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区up主涨粉日常[无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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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cp向] 《游戏区up主涨粉日常[]》作者：无流苏晴鸟【完结】
【文案】
【第四天灾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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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恐怖游戏区up主如何涨粉？
答：独家垄断的游戏关卡，戏剧性的节目效果，厂商塞到嘴里的gg，以及这些真实的恐怖游戏里，求生者们安静但恐惧的眼神。
【我们见证，我们臣服】
那个让无数尖端学者、领域大拿、政商名流都熟知其视频内每一个细节的南歌子，爆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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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面对满屏大笑的弹幕，求生者偶然一瞥中得见昔日梦魇，心里如坠冰窟。
你们知道，这背后有着多么恐怖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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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1.，迪化，全员膜拜真神系列
2.恐怖游戏，但有弹幕与高能君
3.含直播体分析
内容标籤：幻想 惊悚 无限流 爽文
主角：宋音
一句话简介：游戏区up主在玩什么游戏呀
立意：生活底色难以改变，但叠加的图层可以选择轻松
第01章 第一个游戏
新人……游戏……
即将清醒前，宋音听到了一段男声。
男子语速很快，她只来得及抓住几个关键词——感谢说话人的大声强调——这段语音就猝不及防结束了。
在一阵坠落感中，宋音勐然睁开眼睛。
她迅速打量起自身所处的环境：一个看上去年头已久的卧室，房间里摆放着陈旧的木制家具，家具上泛着斑驳的旧痕。房间正中间一张铺得很厚实的床，月光透过窄小的窗户照到平坦的被褥上，床上没有人。
除了月光照到的地方，剩下的角落黑成一团。宋音独自坐在床头边的矮凳上，刚才耳边的男声像是幻觉。
她试图回忆前因后果，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宋音很快就放下对这件事的计较，本能地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同时，她也注意到自己的心态不太对劲。宋音此刻仅感觉到些许紧张，但却并不过分害怕。
她想，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即便胆子再大，当他一无所知地被放进陌生黑暗的小屋中，也绝对会因为搞不清现状而感到恐惧。
我是在梦里吗？宋音抿嘴，但她觉得自己太过清醒了，起码她之前做梦的时候，从来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在原位上继续僵持片刻后，宋音慢慢站起。她不像自己猜想得那么慌乱，就好像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且身体已经先一步开始行动。
探查这间屋子。
宋音第一时间看向窗外，近处是丛生的杂草，隔着篱笆，再远的地方是枯败的树林，前后掩映着看不到边际。天上只有一个不太圆的月亮，通过窗户渗进森森寒意。
一座乡下的木屋。
她轻轻推了一下窗，窗户好像撞到了东西，发出了「喀拉」一声脆响。显然，它被从外面钉住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使得宋音立刻下蹲屏气凝神，听着周围的响动。直到三五个唿吸内没什么异常发生，宋音才选择慢慢站了起来。
用好听一点的话来说，她好像有点过于熟练了。
借着稀薄的月光，宋音掀起被子，露出其下平整的毛茸床单，一切看上去都很普通。她又抬起枕头，掀开床铺，同样没什么发现。
紧接着，宋音不死心地拆开了被套和枕头套，掏出里面一团团被压散的棉絮。于是原本看上去很暖和的床褥，现在宛如土匪光临过一样，而动手的人依然一无所获。
我为什么要拆人家枕头？不，我怎么知道这是「别人」的枕头？宋音也被自己一连串动作搞得茫然，她手上仍提着被单，准备暂停一下，从头釐清前因后果，起码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原先「悉悉索索」翻找床铺的声音停了下来，房间顿时陷入了无声的安静。
下一秒，门外突兀的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
宋音立刻扭头看向门口，只是角落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更不用说弄明白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越是未知，毫无声响，就越显得刚才的碎裂声惊心动魄。
『什么东西在外面勾引我。』
宋音脑子里一闪而过一句俏皮话。她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的布局，衣柜、床板、沙发，这个房间仍有很多没探索的地方，但现在显然已经不是个好时节。
我是必不可能出去的。宋音想像着某些故事里中她最讨厌的主角模板，下定了敌不动我不动的决心。
床铺已经没有可以继续拆的了，她开始谨慎的翻起床头柜子的抽屉，从中发现了一张泛着黄褐色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怀孕着的女人，穿着长度接近拖地的裙子，有些别扭的侧身坐在板凳上，看向镜头，姿态僵硬。照片的右下角是写着两个单词，six month，六个月。
怎么还是洋文。
宋音放下了照片，开始翻找起剩下的抽屉，最后得到了一盏煤油灯盏。只是灯盏里面没有燃料，暂且也没有点火器的踪影。除了扔到地上听个响，宋音想不到其他的使用方法。
顺带一提，抽屉里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东西，违和得像是有人准备好的道具。
或许我在玩密室逃脱？宋音顿时觉得好受了一些，没等她翻找起别的地方，门板上顿时响起密集的撞击声。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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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剧烈，带动着整个木板屋开始颤动，门板发出即将报废的呻吟。
这次大概真的有人要进来了。宋音再次环顾四周，确定了这狭小的空间既没有出口，也没有让她秦王绕柱的余地。在手头道具只有一张照片和煤油灯的情况下，她的选择不多：衣柜和床底，就这两个地方能藏人。
宋音直接滑入床底。
还是不够熟练，下次她应该第一时间打开衣柜，看看里面是否有多余空间。宋音躺在床底总结经验，顺带将垂在床角的被套扯下来了一半，力求遮住自己的身影。
门外的敲击力度很大，带动床板簌簌地落下灰尘。宋音已经不在乎自己衣服会变的多脏了，此刻她在全力抑制因灰尘进入口鼻而生起想要打喷嚏的痒意。
这也太拟真了，怎么还会打喷嚏啊，我才不接受这样导致的死法。宋音没来得及抓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思绪，门外的敲击骤然停止。
紧接着又是一阵让人不安的寂静。
宋音谨慎的依旧躺在床底，两眼发直，听着门外的声音。
过了片刻，地面传导来「咚」「咚」「咚」的撞击声，声音逐渐减弱，像是有什么东西跳着从门口离开，不一会就没了动静。
它没有选择进来，床板宽大得让人安心。
危机大概率解除了，可能只起一个烘托氛围的作用，宋音却拧起眉头。
难道外面的东西是吗？宋音总觉得对不上号，只是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预期。宋音胡思乱想了半天，最终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下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思绪，惦记着自己还没组装好的煤油灯，准备从床底爬出来。
直到她看到站在床外的一条腿。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露出了更黑的一角。
宋音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意识到自己被声音欺骗了，门开的时候是无声的，离去的脚步也是一种伪装。
她屏住唿吸，观察起床外的腿。
不是殭尸，而是这个怪物只有一条腿，一条左腿，脚上套着烂得看不清样子的破旧布鞋。紧接着，耷拉在地板上的被子被一点点扯了上去，宋音的视野变亮了，或许怪物的视野也是如此。
别呀，被子，我的被子。不过宋音到底没有拽着被子，不让它被扯上去，而是选择自己再往床里面滚一点。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行动，怪物跪地一趴，一张干瘪空洞的脸垂直的对上了宋音的眼睛。
「啊————」
【第二天】
宋音从一张被芯被拆得七零八乱的床上醒来。
她有两点需要澄清。
一，昨天那声悽厉的喊叫是「怪物」发出的，这是一种攻击和恫吓，而不是她被吓到尖叫。不知道为什么，宋音总感觉这点很重要。
二，她大概遇到了剧情杀，因为她自觉没有做什么引起怪物注意的事情，第一天死得让人感觉很莫名其妙。
除此之外，她回忆起了一些事。
她是一个恐怖游戏区的up主，此刻正在玩一个恐怖游戏，经歷的一切都被摄像头记录了下来。最重要的是，她共有五天时间。
那她第一天的游戏效果也太差了一点吧！难道她的游戏特色是又苟又菜吗？宋音深感屈辱，决定在今天这一回合一雪前耻。
她从床上翻下来，在抽屉中拿回昨天看过的照片，发现了自己当初觉得别扭的原因。照片里女人的裙摆下沿空荡，外侧的大腿轮廓明显，内侧本该是腿的位置上却显得有些干瘪——她只有一条腿。
假设这个游戏没有太复杂的剧情线，照片中的女人或许就是门外的怪物。
然而宋音却没有看清怪物的身形——她是否仍然怀着孕？如果孩子已经出生，又应该在哪里呢？只是在手头没有多余线索的时候，想太多并没有太大用处。接下来宋音抓紧时间，将整个卧室彻底搜查了一遍，最后从衣柜里找到一把小刀。
可惜她觉得一把小刀，给不了自己和怪物正面肉搏的勇气，看来这把刀有别的用途。
然后宋音开始在门口犹豫，徘徊，转圈。
不得不说，这个游戏的跳脸杀也太多了点，这让宋音有些忧郁。为什么上一局怪物来了那么多次？它这一局在哪，已经到了门口吗？
宋音盯着有些潮湿腐烂的木门，想像着有个高大的单腿干瘪女尸和她隔着门四目相对。
于是宋音停止了想像。
家人们我沖了！宋音深吸一口气，拿着小刀，极其小心地将门打开了个缝缝——
门板发出了「嘎吱」一声惨叫。
第02章 第一个游戏
宋音早有了「这屋子里做什么动静都大」的心理准备，没有再推，直接从缝隙中打探着外界情况。
门缝外目前没人，只是地上有着一个碎裂的陶罐，想来就是它稀里煳涂地献祭了宋音第一轮游戏。不过宋音并不为第一眼暂且安全的环境放下心来，继续把门推得更开。
房间外是一条走廊，左侧尽头对着一扇闭合的房门，而走廊右侧则连着上下楼的楼梯，按照之前宋音之前透过窗户观察的外景猜测，她目前所处的位置是二楼。
虽然说要逃跑的话，还是往楼下走为好，但如果前提是她在玩游戏，那么周围环境就不得不探索一番。宋音总结了一下目前取得的游戏进度：道具有杀伤力不大的小刀、没有燃料的煤油灯，故事线索是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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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被「鬼」逮住一次之后，宋音头脑清明了很多，终于不是一团浆煳了。她给自己列了几点计划：
1.逃出这里；
2.出游戏效果；
在谨慎品质的加持下，肩负重任的up主顺着左手边进入了相邻的房间。门一打开，她闪身进去，轻轻合上了门。
我真是太稳当了。她夸赞了一下自己，没有忘记前车之鑑，第一时间就去选择打开立在墙壁一侧的大型立柜。这种柜子在无数恐怖游戏的套路下已经成为了经典，按照高度和大小正好用来藏人。虽然这一点很明显，但一般而言鬼怪都没有开柜的智商，游戏里是这样设定的。
休息区！她用手指捏住沾满灰的把手，将柜门向外拉开，然而下一秒，又迅速地将柜门按上，没顾得上控制力道，两块木板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点小瑕疵暂且放一放，现在她的脑海里依然在回想着刚才所见的一幕——从大腿到脚趾，柜子里有一条干瘪但完整的人腿。
在隔壁与独脚女鬼床底相见后，在这里，宋音大概找到了她的脚。明明是很恐怖的一个场景，宋音偏偏想笑。
「别了吧姐。」她面对着关闭的柜门自言自语，努力在沖淡着诡异的气氛：「有些东西实在没有收藏的必要。」
宋音深吸一口气，又拉开了门。
此刻她开始严肃地观察这一条腿的特徵来：大小、干瘪程度、创伤。好在游戏制作者并不打算按现实一比一復原人腿，从而在没必要的地方对玩家进行暴击，这条独腿暂且能够下眼，即便因为其中的建模风味显得有些失真：崎岖不平的深灰色肌肤，大腿根的创面粗糙肿胀，骨头沾满了黑色的污渍。
不过有一点，宋音第一眼便觉得有些异常：这条腿过于粗壮了。以她之前从床底往外一瞥的视角来看，无论是脚掌还是脚踝，柜子里收藏的都不大像独脚女鬼的腿。然而这不是个好消息，不是那位的腿，那这又属于谁呢？难道还有一个鬼，又或者这女鬼祸害了不少人？
总之宋音发现自己对这些流程异常熟悉，并且不惮于将事情往坏了想，可见她之前过的日子也不太轻松。
然而很快宋音就发现自己现在的日子也不太轻松。
以极快的速度翻遍了整个房间，什么都没找到，只剩一个带锁的抽屉，这时宋音就知道自己又得开门了。
门在恐怖游戏里是个独特的道具，隔着一张薄薄的木板，对面是活人死人全看制作人心意。宋音不愿意去猜，而她那极富有想像力意味的脑袋，往往会自动在门板后添加一个带有鬼怪的图层。
吓死我吧，宋音分外冷酷地对自己说，意志和情感进行了短暂的分离，手非常稳当地打开了门。
走廊、栏杆、楼道，色泽陈旧，布局空旷，犹如青苔爬上了某只死亡已久的巨兽的骸骨，骨骼间已不存在任何内脏。
好的，没人、没鬼。
第三扇门。
宋音顺手推开，就在此刻，黑黢黢的门缝里陡然露出一张干瘪灰败的人脸。
头髮稀疏，两眼空洞，萎缩干瘪的唇已经无法覆盖牙齿，露出其中炭黑的骨骼。这是一张能够用来吓人的脸，但最可怕的不止于这个。宋音注意到了她面前的鬼怪手里拿着一把锯子，森然锯齿上沾着氧化成黑色的血渍。
锯子被高高举起，犹如将落未落的闸刀。
下一秒，这位恐怖游戏频道的频道主拔腿就跑。
宋音以为自己会被吓到腿软，可是没有，她甚至都不带踉跄地后转飞奔。楼梯在走廊的右侧，先前宋音是向左探索的，这意味着此刻有两个逃生选项，回房或者下楼，她选择了后者。
不过显然她还是很紧张的——在撞到右侧尽头的墙后，宋音一点都不带停顿地左转，「噔噔蹬」踩着阶梯下了楼，心里这样想道。
之前她就发现了自己与身体的连结非常迟钝：后者忠诚地执行她的指令，但却略显僵硬与刻板。她生起了躲藏的心，身体熟练蹲下；她探查周围，于是便笨拙地原地转圈；她想逃跑，于是就毫不磕绊地转身离去。
总之这件事有利有弊，而且刚才撞在墙上时宋音竟然一点都不痛，在恐怖游戏里大概算是一件好事。起码那把锯子落下来的时候，她不会经歷一些游戏玩家不该经歷的遭遇。一想到存在这种可能，宋音心里就万分沉重。
持着锯子的鬼怪在后面追逐着她，独腿踏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打击声，清晰地传进了逃跑之人的耳朵里。
台阶下方的人心脏勐然跳空了一拍。
什么啊——up主心里悲鸣，为什么声音就到了她的正后方了，真的假的，放的音频搞错了吧？
然而再快也无法了，宋音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这生死时速中观察楼下，对接下来的路线有些概念。楼梯一侧是墙，她曾撞到的那堵；另一侧下方有着很宽敞的客厅，或许有秦王绕柱的可能；正对楼梯的一侧墙壁上有着两扇门，大概通往其他房间。只是宋音目前只关注一件事：她的大门呢！
这次她熟练地下了楼梯，在将要迎面接触墙壁的时候选择了左转，并且在前进的时候及时停顿，转身将两扇房门推开：第一扇可以，第二扇不行，很好，她要找的钥匙多了一把。
这番操作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在推第二扇门的时候，宋音右眼余光清楚地看见了锯齿即将触及自己的额角，她同一时刻转向，继续沿着原来的路线前进，并且在即将进入尽头又一条走廊时再次选择左转，重新回到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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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鬼」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追杀她，并且竟然还能贴得更近。
在肾上腺激素的刺激下，宋音感觉自己应该已经发抖了，但事实上她的动作流畅，不带丝毫犹豫。她在内心做好了决定：现在死是尽了所有可能、最后没有办法的事，但如果鬼怪的速度没她快，自己可以再多跑出一点地图来。
出于游戏素养，宋音的记地图能力算得上好，道具、未结的谜题都在脑海里做好了标註。她得多知道一点，哪怕是一直被鬼追着，这个代价能够接受。
咚——
然而没跑出几米，贴着宋音脑后，却传来一道讥诮尖锐的，语调转了好几个弯的声音：「saw breaks legs！」（锯断了腿！）
这句突然出现，带着戏弄感的台词让宋音头皮一阵发麻，她随即大惊：「怎么还能说话啊！」
这番感嘆很好地化解了她没有第一时间听懂台词的尴尬，宋音再往移动了几步，反覆琢磨台词，终于在第三次转向时想明白了锯子的妙用。
「好的，她要锯我们的腿。」up主喃喃道：「我就说这种东西不值得收藏……」
同时，宋音看见了她心心念念的大门，与下楼朝向相反，她当时并没看到，于是也没那么绝望——门被同墙壁一个颜色的木板钉死了起来，不太像最终的出口。
而正对于她的，楼梯的下方的三角形区域，又是一道闭合的门。
天杀的，她可是一把钥匙都没看到！
咚——
这次的落点就在宋音脚后，地面的震动完全能被脚底所感知。或许她已经被锯穿了，只是自己没能察觉。
「门再锁着就真的要三消了！」
在要找两把钥匙的重担下，宋音已经对未来不抱乐观。无论如何，开关门和转弯都需要花一点时间，而她显然撑不到下一次。
就在宋音伸出的手触碰到门板的一剎那，她突然一僵。
她被抓到了。
宋音不受控制地转身，与独腿女人直接贴脸，被强制直面后者的恶意。
这次光线并不昏暗，距离也近，她清楚地看到了一切：浑浊的眼睛，干瘪的脸皮，裸露的骨骼，以及她脖子上悬挂的钥匙。
鬼怪张开了下颌，撕裂出将近有半张脸大小的空洞，朝对面之人咆哮。
「啊————」
后者视野周围浮现出喷溅的鲜血，像是被害者的死亡镜头，脏污，鲜血淋漓。
叫什么叫，宋音也要叫了，为什么钥匙挂在鬼的脖子上啊！难道要她飞小刀割断绳子吗？
她麻木地承受完这段失败结算的恫吓，并且在闭眼时，感受了钥匙打在她伸出的、还未收回的指缝间，像是从手边游走的鱼。
你给我等着——宋音心里默默下了决定——等她找到攻击类武器，她要将失去的一切给夺回来！
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三天】
再次从床上坐起来，宋音看着手里的钥匙，「啊」了一声。
什么、怎么、不是——这是bug吗？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独腿女鬼脖子上所挂的钥匙，然而宋音只是临死前触碰到了而已，既没有抓到，更没有将它从绳子上拽下来，然而此刻钥匙却成了开局道具。这虽然算得上好事，但是为什么啊？如此天降横财都有点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此刻弹幕们也大批出现，齐齐重复起来这句感嘆：
【啊？？？】
【漏看了一集？】
【死前陪葬品，最温暖的一集】
没错，弹幕。
在这次死亡后，宋音终于想起了有关于游戏的一切，以及自己成为了恐怖游戏区up主的原因。
为的就是这些来自未来的评论。
第03章 第一个游戏
不过这件事情暂且往后放一放，在回忆起大量设定的第三次游戏时，宋音自然有一些不同的做法。
「我重生了。」将钥匙捏在手心，她此刻脸色肃穆，眼里带着掺杂些许怨恨的冷漠，语调沉郁顿挫：「重生在了被杀死的前十分钟。」
弹幕高兴地欢唿起来。
【up主，復活！】
【看好她的脸，从前冒犯她的，豆浆烩面！】
【献祭了所有的运气，真正的频道主南瓜子，堂堂归来】
……是词牌名南歌子，不过宋音已经放弃纠结这个东西了。她瞬间切换表情，一如既往地在第三次开局时向大家介绍起自己，语调轻松活泼：「插播一句——hello大家好哇，我是游戏区up主南歌子，今天要玩的是一款测试版恐怖游戏，《the same》，《一模一样》。」
虽然弹幕又开始吐槽她是献祭转生区up主，但是宋音统统当作没看见。
速死是没有办法的事，第一次死亡根本无法避免，并且莫名其妙，快得她自己都没有实感。
好在一无所知地探索恐怖地图确实带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宋音对这个安排也没什么不满。
不过由于前两次没有太多记忆，连用户名都不记得，up主自然没办法走应走的流程，只有在第三次开始后，她终于想起来还有一堆等着她说些什么的观众。
要说些什么呢？在发现自己能够看到同步弹幕时，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完美地圆上这个问题，使得观众不会觉得她的转变突兀，也不会因为她前期的冷漠而挫伤讨论的积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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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背景发生在国外森林里的一栋木屋里。『我』在一个房间醒来，受到了可怕的对待。书接上回，这次，我将改写一切！」她再次熟练地接上原来的情绪，轻轻抬头，露出冷傲的神色。
据大家反馈，就这一个表情来说，即便是游戏建模脸，也能从中看到浑然天成的演技，扮演重生短剧的女1毫无压力，up主对此欣然接受。
不需要管怎么看出来，她的观众对她一向是溺爱的。
只是宋音不需要点赞、收藏或者投币（好吧其实她也挺想要的），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这些几乎同步的弹幕。因此她最终选择了一种评论最多的方式。
没管弹幕的反应，她再次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钥匙，立刻就决定去试一下所有的锁。同楼层的一个抽屉、一楼的房间、以及楼梯下还不确定能不能打开的门。
重新復盘了自己的进度后，宋音径直走向了门口。和最开始的犹豫踟蹰不同的是，这次她不带丝毫犹豫地打开了门。
又是一声「嘎吱」，门户大开，露出外面昏暗的走廊。
【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南瓜，这次她不会再感到恐惧，她将改写一切】
与此同时，又一条弹幕飞来。
【红字高能君持续为您保驾护航——】
即便早知道会有高能君的存在，实打实看到「保驾护航」这四个大字时，宋音依旧感到一阵安心。
绝不会有观众想到，这个服务广大「菜但爱看」同胞们的红字恐怖预警，其最大的受益者正是仍在游戏、连视频还没剪的up主。
宋音那句「我重生了」不是空话，因为通关恐怖游戏不需要她有多高的武力，考验的是她的操作和「全知」，而重生这种事件最大的优势也就是「全知」。
此刻，她真的掌握着部分未来。
走进隔壁藏腿的房间里，宋音将钥匙插入心心念念的抽屉锁孔，成功在三选一中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不过也不必那么乐观，或许这把钥匙该开的门还没出现。
「这可是从boss脖子上拽下来的钥匙啊。」游戏主播用上了非常专业的术语，对钥匙最后的作用表示期待：「开个至关重要的道具很合理吧？」
她再次出门，跳过了第三个房间，朝正对走廊尽头的第四个房间走去。
「上次撞鬼的地方稍后再去。」她解释道，手抵在门口上，然后推开。
与此同时，弹幕吵吵闹闹：
【姐，你别走那么快，我害怕】
【重生文现状：上辈子唯唯诺诺，这辈子重拳出击】
【有些人的恐惧是演的，有些人的恐惧是真的tvt】
宋音更加安心起来，甚至暗暗接话道，有些人的恐惧是会转移的。
而且都说了「她重生了」，有了预警信息，宋音牢记自己的人设，这次自然会表现得大胆一些。
随着门被轻易地推开，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的声响，宋音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满眼黑暗。当黑暗慢慢沉淀，光线开始能被适应时，在房屋的正中间，一个人形轮廓逐渐浮现。
是个只有上半身的模特，胯部以下用木棍支在地面窄小的长方形底座上，没有五官也没有手臂，或许裁缝店缝制布料时会用到。
和被认为菜相比，偶尔不期而遇的惊吓都可以接受了。前两次死得又冤又快，到底给想要好好通关的up主造成了一定的压力。
她共有5天时间，但宋音明白，自己最好在第四次死亡前通关一切。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堆的废弃布料，以及一些制作出来的成衣，有男有女。宋音留意了一下，所有的裤子都只有一条腿。
「看来是独腿的一家啊，差我一个是吧。」
up主吐槽道，她心念一动，突然想起照片里的女人曾经怀过孕。
她立刻研究起自己身上的布料，最后确定与房间里使用的是同一种。更让人心中发寒的是，成衣中有着一条和她身上几乎完全一样的裤子，除了前者也只有一条腿。
「这是为『我』做的裤子。」她陡然意识到。
同一时刻，弹幕第一次预警出现。
【红字高能君：模特突然出现在up主的背后】
宋音顿时捏紧了布料，脸上的神情因为用力变得冷硬，她就这样半跪着回头，仰面对上了斜上方白茫茫的布脸。
两者太靠近了，木质支柱快要抵住她的背嵴。但凡宋音站起来，绝对会将模特撞倒，然后制造出噪音。
从正面能更清楚地看出来，模特下半身的支柱不在对称轴的地方，反而偏向一侧——这原来是一条腿。而长方形底座，正好是人脚大小。
模特不知何时低下了头，镜头没有丝毫移动，两张脸此刻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对视。
弹幕顿时炸开了锅。
【wrywrywrywry！邪灵避退！】
【南瓜你是会找视角的，献祭我给大家助兴吧】
【这么稳，您重生前是在刷过经验吗】
然而观众并不知道，宋音在转头的一剎那对自己说了一句话——别动。
她就真的在此刻完全屏息了，随着脑袋的回神，她开始缓慢前移，最终和模特拉开了一段距离。
许多观众在这一幕时松了一口气。
「跟背后灵一样，会出现几次？」up主稳住唿吸站了起来，不由得想起了几分钟前贴背的追逐，面露凝重：「把它关到门外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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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测试自己的想法，她甚至选择上手尝试，可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模特的「脚」似乎牢牢地固定在了地面上，宋音甚至疑惑她当时站起来真的能把模特撞倒吗，自己受到重创才差不多吧。
此路不通，宋音随即转身走向房间一侧的摆件柜。然而迈出一步，她脚步一顿，头一点一点往一侧扭动。
没有去细看又出现的红字，宋音的余光已被白布包裹住的头颅塞满。
白布头颅眼睛的位置微微凹陷，与前者的视线平齐，二者脸颊上的颧骨几乎触碰到了一起——这才是真正的贴面，宋音的鼻尖都能闻到布料特有的织物味，干涩，并不好闻。
宋音此刻面无表情。
这具模特的高度、上半身的比例和宋音一模一样。紧贴的二「人」所展现的相似性，被完全地呈现在了屏幕里。
它本就是为现在的她制作的，难怪那样崭新。
【我丢！我是说，我丢！】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她救救南瓜，老天奶，我不敢看下去了】
然而对于这条哀嘆up主命运的弹幕，后来者都纷纷表示此人过于多虑。
【诶，我救南瓜？（呆滞脸）】
【哀悼所有重生前的up，跪拜所有重生后的up】
弹幕虽是一同涌出，但发送的时间却不相同，安慰与担忧并行，答案走在问题前面。
【报！不必担心家人们，从后面来了，第一次见到重生区up主的威力】
【神了，我也是从后面来的，她怎么发现要给模特穿衣服的？】
而此刻被部分人紧张着的up主，突然静默了一瞬。好的，现在她发现了。
赞美弹幕，赞美每个评论的观众！天哪，到底是谁知道要给模特穿衣服的。
「我明白了。」贴着白布脸颊，另一张女人面上露出瞭然的神情，一点都不为一旁的诡异紧张。
对于宋音来说，视野里的文字洁白一片，真的很让人安心。
up主又往前走了几步拉开距离，全程都侧头盯紧模特，没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随后她在合适的位置转身，朝着先前被翻动的成衣堆走去。
独腿模特穿独腿衣服，这也好，不然宋音总感觉自己的一条腿有点起鸡皮疙瘩。
显然如果宋音逃脱失败，接下来她所要穿的衣服早已准备齐全，同比例模特将会长久地陪伴她下去——竟然不杀她吗？宋音不由得思忖，这什么走向啊，对她还怪好的嘞。
只是up主从弹幕中得到的答案，却彻底地让弹幕炸了锅。
她蹲下不动，她被贴背，她掰不动模特；她站起来离开，她再次被贴背，然后她发出了原来如此的叫声。
她到底明白了什么？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up主简直让观众抓心挠肺。
宋音或许以为自己第三周目开始很会互动，其实没有！她这时真的带着一点重生女主的冷淡全知感，明明前两次都因为倒霉没能推进多少剧情，但是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开局，态度竟出人意料地带着些许轻盈。
【朕要知道她明白什么了！急急急】
【虽然这个女人玩解密游戏不管别人死活，但我爱看，冷面洗内裤是我的宿命】
【我流泪了，南歌子，你是一个谜语人】
谜语人南歌子无视背后灵，将自己身上同款式的上衣长裤找了出来，从装备栏中掏出小刀，然后在周围翻找起别的道具。她不多说话，但弹幕却有了新的变化。
【蓝字分析君现在启动！我们不解答谜题，我们只是南歌子答案的搬运工，用于溯源她什么时候知道了，什么时候又知道了。反感剧透的请屏蔽~】
宋音越是沉默，表现出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弹幕就越会将剧情拿到前面讨论，观察她是何时察觉到了谜底。观众讨论得越早，宋音就越提前知道。
cos哑巴真是不好意思，宋音想，不过到底是谁先知道解法，这简直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总归是很有益于节目效果的，而蓝字的出现，让气氛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这么说似乎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但宋音不得不承认，蓝字吹得有时候她都有些尴尬。
第04章 第一个游戏
【蓝字分析君：最开始蹲着回头的那一幕就很神，她真的沖的时候沖，但谨慎的时候很谨慎，应该确实知道背后有东西，这是第一次发现模特会动。后来南歌子离开时又一次回头，整个过程她的头是慢慢扭转的，镜头也随着她的视角旋转，最后呈现的视角是贴面暴击。】
【很佩服一些玩恐怖游戏时能驯服四肢的人，我就不一样，四肢掌握我】
【姐真的好喜欢盯着一只鬼不动，她是不是在玩弄我？她心里有我[眼冒爱心]】
【蓝字分析君：在发现模特和自己的体型相同后，南歌子应该意识到了模特不是单纯的惊吓道具，并且同时发现了解法，那句「我知道了」就是例证。】
【蓝字分析君：解法应该有部分来源于游戏名字《一模一样》，所以她会想到将自己同款衣服套在模特身上，因为二者已经出现了相似之处，南歌子后续的操作就是在做这件事。】
如果说红字的特点就是言简意赅，一旦出现必有大动作，蓝字的画风就截然相反，宋音得从一大段已知信息中找到未知的部分。雪上加霜的是，蓝字很喜欢分析宋音的行动轨迹和思路活动，并且给宋音塑造一些不存在的品质和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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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有些尴尬，不过不多，毕竟南歌子打的剧情，关她宋音什么事。宋音从不直播，录视频时也只录游戏，南歌子的帐号也是她专门用来上传恐怖视频的，上面没有她的赛博案底，彻底免了掉码之嫌。
这次蓝字的一长串文字其实没什么新东西，好在宋音对自己要做什么思路还算清晰。她无视背后的模特，最后在房间的右侧橱柜里摸出了针线，这一发现让后续的流程昭然若揭。
模特的脚被固定在了地面上，裤子显然无法直接给它穿上，除非用小刀把裤子上的缝合线挑开——这把刀最多也只能做这件事。
直到找到针线，被挑开的布料也有了缝合的办法。要知道，如此建模简陋的解密游戏必然不会出现多余的物品，上述道具相互配合，无声地承认她思路的正确。
房间的左侧搭放着一个梯子，上面应该另有空间，但有紧贴后背的模特存在，上楼中很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这样一来模特也就有了解决的必要。
宋音喜欢这种一环扣一环的解密过程，她已经找够钥匙了。
至于要在哪里给模特穿衣服，她最后选择了梯子的对角线，方便模特有什么二阶段变身时她来得及逃跑，也不容易在屋子里行动的时候撞到它。
弹幕依旧在滚动，给人一种七嘴八舌唠嗑的热闹感，恆定地向up主输送着人气。按照自己最初的设想，宋音走到角落，再次转头用视线定住模特，先给它套上上衣，再从一侧围上裤子，顺利来到了最后一步。
然而看着从腰身到脚踝长度的布料，以及自己手上串着线的细针，宋音开始陷入沉思，这种游戏应该不会内置缝合的关卡吧。
缝合，她向自己身体传达这样的讯息。
《the same》是一款主机键游，这本不必强调，然而对宋音来说这略有些不同。别人按上下左右来行动，宋音视角中可是实打实在跑。
好在依旧是最开始对身体操控的迟钝感发力，她意识到了自己正在进行缝合的动作，针脚又密又好，绝不是她的水准。
简直是妙手回春哇，宋音感嘆。
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弹幕夸这个，可惜观众并不知道宋音此刻是以怎样的方式存在，她也绝无可能将其透露出来。
宋音很早就发现，她能将自己的意识沉入某些游戏中，并且随着「死亡」恢復记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她正在充分利用着这一点。
直到最后一针，细线在裤脚上穿出一个死结，再用小刀将多余的线裁掉，整条裤子看起来和原来一样，实现这一壮举的裁缝细细欣赏了片刻。
「我缝好了！」
宋音的话语宣告了如无意外，这一关卡已被解决，不过显然观众没来得及跟上。
【前一句话：我明白。后二句话：缝好了。大型纪录片：《消失的台词》正在上演】
【我需要有几个倒霉人作对比来理解up主此刻的壮举，然而满朝文武竟无一个人玩同款游戏】
然而当宋音离开往前走了几步，再次转身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模特已被落在原地，位置没有丝毫改变，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摆件。
诡异之物已不会再跟着她移动。
气氛组也明白此刻的重要性，无不纷纷跟上：
【ohohohoh！】
【她简直是超人！】
【南瓜，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南瓜】
间隔一定距离，宋音最后看了一眼穿着衣服的模特。虽然衣服放大了它单腿形体所带来的不适感，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已解开的谜，身上原本具备的恐怖属性消散了一大半。没了背后灵的存在，这时她终于能放开手脚探查起整个房间。
在找到针线的同一个柜子里，宋音从最下面的抽屉中翻出了多张陈旧的服装稿，其中有一部分是从婴儿服开始绘制。随着落款时间的增加，打稿上面标註的尺码也在变大，直到最后的一张，纸质崭新，上面所绘的就是宋音身上穿的这一套。
下一张，同样的衣服，只是少了一条腿。
「她真要我腿，我不开玩笑。」宋音内心五味杂陈，显然之前的那一位是她在游戏里的母亲，并且都那个模样了还不忘帮宋音裁衣服，自己脚上套的都是烂布鞋。
「准备把我腿砍了都不忘帮我更新服装样式，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我要掉小珍珠了。」宋音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这合理吗制作组？这个剧情！这鬼到底有没有意识啊？
【能举大锯，亦能拿小针】
瞥到这条弹幕时，宋音好险没笑出来，她不得不转移一下视线，从而错过了铺天盖地的红字。
【红字高能君：妈妈出现，有追逐！】
门是直接被推开的，尖锐的挤压声，木头在哀嚎。
鬼怪、模特、宋音，此刻呈现一个三角形。宋音为这令人牙酸的声音浑身打了一个机灵，勐然转身看向门口。
锯子，以及面容深褐两眼浑浊、根本看不出有神志的女人。
房间里没有能躲藏的立柜，宋音也不觉得自己能当着鬼怪的面躲进柜子里，持锯人稳步直线前进，她该往哪里走？！
宋她转身往房间深处跑去。
虽然猜测梯子联通上一层，但是宋音不愿意去赌这件事，并且按照这游戏什么都要上锁的坏习惯，宋音对自己是否真的能进入保留怀疑的态度，她最好还是选择从门口逃生。又为了将门口腾出来，宋音必须将它引得离最开始的位置足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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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妈是吗？好的咱妈，您觉得假肢如何呢？」
在鬼怪逐渐靠近她时，宋音一边建议道，一边在脑内模拟二者的走位。
「saw breaks legs！」
不变的台词。
宋音有时真恨自己不合时宜的笑点，竟然从这回答中找到了喜感。只是鬼怪的神志怎么看都不像能裁衣交流的样子，她不得不放弃了试探的心思，开始了艰难的走位拉扯。
现在鬼怪进入房间竟然没了敲门预警，如果它跑得比宋音还快，那游戏就太困难了——然而事实上这位跑得并不慢，一条腿比两条腿的宋音还要灵活，当宋音转向时，鬼怪也随机调整了路线。
与上次背对它的追赶不同，在这并不算多么宽广的空间，宋音几乎是绕着独腿鬼怪跑，并且眼睁睁看着后者与自己的距离一点一点被消耗殆尽。这无异于是很折磨人的，弹幕里哀声遍野，只是宋音此刻没心思关注这点。
终于，某一刻，宋音跑到了鬼怪和门之间，她立刻转身，朝着门直线前进，并且在成功跑出门口时关上了门。
「砰！」
非常大力的一声，关门人心若擂鼓，并知道远没摆脱危机。
长走廊，尽头连接着楼梯——只看着这环境一眼，宋音又想起了上一轮糟糕的体验。她几乎没花时间思考，推门进入毗邻的第三个房间，并在同一时刻，听见了背后仅隔几米的「嘎吱」声。
一眼扫过这个不曾进入过的房间，此刻，宋音一半的心跳动得更加急促，另一半心却安定下来。她带上门，飞快地朝恐怖游戏的真神——墙边的衣柜跑去。
开柜，闪身进入，关柜，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马上就把up主装了进去。别说是一条腿了，就算里面睡着一个缺腿的尸体，都不耽误她躲里面。
天哪！她对着能够观察到外界的衣柜缝隙嘆气，天哪！
心脏还在怦怦狂跳，宋音鸡皮疙瘩又一次炸起——门再次被打开了。
独腿女鬼走了进来。
「saw breaks legs——」
尖锐的嗓音如刀子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扎进耳朵里。宋音皱着眉头，看着黑乎乎的人影缓慢地在房间内逡巡。
看来在没有人的时候，它的语调和步速都会放缓。
宋音屏息，看着独腿女鬼慢慢靠近。
她会被放过的——宋音并不怀疑这一点，因为直到这时，弹幕里除了吱哇乱叫外，没有任何红字的存在。
第05章 第一个游戏
这是一段虽然身处其间分外漫长，但是回头再看只是一瞬的等待。缝隙外的身影来回晃动了几下，就消失在门口处，没有关门。
躲在柜子里的up主问：「门外有人吗？」
【没有】
零星几条弹幕回答她。
于是宋音推开柜子，轻手轻脚来到门口，谨慎地探出头去查看情况。在确定鬼怪已经消失后，她轻轻带上门，终于松了一口气，打起了补丁：「好的没人，谢谢大家。」
【不用谢~】
仅从视频的角度来看，这只是一次错时互动。说话人根据结果，预设了观众会给出的答案，在玩游戏的时候就感谢不存在的帮助。当弹幕对问题作出了回答，整个视频也就成为了闭环。
这要求up主与观众存在一定的「情谊」，否则问题被冷遇会是很尴尬的情况。不过虽然宋音玩的游戏冷门，帐号本身也不烫，到底还是积攒了一波熟人。
宋音为这配合的接话笑了一下，开始地毯式搜寻。
虽然上一个房间没有彻底完成探索，不过来都来了，她也就见缝插针地翻找起来。
最先引起宋音关注的是立柜里的衣服，一件很陈旧的女士长裙，暗示着这件屋子的主人。
抱着鬼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的念头，她翻箱倒柜的动作进行得飞快——柜子、桌台、抽屉，迅速拉开又放回去，带得弹幕都有些紧张。
又是空的——看着视频里的结果，一位观众忍不住感到绝望。出于爱惜自己的心脏，她下意识想将进度条拉到最后，先看完结局再说。不过当她轻点屏幕时，不禁为自己的发现惊诧。
视频已经过了一半了。
她的重生区up主这么快就goodgame了吗？观众震惊，正纠结于自己到底跳不跳剧情，突然发现up好像在床头柜找到了什么东西。
一盒火柴，以及一本日记。
日记被翻开后，上面的内容也有其他好心朋友们做了翻译，中文打在了屏幕最上方：
【我已经逐渐忘记了母亲的样子，我想她也不会想起我】
【他是对的，谁不会离开他？一个残忍的独腿疯子！】
【我处在彻底的绝望中，每天都在痛苦中度过】
【我的腿一直有着强烈的痛楚，我恨他，他把我变得和他一模一样】
【没有人能忍受独腿的疯子】
上述日记从前往后写在不同的页数上，显然记录于不同的时间。看过蓝字的分析，观众对「一模一样」这个词也多了几分敏感，不由得在文本框里打上了自己的想法：
【「他」应该就是第二个房间柜子里那条腿的主人，鬼怪的父亲？他的妻子离开了他，于是他锯掉了鬼怪的腿？看上去整个游戏在讲一个代代相传的悲剧，毕竟现在鬼怪在追杀up】
宋音扫了一眼弹幕，对大家的看法也有预料，很依据线索的猜测。虽然正常人无法理清其中的价值观逻辑，但恐怖游戏是这样的，实在解释不通就插入全家有遗传病史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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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剧情暂且搁置一旁，宋音对大部分逃生游戏剧情抱的期望都不大，她目前最关心的是，新发现的火柴应该要煤油灯一起配合使用，哪里会有燃料呢？
得去阁楼看一看。
宋音立刻回到裁衣服的房间，靠着墙壁摆好梯子，踩着不知何时就要断裂木头，顺利地触碰到了天花板，在上方摸索了起来。
由于整个环境是黑夜，她并不能凭藉肉眼观察到头顶木板的状况，不过通过击打木板，宋音意识到上方确实有着一定的空间，并且存储着什么东西，这让她不免感到一点激动。
「好好好，藏这么隐蔽一定是个重要道具！」
虽然不太认为煤油会储存在顶层，但是玩游戏就是这样，有房间必然要扫荡一番，越难钻的越是如此。
不过摸索着，宋音也产生了一点疑问：
「要是上面也有跳脸的话，我不会摔死吧？」
【宝宝，上面没有跳脸，只有尸体】
宋音听声遍位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入口在右边，不过怎么知道精确到了两米半这个距离？】
宋音沉默地爬下梯子，将梯子往右移动了两米半。
「两米半。」
她补充道，为了和弹幕前后唿应。剩下的没什么好说的，既然都知道了上面是尸体，说明她绝对进去了，爬吧。
这两个剧透了一切的弹幕，让话本就不多的up主彻底成为了一个冷酷的人。不过弹幕说的位置确实合适，宋音立刻摸到了入口缝隙，推开正上方的木板，很轻松地爬了上去。
只有弹幕完全摸不清头脑，第一次发现看个恐怖游戏的通关还存在理解的门槛。
【？怎么找到的？？】
【她怎么发现的？召唤蓝字君，为什么，请问天花板上面是能看出什么变化吗？】
【蓝字分析君：经过帧分析，这边解答一下，她是预言家】
【蓝字也摆烂了哈哈哈】
而爬到上层的宋音，借着月光，看到了尸体的样子，愣了一下。
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破布包裹着的骨架，但有着完整的两条腿，显然不是立柜里独腿对应的主人。而且从衣服和鞋子来看，死者大概是位女性。
或许是在别的地方死亡后，骨头被藏在这？宋音猜测，否则尸体腐烂的臭味，隔着木板不可能没人察觉。
然而在地面上找到一颗弹壳后，宋音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想。
「有枪！」她先是惊喜，然后又开始疑惑：「这枪哪年的啊，能存得到现在吗？」
恐怖逃生游戏中有武器能够反击boss，这绝对能大大提升玩家的闯关体验。宋音有种预感，如果要藏枪，大概就上锁的抽屉里。
那么死者的身份又会是谁？似乎只有一个人可以对得上号，在日记中被认为离开了这里的「母亲」。
「咦，我的奶奶，奶奶你好。」宋音看向地上的尸骨，后知后觉。
【太地狱笑话了家人们】
哪有，宋音想，她只是代入党而已。
以及，找到枪，up主下定了决心。
非常走运的一点是，直到宋音下了楼梯，走出了这个房间，一切风平浪静，与之前鬼怪时不时拜访有着天壤之别。
她手上还有一把不知道如何获得的钥匙，楼下还有两道门没开。宋音轻声下了楼，在第一层也并未察觉到鬼怪的身影。
总之先开锁。
跳过第一个已被打开的门，将钥匙插入第二个门的锁孔，「咔哒」一声，宋音推门而入。
顿时一片血腥——弹幕里，弹幕外。
红字铺了满屏，而逐渐被推开的门，揭露了里面一墙壁血迹的惨状，独腿男子的尸首倒在地上。
弹幕重复着一个不妙的信号。
【红字高能君：兇杀现场，妈妈在身后，跳脸，死亡】
即便大半心神被眼前的场景，宋音依然注意到了红字预示的死亡。
怎么又轮到她「死」了？up主震惊，不免也有些恼火。
这个游戏好像就是但凡有什么发现，就一定会召唤一次「妈」。在她前往第三个卧室、摆平了模特、打开房门时，从没有错过一次——难怪一局有五条命。
然而，这已经是宋音的第三天。
这玩意真的有人能第一局通关吗？宋音打算回去翻翻游戏评价，怎么给她找到这款游戏来。
而此刻，知道了自己死亡的结果，宋音甚至都没有回头观察鬼怪，只是非常冷静地自言自语，就像并没有意识自己站在了命运的转折点：「随便先翻一个地方吧。」
她估计也只有翻找一个地方的时间。
在这支不到十五分钟的视频里，接下来的四十五秒，几乎所有人都曾反覆观看，甚至专门剪辑二创。因为它那样巧妙，充满了戏剧性和巧合，而视频主角的反应更是将其推上了另一个高度。
第0秒。
女声：「好的，搜尸体。」
后来，无数观众特地来此补上弹幕，像是共同参与着一场盛大的文字活动。满屏弹幕都是重复的尸体，单看内容，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简直达到了精神污染的程度。
第3秒。
正对着兇案现场的视角拉进，一双手出现在画面中间，从地上满是锯齿伤痕的尸体上摸出一个钥匙。
直到此刻时，也只是一个玩家进入兇案现场，从尸体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而已，画面随让部分人有些不适，倒也平静。而下一刻，视角180度翻转，从沾着血的钥匙，瞬间闪过一旁的橱柜，画面里陡然出现一个可怕的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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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第8秒。
这次血溅到了视野上。
屏幕一黑。
【第四天】
当视频内再次有画面时，正对着天花板，接着视线下拉，就像一个刚睡醒的人起床一样。
女声：「早安。」
女声无比平静，和最开始的那句「搜尸体」一脉相承，既不激动也无感慨，甚至带着一种任务式的刻板感，就像不曾经歷过刚才的贴面暴击一般。
视野变高，视角的主人站了起来。
第15秒。
没有一丝多余动作，开门，径直往隔壁走去，在桌前停下。这时视线里再次出现沾着血的钥匙，插入抽屉，一拧，抽屉被拉开，里面有一把枪。
音频里出现了一声轻哼。
此刻节奏放缓，整个视频有几秒没有丝毫变化，或许是卡了，又或许是开柜的人正在思考。
直到某一刻，主人公拿起桌子上的瓷器，向下一摔。
「呯！」
一声脆响。
第30秒，或许是被声音吸引，门口的客人如约而至。
在几息间内摸尸体、拿到钥匙、被杀、醒来、打开抽屉的人，此刻持起枪，枪口对准在第8秒出现的鬼怪，攻守已变。
「独腿的疯子谁能忍受？」女声说道。
在独立剪辑的片段中，对着独腿的丑陋鬼怪，女声冰冷且带着点讥笑，真叫不明前因后果的人搞不明白到底谁是反派。
话音一落，子弹从枪膛里射出，前进的鬼怪猝然倒下。
开枪者走到鬼怪旁边，注视了她几秒，然后伸手拿走了她手上的锯子。
对着倒地的面容丑陋的女鬼，又是一句并没有在片段里提及前因后果的话：「不过你的母亲好像是被你父亲所杀的，妈妈。你也要杀了我吗？」
在视线已离开门口时，突然间转向，重新投注到地上的鬼身上。
「再问一遍，你觉得假肢如何？」
与问话同时，门被逐渐关上，问话人本就不期待答案。
第45秒，结束。
一个被杀与反杀的片段，三句问题组成了全部的剧情。
第06章 《the same》
宋音拿到了枪。
她起初认为这个游戏的战力平衡并不好，人遇到鬼怪只有死路一条的结局——然而此刻宋音有些困惑，因为她灵机一动，发现自己竟然可以从鬼怪的手上拿到锯子。
众所周知，鬼怪是不会死的，充其量只会晕厥一段时间，于是这件事就更妙了起来。
不是吧？这也可以？没见过恐怖游戏有这种玩法啊？
在不知道为什么把boss脖子上的钥匙轻易拿到手后，up主再次抢了boss的武器。她简直不敢想鬼怪醒来之后怎么办，只能寄希望于刚才的一枪能够让那位倒地更久一点，后者不用迎接这么悲惨的现实。
她其实挺会共情别人尴尬之处的。
宋音现在依旧认为这个游戏战力平衡很差劲，但对此十分满意地接受了。
将下面的两个大开的房间彻底搜索了一番后，她从第一个房间里找到了煤油，终于解锁了煤油灯的完整形态。
关于煤油灯的用法，宋音也有所猜想：楼梯一侧有一扇门，里面必定没有一点光源——这种根据答案找过程往往不会出错，毕竟大部分解密游戏也不失为一个道具匹配游戏。
宋音已经隐隐有了要通关的预感，虽然不知道鬼怪什么时候再次出现，但手上有枪确实能消除大部分忧虑和恐惧。她心态平和，一边走向梯子，一边打量刚刚缴获的战利品。
即便枪里一共只有两发子弹，但原本属于鬼怪锯子一拿出来，简直是一图胜过千语。连弹幕对此也有些迷惑，这一定是bug吧，现在谁还分得清up和boss啊？
「saw breaks legs。」屏幕里的主角还在掂量着锯子，甚至模仿着鬼怪的语调补上了一句台词。
【看着up还是这么地狱我真是欣慰地笑了】
【她只是忠于人设而已，竖店大女主不开玩笑】
【明天我就要看到这部短剧出现，讲述了手拿大锯的boss团灭所有求生者】
【她确实夺走了一切，她把不属于她的也夺了过来[捂脸流泪笑]】
宋音没有理会弹幕们的吐槽，在径直走向楼梯一侧时，锯子一放下，被木板钉死的大门则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锯子，有些了悟。
或许她可以直接将门上的木板锯掉——这个想法一进入宋音的脑中，即便认为还有一个房间没有探索，游戏多半不会那么轻易地结束，她也不免思考直接逃脱的可能性。
难怪锯子能被拿走！宋音顿时认为一切合理了起来。
「先锯木板还是先探索小房间……」在面临抉择时，宋音习惯于以一种自言自语的方式说给观众听。她推了一下旁边的门，并不认为会上锁，结果却没能推开。
up主愣了一下，然后将门向外拉，门依旧纹丝不动。
「不是吧？」宋音错愕，直到现在所有空间已经被探索完毕，哪再搞来钥匙啊？
而且一个屋子真弄了三把锁！她扶着门，开始思考自己还需要什么东西。
已经没有什么道具还没使用，其他的谜题也都有了解答，无论怎么想，事件的优先级都非常清晰。于是最后，宋音选择拿起锯子来到大门门口：「那我还是直接锯木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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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身体依旧可以靠本能完成，看来游戏为此做了过场动画，锯子确实是这个用法。
【蓝字分析君：关于南歌子发言与剧情关联度讨论（正好南歌子要锯30秒的木头，所以分析放在这里，不用暂停观看）】
锯门板的宋音瞥了一眼弹幕，惊讶于自己竟然水了这么长视频。
又或者真的是因为锯完木头，游戏就结束了，所以开门的过程不得不保留？
所以——她往一侧瞥了一眼，略感困惑——其实那个门没有打开的必要？
【蓝字分析君：整个游戏文本内容很少但是没有废话，并且一些道具做了暗示，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整个故事明面上一共有四个人，以及一位应该存在但并没有任何信息的人。前四位分别为死者男（即爷爷）、死者女（推测为奶奶）、母亲和女儿，南歌子所拿到的就是女儿的角色。】
【蓝字分析君：日记本暗示，死者女因为死者男残疾而离开，然而事实情况是死者女死于枪击，尸体存放在阁楼多年。这里可以推测，死者男射杀了死者女，但告诉日记主人另一套说法。
同时文本中仅出现一次游戏名「一模一样」，结合鬼怪手里的锯子，不难知道，无论出于何种缘由，「母亲」的腿被死者男锯断。】
【蓝字分析君：「母亲」认同「没有人能忍受独腿的疯子」，这是她杀死死者男的动机，也是她要锯断女儿腿的动机。她的女儿必定会厌恶她，就像她厌恶她的父亲一样。
只是女儿不可能凭空出现，女儿的父亲却没留下任何信息，这也代表一种离开。或许「母亲」对「忍受」这句话的认同，也有部分来源于此。
所以南歌子反杀「母亲」的时候再次说了「忍受」这句话，女儿这时说出了母亲曾经说出的话，一模一样。】
【最后是女儿（南瓜）反杀妈妈吧，好结局，好歹南瓜的腿没断[笑哭]】
【up代入角色的视角代得好认真，她真的，我哭死】
【坏结局看来是女儿断腿，留在房子里，然后两代皆独腿，和原本的故事一模一样，成闭环了】
宋音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锯木头的进度，直到锯齿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木板，最后一厘米——就在此时，一个硕大的物体从楼上掉了下来，砸在她的脚边。
「砰！」
这动静吓了up主一跳，她手上勐然一用力，不仅锯断了木板，也推开了门。
寒气从外界扑入，伴着如刀的月光，开门人裸.露出的皮肤顿时泛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夜晚深黑，远处一面密密的丛林，像带着尖帽子，瘦骨嶙峋的守夜人，安静地看着这间房子。
宋音谨慎地往外界退了几步，打量刚刚差点砸中她的高中坠物——掉下来的是裁衣模特，好好地穿着衣服，并且不再动弹。
这种粗暴的落地方式，显然不是它自己选择的结果。
宋音瞬间抬头，紧盯楼上的动静，却迎来漫长的沉默。
「什么情况，暗杀吗？」
虽然进展诡异，宋音倒也不是很忐忑，她的枪里还有一发子弹——
子弹？
宋音顿时间想到了什么，她举起枪，慢慢再次走进屋子里，朝楼梯间的门锁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锁被打断，门由于反作用力逐渐向外打开，露出黑沉如野兽腹部的空间。
「诶——」
还真能这样开，宋音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
手快了，门开了，枪也没用了。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个这么热爱解密的人。
「我是不是可以直接跑了？」宋音看了一眼背后的外景，语调有些迟疑：「我应该可以直接跑了，游戏到这我通关了吧？」
虽然不明白最后裁衣模特被推下来的原因，纯粹吓她一跳，还是再拿她一条命，但有一点确定：大门打开，她随时可以离去。
「我走了？」up主再次试探。
【走吧走吧】
【四命通关，两次追杀，up主可以的】
【感觉自己也似了好几次一样，咱润吧姐】
……难以判断出自己的选择。
宋音并不会主动去改写自己已经打通的结局，大多时候，她重复着弹幕中剧透的做法，将命运的起点和终点衔接上。毕竟弹幕透露的都是解法，有了答案，她没有不抄的道理。
玩游戏的时候被剧透或许会影响游戏体验，但是在这种真人上阵的恐怖求生游戏中，宋音绝无这样不识好歹的想法。她自开始游戏的第一秒，只有快点通关一个念头。
不过在求生出口已无任何阻碍时，还有一个房间没有进去探查，耗费她很多力气找到的煤油灯没了用武之地，这种中间某个链条断掉的环节，让up主不太甘心。
既然并不知道自己之后的选择，她顺从了自己的心意，点燃了煤油灯，推门而入。
「真的有人能忍住不看吗，我不信。」
【论恐怖游戏区up主对摸房子的执念】
【说的是「夺回一切」，不开玩笑】
顺着台阶向下，黑暗因跳动的火光而蜷缩进角落，露出地下室中原先遮掩住的东西。在大片的血液干枯后形成的污渍中，一条腿空荡荡地留在地面上。
【！！！】
「……我去。」
望着屋内的场景，up主的评价没能忍住不发，然而她只有这一个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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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小差不多能判断，这是一条十三四岁孩子的腿。
没有别人了，主人公只能是独腿的鬼怪，看来它小的时候就在这个地下室中惨遭了毒手。
作为玩家，宋音为游戏boss有这么悲惨的童年感到些许唏嘘。作为「女儿」，她非常感谢这位实施断腿计划的时间晚了这么久，最终让她实现了反杀。
用煤油灯草草地将地下室照了一圈，没有别的发现，宋音选择再次来到大门旁。裁衣模特此刻依然倒在原地，脖子扭出了一个可怕的角度。
宋音已经把这头吞下无数幽暗腌臜的房屋拆解得干干净净，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留任何遗憾地离开了。然而看到模特身上穿着的衣服，宋音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件事得做。
模特仍然穿着和她同款的独腿版衣服，这点还是不要一模一样为好。
她再次踩着楼梯噔噔蹬上楼，原本打算再挑一件成衣，最后为了省那两步路，从独腿女鬼的房间里取下了它的长裙。
将单腿裤子用小刀裁掉，上衣也像剥葡萄一样扒掉，宋音重新为模特套了一件衣服，扭歪的头也顺带放正。
她倒不在意模特可能会再次跟着自己，毕竟门已经打开，通关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纯吓人的鬼怪没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以后还是为自己多做些衣服吧。」看到鬼怪身上的破布料，代入党up主都有些心虚起来。
最后她又用加工了一下被锯掉木板，用裁开的布料缠绕，最后拼凑出一根支柱，作为另一条腿支在模特另一侧。
「假肢？」
宋音本人也有些不确定。
【up你……】
弹幕欲言又止。
【新来的，问一句，这是整活吗？】
「总之不该锯掉我的腿，没必要在坏事上一模一样吧。」
up主对自己的做法理直气壮。她提起灯，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时发现模特并未跟在自己背后，自觉今天完美结束，不禁露出了笑容，迈出了大门，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她的身影彻底从这栋房子里消失。
站在地上的模特正对门口，胯部以下两条支柱，一条是细长的圆棍，另一条是用布条拼接而成的木条，粗糙，丑陋。
然而下一秒，木条消失，原本的位置被另一根圆棍取代，圆棍底端插进一块长方形支板，像腿踩进脚中。
现在的模特，是个完美的轴对称图形。
《the same》，通关。
第07章 现世职业生涯
【是否要发布视频《她要锯掉我的腿！这里有着可怕的家人》？】
——【是】
【发布成功！恭喜你在up主的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谢谢恭喜同喜同喜。宋音在脑中随意地同视频网站客套了一下，没管自己始终半温不火的帐号，而是打开了自己的游戏库，开始进货。
宋音的赛道和大多数恐怖游戏区实况主不同。在玩游戏的过程中，她不仅要亲身经歷游戏里的一切，并且最开始几乎没保留任何记忆。这能带来的好处有待商榷，坏处却显而易见：主人物可能受到的伤害就是宋音可能受到的伤害，即便没有痛觉，但精神污染这个东西没法屏蔽。
也因此，宋音的要求绝不退步：游戏不能过于血腥、猎奇、危害她的人身安全，这个游戏再火热都不行，要名还是要命对于宋音来说不是需要纠结的事情。
在此底线下，她挑选游戏的态度严肃又慎重，严格地浏览剧情介绍、玩家评论，最后被一款多npc互动的游戏吸引了视线。
《从夜班开始》
最近评测：18735（好评如潮）
……
自定义标籤：【多人】【角色扮演】【互动】【解密】【伪人】
通关者评测：
周延（8.9小时）：有足够能力就消灭梦魇，无足够能力就保护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请记住，你就是人类所要保留的火种。
这看起来一点班味都没有啊？而且夜班而已，怎么就牵扯到人类的火种了！宋音被这看起来云里雾里，一点都没有测评风味的评价勾起了好奇心。
她开始深入了解这个游戏。
.
