困乏,思绪混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分不清上一世和这一世。 大夫说是他这是忧思过度,心力交瘁所致。 南春从梦中醒来,看着脸色憔悴又紧张的宋阿梅,浅浅一笑。 宋阿梅红着眼睛,怜惜地摸着他的瘦削的脸。 “孩子,你还有阿娘啊!阿娘……也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的,没有你,阿娘怕是也……” 南春拉着宋阿梅的手,笑着说道:“阿娘,我们去院里赏花吧!金豆说,院子里的迎春花开得甚好。今日难得有个好天气,我见外面阳光明媚的。” 宋阿梅抹了把眼泪,忙说道:“好好好,我们去赏花。” 李鸣鹤站在回廊里远远地看着坐在亭子里面容憔悴的南春。 “他跟你不同,你十几岁就随我三哥走南闯北,经了许许多多的险象环生,也见惯了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他跟你也相同,你们一样都是很坚强的孩子。”盛玉安说道。 李鸣鹤没有说话。 三爷总说:“鸣鹤,你是个很坚强的孩子。” 他父母早亡,寄居在亲戚家中,受尽冷落和白眼。十来岁便离了家,混迹于市井,沿街乞讨、帮人打杂跑腿、贩卖一些小物件…… 那一日他在酒楼打杂,被人诬陷偷了钱财,挨了一顿毒打。恰逢盛家三爷与石掌柜在酒楼喝酒听曲儿。三爷见他可怜,便将他送去了医馆,还给了他一些钱。 他好了以后,便日日跟着三爷。 石掌柜见状,哈哈大笑:“盛三,你怎么还带着个尾巴?” 盛三爷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这个小崽子,犟得很。跟我说,无功不收钱。” “哈哈哈哈,好一个无功不收钱!”石掌柜乐得前仰后合。 后来,三爷把他留下了。 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习武练枪、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 “四爷,鸣鹤哥!”南春冲他们挥了挥手。 李鸣鹤迟疑了一下,下一秒就被盛玉安抓住胳膊,往南春那边走去。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盛玉安问道。 “挺好的。”南春淡淡地笑着。 李鸣鹤有些不自在,那天他确实是欠考虑,说的那些话犹如往南春伤口上撒盐。 宋阿梅笑着说道:“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待宋阿梅离开,李鸣鹤别别扭扭地说道:“抱歉!我性子太急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 南春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也谢谢你一直保护着我爷爷。对了,你是那本《家书》里的小风吧?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李鸣鹤摸了摸鼻子说道:“我本来的名字叫小风,后来三爷给重新起了名字,叫鸣鹤。他有学问,说是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注1】 南春点了点头:“好名字,无论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都是好名字。” 李鸣鹤咧嘴笑着:“你不生我的气,我就放心了。明日我就回辛川岭了,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南春微微一怔,犹豫了片刻说道:“你……还要继续找地下仙宫吗?” 李鸣鹤点了点头:“这是三爷和南老爷子的遗愿。我想替他们看一看地下仙宫是什么模样,以后死了,见到他们也能跟他们说一说。” 南春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鸣鹤笑着说道:“说实话,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放着富贵日子不过,非要冒险去那深山老林、雪域高原、河川沼泽……这些能要人性命的地方。 后来,我跟着三爷去了辛川岭还有仑苍山。我此生从未见过那么雄伟壮丽,美不胜收的景色。站在山巅,我才觉得自己像风,像鸣于九皋,声闻于天的鹤。 其实,我直到现在仍旧不理解三爷和南老爷子视死如归的选择。但是我知道我像他们一样爱着这片土地,所以我得做些什么,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南春看着他:“我能跟你一起去辛川岭吗?” 【注1】出自《诗经·小雅》 第315章 有小人者 柏家易主的事很快便传到了金城。 玲云和金豆外出采买,顺道去了趟宁安茶馆取程管事给南春做的药膳。 茶馆里热闹非凡。 “这柏家行事不拘一格,明明有个擅长经营的长孙,却让那年纪轻轻,没什么经商经验的柏二少爷当了柏家家主。” “早就听说柏家老家主偏爱二少爷。可这家主的人选事关重大,应该更谨慎些啊!” “此言差矣!那柏二少爷虽然不像柏大少爷早早在外历练。但是他才思敏捷,胆识过人。咱们金城人能有电厂,还多亏柏二少爷呢!以我看,柏二少爷之才可当家主。” “是,柏二少爷也是做生意的好手!” “哼!不说他年纪轻,见识少。就单说他娶了一个男妻,还独宠那男妻,冷落美妾。他就没资格当这家主!才思敏捷,胆识过人又如何? 不仅好男色,还无所出。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堂堂柏家主居然是个喜欢走后门的!而且他那个下贱的男妻家里还是做死人营生的。真是可笑至极!” 金豆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走到那人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杯就泼过去。 “哎哟!哪儿来的野小子,敢对你刘爷爷我动手?给我拿下!”那人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两个家丁将金豆按在了桌上。 “你一大老爷们儿,穿得周周正正,看着人模人样的。谁知竟是喜欢背后嚼舌根,搬弄是非的!”玲云怒斥道。 “怎么了?怎么了?刘老板,您这是生什么气呢?”程管事闻声而来。 “不知哪里来了两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往老子身上泼茶水,还辱骂老子!”刘二吹胡子瞪眼道。 玲云忙说道:“他背后嚼舌根,骂二少……他骂人!” “我何曾骂人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柏家新家主喜欢走后门,男妻家里还是做死人营生的。你倒是说说我哪句话说错了?”刘二得意洋洋地说道。 “有小人者,善窥人短,背地私语,如蝇营狗苟。”南春走了进来,斜睨了刘二一眼。 刘二嗤笑道:“这又是哪儿来的野小子?” “巧了嘛不是?我家也是做死人营生的!明儿您的尸我来给你收,您的坟地我来给您挑,定要帮您挑个神前庙后、沟壕绝境、开塘伤龙之处!”南春笑着说道。 人群里爆发一阵哄笑。 坟有六不葬,后代子孙旺。 这位伶牙俐齿的公子是拐着弯骂刘二缺德,损后代子孙的福气呢! 刘二火冒三丈:“你个下贱东西!你们俩去给我撕烂他的嘴!” 南春身后的盛玉安沉着脸走了进来,说道:“刘老板刚到金城才几日,就喊打喊杀的?您这些年在安城跟着李百万混,染了一身匪气啊?” “四爷您来了!”刘二谄笑道,“是这三个兔崽子先找的麻烦。” 盛玉安淡淡地说道:“和安柏家新家主与我是合作伙伴,那电厂有他四成的股份。既然刘老板这么看不上他,那您家这电也是不屑用了。明儿我就吩咐下去,刘家不用电了。” “哎哟,四爷!小弟着实是不知道这柏家与您合作建了电厂!我真真是该死啊!”刘二说着扇了自己一巴掌。 南春笑了笑:“您若真死了,别忘了让你家人来找我,收尸找墓地我给您打个折。” “程管事,这茶馆以后别什么人都往里放,脏了地方!”盛玉安说道。 “是,四爷。刘老板,请吧!”程管事笑眯眯地说道。 “四爷,我错了……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刘二恳求道。 盛玉安看向他,眼神冰冷:“你确实是初来乍到。从洋城到金城来不过短短两个月,就惹了几回事。挑拨离间、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我没收拾你,是给你留着脸面呢!你收了谁的脏钱,来金城当搅屎棍子,我一清二楚。麻溜地给我滚蛋,否则明儿真得找人给你收尸找墓地了!” 刘二满头大汗,讪笑了两声:“四爷,小的给您赔个不是!” 说罢,他便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盛玉安沉声道:“欢迎大家来金城安家,但是谁想在金城搞破坏,我盛某人定不会让他好过!” “哎,四爷说的是!” “四爷您别气,我们也就是叙个闲话,不当真的!” “是是是,我等以后会谨言慎行!” 到了后院,程管事端来热气腾腾的汤。 “你来了更好,这汤啊还是趁热喝更好喝。春晓的化妆术果然了得,刚刚若不是听出你的声音,我一时间还真没认出你来。” 南春笑着接过汤碗:“多谢程管事。四爷,您刚刚说,那人收了别人的脏钱,故意挑事?” 盛玉安点了点头:“这个刘二原是安城人,以前跟着李大帅讨生活。李家日薄西山,他便去洋城混了一段时间。去年年末他来到安城买了个宅子和铺面,三天两头没事找事。 我觉得他形迹可疑,便派人去查。果然查到他在洋城的时候跟老二走得很近。在洋城待得好好的,突然跑来金城,还总搅弄是非。定是老大老二指使的。” 南春了然:“如今电厂修好,金城越发繁荣。他们见您的腰包越来越鼓自然心里不痛快。您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电厂那边一定要多注意。” “嗯,我已经安排人手加强巡护了。” “四爷,我如今身体已经好了。您就是让我去辛川岭吧!”南春央求道。 盛玉安为难地说道:“南春,南老爷子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不想你再去冒险。虽然……如今柏家确实是柏寻主事。但是柏家在辛川岭的行动并没有停下来。 柏家那帮人不再盲目地挖墓道了,他们现在化被动为主动,死咬着鸣鹤他们不放。搞得咱们的人是进退两难,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藏在暗处静待时机。” 南春苦涩地说道:“您是不是不信我?觉得我去了也是无用?四爷,爷爷的经验也是一次次下墓磨练出来的。我若不走出这一步,永远也不可能像他一样。” 第316章 怎一个难字了得 “我当然信你!”盛玉安叹了口气,“你若是真想去,就再耐心等一等。现在确实不是进山的好时机。你放心,不会等很久。听说柏寻当了新家主之后大刀阔斧地推出了一系列新规。 这革故鼎新是件好事,可是他有些操之过急了。像柏家这样的大家族,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很是复杂。就像盛家,那些旁支像蚂蝗一样紧紧地依附着主家,不停地吸血。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又没法将这些蚂蝗尽数除去。 柏寻大笔一挥搞革新,结果把他们的利益革去了大半。据我所知,一撮人正撺掇着那些利益受损的人一起去柏家闹事,逼柏寻放弃家主之位,让柏松来当呢。 若是柏家真的闹开了,闹得四分五裂,乱成一锅粥。那时机就来了,他们自顾不暇,没法及时增援,咱们就有望将盘踞在辛川岭的柏家势力一举歼灭。”盛玉安解释道。 南春听到柏寻的消息,心中五味杂陈。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四爷,我很了解柏寻。他……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有应对之法。” 盛玉安眉头轻蹙,他心里也很清楚柏寻的本事。他叹了口气:“别无他法,咱们只能赌一赌了。” 南春看着他说道:“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南春说道:“让我去辛川岭,并且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盛玉安惊讶地看着他。 南春苦笑着:“虽然有些卑鄙,但是他若还念着过往那一点旧情,就不会让那些人害我性命。” 盛玉安连连摆手,眉头紧锁道:“这怎么能行?你这是用自己的命赌别人的仁慈!” 南春说道:“四爷,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和柏寻自幼相识,同窗十余载,成婚三载。这感情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我也想看看他对我还有没有一丝顾念。 若是有,他柏家害我姐姐和爷爷,但他救了我和阿娘,我只当与他恩怨两清,不会将柏家的仇记在他头上。” “若是没有呢?你这样以身涉险,这条命可能就要交代出去了!”盛玉安急切地说道。 南春垂下眼睛,淡淡一笑:“那也是我的命数,四爷,我早晚得踏出这一步。您不是也说过吗?我与他是站在对立面的,早晚都要做选择。若是不了结此事,我怕是怎么也过不好这一生。” 何止是成婚三载呢? 上一世被柏寻救回去,还朝夕相处了两载。 这些幸福时光是他千真万确经历过的,如今让他立刻放下,怎一个难字了得? 他倒是真的希望柏寻对他没有一丝顾念,这样他放下才不会这么难。 盛玉安沉默了半晌,无奈地点了点头。 “程管事,二少爷,真的当上家主了?”玲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如今柏家确实是他主事。”程管事说道。 玲云和金豆对视一眼,皆面露喜色。 “那二少爷是不是就要来接二少奶奶回家了?”金豆喜笑颜开。 程管事叹了口气:“南春已经跟柏寻和离了,他如今是南公子,不是什么二少奶奶。” 金豆哭丧着脸,说道:“二少……主子自从离开二少爷,成日闷闷不乐的。他心里明明还惦记着二少爷……” 程管事说道:“我知道你俩也是为了南春着想,但是很多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你们以后别在南春面前提起柏寻了。他俩的缘分,已经尽了。” 唉,情之一字,剪不断理还乱。 这柏二少爷三天两头给四爷发电报,询问南春的近况。 既然已经和离,分道扬镳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柏家寨。 一大早,以柏寻的堂爷爷柏一朗为首的柏家旁支几十号人来到了别院,要求见新家主。 柏寻听完管方的禀报,慢条斯理地说道:“跟之前打发那些我不想见的人一样,敷衍几句打发他们走。若是他们不走,就随他们等着去。” “小的明白!” 阿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里焦急地来回转。 柏寻皱了皱眉,放下笔,说道:“你若是闲得慌,去屋后爬爬山,跟茉莉他们去摘春笋去。” “家主,您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啊?那伙人还没走呢!刚刚他们等急了,一群人要往院里冲,管方他们亮了刀,打伤他们几个打手。 这会子那帮人在门口哭天喊地,跟嚎丧似地。您的那个堂爷爷在门口撒泼打滚,还放出话来,说等不到您,绝不回去呢!他一把年纪,就这么耗着,万一真死门口,您有理也说不清了!”阿福焦急地说道。 柏寻淡淡地说道:“为了些不劳而获的银钱就能不要脸面撒泼打滚的人,可比你我都惜命,哪能那么容易就死了?你去跟厨房说一声,今儿别院所有人加餐。让厨子在院里支起大锅,炖肉给大家吃!记住,要把锅支在靠近大门的地方。” 阿福得了令直奔厨房而去。 没多会儿,院里就支起了两口大锅。 过了半个时辰,院里肉香四溢,馋得人直流口水。 门外嚎丧的人一路奔波到了柏家寨,从早晨到现在是水米未进,早已是又累又渴又饿。 这馋人的肉香还时不时往鼻子里窜,真真是折磨人。 管方端着满满一碗肉,招呼一帮兄弟进屋吃饭:“兄弟们,今儿家主给咱们加餐,你们几个先进去吃,肉管够!” 说到这里,他冲门口坐着的那群人笑了笑。 “诸位,之前给你们水和点心,你们都严词拒绝了。我就寻思你们是吃饱喝足了来的,这炖肉啊,就没准备你们的份。” 柏一朗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好发作,冷哼了一声说道:“来人啊,去老宅门口喊一喊,去寨子里各家各户喊一喊。让所有人都过来看看咱们这位新家主的待客之道,看看他是如何目无尊长的!” “是,老太爷!” 阿福见状慌忙跑进书房:“家主,您那堂爷爷阴毒得很,让手底下人去寨子里嚎丧去了,说要让人来看看您的待客之道。” 柏寻勾了勾唇角,像是早就料到那些人会来这么一出似的:“你从后门出去,把大巫请过来。就说来给大家算一算命定的家主。” 第317章 哑巴吃黄连 大巫还没到,县城商会的人到了。 来的人还不少,马车排了一长串。 姜文杰扶着姜远海下了马车,见别院门口横七竖八躺着人,大吃一惊:“哎呦喂,这也不是荒年啊,咋那么些人跑这儿打秋风来了?” 柏驰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他在和安县城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姜会长,您怎么来了?”柏驰行礼道。 “驰老板,你也在啊!柏家新家主上任,我等特意来祝贺。你们这是……”姜远海说道。 柏驰苦着脸说道:“唉,我们也是来祝贺新家主上任的。谁知到这儿吃了闭门羹,这柏二少爷架子大,别说我这堂叔了,就是他的堂爷爷都给拒之门外了。” 柏一朗见有外人在,坐在地上痛苦地“哎哟”了几声。 “世风日下啊!我好歹是你的长辈,把我拒之门外不说,还动了手。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怕是今日要折在这里了!” “驰老板,你也真是的,你爹都要死了,你还不赶紧给送医馆去,跟这儿耗什么啊?”金子睿抬高了声音。 “就是啊!今儿见不到,就明天再来呗!哪有这样堵人家大门非要让人见的道理?” “可不是嘛!一把年纪了,在人家门口要死要活的……这是以命相逼,想拿捏人家?” 柏驰见状,慌忙将柏一朗扶了起来:“我爹也是气急了。他是来祝贺我那二侄子的,谁知到了门口不让进。他毕竟是长辈……” “噢,既然你们那么重视柏二,定是备了大礼来的。一会儿我得好好瞧瞧是什么大礼。”姜文杰笑着说道。 柏驰和柏一朗面如菜色,他们是来找麻烦的,怎么可能会带什么贺礼? “听闻驰老板前些日子让人打造了一座金莲台。定是给新家主的贺礼吧?”金子睿说道。 “哎哟,那金莲台可值不少钱!还是驰老板大方!” “驰老板大气啊!” 柏驰被众人抬起来了,想下都没台阶下,他又不能说自己压根儿不是来祝贺新家主的,而是来找麻烦的。 柏驰尴尬地笑了笑:“是,那就是专门给新家主准备的贺礼。” “是吗?可否让我等见识见识?”姜文杰追问道。 柏驰忙说道:“还没做好,待聚宝斋的师傅做好,我便差人送来。” 说话间,柏一水来了。 他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被快步走过来的柏一朗拉住了手。 “一水啊!你可算是来了!” 柏一水说道:“堂兄,你来柏家寨,不去老宅找我,怎么跑这里来了?” “唉,我这不寻思先见见柏寻嘛。谁知竟被他拒之门外!唉,我这把老骨头不受人待见啊!”柏一朗老泪纵横。 柏一水刚想说话,别院的大门开了。 柏寻走了出来,见门口全是人,佯装惊讶道:“诸位让您们久等了,快请进!” 柏一水拍了拍柏一朗的肩膀,笑着说道:“走吧!寻儿怎会把你拒之门外啊?” 柏一朗知道和安县商会的那些人受过柏寻的恩惠,肯定要向着他说话。 若是进到院里,没其他人在场,自己怕是占不到理。 “且慢!我今日来是代表柏家旁支所有人而来的!我们对柏家新家主的人选有异议。”柏一朗大声说道。 众人一听,炸开了锅。 “什么意思?” “这是来砸场子的?” 姜远海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老爷子这话是何意?” 柏一朗看了柏寻一眼,说道:“柏家家主的人选事关重大,不能就这么草草定下了。” 柏一水脸色一沉:“堂兄这话是在指责我选人草率?” “这么大的事你的确应该跟我们商议一番再做定夺。”柏一朗说道。 旁支众人附和道:“是啊,我们事先都没得到通知。突然就易了新主,定了二少爷。” 柏一水蹙眉道:“柏寻德才兼备,有勇有谋,大家有目共睹。这柏家家主之位非他莫属,有什么可商议的?” “是啊,老爷子,二少爷德才兼备,有勇有谋 ,帮了我们和安县商户的大忙。一次次给我们出谋划策,助我们渡过难关。我认为二少爷当柏家家主实至名归啊!”姜远海说道。 柏一朗不满地说道:“姜会长此言差矣,不能因为他帮了外人,就让他当柏家的家主,继承柏家的家业吧?柏寻一次次帮你们,让你们赚得盆满钵满,你们自然说他的好。 可是柏家家主应该处处为柏家人着想才是。他帮着外人,拿自家人开刀,让自家人脸上无光,兜里没钱。这样的做派不能胜任柏家家主!” 柏寻轻笑一声:“堂爷爷这话挺有意思的。我继承的是柏家主脉的家业,跟你们旁支有何干系?有哪一处宅子,哪一块田地是旁支的? 倒是你们占着主脉的宅子、铺面、还有田地。平日里还要向老宅索要所谓的月钱。现在居然还把手直接伸到我兜里,管起我的钱来了?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你……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柏一朗脸色铁青,“我们旁支可是给柏家出了力的!柏驰这些年管着柏家的药材铺子,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是吗?你们竟还出力了?”柏寻扬了扬下巴。 韩百灵会意,拿着账本走上前:“不说远的,就说最近这五年,柏氏药材铺是年年亏损。去年更是亏损了近一万大洋。” 柏寻说道:“堂叔,您可别出力了。再这么出力,我柏家都要被你掏空了。” 柏驰辩解道:“这……这药材也得靠天。收上来的药材品相差卖不上好价钱……” “用收当归的钱去买独活,自然是卖不上好价钱!”柏寻冷哼道。 就在这时,管方从院子里押出来一个人,柏驰见到那人惊骇不已,后背全是汗。 察觉到韩百灵在查他,他就派人暗中把药材铺子的李账房给做掉了。 这人居然还活着? 李账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都是驰掌柜让小的做的。他不仅虚报假账,还常常在采购的时候以次充好,从中赚取差价。” 第318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啧啧啧,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谁说不是呢,做了这龌龊事,还好意思觍着脸来指手画脚?” “这种人肯定要赶紧辞退啊,柏家主做的对!” “对啊,就该把他踢出去!” 柏一朗见状,咬牙切齿地说道:“小人竟敢污蔑我儿!” “是吗?那堂叔蒙冤,侄儿得替堂叔讨回公道。管方快马加鞭去报官吧!”柏寻说道。 “不可!”柏驰忙阻拦道,“柏家内部的事,闹到衙门就不体面了吧?” “驰老板,你都成了贼了,不是更不体面吗?”金子睿起哄道。 “是啊!不帮你洗清冤屈,你以后就得顶着贼的名声了!事关你的清誉,你可不能就这么认下了。”姜文杰说道。 柏一朗忙说道:“此事稍后再议,现在最紧急的是家主人选的事。” 柏驰有了台阶,忙擦了把汗说道:“对对对,家主人选的事比我的事重要。这莫名其妙就定下了家主,我等心里不服啊!” “哦?你不服?”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 大家回头看,原来是大巫来了。 众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大巫。” 只见大巫径直走到柏驰面前,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一个日坐比劫的命格,你日坐劫财无外财,破财的瘟神就在你旁边。即便是想方设法,投机取巧得到一些钱财,你也守不住。一不小心还要招来是非,飞来横祸,是一辈子曲折坎坷的劳薄命! 柏寻是正三奇命格带有正官、正财、正印之三贵星者。他大吉大利、财源滚滚、官运亨通、还有贵人相助。是天生好命,天选之人。你有什么资格不服?” “哎哟,难怪你总破财呢,原是霉运缠身啊!”金子睿笑道。 柏驰羞得老脸通红,可大巫的话他又没法反驳,只能尴尬地笑着。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想破解此命格就要收敛脾性、安分守己、积德行善。你可倒好,积德行善没有你,惹是生非你冲在前。”大巫斜睨了他一眼,“印堂发黑、眼中有血丝、面色发青,近日你和你六亲必有病祸临身。” 柏驰一听,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柏一朗冷哼了一声,别人信大巫之言,他可不信。 想当初,柏家寨的大巫还是他爹找来的。 什么狗屁大巫啊,不过是个走街串巷,坑蒙拐骗的骗子罢了。他爹用银钱吊着他,让他怎么说就怎么说。 柏家所谓的大巫不过是旁支用来束缚和利用主家的工具罢了。 提起这事儿,柏一朗就怒火攻心。 他爹死前,曾经嘱咐过他,大巫的人选必须由旁支来定,这样才能确保他们的荣华富贵。 可他爹死后不久,那个骗子大巫突然暴毙了。 他赶紧选了新的大巫,但柏一水和他儿子去了仑苍山寻陵。家主不在,新大巫迟迟不能就任。 好不容易等到柏一水他们回来,谁知他竟从仑苍山带了个大巫回来。还说是什么仑苍山的山神认定的。 他不依,柏一水就来了一招让两个大巫比比本事。他找的那个本就是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废物。别说看命格了,画个符咒都不会。 这一比试自然就露馅了,还是当着柏家寨所有人的面。让他丢尽了颜面,还不得不承认柏一水带回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巫。 如今这个大巫是柏一水的人,自然会向着柏寻说话。 柏一朗冷哼了一声:“大巫今儿过来,就是来给大家算命的?” 大巫说道:“没错,我就是来算命的。柏寻的命格好,他就是命定的柏家家主。在他的带领下,柏家必定兴旺发达,繁荣昌盛。” 柏一朗冷笑道:“笑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我柏家人的事,还轮不到一个神棍来插嘴!” 柏寻走过来,笑着说道:“既然堂爷爷这么说了,那旁支之前占我们老宅的宅子、商铺、田地,得尽数归还了。以后这所谓的月钱也可以取消了。” 旁支众人一听炸开了锅。 “这怎么能行啊?” “这都是祖上的规矩,你不能当了家主什么都不认了吧?” “就是啊!没这个道理!” 柏寻说道:“不是你们的领头人,我的堂爷爷亲口说的吗?我柏家人的事,还轮不到一个神棍来插嘴!你们占的那些宅子、铺面、田地,还有向老宅索要的月钱,不都是之前的大巫定的规矩吗? 堂爷爷,就连您在和安县城住的宅子,也是大巫说,您那病重的爹要住在西南方位的宅院,病情才会有好转。我祖父才将那宅子借给他住的。这一借就借走了二十多年。他人早死了,你还赖在宅子里呢。” “是有这事儿,我当时在场!”姜远海说道。 “确实有这事!借宅子的事和安县很多老人都知道。” 柏一朗脸色铁青。 柏寻笑着说道:“既然堂爷爷和旁支众人不信大巫之言。那咱们今儿就把陈年旧账好好算一算吧!我可以不当这柏家家主,但是这账必须算清楚。 诸位欠我们主脉的,一分不差地给我还回来。不然,我别院里里外外百十号人,必定日日夜夜去诸位门前讨债!我说到做到!” 旁支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傻了眼。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拜见家主!” 众人反应过来,忙行大礼,喊道:“拜见家主!” 柏寻看向柏一朗和柏驰,笑着说道:“堂爷爷和堂叔若是不满意,我可以把你们这一脉从柏家族谱上划去,你们自己另立门户。诸位也一样,谁不满意都可以来找我,从族谱上除名,自己另立门户,自己当主家人!” 旁支众人纷纷摇头。 “家主,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能另立门户呢?” “就是啊,家主,我们以后还得仰仗您呢!” 柏一朗见大势已去,这帮唯利是图的东西根本靠不住。他心中既愤怒,又恐慌。 柏驰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如今自己里外不是人,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爹,这……” 柏一朗看看柏寻,又看看自家这不成器,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的儿子,心中怒火更盛。 他张嘴想说话,却“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爹啊……”柏驰大惊失色,忙扶住他。 众人心中不禁感叹:大巫果然厉害,病祸这不就来了吗? 第319章 我柏家没有什么二少奶奶 柏一朗被柏驰搀扶着,他嘴里泛着血腥味,眼睛瞪得滚圆,怒喝道:“柏寻,你目无尊长!你不配当家主!” 柏寻冷冷地看着他:“想要别人的尊重,起码要先看看自家的德行配不配吧?” 柏一朗抬手指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你……” 柏寻淡淡地说道:“长辈无德,祸及子孙。您若是想给子孙留一点儿出路,我劝您还是少犯口业为好。”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柏驰既焦急又忐忑,忙说道:“爹,您少说两句吧!来人啊,快把老爷子扶马车上。我们快些回县城去医馆。” 柏寻说道:“堂叔,你们家欠老宅的,我已经让人列好了清单。七日内尽数归还,不然这钱就从旁支所有人身上扣,直到扣完为止。” 旁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面露苦色。 柏寻上任,大笔一挥,把他们的肥差都给免了,这每月月钱也只给原先的三成。现在他们竟还要帮别人还账?这怎么能行? “老爷子,你们欠钱还钱天经地义!” “是啊,哪有用我们的钱还你们的账的道理?” “赶紧还钱吧!” 柏一朗和柏驰被旁支众人拦了下来,一群人情绪激动,大有不帮柏寻把账要回来誓不罢休的意思。 柏一朗见状,气得吹胡子瞪眼:“白眼狼啊!你们就是一群白眼狼!” “说什么呢你?我们可没占过你家便宜!” “就是啊!您老抠门儿的名声和安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哪个能从您手里占到便宜啊?” “今儿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也是你这老匹夫撺掇的!” “赶紧还钱!不然不用家主出手,我们日日夜夜堵你家门口!” 柏驰无法,陪着笑脸说道:“还!我肯定还!劳烦先让我送我爹去医馆。” 柏一水说道:“行了,救人要紧。” 众人见老家主都发话了,这才作罢,放柏一朗和柏驰离开。 姜远海用力握了握姜文杰的胳膊,低声说道:“我之前叮嘱你,柏寻若当上了柏家家主,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要站在柏寻这一边。此话可对?” 姜文杰笑着说道:“自然是对的。而且柏寻这命那么金贵,跟他走近些我姜家也能顺风顺水,兴旺发达。” 姜文杰早就想来柏家寨恭贺柏寻当上柏家家主了,可柏寻让人传话来,说时机未到。 待时机到了,他会派人过来请他和商会众人。 今日一早,柏寻手底下的孙成过来说,柏家主请商会众人前来一聚。 这到了地方就看见了一出好戏。 看样子柏寻早就料到旁支会起幺蛾子,特意请他们来做见证人的。 他这一招接着一招的,以利诱之,以威震之。旁支那些只顾个人利益,自私自利的乌合之众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 “诸位请进,屋里已经备好了茶点,咱们坐下来慢慢聊。”柏寻笑着说道。 “对,姜会长,大巫,请吧!”柏一水笑着招呼道。 姜远海笑着应下。 大巫说道:“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这热闹我就不凑了。” 说罢他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姜文杰用余光扫了韩百灵一眼,出了那么大的的事,怎么没见到南春出来?而是她出来? “阿福,怎么没见你家二少奶奶?” 阿福拧着眉头,欲言又止,最后撂下一句:“您还是自己去问家主吧!” 姜文杰心中疑惑更甚,快走了两步,来到柏寻身边,附耳低语:“二少奶奶呢?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没见他出来?” 柏寻的脚步微微一顿,说道:“他没在柏家寨。” “哦,去洋城了啊?听金子睿说,二少奶奶在洋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姜文杰笑着说道。 柏寻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众人进了屋,刚坐定,茶水还没来得及端起来。 柏一水就说道:“百灵,你过来。” 韩百灵看向柏寻,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 “诸位,以后柏家在和安县的部分商铺就由百灵打理。她年纪轻,没经过什么事,若是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还望大家多多包涵!”柏一水笑着说道。 众人心里直打鼓,但表面上纷纷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 正妻没露面,老家主当着众人的面把妾室捧得如此高。柏家难不成是想休了那男妻? 韩百灵心里一紧,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诸位我只会一些皮毛,不像家主和二少奶奶是做大事的人。以后还有很多需要跟着大家学习的地方。” 柏一水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我柏家没有什么二少奶奶了。”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姜远海问道:“老家主这话是何意啊?” “南春不辞而别,已经与我柏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柏一水说道。 姜文杰和金子睿不约而同看向柏寻,只见他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明了,柏寻能顺利当上这家主,南春的事怕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唉,老家主是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柏家家主的身边有一个男妻的。 大家也看出来柏寻不高兴,便都沉默地喝着茶。 柏一水有些惊讶,按理说这些人应该附和他才对。说柏家家主身边有个男妻成何体统,这男妻走得好之类的。 可这些人却一言不发,独留他一人在戏台上唱戏。 气氛一时间很是尴尬。 姜远海轻咳了一声,看向柏寻问道:“柏家主,你之前说要租地种粮,此事……” “嗯,此事我已经拟好了合同。阿福把合同拿过来给诸位看看。你们拿了合同可以回去好好看一看,有意向的可以过来找我。”柏寻说道。 众人接过合同,大致看了看。 这把地租出去,所得的钱,自然比不了自己种所得的钱多。不过胜在不用操心,坐着收钱便是。 姜远海说道:“合同我也不用看了,我姜家可以拿出一百亩。” 姜会长带头,又是柏家主的生意,这事儿错不了。 众人纷纷附和,你二十亩,他三十亩…… 很快这事儿便定下了。 第320章 南春,再等等我! 合同签完,众人小坐片刻,送上了贺礼,便要离开。 柏寻说道:“过两天本人在荟萃楼摆席宴请诸位,还望诸位赏脸!” “一定!一定!” “肯定准时到!” 柏一水看到柏寻游刃有余,一呼百应的模样。心中既自豪又不是滋味。 韩百灵见他脸色不好,忙说道:“祖父,趁天还没黑,咱们快回老宅吧!我还有些账目上的事不太明白,想跟您请教呢!” 柏一水知道她这是在给他找台阶下,便应道:“好,我们走吧!