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 第一章 (一) 远远就看到坐在红茶店正厅的寒叶,肖雨快步赶上,心里莫名的兴奋着。他已经两个月没见着寒叶了,原以为梅子的事才是今天的主题,但这一会他才明白,能见到寒叶才是今天的主题。 “你来很久了?”肖雨轻快地坐在寒叶的身旁,忍不住顺势抚摸着寒叶的头发,两个月没见,它长长很多了。 “嗯”寒叶没有阻止肖雨端她红茶的动作,只是招呼着服务生。 “真好喝,还是我家丫头最好。”肖雨称赞着喝光了红茶。 寒叶看着肖雨那副馋相,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 “笑了?”肖雨也笑了,温馨的笑:“跟我家丫头在一起才是最开心的。” 寒叶咋了咋舌:“嘴贫!跟梅子在一起不开心么?” “开心是开心,但那是两回事。”肖雨喝了口红茶,皱眉道:“丫头,怎么酸溜溜的?” 寒叶忙端起叩了一口:“没有呀!”灵光一闪,明白自己上当了:“严师出高徒啊!如此可教,不错不错。” “不敢不敢,不过,还真的请教严师一个小小的问题,你的克容计划进行得如何呀?别告诉我梅子就是那个复制品。” “嗯,梅子像吧?”寒叶笑问道。 见寒叶得意样儿,肖雨故作认真地偏着头想了想:“像——,耶,是蛮像的,身形像,性子像。外貌吧——标准的美人,声音比你还温柔哦!而且……嘿嘿……身材一流。”见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老实交待了一句:“不过她还是梅子呀!” 寒叶笑道:“这嘴贫的,就一标准色狼。” “公共场合,别这么说我,怎么着得给我留点形象嘛!”说时还不忘偷偷往四周瞅了瞅,仿佛还真像那么回事。 寒叶忍不住要大笑了,还好嘴被肖雨及时捂住了。一抬头却撞上了肖雨的眼神,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力量深深地吸引着寒叶,让寒叶不忍心也不情愿移开自己的眼。 “叶儿,别费那力气了,留着点我们办婚礼用。早点嫁给我吧!——叶儿,嫁给我好吗?” 在他的设想里,求婚应该有鲜花,有戒指。可这会儿他看着寒叶闪躲的眼神,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他等不及那些东西了。他知道只要寒叶答应,他会飞跑着去买那99朵玫瑰,他会立即给她戴上一颗标示着他肖雨所有权的戒指。 “我——”寒叶佯装喝茶,来减缓心中的那丝慌乱。过了一会,才笑着接道:“我们不是协议好了么?只要我能再培养一个我,你就还我自由么?” “傻丫头,不管你再怎么努力这个世界都不可能再制造出一个你。除非……嘿嘿……我帮你,我们可以再制造一个小寒叶。”肖雨鬼鬼地笑着。 “大色狼。寒叶无奈地笑了笑:“我才不信,你看着吧,梅子很快就能成为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而且她会接受我的优点,省过我的缺点哦!” “停停停”肖雨摸了摸寒叶因为兴奋而发红的脸颊:“别那么激动,我不跟你抢话头的。” 寒叶笑了,幸福地笑了,肖雨总是这样,不给她激动的机会,也不给她生气的机会。 “叶儿,你还没回答我的请求哦!”肖雨紧紧地盯着寒叶。 寒叶知道这种时候的肖雨是认真的,问题是无法回避的:“不嫁可以吗?”寒叶反问道,回盯着肖雨的眼。 肖雨欢笑着看着寒叶终于敢回盯的眼:“丫头,今天你最美。”附在她的耳边补充了一句,“我都忍不住想咬你一口。” “你——”寒叶尴尬地低着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看完寒叶那一白一红的脸色转变,肖雨清了清嗓子:“好了,言归正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丫头,你要抓弄我直说,我直接把那样儿模仿你看看就是了,别跟我绕圈圈,我可是会迷路的。再说了我这心脏也受不住的。来摸摸,都停两拍了。”肖雨捉着寒叶的手直往胸靠。 “喂,公共场合,不准乱来。”寒叶慌乱地抽回手道。 肖雨狂笑着:“你也知道是公共场合罗,那要是你不答应的话,我会好好考虑下一步噢!” 在肖雨“顽强”的等待下,寒叶坚涩地开口:“肖雨,我——我不想嫁给你。” 肖雨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答案,原有的轻快气氛也一下子僵了下来,停了好一会肖雨问道:“为什么?能给我个理由吗?”望着寒叶低着的头,他接着道:“叶儿,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相信我们自己,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我们克服不了的。” 寒叶回望着肖雨,在他鼓励的眼神下,寒叶轻柔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哀伤:“肖雨,我不是个真正的女人。” 肖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寒叶,仿佛要从她的脸上找出点什么来证明刚刚听到的并非事实。可事实是寒叶的眼中传达着内疚,传达着伤痛。那一刻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自言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二) 抬头便看到了办公桌上的那张照片。肖雨忍不住把它拿到眼前,照片中蓝蓝的天,绿绿的草,清澈的小溪,光洁的山石,而与之相衬的是那顶纯朴的草帽,草帽下天使般纯真的笑脸。肖雨总感觉,乡姑的打扮才能显示出寒叶的纯美。 前天的谈话还在脑海里盘转着,他用了两个不眠的夜晚还是没办法想通一个问题:寒叶在什么时候做的变性。寒叶平日的柔媚都是那么清晰而自然的流露在每个瞬间里,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他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可寒叶的那句话却更深地铬在他的心底里。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拨了寒叶的电话,嘟嘟的声音莫名的让肖雨紧张起来。 “喂,您好!”寒叶柔柔的声音响起。 肖雨的紧张一突儿转为兴奋,声音有些哽咽:“寒叶,我,肖雨。” “哦!”寒叶应了一声后,电话两边就都平静着。也许都在等对方说话吧,过了一小会儿,寒叶轻轻地问了句:“还好吧?” “嗯。”肖雨很快地接完话,他只是希望不要继续刚刚那一小会儿的沉默,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与寒叶之间也会有这种的时刻。 “有事吗?我正在上班。”寒叶还是那么轻柔的声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平和,肖雨几乎都有点妒忌她的那份平和,同时又似乎欣喜着寒叶的这份平和。 “哦,没,没什么事儿。我,我,我想见你可以吗?”肖雨说完才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刚刚打电话不只是为了听听她的声音吗?不只是出于朋友的立场看看她是否还好吗?可却忍不住冒出了这么一句。 挂了电话,他有点痛恨自己的软弱,他狠狠地把装着寒叶照片的相框丢入垃圾篓:“为什么等到这个时候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他自言自语着,可不管怎么气愤他都知道,对寒叶他没有恨只有爱。而这也正是他气愤的原因。 工作吧,他告诉自己,可脑海里挥不去的是那个事实,他怎么能有断袖之癖呢?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变性的男人呢?他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脑海中寒叶男人的模样和女人的模样交替出现,一点点折磨着他的理智。 “肖雨,恭喜!你的最新设计通过初审了。”梅子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先传入到正在折磨自己的肖雨耳中,待见到肖雨的一张苦瓜脸关切着:“怎么,不高兴吗?” “没有,挺好的。”肖雨应道。 梅子依在肖雨的办公室沿边:“不对,你应该高兴得跳起来,或者给我个拥抱才对。” 肖雨叹了口气:“那不是还没到最后审决吗?能不能到高总工那路还长着呢,高兴啥?!” “这个我不管,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今天心情不好。”梅子微笑着,偏向肖雨:“不会是跟叶子吵架了吧?“ “我,我,唉,没有,没有,别乱猜。”肖雨否认着,很不赖烦。却想起寒叶说过要让梅子代替她的话,心里没来由的对梅子产生了一丝反感,生生地补了一句:“我们俩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 梅子呆看了他好一会儿,自从认识他,肖雨还没对她说比这更重的话。虽然知道他在气头上,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不愉快,但好奇心让她留步了,而且很不合时说道:“叶子这两天……”见肖雨抬头等待她的下文,她不竟笑了:“我就知道是叶子。” “你——”肖雨意会到梅子在逗他,说不出来的一股火冒上来:“你最好离我远点,离叶儿远点,别怪我没警告你。哼!” 梅子吃惊地望望他,望望室外同事们带着同样吃惊的一张张的脸,一阵阵的委屈袭上心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梅子气呼呼地走出他办公室,但才到门口,肖雨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刚刚对不起,帮我请个假,我今天,也许明天都会没法工作。” 声音很低很沉,显得那么无奈、那么疲累,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事情远比她看到的糟得多。可不待她发问,肖雨已经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肖雨背影刚消失在办公室,组员们打探着问梅子:“肖组怎么了?” 梅子摇摇头,耸了耸肩:“我也莫名其妙。“ “八成是感情受到了伤害。”设计组里的活跃分子李兵奇接口打趣着道:“这回知道感情是啥东东了吧?看,把我们这么个乐天派的肖组都折磨得失控。所以,兄弟们,我们应该联合起来拒绝爱情,自由万岁!” “应该不会是爱情吧,不过肖组好像没这样过。“ “绝对是,你想上次记大过他连眉都没皱一下,还能是为工作呀?” “就是,我们组这次的设计案可都有好评,肖组的初审都通过了。” “大好前程等着肖组呢。” “我们男人吧,失控要么为工作,要么为女人,终上可知我们肖组绝非前者啦!哎,你们见过肖组的女朋友没?我在琢磨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我们肖组这么这么乐天的人失控……” “小李子,资料,资料,快快快!”号称大姐大的组员韩丽媛大声地阻止了同事们的继续发言。不过每一个组员都怀着同一个疑问进入工作的——那是个怎样的女人。 唯有梅子,她不太相信肖雨刚刚的失控仅仅是因为寒叶。肖雨发狂那一刻,脸上写尽了无奈。八个月的相处算不上长,但足够让她了解肖雨,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肖雨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被打倒的男人。昨天自己与寒叶见面时,似乎寒叶并没有什么反常,聊到肖雨时,寒叶还是和平日一样幸福祥和。 (三) 寒叶才走出办公大楼就看到肖雨的身影站在大厦空旷的广场正中央,跟五年前一样的身影,那天的他仿佛也是穿着这身衣服,脸上尽是迷茫。就是在那天,她带着这个学艺术的小伙子去应职公司的后勤助理,名为助理其实就是后勤搬运工。连寒叶也没想到五年后的今天,这个小伙子会成为国内顶尖建筑公司的花园设计组组长。 “怎么了?在这回忆当年?”寒叶走到他身边时,他却仿佛还在记忆里。 “像在做梦,”他回答道:“你不觉得么?认识你才改变了这一切,如果那天遇到的不是你,是别的什么人,我也许没可能像现在一样吧?” 寒叶再仔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你,你这两天怎么了?怎么感觉……”寒叶拉着他的手,“回我那吧,你需要休息。” “我们在这坐会儿好吗?”肖雨的眼中有些微的发红。他有点害怕面对寒叶,害怕面对寒叶的这份特有的柔情,害怕那个男人模样的寒叶回到他的脑海里折磨他的理智。 “我们是从这儿开始的。”肖雨对坐在身边的寒叶道。 “嗯”寒叶应道。那天肖雨失魂落魄地离开时她就知道,本属于她的肖雨也许从些再也不会回到她的世界了。 “叶儿,你对我,是不是一直当作弟弟一样?你对我太好了,好得我一直都没法思考这些问题。” 寒叶没有回答他,对他的好,怎么能像弟弟?起初只是出于一片恻隐之心,再然后,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好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知道的,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会很幸福,会是很幸福的一对情侣,不,是很幸福的一对夫妻。你关心着我,我也疼爱着你。多好!你原本应该什么都不说,我不会知道的,我也不会想知道。”肖雨的声音越来越沉:“可你告诉我了,我想请你收回那些话,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我做不到,我听到了,我厌恶自己,我欺骗不了自己。” 寒叶拉着他站起来,往住处走去。口吻平静的听不出什么:“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们出去吃晚饭吧!” 肖雨苦笑着:“只有你最懂我,不管遇到什么,只要在你这,只要你在我身边,似乎就什么都会给让道了。我以前就发现了,可我一直不想承认。”抬眼看了看挽着他胳膊的寒叶:“可这一切都变了,变得那么突然,突然间,突然间你告诉我些什么,告诉了我些什么?我不想接受这些东西,可它们会跑过来找我,非要我选择,非要我知道,非要时刻提醒着我这样的事实。我不想伤害你,一点都不想,可它们却不放过我,一点也不放松地跟着我。你让我怎么面对?怎么面对你?怎么面对朋友、家人?我……我现在连自己都面对不了。知道吗?我连自己都害怕自己。” 听着肖雨语无伦次的话,寒叶心真的疼了:“别说了,我知道。”转过脸擦掉泪水,还勉强自己笑了笑:“先回去休息一下好吗?你真的不能这样。肖雨,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可以生病,但不可以绝望知道吗?你要好好的,不管你失去了什么,可你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他们都是你的,你也是他们的,这些是上帝也不能从你手上拿走。别傻傻的折磨自己,该是你的它会再回来的,不该是你的就算得到了它也会再失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走完这一段。” 把说着胡话的肖雨扶上单人房,寒叶忙碌着给他喂药,心里除了内疚更多的是伤感,爱是什么,爱不是要相互包容吗?爱不是要接受对方的所有吗? 坐在床边,看着已经熟睡的肖雨,寒叶喃喃着:“五年前如果没遇到我,你还是会遇到别个的女孩,你还会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会变,只是你现在喜欢着的,也许还有些恨着的那个女孩就不是我了。是呀!要是不是我,也许你们真的会是幸福的情侣,然后是幸福的夫妻。不过也很难说吧,你也许遇不到像我这么对你好的女孩,知道吗?我对你好是没有条件的,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只是这些有用吗?什么都弥补不了,弥补不了一个事实。其实很早很早我就知道你很喜欢小孩子,我也很早很早就想告诉你。可肖雨你还记得吗?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说你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会在乎我还爱不爱你。我相信了。”寒叶长长地叹了口气:“肖雨,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说假话的?三年前,五年前,还是像人们说的男人在女人面前永远都是大话精。只是肖雨,你这假话说得太不完美了,如果不是这句假话,今天你就不会生病了,也不会伤心成这样,我也许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吧。如果还能回到五年前……回不去了,我知道回不去了,你也知道对吧?放心吧,我会陪你的,陪你一起再回忆一次那些美丽的日子,然后,然后我们会慢慢地在回忆里成为朋友,不用担心,我们会回到朋友的位置上。相信我好吗?你需要的只是时间,一定的时间。