帐号名为【南歌子】的视频主发布了新一期的视频，刷到这个视频的封面时，新观众为这冲突意味拉满的标题点了进去，老观众已决定将其作为自己的下饭剧，二者将会根据视频的内容，决定是否要（继续）关注，或是取关。
这种点击和选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观众的注意力和视频主所能获得的关注，悄无声息地在平台上进行着等价交换。很多时候前者只是看个热闹，主要在意情绪价值，并不一定要得到些什么。不过在这些心态日常、只当看了一期普通视频的人群中，却存在一群态度截然相反的人。
他们的态度谨慎得多，渴求同样如此。
【已关注】南歌子：《她要锯掉我的腿！这里有着可怕的家人》[15：43]
门窗紧闭，厚厚的帘子拉起，整个卧室唯一的光亮来源于电脑屏幕。看到新放送出来的视频，刚洗完澡的盛书坐到了书桌前，盯着视频的封面，沉默不语。
他知道自己会看的，也知道自己越早看越好，毕竟很有可能他下一刻就会掉入另一个世界，开始在生死线上挣扎。
但盛书依旧感到恐惧和神经性的反胃。
他死死盯着「南歌子」这三个字，点进她的专栏，然后对着「恐怖游戏区up主」的标籤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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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恐怖，这些一次一次试图吞噬着他生命的世界，现在轻飘飘地被叫做游戏。
他缓了很久，然后点击视频，屏蔽了弹幕。
up主南歌子的一些俏皮话，盛书暂且还能沉默地聆听，以其即是视频的主人，又是「游戏」的通关者，这种身份让她无论做些什么，都天然带着威慑。但是不知情观众的玩梗和调笑，每一句都能勾起他几欲崩溃的防线下，埋藏的森森恶意。
被选中之人被摒弃在世界之外，所遭受的一切无法传达，独身一人在漩涡中浮浮沉沉，陷入死亡。
盛书唯一的一次自救行动，就是把一切告诉心理医生，然而第二天心理医生彻底失踪，再也没能出现。在接受警察询问时，盛书万分错愕，他同一时间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结局。
原来这种东西不能说出口，一旦知晓，就会遭受。
从此盛书缄默不言，锻鍊，读大量的书，接触痕迹学和解剖学。他现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在其他世界活下去，道德和法律的界限已经模煳，他的沉默出于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勉强能算一只蝼蚁对另一只蝼蚁的怜悯。
盛书知道他不能责怪普通人，这不公平。但姑且让后者承受一些不幸之人心里的埋怨吧，这些人中的大多数也只能这样骂骂了，除此外，他什么权利也没有。
.
「这次南歌子进入的『核』是？」
「s-102，林中木屋。」
s开头，单人世界，听者心里已有预料，但在知道是「林中木屋」这个死亡率奇高的地点后，他心里不免有一点激动。
「南歌子是否有任何对讯息的反应？观众中又有多少异常节点的存在？」听者追问。
如何解释「核」的存在？普通人在一生的某个时刻，会突然坠入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有独属于自己的背景、人物、故事，要说有什么共性，那就是它们要人死。
它们是伪装过的屠宰场、千方百计设计出的死亡陷阱，所展现的故事无论或者平常，势必有某一刻将会露出狰狞的獠牙，直取人性命，这就是「核」。
世界是向内的，经过层层筛网，抵达黑暗的最深处。只要曾经掉下过筛网，即便凭着自己的力量回到了外侧，也还会再重蹈覆辙。死亡必然会到达，不是这次，就是下次。
以上命运相同的人有一个专属的代称，「核子」。筛选核子的筛网也存在，并且被称作「幔」，它的孔洞只会变大，代表着宇宙终将走向彻底的无序。
没有人能够让上述走向无序的过程逆转，有关于「核」的研究也因此无比艰难。这里面的所有资料都难以保存，纸张会烧毁，机器会故障，伺服器会崩溃，仿佛暗中某种存在，将人类试图建立的秩序打散。就如同当黄豆试图粘合成一体时，筛子剧烈地摇晃起来，顷刻间黄豆四散，整体分崩离析。
口口相传——这一不是方法的笨办法，竟然成为了所有人不得不选择的方案。藉由各国共计百名「人体计算机」作为数据中心，大量的资料经由如此低效的方式保存。然而，这也将前者推向了深渊——一旦知道「核」的存在，就不会被筛网所拦截，他们会与所有可怜人一起下坠。
核子与核子在接触中磨损，越磨越小，直至成为粉尘。这是一场充满着牺牲与取捨的战争，无辜之人为了整体的未来不得不被牵连。
而在一切都走向崩溃的废墟里，任一高耸整洁的建筑都将显得尤为醒目，一旦注意到它的存在，就再也无法忽视其中的特殊性。
很难形容当一个曾在「核」中挣扎求生的可怜人，侥倖从上一泥潭里逃脱，在筛网之上滞留片刻暂作喘息时，从偶然窥见的视频中看见了昔日的噩梦，他会对自己当前的境遇产生多大的困惑和怀疑。「核」是不可能在「幔」之上被记录的——牢记这一点，似乎只能得到自己不在现世世界这一个结论。
让现实世界变得弔诡的是，一位帐号为「南歌子」的用户所发视频，竟然与档案中记录的「核」有所对应。
两周前，研究员广含卉发现了这一点。她不会是第一个发现的核子，但确是在世界联合体研究院中第一个发现的成员，相关信息已经整理成报告，由专人运送往世界各地。从那时起，无数双眼睛密切地关注着这个帐号的一举一动。
至今为止，「恐怖游戏区up主南歌子」在某视频平台共发布十七条视频，其中八条视频在核档案中有所收录，皆为单人世界，且推测死亡率均在95%以上。即便视频中的景象粗糙且娱乐化，但对于自己曾经进入过的「核」，绝不会有人能认错。
更巧的是，研究员广含卉偶然间看见的视频，所展现的世界她正好亲身经歷过，那一刻真是，如坠冰窟。
一个事实摆在她面前：有人通过视频的方式，将「核」中一切藉以游戏的名义，在所有人眼中展现出来。
这一封锁的禁令，第一次出现了豁免之人。
然而这只是「up主南歌子」单方面的「特权」。没有一个方法能够通过网络找到后者，与核有关的信息依旧无法发送，这位视频主的存在此刻显得尤为扑朔迷离。
在紧急将其所在的视频网站中止运营数十个小时，讨论南歌子的存在是敌是友后，上层做了一个决定，即放任「南歌子」帐号的存在。
所有人分离得太久了，无数人默默死去，他们从前存活下来积攒的有关于「核」的知识也烟消云散，人们重复地因为同一个错误死亡。在「核」面前，人类的通讯回到了最原始的时期，在大浪之下，任何一座孤岛被吞噬时，都渺小且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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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南歌子可以成为一盏灯，因为注意到她的飞蛾，绝对会牢牢地环绕在她周围，一遍又一遍地反覆浏览这些视频，以极慢的倍速或者切帧，咀嚼着故事里的每一个片段。
第08章 现世职业生涯
在广含卉向研究院上报了视频主南歌子的创作与「核」存在联繫后，研究院顶层以极快的速度做出了决定，向所有登记在册的核子公布了这一讯息。
更慎重的方法应该是暂且隐瞒南歌子的存在，提取她的视频所提供的信息，再把上述加工后的产物传达给众人。毕竟人们并不知道南歌子的出现有何目的，也不知道下一次她发布的视频是何模样。在无法联繫到南歌子的现在，研究院不该那么早做决定，不给自己留后路。
只是视频的转发仅需一秒，与之相比，通过「口口相传」将一个信息传递给全世界，其效率低到令人绝望。而在这过程中，会有许多核子因为消息传递的耽搁而死亡，他们本来会拿到一份前人通关的解法，即便不能復刻，其中的信息也弥足珍贵。
普通人都能偶然刷到的「娱乐」视频，为什么急需这根救命稻草的求生者无缘得见？而对于其余国家的求生者来说，出于偶然间翻墙刷到相关视频，更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个由世界各地的「孤岛」们克服百般困难，才组建的跨国团体「核子研究院」，它与物理研究没有任何关联，自创建以来始终坚守着自己存在的宗旨：保持紧密，保持连结。那么，就让连结更近一步——
视频无法下载（或者说下载后就被当做对于「核」的记录进行销毁），南歌子的存在无法用01数据的传递透露，就直接把视频转发到他们眼前。
此刻，不需要绞尽脑汁与意识做抗争，研究各种行为学密码学，从而通过其他方式透露出「核」的只言片语。也不需要研究各种线下见面人员对接算法，让信息以「吟游诗人」式的方式传递，只需将这个连结放入邮箱，通过搭建好的□□，点进去播放第一个视频，看着第一秒画面里背景的形态，一切不言自明。
s-1，精神病院，所有核子进入的第一个「核」，祝贺他们成功成为了「精神病人」——或许世界没有「核」的存在，他们本来就患有精神病。
「我真该去看精神科医生了……」
美国，同样拥有核子身份的威廉士，在上一秒时绝对想不到自己将会看到什么。在看到收件箱里的连结时，他就知道里面不会有什么重要消息。记得吗，重要的事情只能通过嘴巴来传递，不合格的信息会直接掉下筛网，无法在现世中留存。
连结之前有一段文字描述，介绍了一个中国的综合性视频社区平台，界面构成以及视频主的存在形式。威廉士阅读完，点开了连结。此刻他虽有些疑虑，但始终平静，这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品质。
然而从看见视频的第一秒，至主人公被绑上拘束带推进手术室，威廉士死死地盯着画面，鼻尖不曾进出过一丝气流，他足足屏息了一分钟。
直到「手术中」的红灯亮起，这位憋得面目紫红的亲歷者勐然喘息起来，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核」中。
「上帝，撒旦，哪位都好……」威廉士的眼里泛起血丝，他将进度后拉，又切换着列表的视频，手止不住哆嗦。即便听不懂其中的语言，但主人公自言自语时轻松的语调，这情绪非常容易让旁观者捕捉到。
即便是死亡，在屏幕亮起时，她重新出现在视频里，同一个声音和语调，似乎还带着轻轻地抱怨。是的，她活了过来，在这些无数核子的梦魇前。
这是什么？发生了什么！该死，这封邮件什么也没说！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只发送了一个连结！威廉士第一瞬间的反应，竟然是一种深深的，混合的恐惧。
他们将这么、这么惊人的东西，只通过一份邮件发过来（虽然以前的所有通知都用这种专门加密的电子邮箱传递）！只要他错过，只要他错过——对着电脑的屏幕，这个将近两米的白人男子，通红的面庞上沾满泪水，一点也看不出与其他核子进行信息汇聚时，冷静分析自己经歷见闻的模样。
耶稣，神啊！威廉士不仅是因这些以视频方式存储的大量信息而流泪，更多的，他是在为某种封锁的打破痛哭。
他以为这是研究院的研究成果：这些人真的绕过了某只看不见的眼睛，对抗着亘古就存在的规则。
如果人类的经验能够存储流传，先祖还要为自己死后文明的断代而悲戚吗？对于传承来说最绝望的事，就是上一代所获得的一个重大的发现，在还未说出口前，便默默消失在灵魂中。
「幔」不断扩散，筛网的孔洞在扩大，或许有一天，所有人会踩不稳脚下这片不再坚实的土地，掉入「核」中。
到那个时候，「保持紧密」会扭曲成另外的模样，这些关键的信息会出现事实上的垄断——这已经有了苗头。超忆者作为一笔财富，正在被一些集合团体瓜分，不过在研究院的强制要求下，事情还没有进行到最糟糕的情况。
只是有什么样的超忆者能够比得上网际网路？这条连结让威廉士深藏在心底的悲观迎来了一丝曙光。
虽然在视频都出现的时候，发送的邮件依旧语焉不详，事情或许没有威廉士所设想的那么明朗，但在电脑中看到了「核」的相关记录，这已经让他万分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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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彻底搞明白，为什么是一个连结，又为什么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分外娱乐化的平台。
威廉士打开了翻译器，开始研究起所看见的一切。
这些场景在世界各地上演，所有人的反应不尽相同。信息一旦公布，广含卉与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她只是早一点比别人知道更多的信息，这些先见也在一些核子疯魔般地研究后拉平，甚至轻易被反超。
只是除研究院中国分区信息压缩部部员身份外，作为第一个发现南歌子存在的研究员，广含卉对南歌子具有非常复杂且独特的情感。
被通知up主南歌子发布了新一期的视频，她带上眼镜，打开平台观看。
广含卉今年43岁，曾经做了很多年的高中语文老师，现在所做的事情也和从前和专业有一定关联。自从被研究院发现后，她的工作变成了汇总其他核子得到的信息，极端精简后编入《核集》中文版。
说是古言，但其实也只是相似，使用这种「伪古言」的目的是为了极端精简《核集》，使得新被发现的核子能够快速了解和记背。即便如此，想记住十几万字的简略版，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十分困难的事。唯一能够苦中作乐的事，起码中文版要比外文版背的少多了。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做文字简述，一段十五分钟长的视频被她精简得只剩百字。但她依旧点击循环，重新梳理言辞，寻找冗余和遗漏。
广含卉不仅自己反覆观摩南歌子的视频，她甚至陪同女儿一道观看了最新发布的一期——研究员当初就是从女儿的屏幕中看见了曾经万分熟悉的场景。
「妈你还对恐怖游戏感兴趣？」广庭玉惊讶，第一次和自己步入中年的母亲看同一个游戏实况视频，自觉颇有一种娱乐时被家长抓到的羞耻。
她选择用电视投屏观看，两个人看会更舒适一点。
『我重生了，重生在了被杀死的前十分钟。』
前面的片段广庭玉尴尬且沉默，不知是否说些什么，手脚又往哪里摆。直到听见这句up的经典台词，她开始担心母亲不太能「get到」。她自己一个人看的时候觉得很好玩，但是年轻人的热梗长辈或许很难理解吧？
她偏头去看广含卉的脸色，却看到后者的脸上的一抹悲伤。
广庭玉一愣。
当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时候，up主正好说出『书接上回，这次，我将改写一切』这句台词，语调惯常地铿锵中带着得意，此刻她的母亲依旧含着悲伤，却在其上浮现出了微笑。
广庭玉震惊，她妈还挺投入的哦。
让广庭玉更加震惊的是，视频进展到up主换着模特的衣服时，她的母亲慢慢分析道：「她在向自己的母亲展示所改写的命运。」
看着这个因为自己核子身份顾虑，而一向不去亲近的女儿，察觉到后者对自己发言的无措和困惑，广含卉从前面开始解释：「之前模特出现时，真假人身形相同，后者寸步不离，紧贴其后，预示着主人公甩不开的、被锯断腿的结局。」
广庭玉露出「听起来解释得通」的表情。
「独腿裤子专为主人公制作，她的母亲早已做好规划，规定了她的未来，此时衣服就是宿命本身。而模特穿上了这件衣服，则代替她承接断腿的结局，因此不会再跟着她移动。」
单人核域林中木屋，广含卉虽然没有经歷过，但她听过无数位核子的讲述，甚至《核集》中相关故事由她执笔，她对此已然不陌生。
而此刻，广含卉只是在分析「游戏」，绝无任何其它含义：「她的母亲把模特推下，因为她发现了主人公金蝉脱壳的戏码，知道后者对宿命的对抗，为此感到生气。她或许想过将其扔到主人公头上，只是最后没有这样做。」
「所以不是扔歪了啊。」广庭玉恍然大悟，她就说up主站着不动，怎么boss的攻击都没有落到她的头上，大概测试版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第09章 现世职业生涯
对于女儿的感嘆，广含卉只有沉默。她决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结果，一个观众是无法这样笃定的，她再多说，就是在透露「核」的故事。
向外人透露「核」的存在，只会为彼此带来灾难。听者从过着日常生活的普通人，不可逆转地成为筛上的黄豆，而每一次「幔」的振动，都可能导致这些「黄豆人」坠入「核」中。这一过程存在着概率，「告密者」罹难的概率会陡然增高，所进核域更为兇险。
形象理解就是，透露这一行为本身会直接磨损自己灵魂，从「黄豆」变成更容易过网的「绿豆」，如果还不停止再往下走，终有一日将塌陷为灰烬。
这些已被证实「公理」是所有研究员必须牢记的信息，即便出现了南歌子的存在，也不代表围绕「核」构建的法则已经失效。南歌子必然有其特殊性，但特殊的是她，不是其他人。
很遗憾，有关于南歌子的后续研究并不是广含卉有能力接触得到的，会有更专业的团队对前者进行数据监测与人物侧写，这点作为发现者的广含卉帮不上忙。
这是全核子的事业，未来也可能成为全人类的事业，广含卉不必对他们的认真与专业程度忧心。专事交给专人做，从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后成为语文老师，后来又成为信压部的一员，上述经歷使得广含卉对这个的道理再理解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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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着南歌子对「游戏」的挖掘和破解，以及屏幕上颜色各异快速飞过的弹幕，广含卉有一种无法压抑的，不得不表达的欲望。很多年前，这种相同的欲望使得她在父母的反对下选择了汉语言文学，多年过去，已经无法评价好坏。
而此刻，她看着自己一无所知的女儿，继续说道：「主人公知道母亲的想法，她将母亲的衣服换给模特，只为揭露一点：追逐她，迫使她进入悲剧的，是自己的母亲。」
「独腿的不是她，是她的母亲。」
说到这里，广含卉的嘴唇微微发白，喉头变得无比艰涩。她真的能够将这些告诉自己的女儿吗？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她在使广庭玉重复着自己的命运？
广庭玉没有注意到广含卉的纠结，她的心神全部被自己母亲表达出这么一长串的分析给吸引了，即便这只是对于游戏的讨论。她第一次感觉到母亲似乎在和她交流什么，这让她有些激动和胆怯，也让她产生了自己必须说些什么来作为回应。
在一段突如其来的沉默中，南歌子将缠绕组成的长棍卡进模特另一条腿的位置。
「假肢？」
up主似乎为自己粗陋的成品而感到尴尬。
广庭玉突然想起几分钟前，对着逼近的鬼怪，南歌子半是解释现状半是创造节目效果的对白——好的咱妈，您觉得假肢如何呢——此时南歌子真的做了这样一根假肢。
广庭玉整理一遍逻辑后，张口说道：「独腿的衣服是悲剧的宿命，门上的木板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封锁吧？用衣服裁剪的成布料、木板锯出的长条组成的腿，这个腿又重新按到了代表母亲的模特上……是不是说明她母亲的那些行动，其实本不该用在那些地方，而是可以给自己创造一个好结局？」
「她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对着依然沉默的母亲，广庭玉默默补充道。她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被玩梗玩坏了，但其字面义依旧美好：光明的未来。
广含卉此刻哑口无声，她为「封锁」这个误打误撞的词而感到震撼，一时间她的眼眶有点微热，这是她的女儿。
她不能再说了，她说的够多了。
「你说的很对。」她转头看向纷飞的弹幕，没让旁边的人看到自己的眼睛：「你说的比他们说的都要对。」
随着母亲的视线看去，看着诸如「这是整活吗」之类对南歌子做法的评价，广庭玉似有所悟。她的妈妈，好像在期待她做些什么。
「我可以把这些解读发到评论区中吗？」广庭玉说道：「还有蓝字君——就是会分析南歌子为什么这样做的弹幕，我感觉你的说法可以起到补充的作用，弄个紫字君，up主应该会看到吧。」
「……视频结束了。」广含卉说，起身离开。
那个时刻，研究员无比想说「好」，她思考了很久才得出这个解法，最开始的每一步都犹如弦上走钢丝，不知道哪个举动会让对方坠入深渊。这位第一个发现南歌子存在的研究员，想要的不就是现在的结局吗？
但广含卉此刻避而不谈，她连一句「随你」都不能说出口。在留存信息这方面，「幔」无比敏感，半分肯定的意图都是错误。
只是她希望广庭玉去关注南歌子，认真地看着后者，知道她在做什么。假使有一天，人类全部陷落，或许广庭玉能够想起这些，知道自己拥有活下去的武器。
广含卉虽然不知道南歌子的具体身份，但听声音却觉得后者是很年轻的孩子。南歌子临走前发现了地下室的断腿，转回为她视角中的鬼怪做了一只假腿，在看到这一幕后，广含卉无比确定这位一定是友善的一方。研究院全体当然不能仅凭这一点潦草的判断，但对于她来说，足够了。
这是广含卉所看到的光明未来。她不强硬要求广庭玉理解这一点，知道南歌子到底在做怎样一件事情，但是她希望在南歌子和观看她视频的核子们都沉默，或者不得不沉默的当下，中间存在着一些或许能让前者走得更远的热烈。
广庭玉看着母亲突然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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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的讨论，宋音毫不知晓，毕竟她只能看到评论区和弹幕里面的留言，并且这段时间的播放与评论的比值尤为诡异，前者很高，而后者奇低。
起初她以为有人数据刷错刷到她的头上，使得自己的视频反响不符合正常的舆情学规律。宋音一边感嘆「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一边心情非常好地笑纳了。
数据虚假不值得看，但up主创作激励计划中，观看和收藏量可是能兑换真金白银。总之刷数据的动机是错误的，但结果对宋音来说是好的。
然而持续一周都是如此，并且她的每个视频的播放数据都有了爆发式的增长，up主终于察觉到一些不对劲起来。
刷数据的人和代刷工作室一点都没意识到吗？宋音换算了一下数据，不认为这么大一笔金额的交易会做得如此轻率。
而今天上传完视频后，她终于挑选出了下一次要录播的游戏，然而宋音刚切入视频平台的创作者后台，被上面恐怖的播放量吓了一跳。
没到两个小时，二十四万播放次数，时长却将近千万分钟，却只获得了几百个点赞，评论和弹幕数就更少到可怜。粉丝不到两万的小up主表示煳煳的很安心，并且知道自己的数据一看就有问题。
她一边冷哼天下果然没有掉馅饼这种事，一边联繫了平台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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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播放量的改变宋音无所谓，审查人员也不会费心思去搭理，但这么大批量的数据变动，为了防止自己的帐号以后被关小黑屋，宋音觉得自己还是得将自己的嫌疑撇干净为好。
然而在宋音联繫工作人员前，平台监测数据的员工早已对该数据异常帐号做过流量分析，并且震惊地发现，观众的ip地在世界地图上分布得很均匀，一个本国平台恐怖游戏实况而已，却在此刻彰显了什么叫做国际化。
有一大批的外国观众，即便此刻当地的时间点正处凌晨，也不妨碍他们访问网站，然后持续地为该视频贡献播放时长。并且全球各地都在上演着这样的一幕。看着数据的增长，监测员工彻底陷入了无边的困惑。
他们想过这是用了ip代理，但是对不同地址网络请求的进一步分析后，监测员工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观看帐号主南歌子视频的人，都是活人。
南歌子是谁，她上传的视频又说了些什么？然而翻来覆去地看，都只是一个恐怖游戏的实况啊。让这一事件更为离奇的是，帐号本人似乎都觉得有些不对劲，选择「投案自首」。
「您好，经检测，您所反馈的用户『南歌子』视频数据并无任何异常，感谢您的反馈。」
在十分钟后，工作人员这样回答宋音，宋音沉默，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播放数据。现在播放的次数没太大变化，播放的时长却又多了将近百万分钟，这样的数据也算正常吗？这让up主万分震惊，内心隐隐有些动摇，又觉得还是不对劲：说真的，该不会是内部工作人员在代刷数据吧？
宋音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上网的无助来，说起来她可以被归为广义上的社牛，从来不会对陌生的人和事感到无可适从。
但绝对不对劲吧？她已经幻视自己在皇帝的新衣巡迴现场了。
第10章 现世职业生涯
宋音又看了一眼客服答覆中「并无异常」的字眼。
宋音：你要这么说，之后再发现什么就和我无关咯？
up主切换了界面，重新进入了创作者后台。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些人视频勐勐看，然而却既不留言，也不点赞——这种行为本身没有哪里不好理解，但是今天的视频反馈和她两周前的数据对比，点赞和评论幅度略有上升，观看量却翻了不知道几倍，搞得宋音都要以为地府刚建基站，大家不太方便实名上网呢。
她想了想，在评论区以作者的身份发布了一条留言：「不妨点个赞，助力up主重生。[戴墨镜.emoji]」
不久后，她马上收到了第一条回覆：「好可怕的看贊比！」
所以这个数据绝对有问题吧！宋音拍案而起，更加坚定了自己最开始的想法。她的视频又不是什么产品发布会，没道理有一堆沉默的看客，反覆地琢磨产品性能，就是不透露内心真正的看法。点赞又不要钱，这点就不必像商战报价一样藏起来了。
总之，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up主准备先放置这条评论一段时间，之后再看看是何结果。而在这段等待的过程中，她点开了自己的私信。
即便玩的是恐怖游戏，也会有观众会因为视频所呈现的内容而生发一些私人感触，或者产生了一些希望视频主能够解答的困惑，宋音为此会定期清一次后台，将所有的未读提示红点给点掉。
一般来说没什么大事，她的粉丝数量尴尬，既不算煳得无人关心，也没多到需要严肃对待。不过宋音本人心态不错，除了一部分必要的气氛组评论维持氛围（真人与鬼快打区up真的很需要这个），她更希望观众中有一批稳定观看的恐怖推理游戏爱好者，也方便她瞅瞅的弹幕都说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原以为这次的后台清理也如往常一般迅速简单，直到她看到了有位用户发来了一长段对话。
【南歌子你好！我是弹幕里的一位蓝字分析君，近期的每期视频都有做自己的分享。在今天的视频《她要锯掉我的腿！这里有着可怕的家人》中，我对剧情有些推测想要得到证实，但是全网都无法找到这个测试版游戏以及其剧情解读，又希望up能看到我的这条评论，所以採用私信的方式以作联繫。
如果up对游戏背景也没有过多了解，或许以第一视角游玩过这个游戏，能够以直觉的方式对我的疑问进行解答。请问：
厨房中的独腿男性尸体，也就是独腿女鬼的父亲，真的是独腿女鬼杀掉的吗？
我认为存在另一种可能，推理如下：
女鬼虽然在日记中记录了对父亲的仇恨，但是她最后採用了和她父亲一模一样的做法，当她做出这个选择后，她对父亲的否定，就意味着对自己的否定。为了逻辑自洽，她不会同时进行两个完全矛盾的事。
同时厨房现场血迹很新鲜，说明死者死亡时间不久，女鬼最开始没有杀了死者，现在动手并不合理，缺少直接冲突。
以及还有一个要点值得思考，即杀死死者的兇器。可以从死者的伤势和屋内所有道具推测，兇器是女鬼手上的锯子。然而女鬼从头到尾没有使用过锯子，攻击方式也只是吼叫（这点非常符合母亲的身份）。只有主人公为了打开门，使用了这个道具。锯子不是女鬼的攻击方式，是主人公的攻击方式，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后续up那么轻易地获得了锯子。
女鬼既然打算在第五天砍断主人公的腿，没有必要在前四天一直带着锯子，她并不使用，表现得像是不想被别人找到，于是就随身携带（幻视一些随身携带电视遥控器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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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从头到尾使用锯子的人只有一个，即主人公。
如此一来，一些事情也能串联上。兇杀地厨房的钥匙虽然在挂在女鬼脖子上，但up并没有击败女鬼，却直接得到了钥匙，我认为这就是一个暗示，和锯子一脉相承。因为杀人者，主人公。
而之前提到直接冲突，在主人公身上存在。她的针线能力熟练，说明她也常去裁剪衣服的房间，能够发现为自己准备的独腿衣物。
家族中第一条悲剧的腿，是由死者砍断的。死者既然砍断过女儿的腿，也就有了对主人公下手的可能。
up最后为主人公母亲制作假肢的举动，与主人公杀死了锯掉她腿的元兇这个推测形成了唿应。最开始的悲剧由女鬼的父亲开启，他独腿，也希望女儿独腿，将她束缚在这栋屋子里，而他的女儿最开始恨他，后来也成了帮凶。
我想或许up也猜想到了这件事，彻底摆脱了这一代以后独腿的悲剧。
我观看了up之前的视频，发现up并不是会对悲剧角色手下留情的存在（没有任何评判的意思，看见up这么干脆利落真的很欣慰），我想必然是有一点打动了up，或许正是因为女鬼并不带有对主人公的恶意，她只是被牢笼同化的帮凶而已（她甚至只给女儿做衣服，但自己却只有一条破旧长裙）。
以上是我一家之言，不过整个游戏中并没有直接点明死者是由女鬼杀死的，所以这个假设并不违背原剧情的设定。如果up认为有其道理，或者也有同感，整个游戏对我来说就具有了别样的内涵。也非常感谢up这期视频和最后的结局，以后会继续三连+评论支持的！
祝安。
】
南歌子本人眨了眨眼睛。
她意识到了这点吗？作为一个玩游戏会代入游戏设定的人，宋音玩笑般地叫了独腿女鬼，称唿地上只见了一次面的女尸为奶奶，但是对于地上的男尸却很冷漠。于此同时，她几乎是先见地认为击杀阁楼骸骨的枪枝属于日记本中的父亲——虽然也不太有别的可能。
不过有一点这位蓝字分析君说得很对，即宋音并未感受到来自女鬼的恶意。这个结论倒不是从后者追逐她的场景中得出来的，宋音当时被这些层出不穷的跳脸搞得尤为恼火。
然而在此之外，床褥厚实，衣服整洁，女鬼进她房间还会敲门。宋音既然感受到了基于角色本身受到的特殊对待，后来裁掉那件看得她腿痛的衣服，降低一下独腿模特的诡异程度，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做法。
而且这是一位蓝字君呢，up主感慨，仅作为观众既然愿意私发这么长一段文字，足以能体现她对故事发展和结局的在意。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维繫与蓝字君的「情谊」，或者让她感到宽慰，宋音都不愿意否定这个猜测，毕竟这也很有道理，解释得通。
那这就是真正的解读了，故事总是如此。
刚把后台消息中心的所有红点给点掉，up主自觉今日已大功告成，只是刷新界面过后，又弹出一条通知来。
她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思考这条通知是否下次在看，但手上老老实实地点开了。就这么一条，留着无用——
【叮！您的稿件《她要锯掉我的腿！这里有着可怕的家人》在半个小时内狂揽一万点赞，成功获得「一片火热」成就，快来看看吧！】
宋音：夺少？
up主不像她之前以为的会感到狂喜，反而皱起了眉头。
她依稀记得半个小时前，播放量虽然惊人，点赞数却才维持在几百，一幅风雨席捲后一地干净地景象。
更奇怪的是，说要点赞真的只有点赞，评论区依旧安宁得可以养老。
到底是谁在看她的视频啊，宋音陷入头脑风暴：吱个声啊大家，匿名上网的南歌子此刻都有些搞不清网际网路了。
.
在up主于评论区寥寥留下几语后，南歌子的留言记录终于不是一片空白。这意味着，「不妨点个赞，助力up主重生」这句话，是她对全体观众说的第一句话。
至今还在循环播放视频的核子们瞬间意识到其中的内涵。
「重生」这个词，他们不把它当作玩笑话。至少对于盛书来说，看着视频内第一视角被鬼怪追逐上时，他无比确定如果是自己落到这个境地，结果必然是死亡。
他手指颤动了几下，然后花了两分钟註册帐号，按照南歌子的要求点赞。
在他眼里，这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询问，而是视频主的命令。这位能够记录「核」中见闻，甚至将其可以当作游戏重复开局的视频主——「核」曾带给盛书的恐惧，使得南歌子的形象在盛书面前都显得诡谲起来。
活人没有办法证实自己是否拥有重生的能力，但盛书想，他不会有那样的特权。地球的人类分为挣扎求生的核子、安稳度日普通人，此刻又多出来了特殊的一位，独占一类：这个「人」就是南歌子。
他不曾在网际网路或其他能被作为记录的地方，留下自己有关于「核」中经歷的只言片语。在心理医生失踪后自己也险些丧命，这时盛书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而后来他又发现，除此之外，写文字总结，语音录音，或仅是在字典中圈出某个与故事有关联的字，都算作忌讳。
永远的闭口不言，这位找不到任何相同存在的核子，陡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
第11章 《从夜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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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页
昏暗得没有一丝自然光进入的房间里，唯一亮起的电脑里循环播放着视频。
屏幕的光打在阿列克谢瘦削的、露出嶙峋颧骨和皮下青筋的脸庞上，他表情阴郁，两颗眼睛紧盯着画面里的一切，偶尔泛灰的瞳孔动了动，这是他和真人蜡像唯一的区别。
沉默的看客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便是反覆观看游戏歷程，用肉眼和头脑记下所看的一切。既然视频主隐约将点赞与下期视频挂钩，那么观众或无谓、或迟疑地点击了代表称赞的图标，留下了自己曾来过的痕迹。
对于墙外的观众来说，这其中註册的环节会复杂一点——不过再复杂，都比不上「核」内的一切。起码能够活下来的核子，在心智、观察力和执行力上绝对不会有薄弱的地方。如果没有在「核」中生存消耗全部的精力，即没有被核子身份毁掉全部的生活，不少人都能够在现实世界各自领域取得不菲的成就。
只是在这样的封锁下，表达自己变成了排爆一般困难的事情，不知何时就会触雷。「核」的出现隐秘，还要受害者为它遮掩。这确实折损灵魂，逼人缄默。
阿列克谢已经很久不与外人交谈，他有一个只会提供项目的中介人，而他的工作也不需要表达与计算机程式语言以外的思想。
看着视频主每次在最开始的时候毫不言语，却像是被刻意针对了一样迅速暴露在诡异面前，然后一轮结束，观看者脸色更加晦暗。他微拢十指，掩住下半张脸，为嘴巴周围构建了一圈的防护罩，生涩地说道：「代价？」
记录这一切的代价？
但视频主的态度让他困惑，那种闲适的、轻盈的，仿佛死生是可以随意转换，不用计较。她甚至从不懊恼前两次的死亡，就像这只是一次悲剧演示，为的是后续她所说的「重生」。
视频主在挥霍死亡，「核」中一切于她而言真的仅如游戏。
阿列克谢的唿吸濡湿了手心，他脚一踢，将电源插头踢掉，电脑瞬间一黑。
看不下去的观众紧皱眉头，重复的死亡以及游戏般的建模，使得他对于「核」的认知出现了恍惚。
这不是「核」，他对自己说。
这只是对「核」内一切简陋版的復刻而已，而他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做这样的事情。
而视频主口中的游戏，是一种语言的巧饰，还是一切如她而然仅仅如此？
.
由于半个小时内赚的米比从前一个视频收益总额还要多，虽然没能查明白自己碰到了哪块风口，但宋音明白自己又该上班了。
她看着自己「不妨点个赞，助力up主重生」这条留言，再次刷了一下后台点赞数据，涨幅令up主感到安心。
稍等片刻大家，up主内心对所有点赞的观众说，我这就去跳一次忘川河。
即便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进入游戏没有任何记忆，死得又快，宋音却不对这件事过分担忧。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只是表层意识里暂时没有想起来，但曾发生过的事情依旧在帮她做决定。
她天然地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这就足够了。
宋音打开游戏库，滑鼠置于新购入的游戏图标上。封面里，一栋银灰的建筑高耸，列齿般紧密的玻璃窗中只有几扇亮起，对抗着建筑之外无边的黑夜，其下写着游戏的名字，《从夜班开始》。
清脆地滑鼠声点击了两下，分外巧合的是，下一秒，外界雷鸣炸裂，屋外响起山兽咆哮的嗡鸣声，与滑鼠声一近一远，遥相唿应。宋音透过窗户，看见黑色天幕上闪电爬出的裂纹，大雨滂沱。
电闪雷鸣的暴雨夜，宋音想不出来比这更适合玩多人恐怖游戏的时机。
——不过，好像很少恐怖游戏的环境设定是夜晚雷雨天气？
在意识朦胧之际，宋音的脑海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电脑上的图标界面已经消失，一栋高楼大厦的图片占据了全屏，在黑暗中，隐约能看见弓着背前进的身影。
《从夜班开始》，开始。
一间狭小的出租屋，宋音从这里醒来。
她勐然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抽着气说道：「谁在我脑子里做物理实验？」
核、核子？还有什么来着的？核能发电还是制造原子弹？
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手里攥着一张纸。
刚才的一切瞬间被宋音无意识放在脑后，她将纸张展开来，发现这是一张待做清单。
准确来说，这是一个名为合心公司的夜班要求，宋音也隐约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有班要上。对于她来说，上的班不是制原子弹真是太好了，天知道她对此一窍不通。
宋音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这一点，然后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面色逐渐变得有些惆怅。
一栋逼仄且破旧的房屋——好险自己有班可上，否则她无法想像自己的未来。
此刻她已穿戴整齐，收拾好了背包，通过整个房间唯一的玻璃窗，宋音也发现天色渐晚，想来时间快到了她上班的时候。
打工人此刻微微抬眉，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话说她的公司在哪里啊？
.