寻儿,你也该常回老宅看看你祖母才是。” 柏寻应道:“孙儿知道了。” 回到老宅,柏一水径直去了书房,他神情严肃,看起来很不高兴。 柏山给他端来热茶,小心翼翼地问道:“家主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柏一水哼了一声:“我现在哪里还是什么家主啊?寻儿才是家主!” 柏山一时间摸不透他的心思,犹豫片刻说道:“您这是跟自己置气呢?” “不然呢?难不成跟咱们的新家主置气?他的本事可太大了。一呼百应,前呼后拥的。我这刚把大权交出去,我说的话就一文不值了。”柏一水气愤道。 柏山心中了然,老家主这是心里有了落差。 当了大半辈子说一不二的家主,突然手里的大权没了,说话没人捧了。他这么要脸面的人,心里肯定不好受。 柏山说道:“二少奶奶的事毕竟是柏家的家事,姜会长他们也确实不好说什么。” 柏一水瞪着眼睛说道:“那寻儿呢?沉着脸,一言不发。这不是当众给我难堪,让我下不来台吗?” 柏山劝道:“家主,您对二少爷寄予厚望,从小就用心培养。小的今日见二少爷与旁支众人交锋,招招直击要害,让那些人退无可退,甚至起了内讧。小的真的深感家主您教的好啊!柏家在您和二少爷的带领下必定兴旺发达。” 柏一水心里舒坦多了,他轻叹了口气:“寻儿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做到人心所向,众望所归,我心中甚是欣慰。可……我又有些担忧。 若是他手握大权,没有什么能束缚住他,他会不会肆意妄为?比如,他若是对南春还有留恋,会不会把地下仙宫拱手相让?南春始终还是个隐患。” 柏山点了点头:“那您的意思是?” “传话去辛川岭,若是见到南春,就把人抓住,实在抓不住就杀了。”柏一水叹息道,“我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他若是打地下仙宫的主意就是自寻死路。他若是远离寻儿远离这些事,我不会揪着他不放。” 晚上,阿福急匆匆来报。 “家主,咱们的人发现了玲云和金豆的踪迹。” 柏寻站起身忙问道:“南春呢?” 阿福蹙眉道:“他们说没见到二少奶奶,只看到玲云和金豆从乐园出来,在街上买了东西,然后就去了宁安茶馆。” 柏寻有些失望地坐在椅子上,他心里很不安。 他了解南春,以南春的脾气,他不可能在宅子里待那么久都不出来。 除非他没法出来或者他根本就不在金城。 四爷暂时是不会让南春离开他的视线的。四爷在金城,南春肯定还在金城。 他是不是病了? “对了,咱们的人还提到一个细节,说是玲云和金豆在茶馆里跟一个姓刘的发生了冲突。”阿福突然想起来了。 “来传话的人呢?”柏寻问道。 “在外面候着呢。” “快让他进来,我要亲自问他。”柏寻急忙说道。 “哎。” 来人名叫冯明,他见着柏寻忙行礼道:“家主!” “你说说那日见到玲云和金豆时的情况。”柏寻说道。 冯明说道:“是!之前阿福哥给过我们玲云和金豆的画像,还仔细跟我们说了他俩的身形和外貌特征。我们按您说的在乐园、茶馆还有戏园子附近蹲守。 那一日,一个姑娘和一个男孩从乐园后门出来,去街上采买。我仔细跟画像比对了一下,确定就是玲云和金豆。我一路跟踪他们,进了茶馆。 茶馆里的人都在议论柏家易主的事。有个姓刘的外地商人出言不逊,说了您和二少奶奶的坏话。玲云和金豆就跟他起了冲突。 之后进来一个二三十岁的陌生男人,他的嘴皮子很是了得,把那个姓刘的羞辱了一番。之后盛家四爷来了,言明那个姓刘的是收了黑心钱,故意在金城搞破坏的。 姓刘的不敢跟四爷呛声,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那个陌生男人还有金豆和玲云跟着盛四爷去了后院。” 柏寻想了想,问道:“你仔细跟我说说那个陌生的男人,他长什么模样?” “他穿着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帽,身材瘦削,皮肤黝黑,还留了八字胡。小的觉着他的声音有些耳熟,但是这个人小的确实没什么印象。”冯明蹙眉道。 “他跟四爷一起去的茶馆?”柏寻问道。 “没错,四爷先是带着他去了戏园子,过了没多久就来到了茶馆。姓刘的嘲笑二少奶奶家里是做死人营生的。那人说自己家也是做死人营生的,让姓刘的死了找他收尸,找墓地。”冯明说道。 柏寻心中有个疑影,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觉得那个人像不像南春?” 冯明微微一怔,努力回想着那个男人的模样。他睁大了眼睛,有些激动地说道:“您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声音很像,个头差不多。就是……他比二少奶奶黑,比二少奶奶老,还瘦很多。” 柏寻的心微微一颤。 这个人应该就是南春。 “春晓是不是回金城了?” “是,那天早晨刚到金城。” 柏寻叹了口气:“那个人就是南春。春晓很擅长化妆,脸涂黑,粘上假胡子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说他瘦了?” 冯明点了点头道:“是,比跟您在金城那会儿瘦了很多。” “行了,你去休息吧!”柏寻说道。 阿福送冯明离开,回来的时候见柏寻忧心忡忡,叹了口气说道:“这才离开多久,二少奶奶就瘦的连冯明都认不出来了……” 柏寻眉头紧锁,心痛得难以名状。 南春,再等等我。 第321章 原来柏寻也是会服软会低头的 姜文杰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得好好问问柏寻关于南春的事。 这一日他与金子睿小聚,两人一拍即合。第二天两人带着好酒来到了别院。 “阿福,你们二少奶奶为何不辞而别?”金子睿问道。 阿福心道:有人能劝劝家主也好。 “还不是因为老家主和老夫人……他俩一直看二少奶奶不顺眼,之前家主怕二少奶奶在老宅受欺负,便让他留在洋城了。这次回来,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两人就……唉,家丑不外扬,但小的实在忍不住了。”阿福为难地说道。 “你说来听听,我俩有分寸。”姜文杰说道。 阿福看了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道:“老家主年前曾经找人暗害过二少奶奶。” “竟有这种事?”金子睿很是惊讶。 “而且就在家主的眼皮子底下。”阿福气愤地说道,“虽然小的也明白,家主故意疏远二少奶奶,让他离开柏家寨是为了他好。可是这有情人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拆散了……” 姜文杰皱着眉头说道:“老家主还真是……不说人情了,就单说二少奶奶为柏家做了那么大贡献,给柏家赚了那么多钱。他都不应该这么做!” “谁说不是呢!唉,二少奶奶多好个人啊!还望二位爷好好跟家主说说,让他早日把二少奶奶接回来。”阿福红了眼眶。 两人见了柏寻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柏寻见他俩欲言又止,便问道:“你俩有话想说?” 姜文杰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跟二少奶奶是怎么回事?” 柏寻说道:“是我对不住他,有愧于他。” 金子睿叹息道:“二少奶奶是个好人。虽然我只是与他短暂相处几日,但也能看出来他品性纯良。跟那些诡计多端,口腹蜜剑的人打交道多了,才知这样的人有多可贵。” 姜文杰点了点头:“柏寻,我了解你。你定是有不能说的苦衷才让他离开的。” 柏寻轻叹了口气:“若是你们有机会见到他,还望你们把他的近况告诉我。” 姜文杰问道:“你知道他在哪儿?” “他在金城,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不能暴露他的行踪,所以我不能去找他。”柏寻说道。 “知道二少奶奶在哪儿就好办了!你不能去,我们可以去啊!”金子睿欣喜地说道。 “对啊!之前我爹不是托你在金城买了两个铺面吗?那铺面如今已经租出去了,我正好可以去看看,顺便收个租。”姜文杰说道。 “我过几日要送货去金城,到时咱们结伴而行。”金子睿说道。 柏寻抱拳道:“多谢两位了!”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就是啊!” 过了三日,姜文杰和金子睿去了金城。 姜文杰问了租户,找到了宁安茶馆。 “两位客官喝点儿什么茶?”店小二问道。 “龙井,能否把你们管事的叫过来?就说和安县柏家寨来人找。”姜文杰说道。 店小二警惕地看着他们。 金子睿见状,心中了然,二少奶奶八九不离十就在这儿。 “我们是那位的故人,关心他的近况才过来的。” 店小二说道:“二位稍等片刻。” 过了一会儿程管事拎着一壶龙井过来了,他认得姜文杰,和安商会会长的儿子。 “二位公子,龙井来了。不知你们是……” 姜文杰说道:“我们来,是想见见南春。” “他离开金城了。”程管事放下茶壶。 “啊?那他去哪儿了?”金子睿忙问道。 “他说去他该去的地方。”程管事说道。 “该去的地方?难不成是去洋城了?”金子睿追问道。 程管事挑了挑眉:“这我就不知道了。” 姜文杰和金子睿不敢耽搁,出了茶馆就赶紧回了和安县,直奔别院而去。 “柏二,我们打听到了,茶馆的人说二少奶奶离开金城了。”姜文杰一进门就说道。 柏寻站起身:“离开金城了?” “对,那人不知道二少奶奶去了哪儿,只说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金子睿说道。 柏寻心里一颤。 南春去了辛川岭! 待姜文杰和金子睿离开,柏寻忙对阿福说道:“去老宅把韩百灵接过来。” 阿福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自己请姜家少爷和金家少爷劝家主,是让他快些把二少奶奶接过来的。这怎么……急不可待地要把韩姨娘接过来? 柏寻轻蹙眉头:“是为了南春的安全!你快去,别耽搁。” 韩百灵答应做他在老宅的眼线,还帮着他把老宅里的下人一点一点地换成了他的人。 若是祖父那边有异动,韩百灵应该会知道。 阿福一听,撒腿就往外面跑。 柏老夫人听说柏寻差人来接韩百灵去别院,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百灵,你快些去吧!” 韩百灵笑着应道:“那祖母您一定要把药喝完,早些休息。” “知道了,快去吧,别让寻儿等急了。”柏老夫人和颜悦色地说道。 到了别院,阿福带着韩百灵去了书房。 “你这几日有没有听说过祖父往外递消息?尤其是往云城。”柏寻问道。 韩百灵想了想,说道:“有,那一日我去主院询问账目的事,在门外听到大管家说大少爷回信了。” 柏寻心里一沉。 韩百灵见他一脸担忧,忙问道:“是不是二少奶奶那边出事了?” 柏寻点了点头:“祖父估计已经猜到了南春的去向了。” 韩百灵说道:“你如果放心不下的话,就亲自走一趟吧!老家主和老夫人这边我来稳住。” “多谢!”柏寻说道。 韩百灵有些意外。 原来柏寻也是会服软会低头的啊? 也是…… 毕竟是为了南春。 辛川岭。 晨曦初破,天际渐渐泛起温柔的蓝紫色,远山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南春不自觉停了下来,抬头望向远方。 天际涌现出一抹红,山顶仿佛被镶上了一道金边。太阳缓缓升起,万道金光穿透薄雾,洒满山川大地。辛川岭在朝阳的照耀下,更显巍峨挺拔,山间云雾被染成绚烂的金色,如梦如幻。 一声声清脆的鸟鸣在他耳边萦绕,微风中带着草木清新的香气。 “这里美吧?”石掌柜说道。 南春用力点了点头。 第322章 勇往直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南春回来了 他此刻深深地理解李鸣鹤的意思了。 此生从未见过如此雄伟壮丽,美不胜收的景色。即便还没有登上山巅,只是在山脚下,就已被这美景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突然传来马蹄声。 “走!有人过来了!”石掌柜拉着南春进了林子,藏在巨石后。 南春屏住呼吸,透过石缝往外看。 过了没多久,一队人马走了过来。 南春粗略数了数,二十来个人。 石掌柜皱着眉头,担忧地说道:“柏家又增派人手了。本以为柏寻当了柏家家主,会对辛川岭放松警惕。如今看来,他也走上柏家的老路了。 你要小心一些,不要把自己的命寄托在别人身上。说不定,这些人就是奔着你来的。柏一水那个老匹夫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南春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虽然他嘴上说,若是柏寻不念旧情,派人要他性命,他便放下了。可如今,真到这个时候,他心里难受得厉害。 “跟我走!有一条小路虽然不太好走,但是比较近而且能避开柏家人。”石掌柜边说边带着南春往林子深处走去。 那条山路确实难走,陡峭又狭窄。 好在南春从小就在山里跑,一切还算顺利。 到了一处悬崖边,石掌柜看了一眼前面的大树,然后从大树的位置往前走,走了约莫十几步停下,然后蹲下从崖边下方摸出一根很粗的绳子。 “把包里的绳套系在腰上,我先下去,下面的人不认识你。等会儿你看到钩子上来,就像我一样把绳子上的钩子扣在绳套上,然后再下去。”石掌柜嘱咐道。 “好。” 等了一会儿,南春见铁钩上来了,便扣在腰上,抓着绳子慢慢往下去。 下面是个小山谷,草木葱郁,很适合隐蔽。 快到的时候,一个皮肤黝黑,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扶了他一把。 “多吉,这位就是南老爷子的孙子南春。”石掌柜说道。 “你能来实在太好了!”多吉眼含热泪,用力握了握南春的手。 南春笑着说道:“幸会!幸会!” “时间紧迫,咱们边走边说。得快些告诉鸣鹤他们,柏家那边增派人手了。”石掌柜说道。 “南老爷子经常说起你,他说你很有天赋。小时候跟他学着认明器,一看一个准。”多吉说道。 南春眼睛泛红:“他夸得太过了。我只跟他学了一点点皮毛而已。” 多吉笑了笑:“我信南老爷子!也信四爷和石掌柜的眼光。若是你真不行,他们是不会让你来的。” 石掌柜的脚步微微一顿,故作不知:“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四爷让我送他过来,我便把他送来了。出了任何问题,都由四爷担着哈。” 多吉哈哈大笑道:“你就嘴硬吧!你何时那么听四爷的话了?南春,大家都信你!你放开手脚大胆做就行了。” 南春点了点头:“多谢!” 南春跟着他俩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山洞口。 山洞深邃而幽暗,藏匿于葱郁的林木之后,洞口被藤蔓缠绕。 步入洞内,光线骤然变暗。多吉点燃火把,在前面带路。 “路不平,注意脚下。” 沿路洞壁岩石嶙峋,形态万千,宛如一幅幅天然雕琢的壁画。南春伸手去触碰,冰凉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润与凉意,还带着些泥土与岩石的气味。 三人在洞里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有几缕阳光从洞顶的狭缝中穿透进来,与洞内的幽暗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斑驳陆离的光影。 “记住这有三个洞,右手边的这一个是正确的,其他的两个都是陷阱,千万不要进去。”多吉说道。 左边的洞口稍小,看着很隐蔽。中间的洞口有一扇石门。而右边这个看起来很破败,门口有很多坠落的碎石,看起来像随时都要坍塌了似的。 三人走过乱石阵,进了洞,越往前走洞口越狭窄。眼看着前方就只能容下一个小孩子通行,多吉停了下来。只见他伸手推了一把右侧的石壁,那石壁竟打开了。 南春一看,里面的空间很大,灯火通明,装饰的像家一样。 “南春,你来了!快进来,饿了吧?饭快做好了。”李鸣鹤笑着迎了上来。 “这里居然是这样的,我以为你们就搭帐篷呢?”南春很是惊讶。 “四爷说,找地下仙宫,守地下仙宫都得打长期战。他带着我们用了快十年的时间才把这个秘密基地打造好。 里面还有几个洞,若是这里被发现了还可以通过安全通道藏到别的洞里。四爷说,咱们这是学那会打洞的地鼠呢。”李鸣鹤笑着说道。 “难怪你们面对经验丰富的柏家人也能进退自如,有远见啊!”南春赞道。 “柏家人擅长寻陵,但不擅长作战,尤其不擅长这种持久漫长的对峙。所以,柏家家主才用了柏大少爷手底下的人。这些人作战能力比之前的那些人可厉害多了。我们在他们那儿也吃了不少亏。”李鸣鹤说道。 南春想起那个柏玉峰来,这个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狠角色。 “柏家又增派了二十多个人,你们最近一定要小心。”石掌柜嘱咐道。 “不是说柏家易主,柏家人暂时顾不上这儿吗?”李鸣鹤蹙眉道。 “柏一水那个老匹夫是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的。你们都警醒着点儿,最近怕是有场硬仗要打。不要恋战,把人引开,不让他们发现地下仙宫的入口便是了。”石掌柜说道。 “知道了。大家伙儿把手里的活停一停,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南老爷子的孙子南春。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的一员了!”李鸣鹤说道。 大家听罢都面带喜色,慌忙鼓掌欢迎。 南老爷子的离世让他们士气大减,很多人都觉得找地下仙宫已经无望了。 南春的出现,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南春看着他们,心中激动不已,忽然觉得肩上的责任很重。 他抱拳道:“诸位,我会尽力而为,不让大家失望!” “好!” “南老爷子的孙子也是好样的!” 石掌柜看着南春,不禁勾了勾唇角。 那个勇往直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南春回来了。 第323章 热爱生活的墓主人 南春在秘密基地待了几日,了解了队伍在辛川岭的大致情况,也摸清楚了这里的地形。 这一日,李鸣鹤,多吉还有石掌柜带着南春来到了那条从天而降的路。 秘密基地后面有一个隐蔽的出口。从那里出来穿过一条陡峭隐蔽的小路爬上去。那条从天而降的路便在一块巨石的后面。洞口只能容下一个人进入,周围还有杂草从外面很难发现。 南春站在洞口往下看,只能看到下面深不见底,漆黑一片。 “这位墓主人就像是在拿我们这些人耍着玩儿一样。在那边建了一大片迷宫一样的墓室,把所有人都引到那边去。 我们耗费了多年在那边挖墓道,跟柏家人,跟一堆盗墓掘坟的,斗智斗勇,在墓里绕来绕去。最后千辛万苦进去了,却发现真正的路在头顶上。真是又想气又想笑。”李鸣鹤有些无奈地说道。 “哈哈哈,墓主人可能就是要看咱们又想气又想笑的无奈模样。”多吉笑着说道。 南春看着他们的略带沧桑的笑脸,心中有些难受,他们在这里经历了最难熬的岁月。 待李鸣鹤和石掌柜下去之后,多吉给南春绑好了绳子,嘱咐道:“要稳住,一定不要晃动,下去之后就会落在岸上。” “好。”南春深吸了两口气,试图缓解紧张的情绪。 “没问题的!石掌柜和鸣鹤等着你呢!”多吉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春点了点头。 绳子慢慢往下,下面的空间很大,而且很深。南春看见李鸣鹤摇着火把,他身后不远处的岩壁上一条巨龙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南春的心情由紧张不安变成了激动兴奋。 他终于来到了《家书》里写的和爷爷说的那个地方。 到了下面,站在峡谷左侧往上看,能看见那个洞口,一束光沿着峡谷将洞穴里分成一面阴一面阳。 南春往峡谷下方看,看到了那个已经断裂的吊桥。峡谷很深,即便用火把照着也看不见下方的景象,但是能听到流水潺潺。 看着真惊险啊! 多亏爷爷经验丰富,若是换作他,怕是桥断了直接就掉下去了。 南春转身看向岩壁上的石门,上面是一条蜿蜒盘踞,气势恢宏的五爪巨龙。线条流畅自然,栩栩如生。 它的鳞片细腻入微,龙头昂扬,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微张,露出锋利的獠牙。五爪锋利如刀,龙尾遒劲有力。龙珠打磨得细腻光滑,火光照过去的时候,隐约泛着光,像是真的一般。 这精湛的雕刻工艺很是令人惊叹。 “只是看到这个,就能猜到这墓里面有多少珍宝。”石掌柜抬手摸了摸那龙尾,“难怪三爷……宁愿与那些人同归于尽也不愿意暴露这里。” 李鸣鹤转动石门的机关,门发出轰然巨响。南春将火把往里照了照,便看见了爷爷说的那一条长长的路。 “注意脚下,第一块石板不要踩,下面是空的,一脚下去就掉到陷阱里了。”李鸣鹤说着,棍子用力顶住石板,只见平铺的石板,转了一下。 南春伸头去看,下方的坑很深,里面全是尖刀。 这若是掉下去,基本没有活路。 “跟着我走,注意避开一、三、九、十一、十七。这些石板踩上去都触发机关。”李鸣鹤说道。 南春边走边观察着两侧的石壁,那上面刻着精美的壁画和浮雕。画面中的人物形象刻画的细腻入微,栩栩如生。服饰纹理繁复细致,面部表情生动传神。 接着往前走,市井生活、宫殿楼阁、山川河流,最后则是龙凤呈祥,麒麟瑞兽,它们或翱翔天际,或奔腾于地,给壁画增添了一些神秘气息。 “南老爷子说,墓主人是个心怀天下之人。他可能从市井中来,走进了宫殿楼阁,之后又在大好河山之中流连忘返,最后参透了人间事,进入了逍遥之境。”李鸣鹤说道。 南春觉着这个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即便是身在市井,生活困顿,他也活得很积极。 “墓主人很热爱生活。”南春笑着说道。 “为何这么说?”石掌柜问道。 “您看着这里,市井生活刻画得很细致,用了很大的篇幅,而且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笑着的。你们看,小摊贩是笑着的、行人是笑着的、食客也是笑着的……这些宫殿楼阁虽然刻画得很富丽堂皇,但是人物画得很少,而且都很严肃没有笑意。”南春解释道。 李鸣鹤惊喜地说道:“还真是这样。之前南老爷子还很奇怪,墓主人为何会把那些东西当陪葬品!我带你们去看!” 南春跟着他来到一处墓室,墓室里有一口很大的石棺。石棺旁边摆放着很多陪葬品。 大多是造型精美的金器、玉器、还有瓷器。可是紧挨着棺椁的却是一些不起眼的东西。 南春凑近去看,竟是种花的工具。 大大小小的铲子、各式各样的花盆、浇花的器皿、甚至还有土和肥料。 南春面带笑意:“看样子棺椁里的人生前很喜欢种花啊。而且让这些不值钱的物件紧挨着棺椁。比起那些贵重的金器玉器,他更看重棺中之人的喜好。还有其他墓室吗?” 李鸣鹤点了点头:“有的,我们还找到了一个墓室。另外一个跟这个差不多,里面也是一座这样的石棺,周围摆着陪葬品。” “这旁边应该还有墓室。”南春说道。 “南老爷子也是这么说的。只是这里跟上方一样,也是迷宫,我走了许多遍,要不就是原地打转,要不就是死胡同。”李鸣鹤沮丧地说道。 迷宫? 南春想起爷爷说过的话,这个墓主人冒着被盗墓的风险也要开个天眼,引日月光辉而入。洞穴中间的这条峡谷将洞穴分成两半,看起来就像阴阳两极。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注1】 南春心中有个想法,便问道:“你们说……这个迷宫会不会是个九宫八卦阵?” “九宫八卦阵?”李鸣鹤和石掌柜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太明白。 “你详细说一说。”石掌柜忙说道。 【注1】出自《易经》 第324章 人尽其才,各司其职 “这个墓无论是开出龙睛引日月精华而入,并巧妙利用墓里特殊的地形和光照造出阴和阳。还是墓里这些陪葬品的摆放都跟阴阳五行有关系。这些陪葬品你们没有动过吧?”南春问道。 李鸣鹤摇了摇头:“起初想动的,南老爷子说,既然想把咱们在别处得到明器都藏在这里,这里就不要动了。” 南春指着地上的那些陪葬品,接着说道:“你们看,这些陪葬品,以中间的棺椁为中心。乾兑为金,震巽为木,艮坤为土,坎为水,离为火。” “这个陶瓷马摆在这里是因为午马属火?”石管家说道。 “对,也可能这个棺椁里的人便是属午马的。这位墓主人很崇尚阴阳五行说。而且,刚刚我在外面的岩壁彩绘上看到宫殿之中有人对弈,棋盘上便是八卦阵。所以这个迷宫会不会就是回环往复,迷门迭出的九宫八卦阵?”南春解释道。 石掌柜眼睛一亮:“极有可能!” 李鸣鹤想了想说道:“南老爷子死前确实提起过太极阴阳之类的。” “若是的话,这样的墓室应该有八个。而地下仙宫应该在中间。”南春说道。 有了明确的目标,李鸣鹤的心里就踏实了。 见他激动不已,南春忙补了两句:“我也只是猜测,不能保证真的就如我所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 “无论是不是,都可以试一下!”石掌柜说道。 “对!”李鸣鹤笑着说道,“南老爷子走后,我们被柏家人死死地盯着。这两三个月是寸步难行,毫无头绪,再这么下去大家的希望就被磨灭了, 无论你说的对不对,至少给了大家一个前进的方向和动力。若是不对,我们只当学那愚公移山,一点点挖,一点点找。难不成它还能从地下消失了?” 南春点了点头。 “是不是找齐这八个墓室就能找到去地下仙宫的路?”李鸣鹤问道。 南春想了想,指着西南说道:“离为火在正南,你去没去过西南方?” 李鸣鹤点了点头:“去过,那边机关重重,根本没法前进。南老爷子冒险进去一回,差点丢了命。所以我们就换了个方向找墓室。 在东南方找到一个,大致跟这里差不多。然后我们再往东找,又是机关重重。还没走通,柏家人就找上门来了。” “死门居于西南坤宫,伤门居于东方震宫。”南春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李鸣鹤问道。 “既然咱们的目标是地下仙宫,就直接去找地下仙宫。不要冒险把其他的墓室都找出来,做无谓的牺牲。”南春说道。 “有道理,我们现在的目标跟之前不一样。我们现在是找出地下仙宫,然后把咱们手里的那些明器都藏在里面。而不是把墓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所以其他的墓室根本不用动。”石掌柜说道。 “可是不找齐那些墓室怎么进去呢?”李鸣鹤问道。 “如果这里的确是个八卦阵,我们就可以试试从生门进,通过休门出,最后再从开门入,这样就可以破阵。 当然阵法可能是变幻的,怎么进怎么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但是就像你们之前说的,这个墓主人既复杂又简单。他造了那么复杂的迷宫,但是却留了一条最简单的路。 这里会不会也是这样?摆出复杂的阵法,但是解法可能就是最简单的那一个。而且生门、休门、开门是三吉门,试一试应该没什么大碍。”南春解释道。 李鸣鹤笑着说道:“让你来确实是对的。” 南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这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最难的事你们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到了最后快胜利的时候我才来。若真成了,这功劳也应该属于你们,而不是我。” 李鸣鹤揉了揉南春的脑袋:“功劳属于我们所有人!” “马上天就要黑了,我们先出去吧!回去好好部署一下再进来。”石掌柜说道。 从墓里出来,四人沿着原路返回。 半路上听见异动,多吉和李鸣鹤慌忙将南春和石掌柜护在身后。 四人藏在草丛里,静静地观察着。 不一会儿有两个人影慢慢靠近。 “这里离墓道那么远,又那么偏。怎么可能会有进去的路?” “是啊!这么瞎找得找到什么时候?老老实实挖墓道不好吗?非要跟着盛家人跑,被人当猴耍!” 多吉掏出枪,他身边的南春抓住了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然后故意弄出了动静。 “有人!” “谁?” 那两个人听到动静,忙背对着背,握紧手里的枪摆出防御姿态。 南春发出一声“狼嚎”,石掌柜会意,也跟着叫了一声。 “有狼!” “这里狼很多,快跑!” 两人飞快地逃跑了。 南春见状松了一口气。 “为何不让我杀了他们?”多吉问道。 “你杀了他们反而会暴露咱们在这里。他们往不同的方向派出人,哪个方向的人没了,就表示那个方向有敌人守着。有人守着也就说明,这个位置很重要。”南春说道。 “但是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啊?”多吉蹙眉道。 “可以去别的方向蹲守,然后把尸体故意搬到这附近。柏家人多疑,他们定会觉得咱们欲盖弥彰。这样就能把那些人引去错误的方向,远离这边。”南春说道。 石掌柜面带笑意:“妙啊!声东击西,出其不意。” “好办法!多吉,你先带他们回去。我带人去抓两个倒霉蛋。”李鸣鹤说道。 南春有些不乐意:“我不用保护,我身手可以,也会枪。我跟你们一起去。” “南春,我们不是觉得你弱所以才保护你。四爷说过,人尽其才,各司其职很重要。你的头脑比武力要重要。我们不缺能打的人,缺的是有头脑的人。 三爷没了,我们在辛川岭的行动十多年没有进展。南老爷子没了,我们的队伍止步不前。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性命,用你的脑袋瓜子做贡献。明白吗?”石掌柜说道。 南春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第325章 南春你不要再相信柏家人了 李鸣鹤带着几个人抓住了两个柏家的探子。 “你们增派人手想做什么?”李鸣鹤用匕首抵着探子的喉咙。 那人闭嘴不言,看起来很是硬气。 李鸣鹤用力地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的头仰起,直视着自己:“还挺硬气啊?当真不怕死?” 那人不自觉抖了抖,依旧没有说话。 李鸣鹤身边胖乎乎的小子名叫石头,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 随即一枪把人送走了。 另一个探子见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说道:“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李鸣鹤笑了笑,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增派人手是为了什么?” 那人回答道:“就……就还是为了地下仙宫。”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不时地四处张望。一看就没说实话,想拖延时间,找逃脱的机会。 石头见状,怒不可遏,狠狠地一拳打在他的腹部。那人痛苦地扭曲着身体,疼得嗷嗷叫。 “再说谎,老子一枪崩了你!” 那人连忙说道:“还有……还有就是跟踪南春……让他帮着找地下仙宫。南春是南成林的孙子,他肯定知道地下仙宫在哪里。等他找到路,就抓住他,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杀了。” 李鸣鹤咬了咬牙:“谁下的命令?” “家主!家主的命令!” 柏寻! 那个混蛋王八蛋! 李鸣鹤越发懊悔当初没有杀了柏寻! 回到秘密基地。 李鸣鹤没忍住,恼火地对南春说道:“南春,你不要再对姓柏的抱有幻想了!” “怎么了?”石掌柜问道。 “刚刚抓了两个柏家人,他们说他们这次增援就是奉柏家家主的命来跟踪南春找地下仙宫的。他们还说等南春找到路,就抓住南春,必要的时候直接除掉南春!”石头气愤地说道。 “这个柏寻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表面上装作大度放你和南夫人走!实际上就是想利用你找地下仙宫!我真是后悔极了!当初就该杀了他!”李鸣鹤咬牙切齿地说道。 南春听罢,心中五味杂陈。 但是他不相信柏寻会这么对他。 柏寻很了解他。 他肯定能猜到,爷爷死后,他会来辛川岭完成爷爷的遗愿。 若是柏寻真的想利用他帮柏家找地下仙宫,继续哄着他便是了。装作自己跟柏家人不一样,装作站在他这边…… 再不济,大可以学柏一水,用他阿娘来要挟他。 何必要多此一举,放他和他阿娘离开呢? 这事儿恐怕又是柏一水的主意。 柏寻……应该不知情。 李鸣鹤盯着南春,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要再相信柏家人了!” 石掌柜见南春为难,便说道:“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因为这个自乱阵脚,一切按部就班来就行了。” 天色渐晚。 柏玉峰发现派出去查探的人少了两个。 “少了谁?哪个方位的?” “好像是李凯和钱力!两人是去西南向的!” “找!”柏玉峰蹙眉道。 自从南成林被打死,盛家人突然就从辛川岭销声匿迹了。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些人还在这儿,并没有撤出去。只是藏得很深,一时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只能用笨方法,组织人手搜山,掘地三尺一点点地找。 若是这两个人发生了不测,那就表明他们在搜寻途中与盛家人撞上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盛家人故意暴露行踪,想误导他们。 所有人出动去找,直到天黑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直到第二天,被派去东北方向的人在草丛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柏玉峰看着地上的尸体,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 “峰哥,他们明明在西南向做任务,可尸体却出现在东北方向。两边离得那么远……难不成是他们迷了路,跑到了这里,然后意外遇到盛家人?” 柏玉峰摇了摇头:“不可能,若是迷路也该遇到咱们的人。” “那这是……” 柏玉峰冷哼了一声:“盛家人欲盖弥彰!故意把尸体抛在这里,就是想把我们引到这边来。把人召集起来,沿着西南向搜!” “是!” 柏家的队伍被误导去了西南方向,南春他们则趁此机会抓紧下墓。 众人按照南春所说,在复杂的墓道里走的时候,直奔东北方向而去。 一路不仅仅要小心机关陷阱,遇到被土填埋的地方,还要一点点地往前挖,很考验人的耐性和毅力。 南春看着完全被泥土封死的墓道心中有些焦急,要完全清理掉这些泥土怕是还需要一些时日。 李鸣鹤见他面露愁容,笑着说道:“探墓就是个耗费时间和体力的事儿!这座墓只要找准了方向,还算好走的。因为它里面的墓道绝大多数已经造好了。 之前我们探的墓,有很多墓里根本就没有路,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挖一点点造。不过那些墓没有这里那么大,那么复杂。” 南春蹙眉道:“估计连墓室都被泥土封住了。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难见墓室真容。” “金子!这土里有金子!”石头一铲子下去,见土里有亮光,拿起一看竟是一颗金豆子。 “这里也有!” “这边也有!” 南春接过金豆子看了看:“确实是金的。生门属土,土主财。而且都说这生门的钱财是能生长的钱财,是活钱。这墓主人也颇有趣,真把这财当种子种进土里去了。”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金豆子难不成还真能长出金豆子?”石头笑着说道。 “你拿回去种种试试便知道了!” “对呀,别长出个大金元宝来了!” 李鸣鹤笑了笑,说道:“行了,别贫了!老规矩,挖到就放到桃木盒子里。以防万一,墓里的东西大家还是不要私藏。” 一连挖了几天,还不见墓室。 南春见大家早已疲惫不堪,便说道:“石掌柜,鸣鹤哥,让大家上去吧,休息两日再下来。这活再干个三两天也干不完。而且,这里面的气味很不好,长期待着不是好事。” “行,先回去休息两天。” 第326章 柏寻到达辛川岭 一行人便从墓里回到了秘密基地。 夜里,孙小五突然觉得手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瘙痒感。他抓挠了几下丝毫没有缓解,又用力抓挠了几下,可无论他怎么抓挠都无法驱散这股从皮肤深处涌出的不适。 很快瘙痒感便开始蔓延,从手掌心蔓延到手臂。指甲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红痕,有些地方甚至泛起了细微的血丝。但越是触碰,越是抓挠,那瘙痒感越是如蚁附骨,钻心挠肺。 他的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变得急促,胸膛起伏不定。