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它能让任何东西都更新,任何东西,也包括感情。” (四) “还记得你刚来时的样子吗?身上背了个大布袋,左手提着个花木桶,右手提着个大麻袋。我当时见你就想起那首歌。”寒叶唱起来了:“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个胖娃娃,呀咦呀咦哟……”她那超级跑调的歌声让肖雨忍都没法忍,哈哈大笑起来了。寒叶望望来来往往的路人,忙着去捂肖雨的嘴:“不准这么大声,笑话我,你自己刚来时才逗咧!问你啥专业,你凶巴巴地看了我好几眼,一本正经地问我是不是国际联邦调查局的。我都傻了,你却嘿嘿地笑着。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捉弄。不过这倒让我一直记得你。” “还记得呀?你不是当时就报仇了吗?”嘻笑着的肖雨的脸色还残留着生病的痕迹。心境却完全不同了,寒叶的建议他接受了,他们有时间去回忆那些美丽的日子,他们有时间能再回到朋友,他们可以慢慢地改变这一切。虽然他并不像寒叶那么相信:只要给他们自己时间,一切都能变改;爱情是一步步走进去的,那也可以一步步再退回来。可他必须试试,为了寒叶更为了自己。 “我怎么报仇了?我可是真心祝愿你。” “哦,这,让世人评评理,一个小丫头片子把我个大男人带到人事主管面前,然后摸摸这个大男人的头,用慈爱十足的口吻说‘乖孩子,祝你好运’,你没看到人事部那些人都傻成什么样了。这还叫真心祝愿?我当时要不是反应迟了那么一点,而你溜得太快,你相信不?我真的会把你拎起来打顿屁股,让你看看什么叫‘乖孩子’。”肖雨大笑着赶紧跑离寒叶,免去了一顿拳脚。 “叶儿,我突然有个很好的创意,我想画漫画,就我们之间的那些好玩的事儿。不过需要你的鼎力支持。”肖雨高兴着跳回到已经平静着的寒叶身边道。 寒叶气恼着:“打从你出现,每次都需要我鼎力支持。请问肖雨先生,什么时候你是不是该鼎力支持我一回呀?” “这回绝对是必须的。” “那这么说以前都是骗人的喽。” “咦,我的小小姐什么时候学聪明了?” “再不学聪明点,被骗走的就不光是被子了,该连人都会被你骗得卖了。” 肖雨搔了搔头,脸倾刻间通红通红的:“咱不提那事行不?”每次提起这事他总感觉特不自在。寒叶知道这算是肖雨的软骨,但并不知道为什么。 “你还在意那事儿?”寒叶试着问道:“比这更‘坏’的事儿都干过,你怎么就这事放心上了呢?而且,都过那么久了。” 肖雨沉默着,脸依然是通红通红的。思绪却回到了那天……那时他到公司才一个月,就遇到公司一年一度的大盘点,寒叶与他分一组。在盘点的闲聊里,肖雨不经意地道出自己还没有床足以御寒的棉被,而寒叶则正好从前辈辞职的师姐那里继承了一条新的棉被,经过多次的“协商”——肖雨以每月陪寒叶踢两次足球为代价,从寒叶手里把这条新被子继承下来了。协定取被子的时间是当天晚上七点,肖雨准七点敲响寒叶的宿舍的门板,答理他的是寒叶的舍友之一汪雪,她的另一个舍友小江也在,唯有寒叶不在。 很不巧那晚大降温,所以每次欲走时,在汪雪和小江的“热情”挽留下,他又坐回原地——寒叶床边的小凳子上,没有焦距地看着电视屏,钻进耳朵的是江雪与男友打情骂俏的话语和小江打电话的声音。就这样他在这间不大,却雅致温馨的宿舍待了三个小时。幻想一下一个大男人第一次去女生宿舍的心情,他那时就是那样儿——如坐针毡。可上帝没怜悯他,三个小时后他还是左手插左裤兜右手插左裤兜走出女生宿舍楼的。 在经过当晚一个晚上蜷缩的痛苦煎熬,外加一个晚上的冷凉“实验”后,他清醒地认识到棉被的重要性。总结经验和教训后,他在第二天准七点再次敲响了寒叶宿舍的门。应门的换成小江了,她笑了笑:“找寒叶吧?她还没回来,进来坐会等等,她也该回来了。” “没事,我不找她,我来拿东西的。”肖雨勇敢地说出这句话时,为自己都喝彩了好半天。 小江让开道:“寒叶让你来拿的么?” “嗯”肖雨一边应着一边走到寒叶的床边:“我来拿被子。” 拉开寒叶的床帘,床上一床印着碎花的棉被“胡乱”堆在床上,肖雨回过头送给尴尬的小江轻蔑的一笑。回过头,骄傲地扯起被子的两角,“吸啦”把被子高高抛在了半空中,但让他傻眼的是床上那个近于赤裸的肉团。他来不及想别的,直觉地接住那床棉被,把自己的头裹了个严,飞也似的撞出了寒叶宿舍,胡乱卷了一下裹着的棉被,逃回自己的宿舍。心却“砰砰”跳了一晚上,他现在都还偶尔会梦到那个场景。 (五) 吹着哨走进书房,肖雨提笔写下了“小雨和叶子的天空”。他要用漫画记录下他们的美丽时间。不管现实中他们将会怎样,这里的小雨和叶子都会是快乐的,都会去完成他心中的那个愿望。 托腮沉思了半天,叶子的造形还是一片空白,却等来了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他喜滋滋打开门,拥抱的手臂却僵在了半空中,脸上万般彩云正好通过:“是你啊?” 梅子拨开他还僵成圆弧的手臂:“怎么,以为是叶子来看装病的你?你就美吧!叶子最近可忙了,她刚接了两个case,至少在下周五前是不可能有时间空出来的。你呀,就省省吧!” 肖雨走回大厅,回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水,还是饮料?” 梅子看他平静的表情,不能断定地试着问道:“你怎么了?生气了?” 肖雨轻笑道;“正好相反,梅子小姐,我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些,不过还有更高兴的事儿你还不知道。”他神秘地等了几秒,才接着道:“我刚从叶子那回来,我们聊了三个多钟头,不,正确说是我们一起呆了……现在8点,我六点回来的,算算正好48小时。叶子还答应……”看着梅子脸色的转变,肖雨故意把下面的话隐下去了。 梅子惊讶地看着肖雨,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家伙前天早上把自己恨得牙痒痒的人:“前天早上谁惹你了?” “前天早上?“肖雨努力地想了好大一会儿:“哦,对不起!我错了,肖雨同志慎重向杜子梅小姐道歉了。” “就这样?”梅子问道,心里在嘿嘿地笑着,这家伙今晚一准上当。 肖雨偷看了她一眼,心里也在盘算:梅子梅子,这一次你输定了。寒叶修炼了五年的功力都不能把他怎么着,你才跟我八九来个月,还能让你嚣张到我头上去? 梅子没有等到肖雨的那句那你想怎样,只好自己开口了:“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将功补过?” “啥叫功,啥叫过嘛。功过功过,功劳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贪这么点小便宜。”肖雨偷笑着,不看也能想见梅子此时一红一白的脸有多精彩。要是寒叶这会儿一准给他将军了——对视他的双眼。人们说眼神是心灵的窗户,一点都不假,这话他就是从寒叶那深刻体会到的。 梅子把药品丢到坐在沙发上的肖雨身上,转身就要走。 “别别,”肖雨忙拦在门口:“你坐都还没坐呢。要让寒叶知道我就这么待客的,我知道会有啥下场。再说,”肖雨忙从刚刚随手抓了个正着的药袋里拿出个东西晃了晃:“这个我还没看怎么个吃法。万一多吃了或少吃了可连个打电话的人儿都找不着。” 梅子被他的话逗得哭笑不得:“就你能吹。那好,你告诉我你跟叶子谈判的结果吧。” 肖雨把梅子请到沙发上,忙着倒了杯开水,把个大手烫得通红通红的,还好没让寒叶瞧见,不然非受到应有的教育不可。不过要真是寒叶在,他也用不着倒开水,坐着喝开水就行了。因为寒叶认为毛手毛脚的人不应该接触开水、火、电之类的高 第二章 (八) 一大早上班还在走道里,高总工就告诉肖雨,他的设计案昨天晚上通过了,而且被认定为最佳设计案,是公司这次项目的主方案,将会被送往罗马进行这次的合作谈判。设计师要求同行并对设计稿进行具体讲解。 肖雨打开办公室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告诉寒叶这个喜讯。 但当对方温柔平和的声音传过来时他改变主意了:“叶——儿——”声音弱得让他自己非常满意。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的声音非常紧张:“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我,我在……”肖雨的声音更弱,移开话筒,捂着嘴笑完了,他接上:“我在公司……痛!” “怎么可能?那老医生不是说再也不会生这病了吗?”寒叶的声音有些发抖,让肖雨原本开玩笑的心一下子紧缩着。上次他阑尾炎时寒叶那模样儿让他心疼。 “我马上联系梅子,你在哪别动。”寒叶利索地挂了电话。 肖雨都来不及解释,忐忑不安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电话直动在重拨着寒叶的手机。这丫头这会一准往这里赶来了,肖雨这会才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行为。 “肖雨你…… “梅子撞进肖雨办公室,却见他在办公室“悠然”地走来走去,并没寒叶说的必须立刻送医院,否则出人命。卡在喉咙的话,半天才说完整:“怎么了?” 肖雨看着她那惊慌失措的眼神就知道寒叶是怎么跟她说的:“没事了,刚刚,刚刚而已”他尴尬地笑了笑,解释着:“我跟她开玩笑,话还没说完,她……她就挂了。我这不正给她打过去吗?”肖雨指了指还在嘟嘟响的电话。 “叶子,没事,你不用过来了。他……”听到梅子的声音,他这才发现,梅子是听着寒叶的电话撞进来了,向梅子摇了摇手,他蹑手蹑脚走回自己的位置,梅子白了他一眼:“刚刚他摔了一跟头,被东西压住了……没伤着,比我们都好着呢……放心,有问题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挂了电话,梅子转向正一脸笑意的肖雨,但话还没出口,肖雨那还在一直重拨的电话里传来了寒叶的声音:“肖雨怎么样了?” 肖雨哭丧着脸接起电话:“我……我没事儿了。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跟头,被……”他双眼扫着四周,不知道该说被什么东西压着了比较好,被寒叶问急了,正好眼球扫到一清洁工拿着扫把往门口走过,他顺口道:“被……一扫把压着了。” 梅子在一旁哈哈大笑着:“一扫把能把你压成不立即上医院就会出人命?” “不是,是一堆扫把倒下来压着了。”肖雨还在努力地解释着,脸急得通红通红的:“对,没事没事,压在什么部位?在……对在腰上,哦,我知道,晚上回去会用药使劲揉揉……好好好,现在去,现在去……那我挂了…。。说什么?晚上?……别来了,太……太辛苦了,这么来回奔波。”梅子不知道寒叶说什么了,只知道肖雨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强硬起来:“我不管你说什么,不准就是不准,没那么多特殊情况。” 挂了电话,肖雨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看好戏的梅子:“你可以出去上班了。” “我知道”梅子应道,但并没有走的意思,见肖雨翻开资料夹,准备工作的样子,她走近他的桌前:“听说你的设计案要出国了,是不是该有点表示呀?” 肖雨很吃惊他才刚知道的消息,梅子怎么可能知道呢?要知道他们天艺设计公司最大的优势就是保秘工作一绝。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个认识快一年的女孩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告诉他更多的东西,他只好开口:“杜子梅小姐,你可以回你的办公室了。” 梅子愤愤不平:“过桥拆桥的家伙,枉我刚刚接到电话用宇航飞船升天的速度赶来,还帮着你欺骗我最好要的朋友,你就这态度对待我。我杜子梅算是看走眼了。” 不过说归说,梅子并没打算这么走人,仍站在原地,看着已经开始批文的肖雨。 “你,”批了两份文件的肖雨,见梅子还没走,心里犯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他抬头看了看办公室墙上的钟:“不过,来不及了,今天我得跟我的组员们开个早会,如果是公事,能不能再给我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是私事,不急的话留到中午行吗?中午我请你吃饭行吗?” 见肖雨不像开玩笑,梅子才认真地道,“我就告诉你,你的设计案已经通过了,而且是这个项目的主案,有可能会派去这次的罗马的参选。”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肖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话怎么那么耳熟,耳熟的似乎就是一早高纬志跟他说的那几句。 “我,我……”梅子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你们不是要开会吗?”说着匆匆走出了肖雨办公室。 (九) 照例,每次他们设计组有设计案通过,就会小聚一次,之前都只是小组成员,只从肖雨走马上任组长,成员们也偶尔会带着自己的男女朋友出席,梅子则成了聚会的主会人。这次安排在周五晚上,肖雨特意邀请了寒叶,因为这次的设计案是他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达到了公司总裁眼里的案子。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是他最好的一份案子,但好与坏并不在于他的眼光,而在于公司上层认定的它的开发价值。 组员们像以往的聚会一样:下了班,都极积地回家去打扮的打扮,接女友的接女友,向老爸老妈请假的请假。肖雨也忙着整理办公桌上已经完成和还未完成的那些资料,赶着去接寒叶,嘴里还哼着小调。不过得意也就三分钟,设计总工一个电话,让他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敢耽搁就到了总裁的秘书室。结果被告之总裁要见他,问他有空闲时间吗?他当然想说没有,不过高工可没让他有开口的机会。硬是让他没有时间变成时间空得有卖。 肖雨闷闷地坐在会议室,可心早跟在寒叶那,跟到聚会现场去了。 “你还别说,肖雨那家伙还真能放心呢,都不怕你怪他噢,电话都不来一个,也不知道他们这会能开到几时。”梅子报怨着把在公交车站等了肖雨近一个小时的寒叶领着往酒店走去。 “可能没让带手机去,他说好来接我,不来一般都会提前给我电话。”寒叶相对梅子,平静多了。 梅子指着那一桌年轻的男女,“就是那,肖雨的组员们。都来一个多小时了。这肖雨要再不来,可怎么点菜呀!” “大家好,我是肖雨的女友,顾寒叶。”梅子错愕地看着寒叶,她没想到寒叶会作自我介绍。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回应着她,自我介绍着。梅子都傻眼了,原来还以为肖雨没来,寒叶会很拘谨,没想到才一个自我介绍,她就把他们这些人给收买了。 “没想到肖组的女友这么年轻漂亮,嘿嘿……有亲和力。难怪我们肖组成天像养在蜜糖堆里似的。”李兵奇的活跃因子这种时候还能不跳出来赶热闹? “难怪肖组成天乐得跟什么蛤蟆似的,原来是有只白天娥被他逮着了。” “人身攻击可不行,就你那样当然是蛤蟆,肖组虽然比不上西门庆,那也是个活潘安啦!是吧!叶子?”梅子插话。 寒叶笑了笑,“不是蛤蟆,是青蛙。” 全桌哄堂大笑着,引来全场的侧目,寒叶忙向四周点头道歉,李兵奇也忙帮着她道歉。 “谢谢阿奇。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吧。来先点菜吧。从这边开始吧。”寒叶被拉着坐在李兵奇上手边,她把菜单给了李兵奇。 李兵奇瞪大眼看了看寒叶,“天,得遇伯乐呀!我还第一次有这荣幸第一号点菜。不过确实饿了。咱不等肖组了?” 寒叶点点头:“他还不定几时来,不过放心点吧。这帐他可赖不掉,回头我们让他报。我们尽情吃尽情玩,让他好好后悔去。” “耶,高招!”梅子和组员们鼓掌大笑着,根本没有接受刚刚的教训,再次遭遇四周的眼光。 痛痛快快地点菜,嘻嘻哈哈地吃着,笑笑乐乐地开着玩笑,几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菜也上完了,酒也灌得差不多了,个个精神十足外带酒精过量,爆发力也达到了极限,所以该玩点什么呢?最后大家一致通过,玩“酒后无忌,真言大坦白”。 石头剪刀布的结果是从李兵奇开始,他抽到的问题是:最尴尬的事。李兵清了好几次嗓子,就是没吐出一个字,韩丽媛等不及了,“啧啧,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呀!” 李兵奇却反常的没反驳她,好半天才出声:“我最尴尬的事就有一次去一男同学家做客,他们家住的地方都用集体厕所,不过有分男女,我那晚住他们家,晚上睡得迷迷糊糊去厕所,摸着那门像白天那扇,就进去了,出门时与一妇女撞了个正面,她看了看我,没说话进去了,我好心提醒她,‘喂,这是男厕所’。她又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是女厕所’。我斜眼看了看,再摸了摸那门板,‘别蒙我,我都上一天了能错吗?不信你摸摸?’。那妇女再看了我一眼,‘我还蒙你,这我都上五年了能错吗?不摸我都知道’。我轻蔑地看了看她,‘五年你都上错了,知道吗?’。妇女没再答理我。我转身一抬头,门口尽是脑袋瓜子。我一男同学正好从对门厕所人群里挤出来,他问我‘你干嘛去了’,妇女就这时站在我身后格格笑着说,‘他在我们女厕所小解呢,还说我上错了,让我摸摸’。围观的人都哄笑起来,我一下子就傻了。” 酒桌上继续着游戏,笑声不断,只有梅子钱没带,一个劲借口着出去给肖雨打电话。 (十) 坐在哪听着他们那些高层们你一言我一语,肖雨可一句也没进脑子里,满脑子都只有一个问题:啥时才是个头呀!还好高工以功补过,总是最及时帮他回答了那些他走神时的提问。结果等到最后总裁秘书就说了一句,“对不起,总裁飞机晚点。会议改到周一上午十点。” “也不早来个电话,都耽搁到这么晚了”他一边嘀咕着一边跑回办公室拿手机。急着给寒叶打电话,当然没人答理他,寒叶这会正在出卖他们俩第一次牵手的事儿呢。 “酒后无忌,真言大坦白”一圈儿轮下来,这会正轮到梅子,问题是:描述你和你男朋友(或女朋友)第一次牵手的情景。梅子尴尬地站着:“我,我都还没有男朋友。” 李兵奇马上起哄:“这可不行,谁信啊!子梅小姐,你都二十有六了,会没有过男朋友?” “对,罚酒罚酒。”其他几位也跟着起哄。 韩丽媛毕竟是老资历,年岁都在他们之上,也许能理解子梅,她插话:“咦,寒叶,我听你叫杜小姐梅子,不是子梅,怎么改了?” 子梅感激地看了韩丽媛一眼:“这是她小时候发音不全,我们刚见面时才三岁,她给改叫的,后来带动着我们家周边的人都这么叫我。我还没罚你呢。”她推了推寒叶。 寒叶笑着:“行,我等会帮你结帐成吧?要还不行,我受罚代你答了这问题总行了吧?” “好。”李兵奇又第一个起哄:“我还真想知道我们肖组是怎么牵得美人手,抱得美人归的呢。” 寒叶也学李兵奇刚才那样儿,清了清好几次嗓子,才慢悠悠道:“其实那阵子我和肖雨还是朋友,可我们一块晨跑时被我家楼下的伯伯看到了,传到我爸耳中,我爸让我把他带家里去吃顿便饭。我跟他一说,他回答我‘你拿刀杀了我,我也不去’,我正削着个苹果,随手就把那水果刀塞他手里‘你不去就杀了自己,我拿你的尸体去‘,他那阵子一准吃爆药了,凶巴巴把我训了顿,我都没敢还嘴,嘿嘿,主要是怕被打。” “不可能吧,肖组会打人吗?”组员吃惊地问着。 “狗急了都能跳墙,小心为妙嘛。”寒叶的话又惹来一阵大笑。 寒叶继续着:“我很老实就坐他对面等他训完后,才起身走人的,不过丢给他一句话,要是他第二天不来,我就告我爸他对我是性骚扰……” “叶姐,你太绝了。”李兵奇对寒叶这招的敬意从这称呼的改变上可见一斑。 “第二天他还真自觉来了,不过是不情不愿跟在我后面老远,走了一段,我看他越跟越远,我怕他反悔逃跑了,返回去就使劲拽着他的手。他瞪了我好几眼,不过没敢反抗,因为我告诉他,他要敢动我就喊捉贼。他就这么乖乖儿被我牵了手,到我家还被我家人认定是我男朋友了。” “嘿嘿,想不到你和肖雨还有这一出,肖雨还有这么冤屈的时候呢。”梅子笑倒在桌上:“你简直就一色女。” 李兵奇可不同意梅子的评价:“肖组这还冤屈呀?要我让我这么冤屈个十回我都认了。还别说叶姐可是一等一等的美人呢。要我就丑的能给我冤屈上两回都值了。” “就你李兵奇,还有女人敢让你受这冤屈呀?你不先剁了人家才怪。”梅子插话。 李兵奇也不省油,“我不管怎么说,不能与青蛙比,可总比过蛤蟆吧?” 一组员解说着,“不是青蛙也不是哈蟆,那不成四脚大王了吗?”大家哄然笑着。 “四脚大王谁呀?”李兵奇好奇地问道,好一阵才明白他说的是养在圈里的某种动物。知道上当了,总得扳回来:“这年头二师兄还是蛮受欢迎的,像肖组这样大师兄毕竟不多对吧?不过要是能像我们大师兄这样冤屈一回,大师兄我不做也成,冤屈个十回都值呀!” 肖雨刚走过来就听到李兵奇的后面的那句话,不过还不知道这是在说他呢,抢白道:“谁这么大胆敢冤上你十回,告诉我一声,我第一个两肋插刀,帮你去。” “哈哈……”一桌人都在大笑。 肖雨云里雾里,凑到寒叶耳边:“叶儿,我说错什么了是吗?” 寒叶却回答他:“刚散会吗?找你岔子了?”见他抓着她碗里的那两个馒头狂啃,寒叶赶紧招呼着服务生。 (十一) “叶儿,今天对不起了。”肖雨关上门对正脱鞋的寒叶道:“不过你今天太棒了,就一个聚会,你把这帮子人都给收买了。你应该去做公关,你们老总有眼不识英才呀!这么好个人才还让做qc,没惜才意识。” 寒叶倒了杯水放在倒坐在沙发上的肖雨面前:“快刷牙去,等我洗完澡给你泡茶。” “好嘞!”肖雨应着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叶儿,今晚你不走了?” “嗯,我约梅子来看你的漫画了。如果你心疼我们俩,就把大床让我们吧?”寒叶笑得那么无辜。 肖雨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走进了梳洗间,心里却嘀咕着,十天半月才见个月,见面还带个电灯泡,而且瓦力十足,从不发生停电、断丝之类的差错。就算说好了要回到朋友的位置也没必要这么防着他吧,再说了,他肖雨可是君子,他们这不谈了四年恋爱了,他可是为她守身如玉的。当然,他肖雨也不是小人,也没打算抹煞寒叶也为他守身如玉的事实。 等肖雨从洗澡间出来的时候,寒叶已经泡好了茶和咖啡,那些他已完成和尚未完成的作品也全部搬到了餐厅桌上了。 “这是餐厅。不能到我房间的书桌上看吗?”肖雨有点情绪,好几个月都没跟她单独呆过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还招来梅子这么个大灯泡。 寒叶给了他一个柔媚的笑:“以前不是也在餐桌上工作的吗?——这张很好哦!”寒叶拿着衣服大战的那张画。 肖雨瞅了一眼:“当然好罗,这张可花了我两个晚上的时间。可以说是这些作品中的经典。”说着门铃响了,他顿了一下:“灯泡来了,还真准时呢。”一边走去开门,一边嘀咕:“不解风情,怎么就不知道给别人多点时间。”心里别提多不高兴了。 “咦,你没喝醉啊?叶子还让我来陪她呢。”梅子吃惊地看着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肖雨,不知道寒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这样吗?”肖雨问梅子,也是在问寒叶,不过没人回答他。 梅子吃惊地看着这些漫画:“这些是你画的?你还有这天才呀!真漂亮,难怪叶子那么执着呢。这张,这张该不会是……”梅子大笑着,肖雨不明所以凑过去一看,才发现,那是他幻想着偷吻寒叶那一幕。忙抢过来藏到宽大的睡衣里头。 叶子也被他这一动作逗乐了:“我都看到了,没想到你那时就对我起色心了哦!” “哪有。”肖雨争辨着:“就算是,那也正常吧,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嘛。谁让你就是那淑女,而我当然得是那君子。” 也许是咖啡的缘故,都凌晨三点了,寒叶和梅子早就进入梦乡了,可肖雨却还躺在沙发床上数羊。转了个身,那张他偷藏的漫画挂在餐桌一角直直地看着他,他起身把窗帘子拉了拉,室内顿时暗了许多,可睡意并没有回来,回来的是漫画里的自己。 第一次去寒叶家时,她父亲的那些话一直无法走出他的脑海。“我知道你们不是恋爱关系,只是叶儿是个比较单纯的人,不太懂得人情事故,我们希望你,至少别伤害她。”当初自己为这句话与寒叶冷战了近一个月。如果不是害怕被子事件,冷战的方式恐怕就不只是拒绝和她说话,也会包括不去晨跑,不去踢球,不去参加她的其它任何集体活动。 而这次冷战的调和剂是寒叶给他报名参加的那次设计赛。像所有穷人家孩子一样特重视自尊的肖雨,也同样凶巴巴地对兴高采烈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寒叶一顿训斥:“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你让我去我就得去,你让我不做什么,我就不能做什么?你是顾家小姐,可我不是你们顾家的长工。告诉你顾寒叶,这是二十一世纪,这些东西早过时了,想过瘾回那年代去。我是穷,穷得连交报名费都交不起,那又怎么样?我就值那200元报名费吗?用200元卖个长工回家,是呀!顾大小姐可真会算计。”不过只有肖雨自己知道,那顿训斥不是真的,只是用来吓唬寒叶,让他别再烦自己的。当然结果没能如他所愿。 寒叶吓傻了,这人是怎么了,一个多月没吭气,一来就这么大一通,而且口气都冲上天了,似乎还是自己得罪了他:“你这是怎么了?不去就不去嘛,我把多领的那份表丢了就行,我只是顺便帮你拿的表,正式报名还要到下午。” 寒叶平和的声音让肖雨有点不知所措:“那,那你,你没替我报名?”寒叶点了点头:“我又没你身份证,怎么替你报?“寒叶还在莫名其妙他的转变:“你今天怎么了?” “没,没,”肖雨正在内疚刚刚的那通话,可却也不好意思道歉,胡胡涂涂地把身份证递给了寒叶,心里的逻辑思维是自己是因为“冤枉”她才内疚的,那就让冤枉成为事实吧:“下午我跟你一道去吧。” 一道去的路上,寒叶叽叽喳喳说个没停,可这次肖雨却并没有感觉到厌烦,反而觉得自己这一个月来的冷战有点无理取闹,甚至还发现原来自己这一个月的冷战让寒叶那么多话都没敢说出口。虽然也就几个月的相处,但肖雨知道,寒叶绝对不是那种叽叽喳喳的女孩。 “你不准备去进修点什么吗?”寒叶叽叽喳喳了这么久,肖雨都只有点头和摇头的份,这一句才让肖雨有了发言的机会。 “想,不过现在没可能。”也许是受到寒叶的影响,他也打开了话匣子:“来这里之前就打算了,想去学设计。”见寒叶一脸茫然,肖雨解释道:”就是用计算机软件来设计画纸图形,而不是现在这样用手工画的。” “咦,我哥会这个。”寒叶说:“要不让我哥教你吧。——不行不行,我哥太忙了。我向我哥打听一下相关学校,上次我哥提到有一个什么学校这方面的师资水平很高。” “算了,就算打听到了也没用,我现在啊,别说学习进修,连自己的伙食费都难以应对。”肖雨伤感地道:“当初我们这些毕业生都满怀热情走出校门,都感觉这个世界有大好的机会在等着我们,可最后都一样。学手工设计的我们这一代大学生都太落后了,还不如人家一个中专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你不知道我们一个班四十六个同学,只有三个应职在设计行业做事,家境好的那几个都进修电脑知识去了,其它的都在打杂。”肖雨不温不乐地笑了笑。 寒叶看着他,过了好一阵才道:“我上中学那阵子出了点意外,就上了中专。我一直很羡慕那些读大学的人。我爸说只要想读,他还能让我去读,不过我现在都已经没那份心去读了。”寒叶突然间眼睛发光:“我怎么忘记这个了?我爸说过我要是想读书,他给我错,我反正不想去读,你想去读,我可以向他借钱给你。” 她兴奋的神情倒是真吸引了肖雨的眼光, “你?借钱给我?”肖雨算是第一次体会到她父亲说的寒叶的单纯了,“不怕我骗走啊?” “这个……这个……”寒叶头痛地看着肖雨,想必是这会才想起这个可能性来。 肖雨笑了笑,看着他那可爱的模样,不仅生出点疼爱:“别想了,过些时间我发工资了就有钱了。” 寒叶默默跟在他身后,没再说话,也许正在为借钱的事儿感到内疚吧,也许不是,但肖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开口劝慰着寒叶:“没事,现在去和四个月后去没很大差别。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进修,上夜班就行了。也不耽搁什么。” “你们进修需要多少钱?”寒叶轻声问着。 “二千到四千吧。”肖雨说。 寒叶脸上的笑渐渐扩大:“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要个八万十千的呢。两千多我就能借你啊!” 肖雨看着他清丽的脸蛋,笑着那么灿烂,真是单纯又可爱,心里的某角动了动,眼神就定格在她那张笑得正欢的脸上,焦点却是她那一张一合的小嘴,脑海里开始存储那个景头,那个身影,那丝让他悸动的东西。 “不行。”刚刚存储的东西让肖雨马上否认着。 “不行?”寒叶侧过头问着发呆的肖雨:“为什么,我可不怕你骗走,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把你工资领出来补缺就行。” 肖雨回过神来:“我工资一个月才那么一点点,不够补的。” “这么说你答应了。”寒叶格格地笑着:“那就用你的友谊补上呀!这么一份美好的友谊就卖这么点钱,你舍得吗?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可很难找到像我这么真诚对待朋友的人哦!” 肖雨看着跑在自己前边几步的寒叶,还是个小女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她只是放纵着自己的青春,让它随心随性地在来来去去的人海里找到它的价值。 (十二) 第一次出国,肖雨心情有些激动,那是他做梦都不敢去想,但总爱跟别人开玩笑的事儿。那时候他总说,“要是我出去了,我绝不再回来了”。可飞机还在中国的领空上,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了。也许是有那么一份思念,但肖雨自已认为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胆小,害怕当着那么多专家的面用自己不熟悉的英语说解专业设计方案。那份紧张让他开始怀念起农村的老家,也就在那一刻,他打定主意如果飞机不会发生《危机1》里的那些景头,他一定要回去感谢祖宗的保佑,感谢父母的善良。 好不容易等到飞机降落,他走出机舱,一阵风吹来,凉飕飕的,额头上某些东西带着冰凉的感觉在爬动着,这让他全身的寒毛都一根根地竖立着,虽害怕着额着上的那个东西,可心里想的却是:我一定得逮着那东东,让航空公司总裁都傻眼,咱也不要多,就让他给个结婚礼钱就行了。鼓足勇气拍向额头,傻眼的却是他自己——一手的汗水。那一刻肖雨才知 第三章 (十三) 站在婚礼门口迎着客人的寒叶,脸上的笑,也许自然,可心里却说不出来的寂寞。四年前的7月8日自己也是站在这里,站在这同一个地方,参加哥哥的婚礼。那时候她满脑子充溢的都是对自己婚礼的幻想,对爱情的向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那时候自己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自己向往的男人就是站在自己身边的肖雨。四年后的今天,那些幻想、那些向往、那些期待却快要成为过去了。四年前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幻想的男孩,已经是个男人了,却不能再陪在她身边一起去茫然了。爱真的能够维持什么吗?爱真的能够战胜所有吗?那么她不够爱肖雨,还是肖雨不够爱她。 四年前,刚结束进修课程的肖雨,一刻也没放松,就辞退了那份后勤助理的工作,投入到毕业后第二轮的应聘竞争里。如果那时节寒叶不把新婚正度蜜月去的哥哥嫂嫂新房钥匙给他,也许他也会像众多的求职者一样睡在桥底吧。 寒叶还记得肖雨拿着钥匙给她的那个拥抱,那是多么真诚的感情流露。那是他给她的第一个拥抱,也是寒叶长到22岁第一次被异性这么拥抱着。那时候她也感染了肖雨的兴奋而忽略了那一闪而过的心动。 “回来了?”寒叶打开门,给门外头的肖雨一个甜甜的笑。 “嗯,”肖雨也回她一笑。 肖雨换鞋,洗手,寒叶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大厅的桌子上,然后进入厨房把饭菜端上桌。 “今天投了五份,有两家应该有希望,”肖雨拿着水杯,一边喝着水一边汇报着,“还有一家让我明早9点去面试”跟到寒叶厨房门口,依在门框上:“让我瞧瞧你炒什么菜了。”说着手已经伸向菜了:“好香,就是不知道吃在嘴里的味道有没有这么香。” “洗手了没?”寒叶笑笑:“——好吃吧?工作的事儿慢慢来,今天不是比昨天好点么?” “嗯,有进步,比前两天好吃多了。”肖雨吃着,很认真地道,“寒叶,累吗?累的话我们在外边吃。” “累。不过高兴。”寒叶笑着,“来,吃完再聊,不然冷了。” “吃完我洗碗,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上一天班也挺累的。”肖雨吃着说。 “没,整天在办公室里,要比你一天都在外面东奔西跑强多了。”寒叶打趣着:“你都成非洲黑人了。” …… 那种画面多么温馨,有时候寒叶都不敢相信那曾经是她经历过的生活。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可那一个月里,她体会到了家。她多么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有一个丈夫,像肖雨一样温柔体贴的丈夫;有一个妻子,那个妻子就是她;有这么一所可以让他们聚到一起的屋子。丈夫回家,妻子做好饭,两个人吃着聊着。没有争吵,有的是相互的关爱,相互的鼓励,相互的包容和相互的快乐。多美! 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质的变化的那个晚上,是中国人都会记得。那是2001年7月13日晚上当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先生在莫斯科宣布‘北京成为2008年奥运会主办城市’的那一刻。肖雨高兴得跳起来,一把抱住身边的寒叶,给了她狠狠的一吻,寒叶也同样被这种快乐浸泡着,她也回了肖雨深深的一吻,一秒的相互错愕,下一秒,两个人就大笑着冲向冰箱。 那晚他们把哥哥存放在冰箱里的六瓶啤酒全部干完了。醉酒的两个人相拥着挤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几乎同时睁开眼睛,但谁也没有想到尴尬,只是同时爆笑着对方那皱得没形的衣裤、凌乱得可以与刺猬媲美的头发,以及脸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彩笔留下来的花痕。 那晚后,寒叶的心里落下了丝丝甜蜜。她笑得更灿烂,每天上班会盼着下班,下班会抓紧每一秒的时间往“家”赶。在“家”的每一刻都在聆听着门口传来的声音,生怕错过了肖雨敲门的声音。有好几次都错觉着肖雨在敲门,匆匆打开门时,看到空空的走道,她自己都会傻笑。 