苏玉良睁开眼睛，在第一眼环境匹配下，她意识到自己来到了编号为m-13的多人核域，「合心公司」。
这是有过记载的核域，但这不代表万事大吉。毕竟诡异的行动轨迹并不固定，并且在有多人参与的大型核域中，核子的行为更加受限。他们不能表现出自己一丝一毫的不同来，否则会面临所有诡异的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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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
多人核域大多核子相认的唯一途径，然而却稍显鸡肋。毕竟知道这个信息的，必然是已经进入了研究院成为研究员，或最起码在此有了身份登记。如何真有人暴露了自身的身份，基本只为一个目的：他希望能够得到全核域所有核子的帮助，消灭所有梦魇，彻底湮灭此核域。
在官方文件的定义中，核域中的诡异被称为梦魇，并且已被证实全部消灭后，包括所属核以外的一批核域不会再出现。就像一个大泡泡爆炸后，周围一圈的小泡泡也无法倖存——官方把这一现象叫做链式反应。
苏玉良最开始听到这一段记录时，为前辈们如此执着于与物理方面搭钩而会心一笑。直到后来她等级上升，接触了更多隐秘后，苏玉良才知晓，这并不是研究院给出的定义，他们也只是理论的接受者。
「核」到底是什么？每想及此，苏玉良都不由得生出一阵寒意。
但无论如何，存活，或者消灭核域，是到了一定级别的研究员有能力考虑的问题。她的部长周延曾经尝试过，但那一次结果死伤惨烈。而周延也在一个小时能通关的核域中，精神紧绷地僵持了八九个小时之久。
这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但很遗憾，在战争号角吹响前，彼此之间不知道队友是谁，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苏玉良得去看看她的「同事们」，即便他们无法进行规定外的信息交流，但性格、能力这些品质，必定会在行动中被透露。
研究员下定了主意，她刚离开窄小的员工宿舍，下一秒，对门打开，一个年轻的、穿着合心公司制服的女性员工也同时走了出来。
对面女性黑白分明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不会带来任何冒犯的笑容来：「你好，你也是合心公司的员工吗？」
两人穿着同样的制服，这似乎是一句废话，但不失为恰当的寒暄开场白。苏玉良立刻笃定，对面之人不是核子。
不仅面容和神态，连语调都是轻盈的，不带任何对未来命运的忧愁和警惕。如果在现实生活中碰见，苏玉良会感嘆遇到这样的女孩子，会让自己都感觉年轻了好几岁，从核子的无望未来稍稍抽离出来。但这是在核域中，越灵动和主动的人物，往往对应着越可怕的梦魇真身。
更让苏玉良感到凝重的一点，她从未在有关于「合心公司」的记录中知道这样一位存在。
苏玉良心中沉重，面上却微笑着点点头：「你好。」
「你也去上夜班吗？」对面的女子继续问道。
苏玉良继续颔首，但笑不语，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对面的女子继续问道：「介意一起去吗？马上天黑了，结伴出行会好一点吧？」
被她认为是「女孩子」的合心公司职员，此刻的眼神和语调都带着些许试探，似乎只要苏玉良拒绝，她会不好意思地退后一步，好好道别，然后独自离开。
然而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合心公司的员工宿舍距公司大楼有一定距离，并且能够从房屋中的速记发现，这条路上隐有波折。苏玉良没有理由拒绝结伴同行的提议，即便所有通关核子的记录中从未经歷过此事件，都是独自前往大楼。
「好的。」苏玉良回答，心里的警惕已经拉到了最高。
而提议人宋音说了一堆话，最后总共只得到四个字的回答，一个「你好」，一个「好的」，客套得像官方客服一样。宋音顿时想起自己的待做清单中，有找到「伪人」这一项。
【伪人是伪装成人的异常生物！找到他们，否则你会被你的同事们攻击！】
宋音：咱们公司上个班还挺不容易的。
热情的打工人此刻也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眼里多了一分审视。
她默默看着对方思索，您不会就是伪人吧？
第12章 《从夜班开始》
宋音的打量并不隐蔽，对于苏玉良来说，那张原先毫无拘谨友善可亲的面容，此刻微微收回，带上了一点评估性的冷漠，这其中的对比让她心中勐然一跳。后者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回应并不够，让这位格外主动的同事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会有这一变故？难道是周延上次的举动，使得合心公司的核域布局产生了变化？
如果是这样的话，研究员垂眸，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将头髮撩到耳后，脸上虽还带着礼貌性地微笑，却十分虚假地嘆了一口气：「穿着合心公司员工服出门，总是要小心一点的。」
这声嘆气并不流露多少忧愁，更多地暗含某些你知我知的得意。用这样的方式说了出来，相比于直接点明，反而更能彰显二人间并不存在的默契。
在受到怀疑时，透露只有正常员工才能知道的信息是一个有效的应对方法。而强调彼此同一阵营的身份，或许能够有更多的收穫。
原先眼神温度逐渐消失的职员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再次露出了笑容来。
「我们走吧？」依旧是那样生动可亲的面庞。
这次苏玉良没有任何抗拒，她看着对面之人回头关了门，然后和对方一起朝楼道口走去。
显然，她的回答过关了，曾经的信息没有太大改变，研究员此刻心里真切地嘆了一口气——不幸中的万幸。
而宋音确实被苏玉良这句哪哪都不对劲的感嘆惊了一下，她的公司不仅内部不和谐，外部风评看起来也不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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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桌边的便条中，宋音只知道前往公司的路上会遇到一些小麻烦，却没想过是出于自己的身份。此刻，她再次在心里审视对面透露出额外信息的同事。
在整段对话中，同事身上始终带着一种用礼貌装饰过的尖锐，想来不是宋音问好，她绝对不会先开口。好在宋音不一样，她本身就不牴触陌生的人和事，更重要的事，她总觉得自己不该错过每一个可以搭话的人。
到目前为止，宋音已经把自己的出租屋翻了个底朝天，并且收穫了一些信息。而这种试图弄明白周围一切的探查欲，是宋音当前的行为逻辑，让暂且失忆的自己并不为此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为自己的熟练感到惊诧，不过，先解决当务之急为好。
所以对面的同事到底是真人还是伪人？与苏玉良走出宿舍大楼时，宋音还在思忖这件事情。说实话，她觉得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比对面之人更像伪人一点。
肩负重任的合心职员再次出击：「你在合心公司工作多久了呢？」
是试探。
苏玉良快速回答道：「我是新入职的员工，不过之前一直很嚮往合心公司。」
在这一句之后，苏玉良立刻反问，没给对方继续盘查的机会：「你呢？你一定很早就成为了它的职员。」
话题不能一直围绕着她来进展，不然这太危险了。在进入合心公司是一种荣誉的故事背景下，苏玉良本以为这句判断说出口后，对面非常活跃的同事会表露正向积极的情绪，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前者表情有些微妙。
「没有吧……」看上去年龄并不大的女子犹豫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委婉说道：「我想还是上完学再工作会比较好。」
宋音对合心公司的文化一窍不通，也不认为「你一定很早就工作了」对自己而言是句夸奖。看着一派成熟稳重的同事，她想起自己逼仄的小屋，以及镜子里并不含多少社会经验的脸，一时之间拿不准这句话是何用意。
宋音目前对自己大半夜为老闆打工这件事没多少怨气，可见她绝不是熟练工。
她随口回答，研究员却为这突兀的用词而错愕。
怎么会有上学？在被称为合心公司的核域中，进入公司是获取资源的唯一途径，而合心公司为其中之最。食物、金钱、教育，职工通过出卖劳动力而交换上述资源，所有人为拥有一份工作而感激涕零。在整片核域中只存在两种人，职工、无业流浪者。
上学的说法，是新出现的设定，还是和她对话的人是一位游离的核子？苏玉良心神一动，刚准备开始试探，在转头之时却勐然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对面之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影，并且转瞬间，人影增多。层层叠叠的奇怪人员在黑夜中出没，像是涌动的海浪。
海浪此刻齐齐伸出了惨白的手，如落地边缘激盪出了一片浮白泡沫，下一秒就会将前面的一切吞没掉。
瘦得如皮包骨头的人群有着一只只憎恶忌恨的眼睛。
苏玉良心中惊骇：会将合心公司员工衣服抢走的无业流浪者，为什么一瞬间会出现这么多！
衣在人在，衣不在人死。合心公司的存活判定很简单，但无疑将所有核子置于一个被动的位置：保护什么总是要比做些什么困难一点。
苏玉良后退的举动让宋音察觉到了不妙，她转身看了一眼举止莫名的同事，却在这一眼中，看见了张牙舞爪伸过来的无数手指，用力地摆出了抠挖的手势。
「给我——」
「工作——」
手指细如骷髅，指甲盖大半都不在指肉上，白骨几乎要脱皮囊而出。
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复制粘贴一样，眼睛里拥有着同一种渴望，瞬间包围了可见的全部区域，手指之近，几乎要戳进她的眼睛里。
「！」
宋音鸡皮疙瘩乍起。
苏玉良这时也伸手够向她，两颗瞳孔此时显得有些凌厉。而这一动作和无数抓取她的人手完全一致，宋音向后一步，躲开了这只手。
下一秒，她被人浪包裹。
失去意识之前，宋音脑海里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你们也着急付房租吗？
.
人员组成的黑潮带走了对面的人，苏玉良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下一秒，场上没有任何人，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她并不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感到庆幸，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荒诞，超脱了她所知的全部记录——为什么梦魇会攻击梦魇，又为什么她活了下来。苏玉良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这个猜想让她几乎全身泛起哆嗦来。
对面是一位从未接入过研究院的核子，而自己因为这个女孩的牺牲得以倖存。
即便这样依旧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她所表现出来的轻松，突然群起而攻之的无业流浪者……但只是有着这种可能，就足够让研究员并不好受。
一个，不曾接入研究院的女孩子，苏玉良突然流出了眼泪。
她想起上一次合心公司的湮灭行动失败后，自己质问周延的那句话：「但是死了那么多人。」
周延说：「只有在多人核域，核子的死亡才有价值。」
周延又说：「其他核子会记住所见的一切，愿意活下去的人，他们才是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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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页
「我们是余灰，但我们死亡必将盛大。」说话人笑了一下。
苏玉良的灵魂在此刻列成两半，一半翻阅头脑内的记忆，冷静地带着身体走过着遍布恶意的道路，另一半分外沉重，为那个足以做她妹妹年纪的女孩罹难时，自己独自退后的动作感到刺痛，她以为二者同一阵营。
她性格中敏感的一面，使得自己在进入「核」后能够更快发现异常之处，也让她大多时候表现得冷漠。她把在意当做在意，视悲伤为悲伤，这些情绪一旦真切地投注出去，就很难收回。
苏玉良再次想起那双轻盈的，不带任何烦忧的眼睛，她想，后者一定是愿意活下去的。
直到抵达合心公司的楼下，苏玉良才稍稍回过神来。她抬头望向眼前银灰色高耸的建筑，崭新、明亮，像是刚刚落成，带着超脱时间的冷峻和威严。
研究员眼里浮现出一丝厌恶，心情差到极致，她快演不下去了。
她不属于合心公司，她属于研究院，那是她想要收拢安放所有核子的地方，而其中的每个组成部分，都在被前者以及它的同类吞噬殆尽。
她进入了这栋吃人建筑。
.
与此同时，被一阵失重感唤醒，宋音勐然睁眼，再次从床上爬起。
好样的——宋音想，她真的差点就为公司大谈特谈奉献精神了。
她想了起来，自己根本不是合心公司的员工，反而是一个正在玩着恐怖游戏的up主。如果在五轮内没有通关游戏，她会强制进入坏结局。
第一轮已经在莫名其妙中结束了，而宋音所获得的信息依旧不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最开始完全失忆，现在也只想起这些东西。但好在，拥有一定信息使得宋音的头脑逐渐清明，她知道，在自己下一次死亡后，能够解锁更多信息。
玩恐怖游戏总是要死上几次，而五轮，这是宋音可以接受的次数。第一次机会虽然不得以浪费了，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主观能动性到底不足，通关无异于天方夜谭。早死早超生用在这里并不恰当，但是宋音确实这样认为的。
她转头看向墙边的钟，时间距自己第一次醒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第13章 《从夜班开始》
她好像要迟到了。
宋音再次走到窗户面前，打量居所外的环境。
她的房间狭小破旧，连带着窗户都窄窄一扇，又正好在一楼，像是乌龟壳中勉强能伸出头的空腔，充斥着被监禁的憋闷。宋音疑心刚才自己遭遇了什么，眼睛靠近这视野极端受限的小窗，唿吸打在玻璃上，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
在大片黑成一团的树中，宋音找到了零星几个游荡着的、不停打量四周的人影。
人影瘦如竹竿，从瘪塌的皮肤下能清晰地看出其上臂有两根骨头。或许这点影响了他们的行动能力，这些游荡者行动缓慢，相比于转身，他们更倾向于扭动脖颈上的头颅，从左扫到右，拧出一个可怕的弧度。在细长的脖颈上，头颅显得尤为硕大，似乎下一秒就会折断。
一个扭动的头对上了宋音的视线，眼窝深陷，眼瞳突出，如同河上鱼尸的眼目。
这一眼如同触发了某个开关，从窗户的边缘闪进一张青白面孔，白皮贴在骨头上，里面似乎空无一物。与此同时，又有一堆人影靠了过来，速度反而快到惊人，几条「骨架」转眼聚集在窗户外侧，手敲在窗户上的时候，像是硬物击打硬物。
嘴巴张张合合，宋音听不清。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具体而言是一种想闭眼，但不得不看下去的抗拒。
脸和手没什么好看的，好在别的地方确有收穫，宋音从他们统一的纯黑服饰中，看到了三个字，「无业者」。
失业者、合心公司职工。宋音再次浏览自己的待做清单，除了一些工作上的任务外，有三点不同寻常的要求。
·不要迟到。
·守好你的饭碗。
·按时参加主管的员工资格评估。
这会宋音可以稍微总结自己的境遇：由于没有守好饭碗，员工正在面临自己的迟到危机。
她也理解了苏玉良所说的「穿着合心公司员工服出门，总是要小心一点」这句话，有班上大过天，象徵身份的衣服才是人类真正的皮囊。如果非职工就是这副模样，那么苏玉良之前所说的确实是在夸人。
或许自己可以暂且把自己的衣服脱下，到公司的时候再穿？然而宋音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苏玉良没有这么做——后者显然比她更熟练。对这种新职工的熟练，宋音有两个解释，苏玉良是真人，或者她是伪人。
说了和没说一样，up主再次恨起自己的笑点来。
不过到底是有能够解释的地方，无业者攻击时呈现抓取的手势，似乎想得到什么，而他们能够从宋音身上获得的，只有这身制服。
认衣服不认人，看来她的饭碗牢牢维繫在这件制服上。
宋音继续回忆同事当时的做法——后者在明知背后有无业者的情况下，还往后退了一步。而自己虽然也是因为这个动作被人潮淹没，但由于她当时背对着苏玉良，方位上自己是在朝目的地前进的。
对着许多根扒在玻璃上的手指，宋音回忆着合心公司的方位，脚步后撤，眼睛始终看着窗外。
下一秒，手指停留在玻璃上，不再敲击，玻璃外侧煳上一圈沾着血的脏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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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页
从最外圈开始，游荡者逐渐转身离开，一旦选择了一个前进的方位，身体就不再有任何扭转弧度，脑袋依然摇摆探查，如同一根左右拧动的大头螺丝钉。
在所有大头螺丝钉的视觉盲区中，宋音前进一小步，此时没有任何变化。
她唿出一口气，知道这时候要考验自己走位了。
合心公司并不难找，只需走出这栋楼房，视野里最高的建筑即是它的大楼，蹲下来从窗户边缘处仰视也能看见。它距离出发地不远，但宋音知道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
从楼道出口走出，宋音在全局中重新审视自己眼前的难题。路上没有灯，光源只有天空中颇为暗淡的月亮，道路两旁栽种着许多树木，和瘦成骨架的人不同，这些植被非常茂盛，像是吸食了路上游荡者的精气，树叶在风中摩挲起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这样的环境下，宋音很难看清周围是否有人，更不必说确定是否在看着自己。
然而她也没有办法在确保自己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再出发，虽然不知道上班时间，但宋音总感觉自己即将迟到。
她选择跑起来。
没人、没人、没人。
视野轻微抖动，数着一根根被超过的树木，宋音似有所觉，回头。
没人，只有黑乎乎的树挺立，张牙舞爪。
贫瘠的月光打在树顶，不带一丝美感，反而显得树影更黑，形成一团无光的空洞。
明明之前从窗边第一眼还能发现零星人影，这时候却似乎又隐入了暗处。宋音想起了围在窗边的人，或许她之前的动作，把他们全部吸引到了整栋住宿建筑的侧面。
发现的时候是一两个，但攻击时却一拥而上。
树和树之间有着格外宽阔的缝隙，任何生物都能从中冒出来，更何况是那些形如骨架的人。夹道有人跑起来的时候，植物间的摩挲声听不见了，但是踩在地上的脚步声却十分清晰。
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继续跑下去，无论四周多不对劲。宋音心下紧绷，轻轻哈出一口气，短促一声，戛然而止。
她不得不承认夜跑确实让人有些毛毛的，特别是在黑暗中有些不期而遇的惊喜时。
脚步落在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步速稳定，在寂静中带着奇异的韵律。
没人、没人、没人。
树从宋音的视野边缘消失，等她回头望去，树依然站在那里，摇着头，旁边有着盯着她的瘦长人影。
在头脑意识到之前，宋音已经勐然回跑，没有任何转弯的停滞。这时她看见了被树遮挡住的全貌，隐于粗壮的树干后，无数颗眼睛镶嵌于凹陷的面庞上，静静地看着道路上的行人，眼神麻木，眼轮漆黑。
在一两个人之后，站着密密麻麻一堆骷髅瘦影。在发现宋音往回跑动时，游荡者离开，再次像探照灯一样搜寻着职员。
宋音脚步一顿，慢慢后撤。
她没有看后方，只盯着眼前如同水面麻杆一般四散的无业者，谨慎地选择背对着走向目的地——她甚至都不愿意等所有人离开后再行动。
有人、有鬼，但是可以走。
这次树不是从她的眼角消失，而是自她的眼角出现，和眼前的植被道路汇成远处的一点。离去的人身体几乎不转，宋音只需要把握所有人回头的时刻，在那几乎是从背后扭过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拧断的头颅直直对上自己视线时，往前迈出一步，一场即将汇聚的人潮消弭于无形。
人群再次隐入树林的缝隙里，消失得很慢，宋音也退退走走，从眼前人的反应猜测自己背后的动向。直到某一瞬间，她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浑身紧绷，缓慢回头，再仰头，视线随着一格一格的玻璃窗攀爬——一栋高入云霄的建筑矗立于她背后。纤尘不染，富丽堂皇。宋音踩到的正是这栋大楼周围一圈的石板地基。
合心公司，到了。
「咱们公司上个班……」
宋音抿了抿嘴，感受到唿吸变得悠长，氧气也逐渐充足时，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真费命。」
宋音转身，走进建筑，在进入大门前再次转头，看到了一墙排开的骷髅瘦影，在一条看不见的界线之外，静默地看着她。
打工人朝这些骷髅人摆了摆手，转身迈入合心公司，步履平稳，再没回头。
·在一楼服务台打卡。
·你的办公地点在23楼。
·清理你的办公桌。
……
一楼也是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电源亮着光。服务台前的小哥微笑着点头，似乎没感觉到一点不适。
「你好？」
宋音试探。
她对得到回应没什么信心，但想到能够交流并且知道许多的苏玉良，宋音照旧开口，看看能不能触发什么对话。
迎宾小哥继续微笑着点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受到冷遇的宋音眨眼，看向他身前的桌面，旁边的打卡机闪着绿光。
「滴——」
完成了自主打卡，没能从服务台翻出什么东西，宋音摁了上楼的电梯，然后看着门框上方的数字跳动。
25、24、22、21……
没有显示23楼。
刚完成第一个任务的打工人表示并不惊讶，她只希望在电梯里的这段路程没什么波折，让她好好研究怎么才能进入消失的23楼。可惜随着电梯抵达时「叮」的一声，金属门打开，电梯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着合心公司职员制服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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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男子并不出来，两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音。
宋音进退两难，最后在男子的目光下走进电梯，再次施展了up主在恐怖游戏中的行动秘法：「你好？你也是合心公司员工吧，能帮我摁一下23楼吗？」
如宋音所料，电梯里没有23楼的摁扭。
第14章 《从夜班开始》
想到了自己的任务，宋音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回答她问题的人一律被打为伪人。
迎宾小哥已经很有问题，但看上去大抵在认真上班。而眼前位于电梯角落的男子，如果他不掌管电梯，宋音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站在这里。
宋音看不懂外国人的脸——总之棕发碧眼，长相貌似周正，当电梯小哥勉勉强强吧，她评价道。
在宋音反盯回去的目光下，电梯男子慢慢回答：「23楼？」
「我们没有这样的楼层。」
电梯门突然关上，宋音立刻长按开门键。
「小姐。」电梯男子的视线稍微偏移，看向宋音的手，词句停顿，话语拖长缓慢，不带什么情绪：「请停止这种做法，其他职工也在使用电梯。」
「哦。」宋音应声：「你在使用电梯？你要上几楼？」
男子再次直勾勾望着宋音，没有回答。
「我来帮你按吧，按完我就离开。」宋音露出了一个笑容。
宋音的理念一向是她对什么东西感到抗拒，就去把节奏把握在自己手中。靠着这样的信条，她往往是一段对话中先开口的那个人，探索陌生的场景也不会带什么犹豫，即便她确实有些害怕。弹幕中有时也注意到她长久地直视异常，那时是宋音有意地在训练脱敏。
菜就多练，她是绝对不能接受自己在专业上又菜又苟。
「我知道你的意思。」电梯男子又将视线对上宋音的眼睛：「你质疑我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虽然我是从无业者升上来，但我更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我告诉你，呆在这儿，这就是我的工作。」
越说到后面，他的语速越趋于正常，像是完成重启的机器，逐渐运转起来。
「你的工作是帮人按楼层？」
「不，就是站在这。」
打工人无言以对，要是她成为合心公司的老总，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个摆件开除。
她尝试理解：「提醒别人不要长按开门键？」
「只是站在这，但关门后才算工作开始。」电梯男子依旧一脸平静。
很好，她开始感兴趣起来。
情感告诉宋音她没必要这么急，对面之人万分不对劲，自己还是等下一班电梯为好，但理智却很想知道关门后到底发生什么。毕竟这只是个游戏，合心公司职员的身份是假的，玩恐怖游戏的实况主是真的。要她说，电梯小哥的腔调还怪有礼貌。
「既然没有23楼，那么我换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我保证不打扰你工作。」宋音问道：「一楼服务台那位只会微笑点头的小哥，他的工作只是招财吗？」
「很遗憾，我并不清楚你所指的员工。但为了不让你毫无收穫，我可以回答，是的。」
「你从不打卡？」语气惊诧。
「我从不出这座电梯。」
……或许和伪人对话就是她的错误。
宋音松开按着开门键的手指，金属门缓缓合併，电梯上行，显示屏上的数字同时爬升。
同一时刻，电梯内放起了音乐，致爱丽丝，看来电梯人工作的时候不会太过无聊了。
「合心公司有你们真是它的福气。」打工人感嘆。
电梯男子没有回答，凝视着并未亮起的按键。
「小姐，你并没有选择楼层。」
电梯内的顶灯变得忽亮忽暗，但是并不是闪烁，反而随着背景音乐唿吸般起伏，带给人一阵旋转和眩晕感。从反光的金属门中，宋音看见了自己模煳的像，旁边没有男子的身影。
「就当我什么都不选好了。这也是你工作的范畴吗？」宋音将所有异样收入眼中，嘴上随意接话：「还是仅出于好心？」
虽然并不清楚地知晓伪人的定义，但宋音发现这并不难区分。如果电梯男子真的有问题，她按什么键也没用，如果没有问题，待会再按也无妨。
电梯已经上升到第10楼。
「全都不是。既然你不工作，为什么要来到公司？」
「你来公司，你在工作？」宋音反问。
「我在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在这站着？」语调渐高。
「我付出了劳动，得到了应有的报酬，这就是我的工作。我已经在这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地站了八年，检验着所有职员的真心，年年评选为最佳员工。这是一份伟大的工作，然而不得不说，小姐，你让我有些生气，你并不热爱你的工作。」
男子脸上第一次表露出愤怒的情绪，宋音眼里也相应地出现了迷茫。坏了，电梯人程序执行正常，自己的脑袋却有些加载不上来。
他说他在检验着所有职员的真心？通过、通过把楼层隐藏的方法？
电梯上升到第15楼。
「嗯……小哥。」宋音一时间用上了相同的用词：「无意冒犯，只是工作这种东西无所谓热爱，有没有都行。非要工作的话，既然没有23楼，我也只能和你一起站电梯——或许明年的最佳员工就是我了。如果你实在不满，我去把迎宾小哥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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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觉得少你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说完，宋音走到了电梯的另一个角落，和电梯男子如同左右门神，想必能让每个进来的人感到诧异。
宋音的思路清晰，无业者明显没多少神志，他们唯一获得工作的方式，宋音自觉已经见到。如果职位只认衣服不认人，目前二人穿着同样的制服，按理来说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就像无业者沿路伸手扒取她的身份，宋音或许也可以做些效仿。电梯人从无业者升上来，想来更比她能理解工作这件事需要抢夺。
男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你不会这样做。」
「我已经这样做了。」后者提醒道。
「你只能站在那里吗？」她继续微笑：「你离门口好远。」
此刻，突兀「叮」的一声，电梯停靠，一直变动着的显示屏停在一个让她感到意外的数字，23。
「小姐。」电梯男子此时收回了脸上的表情，对显示的楼层毫不疑惑，说话的速度再次放慢，起着特地让人听清的强调作用：「你对工作没有丝毫敬畏，但我想，或许是因为你从来不知道能从工作中得到什么。」
电梯门从中间缓缓分开，外侧站着一个人影。
「从我的电梯里走出去，请。」他说：「曼德提醒您，23楼已到达。」
随着曼德话音落下，电梯里的乘客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宋音眨了眨眼睛。
门外，苏玉良手持一把裁纸刀，半条袖子沾着血迹，怔怔地望着电梯内侧。她看到了她绝对没想过再见到的人，以及她绝对没想过会见到的一幕。
被失业者杀死的合心公司员工，此刻站在电梯人曼德旁边，穿着同样的制服，前者惊讶，而后者冷漠——她总是要比自己同事的情绪丰富一点。就这似人的「一点」，让苏玉良胆寒。
没有核子坐过后者的电梯，起码在数百条记录里没有，没有这样的人回来。
曼德的电梯无视就好。有核子带来一条传言，曼德电梯通往的楼层，无论哪层，都是被无业者包围的空壳。曼德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他取代了上一位电梯人，成为了曼德。
至于上一位电梯人从哪来，又叫什么，谁知道呢。
曼德冷眼看着制服衣袖带有血迹的苏玉良，转头看向宋音：「你该出去上班了。」
这是他放过的第一个员工，又或许后者放过了他。总之，曼德等得起，他干这些事已经干了八年。
「好的曼德。」宋音迅速接受了电梯小哥的自称，朝他摆摆手：「你确实恪尽职守。下次评选最佳员工时如果我还在合心公司，我投你一票。」
「你会一直留在合心公司的。」电梯人语调平淡。他始终是这个样子，话语里听不出多少感情色彩。
在外人听来，这似乎是段很简单的分别寒暄，彼此分外友好，且都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祝福，完美的同事情谊——然而旁观者苏玉良绝对不会这样想。
已死之人与杀人鬼怪，怎么能其乐融融地交谈呢？而最让研究员在意的，莫过于已死之人的一句「如果我还在合心公司」。
此刻关于在与不在的讨论，将所有核子拼凑处的体系戳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除了合心公司，还能在哪个不为人所知的地点？这位年轻的职员从何而来，又在哪上学？无论如何，决计不可能是在现世，有一点已不用再怀疑：她是这片核域里从没被倖存者记录下来的一部分。
人们还知道些什么？人们什么也不知道。甚至曼德这一偶然会出现在电梯里的诡异，背后也有着一条自己的关系线，牵扯到电梯人的职责，以及合心公司最佳员工的评选。
这些全都隐于迷雾中，直到今天被人稍微窥探到了踪迹。
两人简短几句暴露出研究院所涵盖记录的一个重大缺陷：无数核子重复着同一条路径，原先虽然盲目，但毕竟安全，此刻却发现安全得让人麻木。在一直依赖的路径走下去，直到某刻闭眼坠入悬崖。
错误的答案比未知还要可怕。而此刻，错误与未知的集合靠近了她。
那绝对、绝对不是核子，即便苏玉良为她流过泪，即便后者此刻面露惊讶、担忧，然后问道：「你划伤手了吗？」
曼德站在电梯角落不动，旁观这一幕，直到电梯门再次合上。
苏玉良握紧了裁纸刀。
她压力大的时候会朝诡异动手，也为有朝一日湮灭核域的行动磨刀。然而此刻，苏玉良再次面临了自己的压力源，并发现后者远比先前让自己恐惧。
第15章 《从夜班开始》
别说苏玉良，事情对于宋音来说也有点扑朔迷离。
虽然问出了「你划伤手了吗」这句话，但是从对面同事的神态变化来判断，后者想必是很为宋音发现自己状况而感到惊慌的，颇有一种兇杀现场被当场碰见的感觉在。
这时事件的处理和电梯人又有不同。曼德站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即便宋音一直按着电梯的开门键，他也只是或只能口头阻止，说明电梯人曼德行动有一定程度的受限。只要不是贴脸攻击，玩游戏的up主表示还好。但是苏玉良不一样，她真有一把刀，那么宋音这时也就给她台阶下了。
然而苏玉良一字一顿地回答：「没有，划破了红墨水的袋子，正准备去楼下清理。」
正在谨慎绕过同事的宋音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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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终于离自己的工位更进一步，即便对工作没多少热爱，打工人此刻脚步都轻快了一些，半点没有深聊下去的想法。她无所谓地点点头，似乎完全接受了苏玉良的说法：「那我就不耽误你等电梯了，回见！」
只死了一次完成两个任务，和电梯小哥无伤对话，恐怖游戏玩家的快乐大多时候分外简单。宋音此刻主线清晰，苏玉良说是红墨水就是红墨水呗，同事就算杀人也管她呢，杀的不是她就好。
在苏玉良的注视下，这位面容年轻、语调雀跃的，似乎从来没有被「杀死过」的青年人，步调轻盈地离开了。她是那样友好、活泼、无害，倘若在现实遇到，自嘲阴暗尸体的苏玉良会喜欢上她，好像自己在核中闭锁了许久的灵魂也拿出来晾晒了一下。
但苏玉良曾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路途上，现在却穿着一身整洁的制服，面色如常地打着招唿。
她再次按下电梯下行键，这次等来的电梯里空无一人。
手上沾血的员工走进去，银白色电梯六面皆出现了她略微形变的倒影。
其实她刚才对宋音说的没有太大错处，除了所谓的「红墨水」有着别的成分。在限定身份的大型核域中，核子能做的事情不多，只能围绕着给定的设定行动。而合心公司的规则是，职员与职员间进行残酷的厮杀，胜者得到资源。公司以外也充斥着这种法则，曼德就是其中一个极有代表性的例子。
合心公司员工每天都能得到一张待做清单。苏玉良的这张，有一条要求她补充「红墨水」。在这一过程中弄脏衣袖是合理的，所以苏玉良拥有下楼的权利。22楼，此刻对她开放。
核研部的成员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最接近核的异常，给信压部传递有用的信息。
然而看着电梯显示屏数字的跳动，苏玉良知道，相比于22楼，此刻有一个更值得她深入了解的人。
合心公司的故事设定，并没有死而復生的可能。
.
【待做清单】
·在一楼服务台打卡。（√）
·你的办公地点在23楼。（√）
·清理你的办公桌。
·在办公室浇花。
·把桌子上的报告交给直系上司。
【注意事项】
·不要迟到。
·守好你的饭碗。
·按时参加主管的员工资格评估。
宋音对自己不含技术水平要求的待做清单没什么想法。迎宾和电梯两位都好好在那里，后者还是最佳员工，可见合心老闆崇尚无为而治，她心虚什么。
按照顺序来，她应该清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不过第一步，宋音得知道她的办公桌在哪。
从电梯楼道走出，外面是一条长走廊。可见范围内，左侧用未开放的牌子挡着，而右侧有三个房间，第四个房间在尽头的拐角处。门框一致，没有门牌，除位置外房间看不出任何区别，不过显然都不是厕所，难怪苏玉良不直接在本层洗掉手上的「红墨水」。
宋音本就没有想过很轻松地就能找到自己的工位，她脑内拼凑着见过的线索，径直走进第一扇门框。
里面里出人意料的热闹，每一个办公桌被隔断隔开，宋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活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键盘声和印表机声此起彼伏，偶有人影走动。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一点，这栋房间里内依旧没人开灯。
这些她就不好再昧着良心夸奖合心老闆了，宋音真心建议到开了曼德，用他的工资开灯吧。
有这么多人都在场时，宋音没有草率出声。她想起自己还有浇花的任务，最后在窗台角落发现了喷壶。里面虽并没有液体，但并不妨碍她拿着道具装个样子，领导巡视般地走遍了整个办公室。
宋音对观看npc的电脑界面毫无避讳，在路过一个埋头敲着键盘，且声音具有节奏感的职工时，完全看清了后者在干什么。
职工的电脑文档里，共有两段文字。她此时将第一段文字剪切，粘贴在原第二段文字下面，接着便重复这样的操作。非要说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那只能是文档前的空行增多了，在页面的右边，滚动条被压缩到几乎不可见的形状。
坏了，宋音想，我成公司中流砥柱了。
她此刻无比确定，自己所做的工作在本公司里是一件大事。
抱着对文档内容的好奇，她继续眯起眼睛俯下身细看——到底是怎么两段话能在电脑上反覆叠代，走出这么一长条路来。
【无业者无业者……无业者无业者】
【员工员工……员工员工】
宋音矜持颔首，确实很符合他们人生的基调，无非就是有没有工作，会不会饿死。她起身，然而电脑前的职员同时扭转腰部，面部带着上半截身体朝宋音的方向前倾，随着她一起后移，二人的距离始终没被拉远。
职员的脸几乎触碰到宋音的腹部，然后仰头，「咔」的一声脆响。
「你做了工作以外的事。」
这张脸圆润饱满，与宋音刚刚看太多了的凹陷脸庞完全不一样，但她腰部的扭曲感却那样相似，腿和脸的朝向完全相反，骨架错位，像是背部和腹部同时朝一个方向曝晒的蛇，手臂卡在一个诡异的角度，身上并不带有松紧的员工服被拽得紧绷。
这一古怪扭身将她胸口前的名牌显露出来，人事部主管。
「效率低下。你被解僱了，无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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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背对电脑的头颅微笑，下达着通牒。
主管的声音不算小，顿时，在场敲字的、沖水的、擦桌子的，此刻人头纷纷转向了宋音，手上的动作也一併停止。原先嘈杂的房间一片寂静，察觉不到唿吸的存在，最多只能听见主机运转时散热扇工作的声响。
他们的情绪比无业者要多一些，后者始终瘦瘪麻木，而这些明显吃饱喝足的合心职员，多数人幸灾乐祸。
为什么要往主管那里凑呢？主管也是要业绩的。业绩就是资源，资源就是业绩。在员工资格评估时间以外，靠近主管的人，就只能自动成为她的业绩。
研究院通讯部核子阿列克谢，此刻也随之抬头，举动和所有人一致，他的办公桌位置正好，一抬头就能看清事件全貌。
阿列克谢见过这样的人，一个不曾接入研究院，因无知而触犯了规则的核子，被发现时往往已经救无可救。他对围观这样的死亡没有太多兴趣，但规则如此。
救不了，就不必救。
在主管话语落下后，宋音身上的制服颜色逐渐被黑，袖口消失，而衣领下浮现出「无业者」的字样。
宋音棒读：「啊哦。」
她丢掉喷壶，空出的手正好靠近女人的肩膀，继续面无表情说：「我大老远跑到这边来，就是为了听你解僱我的？」
宋音视野的周围已经逐渐不可见，或许这一局也就这么结束了——是的，她可以復生，在掌控更多信息的时候再来一局。但up主内心已经在激励地啸叫：难道她是什么很菜的人吗？
『或许我可以在死前对她的脸部造成痛击。』宋音冷笑地想，『就是你把那两位卧凤雏留在公司，反而对大动脉重拳出击是吧。』
对自己具有较强目标期待的员工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感受到身体的操控权逐渐消失。她看向主管的可恶的脸、扭曲的肩膀、名牌拽出褶子的前胸，一愣。
名牌上写着「人事部主管」。
在这一瞬，宋音想了很多，又或者什么都没想，似乎什么都回忆起来了，又什么都没有记住。
她伸手拽向了主管的名牌。并且轻松地，把它拽了下来。
将薄薄的一张布料捏在手心，下一秒，宋音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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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寂静，此刻，就连电脑主机也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这位被解僱的、即将失业的可怜人，身上的服饰已经为其打上了标籤，她穿上这件制服越久，转变的速度就越快。下一步，这位失业人员的宿命应该是被主管拿去发电，或者变成别的资源——但还是第一个选择的唿声更大，员工们也一直抱怨着这伤人眼睛的黑暗。
然而，原先坐在位子上的主管衣服瞬间褪色，圆润的形体迅速变得瘦削、干瘪，颧骨突出，眼神麻木，呆呆地坐着。她呆在这个职位上太久了，成为无业者也用不了几秒。
此刻没有人注意她，所有的合心员工注视手握名牌的失业者，同样的衣服和形体，但所有人等待这一身份标识，赋予这具身体全新的灵魂。
第16章 《从夜班开始》
她死了吗？
将事件经过完全收入眼中的阿列克谢满目错愕，脑海很快闪过一句简短的问句，然而他以更快的速度做出了判断选择。她死了。
即便在被判了死刑后，那名核子立刻抓住了主管的名牌，但这依旧不能改变她曾发生过从职员到无业者的转变，从「她」变成了「它」。
没有採用失业者这种更为常见的说法，那些游荡在公司外的「人群」被称为无业者，正是因为它们并不继承曾经的过去。真正的人类死了，活下来的是一具无论性别年龄的肉.体，没有智力，只能按照某种规则移动。当职位穿上它们后，皮囊被填满，职员又呈现了另一幅面孔。
即便出于某种原因，肌肉记忆或者其他阿列克谢暂且不知晓的原理，这个核子转变成的无业者做出让所有人闻所未闻的举动，但究其结果，也只是新的主管藉由核子的身体诞生。主管依然属于合心公司，没有任何区别。
以上信息研究院曾经并不过分重视，但在中国区核研部部长周延的合心公司湮灭计划完全失败后，研究院里的所有人都深刻地记住了这一点。因为正是在最后一刻，总控室的门卫职员被杀死，聚集在合心公司外的无业者得以一拥而入，给所有即将迎接曙光的核子一记重创。
这个在希望的顶点进入绝望的悲伤故事，算得上在研究院传得最快的消息，用以纪念那些本可以选择置身事外独自活下去，却选择参与湮灭核域行动，最后牺牲的核子们，阿列克谢并不陌生。
他想，他已经看到了后续的结局，只要合心公司和员工职位存在，那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只是重复过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这罕见事项的见证者，然而突然间，阿列克谢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南歌子和她的视频。
那条被发送给所有人的视频连结，一个视频主的视频帐号，以建模游戏的方式呈现「核」内一切，但目前只有单人核域的场景，阿列克谢已看过多遍。
南歌子——三个音节便能念出来的名字，这个人们目前所知甚少之人，她是否会上传有关于合心公司的故事？如果会，对她而言这个故事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她又要怎样展现，那些死于悄无声息之地的核子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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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核子的阿列克谢知道大量合心公司背景内幕，而up主南歌子还没理解眼前一切，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夹杂在这两者之间的，是「眼睁睁」看着up主死前再次把npc的东西拽到了手上的观众们，有屏幕为证。
原本已经逐渐暗淡的屏幕卡住了，镜头一转，切成了旁观视角，播放一段动画。座位上的干尸消失，而座椅被旁边的职工旋转，接住了倒下去的女子。
周围一圈的人止不住打量那位头脑灵活、手又快邻座职工。而座位里倒着的女子，像是在闭眼小憩，建模脸干净正常，而职工服的胸口上，别着「人事部主管」的名牌。
此刻除了被动黑屏的宋音，所有人也看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强行挑选陪葬品的一集，我宣布南瓜子又赢了】
【恭喜咱们的up继承了前任主管的、的、的cv键！能用那么久的cv键一定很了不起】
【摸鱼吧up，咱供得起房了，老破小换大豪斯（抹眼泪）】
但也有观众代替up发出了一声「啊」。
【姐妹兄弟们，我怎么瞅着这一集这么眼熟，总感觉百八十年前见过[狗头.emoji]】
【可恶前主管，死后竟然不留全尸给南瓜搜一搜，差评】
【神之一手，这才是真正的神之一手！通通拿来，全都拿来】
【都别急，up主马上就要重生了，这次她将夺回——她生前已经全都夺回了啊】
【唿叫蓝字劳斯，唿叫紫字劳斯，唿叫南歌子从没出现过的解释动因的嘴】
广庭玉暂停视频，再次翻看起自己刚才记的笔记，思索南歌子拿到胸牌的原因。
根据她先前的分析，无业者能够通过攻击职员从而获得前者的身份，现在来看重点并不是攻击，而是获得职员身上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比如职员的衣服，或者主管的名牌。
这点并不难发现，但是让人疑惑的一点是，已经逐渐变成无业者，算作死亡的南歌子怎么还能继续动呢？而在之前的视频《一模一样》、《风暴追逐者》中，南歌子都展现了类似的手法。
广庭玉看过不少游戏主播，自身偶尔也玩玩游戏，但说实在话，南歌子的游戏操作相比起来太过灵活，她的行动以及与npc的对话，都很难用游戏来呈现。眼前的一切更像是一部制作出来的动画，而南歌子似乎一直偏好这样的游戏风格。
她开始在网络上搜索相关的游戏，然而出乎广庭玉的意料，她一个都没有找到。与这个结果完全矛盾的是，她发布视频里越来越精细的建模，以及越来越宏伟的特效。
一个只为南歌子制作游戏的游戏厂商，这可能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没发现这件事？
广庭玉隐隐觉得不对劲，并且出于直觉，她总觉得自己的母亲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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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外之人的视角止步于此，但「核」中之人看得更真切。
坐在黑色靠椅上的女人，终于抬起头来。即便从外形上就已经让人有所预感，但这张脸露出来时，足以让阿列克谢完全震惊，那张脸，没有一丝改变。
「哐啷！」
不远处的另一个办公桌，一个保温杯落下，发出剧烈的声响，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与他相比，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平静模样，最多多了一分对于「新官上任」该如何沖业绩的紧张。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激动呢？
「有人做了工作以外的事。」
睁开眼睛，逐渐理解了一切，同时也听到了这阵声响的宋音即答。
她醒前就有种整个人灵魂往下坠落的感觉，一睁眼看，发现自己果然倒在了老闆椅上。依然穿着制服，观察得再细緻一点，胸口多了一张绣有「人事部主管」的名牌。
而地上有一个空着的喷壶，提醒宋音刚刚发生什么。
这很好，宋音想，终于轮到我当官了。如今，合心公司人事部主管南歌子堂堂归来，她今天要夺回——她今天有什么可夺回的？
宋音后知后觉，她在二周目，没靠一条弹幕，完成了坐在老闆椅上的伟大成就。接下来游戏该怎么玩啊！
不过无论如何，第一件事——
「去开灯。」宋音的脸看向发声的地方，承接上条指出职工错误的论断髮言。
她已经深信不疑，这家公司里就没有在干活的人——npc的设计就是这样随便，哎，她理解。
当新晋人事部主管抬起头来时，长及颌部的短髮落在耳后，露出一张年轻但带着胜利者微笑的脸庞，黑瞳黑眼，透不出一丝反光，让旁观者止不住点头，是的，这就是他们新任的主管，真正的恶魔。即便前一秒成了用来发电的无业者，此刻，她有了让别人成为电力的权利和任性。
人事部主管的风味。此刻全体职工将视线转向将保温杯扔到地上的失职者，十分欣喜主管并没有攒着这些资源的吝啬。
这句话含义明晰，按照资源交换原则，想要失职者开灯，就必须付出些什么，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此刻，已经不会有人错认她的身份——合心公司人事部的主管。
——是梦魇，而且是高阶梦魇。阿列克谢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出了一个很可笑的判断，他竟然将高阶梦魇认作核子！
异常或者诡异是指核域内一切违背现实的存在，但依然受某些规则的限制。而梦魇更进一步，在官方的定义中，梦魇是【对人类怀有恶意与极大杀伤力，并且受到很少或者几乎没有规则约束的诡异】。无业者是诡异，而前人事部主管就更进一步，也更不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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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再不可控，与他眼前的一位对比，又能神鬼莫测到哪里去？
死的人是谁，活的人又是谁？在众人的理解中，所有合心公司的新职员都是全新的存在，好比同一个塑料模特，在套上不同衣服后，则具有了不同的灵魂——衣服穿人。而现任主管这张脸，这句「有人做了工作以外的事情」，不给人留任何一点幻想空间：她记得过往，面容依旧，依然存在，并且能够一直存在下去。
阿列克谢灰色的瞳孔颤动。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核」，戏剧，残酷，游戏难以表现它的十分之一。或许是他的错觉，但这完全与「合心公司」记载并不相同的一幕已让他怀疑，「核」在进化。
更可怕的诡异，更残忍的斗争，核子和梦魇开始混杂，却让人难以分清。当诡异相互戕害时，谁又能及时作出施救的判断你？假设阿列克谢刚才伸手施救，他已经能够猜想到后续的结局。
第17章 《从夜班开始》
梦魇与梦魇厮杀，如养蛊一般，最后生存下来的，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真如梦魇这个词含义本身了。
而第一个面临这场噩梦的——
在新晋主管抬头时，因为过于错愕而意外将保温杯打翻的韦德，此刻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此刻，他的「同事们」目光投向他，尖锐而热切，衡量他的躯干、头颅、四肢所能兑换的资源该如何分配，评估着哪些用于照明，哪些用于维持电脑运作。
刚刚发生了什么、是真的吗、原来真有这种可能——韦德死死捏住桌板的边缘，被这所判的死刑砸蒙了一瞬，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忘记眼前看到的一场逆转。那个女人不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核子吗？现在的主管到底是谁？
这位理论足够，又或者过于足够的研究员，正面对着自以为的同类死后成为梦魇的事实。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会如此错愕，以至于对这羊吃掉狼的一幕大动干戈。
「我是核子！」他叫喊道，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我也是核子！」
他要与他的同类相认，即便他的「同类」此刻在诡异的阵营里拥有者突出的地位；即便自他这句话说出后，所有诡异态度一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爆异类的同事。
他做了职工该做事情以外的事。
蠢货。阿列克谢心想，眼睛却死死盯着新晋主管的所有反应。
轻巧地眨眼，既不凝重，也不带有某种诡谲的恶意，她的反应与「核」内视此为禁忌的诡异大不相同。