嘴角因极力忍耐而不自觉地抽搐,全身因无法控制的挠抓动作而剧烈颤抖着。 很快瘙痒感蔓延到全身,头皮好像被无数只虫子在撕咬。他发疯似地抓挠着自己的头皮,直到成块的头皮连着头发被拽掉,鲜血淋漓。 “啊啊啊啊啊……”他从床上滚了下来,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屋里其他人被吵醒了,石头点燃了油灯,大家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孙小五浑身上下全是抓痕,很多地方已经被抓烂了。他的脸也被自己硬生生抓破了一大块,脸上全是血,看起来很是吓人。 “小五!你怎么了?”石头忙走过去喊道,“快去叫石掌柜和鸣鹤哥!” 南春听见了动静,忙穿上衣服,从屋里出来。 正好遇到急匆匆往这边来的石掌柜和李鸣鹤。 “怎么了?”南春忙问道。 “小五出事了!” 南春进了屋,看到孙小五的惨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回事?”李鸣鹤震惊不已。 石掌柜拧着眉头问道:“孙小五,你是不是私自动了墓里的东西?” 孙小五哆哆嗦嗦地抓挠着已经溃烂的脸颊:“金……金豆……” 石掌柜往他床上一看,果然看见了十几颗金豆子。 石掌柜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不是说了墓里的东西不要私藏吗?为了安全起见,进没探明的墓,我都让大家戴上手套!不要去摸去碰!我这条胳膊就是前车之鉴啊!” 南春骇然。 那些金豆子竟然有毒! 李鸣鹤慌忙拿来治伤的药,给他敷上。但是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孙小五痛苦地哀嚎着,身体挠烂了还在不停抓挠。 那情状看得人又伤心又害怕。 “杀……杀了我!我受不了了……快杀了我……”孙小五哀求道。 石头咬紧牙关,一枪正中孙小五的眉心。 李鸣鹤只觉嗓头泛着血腥味,他痛苦地说道:“这就是为何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们拿墓里的东西。我们已经吃够亏了……真的已经吃够亏了。 四爷从未在钱财上亏待过大家!墓里的东西他也从未占为己有。不让大家拿墓中的东西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石掌柜叹息道:“把他好好安葬了吧!” 直到后半夜,李鸣鹤都没有回来。 南春辗转反侧睡不着,便穿了衣裳出去。 李鸣鹤正坐在洞外抽烟,见南春来了,忙擦了把眼泪。 “那么晚了,怎么没睡啊?” 南春在他身边坐下:“睡不着。” “吓到你了吧?”李鸣鹤吐了个口烟。 南春没有说话。 “在墓里出事的,大都是因为贪婪。越贪婪,死得越快。命都没了,还要那些黄白之物有何用呢?还真以为仙宫里的金豆子种下去就能结无数金豆子出来啊? 也好,死他一个,大家都警醒了。有好几个人知道他是因为金豆子遭的难都后怕呢!若他这症状过些天才发作,怕是咱们的队伍得损一小半。 谁不贪财啊?而且这些土里的金豆子一没数,二不是什么珍贵的明器,三可能真的能生金子出来。都想着拿了便拿了吧!”李鸣鹤苦笑道。 “说实话,我已经很佩服你们了。能一次次抵挡住诱惑的人太少了。”南春说道。 “是啊,所以我并不怪他,只是替他惋惜。”李鸣鹤说道。 南春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夜静得让人害怕。 “鸣鹤哥,王大柱不见了!”石头焦急地跑过来说道。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李鸣鹤站起身问道。 “刚刚他跟我们一起去安葬孙小五,埋好之后,他说他要方便一下,让我们先走。这都半个时辰了,也没见他回来。”石头说道。 “赶紧找!”李鸣鹤皱着眉头说道。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等,先进去,把人都叫起来!”李鸣鹤说道。 李鸣鹤说罢往洞里跑去,到了里面他径直走到王大柱的铺位前,仔细翻了翻。 没了…… 王大柱一直放在枕头下的护身符没了。 最令他担心的事发生了。 “走,你们几个跟我出去找……”石头拿上家伙就要往外走。 “别找了!他是自己跑的!”李鸣鹤脸色阴沉说道。 “自己跑的?”石头惊讶地看着他。 “他的护身符不见了,钱袋子也不见了。”李鸣鹤说道。 “哎哟!这个挨千刀的王大柱!这不是添乱吗?”石头又气又急。 石掌柜沉声道:“之前四爷就说过,谁不想留下来可以跟鸣鹤说,四爷会派人过来接。外面危机四伏,自己擅自脱离队伍,若是落到柏家人手里怎么办?” “这里恐怕要暴露了,大家快些收拾收拾东西,往里面的洞穴撤!”李鸣鹤说道。 坏事接踵而来,众人一夜未眠。 天际泛白,王大柱加快了脚步,看见了孙小五的死状,他是真的怕了。 他现在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跑得远远的,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趁着天还没大亮,柏寻带着十几个人悄无声息进了辛川岭。 突然,在前方探路的管方做了“停下”的手势。 柏寻带着队伍迅速地隐蔽起来。 王大柱边跑边回头看,不知为何,没人追上来,反而让他心里直发毛。 就在他再一次回头的时候,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到了路边草丛里。 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来人。 紧接他刚刚走过的路上突然出现几个人。 “哎,人呢?怎么不见了?” “峰哥,咱还继续追吗?” 柏玉峰往四周看了看:“摸不到去处,总能摸到来处。回去把人都叫上,家伙也带上。咱们马上就能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第327章 真是见鬼了 王大柱被反绑了双手,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是盛家的人?”柏寻问道。 王大柱抿着嘴,一言不发。 孙成见他眼神躲闪,知道他在装傻。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恶狠狠地说道:“不想死就好好回答!” 王大柱虽然怕死,但是他毕竟跟着四爷还有李鸣鹤出生入死五六年了。他当逃兵已是对不住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还让他当叛徒? 反正怎么都是死…… 王大柱咬了咬牙:“你们给我个痛快吧!” 说罢他便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求死的模样。 柏寻说道:“刚刚有人跟在你身后,那些人现在已经沿着你逃跑的路径往回走追去了你们的老巢。” 王大柱睁开眼睛,恐慌不已。 “你如果不想当害死兄弟的叛徒,就带我过去。兴许我还能救他们一命!”柏寻说道。 “你……你们不是柏家人?你们不是来追杀南春的?”王大柱很是意外。 柏寻皱了皱眉:“追杀南春?” “是,我们……我之前抓了两个柏家人。他们亲口说的,柏家家主往辛川岭增派人手,并且下令让他们杀了南春。”王大柱说道。 柏寻的心猛然一沉。 果然…… 南春来了辛川岭。 祖父派人过来是对付南春的。 “快带路吧!” 见王大柱犹豫不决,柏寻接着说道:“若是我们跟刚刚那些人是一伙的,我们何必要躲着他们?因为你自己的一念之差,害得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命丧黄泉。难不成你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王大柱握紧了拳头,说道:“走吧!左右不过是一条烂命!” 有王大柱带路,柏寻他们很快便来到崖边。 王大柱往下指了指:“就在那里!这里有绳子可以下去。” “头,柏玉峰的人就在不远处。”管方拿着望远镜望了望。 柏寻想了想说道:“孙成你们几个跟我下去,管方你带着人在高处,以我的口哨声为信号。” “是!” 王大柱忙说道:“我跟你一起下去,我得告诉他们一声。” 柏寻点了点头。 到了山谷里,王大柱顾不得埋伏急忙往山洞跑。 孙成想去追,被柏寻一把拽住了:“先隐蔽起来!” 蹲守在山洞附近的石头,看见了王大柱刚想站起身去迎他,突然一声枪响,王大柱胸中了一枪。 他痛苦地看向石头,然后指向柏玉峰的方向,又是两声枪响,王大柱倒在了地上。 南春在山洞里听见了枪声,心里一紧。 “果然把柏家人引来了!”李鸣鹤咬了咬牙说道,“你们几个带上家伙跟我出去。” “是!” “石掌柜,你带着南春从后门撤出去,现在这里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只有墓里面了。”李鸣鹤说道。 石掌柜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小心啊!”南春担忧地说道。 李鸣鹤冲他笑了笑:“没问题的!” 李鸣鹤他们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打起来了。本想着石头带的人怕是没法应付,谁知被压制的反而是柏家人。 “石头,怎么样了?”李鸣鹤问道。 “鸣鹤哥,还有一伙人在暗处藏着。分不清敌我,不过我看他们的枪口好像是对着柏家人的。难不成是四爷派来的援军?”石头说道。 李鸣鹤躲在草丛里观察了一下,说道:“应该不是。甭管是敌是友,咱们按兵不动,让他们打去。待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再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里有我呢,你去护着石掌柜和南春!” 石头得了令,快速撤回山洞。 柏玉峰这边打死了王大柱之后,就只听对面枪响,却不见人影。他的人刚一露头就被打死了好几个。 “他们那边有人在高处狙击,注意隐蔽!”柏玉峰蹙眉说道。 “峰哥,看样子这个山洞就是他们的老巢了!怪不得每次追到离这边不远的地方他们就没了踪迹。” “你们在这里隐蔽,你们几个跟我绕到后面去!”柏玉峰说道。 南春若是真的在盛家的队伍里,他们肯定不会让他冒险,必定会声东击西,找个机会把他从山洞里送出去。 山洞应该有别的出口。 此时,三方陷入了僵持状态,为了不暴露自己位置,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家主,对面撤走了几个人,有可能是想从咱们身后包抄。”孙成说道。 “让所有人都注意,多观察。”柏寻嘱咐道。 这边,石头追上了石掌柜和南春,三人沿着陡峭的山路快步往上走。 突然一声枪响,南春推了石掌柜一把,自己的左臂中了一枪。 石掌柜忙回头打了几枪,边打边喊:“石头你带着南春先走!” 石头忙拉着南春躲在了大树后面,见他胳膊流着血,忙说道:“你受伤了!” 南春捂着流血的胳膊说道:“没事,不是要害。” “石掌柜,你跟南春往上走!我把他们引开!”石头说道。 “不行!不能往上走!那条路绝对不能暴露了!”南春忙说道。 随着几声枪响,子弹打在了南春身后的树上。 南春掏出枪对着那边打了两枪。 “他们想要的是我,我来引开他们!”南春说着从树后朝着斜坡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藏在暗处的柏玉峰一看,果然是南春,带着人追了上去。 “哎……你……”石头着急地跺了跺脚,“怎么祖孙俩是一个脾气呢?” “掩护他!”石掌柜喊道。 这边的枪战声传到了柏寻那边。 “家主,那边有枪声!”孙成说道。 柏寻心里一跳,坏了! 柏玉峰那边撤走的人一定是去追南春了! “发起进攻!快!”柏寻拧着眉头说道。 孙成他们先是丢了几颗发烟弹,滚滚白烟升起,挡住了敌人的视线。又扔过去几颗手榴弹,一阵乱炸之后,对面死伤大半。 待幸存者清醒过来想逃,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住了他们的脑袋。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归西。 山谷里浓烟滚滚。 “大家小心!”李鸣鹤紧张不已。 浓烟中时不时有枪响,待烟慢慢散去,寂静一片。 “死了……鸣鹤哥,柏家的人全死了!”前去探查的人喊道。 李鸣鹤起身跑过去看,地上只留下一具具的尸体,杀人的人却不见了。 “那些人是谁啊?真是见鬼了……” 第328章 柏家在辛川岭无人可用了 南春这边子弹已经耗尽,柏玉峰的手下困住了石头和石掌柜。南春跑着跑着,被柏玉峰一个飞扑从身后扑倒在地。 猛烈的冲击让南春眼前一黑,柏玉峰趁机抓着他的胳膊死死地把他按在了地上。 “二少奶奶,我柏家待你和南老爷子不薄!为何你们要背叛柏家?” 南春拿出袖子里藏的刀片,用力往后一挥,柏玉峰往后一闪,手一松。南春趁机一个翻身,给了他一脚。 “背叛?是柏家人骗了我爷爷!柏一水道貌岸然,虚伪至极!他跟我爷爷说寻陵找珍宝,并把它们带回来,一是怕被盗墓贼偷走,而是为了重现那些失传的制作工艺。 我爷爷以为柏家人是为了大义,才帮着柏家寻陵探墓的!谁知道你们跟那些盗墓贼一样!为的不过是钱财!满嘴仁义道德,实则是掘坟盗墓、卖国求财、甘愿当异族人狗腿子的无耻之徒!”南春愤恨地说道。 柏玉峰冷笑了一声:“难怪大少爷总说你是个天真的人!家主与你分道扬镳也是对的,有你在,只会扰乱家主的判断,阻碍柏家的发展。” 他说着快速向前,直冲向南春,拳头裹挟着风声,直击南春的心窝。南春轻盈一闪,巧妙地躲过这一击。同时,他右手的刀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向柏玉峰的侧颈。 柏玉峰反应神速,头部微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片。随即一脚鞭腿横扫而出,直取南春的腰际。 南春躲不及,被重重地踹倒在地,滚了两圈碰到巨石才停下来。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石头上,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南春!”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了柏寻的声音。 一股热流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迷住了他的眼睛…… 柏玉峰看着柏寻带人跑过来,忙快步向前一把掐住了南春的脖子。 柏寻见状没有犹豫,直接给了柏玉峰一枪。 柏玉峰肩膀中了枪,刚想拿起一旁的石块砸向南春的脑袋,就被飞扑过来的管方和孙成给按在了地上。 柏玉峰死死地盯着昏迷不醒的南春,他最后悔的事就是刚刚没有留下一颗子弹或者多带一把匕首。 不然南春必死! 柏寻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他惊恐又心疼地抱起南春:“南春……南春……你怎么样?” 柏玉峰见状,红着眼睛,愤怒地嘶吼道:“家主!你应该杀了这个叛徒!你是柏家的家主,你应该事事以柏家为先!” 柏寻冷冷地看着他:“我是南春的夫君,他比柏家要重要!” 柏玉峰震惊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喊道:“你……你不配当柏家家主!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不顾柏家的利益!应该让大少爷来当柏家家主!老家主糊涂啊!” “你从小就跟在兄长身边,他为何不当柏家家主,你难道不明白吗?”柏寻目光沉沉。 柏玉峰愣住了。 “兄长他比我还要痛恨柏家!痛恨这个束缚他一生,逼着他做他不想做的事的柏家!你一直在他身边当真不明白?”柏寻说道。 柏玉峰神情恍惚:“不可能……不可能……没人比大少爷更看重柏家!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柏家人,为了……” 柏寻把南春抱起来,像看可怜虫一样看着他:“那他怎么不跟我争家主之位?他明明就知道我只想跟南春远走高飞,根本不想当家主! 看在你与兄长自幼相识的份上,我这次留你一条命。你离开这里离开柏家过你的逍遥日子去吧!管方孙成,放了他!” “家主……” “放了他!” 就在管方和孙成放手的一瞬间,柏玉峰突然大笑了一声,他快速抽出孙成腰间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告……告诉大少爷,我……我此生只为他……” 真痛啊…… 柏玉峰躺在地上,看着湛蓝的天。 就像初见大少爷那一日,他受了罚,挨了鞭子,也是这样痛。 柏玉峰虽然也姓柏,但只是柏家旁支的旁支,一个妾室的孩子。父亲病故,阿娘和他被赶了出来。 阿娘养活不了他,便求到了柏家门前。 柏家主心善让阿娘带着他在柏家的一个庄子里生活。可过了没多久,阿娘也病逝了,留他自己在这人世间受苦受难。 一双绸缎面料的鞋子,上面还绣着漂亮的红梅。 柏玉峰抬头去看,那双眼睛又明亮又好看。 粉雕玉琢,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他弯腰盯着柏玉峰看:“你为什么挨打了呀?做错事了吗?” 距离很近,近到柏玉峰都能感觉到他温暖的呼吸。 想起自己脏兮兮的,浑身还臭烘烘的,他慌忙往后退了退。 小公子倒是不介意,蹲在他面前,笑着说道:“我因为讨厌去学堂,受过罚。天那么冷,你怎么不穿厚一点?” 小公子说着拉过他脏兮兮的手,把自己手里的铜手炉塞到了他手里。 后来他知道了,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是柏家的大少爷。 听人说,大少爷喜欢有趣的小玩意。 他便用草编了许多蚂蚱。 大少爷见着很喜欢,赏了他一盘子荷花酥。 大少爷离开庄子的时候,把他也带走了。 虽然只是在大少爷院里当个小厮,但是在老宅的那几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天总是这么蓝。 阳光也总是这么好。 大少爷喜欢坐在屋顶,往远处看。 “玉峰,你阿娘给你起这个名字,估计也是想让你站在高高的山上,去看这个世界。” “玉峰,你看,那是鹰吧?真好啊,可以张开翅膀,在天空中翱翔。” 柏玉峰当时不懂大少爷眼睛里的惆怅。 如今他明白了。 大少爷喜欢站在高高的地方,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想像鸟儿一样,张开翅膀离开老宅那座牢笼。 而他…… 努力成为对柏家,对大少爷有用的人。 这么多年做了许多自以为对大少爷好的事。 到头来却成了束缚大少爷的一道枷锁。 一滴眼泪从柏玉峰的眼角滑落。 其实他并不是不懂,他只是有自己的私心。 他不想让大少爷离开柏家。 他怕他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了。 大少爷…… 如今,柏家在辛川岭无人可用了。 你的一只翅膀可以展开了。 第329章 有些事是没法两全的 李鸣鹤带着人急匆匆赶来,在半路遇到了一脸焦急抱着南春往这边跑的柏寻。 “柏寻你个王八蛋,居然还敢来?”李鸣鹤怒火中烧,拿起枪指着他。 孙成和管方见状慌忙挡在柏寻面前,也拿枪指着李鸣鹤。 柏寻皱着眉头对李鸣鹤说道:“让开!南春受伤了,现在急需治疗!”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们不需要你帮忙!你快点把人交给我!”李鸣鹤咬着牙说道。 “行了,鸣鹤!快让路!”石掌柜被石头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是他救了我们!” “是他救了你们?”李鸣鹤不敢相信。 “你这人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刚刚在山洞那边如果不是我们帮你们解决了那些人,你们怎么能那么快脱身?”管方没好气儿地说道。 杀死柏家人的鬼……居然是柏家新家主? 这样太……荒谬了! 李鸣鹤虽然半信半疑,但也没再阻拦。 柏寻随即快步离开。 李鸣鹤看到他怀里满脸都是血的南春,心惊不已。 石掌柜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他,我们三个都没命了。柏玉峰那厮太警觉了!我们刚走了一半,他就带着人追了过来。若不是柏寻带着人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柏玉峰已经死了,柏家的队伍如今群龙无首,你快趁此机会,带上人把剩下的柏家人处理干净。南春那边你不要担心,我会跟过去看着他的。” 柏玉峰死了? 柏家的队伍也死伤大半。 现在确实是清除柏家人的好机会。 李鸣鹤点了点头:“好,石头你陪着石掌柜。一定要注意安全!即便姓柏的帮了咱们……柏家人也不可全信!” “知道了。” 去医院的路上,柏寻望着怀里迷不醒的人,眼神中充满了心疼和无助。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咽在喉。 南春确实瘦了很多,抱着轻飘飘的。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南春受了伤的脸颊却又怕弄疼他,只能颤抖着悬在半空,化为一声低沉而心痛的叹息。然后他低下头,怜惜地轻轻亲了亲南春的鼻尖。 石掌柜坐在副驾驶座,回头看了他一眼。 若不是亲身经历,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柏二少爷居然真的会为了南春,放弃柏家。 之前盛玉安说,柏家新家主有个弱点在他们这边,因为他深爱着南春。 说实话,他并不相信。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情情爱爱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他知道了,真的有人会把情情爱爱看得比什么都重。 这一回,盛玉安赌对了。 南春醒来已是第二天。 他缓缓睁开眼睛,四周的一切似乎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薄雾中。疼痛感袭来,他浑身上下如同被千斤重石压着,让他难以动弹。 “南春,你怎么样?” “南春……” 有一瞬间,南春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柏寻。 他刚想叫他的名字,可是柏寻却离开了。 别走……你别走啊…… 南春的意识逐渐清晰,他看向门口,空空荡荡,根本没有柏寻的身影。 他轻蹙眉头,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个个片段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头痛。 “我……我这是在哪儿?” 石掌柜忙说道:“秦川城里的医院,你受了伤。” 与柏玉峰发生争执的场景出现在他的脑海,头碰到石头之后,他好像听见柏寻在叫他的名字。 南春很想问问石掌柜和石头有没有见到柏寻。 但是转念一想,柏寻若是带人来了,石掌柜和石头怕是没法安然无恙地离开辛川岭。 现在活下来的是他们,那柏家人…… “我们赢了吗?”南春问道。 石头激动地说道:“赢了!” 南春脸上露出了笑容:“好……那就好……” 石掌柜往门口看了一眼,说道:“南春,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饭。” 柏寻站在门口,嘴角带着些许笑意。 南春没事,他就放心了。 石掌柜抬了抬手,示意他去下面聊。 两人来到楼下的小花园,坐在长椅上。 “你……不打算跟他见一面再走?”石掌柜问道。 柏寻犹豫了片刻,说道:“暂时不见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是祖父知道辛川岭发生的事怕是会发疯。他得快些回柏家寨稳住局面,不能让祖父再派人到辛川岭来。 “我之前对你……有很大的敌意。抱歉!”石掌柜说道。 柏寻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无妨,你们与柏家本来就是敌对关系。不信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我没想到跟南爷爷合作的是四爷,我还以为是大爷和盛则熙。” 石掌柜说道:“四爷知道柏家人疑心重,故意做的局。你……当真要弃柏家于不顾?” 柏寻叹了口气,说道:“弃柏家于不顾……我倒不觉得。我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深知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仁爱正义、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既然当了这家主,就不可能让柏家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这不仅仅是为了南春,也是为了柏家。” 柏寻原本没想杀了那些人,他一直在想怎么能两全,怎么能保住所有人。 可是,事与愿违。 就像柏玉峰的选择一样,有些事是没法两全的。 石掌柜听罢冲柏寻抱拳道:“此前种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柏寻回礼道:“我来辛川岭的事麻烦你们不要告诉南春。我虽然已是柏家家主,但还没有完全掌控住局面。此路凶险异常,他离我远远的,会更安全。 若是我有幸能全身而退,我会来找他的。你们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柏家造的孽,由我来弥补吧!” 石掌柜说道:“南春就交给我吧。” “多谢!” 柏寻走后,石掌柜买来馄饨回到病房。 南春望向空空荡荡的门口,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他总觉得自己见到了柏寻。 或许是…… 太想他了吧。 “怎么了?不喜欢吃这个?”石掌柜拿着勺子问道。 南春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张嘴吃了一口。 第330章 他们都长大了 云城。 柏松用帕子擦了擦不小心划破的手指。 这些天他总是……心不在焉。 昨天,孟五问他:“大少爷,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柏松问道。 “您看……您最讨厌的生姜,您刚刚面不改色吃了好几块。” 柏松白了他一眼,然后放下了筷子。 他是有心事。 柏玉峰已经大半个月没给他发电报了。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以往七日已是极限。 即便没什么要事,只是想问个好,柏玉峰也会跟他定期联络。 之前祖父来信,让他往辛川岭增派人手,说是要去抓南春。 他本是不同意的。 但是他突然很想看看寻弟被逼到悬崖边会怎么做,于是就答应了。 都说寻弟跟南春分道扬镳,恩断义绝了。他太了解寻弟了,他对南春用情至深,不会那么轻易就放下了。 “哎哟,大少爷,您怎么把手弄伤了呀?”孟五一进门见着血,吓了一跳。 “破了点皮而已,一惊一乍的!对了,辛川岭那边来消息了吗?”柏松问道。 孟五摇了摇头:“没有。说来也怪了,我昨天固定时间发电报过去也没有回应。您说……峰哥那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柏松心里一沉,忙说道:“给老宅发个电报问一问。” “是。” 夜已经深了,柏松站在阳台喝着红酒。 他跟寻弟不一样,他从小就喜欢热闹,耐不住寂寞,还喜欢用调皮捣蛋引人关注。 那一日他百无聊赖在学堂上胡诌了一首打油诗,气得夫子吹胡子瞪眼,还把状告到祖父那里。 祖父气极了,罚他去庄子里住,说什么时候反思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其实挺喜欢待在庄子里的,虽然没有在老宅吃得好,睡得好。 但是没有那么多规矩,自由自在的。 第一次见到柏玉峰的时候,柏松还以为他是个傻子。 穿得破破烂烂的,跪在地上任由人拿鞭子抽,身上都打出血了,他不仅一声不吭,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柏松让人把打人的人叫了过来。 “他犯了什么事?你要这么打他?” “回……回大少爷他干活偷奸耍滑,还……还偷东西。” 柏松见他眼神躲闪,心知他定没说实话。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在老宅见过太多这种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 打发那人走后,他向柏玉峰走去。 “你为什么挨打了呀?做错事了吗?” 柏玉峰抬眼看他,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但是看向他的瞬间亮了一下。 随后他向后退了退,低着头没说话。 柏松皱了皱眉,心道:哎哟,你还嫌弃起我来了? 他有些生气,本想一走了之的,但是突然看见柏玉峰的耳朵尖尖红红的。 柏松玩心顿起,蹲在他面前,歪着头看他。 果然脸红了。 他笑着说道:“我因为讨厌去学堂,受过罚。天那么冷,你怎么不穿厚一点?” 边说还边拉过他脏兮兮的手,把自己手里的铜手炉塞到了他手里。 只见那个孩子的脸更红了,连带着脖子也是红的。 柏松觉得若是自己再待一会儿,他怕是要把自己煮熟了,便起身乐呵呵地走了。 后来他问了丫鬟,才知道那个孩子叫柏玉峰,无父无母,年龄才十二,比他还小一岁。 他也不是傻子,只是话少,性格木讷。 柏松心道:长这么大的个子竟然还会被别人欺负,不是傻子是什么? 之后,那个傻子总是时不时在他院子外面转悠。 丫鬟来跟柏松告状,他只说随他去吧! 柏松其实很讨厌这样的人,犹犹豫豫,唯唯诺诺的…… 那一日,柏松发现他的窗台上摆了一排草编的蚂蚱。 他趴在窗台上,看向高高的墙头。 嘿,这个傻子居然还有两下子。 他让丫鬟把柏玉峰带了过来,傻子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会编小狗吗?傻了吧唧,憨头憨脑的那种大笨狗。”柏松笑眯眯地看着他。 柏玉峰面红耳赤,过了半晌才说:“小的……小的学学。” “学吧!我喜欢大笨狗。来,这盘荷花酥赏你了。”柏松笑着说道。 之后,柏松绑了那个打柏玉峰的人。还没开打,一堆人跑来跟他哭诉,说那人仗势欺人,肆意妄为。 柏松细问才知道这人仗的是管事的势,庄子的管事是他的表叔。 柏松做主把打人打一顿扔出了庄子,又派人把管事押去老宅,让祖父仔细查问。 就这么一桩小事竟让祖父高兴不已,还亲自带着柏大管家来庄子里接他回老宅。 他见祖父心情好,便开口求祖父把柏玉峰带回了老宅。 柏松喜欢爬到屋顶上看风景。 阿娘说站得越高才能看得越远。 他发现每次他往上爬,柏玉峰的表情就特有趣。他拧着眉头,担心又为难,想说又不敢说。 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后来柏松往高处爬,不仅仅是想站高看远,也是想逗逗柏玉峰,想看他着急担心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柏玉峰真的很像大笨狗。 在他面前总是傻了吧唧的。 “玉峰傻乎乎的……”柏松总是这么说。 其他人听到,总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在我们面前可一点儿也不傻乎乎,整天阴沉着脸,动不动就龇牙,跟活阎王似的。 他是什么时候跟柏玉峰疏远的呢? 是柏玉峰为了他毁容之后。 说来也可笑,那不过是祖父为了诬陷竞争对手的一场戏。为了利益,不惜用自己的亲孙子当诱饵。 危急时刻柏玉峰替他挡了一刀,刀子从他的眉毛划过左眼一直到耳垂。 柏玉峰满脸都是血,见柏松哭了,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之后,他就去了西洋,柏玉峰被祖父派去了洋城,说是要重点培养。 几年后待他回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柏玉峰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大笨狗了。 他成了柏家年轻一辈里的可用之人,心里记挂的不再是他,而是整个柏家。 也是。 他们都长大了。 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人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那头传来孟五焦急的声音:“大少爷,辛川岭那边出事了!” 柏松手一抖,酒杯掉落在地上。 第331章 噩耗!柏一水气晕 “老家主,辛川岭出事了!” 来人见到柏一水,哭着跪倒在地上。 来人名叫胡杨,也是辛川岭柏家队伍的一员。 不过他是后勤,常来往于辛川岭和秦川城之间,帮队伍采买日常所需物资。 柏一水慌忙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全……全军覆没了……”胡杨痛哭道。 “什么?”柏一水猛然一愣,那双经历了无数风霜的眼睛瞬间睁得滚圆,眼睛里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柏山慌忙追问道:“你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杨抹了把眼泪,说道:“那一日,峰哥让小的去秦川城采买。第二天傍晚小的回到山下营地,发现营地一片狼藉,像是被袭击了。 小的怕被敌人发现,便藏在隐蔽处。等了一夜也没见咱们的人回来。天蒙蒙亮,小的偷偷上山去找,到了山上的营地,发现……发现……” 柏山心急如焚:“发现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胡杨痛哭道:“发现……发现全是尸体……咱们的人都死了……” 柏一水眼睛瞪得很大,嘴半张着,一时之间忘记了合上,脸上的皱纹在这一刻仿佛更深了几分。 “都死了?柏玉峰呢?你见到他了吗?”柏山追问道。 “小的在山里找了整整三天都没见到,怕活着的人回山下营地,小的又在营地附近等了三天。没人回来,一个人都没有……峰哥怕是……怕是也……小的想着要尽快通知您,便从辛川岭跑回来了。”胡杨泣不成声。 柏玉峰若是活着肯定会第一时间跟这边联系,这么久没有来信儿,怕是凶多吉少。 柏一水的脸色煞白,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身体像被无形的力量击中,猛地一晃,随后缓缓软倒。 “家主……”柏山慌忙扶住他。 柏一水瞪着眼睛说道:“找……快派人去……去……” 一句话没说完,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家主!” 别院。 “家主,孙成说胡杨现在人已经进了老宅。”阿福来报。 柏寻摸了摸小猫的脑袋,风轻云淡地说道:“好,准备准备吧,一会儿就有人来找了。” 胡杨何时进出的辛川岭,柏寻的人都知道。 怕有漏网之鱼,柏寻走前特意安排了人在进入辛川岭的必经之路上守着。 他的人跟着胡杨一路回到了和安县。 孙成快马加鞭回到别院:“家主,需不需要灭口?” 柏寻想了想,说道:“不用,放他进来。” 辛川岭的事得有个人当传话筒。不然久久得不到回信,祖父肯定要派人过去查看。 这个胡杨只是个采买,他那日去了秦川城,对山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留着他也无妨。 不出柏寻所料,没过多久,老宅的人就急匆匆过来了。 “禀告家主!老家主病倒了,请您快些去老宅。” 柏寻放下茶杯,慢悠悠地穿上外套,走到门口,问道:“大夫看了吗?” “正瞧着呢。” 来人满头大汗,看起来很焦急。 柏寻心道:听闻噩耗,祖父果然气得厉害。 到了老宅,柏寻径直去了主院。 柏大管家见他来了,忙迎上前行礼道:“家主,您可算来了!老家主一直念着您呢!” “祖父他怎么样了?为何会突然病倒了?”柏寻说着进了屋。 柏一水躺在床上,脸色阴沉,眼神黯淡无光,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与无力。 “祖父,您感觉如何?”柏寻走到床前说道。 柏一水见他来了想坐起身,柏寻忙把他扶了起来。 柏一水摆了摆手。 “你们都出去吧!”柏大管家说道。 待房中只剩他,柏寻还有柏山,柏一水哑着嗓子说道:“辛川岭出事了!” 柏寻故作不明,问道:“辛川岭?出了什么事?” “我们的人……全被盛家人杀了!”柏一水咬着牙说道。 “全部?”柏寻眉头紧锁。 柏一水握着柏寻的手,他的手颤抖着:“只有一个采买侥幸逃过一劫。