肖雨应聘通过的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寒叶,那天下午肖雨打了六个电话给寒叶。他想要用一顿丰盛的晚餐来报答一下,寒叶这些日子的收留和关照。但是高兴得忘形的肖雨脑海里却只有一片空白,他打了六次电话才记住 “家”里缺了些什么佐料。 望着一桌的菜肴,寒叶的泪水很不争气地流着,流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感觉到幸福、为什么会感动;她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为他做这些,妈妈为她做这些的时候,她就没哭过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为她做的?难道仅仅是因为这是他为她一个人做的? “傻瓜,有得吃还哭,心痛钱啦?放心,我以后会赚回来的。”肖雨拍着她的头高兴地道。 寒叶拿着筷子的手不知道该从哪一道菜下手,她不想把这些“珍藏”在肚子里,而想把这些珍藏在别的什么地方,一直珍藏着。 “快吃吃看。”肖雨催促着,一盘盘转到她面前。 寒叶知道,这种时候不管菜色有多难吃,她都会吃的,因为她的心是甜的。只要想到肖雨能为她在厨房里打转,她已经很幸福、很甜蜜了。 她一边哭着一边吃着:“好吃,你也吃。” 也许是那哭声,也许是别的什么,让肖雨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喃喃着:“寒叶,谢谢你!我会一辈子都记得你的。” (十四) 肖雨低着头走进茶厅,直直走到梅子对面的位置:“说吧,说完我接寒叶去。“ 梅子看着他那耷拉着的脑袋:“你跟叶子是不是吵架了?” “就这事吗?”肖雨抬头看了她一眼。 “当然不只这一件,还有别的事儿。你昨天问我的事,我,我决定一并告诉你。” “算是交易吗?” “如果你要这么认为那就是。” 肖雨苦笑了一下:“是,也不全是。吵的只有我一个人,叶儿什么也没说。怎么?你以为我罗马之行不顺利拿叶儿出气了?” “哦,不,我只是觉得你不正常。” “是,很不正常,是男人都会觉得不正常。”肖雨口气很是无奈:“我,肖雨,这辈子拿谁出气,也不可能拿寒叶出气,这不是保证,也不是承诺,是做不到。梅子,只要她往我面前一站,我整个人都疼了。” “叶子提分手了?”梅子试着问,“这不可能,叶子对你的感情我是知道的。” “我也知道,全世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没眼睛有感觉的人都能感觉到。”肖雨说:“问题出在哪?就出在……”他顿了一下,还没决定是否能把叶子的事儿告诉她,也许梅子知道的不如他多:“我也不知道。——你呢?” “我?”梅子闪躲着:“我能有什么,不就是和高工吃了两顿饭吗?没什么。” “梅子,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如果把我当朋友就说实话吧。” 梅子看了眼认真严肃的肖雨:“其实,其实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难。”停顿了一会,她的眼神不那么自然:“你想听故事吗,我的?”没等肖雨开口,她继续着:“我上大学那会喜欢上个大混蛋,我把什么都给他了,却什么也没留住。他什么都给我带走了。我是个傻瓜,当他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时,我单纯地以为说了那三个字,就是相爱了,相爱的两个人就应该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对方。我那么不情愿,可我还是把我的初夜给了他。”梅子轻轻地喝了口茶:“毕业那阵子,我们同居着,可对我,哼……”梅子笑了笑,“我真羡慕叶子和你,叶子无私的爱着你,你是个好男人,也没辜负叶子的这份感情。” “嗯”肖雨应着,看着梅子,他知道梅子还没说完。 “他走了,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可我却还为这么个混蛋哭,为这么个混蛋失眠。可笑吧?那阵子连死的念头都有。是叶子。她时常来看我,她告诉我:这个世界爱惜你的人你要加倍爱惜;如果没人爱惜你,你要加倍爱惜自己,永远别让自己少了关爱。” 梅子的泪水已经在眼中盘转了:“我从120斤瘦到100斤,也算是他的功劳吧。叶子说的没错,有失必有得,我失去了他,得到了现在这样的魔鬼身材。”梅子的泪已回去了。 “那之后,我真的对爱情不抱任何幻想了。直到寒叶介绍我来这里,看到你和叶子的感情。可惜肖雨只有一个。——你知道吗?肖雨,你这样的男人没有女人不爱的。我是真的妒忌你们俩的感情。我也想要一份这样的感情。这些日子,我通过太多的方式在寻找。上网,去婚介,去相亲,去参加联义会,这段时间,你知道我见过多少男人吗?——不下二十个。不过你知道他们见我后都说些什么吗?哼,有些无耻的家伙居然直接提出开房间。”梅子忍着的泪终于下来了,咬着唇:“这就是我在男人眼里的价值,你知道吗?这就是一个女人在男人眼中的价值。高纬志算是个男人吗?他的女人在他的眼中连这点价值也没有了。呵呵……我们女人的价值仅仅在这里,可也仅仅只限于年轻得像我现在这样——有魔鬼的身材,有漂亮的脸蛋,有光滑洁白的皮肤。”梅子接过肖雨递给她的纸巾,却没有去擦脸上的泪水。 “仅仅就只有这些。在男人的眼里,女人的聪明算什么,女人的才智又是什么。女人,哼,就是女人。什么也不是。高纬志找我,是,也为了性,只是他放的是长线,以为鱼终会上钩。我不想玩,可他想。我也想找个能和我安安份份过日子的男人嫁了,我们相扶相持,平平淡淡走过这一生。可有这样的男人吗?有吗?肖雨,你告诉我有吗?” 肖雨望着梅子期待的眼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寒叶是他第一个爱着的女孩,可他不否认他也有过女人,那个女人什么样儿他记不得。那是他刚进修完应聘到这里时,没有找到住处。有一晚被一个女人领回家的。他喝酒了,是女人给他的酒。之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第二天早晨自己睡在陌生的床上,陌生的女人睡在他的怀里,他们都赤身裸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用拼命的工作来忘记这些东西。他耻于自己的这种行为,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联系寒叶,虽然那时候寒叶与他只是普通的朋友,可他认为自己对不起寒叶。 “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像叶子一样幸运的女孩,一次就找到了自己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梅子轻轻地道。 可却随风飘到肖雨的耳里,刺在他的心上,寒叶把一生都托付给他了,可他呢?他能给她什么,能给她想要的这东西吗?寒叶几乎什么都给他了,除了身体。他离开了,他的寒叶也会一无所有。 “我会好好解决的。”肖雨道,那不仅仅是说给梅子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梅子哭笑着:“我比不了叶子,叶子比我坚强,从小就比我坚强。” “不,你错了。”肖雨只说了这几个字,一口茶还含在嘴里的梅子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十五) 肖雨按门铃的手都还没收回,门就打开了,顾妈妈提着个菜篮子,像是正要出门的样子,“哟,肖雨呀!快进来,快进来。又买菜了,咦,桂花鱼,我这还正准备去买呢,刚刚才听叶儿说你要过来,我还担心菜不够呢。——人家说女儿贴娘心,有你这么个儿子,可比女儿贴心。你瞧瞧,她们爷女两个可从一早就下棋到这会……”寒叶的母亲一边唠叨着一边把菜提进厨房。 “妈,你别去,我和爸下完这盘一块去买,你在家等肖雨吧。“顾妈妈话音还没落,阳台上传来寒叶的声音。 肖雨笑了笑,一边答话,一边往阳台走去:“这会儿才假狸猩呀?顾妈妈都已经买回来了。” “肖雨来了,”顾爸爸抬头看着肖雨,慈爱的脸上一脸笑意,平和的语调是肖雨和顾爸爸谈得来的主要原因:“一准你买的吧?” 肖雨笑着:“顾爸爸,小心叶儿耍招呢。” “爸,别信肖雨,他谎报军情呢。”寒叶看着笑得正欢的肖雨嘟嚷着:“一早我都输三盘了。” 顾爸爸笑着把寒叶刚刚调换的子儿调回原地:“这丫头有进步了,知道耍招了。” 寒叶高兴坏了:“肖雨教的。” 肖雨苦笑着摇摇头,真是有口难言呀!还好不是今天才知道寒叶的厉害:“我怎么没印象有教你用这招对付亲人呢?” 顾爸爸乐坏了,把顾妈妈也招来了:“笑什么呢?——肖雨,来喝口茶。”顾妈妈把四杯茶放在茶几上,寒叶忙挪了挪,让肖雨坐下。顾妈妈也笑着坐到顾爸爸身边,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下着棋。幸福全写在脸上。 寒叶哥哥一家(寒叶哥哥寒兵、嫂子妙珍、侄子丁丁)的到来更增加了这份温馨。四岁的丁丁一见着肖雨,像十多年没见的老朋友:“肖叔叔,你可来了,想死我了。”把一大家子人都给逗乐了。 “怎么个想法?”寒叶看着紧抱着肖雨大腿的小侄儿,打趣他。 “姑姑不知道吧,就这里想呀!”小家伙得意地指着自己的脑袋瓜子炫耀着:“姑姑你不想肖叔叔吗?我可想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大家都笑岔了,肖雨笑得都跌坐在地板上:“丁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谁教你的?” 小家伙似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搔了搔头,看了寒叶的哥哥寒兵一眼,附在肖雨的耳边:“是我爸爸对我妈妈说的,爸爸说是很想很想。“ 肖雨点了点头,转头看到顾寒兵不自然的脸,给了他一个微笑,转回头摸摸丁丁的头:“你爸爸说的没错啊,那是很想很想的意思。“ 小家伙这一听乐了,转回身扑到爸爸怀里:“我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是吧爸爸?”见顾寒兵点头:“我还有个问题呢?” 神秘地从他爸爸那跑向寒叶:“我要问姑姑。”拉了拉寒叶的手:“把耳朵拿过来呀!” 寒叶笑着道:“你拿去呀,我可没掖着藏着呢。“ “就你最不听话了。我不告诉你,我告诉肖叔叔。” 小家伙埋怨着窜到肖雨身边。 丁丁拉着肖雨躲到阳台上去了,寒叶、嫂子、寒兵进了厨房。顾爸爸与顾妈妈两个人摆弄着寒兵和妙珍刚刚带过来的那些水果。 “肖叔叔,妈妈说姑姑要有姑父了,是真的吗?”小家伙心事重重地问着肖雨。 肖雨一下子傻了,脸上的笑僵直着,在小家伙叫了好几声“肖叔叔”才回过神来。 “你想我了吧,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小家伙高兴地再问着,肖雨长长地吐了口气,以为小家伙把刚刚那问题忘了,但还没等他开口,小家伙又想到别的问题了:“肖叔叔,姑父是好人吗?” “嗯。” “才不是呢,他把姑姑带走,不让姑姑想我了。他是坏人,我不要那个坏人把姑姑带走,我要姑姑想我。” “他不会把姑姑带走的,他是好人,他也会想丁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着丁丁。姑姑也会,姑姑也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着丁丁。” 小家伙不相信地看着肖雨:“那他是像你这样的好人吗?” “嗯”肖雨可乐坏了,原来自己在这么个小家伙心里都是好人呢。不过这孩子应该是听到些什么了,应该是有关寒叶的,他试着打探着:“丁丁,谁告诉你这些的?” “妈妈说的,姑姑结婚了就有了姑父,姑父……”侧着头想了想,小家伙跳起来,拉着肖雨的手,直往大厅:“妈妈,妈妈,我要肖叔叔,我要肖叔叔。” 全家人都听得莫名其妙,妙珍发问了:“你要肖叔叔帮你干什么?” “我不要那个姑父,我要肖叔叔,我不要那个坏人,我要肖叔叔。”小家伙大叫着走到寒叶身边:“姑姑,我们要肖叔叔,不要那个坏人好不好?不要那个姑父好不好?” 一阵尴尬,寒叶连脸色都通红了,肖雨则急得不行,心里担心着,他们该不会以为是他给丁丁这么说的吧。还好这样的时刻就几秒钟,寒兵发话了:“肖雨,不错啦!已经把最小的一个都说服了。” 全家人都大笑着,尴尬总算是过去了,可肖雨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十六) 现在肖雨可以确定,这段时间寒叶一直在躲着他。确切地说,自从梅子到来起,他们之间的见面就从一周二次变成了一周一次,时间也从一整天变成了三五个小时。寒叶还三不五时就出差驻外,每每出差就得一两个月。这八九个月来,他见她父母的次数可比见寒叶多多了。他喜欢他们家的那份温馨,寒叶的父母也从没把他当外人看,一样的亲切、一样的和蔼、一样的说教。 他找工作那段时间过寒叶家二次,但那阵子,自己真的是个客人,很是拘谨。那时候他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像进出自己的家一样进出寒叶家。 找到工作后的相当一段时间,大概有五六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敢联系寒叶,他至今都没敢告诉寒叶那段时间没能联系她的原因。本来以为一通电话还完寒叶的钱就完事了,可没想到寒叶会要求见面。那时他可是用头顶着那颗心去见寒叶的,没想到寒叶不仅没追查此事,也没因为他这段时间的太不够哥们而训斥他。反而以高度的热情参谋着他租房的事。 结果肖雨毕竟是“欠”人家的内疚,硬是把寒叶看中的一室一厅租了下来。其实那时节他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大。不过接下来他还真庆幸自己租了这么大一房子。 因为接下来的那两个多月,每到周末,肖雨就得出让他的房及他的大床给来“指导”肖雨购买及布置家俱的寒叶住。而且为了取经——购买厨房用品,肖雨在那短短两个月可是给寒叶家煮了整整十一顿晚餐。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十一顿饭不仅让他取到了经,而且打入了寒叶家的后方阵地,他居然跟他的父母保持了高度密切的同志加私人关系,完全融入到了寒叶的阵营里。 肖雨轻咬着画笔,展开在眼前的那张画纸一片空白,然而这会儿他的脑海里可一点都没空白。今天丁丁的话在他的脑海里打转转。寒叶总是要结婚的,如果不是他,也会有别的男人会的,他一点也不怀疑这点。现在寒叶大了,他也大了,两个人都早过了结婚的法定年龄了。这个妈妈可每次在电话里都提醒着他。 打开电脑,随手敲击着键盘。当他看到屏幕上自己随意敲出的那一个个黑色的字体时,他自己都惊讶着。他记得有一位心理学家说过,一个人无意识下写下的字,最能反映他的内心世界。这句话看来一点也不假,“同性恋者的心态”(他刚刚敲的就是这几个字)这正是他这段时间的内心所思所想所虑。 夹杂着一丝的胆怯,他进入了另类男孩的聊天室,进入没多久,一个叫一等猎人的聊友就“猎上”他了,要是平日,他一定会在聊天室大喊,可今天的他可是出了好几身冷汗才把那声“晚上好”输上去的。 一等猎人:“第一次来这里” 迷路人:“嗯。来问路”(迷路人是肖雨在聊天室的昵称) 一等猎人:“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迷路人:“婚嫁。” 一等猎人:“中国的法律不允许,可以移民到葡萄牙、比利时、丹麦等允许的国家或者一方做变性手术。” 一等猎人:“最好移民到丹麦,那里给予了同性恋者与普通恋人同样的权利,利于双方。” 一等猎人:“网上有相关的资料可以去查查。” 问路人:“谢谢!压力很大,在中国?” 一等猎人:“是,说好听点中国人那是传统,说不好听点中国人那叫歧视。同样是人,只因为我们喜欢的人不同,就不给予平等待遇,那就是歧视!” 问路人:“你这么认为?” 一等猎人:“难道不是吗?” 一等猎人:“普通情侣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他们都认为理所当然,可如果这对情侣是同性恋人会怎样?” 一等猎人:“普通情侣公共场合接吻他们会说羡慕,可如果这对情侣是同性恋人他们会骂‘变态’。” 一等猎人:“普通情侣同居他们会认为不足为奇,可如果这对情侣是同性恋人他们会怎么认为?” 一等猎人:“同性恋人在中国还不如美国黑人有地位呢,这还不叫歧视?” 问路人:“你说过还有一种方式,一方做变性。” 一等猎人:“是,这只是通向合法婚姻的一种方式,但这样并不能改变中国人的这种歧视心理。” 一等猎人:“他们总认为我们的爱情是卑鄙,也不想想他们自己的爱情是什么东西,简单点说是权钱交易。” 一等猎人:“我们的爱情比他们的高尚太多了,我们的爱是因爱而爱,不像他们为了性欲,为了权欲,为了钱欲。” 一等猎人:“我不是说大话,他们自己也可以想想,如果我们不是为爱而爱,我们能承受得住中国人那些歧视吗?朋友的、同事的、家人的、社会大众的。能吗?” 一等猎人:“对不起,题外话了。” 问路人:“没关系,我该谢谢你。” 一等猎人:“不客气,我们都是同病相怜,你刚刚提到结婚,还有一方变性。” 问路人:“想听听你的意见。” 一等猎人:“如果你在中国结婚而不受到歧视。你需要放弃很多东西,你努力了那么久的事业、爱你和你爱着的家人、你精心经营的友谊、你熟悉的人文环境,你唯一得到的就是爱情自由。” 问路人:“什么意思?唯一得到的就是爱情自由?” 一等猎人:“对,因为如果希望别人对待你们夫妻像普通的夫妻一样,在你现在的位置是不可能做到的。” 