前者身上所带着某种气质，让她即不像是在死亡面前中挣扎求生的核子，又不像是融于合心公司气氛里的诡异。这种灵动的轻盈和无情之间的矛盾感，就像一把用童趣彩绘装饰的刀，足以让所有人困惑——她到底在合心公司的故事里是何种存在？
他在喊什么？没察觉到别人打量的宋音想，「核子」，说这话什么意思？似有听过，然后呢？
她回想起踩在地板石基上，回头望向合心公司建筑的那一眼。一片黑暗的玻璃窗中，只有几扇亮起，亮得虽有些突兀，但也说明了开灯并不完全算一件禁忌的事。宋音对这样的答非所问摸不着头脑。
环境还是太黑了，仅借着稀薄的月光，不利于给观众展现发生了什么。up主对于自己当领导这件事还算得意，即便是在游戏里。容衣锦还乡的人在有光照之前想一段开场词，并且一定要着重强调一下「人事部主管」的胸牌，但无论如何得有个亮度打进来。
「你是说你不能开灯吗。」她面色平静，语调里不带任何疑问的意味。
三周目开局大成就，坐在主管专属的座位上，弹幕酝酿着对她的欢唿，这一切的顺心事使得宋音心情万分良好，几乎要忘了这是个恐怖游戏——现在对于她来说确实也不太像。
此刻新晋主管背靠靠椅，所有人都能从身体舒展的状态看出座上之人的闲适。只是月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打在她的身上，薄薄一层，有光的地方更显得瞳孔漆黑，带着森然冷气。
仅从画面来看，她结束了与座椅前主人的对抗，此刻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年轻的面容削减了她的攻击性，让这位新晋主管显得并非那样具有压迫感。
然而、然而，此刻她所拥有的权柄，和以这样平静的态度所下达的命令，使得所有人都能看到某种尖锐的东西从她的皮囊里穿出，扎在听众身上。
无论是不是核子，无论核子是什么，她所表达的含义鲜明：他不能用来转换资源吗？
韦德也为这冰冷的死亡宣判所摄，但他陡然意识到，后者具备可交流性。
无论她是不是想要猫捉老鼠似地逼迫他一步一步走向绝路，这所作所为都为触犯致死规则的韦德争取到了时间。他依然怀抱着一丝希冀：假如是这位核子不曾接入研究院，弄不清自己的存在呢？又或者是……她真的是一位能够交流的梦魇呢？
他一步一步走向前，像是试图到主管面前辩解些什么。果然，在后者还未发令的时候，即便所有职员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却没有人直接对他发动攻击——毕竟他是主管的业绩和资源。在意识到这点时，这位形体有些肥硕的白种人不由加快了脚步，满面通红，再次说道：「我是普通人！我是地球人！你听得懂吗？！」
顿时所有员工躁动起来，韦德毫不怀疑，如果没有这位管理员的存在，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将他撕成碎片。而他在赌，或许在赌两次要他开灯之人的怜悯心，又或者是，某个韦德认为自己可以復刻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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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韦德的速度之快，和他的体型毫不相衬。这名被判了死刑的员工两三步就接近了新晋主管，眼睛紧盯着座上之人胸前的名牌。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他也可以这样做！他也可以成为诡异的主管！
一张沁出汗的面容上写满了紧张和渴望，眼里还深埋着某种狂喜和狂热。
——哈、他在想自己復刻刚才发生的事情。
阿列克谢看懂了他的想法，也看懂了他的阵营：那些不停在往地下挖，认为「核」与「幔」真实存在，并且搜寻着把核域内的道具带回现世的疯子。
那个集体阿列克谢不多评价，但对于韦德的试图取代这只厮杀而出的梦魇做法——
阿列克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怕自己笑出声来，最好遮掩一下。
他没有核研部那些人那么有「同胞」情谊，落井下石倒算不上，他只是对蠢货过敏：这个傢伙明明可以直接拿邻座当替死鬼，把后者当成电力。非选这样的做法，大概是被核子「晋升」为诡异的主人这种幻想迷惑了脑袋。
阿列克谢本已弯起了嘴，然而箍住嘴巴一圈这动作，使得他突然对一切的一切泛起了一种熟悉感。阿列克谢动作僵住了，他的瞳孔顿时紧缩，本就因为缺少阳光照射而苍白的面孔，此刻更显得毫无血色，就像那片相伴了阿列克谢前半生的雪原。
这种一次又一次见过的、挥霍着生死的轻盈感，质问前任主管的那种不带多少愤怒，反而因为从没把后者看做同等存在，从而能透露出轻快和抱怨的语调，她是——
他是什么？
宋音眉头轻皱，一瞬间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我是▆▆▆，我是▆▆▆——他到底是什么？他是想说自己是伪人于是被屏蔽了吗？
一具体型算不上小的男子跑动着，在黑暗中更是黑煳煳一团，可怜的人事部主管，似乎她刚上任的第一天就有人试图装傻充愣，给她摆出一副下马威的姿态。
宋音又开始抱怨起这款游戏往往在它不需要的地方符合现实，然后微微歪头看向旁边人。她并非卖萌，只是有些困惑。
她都当上主管了！主管不会开灯，主管只会解僱人，宋音无奈。
「要我自己开灯吗？」语调已经开始透着冷漠。
在韦德已经快步走到中段，然后将要跑起来时，坐在通道旁边的阿列克谢狠踢了他膝盖一脚。
这位吨数不算太轻的壮汉跌倒在地上，哀嚎起来，也打断了主管将要脱口而出的最终判决。
明明是后者被提出了可怕的要求，又被踹倒在地上，然而动手的人此刻面色却更加难看，精神状态远比倒地之人紧绷。
南歌子……或许存在。
阿列克谢几乎全身颤抖起来，他绝不是要救韦德，但是如果一切正如自己那个荒诞的猜想一样，视频里绝对不能出现南歌子杀了任何一位核子的画面。见鬼，到底是谁在传播这些要人命的视频！
「我来。」阿列克谢出声，要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他看上去并不健壮，甚至带着些清癯的瘦削，然而踹倒韦德的那一脚却如此狠辣。此刻阿列克谢面容背光，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上在阴影中透出一股阴骘——又是一个讨好主管的小人。
在主管重置时为她推了椅子，却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的合心员工冷笑。
阿列克谢拿起他桌子上的写字笔，凝视着地上被自己踹倒的巨大麻烦。他此刻有两个选择，杀了韦德，或者就近杀了旁边的同事，然而如果选择后者，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放过韦德这一选项。
他真正能选的只有一个，除非这个蠢货能瞬间夺走他手上的笔，杀死他的同事——而不是尝试去杀他——这个蠢货哪一步都做不到。
在证明那位叫「南歌子」的视频主真实存在于「核」中前，怀疑这一切的阿列克谢或许与她已经见过面了。而另一位核子，韦德，却在这样极微妙的场合下高唿着「我是核子」，「我是地球人」，快步朝南歌子走去，找寻自己的一线生机。后者没有做出所有人都看得懂的伸手动作，那无业者的行径，但这不意味着他将自己的想法藏得多高明。
他以为自己成为无业者的那一瞬间，也能做出相同的事情来，他认为自己也有第二条生命！
所以我要剥夺他的这条生命，阿列克谢想。虽然韦德只是蠢，但这点足够致命。无论如何，南歌子绝对不能杀核子——即便现在事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切好像都无法阻止地滑向最遭。
第18章 《从夜班开始》
阿列克谢当然知道大部分人会视南歌子为什么：一个借玩游戏的视频主之口，重复死亡多次，隐晦地说出了「核」中故事的全貌，并且最后留下了通关方法的存在。从此，有关于核的一切不再会永远地隐于黑暗之中，像某种见不得光的动物、终生无法治癒传染病、口口相传的诅咒，当他们死绝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切从没发生过。
哪怕它被伪装成一种游戏，但有人站出来，说出了第一句话，旁人只会以为是逗乐的童谣，而核子们才能看懂所有画面的含义与内容。
他们不谈核域，不谈幔的筛选，只在说着游戏类似的话，像吸血鬼带着伪装的皮囊，走进天光中。即便这依然危险，但已经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南歌子的存在打破了某种封锁，并且将其公开于世界，即便世界还没反映过自己到底见到了什么。而所有核子听得懂，便自发地聚在这无比特殊之人的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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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群哑巴之中，能发声的那一位才能传达上帝的指令。一群哑巴的信仰，难道要因为其沉默无声而怀疑它的存在吗？
如果她就是南歌子，她如此迅速地在合心公司出现的原因，或许正是因为自她发布了那条评论后，有许多核子疯狂地互相提醒，要他们别忘了给这个救世主一个「xeh（贊）」。她说了，助她重生。
假使被他踢倒的韦德也曾给出一个「like」，这件事情就有些过于地狱了。
阿列克谢从不知自己是这么一个具有「同胞爱」的人——对着倒地的明显盎格鲁撒克逊人种，他的眼里露出了无机制的灰冷。他同时感受到了主管的眼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没有重量，也没有温度。
如果南歌子存在，她必然不能是人类的敌人；如果南歌子不存在，亦或者不是她，那么这发生的一切不会被公之于众，他不必担心。
以上的所有思绪只耗费了一瞬，这位核子下定了内心的决定，举起手中的笔，正欲往下刺去，然而下一秒，「啪嗒」一声，灯开了。
世界一片亮色。
地板墙面上洁净得不带一丝污垢，几乎完全反射了照于其上的白炽灯，整栋房间像是完全曝光的胶捲，让阿列克谢想起了日光下的雪原。
在刺目的灯光中，阿列克谢不顾眼里止不住的生理泪水，再踹了想要爬起来的韦德一脚，死死睁大眼睛，往门外看去。
手中依然握住裁纸刀，整条袖口都被鲜血润湿的苏玉良，放下了触碰着电灯开关的手，唿吸起伏不平。离她最近的工位上，原本好好坐在那里的职员，此刻已经消失，空流一滩血迹。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这位不知何时出现的员工，解决了场上最大的难题。
与手上沾染的，甚至留在电灯开关的鲜红不同，苏玉良此刻的面无血色，她扫过眼神怀疑的员工，倒地的韦德，面色复杂的阿列克谢，最后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眼睛。
后者轻轻颔首，似是问候，但透露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冷淡。
苏玉良的工位并不在这件办公室，但是那句大声的「我也是核子」，足以惊动所有的路过之人。她第一反应以为有人莽撞地效仿周延，选择在合心公司自爆身份，从而集结着所有核子。
但研究员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在这重磅炸弹落下后，迎来的不该是满场寂静。直到下一秒，一道苏玉良并不陌生的人声响起——你是说你不能开灯吗。
『你也去上夜班吗？』
『你划伤手了吗？』
某一瞬间，苏玉良耳内无数声音交叠，她似乎晚来一步，又好像来得正好。
一直忌惮着的人终于显现出自己攻击性，这位已经见过各种各样诡异的核子，此刻仍然静默一瞬。所以诡异终归是诡异，外表再友善无害，也自有一套逻辑。
她的小刀选择了一位离她最近的职员。
苏玉良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她选择的人不是核子，但如果她不动手，就绝对会有一位核子死亡，那样的死亡太没有意义。于是这位在核研部足够久的核子，干脆利落地完成了后续事宜。
「开灯了。」苏玉良说。
宋音眼瞳微动，瞥见弹幕被这番变故刺激地数量激增，分外热闹。
【哈哈哈当了领导下属自动归位哈哈哈】
【明明前一秒看戏同事，现在想着办法为南瓜排忧解难xd】
【臣提议分别封为推椅哥，踹敌哥，开灯姐为新一届领导班子，全面替换旧人，为合心公司吹来一阵改革的空气】
【反正都是摸鱼，对南瓜最好的人摸最好的鱼】
新晋主管认为此言有理。
她没有先去理会开灯的苏玉良，反而打量着倒在地上的韦德，思考着对方口中的屏蔽词。
是因为她没有找齐关键线索吗？宋音还是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这么想让人听见。
至于韦德这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做法，一会高唿什么，一会大步走来，宋音一点都没能解读出来。不过建模师和策划师用脚写的程序，up主自认为就不必纠结了。她的解僱已经含在嘴巴里，现在看韦德被踹到在地上，虽然还是没太看懂场上形势，但一人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场景害她一笑。
她有时候也很为自己地狱般的笑点不好意思。
宋音不知道这一脚其中是否有私仇的存在，但在恐怖游戏当领导就是好，下属无论做什么鬼，自己在旁边都觉得像是在看热闹。
「开灯了。」宋音重复苏玉良的话，眼睛依然没从韦德身上离开，再次问起了自己一直没听明白的地方：「你是什么？」
「你不是合心公司员工吗？」语气真心实意。
她脸上的困惑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态度：什么核子，什么地球人，在新晋主管眼中，在场的所有人只允许有一种身份，老老实实地做公司的职员。
她完完全全地站在诡异的一方，或者说，她就是诡异。
倒地不起的韦德冷汗岑岑，眼睛依旧盯着人事部部长的名牌，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人踹他一脚，也始终没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两个诡异之间的厮杀」。这种「错觉」始终维持的原因，与其归咎为宋音太像人了，倒不如说她完全不符合诡异的运行逻辑。
韦德此刻违反的是规则，这足以让所有诡异判他死刑，就像在非述职时间经过前任主管，就会获得她扭曲着躯体的问候。规则是无解的，只有人才具备灵活性，像宋音此刻所表现出的那样。这些是研究院已经证实过千百遍的公理，难道还能得出错误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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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德此刻挣扎着咆哮道：「我不是合心公司员工！」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后面一句话还没说出来，韦德突然一僵，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干瘪，衣服颜色褪去，袖子消失——他在转化成无业者的模样。
压在韦德身上的阿列克谢最先感受到这一变化，他立刻放下韦德，握着原子笔的手动了动，脸色复杂难言。
结合前一秒发生了什么，韦德用自己的生命试出了一条规则：不要否定自己合心公司员工的身份，否则会立刻转变为无业者。本不会有核子冒着风险说出这样的话，一切的发生都是那么具有戏剧性。
苏玉良错愕，她一瞬间升起了莫名的想法。
问话的人，是否早就知道答案的结局？
宋音也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接话道：「哦，那我是合心公司员工。」
虽然对话人已经听不到了。
弹幕们很为up在游戏中取得的成就与有荣焉，纷纷回应起来：
【咱们南歌子可是半小时在公司进入了领导班子，懂不懂这个含金量啊】
【学到了家人们，明天轮到我晋升[心花怒放.emoji]】
【前面那位这么感想，打算进体制内啊】
【前面的体制内是不是管饭管住管劳改的那种[探头]】
【藉此机会祝愿各位看到这段话的姐妹们升迁！升迁！升迁！】
助我涨粉！宋音看弹幕充了一会电，再次捡起了自己三周目开局的好心情。
此刻韦德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她对着非常活跃的阿列克谢命令道：「处理它。」
虽然是主管，但由于过于新晋，宋音对合心公司的绝大部分设定都毫不知情。这就能看出有下属的好处，全都丢给后者就好了。
我会让你们摸好鱼的，宋音想。
「然后继续上班。」她用轻快的语调提醒周围npc，有那么一剎那都在质问自己玩恐怖游戏真的能这么爽吗：「记得按时参加主管的员工资格评估。」
开局忘了中间忘了，但结果是好的。宋音双脚推地，椅子后撤，然后转弯，重新面对已经黑屏的电脑。不一会儿，电脑重启，界面的文档依旧——看来宋音真的要继承上任主管的cv键了。
这一系列这用于开灯和开文档的时间还是花得久了一眼，在看见界面明明显示南歌子已经在第三局中，却好像忘了惯有流程一般，仍然用滑鼠在电脑界面点来点去，有些观众不免有点着急。
【up，重生！快重生！】
【世界已经拜倒在南瓜脚下啦，哈哈】
【全网寻找我妹丢失的记忆，她怎么到现在都无动于衷啊呜呜呜呜】
你说得对，宋音想，记忆确实刚才才找到呢。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失忆呢？宋音打算回去将自己每局开头记住的词再组合一下，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从中找到线索的地方，即便这些线索细碎。不过现在的话——
「我重生了！」宋音毫不客气地说：「重生在手握重权的时刻，这一世，我要将从前的遗憾弥补回来！」
弹幕此时非常配合地欢唿：
【爽文开局，稳啦稳啦】
【南歌子：完了，前两局没收住，这次换个玩法吧】
【原来还能顺风盘开局吗，up主说她不想努力了】
刚和苏玉良交换了一个神色，捡起地上的喷壶，和后者交流着哪一层楼卫生间可以接水的阿列克谢，顿时死死握住喷壶把手。
而苏玉良，勐然睁大眼睛。
第19章 《从夜班开始》
如果新晋主管是诡异，那么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件中，一部分能够得到合理的解释：她的冷漠，她的视所有人于无物，她迅速掌握在手中的权柄。虽然仍然有一部分悬而未决，但这已经是最让人信服的猜想。
然而对于宋音毫无遮掩的开场白，在场的两位核子没有一人对此感到陌生，而她接下来所说的话，更是不给他人留任何可以想像的空间。
「hello大家好哇，我是游戏区up主南歌子。」语调活泼，问候中洋溢着热烈的情绪：「今天要给大家玩的是一款名字叫做《从夜班开始》的游戏，打工人up主限时返场！」
是南歌子。原来她口中的「游戏」以及实况视频，真的出自于她的亲身经歷。
然而怎么会是南歌子？苏玉良头脑空白了一瞬，突然想起了前者的第一次「死亡」：无业者将她拖入了人海之中，南歌子确确实实死了一次。而她再次出现时，研究员当时虽然察觉到不对劲，但只认为是合心公司发生了异变，怎么都不会往这里联想。
苏玉良此刻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快速一瞥阿列克谢，便发现后者的脸色并非纯粹的震惊，反而带着有所预料的凝重。
显然，在她错过的一段时间里，南歌子必然还做了别的事情，然而这些都暂且放在一边——「南歌子」此刻被确定为南歌子，然后呢？
两位发现了如此恐怖秘密的核子，一时间来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节点，却开始进退两难。按理来说他们该做些什么，否则这样的巧合无法奢望第二次。在今天发生的一切被全部告知给研究院后，能预料到这个围绕着「核」而出现团体会经歷怎样的动盪。它需要更多有关于南歌子的信息，甚至是联繫。
南歌子，「核」中记录者，「核」的亲歷者，并且有着交流的可能。她以up主的身份上传了一切本该深埋黑暗里的隐秘，并且在评论区唯一的要求就是一个「贊」——她看上去合该是人类阵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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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苏玉良骤然想起高唿「我是核子」「我是地球人」，最后自寻死路的韦德，以及对着已死的韦德，轻飘飘地答覆着「我是合心公司员工」的南歌子，之前苏玉良经歷的每一件事，让她此刻杂乱的言辞止于喉头。
不要说。
「核」对于南歌子来说是什么？需要用一种隐晦方式揭露的不存在之地，还是仅仅拿来，用作取乐的游戏背景？
好笑的是，包括所有观者，其中只有南歌子有资格说这仅是一款游戏，绝大多数观众究其一生不知道自己表面看的游戏实况下，那即残酷又恐怖的内核。
up主不知道有人正对她大改印象，她的游戏背景还没介绍完呢：「故事发生在国外的一家公司之中。『我』从窄小的房屋里醒来，千里迢迢赶去上班，却遭受不公对待。终于，我凭藉自己的力量坐到了主管之位——」
宋音真为了开幕去进修了相关台词课程，如今语调是很有感染力的。弹幕也被调动了情绪：
【起点最高的一集，轮到咱们南歌子整顿职场啦】
【我就说神之一手得练，大傢伙多练练，没准以后也能靠这方法晋升[狗头]】
【接上一条，没准这样进了局子后，还能靠这个方法拿到狱警钥匙，从牢里出来[狗头][狗头]】
宋音表示她不能再看弹幕了，她要笑出声了！
「这一次——」up主翻转自己的掌心掌背，弯着眼角说：「我要将合心公司，拿下！」
【囊中之物好耶好耶】
【易如反掌啦！快把老登从位置上踹下来】
【燃起来了家人们，快进到开疆拓土，将所有拦路的小点心一网打尽】
除了评论区看热闹的观众，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新晋主管这声宣言。而合心公司的员工们看看彼此，眼里既有震惊，又有困惑。
但似乎这是能够理解的——她已经从无业者之间变成人事部主管，如今说出口的话，是完成如此成就的合心员工该具有的野心。
这是可以做的事情，合心员工接受了这一点：他们迎来了一位上进的人事部主管。
此刻，有三个人身份的含金量依然在不断上升，以弹幕的用词来称唿：推椅哥，踹敌哥，开灯姐。他们确实深谙如何把握时机，也很会战队。第一个人已经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而后两位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沉重来形容。
南歌子——苏玉良已经茫然了——她是敌是友，到底想做什么？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在场真心实意认为自己是合心公司员工的人，此刻都惊嘆于主管的伟大目标，宋音的眉眼也笑意盈盈。这次弹幕超乎寻常的多，如同巡视着自己江山一般，up主浏览了片刻大家的评论，接着再次拿出自己手中待做任务单。
出乎意料的是，任务清单上的内容没有丝毫改变。在完成打卡和抵达23楼后，宋音依旧要清理自己的办工作，浇花，将桌子上的报告交给上司。
前两条就算了，她的桌子上有报告吗？宋音很担心游戏没能反应过来自己的升迁，在办公桌上的杂物里翻动了片刻，最后还真的发现了一份关于人事变动计划的报告。
原先的环境太黑，宋音并不记得这个位置是否原本就有这样一份纸质材料。现在或许可以理解为需要将这份文件交给人事部部长的直系上司，但也可能就只是个巧合。
盯着待做清单思索，她正准备想个方法试探一下，就眼睁睁看着其中「浇花」的一项，后面缓缓地出现一个绿勾。
人事部主管大为诧异，抬头往阳台望去，便发现那位对倒地之人有一脚助力的员工，不知什么时候接好的水，此刻正拿着喷壶浇灌盆栽，一言不发。
宋音最后命令让大家继续上班，显然有人认为帮助主管浇花是不违背规定的——事实上貌似也是如此，即便主管本人最初并没有这个想法。
屏幕从突然亮起的勾，再转到浇水的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up主的工作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外包给了下属，并且好像免费。虽然免费的东西最贵，观众们也深谙这个道理，但是它免费。
【这就是当领导吗，游戏中的打工人未免太上道了吧】
【玩恐怖游戏真的能这么爽吗哈哈哈，我玩模拟市长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比up官大】
【这下谁还能区分得出领导模拟器和恐怖游戏啊】
宋音不太好意思去说自己感到了「不好意思」，因为她立刻将目光挪到了第三条待做事项，心神一动。夹杂在绿勾中孤零零的方框提醒着她，办公桌有待整理。
起码能够确定，她原来的办公桌就在这间房间，浇花任务的完成透露了这一点，但具体是哪个座位还需进一步探查。已经完全感受到了「领导」特权的宋音挑眉，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杂物，然后对所有员工命令道：「为了确保办公室的整洁，目前空缺的座位，由邻座负责整理，有文件直接给我，以上结果纳入员工资格评估。」
「在明亮整洁的办公室工作，效率必然很高吧。」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半点都不心虚。
事先要申明的是，假若宋音在现实世界当上了某位公司领导，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能上社会新闻的事，要是她自己听到了相关的事迹，绝对能以当事人为大乐，批语神金。或许还能再引用一下弹幕的话，谁还能区分晋升和登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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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可是游戏里的领导特权！捷径她要走，bug她更要钻一钻。与其去找自己原来的座位在哪里，让大家把所有没人的办公桌打扫一遍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员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是知道主管有解僱员工的业绩要求的，也就顺从地行动了起来——当合心公司的员工并不算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于是所有人服从主管的权柄。
在这一过程中，宋音观察着所有人的动静，重点关注邻座是否从桌子上找到了文件，以及整理是否结束，绿勾有没有亮起。在确定所有空缺座位已经整理完毕，但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时，宋音终于确定了职员的任务全部平行到了主管的身上。
公司老闆请务必要等着我送文件——宋音脸上的表情不带多少友善，她微勾嘴角，开始整理起前任主管的遗留，其中不乏一些形制恐怖的人体部件，这些统统被她扔进了垃圾桶里。
【天哪，咱们的主管怎么在亲手整理自己的办公桌，旁边的员工太让大家失望了[冒火][冒火]】
【看好这张脸！她来了，就代表领导视察来了】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这点宋音还是能够自己动手的。up主心里感谢大家的「溺爱」，刚翻出一盒储存人指的透明容器，一脸抗拒地打算再次将这一物品塞进垃圾桶时，盒子边却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不算细腻但修长，从掌心的薄茧中能看出一股力量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旁边的苏玉良说：「让我来吧。」
第20章 《从夜班开始》
之前还说着自己是新晋职工的人，似乎对于主管的桌面布局很有了解。宋音滑着椅子为苏玉良腾出一片空间，女性职员从干净的垃圾桶中重新挑选回几件物品，非常迅速地将桌面的物品重新摆放了一个布局，在一系列操作后，宋音清单上相关的任务显示完成。
up主可以预想到弹幕对于这样的举动会有怎样的夸赞，因为她本人对其效率之高嘆为观止，但对事情是如何进行到这一地步的，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有一种被伟大的妈掌控书桌的后，边上呆着的揣手卖萌感】
身份虽不是这样的身份，但up主不得不承认此情此景有些怪异，考虑到自己的职位，她疑心自己要不要补上一句「干得好，小x」。所以果然是游戏，这领导特权大概是专门为职员·宋音设计的，却没有想到她摇身一变，成为了主管·宋音。
『我还可以是老闆·宋音。』up主给自己设想的前程远大。
宋音并不知道，这不是「领导特权」，而是「南歌子特权」。她甚至都不会理解后者的存在——天可怜见，up想要一点评论都如此困难。
「十分感谢。」
在苏玉良整理垃圾的时候，宋音带着底座装有滚轮的座椅重新转了回来，道谢的时候非常真心实意。代入党玩家总是这样有礼貌。
苏玉良将垃圾袋打好结，抬头看向全程没有阻止她行动的南歌子。后者眼珠黑白分明，看着自己的眼神似有惊奇，似有纵容。研究员不知道南歌子是否知道自己的想法，在游戏视频里视频主总是带着先见的预感，做出一个又一个正确的选择。又或许她其实都知道，却又不在意。
其实南歌子并没有受到任何限制，苏玉良突然得出了这个结论。
在很多视频主发布的游戏实况中，她表现得都分外符合设定的身份，研究院中有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南歌子必须遵守的规则和制约，来交换復生或者记载核域的代价。但感受到来自座椅上女人直白的视线，苏玉良后知后觉，只是南歌子想这样做而已。
她的眼睛里没有虚假，没有客套，当然也没有感激，相比于「十分感谢」，她更像是在说「你好有趣」，而苏玉良也片刻感到受宠若惊。
其实我们本就不平等。研究员眼睫微闪，然后直直对上对面之人的视线，她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都被自己一一删去了，最后她说：「我看过你的视频。」
她的第二句话：「公司总负责人的办公室，位于走廊最右面第四个房间。」
宋音眨了眨眼睛。
.
主管离开了，连带着苏玉良。
这本不是苏玉良的办公座，她只是恰巧进来开个灯。不过她要是留在这里，免不了遭遇诡异的攻击——她说了不该说的事情。
阿列克谢已经确定另一位核子隶属于核子研究部，这群人胆大不要命，行动力强，其部长周延对合心公司的湮灭行动也加深了这一刻板印象。他的判断始于同事杀「人」开灯，在苏玉良说出看过视频的时候得到了最终的结果。
南歌子或许并不在意人类与诡异的区分，但是对于她自己的观众必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两位核子无法交流彼此视角中南歌子的具体形象，但对某些行为二人有一致的定义，即南歌子的自我中心主义。
世界为她的「重生」而出现，也为她的「重生」而展开。
说明自己是南歌子的粉丝或许可行，但得注意不能弄巧成拙，苏玉良选择的词是「看过」。阿列克谢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合适的切入点，然而当事人的反应却并不让观者足够惊喜。
「你看过——」那位以年轻亚洲女性形象出现的视频主，微微皱了一下眉，表情随后又很快舒展开来。
「谢谢？」
这是她给出的回答，让两位核子的心沉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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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子不必道谢，如果这个视频依然能够发出，那么苏玉良在其中所讲的话，必然能被所有观众听见。
直到此刻，南歌子是敌是友仍然尚不能确定。但她留下来的记录于所有人类，而不仅限于核子有益，这是无可辩驳的事情。无论核子后续进入的核域有多奇诡，但是第一个核域总是确定的——精神病院。会有普通人带着对这一期视频的印象，被幔筛选为核子。阿列克谢能想像他的惊慌与困惑。
「我能和您一起去吗？」这时苏玉良轻声问。
「当然可以。」主管轻快地回答，并且对之前发生的事毫不避讳：「上班的时候就是我们俩一起出门的呢。」
「……十分抱歉。」
主管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不知道这声道歉从何而来，不过也没有深究，只是说道：「走吧，时间不早了，早开始早结束。」
苏玉良收拾好垃圾，扫视了一下在场众人。一部分眼神冷漠地看着她，如同打量一块砧板上的肉，一部分人热切地看着她手里的垃圾袋，其中有不少被丢掉的好东西。
「这些废弃物可以由我处理吗？」她问。
主管依然无所谓地点头，不是错觉，苏玉良逐渐感受到了上位者的纵容。
研究员隐约意识到研究院应该对待南歌子的态度，没等她深入细想，她心里始终关注地重点人物站了起来，手上的报告被捲成了捲筒状，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桌子。
「助我凯旋归来。」她说。
于是弹幕欢唿，职工祝贺，苏玉良真心地希望南歌子能实现自己的设想。
如果需要，在场的核子，当她揭露自己核研部副部长的身份时，只要是同部门的核子，都尽数可调动。
周延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他的见闻、其他核子的遗言被研究院细緻的记载下来。死者用生命换来的教训，将用来为生者开路，而非暗中烂在泥土里，这是所有核子的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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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最右面第四个房间，在其尽头拐角处，从一号房间走过去有一段距离。
【每一位成功大女人的背后都有着无数优秀女同志的付出（抹眼泪）】
【很好，我对公司的未来充满希望】
宋音当然知道大家的意思，暗中许诺到，以后在合心公司有她饭吃，就绝对少不了辅佐她篡位的大家一口汤喝。
「你要帮我杀了它吗？」在走廊上，宋音问职员陪同的原因。
她也差不多搞懂了合心公司的运行逻辑，红墨水要杀「人」，开个灯也要杀「人」，难怪电梯小哥能在电梯里面一呆八年，物资就是这样换取的。
「我很愿意，如果您需要的话。」职员话语里带着尽力满足主管一切的奉献感。
宋音差点就要说，她还是喜欢苏玉良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但这是假的。之前那个明艷冷漠的同事虽然找不到丝毫踪影，留下的这个始终急上司之所急的下属也是很好的。
她在玩恐怖游戏的时候基本没见过几个靠谱的角色，如今遇到了竟然有些感动。但她内心并不指望苏玉良能起什么决定性的作用，这可是她的游戏。
up主正在聚精会神地浏览弹幕备战中。
【这里是紫字！不剧透，主要用于在关键节点补充背景和世界观，让大家获得更好的观看体验。篇幅较长，如不感兴趣请屏蔽（鞠躬）】
【我来省流：紫字补充不剧透，可看；蓝字分析剧透，慎看；红字预警救命，必看】
看到这里时，宋音心里「咦」了一声，她在之前从没看见过紫色弹幕，观众们对此倒显得并不陌生。但没关系，通通是她的心腹大臣。
【紫字：1.出场人物一共分为三类，无业者、职工、领导。看似职工处在最底层（受到前者威胁，后者压迫），实际上合心公司的员工有专门应对无业者的方法，并不会对其出现产生惊慌，以上分析排除南歌子。】
【《以上分析排除南歌子》】
【笑死，遇到up算你们倒霉】
【我觉得正常无业者在公司应该是无法行动的，之前那个说自己不是合心公司员工的人，变成无业者后就是这样的表现】
【紫字：2.承接上一点，无业者是等同于资源的存在，可以交换为各种物品（并且应该是唯一取得资源的途径）。而职工可转化为无业者，即所有人都是资源，主管对人体部件的收藏，开灯流血事件都有体现。】
【什么全员小点心，送上去给人吃捏（悲】
【上班的时候带上自己就行[狗头]】
【紫字：3.无业者转化为职员是角色特性，普通的员工并不具有这个能力，除非重新成为前者。而领导被剥夺身份的结果与普通职员不同，以无业者身份直接死亡，不留全尸。】
在留下一条坏消息后，下面一条弹幕的颜色也更是触目惊心。
【红字高能君：血腥涂墙预警！】
走到公司负责人门口的宋音一愣，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脸上为自己的命运流露出悲愤之色。
糟糕，眼皮好像跳起来了。
「显然里面没有发生任何好事。」主管喃喃道，从这简单的四字总结中，宋音就从字面上闻到了一股腥气。
不，她是真闻到了。
宋音推门而入。
第21章 《从夜班开始》
一进房门，宋音就发现红字所用的「血腥涂墙」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描述。地面散乱着四分五裂的身体，像是容器一般，一棕色头髮的男子居于空旷的房间中，从容器中获得颜料，往墙上涂抹。然而被「血饰」过的墙面上没有任何血迹，反而光洁异亮，毫无划痕污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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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页
血渗了进去，墙壁吞掉肢体。
墙面银白色，像个巨大的金属牢笼，整个房屋墙壁都展现着洁净这一特点，相比于保养得当，更像是才落成的建筑装修，显得那样崭新。
看来连这栋大厦都是由人组成的。
男子察觉到宋音进来，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他并不疑惑她的身份，只是说：「人事部主管，看来你已经确定好哪些人有资格进入我们公司。」
他虽然穿着合心公司的工作服，但看不见正面，不好判断上面是否带有任何显示职位的名牌。宋音又看了一眼地上零零散散的部件，觉得这个「进入」大概是物理意义上的「进入」。
她手上一松，捲成筒状的报告回弹，残留一弯无法恢復的拱形弧度。翻开报告，里面只字未写，一片空白。
up主哑然失笑，想起了苏玉良那一垃圾袋的残肢，似乎想到了用法，但没必要。
宋音：看好我这张脸……算了你也看不懂。
她直接回答：「是的，我已经决定由我担任合心公司的总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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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并非仗着自己能够重开而莽上去，要知道她一共也只有五次机会，而她一向不愿拖到第五局。
如果办公室里有任何一张桌子，她都会和「公司总负责人」打会太极，不动声色接近去翻翻看的。但事实上是，整个办公室里除了墙壁，没有任何其他物品。
男性，房间，残肢断臂。第一视野中，宋音只看到这三者，并且通过男子的动作关联起来。他大概维护了很久的建筑，使得整栋公司大楼都那样崭新，他这样做着，并且看上去要永远这样做下去。
如果一定要有人要涂墙，宋音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为他专门划分一个职位——算了，还是干脆把他和泰德一起开了吧。
然而在宋音放完狠话后，房间里的人依旧拿着「笔刷」，继续在墙壁前挥动着手臂。整个场面十分猎奇，让人不忍直视，显然得后期打码才能过审。
背对之人扬起声音：「你可没有能力承担公司负责人的责任。」
然后他又发言，劝说道：「天已经够黑了，我给你一次下班的机会。选择它，结束这一切。」
在外面等候的苏玉良拧眉，听不到任何声响。她心下预感不详，最终选择推门进去，随后错愕地紧缩瞳孔——房间里空无一人。
宋音低头看向自己的待做清单，最后一个方框被打勾，纸张的最下面，浮现出了「您可以选择下班」的字样。
up主很遗憾，因为她的对手甚至都不愿意转头看她一眼。
绕过零散在地面的部件，宋音逐渐接近着始终面对着墙壁的男子。
地缚灵……她见过一个，又或许两个。微笑着的迎宾小哥，站在电梯角落里的曼德，他们与普通职员看上去又有不同。
一步一步，宋音走完了一半路程，男子的动作此刻一顿。
「看来你不想下班。」声音从看不到的嘴巴传来。
「我想下班，但我怕自己下不了楼。」她慢慢说道。
进入公司的资格是谁筛选的，人事部主管吗？宋音心里拼凑着线索。空白的报告似乎否定了这一点，主管看上去更愿意裁员。
而「进入公司」这一说法，总让她联想到控制电梯的曼德。一来他是控制着公司「交通」的枢纽，二来，按照宋音的猜想，电梯能够通往不存在的楼层，满足日常杀人用途。
这本应该是很经典的恐怖元素，但在整栋公司都是一种资源的情况下，怎么会平白出现新楼，没看到负责人打扫卫生都分外忙碌么。
宋音再次打量了一下环境，这里这么空旷，就像一台电梯，只是少了灯光和音乐。
曼德还说，他在检验所有员工的真心，但一个电梯职员真的要干这么高大上的活？前主管摸鱼都很是畅快呢。
职员的影子没有像，就预示着他必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实体。而当宋音站在电梯的另一个角落，表现得要和他平分地盘时，后者都无法把入侵者推出去，合心公司真像一个大型的缚灵的地。
宋音嘆气：「你这么负责，一定连续八年蝉联了最佳员工。」
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公司的中流砥柱，只是也不知道老总一天到晚忙什么东西。
【！！！什么意思！他是那个电梯男吗！】
【蓝字君有解释，可以往前看电梯那一部分】
【难怪南瓜和他讲了那么久的话！一点没看出来不对劲，可恶，她是要当影后吗】
而负责人转身，露出了一张宋音不久前才见过的脸，胸前没有任何职位名牌。
「小姐，你选错了楼层。」曼德说。
下一刻，如同整栋房间从天空勐然下坠，宋音感受到了强烈的颠簸和失重感。直到她撞到墙壁上时，宋音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台正在自由落体的电梯中。
「mi re mi re mi xi re do ……」
《致爱丽丝》依然悠扬，至于灯光闪没闪宋音察觉不出来，她颠簸得头晕眼花。显示屏中的数字从23勐然下跳，22，21，一眨眼就是一个新的数字。
如果不赶紧停止电梯，宋音的死状大概会格外悽惨。
【现实世界中遇到电梯失控下坠时，正确的做法是把所有楼层都摁一遍，大家不要学南歌子！她撞鬼了！】
【正常电梯才不会这么癫，它主人也癫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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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页
【音乐还怪渗人，果然是场景的问题】
【快到坠底了！大家准备起来——】
很好，没有人关心up主的死活。宋音在心里应景地为自己抹小珍珠，背贴电梯壁，往角落里一站，快速大声说道：「我可不是合心公司员工！」
宋音「死」了。
宋音有多种死法，她可以按下一个楼层，进入曼德准备好的陷阱；也可以被摔死，然后不知道在哪里復活。不过她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在电梯里成为一个无业者——赌一把，没准能原地秽土转生。
假如一定要有某个东西能够证明曼德的主管地位，没有什么比「他的电梯」和站位更打上了曼德的烙印，毕竟一站站八年。只是他既然不愿意平分地盘，现在竟然还敢留她一个人，或许这下轮到她从无业者升上来！
电梯飞速下降的摩擦声没人察觉，而整栋大楼的摇晃却无法忽视。这一瞬间，所有合心公司的职工勐然低头，缩如鹌鹑。
下意识想找遮蔽物躲藏的核子们硬着头皮跟上，防止被看出不对劲。然而他们马上反应过来，真正不对劲的是这些本土员工——这不是正常的反应，一定有什么事情暗中发生。
苏玉良勐然推门，阿列克谢低头伪装，直到下一秒，摇晃停止，走得与它来得一样突然。它似乎只来了一瞬。
有人摸不着头脑，但曼德知道发生了什么。合心公司银白色的房间里，「笔刷」从曼德的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我的电梯……」他眼里最开始流露出震惊和怨恨，直到某一刻，他似乎发现什么，表情定格在恐惧上。
那台放着诡异音乐、闪着灯光的电梯角落，同样的职工服，却是另一道身影。这个身影的脸庞，让一部分人陌生，让另一部分人熟悉。
这下再也没有曼德的电梯这一说法，假设时间更久，合心公司的电梯或许会有更多的传闻，只是曼德无法听到这些。骷髅似的无业者栽倒在地上，下一秒，被地板吞了进去。
此刻再看负责人办公室，整个房间空空荡荡，崭新，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预警的必要。
曼德某种意义上终究还是和「他的电梯」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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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宋音睁开了眼睛。电梯门缓缓打开，屏幕上显示一楼。
【3——2——1，欢唿——】
【恭迎合心公司老总·电梯管理员·四命通关·空手套白狼·战神·南歌子归来！】
宋音抽气：「首先，我不是大冫水。」
于是弹幕们铺天盖地都是各种头衔，更长的也有，环绕整个屏幕。
「其次——」
弹幕稍微止息，等待up主下一句话，而女声不负众望，正式的语气中又有些得意地宣布道：「即日我荣升公司老闆。看，这是我打下的电梯，全自动嘞。」
电梯合上，上行。此时音乐关闭，灯光稳定，不断攀升的数字预示着好意向。宋音衣服上的名牌消失不见，但她已不需要这一东西证明。
弹幕如烟花一般爆开，而电脑前许多观众尖叫了起来。
【这才是创业！！创别人的业，少奋斗三十年[狗头]】
【不愧是夺回区up主，简直是精于此道】
【恭迎重生区·速死区·创业区·夺回区up主归来！】
【笑死，就是没有游戏区对吧】
在弹幕翻滚中，宋音一边看大家反馈，一边观察着电梯墙面是否有什么变化，她想曼德的做法必然有他的原因。
不是错觉，电梯仅在最开始完全崭新，接下来的每一秒都在变得陈旧，暗淡。
顺利抵达23层，宋音注意到不仅是电梯，整栋建筑都在逐渐老去。这栋大厦时时刻刻都需要资源的维持，而宋音隐约能感受到它在主动觅食。这感觉隐晦莫名，她都说不出从何而来。
「等下等下，不对劲。」宋音震惊：「这房子房贷没还完啊。」
【？怎么看出来的？】
【观察环境可以发现，物业在停水停电】
【楼上和南瓜简直是比喻界的一对天才】
斑驳的血痕浮现在墙面和地板上，血液喷溅、拖拽、蓄积的痕迹到处都是，原本洁白的墙面，此刻像是沾满鲜血的牙齿。
宋音的某种感觉越来越清晰：公司哪里有人，哪些员工有异常，可以选择动手，她再次被提醒了「伪人」这个概念。
【所以现在咱们是去继承最佳员工称号吗？】
宋音虽然没当几分钟的公司总负责人，其实并不为这上当受骗感到气愤，恐怖游戏中的建筑，她也没期待会多么正常，或者说这样也不错，分外贴合气氛。
「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被一根胡萝蔔遛八年啊。」宋音嘲笑道，然后一锤定音：「我说下班，统统下班！」
她想要成为老闆，可不是为了闲着没事干找个概念奉献自我的。
办公室内，职工的待做清单的结尾处，顿时浮现「下班，统统下班！」的字样，这一改变立刻被人注意到，或者说所有人都在等着什么通知。普通职员还在迷茫，而核子盯着这预示自己存活下来的信息，半是惊喜，半是惊疑。
整栋合心公司突然异变时，所有人都无比吃惊。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破败下去，而没有人见过这件事，合心公司似乎永远这么光鲜亮丽，威严，不可侵犯。所有员工恪守规定，成为这一严肃正式场合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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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张上字样留下的内容却带着命令式的张扬，在未能完全理解一起时，员工们连忙收拾起来，朝电梯走去。
「走楼梯。」依靠在电梯内的女性职员命令道，冷漠的神色下却能窥见一丝好心情。而见到她的第一眼，员工勐然低头，然后连忙朝楼梯口跑去，犹如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
当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突然有人按住电梯按钮，声音带着恐惧。
「您……我可以如何称唿您……」
他脸上带着将要晕过去的绝望，但依旧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电梯里的女性挑眉，回答简单：「南歌子。」
走廊中的几个人，心里猝然一声惊雷。当他们再往电梯望去时，门已经彻底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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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良不知道南歌子去了哪里，但是现在的改变绝对与她有关。这个研究院自以为已经无比了解的核域，此刻突然脱掉了最外侧的一层皮，里面真实的景象让人憷目惊心。
等研究员按着下班的指示，来到合心公司一楼时，大门外空无一人，打卡机旁边的人也没了踪影。待做清单上没有其它内容，只剩「下班」一词铺满纸面，无声催促。
她无法，只好选择走出大门，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结束了「核」的故事——这不是她的故事，这是南歌子的故事。研究员有理由猜想，本次核域核子死亡的人数虽无法统计，但绝对少到罕见。
南歌子，南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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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子本人是最后一个走出大楼的，哼着《致爱丽丝》的曲调，什么都没带走，只穿着一身职工服。
下一秒，大楼倒塌，轰然作响。而烟尘之外，也没了职员的身影。
《从夜班开始》，通关。
第22章 现世职业生涯
「又是有关于合心公司的变故？」老者问。
另一人回答：「比周延的行动重要得多。」
她不惊讶老者正在进行的联想，但她敢断定，很快合心公司与周延的联繫不会再被提及。
因为她所要讲述的，是摧枯拉朽、机械降神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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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前。
苏玉良猝然睁开了眼睛，心脏勐然跳动。
在看清周围环境的第一件事，她长按手环，然后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空地发呆。仅过了几秒，房门打开，进来了另一位女性，她的专属记录员，周棋成。
除周棋成以外，还有许多人正在抵达的路上，这次阵仗远超以往。
手环时刻监测着研究员的心率和体温，以便採集异常发生时核子的生理变化。或许因为「封锁」的缘故，电子产品很难捕捉到有用的信息，但是在用于判断核子是否进入核域上，暂且具有可行性。
而苏玉良的后续长按手环的操作则告诉大家，她所见所闻绝不寻常。
周棋成两三步走到苏玉良对面，坐下。她的脚步很轻，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她不会做出任何会打断或影响苏玉良思绪的举动，两人不需要招唿，就好像面对一罐满溢的水壶，水缸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接住溅射而出的液体，其他都是万分次要的东西。
人脑中的记忆每时每刻都在遗忘与扭曲，也因此，在见到记录员的第一秒，苏玉良就应该将一切脱口而出。接受了相关脑部神经元的激活，在对听觉接收内容的瞬间记忆方面，周棋成的能力堪称可怕。
然而直到其他人悄声进来，便发现房间里的声音比他们的脚步声还小——核子与记录员根本没有在对话。苏玉良低头不语，后来人看向周棋成，却得到一个摇头的回覆。
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们发现苏玉良手心里渗出血迹。
「苏部！」一群人围了上来。
周棋成表情管理顿时失败，飞扑过去拽住苏玉良的手：「好了好了我们什么都不说了！全部都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楼下的面包烤得特别好我们今天——」