那日他不在辛川岭,去了秦川城采买。第二天他从秦川城回到营地,发现咱们的人全死了!” 柏寻想了想问道:“此人的话可信吗?” 柏一水面露焦急:“可信!寻儿,你快些派人去辛川岭,把那伙贼人全杀了!” 他情绪激动,说着说着咳了起来。 柏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了顺气:“祖父,您先冷静一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事儿仅凭他一人之言……” “玉峰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营地遭受重创,死了那么多人,可是他至今都没有来信。若他还活着,一定早就联络我们了。 寻儿,找到地下仙宫是我的毕生之愿。眼瞅着愿望就要达成了,突然就破灭了……那些人全是寻陵探墓的好手!一个不剩……完了!全完了!全完了!”柏一水的声音颤抖着。 柏山担忧地说道:“家主,大夫刚刚说了,您要保持心情舒畅,不能这么激动啊!” “全完了!我们找不到地下仙宫了!你让我怎么心情舒畅?”柏一水双目赤红,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淡定自如,运筹帷幄。 “家主,不是还有南家人,还有盛家人吗?”柏山说道。 柏寻看向他,表情淡淡的,可是柏山不禁觉得有些冷。 “南春……盛家人……对!寻儿你派人去抓南春,去抓盛家人,让他们帮我们找地下仙宫。”柏一水紧紧地抓着柏寻的胳膊。 柏寻故作为难地说道:“祖父,您之前嘱咐过我,让我不要管兄长在做的事。” 柏一水微微一怔。 “若是您真想让我插手,我想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做。”柏寻说道。 “什么意思?”柏一水狐疑地问道。 柏寻说道:“您曾经说过,想在内忧外患的混乱局面下求生存,就必须得有过人之处。钱财和烟土是吊他们胃口的甜头,而寻找地下仙宫则是我们柏家的过人之处。 可如今,地下仙宫尚未找到,我们引以为傲的寻陵队伍没了。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岂不就是告诉别人,我们柏家的过人之处没了?” 柏一水听罢,脸色惨白。 第332章 有时候笑啊,比哭还要痛 是啊,过人之处没了,就没有了利用价值。那样必定会面临王家的下场。 “那你想怎么做?”柏一水忙问道。 “立即封锁辛川岭的消息,化被动为主动,脱离那些人的控制。”柏寻说道。 “脱离?哪有那么容易?比金钱更大的是权力,你懂吗?官大一级都压死人……更何况我们这些无权之人。”柏一水苦笑道。 “所以我才说,立即封锁辛川岭的消息。让他们误以为柏家在辛川岭寻陵之事进行得很顺利。”柏寻说道。 柏一水接着问道:“那如何化被动为主动呢?” “他们贪心不足,欲壑难填。咱们适时拿出一些明器,告诉他们,我们找到了地下仙宫的一部分墓葬。并以此为筹码,找能压死他的那一级合作。”柏寻说道。 柏一水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不是又被套住了吗?而且还惹上了位高权重的人物,想脱离就难上加难了。” “想脱离这些难缠又无赖的小鬼,就得搬出大恶鬼来震慑他们。至于那大恶鬼,想收拾他的时候,搬出判官便是了。祖父,已经到生死存亡之际,主动出击才能有一线生机。 您若是信我就交给我,若是不信,我还像之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您先考虑考虑吧,我去问问那个从辛川岭逃回来的人一些情况。”柏寻说道。 柏一水点了点头。 柏山送柏寻出去,到了院子门口。 柏寻突然停下了脚步,一瞬不瞬地看着柏山。 柏山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家主,您有话想跟小的说?” “大管家在老宅做了多久了?” 柏山回道:“五十多年了,小的十岁不到就进了老宅,在家……在老家主身边做书童。” “那么久了啊,那柏家的所有秘密你一定都知道吧?”柏寻看着他说道。 柏山忙回道:“没……没有,小的就是伺候老家主,管管宅中琐事而已,不知道什么秘密。” 柏寻淡淡地说道:“那就好。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说的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大管家,你辛苦了一辈子,谨言慎行了一辈子。如今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你想去哪儿想要什么尽管跟我提。” 说罢柏寻便离开了。 柏山冲着他的背影行礼道:“多谢家主关心。” 待柏寻的身影看不见了,柏山往回走的时候双腿直发软,若不是扶着石柱子,怕是已经摔了。 二少爷这是在点他呢! 自己待在家主身边的日子怕是快到头了。 昔日小院里的猫儿,如今已经成了山中猛虎。 有些事怕是由不得家主了。 别院。 柏寻知道兄长会回来,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么看来兄长应该是在意柏玉峰的吧? 可惜了…… 柏寻坐在书房,静候柏松的到来。 他果然没有去老宅,而是直奔别院而来。 车子停在了别院门口,柏松快步走下车,快步进了别院,快步来到柏寻的书房。 兄长一向注意外貌衣着,到哪里都是一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可如今他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衣服也皱巴巴的。 “你没有杀他吧?”柏松问道。 柏寻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示意他坐下聊。 “我说没有,你信吗?”柏寻看着他说道。 柏松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我信。” 柏寻点了点头:“我没杀他。” 柏松抿了抿嘴,问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自我了断。”柏寻如实回答道。 “不可能?他……他什么苦没吃过?过去那么苦他都熬过来了。他不能……不可能的……”柏松的情绪有些激动。 “他说,他此生只为你。”柏寻说道。 柏松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他睁大双眼,嘴角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柏寻叹了口气,说道:“我放他走了,但是他丝毫没有犹豫,选择了自我了断。你与他相识这么多年,应该明白他的选择吧?他这是想断了祖父的念想,想放你自由。” 柏松眼圈泛红,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却又被紧咬的牙关和紧抿的嘴唇生生憋了回去。 “开什么玩笑?放我自由?我柏松用他来放我自由?他算什么……他凭什么?说……说什么此生为我……为我难道就是去死吗?我需要他去死?他有问过我的想法吗?”柏松苦笑了一声,“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听不懂人话,看不懂人心……可笑!” 说完柏松便离开了。 他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朝别院门口走去。 “主子,咱们去哪儿?”孟五问道。 “回我的院子去。” 车子很快就到了老宅门口,柏松站在熟悉的大门口迟迟不往里进。他突然觉得这里像是毒蛇张着的大嘴,往里走就是自寻死路。 “大少爷,您回来了。老家主他……”柏大管家已经恭候多时了。 “我累了,想回屋休息,回头再说吧!”柏松木着脸走了进去。 到了院子门口,柏松看见了小时候的柏玉峰。 他正低着头卖力地打扫院子。 这个傻子从来不会偷懒,也不会邀功。 他走过梅花树下的石桌子,想起两人曾经在这里下过棋。柏玉峰不会,抓耳挠腮,羞红了脸。 孟五进院的时候,见自家主子正往屋顶上爬,大惊失色:“主子,您这是……” “给我弄一坛酒来。”柏松说道。 坐在屋顶上,大口喝着酒。 天上的星星很亮,就像那一天一样。 那是他的生辰,也是他阿娘的忌日。 他像现在这样坐在屋顶上喝闷酒。 柏玉峰来了,坐在他身边给他编了一条毛茸茸的大笨狗。 他拿在手里摇着摇着就睡着了。 额头传来温热的触感。 很快便消失了。 柏松眯着眼睛去看,柏玉峰坐得板板正正的,直视着前方。 可是红得滴血的耳垂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柏松闭上眼睛,勾了勾唇角。 没了,他的身边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个人了。 什么人啊? 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想当然耳! 柏松苦笑了一声,喝了口酒。 他最讨厌这种人了…… 犹犹豫豫,唯唯诺诺的。 最讨厌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有时候笑啊,比哭还要痛。 第333章 随波逐流的胆小鬼 柏一水见到柏松已是三天后。 柏松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叫你过来,是想跟你商量辛川岭的事。”柏一水说道。 柏松看向他,淡漠地说道:“不是都死光了吗?还商量什么?” 柏松的语气生硬,柏一水知道他心里有气,毕竟辛川岭的队伍里有大半是他的人。 “唉!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是一切都是为了柏家。想成大事,没有牺牲是不可能的。人没了,可以再培养嘛。你以后就好好管理云城那边的事吧,辛川岭的事就交给寻儿去处理。” 柏松看着他,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弧度,但那笑意并未触及眼底。笑声轻轻溢出,短促而略显干涩,带着一丝自嘲与释然。 “祖父一向如此,说是商量,其实就是通知我嘛!行啊,寻弟能者多劳,我求之不得。”柏松说罢便离开了。 走到老宅门口,他看到了站在车旁等着的柏寻。 “我们聊聊吧!”柏寻说道。 两人一起去了别院,在花园的凉亭里烹茶煮酒。 柏松看着生机勃勃的园子,笑着说道:“怪不得你要在这里生活呢,这儿确实比老宅的景色要好得多。” “嗯,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南春在这儿的时候种下的。”柏寻递给柏松一杯热茶。 “南春还好吗?”柏松问道。 柏寻点了点头:“受了伤,不过没有性命之忧。” 柏松微微一怔。 难怪寻弟会亲自去辛川岭,还下手这么狠。 看样子在南春和柏家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南春。 柏松笑着拍了拍柏寻的肩膀,说道:“辛川岭的烂摊子就交给你了,你兄长我果然不适合当家主。” “你不是不适合,是你知道自己成为不了像祖父那样的柏家家主罢了。”柏寻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柏松笑道:“那你呢?你能成为像他那样的家主吗?” 柏寻摇了摇头:“成为不了。” “那你为何还接过这重担?” “我当家主不是要成为谁,也不想成为谁。我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改变柏家。”柏寻直截了当地说道。 柏松心里一颤。 这就是寻弟跟他不同的地方。 寻弟看似一板一眼,循规蹈矩。实际上是个很有主见,很坚持自我,又多谋善断,胸怀沟壑之人。 而自己看似特立独行、巧捷万端?、老练狠厉。实际上是个遇事小心翼翼、畏首畏尾、随波逐流的胆小鬼。 就像他虽然不同意祖父的很多看法和决定,但是最后还是会照办。 而寻弟则是想尽办法把权力夺过来,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柏松苦涩地笑了笑:“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南春吗?” 柏寻说道:“为了南春也为了柏家。明知是错的,为何还要继续往前走?” “难怪你会喜欢南春。你……有时候跟他一样天真。虽然路是错的,但是带来的利益是最大的。祖父说的话,我虽然不是全部都认同。 但是,想成大事,没有牺牲是不可能的。人死了,可以再找再培养。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呢?”柏松说道。 这话就像是在劝慰他自己一样。 柏寻喝了口茶,说道:“还能找到跟柏玉峰一样的人吗?” 柏松的笑容僵在脸上。 柏寻看着他接着说道:“兄长,有些人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而且,为了柏家而失去这些珍贵的东西根本就不值得。” 柏松垂下眼帘,过了半晌,说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背弃柏家的那个人。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拥护祖父,把柏家看得最重的那一个。” “曾经或许是吧,但现在不是了。”柏寻说道。 “就为了南春?为了跟一个男人……长相厮守?”柏松看着他,眼睛里有失望又有些许羡慕。 失望是因为柏家家主不应该是这样的。 羡慕是因为若是他有柏寻一半的勇气,柏玉峰……或许就不会死。 “我刚刚说过了,不仅是为了南春,也是为了柏家。今天天气不错,兄长陪我去山上走一走吧。”柏寻说道。 柏松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上山了。 小时候阿娘常带他来。 阿娘最后一次带他过来是他八九岁的时候,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只记得他追着蝴蝶跑着跑着,来到了一片很漂亮的……花园? 然后他被什么绊倒了,哇哇大哭。 那种莫名的恐惧感直到现在想起来还让他心中忐忑难安。 后来阿娘跑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然后背着他往山下跑。 他不止一次梦见那个场景。 但是没有梦到过他因何缘故吓成那副模样。 时间久了,他开始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真真切切发生过。 长大以后他想应该是个梦吧! 毕竟山上没有人居住,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花园呢? 不对…… 山上真的有花园。 柏松站在缓坡上看着眼前的花海目瞪口呆。 这里…… 是他总梦见的那个地方。 柏寻见他脸色苍白,便问道:“兄长也知道这里?” 柏松皱了皱眉:“这里是……什么地方?” 柏寻说道:“这座山里花开得最好的地方。你知道为何这里的花开得最好吗?” 柏松的心颤了颤,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好像有什么恐怖的记忆要冒出来了。 柏寻用铲子挖了挖,一个人头骨露了出来。 他看向柏松:“因为这里有专门的肥料。” 柏松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柏寻看到他的表情,松了一口气。 原来兄长也不知情。 “大巫说这个尸坑原本很深,埋了人慢慢就被填满了,下面一层一层全是尸体。十八层地狱,大概就是这副模样。”柏寻说道。 柏松面色凝重。 他大致能猜到这些都是什么人。 一些与柏家利益相悖的人、背叛柏家的人、觊觎柏家的人…… 祖父对这些人深恶痛绝,是不会给他们留活路的。 寻弟还是太过仁慈了。 “有时候……你不杀人,人就会杀你。或许你会觉得有些人罪不至死。但是该不该死,得看站在什么立场。虽然残忍,但这就是现实。”柏松叹息道。 第334章 柏松得知阿娘死因 “那阿娘呢?”柏寻悲伤地看着他。 “什么?”柏松以为自己听错了。 柏寻往前走了一段路,站在那里看向柏松。 “那躺在这里的阿娘是该死还是不该死呢?” 柏松猛地一愣,双眼圆睁:“你说什么?阿娘躺在这里?阿娘不是葬在祖墓吗?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阿娘没有葬在祖墓,葬礼结束,她的尸体就被扔到了这里。没有棺材,连块裹尸布都没有,身上还被撒了蜂蜜,埋的很浅。那些人生怕野兽虫蚁找不到她。”柏寻咬牙切齿地说道。 柏松惊愕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巫是阿娘的故人,阿娘死前给他留了一封信。阿娘的死不是因为生病,而是他杀。”柏寻咬着牙说道,“因为阿娘发现了这山里的秘密,她反对祖父这么做……” “不可能!”柏松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猛地一挥,声音因激动而略显尖锐:“不可能的!祖父虽然手段有些狠,但是他很护短,他不可能会对自家人下手。一定是你弄错了!大巫……对!大巫是不是生了异心,故意挑拨你跟祖父的关系?” “南春不也是自家人吗?祖父对他手软过吗?兄长,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阿娘的死因吗?没有怀疑过为何要去查?你曾经找过梅园里的下人还有给阿娘治病的大夫,对吧?”柏寻质问道。 柏松不自觉地浑身发抖,他的心跳得很快。 祖父确实心狠手辣,可是柏松一直觉得他身为家主,不得已而为之。他是为了柏家,为了家人…… 阿娘也是家人。 他怎么会对阿娘下手呢? “兄长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见一个人。”柏寻说道。 大巫宅院。 已经死了的杨武德突然出现在了柏松的面前。 眼前的人虽然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憔悴又颓废,但是柏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杨医生?你还活着?” 杨武德见到柏松泪流满面,他跪在柏松面前,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哀求道:“柏大少爷,求您饶我一命吧!我知道错了……求您放过我吧……” “杨武德!”柏寻喊了一声。 杨武德抖了抖,慌忙松了手并往后退了退,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把你做的恶事好好跟兄长说一说。”柏寻冷冷地说道。 杨武德抿了抿嘴,说道:“柏大少爷,都是老家主吩咐我做的。您也知道,我以前受过老家主的恩惠。他让我做,我没法拒绝,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少废话!”柏寻沉声道。 “夫……夫人……她没有生病,是老家主吩咐下人在她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杨武德说道。 柏松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领口,说道:“动了什么手脚?” “用了……烟土,老家主又让我给她注射了大量成瘾的药物。”杨武德心虚地说道。 柏松怒火攻心,一把掐住了杨武德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就这样杀了你,不能解我的恨,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一旁的大巫拉开他,附在他耳边说道:“他是关键的证人,暂时不能要他的命。” 柏松无力地松开他。 难怪他见着那些病入膏肓的老烟鬼发起疯的模样会那么眼熟。 难怪祖父祖母会百般阻挠他和寻弟去见阿娘。 难怪当年伺候阿娘的丫鬟婆子死的死,走的走。 杨武德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柏家主,大少爷,求您们饶了我吧!这都是老家主让我干的,我不得不从啊!” 大巫叫来门口的手下把杨武德拖走了。 “兄长,那一日南春在祖母院里晕倒,根本就不是因为炭火。而是大管家在南春的茶水里下了药,然后想让杨武德故技重施,像害了阿娘那样害死南春。”柏寻说道。 柏松心如刀绞:“祖父他……为何要对阿娘下手?” 大巫进屋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祭司,如今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两年前,我在山上意外发现一个古怪的地方。就在后山坡,谣传有野人出没的那个地方。那里开满了鲜花,如同仙境一般。可是隐藏在仙境里的却是被野兽啃咬,残缺不全的尸体。 后来我偷偷上山查看,发现那里竟然是个尸坑。之前那些在寨子里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的人应该全都被杀了,埋在了那里。 之后我暗中查探,发现他们不仅仅是杀人埋尸。他们还在离那里不远的一个隐蔽山坳里种满了鲜艳的花。我认得那个,夫君曾经跟我说过,那是害人的东西。 柏家人在作恶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害人!我想去报官,但是还没出柏家寨就被抓了回去。家主说我是叛徒 ,但是看在松儿和寻儿的面子上,暂且饶我一命。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根本就不想让我活。他让我离开松儿和寻儿,搬到别的院子里住,说是让我思过。但是他对外却说我得了传染病,将我关在那里。我知道,大管家带来的那个大夫是来害我的。但是没办法,我怕我不顺从他们,他们会害了我的孩子。 我死后,请把我的尸骨埋在那个充满罪恶的尸坑里吧!柏家犯下的罪孽就由我来赎吧!让这些冤魂们都来找我,不要去找我的松儿和寻儿。求你,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护着我的孩子们平平安安长大。 柏松眼眶泛红,呼吸急促而沉重,脸上交织着悲伤与愤怒。 两年前…… 不就是阿娘最后一次带他上山的时间吗? 柏松一阵头疼,一个恐怖的画面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兴高采烈地追着蝴蝶来到了那个花园,跑着跑着被绊倒了。他去看绊倒他的东西,竟是颗血淋淋的头颅。 脸已经被野兽吃掉了一半,另一半脸上眼珠凸起,正死死地盯着他看。 “啊啊啊啊……” 柏松的眼泪汹涌而出,他死死地抓住柏寻的胳膊,悲伤又绝望地看着他。 他的声音沙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透露出深深的痛苦和内疚:“都怪我……是我害了阿娘!我不该去追蝴蝶,不该不听阿娘的话……” 第335章 洋城新贵柏家主 “阿娘,你看是蓝色的蝴蝶!好漂亮啊!” 柏松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蝴蝶,蓝色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光。 “松儿,慢点跑,小心别摔着了!别跑太远了,你忘了那个野人的故事了吗?”阿娘在他身后喊道。 他追着蝴蝶在山中跑着,笑得开心极了。 山风带着清新的凉意,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蝴蝶将他带到了梦幻的花园里,他从未见过这么多漂亮的花,五彩缤纷,绚丽多姿。 被绊倒后,见着那骇人的东西,吓得他哇哇大哭。 阿娘急忙跑过来,见着地上的残缺的头颅也被吓了一跳。 她哆哆嗦嗦捂住了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没事了,只是石头而已。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 她这么说着,捂着他眼睛的手却不松开,就这样把他带出了花园。然后背起他,快步往山下走去。 那几日他夜里常做噩梦,阿娘总是把他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道:“没有可怕的事,什么都没有,松儿什么都没看到。有阿娘在,别害怕!” 时间久了,阿娘的这些话好像慢慢变成了事实,他也开始觉得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如果不是我非要追着蝴蝶跑到那里,阿娘就不会发现那个尸坑,她就不会……”柏松泣不成声。 “纸包不住火,罪恶早晚都会大白于天下。即便那次你阿娘没有发现,以后她也会发现。以她的性格是不会冷眼旁观,助纣为虐的。她跟你祖父不是一类人,你祖父容不下她。”大巫说道。 阿娘的结局是注定好的。 就像柏玉峰一样。 他们跟他不一样,不是随波逐流的胆小鬼。 太痛了…… 真的太痛了。 有再多的钱也找不到了。 这世上最爱他的两个人。 柏松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转眼已是深冬。 这一日大雪纷飞,路上行人寥寥,很是冷清。 可是租界里的柏家宅院却热闹非凡。 柏氏商行正式迁到租界里,柏家新家主在租界里的柏宅举行宴会。大半个洋城的名流富商都前来祝贺。 柏寻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衫,领口系着精致的领带。西装线条流畅,完美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 他游走在宾客之间,举止大方自信。与人交谈时,言语得体,睿智而不失谦逊。他俊朗的外貌本就出挑,举手投足间那种从容不迫,掌控全局的气场,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这么英俊潇洒的年轻人身边该有个美丽的女伴才对啊!” 说话的女士看起来五十来岁,打扮得甚是典雅贵气。她身着一袭华美的墨绿色旗袍,上面绣着金线勾勒的细腻莲花图案。 颈间佩戴着一条光泽温润的翡翠项链。手腕上一只翡翠玉镯轻轻环绕,与颈间的项链和耳朵上的翡翠耳坠相映成趣,更显气质高雅。 柏寻还未回话,盛则熙笑着说道:“张夫人,您可说到大家的心坎上了。咱们柏二少爷……不对,该叫声柏家主才是。如今柏家主可是洋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出入总是形单影只的,确实不像话。” 柏寻淡淡一笑:“在下家中有爱妻,不能像盛大公子这般风流潇洒。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张夫人闻言笑着说道:“对啊,则熙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呢?人家家中有妻妾。你自己才是形单影只的那一个呢!你父亲可跟我说过好几次了,让我帮你牵线搭桥。” 盛则熙一听到这个就头皮发麻,有些后悔提起这茬了。他看到柏寻皮笑肉不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更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张夫人,您可饶了我吧,我还不想被人管着。”盛则熙苦着脸说道。 张夫人无奈地说道:“你呀,玩心太重了。”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一个大腹便便,留着八字胡,身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和韩五爷一起走了过来。 柏寻和盛则熙忙行礼道:“张督办,韩五爷。” “聊这些年轻人的婚事呢,把则熙吓得都不敢待在这儿了。”张夫人笑着说道。 “则熙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东云都进学堂了。”张督办说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心思不在成家上,都在立业上。洋城多少贵公子都没成婚呢!”韩五爷笑着说道。 张督办点了点头:“还真是这样,东云成婚也晚。若不是夫人成天念叨,他怕是还要再耽搁几年。” “成家立业,还是要先成家。成了家,心收回来了,才能好好干一番大事业。”张夫人说道。 盛则熙抓耳挠腮,远远地看见盛则凯,忙说道:“晚辈先失陪了,我堂弟来了。” 见他着急忙慌地走了,张夫人笑着说道:“这孩子真是的,每次一提到婚姻大事,他就得逃跑。” “对了,柏家主你不是有话想跟张督办和夫人说吗?”韩五爷说道。 柏寻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家兄在云城做玉石生意,最近收了不少好货。云城的老师傅手艺精湛,做了款式别致的翡翠首饰。晚辈有心想在洋城开个玉石铺子。不知诸位可否帮晚辈指点一二?” “云城的新款式呀?那我可要瞧一瞧!”张夫人很是开心,她爱玉石胜过金饰。 韩五爷笑着说道:“我可听说柏大少爷在云城大杀四方,连那不可一世的葛家都要让他三分。有他在云城掌控着货源,你在洋城做玉石生意是稳赢的。 我可得跟你打个商量,若是你真想在洋城做,到时可得让我也掺和掺和!这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参与进来,岂不是可惜了?” 柏寻说道:“能跟五爷合作,晚辈求之不得。” 张督办原本不想掺和柏家的事,毕竟平日里他与盛家大爷走得近。这柏家如今在洋城有跟盛家相争的念头。他此次前来也是看在韩五的面子上,本想着露个脸喝两杯就走的。 可听韩五这么一说,他不免有些心动,便说道:“我这个夫人呐,不爱金银,就爱玉石。一听到哪里有好的玉石首饰就得去看一看。” 第336章 收买人心 柏寻带着他们去了二楼,丫鬟上了茶点便退下了,许水生将一个精致的锦盒摆在桌上。 柏寻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祖母绿翡翠镶嵌钻石的项链。 那翡翠在灯光下呈现一种凝重的湖绿色,搭配着耀眼的钻石,尽显华贵璀璨。 张夫人看着桌上的翡翠项链根本移不开眼。 她今天佩戴的翡翠首饰跟这条项链的成色完全没法比。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货啊!水头充足,颜色深邃,想必价值不菲。”韩五爷赞叹道。 柏寻笑着说道:“张夫人,您若是喜欢,可以戴上试试。” 张夫人眼睛一亮,很是心动,但是一想到价值不菲,不免有些犹豫。 柏寻说道:“这条项链能入张夫人的眼,是它的荣幸。” 张夫人惊讶地说道:“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啊?” 柏寻恭敬地说道:“这次宴会是晚辈当上柏家家主之后第一次在洋城举办的宴会。张督办和夫人能赏脸,晚辈很是感激。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韩五爷笑着说道:“张督办,张夫人,你们多一个这么能干的贤侄不是件好事吗?” 张夫人看向张督办,只见他点了点头。 张夫人喜笑颜开:“那我不就客气了。过两天督办要在家里举行新年舞会,贤侄你可务必要来参加啊。” “一定,一定。”柏寻应道。 “哎,那个是青花五彩吧?”韩五爷站起身走到案前,案上摆着一对青花五彩花鸟纹瓷瓶。 “五爷好眼力,确实是青花五彩。”柏寻走过来说道。 韩五爷拿着那瓶子仔细看着,见张督办过来了,便递给他:“张督办,您是行家,您瞧瞧。” 张督办接过来看了看,赞不绝口:“胎质紧密,施彩浓厚,花鸟绘制栩栩如生。工艺精湛,属上品!” 柏寻笑着说道:“二位若是喜欢,等宴会结束,晚辈便差人送到二位府上。” “使不得,使不得!”韩五爷忙摆手道。 “对啊,君子不夺人所好。”张督办说道。 柏寻为难地说道:“晚辈刚刚还在发愁呢,三位长辈,不能只送一份礼物吧?说出去,别人该说晚辈不懂规矩,厚此薄彼了。” 张夫人闻言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也别扭扭捏捏了,贤侄的一番心意,你们收下便是。” 韩五爷和张督办相视一笑:“那我们可真收下了。” “求之不得。”柏寻笑着说道。 一些人看见四人从楼上下来,皆面带笑意,看样子相谈甚欢,心里是又羡慕又不是滋味。 “柏家新家主真有手段啊,这张督办平日里可不常参加这些宴会。今儿是给足了柏家主面子!” “是啊,要我说这柏家老家主真真是有眼光啊!起初大家可都觉着这柏二少爷只是个书呆子。做生意怕是只会纸上谈兵。” “可不是嘛!放着在商场上摸打滚爬多年的大少爷不用,竟然用了他。我还寻思柏家要完了呢!谁知,这二少爷竟比大少爷还有手段 。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要不怎么说立长不如立贤呢?人家柏家能屹立不倒,一代更比一代强,就是有远见有魄力。” 盛则熙一言不发,自顾自喝着红酒。 这些人当着他的面这么捧柏寻,不就是想看他挂脸,想挑拨是非吗? 一帮见不得人好的狗东西,他岂能如了他们的愿? 那几个人见盛则熙面不改色,目光沉沉的。心知自己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被看穿了,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不过,怎么没见柏家主的那个男妻啊?” “对啊,以前他俩可经常出双入对。” “一家之主身边岂能有个男妻?我可听说,柏家在和安的生意都交给那个妾室了。” “哎哟,别是……要休了男妻,扶正妾室吧?” “那也是应该的。” 盛则熙眉头紧锁,他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既高兴又生气。 高兴自然是因为南春离开了柏寻,他就有机会了。 生气是因为替南春不值,费尽心思为柏家铺路架桥,转头就让人给抛弃了。 柏家人果然卑鄙无耻! 他来参加柏寻的宴会也只是想过来看看南春在不在。 昨天白沙从和安县得到了新消息,说南春去年年末就带着他阿娘离开柏家寨了。他们查了几天,问了很多人,都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盛则熙握紧了拳头,心中懊悔不已。 他不止一次想过。 不管南春愿不愿意,都要把他锁在自己身边。或者带着他去西洋,让谁都找不到他。 这种疯狂的念头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把他折磨得快疯了。 年前,他本想找个机会跟南春见一面。可是川城那边的桐油和猪鬃生意突然出了岔子,他不得不过去稳住局面。 本以为只是去个十天半个月,解决完就能回来找南春。可是,到了川城了解了详细的情况,他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有人在暗中做局,坑害他们盛家。 事情变得棘手又复杂,他实在没法离开,就这样在川城待了大半年。 盛则熙看向人群里左右逢源的柏寻,不禁咬了咬牙。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南春。 宴会散场,柏寻把张督办和夫人送走之后,对韩五爷行礼道:“多谢五爷相助!” 韩五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如今这世道,安稳日子怕是没多久了。团结互助才是生存之道。” 韩五爷走后,许水生急匆匆过来:“家主,盛家大公子派人去了和安。” “哦?难不成盛则熙已经猜到是我在川城给他下绊子了?”柏寻问道。 许水生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许水生尴尬说道:“和安那边传消息过来,说是……盛大公子的人在到处找二少奶奶。” 柏寻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眉头紧锁,眼神冰冷。 许水生见状,忙说道:“盛大公子不会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吧?” 柏寻沉声道:“就像张督办和张夫人说的,盛大公子确实是该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他自己不上心,咱们得替他上上心。” 第337章 行善积德 张督办的新年舞会在张公馆举办。