一等猎人:“你必须到一个新的环境里,更名换姓,你们要重新以一男一女的身份出现在这个社会的某人角落,而这个角落永远都不会有已熟知你们以前情况的人路过。” 一等猎人:“这些很难办到,但现在已经有很多的同志都在往这方面走。” 一等猎人:“要是我们有预知能力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刚出生时就先做个变性,社会也就能公平地对待我们了。” 一等猎人:“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暂时的,我们现在正在组织同志联合社,我们会努力去争取本属于我们的平等。” 一等猎人:“你加入么?你加入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推荐人。” 问路人:“我想想吧。谢谢你。改天聊。” 一等猎人:“好。改天聊。88” 问路人:“88” 看着聊天记录里的这些字眼,肖雨一夜都没能合眼。如果用一等猎人的思维推测,知道寒叶身份的人应该少之又少,可能就只有他和她的家人吧。因为他和寒叶并没有受到一等猎人说的那此不平等待遇。如此说来他还是个幸运儿了?至少目前就算他与寒叶结婚似乎并不会遇到一等猎人所说的麻烦。 (十七) “肖组,小李子请假了吗?”韩丽媛快十点时问正在发呆的肖雨。自从上次与一等猎人聊过,他这几周来,几乎一有空,脑海里就盘转着他的那些话。 “呀?”肖雨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小李子到现在还没来上班,我问您他是不是请假了。”韩丽媛看着他,她也感觉到了他这几周偶尔的心不在焉。 “没有呀!他还没来吗?他这几天有事吗?” “我……我不知道呢。我以为他跟您说了。” “噢,那我联系一下他看。他 第四章 (十九) 再次坐上去肖雨家的火车,寒叶很兴奋,比前年夏天去时还要兴奋。虽然肖雨没有告诉她这次她要以什么身份去面对他的家人,但寒叶知道,肖雨希望她能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 肖雨家是江南地带的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山村,到了镇上,他们还得走三里山路才能看到肖雨家的房舍。肖雨的家是个非常典型的农家大院。如果用北京的‘四合院’来改名的话,他家可以叫‘二合院’。正房朝南坐北,由两个正厅加四间厢房组成,共有三层;偏房朝西坐东,由六间上下两层的屋宇组成;接着偏房的是一排三间小房,房高却与那个两层的偏房不相上下。正房和偏房相连着,院子的另外两边两堵高高的石板墙,却沿伸着足有一米宽的廊道,院子的地面是与墙一样光洁的石板,只是没有墙面的光滑。每三片石板就长着一棵一人环抱粗的桂花树,两排枝高叶茂的桂花树装点着院子的孤长。 肖雨紧紧地揣着寒叶的手,这段他走了二十多年的山路上,有他很多美好的东西。他一直喜欢它的长:因为长,他有足够的时间应对迟到后老师的盘问;因为长,他才有借口下学后不急着回家;因为长,他才给了自己遐想的时间;因为长,他们的那些读书的学子才有机会和时间高谈阔论。 “肖雨,你紧张吗?”寒叶感觉到了肖雨越握越紧的手。 “哦,还好。”肖雨应着,给了寒叶一笑:“没事,快到家了,近乡情更切,你还好吧?陪我走这么远的山路。” 寒叶笑笑,“又不是第一次。” 肖雨也笑了笑,“是,我忘了你这是第二次造访我家了。”顿了一会,他又接着:“不仅这两回,你跟我说过,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到暑假都要到顾爸爸他们以前插队的村里去帮忙对吧?你还说过他们哪还没我们这好。表面上我们这是比他们那好,其实你如果在这里住着就知道了,并不。” 寒叶反驳着:“我有在这住过,一个月。” 肖雨笑了笑:“对了,你一直没跟我说过这一个月里你的感想,说过会写观后感给我看的,都赖到现在还没给我。也就欺负我肖雨人老实,没给我看,我也没敢怎么着。” 寒叶笑看着他:“怨妇!想听可以,得支付点费用。” “说吧,别太狠了,否则我只好把自己买了。” “上次去你家时,你妈妈问过我一句话。” “什么话?” “肖雨在外头有谈女友没。” “哈哈……你怎么回答的?” “没让我回答,让我给她留意一下,这次向她汇报。” “那你打算怎么汇报?” “看你的表现,表现好,我就给说有。表现不好,我就给说没有。到时我还可以看看热闹。” “不会吧,真要我把自己买了?咦,不过你想看什么热闹?” “呵呵……。不知道吧?你妈妈她老人家可比你诚实多了,她告诉我一个大秘密呢。” “你和我老妈还有秘密?” “把你买了的秘密哦!她告诉我说要是你还没有女友,这次回家就给你举办婚礼。这是真的吗?” “这个,这个……”肖雨搔了搔头:“说是这么说。” “真的!”寒叶很吃惊,好奇着:“那新娘都没有怎么举办?” “知道抛绣球是怎么回事吧?我们家也有这种习俗,如果成年男子到28岁还未成家,就由长者举行为期三天的婚期,到时四面八方的未婚女子都可以来应婚,应婚的女子以一幅自画像和一幅字文作为应婚作品,男子就从这些里选自己的新娘喽。”肖雨狂吹着。还很得意自己的胡编乱造。 “哪要是三天都没女子来应婚呢?” “那就这辈子都打光棍喽,不过以我肖雨的条件,哪可能这么冷场?呵呵……。还记得上次你来时,我们去看的那个山神庙吗?那些守庙的人就是三天婚期都没有应婚女子的男子。不过让你失望了,我们这还没发生过这种事儿,我们村的男子可是远近闻名的好男儿,有女初长成的人家都盼着能把女儿嫁到我们村来呢。”肖雨自豪地说道。 “你就吹吧!不过,现在这年代还这样吗?” “嗯。”肖雨应完,别过脸去笑着,没让寒叶感觉到他的谎言。 “你今年不就是28了吗?过完春节都29了,那是不是这几天就有可能?”寒叶停顿了一下,肖雨感觉到了她的声音明显没刚刚的兴奋:“他们真的会这样给你办吗?” “嗯,不然他们不可能这么坚持让我非提前两周回来,对吧?”肖雨一本正经地说,自己都暗暗佩服起自己的说谎功力。咋自己之前都没发现这天赋呢? 寒叶停住脚步,眼神闪躲着肖雨的眼光,在肖雨急切的询问下,好不容易开口:“那我们还是别回去了。” 肖雨看着她苍白的脸,把他拉向一旁的树林里,紧紧地抱着她,浑身颤抖着,这笑忍得可辛苦了,却让看不见他脸的寒叶以为他在哭,感动得也哭了起来。肖雨怎么也不能想到这次的谎言却帮了他个大忙。 (二十) 远远就听到屋舍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寒叶看着肖雨:“好多人吗?”“嗯,全家都回来了,前年夏天来时,只有我爸妈、我爷爷和奶奶,我大哥大嫂在家,现在屋里至少增加了2倍的人数。还不定有没有客人在。怎么了,怯场了?” “有点,人这么多,我怕应付不来。” “都是自家人,没事的,就我二哥二嫂,他们那宝贝女儿,我姐姐他们一家,我妹,我三叔一家。我四叔一家应该还没回来。对了,还有一家伙,就我大侄儿,肖礼云。”肖雨介绍着已到家门口了。 “妈,妈,我们回来了。”肖雨站在门口大喊着。 一会儿,从各个屋里涌出大大小小几十号人,都看着他们:“仔仔回来了。哟,还带着客人呢。” 肖雨带着寒叶挨个打着招呼,并向他们介绍寒叶,也向寒叶介绍他们。寒叶跟着肖雨也挨个儿打着招呼。 “大嫂,我妈呢?”肖雨扫了两遍人群,没见着他母亲问道。 “在楼上装罗你的房间呢。” 肖雨拉着寒叶三步并作二步往楼上走去,留下大伙儿在那议论纷纷。 “妈,妈,我们回来了。”肖雨一边上楼一边叫着。 “孩子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叶儿,我的孩子,来让妈妈看看。”肖雨的母亲拉着寒叶的手,眼中噙着泪。这位老人可是早把寒叶看作自己的孩子了。 肖雨站寒叶身后,想帮寒叶把背包放下,看这两个人都泪眼汪汪的,提醒着:“妈,让她把东西放下,挺沉的。” “你看,我都老糊涂了。叶儿,你和仔仔收拾一下,我去看看厨房吃的做好了没,给你们弄点过来。”老人家欢欢喜喜地转身去了。 留下还没回过神来的寒叶,和帮着寒叶卸包的肖雨:“累了吧?等会洗洗吃点东西,你先睡一会。我得去帮忙。” “肖雨,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呢?你不是说就你一家、你大哥一家、你二哥一家,你大姐一家,你三叔一家,还有你妹妹吗?可是刚才你的姑姑,伯伯,大爷的都来了。是不是有来办那件事儿的。” “那件事儿?”肖雨一边整理着自己的箱子,一边应着:“你现在只管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儿我会安排好的。”肖雨没能意会到寒叶已经把路上他那关于婚期的事儿当真儿了。 “仔仔,带叶儿下来吃点东西吧。”肖雨的嫂子大嗓门地在院子里叫着。 肖雨带着寒叶坐在大院子里,还没等吃东西,已经一大群儿的孩子围在他们身边,隔一会就一个过来跟肖雨打声儿招呼,扯的无非是外面的世界有多美。但这些瞎扯却让寒叶了解到这里的落后和孩子们美好的向往。大人们在院子里都忙忙碌碌的,但眼光总会时不时地瞟向这边,偶尔他们也问问肖雨在外工作的情况,相互低声的议论也时不时传到寒叶的耳中。 “肖雨,我吃好了。”寒叶吃完见肖雨正在跟身边的那群孩子们笑闹,碗里的面还有一大半儿,提醒着他。 “好,妈,寒叶吃完了。”肖雨大喊着。 一会儿肖雨的母亲就从楼上下来了,慈爱的看着寒叶:“孩子,跟妈来,妈给你看看。”拉着寒叶的手上了三楼,推开一间房:“孩子,这间房我给你留着的,看看喜欢不喜欢。” “我,”寒叶本想问为什么要换房间,不让住肖雨隔壁那间,可突然想起肖雨路上的那段谎言,怕失了礼节,没能问出口,自然也没心情去打量这间房了:“好,我去拿东西上来。” “不急,等仔仔吃好了拿上来,我跟你说说话儿。”肖雨的母亲拉着寒叶的手,带着走到三楼的其它几间房:“这间是新改的洗澡间,这间改成厕所了,下边两层这间也是这样改的。这间房老头改成书房了……”最后落到寒叶房间旁边的那间了:“这间,孩子,进去帮着看看,还缺什么告诉我一声儿。”正要打开门,下面有个叫着老人家,她应着打开门就匆匆下去了。 寒叶只感觉着这间房那么刺着她的眼,缓缓走进去,那个正对门的红喜字,刺痛了她的心。她傻傻地站在门口,耳边不知道什么人在说着一句话:肖雨要结婚了。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她淹没了。“不,不”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以至把房里的灯给震亮了,房门也不知道被什么带动着关上了。仿佛刚从梦中醒来般,她感觉到胸口在痛,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痛;眼泪正一粒粒在往她脚上滴着,可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感觉堵得难受,可却不知道是什么堵得她难受;感觉着有些东西在往黑暗的地方下沉,可她却不知道是什么在下沉,又为什么要下沉,而且下沉得那么快。 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肖雨提着她的东西进来,伸着个脑袋进来,“你在怎么敲半天不开门?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肖雨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下,就被寒叶紧紧地抱着:“肖雨,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回去。” 虽然没看到寒叶的脸,但那冷冰冰的泪水告诉肖雨,她在哭:“叶儿,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 “我没哭。”寒叶一边否定着,一面却哭得更凶,已经变抽泣为泪不成声了。 肖雨拉她坐在床边帮她擦着泪水,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就是没法问出口。寒叶从未这么哭过,除了他阑尾炎手术那次。她的伤心深深刻在他的心上,让他说不出自己的难过,仿佛孙悟空在他的心上捅了个窟窿,又痛又空:“别,叶儿,别,我不想你这样。” 寒叶却一直这么哭着,肖雨的眼泪也开始在眼中打转:“叶儿,你这样还不如杀了我。”声音很低很低:“你知道吗?你这样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似乎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看到你难过,比万箭穿心还让我难受。” “肖雨,我不要你跟别的女人结婚。”寒叶颤着声音说着:“我不要这样。” “好,我不跟别的女人结婚。”肖雨应着,这会儿让他下油窝他都能闭着眼下去。连他自己都神奇着这种感觉,神奇着如此珍视生命的自己也能有这么“慷慨”的时刻。 “你骗我,你要结婚了。”寒叶可算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了。 “我不骗你,我舍不得骗你。”肖雨敢对天对地对原古神祖发誓,这话绝对不是用来哄寒叶的,而是此刻他心底里的声音。 “那我们私奔好不好?” 肖雨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寒叶的口中说出的,楞了好一会,肖雨的坚定地说:“好,我们私奔。” 他从没想过寒叶会跟他私奔,寒叶会愿意为他放弃所有,那个一等猎人所说的所有。他从不敢奢望寒叶能做到,可今天他知道了,他的寒叶,为了他,能做到。他们的爱情就是一等猎人曾经称赞的是崇高的爱情。 肖雨想再确定些什么问道:“寒叶,你真的愿意跟我私奔?放弃你身边的所有?” “嗯。”寒叶看着肖雨的眼神是那么坚定,让肖雨怀疑的念头连播种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发芽成长开花了。 “好,好,我不娶别的女人,我娶你,我只娶你。”肖雨一把把寒叶包围在自己的双臂里,用心底里的那个意念说着:“叶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娶你的,哪怕私奔,我也会跟你一块的。” 寒叶哭声是止住了,可抽泣的声儿却让看着她睡觉的肖雨还一阵阵心疼着。 (二十一) “叔,我婶子呢?”半夜三更才赶回家的肖礼云,进家门看到等门的肖雨就问这么一句话。 肖雨哭笑不得:“不饿吗?” “别打岔。她睡了吗?” “嗯,看看都几点了,叫你明早回来,你非要走夜路。”肖雨责备着,脸上却带着笑。 “上回没见着,这回咋能再耽搁,谁说得准你,上回还不说等我回来见了才走的,可还不是哄哄我。”“上回是你自己晚到了。再说了,我不是也告诉你在火车上等你吗?”肖雨笑着。 肖礼云没好气地道:“叔,就你损人,火车开着还叫等吗?你别笑了,那笑看着就让人觉得有鬼,要我今天不回来,说不准明早回来,你就给我说我在办公室等你来着。” “成,成,成,我给你道歉了。”肖雨把吃的东西端上桌:“饿了么?” “我现在对食物可没多大欲望,”肖礼云笑着挨向肖雨:“倒很想见识见识我那仙女般的婶子。” “肖礼云。”肖雨严肃着:“对她不可以这么无礼。你这大学怎么学的,这点礼貌都不知道。” “我……叔,别生气。”肖礼云忙解释着:“我没别的意思,就听我妈说她多好多好,你也知道在我妈哪就没个好人,我就想知道婶子是怎么样个人,能让我妈都这么评说她。” “她现在都睡了。”肖雨还是有些不高兴,但毕竟自己是长辈也没好表现。 “我就看一眼也不行吗?不打扰她的。”肖礼云这决心可从他眼神里就能读到。 肖雨看着肖礼云,想了一会:“不行,深更半夜进人家女孩子房间太不礼貌了。” “叔,天可冷了,你就不怕她被子没盖好着凉了?”肖礼云这招是很有效,肖雨本来四平八稳的心,被他这一说开始有点不安起来。 “那是我的事,我去看看,你不许来,吃完去睡,明天早上她起来了你才能见。知道没有?”肖雨厉声对肖礼云说着,自个儿上楼去了。还不忘回头看看那小子是不是老老实实呆着没跟踪。 乡村的夜不比城里,没有路灯,也没有暗光可从窗子里透些进来。寒叶的房里黑得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他悄悄打开床角灯,走到她床边,但真被肖礼云说中了,半边的身子都露在被子外面了。 帮她盖好被子,看着那张脸,肖雨忍不住附下身子,想给她一吻,但被门口撞倒的东西惊了。猜都不用猜他就知道是肖礼云那小子。 走出寒叶的房间,却意外看到隔壁房间的灯亮着,肖礼云傻站在门口,“你在这干嘛?小子,跟错房间了吧。”肖雨得意地说走过去。看到那间装饰的非常高科技的新房。 肖礼云转过头:“不是给你准备的吗?” “我?”肖雨笑看着肖礼云疑虑的眼光,突然间他终于明白了寒叶今天下午的反常,“我差点忘了,明天给你安排个任务,陪她去趟山神庙。” “叔,多谢了。有美人做伴,去哪都成。” “明天家里办婚宴太忙,我没时间顾及她,你帮着照顾点。尽量晚点回来。”肖雨交待着,家里到时闹哄哄的,担心她一时半会不能适应这些场面。 (二十二) “婶子,慢点。我叔还让我照顾着点你,这会都快成你照顾我了。”肖礼云气喘吁吁地跟上寒叶。回过头看了看那座高高的山:“我叔说上次你们来时,用了四个小时就打了个来回,我还不信呢。呵呵……现在我可信了,我们这不也才用了五个小时就打了个来回。” “肖雨去哪了?”寒叶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这是她从出门到现在都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没告诉你呀?迎亲去了。晚上才回来。”肖礼云拍了拍身边的石头:“我们坐回吧,晚点回去吃晚餐就行了。” 