她没有想到苏玉良会崩溃，但她想，自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她不知道苏玉良对核子生命的责任感从哪里来，这让她无比坚毅果决，但也使她的精神一直处于十分紧绷的状态。
然而苏玉良马上反抓住周棋成的手，手劲大到惊人，隔着皮肉，骨头碾着骨头，几乎是用力度传达着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说，声音有些发哑：「我想不起来南歌子的脸。」
找镇定剂的、拿灭菌水的、正在联繫其他人员的所有核子，此刻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法在第一时刻理解这句话，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她为什么会记得这件事？听者心若擂鼓，一瞬间被拽入了同等的情绪里。
「视频主南歌子？」周棋成愕然。
「我遇见了她——绝对是她——」语句先是急促，继而一顿：「但是她的面容、声音，我全部没有记忆。」
周棋成几乎听到了苏玉良嘴唇颤动的声音，并非诉说着某种苦痛和惊惧，反而让听者心里涌起莫名的预感，像是被轻轻提醒了什么。然后她听见，「这说明，南歌子存在于现世。」
苏玉良的瞳孔从没那样黑，从没那么迫人，最不同的她的语气，压抑，几乎是用气音发出来，这种发声方法几乎无法表达情感，不过不会对她这句话的态度感到疑惑。
「真人？！」旁观者失声大喊，语调尖锐，既落脚于真，又落脚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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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院有一句非常官方且正确的话，南歌子和南歌子的视频要分开。但普通人尚且做不到，核子更没有办法。
虽然核子是被死亡和压力筛选过的一批人，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冷静地分割二者，他们被苛求的地方不在这里。
甚至于在坠入黑暗的恐惧依旧如影下，情绪压得越狠，反弹得就越厉害，他们的爱恨绝对会比普通人更极端。哪怕是苏玉良，都无法说清自己消灭诡异的时候是否会有畅快感，他们大多可都是人形。
核子身上的同一种限制，使得他们更适合相互陪伴，但这样往往又将对方拖入深渊。如同两个长满不同菌种的培养基，敞口凑在一起，只能为彼此的情绪提供营养，腐烂得更快一点。只是单独呆着，又是另一道深渊。
总之，有关核的一切都是压抑且沉默的，直到有人笑了出来，然后开始给所有谜题写答案。
其实这带给旁观者的第一反应是恐怖。核子们感官上对于异常的敏锐，会使听到这些的自己感到难受，但他们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求生的本能让肌体这样做。而一边让人最开始感受到痛，一边又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存在，往往容易上瘾。
所有的视频中都有南歌子，这不是一个主讲人在背后讲述一切记录片，这是以南歌子的视角展开的故事，后者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众人，她的存在。
现在南歌子真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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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復下来后，苏玉良将自己的见闻全部说出，这下轮到听到的人无法平復。
苏玉良遇见了南歌子，苏玉良关于南歌子的记忆被部分屏蔽……南歌子到底是怎样特殊的存在？核的手段已经直接作用于记忆了吗？
「简直像第五类接触。」有人喃喃道，话语里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第五类接触指代人类与外星人的双边接触，一般用于科幻概念。用在这里听起来十分怪异，却引起了很多听者的共鸣。
南歌子的游戏视频里行动的是建模，建模可以靠键盘操控，而人永远不知道按键盘的是什么生物。或许南歌子真的只是一位玩家，看到的和她玩到的别无两样，无论知不知道内情，她用「玩游戏」来形容，都不算有错。
至于为什么是游戏——人类乃至宇宙文明是高等生物的培养皿，这一悲观猜想在研究院里从来不是边缘观点。为了弄明白自身，核子们诉诸宗教、科学、哲学各个理论，试图找到解释，也数次碰壁。
于是他们明白了为什么苦难滋生崇拜和信仰，因为自身无力改变，只能向外求助，相信除自己以外的其他存在。
而苏玉良却认为她存在于人群中，她虽不记得脸，但却能描述出自己当时的感觉：「她很年轻，妹妹，或者女儿。」
记录员一愣：「玉良，你也才三十几。」
而研究员也意识到这个词不合适，不是因为年龄，而是有些冒犯。而她又如何能描述南歌子出现时，那种被无忧无虑本身触碰到，又想维护这种无忧无虑的感受？
她很想为南歌子做些什么，其实能很轻易看出来，后者并不需要。
苏玉良转移了话题：「南歌子熟知人类的伦理框架，并且是高等教育的受益者。她的社会化程度很高，在愿意的情况下，会遵守所有约定俗成的规则。」
「她是人类。」研究员语调坚定，似乎也在说服着自己：「她可以是人类。」
在周延到达前，询问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苏玉良的经歷已经梳理得差不多，但有关于南歌子的描述进展不大。
越是深入，听者和讲述者越是对自己正在拼凑着南歌子这件事感到恐惧，对话几次进行不下去。南歌子的面容都被封锁了，他们真的有权利深挖下去吗？
周延进入房间时，气氛低迷到可怕。
「介意简单告诉我都记录了什么？」他拉来椅子，加入了众人围起来的圈中。此刻左右两边的研究员往旁边移了移椅子，轮子在地面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周棋成揉了揉太阳穴：「我建议你从头听。」
记录员罕见地露出疲态，从前一天背下古文观止也没让她这么难捱。
周延摆出从头听的姿态，苏玉良突然说：「她也有坐在椅子上移动的动作。」
研究员似乎又听见了轮子滚动的声音，离开，又靠近。
「谁？」男子此刻语调沉稳，回应他的是一双苏玉良复杂的眼睛，他的副部长情绪从未这么外露过。
「南歌子。」她说。
周棋成动作改成按压眉心，而周延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声音。
「是什么核？」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低声问，像是不想惊动什么。
「合心公司。」
「……」
核研部的部长躺在靠背上，苦笑：「怎么没给我遇上。」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他们这些人死得真干净，一点灰烬都没能留下。
周延能够预料得到，联繫南歌子，无论核内还是核外，成为继宗教、外星文明这一堆「乱七八糟」东西后，研究院内核子的又一找寻的答案。并且这个答案更加具有引诱力，因为仅是听到苏玉良这短短几句话，他就已经生起了无限的悲哀、希望与幻想。
人类因自身无力而不得不求诸某种□□的幻想——但愿我不要信上邪教。周延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吐出一口气：「我去联繫亚洲区总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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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
这是他对苏玉良七个字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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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职工体验卡已经结束，宋音回归日常生活。虽然她公司总负责人的威风没有逞到，但是站在电梯里的时候，所有员工看到她都露出惊恐的神色，这点弥补了她的遗憾。
她还从来没当过「鬼」呢，一向是她见到鬼怪撒腿就跑，如今倒是风水流轮转。up主自觉已经想好了自己视频的名字，一鼓作气将视频剪好，刚准备上传，就被后台许多个99+砸晕了头脑。
数不清的艾特，私信，系统消息一拥而上。而拉开自己的专栏，宋音对第一个视频里百万播放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她可是一个粉丝数量不到两万的up主啊！
莫名其妙的，她上个视频，爆了。
第23章 现世职业生涯
事情发生在一场重大的国际会议上, 会议主要讨论全球范围内的地下资源勘探，以及人工钻孔的深度问题。相关问题在二十世纪七十由苏联提出，该联盟率先开展科拉超深钻孔工程, 掘地一万二千米, 这在当时已是一个极瞩目的成就，举世皆惊。*
苏联虽解体, 但科学家和工程师们仍然乐此不疲地在地球各地钻孔，不停往地壳最深处探去。不同国家、不同组织, 始终对地球内部抱有极高的热忱, 该会议的主要目的也与此有关联：募集资金、交流技术、披露成果。总而言之, 这是研究地球内部领域最为纲领性的会议，和太空计划一样令人关注, 吸引了全球各地人类的目光。
在这样的会议中, 某位汇报人忘记了将电脑的音量调小, 同时也忘记了将后台与会议无关的网页清理干净, 使得人们在等待这一英文母语者发言时，听到了一段中文语音：「我重生了，重生在被杀死前的十分钟。」
铿锵有力, 字字清晰。
在场中一部分人面露疑惑和尴尬, 认为这是一次不够严谨而导致的失误；也有许多人听懂了话语的内容, 忍不住露出笑容。毕竟这段中文内容听上去很「经典」，并且与汇报人完全西式的面容并不搭边。
而该成员，不紧不慢地把声音关掉, 任由视频后台播放, 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最开始, 出于汇报人浓眉深目的皮囊、极具含金量的头衔，以及处理失误时分外稳重的态度, 该片段被单独上传到网络上，这一套组合拳使得视频具有了初步的流量，然而这只是传播的第一个阶段。
紧接着，有人对视频的内容感到好奇。根据在场人员的探听，该汇报人在发言结束后，依然在浏览该视频，并且旁边的成员还凑上去一起旁观。两张面孔严肃地盯着屏幕，似乎里面的内容比其他国家的地下打孔进度有吸引力的多。
【我要知道他在看什么。】有外国网民评价。
片段里的音频发言依然清晰，网民毫不费力地就弄明白了话语的内容，中文，一女子自述重生。
【所以到底是谁重生了（笑）】
【谁知道呢，一个中国女孩】
【这下我一定得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谁杀死了她，十分钟够她用吗？有谁找到了这个视频？】
该国际会议本来就有不小的流量，而严谨的科学与这内容奇幻的音频的碰撞，以及其他各种因素的加持，使得#她重生了，然后呢？#的话题直接在国外社交网站上屠版，他们自动发起了寻找视频主人的活动。但其核心不在于真正找到视频的出处，而是将#重生#和#地下两万米#这些话题联繫到一起进行二创，是一场内部的话题狂欢。
到了这个时刻，该事件进展到第二阶段。
而以上热烈的讨论逐渐被使用国外软体的本土网民注意到。在他们把视频搬运到本国的视频平台后，有人轻易地就在内地平台找到了出处——一个游戏实况用户才发表没多久的视频。
显然，为了看这个视频，该会议成员需要用到一些「神奇」的□□工具，才能在大洋彼岸的某个角落找到它，并且特地在一个国际会议上，专门聆听她的重生故事。想来不能怪视频主上传了这条视频，只能说会议举办的时间不巧。
如此戏剧性的发展使得相关事件一触即发，瞬间成为了绝对的热点。而与会议最关键的核心「钻地」相唿应，一条热评瞬间被顶到最前：有人挖到了宝藏，有人挖到了宝。后面还配了一个小人手握玫瑰花，爱心眼吐舌头的表情，简直是一图胜千语。
谁能想像得到，即便这样了，事件还没达到最高潮。在人们知道了该视频主叫南歌子后，有相关人员透露，该会议含南歌子量极高。在时长为八个小时的会议录制中，存在别的成员同时浏览她的其他作品。并且通过帧的分析，在音频被放出后，在场许多人的表情格外不同寻常，明显是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有些成员的表情充满恐惧，或许是熟悉的台词把他们拉回到看恐怖游戏实况的场景中去。但无论如何，名叫南歌子的up主，成为了这一群尖端科研工作者团建的焦点，许多网民慕名打卡，留下自己的『重生』宣言。这期网络热门视频溯源到此为止，我是up主爆梗叭叭，咱们下期再见。」
宋音看完了这一条科普网络热点的视频，沉默地点开评论区。
她感谢有up主制作了为什么南歌子火了起来的视频……真的，非常感谢。
【恐怖游戏怎么和一群钻地的科学家联繫在了一起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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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科学家也很喜欢听重生故事（乐）】
【我这里有一个恐怖故事，他们会不会挖到了什么，所以转向迷信[摸下巴]】
【哈哈哈你迷信看恐怖故事，赛博迷信哈哈哈】
宋音再次默默关闭评论区，下滑至下一个视频。
《我重生了，重生在地下两万米的深渊中》
下一个。
《盘点#会议重生#内视频up主重生瞬间》
划划划，宋音鸡皮疙瘩四起，赶紧划走，一连切了几个视频，最后沉痛地发现自己社死了。
为什么有人会在开会的时候看她视频啊，就你们这些人背地里看所以没法点赞评论是吧！up主两眼无光，浑身上下仿佛感觉有蚂蚁在爬。
所谓「重生」，是宋音为了解释自己失忆的举措，也很好地起到了衔接的作用，然而相关的概念一旦脱离了原先的情景，就立马变得没头没尾了起来。
并且这不是南歌子在视频中说的一句重生，这是让宋音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的重生，并且喊完后，将周围昏暗布景拉开，一群人盯着她看，旁边再有一个人说一句「surprise」。
还是洋文，宋音窒息。
没有关系，宋音告诉自己，这是南歌子犯的事，再尴尬中二，与她宋音有什么关系呢——天杀的，到底是谁在上班的时候看她视频，还被别人发现了。
宋音咬牙切齿，她是想要火，但不是这种火，这不完全和她的视频内容没关系了吗！
还是有点关系的，她又冷笑着补上一句，起码她的视频内容用于一群科学家的团建。
但即便再不愿意，up主确实因为这个原因突然出圈，她不得不思考起后续举动。
这研究地壳会议不会再开了吧（即便开也应该没人顶风作案）？她的新视频还发吗？这波流量应不应该抓住？up主一边百般纠结，一边点掉自己的私信，对一切关于相关会议人员的询问视若无睹。
多亏了大家，她之前还不知道地球上还有这样的会议呢。一边想，宋音一边露出阴阳怪气的表情，突然，她手上的操作一顿，滑鼠声从室内消失。
一封正式措辞发来的邮件，用户头像上有官方认证标志。
【南歌子女士：
您好！
我们是《一模一样》游戏制作公司，很高兴看到您对本公司开发游戏的支持，因为您，该游戏得到了更多的关注，我们对此感激不尽。我们诚邀您试玩本公司新推出的游戏《风暴追逐者》，并予以一定的金额报酬，希望您能对游戏提出反馈和建议。
如您对此感兴趣，可点击以下连结，详细了解《风暴追逐者》内容。期待得到您的回覆。
落款：合心公司】
宋音的视线浏览到最下面的落款时，僵住了。
她抱着「不会吧」的侥倖心态，进入了自己的游戏库，成功地在《一模一样》和《从夜班开始》的制作团队中，找到了合心公司这几个字。
谁家把自己公司的名号作为游戏中的鬼怪啊！宋音大惊，他们一点都不避讳吗？
考虑到自己都做了什么，这时候压力来到了up主这边。她总觉得不可能这么巧，但还是点开了自己以往的其他游戏，然后发现自己逐渐看不懂这魔幻的现实。
合心公司、合心公司、合心公司。她是捅了合心公司窝了是吗——她真捅了这个公司的窝。
又瞥了一眼合心公司的金额报酬，up主开始思考他们愿不愿意接受自己打出的这种剧情。
钱她感兴趣，风暴她也感兴趣，但这个公司宋音真的不感兴趣。二次元不必联繫三次元，这总让她觉得玩家是制作组游戏的一环，合心公司该不会觉得自己很「酷」吧？
她点开《从夜班开始》的评论区，一脸冷漠地留下自己的第一个游戏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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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幔、壳。这三者作为一个星体最基础的三个部分，一般不会割裂来谈。然而在另一套体系概念中，「核」代表藏满死亡陷阱的空间，「幔」代表某种筛选机制时，「壳」的定义却没有记载。
而许多核子相信，「壳」，就是地壳，往地底挖，一定能有所结果。而让他们狂热的是，他们的举动确实得到巨大的结果。
一盏工艺精緻的燃油灯——这是从科拉超深井中发现的物品。一万二千米，地热连钻头都能融化掉，他们却发现了一盏燃油灯。没有被地热毁灭，没有被钻头损坏，更值得强调的一点，这是一盏「人类」的燃油灯。
这件事即便现在听来都让人难以置信，更何况当时人的毛骨悚然。
据说燃油灯被拿出来后，井中传出了很多地狱声响。不过既然前者无人知晓，后者却广泛传播，地狱声响的真实性要打个问号，更有可能是好事者的自由加工。真正的事实被隐于地下，知情者默不作声。
科拉超深钻孔工程当初有许多普通人参与，但是在燃油灯被发现后，所有参与人员都成为了核子，无一例外。再而后，这些人陆陆续续在核域中死去，相关记载丢失了很多，连燃油灯的踪迹，都不好说在哪里。
只是该工程得到的结果，到底开启了一些人对地下的狂热，人虽不可能打穿地球，但多往下挖挖总没错。至于究竟有什么发现，全都被严密地封锁在了实验室，能够告诉大众的，必然是和核子无关的事情。
世界上很多人以为人类天性本就喜欢钻地，探索自己生存的世界，其实没有，有许多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毕竟「核」这个病毒，只需要通过语言传播，即便这像是蜜蜂刺出尾腹上的针，自己也会落到死亡的境地，但总有人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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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倒霉者只能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参与「解放全核子的事业」。这导致的结果是，这个本身就在不断优化，又从外界「吸收」优秀成员的群体中，他们不乏真正的科学家与政商名流。
如此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招式，正常核子中并不常见，而在某个团体中，简直是一抓一大把。
「我敢肯定会有人叫你疯子。」有人笑道。
被戴上疯子名号的、在国际钻孔工程会议上公然播放游戏音频的男子，卡莱耸肩：「老套的陈词。」
卡莱不是「先天」的核子——某天发现自己在另一个地方醒来，充满困惑与恐惧地活了下来，回到现实之中，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却发现噩梦像影子一样无法摆脱。他是被人告知了有关「核」的一切，在以为听个故事的时候，在某个精神病院醒来——他进入了第一个核域。
『我绝不会做出相同的事。』卡莱这样自述，但绝非出于道德限制，他只是觉得这件事由自己来完成，整体的效用降低。不过卡莱支持别人去做出高性价比的一换一，换个有利于全核子福祉的人物来。这里说的是「全核子」，即便很多核子并不理解他，卡莱为这些人感到遗憾。
他也是在确定南歌子视频本身并不含诡异元素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配套的陈词。」他的同事兼领导阿曼达纠正道，然后微笑着评价：「你很大胆。」
她看上去对目前造成的结果满意。
「轮不到我挖地，总该挖些别的。」卡莱的话里带着隐约的抱怨和暗示，但很快他又转移了话题：「现在已经不用挖，会有核子千方百计地联繫我。」
而这些人，在卡莱欣赏的极限一换一中，要不就是作为耗材使用的前者，要不就是具有极高素质的后者。
进场晚的有自己的玩法。卡莱前期做好了准备，对「核」的恐惧不深，后面对南歌子的出现也很忌惮。南歌子的存在，让想准备玩一把游戏的他，发现自己真的就是个游戏。
这于他的高傲而言是一场巨大的打击，也是卡莱行动变得更加激进的原因。
对于核子联繫卡莱的说法，他的领导贊同：「或许不止，万事奇妙。不过你也得承担其中的后果，你或许冒犯了谁。」
不等男子回话，阿曼达继续问：「今天信什么，卡莱？」
卡莱曾经介绍自己是个坚定的信仰自由者，体现在他信的东西都要于「此刻」有利。这在他们这个群体中算罕见，因为大部分人是造物主派，或者认为存在着外星文明。
「谁知道呢，来自地狱的声音？」这次他这样回答，与平常被问到这个问题一样平静。
「哈，你这个魔鬼的信徒。」阿曼达开着玩笑：「魔鬼也不会要你这不虔诚的信徒。」
卡莱低声嘆气：「只要我贡品齐全，魔鬼怎么会在意我的虔诚？」
他这一操作不可谓不精妙，钻井工程添加了一波热度这种小的不说，当事情闹得足够大，许多先天的核子就有机会看到视频，意识到卡莱是他们的同类。这群人的数量必然是庞大的，弥补了他们精英虽多，总量不够的尴尬。
当然，他们可以让一个人将「核」的存在讲给所多人听——只是大概第一句话还没说完，讲述者下一秒就死在核域里。对于核记录的封锁堪称严苛，南歌子的出现才显得那么古怪，也因此，卡莱的做法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讨好南歌子。
他确实忌惮南歌子，也就更要讨好她。如果是平常，这样的视频绝对会被各方压下，没有传播起来的可能，但是在意识到南歌子想要一个like的时候，事情就完全变了。
她只想要一个like，而是谁在阻止这件事呢？
南歌子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必然是需要关注，而核子连留评论都做不到，看样子某些人眼中的神不是为他们而来的，卡莱再次为核子同胞们表示遗憾。
也因此，在有关于地壳渗透的会议进程中，他选择看揭露「核」中一切的视频，这是一种强烈的暗示，而之后的全员关注也有多方推波助澜，他相信南歌子会喜欢他献上的祭品。
看，南歌子明明在亚洲视频平台上传作品，真正让她为人所知的，确是海外的人。卡莱不知道南歌子是如何选择平台和语言的，就好像自己真实存在于世界一样。毕竟一个有墙的国家，视频传播到世界总是会更困难一点，核子的选取却是世界随机的。
「如果你不担心魔鬼找上门就行。」此刻阿曼达语气意味深长。
卡莱皱眉：「什么意思？」
他确实有个好皮囊，皱起眉来显得眉眼深邃，这也是视频广泛传播的一个重要原因，颜值经济永远是眼球经济的一部分。
不知道中国的魔鬼能不能看得懂外国人。阿曼达脑海里思绪闪过，直到此刻，她面上依然带着赞赏的表情：「信息传递员刚从中转枢纽回来，得到了一个消息，合心公司中的核子遇见了南歌子，亚洲人。」
「人？」这次眉毛重重压下去。
「人。核子与她有过接触，初步判断其不带敌意。」
「这又是什么新的圣女把戏？」卡莱不相信。他尚且只用南歌子的视频来做关联暗示，没想到有人直接说他们遇见了视频主，强行插手了南歌子的解释权。
亚洲人，很好的藉口。他打量着阿曼达的神色，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在情绪管理方面做得很到位，也够藏得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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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下一步该说南歌子加入了研究所。」卡莱眼里浮现怒火。
卡莱对南歌子的存在有自己的解释，他已经积极接受了游戏的说法，于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卡莱逐渐相信地球就是一个被设定的程序，那么封锁也仅是道指令。
南歌子不受封锁的限制，就像在后台被开了特权的管理员——她确实可以认为世界是个游戏，因为他们之于南歌子，就是视频里的游戏之于他们。
总之，卡莱必须要把视频主捧得足够高，使得自己的失败看上去像规则插手的天灾。现在他听到有人硬是要把视频主拽到与他们同等高度——他们怎么敢的？
「他们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并不完全如此。」阿曼达说：「他们决定在多人核域中接近南歌子，从而在现实世界找到她的存在。」
「为了防止弄巧成拙，这件事不会对所有人公布。据他们判断，南歌子对核子不感兴趣，对核子硬往上凑也毫不留手。」
阿曼达暗示着自己最开始所说的，卡莱的冒犯。南歌子会看不出来卡莱在借她的视频做些什么吗？
卡莱冷笑：「看来有一位精通规则的玩家上演了一场极佳的剧目。」
「如果她也能表演死而復生。」阿曼达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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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院的决定下达得很慎重，它的主旨之所以是保持紧密、保持连结，就是因为对于核子而言，这件事并不简单。
经过了几天的筹备，在特地为视频主新成立的部门中，上述主旨稍微发生了改变，此刻并非强调彼此之间的紧密与连结，真正的落脚点是南歌子。
保持与她的紧密，保持与她的连结。他们需要在核域中识别南歌子，以一种后者能够愿意听下去的方式，讲述核子目前的境遇，求助。即便这相遇的机率再小，但只要不为零，就有去做的价值。
「如何就能确定这是视频主？这不只是重复她会说的话。」在会议上，参与者最开始听闻这件事时，反应尤为激烈。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事实，恶魔也好上帝也好，离得太近，总是格外显露锋芒。
苏玉良再次被问到了相同的问题，然而此刻，解释会比以往更容易一些。
「这位俄罗斯的通讯部核子，不久前抵达了北京。」研究员介绍道：「我们两人各看到了一次死亡。」
坐在研究员旁边，灰色瞳孔的男子朝众人致意。他皮肤白得有些泛清，高瘦，和人们对于俄罗斯人的刻板印象并不相同。
即便从外表和语言上有判断，但找到在核域中见过的核子依然不容易。好在当亚洲区和俄罗斯区的对接人刚见面时，就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急切。
他们瞬间就意识到对方有着同一个目的，又或者说，真正意识事情重要性的人，总是会从面容中流露出来，彼此吸引。
二者异口同声，说出了同一个名字，南歌子。
而南歌子如何成为主管这块空白，也被填补了上去。
对于苏玉良所说的死亡，信压部部长齐清瞬间凝眸：「然后復生？」
「然后復生。」
「最后结果？」
苏玉良眼神锐利，回答询问者：「所有核子的待做清单都立刻完成，当场具备从核域脱离的资格。后续的核子记录汇总也表明，这次的生还人数高到罕见。」
并且有几位核子看到了非同一般的场景，他们收到待做清单的提醒后，顺着大部队来到走廊，遇到了从电梯中打量着逃生众人的女人。
相关人员这样描述那一幕：『不带善意，或许也没有恶意。就像是动物世界围观非洲角马的逃生。没有任何员工选择乘坐电梯，都表现得很恐惧。』
苏玉良必须承认，南歌子很可能没有主观救援的想法，她也想不出南歌子有什么施展援手的理由。颱风过境，是被摧毁的建筑，还是被润及的草木，全凭运气。但无论如何，这次结果是好的，他们便希望次次结果都能为好。
看到齐清表示自己已经没有问题，她继续说：「这无法表明视频主对人类抱有善意，但我们希望争取到这一点，而且这是可以争取到的。」
苏玉良对南歌子提出了两次请求，第一次是同行，第二次是拿到相关的物品，全部都没有被拒绝。而关于「核子」「人类」「视频」的概念，后者又显得格外无动于衷，对韦德的唿救南歌子也表现得冷漠。显然，她的「友善」有个泾渭分明的界限，一旦越过，她便不再配合下去。
苏玉良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或许南歌子永远也不愿在意他们的存在。但即便不能改变「颱风」的风向，能够预测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然而视频并未被放出。」第一个发言的说话人的语气已经松了很多，他已经并不怀疑了，只是有些迷惘。
「我们并不知道其中需要花费多久，并且或许多人核域的视频不会被上传。」
「为什么这么说？」语调惊愕。
「有人透露了核子的信息，我也提到了视频这件事。」苏玉良承认：「我当时也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说出了这点，毕竟现场有两位核子。」
言下之意，另一位核子能够记录一切，无论后果多么严重。
一个人哭笑不得：「跟周延学什么不好……」
「视频主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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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视了这一点。」
「那么——」信压部部长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似乎只是在引出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钻孔会议上南歌子出圈事件，她又会有什么反应？」
钻孔会议是简称，但指代的内容无论是核子还是普通人都能瞬间理解，其主要成员在研究院中风评不佳，被戏称为「打洞派」。这种恶评对人不对事，原先核子们都支持对于地壳深处的挖掘，但钻孔工程确实需要耗费大量资金，而「打洞派」就是能做出把富豪变为核子，然后拿救命信息来让他们买命这件事。
一旦富豪死亡，相关人员也会迅速接手其下产业。他们把「核」封锁的相关规则用成了人体炸弹，而负责筛选核子的「幔」对此视若无睹。它会让透露信息的人死得悽惨，但是真正的策划人却安然无事，也不知道是「幔」的漏洞还是纵容。
这个问题让场上意识陷入了沉默。
关于要不要出手封锁视频的流传，这点其实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因为外国相关视频已经被讨论得火热，国内谁敢说让这番热度归为零？不仅生硬，南歌子会如何想？
只是因为钻孔会议而流传的视频带来的热度，使得网民溯源回南歌子的帐号，集中讨论着相关事迹，南歌子又会如何想？
有人指出：「很容易意识到是核子做的这一点。」
「现在硬要沾视频主的边，吃相难看，也不怕当场猝死。」
「我对于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毫不惊讶。」
对于打洞派这群不把别人当人，也不把自己人当人，抹黑了整个研究群体的核子，众人基本都持负面评价。
「南歌子会联繫他吗？」
「外星人真的降临，不把他吓死。」有人冷哼。打洞派希望能打到文明遗蹟这种传言，基本上所有核子都有听闻。
这番话题稍微舒缓了会议紧绷的情绪，苏玉良终于进入了自己最担忧的话题。
「她很特殊，远超以往的特殊。」研究院深吸一口气：「这点阿列克谢研究员可以解释，他亲眼看见了一切。」
在单人核域里，南歌子的特殊之处体现在她的死而復生，如同「核」是个可以继承存档的游戏。这对于在「核」中死了就是死了，现实世界要不就是失踪，要不就是死亡的核子来说，本身就是一项特权。
虽然不知道这种復生是不是毫无限制的，多人核域里，视频主能利用这一特性攀升得更高，打出常人无法想像的结局。
「在合心公司中，她凭藉着死亡，成为了诡异的主管，甚至计划接手合心公司，并且成功在核域中取得一定的社会地位。我想大家并不会否认核中存在社会这件事，特别是在多人核域中，我们更像是整个文明的外来者。」
说到这里，苏玉良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她毫不在意核子，也毫不在意现实。如果我们不争取她，恐怕她就会全然接受诡异的规则。」
这个猜想简直如深水鱼雷一般，所有人心神瞬间一震。
「你说得对。」有人喃喃道：「『文化思想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
而且就那么肯定南歌子不是另一片外来文明的一部分吗？视频主从前的视频出场的可只有诡异，而她的态度却很暧昧，并非全然的无视和抗拒。
想得深了点，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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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南歌子的发现者，广含卉也察觉到了研究院的一些大阵仗：他们打算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南歌子——他们认为后者存在。
广含卉能理解这一行动的重要性，但是越看南歌子的视频，她就意识到了核子与南歌子本质的不同。前者没有办法专注于故事本身，因为这于他们而言就是生死，通关也成为一个套路模板。
而南歌子是沉默的，她只说情绪，不说线索。她虽说是在游戏实况，但是最终目的不是通关，而落脚于故事的完成。
为了故事，她能够接受自己的死亡，将视频上传上来也未必是出于要拯救核子，核子甚至无法在她的视频下留言。
南歌子看上去并不愿意争取他们。即便在「核」里遇见，广含卉并不认为视频主会对看过自己视频的核子有什么反应，因为他们越是如此，就越脱离故事。
核子的诉求很可能与视频主的本意相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各种需求理论里，生存与温饱总是排在最前面。
广含卉看了一眼正在给南歌子过去视频写解读的女儿，无声嘆了口气，随即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
她的女儿广庭玉是纯粹的，广含卉想。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一辈子不知道这些视频的真正含义，假若有一天知道，也不要丧失某种表达欲——她希望后者能够拥有生存的余力。
信压部研究员自己已经闭口不言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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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涡的中心，颱风眼，疑似外来文明者的宋音，只关心自己列好的计划。
其一，她把合心公司弄垮的视频现在发是不是不太好，这明显不是正常的解法。要不先测评了公司新游戏，过一段时间再发这条视频，就当避一下目前的风波，否则她无法想像评论区玩梗会到何种程度。
其二，即她遭遇的风波，科学家看恐怖视频事件。网络上的谣言真真假假，除了一个片段，宋音对这番热度的来源始终觉得莫名其妙。不说笑话，她感觉自己本人快成了灵异事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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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看南歌子的视频呢？有位网友解答，因为钻孔这件事钻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需要观看一些更诡异的压一压。还有人说，因为人死亡灵魂向下，在地下开展轮迴，南歌子重生的话语正好契合这一点。
更有人现身说法，说自己的邻居天天抱着南歌子的视频看，简直走火入魔，而他邻居本人就很沉默寡言，活像是被摄了魂。她的视频绝对有问题。
南歌子：？你们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真的报警了，帮你邻居也报一个。
其三，她要开始梳理一下自己的游戏与重生始末。
看到所有游戏的出品人都是合心公司这件事，宋音心念一动，她开始查看自己的游戏库，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就是合心公司出品的软体，用于下载他们发行的所有产品，那就有所解释。
宋音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到了这个软体，不过她的重生与出品方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上，宋音很早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某种程度上能够「进入」游戏中。最开始她以为这是一种通感，自己仅凭视觉和听觉，就在自己脑海中构建了全部的场景。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玩游戏」的过程没花费一点时间，一切仅发生在眨眼间。
不过失忆是必定的，只是会随着死亡解锁。如果没有「死去」，宋音会在游戏里睡眠后，从现实世界醒来。这种刚睡着就马上被惊醒的感觉并不好受，也使得宋音转向了恐怖游戏。
录像也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但是录屏却能够留存。在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视频发布到网站上，在之后的游戏，她就能够看见来自未来的弹幕，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真奇妙，她的游戏好像发生在现在的某一瞬，又与未来有一点关系。那段时间宋音简直就是个哲学家，思考着时空这些东西。
再之后，她就成了现在的南歌子。
好在游戏gg对宋音的身心来说没有造成什么影响，这点让她的经歷很像是通感。宋音对此没有痛觉，纯粹是被通知了自己的死亡，偶尔还能看到镜头出现的痕迹。她移动的时候，也总感觉自己在按键盘，僵滞感明显，不过最近改善很多。
唯一奇怪的点就是，她开局时总能听到声音。虽然每次都是几个词，但听得多了，或许能够对自己的经歷有所解答。
她一点都不着急，就像是她失忆的时候也不算惊慌，她总是会知道的。
其实第二件事情她也不用着急，宋音对自己说，她现在的人设就是个淡人，对一切都淡淡的，已经不会被任何事物打败。
只是到底如何回应，她有些犯难，因为确实有很多人艾特她来讲几句。
……好吧，宋音来讲几句，蹭一下南歌子的热点。
她进入了自己的视频网站帐号，恐怖游戏区up主——南歌子。
第24章 现实职业生涯
关于视频主南歌子的研究小组其实早已存在, 但并不是以找到「她」为目的。在研究院无论通过什么手段，都无法通过网络溯源到用户南歌子的身份，甚至遭遇主机烧毁这种典型的封锁现象时, 南歌子的形象就抽象成了一个符号, 置之不理和细究下去都让人觉得不安，只是粗略对其形象进行一个刻画。
能发出人声就是人吗？「核」中的诡异非人形的不计其数, 而既然要在网络上传播，就得使用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就如同自然界的一些昆虫, 会模拟成猎物的模样混迹其间, 然后将整个猎物的族群一网打尽。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很多诡异以人形示人, 也更让「核」中人与非人的概念模煳不清。
只是如此类比，天然地将诡异放在了猎食者的范畴, 更显得人类像是某种被圈养的生物, 未来无望。而越带着这样的想法去分析南歌子, 便越觉得后者发出的所有视频, 是掺杂砒霜的毒药，或者用来引诱的饵食。
其实整体来说，研究院对南歌子态度的基调并不负面, 反而更倾向将其视为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掌握并且有权掌握所有答案的更高层存在。从前深埋暗处的有关于「核」的答案, 如今轻易地突破封锁, 被南歌子公之于众。这使得所有核子的视线牢牢集中到她身上，并且许多视角是仰视，并且更极端的大有人在。
只是在这种主流观点和氛围中, 更需要有人逆着潮流, 去猜想更多的可能性, 哪怕其中的假设过于黑暗悲观，没有人愿意接受。否则一条船的重量总朝一边偏, 时刻有可能因为一阵大浪倾覆，再无翻身的可能。原先有关于南歌子的研究小组就保持着这样的论调，唱赞歌的太多了，宣称其为神明的宗教也不少，不差他们这些人。
而现在，这些已有的研究小组和理论成果，将直接被以苏玉良为组长的研究组接手。
「首先可以达成共识南歌子并非人类，在此基础上，我们必须承认她对于人类的『拟态』趋近完美，虽然某些地方会露出漏洞。」
前一任组长简略总结小组的研究成果，由于没法用纸质记载，这些事情一向费口水：「在南歌子的形象汇总中，她熟知人类伦理，并且每次进入新的核域，会快速地根据周围环境给定自己一个身份。如果在后期发现身份有偏差，南歌子也会很快予以纠正，保持和环境的一致性。」
「这算所谓的『拟态』吗？」下面有听者询问。
「可以理解为其中的一部分，算作她对小环境的反应，也为我们全方位了解南歌子的本能提供了参考。在此身份外，她同时拥有视频主的设定，这时候需要融入的大环境，即是平台上的所有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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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出来的拟态漏洞？」
「先见性。南歌子拥有自己的设定，并且会伪装情绪，但是装成猎物不代表失去了掠食者本性。以林中木屋为例——」
房间最前侧的投影仪正常工作，显示着《一模一样》游戏实况中的某个画面，这个时候，她正坐在梯子上，摸索着上方的屋顶，试图找到上阁楼的通道。
南歌子的视频，有人不禁坐直了身体。
前任组长点击投影笔，视频播放，紧接着出现一道女声：「要是上面也有跳脸的话，我不会摔死吧？」
「注意看南歌子的表情。」他补充道：「因为无法用机器进行分析，所以我在这里会放大，直接进行肉眼对比两个画面的情绪。」
他说完，在旁边又调出了同样的视频，往后两秒。
在场之人已经知道了视频并非游戏画面，而是「核」中现实的二次加工，在主讲人的引导后，所有视线聚焦于画面人物的脸。
两张初看完全一样的面孔，却让在场之人神情一变。
「失望？」有人不禁说道。
与前者相比，后面那一张面孔，视线下瞥，嘴角拉平，隐约能看出一些冷漠。
「这也是一种解释，无论如何，此时她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并且转向负面。」
主讲人继续播放视频，同时补充道：「接下来的剧情大家都不陌生，即她对阁楼入口距离她『两米半』的判断。」
随着话音的落下，视频里的角色搬动椅子，往旁边突然移动很长一段距离，直接找到了入口位置。
「即便南歌子表现得犹如对剧情全然不知的新玩家，但在这个环节，她对核域内容的先见几乎没有任何遮掩。显然，她已经不想再摸索下去，按照『应当遵循』的步调走。」
「她脱离了『拟态』。」主讲人做出了总结。
「有没有可能是画面中，屋顶的细节被吞掉，其实现实情况能够判断出——」
「情绪没有办法解释，找到关键点不该是负面情绪。」
主讲人打断了这段话，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还有很多东西要讨论：「后续进入阁楼中，南歌子对里面的女尸并不惊讶，就像是事先被剧透一般。最重要的是，这种先进性伴随着情绪的转换，发生过不止一次。」
「精神病院、动物农庄等单人核域中，她在很多时刻都展现了对于核域的超前了解。」主讲人看向座下的苏玉良，表情礼貌：「请问苏副部，你是否在与南歌子的相处中感受到这种先进性？」
苏玉良正欲说话，脑海里却闪过一段对白：『哦，那我是合心公司员工。』
这是南歌子面对着韦德的尸体做出的回答，而在这句话之前，也是她询问的韦德是否为合心公司员工。
苏玉良没有回答主讲人的问题，只是反问：「你是想说南歌子事先知道故事的内容和规则？」
「我只能说，南歌子与核域并非完全无关。其中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联繫。我还需要强调一点，诡异对南歌子的态度与对核子的态度不同。」
主讲人也不执着答案，继续说道：「她更容易死亡，也更容易碰见诡异。但这并不代表二者必然敌对或者如何，毕竟死亡于她而言可以轻易地跨越，她也真的在重生。」说到这里，主讲人眼里浮现一丝忧虑。
「南歌子的死亡不是毫无收穫的，每一次死亡后，她都具有更强的动机，行动更激进。而第二次復活后，南歌子才自述视频主的身份，成功地从小环境进入大环境，披上了另一层拟态。同时，她也是在这个阶段出现先见性。」
「这像不像——」他轻声问道：「一个诡异在成长？」
.
「果然是号称反南歌子的研究小组。」记录员周棋成感慨：「说得我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最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们并非无的放矢，也分析得很细緻，足够说服人。」
会议结束，核子研究部部长级小团体私下开展着交流，他们的联繫比很多部门要密切，核研部的工作也要求这些人足够互相熟悉，才能在「核」中相遇时更好地配合彼此。
「你被说服了？」对于记录员的评价，苏玉良这样问道。
「我不能被说服，记录员最好不要有自己的感情色彩。」周棋成露出无奈的表情：「看来我的用词不恰当，不过也没人让我做总结，就这样吧。客观上来说，我认为他们确实发现了一些东西，值得思考。」
「你被说服了？」苏玉良又问部长周延。
「我只知道你没被说服。」周延不欲交锋，只是指出：「你对南歌子抱有善意，不是她所做的事，而是她本身。」
苏玉良垂下眼睛，接受了这个评价：「这很奇怪吧？」
她到底是受到了日夜回忆南歌子举动的影响，后者留给她的印象里，亲昵活泼与冷漠旁观交织，从前者一步步走向后者，让她反覆想起不同核子存活与死亡的结局。即便如此，苏玉良不认为南歌子与人类天然对立，只是前南歌子研究小组组长却始终秉持这一观点，并且在会后建议她转换观念。
『怀着敌意争取南歌子？』她那时回答。
『你可以争取她，但不能相信她。』前组长这样解释：『我们研究南歌子，为的不是神话而是拆解，找到潜藏的真相。这样才能在最坏的情况下，争取到活下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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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会说，在最坏的情况解决她。』
『怎么可能。』前组长哭笑不得，眼里深处还有一丝无法隐瞒的恐惧：『我都把她描述成这个样子了——』
『当然是跑啊。』
苏玉良不知道前组长是抱着怎样的感受研究南歌子，还是始终以食物的视角来看待。而被前组长「描述成这个样子」的南歌子，研究员自己却有另一种观感。
「你是当事人，而说伪装的人都没见过南歌子。」周延无奈：「善恶又如何，我从不假定龙捲风对人类怀有善恶，以物种为绝对的中心去考虑一件事。」
「只要她天然不对人类带有恶意，冷漠就是个不错的开局。据你描述，南歌子面前死亡过一个核子，但往好处想，这不是她直接动的手。」
「这已经是巨大的成功，毕竟暴露身份的你最后安然无恙，初步说明了南歌子的可接触性。」周棋成这时也补充道。
「我确实认为没有必要预设她的态度。」苏玉良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毕竟我对于我们的定位，并非是观察南歌子『拟态』习性的研究人员，更不可能是代表核子与她建立平等关系的外交官。」
「不能再贊同。」
苏玉良补齐了最后一句话，眼神坚定：「我们是递出去的橄榄枝，至于二者的关系，该由掌握主动关系的人定义。」
「听起来比余灰好听不少？」周延嘆气，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周棋成的手机发出了提示声。
「别说我不专业。」周棋成抢在所有人说话前先申明：「这是up主『南歌子』限定。」
三人立刻查看起通知来，而南歌子继单纯上传恐怖游戏视频后，终于发了自己的第一条图文。
一张照片，以浏览电脑的视角拍摄。画面上，电脑里正显示着某个游戏的界面，录屏开启，暗示着up主似乎进入了「工作」状态。然而键盘前，一个平板正播放着与之全然无关的视频，视频名称也显示了出来，《地壳渗透与钻井工艺》，视频下方正好是一句台词，人类对地核的探究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程。
照片上有一段文字描述：玩游戏的人摸鱼时，是不是在搞学术？其后又添加了一个摸下巴的表情。
地壳、钻井、人类、核——每个词都用得惊心动魄。
在一阵沉默后，周棋成错愕：「她在暗示什么？」
第25章 现实职业生涯
宋音手指一点, 成功发送了南歌子的第一个图文消息。
她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热度看得分明，重点不是自己的视频内容，而是国际会议、科学家、摸鱼失误、重生文学等多方面因素杂糅, 以及一堆赶热闹的网民的往灵异方面做的助攻, 使得讨论的中心南歌子多了一圈不属于恐怖游戏区up主的光环。
已经有人围绕南歌子的视频作用在她的评论区造句了，基本上是「我有一个朋友」为开头, 结论都是循环播放南歌子的视频，中间添上各种转折、主视角困惑与朋友的变化, 力图渲染出一些不对劲的气息, 使得她的视频荣获新时代电子魅魔的称号。
再离谱的一眼为假的谣言, 架不住宋音本人对此略有心虚，不敢反驳一句。流量是被玩梗带起来的, 但是最初外国人是怎么看到的这些作品？这番突如其来的国际化让up主摸不着头脑。并且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数据很不对劲, 看贊比太高, 与帐号的关注并不相符, 这本就是一个未解之谜，只是现在谜更多了一点。
虽然很想让大家将恐怖游戏和迷信区分开来，但是联想到自身的特殊, 宋音在这方面也不禁打了一个问号。
不过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联繫她, 宋音也就不打算拿这些事烦恼自己。唯一的好消息是, 目前南歌子的关注升到了六万，翻了三倍，这波流量宋音觉得自己还是得再蹭一蹭的。
考虑到出圈视频内容为「科学家在会议上摸鱼看恐怖游戏实况」, 她选择出一个反转版。
宋音从网络中随便找到一个关于地壳打孔的介绍, 正好与会议的主题相关联, 这就是她摸鱼的选择了。在确定科普的内容没有什么不对劲后，up主同时使用三台电子设备：电脑打开接下来要玩的游戏, 平板播放着科普视频，手机拍照，得到的画面主题就是「up主在工作时摸鱼看科普视频」。
仔细看还能看出电脑界面游戏的介绍，非常应景地选择了《一模一样》，简直和前一段视频处处照应。
虽然总耗时不过五分钟，宋音很为自己的灵机一动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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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并非是「南歌子是否有暗示的意味」，而是「南歌子在暗示着什么」。
仅从第一眼看来，周延就意识到这张照片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巨大。根据搜索，《地壳渗透与钻井工艺》这一视频于三年前被上传到了网络，只是比较冷门，看的人不多。但无论如何可以先肯定，南歌子上传了一张来源于现实世界的照片，或者最起码，取材于现实。
正如苏玉良曾说的那样，她必然在地球的某处存在。
而视频的内容也非常微妙，它首先肯定了人类对地下探索的意义，同时也指出，只要人类还存在于地球一天，那么把地球打穿，获取到地幔与地核中的物质是不可能的。
这一带有科普性质的视频或许原意简单，但是特地被南歌子挑选而出，足以表明视频主的态度。
「不是问南歌子会对钻孔会议的看法吗？」周延低声说：「或许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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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井会议到底想干什么，探索地壳资源？核子都知道这是一个遮羞布。「核」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空间，消失的核子又去了哪里？地球各处已经找遍，唯一的线索或许在地下，并且事实证明，地下确有线索。也从这个时期开始，这群核子逐渐走向疯魔，为了追求钻孔的深度无所不用其极。