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金碧辉煌的大厅内,身着各式华服的男女宾客络绎不绝。 蓝小蝶端着酒杯,笑眯眯地碰了碰柏寻手里的酒杯:“我就说我跟你们柏家人有缘呢!原来是因为你们兄弟俩跟我一样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见柏寻不解,她笑了笑接着说道:“洋城的富贵人家哪个不是为了争权夺利闹得鱼死网破,亲人变仇人的?那么多人都等着看你们兄弟俩反目成仇,同室操戈的好戏呢。结果风平浪静,顺顺利利。你们还是那般兄友弟恭,手足情深。” 柏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 “柏大少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您。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结果就是让我在舞会上做您的舞伴?”蓝小蝶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柏家主,您不会真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当上家主就想休妻扶正妾室吧?” 柏寻微微一怔,说道:“不会。” 听到他的话,蓝小蝶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重情重义的人是干不出这事的。不过……南公子怎么还不来洋城啊?一年多没见了,我还怪想他的呢。” 柏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蓝小蝶掩嘴笑道:“熟人之间的想念也没什么吧?” 说话间,盛则熙过来了,身边跟着的是身着深紫色旗袍,优雅美丽的大明星李柔。 “哎哟,俊男美女登场,会场里一半的人,魂都要被二位勾了去。”蓝小蝶笑着说道。 “不及柏家主,只是在这儿坐着就全场瞩目。”盛则熙调侃道。 蓝小蝶看了一眼柏寻,见他的面色不怎么好看,心道:这两位爷不会当真如外界所说有意要争一争吧?新一代的掌家人们陆陆续续登场,这洋城啊,怕是又不太平了。 突然人群中传来喧闹声。 蓝小蝶往门口望去,是王参事和王夫人还有他们的宝贝女儿王宝兰。 她下意识地看了盛则熙一眼,有传闻说盛家和王家有意联姻。 但是看盛大公子的表情和举动……好像并无此意。 好嘛,今儿就是修罗场啊。 悠扬的旋律响起,张督办和夫人优雅地步入舞池。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 张督办笑着说道:“小伙子们快行动起来啊!洋城最漂亮的姑娘可都在这里了。” 王宝兰一进门就瞧见了盛则熙,本想直接过去见他的,谁知她父母一直拉着她见这个长辈那个长辈的。 这会儿刚跟长辈们打完招呼,想去找盛则熙,就看见他站起身,很绅士地邀请了那个李柔跳舞。 李柔笑意盈盈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两人手牵着手步入舞池。 舞池内,灯光璀璨而迷离,悠扬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将整个空间渲染得如梦似幻。 俊男美女的搭配一进舞池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两人随着音乐的节奏,在舞池中翩然起舞。他们的步伐时而轻盈飘逸,时而热烈奔放。 王宝兰沉着脸,眼神里闪过愤怒和失落。 王夫人自然察觉到了她的不愉快,便问了身边的人:“跟盛大公子跳舞的女孩是哪家的千金?” “什么千金啊,不过是个戏子。” “王夫人,此人是盛大公子电影公司的女演员,名叫李柔。” 女演员李柔。 王夫人想起来了,之前还在小报上看过她跟盛大公子的新闻。 原想着不过是好事之人胡乱揣测,没想到这么重要的场合,他竟带着她来了。 如今盛王两家有意联姻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他这么做不是让王家下不来台吗? 王夫人面色不虞,压低声音对王宝兰说道:“我们家宝兰值得更好的儿郎。” 王宝兰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嘴角微微下撇:“洋城还有比盛则熙更好的?” 她说着,目光落在柏寻那边,冷笑了一声。 倒是有一个,柏家新家主。 英俊潇洒,仪表堂堂,如今又大权在握。不过家中有个男妻,好像还挺得宠,她可不想跟一个男人抢男人。 王夫人说道:“刘次长的小儿子……” 王宝兰拧着眉头说道:“母亲,上回他喝多了在宴会上发疯的鬼样子,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王夫人被噎地接不上话来。 洋城的贵公子是多,但是长得英俊,洁身自好,又有本事的确实不多。 盛家大公子算是佼佼者了。 “则熙,许久不见啊。”王夫人带着王宝兰挡住了盛则熙和李柔的去路。 “王夫人,王小姐。”盛则熙礼貌地点头道。 王宝兰的视线落在李柔挎着盛则熙的胳膊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李柔姑娘的舞跳得很好啊。” “多谢夸奖,是则熙带得好。”李柔抱着盛则熙的胳膊,并看向他莞尔一笑。 狐媚子! 居然敢挑衅我? 王宝兰咬了咬牙,刚想说话就被王夫人打断了:“过两日家中设宴,则熙你可要跟你父亲一起来呀。” 盛则熙点头道:“好。” 王宝兰还想说什么,却被王夫人拉走了。 “行了,大庭广众之下,别闹得颜面无存。再说了,事儿都没定下来,你有什么资格闹啊?等过两天跟盛家大爷商量好了,把你俩的亲事定下来。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王夫人说道。 这边的蓝小蝶见柏寻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不禁笑道:“柏家主,这位王小姐可不是善茬。您就是想煽风点火,也悠着点儿。” 柏寻喝了口酒,说道:“怎么能叫煽风点火呢?明明是行善积德。”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里一闪而过。 柏寻猛然站起身,望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 蓝小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个身着淡青色绣花短袄,黑色大褶裙,长发飘飘的女子消失在人群里。 蓝小蝶见柏寻一副紧张模样,不禁笑道:“柏家主这是看见哪位红颜知己了?居然紧张成这样?” 柏寻回过神来,说道:“看错人了。先失陪一下,我出去抽根烟。” 待柏寻离开,蓝小蝶才反应过来。 柏寻不是不抽烟的吗? 从未见他抽过烟。 这借口还真是蹩脚。 第338章 也是没放过他 二楼楼梯拐弯处。 “哎,这位小姐,您这是去哪儿啊?” 南春眼珠子一转,故作脚下不稳,扶着栏杆,说道:“我不胜酒力,有些头晕……想……呕……洗手间……呕……” 他话没说完就干呕了起来。 丫鬟慌忙上前扶着他,说道:“您想找洗手间是吧?” “没错,快带我过去……呕……” “您请跟我来!楼下这边往里走就是了。”丫鬟扶着他下了楼往走廊尽头走去。 谁知到了洗手间,门锁着。 南春装着难受的模样用力拍了拍:“谁在里面呢?快开门啊!” 里面的人不满地说道:“谁啊?怎么这么没礼貌?” “谁没礼貌?我要用洗手间,你快出来!”南春故作生气,用力踹了一脚门。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一个稍年长的丫鬟着急忙慌地过来:“怎么回事?” 丫鬟慌忙说道:“这位小姐喝多了……” “呕……呕……”南春冲着她呕了几声。 她眉头紧锁,见有些宾客向这边看过来,忙说道:“你快带她去二楼的洗手间,动作放轻些,别打扰到其他客人。一定要在她身边守着,除了洗手间哪里都不准去。明白吗?” “是。”丫鬟忙应道。 到了二楼,南春趁丫鬟不备,一个手刀将她打晕,然后堵住嘴绑了手脚关进了洗手间。 之后他慢慢朝书房走,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到书房门口,他停下来,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认里面没人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精巧的开锁工具,熟练地摆弄起来。 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他闪身进入房间,轻轻关上门,从裙子里拿出小巧的手电筒,然后快步走到桌前。 他看了下桌面,没有他要的东西。然后蹲下打开抽屉仔细检查。抽屉的最里面放着一个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果然是他需要的印章。 他快速从怀里拿出几张纸,用印章盖了印,之后撩起裙子把印章仔细擦了擦轻轻放回了原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心中一紧,立刻躲到了窗帘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在靠近。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贤侄,咱们里面聊。”张督办打开门说道。 屋里的灯猛然一亮,南春不自觉抖了抖,心跳到了嗓子眼。 柏寻的视线落在窗户那边,很快又收了回来。 张督办将手里的盒子随手放到了抽屉里,说道:“坐下说。” “晚辈听韩五爷说督办您喜欢瓷器,而且很有研究。恰好晚辈新得了几样……其中有汝窑白瓷。晚辈不是很懂,想请您给晚辈掌掌眼。”柏寻说道。 南春心里一颤。 是柏寻! 张督办一听是白瓷,马上来了兴致:“汝窑白瓷可不多见呐!不过确实假货也不少,一不留神就上当受骗了。” “是啊,晚辈实在拿不准,只能来求您帮忙了。瓷器生意之前一直是家兄在打理,晚辈还得好好学一学。”柏寻虚心说道。 “好,正好也让我开开眼。柏家瓷器……你们的仿品做得极好,有些可以以假乱真啊。”张督办说道。 “假的终归是假的,骗骗外行人而已,像督办您这样的内行人怕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柏松笑道。 张督办摆了摆手说道:“太谦虚了,我之前确实见过你们柏家做的仿品。恰好我手里有个真的,我就仔细研究了一番。不得不承认你们柏家的制造工艺确实精湛。 哪怕是我,不仔细看,也有可能看走眼。我其实挺好奇的,明明有些制作工艺已经失传了,你们柏家的工匠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柏寻直截了当地说道:“除了工匠的技艺精湛之外,也多亏了那些真品。” 真品? 居然有真品!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仿品皆有真品存世?”张督办问道。 “没错。”柏寻说道。 张督办脸上虽然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激动不已。 柏寻叹了口气说道:“只不过现在大都不在柏家了。” 张督办忙问道:“为何?” 柏寻故作为难:“这……人情世故,礼尚往来。和安也有不少人跟督办您一样喜欢这些老物件。” 张督办了然。 “督办,夫人找您!”管家敲了敲门说道。 “知道了!贤侄,此事咱们回头再细聊。你那白瓷一定要留着,让我好好欣赏欣赏。”张督办说道。 “一定。” 灯熄灭了,门关上了。 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南春等了一会儿,悄悄走出房间,然后快步进了洗手间。 那个丫鬟已经醒了,见他来了,吓得直哭。 南春捏着嗓子说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呢,也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事说出去。明白吗?” 丫鬟慌忙点了点头。 南春将她松了绑,然后从洗手间的窗户跳了下去。下面太黑,他一抬脚,一个花盆“啪嗒”一声倒在地上。 “谁?” 院里巡逻的人听见响动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抓住了南春的手腕,把他拉到了隐蔽处。 熟悉的檀木香味袭来,南春抬头对上了柏寻黑沉沉的眸子。 “谁?快出来!”巡逻的人逼近。 柏寻走了出来,手里夹着一支烟:“出来抽根烟而已,怎么了?” 两个巡逻的人一看是柏家主,忙说道:“柏家主,实在对不住,小的不知道是您。” 柏寻从兜里掏出几块大洋:“接着,天那么冷,你们辛苦了,拿去买酒喝吧!” 两人接住大洋,喜笑颜开:“多谢柏家主。” 待那两个人走远了。 柏寻转身回到暗处,南春低着头,看着自己花俏的衣衫,尴尬极了。 自己这副鬼样子居然偶遇前夫…… 老天爷啊! 您也是没放过我! 柏寻看着他红红的耳尖,轻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捏着南春的下巴,迫使他仰起脸。 南春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你做什……” “么”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柏寻吻住了。 吻,激烈又……贪婪。 第33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跟我回家。”柏寻轻声说道。 南春推了他一把,没好气儿地说道:“你哪位啊?” 柏寻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也不恼,低声说道:“我是你夫君。” 南春白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地说道:“哪门子的夫君啊?早就和离了!” 他说罢就想走,柏寻一把拉过他,紧紧地抱着:“我没签字。” 南春有些烦躁,这人真是…… 明明是你自己要跟我和离,还逼着我离开。 现在还来说这些做什么? 柏寻亲了亲他的耳朵,呢喃着:“我想你了。” 柏寻的呼吸有些急促,每一次吐纳都清晰可辨,还带着难以名状的温热与潮湿。 院子里传来喧闹声,舞会结束了。 宾客陆陆续续离场。 柏寻见他分心,咬住了他的唇瓣,然后贴得更近了一些。 南春感觉到他的变化,小脸瞬间红到耳根,猛地一把推开他,撒腿就跑。 这人…… 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疯了吧? 柏寻从暗处走出来,把南春踢倒的花盆扶了起来。然后看着他的身影汇入人群,往大门口走去。 蓝小蝶见到姗姗来迟的柏寻,无奈地说道:“哪个牌子的烟,一根能抽这么久啊?若真是这样,烟厂都要关门了。” 柏寻没说话。 蓝小蝶凑近一看,掩嘴笑了起来。 “看样子您嘴里的不是烟嘴,是姑娘的嘴啊!” 柏寻用手背蹭了下嘴唇,一抹淡淡的粉色。 是南春嘴上的口脂。 回柏宅的路上,阿福见自家主子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问道:“家主,发生什么事了吗?” 柏寻揉了揉额角,沉默地看向了窗外。 南春为何突然从辛川岭回到洋城,还做了伪装偷偷潜入张督办的府邸? 他在找什么东西? 不对,张督办的书房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而且,南春走的时候两手空空,身上也不像藏着什么东西。 那是为何? “四爷回洋城了吗?”柏寻问道。 阿福回道:“派人一直盯着喜颜楼和四爷的宅邸呢,没见他回来。” “继续盯着。” “是。” 回到柏宅,柏寻往金城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邢管家接的。 “你好,这里是乐园。” “四爷在吗?我是柏寻。”柏寻问道。 那边静了一下,随后说话的人变成了盛玉安:“柏寻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南春为何突然从辛川岭回到了洋城?”柏寻问道。 盛玉安轻蹙眉头,才刚行动,柏寻那边就得到消息了? “哦,辛川岭的条件太艰苦了,他在那边待了那么久,我想着让他回来休息一段时间。”盛玉安说道。 “那他为何要乔装打扮混进张督办的府邸呢?”柏寻追问道。 盛玉安心里一紧:“南春他出事了?” “你先告诉我,为何他要这么做?”柏寻的语气生硬。 盛玉安心急如焚,忙说道:“我这边需要特别通行证。最近盘查得很严,张督办盖章签字的更方便一些。” “盘查得很严?”柏寻脸色一沉,“你在走私管制物品?” 柏寻太敏锐了,想瞒过他几乎不可能。 盛玉安如实回答:“只是……一些从国外弄过来的药品,数量不多。” 柏寻沉默了片刻,说道:“不要把南春拖入旋涡。你知道一旦走上那条路……结局就是万劫不复。” 盛玉安叹了口气,说道:“是我的失误。我的朋友急需这些药品,可是最近查得很严。我本想亲自出面去找张督办的。南春得知此事,就出了这个主意。他的性子你也知道……抱歉!” 南春这个主意确实更好。 若是他出面去找张督办,万一以后查出什么,他势必会牵连其中。 神不知鬼不觉把特别通行证弄到手,以后即便是查出来,也找不到源头。 柏寻眉头紧锁:“四爷,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想跟谁走一条道。我只想要南春安全!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不要再让他涉险!” 盛玉安微微一怔。 刚刚明明说了是万劫不复的事,现在为了南春又毫不犹豫地接过去。 盛玉安叹息道:“南春他……” “他没事,任务应该也顺利完成了。”柏寻说道。 盛玉安松了一口气:“我会尽快把他送回辛川岭的。” 说到这里,盛玉安苦笑了一声:“没想到……最后辛川岭居然成了最安全的地方。真是可悲啊!” 挂了电话,柏寻点燃一支烟,但是没有抽,只是夹在指间看着它一点一点地燃烧。 确实挺可悲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注1】 仅凭你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厢南春坐上了春晓的车。 “怎么样?没被发现吧?”春晓问道。 “一切顺利!快走吧!”南春往车窗外瞅了一眼催促道。 春晓见他小脸通红,调侃道:“怎么一副见到如意郎君的害羞模样?难不成是见到柏家主了?” 南春尴尬地错开视线。 春晓惊讶地看着他:“你真跟柏寻遇上了?” 南春有些烦躁地用手背擦了擦嘴:“你的化妆术是不是退步了?那么黑,他都能认出来是我……” 春晓笑了起来:“柏家主火眼金睛!你这副打扮任谁看也看不出是你好吧?谁能想到一个姑娘居然是南老板呢?骗不了他,只能说他太熟悉你了。” 南春撇了撇嘴。 春晓笑眯眯地凑近:“你这模样……对他旧情未了啊?” 南春沉默不语。 若是之前,他肯定立马就反驳了。 可是见到柏寻之后,他的心仿佛就不是自己的了。 我想你了。 柏寻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南春的心一阵战栗,焦灼难安。 “若真的放不下,就去找他吧!如今这世道,想长寿怕是很难。短短的人生,有爱人相伴,让死亡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春晓轻声说道。 车疾驰而过,窗外的灯光掠过脸庞,光影交错间,轮廓被柔和地勾勒。 南春轻轻叹了口气。 喜颜班一个刚崭露头角的花旦前不久死了,被秘密处决的。她是春晓的徒弟,要接他的班的。 她的未婚夫就是之前报纸上登的被公开处决的十人中的一个。 罪名是勾结逆党。 那些人看在四爷的面子上给她留了个全尸。 【注1】出自唐·许浑《咸阳城东楼》 第340章 他只想要南春 王家要设宴宴请盛家人的事,不知被谁捅给了报社。一时间王家即将和盛家联姻的消息,在洋城传得沸沸扬扬。 盛则熙脸色阴沉。 有人在暗中使坏,想把他架在火上烤。 盛玉清知道后,倒觉得是件好事。 他心知则熙对王家小姐没那个意思,原本还在想怎么说服他呢。 如今有了舆论的推波助澜,则熙即便是不愿意也得掂量掂量。 “洋城富贵人家的小姐哪个没脾气?王家的小姐模样品性虽然不算顶好,但也说得过去。王参事如今在官场上如鱼得水,明年估计就要再上一层楼。咱们盛家与王家联姻,没有什么坏处。”盛玉清说道。 盛老爷子轻咳了一声,说道:“则熙,你父亲说的也有道理。年前先把亲事定下来,年后待王参事升迁,来个双喜临门。” 盛则熙没有说话,心中隐隐燃起一股怒火。 这么多年自己为了盛家做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被当成谋求利益的工具。 盛老爷子见他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则熙,怎么了?若是你实在不喜欢……” “爹,则熙之前不就说过嘛,他无所谓成婚的对象是谁,由咱们做主就行了。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若真有喜欢的,娶回来当个姨太太便是。”盛玉清说道。 盛则熙苦涩地笑了笑。 是啊,他确实说过无所谓成婚的对象是谁,一切由祖父和父亲做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只想要南春。 盛则熙步履沉重地从主院出来,径直走向大门。 他很烦躁,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儿待。 刚到门口就遇到二叔一家。 “二叔,二婶。” “哦,是则熙啊,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盛玉泉说道。 “想出去透透气。”盛则熙说道。 盛则凯见他脸色不太好,笑着说道:“大哥是不是因为小报上的新闻郁闷呢?” 阮红艳说道:“则熙啊,你可别犯傻。多好的姻缘啊!二婶可听说王参事很快就要升迁了。有个有权有势的亲家,那可是实打实的靠山。唉,我们家则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盛则熙叹了口气:“唉……我有钟意之人,实在不想失信于他。明天我去王家一趟,把这事儿推了吧!” 他说罢就想离开。 盛玉泉一把拉住他,有些生气地说道:“你这叫什么话啊?盛家与王家联姻,关系重大!你作为盛家子孙得以大局为重,可不能任性妄为!” 盛则熙冷着脸,不满地说道:“盛家子孙?盛家子孙难道就我一个?二叔您若是喜欢,您跟王家联姻去吧!” 说罢他就离开了。 “嘿,这个混小子说的这叫什么话啊?我一把年纪了让我去联姻?”盛玉泉是又生气又觉着好笑,他看向盛则凯说道,“难得有事能把你大哥给气成这样!” 盛则凯一脸八卦地说道:“也不知大哥看上谁了,不会是他电影公司的那个女演员李柔吧?这祖父和大伯肯定不能同意啊!” 阮红艳心事重重,进了院子还在琢磨,差点就撞上了院里的盆景。 盛玉泉见她魂不守舍的,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阮红艳心跳得很快,她把盛玉泉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刚刚则熙虽然说了混账话,但也给我提了个醒。咱们盛家确实不止他一个子孙啊!咱们则凯不也是吗?” 盛玉泉撇嘴道:“人家王家看中的是则熙,又不是则凯。” 阮红艳白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咱们则凯差哪儿了?而且两家不还没有正式见面吗?外面传的那些……也只是说王家与盛家有意联姻。又没提是跟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盛玉泉面露难色:“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现在是则熙自己不愿意的,为了咱们盛家着想,咱们则凯也得把这个担子挑起来。你快去跟老爷子说说去!”阮红艳说道。 盛玉泉犹豫不决,洋城谁不知道王家打的是则熙的主意啊?而且爹和大哥对这桩亲事也很满意。这让他怎么开口? 阮红艳看他犹犹豫豫的,生气地说道:“你不说,我去跟老爷子说去!若是等到明天,则熙去王家推了这亲事,可就全完了!” 她说罢就往主院走去,盛玉泉没办法,只得急忙跟上。 主院。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过来了?”盛老爷子摘下眼镜说道。 “爹,儿媳听说咱们有意要跟王家联姻。”阮红艳笑着说道。 盛老爷子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 “您看我们则凯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阮红艳和盛玉泉对视一眼。 盛玉泉忙说道:“是啊,则凯也该定下了。” 盛老爷子挑了挑眉,沉声道:“怎么?你们这是想抢则熙的姻缘?” 阮红艳大惊失色,忙说道:“爹,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媳妇是听则凯说他不愿意,才想着让则凯挑下这担子的。” “则熙说的他不愿意?” “是啊,刚刚在门口碰见他,他一脸不高兴,要出门透透气。我问他为啥,他说自己有心上人了,不想跟王家联姻。对了,他还置气说,明天就去王家把这件事说清楚。 爹,联姻之事关系重大。现在外面都知道咱们盛家要跟王家联姻了。则熙如果真去王家拒了这事,那不是当着全洋城人的面,打人家的脸吗?那咱们可就跟王家结下仇了!”阮红艳叹息道。 盛老爷子面色凝重。 则熙自幼在他身边长大,他怎会看不出他不愿意呢? 只是觉得这个事对则熙来说是很大的助力。身在大家族,婚姻大事本就由不得自己。 阮红艳见他的态度有所松动,忙说道:“儿媳知道您舍不得让则熙受委屈。但是又担心与王家结怨。那让则凯来联姻不就能两全了吗?” 真那么简单就好了,盛老爷子眉头紧锁。 王家小姐能看上则凯吗? 盛玉泉明白他的担忧,忙说道:“本来就没明说联姻的对象是则熙。若是王家拒了这门亲事,那错不在咱们。到时候外面人人都说王家看不上盛家,该急的就是他王家了。” 盛老爷子转念一想,也是。 横竖盛家都不吃亏。 第341章 鸡同鸭讲 王家设宴那一日。 盛老爷子要一同前往,盛玉清虽然心中不快,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老爷子一直就很疼惜重视则熙。 刚出大门还没上车就看见盛玉泉一家人盛装打扮,急匆匆过来。 盛则清眉头轻蹙:“二弟,你们这是……” 盛老爷子说道:“我已经跟王家联系过了,二房也一起过去。” 盛玉清脸色一沉:“爹,您怎么也没跟儿子商量一下啊?”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王家又没说只请大哥和则熙。一家人一起不是蛮好的?”盛玉泉撇嘴道。 盛则熙看了下手表,说道:“走吧,晚了不太礼貌。” 上了车,盛玉清心中恼火得很。 看样子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他一个人。 “则熙,你是什么意思?”盛玉清问道。 盛则熙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什么?” 盛玉清厉色道:“你二叔一家为何要跟着一起去?” “祖父不是说了吗?他让的。”盛则熙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当真看不出他们的小心思?”盛玉清极力忍着愤怒。 盛则熙叹气道:“爹,王家又没说联姻对象一定得是我。则凯一起去,也多个保障。再说了,无论王家选则凯还是选我,对咱们盛家来说不都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盛玉清瞪着眼睛说道。 盛则熙挑了挑眉:“这事儿不还得看王家吗?您再着急也没有用。如果王家小姐选了则凯呢?” “怎么可能?”盛玉清不耐烦地说道。 盛则熙咧嘴一笑:“难不成您儿子人见人爱啊?又不是金条!” 盛玉清板着脸没说话。 他算来算去却没算到则熙竟然会拉二房下水。 王公馆。 “欢迎,欢迎啊!”王参事热情地招呼。 “我一把年纪还来凑孩子们的热闹。”盛老爷子笑着说道。 “盛家主,您这是哪里话啊。您能过来是我们王家的荣幸!”王参事笑着说道。 王宝兰笑意盈盈地看着盛则熙,一想到亲事马上就要定下来了,她就欢喜不已。 “哎哟,这位就是宝兰吧,模样真俊,真招人喜欢啊!则凯,过来见见你宝兰妹妹。”阮红艳拉着王宝兰的手笑着说道。 盛则凯咧着嘴:“宝兰妹妹好!” 王宝兰浅浅一笑。 “都别站着了,快入席吧!”王夫人喜笑颜开地说道。 本想着只邀请盛家大爷和大公子的,没想到盛家家主竟然亲自打来电话,说是一家人都要过来。 盛家如此重视两个孩子的亲事,这让她怎么能不高兴? 一顿饭虽然吃得其乐融融。 但是奇怪的是席间居然没人主动提联姻的事。 王夫人虽然心中焦急,但作为女方的家长,由她开口不太妥当。 她在桌子底下踢了踢王参事。 王参事看了她一眼,转头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 “可不是嘛,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王夫人附和道。 “是啊,我可盼着我们则凯快些成婚呢!”阮红艳笑着说道。 盛老爷子摸了摸胡须说道:“则熙已经定下了,则凯若是能快些定下,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王参事看向王夫人和王宝兰 ,问道:“宝兰你可愿意?” 王宝兰偷偷看了盛则熙一眼,唇边绽开一抹笑容,然后红着脸点了点头。 “孩子们同意就好!”阮红艳笑道:“腊月二十就是个黄道吉日!不知王参事王夫人意下如何?” 腊月二十,没几天了。 盛家竟然这么着急? 这是对宝兰很满意啊! 王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们也愿意快些办,只是……这仪式还是要……热闹些。” “那是一定的!绝对是全洋城最热闹的!”盛玉泉拍拍胸脯说道。 “那咱们干一杯?”王参事端起酒杯。 众人举杯,高高兴兴地喝着。 盛玉清脸上没有什么笑意,他知道老爷子这是在打马虎眼,王家以为定下来的则熙。 但是两边都没明说,他没法当众戳穿他们。 盛玉泉看到盛玉清脸色不好看,心里甭提多开心了。 从小到大每件事都要压他一头,自己给他当牛做马,结果瓷器生意和烟土生意都被他毁了。 如今也让他尝尝被压一头的滋味。 盛玉泉用胳膊肘碰了碰阮红艳,然后举杯道:“我们夫妇二人敬亲家一杯!” 王参事和王夫人端起酒杯有些犹豫。 这盛家大爷和二爷关系这么亲近吗? 连给亲家敬酒都能替?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了盛玉清,只见他垂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王夫人心中一紧,忙说道:“盛家大爷,这定亲的事还要跟你好好聊聊啊!” 盛玉泉忙说道:“跟我们夫妇聊就行了,大哥工作繁忙,就不劳烦他了。” 王宝兰瞪大了眼睛,蹭的一下站起身,指着盛则凯,难以置信地问道:“要跟我定亲的不会是他吧?” 阮红艳笑着说道:“是啊,咱们不是一直在聊这个事吗?” 王参事和王夫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王宝兰的脸涨得通红,她看向盛则熙,嘴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说的是跟则熙哥哥!” 盛则熙惊讶地看着她,忙说道:“我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刚刚祖父已经说了呀!” 王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盛家主,您刚刚说大公子已经定下了,是跟别人定下了?” 盛老爷子点头道:“是啊,则熙的亲事早就定下了。只是出于一些特殊原因,还没举办订婚宴。这次我们过来是想给则凯提亲的。” 王宝兰气得浑身发抖,双眼圆睁,理智全被愤怒吞没了。她怒吼道:“我不同意!现在什么人都能来跟我谈亲事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阮红艳一听,不愿意了,叉着腰眼睛一瞪:“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呢?你们王家怎么能这样啊?刚刚明明都答应了,这转头就反悔了?” 盛玉泉拉了她一把,沉着脸说道:“王参事,我这夫人心直口快,你别介意。不过,儿女亲事,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咱们好好说。倒也不必这么尖酸刻薄,恶意贬低人吧?” 第342章 还真是够阴的 王参事虽然心中也有气,但是宝兰说的话确实说得太难听了。 他忙解释道:“孩子还小,说话没有分寸,诸位见谅!这事儿也怪我和夫人没事先说清楚,我们都以为是跟大公子结亲呢。谁知闹了误会……” 王宝兰见盛则熙面不改色,是又羞又恼。拿起酒杯砸向盛则熙,发疯似地尖叫道:“你们都是一群骗子!无耻至极!” 酒杯砸在盛则熙的身上,红酒泼了他一身。 盛老爷子面色铁青,站起身,沉声道:“既然王家看不上我盛家,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盛家一行人便离开了。 王参事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瞪了王宝兰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王宝兰捂着脸,哭着跑上楼去。 客厅里一片狼藉,王夫人气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揉着刺痛的脑袋,说道:“盛家人是不是在跟咱们装疯卖傻呢?我可从未听闻盛家大公子定亲了!” 王参事没好气儿地说道:“不论他们是不是在装傻,今天这事也是我们王家的错了!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遇事只会哭闹砸东西!真是丢尽了王家的脸面!” 王夫人一听,火蹭的一下上来了:“孩子是我一个人的?还不是你天天惯着她?” 这边王家鸡犬不宁,那边盛家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除了盛则熙。 盛玉清脸色阴沉地看着他:“如愿以偿了,开心了?” 盛则熙笑了笑:“父亲不也没有多难过吗?儿子看您刚刚松了一口气啊!” 盛玉清没有说话。 王家拒绝跟则凯联姻,他确实松了一口气。 原本他的家主之位是板上钉钉的。 可是二弟这两年不太安分,明显跟他有了隔阂。 若是此时让他有了个大靠山,那自己的危机就真的来了。 “你何时定的亲啊?我这个当爹的怎么不知道啊?”盛玉清问道。 盛则熙说道:“我确实有心仪的人,我也只想要他。虽然还没定下来,但他一定是我的。” 盛玉清冷哼了一声:“还成情圣了?盛家可容不下情圣!” 盛则熙面不改色:“所以三叔才死了?” 盛玉清脸色大变,皱着眉头说道:“提他做什么?” 盛玉宁,他的三弟。 一直是他心里……解不开的结。 盛则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他父亲看似无懈可击,但是他知道,三叔就是他的弱点。 父亲对三叔的感情很矛盾。 大约是…… 又爱又恨吧! 所以逼死他之后,又常常因为他郁郁寡欢。 回到盛公馆之后,盛玉泉就把王家拒绝跟盛家联姻的事故意散了出去。还特意叮嘱一定不要提跟哪个公子联姻,并且一定要把一个细节加上。 王小姐把酒杯狠狠地砸向了盛大公子,盛大公子被泼了一身酒,狼狈不堪。 前面模糊了主人公,后面特意提到盛大公子被泼酒。 人们自然以为王小姐拒绝的是盛大公子。 一时间流言蜚语漫天飞。 “王小姐竟然拒绝了盛大公子?” “拒绝就拒绝呗,为何还要拿酒杯砸人家啊?” “太没教养了吧!” “哦哟,你们才知道啊?这个王小姐刁蛮任性得很!平日里一个不顺心就打骂身边的丫鬟。” “王家人的眼光还挺高,居然连盛家都瞧不上!” 柏宅。 柏寻看着报纸上王盛两家的恩怨情仇,不禁冷笑了一声。 这个盛则熙还真是够阴的。 明明是他拒婚,结果全成了王家的错了。 “家主,张督办的电话。”阿福说道。 柏寻勾了勾唇角。 终于来了。 新年舞会之后,柏寻并没有主动联系张督办。 