寒叶坐在他身边。累了,确实累了,上山时和下山时都不曾累着,可这句话却让她感觉累了。 “我们家乡的迎亲很麻烦,不过也挺好玩儿的,我叔这会儿应该乐不思蜀了。嘿嘿,最好玩的是晚上闹洞房,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闹洞房后要留两个人作陪,如果是女方嫁到男方家,作陪的人就必须是女方家的人,当然也必须是女的,而且还必须是未婚的呢;如果是男方到女房家成亲,作陪的人就是男方的人,也必须是未婚的男子。后来感觉不方便了作陪的人就改成三五岁的小孩子了。再后来也不知道啥原因,祖先们又进化了点,改成作陪的人提前三天在新婚里过夜。可能是因为那些人太嚣张了,把人家好好布置的新婚给弄得不成样儿,所以就改成了现在这样儿,让作陪的人在新房隔壁房里住一晚上。这方法不错,已经延用好几代了。我也觉得这比较科学。想想,要还用原古时代的方法,那今晚你得跟我姑姑、姑夫同睡一张床,多尴尬是吧?”肖礼云在滔滔不绝,而寒叶却正悲伤于肖雨昨天的信誓单单和今天的迎亲。要是她哪怕分出一点点心听着肖礼云的话,也就不会认为所谓的迎亲就是做新郎了。 “婶子,你怎么了?想我叔了吧?”肖礼云笑看着失神的寒叶打趣着。 寒叶脸色苍白,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正飞过的飞机:“我想回家。” “好,走吧。” “不,我想回我家,回我自己的家。” 肖礼云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重复着:“回你城里的家?现在?” 寒叶点点头:“嗯,能借我点钱吗?我出来时没带。” 肖礼云摸着口袋里的那几百块钱,那是一早肖雨给他的,让他带着,这两天照顾寒叶用的。可这会儿他犹豫着,该给不该给她。看着寒叶苍白的脸,他知道一定哪里出问题了,可他自己却一点也没觉察:“我……我也没带。”为了更大力地说服寒叶,他补充着:“我看这荒山野地的,也没地方可以买东西,所以也没带。你要,我们回去给拿去,再说你行李还在家里呢。” 寒叶轻叹了口气:“那你回去拿,我在这等你。行李先放着,等肖雨有空了,请他帮我打包寄给我。” “这,这不合适吧。总得给我叔打个招呼吧?家里那么多人都知道是我带你出来的,要让我一人回去,他们非骂死我不可,我叔非宰了我不可。”肖礼云毫不夸张,如果真要是他一人回去,后果绝对是这样。 “对了,帮我拿一下手机,我会打电话向他们解释的。拜托了。” 看着寒叶那么低低的乞求,肖礼云没法问出心理的那些疑问,只好答道:“那你在这别乱走,我很快回来。” 肖礼云一边走一边回头,直到看不到寒叶的人影儿,忙掏出电话,好一会才接通肖雨:“叔,你快来吧,我这出事了。婶子她要回城里的家,还不让告诉你,连行李都不要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你快来吧,我在这看着她。晚了我就只好送她到火车站去了,我可招架不住女人的眼泪……她来了,我挂了,你快点来。”他看到寒叶正在往这边走来,忙躲一边儿。 肖礼云矮着身,一动不动蹲在离寒叶坐的地方三米远的草丛里。两脚都蹲麻了,才看到急冲冲赶来的肖雨,嘴里似乎还嘟嚷着什么不干净的话。肖礼云可不管这些,赶紧往边上溜下小山坡,他知道肖雨一定是把迎亲车开到山下的马路上,然后一气跑上山的。 “你一个人?”肖雨看到寒叶一个人孤伶伶的坐在那,心放下又提起来了。 “你……你怎么来了?”寒叶吃惊地站起身:“不是去迎亲了吗?” “新郎新娘刚下车。”肖雨走近她:“你怎么了,礼云呢?他没陪你一块?” “新郎新娘刚下车?不用拜天地吗?”寒叶只在意肖雨的前一句话。 肖雨上下打量着寒叶,确定她没事,才回答道:“那是他们的事。礼云怎么把你一个人留这?” “他们的事?”寒叶自言自语着,心理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肖雨看着她,突然才明白:“该死,叶儿,对不起,我是迎亲去了,不过不是新郎,是司机。”可这句话似乎给了寒叶更多的迷惑,因为寒叶正用你骗我的眼光看着他。 “真的,我没骗你,是我妹妹结婚。还有,你昨天看到的新房是为她们准备的。你……你是不是以为我今天去为我自己迎亲的?”肖雨问道。赶来的路上他就知道寒叶一定是误会了。昨天寒叶的那份坚定不可能只是一时冲动。 “可,再有十天,你也得结婚了,不是吗?”寒叶低着头轻轻的声音,让肖雨听着心都在疼。 “谁告诉你的,礼云那小子给你灌输了些什么东西?”要是这会儿肖礼云在他身边的话,他会狠狠地揍他一顿。不过,罪魁祸首是谁肖雨还是静静地听着寒叶的说词。 “你不是说你们这的习俗是到28岁一定得结婚吗?如果不结婚就要举行三天的招婚吗?你过年就29岁了,他们……” “等等,谁跟你说……”肖雨才要大骂那个说谎的人,可似乎有什么熟悉的东西正在他脑海里翻滚着:“嘿嘿,叶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当真,我……那是我瞎编的。真的!我毛主席,不,对你相信的上帝发誓,绝对没有这样的习俗。我就随口那么一说的。” 寒叶还是不大相信地看着他,肖雨苦笑着看着寒叶,以前常打趣李兵奇‘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舒服’,这会他可算知道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个啥舒服法儿了。 “就算是真的,那三千佳丽,我就选你还不成吗?”肖雨总算灵光起来了。 寒叶笑着,眼泪却流得可凶。肖雨一边安慰着寒叶,一边却心痒痒着回家什么收拾肖礼云那家伙。在他看来,所有的错都是肖礼云那家伙给惹起来的,但最不可饶恕的是他居然把寒叶一个人留在这野山上。 (二十三) 看着寒叶与大伙儿聊得正欢,肖雨悄悄地把母亲拉到房里:“妈,你看叶儿跟大伙儿,真像是一家人呢。” 肖雨的母亲被肖雨按坐在房里唯一的一张沙发椅上:“是呀,不容易,你四婶子来我们这都五六年了,连跟大伙儿坐一坐都不能。叶儿这孩子才来几天,就跟大伙儿热乎着。妈看了都心疼。” 肖雨挨坐在她身边:“妈,前阵子你跟我提过,让我跟亭亭一块举行婚礼,当时我……我确实还在考虑。现在,我想春节后,在我们出去前,看能不能举行个婚礼,简单点也行。” 肖雨的母亲看着他:“仔仔,叶儿告诉我了,我也一直把这孩子当自家人,虽说老肖家你不是长子,祖宗祭拜的事儿也不用你的子嗣牵头,可如果连个女孩儿都没有,这很难说得过去。” 肖雨吃惊地看着母亲:“你怎么知道的?叶儿告诉你的?” “嗯,亭亭结婚那天我问她了。别怪妈,你要是先告诉我了,我也不会去问人家女孩儿。可你什么都不说。我,你爸,你爷爷都急呀!所以我就问了问她。”肖雨的母亲坦白着。 “妈, 第五章 (二十五) 把自己扔到沙发上,耳边是电视里激烈的足球赛,可他的脑海里激烈的不是足球赛,而是爷爷与自己的争吵声儿。他痛恨老头子让他做的那件事儿:如果不是他肖雨那些没有用的保证把四叔“骗”回家,他的四叔——那个最疼他的人,就不会像今天那样了,四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能融入这个家。就为了显示老头的权威,他就这么硬生生地把一对相爱的情侣给分开了,硬是塞给了四叔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而且为了维持他那形象,他居然硬是让四叔签了个五年不离婚的不平等条约。还硬是让这两个不相爱的人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他不敢想,要是自己没有能逃走,会不会也跟四叔一样。他的那些漫画就真会像他回家前的梦景那样,连个结尾都没有来得及写。 他整齐地排放着那些漫画,开始编着序号,等着寒叶的到来。在法律上他们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春节后民政局第一天上班他们就去办了结婚证书,拿着结婚证书的那一刻,他心里兴奋着,也许只是因为自己终于战胜老头子了吧。他从没像那一天那么感激过那些他认为的腐败的种子——政府官员们。可那天,他真诚地感谢他们,感谢他们制定的至高无上的法律让结婚证不那么难办了,感谢他们能够那么和蔼地对待他们这对私自结婚的情侣,感谢他们那么真诚的祝贺他们的结合。 春节回来后,寒叶每周末都会陪他一起度过。 肖雨推着购物车,寒叶站在他的身边,一边商量着菜色,一边开着玩笑。——肖雨骑着自行车,车篮里放着菜,车后座坐着寒叶,他们的笑声随风飘向远方。 肖雨切菜,寒叶洗菜;肖雨炒菜,寒叶站在一边看着,提醒着肖雨,也记着肖雨的话儿,彼此打趣着;寒叶洗碗洗衣,肖雨拖拖地放放洗澡水;寒叶坐下看电视了,肖雨会陪她看一会儿再去完成那点未完工的设计稿,上上网,打打游戏;寒叶偶尔看看书,肖雨会记得给她准备点奶茶;肖雨跟哥们聚会,会记得帮寒叶租盘好看的碟片;肖雨晚归,寒叶会记得给他留盏小夜灯。 “叶儿,我们举行个婚礼好吗?”这三个月来这句话一直哽在肖雨的喉咙口,可直到今天他才有勇气说出来。 寒叶眼光从电视屏上移到肖雨的脸上:“为什么?这样不是好好的吗?” “这样是好好的,但对你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了?” “我应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的。中国虽然也在慢慢向法制社会靠拢,可毕竟有着五千年的传统在哪。我不希望在这件事儿上让你受委屈。”“都受了。”寒叶轻声道。 肖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吃惊地看着,她的脸上确实有着一丝委屈,眼睛里也有某些液体在闪烁着:“我……我知道我应该早想到这些……” “不是这些。”寒叶打断肖雨的话:“是春节在家的那些。”显然寒叶等他的解释已经太久了。 “在家的那些?”肖雨没能明白过来。 “嗯,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那天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那天,那天的事儿一定要说吗?”肖雨有些为难。 “一定。我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会不同意我们俩。他不是个心口不一的人,他亲口告诉我他同意我们结婚,而且准备为我们举办婚礼的。” “那都是骗人的,那老头子就是心口不一,他那样说只是哄人的。”肖雨有些激动。 “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能不是吗?那就是只老狐狸,吃了你还得让你感谢他。” “肖雨,不可能这样说他老人家。你们为什么都不能走进他的心里去看看呢?” “我们?他的眼里有我们吗?他的眼里就只有他自己,他的权威,他的至上无上的权威。说白了就是那么个破镇长的位置。他还能在乎什么?他要真同意我们结婚,那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举办个那怕最简单的婚礼呢?你以为他真喜欢你?那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他只是想从你口里得到些我的状况,以便达到控制我的目的。你知道我告诉他我们要结婚时,他说什么吗?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让我交待完的隐瞒他的事儿再说。这就是他的答案。”肖雨这些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那么些日子的愤怒,让肖雨这些日子过得并不算舒坦,因为它们总会在他最欢乐最幸福的刹那间一闪而过。 “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不是。”寒叶眼中的泪水已经快要掉下来了。 “不是?可四叔的事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他是。你还想要他再用我来证明他不是吗?我告诉你,我不需要向他证明什么,我们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吗?我们现在的生活不是很温馨吗?没有他的同意,我们不是一样有自己的家了吗?” 寒叶呆呆地看着肖雨,这些日子他那不时闪过的一丝忧郁怎么能逃过她的眼睛:“肖雨,我们回去认个错好不好?爷爷真的是同意我们的,他不介意我……” “我没有错。”肖雨说:“他也不会需要我们的认错,他需要的是我会乖乖听他的话。” “那你就乖乖听他的话一回不好吗?就算是为了我好不好?”寒叶的乞求不但没有得到肖雨的心怜,反而让肖雨的气愤冲向了顶峰。 “为了你?我现在就是为了你,难道你一点都没感觉到吗?是为了你我才这么做的,难道这还不够吗?你还要我为了你跳再回那火炕吗?”肖雨的话音随着关门的声音一并传入寒叶的耳中。 (二十六) 结婚后,这是肖雨第一次来吧台,他不喜欢酒吧里的那种气氛,喧闹的音乐总是震得人头晕,而舞台上那些扭动的肉团,总让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吐却吐不出来,就连那只在桌边静静地坐着的人也不能给肖雨点好感。这不是他第一次被拉到酒吧这种地方,以前很多次,为了找那么一种设计案的嚣张疯狂他也来过。这次也是为了工作,陪同组员们来的。梅子也来了。 “肖组,你以前来过这家吗?”李兵奇问着:“听梅子说你很讨厌这种地方。” 肖雨笑了笑,没有出声儿,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在这种喧闹的地方如果声音不够亮,最好保持沉默。今天一天寒叶都关机了,上周日的那次争吵后,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寒叶道歉,可每天听到寒叶那柔和的声音,总不愿意再去提起这件事,他不想破坏那一刻寒叶的心情。 “肖雨,肖雨。”梅子大声地把神游的肖雨喊回来了。大家都笑着。 “要什么饮料?”一个女孩补充着,他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这堆人里多了那么几号人。 他看了看梅子,指着她手上的杯子对女孩说:“就她手上的那种。” “什么?”李兵奇大叫起来:“那是女孩子喝的果汁。肖组,你不会这么不长我们男人的志气吧。就算不喝酒,那也应该来点碳酸饮料吧。” 肖雨看了一眼多出的那堆人,若隐若现的灯光下的那些脸似乎在哪见过般。一个女孩似乎看到肖雨看向他们的眼神,她靠近肖雨:“肖哥,我是阿奇的妹妹,李玉莲。叫我叫莲就可以。我们之前见过的,在我哥病房。”女孩的脸在灯光下惹隐若现,看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 肖雨很礼貌地伸出手:“你好,那些是你的朋友吗?” “嗯,我在这领舞。”女孩回答。 肖雨打量着她,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今天哥哥要来,穿着上并没有舞台上的那些女孩那么暴露,或者是刚刚换过吧。肖雨猜测着。 “你不喜欢这地方?”女孩接着问。 “不是很喜欢。” “我听我哥说,你们来找灵感。” “是。” “我……”女孩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梅子的到来让她没机会说。只是匆匆地道了声再见。 “她跟你聊什么?”梅子坐在肖雨身边——刚刚女孩坐的位置上。 “没聊什么。”肖雨有些无聊地看着梅子,心里想着女人都这么无聊吗?非要去聊些什么,难道不能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说吗?他今天不想说话,确切地说,是不想跟除了寒叶以外的人说话。他现在只想跟寒叶道歉,然后听到她柔柔地说那句没关系。 “你和叶子结婚了?”梅子问道,这句话她问过两次了,但他一直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过。可今天,她的这句问话却肖雨突然间产生了一种想法,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和寒叶结婚了,寒叶是他肖雨的妻子。 “我们两个月前就结婚了。”肖雨说:“我们会幸福的。” 梅子轻笑着:“这么说你们现在不幸福?” “正好相反,很幸福。”肖雨紧张地回答着,连他自己也注意到他这一刻的过份紧张。随手拿起桌上的饮料,他轻啜了一口:“这味道,很像我们家叶儿的奶茶。” “是吗?你喜欢?” “嗯。”很肯定地点点头。这才发现问话的是刚刚那个叫阿莲的女孩。 “我请……调酒师调的。”女孩似乎尽量用着非“专业”语。 “谢谢!”肖雨感觉到了女孩似乎有些话要说,可梅子的存在又让这些话没法出口。 “喜欢的话,常来。”女孩看了看梅子,转身前说道。 梅子看女孩走远:“肖雨,魅力不小,被这女孩看上了哦!” 肖雨转移话题,随口问道:“你还跟高纬志在一起吗?” “是呀!我又没叶子好命,找到个像你这样的好男人。可总得有人疼吧。”梅子自嘲着。 “幸福是需要付出诚心才能得到的。” “叶子也这么说过,你们可真是一对,连观念都一致。”梅子把杯里剩下的饮料喝光了:“可当一个人心里有了另一个人时,你再怎么心诚都是白搭。”梅子再次往杯里倒饮料时,肖雨才发现,她喝的根本不是果汁,而是加了果汁的酒。 “就像你和叶子,我再怎么心诚,你能不要叶子,接受我吗?就不说我了,就刚刚那女孩儿,如果是她,你就能放弃叶子,要她吗?不能吧?”梅子哈哈大笑着。 肖雨扶着她走出了酒吧,甚至都没有跟组员们打声招呼,他的心在一点点感觉着什么,仿佛是心疼,甚至有了一点对寒叶的怨。