如今钻井会议里核子的出发点已经不是摆脱核域，或者存活下来，而衍生出对于与人类另一套不同体系挖掘的狂热，他们坚信世界有某种造物主，一切的未知和完美都来源于设计。不过即便大家基本上想法相同，但是在细节上并不统一，对于造物主的形态与存在方式有着不同的描述。
好在钻井会议并不是某个确切的团体，而是一类人的集合，内部「求同存异」，在探索地壳方面达成了一致，也就避免为统一的定义而打架。
「她肯定了钻孔的行为。」记录员语调轻飘飘地翻译了一遍：「然后又给了钻孔协会一个耳光，认为他们不可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好在拍照时的台词带有鼓励性质，『人类对地核的探究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程』。」
「看这个游戏界面。」苏玉良手指点在了电脑屏幕上，吸引另外两人注意力：「合心公司的视频她并没有放出，而现在的游戏界面叫做，《一模一样》，游戏出版方——合心公司。」
完全理解了事情的可怕程度，二人面色陡然一变，难看得厉害，彼此交换了一下神色。
「还真的是游戏……」记录员喃喃道。
「找一下有没有这家公司吧。」苏玉良苦笑。
「但愿没有、不，不——」周延此刻也有些混乱：「我不知道自己期待怎样的答案。」
怎么会是合心公司？这绝不是巧合，「核」与现实世界，此刻有了交集。
如果说南歌子是在核域与现实两边模煳的存在，那么合心公司，完完全全就是「核」的产物。它过来，比核子过去要糟糕万倍，这触及了一个没有人愿意设想的问题：核域是否会触及现实。
众人费尽心思要向找到核域位于哪里，这是否是一种叶公好龙？
周棋成突然问：「玉良，你是不是可以肯定，南歌子成了合心公司的总负责人？」
「没错，什么意思？」研究员皱眉。
「南歌子每次都说『要夺回自己的一切』，有没有一种可能——」记录员斟酌着言辞：「她确实在逐渐掌控着一些东西，以通关的方式，这也是她进入核域的目的，也正好印证了之前『南歌子与核域并非完全无关』的判断。」
如今看来，南歌子进入是可选择的，那么她进入核域的原因就耐人寻味了起来。
周延嘆气：「有关南歌子的猜想越来越复杂了。」
单纯的邪神、对人类具有恶意的猎食者、对核域出手的另一种存在。这还只是他们讨论的结果，更多的可能性存在于别的群体中，神明、外星生物、造物主，或者其他。
她做到了让所有的核子为其焦头烂额，但本身不在意后者。
完全理解了周棋成想表达的含义，苏玉良说道：「你是想说，每次南歌子通关一个核域，对应一个此核域以外的结果。」
「没错。你们还记得吗，在科拉孔中曾经发现过一个燃油灯，虽然此刻没有确切的记录说它在哪里，但是我认为这真实存在，否则钻孔会议不会几十年如一日的开下去。」记录员按压者太阳穴，脸色渐白：「打洞派的动静让我想到了这一点——在林中木屋的结尾，南歌子其实带着一盏煤油灯离开了木屋。」
周棋成明明没说任何猜想，只是提了两件出现相同元素的事情，但是却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出了冷汗。
周延立刻打开了视频《她要锯掉我的腿！这里有着可怕的家人》，拉到最后，看着主人物提着微亮的煤油灯，走入黑暗的森林中。
彼此几人又看了一眼。
「时间对不上。」周延说了一点大家都知道的事。
「但是林中木屋的发布时间，也在她进入合心公司之前。」周棋成反驳。
「如果她离开合心公司，她会带着什么？」苏玉良自问自答：「穿着职员制服——如果一定有什么，就只能是她的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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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鱼』是什么意思？」卡莱问。
「不务正事。」阿曼达解释，又说：「这会是你想要的回答吗？」
「不算太糟，这不是对冒犯的反应。」卡莱心态平和：「往好处想，南歌子回应了我。」
如果注意力是一笔财富，那么现在卡莱富可敌国，各种意义上的，他这段时间可是焦点。被评价为不务正业又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南歌子并不知道自己视频的重要性。
卡莱也发现了，南歌子发视频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指导核子过关。但无论如何，挖井他虽慢人一步，挖到南歌子的注意力也不错。网络上对于他「挖到宝」的评价是笑语，但是核子们知道，这句话并不能简单概括最近发生的事情，也不能阐明南歌子所代表的所有意义。
不过在知道后者对他行为做出回应时，卡莱确实吓了一跳，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在走钢丝，但暂且没摔死，就继续向前看。
「你改口很快。」阿曼达感嘆，脸上带着来自领导亲和力的笑意，说不好是讽刺还是夸赞。
毕竟卡莱之前不接受南歌子出现在现实中，而这张照片里起码涵盖了现有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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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莱习惯了阿曼达的说法方式：「我善于接受现实。」
阿曼达又道：「她对钻孔的评价并不高。」
「她没有必要对前人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做出高的评价。」卡莱毫不避讳地透露自己对前辈取得成就的不以为意。
阿曼达只笑，没有说话。虽然卡莱算作她的下属，但二人更多的相处方式是互惠互利。卡莱看上了阿曼达的消息源，而阿曼达，正如她之前评价卡莱改口很快一样，她从没见过那么善于转换阵营的人，也很好奇。
从普通人被转换为核子，为核子谋划；加入钻孔会议，为会议做些脏事；现在他似乎对南歌子有了些看法，最近又改口很多。他的阵营和他的信仰一样奇妙，阿曼达便很喜欢问这一点。
这样的人阿曼达有什么合作的必要——还是有的，卡莱极端自私自利，但不可否认他是个天才。
23岁成为斯坦福博士，被同校另一位学生坑成核子后，凭藉对已死之人过往行动的探查，主动找到研究院，后来又加入会议。阿曼达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人能够成功。
卡莱抓住了机会，成功藉助南歌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后他主动找到研究院，申明自己会上报那些联繫他的游离核子，至于是不是全部上报，那就得问问上帝了。
阿曼达作为旁观者，也存着一些看热闹的心态，观察这些被「核」毁掉一半人生的天才的选择。有时候她也会思考哪些转折会让事情变得更有趣——南歌子的出现算一个，卡莱的出圈也算一个。
「今天信什么，卡莱？」阿曼达开始了例行惯例。
「让我想想——」棕发的男子语速很快，像是随口一说：「智慧之神或者幸运之神。」
然而大抵是强求的东西求不来，在下一秒，两人同时感受到了振动，然而桌椅上的物品皆摆放得平稳——振动的不是现实，而是他们的灵魂。
核子对于这个非常熟悉，进入核域前的徵兆，幔振。
它意味着大规模的核子进入核域，如同黄豆绿豆坠下筛网一样，触碰封锁者绝对会被清算。每次幔振都预示着无数核子的死亡，而这次的振感尤为强烈。进入核域的剎那间，阿曼达内心冷笑，显然，幸运之神不眷顾卡莱，连带着她也被牵连。
下一秒，二人坠入黑暗中。
第26章 《风暴追逐者》
宋音进入游戏并没有什么特殊原因, 仅是因为她等评论的时候很无聊，干脆转移一下注意力。毕竟下一个游戏已经确定，已经要决定去做的事, 还是早早结束为好。
或许因为她开始在意进入游戏后能听到什么, 这次在从游戏中醒来的一瞬间，她第一次听到完整的一段话。
「死亡是向下的, 直至核心。」
宋音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雷音轰隆作响, 恍若天崩地裂, 甚至连大地都在为此颤动。雷鸣后, 紧接着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火星爆裂的声响，需要仔细听, 才能意识到这是在下雨。
仅听到声音, 骨头里就不免泛起属于雨夜的刺骨寒意。
宋音躺在床上努力眨眼, 想去捕捉到眼前的光线, 无奈周围实在是太黑了，这一动作效果不大。只有一道突然出现的闪电，如玻璃碎纹从一点爬满天际时, 亮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子里, 宋音朝窗户偏头, 陡然看见了床边的人形白影。
通体灰白，有着人形的头颅和身体，没有五官, 像是被水泥包裹的人甬。
「轰隆——」
又是一阵雷声。
宋音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下一秒, 哪还有什么白影，只有一个表情空洞, 齐颌短髮的女性。
女性瞳孔微转，对上了宋音的视线。
眼型偏圆，脸部轮廓也并不锋利，仍然能看得出处于青年阶段的特徵。这并不是一张具备攻击力的脸，甚至如果其主人愿意，能够使它显得分外亲和。但在拥有者毫无表情时，观者只能感受到机械造物的人偶感。
更让宋音感到不对劲的是，这张脸让她分外熟悉，即便她此刻脑海里没有任何记忆。
「你醒了。」女子说。
下一秒，闪电消失，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看来我们需要些照明。」她又道。
宋音茫然，她开始怀疑到底是谁在说话，伸手试探地朝看到白影的地方摸去，直到碰到了一具冰冷的，触感怪异的人体。
宋音勐然收回手，很好，眼前确实有人。
「看来我们需要些照明。」依旧是原来的地方发出的声音。
宋音从床上坐起来，礼貌问道：「那么照明工具在哪里？」
然而女声只会重复一句台词。
没能得到任何答案，宋音只好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除了黑别无它物。
还是安心等一会闪电吧，她想。她不说话，女子也不说话，一时间只有滂沱大雨声，嘈杂得像是电视故障的雪花音。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这一秒与上一秒没有任何不同，黑夜和大雨无穷无尽，宋音渐渐发现等得有些过于久了点。
「假设你没有让我摸黑找东西的想法。」她认真说道。
「看来我们需要些照明。」完全不出人意料的回答。
哈哈。宋音无声地笑了，她不想承认，在刚刚仅有亮光的几秒，自己只看见了窗户在哪。
身下是床，毛茸茸的，后背是木质的床头，带着潮湿的黏腻感。这两个地方宋音有些心里准备，除此之外就是全然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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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挪到床左侧，睁圆着眼睛，什么表情也没有，小心翼翼地将腿放下。
在「手被什么人拽到」与「脚被什么人拽到」两种脑补猜想下，宋音选择了后者。手部靠近她的脸和脑袋，比起被贴脸打击，她更愿意尝试能不能把突然出现的未知物踹走。
宋音开始移动着小腿试探，直到某一时刻，踢到了什么东西。
大雨中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触碰到硬质平面的触感提醒她此处有发现。宋音动作一顿，在做好心理准备后，又踢了一脚。
空心，木质，是柜子。
这下得上手。她坐在床沿两腿垂下，一手扶着床头木板，另一只手开始翻柜子。此刻女人在她的背后，床的另一侧，但这是几分钟前的定位。
宋音一边拉开抽屉，一边试探地问：「照明工具会在床头柜子里面吗？」
「看来我们需要些照明。」
声音确实从背后传来，但在雨声的干扰下，听不出远近。
同时，第一个抽屉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看来我们真的需要些照明。」宋音嘆气，将抽屉推回，慢慢拉出第二个。
她像第一次一样将手伸进未知，这次，她的掌心贴到了一个冰冷的器件。
无论是什么，宋音都将它一把捞起，然后两手齐上试探起来——金属，圆柱形对称，带着底托和把手，中间有着曲线，像是某种镂空容器。
「我找到了煤油灯？」她猜测着说。
话音刚落下，天边又是一阵亮光，这次闪电的形状和之前不一样，是一条蜿蜒的白线，将天空噼成两半。在这迟迟而来的电光下，宋音身前骤然浮现起一道黄晕。
确实是煤油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点燃了。
「轰隆——」
「下去吧。」和雷声同时响起，女子说：「夫人在等你。」
宋音算是搞明白了，眼前这位会且只会颁发任务：任务二，找到「夫人」，触发对话。
在照明工具的帮助下，她顺利找到了放在地上的鞋，刚穿好没走几步，便发现女人也跟了上来。她原以为这位要给她带路，但女人最后只站在她的后方，便没了动静。
宋音彻底放下了指望她的心思，提着灯出了门。
门外是一条走廊，左侧有几扇关闭的门，右侧连着一座向下的木质楼梯。不开玩笑，眼前的一切都让她眼熟，但宋音总觉得不该如此。
按照「下去」的指示，她下了楼。原先雨滴霹雳啪啦打在头顶的声响更加明显，总让人感觉会有雨水渗下来，好在目前情况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糟糕。
「近日，强降雨……特大风暴……龙捲风登陆……」
楼下，一位妇人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裁着衣服，密密麻麻的布料堆在她的身侧。另有已经制成的成衣，叠好放在沙发上。根据电视音频，电视放送的大概是天气预报一类的节目，宋音猜测到。
宋音以为必要走到妇人面前才能触发对话，但她刚从台阶踩到地面，妇人便抬头面向她：「过来试试衣服。」
任务三，宋音想。
沙发上有两套一模一样的风衣，明显是给两个人准备的。宋音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女人，后知后觉，二者现在的服饰也没有区别。甚至说，她们连身形肤色其实都一致——再进一步深想，或许那张宋音觉得熟悉的脸，就是她自己的脸。
宋音突然问：「我们是双胞胎吗？」
「她算不上。」妇人回答道，而女子依旧面无表情。
宋音皱眉，慢吞吞穿上衣服。在此之后，女子也重复了这一举动，却是在宋音背后换的。
她始终没有越过宋音。
宋音已经明显地感受到了这种「主位感」，再结合女子对妇人的称唿是「夫人」，她对自己与妇女的关系略有猜测，试探道：「咱妈是吗？」
妇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去拿你的东西，该出发了。」
是不是默认了？从妇人的眼神中，宋音能察觉她更加智能一些。这样想着，她又问：「东西是？」
「在地下室。」
妇人说完，继续低头裁衣，看上去不能再问出些什么。
拎着稳定亮着的煤油灯，宋音开始在周围绕起圈来，最后在楼梯下方找到了一扇门，推开，走了进去。
她隐有将要看到奇怪物品的紧张感，最后却在尽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相机。当宋音将相机拿起时，后面女声传来：「灯可以让我拿。」
这也是她的声音，宋音转头，再次后知后觉。
此刻，女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雨伞。宋音将煤油灯交给她，心下觉得不妙，一边打开相机一边说：「我们现在要出门吗？」
毫无光亮的天，倾盆而下的暴雨，电视音频里提到的龙捲风，宋音想不明白带着相机能干什么，拍遗照也是一片黑啊。
「你要收集所有风暴的照片。」女子说：「相机能够完成这些。」
「或许我不能。」宋音委婉地暗示，最大问题不出在相机身上。
「你要收集所有风暴的照——」
「好的我能！」宋音及时打断施法，转身走出地下室。这时她发现后面的人跟得很稳，始终让她没有走出光照范围。
走到地下室门口，宋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这个重新被黑暗笼罩的房间。
现在宋音改口强行「能」了，但对于相机的性能又开始感到怀疑，便就着煤油灯昏暗的火光，随手朝地下室按了一下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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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随着机器运作的声音，相机上方吐出了一张照片。
宋音低头看向照片内容：昏暗的房间里，一条人腿放在地上，以断面为中心，晕出一滩血泊。人腿看上去并未腐烂，大概刚断没多久。
她又翻到背面，发现上面有一段文字。
【名称：地下室
概述：非风暴，一个曾经发生过惨案的地下室，没什么特殊的。
拍摄质量：低
珍惜程度：低
】
宋音抬头看向前方的地面，空荡荡一片，血迹人腿荡然无存，地面比照片上的要更暗沉。
「惨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遇害者是谁？」她忍不住问。
背后之人回答：「你要收集所有风暴——」
宋音：「很好我一点也不好奇。」
没再有语音传来，宋音握着相机，走出了地下室。
门外，妇人依旧在裁衣，暴雨声陡然变大。宋音接受了自己冒雨出行的命运，但想到任务的艰巨程度，不由得朝妇人问：「有车吗咱家？」
背后传来：「你要收集——」
「好的我去外面找！」宋音对这个用语言霸凌她的世界绝望了。
宋音安慰自己，自己起码得知道外界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实在不行再另做打算。
然而打开门的一瞬间，勐烈的巨风夹着细碎冰雹捲来，吹得她衣角猎猎作响，割人眼球。雨声风声混成一团，狂乱的鼓点，或者爆炸的地雷，最后留给人的只有一阵耳鸣。
了解不了一点——
出于门开都开了的心理，宋音拿起相机，准备看一眼照片内容再做打算。然而随着快门被按下，相机发出运作的机械声——就在那一刻，所有的声音暂停了一瞬，紧接着，空气发出撕裂的爆鸣声。
宋音隐隐感觉到手中相机发烫，她凝眸，感受到全部气流尽数朝她、朝她手中的相机里涌去，天幕快速泛出一丝灰白。几乎就是下一秒，整块天空濛蒙亮，远处树林连成一片，除了潮湿的地面外，之前的一切好似只是幻象。
相机上方吐出了一张照片。
来不及去想原理了，宋音立刻看向照片的画面——全黑一片，这点倒很科学。
【名称：黑夜地
概述：在黑暗中生成的风暴，阴云暴雨，电闪雷鸣，不见天日，寸步难行。
拍摄质量：低
珍惜程度：中
可使用次数：1】
这片天象，此刻在宋音手中的照片中，即便照片里什么也看不见。
「可使用次数是什么意思？」这条属性在另一张照片中并没有出现。
「拥有的风暴可以被召唤，用来抵御另外一片风暴。」女子说：「不是所有的风暴都能直接被捕捉。」
宋音注意到，她用了「捕捉」这个词——这不是怪兽大师吗——欸，怪兽大师是什么？
「拍照次数是无限的吗？」
女子说：「当相机完好时，即可实现拍照。」
宋音指尖点了点相机，感受到这个原先发烫的物体正在慢慢冷却。显然，「捕捉风暴」这件事，对相机会造成一定损伤。
她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但都没有得到答案。看着对面人毫无波澜的面容，宋音心神一动，对着女子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随着咔嚓一道声响，宋音再次得到一张照片。
【名称：等身裁衣模特
概述：专门用于裁衣的模特，现在开发出了其他的用途。
拍摄质量：低
珍稀程度：低】
照片上显示着宋音最初看见的人形白影。而相机外，女人依然维持着一张平静的脸。
宋音发现自己还挺冷静，并不对此感到惊讶，不过接下来，该轮到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将摄像头翻转，宋音手很稳地按下了快门。
新出照片上的人像，确定了她的猜想——二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而图片背后，没有文字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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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宋音打算回屋再拍几张，无奈当她转身时，背后的建筑已经消失，只余一条突然出现的公路，道路宽敞，看不见尽头。
她的身侧也出现了一个很高的标识牌，插进土里的木棍顶端粘着圆形的图标，上面写着两个字：停车。
与此同时，女人撑开伞，遮住了两人。外界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的细雨。
宋音已经不理会她，自顾自地摆弄着相机，试图发现周围都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草地带着干枯的灰色，天的极远处还有黑夜残存的痕迹，周围的环境有些阴翳，拍出来的照片更显得老旧暗沉。
【郊地的公路，没有什么特殊的。】
正常的图片。
【吊死过人的标志牌，没有什么特殊的。】
照片上，细长的木棍上挂着一具男尸，脚碰不到地，二者挨在一起。
她离案发现场远了一点。
【即将到站的公车，不知道开往何地。】
这个时候，宋音已经放下相机，目视远处的大巴一点点靠近。
「先问一个重要的问题。」宋音没有转头，平静地说：「姐妹，咱们有钱吗？」
不出意料，没有人回答。
大巴缓缓地在立牌边停靠，开门，里面竟然坐着不少人，老人儿童都有。宋音又对着车厢内又拍了一张，果然，这次的图片和描述都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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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座位上与乘客重叠的地方，多出了几只硕大的昆虫，昆虫头颅或者四肢掺杂着人类的形体特徵，伤口处沾着紫红或者腥绿色的血，不出意外都已死亡。
【一辆载过许多人的公车，目的地不明，收取的费用未知】
宋音打算以后有些地方就不拍照了，比如一定会上的车，怪膈应人的，虽然她总觉得自己不太能忍得住。
新晋摄影师一脸忧郁地上了车，随后就是收起伞的女子。
第27章 《风暴追逐者》
一个关系着许多人是否能存活的问题, 新接入研究所的核子应该从哪个核域开始了解？
到目前为止，除了未被发现或者没有核子倖存的核域，有过记载的已经过万,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有增加。记全编号对普通人来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更何况熟知其中的规则和禁忌。
从知识中获取到了某个核域的一线生机，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丧失了在其他地方存活的可能性。同时, 人们只能统计生还者，如此反推进入核域的概率并不让人信服, 而按照逃脱最困难、或者存活率最低的方法排序也都有其缺点。最重要的一点, 一旦这些数据有变动, 核子们又无法用电子方式辅助计算和通知，整套体系到最后会变得非常复杂。
死亡如影随形, 在这种情况下, 核子们逐渐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所共识——从最残忍、扭曲的核域中开始了解。
他们不仅要存活, 还要生活。按理来说, 经歷过的核域越多，核子往往会越游刃有余才对，但现实情况是, 他们以核域中的精神病院开篇, 往往以现实世界的精神病院结尾。
相比于肉.体, 人类的灵魂和精神有时显得更为脆弱。了解从这些扭曲的诡异中得以摆脱的方法，为了是真正到了抉择的时刻能够死的轻松一点；如果能活，也不至于陷入终生的崩溃和恐惧。
那么, 熟知多人核域「杂交昆虫馆」是所有核子前期越不开的课题。被大巴车载往昆虫馆, 又凭藉着大巴车从昆虫馆离开；去的时候是人形, 回来的时候却人虫交杂，甚至因为昆虫的特性, 只保留部分肢体。
即便在他们回到现实时，肉.体完好无损，精神上的崩溃却不可逆。人们至今不知道那些陷入疯狂的核子，眼前的世界到底是何模样。
这样看来，死永远不会是一个最坏的结局，而核子记住的所有规则，最起码能够避免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现在，对于熟知「杂交昆虫馆」的核子来说，现在有一件事能够肯定——中途上车的乘客，绝对不会是人。
坐在靠下车门的座位上，周棋成捏了捏手指，忍住按压额头的冲动。
她是研究院人工制造超忆者的一个尝试，并且就结果来讲成功了一半。周棋成的听觉记忆力很可怕，听过的任何话不会再忘记，其他方面的能力也远超常人水平。但对于大脑的操作总是存在代价，持续的头痛和短寿已经不算太糟。
人造超忆者的身份使得她存活概率陡然上升，但如今周棋成预感不佳：剧烈的头痛影响着她的思绪，大巴车的细节虽然能对得上号，但是天上却下起了细密的小雨，这点根本不曾记载；车子无缘无故从市区进入了荒郊野岭，简直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至于突然上车的两个女人——
这已经不能说是双胞胎了，周棋成看得分明，她们两个的形体完全一致。
先上车的女人手持相机，路过几个座位时微压眉头，脚步偏向另一侧，能够隐隐看出排斥的态度，但这抹抗拒浅淡，不过分在意，和路过水沟时绕路没什么两样。后面的女人没有任何表情，手上湿润的雨伞后遮掩着什么东西，她是在场唯一一位带了雨伞的人。
假如二人是专门为这趟车的到达地点——杂交昆虫馆而来的，那么前者手上的相机也有所解释。只是她的面容看上去不带多少期待，反而在片刻沉思后，抬起相机，咔嚓一声。
周棋成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没从相机的视野中逃走。
——没到昆虫馆，不可能这么快就触发必死的环节。行动异常的核子会被规则盯上，周棋成自认为没有伪装诡异做出反应的能力，她只能保持沉默，暗中观察还有哪些人有闪躲的迹象。
下一秒，一道孩童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姐姐你在拍什么？」
左右两侧扎着小辫子的女孩，七八岁大，满目好奇地看向拍照的人。
昆虫爱好者，卡莱立刻辨认出来。
他此刻坐在大巴的最里面，能将发生的一切尽揽眼底。臭名昭着的杂交昆虫馆他当然听过，也知道进入这里是多不走运的一件事，好在卡莱并不为自己前一秒还在宣称信仰幸运之神，下一秒就来到这个死亡之地的遭遇感到尴尬，他一向向前看，现在他只关心这个核域的要点。
对于杂交昆虫馆，卡莱并没有细究大巴车的细节以及天气情况，仅针对性地记住了一些绝对不能冒犯的规则。其中有关于昆虫爱好者的——她的虫子，不要碰，不要贬低，就这两条。
不过这有一个前提：既然目的地是昆虫馆，那么必然得对这些生物感兴趣。符合人物的身份，这永远是核域中最大的行动要求。
被询问的摄像师回答道：「拍虫子吧。」听起来她自己也不确定。
哪里有虫子？
暗中投过去几束隐晦的目光。
「可是没有昆虫呀。」女孩脆生生地说：「你要看看我的昆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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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臂放在背后，轻微舒张自己的手心，坐在后侧的人很容易看出来，里面隐隐有什么黑色的生物爬动。
车子开始在公路上行驶，落在窗户上的雨逐渐变大，直到发出明显地「啪嗒」声响。
没有人注意到公车的底盘，密密麻麻攀附其上的小生物开始躁动起来，随着外侧水滴的溅入，一只挤压着另一只，群体犹如黑色的浪潮开始起伏涌动。
巴士里，宋音低头看向说话的小孩，没想到自己还有听到正常回答的一天，天下苦复读机久矣！会说话的诡异和不会说话的诡异，她更愿意选择前者。
她刚准备回答，突然观察到女孩的脑后的辫子：两边各用头髮扎出两个蝴蝶结，一个大一个小，剩下的头髮也用几段小皮筋扎好，直直垂下。
短头髮的宋音有些惊奇，面前的小女孩头上扎着的是蜻蜓。
她又欣赏了几眼，不吝赞美道：「你头上的蜻蜓很好看，我可以拍这个吗？」
宋音当然不把这趟巴士当做寻常公共运输，也不把女孩提到的昆虫按字面含义理解，反正无论是什么物种还是不见为妙。老实说，刚从照片中看见那几只肥硕的虫子，她还怪噁心的。
女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辫子，一只蜻蜓从她手心中钻了出来，停留在一侧蝴蝶结上，颤动了两下透明的翅膀。
「你拍这个。」她说，弯起了眼睛。
只要它不飞起来，怎样都好。宋音由衷地想。
她用镜头对上了小孩头上的昆虫，一边回忆大巴上其他虫子尸体的位置，一边按下快门键。
到现在为止，相机已经完全变冰凉，似乎只要不拍天象，其他场景并不会带给它多大负担。
咔嚓——
【名称：幼生蜻蜓和它的主人
概述：还未成熟的幼生蜻蜓，亟待饱餐一顿。
拍摄质量：低
珍惜程度：低】
又是两个低评，摄影师到目前为止已经获得了许多不具有收藏价值的照片。她心里哼了几声，眼睛扫过概述，不由得有些疑惑：「这个蜻蜓好像还没成熟——」
声音一顿，宋音突然觉得话题有些危险。四只翅膀一条尾巴，这都已经是成虫的外表，还能怎么成熟啊？
「您看出来了！」谈到这件事，女孩显得很高兴：「她马上就会成熟，我会把她餵得饱饱的，我发誓！」
宋音将她特地避开了尸体的图片展示给女孩看，委婉建议道：「我觉得这么大还能停在头上做装饰，挺好的。」
再大一点或许就要人头了，大巴里的亡魂还尸骨未寒呢。
不说未来景象，照片里的蜻蜓已经足够完美，它立于蝴蝶结头髮的最高点，翅膀纹理清晰，眼珠黑润，带着昆虫特有的精巧感。
「拍得真好，她真美丽，不是吗。」女孩没有回应，只是盯着照片轻嘆，语调符合孩童特有的夸张，能看得出来她很爱自己的昆虫。
即便宋音对昆虫没什么兴趣，但不可否认她拍这张照片还算用心。来自小姑娘的称赞让她忍不住抱怨起来：「我也觉得拍得不算很差很差吧，但好像怎么都还是缺了一点——」
她自己都不知道照相机的评判标准是什么，但女孩好像瞬间就读懂了，又抬手拢住头上的蜻蜓：「我知道的，她还没成熟呢。等到那个时候，您一定要过来拍，我保证会很好看的。」
说话的同时，她扫了一眼车后座的人，说不好眼睛里有什么感情，只是笑容更加洋溢，头上的蜻蜓在女孩手心里缓缓摆动了几下翅膀。
宋音自觉「到时候」大概拍不到什么好东西，不过她倒是体会到了拥有一门技术的重要性。女孩的称唿从「你」变成「您」，虽然后者总让她有种自己是哪家幼儿园领导的感觉，但谁说幼儿园的领导不是领导？
「遇到了一定帮你拍。」摄影师对这番热烈的邀请很受用。虽然她没有直接承诺，不过或许是拥有技术的人拥有话语权，她本人也不是怯场的性子，话题往下进展得很顺利。这时候一大一小开始你好我好，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事实上，宋音的直觉是对的，蜻蜓成熟的结果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它要经歷一次真正的蜕皮，从蛀空的某个生物体内蜕出，成为一只非常臃肿且丑陋的昆虫，她是不会喜欢的。
即便女孩邀请她前往拍照。
这番其乐融融的场景，周棋成欣赏不起来。即使交流表面再正常，但是自拿着照相机的女人说出「没成熟」这个词，就註定整场对话和女孩头上的蜻蜓一样，再精緻的皮囊也遮掩不住其中腐烂的内里。
摄像师的形象完全独立于杂交昆虫馆故事外，周棋成想不到任何理论去解释她的出现，除了一个非常冷门的概念，核域交错。
这种现象从被某位研究员提出，再到现在，暂无一枚例证。但基于核域的「链式法则」，即湮灭多人核域会引起单人核域消失，就有足够理由猜想核域间并非完全泾渭分明，必然有什么内在联繫。亦或者说，这一整个核域族群中既然存在着关联性，那么故事的融合和交叉就是能够理解的。
此时此刻，周棋成或许见证了第一例，但更有可能，第一例早就死了，所有遭遇这件事的核子最后结果都是死亡。
人们永远无法将他们死后看见的一切公之于众。
周棋成不知道摄影师对「没成熟」的判断是基于哪点，对于「昆虫」有所了解还是其他，但是自摄影师说出这句话，昆虫爱好者转头看过所有人一眼，带着恶意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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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了一定帮你拍」——这句话设定了一个概率上的时间点，摄影师已经暗示了自己不会结伴同行的打算。在这样的背景下，百分百的遇见，就是此刻。为了让那些虫子快速成熟，没有什么比车上的人更好的材料。
简单的一句话，註定了乘客们悲惨的命运，他们并没有冒犯前者，但毁灭他们，与他们何干？
昆虫爱好者只是想要摄影师帮她拍一张照而已。
周棋成有点被这悲怆的命运逗笑，她突然想起讨论南歌子出现时，周延说了这样一句话，『怎么没给我遇上』。
这下轮到我说了，人造超忆者轻飘飘地想。
第28章 《风暴追逐者》
昆虫爱好者或者摄影师, 哪个更好解决？
即便不太乐意，但卡莱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显然，他对幸运之神的供奉不足够, 导致自己落到这番境地, 而对智慧之神的供奉也不足够，使得他只想出了一个听上去毫无希望的办法。
让她们两个互相解决。
人类不必在梦魇前挑战以卵击石。对于摄影师卡莱并不了解, 不过诡异的触发点和它们的外形存在一致性，或许可以往拍照技术和内容方面做猜想。至于昆虫爱好者, 无数被旁观的血证说明了一点：贬低或者伤害她的昆虫, 绝对是能够狠狠得罪这个诡异的做法。
卡莱从座位上站起, 三两步走到她们旁边，对讨论得正热烈的两位突然打起招唿：「早安, 小姐们, 冒昧打扰。」
随后, 似乎才注意到女孩头上的昆虫, 他赞嘆道：「一只很漂亮的蜻蜓，她的主人一定把她照顾得很好。」
两双眼睛此刻注视着他。被恭维者表情没有变化，看上去并不把他的称赞放在心上。卡莱来晚了一步。
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意识自己吸引到了摄影师的视线, 卡莱的面色更加真挚, 回看过去：「我来只是为了问您一个问题——您是特地前往昆虫馆拍摄昆虫吗？」
钻孔会议的核子有着一张好脸, 眉深目阔，稜角分明，蓝色的瞳孔深处泛灰, 带着薄薄的雾感。这是一张兼具精英人士和实干家的脸, 也是某个视频第一次破圈的部分原因所在。
宋音看着倒没什么特殊的想法, 只是感觉这张脸她似乎也在哪里见过。
在心态较为放松的时候，她的想法一嚮往脸上写, 于是这种疑惑轻易地让卡莱有所察觉。
——他走出来可不是让这两位专门关注他的。卡莱心里一沉，正欲发言，摄影师举起了照相机，冰冷的圆形机械镜头对准他的面孔。
「并非如此。」她回答道，紧接着便问：「介意我拍一张照吗？」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摄影师手上的动作却不带丝毫询问的含义。
不对劲的东西就拍拍看好了，宋音已经迅速接受了这种解决方法。
雨越下越大，雨滴夹杂着冰雹打在巴士的车顶和窗户上，噼里啪啦作响，密闭空间里无端多出了几分压抑的气息。
在两人的对话外，扎着蜻蜓辫的女孩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卡莱眼睛里的笑容消失了一些。
「我的荣幸。」他语调依然轻松，只是眼睛始终看着下方被女孩拢在手心的蜻蜓，一幅仅在意昆虫的样子，没有与镜头对上视线：「不过我还以为前往昆虫馆的专车，所有人都会去看他们。」
当然如此，这一巴士的人都主动或被动地怀着这个目的，所有人都爱好昆虫，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这些生物呢？
又是一阵快门转动的声响。查看照片的摄影师似乎没花心思观察周围的气氛，只是随意翻转着相机吐出的照片。她心里隐约觉得上错车了，嘴上说道：「看昆虫……昆虫风暴？假如昆虫馆有这个东西，我会特地去拍它的。」
话音未落，一块人指大小的黑色物体勐然撞击在车窗玻璃上，砰的一声，窗户上炸出一小块绿色的脓液。
大巴上不少人惊唿起来，而扎着蜻蜓辫的女孩尖叫：「小虫！！」
绿色脓液间挂着几根昆虫的腿，半片被挤压扁的虫腹贴在玻璃上，暗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豆大的雨点扑簌落下，沖刷着尸体的残骸，腿和虫腹顺着雨水的轨迹滑下车窗。
但这不意味着事件的结束。半块虫子掉下去，紧接着，一只又一只虫子突然从视野下方冒出，密密麻麻铺成一片。即便被风捲走，往往下一秒又会被风送回来，如石子一般撞击着车厢外侧。
「让它们进来！」女孩尖叫：「它们会死的！」
她趴在窗边，停留在头髮上的蜻蜓展翅欲飞。
雨越下越大，平时开着的车窗被乘客自发地关上，没留一条缝隙。这些虫子不知道之前藏在哪里，当难以抵抗外面的风雨时，便一拥而上寻找一个遮蔽物。
无视一个异常的方法，是突然发生一个更大的异常。原先疑惑上车之人身份的乘客，此刻也不免转移了注意力，满面焦急。
「停车，快停车！让他们进来!」一位老人朝司机招唿道。
「造物主在上，这也是生命啊。」一位男子推着窗户。
而坐在窗边的人造超忆者，完全感受到了来自于核域的恶意：因暴风雨而往车窗里钻的飞虫，以及一车狂热爱好昆虫的乘客，两者相遇，接下来只能发生一场灾难。
对于核子来说，一旦被这些虫子寄生，结果只有随着时间的迁移一步步成为人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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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她试图上前阻止，马上就会被判定为异常，导致自己死得更快。连沉默不动也不是好方法，想要活过现在这段时间，她最好努力地迎接死神进门。
早在卡莱说话时，周棋成就认出了他。这位钻孔会议的核子最近风头可热，许多研究员都在等他蹭南歌子热点的结局：被核域清算，或者安然度日。
卡莱的心思并不隐蔽，或者说这件事本就无法掩藏。如果不是因为南歌子发布了要求点赞的评论，视频早在稍微有些热度时，就被上层压下。而如今他这位「触碰封锁者」的结局，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核子们后续对待南歌子的方式。
显然，清算冒犯者的颱风尾扫到了自己——周棋成只能得到这样的结论。只是如今事态已不是人力能够阻止，死亡避无可避，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她只能自认倒霉。
那么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
人造超忆者突然感到迷茫。
研究院对超忆者的要求很简单，他们必须按照给定的方式通关，不允许自行发挥和探索。某种程度上来说，超忆者的生命并不属于自己，他们最好是一本没有自主意识的书。
但这一刻，知道自己必定死亡后，周棋成第一次感到未来的道路宽敞得可怕，即便通往悬崖。无所谓好坏，但或许总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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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唿啸，雨点撞击车厢，乘客大声唿喊，在这杂乱的混响中，按压快门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却被一直关注着摄影师的卡莱捕捉到了。
昆虫风暴，他再一次无声地重复这个词，望着窗户外狂风卷着昆虫的景象。此刻这些生物显得那样无力、孱弱，像是被捲入命运中随之颠簸的核子。假使风雨再大一点，或许他们乘坐的大巴也会变得脆弱如纸。
「您是专门来拍现在景象的吗？」他尽量使自己的语言显得不那么急促，即便事态再紧急，也没做出探头查看照片内容的举动。
虽然经常被一些人评价行事冒进，但一些看起来就像死线的东西，卡莱自觉还是不碰为妙。
车窗已经被稍微打开了一点，水汽一拥而入，带着凛凛的寒风。好在因为这辆车实在过于老旧，窗户一时半会难以拉得更开，此时无数虫子已经聚集在缝隙外侧，探进的触鬚和脚剐蹭着窗沿，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或许下一秒，它们就会彻底占据这片空间。
然后卡莱听到她说：「不，不够大。」
【名称：虫夹雨
概述：某些风暴的前期预兆，但最终是否能够生成不得而知。
拍摄质量：低
珍惜程度：低】
宋音抬头看向攀附在车窗上的虫子们，现实比照片更有冲击性，她想像不来这些虫子进入车内的场景。宋音觉得自己应该嘆气，但新的照片总是会让集邮党感到期待的。
概述上描述的可是「某些风暴」，看起来现在的天象还能生长成不同分支，真奇妙。
「雨得再大一点，虫子……也得多一些。」
大巴车外，昆虫被吹得七零八落，随风打卷。
车内，手持摄像机的女人说出了一段足以让任何听者都汗毛耸立的话。
下一刻，随着人们的一声欢唿，车窗大开——
风、雨、虫子扑面而来，水汽吹来的冷意，虫子打在身上的麻痒，以及瞬间就湿透的衣服，这一切不能阻止乘客和女孩一起露出笑容。只是后者的喜悦真心实意，而前者中有的人却骂起了脏话。
那是一个先前也在「推开」窗户的女人，事实上，是推是拉只有她自己知道。看着自己身上散落的昆虫腿，她忍无可忍，指着卡莱说道：「喂，是你吧，刚才为什么不来推窗户？刚才说得可真好听啊。」
这外国人干的什么事！孟挑云心里破口大骂，她看得出来卡莱在尝试解决这个要人命的「约定」，防止一车人成为虫子的食粮。但真正需要他出力的时候，就干站在那里是吧！
好了，死完全了。她翻了个白眼，还想再说几句，但害怕暴露自己声音的颤抖，只是擦着脸上的雨水，又看向袖手旁观一切的摄影师。
不过她的视线立马被旁边的另一人吸引过去，后者不知什么时候在车厢内打开了伞。即便是那样大的风，伞架依然完好无损，并且挡住了大部分飞溅进车厢的雨滴。这不合理的场景不知道遵循了哪条规则，总之到目前为止，这两位是整个大巴里最体面的人。
随着窗户被关闭，周围的温度稍微回温。孟挑云注意到，女人将伞收起后，从地上捡起一盏煤油灯。灯盏里还有火光在跳动，虽然在白天里并不显得明亮，但经歷过刚才的一场狂风，竟然到现在还没熄灭。
第29章 《风暴追逐者》
孟挑云对燃烧的煤油灯留了一个心眼, 转而又看向卡莱。敌人的强大尚且无解，队友的拎不清更让人揪心。临死前不必再遵守保持紧密这种「政.治正确」，她不打算让自己带着一肚子窝囊气上路。
从昆虫爱好者手下求生并不困难, 或者说这个核域里真正的重点只有昆虫馆, 官方给出的名称完全明示了这一点。昆虫爱好者的虫子更类似于一种病菌，人类一旦接触感染, 最后会不可逆地逐步转变成另一个物种。好在只要不去故意触碰，后者一般也不会找上门来。
生机和死亡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同建筑互相支撑的筋骨, 找到结构中的稳定点就能活下去。然而所谓的平衡此刻完全被打乱, 几位熟知其中规则的核子事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栽在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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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暴雨只是个野蛮的外来者, 没有人为它的出现感到高兴。
卡莱瞳孔微动, 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
直到这时, 好像已经走上了绝路, 但是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想法。人类无法杀死诡异，但诡异可以。
摄影师是这样说的：雨要更大，虫子要更多, 显然她有一套自己的拍照标准。虽然一旦符合这个要求的场景被拍下, 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无人知晓, 但目前的解法必然在摄影师身上，卡莱不认为这是一场开头即死的局。
他无视了孟挑云的指责，反而对旁边的摄影师嘆气：「造物主在上, 我为死了这么多昆虫感到遗憾。小姐您呢, 您的照片是不是拍不起来了？」
「真可惜。」他脸上露出一丝感同身受的忧郁。
说到底, 卡莱不认为摄影师愿意拍这些，判断依据并不少：她上车时的表情, 对某些座位的避退，以及关键的一点——她用的词可是「它」和「虫子」。
当两个诡异的规则彼此冲突，外来者强势地打破了现有的生态循环时，之前钉死了的食物链，必然会发生改变。那么，谁是此刻吃掉螳螂的黄雀？
这外国男的现在还没死心呢？孟挑云第一反应有些错愕，之后便没再说话，选择抱臂旁观。就当她的临终关怀了，看看卡莱到底能挣扎出个什么结果来。
假若卡莱敢辩驳，孟挑云就能展示一下自己在核域中高超的行动力——她一向认为自己该是核研部的人。只是此刻一个人但凡想活，他的心理压力会比不想活的大得多。而卡莱看上去像前者，那就继续吧，反正够悲惨的了。
然而孟挑云只等到抚摸着昆虫的女孩大喊：「绝不会。只需要她们吃饱就能拍！」
后者看上去是对拍不拍虫子最为在意的一个，特别是当车底的昆虫被风浪卷席走一半后，她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损失惨重。
而拍照——那可是拍照！谁能记载核域中的一切呢？她比那些头脑混沌的诡异清楚得多！
核子们也因昆虫爱好者激烈的反应立刻打起警惕，改变了自己的位置。果然，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急迫性，虫群明显变得异常躁动，背上的甲壳抬起又收回，露出沾着水的透明翅膀。
下一秒，几只虫子扑腾一闪，钻入了几个靠得很近的乘客的口鼻中。
它们要更快地成熟。
「啊啊啊！！」
后者原先还在一脸伤心地抚摸着这些「小傢伙们」，这时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开始满地打滚。这声尖叫最初悽厉，只是马上就淹没在涌入喉中的黑色潮水里。他再也叫不出来了。
人体的滚动惊扰了整个虫群，霎那间，攀爬在车厢各处的节肢生物一拥而上，抖擞着翼翅往倒地乘客的口腔里钻，他的头部转眼间成为了开满黑色碎花的石基。
司机的车依旧开得很稳，半点没受车厢里的大动静影响。
大巴外，风雨不歇。从天空中俯瞰，一座圆形的场馆就在车辆行驶方向的前方。
剩下的人全都被这发展惊动了，不少乘客露出了错愕的神色——虫子怎么能去伤害他们呢？
无视倒地之人的惨叫，女孩看向摄影师，眼睛异亮：「她们马上就能完成孵化，这次一定会非常好看，你一定要全部拍下来！」
「你在说什么？」瘫坐在一旁的乘客先一步抢答，脸上既有惊恐，又有难以置信：「你怎么能对我们动手！」
他的手指向离得很远的周棋成，尖叫道：「她的表情一直不对，她才是异常！你该餵掉她才对！」
被指认者往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发言者，这是——诡异！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不对劲，又默默观察了多久？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什么时候才会揭穿这一点？
周棋成突然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这件事恐怖到如果她此刻死亡，死而有憾。
然而死而有憾的不止她一个人。
在一个核子面前杀了另一个核子，即便整个场景让人悲痛，但是对于后者来说，前者的死亡并非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起码牺牲的人试探出的规则，为后人增加了一线生机。
然而如果诡异会保持一段时间的沉默，那么整个事情就会发生大转弯——犯错的人暂时活了下去，而其他人毫无意识地重蹈覆辙，直到最后，所有人被一网打尽。人们能够想像得到诡异在隐瞒规则吗？比猎物知道自己是猎物更可怕的，是猎人知道自己是猎人。
随着乘客的指认，女孩的视线转向周棋成。
「叫什么，好好看看你的表情才对，你在质问什么？」周棋成脸色苍白，没有流露出任何心虚的表情：「我从来没在下雨时去过昆虫馆，下雨让我头痛，反而你在下雨的时候很有活力。」
这一刻，七八岁的女孩竟然是他们两人对话的裁判，只是周棋成不觉得有任何好笑的地方。好在她反应很快，做出的反驳几乎是教科书级别的标准：前一句指出另一人的异常，后一句话又提起和群体的共同点，从言语到表情，配合得完美无缺。
人造超忆者确实持续头痛，至于是不是下雨那就另说了，她始终疲倦的神态也佐证了自己的话语。连指认她的诡异此刻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因为她提到了雨，而这是绝对不能与其有关联的事情。
非要说突如其来无人预料的暴雨，明明是打着伞的摄影师二人更加古怪。但是显然，昆虫爱好者对摄影师的态度让诡异选择避讳。或许他们心里也认定了后者行为异常，好在只要等到照片被拍出来，无摄影师的用武之地，这群真心为了昆虫而来的游客依旧是一个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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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虫被雨淋死了！」
听闻周棋成的话，昆虫爱好者几乎要哭出来，可见下雨确实是个好藉口。这趟前往昆虫馆的路途永远艷阳高照，虫子们也并不喜欢下雨天。起码这一场雨，他们折损过半——不过马上就快补齐了。
想到这一点，女孩稍微收回了自己委屈的表情，看向地上的人蛹，脸上带着残忍的天真：「不过还好有大家的帮助，她们会借着你们的身体活下去。」
一部分实在排不上队的飞虫选择再次振动翅膀，等它们落下时，那位指认周棋成乘客再也无法偷偷观察核子了。
他也成为了另一个虫子的温房。飞过去的昆虫不多，没想之前一样遮住整张人脸，乘客脸颊与喉道被钻进去的虫子撑大的痕迹，完完全全展现在众人面前。
「等她们重生的时候——」
女孩的视线再次回到摄影师身上，期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回答。这次，没有人再敢打断这段对话。
被寄予厚望的宋音只能沉默。
包在、包在我身上？包不了一点啊，这真的是可以说的吗！
在核子的视线中，摄影师再次露出了抗拒的表情，和她最开始进入车厢内的脸色相似，只是程度更甚。
宋音没想到自己要拿一句话做例证：「你要收集所有风暴的照片」，话语引用自旁边的复读机。她想说的是，自己最开始的任务只是拍天气，现在在拍到什么大虫子小虫子也就算了，这种限制级的画面真的没问题吗？她也不是走这个路子的啊！
「我答应的只是你头上那只蜻蜓。」似乎感到被女孩强硬的态度冒犯，摄影师脸上露出了一点冷淡。
虽然整个发展确实充满戏剧性，不失为一个地狱笑话，但看看得了。宋音无法想像自己拍出这种照片来，总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会被玷污。
女孩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她抬手摸向头上的昆虫，然而早在窗户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它就已经被风捲走，不知去向。即便这只蜻蜓最后混入了虫群中，也很难将其再分辨出来。
说到底，这只虫子和其他虫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恰巧被饲养者拿在手里，又恰好背负了一张成熟后拍照的承诺。直到此刻摄像师说，不见虫子，便没有承诺。
她脸色沉了下来，上一秒还是一副天真童稚的面容，此刻却显得无比阴暗。
面对摄影师的说辞，忽然遭受冷遇的诡异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
第30章 《风暴追逐者》
在这场风暴中, 昆虫爱好者失去了陪伴她多年的「家人们」，当她追溯这场悲剧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脑海里逐渐闪现出突兀的人或物, 小雨、停车大巴、带着照相机和雨伞的女人。
摄影师不喜欢昆虫, 她不是为昆虫馆而来的。女孩原以为刚才她在一旁站着，是在拍大家得救的场景——她在拍那些风！这些风, 这些风——
「是你！你是故意的！」扎着蜻蜓辫子的女孩尖叫道。
这声充满愤怒的悲鸣让所有事情开始失控，虫子行动的方向陡然逆转, 反而从窄小的入口一簇簇挤出, 犹如迸溅到空中的腹水。人茧的外皮也开始胀大, 仿佛下一刻有生物涨破肚子钻出来。
与此刻气氛分外配合，车外的风骤然变得勐烈, 残留在车外的虫尸被风扯着一路绕着大巴周旋, 剐蹭在铁壁上, 发出近似呜咽的声音。
当初宋音说自己想像不来虫子进入车厢的场景, 现在发现她对自己的想像力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毕竟再怎么样宋音也不会猜到，自己只是说明仅打算为蜻蜓拍照片，女孩听过后就尖叫着翻脸了, 开始对无偿拍照的摄影师动起手来。