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就不能着急。 把饵料抛下,然后就是等待。 毕竟追着猎物跑是一个局面。 等着猎物主动送上门是另一种局面。 而现在,猎物主动送上门了。 “张督办。” “贤侄,这些天我太忙了,说是要去帮你看白瓷,一直没得空。我明天有时间,可以帮你看看。”张督办说道。 这些天他一直等着柏寻联系他,谁知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人。 他一想到万一白瓷被旁人拿了去,心里就焦急难安。 “晚辈想着您日理万机,不好意思拿这点小事麻烦您。”柏寻说道。 “哎呀,怎么能说是小事呢?明天是你拿过来,还是我去你那里?”张督办问道。 柏寻想了想说道:“我派人去接您吧,还有其他的物件也想劳烦您一并看看。” “不用接了,明天得空我就过来。” “多谢督办。” 挂了电话,柏寻吩咐阿福:“把那些瓷器都摆好,后面不好拿的地方放一些仿品,看起来数量要多,质量要高。” “是。对了家主,您不是让我派人盯着喜颜楼吗?那边盯梢的人回话说,春晓先生身边有时会跟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个人看起来有点可疑。”阿福说道。 柏寻忍不住笑了一声。 一定是南春。 “今儿心情不错,去喜颜楼听戏吧。” 阿福挠了挠头。 他是越发摸不透自家主子的想法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 喜颜楼的那个花旦不幸染病去世了。 春晓重新披挂上阵,每两天演一场。 柏寻上了楼,直奔之前南春最常去的那个包间。 他一把推开门,把包间里正跟桃花说笑的南春吓了一跳。 “这里有人了!”南春斜睨了他一眼。 柏寻像是没听见似的,关上门,直接坐在他身边。 南春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你怎么长得像我前夫呢?” 柏寻拿起桌子的酒壶晃了晃,空的。 他问桃花:“他一个人全喝了?” 桃花点了点头。 “人我带走了,你跟春晓说一声。”柏寻说道。 桃花急忙跑去跟春晓说。 “主子,柏家主把南公子带走了。” 春晓听罢,笑了笑:“无妨。” “可是……南公子喝醉了,他……” 春晓挑了挑眉:“他高兴着呢!” 南春明知有人盯着喜颜楼,还三番五次跟他一起进出。不就是想让人家来找他吗? 这孩子也学会欲擒故纵了! 第343章 人无耻也要有个度 柏寻扶着南春刚从喜颜楼出来,就被人叫住了。 “柏家主!” 柏寻回头看,是盛则熙。 盛则熙往前走了两步,好奇地打量着他扶着的人。 柏寻侧了侧身,将南春搂在怀里,挡住了他的视线:“盛大公子,有何贵干?” 盛则熙笑道:“柏家主换口味了?还是说憋太久了?” 柏寻淡淡地说道:“看样子盛大公子还是太闲了,一个王家小姐不够你忙的。我看袁家小姐也不错,跟你们盛家门当户对,跟你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盛则熙咬了咬牙,冷冷地说道:“果然是你在暗中煽风点火!南春在哪儿?你既然不要他了,就别阻止他奔向真正的幸福。” 柏寻眸光一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正的幸福?家妻的幸福跟你有关系吗?盛大公子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吧?” 盛则熙正色道:“我爱他。” 柏寻抓着南春胳膊的手猛然一紧,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意:“你放什么屁呢?南春是我的人,是我柏寻明媒正娶的妻子。人无耻也要有个度!我警告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盛则熙冷着脸说道:“你也说了,人无耻也要有个度。你既然不要他了,就应该放他走。” 柏寻勾了勾唇角:“我永远都不会放手,你做梦去吧!” 说罢,柏寻便扶着南春上了车。 盛则熙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嘴角紧抿着,双手紧握成拳。 李柔从暗处走了过来:“王小姐的事……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 盛则熙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新年舞会之后,李柔几次遇险。 盛则熙派人去查,最后抓住了两个歹徒。据他们交代,是一个脸颊上有颗大黑痣的中年男人花钱雇的他们杀李柔。 可是李柔身边一直有保镖,他们试了两次都没成功。两人害怕被抓,就想撂挑子不干了。那个中年男人就说死了更好,搞不死就把她的脸给毁了。 盛则熙的手下白沙带着两个人去了王家附近,两人认出来花钱雇他们的正是王小姐的司机。 没过两天,就闹出来王家拒婚,王小姐发疯泼了盛大公子一身红酒的事。 李柔听闻此事,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她想着,盛则熙对她应该是有感情的。 为了她居然会拒绝与王家联姻,还把王家架在了火上。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盛则熙不想跟王家联姻的真正原因。 南春。 果然之前自己的感觉是准的,他对南春并不是单纯的欣赏,而是爱慕。 只是她没想到,这爱慕竟然这么深。 “为何明明有阳关道不走,非要去走独木桥呢?” 李柔叹了口气,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等了一会儿,见盛则熙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她跟司机说道:“走吧!” 待车快要转弯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已经没了盛则熙的身影。 她瞬间泪如雨下。 “终究不是自己的。” 这句话说的是自己,也是盛则熙。 阿福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 在看到自己主子低头亲怀里那个大胡子中年男人的时候,他手一滑,车子猛地偏离方向。好在他及时踩了刹车,不然就撞到路边的树了。 柏寻将南春紧紧地护在怀里,眉头轻蹙:“你是怎么回事?” 阿福拍了下方向盘,苦着脸说道:“家主,二少奶奶走了,你也不用这么惩罚自己吧?这样的……你都能下得去手?” 阿福说着,看向柏寻怀里胡子拉碴,一脸大麻子,丑了吧唧的人。 柏寻沉着脸说道:“这是南春。” 阿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家主,您是喝多了?还是眼睛出毛病了?” 柏寻说道:“春晓的化妆术很高超。” 他边说边去扯南春的假胡子,然后把假胡子扔给了阿福。 “真的是二少奶奶啊!”阿福喜出望外。 “快开车!”柏寻说道。 “哎,好嘞!”阿福喜气洋洋地说道。 是二少奶奶就好! 到了柏园,柏寻抱着南春径直上了楼。 他把南春放在床上,然后打来热水用热毛巾帮他脸上的妆一点点擦掉。 南春皱着眉头,烦躁地胡乱挥舞着手。嘴微微张开,时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声。 柏寻抓住他的手腕,柔声说道:“乖一点,一会儿就好了。” 这句话像是起了作用,南春虽然眉头还皱着,但是不再反抗了。 才离开他一年而已,南春的脸就没之前那么细腻柔滑了,想必是经常风吹日晒。 柏寻怜惜地摸着他的脸:“ 辛川岭还是太苦了。但是……” 就像四爷说的,如今辛川岭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亲了亲南春红扑扑的脸颊,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嘴。 南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然后伸手捧着他的脸,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你长得好像我前夫……” 柏寻抓着他的手,说道:“是夫君。” 南春撇撇嘴,气呼呼地说道:“不是夫君了!已经和离了!” 柏寻亲了亲他的鼻尖:“没有和离,我没有在和离书上签字。” 那份和离书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他没有成功,被祖父拿捏住了,被柏家困住了。 那份和离书可以放南春自由,可以保住南春的性命。 “我好不容易才与你成婚,怎么会跟你和离呢?”柏寻柔声说道。 南春迷蒙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说:“既然没有和离,那我想跟你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柏寻微微一怔。 南春的表情甚是可爱。 迷迷糊糊,又一本正经。 柏寻轻笑了一声,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南春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不要吗?” 柏寻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要的。” 怎么可能不要呢? 若是做一次就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印记就好了。 他会让南春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刻着他的名字,这样就不会有无耻之徒来跟他抢了。 柏寻像是要补上过去一年的空缺一般,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地折腾。 南春难耐地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夜那么长,又那么短。 第344章 恶鬼治小鬼 喜颜楼。 戏已唱罢,观众已散去,要打烊了。 盛大公子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起来。 李班主来问春晓怎么办。 “让他的手下把他带走便是了。”春晓说道。 “今儿盛大公子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中间李柔小姐过来了,跟他喝了两杯。门房说,李柔小姐早就走了。”李班主说道。 “派人直接送回盛公馆呗!”春晓觉着奇怪,“你今儿是怎么了?这点小事还要来问我?” 李班主压低声音尴尬地说道:“我刚刚听盛大公子说醉话,一直在喊南公子的名字。这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可怎么得了啊?” “啊?”春晓蹭的一下站起身,“不能让他胡说八道!把他的嘴堵上,然后抬到后面客房去。” 如今柏寻当上了柏家家主,南春许久没露面。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一直就没断。若是再蹦出个盛家大公子,南春又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了。 盛家大爷是个心狠手辣又要面子的主,怎会容忍独子钟情一个男人? “这能行吗?他可是盛大公子啊!”李班主为难地说道。 “出什么事我担着!快去啊!”春晓着急地说道。 “哎!” 春晓心道:我们家南春也是出息了,竟然让洋城两个炙手可热的贵公子为他着迷。 早晨,柏寻醒来,看着怀里的人有一瞬间觉着自己在梦里。 过去一年他常常梦见南春,可是醒来怀里什么都没有。 他低头亲了亲南春的额头,确定是真实的,心里才踏实了些。 张督办来得挺早,虽然一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模样。 但是柏寻知道,他此刻心里并不如表面那般淡定。 “督办,您请随我来。”柏寻笑着说道。 “好。” 柏寻带着张督办上了三楼,走到最后一个房间打开门。 张督办眼前一亮,惊喜万分。 屋里各式珍藏琳琅满目,令他目不暇接。 左手边的长案上摆着各式各样精致玉器,有的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有的则简约素雅,皆透着莹润剔透的光泽。右手边则摆放着一尊尊青铜器金银器还有石雕木刻,雕刻工艺精湛绝伦。 各式各样的陶瓷则摆在了中间的一排排的架子上。青花瓷、釉里红、斗彩、粉彩……应有尽有。 张督办完全没有了在楼下时的气定神闲,只见他快步走到木架前,拿起一只青色的莲花盘,眼睛里满是惊喜和难以置信。 那莲花盘造型精巧,胎壁薄而均匀。淡绿色瓷釉,像湖水一般,剔透如玉,纯净幽雅。 “这个可是越窑的秘色瓷?” 柏寻回答道:“督办好眼力,的确是越窑秘色瓷。” “果然是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注1】妙啊!真真是妙极了!”张督办赞叹道。 柏寻将旁边架子上的瓷瓶拿了过来,说道:“督办,晚辈说的就是这个,前不久新得的一对白瓷瓶。” 张督办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秘色瓷莲花盘,接过柏寻手里的瓷瓶,走到窗前明亮处,仔细看着。 瓷瓶泛着淡淡的天青色,釉面滋润柔和,纹片晶莹多变,手感如玉。瓷胎与底厚度相当,外底有三个小如芝麻粒的钉痕。 “确实是官字款汝窑白瓷,上乘之作啊!而且保存的非常完好!太难得了!”张督办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抬高了。 柏寻作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笑着说道:“太好了,晚辈还以为是假的呢。” 张督办拿着那瓷瓶,爱不释手:“真品!我打包票是真品。不知贤侄是从何处得来的此物?” 柏寻犹豫了一下,说道:“就是……从一个游商手里,他也是意外所得。” 张督办心里清楚,柏寻没有说实话。这种品质的瓷器绝对不可能在游商手里。 “对了,你刚刚不是说这瓶子有一对吗?怎么我只看到一个啊?”张督办问道。 柏寻如实说道:“是有一对,只不过另一个在和安县冯知事那里,他也很喜欢瓷器。祖父……与他走得近,时不时会拿出一些珍藏赠与他。” 张督办眉头轻蹙。 和安县知事冯德远,他听说过此人。 顺城督察处副处长章江华的小舅子,一个无勇无谋,脑袋空空,一天到晚只知道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 他懂个屁的瓷器! 不过就是知道这些东西值钱,便想着抢走去换钱罢了! 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落入这么一个不懂欣赏的酒囊饭袋手里,真真是暴殄天物啊! 柏寻说道:“督办,您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它吧。好东西得找到懂得欣赏它的主人,才有它的价值。晚辈觉得这东西在您这样的人手里才是最好的。” 柏寻这话真真是说到张督办的心坎里了。 这样的好东西就应该由他这样懂得欣赏的人收藏才是。 张督办笑着说道:“那就多谢贤侄了。” 柏寻忙说道:“您这话太见外了,晚辈孝敬长辈是应该的。” 从柏园回到家,张督办小心翼翼地把那瓷瓶摆在了玻璃柜里。 “美!太美了!” 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的空位上,扬起的嘴角瞬间塌了下来。 他快步走到桌前,拨了个电话。 “让章江华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谄媚的声音:“张督办您找我啊,你最近身体还好吧,小的一直想去洋城看您呢!” “那你过来吧,带上你的小舅子。我听说他把和安管得不错。”张督办说道。 “哎,好好好……小的……小的即刻就带上他启程去洋城。”章江华激动地话都说不通顺了。 章江华本是洋城人,之前是洋城卫生署的副署长。因为贪墨之事被撸了副署长的职。这事儿是他的竞争对手给他捅出来的,奔着弄死他的目的。 万幸张督办出手相助,他才能保住了性命,调去顺城当督察处副处长。 此前他多次致电张公馆,表示想去洋城看望张督办,都被婉拒了。 如今张督办竟然亲自打电话过来让他去洋城。 章江华喜上眉梢,张督办终于想起他了,看样子自己重回洋城的日子不远了。 【注1】出自唐·陆龟蒙《秘色越器》 第345章 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这是南春去年离开柏寻之后,睡的第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 像是心落了地,安安稳稳的。 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 只是…… 浑身跟被什么碾过似的,动一下都酸疼不已。 他扶着床头,慢慢坐起身。 突然一个片段在脑海里闪过。 昨晚是不是碰见盛则熙了? 他跟柏寻吵什么呢?好像在说谁无耻? 南春用力晃了晃还不太清明的脑袋,心道:很明显三个人里只有我不无耻。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南春慌忙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门开了,柏寻走了进来。 “你这样要把自己闷坏了。”他拉开被子看着一脸惊讶的南春。 南春尴尬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柏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昨天喝醉了,一场云雨之欢而已。你不要多想!”南春说道。 柏寻轻笑一声:“嗯,不多想。” “我不是柏家二少奶奶了,我不要在这儿待着,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南春又说道。 “好,你如果想去春晓那儿,吃完饭我让阿福送你过去。”柏寻说道。 南春转过脸看着他,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好说话。 柏寻在他身边躺下,隔着被子把他搂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头发:“你想要这种云雨之欢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记住只能找我。” 南春小脸一红,推开他,背过脸嘟囔了一句:“不要脸!” 阿福见南春又要走,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二少奶奶,小的真的舍不得您。” 南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我还有没做完的事。而且柏家……本就不是我的容身之处。” 阿福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小的知道,老家主和老夫人对您太坏了。让您暂时离开柏家,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家主他……其实一直惦记着您。您离开之后,他过得很不好,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是小的都知道。 外面都在说家主想休妻扶正妾室,这都是谣言 。您千万别误会他,他从来没有跟韩姨娘同过房。韩姨娘定期来别院住,只是做样子给老家主和老夫人看。” 南春压低了帽檐:“我和他之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 南春心里泛着苦涩,他其实心里很清楚柏寻不是真心想跟他和离。 所以,这次他才会跟着他回来。 虽然有酒的原因,但是主要还是他太想念柏寻了。就像春晓说的,世道不太平,能有爱人在身边是件幸事。 只是有很多难以跨过去的坎,横亘在两人之间。 若是像昨晚那般只想着欢愉,其他什么都不想,反倒更好。 回到了喜颜楼,南春从侧面的小门进了院子。 “我终于找到你了!”突然从一旁走出来一个人,吓了南春一跳。 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待看清来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盛大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 盛则熙紧紧地盯着南春,眼神中既有惊喜的光芒,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又因紧张而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南春不解地问道:“等我做什么?” “我说呢!千杯不醉的盛大公子怎么一壶桃花酿就醉得不省人事了。早晨醒了,又是要沐浴更衣,又是要喝的,又是要吃的。把这戏园子当客栈折腾了半日就是不提走的事。”春晓走了过来。 盛则熙笑着说道:“多谢春晓先生的照顾。” 春晓哼了一声,心道:自己也是着了他的道了!竟然完全没想到他是故意的,想赖在喜颜楼找南春。 “既然盛大公子清醒了,也吃饱喝足了。那就请回吧!我有客人来,恕我没功夫招待您了。”春晓说着上前拉着南春就要走。 谁知盛则熙一把抓住了南春的胳膊,他笑着说道:“我还有话要跟南春说。南春,我……” 春晓咬了咬牙,打断了盛则熙的话:“盛大公子,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您自己独自烦恼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别人也陪着您烦恼呢?更何况……说出来之后的结果可能不止是烦恼,甚至是杀身之祸!” 盛则熙心里一颤,那些爱语在心里,如今已经满溢到了嘴边。 可“杀身之祸”四个字让他很不安。 南春不明所以地看看春晓又看看盛则熙,然后甩开两人的手,轻蹙眉头:“你俩你来我往的说什么呢?能否明示?” 春晓说道:“盛大公子昨儿喝太多了,脑袋恐怕还不清醒。对了,盛大公子,盛公馆来电,让您回去一趟呢!” 盛则熙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失落。 他说道:“南春,你答应请我吃的大餐还没请呢?难不成你想赖账啊?” 南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我怎么会赖账呢?这不一直在忙嘛!” “好,我晚点再来找你。” 说罢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春晓叹了口气,说道:“南春,你……还爱着柏寻吗?” 南春的脚步微微一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春晓看到他颈侧时隐时现的印记,凑近扒下他的衣领。 暗红色的印记一个又一个。 春晓不禁笑出了声:“看样子是还爱着。若是还爱着,就离盛大公子远一点吧!” “盛则熙……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不明白呢?”南春问道。 春晓看着他,说道:“他最近因为联姻的事在风口浪尖上,你若是离他太近怕是会受到牵连。” “联姻?是报纸上说的王家小姐吗?” “嗯。这位王小姐可不是善茬。张督办举行新年舞会的时候,盛则熙带着李柔小姐参加的。舞会之后李柔小姐多次遇险。听说就是这个王小姐下的手。” “啊?李柔姑娘没事吧?”南春担忧地问道。 “应该没事,昨儿还来喜颜楼听戏呢。总之,你一定要小心,尽量离盛大公子远一些。”春晓说道。 “我知道了。”南春点头道。 第346章 源源不断往外冒钱的聚宝盆 一早,阿福来报。 “家主,章江华和冯德远到了洋城直接去了张公馆。” 柏寻勾了勾唇角。 很好。 恶鬼要斗小鬼了。 不对,以张督办的脾性,他应该会先斗大鬼,再灭小鬼。 而柏家只需要坐山观虎斗,静待时机。 张公馆。 章江华带着他的小舅子冯德远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屋。 张督办看见那肥头大耳一脸蠢相的冯德远不觉就冒出火来。 章江华见他脸色不好,忙拉了冯德远一把,自己凑到张督办跟前,谄笑道:“督办,小的给您带了些顺城特产,还望您笑纳。” 张督办扫了一眼桌上大大小小的盒子,没有说话。 章江华很有眼力见地把盒子一一打开。 有金条、玉石、人参、灵芝、酒、雪茄…… 但是没有瓷器。 张督办的脸色一沉。 这俩人这么多年暗地里从柏家讨到不少好处,明知他喜欢收藏瓷器,却从来没跟他提起过。 这是故意瞒着他,想自个儿发财啊! 章江华见他面色不虞,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忐忑地问道:“不知……督办可还满意?” 张督办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一旁的冯德远咧嘴笑道:“督办若是不满意,小的再去置办。” 张督办看着他,说道:“我听说冯知事也喜欢收藏瓷器?” 冯德远心里咯噔一下,跟章江华对视了一眼。 自己发财的路子不会被发现了吧?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小的哪里懂那个,就是偶尔把玩……偶尔把玩。” 张督办沉着脸,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不跟他说实话。 “余管家,送客!你俩把东西拿走!” 章江华脸色大变,忙说道:“督办,您消消气!小的家里是有些瓷器,小的立刻让人送过来。” 张督办冷笑道:“你的命是我救的,职位是我帮忙安排的。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章江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压低声音说道:“督办,小的有难言之隐。瓷器这个事儿吧……真的是没法张扬,所以才……” “行啊,不需要你们张扬,我也不用知道。以后你们的事也不用告诉我。请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张督办起身就要走。 “督办!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您听小的跟您说。只是……”章江华看了看周围欲言又止。 张督办说道:“你们跟我去楼上的书房吧!” “哎,哎。” 到了书房,章江华说道:“不知督办知不知道和安柏家寨柏家?” 张督办点了点头:“我前段时间见过柏家的新家主。” “哦,那您可知道柏家瓷器?” “仿制品?我见过,制造工艺精湛,可以以假乱真。” 章江华说道:“没错,柏家能造出这样的好东西,皆是因为他们有真品在手。” 张督办故作惊讶:“哦?那么多真品,他们从何而来呢?” “柏家不是一直在寻祖墓吗?他们……”章江华欲言又止。 “你的意思是……那些都是柏家祖墓里的陪葬品?这不太可能吧?柏家祖上就是再富裕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物件。而且各个朝代各个时期的都有,这完全不可能!”张督办说道。 章江华笑着说道:“小的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小的暗地里查了查,发现柏家根本就不是只寻柏家的祖墓。” 张督办挑了挑眉:“他们在盗墓?” 冯德远谄笑道:“没错!而且小的听说他们最近在找什么地下仙宫……”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章江华在瞪他,忙闭了嘴。 地下仙宫? 这个张督办听说过,前些年流传着一句话,说是得妖书者得仙宫。据说有了一本妖书就能找到藏着无数珍宝的地下仙宫。 他只当是个故事。 难不成真的有地下仙宫? 张督办不满地看了章江华一眼,对冯德远说道:“你接着说。” 冯德远乐呵呵地说道:“柏家在找地下仙宫,说是已经找到一部分了。” “当真?”张督办不太信。 “真的,柏家老家主还给我们送来了一些墓里的东西,里面有个白瓷瓶,看着平平无奇,一点花色都没有,说是值万金呢!”冯德远绘声绘色地说道。 章江华见冯德远跟倒豆子似地,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张督办看向章江华:“真有此事?” 冯德远都说出来了,章江华也不好再隐瞒,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事儿事关重大,觊觎地下仙宫的人多得数不清。走漏一点儿风声,一切就成了一场空。我们跟柏家老家主保证过,绝不外传。所以才守口如瓶。” 张督办问道:“除了你俩还有谁知道?” 单凭这两个人,柏家不会任由他们宰割,他们身后必有大人物在。 章江华知道瞒不过他,便说道:“顺城督办陈鹏。” “这么多年你们当真都没外传?”张督办怀疑道。 冯德远说道:“不敢啊!小的见识过那些盗墓贼的手段。那真的是穷凶极恶,什么都不怕。一旦让他们知道柏家在我们的支持下在找地下仙宫,我们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而且陈督办也发话了,探查此事者和外传者必死。这些年探查柏家寻陵探墓之事的人全都被处理了。所以,小的是真不敢跟您说啊。”章江华为难地说道。 难怪陈鹏这几年春风得意,还花了大价钱给自己的儿子在都城谋了个肥差。 原来是手里握着源源不断往外冒钱的聚宝盆啊! 章江华见冯德远面色凝重,眼珠子一转,说道:“督办,陈督办靠着柏家给他的宝贝搭上了冯部长,听说都城的那个空缺……可能会是他的。” 张督办脸色一沉。 想得美! 老子筹谋多年,岂能让他得了去? 章江华接着说道:“小的肯定是支持您的,只是小的现在是身不由己啊!犬子在陈督办手底下做事。说是为了栽培他,其实就是拿他当人质,要挟我和德远,替他看着柏家。” 想要都城的那个空缺,陈鹏得死。 想要把那源源不断往外冒钱的聚宝盆握在自己一个人手里,陈鹏得死。 张督办看了章江华和冯德远一眼。 你俩也得死。 先把陈鹏处理了,再处理你俩。 第347章 一条不同的道路 喜颜楼的桃花酿滋味不错。 口感清甜带着一丝桃花香。 南春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天上的明月。 清风徐来,好不惬意。 一件披风落在他的肩上,他转头去看,是柏寻。 柏寻在他身边坐下,就着他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 然后亲了亲他的微张的唇。 “你来做什么?”南春问道。 “想看看你。”柏寻说道。 “有什么好看的?”南春垂着眼睛嘟囔着。 “好看得很。”柏寻说着把他抱了起来。 “哎……”南春吓了一跳,慌忙搂着他的脖子。 “我好几天都没睡好了,你也不来找我。”柏寻说道。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才一眨眼的功夫,把脸埋在他肩窝的人就睡着了。 平稳的呼吸,温温热热的,打在南春的耳边。 南春转过脸看他。 柏寻的睫毛很长。 那双深邃能看透人心的眼眸轻轻合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宛如两把小扇子,轻轻覆盖在眼睑上,投下两道淡淡的月牙形阴影。 他的鼻梁挺直,为整张脸庞增添了几分英气。淡粉色的嘴唇微微抿起,像是有些紧张不安。 南春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嘴角。 许是察觉到温暖靠近,柏寻抿起的嘴唇慢慢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南春醒来的时候,柏寻已经不见了。 春晓见他像是在找什么,不禁笑道:“你夫君已经走了。” 南春尴尬地撇撇嘴:“我没找他。” 春晓说道:“好好好,过来吃饭吧。对了,四爷来电话了,他想让你快些去辛川岭。他觉得洋城还是不太安全。” 确实不太安全。 盛大公子昨儿来找南春,他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但是以盛大公子的脾性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若是任由他这么纠缠不清,南春怕是要有危险,他还是快些离开洋城为好。 南春其实并不是不想待在辛川岭,而是找地下仙宫的进程遇到了很大的阻碍。 事实证明他的设想是对的。 但是他们千辛万苦到了地下仙宫的位置,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从只能容下一个人的石洞进去,里面是一个圆形的空地,正中间屹立的巨石,猛然一看像一棵巨大的古树。地面上的石头像粗壮的树根,扭曲盘旋,深深扎入地下。 “不会……这就是……地下仙宫吧?”石头有些失望。 南春蹙眉道:“按理说这里就是中间那一宫。” “难不成大家又被墓主人耍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下仙宫?”石头说道。 李鸣鹤笑着说道:“倒也不能说没有吧?九宫,咱们也才探了四个而已。那三个墓室里的好东西可不少,若是其他几个墓室都探明了,也是富甲一方。 行了,大家也不用失望。咱们主要是想找地方存放咱们手里的那些珍贵物件。这里就很好啊!那么隐蔽,而且空间也开阔。”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南春有些不甘心。 他也想见见真正的地下仙宫。 从墓里出来,连续几天南春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李鸣鹤看不下去了,给四爷发了电报,让他派人把南春接走。 南春不愿意离开,李鸣鹤劝道:“南老爷寻陵探墓的时候有个习惯,他想不通了,就会离开几天。脱离墓里的这个环境,不去钻牛角尖。过些时间突然就茅塞顿开。 我觉得这个法子很好,你也应该试一试。反正暂时没有柏家的威胁,我们也找对了方向。临门一脚而已,不用太着急。你放心,我们不会轻举妄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们就把山洞里的那些东西运到墓里去。” 南春明白李鸣鹤的意思。 爷爷确实也跟他这么说过,遇事不要钻牛角尖。试着从那个圈里跳出来,一定会得到新的感悟。 所以南春离开了辛川岭。 在金城的时候,南春去茶馆意外碰到了四爷的朋友。 那个人穿着灰色的长衫,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看起来很面善。 见他过来了,四爷说道:“这位是南春,我很信任的晚辈。” 那人笑着跟南春握了握手:“你好,久仰久仰。” “你好。” 那人走后,一连几天盛玉安都愁眉不展。 南春便问道:“四爷,您是不是想要几张特别通行证?” 盛玉安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你跟那个人说的话里提到了通行证,昨儿你跟石掌柜聊天我也听到了。”南春说道。 “这事儿你不用管,跟你没什么关系。”盛玉安说道。 南春抿了抿嘴说道:“四爷,我并不是什么娇贵的花朵,需要特殊照料。我知道你们在做的事很危险。但是,若是正义之举,我也想出一份力。” 盛玉安有些犹豫。 “让他知道一些也无妨,要变天了,他早晚都会知道。由咱们跟他说反而更好,省得他被人骗了去。”石掌柜走了进来。 四爷和石掌柜说的那些话,南春一知半解。 但是他知道他们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 充满艰难险阻但是最终会走向希望的道路。 “四爷,您说那些理想真的能实现吗?”南春问道。 “一代代人坚持走下去的话,肯定能实现。”盛玉安说道。 南春有些失落:“那我们看不到了啊?” 盛玉安笑着说道:“你不是说你去辛川岭是为了这片土地吗?过了十年、二十年、百年,这片土地还在这儿,咱们就一定能看到。” 之后南春便来到了洋城,事先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由春晓协助,潜入了张督办的府邸。 在一楼洗手间跟南春发生争执的那个人便是春晓。 遇见柏寻是个意外,他已经尽量躲着他了,可还是被他发现了。 