梅子是个好女孩,她应该有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成为寒叶的替代品,那对她是不公平的。 听着梅子酒后那有些含糊的表白,肖雨的心情出奇的糟糕。然而最糟糕的是寒叶的手机依然没有开机,他对寒叶的怨恨似乎也随着拨电话的次数在上涨着。 (二十七) 李兵奇的家并不大,十六人在这里显得有些拥挤,但气氛似乎很好。肖雨很欣赏李兵奇那个酒吧领舞的妹妹的安排。如果寒叶在家,这次的家庭聚餐就该在他家了。肖雨有点失落,可却也有些欣喜,因为他不希望寒叶为了这么个聚餐而累着了。 虽然与那么多人在一起,可肖雨还是感觉孤独,他现在最想的是见到寒叶,告诉她:他们组升级为一个课了,他升级为课长了,他的部下由原来的六人增加到十六人了。 聚餐的过程并没有留给肖雨什么印象,只是他太贪爱李兵奇妹妹的那些饮料了,就是上次酒吧喝到的哪种,感觉有点像寒叶爱喝的那种奶茶。要是肖雨知道那些饮料有多高的酒精度,他绝对会把它换成茶的。 睁开惺惺睡眼,床是自己的床,房是自己的房,可他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他转动着眼,看向身边的人,惊跳下床,检查着自己衣服的同时吼向被他这么一惊一乍惊醒的阿莲:“你怎么进来的?” 玉莲看着他紧张的神情,坐起身:“你……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 肖雨站在离床最远的角落,双脚颤抖带着牙齿的嗒嗒声,呆呆地看着她,五年前那个女人的形象在脑海中打转。 女孩笑看着他,玩味地道:“肖哥,没事的。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和你老婆就是这样睡觉的?”女孩看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你们就是这样尽夫妻义务的?” 肖雨的脑海中出现他们结婚当夜的对话——“我们暂时不履行夫妻义务好吗?我还没准备好。”“叶儿,我也没准备好,我们暂时就这样相拥而眠。这样很好了,很幸福了。” “你怎么可以随便穿叶儿的衣服?”肖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换了,快回去。” “你?”女孩不敢相信刚刚还在发抖的肖雨能这么冷静地对她发号司令:“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肖雨走向床边,声音冷冷的:“我这不欢迎你。这是我和叶儿的地方,没你呆的空间。” “哼,你以为我想呆着,昨晚是你自己留我的。”女孩用怪怪的眼神看着肖雨:“你知道你昨晚说什么了吗?” 果然这句话让肖雨抬眼看着她了:“说。” “你命令我说,我就得说呀?”女孩不理会肖雨,拿着衣服走向洗浴间。 肖雨气愤地踢着床柜:“他妈的遇到什么女人这是。” “告诉你,”几乎与他的骂声同事传来女孩的声音:“我们一起洗澡的,那时你都把我当顾寒叶了。你有欲望,只是没有行动。想不到你对顾寒叶也能做到这个。这个世界上恐怕像你这样的男人都绝迹了。” 一直等着的肖雨,见她没再继续说,问道:“只说了这个?” “你要是能友善点,我可以告诉你更多些。”女孩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走向床边,笑着:“但如果你不友善,我也无能为力了。” 肖雨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在担心自己是否把寒叶变性的事儿说出去了:“不说可以,你选择吧。”他反手把书桌上的裁纸刀丢给那女孩。 “什么意思?” “就你看到的意思。” “我,”女孩大笑着:“肖哥,太认真了吧。” “是很认真的。”肖雨说着:“反正总得对不起人。” 女孩的脸上一直保持的笑这一刻消失了:“你认真了?” 看到肖雨那么严肃的眼神,女孩知道也许什么都会发生:“没想到你这么开不起玩笑,你和顾寒……顾姐,感情真好,让人羡慕。说实话,上次在医院刚见你时,对你就很好奇。我哥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可很少提起顾姐,只有一次提到过她,我一直很好奇那个被我哥称为优秀的女孩倒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想也许我能代替她。”女孩说着掏出口香糖剥开放入嘴里:“如果一个男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都能想到不能伤害一个女人,可见这个女人在这个男人心目中是不可能被代替的。我承认昨晚我是挑逗了你,你也确实把我当你老婆了,可你什么也没做,一直只说一句话。” 女孩看着肖雨,等着肖雨发问,肖雨没有发问,他知道这句话是什么。几乎在每个他们相拥而眠的日子,寒叶睡着后,他一直重复到天亮的这句话。 “你不想知道你说的这句话是什么吗?”女孩有些吃惊,过了好一会见肖雨连姿势都没改变,才有些失望地道:“叶儿,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我等你。” 女孩推开门,要走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肖雨,我也爱你。” 肖雨震惊地抬起头,门却已经关上了。他挫败地跌坐在床上,轻声哭泣着:“叶儿,你快回来吧。” (二十八) 两周的全封闭式外语培训到今天就结束了,走到培训大门口,领回自己的手机,她把所有的思念都放在这个电话里了。电话在响到第十下,终于有人接了,寒叶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可对方那有点苍老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寒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肖雨的办公楼,正好遇上他们下班的时间,肖雨夹在一大群人里,正在说着什么,一脸的严肃。甚至没有发现她站在大厅正中央。她赶前几步叫着他。 他很吃惊地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除了兴奋寒叶还读到了些别的东西。他笑着,对着那一大群人大声儿说:“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顾寒叶。”寒叶很吃惊肖雨今天的张扬,但什么也没问,脸上保持着那份微笑。 那一大群人把寒叶上下打量了n遍,礼貌地笑道打了声招呼。但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肖雨似乎并不顾虑,紧紧地搂着她:“对不起了,明天再继续吧。” 等那群人走远,寒叶摸了摸肖雨的额头:“有点发热。这几天身体不好吗?” 肖雨只是痴痴地看着寒叶,脑海里有些东西在飞一般地来了又去了,根本没能把寒叶的话听进耳里。 回家的路上肖雨一直就这样紧紧地搂着寒叶,眼光也没能移开过寒叶的脸。直到回到家里,肖雨浸着泪水,哽咽着:“叶儿,别再离开我了,我现在一无所有,除了你。” 寒叶呆地看着他,某些微妙的东西让寒叶明白了些什么:“我不会离开你的,这辈子都不会的。” 吃了点药,躺在床上的肖雨,拉着寒叶的手:“哪儿也别去好吗?陪陪我。我打电话给你叫外卖,明天我再跟你一块去买菜。我们一块去,别留我一个人。” “好,好。”寒叶紧紧地回握着他的手。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寒叶的存在给了他安全感,这些天来的失眠让他不想再打开眼了,他沉沉地睡着,可拉着寒叶的手却一点也没放松。 连日的培训也让寒叶困了,她也干脆爬上床。可正要入睡时,肖雨的声音惊醒了她,以为他要喝水。可仔细听着。 “叶儿,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我等你。”他一直喃喃着这句话有好几分钟。 “其实我也没准备好。我也没有。”这句话他只说了一遍,可脸上痛苦的表情却不偏不依正好落在帮他盖被子的寒叶的眼里。 寒叶接口:“放心吧,我也会等你的。不会离开你的。” 很晚了,寒叶试着想从他的手中抽出手来,她确实饿了。可每次才抽一点点,他就喃喃着:“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寒叶成功地抽出了手,可就在她转身时,肖雨惊叫着坐起来,把她抱住:“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肖雨,你怎么了?”寒叶见到他一身的汗水。 肖雨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寒叶也没有再问他,也紧紧地回抱着他。 半个小时后,肖雨轻轻放开手,声音平静了好些,但还带着一丝的惊慌:“叶儿,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不会。”寒叶点着头道:“好了,我去煮点吃的,你也好多了。别想那么多,先把肚子填饱了我告诉你些我们培训那会儿的趣事。” 寒叶走入厨房,她感觉到了肖雨那随着她而移到的眼光,冲他笑笑:“好好坐着清醒一下。我很快就好的。” 肖雨也回给了她一个笑,可那笑,却让寒叶更坚定自己必须回肖雨家去办一件事儿,而且马上应该去办,否则,她的肖雨不会快乐起来的。他们的生活也不可能幸福得起来。 肖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站在厨房门边,看着洗碗的寒叶:“叶儿,我有些事儿要告诉你。” “我也有话跟你说,不过先洗完澡好不好?我这一身都是臭臭的。那个培训地方总让我感觉不舒服。” “不,我早就想说,事情发生的那天就想告诉你,可我联系不上你。”肖雨固执着。寒叶只好停下来,跟他坐到沙发上,静静地听着。 肖雨也平静地说着:这些日子那一刹那间的忧郁,他们争吵那晚自己的愧疚,梅子醉酒的那些话,自己前些日子对寒叶的怨恨,与阿莲的那晚的险象,这些日子对她的思念以及自己的脆弱。 那一夜他们终于是成了名符其实的夫妻。 第六章 (二十九) “叶子怎么没来?”梅子一边坐下一边问等她的肖雨。 “她三天前出差去了。” “出差?她们公司怎么搞的,不是前几天才刚从封闭营里出来吗?怎么就不能让人家新婚夫妻好好过几天日子。对了,她这一去又要多久?不会又要两周吧?” “是,两周。不过叶儿说可能会提前回来。” “这回又去哪?不会又是全封闭式的吧?” “不会,这回是出私差,去哪我没问,不过我们每天都能联系上。他说回来再告诉我去哪了。” “呵呵,叶子可真行,让你都急成这样,你还能放她出差去。”梅子打趣着肖雨:“不过上次可确实是你不对,还好叶子告诉你她去培训时我在旁边听得真真切切,不然你不得急死呀?咦,对了,我听高纬志说你打算申请去丹麦国,好好的干嘛去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不是想用这个来报复叶儿这些天的出差呀?肖雨,这可不像你哦!” “你都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还怀疑啊?我只是想换人环境看看自己的求生能力。”肖雨笑着。虽然她是寒叶的好友,可他也没打算要告诉她,他申请去丹麦,只是想在那里给变性的寒叶一个“真正”平等的空间。 “骗人。”梅子大声反驳着:“你该不会是要说,为了叶子你才做出这么大决定,才做出这么大牺牲的吧?别那么自大了,叶子可比你坚强多了。中学那年那么大事她都过来了。伯母他们起初也说搬个家换个环境,不过,我觉得叶子说得对,换个环境,身边就都是陌生的人了,有一些东西是可以重头再来,可失去的东西却不可能会回来。” “中学时候?”肖雨下意识地念着,心里问着:这是她做变性的时候吗?那有多少人知道这事? “那时她从教学楼三楼摔下来,还好没缺胳膊断腿,做为一个女人如果不能生育,也只能算是个不完整的女人了。”梅子声音也有些低低的。 如果肖雨没有被刚刚那个问题给塞满脑子,他就会知道,他一直误会着寒叶;他会知道,他的寒叶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他会知道,他的寒叶与他不是同性恋;他会知道,他现在就可以去收回那份出国申请…… “肖雨,你真的不介意叶子不能生育的事儿?你不喜欢孩子吗?” “等等”肖雨的脑海里浮现出寒叶那张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学毕业照,不自然的问着:“你说叶儿是中学的时候动的手术?” 梅子没有发现肖雨的异常,继续着,“是呀!那次吓坏我们了。叶儿没跟你说过吗?这事当时都哄动全市了,叶子住院的时候,市长都去看过叶子。” “全市都知道?”肖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当然知道。只要是93年8月还在本市呆着的人都知道。你不会是第一次听我说起吧。”梅子笑看着肖雨。 “哦,不,不”肖雨忙否认着。他不太敢相信这是事实。全市的人都知道了,可似乎并没有他想的寒叶受到他们不一样的眼光,还是或许他从没去注意过。 与梅子后面的谈话他都不能听进耳里。匆匆结束与梅子的谈话,他像以前跟寒叶常去她家时一样,去了买了菜,熟人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跟他热情地打招呼。回到家把菜放下,他觉得这么个小小的菜市场不够证明什么。于是他又走出了家门,先去了百货商场,再去了常去的公园,再去了儿童游乐场,熟人们热情的招呼着他。招呼着他的那些人们不会知道,他们那短短的一声儿招呼让这个小伙子的眼睛里一直朦着一层雾。 一股力量在肖雨的身体里沸腾着,让肖雨忘了疲倦。一个下午,他就这样徙步着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逛着,从他们常去的地方,到他们不常去的地方,再到他们几乎没去过的地方,最后到他完全陌生的地方……直到路灯被晨曦的阳光代替。 他带着一丝嘲笑地回想着一等猎人的话,心里大声地反驳着:在中国,同性恋者也是平等的,也能受到大众的关爱,而不是只有鄙视。他的心在那一刻是那么的光亮,以致在那一刻,任何国度都没有中国那么美丽,那么让他热爱着。 这种兴奋让他还不想睡,还想找个人来分享一下,于是他打了寒叶的电话。近一个小时的话,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挂了寒叶的电话(她似乎有什么事儿正忙着),肖雨的这种兴奋还在继续着。只是随手,他拨了一个号码,接通电话时,他很激动地叫了一声“妈”。突然间才想起了什么,那种兴奋就这样被浇灭了。 “仔仔?”他的母亲显然很吃惊,是的,应该吃惊,只从春节他这一走,四个多月了,他这还是第一次打电话回家。 他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可也不想就这样挂断了,这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有多少次他拿起电话,却没有勇气拨那几个数字。 “仔仔,回来吧。”显然电话那头的母亲哭了:“你回来吧,回来我给你们补办酒席。” 电话里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一个肖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可以肯定那是寒叶的声音。他急了:“妈,叶儿……叶儿在你身边是不是?她在你身边是不是?” “嗯,她……”没等母亲说完,肖雨就挂断了电话,糊乱收拾了一下东西,赶往火车站。 (三十) “什么事都能商量,但有一件没商量——我要带她走。” 这是肖雨走进家门,看见寒叶站在他爷爷身边,拉到自己怀里后,说的第一句话。 寒叶、肖雨的爷爷、肖雨的爸爸、肖雨的妈妈及有肖雨的大嫂都瞪眼看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几乎还没反应过来是肖雨。 寒叶最先回过神来,因为这个怀抱太熟悉了:“你怎么回来了。” “仔仔。”肖雨的母亲喊道。 可肖雨却一副斗公鸡的样子,凌然地看着这些人,把寒叶紧紧地扣在臂弯里。 爷爷笑着道:“仔仔,我们正说你呢。怎么样,想通了?” 肖雨没说话,只是看着爷爷一张一合的嘴,他的心在打鼓。却向个卫道士那么坚定着要把寒叶从这“虎穴”带走。 “肖雨,你这是怎么了?爷爷问你话呢。”寒叶推了推发傻的肖雨。可肖雨依然故我,寒叶忍不住,从他的怀里挣扎着,“肖雨,你放手,我没事儿。” 肖雨这才回过神来,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寒叶的手:“爷爷,我们已经结婚了,法律承认的婚姻。我们已经拿到结婚证了。而且已经住在一起了。” 肖雨本以为会看到老头子愤怒的脸,但没有,老头子脸上的笑依旧:“我知道,叶儿告诉我了。我和你爸爸、你妈妈都很高兴。你能回来,我们很高兴。” 肖雨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你高兴?你不反对我和寒叶?你同意?” “仔仔,我们谁也没反对。”一贯的原则,只要爷爷在,家里其他人都会等他先发言。 “你没反对?”肖雨的声音带着一丝轻蔑,“这么说是我错了。还得认错?” “肖雨……”寒叶急坏了,他怎么能用这种口气跟老人说话呢。 可没等她说完,肖雨的爷爷摆摆手制止了:“没关系,让他说。” “说就说,你能同意我俩?”肖雨堵着气:“那天是谁说我隐瞒情况的?