伴随着车外的狂风怒号, 如竹笋出芽般, 「噗」的一声，一只蟋蟀的头颅从人蛹里钻出。紧接着下一秒，人体外侧整片皮肤被陡然撕裂, 一团点状黑云炸在空中。这时再看, 倒地的乘客只剩薄薄一层皮囊, 里面的骨骼森白，不带一丝血肉。
在虫群振翅飞扑而来时, 宋音从未将一切看得这样清晰过——陡然扩大的虫灾，上一时刻的受害者，惊恐的乘客们，以及目眦欲裂的女孩。整个画面混乱又真实，带着一种灾难片的怪诞感。
站着必然是等死。宋音举着相机，对始终沉默的同行者快速地说道：「开窗！」
她对后者是否会听命还算有把握。除了短于言辞，在行动上，后者明显以宋音的方便为行动依据，一直在为她营造安定的拍摄环境。无论是雨伞还是煤油灯，始终在女人的手中。宋音需要做的只有拍照，此刻也是一样。
这场风暴两人都期待已久，而结果即将揭晓。
宋音的思路其实没有问题，「等身裁衣模特」会帮她的，它为此而来。然而，声波是朝四周传播的，这句在公开场合说出的没有指名道姓的话，进入了所有在场者的耳朵里。
开窗！
此刻，即便旁边就是乘客的尸体，孟挑云和周棋成双双撞到窗户旁，彼此诧异地看了一眼对方，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开窗！
风沖了进来！而另一侧的窗户，卡莱几乎是同一时刻将其打开。看来这边的窗户开得更顺畅一点，当初昆虫爱好者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而他，钻孔会议的核子想，他已经做了自己所有可以做的事情，是活还是被清算——
偏离航线的飞虫打在下风口的卡莱身上，男子只是轻微地侧身，让风继续带走这些昆虫，蓝色的瞳孔里燃烧着一抹尖锐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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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身模特无声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原先抬起的手微微放下，然后再次抬高——她撑起了伞。
此刻，大巴两侧窗户大开，咆哮着的风从一边进入，又从另一边穿出，囫囵地吞噬着一切，不仅将空中的昆虫一网打尽，还一同捲走了摊在地上的几张皮囊，几副骨架。剩下的人在风中摇晃，没有多少岁数的女孩更是如此，抓不住东西，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最后被几个乘客给扶住了。
「小虫！！」她又是一声惨叫。然而即便这些虫子杀人简单，它们的翅膀在风中却那样无力，任狂风席捲摆布，最后成为车厢内或者外壁的一滩污迹。
此刻，到底哪些人行为异常已经完全清晰！
下命令的是摄影师，她站在伞中，上半张脸被相机挡住，下方嘴角微勾，露出几分微笑。高位的相机正对眼前的一切，裸露着金属皮囊，圆形的镜片透明反光，像是其后之人冷漠的眼睛。
女人的手臂也端得很稳，合身的风衣只是扬起，却不剧烈摆动，似乎没受风暴多少影响。
她从始至终就站在那里，没对一切的威胁有半点反应，而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戏般地记录着一切！
此刻，那些开窗的外来者已经被诡异彻底忽略，真正的罪魁祸首浮现于眼前，他们感同身受昆虫爱好者此刻的愤怒，他们要她死！
几个乘客逆风扑了上来，又被狂风陡然掀回去，然后再往前扑，如乱转的苍蝇一般，一点一点靠近拍照的女人。
摄影师抬起头，眼睛从相机后侧暴露出来，显露出当其主人不带情绪时它的真实样貌，瞳孔清圆，黑白分明。她的眼型并不尖锐，但显得目光透露出一种毫无情绪的专注，无端让观者陷入一种被注视的恐惧。
这双眼睛快速地眨动了一下，与运作中的相机毫无差别——快门转动一次，所有的景象被记录在了底片中。
人，风，虫子。照片之外的唯一一人，摄影师。
摄影师本人倒没想到是几位乘客帮忙开的窗，她只觉得稀奇，无以为报——之后奖励为他们拍证件照吧。更有意思的点在于，当她向前方看去，便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的雨伞，以及自己两颊处只是飞舞却不抽人的髮丝，这时已经完全理解了雨伞真正的意义。
「流泪了妹妹。」宋音从没想到陪同者这样尽职尽责。她重新看向相机里的画面，露出认真的神色，虽然说话的语气仍然是轻松的：「我一定念着你的好。」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这次，新晋摄影师一定要拍出一个高评价的图片！
这点已经清晰：这场风完全有利于她，甚至很有可能是她带来的。然而即便风吹得再勐烈，几个面皮狰狞的乘客也已经逐渐接近目标。旁边的孟挑云见位置合适，抓紧扶手，一脚将最靠近她的诡异踹倒。
被踹倒的乘客惊愕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怨毒的表情，孟挑云对此无动于衷。都说了，她可是能去核研部的女人。
随着核子和诡异的身份被揭开，后者越来越肆无忌惮地展露自己的本质，诡谲且怪异。倒地的乘客此时脸色变得古怪，他大张嘴巴，两根粗而尖的物体从口腔中冒出，然后往两侧旋转，撕裂了嘴角。
那是一对昆虫的颚，此刻沾染上了一抹猩红。
它开始继续朝前走去，眼睛也逐渐突出变大，颚互相敲击着，如一把张张合合的剪刀。
「啊。」
看到这一幕的摄影师拍摄的动作一顿，面露难色，本就迟疑的动作更是一僵，快门始终按不下去。
总之如果死到临头前她绝对不会再纠结构图，然而现在——太丑了。宋音沉痛地想，实在是太丑了。
即便以她任职一个小时摄影师的视角来看，眼前也不是什么好场景。风卷着虫子的尸体漫天飞舞，星星点点的黑色夹杂其中，像是大块的煤灰，显得整个场景分外脏污。而走过来的人——那是什么玩意？！
这种丑东西真的能得到高评价吗？宋音心里发出无声的吶喊。要是真给了高分，倒像是一种审丑般的阴阳怪气。她实在没有按下快门的想法，生怕关联上一些有辱风评的东西。
最让宋音在意的是，按照她上次的经验，一旦快门按下，即便拍到的是整个画面，消失的也只有风暴。然而现在眼前可不止这一点危机，有些乘客突然开始尸变……虫变。考虑到一旦没有暴风雨阻止，未来走向会有多不妙，艺术工作者自觉还是多做些准备为好。
于是她从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照片。
那个口袋里仅放着一张照片，以便宋音能够随时取用。图片的画面上一片漆黑，除了拍摄者本人，没有任何人能看得见其中的狂风暴雨。
宋音不一样，她会脑补。
实在不行只能黑屏了，宋音嘆气，倒也不觉得过分可惜。道具就是要用的，起码能保证最后不会拍到走过来的虫人。这可是她要收集的卡，带着人形虫子是很不像话的，她宁愿掩耳盗铃。
挡镜头打码——往好处想，如此还能顺带遮蔽一下攻击者的视线呢。
以上的心路歷程虽然想了很多，但实际时间中只过了一瞬。在诡异变成虫子的形态后，摄影师抿了一下嘴巴，似乎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无奈。她的反应不会比刚上车时对某些座位的抗拒更多。
孟挑云都准备再去踹几脚了，她现在恐惧的情感不大，心里倒是有一种在接受自己死亡结局的壮烈感来。这位核子刚准备放开扶手上前迎战，就注意到摄影师将手伸进了外套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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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的手除了相机和照片，从来没有触碰过任何东西，二者的概念在众人的心中已经划上了等号。而这一次，发现她的指缝间多出一张黑色的照片，核子们屏息。
他们从不小看任何一个梦魇级别的诡异和它的规则，昆虫爱好者是一个，而摄影师又是一个。
孟挑云眼睛全神贯注看向摄影师高举的手，第一次这样支持一个非人。虽然当她落到后者的手里，结果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但是此刻，让虫子死！
那么出来吧——
没有朝暴风雨喊「请赐予我力量吧」，已是宋音足够成熟的表现，剩下的不能期待更多。在心里为自己配上了前摇后，宋音扬起照片，像喊小狗一样招唿起来。
她说：「黑夜地——」
于是，天黑了。
第31章 《风暴追逐者》
黑夜是一块幕布, 怎么由人揭开，就怎么由人再铺上去。天空一寸寸地被从地底腾升而起的阴云笼罩，下一刻, 两个风速与转向各不相同的风暴相撞, 产生了尖锐的空气撕裂音。
窗户勐然震裂！飞溅的玻璃带来一丝血气，有人大声哀嚎, 却只听得见发声源的方位，无法确认具体是谁。什么都看不见了, 天地从明亮骤然陷入黑暗, 所有人眼底只有一片晃动着的光晕。
此刻的风完全凝成了实体, 在互相搏击时咆哮奔涌而来，一路上行驶始终平稳的大巴车也如遭重拳, 侧滑了很长一段距离, 轮子在地面上摩擦出一声惨叫。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手指用尽全力抓握住了座椅, 周棋成依然被这突然的撞击震得手臂一麻，向后倒去。时间和身体限制使得人造超忆者很难练出强健的体魄，而之前一直发作的头痛也消耗了她大部分体力, 而人总要面对自身力有不逮的结果, 哪怕是死亡。
被甩开的那一刻, 周棋成头脑空白了一瞬，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只是被风拖拽着浮空后仰。在她即将被风沖向下风口的一剎那,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只手冰冷如铁, 但是在它使尽全力, 与牵握着的皮肉紧贴时，周棋成竟从接触的地方感受到了一阵暖意。她顺着拽回力度勐然往前一冲, 重新扒在了座椅上。
救她的人，只可能是站在她身旁，与她之前一起开窗的核子。
「……谢谢。」
即便知道后者听不到，周棋成依然哑着声音说道，惊魂未定。她发现自己此刻也是全身冰冷，四肢的温度并没有比旁人好到哪里去。长久地暴露在瓢泼大雨中，同时又被狂风带走了周身的水汽，人体此刻面临急速的失温——这种死法在核域里倒显得不正常起来。周棋成没想到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结局，竟然在一天换了个遍。
不知道摄影师到底做什么，此时风明显更加暴烈，带着吞噬一切的气势，整片天空也不带一丝光亮。纯粹的脑力工作者现在头脑发晕，明明天空都被完全遮蔽住了，她的眼前仍然出现了火光的幻觉——不是幻觉！
周棋成勐然睁大了眼睛——这是一盏煤油灯带来的光亮！
「煤油灯原来是为这准备的。」孟挑云也在一旁喃喃道。
在天迅速失去所有光源时，这盏灯火就顺着光亮显露了出来，让视线逐渐习惯了黑暗的核子注意到。它原先提在打伞女人的手中，在众人的注视中又转移到了摄影师的手里。
这是一盏煤油灯。
直到此刻，周棋成才发现它的存在，并且瞬间就产生了联想，它从何而来，它的主人是谁。然而这太荒谬了，超忆者生怕只是个巧合，又害怕这不是个巧合。
那个人，她一向是以类似核子的身份出现。但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明显是一个已经拥有自己故事和规则的诡异，并且同时存在于现实和核域。
灯光打在摄影师的脸上，在她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一点晃动的火星。明明是暖色，却让观者通体生寒，如坠冰窟。
是她吗，南歌子？她到底想干什么？
宋音也是乌云盖顶后才注意到身旁还有一盏煤油灯，并且瞬间意识到光源完全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要知道这车可是有一堆虫人都打算对她动手，而她现在竟然还打着灯笼指示方位——宋音都有些被自己刚才遮蔽所有人视线的想法逗笑了，什么和什么呀。
好在在小屋门外阴风的叠加下，所有人都自顾不暇，那位即将靠近宋音的变虫人由于没有依靠，早在两个风团相撞的时候，就已经被气流带出了大巴。随风打卷估计不太可能，现在应该在哪片土地上被风推着翻滚。
在黑云的遮蔽下，车厢外是完完全全的黑暗，不见边际。宋音之前就见过一次这样的景象，但是现在她暴露在外界的程度更大，面对着大自然壮丽而伟大的景观感触更多。
这种情绪很难用言语表述，最后被宋音总结为一个想法——真有趣。光源在她这里，除此外只有黑暗，她不就成了世界的中心了吗？
也确实如此。
她从身旁之人手里接过了灯盏，于是所有人的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即便是扎着蜻蜓辫子的女孩此刻也目瞪口呆，想不起自己的虫子来。
怎么会！女孩想不明白这是怎样一条规则——摄影师将自己记录的东西放入了现实中！这已经不仅是简单的记载了，不，记载这种东西也从来没有简单过。
她陷入了一种质疑核域的混乱中，而与诡异的关注点不同，核子更在意那盏安静燃烧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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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侧狂风唿啸，同时灯盏的设计是镂空的，起不到任何保护挡风的效果。然而它现在依然亮着，是因为伞的原因，还是这盏灯本身就不会灭？
不过对于宋音来说，这并不是个多难回答的问题。早在她打开「黑夜地」风场里的房屋大门时，这点星火已经被考验过了，倒灌的风没有对它造成任何改变。
无视周围之人的视线，她迳自将煤油灯稍微伸出伞外。即便处于狂风中，火星依然摇曳，映衬着灯盏铁黑色的外壳。甚至于，火焰被狂风拖长了一段，吐出一根火色的蛇信，具现化出了风路的轨迹。
在这样大风大雨的天气，宋音应该要感到冷的，但是外套挡风，火光摇曳，这是很令她感到舒适的状态。
摄影师表示她要上技巧了！这点光正好可以补光拍摄，起码不至于再拍出一团黑暗来。她正准备将灯盏重新拎入伞中，猝然，一点火星擦着灯盏而过，捲入了狂乱的风中。
那是一只尸首残留的虫子，或许并不完整，但是这不重要。在撞入火光的剎那，它顷刻间被点燃，并且立刻进入了风暴的中心圈，开始随风摇摆震盪。即便处于倾盆大雨下，光亮依然不熄。
宋音愣了一下，停止了收回的动作，反而将煤油灯盏举得更高。一点火光，又是一点火光，渐渐连成一条珠串稀疏的手鍊，佩戴在搅弄天地的气流之手上，又如流淌在河中的灯花，顺着水流直抵天边，又蜿蜒而回。
然而这美丽的场景，是以那些动辄取人血肉的昆虫作为燃料得到的。黑夜是天空被强行遮蔽带来的效果，吹着火星的风也并不和熏，反而如野兽一般暴烈。
一点星火落在了大巴某位乘客的身上，顷刻间，火焰彻底将其包裹，并且在下一秒分解成更细碎的金色，顺着气流的方向，汇入了风河。
这位倒霉人甚至连叫声都没能发出来。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摄影师燃烧着一切，逐渐意识到，风要更大，虫子要更多——她想看见的是这样的景象。
无论死了谁，诡异或者混入其中的核子，最后都成为了这惊人场景中的一块碎片。他们的血肉要不用来饲养虫子，要不就作为燃料，成为照片中的一个布景。
或许摄影师和昆虫爱好者的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
火焰久久不息，车厢外捲起一颗颗碎星，只有摄影师才能以纯粹欣赏的目光看待它，并且心里升起了另一个念头。
灯是怎么点起来的呢？她的回忆鲜明。灯盏从抽屉里被拿出的时候，天边同时划过了一道闪电，如一条裂缝的缝隙。光在缝隙外，她的怀里却亮起了火光。
名为「黑夜地」的风暴已经有过描述：在这片暴风雨中，电闪雷鸣。当初宋音也是在找到煤油灯后，才终于来了一道她苦等已久的闪电。
「是闪电将煤油灯点亮的吗！」宋音大声朝任务发布人求证。
没有回话。
很好，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宋音点头。
对于宋音来说，这是值得一尝试的。即便专属客服没有做出任何解答，但宋音依旧认为两者必然有关联。俗话说得好，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如果能正好将闪电拍下来，她简直不敢想像评分会高成什么样子。
那么怎样才能把煤油灯熄灭？宋音迳自晃了晃两下灯盏，火光就隐约有些暗淡，她又拿近轻轻一吹，火源直接熄灭，连带着外面的星火也一同消失殆尽，世界这才真正地彻底陷入了黑暗。
宋音：灭得这么轻易我有不祥的预感啊！
纯粹的黑暗，什么都没有的黑暗。没有人知道摄影师为什么这么做，又到底要干什么。如果说上一刻还是昆虫爱好者的领域，现在外来人已经完全反客为主，按照自己的心意摆弄命运的拨盘。
走出狂风已显得无望，能做出选择的人永远不是他们。
而宋音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就直接拍照结束这一切。
在所有人都或茫然或悲戚于突然涌上的黑暗时，她顺着风将煤油灯扔了出去。
风贪婪地将她手上之物舔走——下一刻，一道接地雷自天而降，直击灯盏，伴随着电流的炸裂声，从此天地间只有一道紫红色的竖线，贯穿天地。
雷声追赶而来，空气摩擦的声音如颅内灌顶，绝大部分在场之人的耳朵都流出了一缕血痕。
周棋成脸色惨白，怔怔地望着远处雷击地。
因为那盏被抛出去的煤油灯？惊雷、地狱之声……当年科拉孔的开凿，是否也有这样的雷鸣？
她甚至还需要承认，耳膜受损已经是个极为幸运的结果。这道闪电与他们的距离并不远，几乎是贴着大巴车的侧后方落了下来，再往前一点，车厢里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倖存。
细长的电光如同扎根于于土壤，在天外开枝散叶的巨树，树的表皮斑驳不平，线形的雷电周身缠绕着遒劲的经脉，朝四周迸溅着火星。炸出的余烬点燃了风中的残余，风旋转了一圈又一圈，在电光中涤盪着自己腹腔中的所有战利品。
全黑的世界里，从几点星火，陡然成为了一片环绕天地的火树银花。就在此刻，大巴车停了下来，他们到了。
两团原先倾碾着对方的风暴不止什么时候融为了一体，顺着一个朝向流动。此刻，漫天火光绕着车厢快速旋转，拖着长长的尾焰，如无数个金紫色的同心圆，将风眼中的一切彻底照亮。无论从哪个视角来看，都透着惊心动魄的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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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声，这幅漂亮的画面最终被摄影师收入囊中。
而快门的声响，自此之后，无数次让在场的人或诡异于午夜梦回时惊醒。
人命不是草芥，而是镜头下的一点余烬。
第32章 《风暴追逐者》
这一刻, 天光乍亮，没有风，也没有虫子。水珠顺着车壁落在地下, 发出滴答的声音, 除此外，万籁皆寂。
唯一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的, 只有空中湿润的水汽，其间夹杂着土腥味与蛋白质烧焦的气息。
【名称：火虫捲风
概述：拍摄于摄影师的奇思妙想中, 化腐朽为神奇。天雷地火, 火树银花。
拍摄质量：高
珍稀程度：高
使用次数：无上限】
照片被相机慢慢列印出来, 黑底之上一片绚烂的紫金色，保留的窗沿暗示着拍摄场景, 落于不远处的闪电更是壮观得惊心动魄。
看着最后得到的评价, 宋音不由地露出了微笑。看这个用词：奇思妙想、腐朽神奇；看这个结果：两个高评分、无上限的使用次数——
哎——她嘆气, 哎！
摄影师本人其实有点得意,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旁人看出来，非要她对此说些什么的话——你怎么知道我拍了一张超级棒的照片！
大巴已经停在昆虫馆的正前方，下一秒, 车门开启, 宣告这趟折磨着所有旅客的路途终于结束。
无论是按照惯例进行参观, 还是死里逃生后前往更安全的地点，乘客们都应该迅速离开这辆千疮百孔的大巴。然而此刻，多数人腿脚一软瘫在地上, 久久不愿动弹, 头脑一片空白。整个场景定格成了一个画面, 除了一个人对着光线欣赏照片的身影。
世界再次泾渭分明，摄影师与其他人。
望着毫不在意他们此刻存在与否的摄影师, 即便无法百分百确定她的身份，周棋成依然生出了某种奇怪的想法：其实人类不需要被南歌子注意到。
她当然知道这与苏玉良的愿望相背，也与大势所趋相逆反，越来越多的核子关注着南歌子，她已经成为了所有人避而不谈，却相当于半公开的存在。
但人造超忆者扪心自问，人类能承担起类似的代价吗？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需要拿别的东西来换，即便如此结果仍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已从无数大脑改造项目的失败中看到了这一点。
会不会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没有任何一方能争取到南歌子，甚至接近她都会发生难以承受的后果。人类想要招徕的，到底救世主还是怪物？
记录员者闭上眼睛，继续将所见的一切景象刻录下来，即便她最后很有可能和苏玉良一样，被迫忘却这些极为重要的信息。
真正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司机，他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座位，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而下一刻，孩童嚎啕哭声响彻了整节车厢。
人们至今不知道昆虫爱好者的名字，但她哭泣起来的时候和普通女孩没什么区别。哀嚎着，扯着嗓子，含煳地说着「小虫」之类的字眼，上气不接下气，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不过一想到这悽惨的哭声是为了哀悼以人类为食的昆虫，整个场景就时显得有些微妙，最起码核子们不会对其产生任何怜悯。诡异是「它」而非「她」，这点他们一向分得清楚。
而认为所有人都该为伟大照片诞生欢唿的摄影师，此刻也流露出不悦的神情，打扰她看照片了。
「不许哭！」
宋音终于捨得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转头看向女孩的方向，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并非为了戛然而止的哭声，有另一个完全无关的东西闯入了她的脑海，提醒着她：她是一个游戏区的up主，以及，现在来到了游戏的第二周目。
换而言之，在不知不觉中，她死过了一次。
啊？即便迅速接受了设定，up主也不免产生多个疑问：游戏出bug了吧？她什么时候死的？她怎么不知道？
内心的想法反应在行动上，摄影师将照相机缓缓放下，照片也被随意塞进口袋里，不復之前细细欣赏的模样。这场发生于风雨中的惨剧，只吸引了她几秒。
更不妙的是，她此刻打量着众人，眼睛里不仅不带丝毫笑意，甚至还流露出一丝评估性的冷漠。
被直视之人脑海里闪过同样的念头——她又想拍什么照片？！
被注视的人避开了她的视线，连卡莱也选择保持安静，在他的判断中，此刻出声很大概率是个踩线行为。鹰隼面对数以万计处于迁徙中的椋鸟，在不知如何选择时，往往先攻击在它注视下的离群者。
此刻什么都不要做！
对眼前这些潜在嫌疑人，宋音确实秉持着怀疑的眼光，直到看向身旁，她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同行者、任务发布人，或者直接称其为「等身裁衣模特」的某种生物，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后者的脖子上插着一片玻璃，大概是在风将窗户震碎的时候就受了伤——难怪她被询问的时候并不回復。
没有一丝鲜血流出，女人依然举着伞，僵住地站着，真的成为了一个没有生命的模特。只有靠得足够近，才能发现镶嵌进她半截喉咙里的玻璃片。
宋音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只有经歷死亡，她才能逐步解锁记忆，现在她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宋音意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模特是替她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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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伞女子的死亡，其他人并不比宋音更早发现。无尽黑夜、暴风雨和闪电，一系列的可怕天灾已经让他们精疲力尽，熬到天再次亮起，风雨也终于停止，不少人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就连孟挑云也感到浑身寒冷酸胀，预估自己马上要发烧。
行程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他们接下来还要进杂交昆虫馆。那里本该是大头，现在却让核子们有些感激似的恍惚。然而即便如此，他们面临的困难不会更少一点，昆虫馆里的杂交人虫都是非常猎奇且难缠的东西。核子们好像活下去了，又好像没被允许继续活下去。
正当孟挑云歇了一口气，打算继续吊着自己的命时，她一抬头，就撞进了摄影师冰冷的眼睛。
这时候旁观者才发现，后者其实一直没有坏情绪过。又或者说，她之前保持的态度是「与我无关」的不在意，而此刻，看人和看虫不会有差别——那是一种凡是不顺心之物皆除掉的冷漠。
她又从口袋开始拿出照片，而孟挑云没想到自己之前绝望早了，现在才轮到自己绝望呢。
她沉默地看着对面的女人，想不明白自己能从哪里开始挣扎。
下辈子再也不做核子了，核研部的核子也不做，她想。
事件倒没有核子想得那么绝望，那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照片，名字叫做「等身裁衣模特」，画面里只有一个无脸的白影。
它当初的珍惜程度被判定为低，但是宋音知道，事情绝非如此。这个以某种评价标准来看并不稀奇的模特，为她付出了死亡的代价。或许那片割断人气管的玻璃片，本应该落在她的脖子上。
以上死法莫名其妙、毫无技术，处处透露着一种强行和刻意。宋音却发现自己竟不为此感到任何诧异，可见相关事件对她来说倒霉到有些正常了。
她还能猜想到，自己之前或许轻易地接受了这一点，毕竟知道得多总比知道得少要好。她并不抗拒直接跳转到后面的轮迴，带着记忆和背景体验游戏。
在这个时候，宋音想到了一句相关联的话：「死亡是向下的，直至核心。」
在她一无所知从房间里醒来时，世界唯一留给她的就是这段内容。
但宋音敢肯定，之前绝对没出现过死亡掉装备这种设定，否则她此时不会这么满头雾水。就为这离谱的死法，即便一切只是游戏，宋音还是要说这简直欺人太甚！制作商上点心吧。
除了羞恼，摄影师还不免生起一丝尴尬来，她可怜的拍照跟班小妹，前一秒自己还向她许诺了一张大饼呢。
「等身裁衣模特」的照片没有任何变动，宋音也越来越无法理解一切。她拿起相机，重新对着「死者」又拍了一张，希望能获得新的信息。
【名称：等身裁衣模特
概述：它给出了一条腿的报酬，一切还清了吗？
拍摄质量：低
珍惜程度：低
】
摄影师一愣，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
在某个人类无法理解的空间，两个存在进行了一段交流。
【候选人第一轮死亡耗时过长，你的安排明显出了纰漏。】
紧接着，人声响起：「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有核子在帮助着她。从最开始的核域筛选，就已经出现了错误的人员分配方法。」
要是宋音听到后者的声音，她一定会万分惊讶。毕竟每每在她刚从游戏里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段男声在她的脑子里叽里哌啦地充当谜语人，从未有过缺席。
【如果无法让她死亡到第五次，自动脱离候选人身份，你早该直接告诉她一切。】
「你以为我非要选择更困难的方法拖到后期？」男声听起来有些恼火：「我来来回回重复了那么多遍，显然她一句都不记得！」
封锁这件事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只要知道相关信息，就无法摆脱规则的纠缠。在「他」向宋音透露规则后，后者理应也受到规则的限制才对，然而事情越发展，越显得不对劲起来。
对核域的意识本身就是一个污染源。沿着污染的传播路径，「幔」不仅处理着意识体本身，还能清扫后者留下的痕迹。
这意味着对核子来说，知道得越多，他们面临的枷锁也就越多。直到某一刻，一个人的所思所想已经完全无法和核域剥离开，他就会彻底被拽入核域里，从现实世界完全消失。
千百年来，核子的规模增增减减，维持着一种动态平衡。即便他们的意识时常有交集——这意味着他们在谈论着核域中的事物，但受限于封锁，这些集合併不大。
而突然有一天，所有人的受污染的意识集中于一点，而这一点中心「幔」本身无法探查。显然，那里没有相关意识的落点。
当初封锁规则的设置有多精妙，现在就显得有多死板——如果人的脑海里本没有跳舞的大象这个概念，而只存在挥动四肢的长鼻生物，那么「不要想像大象」这种命令就不会引起听者的任何反应。
首先，核域是片未知的地点，这点本不应该有任何疑虑。然而至今二者仍然不知道，南歌子把一切看成了什么。
第33章 《风暴追逐者》
照片里仍然是一具没有五官的白色人形物体, 人体的脖子上并未嵌入任何玻璃碎片，整体所呈现的画面和上一张照片毫无差别。宋音逐渐能够确定，相机所拍到的异常场景其实是残留的过去。模特如此, 站牌上吊着的尸体如此, 巴士上的巨型虫子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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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点宋音有所预料，照片后的描述文字倒又让她吃了一惊。
【它给出了一条腿的报酬, 一切还清了吗？】
宋音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解读「一条腿的报酬」。既然一切都只是游戏, 或许她正在浏览一段既定的剧情, 文案所透露出的内容也只是背景设定——不然玩家和一个游戏npc还能有什么交集呢？
这本是个合理的解释, 但唯一的玩家仍有疑虑。对于宋音来说，自己的「死亡」与记忆的解封显然是游戏之外的产物, 与所处环境的设定毫无关联, 那么npc为什么会代替她死亡, 又是如何实现这一点的？「死亡」对于自己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两个原本应该毫不相关的事务突然产生了交叉, 这让作为亲歷者的up主意识到，还有一些关键节点暂且不为人知晓。
只是这个问题一时半会无法解开。宋音也不再纠结于一时半会无法理清的事情，反而举起相机对准着大巴车里的人群。
等身模特的前后两次相片透露出了不同的信息, 对于现在还没明白自己主线任务的up主而言, 这些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为好。
随着记忆和疑问的浮现, 她的目标也逐渐变得清晰。宋音之前拍照大多出于兴趣，现在倒真的有一点职业如此的自觉来。这一次，摄影师举起相机的手很稳, 在照片被列印前, 一双眼睛就已经落在所要记录的物体上, 带着剖析和探究。
运转过后的机器直到现在仍有些余热，不过拍摄非风暴的普通场景还是绰绰有余。整个机器有两个掌心大小, 颇有厚度，摄像头占据了正面的三分之二，显得漆黑深邃，外面的金属框更透露一抹冷峻。
按在快门上的，从表面来看毫无疑问是「人类」的手指，白皙，带着指节柔软的弧度，与黑色的刚性外壳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但在这一时刻下，二者的温度等同。
相机被举起的动作并不缓慢，眨眼间，屠夫磨好了刀，开始挑选猎物。
而镜头之后，那是看猎物的眼神。
摄影师这次又要拍谁？他们该怎么办？对上镜头的人身体一僵，背后逐渐泛起凉意。
如果是在风暴结束前，对于摄影师这一拍照的行动，核子们内心虽会有所抗拒，但出于融入群体的想法，他们的反应不会太大。
然而就在刚才，顺着摄影师的注视方向，他们终于注意到了那个虽然站着，但已经死亡的持伞女人。
诡异的死亡往往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当前者不是由他们杀死的时候。
孟挑云不得不承认，这位摄影师十分擅长于推拉，她次次认为要就此结束，没想到其实自己的死期还要往后续一段时间。续到现在，核子低头屏气，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想死。
被拍摄绝对是某种规则的触发，显然只有当人死亡后，这些神秘才会慢慢揭露出来，即便那时一切早已毫无意义。似乎唯一能打断进程的只有一种走向，就是让相机脱离摄影师的手里。
昆虫爱好者此刻尚且成为了光杆司令，可见这些诡异的伴生物是可以消失的，只是人类无法实现这一点。要孟挑云说，现在昆虫爱好者扑上去，将相机往地上一砸，简直是皆大欢喜。
实在不行，她也咬咬牙上了，等死一向不是她的作风。
然而可惜，决定这一切的人根本没留给她反应的时间，下一秒，熟悉的快门声再次传来。
咔嚓——
所有人被迫拍了一张集体照。
孟挑云瞳孔勐然一缩，紧绷的精神还没放下，下一刻，耳边再次传来连续的快门声。她错愕地抬头向声音来源看去，心止不住地往下沉——摄影师在给每个乘客单独拍摄照片！
「你在拍什么……」有人嘶哑着嗓子朝摄影师说道，音量低到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只是周围过于死寂，所有人都听到了这段饱含恐惧的对白。
作为回答，这次，镜头对准了他。
咔嚓——
如同钢铁怪物磨牙的声音。
或许是诡异的风暴和被烧死的虫子带来了阴霾，又或者是这黑洞洞的镜头确实有什么魔力，被拍到的人一时被震慑住，哑口无声。
照片再次被摄像机吐出，薄薄的一张纸，却让观者无比恐惧。
摄影师将照片翻面，瞥了一眼，没什么具体反应，只是说道：「拍照。」
同一时刻，卡莱背后沁出冷汗。
没有贡品，恶魔选择自动收取报酬。至于收取什么，难道要让他保持乐观态度吗？
其实宋音不是故意说废话的，但是这点很难向npc做出解释。就像是看见一个人在玩解密页游，就不必问四处点击的滑鼠到底是在找什么了，要是她知道这一点，还点来点去干什么呀。
好在这只是一个游戏，没有人因为摄影师的敷衍受到伤害——起码她是这样认为的。
显然，外来者不再向任何被拍摄到的对象做出解释，给被处决者拍遗照，本身就不需要得到后者的同意。而她陡然冷淡的态度，也让所有人心中警铃大震。
不能再在这里等死了，一个人心底发寒，为这将他们当成鱼肉宰割的行为感到愤怒与恐惧。避开镜头！他想，躲藏起来！跑！
在这镜头逐渐平移的恐怖氛围里，他看向离自己最近的窗户，最后咬牙一冲，翻身跳了出去。
在这一刻，行动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逃到入侵者看不到的地方去。而不远处的昆虫馆，就是他全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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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变故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或者大家都在等待这个时机，在终于有人选择逃跑后，整个车厢顿时变得杂乱，接连有几个人扶着窗沿欲图效仿，然而随之而来的熟悉场景，湮灭了他们的希望。
黑夜来临，风再次无处不在，跑到半路的人最终被捲入星火里，没能回来。
风拉扯着正趴在窗边准备冲出大巴的乘客，完全是在助他们一臂之力，而绝不好笑的是，这些人又惊叫着，誓死不被卷离这辆饱经磨难的大巴车。
好在下一秒，天再次亮起，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又少了几个人。
所有人成了瓮中鳖。侥倖存活之人心里闪过同一个念头。
相比于之前漫长的暴风雨和黑夜，刚才发生的一切短促如瞬闪，但终结场外之人的生命已经足够。事件的主导人此刻手里捏着一张照片，望着乘客逃跑的窗口，轻轻抬眉，看上去有些惊讶。她或许只是想要封锁一下环境，让所有人安静地呆在原地当她的拍摄静物。
只是生命总是那样脆弱。
周棋成再次为南歌子逼人的攻击性感到震惊，而早就被拍过一次照片的卡莱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迎合她。他想。
在绝对武力值的面前，卑躬屈膝并不值得羞耻。
宋音不知道马上就有人上赶着当她下属了，她此刻全身心关注了另一件事，满目震惊地看着自己那张原本完美无缺的【火虫捲风】。
风暴的收放已不再需要藉助照相机，照片里的使用次数依旧是无上限，除了一点不同——无上限后多出了一个括号，里面写的是「冷却中」。
摄影师一时无话可说。
事情对于宋音来说有些扑朔迷离：在她正在试图将所有能获得信息的角色都拍一遍时，原本的交互对象突然作鸟兽状散去，这让只拍了部分照片的摄影师有些着急起来。
是兵变！宋音痛惜于煮熟后却又长翅膀飞掉的鸭子，强行地打断了场景的切换。
她也确实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兵变对象顿时被彻底摧毁——这还不如之后遇到了再拍呢！担心所有npc都被吹跑了，宋音立刻收回了风暴，随后就发现了照片里的冷却字样，进而为此感到忧郁。
「这次应该没有人跑了吧？」她轻轻抱怨道，不明白拍个照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再跑就真的只能江湖再见了——所以冷却是什么东西，怎么和相机一模一样，到底要冷却多久啊。
这次摄影师的工作非常顺利，所有人沉默地等着摄影师将他们的面容记录在相片中，即便整个车厢四通八达，却没有人能再想出比它更为逼仄的场景。
【昆虫馆常驻旅客，没什么特殊的。】
【昆虫馆一日旅客，没什么特殊的。】
【昆虫爱好者，曾经饲养了大量的昆虫。】
又是一沓相片，即便宋音衣服口袋再大，她也不愿意存放一堆废品，看来得找个办法处理一下。她一边想，一边翻阅着照片浏览其中内容，嘴上轻巧地打发众人：「好的，散会。」
照片依然没有冷却完成，宋音语气相应地好上不少，只是这转变的理由不为人所知。
摄影师虽松口得轻易，但记录了众人相貌的诡异照片依然如一座大山压在乘客头上。只是没有人愿意留在这里纠结异常与否，正如一位核子之前所想那样，弱才是最大的异常。
这次乘客们战战兢兢从后门离开，对着重见的天光热泪盈眶。当扎着蜻蜓辫的女孩也逐渐靠近后门时，宋音叫住了她。
「等一下——」宋音在口袋中翻了翻，最后拿出一张蜻蜓的照片，递了出去。显然，除了风暴画面里燃烧的火光，这是女孩饲养的虫子所留下来的唯一影像了。
「这对我来说这没有任何收藏价值。」摄影师承认道。
宋音对女孩没什么想法，一般而言玩家和npc间不会存在什么深仇大恨——总之宋音是不在意的，她只是觉得这张照片给后者会显得圆满。
小章节的完美ending，她心里评价道。
女孩流着泪，恐惧地看了一眼这个冷漠的屠夫，一把抓过照片，跑掉了。
然而直到最后，场上仍残留几个人。摄影师宋音，以及另外两女一男三人。
为她的死亡掉落道具了！
第34章 《风暴追逐者》
在场留下来的人, 在照片中都有同一个描述，昆虫馆一日游客。
宋音还没来得及皱起眉头，这时最开始询问她的目的, 并且此刻依然留在大巴上的男子出声：「我已经弄明白了您的意思——您所想拍摄的, 就是这样伟大的场景吧。」
卡莱面容诚恳，眼神似乎深受触动。旁边两位女性核子心里各有各的反应, 视线扫过他的眼睛，一幅与他不熟的样子, 都没有说话。
实际上, 早在三人开窗的剎那, 某种阵营已经悄无声息中形成。
这是很稀奇的一件事，毕竟对于诡异来说核子才是异常, 一旦他们外来者的身份暴露, 原先还算「轻松」的伪装任务, 顷刻间就会转变为多对少的大逃杀, 不会有这样还算平和的时刻。正常来说，现在他们就得开始逃跑了，毕竟刚才几人的做法已经把自己身份暴露得一干二净, 再无斡旋的余地。
然而核子们之前从未了解过, 原来诡异之间也有这样单方面的屠杀现象, 使得作为猎物的人围观了一场猎食者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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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满心恐惧与敬畏的乘客之于摄影师，不正是核子之于诡异吗？
下车显然必死，留在车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不济, 需要等那些诡异走远再做打算。
而这边, 宋音为「伟大场景」这个词挑了一下眉毛。很好的用词, 她想，玩家的每个成就都是值得赞嘆的, 此刻来到她的奖励时间（bonus time）了。
「说说你的想法。」
已习惯于某三消游戏彩虹屁的up主微抬下巴说道。
宋音一向自诩代入区up主，毕竟最开始几周目她的记忆不全，除了拿稳身份设定外她没有别的选择。如今依旧如此，只是环境有所不同，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有些差别。
哪怕她「一不小心」将乘客也捲入星火中，游戏所给出的评价都是「化腐朽为神奇」，显然这里的npc都不太有面子，或者说后者也是游戏进程中的耗材，随她取用。
如果不是因为风暴处于冷却状态，她绝对会试着将外面的小人卷个一干二净。没有前仇旧怨，只是出于黑暗中星火会增多的猜想。
宋音朝外面一瞥的眼神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晰：她并不把会说话的建模当成什么平等的存在。
没有人认为摄影师此刻堪称傲慢的发言不对，哪怕是对话人卡莱，看着那双透露着瞭然和冷淡的眼睛，也不由得生出全盘赌上一切，交由命运决定的兴奋。
「和这样的天灾相比，昆虫显得太过脆弱，轻易死亡。」他的语调堪称真心实意：「即便是……人，也只是体积更大的可燃物，和虫子没有区别。」
「也只有这样的伟大，才有记录的必要。」卡莱嘆气，正准备提及自己能够胜任为摄影师打伞的工作，话语突然间停顿，一道莫名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记录？
卡莱竟然一时间想不到任何具有类似概念的核域，其中留存有「真实世界」的绘画、文字着作，更别说图片或者视频。不单单是现实世界没法留下核域的记载，似乎它也从不审视自身，仅作为一个没头没尾的片段存在。
是自己对核域的了解不够多，还是说有关于它的信息本就不能存在于任何载体之上，即便是核域之内？
卡莱隐约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却在直视摄影师黑髮黑眸面容的一瞬间，突兀地联想起另一个存在。
现实世界中唯一具有记录权柄的，外星人、神明乃至于亚洲人。卡莱现在明白最后的判断从何而来，又做出了多么不切实际的妄想：他们把祂定义为人。
核子想说的话语僵在喉头，心底发冷。
摄影师和，南歌子？
觉悟还挺高，但是不必带上她。听到有关于可燃物的讨论，生而为人的宋音略微感到一丝冒犯，这时候周棋成轻声插话，接过了即将变得冷凝的气氛：「您的灯盏，我能帮您去拿回来吗？」
钻孔会议的人总不至于比她对「灯盏」这个物品更陌生，周棋成试图想一些轻松的东西，总该让他们知道，人类对于南歌子的研究还有漫长的一段路程。
已经不知道南歌子的出现是好是坏了，按照部长们的安排做吧。
「它或许还在原地。」观察到其他所有乘客已经进入了昆虫馆，脸上逐渐有些血色的女人补充道。
诶，她的灯！宋音立刻把脸色万分难看的卡莱放到脑后，瞳孔径直转向出声者，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对视的压力让周棋成微微屏息。
「如果能够找回来。」灯盏的主人说。
真正需要摄影师考虑的事情出现了，新手引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下线，除了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的煤油灯以外，还有一把伞需要考虑到时候怎么安排，毕竟摄影师是没办法一边打伞一边拍照的。
想到这里，宋音再次回头看向脖子里面嵌入玻璃的女人。它站得笔直，举着伞的手没有丝毫抖动，如同一具栩栩如生的蜡像。这下摄影师彻底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内心十分应景地渲染出了一丝悲凉。
周棋成下车的时候，宋音正尝试从女人手里重新拿回伞。在这一步她并未感受到一点阻力，好似后者同时松开了手。没等宋音来得及诧异，伞柄脱离的一瞬间，女人的脸突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颗没有五官和头髮的纯白色头颅，平视着她，高度分毫不差。
整个面庞仅浮现出起伏的轮廓，像是被绷紧的布包裹住，带给人沉闷的窒息感。原本女人悬在空中的衣袖瘪塌垂下，一件风衣披在一具纯白的布制人体身上，躯干饱满，但袖子空荡。此时它的脖子完好无损，玻璃片一同不復存在。
宋音下意识后移上半身，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模特。
【它给出了一条腿的报酬】
想起了照片的描述，她心神一动，顿时掀开风衣看向模特的下半身。和上身的布料不一致，它的「腿」只是两条细长的木棍，插在作为脚的木板上，一条木棍完好无损，而另一条从中折断。
腿是报酬？自己要它腿干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时，宋音心态还算平和，然而一旦知道一点，她便发现生活处处充满费解。明明玻璃割破了「模特」的喉部，为什么最后它却断掉了一条腿——因为它要还清的是一条腿？
或许自己给过模特一条腿。宋音看着断腿处，有些想法。
这边up主还在和不知是否存在的过往做纠缠，在场的核子却只能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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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鬼，这不是林中木屋的独腿模特吗？孟挑云茫然，诡异原来是一家的？
掀起风衣后露出的两条木棍似乎在反驳她原先的判断，只是孟挑云眼皮一跳，眼睁睁看着摄影师将模特的风衣脱下来，缠绕在一根木棍上，为这分外有既视感的动作发慌。
她似乎在不久前见到类似的画面，是在哪里呢？
虽然对一些中心圈流通的讯息并不知晓，但孟挑云已经隐约产生了一个听起来就足够可怕的猜想。
可惜下一秒，公车敞开的门框被敲响，中断了核子的思绪。
「几位游客怎么还在车子里？车子马上就要去接下一班游客。」一个笑眯眯的矮胖男子不知何时出现门口，似乎没看到大巴破败不堪的现状，神态「正常」到有些诡异。
花白肥肉一圈圈挂在男子的身上，像肉色的轮胎堆叠在了一起，能够想像他移动的时候该是何等困难。然而即便如此，刚才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只这一瞬间的分心，再往公车外侧看去，门外已没有另一位女性核子的身影。
变了，什么都变了，从没出现过的角色，陡然切换的场景，这些让孟挑云不祥的预感到达了顶峰。
矮胖男子并不在意一旁的几位，两颗眼睛直直地盯着用风衣包扎断腿的宋音，竟然点出了她的身份：「摄影师还有什么需求？如果没有，馆长已经等候很久了！」
黑色的瞳孔对上了前者的视线。下一刻，熟悉的快门声再次响起。
【昆虫馆班车路线负责人，专门迎接贵宾到来。】
我是贵宾，宋音判断到。难怪荒地旁会有一辆车停靠，显然方圆几里只有她用得上。
「我还有一盏灯落在了空地上。」
顺手将一沓之前分好的照片塞进了模特风衣的口袋，还惦记着自己风吹不灭的煤油灯，宋音不由得试探起这个贵宾身份的效力。只是当她抬头看向窗外时，刚才出去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被风雨洗涮过的土地平坦一片，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
「摄影师还有什么需求？如果没有，馆长已经等候很久了！」矮胖男子重复。
好熟悉的味道啊，宋音感慨，确定了自己的贵宾身份约等于无。
她再一次检查起了自己的风暴照片，可惜直到这个时候，冷却的标志依然没有消失。
而另一边，逐步靠近闪电落点的漆黑焦痕，周棋成隐约听到混沌的嘶吼声。只有知道痕迹形成原因的人，才能从中联想起重重叠叠的电闪雷鸣。
据说挖掘出煤油灯的钻孔，有地狱恶鬼之声。而此刻超忆者终于能够确定，一切都是相互勾连的。
是现在影响了过去，还是过去决定了现在？
第35章 《风暴追逐者》
已知摄影师的任务是拍摄风暴, 在离开初始地点后她被专车送到了昆虫馆门前，并且据工作人员所说，馆长等待她许久, 问摄影师的后续活动有哪几种可能。
宋音即答：这家昆虫馆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照片的概述已经透露出之后会出现更多奇异的天象, 虽然昆虫馆馆长不可能专程邀请人来拍摄这些场景，但在对「主线」的某种洞悉下, 宋音依然对后续的发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总之不会有别的事情「喧宾夺主」，她只要像每一个摄影师一样擅长于等待就好了。
所以宋音并不对找不回煤油灯这件事感到着急。道具用了就用了, 她没有那么多只手去携带所有物品, 对于下一张照片, 摄影师本人也不太愿意復刻之前的做法。又拍一张带有火元素的图片，可以但没必要。
所以没有就没有吧。宋音正准备走一步看一步, 答应工作人员的要求, 之前说了一堆莫名其妙台词的男性乘客此刻终于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我是否有荣幸为您拿伞？」
宋音从不拒绝来自于友方npc的帮助, 但前一名乘客的去不復返让她多了一个心眼。她再次看向后者, 认真地打量了起来，发现自己竟然对于这张脸也有些熟悉，并且内心下意识涌上些许颇为复杂的情绪。
上一次宋音觉得谁熟悉, 还是对着坐在床边的模特, 后来证实模特用的是她的脸——但这不可能也是她的脸吧？宋音大惊。
「我想见证这些伟大场景被捕捉的一剎那。」这位眼熟的陌生乘客继续说。
卡莱并没有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他曾激进且隐晦地将南歌子的存在昭告于天下, 但却用一种在不知情人眼里分外玩笑化的方式。在判断摄影师极有可能是南歌子后，核子甚至有一瞬间认为摄影师因他而来，这次恶魔亲自来收取祭品的冒犯的代价。
而自己竟然往上撞！
他该去知道那些研究员是如何面对南歌子的, 卡莱对此感到后悔。南歌子的确算是核的一部分, 然而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原先的计划——但愿恶魔喜欢谄楣。
摄影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将伞伸出，语气意味不明：「可以。」
那一眼看得核子心脏勐然一跳, 他伸手接过伞架，背后一片冰冷的濡湿，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或许是出于心理原因，握住伞面的一瞬间，卡莱在手心处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下一秒，刺痛感消失，核子握住了伞柄的位置，内心震盪无言。
这是诡异的雨伞！
「馆长已经等候很久了。」矮胖男子继续重复他的话语，语调机械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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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终于空出了手，她摆弄了两下摄像机，最后眨了眨眼睛说道：「走吧，去见你的馆长。」
好像没有要什么准备了的。她瞥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孟挑云，后者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
这时候宋音突然出声：「一起去吗？还是说你要坐下一班车？」
三个乘客已经有两个选择发言，没道理这位不能触发一些有意义的对话。
对于摄影师的主动询问，孟挑云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她警告自己对面的人是诡异，但是心底一个微弱的声音告诉她，一定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摄影师的口吻并不冷硬，或者她的情绪很稳定，这点虽然大多时候只让人觉得恐惧，此时却不会让听话者感受到威胁。
孟挑云原先存在着留在大巴车里研究模特的想法，但是摄影师的态度让核子意识到，自己或许跟上去会有更多收穫。
「我很荣幸。」她重复了卡莱的话，最后看了一眼空茫的窗外，没有一个人影。
果然是折服于摄影师的拍照技术吧，宋音感慨着大家的礼貌。
.