不过,也多亏了柏寻,他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见南春没回答,春晓问道:“你是……舍不得柏寻吗?” 南春抿了抿嘴,苦恼地说道:“有一点吧,还有一点是……我若是突然回到辛川岭,他们看我的眼神里满是希望。可是……我还没有想通地下仙宫究竟在哪儿。唉!” 春晓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再待一段时间,想通了再回去。” 第348章 顺城督办陈鹏遇袭身亡 盛则熙日日来喜颜楼,大有不见到南春不罢休的架势。 春晓拎了瓶酒过来,给盛则熙倒了一杯。 “盛大公子,你未免也太执着了。” 盛则熙笑了笑说道:“追求珍贵的东西自然得执着。” 春晓喝了一口酒:“你明知道南春的心都在柏寻那儿,何必再做无用功?” “南春以前没有选择,现在他可以选择,选择更好的。”盛则熙说道。 春晓笑了笑:“在我看来盛家可不比柏家规矩少,你父亲还有祖父怎么可能会允许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盛则熙说道:“南春若是选择我,我会带他走。” “走?走哪儿去?”春晓诧异地看着他。 “国外。如今这形势,怕是安生不了多久了。我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出国是最好的退路。”盛则熙说道。 春晓了然。 局势不稳,洋城许多富贵人家都有出国避难的打算。之前四爷也问过他,若是他想走,他可以帮他安排。 起初他也有这个打算,但是秋月的死让他动摇了。 秋月五岁就来到了他身边,他一直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看待。昨天还对着他甜甜地笑,转头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即便出了国,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倒不如留在这里,多杀几个败类给秋月陪葬来得痛快。 春晓倒了杯酒,跟盛则熙碰了碰。 他笑道:“盛大公子,你知道你为何会输吗?” 盛则熙轻蹙眉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不懂南春。”春晓说道。 南春是不会逃避的。 而柏寻会全力支持南春想要做的事,会想尽办法清除挡在他们面前的阻碍,而不是带着他逃跑。 柏家老宅。 夜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划破了宁静的黑夜。 “老家主,老家主,有急讯!”柏大管家的声音急切又激动。 柏一水忙起床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 “顺城督办陈鹏遇袭身亡!”柏大管家急忙说道。 “什么?消息准确吗?”柏一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准确!家主安插在陈鹏身边的人连夜送回来的消息。”柏大管家激动地说。 柏一水腿一软,差点没站住。柏山慌忙上前扶着他。 “好啊!太好了!我柏家……我柏家被他拿捏十余载!如今终于……终于不再受制于人了!”柏一水此刻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受制于人的感觉可不好受啊。 每隔一段时间无论找没找到新墓,都要给这帮人上供。 起初是一年一次,之后是半年一次,到这几年他们更是变本加厉,时不时就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前来索要。 柏山抹了把眼泪,说道:“家主真是好手段啊!老家主,把柏家交给他,您也该放心了。” “说实话,我真是没有想到寻儿有这样的头脑和手段。” 柏一水拿出一根烟,柏山慌忙给他点上。 “家主,是个……有城府的。”柏山说道。 柏一水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直觉得寻儿比松儿更好掌控。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寻儿的心机更深沉,谋略更复杂,而且特别善于隐藏自己真实想法和意图。 以前他总是懵懵懂懂,对很多事摆出一副不理解、不明白、不想管的模样,恐怕只是不感兴趣不在乎。 若遇到他在乎的事情,怕是没人能管得了他。 柏一水抽了口烟,叹息道:“我……恐怕是再也掌控不了他了。” 第二天,顺城督办陈鹏遇袭身亡的消息见报,迅速传开。 阿福拿着报纸兴高采烈地来到柏寻跟前。 “家主,顺城督办陈鹏遇袭身亡的事儿已经登报传开了。” 柏寻接过报纸看了看,笑道:“咱们的张督办还真是心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今儿一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让大家知道了。准备好茶好烟,一会儿就有客人来了。” “哎!” 果然,没过多久,张督办来访。 “督办,您怎么有空过来了?”柏寻迎上前。 “怎么?不欢迎啊?”张督办笑着说道。 “怎么会呢?快,请坐,请坐。这是新得黄山毛峰,您尝尝。”柏寻说道。 张督办喝了一口,滋味醇甘,香气如兰,韵味深长。 “好茶!” “督办喜欢就好,我这儿还有一些,回头您带回去喝。”柏寻说道。 张督办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知贤侄听没听说昨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柏寻压低声音说道:“不知督办说的……是不是顺城督办陈鹏遇袭身亡的事?” 张督办点了点头问道:“贤侄是怎么想的?” 柏寻眼神躲闪,有些尴尬地说道:“晚辈……晚辈与陈督办来往不多。对他的事,不太了解。” 张督办叹了口气说道:“贤侄,你就别瞒着我了。陈鹏伙同章江华冯德远欺压你们柏家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柏寻故作惊讶地看着他:“您都知道了?” “嗯,前些天章江华和冯德远过来,跟我提起过此事。我也是不忍心见贤侄你为难啊!如今一个大麻烦没了,你该高兴才是。”张督办笑了笑。 柏寻又惊又喜,忙说道:“多谢督办出手相助!不瞒您说,我柏家苦陈鹏他们久矣!这么多年柏家不停上供,怎料他们欲壑难平啊!督办帮了我柏家的大忙,以后晚辈必定会好好报答您!” “小事而已!你知道我的喜好,我对金银珠宝不感兴趣,也不缺那些。就像你之前说的,好的东西得在懂的人手里才能体现它的价值。我也是不忍心看着那些珍宝落入冯德远之流手里。真真是暴殄天物啊!”张督办说道。 柏寻忙说道:“晚辈明白!想必冯知事已经跟您说过地下仙宫的事了。我们还在继续找,若是得到好东西,必定双手奉上。只不过章副处长和冯知事他们也盯得很紧,以往至少一半得进他们的腰包。” 张督办咬了咬牙,这俩个混蛋,本事不大,胃口还挺大。欺上瞒下捞足了油水,还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 果然留不得! “以后你只需要跟我商量便是。”张督办说道。 “晚辈明白了。” 第349章 未雨绸缪 这一日,盛玉安回了洋城。 他的朋友需要纱布和武器。 “纱布还好说,我可以去找丹尼尔。上面对洋商的管理没有那么严格,纱布应该可以弄到。只是武器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弄到。我听说前几天上面突袭码头,扣下了不少武器,还抓了不少人,现在整个洋城风声鹤唳。”南春犯了难。 盛玉安说道:“嗯,我这次过来是联系了黑市上的朋友,打算从那边先买一些回来。” “黑市?那价格肯定要翻两倍不止,而且质量也没有什么保障。”南春说道。 “到处都查得很严,那边要的很急。先把这个坎儿过去再说吧!”盛玉安叹息道。 南春想了想说道:“对了,盛大公子肯定有渠道吧?他的人手里拿着的可都是德式装备,那些东西如今可不好弄。” “他是有渠道,他从西洋回来,跟那边的军火商也一直有联系。只是武器不同于其他的东西,去找他买武器就等于暴露了咱们的身份。咱们不能冒这个风险。”盛玉安说道。 南春想了想,也是,四爷原本与盛大公子的关系就很微妙。突然去找他买武器,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下午,南春便去了丹尼尔的洋行。 “南先生,我的朋友!许久未见!”丹尼尔见着南春很是惊喜,“我问过柏先生你的去向,他说你在老家。” “是的,老家的商行刚开起来,正是忙碌的时候。”南春笑着说道。 “你过来是需要什么货吗?”丹尼尔问道。 南春把丹尼尔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你这里还有没有纱布?” “纱布?那可是管制物品。”丹尼尔惊讶地看着他。 “正因为如此,现在才能卖个好价钱啊!”南春说道。 “可是……”丹尼尔有些为难。 “你难不成还信不过我吗?你我都只是想多赚点钱而已。况且我是绝对不会出卖你的。”南春说道。 丹尼尔想了想说道:“我只能给你一部分。你知道吗?我这里也被那些人盯上了,他们说是上面采购,压低了我的价格。实际上转头就拿到黑市上卖高价。我也是无能为力!” 南春明白,那些人说是管制,实际上只是为了自己发财罢了。 “行,我不会压你的价格,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南春说道。 “还是南先生爽快!”丹尼尔笑着说道。 南春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发财的路子,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丹尼尔说道:“药品和武器?” 南春点了点头:“药品和武器如今在市面上价格已经翻了一倍不止。你如果有渠道,就弄过来,我来负责销售。” 丹尼尔确实有渠道,只是之前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才不敢入手。 “我知道了,药品我这里有一些,可以给你,武器还需要等待。现在查得非常严,需要避避风头,再行事!”丹尼尔说道。 “好,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南春惊喜地说道。 从丹尼尔那里回来,南春把丹尼尔的那些话告诉了盛玉安。 “好啊!真是意外之喜!药品我们也是需要的!” “丹尼尔那里也被上面那些人盯上了。他现在只能给咱们这么多纱布。”南春愁容满面。 “无妨,我再想办法。”盛玉安说道。 “想什么办法?”柏寻突然推门而入。 一旁的春晓无奈地摊了摊手:“我说四爷跟南春有要紧的事在谈,柏家主听了跑得更快了,生怕咱们把南春给拉到火坑里似的。” “四爷,我跟您说过,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柏寻不满地说道。 南春慌忙站起身,抓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走:“柏寻,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可别添乱了!” 这条道路虽然通往希望,但是一路上都是艰难险阻,稍有不慎就会死。 南春不希望柏寻牵扯其中。 “纱布我自己就能生产,谁也不用求。”柏寻说道。 “你自己生产?柏家有纺织厂吗?盛玉安问道。 “秘密的,自然没人知道。所以,从我这里拿纱布才更安全。”柏寻抓着南春的手,安抚似地拍了拍,“一年前我买下了孙家纺织厂里的一部分设备和场地,后来又零零散散购买了一些纺织设备。若是有需要的话,随时都能生产纱布。” “孙家纺织厂?福源记的孙长福?”盛玉安有些意外。 “没错,现在福源记有我的股份,只是对外仍说是孙家独资罢了。如今孙长福的身家性命都在我这儿,只要给他定期分红,他是不会乱说话的。”柏寻说道。 自己秘密生产,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盛玉安有些犹豫,南春明显不想让柏寻牵涉其中,他也不希望南春和他周围的人牵涉过深。 牵涉太深,以后怕是不好全身而退。 见盛玉安犹豫,柏寻接着说道:“我还可以从盛则熙手里拿到武器。” 盛玉安惊讶地说道:“你跟则熙的关系有那么近吗?” “不对吧,你们俩可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啊?”春晓很是诧异。 “这么困难的时期,为何盛则熙还能维护住他采购武器的渠道?现在可是拿出大把的金条来,都不一定能买到那么好东西。可他手里却从来不缺好东西。这难道不奇怪吗?”柏寻说道。 “确实奇怪,所以我猜想他可能在用比金条更好的东西跟那些人做交易。”盛玉安蹙眉说道。 “没错,盛则熙一直在川城秘密采购桐油和猪鬃。”柏寻说道。 盛玉安恍然大悟:“用桐油和猪鬃跟那些人换武器。难怪……那些人会优先卖给他。桐油和猪鬃如今也是金贵东西。” “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他桐油和猪鬃的来源以及运输路线。现在他手里有一批桐油和猪鬃正秘密运来洋城。最近洋城风声很紧,据我所知他手里有一批武器还没出。用桐油和猪鬃要挟他,把他手里的那批货搞过来,不是什么问题。”柏寻说道。 春晓赞叹道:“柏家主还真是……未雨绸缪……什么事都想到前头,什么人都能用到啊!” 第350章 不做强买强卖的事 盛玉安蹙眉道:“柏寻,事关重大,我不想让你和南春牵扯太深。” 南春焦急地说道:“是啊!柏寻,这件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它不是单纯的买卖问题,它牵涉的东西太多了,你还是别掺和为好。纱布和武器,我们会再想办法的。” “其实也可以不用想得那么复杂,我就是一个商人。商人逐利,谁能让我赚到钱,我就把货卖给谁。这跟走什么路无关,跟信仰也无关。”柏寻笑着说道。 “可是,那些人不会那么想啊?你只要跟这件事有一点牵连,那些人可能就会找借口把你……把你……” 南春不敢说出跟死有关的词语,他怕一语成谶。 “那你呢?你为何明知危机四伏,还义无反顾地参与其中呢?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是你暴露了,被他们抓住了,我能置身事外吗?”柏寻问道。 “和离了呀,因为和离了,我才……”南春欲言又止。 “唉,你们其实比我更清楚,那些人不会因为合不合离就放过我。他们一向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左右都是大风险,倒不如我也帮一把。我知道一些内情,遇到特殊情况,反而清楚怎么处理更好。”柏寻说道。 确实如此。 秋月的死不就是个很好例子吗? 秋月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 结果还是送了命。 “可是……”南春还是不放心。 柏寻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道:“不用担心,如果真被抓了,我也能保住性命。你夫君的本事可不止这么一点!洋城督办张进财现在有求于我,他把自己的前途都寄托在我身上,他可舍不得我死。” 盛玉安闻言,惊讶地看着他:“难不成顺城督办陈鹏的死跟你有关?陈鹏的死对张进财最有利,所以有传言说是张进财下的手。” “他是张督办的眼中钉,除去他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我推波助澜,加快了进程罢了。”柏寻说道。 “你为何要对他下手?我可听说柏家一直背靠陈鹏这棵大树的。”盛玉安疑惑不解。 “不是柏家靠着他这棵大树,而是陈鹏仗着自己手里握着我柏家的把柄,不断向柏家索要钱财,让柏家人为他办腌臜事。 以前祖父当家的时候,因为做着盗墓掘坟的勾当,心里有鬼,需要陈鹏帮着柏家清除异己,扫平道路。如今,柏家寻陵的队伍已经没有了。我不用再受制于人了。”柏寻说道。 “可是,张进财可比陈鹏还要心狠手辣。”盛玉安担忧地说道。 “陈鹏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依靠柏家,给他所在的阵营敛了不少财。如今一个钱袋子突然没了,那帮人怕是要狗急跳墙。 张督办手里有陈鹏的一条人命不说,他想向上爬的心思太急切了。断了一些人的财路,又要抢人家的饭碗。只需稍稍煽风点火,自会有人会跳出来当判官。”柏寻说道。 “柏家主……还真是心思缜密啊!” 春晓说着,看了南春一眼,心道:何止是心思缜密啊!这种人太恐怖了……别人走一步算一步,他是走一步算三步啊。若是他真想拿捏南春,南春怕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柏寻说道:“我不太清楚你们想做什么,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但是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注1】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盛玉安心里一颤,这句话也是他所想。 匹夫之力虽微薄,但成千上万的微薄之力凝聚在一起,定能改变局面。 晌午,柏寻带着人一路往西走。 在金城和洋城之间的位置与四爷的人汇合,然后登船埋伏在江边。 夜色如墨,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洒下银白的光辉。远处浮现出一个朦胧的轮廓,伴随着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一艘货船缓缓驶来。 江边的十几艘小船动了起来,慢慢靠近大船。 盛则熙的好梦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大少爷,我们的船被劫了……”电话那头传来白沙的声音。 盛则熙心头一跳,忙问道:“被劫了?被什么人劫了?” 柏寻接过电话,轻笑一声:“我闲来无事,想看看盛大公子运了什么好东西。这一看,不得了!果然都是好东西!” “柏寻?你疯了吗?”盛则熙愤怒地喊道。 “咱俩之间也无需藏着掖着的,世道不太平,我需要一批武器防身用。恰好你盛大公子手里有,但是好好跟你说,跟你买,你怕是不会卖。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了。”柏寻说道。 “柏家主,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卑鄙!”盛则熙咬牙切齿地说道。 “彼此彼此!你打着运茶叶的幌子运管制物品,卖给西洋人,从他们手里换武器,再放到黑市上卖天价。说起来,你发这种丧良心的财,比我还要无耻一点! 盛大公子可要想清楚了!这事儿明天就能见报,你们盛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不说流芳百世吧,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也不是很好吧? 而且,现在风声那么紧,你那批货在手里囤着,不心慌吗?卖给谁不是卖?我又不是不给钱,咱们是在做正常买卖。不过这价格得公道,你可不能狮子大开口。我不做强买强卖的事,你也不能把我当冤大头。”柏寻笑道。 盛则熙咬了咬牙,气极反笑道:“不做强买强卖的事?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行了,赶紧把我的人放了,我这边还等着交货呢!” “我要的东西呢?”柏寻问道。 盛则熙说道:“江边码头仓库,自己带人去运。我只要金条,你别拿废纸搪塞我!” “盛大公子爽快!江边码头见!”柏寻说道。 盛则熙挂了电话,气不打一处来。 柏寻竟然把他的底儿摸得那么清楚! 不过就像柏寻说的,这批武器在手里确实让他心慌。给他也好,至少柏寻不是出尔反尔,多嘴多舌之人。 只是…… 实在太窝囊了! 竟然被他将了一军! 【注1】出自顾炎武《日知录·正始》 第351章 走狗 柏寻到达江边码头仓库的时候,盛则熙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站在仓库外抽着烟,见柏寻来了,冷哼了一声:“ 柏家主真是好手段啊!” “彼此彼此!说起来还是不及盛大公子的手段。这个节骨眼上还能有弄到这么好的东西。”柏寻说道。 盛则熙不想跟他做口舌之争:“你想做什么,我不感兴趣,但是现在形势不乐观,你别牵连到南春了。” 柏寻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我可听说王家有意吃回头草,王参事想让王小姐跟盛则凯联姻呢。” 盛则熙轻蹙眉头:“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我自有渠道。这个消息就当是我送你的谢礼。据我所知,王家跟东洋人走得很近,王家的许多产业都有东洋人的身影。”柏寻淡淡地说道。 盛则熙心里咯噔一下。 柏寻见他神色大变,接着说道:“盛家若是心甘情愿当走狗,只当我什么都没说。” 盛公馆。 这两天盛玉泉的腰杆挺得笔直。 王家转头来找他,说要跟则凯联姻。 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更让他高兴的是王家有意支持他当盛家的家主。 王参事的原话是:“有我王家做你们二房的后盾,这盛家的大权可以争上一争嘛!” 没错,有了王家这个亲家,于他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盛家的大权是得争上一争。 “我就说吧,咱们则凯可不比则熙差!王家兜兜转转,还是觉得咱们则凯好。”阮红艳哼着小曲儿得意洋洋地说道。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盛玉泉笑着说道。 盛则熙原本对柏寻的话半信半疑,王家也是体面人,都闹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吃回头草呢? 可王参事亲自来了,说王小姐想通了,他们一家子都很欣赏则凯。 盛则熙不敢再耽搁,赶紧差人去查,结果发现王家确实暗地里跟东洋人走得很近。 这种近已经不是单纯的商业合作伙伴了。 可以说,王参事能步步高升,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背后的东洋人。 盛则熙拿着查明的资料,过来找祖父,恰好父亲也在。 “祖父,父亲,姓王的暗地里与东洋人有勾结!” “什么?”盛老爷子大惊失色,他接过那些资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 “祖父,姓王的这是有意要拉我们盛家入局,让我们跟他们一样,成为东洋人的走狗啊!”盛则熙急切地说道。 盛玉清拿过盛老爷手里的资料,仔细看着:“真是……败类!堂堂参事竟然当东洋人的走狗!父亲,联姻之事万万不可!” 盛老爷子心中五味杂陈,本以为是段好姻缘。 岂料竟险些入贼窝! 王家退而求其次选择则凯,恐怕也是很清楚,玉泉那一家三口好糊弄。 他们这般煞费苦心,应该是想裹挟盛家给东洋人站台。 “不行!我盛家书香门第,岂能做这等违背大义之事!你快去把老二一家子叫过来!”盛老爷子说道。 盛玉泉见盛则熙亲自来请他,心里乐开了花。 有了好靠山,果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则熙啊,你也别怪二叔,这儿女姻缘得看缘分,王家小姐与则凯有缘。”盛玉泉乐呵呵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兜兜转转还是找了我们则凯,这不是有缘是什么?”阮红艳笑着说道。 盛则熙没有说话,他现在只想能有道天雷从天而降,将身后这一家三口劈死才好。 也省得让这些蠢货连累整个盛家! 进了主院,盛玉泉加快了脚步,咧着嘴笑呵呵地说道:“爹,您找我们啊!” 盛老爷子眼睛一瞪,用力拍了下桌子,正色道:“跪下!” 盛玉泉吓了一跳,慌忙跪下了。 一旁的阮红艳和盛则凯也跟着跪下了。 “你知不知王家人暗地里跟东洋人有勾结?”盛老爷子问道。 盛玉泉惊讶地看着他,忙说道:“应该不会吧?” 盛老爷子将资料扔到他面前,沉声道:“你自己看看。” 盛玉泉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尴尬地笑道:“只是生意上有来往而已嘛。现在洋城哪个大户人家不跟东洋人做生意啊?都是为了赚钱而已……” “是啊!爹,您和大哥不会是因为王家没有选择则熙就故意找借口为难我们吧?则凯也是盛家的子孙,他好,对盛家来说是件好事啊!”阮红艳不满地说道。 盛老爷子见二人冥顽不灵,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你如果真要与王家结亲,我盛家以后就没有你盛玉泉和盛则凯!盛家的清誉不能毁在你们的手里!”盛老爷子瞪着眼睛说道。 “爹!您这是做什么?为了这点儿小事,您难不成就要跟我们断绝关系?”盛玉泉惊讶地说道。 “小事?有你这种不孝子孙在,盛家就要遗臭万年了!”盛老爷子气愤地说道。 盛玉清叹了口气说道:“玉泉,你就听父亲的吧!这件事非同小可,王家人背后的东洋人目的可不单纯!你想着借它们的势,他们想的是让你给他们当出头鸟,一步步榨干你。” 盛玉泉自嘲般地笑了笑:“大哥,还真是……一向不站在我这边!我都怀疑我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弟弟!” 盛玉清蹙眉道:“你在说什么浑话呢?你不是我的亲弟弟谁是啊?” “三弟啊!从小到大,你跟父亲一样,都最喜欢三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盛玉泉气愤道。 盛老爷子皱着眉头,说道:“不要扯那么远!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若是选择跟王家联姻,就从盛家滚出去!” 夜已经深了。 盛玉清还没有睡,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积着许多烟头。 说起来,玉宁的忌日就要到了。 玉宁跟玉泉的年龄相仿,可是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沈姨娘是庄子里的丫头,身份卑微。 即便是给盛家生了两个少爷,也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他不喜欢她那副样子,再加上阿娘也不喜欢他跟玉泉跟沈姨娘有来往。所以,即便同在盛公馆,他也很少见到玉宁和玉安。 第352章 哥哥 那一日风和日丽。 玉泉闹着让他陪他放风筝。 一个小孩躲在树后看了许久,盛玉清其实早就发现他了,但是没有说。 直到玉泉发现了他的存在。 “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呢?”盛玉泉盛气凌人,叉着腰扬着下巴冲他喊道。 “玉泉!好好说话!”盛玉清轻蹙眉头。 “他就是鬼鬼祟祟的嘛!”盛玉泉不满地说道。 玉宁长得很是可爱,一对大眼睛圆溜溜的。不知在哪里玩了一身泥,连鼻尖和脸蛋上也溅上泥点子。他好像一点也不怕生,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看。 盛玉清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场面,便想拉着盛玉泉走,谁知玉宁冲着他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 盛玉泉拉下了脸,讥讽道:“谁是你哥哥?一个贱妾生的孩子,怎么敢叫哥哥?” “玉泉!”盛玉清蹙眉道。 正说着,沈姨娘来了,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玉宁,叫大少爷,二少爷。” 盛玉宁像是没听明白似的,冲着盛玉清又喊了一声:“哥哥。” 沈姨娘慌忙捂住了玉宁的嘴,一脸歉意地说道:“抱歉,是奴婢没教好他。” 盛玉清拉着气急败坏的盛玉泉,对沈姨娘说道:“不用在意,我本就是他哥哥。” 回了院,盛玉泉因着这事儿闹个不停。 盛玉清却难得有个好心情。 他看着满地打滚,蛮横无理的盛玉泉,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不止他这么一个弟弟。 还是乖巧可爱的孩子,更招人喜欢吧。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那句话起了作用,玉宁偶尔会跑到东院来。 第一次来的时候,盛玉清正伏案苦读。 一支荷花突然从窗户外冒出来,盛玉清伸头去看,就看见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哥哥,给你花。” 盛玉清看他湿了的鞋袜和衣袖,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心别着凉,你过来。” 玉宁乐呵呵地进了屋。 盛玉清吩咐下人拿来玉泉的衣衫给他换上。 又亲自拿来点心果子给他吃,然后坐回桌前继续读书。 玉宁看见了,坐在榻上吃东西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夕阳西下,盛玉清抬头去看,只见玉宁蜷缩在榻上睡着了。 他亲自把玉宁送回了西院,沈姨娘一个劲儿地跟他道歉。 “这孩子调皮,一个没注意,他就跑出去玩了。打扰大少爷了!” 盛玉清说道:“无妨,怎么说他也是我弟弟。” 沈姨娘红了眼睛:“多谢大少爷。” 之后,玉宁偶尔会来东院,每次来都会给他带礼物。 一朵花,一块石头,一个小玩具…… 他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总是绕着他,哥哥哥哥,喊个不停。 他一点儿也不怕他,偶尔对他瞪眼睛,说重话,他也能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哥哥,别生气了,玉宁知道错了。” 那时他的年岁也不大,不明白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只觉得身为长兄疼惜幼弟也是应该的。 直到那一日,玉宁病了。 沈姨娘求到主院,父亲那几日去了外地,不在家。阿娘做主请来大夫给他瞧。 “家主不在,大夫我也差人去请了。别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好像我亏待了你们似的。” 沈姨娘连忙跪下磕头:“多谢夫人!” 大夫看了之后,只说是娘胎里带的弱症,开了几副药便离开了。 盛玉清去看过他一回,可怜的孩子脸色惨白,呼吸弱得都听不见了。 沈姨娘抹着眼泪,说道:“这可能就是他的命吧!刚出生那会儿老先生就说这孩子命不好,命里有一劫。” 盛玉清很讨厌这样的话。 若都信命,什么都不用做了,请个老先生天天算便是了。 罢了,有时候确实人各有命。 他刚想走,玉宁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哥哥”。 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盛玉清还是觉得自己被这一声“哥哥”困住了。 回到东院,盛玉清想出去给玉宁请大夫,却被阿娘的人挡住了去路。 “做什么去?”阿娘冷冰冰地看着他,“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有自己的亲弟弟不去关心,关心那野种做什么?野种命薄,强入豪门也无福消受!纯属活该!” 盛玉清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但是他心里明白,玉宁的病怕是跟阿娘脱不了干系。 好在父亲回来了,把玉宁送去了医馆,保住了他的性命。 盛玉清知道,阿娘已经起了杀心,这一次不成,必定还会有下一次。 可她毕竟是她阿娘,他没法把此事告诉父亲。 那一日,他听说清远道长来下面的道观讲道,便偷偷跑去求清远道长把玉宁收为弟子。 小小的人儿,哭得梨花带雨。 “哥哥也不要玉宁了吗?” 盛玉清压抑着心中痛苦,跟他说:“玉宁要好好跟着道长学本事,这样才能长成健健康康的大人。等玉宁长大了,就能回来见哥哥了。” 玉宁抱着他的脖子,不停哭。 直到现在他还能想起泪水浸湿他衣领的感觉。 见到那情形,连父亲都觉得惊讶。 “玉宁何时跟玉清那么亲近了?” 其实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的性子一向凉薄,即便是对玉泉都没有什么耐心。 可玉宁是不同的。 玉宁就像是他枯燥乏味生活里的一颗糖。 现在想来把玉宁送走这一步终究还是错了。 当时就该把他留在身边,好好地看着他才是。 那个女人把玉宁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等盛玉清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想尽办法去挽救。 为了掩盖玉宁就是寻陵者无名的事实。他不许任何人提起玉宁在清远道长身边长大的事,只说玉宁从小在庄子里长大。又故意对外散布谣言,说玉宁是个喜欢纵情山水的浪荡子。 那些暗中跟踪查探玉宁的人,都被他处理掉了。 可玉宁安生了没多久,又要去找什么地下仙宫。 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 若是让人知道,盛家与地下仙宫有关系,那盛家将永无宁日。 他派人暗中查探许久,最后追到了辛川岭。 他的本意是杀了所有的知情人,把玉宁抓回来。 可是他没想到,玉宁会毅然决然走上绝路。 再也不会有人追着他喊哥哥了。 熄灭了最后一支烟。 盛玉清捂着脸,泪如雨下。 一步错,步步错。 终是一场空。 第353章 和盘托出 这两天,洋城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就是王家要跟盛家联姻的事。 之前闹得那般难看,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成了。 这位王小姐是个眼光特别的主,没看上才貌双全的盛大公子,却看上了那混不吝的盛二公子。 盛老爷子看着报纸,气得面红耳赤。 “王家见咱们没回应,便先发制人,闹得人尽皆知。若是这个时候咱们盛家拒绝了,那就是咱们的不是了。王家人和他们身后的东洋人必定会以此为借口对盛家发难。”盛玉清蹙眉道。 “唉!真是没有一天安生的。”盛老爷子气愤道,“分家吧!也该分家了!老二愿意与王家掺和,就让他掺和去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找死的人,谁也拦不住。” 盛玉清了然。 确实……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盛玉泉得知盛老爷子有意要分家,气不打一处来。他刚想去找老爷子和盛玉清理论,就被阮红艳拉住了。 “分家好啊!像现在这样一天天看着老爷子和大哥的脸色,还不如自立门户。咱们有王家这个大靠山,以后谁会把大哥一家子当正主啊?你心心念念的盛家家主,这不就来了吗?”阮红艳说道。 盛玉泉想了想,她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分家之后,老大就不能再压他一头了。他想跟王家联姻便跟王家联姻,谁也拦不住他了! “不过,分家可得公平,少分给咱们可不行!”阮红艳说道。 “那是肯定的!”盛玉泉说道。 盛老爷子登报发了份声明,说自己年事已高,无力也无心管那么多。孙辈皆已长大,也将有自己的家庭。为了盛家的和谐,为了便于管理各自的事务,盛家老大盛玉清、老二盛玉泉和老四盛玉安,之后会各自生活、各自管理自己的财产。 盛家要分家啦! 这个消息很快便在洋城传开了。 南春拿着报纸去找盛玉安。 “四爷,分不分家对您来说也没差,您反正早就从盛家独立出来了。不过分开也好,您还能再分点财产。”南春笑着说道。 “分家?”盛玉安接过报纸看了看,“这也没人通知我呀?看样子我得回趟盛公馆了,该是我的东西,我得拿回来。” 第二天,盛玉安便回了盛公馆。 刚到主院门口,就碰见了从屋里出来的盛玉清。 “大哥,你们还真有意思!分家都不通知我?难不成我被盛家除名了?”盛玉安不满地说道。 盛玉清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父亲吃了药,这会子刚睡下。你……来我院里等着吧。” 他的这个最小的弟弟比玉泉还要麻烦,是个油盐不进,冥顽不灵,还很有头脑的人。 盛玉安已经有很多年没来过东院了。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没怎么变。 