不是你吗?你说只要我不把隐瞒的事儿说清楚,就没商量。” “我是这么说的?”肖雨的爷爷问着,若有所思:“我好像是这么说的:‘你把隐瞒的事儿先说说,咱们再商量’。我没说没商量吧?” “在你哪有商量吗?有商量的话,四叔能是今天这样吗?你是个骗子。我那时候怎么就成了你的帮凶了呢?”肖雨的眼睛里有泪水,他知道,在他们面前,自己是个孩子。自己永远都是个孩子。他说得再在理,他们也只会当他在胡闹。 静着,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好了,孩子。”肖雨的爷爷站起来,走向肖雨和寒叶:“爷爷这些年也为这些事后悔,爷爷知道错了,爷爷想改。可已经发生的事情改不了,爷爷也不希望看到你四叔现在这个样子。可爷爷也没有办法,难道你让爷爷再把他们分开?那爷爷是不是又犯了个错?我知道这么些年,我对你们都不好——太专制了。是专制吧!叶儿?那是叫专制对吧?”见寒叶没摇头,继续着;“叶儿已经跟我说过她不能生育的事,我也不介意。人这一生呀,能有个好伴比什么都强。儿女终规是儿女,大了他们就都有自己的家了,能陪你的还是这个老伴啦!” 爷爷的话,说得全屋子的人都眼睛湿湿的。他们还不曾听这位老人说过这么些话。 “肖雨啊,不是爷爷说你,是你真的没叶儿懂事,有些事情瞒是解决不了的。永远解决不了。其实当初如果你四叔能够像叶儿那么坦白地告诉我,我会成全他们。别说那女孩是个贼,就是个杀人犯,爷爷也会同意的。事情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家里?难道家人都这么不能信任?你都不信任我们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我们只能干着急。除了着急爷爷就会想着用自己认为对你们好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爷爷别说了。”肖雨哭着打断老人的话:“是我错了。” “你也没错,只是还没弄懂这些事儿。弄懂了你就会明白,天下哪有不疼儿女的父母?别说叶儿是女儿身,就算是男儿身,只要是对你好,我们又怎么可能不让你们结婚呢?”老头子讲到这,看到寒叶,想起了另一件事:“还有,仔仔,听话要听音,不能光凭自己的猜测来断定事实。叶儿明明是女儿身,也不知道谁就告诉你个不地道的消息说她是男儿身,还做了什么变性手术?这是哪个不道德的人跟你说的这些话?” 肖雨也傻了:“叶儿是……叶儿是女儿身?”他不太相信地看着寒叶。寒叶跟他点点头,可他还是半信半疑。 “肖雨,你从哪听说我——”寒叶不好意思说下面的词,省略了:“没有的事。” “走上楼去。”肖雨拉着寒叶,往他楼上跑去,他得好好问问这事,但也没忘给留下的人一句话:“你们等我们一会。” “倒底怎么回事?”肖雨把房门关上问。 寒叶也疑惑地问道:“我也不知道,你怎么说我变性呢?” “那不是你自己说你不是真正的女人吗?” “天,”寒叶可算明白了,“你以为不是真正的女人的意思是我是男人?——肖雨,对一个女人来说,不能生育还能算是个完整的女人吗?还能算是个真正的女人吗?看来你真的没听明白。那我现在告诉你,完完全全地告诉你。” 寒叶走到床边坐下:“中学时我们学校的梯道很窄,有一次下课,我被挤得从三楼摔了下来,其实不只我,我们那几乎每次下课都要有人摔着。只是我那次摔得太严重了。那次的事件挺大,连市长也惊动了。在医院里抢救了三天我才醒过来,本来以为总算没事了,可七天后,伤口发炎,感染了子宫。那时候我只有十五岁,所以当大人们告诉我不能生育时,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依然高高兴兴地过着每一天。直到你第一次跟我提起结婚时,我真的慌了。我想了很多很多,最后才下决定把梅子介绍给你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愿意这样,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想告诉你这些,可我害怕。我总认为只要给我们时间,你会喜欢上梅子的,渐渐地等我们的关系不再那么浓烈了,再告诉你这些。” “你好自私。”肖雨摸着她的头:“——你让没法没法喜欢上别人。” (三十一) “叶儿,外边凉,来,穿件衣服。”肖雨帮寒叶穿上件厚外套:“外面的星星比我的脸好看吗?” “臭美。”寒叶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肖雨。 肖雨拉着她的两只手:“来,来一个现代版的‘泰坦尼克号’” 寒叶被他逗乐了:“风力不够。” “我借点风来就行了。”说着已经比画着动画城里巫师借风的动作,嘴里还念念有词。趁着寒叶不注意,呼呼地吹了两口气在寒叶的脸上:“怎么样,借着了吧!” 寒叶笑着,看着像大孩子一样的肖雨,心里一阵阵感动,轻唤着:“肖雨。” “嗯,”肖雨感觉到了寒叶想说些什么,乖乖地站在她身边。 “谢谢你。”肖雨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两个字,咧嘴笑着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听着她轻轻随风飘来的声音:“我真没想到,你们家里的人能待我这么好,甚至在误会我是个男孩儿的那些日子,都还是那么待我好。爷爷告诉我,全家人都接受我,他们不嫌弃我做过变性,也不嫌弃我不能生育。我当时哭了。过了很久很久才记起爷爷说的变性。真没想到误会这么大。不过,我真感到,真的很想大声儿对他们说‘谢谢’。” 肖雨的脸上是幸福的笑:“哪我呢?我与我家人是不是应该分开表扬一下。” 寒叶给了肖雨一记柔柔的拳头:“还想表扬,你都把事情误会成这样了。一句不是真正的女人,你就把我当成变性人了,还值得表扬了?” “知错了,老婆大人,不过请允许我将功补过。” 寒叶笑着,声音却很真切:“算了吧,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你对我痴情到连我是男人都不计较的份上,我就不记心上了。” “可别,你还是记在心上的好。不然我这些日子不是白忙乎了。” “这些日子你又做了些什么丰功伟绩的事?该不会还跟这误会有关吧?” “当然有。”肖雨的声音慢慢变得深沉:“其实在刚刚听到你说不是真正的女人里,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是男人,我整个人也都像架空了一样,这样的事实让我很难接受。我努力着想回到朋友的位置,可真的很难,很难。有一天晚上我进过同性恋聊天室,跟一位同性恋网友聊过同性恋的那些东西。就是那个人的话,让我改变了一些想法,但让我下决定的是春节 刚回来那天你哭得很凶时,那时我知道我没法看到你痛苦的样子。真的,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其实在这之前,在我心里,你已经超越了那些东西,可我不知道。是你的哭声让我惊醒的。那会儿我才决定就算私奔,我也要和你结婚,要跟你在一起。” “谢谢你,肖雨,。寒叶更紧地依向肖雨:“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你知道我来这里之前干什么去了吗?”肖雨笑着自己那天的傻气说:“我呀,在梅子告诉我全市的人都知道那件事时,也同样误解为全市的人都知道你是变性人,所以特意去走遍了半个市。我想证明,中国人对变性人、对同性恋人并不歧视。想想我真傻,要你真是变性人,会不会被别人丢鸡蛋和烂菜叶。” “要我真的是变性人,你说这个世界还有我们生存的地方吗?” “有啊!”肖雨回答得那么肯定:“我们可以去丹麦。在那同性恋人也能结婚,享受和非同性恋者同样的权利,他们和他们身边的所有人一样,受到同样的尊敬,受到平等的待遇。对了,我差点忘了,我已经向我们公司申请去那了。我本来想在那里给你一个安定的家,让你过幸福的生活,让你感觉到自己跟他们一样……嘿嘿,别怪我,我那时只是一片好心,没想到自己误会这么多事儿。” 而这些话却让寒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在想中国的同性恋人们是怎么生活着的,是在不平等的条件下、在别人歧视的眼光下生活着的吗? (三十二) “肖组,这边。”李兵奇开着车来接他的。 “公司着火了呀?”肖雨半开玩笑地说着,他与寒叶的结婚酒宴一结束,连洞房都来不及入就火速赶过来了。李兵奇笑着:“谁让你走时招呼都不打一声,好些事没你这能人,能行吗?要不是梅子帮着你说情,这回你不再记大过才怪。” “真的?回去请她吃大虾。” “肖组,我们都搞不明白,是什么事儿让你冒着记大过的风险都去干。这事儿值吗?” “废话,不值我能去吗?”肖雨甜蜜地笑着,哼着小调:“我先回家一趟。” “肖组,你这会儿还有功夫高兴?”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把李兵奇急得:“这公司的事,你再不去可就真得成灾了。” “没那回事。不就三天时间吗?能乱到哪去,我跟经理请的是七天假,这才三天而已。”肖雨说着自己坐上了驾驶坐:“你上来不上来?不上来我先走了。” “肖组,我告诉你,那是经理不知道你没交接工作就走了,要不是梅子拖着高工没把这事儿告诉他了,你别说七天,一天他都不能给你。”李兵奇急着道。 “真的吗?”肖雨看了他一眼:“算了吧,还想哄我呢?我跟经理请假的时候就告诉他实际情况了。” “这么说经理早知道你没交接工作?”李兵奇半信半疑地看着肖雨,半天才开口:“那梅子跟高工的事,跟你没关系?” 这一句话让肖雨明白了:一定是梅子与高纬志的事被组员们的看到了,梅子迫不得已,以为他求情为借口来搪塞他们。 “哦,也许经理他忘了。”肖雨忙道。 肖雨知道经理不可能忘,李兵奇更知道经理不可能忘。但李兵奇是个聪明人,他没有再说什么,也不准备再说些什么。 不出所料,肖雨才刚进家门,梅子就来了。 “随便坐吧。”肖雨招呼着她,“我先洗个澡,一路上熏得怪难闻的。” “你找叶子去了?”梅子自己到了杯水,坐在沙发上。 “嗯,她在我家呢。”肖雨道:“叶儿跟你说过我家不同意我们结婚的事对吗?” 梅子脸色有些红:“肖雨,真对不起,那天我跟高纬志在电梯里……被李兵奇看到了,我只好这么说。我……“ 肖雨笑着:“你怎么知道我已经知道这些事儿。” “李兵奇给我打电话了。”梅子轻声说:“我们俩恋爱了。” “呀!”肖雨吃惊着,难怪李兵奇会每天十几通电话追着他回来:“梅子,他可是真心的。” “我知道”梅子低着头:“可我不知道现在我该怎么办,我以为叶子回来了。所以……所以……” 肖雨看她不知道说什么,接口道:“所以想来向叶子借点经验是吗?这个简单,你打电话给她就好了。”肖雨笑着,他知道梅子绝对不是来向寒叶取经来的,而是要他给她说情来的。 梅子接过肖雨递给他的电话,等肖雨进了洗浴间,她才拨通寒叶的电话,可胡乱扯了些话就挂了。 肖雨笑看着坐在那发呆的梅子:“让我说实话吗?” “当然,不然我来干什么。”梅子这会儿可理直气壮了。肖雨想也许是从寒叶那取了点什么经。 “那我告诉你,你和李兵奇不适合。” “不适合?“ “对,你比跟叶子同年对不对?李兵奇可小你三岁。” “年龄不是问题。“ “我知道不是问题,问题在你自己身上。” “我?” “嗯,你杜子梅小姐不会找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做丈夫。” 梅子没有说话了,真的,这个问题她没考虑过,因为李兵奇只说过,‘我们谈朋友吧’,没有说过‘我们结婚吧’。可梅子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把恋爱和婚姻分割了。 “梅子,认真点,你是个好女孩,应该有自己的幸福。”肖雨拍拍她的肩:“很多东西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别老放在心窝里。活着快乐最重要。婚姻应该以幸福为目标。” 梅子瞪了他一眼:“大道理不用你教我。” “怎么呀?错了还不让改正?我这可是经验之谈,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谢谢你。”梅子谢得可勉强了:“跟你在一起感觉真好,真羡慕叶子。”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羡慕别人还不如努力去达到目标。” “这话可是你说的,那我从今天开始努力追求你了。” “可别,天下好男人虽然就我肖雨一个,不过比我肖雨差那么一点点的可多了去了,你就睁大眼睛细细地拣个吧。” 梅子仔细地看着这个自夸的男人,她的心里像沉了块石头,哪怕开玩笑,他都不能接受她一次吗? (三十三) 车子近了,肖雨才发现,车里除了充当司机的李兵奇,车后坐还有另一个人——他的妹妹阿莲。肖雨有些不悦,阿莲主动的招呼他,他也礼貌性地回了她一个微笑,没理会李兵奇给他打开的后坐的车门,直接坐到副驾驶坐的位置上。李兵奇怪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知道他的妹妹与肖雨曾发生的那段故事。 “肖组,你真不等叶姐回来再走吗?”李兵奇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着。 肖雨点点头,有些酸酸地道:“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该玩疯了,乐不思蜀了。”李兵奇笑着:“那怪我,要不是我打电话那么瞎催、猛催、狂催,你也该乐不思蜀了。还好叶姐没怪你,否则我都犯上滔天大罪了。以前常听我同学说起她,还以为她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见了才知道没三头六臂,可就是与众不同。” “你同学怎么认识她?” “哦,我有个同学跟叶姐一个办公室的。不过,嘿嘿……女人妒忌心强,她每次跟我在一块就成叶姐的批斗会。我当时还真有点为她愤愤不平。上次见过叶姐后,我才知道她纯瞎吹。还好我火眼金星,识得真金。哦,不对,不对,应该是我们肖组火眼金星识得真金。” 肖雨笑着:“你呀!跟寒叶一样,活宝。” “谢谢肖组抬爱。”李兵奇夸张地道谢。 “哟,还来呀!”肖雨打趣着他夸张的道谢。 “哪敢,在肖组面前,我只有学习的份。” “自谦干嘛,继续吹啊。寒叶可喜欢听别人吹呢。我一直觉得她没被别人拐卖是个奇迹。”一说起寒叶,肖雨的心顿时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全身”。 李兵奇被这话逗得大笑起来,一眼看到后坐上妹妹一脸的无趣,止住笑问道,“阿莲,你怎么了,出门时不是还兴冲冲要来送行的吗?” “没事,有点晕车吧。”阿莲柔声道,心里却渴望这句话是出自车上另一个人的口。可他连正眼看她一下都似乎觉得恶心。难道爱一个人有错吗?难道渴望得到他的一丝关怀有罪吗?可此时肖雨的表情似乎就是答案——阴沉阴沉的。 “肖组,你这次去丹麦需要多长时间?不会真的在那安个家吧?” “看吧,可能你叶姐还没回来我就回来了,也可能我就在那安个家了。” “你舍得我们呀?” “不舍得,所以才要去提前去那,得把那些手续办结了。也怪我自己,没事想太多东西了,才会想着申请去丹麦,害得总裁非让我亲自去辞退。不过正好去验证一下,那些东西。”肖雨说着,想起昨天自己发给寒叶的短信:我想去验证一下,在那个国家,是不是同性恋人与普通恋人真的享受着平等的待遇。傻丫头,乖乖等我回来去接你。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他还在想着那条短信和寒叶的笑。飞机上的人儿恐怕都是怀着跟肖雨一样美好的心情在向往着什么吧。只是他们的向往却在两个小时后给了他的亲人们沉重的伤痛。 寒叶接到飞机失事的通知是在肖雨起飞后的二十一小时后,那时她正在跟肖雨的爷爷学蒸膏。 结尾:最后的期待 默默地在她身后站了很久的李兵奇还是开口了:“你回来了。” 寒叶没有转身,眼光也没有离开那个刻着“肖雨之墓”的碑石:“回来告诉他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回来等他回来。” 李兵奇吃惊地看着她:“等他回来?” “嗯”寒叶说:“他说过他会回来接我的,等他验证完那些东西。——我们认识六年他从没失信过,一次也没有过。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李兵奇看着她,这个在整个葬礼上沉定自若地处理着这些繁杂事情的女人。他不曾见她流过眼泪,也不曾见她疯狂过,她一直都那么平静着,仿佛肖雨只是出差去了,隔些日子就会回来般平静着。 “飞机是坠海后五分钟才爆炸的,那时候他们有三分之二的人已经逃出了机舱,他很可能只是顺着水流漂到了别的什么地方。”她的声音随着秋风和落叶飘过来,李兵奇继续听着:“机组人员说过他是坐在靠舱口的。他一向机敏,不可能会呆在机舱里等着把尸体都爆成肉酱。他一定出来了,可他的尸体呢?我相信他,应该还有别的乘客跟他一起漂到了什么地方。” “你为什么之前不说这些?”李兵奇问道:“这些分析很有道理。” 寒叶转过身:“他们不会这么认为,他们会认为我悲伤过度——疯了。” 李兵奇吃惊地看着她,这个女人总能让他看到奇迹,就像追悼会上她写在肖雨身边的那两行字:他只是去了一个国度,去那证明人人都是平等的。 他不会知道寒叶的手机里一直存着肖雨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我想去验证一下,在那个国家,是不是同性恋人与普通恋人真的享受着平等的待遇。傻丫头,乖乖等我回来去接你。 李兵奇走前一步,与寒叶并排着:“我陪你一起等。” 寒叶给了他一个微笑:“谢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