小时候他胆小,总是跟在阿娘身边,玩也只在西院玩。 三哥不一样,三哥性格活泼开朗,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娘一个没留神,他就跑出去玩了。 三哥嘴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大哥和东院。 “玉安,这是哥哥给我们的糕点。喏,这个是红豆糕、这个是绿豆糕、这个是黄豆糕……” “玉安,哥哥可厉害了!会读好多好多书!认得好多好多字!你看,他还教我写字画画了,好看不?” “玉安,东院也有荷花了,哥哥还陪着我采花呢!” 盛玉清走到门前,见身边没人,便回头看,盛玉安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 “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啊!” 盛玉安回过神来:“三哥说,东院也有荷花,果然是有的。” 盛玉清微微一怔,抿了抿嘴,进屋去了。 盛玉安撇撇嘴。 盛玉清根本就没有三哥说的那么好。 他冷冰冰的,待人疏离又无情。 只能说比盛玉泉那个看不起他们的混蛋要会装模作样罢了。 进了屋,盛玉清给他倒了杯茶。 盛玉安喝了一口,茉莉花和松萝茶。 他总算是知道三哥喜欢的口味是怎么来的了。 “你们分家怎么不通知我?报纸上写了我的大名,我本人却毫不知情。”盛玉安不满地说道。 盛玉清说道:“你即便是不来也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盛玉安狐疑地看着他:“少不了我的?谁信啊?” 盛玉清面不改色:“谁添乱闹事,谁得到的就会更少,这是老爷子的原话。所以我才把你叫到这儿来。老爷子一向喜欢乖巧听话的。临了了,即便是装,你也装好一点。” 盛玉安嗤笑道:“乖巧听话的?三哥那么乖巧听话,不还是命丧黄泉了?” 盛玉清的手抖了一下,他放下茶壶,看向盛玉安:“他真的听话吗?” 盛玉安反问道:“那怎么才算是听话?对你言听计从?每走一步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 盛玉清说道:“不要强词夺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盛玉安心里一颤,他果然知道地下仙宫的事。 “三哥是成年人,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盛玉清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他姓盛,他是盛家的三爷。若是让外人知道他跟地下仙宫有关系,整个盛家都将陷入危机。 你和玉宁一样天真!总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从未想过总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我暗中收拾了多少窥伺的探子你知道吗?” 盛玉安惊讶地看着他。 这个……盛玉安还真不知道,他确实一直以为三哥和他自己藏得都很好。 “我若真的一点兄弟情都不顾念,早就对你下手了。不管你信不信,这么多年,我打压你,摆出一副与你敌对的模样,就是故意要把盛家跟你切割开。 也是为了让你时刻警醒,不要太过狂妄。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你愿意做,我不拦着。但是作为盛家大爷,我不能让整个盛家陪着你一起在刀尖上行走。”盛玉清说道。 盛玉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你……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这个高贵的嫡长子看不起我这个庶子呢!” 盛玉清无奈地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我就不会喜欢玉宁胜过玉泉了。” “那追杀三哥他们的人,是你派出去的吗?”盛玉安哑着嗓子问道。 第354章 守墓人 盛玉清沉默了片刻,说道:“玉宁身边有叛徒,走漏了风声。上面有人对地下仙宫感兴趣,派了人在追查。 这些人不是一般的贼人,不能一杀了之。我派人追查玉宁的行踪,想的是杀了他身边所有的知情人,然后把他抓回来。可是……” 可是三哥却选择了死。 “叛徒?”盛玉安拧着眉头,“怎么会有叛徒呢?跟在三哥身边的人各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怎么可能会有叛徒?你不会是为了逃避自己的罪责,故意编出来的吧?” 盛玉清说道:“若是没有叛徒,那些人怎么会那么快追到辛川岭去?我的人前脚刚走,就发现有一队人马进了辛川岭,而且直奔玉宁扎营的地方而去。 万幸这些人只知道寻陵者无名的名号,不知道无名就是玉宁。不然整个盛家都要跟着一起陪葬了。” 盛玉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整件事就是这样。”盛玉清喝了口茶。 “那么多年,我问过你很多次,你都不理会。如今,为何突然愿意说了?”盛玉安问道。 “形势严峻,盛家如今的处境不乐观。分家之后,你做什么都只跟你自己有关了。我也不用再守着这些秘密了。”盛玉清说道。 盛玉安心中五味杂陈。 原先他想着若是查出来真的是老大或者老二杀了三哥,他必让他们偿命。 可是如今知道了真相。 他知道自己没法下手了。 “玉安,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对玉宁做的是对还是错,但是那个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当你走上跟玉宁一样的道路的时候,我换了另一种方法。现在想想,或许那时的确是错的吧……”盛玉清垂着眼睛苦涩地说道。 盛玉安站起身,背对着他,说道:“无论是不是错的,三哥他自始自终都敬重你喜欢你。他每次外出都会写家书,每封家书里都会问及你。” 盛玉清猛然抬起头。 “你既然知道地下仙宫,也应该知道妖书吧?你肯定也猜到了,那是三哥的家书。我恨你,所以把每一封家书里提起你的那一段都故意隐藏了。虽然那时候你跟三哥的关系很僵,但是他也一直惦记着你。” 盛玉安说完便离开了。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在三哥心里大哥很重要,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盛玉清沉默了许久,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那笑比哭还要凄凉几分。 那时他不同意玉宁去寻陵探墓,就故意冷着他,两人的关系很僵。 “该好好跟他说说的……” 这边盛家不安宁,那边柏家也不太安生。 洋城那边来信,说是发现二少奶奶的踪迹了,家主跟他来往密切。 柏一水把信攥在手里,脸色阴沉得厉害。 “难怪寻儿去了洋城这么久还不回来,原来是把南春藏在那里了。” 柏山叹了口气:“家主还是太重情义了,这点也好也不好。” “作为一家之主,肯定是不好的!这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弱点是什么!唉,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也不该徐徐图之,就该直接杀了他!”柏一水咬牙道。 “老家主,您别着急。家主既然没主动提起二少奶奶的事,那就是还有所顾忌。您何不趁此机会提一提把韩姨娘扶正的事?堂堂柏家家主身边正妻之位缺着,也不合规矩。”柏山上前给柏一水添了些茶。 柏一水想了想说道:“给寻儿发个电报,也给松儿发一个。若是寻儿不理会,就让松儿做个见证。” 韩百灵正站在池塘边,撒着手里的鱼食。 她听了下人的禀报之后,不禁笑了起来。 “姑娘,这是有好消息?”小柳问道。 韩百灵摇了摇头,说道:“咱们的老家主是一点儿安生日子都不想过。没事也要找个事出来。你且看着吧,这段时间有得闹呢!” 柏寻收到老宅发来的电报,脸黑得像锅底一般。 气归气,不过有些话确实要说清楚。 柏寻来到喜颜楼的时候,南春正在画图纸。 “这是什么?” 南春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辛川岭的地图。我觉得我的设想没有问题,但是……没找到真正的地下仙宫。我想着画出来,仔细研究研究,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地方遗漏了。” 柏寻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说道:“你觉没觉得这个墓……好像一条腾云驾雾的龙啊。” “什么?”南春看向他。 “你站起来,从远一点的地方猛然看过去。”柏寻说道,“这里是龙头,这个洞口是龙睛,这边这一片像龙腾云驾雾的云雾……” 南春把图拿远,站起身望过去。 确实像一条飞龙。 对啊,那一片迷宫本就是障眼法,只当是一片云雾便是了。 他之前莫名被那一片迷宫给困住了。 若是把那一片迷宫排除掉,这边的连起来就是一条飞龙。 若是一条飞龙的话,中间那一宫那个山洞里的石头一样的树就不是树,而是龙爪。 龙爪…… 他慌忙拿过图纸,仔细回想着那石头的模样。 巨大的石柱不是树干而是龙的腿。 地面上的石头像粗壮的树根,扭曲盘旋,深深扎入地下。 有几条来着? 南春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 一、二、三、四…… 那个石门的龙有五爪。 这里应该也有五爪,不可能只有四爪。 少了一爪在哪里? 南春捂住胸口,他的心跳得很快。 他急忙把爷爷离开家时给他的玉佩从怀里拿了出来。 第五爪隐藏在下方,不是雕刻上的,而是玉料里原就有的杂质。工匠巧妙地利用阴影效果,将那一处变成了藏在后面的一爪。 南春握紧了玉佩,一把抱住柏寻,激动地说道:“爷爷从来都没有骗过我,爷爷从来都没有说过大话!” 南家的祖上的的确确是守墓人。 而且守的墓还不是一般的墓,是地下仙宫。 南春泪如泉涌。 “那座陵墓真的很气派……墓里有很多很多奇珍异宝,墓里的机关非常精巧……有许多盗墓贼命丧其中。南家人赤胆忠心,为了守住陵墓不畏牺牲。柏寻,爷爷说的都是真的!” 第355章 使命 盛玉安回来,见南春哭红了眼睛,忙问道:“柏寻,你难不成,又惹南春不开心了?” 南春忙说道:“不是的,四爷!我是高兴的!” “高兴的?” “嗯!我找到地下仙宫了!”南春激动地说道。 盛玉安惊喜地说道:“你找到了?” “嗯,我敢确定那里一定就是地下仙宫!”南春拿出玉佩接着说道,“四爷,您认识这个吧?” 盛玉安接过来看了看:“认得,南老爷子说这块玉佩是你南家的祖传之物。他还说过,将来若是见到你,无法辨别你的身份的话,可以用玉佩来辨别。” “这个玉佩其实就是地下仙宫的地图。爷爷不止一次说过,我们南家以前并不是寻陵者,而是守墓人,守的陵墓还是一座皇家陵园。我以前只觉得他是在讲故事,现在我知道南家祖上守的墓应该就是地下仙宫。 可能……中间出了什么大事,导致我南家先祖被迫离开了辛川岭。经了一代又一代人,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是作为守墓人的责任感还在。可是守墓人想守的墓找不到了,所以南家的先辈们就开始到处寻陵。”南春说道。 会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他小时候问过爷爷。 南家既然是守墓人,为何不守墓了,突然又做了寻陵者。 爷爷想了一会儿,说道:“南家人离开太久了,找不到那座皇陵了。只有找到那座皇陵,才能继续完成南家人的使命。” 盛玉安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南老爷子说,他与地下仙宫有缘。他可能已经知道了,那里就是南家祖上守着的地方。” 南春心中一阵酸楚。 爷爷肯定是知道了。 不然他不会跟李鸣鹤说,南家祖上本就是守墓寻陵的。有生之年若是没能找到地下仙宫,他即便是死了,也要好好守在那里。 守着辛川岭就是守着地下仙宫。 这是南家人的使命。 而爷爷不说出这一切,恐怕是不想让他也背负这样的使命。 盛玉安跟南成林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他非常明白南成林的用意。 他葬身于辛川岭,以后永远都会守着地下仙宫。 盛玉安叹了口气:“南春,你不要有负担。南老爷子这么选择,是想让你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使命什么的,到他那里也就结束了。你不用……再纠结于此。” 南春流了泪。 是啊,爷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但是他……想让我过不一样的生活。 柏寻伸手给他擦去眼泪,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南春哽咽道:“可是,我想看看地下仙宫。想看看那个……我南家先祖一直守护着的地方。四爷,让我再去辛川岭吧!” 盛玉安犹豫了片刻,说道:“暂时不行,今天我去盛公馆见到了老大,他跟我说的话让我有些在意。” 南春不解地看着他:“盛家大爷?” “嗯,他说当年……三哥身边出现了叛徒。我们得谨慎一些!”盛玉安眉头紧锁。 “叛徒?不可能吧?我在辛川岭待了那么久,身边那些人都是英勇无畏的侠义之士,怎么可能会有叛徒呢?”南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道。 “也很有可能。”柏寻说道,“这种叛徒或许不是你理解的跟外人勾结出卖兄弟的那种。就像之前你们队伍里突然逃跑的那个人。 那个人并不能算是叛徒,他不想出卖你们,甚至宁死不屈。他逃跑只是突然厌倦了,想过不一样的生活。可是,他的这个选择,差点给你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人的想法总是在变,人性也经不起考验。没找到地下仙宫的时候可能都很纯粹。找到之后,看到无数的珍宝在眼前,可能想法就变了。四爷,我赞成你说的,要谨慎。” 南春心里一紧,柏寻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为了几颗金豆子还死了个人呢! 当无数珍宝摆在眼前的时候,有几个人能不心动呢? 盛玉安叹了口气:“找到地下仙宫的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去辛川岭的事我会安排妥当,但不是现在。” 南春点了点头。 待盛玉安离开后,柏寻说道:“我要回趟柏家寨,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南春微微一怔:“我?我为何要回去?” 柏寻拉着他的手说道:“如今柏家皆由我做主,你不用担心任何事。” 南春撇撇嘴:“先不说我们已经和离了,现在只是偶尔寻欢作乐的关系。你们柏家好不容易甩掉一个不受待见的男妻。现在你又让我跟你回去,你想气死老家主和老夫人啊?” 柏寻笑着说道:“你不想气气他们吗?” 南春没有犹豫,脱口而出:“想啊!怎么可能不想?” 意识到说了什么,他慌忙捂住嘴,尴尬地说道:“我不回去,我们已经和离了。” 柏寻从怀里掏出那封和离书,说道:“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跟你和离。” 南春看了一眼,上面确实只有他自己的名字。 柏寻拿出洋火把和离书点燃,火焰很快便吞噬了南春的名字。 他牵着南春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等我回来。” 南春垂着眼睛,嘟囔了一句:“一厢情愿!” 恰好石掌柜也来到了洋城。 盛玉安与他小酌。 “老大说三哥身边有叛徒,你有察觉到吗?” 石掌柜酒喝到一半差点呛到,他放下杯子拧着眉头说道:“他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啊?你居然会相信他的话?” “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老大其实最疼爱的就是三哥。他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老大说,他的人离开辛川岭之后,有一队人马很快就进入了辛川岭,而且直奔你们的落脚点。这队人马不是普通人,而是上面的人。”盛玉安说道。 石掌柜见他表情很严肃,不禁坐直了身体,仔细回想着。 “我当时看到带路人一家被杀,便连夜离开的辛川岭,去找鸣鹤他们。所以我不知道有没人去过。”石掌柜想了想说道,“但是两年后,我曾经偷偷回去过一次,我在那里发现了柏家人的踪迹。” 第356章 柏老夫人活活被气死 盛玉安沉思了片刻说道:“柏家人在辛川岭出现的时间点有些蹊跷。你们找到地下仙宫的位置还没来得及跟南老爷子说就出事了。南老爷子也就跟你们断了联系。 我问过南老爷子,他是怎么确定地下仙宫的位置的。他说并不是他找到的,而是柏家老家主给了他地图。那个地图虽然只是大致范围,但是还挺准的。” 石掌柜喝了口酒,说道:“四爷,找个理由把辛川岭的人都撤回来吧,让鸣鹤暗中守在那里就行了。” 盛玉安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鸣鹤前天发电报来,说东西基本都送进墓里了。那里暂时也没有其他需要做的了。地图的事我会跟柏寻说,让他帮忙打探一二。” 当时应该真的有叛徒。 柏家寨。 “老家主,大少爷回来了。”柏大管家来报。 “哦,他人呢?”柏一水见他身后没有柏松的身影便问道。 “大少爷去看老夫人了。”柏大管家说道。 “也好,趁着她这两日精神头还不错,好好陪她聊聊。”柏一水说道。 柏松到了老夫人屋里,见丫鬟正在喂老夫人喝药,便接过药碗。 “我来就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柏松说道。 “是,大少爷。”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柏老夫人笑着说道:“松儿回来了。” 柏松脸上没什么笑意,他把药喂到老夫人嘴边,说道:“祖母这一生过得幸福吗?” 柏老夫人愣了一下,说道:“有什么幸福不幸福的?过日子嘛,都一样。” 柏松说道:“我觉得祖母是不幸福的。” 柏老夫人诧异地看着他。 “若是幸福的话,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阻止别人幸福了。只有不幸福的人才会心中充满怨恨,巴不得看到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不幸福,这样心里才舒坦。”柏松面无表情地说道。 柏老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松儿,你这是……这是在说什么?” “就像以前折磨我阿娘,后来折磨南春一样。”柏松看着她,“祖母嘴里从来没有好话,对阿娘也好,对南春也好,总是用身份来羞辱他们。说起来,你徐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啊? 哦,对了,或许百年前是,到您这一代早就只剩个空架子了。您想方设法嫁进柏家,本来是想借着柏家的势重振徐家的。结果呢,唯一的弟弟病重早死,只留下一个徐慧玲。” 柏老夫人的胸口剧烈起伏:“徐家……徐家是书香门第,大世家……” 柏松轻笑道:“不是全都死了吗?只剩你一人了呀!对了,吴伊人还是我亲手解决的呢!” 柏老夫人脸色涨红,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 “你……你怎么敢……怎么……” “这是您教孙儿的呀!您不是口口声声地说,一切都是为了柏家吗?你杀阿娘的时候,杀祖父那个姨娘的时候,可不曾手软啊? 徐慧玲还有吴伊人都像极了你,贪婪、自负、又恶毒。你最在乎的徐家没人了,这或许就是……你的因果报应?”柏松说道。 柏老夫人不自觉抖了抖。 当年她意外看到了雪莲死时的惨状,夜不能寐。 找了大巫做了许久的法事才渐渐遗忘。 “您经常吃斋念佛,但也没少作恶。人家吃斋念佛为的是积德行善,您恐怕是为了赎罪,怕那些冤魂来找您吧?”柏松笑着说道。 柏老夫人怒火攻心,又说不出话来,她瞪着柏松,紧紧地抓着帐子。 “我不会遂你的愿,寻弟更不会。你放心好了,寻弟还是深深地爱着南春的,他根本就没碰过韩姨娘。韩姨娘也是因为有求于他,才与他做戏,骗你和祖父。你想要重孙子?下辈子吧!你和祖父作恶多端,本来就应该断子绝孙。 对了,你可能很难有下辈子了。因为你死后,我也会把你偷偷地从祖墓里弄出来,然后连块裹尸布都没有,直接丢弃在山上的那个尸坑里。天气热了,不用在你身上涂抹蜂蜜,那些蛇虫鼠蚁也会把你吃干净。”柏松说道。 柏老夫人惊恐地看着他。 他是怎么知道当年发生的事的? 把雪莲的尸体扔到尸坑里的主意还是她出的,想着可以让她的冤魂被尸坑里的冤魂牢牢困住,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就不会来报复她了。 “阿娘会跟父亲葬在祖墓里。而你和祖父会葬在尸坑里,与那些被你们害死的冤魂永远在一起。放心吧,你死后不会无聊的。反正你生前也这么喜欢没事找事。”柏松说着把药倒到了痰盂里,然后扶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 柏老夫人死死地盯着他,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你……” “行了,消停点吧!我厌倦了!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柏松站起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到了门口他把药碗递给丫鬟,说道:“祖母喝了药歇下了,你们不要打扰她休息。” “是,大少爷。” 中午喝完药,休息一个时辰,是祖母的习惯。 柏松站在院子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 心中突然有种又疼又舒爽的感觉。 他抬头看了看天,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转头离开了。 他在自己院子的屋顶上躺了一会儿,才去了主院。 柏一水正在练字。 柏松站在桌前看了一眼。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注1】 “祖父心口不一。”柏松淡淡地说道。 柏一水的手顿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柏松说道:“孙儿觉得祖父心口不一。若祖父真存了隐居山林,不问世事的心思。就不会又折腾寻弟和南春了。” 柏一水放下笔,脸色不太好看。 “我这是为了他着想!堂堂柏家家主岂能让男人占着正妻之位?以后他和百灵有了孩子,岂不是孩子只能当庶子?” 见柏松没什么表情,柏一水抿了抿嘴,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院里突然传来哭声。 不一会儿,柏大管家推门而入。 “老家主,大少爷,老夫人她……去了。” 柏一水听罢,扶着桌子才勉强站住。 【注1】出自陶渊明的《归园田居》 第357章 与虎谋皮,他日必为虎所噬 待柏寻回到老宅的时候,宅中已挂起白幡,府邸内外一片肃穆。 灵堂设在正厅,中央摆放着柏老夫人灵位和棺材,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纸钱的味道。 “家主,您可算回来了……”柏大管家声音沙哑,眼圈泛红。 柏寻站在门口看着那灵位,心中五味杂陈。 “寻弟,你回来了。” 柏松身着丧服走了过来,他的表情看起来无悲无喜,但是柏寻能感觉到他很轻松,如释重负的那种轻松。 “家主,小的带您去换衣裳吧!”柏大管家说道。 “快去吧,一会儿前来吊唁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就该到了。”柏松说道。 柏寻点了点头,随柏大管家去了厢房。 换丧服的时候,柏寻随口问了一句:“大管家,祖母是怎么去世的?” 柏大管家叹了口气,说道:“唉,家主,老夫人的病情您也知道,反反复复的。那日大少爷喂她喝完药之后,照旧休息一会儿。 到起床的时间,下人进去一看才发现她去了。本来还说她最近精神头好了不少。谁知这么快就……唉!人生无常啊!” 柏寻沉默着换好丧服便出去了。 哀乐响起,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他们皆身着素衣,手持香烛,步入灵堂,向老夫人灵位鞠躬致敬。 杂事很多,柏寻忙到夜深才得空稍事休息。 他来到暗处,倚着墙,看着手里燃烧着的烟。 柏松见他手里夹着烟,便问道:“你何时也学会抽烟了?” 柏寻摇了摇头说道:“没抽,就是点燃之后看着它一点点烧完。” 柏松不禁乐了:“你这是什么爱好啊?” 柏寻说道:“南春不抽烟的,他虽然没有明说讨厌烟味。但是偶尔我在外面应酬,身上沾了烟味,他就不会跟我那么亲近了。” 柏松跟他并排靠着墙,把他手里的烟拿过来抽了两口。 “你小时候跟谁都不太亲近,也不撒娇,也很少哭。我曾经以为,你会不会没有情丝?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虽然聪明绝顶,但是不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不是一个好兄长,连自己唯一的亲弟弟的喜怒哀乐都分不出,辨不明。”柏松苦涩地说道。 柏寻说道:“没有比你更好的兄长的。若不是你替我扛下了柏家的那些腌臜事,我可能早就不是我了。” 柏松笑了笑说道:“也没有比你更好的弟弟了。若不是你有勇有谋,才智过人,把柏家攥在了手里。母亲至今还蒙冤。我还被蒙在鼓里,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行了,咱们兄弟俩也别互相吹捧了。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一整天欲言又止的,有什么话直接问便是了。” 柏寻看着他,问道:“祖母的死……” “我只是跟她说了一些我的心里话而已。你知道的,作恶多端的人连自己的那一关都过不去。”柏松漫不经心地吐了个烟圈,“她应该庆幸,死前知道了所有真相,做了个明白鬼。而且比起母亲,她享了太多福了。” 柏寻没有说话,他早猜到是这样了。 “她不配葬在祖墓里。”柏松接着说道,“我已经跟大巫说好了,等她下葬之后,我会把她的尸身扔到山上的尸坑里去。现在天气温暖,正是蛇虫鼠蚁活跃的时候,连蜂蜜都省了。” 见柏寻一直没说话,他笑了笑:“没想到,你居然没反对!我以为你会摆出一副柏家家主的模样,跟我说什么她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祖母,死者为大之类的话。” 柏寻说道:“我没有那么大度那么仁慈。你是不是想把母亲重新葬到祖墓里?” 柏松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嗯,就按你说的办。”柏寻说道,“对了,兄长,祖父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咱们柏家人一开始是怎么发现辛川岭地下仙宫的大致位置的?据我所知,那个位置并不是南爷爷找到的。” 柏松想了想说道:“没错,确实不是南老爷子找到的。我一开始以为是南老爷子发现的。有一次寻陵的时候跟南老爷子说起,问他怎么会知道地下仙宫的所在。他说是祖父给了他一张地图。” 地图…… 跟四爷说的对上了。 难不成当年安插在盛三爷身边的人是柏家人? 柏寻眉头轻蹙。 柏松接着说道:“虽然手里有地图,但是柏家队伍寻地下仙宫那么久,仍旧不得入。我心里烦躁,就跟祖父抱怨了几句,并且我怀疑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下仙宫。 祖父却很笃定有地下仙宫。我问他为何,他说那张地图就是寻陵者无名身边的人给的。寻陵者无名去过地下仙宫,而且见到了仙宫。” 柏寻心里一紧。 盛三爷身边果然有叛徒! “咱们柏家安插人手在寻陵者无名身边了?既然如此,为何迟迟找不到地下仙宫?”柏寻问道。 “我当时也有这个疑问。祖父说寻陵者无名身边的人,不是我们柏家的人,而是陈鹏的人。当时那个人的家眷在陈鹏手里。即便如此,那个人也没有透露很多消息,只是给了陈鹏一份地图。 得到地图之后,寻陵者无名和他身边的人就全都消失了。陈鹏空有地图,他自己又不会寻陵探墓。而且还有那么多人觊觎地下仙宫,他没办法只能守着地图,静待好时机。 而这个时机就是咱们柏家。他无意间从冯德远那里知道了咱们柏家寻陵探墓的事,便伙同章江华和冯德远,以此要挟柏家为他所用。想利用柏家替他寻找地下仙宫。”柏松说道。 “所以,柏家开始寻地下仙宫是因为陈鹏。”柏寻说道。 柏松笑了笑说道:“其实,是也不是。因为咱们的祖父也掉入了地下仙宫的美梦里了,他是心甘情愿受陈鹏驱使的。天降仙宫地图,对他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与虎谋皮,他日必为虎所噬!柏家被陈鹏他们当做摇钱树,苦不堪言。祖父只能更加不择手段地盗墓掘坟,贩卖烟土。然后把希望寄托在地下仙宫。” 柏寻看了看漆黑的天,难怪祖父总说地下仙宫关乎柏家兴亡。 第358章 孤家寡人一个 晨光初破,柏家老宅内外一片肃穆。 灵堂内,老夫人的灵位前香火缭绕,供品琳琅满目。柏氏族人皆身着丧服,面容悲戚,手持香烛,依次与老夫人行礼告别。 随着哀乐响起,灵柩被精心装饰的棺椁所包裹,由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从缓缓抬出。 前方,开路的仪仗队高举旌旗,幡幢。柏寻和柏松身着孝服,手执哀杖和灵位,面无表情地跟在灵柩之后。他们身后的柏家族人们,或持祭品,或抬供桌,步履沉重地往前走。 到达柏家祖墓,祖墓前已经摆好了祭祀用的祭台。大巫身着法衣,手持法器,开始行祈福仪式。 若是仔细看,你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祈福仪式,而是驱赶邪灵恶鬼的法事。 柏松看向大巫,两人心照不宣。 待葬礼结束。 柏大管家来请,说是老家主有话要跟他们兄弟俩说。 柏松笑了笑说道:“咱们的祖父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让咱们消停啊!” 柏寻无奈地叹了口气。 两人到了主院,韩百灵已经到了。 柏一水见他俩来了,便说道:“你们都坐吧。” 柏大管家忙给他们上了茶。 “这件事本来前两天就应该跟你们说的,谁知你们的祖母突然病故。我就只能暂时按下不提了……” “祖父,既然您已经按下不提了,那别提了吧!孙儿有事想宣布,要不让孙儿先说一说?”柏寻说道。 柏一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道:“你有事要宣布?是什么事?” 柏寻说道:“我想择个良辰吉日,把南春的名字写进族谱里。” 柏一水一听,脸色猛然一沉,厉声道:“寻儿,你不要任性妄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柏寻看向他,说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南春是我柏寻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初成婚之时就应该把他的名字写进柏家的族谱。是你和祖母没有按照规矩来,是我们柏家失了礼数,对不住南家。 如今已经拖了那么久了,实在是对不住南春。每每见到南春的阿娘,我都无颜面对。之前我没提起,是顾念祖母的身体。如今她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去了。等到礼成,我会给她上香烧纸告诉她老人家一声的。” 柏一水面色铁青,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南春他是个男人,把他写进柏家族谱里?柏寻,你疯了吗?你是想让我柏家颜面无存,成为全天下道笑柄吗?” 柏寻心平气和地说道:“祖父,当初您让我娶他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他是个男人吗?” 柏一水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一旁的柏山忙从抽屉里拿出药,递给他服下。 他担忧地说道:“家主,您……您还是别跟老家主置气了。老家主不是想逼着你做什么,他是不忍心看着韩姨娘没名没分的。这么些年柏家里里外外都是韩姨娘操持着,她一直为柏家默默付出。咱也不能寒了她的心……” 柏山知道柏寻重情重义,便想让他顾念些韩姨娘的好。 谁知韩姨娘听罢,连连摆手道:“大管家,您这话言重了,我不需要什么名分。家主给了我一个栖身之处,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至于其他的,我从未想过。而且,老夫人生前,不止一次教导我。她说,人啊,要知足,知足才能常乐。我现在就很知足! 家主,老家主,大少爷,今儿都在,有些话本不该我插嘴。但是如今这事牵扯到了我,我也想说两句。我无心与南春争高低,更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柏一水面色凝重:“百灵,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我和夫人认准的孙媳妇,你……” 韩百灵听罢,慌忙跪在了他面前,红着眼睛,说道:“老家主,您这样做是把百灵往死路上逼啊!还请您以后莫要再提了!” 柏松喝了口茶,说道:“祖父,既然两个人都不愿意,您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柏一水是看明白了,这些小辈们如今是一个鼻口出气,合起伙来跟他对着干。 “好好好,你们一个两个翅膀都硬了!我管不住你们了是吧?”柏一水咬着牙说道。 柏松叹了口气说道:“家庭琐事本就是一家人商量着来。可是一不顺祖父的心,祖父您就大发雷霆。唉,孙儿知道您的手段多,我们就是翅膀再硬也能被您用法子牢牢地拴着。但是那些手段都拿来对付自己的亲人。那骨肉亲情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座众人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柏一水摆了摆手,站起身回里屋去了。 柏山进屋的时候,看到柏一水正站在窗前,手里夹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柏山走上前帮他点燃:“老家主,您也别太生气。少爷们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主见了。” 柏山叹息道:“何止是有自己的主见啊!我刚想替他扶正妾室,他就来一招让南春进族谱。他丢的起这脸面,我柏家可丢不起。 我只是没想到松儿会陪着他一起胡闹!柏山,我真的掌控不了寻儿了。我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柏家名门望族,百年世家,可能不久就要沦为众人的笑柄。” 柏山跪在了柏一水面前,说道:“家主,二少奶奶的事就交给小的吧!您对小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唯有用这条命,才能还清。” 柏一水的手微微一颤。 “二少奶奶如今藏身在洋城的喜颜楼。家主至少要过了头七才能回洋城。小的带上几个人除掉他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柏山说道。 “喜颜楼是盛四的地盘,在他的地盘上杀南春,哪有那么容易?不行,你这是白白去送死!”柏一水说道。 “老家主,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了呢?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了!依家主的脾气,他既然说了,就肯定会做。您难不成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二少奶奶的名字写到柏家族谱上吗?”柏山急切地说道。 柏一水嘴里泛着苦涩,沉默了半晌。 “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