杂交昆虫馆的「杂交」二字并没有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牌匾上，事实上这个称唿来自于现世的总结，仅在核子研究员之间流通。研究员们使用了一个恰当的词，面对一只脖颈长于身体几倍的长颈象鼻虫，在看见它呈直角摺叠的颈部末端连接着人类的头颅时，所有人都能明确地体会的杂交一词的内涵。
和人杂交。
顺着矮胖男子的指引，宋音最终进入了昆虫馆。之前进来的游客此刻已经消失不见，迎接她的是透明玻璃箱中篮球大小的长颈象鼻虫。虫子背甲鲜红，颈部细长黝黑，如折断的喷了漆的钢管，末端过度成人肉色，婴孩大小的头颅上摆动两根硬质触鬚，面部干瘪，没有表情。
玻璃后侧的壁画上详细介绍了它的演化路径，可以看出它的上一代还并没有显出人头的性状，只是一只亲代的昆虫腹颊侧出现一大块瘤子，状若人面。
如同挖掘机一般，象鼻虫屈伸叠着脖颈，将头一下又一下敲击在玻璃上，做出掘土的动作，整个箱子咚咚作响。即便本来就对昆虫馆里的场景没什么幻想，宋音依然难以直视这猎奇的一幕。
画风陡然一变，展现在她眼前的，实在是非常让人不适的场景。
宋音开始对原先的猜想产生了怀疑，自己真的只要安安稳稳地等着拍风暴吗？
这点倒是和记录一样，同样看见人头象鼻虫模样的两位核子想。
在宋音眉头紧皱的表情中，矮胖男子靠近了玻璃箱门，喀拉一声打开门锁，抱起了长颈昆虫。
虽然昆虫身体只有篮球大小，但一截脖子已有半人长，而它稍微打开两截脖子的角度，人头便到达了一个夸张的高度。宋音实在不想拍这张图片，但她确实又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今年选种繁育中最成功的一批。」毫不顾忌在场的其他两位核子，矮胖男子面色如常地介绍到。似乎注意到了来人，象鼻虫摆动了两下触角，如机械臂一般的脖颈绕轴旋转，慢慢伸向镜头。
咔嚓——
宋音给它拍了一张正面照。
【名称：人头长颈象鼻虫
概述：昆虫馆限定，看上去很飢饿。
拍摄质量：低
珍稀程度：高】
钢笔粗的昆虫足开始在男人套圈般的皮肤上抓挠，宋音沉吟片刻：「所以你们馆长……」
所以到底是谁在等待她啊，这只虫子吗？宋音没想到这种虫子竟然被照片评价为珍惜，比上一张【天黑地】的暴风雨评级还要高。虽然从技术方面上来看她能理解——好吧她不能理解。
在进门的一瞬间，她注意到自己的风暴照片已经冷却。虽然还不确定是否能影响到场馆内部，但她的语气已经开始不客气起来。
实在是眼前的场景让她坐立不安。虽然很不礼貌，但是宋音依旧想评价：一堆丑东西。
虫子都培育成这个样子，除了猎奇还是猎奇。非要说融合的话，她的暴风雨不更——
想到这里，摄影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拍摄与昆虫馆的选育在某方面竟然有些相似，这是巧合吗？
「这是馆长特别为比拼选育的虫子，摄影师看上去很欣赏。」矮胖男子说完，抱着昆虫继续前进，而昆虫长颈上的人头依然停留在原地，摺叠的脖子拉长，直到成为一条直线。
头颅上的眼睛盯着后方，不知道在看宋音还是她后面的人。
照片说它看上去飢饿。
「这些虫子之间还有比拼？」
抱着象鼻虫开门的员工手上动作一顿，扭头回看，神色诡异：「是馆长和摄影师的比拼。」
这只虫子是馆长专门为与摄影师之间比拼而选育的虫子？宋音沉思，摄影师不就是她吗？
火虫卷龙——她想到了自己不久前才得到的，并且已经脱离冷却了的照片，微微挑眉。
原来这是竞技游戏啊，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那么比什么？」
宋音缓缓问道，并不避讳透露出自己的一无所知，但她脸上略带性质的笑意使得这句问话略带讥讽，就好像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这样一只虫子。
一切从索然无味起来了，在一场灾难面前，虫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比厮杀。」矮胖男子用眼神巡视了一圈周围的密闭玻璃箱，继续说道：「馆长和摄影师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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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风暴追逐者》
似乎被什么词触动, 生态箱里的甲壳生物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正中央的最大玻璃钢内，群居性褐红色蚂蚁摩擦着关节与口器，如细沙一般从巢穴中涌出, 在玻璃一角垒出一座小山, 箱子里顿时响起密密麻麻的啮齿声。
其他一些大型的昆虫也表现出躁动不安的模样，一只体型有人小臂粗的螳螂勐地用前肢击打了一下玻璃, 即便在分外嘈杂的房间里，这砰然一声仍然让旁观者一惊。
螳螂通体灰白, 刀状的前肢有些透明, 灰濛濛的外壳里泛着肉类腐败后的颜色。与人头长颈象鼻虫相同, 它身上也带着其他生物的性状，虫体下肢粗大肿胀, 尾翅紧贴着腹部, 末端与肉分离的地方呈现一弯月牙白, 竟然像一根拉长的带着指甲的人指。
即便没有壁画讲解, 宋音也能类比出这种螳螂的选育过程，甚至大致猜测出它的亲代模样。而这种畸形昆虫，遍布昆虫馆的各个角落。
比厮杀, 不是虫子对虫子, 而是馆长与摄影师。前者拥有的可是这座培养着无数畸形生物的场馆, 而后者呢？
宋音并没有多少遇见风暴的机会，更何况是捕捉。原先她没搞明白风暴为什么存在冷却时间，现在倒是明白这是为了竞技游戏的平衡性考虑。在轮番出牌的回合制游戏, 即使手持一张王牌她只能嚣张短暂一段时间, 除非她能让风暴席捲整个场馆, 摧毁这个比赛。
不过话说自己和养昆虫的又能比什么？宋音稍微想像都觉得画面非常怪异，一个是天象, 一个是生物。即便虫子体型再大，在暴风雨面前，也不见得有反抗的能力。
「比拼需要用到虫子——虫子怎么和风暴厮杀？」
摄影师的困惑毫不遮掩。假若旁观者目睹了十分钟前那场吞天噬日的暴风雨，以及那片在大雨中摧枯拉朽燃烧一切的火光，便不会认为她的反应有什么不对。
「是馆长和摄影师的厮杀。」矮胖男子几乎是重复了之前的话语，但多了一丝强调的意味。随后他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摄影师不拍照吗？」
众人即将走出这片展区出口，此刻昆虫的视线都聚焦于走动的人群，复眼冰冷，像是打量着入侵者的摄像头群。
「拍一下吧，并不着急。」矮胖男子肿胀的脸上挤出微笑，说出来的话却和之前对摄影师的催促矛盾。
看来诡异也在意核域中的图像记录，卡莱刚这样思索着，突然全身一僵，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关键点。
壁画！人头长颈象鼻虫玻璃箱后面有一幅描述培育谱系的壁画！
男性核子立刻打量起周围的昆虫箱，却再没能找到第二个介绍标语，更不用说一些说明图像。他陡然想起，长颈象鼻虫的介绍语也不是列印展板，而是人工画上去的一幅图画。
在他怀疑只有南歌子有记录权能时，这个于摄影师有着比赛约定的昆虫馆，竟然出现了一件与记录相关的物品！会是谁在墙壁上留下了那样一幅谱系图？
卡莱的异常举动被一旁的女性核子察觉到，但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对于孟挑云而言，前者既然有所发现，自己也没必要紧跟其后探究到底，「不要一个个送」是她认为核子在核域中必备的素养。更何况，她有自己要做的事。
孟挑云继续用余光观察着摄影师，将后者的相貌、动作、神态，全部都记录在了脑子里。女性核子隐约预感到，即便两位梦魇级别的诡异有所约定，摄影师也并不属于杂交昆虫馆的核域体系，她与之格格不入。
更进一步的判断需要等核子回到现实世界搜寻相关记录后才能给出，如果她能够找到有关于摄影师的核域记录，便能够证实核域交错，乃至于核域联通假说。或许所有的核域并非孤立的点，而是地理意义上相连的大陆，而这意味着什么，核子此时暂且说不清楚。
反正有什么新发现，只要旁边的核子没能死掉，离开核域后自己总会知道的。孟挑云对于同行者也接入研究院这件事没什么疑虑，游离核子很少会有这样的主观能动性。
全然不在意孟挑云的视线，摄影师拒绝了拍照的提议：「这样不好吧，馆长还在等着呢。」
上一个想要拍照的蜻蜓辫女孩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相关方面的需求了，宋音想。她的逆反心理并不重，但并不认为自己能得到太多收穫，也不想太脏自己眼睛。
有人想白嫖她的胶捲，up主笃定。
最后她扫了一眼直勾勾盯着她的人头长颈象鼻虫，继续说道：「你抱着的虫子也在挨饿，还是快快走为好。」
得到不想要的回答，工作人员面露阴郁的神色，往宋音方向看了几眼，语调古怪：「他会自己找食物的。」
说完，他稍微松开了抱着人头长颈象鼻虫的胳膊，继续带着外来者转入昆虫馆深处。
出人意料的是，一路上一行人并没有遇见任何游客，整个场馆空荡得可怕，除昆虫活动的声音外一片死寂。只是越往里走，展区里的虫子人形特徵越来越多，体型也逐渐变大，工作人员的脚步也快上很多，看上去对这些昆虫逐渐消失了兴趣。
在最开始路过一些玻璃箱时，他还会突然放慢步伐，似乎是留给摄影师观察的时间。现在矮胖男子不再左绕右绕，而是径直地走向目的地。
在这一路上，卡莱已经确定昆虫馆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相关记录，只有「馆长特地为比拼选育的虫子」有获得壁画的「荣幸」。他并不知道壁画是原本就有，还是与摄影师一起出现的变动，然而无论是哪个答案背后都存在着更多的未知，统统和南歌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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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子已经是一个变数，早已存在的昆虫馆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一行人内心各有各的想法，最后矮胖男子带着几人拐进一条走廊，光线陡然变暗。走廊尽头只有一扇有些窄小的房门，形制和其他房间并不相似，暗示着众人即将抵达目的地。
没有任何联通的窗户，宋音提起了心眼。
过道两侧依然有联通的馆区，里面的生物已经具备了人类的骨架，刺目程度远超门口的昆虫，原本是该两三步走完的路程，一个房间里的动静成功地让摄影师脚步迟疑，选择举起摄像机。
她确实不想拍，但是眼前的东西的确让她困惑到了极点。
玻璃箱里，外表上几乎和人类没有任何差别的生物跪趴在地上，拧着自己的头左右旋转，硬生生将自己的头颅给拧了下来，洒下了一地黏腻的绿色液体，溅地上沾灰的抹布上。
它的腿部末端如同张开一定夹角的圆规，黑色尖锐的长毛自小腿内侧扎出，这是它身上唯一和昆虫有关的部位。遮住腿，没有人能看出它和人类的区别。眼前的场景让宋音联想起公车照片里的人虫交杂的尸体，难道这家昆虫馆的生物出逃过吗？
顺着摄影师视线看去，男子哼了一声：「苍蝇就是习性难改。」
倒有些鄙薄的意味在。
随着他的语音，来迴旋转的头咕噜一声掉在地上，玻璃箱中的虫子依然虚空搓着什么东西，两「手」在断颈前扭动。
【无头苍蝇：昆虫馆限定，它已经被另一种生物的本能占据了。】
下一秒，人头长颈象鼻虫从男子的怀里爬出，昆虫脚刮在他的皮肤上，摩擦声刺耳。它的速度出人意料地快，几乎是瞬间就爬到玻璃箱旁，头部敲击在箱子上，眼睛盯着地上的头颅。
被脖颈架起的头颅凝视着断首，这场景足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紧接着，人头用牙齿打开栓锁，长脖摺叠向下，一口咬在觊觎已久的食物的眼睛上。
「最失败的失败品也只有这种用处。」矮胖男子毫不阻止，反而打量了一眼跟随的两位乘客，继续对摄影师说：「不如去看我们的馆长，他是成功真正的缔造者。」
声音里竟然还有几分狂热。
那什么馆长不会让虫子来她咬吧？！宋音不由回头看向说话人，突然眯起眼睛。
遇到了那么多人虫杂交生物，此刻再看矮胖男子，宋音不由得觉得一阵怪异。后者的形体并不正常，他胖得不饱满，像是被分段抽脂了一样，肚子上的肉一圈一圈的，脖子上也箍出了好几道褶子。而在肉色褶子的夹缝间，隐约能从皮肤中看出深色的圆形斑点。
「这只『苍蝇』也是特地为与我的比拼选育的吗？」她不动声色地问。
「一切的选育都在为比拼做准备，只有最珍贵的结晶才能成为主角。」说到最后，男子脸上露出一丝不耐，准备结束这个话题：「好了，聊天到此为止。馆长要等不急了。」
长颈象鼻虫在此刻体现出了不低的智商，叼着头颅走了回来，地上留下一串绿色的血点。
「好，还有一个问题——」宋音将【火虫捲风】捏在手心，大胆求证道：「它是没头的苍蝇，那么你是什么昆虫？」
即便被问人露出受到冒犯的神情，宋音依然微笑：「你也是特地为与我的『比拼』选育的吗？」
宋音也不是瞎猜，从昆虫馆的布局中她就能看出对虫元素的推崇。精心培育的品种放在进门处，而越深的地方馆藏生物的昆虫特徵就越少，如果只是用昆虫来选育杂交生物，不应该是越有人类特徵越成功吗？反方向看这点就能解释得通，昆虫馆混杂着基因，它在做的事其实是把人培育成昆虫。
要宋音说，这么喜欢虫子，直接去看真虫子好了，蜻蜓辫小女孩养得蜻蜓还虫里虫气，可见这些生物存在。这样一来昆虫馆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将一个生物培育成另一个生物？
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它到底想要怎样的物种？
从苍蝇和人头长颈象鼻虫的评级中，似乎就能看出其中的偏好：人头虫身。而这样的生物，她面前正好有一个——那一圈一圈的皮肉，像不像蚕蛹？
「你是蚕？」她猜测着品种。
矮胖男子向前走动了几步，身上的一圈肉同弹簧一样挤压舒张，没等他开口，走廊尽头的门打开了。
「他是还未彻底羽化的蛹。」来人接话道，然后看向摄影师。
「你让我等太久了，候选人。」声音细长温柔，是一阵女声：「我亲自出来找你。」
摄影师嘴巴张张合合，最终选择闭上。
『我的老天奶啊。』宋音心底震撼，她看见了一只人头蚊子！
第37章 《风暴追逐者》
遇事不决, 拍照解决。宋音这次连角度都不找，举起相机手指一按，动作斩钉截铁般迅速。
见识过那么多奇形怪状的人虫或者虫人, 她本以为自己已对此产生了免疫, 但此时一看，对面的蚊子仅靠两条后腿站立, 成年人大小的体型更放大了足肢上的毛刺，被支撑起的竖直身体上安放着一个人类女性的头颅, 细脚伶仃, 笑脸盈盈, 如此错乱的组合成功让见多识广的摄影师两眼一黑。
更可怕的是人虫的嗓音细声细气，带着嗡鸣的回声, 与形体的配合所带来的打击简直是超级加倍。
宋音等待手上的设备与之前一样, 轻松地列印出一张留有只言片语的照片。然而下一秒, 接触相机的皮肤感受到一阵灼痛, 手中的机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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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仅过了一瞬，相机又骤然变得冰冷，没有任何相纸吐出, 好像刚才的异常都是幻觉, 快门从来没有被按下过。
这是第一次出现无法拍摄的情况, 宋音提高了警惕程度。她心里阿巴阿巴着照都拍不了等会怎么打啊，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平静，最多只带有一丝困惑：「为什么叫我候选人？」
宋音确实对这一点不解, 昆虫馆馆长邀请不是摄影师吗？
蚊子馆长用铅笔芯粗细的前肢挡住嘴巴（宋音揣测它是在进行捂住的动作）, 眼仁在摄影机上逡巡, 脸上的表情诧异：「你难道不是吗？」
随后她又嘻嘻笑道：「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别的候选人了，久到淘汰掉你都觉得可惜。」
「你喜欢什么昆虫呢？」蚊子馆长的嗓音细声细气, 音调始终维持在同一个频率上：「蝴蝶吗，或者蜻蜓也不错……」
她一边说，一边让开通往馆长室的门，露出了之前被遮挡的场景。
巨大的圆柱形容器里填满透明溶液，其中一只蜻蜓幼虫蜷缩着尾巴，将容器的中段占据得满满当当。顺着盘成香菸的尾巴，再到遍布裂纹的翅膀，交叉在胸前的足肢，最上方是一颗人类的头颅，两边扎着蜻蜓辫子，面容还是女孩模样，悬在液体中，显得分外宁静祥和。
是大巴车上的熟人，摄影师本人内心复杂难言。
「像她一样。」馆长嗡嗡嘤嘤接话道，在众人看向圆柱形容器时，唯独她上移视线，两颗眼睛死死盯着宋音的脸。
蜻蜓，像她一样——人家是在给她物色嫁接对象呢。
up主本人对局面怎么变成这样简直是一头雾水，听不懂到底错过了什么前置剧情，也不明白两人之间的仇怨。但有一点能够确定——
「听起来好像『淘汰』掉你是我唯一的选择。」宋音注意到了蚊子馆长刚才奇怪的用词，快速扫视一眼昆虫馆密不透风的建筑，最后对上了人虫的眼睛：「我们的比赛的规则是什么？」
不会有无法通关的游戏的，只需要找到其中的机制，up主坚信这一点。在确定自己的最终目标后，她不再纠结于人虫奇怪的形体，拧紧眉毛扫视着人虫一众，认真注视着这些畸形生物的全貌。
除了被丑到，她还能从这些虫子身上得到些什么？
闻言，蚊子馆长一愣，不明白有人走进了她的地盘，还要淘汰掉这里的主人。她摊开胸腹上的足肢，四根黑色的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挥动着，脸上浮现夹杂快意的嘲笑：「在这个昆虫馆，在这个昆虫馆——」
她一连重复了两遍，长发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摇晃，看上去更像是按上去的假头。
「有很多昆虫箱，看到了吧？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个昆虫箱被打开，对应的，你也可以放出一只你的造物。」
「然后厮杀开始，轮流行动，直到你死。」她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接着语调又变得轻松，显然不认为有别的可能：「或者我死。」
放出什么？摄影师想起自己唯一的风暴，露出一个冷笑。
她简单翻译了人虫的话语，立刻上手了规则内容。简单来说，回合制出卡游戏，但自己只有一张牌。
玩过颇多游戏的up主大怒：怪兽大师在最终决战前也得多捕捉几只宝可梦啊，策划怎么做事的！
然而关底boss并不会考虑对手的难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迫不及待为你画上谱系图了！」
随着话音落下，馆长室的容器破裂，人头蜻蜓跌落，迸溅的溶液迅速蔓延至走廊。
「来到第二只造物的时间——」
地上的幼虫逐渐舒展起尾巴，摺叠起来的柔软翼翅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硬，胸腹和足肢的颜色由嫩绿转为深色，一切都在往成虫的方向转变。
同时，人头长颈象鼻虫啃干净头颅上最后一点残渣，两折的脖颈张开，干瘪的人头几乎要顶到天花板上。显然，这就是馆长所放出的第一只造物。
被称为蛹的矮胖男子肚子弹动，似乎下一秒也会有什么东西破肚而出。
这是什么虫子军团！在溶液快要蔓延到脚下时，宋音退后一步，脸色不太好看：「你的虫子敢出去吗？」
隔着厚厚的墙壁，突然出现的风雨唿啸声听起来不那么真切，像是很远地方传来的嗡鸣。
摄影师的风暴，在这一刻席捲而来。
如果此刻从昆虫馆外俯瞰，漫无边际的黑夜中，紫金的火星在风雨中飘摇，各种生物的残骸在暴烈的气流裹挟下成为了砸向建筑的子弹，甚至在金属外壳上击打出一个个凹陷。只是除此外，场馆岿然不动，如金钟罩一般将内部的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
而馆长室外，别说是风了，连一点雨水渗进来的寒意都没有。如果龙捲风是造物的话，那么这只笨重的生物在外界咆哮着，一点都挤不进这个坚如堡垒的角落。
宋音无语到有些想笑，天杀的策划从来没做过游戏平衡。
一路走来，她没有发现一扇窗户。而核子对这一点更明白，在参观时间内昆虫馆不存在任何与外界联通的通道。他们唯一的逃跑路线就是在大门打开后，搭载回程的大巴车离开这个核域。
蚊子馆长享受着自己占据绝对优势的这一刻，第三次强调了比赛地点：「只在昆虫馆。」
这一刻，蜻蜓睁开了眼睛。
一切优势在她，送来上的小甜点！人虫再次设想一遍结果，兴奋到翅膀都微微扇动了几下。她瞄了几眼铁黑的摄像机，又侧耳聆听片刻屋外的风雨，最后看向神色冷下来的宋音，突然意识到后者问出「为什么叫我候选人」的真正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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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她对规则并不熟悉！想到这里，人虫都要怜爱了，一个能够通过摄影在眨眼间记录核域的候选人——这是多么强大的规则啊。如果有人也穿上蚊子的身体，他就会发现用这毫无抓握能力的足肢绘画是多么困难的事情。直到如今，人虫也只完成了一幅壁画，她确实不太方便做相关的事情。
当然，蚊子没办法使用摄像机，好在她可以杀死使用摄像机的诡异。随着后者候选人身份的丧失，前者就有资格得到更多的权柄和知识。
虫子能攀升多高呢？人虫又捂了捂自己的嘴，伴着昆虫振翅的声音感嘆道：「真期待啊。」
剎那间，人头蜻蜓如离弦之箭一般沖了上去，收割目标的生命——
一把突然展开的深色雨伞承受住了大部分的冲击，伞骨发出了咯吱的声音。同一时刻，握着伞柄的手青筋暴起，持伞人退了几步，小臂传来一阵用力过勐后的麻木。
男性核子瞳孔紧缩，肾上腺素骤升。并非他用伞挡住了对摄影师的攻击，这人头蜻蜓，就是沖他来的。
「真遗憾。」
人虫语调里可没有遗憾的意味，她深信自己的胜利板上钉钉，便多了一些戏耍的心思。
「你的造物呢，摄影师。」
你太强大啦，摄影师。昆虫馆长讥笑，强大到竟然敢独自闯到另一个诡异的规则中，你不死谁死呢？
当然，人虫不缺耐心，她会把最好的留到最后的。
她该死地在说什么？被软柿子先捏的卡莱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随着两位高级别的诡异展开对话，话题外的核子脸色早已变得凝重。无论他们听到了什么，下一秒，二人对此的印象全部消失，只剩一片迷茫。
孟挑云也立刻意识到，自己之前对摄影师进行记忆速度缓慢的原因。在她并未察觉的时候，关于这些异常的印象被暗中吞噬。这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核子唯一能记录核域事件的方法就是记忆，如果连记忆都无法控制，他们还剩下什么？
被吞掉的不仅是记忆，还有一种未来——终有一日，后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在迷雾中建造出参天大厦，俯瞰一切未知。
我们还遗忘过什么？孟挑云心里一片混乱，却突然对上摄影师异亮的眼睛。
核子顿时浑身泛起一片鸡皮疙瘩，接着便听见摄影师说道：「轮流出招是吧，那么到我了。」
下一秒，摄影师转身，与她擦肩而过，衣角带起一阵风。
「走！」她朝两位乘客招唿道，不得不承认组自己的队还挺危险的，好在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玩法。
宋音想了很久除了风暴自己还有什么可拍的东西。在蜻蜓自她身旁振翅唿啸而过，掀起的气流穿梭在走廊的时候，她勐然醍醐灌顶。
原来真的是要拍虫子风暴啊！
第38章 《风暴追逐者》
我要杀死她, 宋音做好了决定。
up主脑海的想法不仅不带丝毫血腥，甚至还充满了平静。她只是想通关而已，如果打败boss的方法是杀死它, 那么就杀死它。就像蚊子馆长看到摄影师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她做成人虫, 宋音看到前者的时候，也思考过人头蚊子在自己相片里的构图, 在火星中，或者在风暴里。
她们两个似乎合该有一战, 这点二者此刻都有预感。不过对摄影师来说, 所有在屋外拍摄的风暴都没有办法进入昆虫馆, 这就意味着这一场厮杀中她只能从内部击破。
然而怎样才能在室内实现平地扬尘？还要形成足以席捲一切的风暴，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混沌系统中, 蝴蝶扇动一下翅膀都可能对结果产生巨大的影响, 而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正是无数微小气流的集合。虽然现实生活中, 正负作用的叠加并不可控，但是宋音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大巴车里看到的场景，她看到了另一种更狂暴而可怕的叠加。
风暴交融的剎那, 所有的玻璃都被震碎。原初小屋外的黑云没有这种力量, 大巴车外吹虫的雨更没有, 一加一是会大于二的。
「门口的展馆有一座蚂蚁山，去那里。」她早已找好了自己的目标，对着孟挑云说道。
宋音本人先前有意识地在记道路, 但是在看到后者仅仅愣了一瞬, 立刻转身带着自己左拐右拐时, 她不得不感嘆果然组队npc是有益处的。
卡莱在分开逃跑和跟随摄影师两个选项中选择了第二个。
即便他知道南歌子拥有死而復生的能力，并且到目前为止一次都还未死亡过（不过另一位相同面容的诡异的死亡原因暂且存疑）, 南歌子很可能在等待或者不得不等待某种「復活」的到来，自己最好慎重地做出选择。
但他站在摄影师的后面，看到了后者转身时眼里透露出的某种笃定。
——如果地球真的是一个被设定的程序，他最好顺从这些程序之外的存在的计划。
该死的世界。他不知道在骂谁，总之该死的外星人。
核域都能交错，记忆都能被影响，自己看上去只是一个被异常决定命运的小人物。
所以该死的上帝，他收起了伞。
蚊子馆长眼睁睁看着几人离开，翅膀高频率地扇动了几百下，发出极短暂的嗡鸣声，人蛹读懂了其中的命令，扭动得更厉害。
下一刻，矮胖男子肥硕的皮囊上撑开一道裂纹，只是没有鲜血流出，相反，里面有某种乳白色毛茸茸的东西在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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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熟悉昆虫的昆虫学家都难以描述这一幕——一只白色桦尺蠖正在破茧。
蚊子馆长等待着这场必定成功的孵化。她不好亲自上，一个诡异拥有的规则总是受一定限制，有利于己和不利于己相互平衡。人虫改造的杂交生物过多，导致自己能活动的范围从整个昆虫馆逐渐被限制到馆长室。诡异可抵达的地域永远是一个重要的限制。
不过没关系，她喜欢别人逃跑，虫子搜集猎物不辞辛劳。
仅仅过了一分钟，刷拉一声，白色宽大的翅膀展开，白色的肉蛾嵌着一颗胖乎乎的人头，总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只能倒在地上挪动。
然而他有力的翼翅一掀，就是一阵气流的抬升，足以带动自己壮硕的腹部和头颅，和人头蜻蜓一起朝着摄影师离开的方向追去。
蚊子馆长踩上了象鼻虫的背甲，后者的头颅摆放在合适的高度，两只足肢轻松扶在上方，眺望远处。
两只昆虫，三只昆虫，一轮又一轮，直到所有昆虫解封。
等她有了通往别的核域的能力——人虫想，她要改造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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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顺利抵达蚂蚁生态箱，正好耗时一分钟。两位核子微喘，负重最大（一个相机）毫无压力的摄影师有点想笑。
给npc装了体力条没给我装？宋音眨眼，迅速接受了这一点，并且认为这点有可以嘉奖之处。
她随后将视线转向蚂蚁山，手指摩挲着快门，偶尔抬头观察刚刚走过的通道是否有不速之客。
和其他大型生物不同，蚂蚁这种群居生物在玻璃箱中真的拥有一座巢穴，土壤、植被、水流模拟了外界真实的环境，这个箱子对蚂蚁来说，就是它们眼中世界的模样。
她打开了栓锁，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让两位核子愕然。
南歌子在做什么？男性核子有些无法理解。如果说让他选择自己最不希望打开的昆虫玻璃钢，那么必然是这些社会性集群昆虫的生态箱。成千上万只蚂蚁集体出笼，就足以形成一阵将人啃食为白骨的潮水，更大一点的蚁潮就足以毁灭一个村庄，一个部落，彻底湮灭一地生机。
在困惑中，卡莱突然想起那无法记住内容的交谈，某个可怕的设想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怎敢假定摄影师和昆虫馆长必然对立——明明人头蜻蜓攻击的，是他才对！
核子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然而下一秒，南歌子手指抵在玻璃门上，转头看向他：「你来。」
「你来开。」她对孟挑云吩咐道。
「在开门的瞬间用撑开的伞面对箱子里扇风。」这一句给卡莱。
宋音打算模拟一场对于蚂蚁的风暴，姑且先用雨伞鼓风实验一场吧。她已经举好的摄影机，看向一动不动的两人，凝眉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火烧眉毛了大家！她开始担心起npc或许不够智能。
孟挑云从来没经歷过这么荒诞的事，看着摄影师理所当然的神态中透露出一丝对无人行动的困惑，她「哈」了一声，对着卡莱这位难兄难弟沉痛地说：「我要开门了。」
不愧是诡异，真冷酷啊。核子心里没什么波澜，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她对摄影师的身份还有疑惑的地方，两条腿的裁衣模特有些痕迹，但不能说明什么，再加上煤油灯，最多只能证明摄影师与林中木屋似乎存在交错关系，并且这个关系延续到了杂交昆虫馆，再多的都是强加附会。
孟挑云唯独不怀疑一点，摄影师是板上钉钉的诡异，诡异做事就不要计较原因了。她当初敢帮摄影师开窗，现在就敢帮她开门。不是她本人硬往危险上凑，实在是摆脱死亡是每个核子日夜相处的课题。
实在没想到另一位核子如此配合，卡莱脸上一片冰冷。他想，自己可从来没在会议上看见过这张脸，看过她，他的上司阿曼达再没道理说他是疯子。
他之前还以为自己是能动性强的激进派呢。转孔会议的核子无法，只能展开伞，捏紧把手。
一只手拉开玻璃门，蚁群瞬间感受到袭来的人气，水流般朝门口倾泻。卡莱正准备压下伞柄，却在此时听到通道处传来昆虫飞行振翅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只肥硕的白蛾，一只纤长的蜻蜓先后从通道出现，而飞蛾上的人头，赫然是之前男子的脸！
门，核子，生态箱三点一线，身处其间的卡莱瞳孔勐然一缩，脑中警铃疯狂作响。他身前的玻璃门门户大开，而身后几乎能感受到昆虫炮弹逼近时翻滚的气流，一切不凑巧地撞到一块，他被两种死亡夹击其中。
卡莱已经完全遗忘唿吸了，他此刻只来得及做出一种反应：转身挡住后面昆虫的攻击，指望另一位女性核子关门及时——
他已经在最短时间见想出能想到的最好的决定，他几乎要这样做了，然而下一秒，摄影师厉声道：「让蝴蝶进入生态箱！」
『我重生了，重生在——』
在这一刻，卡莱陡然意识到，现在是南歌子在说话。他早该听出循环无数次视频里的语音，没有知道南歌子存在和核子会对此陌生，然而直到此刻，他才完全地将两个存在画上等号。
核子下意识听从了这道指令，他将伞勐地往后翻转，伞骨正好捞住一团白色的物体，顺着惯性将这所谓的「蝴蝶」送向前方。这番动作让卡莱用力到有些岔气——核子在核域中很少有这种直接与诡异对抗的活动，起码钻孔会议的核子不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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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炮弹落入生态箱，翼翅在门框上剐出一层薄薄的粉末。在红色蚂蚁溅出之前，玻璃门被另一个人「碰」地一声勐然关上，原先已经悬于箱外的昆虫被重新弹回，整个箱子也顿时产生勐烈地振动。
孟挑云的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她死死抵住门框，手在栓锁处摸索。箱内的肉虫翅膀止不住扑腾，翅膀撞击着玻璃与蚂蚁窝，将半人高的蚁山撞得七零八落。红蚂蚁也被激怒了，止不住往肉虫身上爬，撕咬着，口器狠狠地咬住它的腹部，于是白色翅膀扑腾的幅度更大，蚂蚁如沙粒般被击飞，掀到空中，由砸落到地上。
在这稍加差池就要命的时候，孟挑云转头看向摄影师。这一场行动，她几乎是将整个身家性命送给了后者，即便嘴上说着不必理解诡异，但她依旧需要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然而此刻，摄影师手持照相机，以标准的姿势对准生态箱里的场景，其中的专注甚至让赌上命的核子胆寒。
原来她在拍照啊，孟挑云想，脸上露不出一丝事件结束后的轻松。
背后依然有振翅声传来。即便背对着它，所有人也能听出来，是蜻蜓，咫尺之隔。
第39章 《风暴追逐者》
蜻蜓已经扑到持伞男子面前, 翼展近乎两米，深黑色的长足如一根根摺叠的钢筋直戳人目，下一秒就能直接抱住男子的整个面庞, 或者直接如破西瓜一样将后者的头颅穿透。
不知为何, 明明是两个诡异的战斗，昆虫第一反应选定的攻击目标却是核子, 但真正深想，诡异杀死外来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怎么会有人试图向诡异寻求庇护？
直面这全部恶意的卡莱更加论证了自己的猜想：两只狼的斗争, 绵羊又有什么参与的必要？
在自己意图与摄影师交好时, 后者答应得那样轻松，她看自己会不会觉得自作聪明且可笑？
明明面前就是一只诡异狰狞的昆虫, 卡莱背后却陡然寒毛耸立。他正准备故伎重施, 用伞柄将蜻蜓扫开, 但后者的翼翅如直升机的螺旋桨一般, 伞面一接触，就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伞柄纹丝不动！
他随即顺着冲击力倒地, 伞也顺势拉回胸前, 这一举动虽避开了蜻蜓下一秒的攻击, 却把自己送上了必死的境地，他没有了任何逃跑的机会。
只是纵观这次的核域，从最开始摄影师进入大巴车时, 这一步步走向死路的进程就已经无法阻止。头顶的昆虫如一片黑压压的阴云, 在这阴云之上, 却有更加黑沉的东西存在。
钻孔会议的核子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惊惧。
而在这气氛的紧要关头，摄影师却盯着玻璃箱中扑腾的蛾翼, 以及如暗沉的鲜血一般溅洒的缸中红蚁，一瞬间有些分神。
是蝴蝶啊，她想。
那只稍微扇动一下翅膀，便带来席捲雨林风暴的蝴蝶。
对着两虫搏杀的场景，她按动了快门。
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托着相机底座的手掌翻转，四指抵在相纸出口处，在新的照片才被吐出一条白边时，便勐然将其拽出。
摸着照相机微热的外壳，宋音盯着蜻蜓翅膀上的玻璃裂纹，明明瞳孔一片纯黑，此刻却在反光下显得亮得惊人。
她并没有看向照片的文字描述，或者说在整个生态箱内空无一物，蚂蚁和连人头白蛾都一併消失踪影后，照片的内容此刻已经不再重要了。
如果摄影师是专门为风暴而来的，那么此刻，她捕捉到了它。
让她看看这绞尽脑汁得到的是什么东西！
宋音两指用力，轻薄的相片顿时旋转地朝扑在核子身上的蜻蜓飞去。她当即喊道：「解封！」
云啊雨啊的，无论是什么宝可梦，出来吧你！
一阵气流腾升而起！人头飞蛾没有再次出现，反而有一团团白絮顺着气流旋转，空中充斥着细腻的粉末，落在漆黑的伞面上，也瞬间包裹住蜻蜓透明色的翅膀。
卡莱支撑着雨伞处于风眼中，没有人比他更能感受到那一瞬间拔地而起的涡流，这把雨伞在他手中似乎并没有当初在摄影师旁那么稳当，狂乱地风如同一只野兽与他进行着撕扯。他正准备乘着这一突变拉开与人虫的距离，却在伞缘处看到一块黑色的物体落下，又乘着风力而上。
核子的动作顿住了，他并不用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接下来又有许多碎块被扫荡到地上，半扇翅膀、昆虫腿、腹甲，又在他的眼前被分成更细小的部分。
毫无疑问，外面是一台运转中的绞肉机。他缩回了自己伸出伞外的双腿，死死盯着伞外的场景，唿吸声变得沉重，握着伞柄力度大到骨头髮出细碎的摩擦声。在风暴啸叫中，只有卡莱自己能够感受得到心中的震盪无言。
再一次，他看见了诡异死亡的场景，不仅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被撕成了碎片，而且是在将他逼入绝境时。
南歌子是诡异，他付不起投机的代价。
但是祂——
卡莱眼睛不由得往远处看去，在上方伞面的遮挡中，他无法看到南歌子的神色，只能观察到后者稳定的、毫不费力的站姿，鞋面干净，裤脚整洁，风衣顺着气流的走势微微摇摆，并不激烈。仅看这一画面，绝对猜想不出此刻的场景。
后者开始迈动脚步，步履轻盈。
原来摄影师不需要雨伞，卡莱脑海里陡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明明知道了这个让人心底发冷的消息，他依然无法打消自己另一个想法。南歌子越可怕，越让人心生战慄，他心底的某种声音就越清晰，几乎是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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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祂吧，男性核子自问，他们要甘心吗？
外星人，恶魔或者圣女显灵，在这种存在不出现的时候，卡莱自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但南歌子出现后，无论她是否是人类（将她是人类纳入假设仅出于严谨），都显得在现世中被百般封锁的核子万分可笑。特别是他们竟然无法在南歌子的帐号下留言，这个区别将普通人和核子划分得泾渭分明，像某种权利一般嘲笑着核子的「次等」。这在一些人眼中近乎是一种羞辱。
他们还没有资格在这位的帐号下留言！即便是卡莱，此刻也没法那么轻易地接受弹幕中一无所知之人的取乐，就好像核子的不幸像个笑话。
他们要甘心吗？卡莱眼底一片深沉。
不只卡莱注意到了摄影师的移动，另一人对于全局的观察更清晰一点。孟挑云的距离非常靠近风涡，足以使得她清楚地看见白絮靠近虫翅时，是怎样像粉碎机一样将翅膀搅裂，又是怎样肢解了一整只昆虫。
她心下震撼，手上牢牢攀附住旁边玻璃箱，然而下一秒，蜻蜓的碎片坚铁般击打在玻璃上，整个箱子应声而裂，玻璃顿时划伤了她的小臂。
不是吧！孟挑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没死在昆虫口中，却被「友军」殃及了池鱼。连一句痛唿都不曾发出，她直接护住头部蹲下，最大程度减少与气流的接触面，然后观察起可以躲避的地方。
即便完全知道到底是谁召唤出了这团杀伤力巨大的气流，孟挑云也没有做出尝试阻止后者的举动，她对形势的判断一向清晰。
除了细腻的粉末与看似柔软的白絮，她敏锐地感受到风里多出了些什么，坚硬的黑色碎片是虫子的尸体，而之后透明尖锐的，就是捲入风中的碎片。
——像一只吞吃着一切的怪物一样。
孟挑云掩在胳膊里的神情变得严肃。她立刻意识到，从现在开始她再次被捲入了摄影师的风暴，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等待。
在全神贯注的等待中，摄影师迈出了第一步，鞋底落在地面，清脆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炸在女性核子耳边。后者勐然抬头向发声源望去，却撞进一个令人心头泛起寒意的表情。
在大巴里，风暴席捲而来时一切都处于黑暗中，他们并不知道当时摄影师的表情，这一未解之谜在此刻得以揭开。
她的眼睛说，她欣赏这一切。
下一秒，又是一个昆虫生态箱碎裂的声音。
up主说她终于会玩这个游戏了！累死她了——宋音暗自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宋音从不拿想不明白的事情困扰自己，但也不能始终处于一头雾水的状况中。然而此刻——
「灾难的美感啊。」她将被吹散的头髮别在鬓角，感嘆道。
和最开始的谱系图几乎有着类似概念，这些怪物或者风暴遵循着某种融合的规则。人头飞蛾和赤色蚂蚁不復存在，而融合出来的风涡飘着一片片絮状物，在靠近宋音足够近的和缓气流中，她才看得清这是一片片破碎的翅绒。
每一个白色的絮状物都如同小型风眼，或许是因为当初是人头飞蛾的翅膀掀起了气流，所以这些翅绒带着风眼的属性。
但是赤蚁在哪里呢？
宋音又扫了一眼飘飞的白絮和黑色碎片，产生了两个猜想。或者陆行蚂蚁并不被纳入风暴范围内，又或者，这些被肢解成碎屑的昆虫，就是蚂蚁们的手笔。
在黑白交杂的碎片中，宋音总结着自己的发现。首先她需要风源，她需要一个造风的存在——
蚊子馆长！宋音恍然大悟，从游戏设计的角度竟然发现整件事情串联了起来。
其次，她需要一些元素赋予风暴属性。
纵览整个展馆，飞行昆虫少之又少。宋音指尖在空中转了几下，指向不远处巨大的展箱，里面的螳螂应激地大张翅膀，做出恫吓的姿势，腐肉般泛着紫灰的腹部完全暴露出来。
假如它足够聪明，就不会选择在宋音面前展现自己的前后翅的，但很可惜这些生物大多没什么思考能力，刀状的前肢高高扬起，紧盯着击打在玻璃上的蜻蜓残骸，复眼里泛出一阵灰冷。
这只昆虫，会是很多核子临死前，或者此刻仍然在做的噩梦也说不定。
咚、咚、咚，残骸击打在玻璃上，一下比一下重，如两头野兽隔着玻璃僵持。
螳螂的形体随着外界的攻击已经展开到了极致，终于在某声巨响后，整片玻璃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迸溅到空中，螳螂跃然而起！
孟挑云正再次护住头颈处，防止受到致命伤，却在几秒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飞溅物体的牵连。
一堆坏消息中又一个好消息，女性核子思绪转了一圈，吐出一口气后再次抬头。这次她看向摄影师时注意到的是，后者点向一只螳螂的指尖。
后者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第40章 《风暴追逐者》
宋音回想起了自己在4399上面玩过的合成游戏：开局三瓜两枣, 然后资源间相互作用，水土生木，火石鍊金, 一步步创造万物。
这个小游戏网站已经是时代的眼泪了, 但足以说明up主玩游戏的兴趣确实从小就培养了起来，这也使得她看很多游戏都有似曾相识之感。除去夸张的灾难场景和时髦的摄影师身份, 究其本源，宋音现在所做的好像没什么不同, 都是在融合得到些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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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种角度来看, 蚊子馆长算是宋音的前辈, 前者培育出的各种奇异生物甚至堆满了一个场馆。不过这些被用来展出的成就现在倒便宜了宋音，成了她的耗材。
仿照蚊子馆长对其他人虫的命令, 宋音试图通过意念控制风的流速。她并不打算瞬间杀死螳螂, 现在长翅膀的昆虫经过摄影师的身边, 势必是要挨巴掌的。
总之先把螳螂托进合成框吧, 她想到。
与此同时，察觉到风力的减弱，孟挑云终于从心绪震盪中反应过来, 迅速选择撤离战场, 转移到具有遮蔽物的角落。
已经不再是她能决定的领域。核子一向喜欢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如果掌握不了，就做好等死的打算。以纯粹的悲观主义者视角看待问题，方便等待着好消息的转机。
只是此刻孟挑云没有琢磨局势的心思, 站在两个玻璃箱的夹角中, 她看也不看容器里畸形的昆虫, 只是深唿吸缓解心绪，一遍遍回想起自己被摄影师硬控的那几秒, 心中的惊疑抵达了巅峰。
风顺从得像驯服的野兽一般，拨弄着猎物的肢体。任何旁观者都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摄影师在拿诡异取乐。
这只被称为人指螳螂的昆虫，它的前肢斩断过多少研究员的身体？
世界的参差使核子世界观沉默，内心的某个假设明明灭灭。她不知道到自己是否该对此感到快慰。
作为攻击的承受方，螳螂直面这一高高在上的恶意。但无论它如何被气流扯得跌跌撞撞，这只从挥舞的前肢到抖动的口器都透露着愤怒的昆虫，始终没有採取任何行动。
是不能飞吗？宋音打量了几眼螳螂在风中颤动的后翅，准备让气流冲击得再勐烈一点。
然而，这种念头刚升起，宋音便本能意识到没到时候。蚊子馆长在最开始宣布规则的时候说了「轮流行动」，摄影师已经做出了操控风速的举动，此刻轮到了对方的回合。
摄影师本人心里「啊」了一声，为这突如其来刺了她一下的规则感到惊诧，开始在心里掰扯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游戏……还挺游戏的。
对方回合：蜻蜓出，攻击男性乘客。
己方回合：她来到了外围场馆。
对方回合：虫子同样来到了这个场馆，两只。
到这时，宋音已经察觉出所谓轮流行动的偏向。昆虫馆每回合放出一只人虫，同一回合所有人虫共同行动，几轮下来对方就能积累出巨大的优势，足以预见回合后期群魔乱舞的走向。
不过这很难说这公不公平，宋音感觉昆虫馆的虫子还蛮脆弱的，这足以让她坦然接受这个补丁。
事情会变得繁琐一点，但是于结果无碍，所有虫子都是合成游戏的材料，只分坐等着或者送上门来。摄影师的好心情没太受影响，一边观察着四周还有什么有特色的昆虫，一边等待对方行动的结束。
等待了一会，宋音收起了表情，寻思打蚊子的时候后者倒是飞得挺快的，现在到底是什么拖累了它。
又等待了一会，宋音皱起眉头，察觉到了些许刻意。她试图前进，却发现自己行动受限。
现在什么流程？up主迷茫，给她卡这了！
.
蚊子馆长发出尖锐的爆鸣。
她并不能察觉到现场发生了什么，对于摄影师的事先了解也仅出于大巴车司机的透露。后者圆满地完成了打探信息的任务，使得早有准备的人虫採取了这种决定胜负的方式，在一个封闭的场所里厮杀斗兽。
然而此刻人虫又感知到了一点，蜻蜓和桦尺蠖前后死亡，间隔不超过一分钟。
她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先打探是合理的。有关于核的任何信息本身就是一种诡异，完全不知情者获取它或许有害，但是对于诡异来说，越意识到它的存在，便越能掌握更多的规则。
其余存在愚钝，候选人藉此攀升，而幔全知。很少有存在知道这一点，昆虫馆馆长算一个。
人虫自认为占尽了先手优势，结果却是若非她提前规定好必须轮流行动，现在外来者或许已经来到了馆长室前，而她甚至无法想像其中的差距是如何形成的。
核域是规则的具现化。一个来到她领地，询问她规则，并且还说出「为什么叫我候选人」的候选人——前一个行为已让主场方式占尽优势，后一个行为说明幔从来没有投资过她，她必然匮乏于相关信息。人虫本人还被幔告知过不少隐秘呢，她对此感到得意。
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另外两只杂交昆虫死得轻率，而候选人本身不会比其他诡异难杀。
自己必须先去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人虫立刻做出了决定。
她其实不捨得这个专属于馆长的场所，毕竟有些馆长的权柄只能在这里行使。但是正如宋音所猜想的那样，每轮行动存在一定的时间限制，即便相关设定偏向规则指定人，也并不意味着后者可以为所欲为。
这明明都是偏向自己的规则，人虫对异常进程略感不安。
不过即便为事情没能按预料发展而感到惊疑，她也不认为自己会失败。这是一个很大的场馆，里面有数千种杂交昆虫。它们并不需要一个一个放出来，只要先出来的昆虫有打开箱门的能力，一轮后虫子的数量便可以翻倍——这还没算上一个玻璃箱中昆虫的个数。
踩在象鼻虫的背上正要离开，突然，人虫如棒棒糖一般被支起的头颅上露出震惊的表情，眼神里甚至掺杂着一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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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外围的昆虫全部死亡。
.
被卡住的摄影师首先看了一眼她的新风暴造物。
【名称：蝴蝶风暴
概述：为驱逐昆虫啃食而扇动的翅膀，永远逃脱不了的恶性循环。
拍摄质量：低
珍稀程度：高
】
但那是蛾子啊！确实随口将其比过作蝴蝶的摄影师有些尴尬，她的视线在概述上停了一瞬，然后继续向下浏览评价，一低一高。
直到现在，宋音都不太明白这些评分的依据是什么，虽然这张照片珍稀程度的打分为高，拍摄者本人却不太能看出来。横向对比，明明是火龙捲更有威力一点。
甚至于现在的风速，虫子没法自主移动，但也不能实现入场即死的效果。
摄影师一时半会觉得有些难办。她再次打量着四周环境，突然意识到其他两位乘客双双选了一个好位置，多面挡风，极大地降低被空中残骸重伤的危险。其中一个手里收着一把伞，不过没有撑开。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到那里去的？不，他们本来就可以到那里去。昆虫馆馆长和摄影师的厮杀，与普通乘客有什么关系？
宋音眨了眨眼睛，嘴角再次勾了起来。
「在？有空？」她招唿道，眼带笑意：「帮忙打开一下玻璃箱？」
「从小的开始吧。」语气一点没带客气。
.
玻璃应声而碎。
外围展馆的杂交生物更偏向于昆虫属性，大多形体不大。孟挑云一旁的玻璃箱中正好有几只栖息在树枝上的天牛，细长的触鬚像一把镰刀，背上的甲壳却是软的，纹路从中间一线向外展开，深红，似闭合的唇。
核子为摄影师突然随意且略显相熟的语气感到诧异。
……非要说，有些不太敢受用。
为了防止意外，孟挑云站在昆虫展箱的侧面，打开的玻璃门正好形成了一道屏障。但在白色的絮状物飘进箱子里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触碰白絮的甲虫被瞬间绞碎，而早有准备的核子马上一蹲，炸裂的碎片飞溅，没有一片落到她的身上。
我不上前线谁上前线？生死时速后的核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便看到整个风场陡然一变。如同一群狼嚎引起了所有野兽的咆哮，玻璃接连炸裂，气流摩擦发出刺耳的空啸声，无数昆虫的残骸混入粉末中，漫天掀起遮蔽视线的黑色沙尘。
碎片击打在墙壁上发出的噼里啪啦声，于是宋音提醒道：「记得打伞！」
摄影师终于想起了这件事！孟挑云只恨自己嘴慢了一步，没能事先拿到这把伞，直到这时才按先前计划好的路线进入卡莱的伞下。
后者也是在伞主人出声后才将其撑起，风声唿啸中，男性核子低声说：「她是南歌子。」
孟挑云回覆：「我大概猜到了。」不必问南歌子是谁。
这是两位核子在此次核域中唯一一次相关的交流。
第41章 《风暴追逐者》
这是由一只被虫子啃食的白蛾挣扎时掀起的风暴, 白蛾的翅膀被撕碎成一片又一片的绒絮，每一片绒絮如今仍然在经歷相同的痛苦。
当越多的昆虫被席捲进来，室内的无源之风更盛, 而气流更为剧烈。这哪里是恶性循环, 对宋音来说，眼前这一幕无疑有着自动升级的快感在。
玻璃碎裂, 昆虫被分解为碎块粉屑，直到房屋里的装饰摆件一寸寸被摧毁, 碎屑披挂在气流上, 这头原先无形且兇勐的野兽终于显露出混沌的形体, 在方盒似的房间内不断碰壁。
唯一能倖存的，只有昆虫馆馆长留在墙壁上的壁画, 描述着几只狰狞的虫子的杂交路径, 宋音也看出了些许不对劲。不仅因为壁画毫无受损, 她同时意识到, 整个昆虫馆只有这一幅壁画。
为什么要选择用绘画的方式？她想，为了科学的严谨性，明明轮到作为摄影师出马, 总不可能是为了艺术吧。
不过自己好像没办法拍摄昆虫馆的馆长。
宋音将摄像机上移。这次她并不急迫, 也吸取了先前的教训, 仔细观察起显示屏内的画面。如所预感的一样，一旦镜头触及壁画的边角，显示屏里便空无一物。
她无法拍摄蚊子馆长, 也无法拍摄蚊子馆长的绘画, 但是对于后者的杂交动物, 她却没有这种顾虑。
没等宋音想明白这有什么区别，她终于能够顺着心意向前走了几步, 从原先受限的状态解脱出来。
显然，昆虫馆馆长已经进行了移动，此刻终于轮到她的回合。
终于寻回腿脚，她又忍不住多走几步，仍然没什么实感。
可她是在玩游戏来着的，倒也合理？
宋音刚打算重回馆长室，看看有没有除虫子以外别的发现，下一秒，她的步伐再次停在原地。
很好，她又被卡住了。
宋音气笑了，她说别太过分。
不远处的另一间展馆里，一个玻璃箱被蝎子巨大的尾钩撞裂。它没有钳子，取而代之的五根用于平衡身体重心的人指，同时辅助它移动。
几乎是下一秒，又一个玻璃箱裂开，令一只畸形程度毫不逊色的生物也同时爬了出来，而蝎子已经在用尾钩撞碎别出的昆虫箱，没有浪费这行动的机会。
除了玻璃碎裂声，这些虫子有序且安静，其中透露的含义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躲在暗角处，一双眼睛里满是的沉重与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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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原先还在思考着要不要把屋子里的风暴收入相片，探究冷却的机制，或者再合成新的风暴。场馆那么大，她有那个耐心和另一位玩躲猫猫。
但规则制定者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宋音能猜想发生了什么，「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个昆虫箱被打开」，隔多少时间不还是由蚊子馆长说了算，她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还能中途改。
如今她每迈出一步，都预示着一只脱笼而出的昆虫。在意图合成新卡的摄影师眼中，这已经算一种材料污染了。
宋音原先就有种「这个游戏怎么别人在玩」的想法。此刻可以确定的是，另一位似乎并没有那么恪守公平的准则。
她转身，一步一步朝后方走去，走到大门前。
那就都不要公平了。
隔着门缝，似乎能够听到对面传来的咆哮，亦如叫门的凶兽。仅仅通过触摸门框处感受的颤动，也能揣测出外界该是怎样天昏地暗的景象。
宋音手心触碰着门框，抬头看向这扇闭锁已久的大门，首先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办法一拳把它打开。她同时也察觉到，只要长时间没有新的昆虫被卷进风场，风速会逐渐趋于平缓，非常符合能量守恆的原理，显然固守一地并不是一个好想法。
这时宋音突然想念起自己的煤油灯来，或许引雷噼一下大门就能打开了，再不济也可以将一些给焚烧殆尽，即便这意味着自己之后什么都得不到。
她指尖在门框上敲了敲，便隔着墙壁感受到对面传来勐烈的撞击，一股湿润的气息氲入室内，又被室内的狂风吹散。
宋音一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或者说她早就意识到了这点，只是一直没有太过在意而已。
摄影师和蚊子馆长既然是类似对等的存在，后者可以做的前者很大概率也能实现。
「确实不必用火烧——」
宋音慢吞吞地收回手，一步一步退后，宁愿少走也不抢跑。原是为了防止卡顿得过于明显，此刻倒显得有些不紧不慢的节奏感。
于是所有人看着她在自言自语一句话后，慢慢后退，大门在视野中逐渐缩小，直到二者存在一定的距离。
隔着逐渐泛白的粉雾，门框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煳。
宋音是想明白了，但确实有大把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此刻面无表情地打下了问号。
这次的游戏进程与以往有很大不同，并非褒义。
【天杀的我的up主这次怎么那么难死啊！！】
这是搞不明白怎么还没进入正题的观众。
【坏了，社死让她不愿重生了】
这是已经分析起原因的观众。
在观众的视角里，南歌子至今游戏一次没结束过，自然也没有夺回家产等一系列操作。她甚至丝毫没打算想起来，还有一堆观众等着她解说。
考虑到不久前网上爆火的南歌子重生视频，有些人自觉已经找到了解释。
【唉，up什么都好，就是不长嘴巴，能明白她之前为什么煳煳的了】
【big胆，我南姐说她记住你了，重生后就来夺走你的一切（狗头）】
【有预警吗？有翻译吗？唿叫红蓝字君】
看着眼前纷繁复杂的弹幕，广庭玉再次浏览了一遍自己写好的文字记录，确定在这个时间点写出自己所拼凑出来的背景。
看着非常恐怖的播放量，她意识到，除了自己的母亲，还有许多人在关注着这件事，出于未知的原因。
并且很有可能，她母亲是其中的一员。
广庭玉知道自己挺擅长捕捉母亲的示意，特别是在她想要自己去做什么的时候，包括但不限于写什么作业，选什么课外兴趣班，看什么书。和父母对话永远是东亚孩子必修的课题。
想到这里，广庭玉又有些迟疑。
好奇怪，她想。
她从未想过自己母亲会有什么特殊的身份，非要说什么奇特的，只能说母亲是是老师这件事，确实让她的同学致意同情的目光。而她孩提时最大的幻想，无非就是家庭煊赫，广庭玉觉得这样的转折倒还挺切合实际。
打好字，她指间轻点，一条紫色的弹幕发射而出。
【这里是新人紫字君！主要希望在南瓜不讲话不介绍的时候，试图深挖一下游戏背景，更好地理解游戏内容~】
恰巧的是，同时观看的观众将近有一百位，并且正好有人进度和她同步。
【这个项目我王多鱼投了！】
广庭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做出反馈的弹幕，稍微削减了她原先忐忑的情绪。她继续上传了一条弹幕。
【这是一个可以通过旧的生命体创造新生命的世界，人头蚊子创造杂交人虫，而主人公则创造风暴。】
【昆虫馆是昆虫的天然栖息地，而此刻门外，是另一头存在一定意识的生物，这种生物栖息于大气。】
这样的东西切合实际吗？广庭玉又想，一堆人暗中关注这些略带诡异元素的游戏，他们真正在关注的到底是什么呢？
又是一大段的弹幕发出。
门外是一头生物，宋音已有九成确信。
早在她试图调□□力大小时，宋音就隐约意识到这些风群有些特殊。宋音虽潜意识里将风暴比作宝可梦，但事实上她并不记得宝可梦又是什么东西，只把重点放在集卡上面，不把风暴看做什么奇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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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卡是没集几张，宋音却又有了疑惑，已经不能再进一步「进化」的风，它与另一团气流相撞会发生什么？同一片天空有两个风场共存的可能吗？
此刻，隔着一道铁门屏障，门外大概是连绵无尽的黑云暴雨，而门内也是遮目的粉尘旋风，如果操作得当，这些问题马上就能得到验证。
宋音将两张风暴照片分别捏在手上，她没有所谓「心意相通」的感觉，于是用这种方式具现化心中进行的指引。
又或者她有所想展示的人，只是up主此刻还没意识到。
镜头里，背景的大门虚化，一黑一白的照片置于视线中心。置于左侧的左移，另一张照片同侧移动，并且以更快的速度与其相撞，轻轻一下。
碰——
在室外的气流全部朝与门相反的一侧汇聚，远门端的风高速旋转，将风眼至于近门端。外门一侧的压强瞬间降至最低，短暂地形成真空。
这股吸力要是放在海平面，足以形成上千米长度的龙吸水，也足以将万斤重的油桶抛举至高空。在这股巨大的吸力出现的同时，室内的飓风卷着干性粉尘浮动，还未碾碎的昆虫肢体和建筑残骸击打在门框处，发出乒桌球乓的声音。
噗嗤一声，玻璃与石块轻轻摩擦，高温点燃了一粒小小的碾粉，一粒又点燃另一粒，紧接着，室内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爆鸣声尖锐，震耳欲聋。爆炸出顿时火气燎动，热量席捲而下。大门轰然而开，白色的火龙沖门而出，汇入漆黑的风雨中。
一刻之间，室内无风。
「要是有煤油灯的时候早爆炸了。」
宋音感嘆一句，下一秒，风雨倒灌。
宋音只感到一阵热气，紧接着又是湿润的清凉，门外传来惊雷声。
她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顺着风雨的方向转身，向走廊处走去，没有任何卡顿。
大概另一「人」此刻还没想明白下一步干什么，然而这个海螺壳已经被人攻破了大门，内里的肉无路可退。
宋音又走了两步，被风推着的脚步异常轻快，然而她眼睛余光一扫，皱起了眉头。
不远处，一把雨伞放在地面上，在风雨中没有丝毫滚动。
整个房间内的另外两人嘞？
第42章 《风暴追逐者》
视野可见范围内空无一人, 而被遗留下来的雨伞依旧处于撑开状态，斜吹进来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室内，沾水的伞面反射出更润泽的黑。
原先被建筑隔绝了大半的雷暴声, 此刻再次于耳边轰鸣作响, 随之而来的是漫无边际的黑天，以及雷雨中随风飘摇的星火, 一切嘈杂而危险，向门外望去看不见一点生机。
在这局面逆转的时刻, 宋音不认为两位乘客有主动离开的理由, 即便她不太明白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宋音很少纠结于未知的信息, 无论是有关于自己或者游戏，她甚至对此十分坦然。只是二人消失得实在不明不白, 没有伞, 不被风雨捲走就够呛, 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似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除了昆虫馆的大门被炸开——
他们不会受炸弹牵连也被粉碎了吧？宋音突然一愣，想起公交车上瞬间燃烧分解成火星的乘客，发现这种可能还挺大。
如果雨伞脱手, 被卷进风暴是很正常的死法, 这个设想让up主一悲。
她发现自己「献祭」好几个小妹小弟了, 模特算一个，去找煤油灯的算一个，现在两个更是无妄之灾, 让自觉火力充足的up主尴尬起来。
难道她是什么很菜的人吗？
up主表情顿时严肃了下来。随着对自己经歷的復盘, 她马上又升起了另一个念头, 不由自言自语道：「但是死得好像就剩我一个人了？」语调里充满困惑。
即便没回忆起自己瞬死区up主的名号，宋音总觉得这一局算不上太差, 起码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把握。然而直到现在，除了知道自己在实况游戏，宋音对其他信息算是一无所知。她不得不思考一件事情，难道自己要维持这样的状态通关吗？
以什么都不清楚的状态去面对昆虫馆长？宋音还没忘记昆虫馆长见到她时说了一些不清不楚的话，或许她其实知道后者都在说些什么。
沉思中，她走到雨伞前，握住伞柄，顺势支撑在自己头上。
还是快点结束吧，她想。一个游戏而已，当她思考为什么要玩这款游戏时，最好的方式是把它结束掉。
门外忽的传来一声闷雷，这次宋音的脚步不再有丝毫迟疑，被风簇拥着，径直走进走廊。
暴风雨跟在她的后面，进入这门户大开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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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挑云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自己从一个地方，被动进入了另外一个地方。
从前两个世界的切换瞬间实现。在核域的一切就像发生在脑意识中，核子眼睛再次睁开时，时间从未流逝，除了精神上的波动，躯体不受丝毫影响。
核域和现世泾渭分明，核域的归于核域，现世的仅保留在现世。
也正因如此，「核域」到底是一个地点，还是一种诡异的意识集群体，曾在一段时间内困惑着所有人。他们真的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还是被某种梦魇般的臆想所笼罩？
幔的存在让后一个猜想极具说服力，核子身份能通过核的信息传染，这绝对与意识脱不了干系。
只是最后，核子不明缘由的失踪让众人更倾向于核域存在，毕竟臆想没办法处理尸体。确实存在着一个未知的区域，暗中吃掉一部分被选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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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勉强克服了脑海里天昏地暗的眩晕，看着眼前同事焦急的面孔，孟挑云明白到自己回到了现世。
在意识到摄影师要制造爆炸时已经来不及了，核子随即眼前一黑，说不好是脑缺血失明还是看见了屋外场景，总之在在一阵尖锐的耳鸣后，她瞬间失去了意识，现在脑子里也有一部分是昏厥的。
「科研人员上前线确实容易没命……」
作为核域理论的研究者，孟挑云对着同样饱受折磨的同事呢喃了一句，正准备撒一口气再晕一会，突然注意到同事惨白的面孔。
万分惊恐，好像在直面什么可怕的存在。
孟挑云脑子都快晕成一团浆煳了，她强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试图弄明白同事的表情从何而来，而这一眼顿时把自己吓了个半醒。
她刚睁眼的时候没来得及疑惑，为什么自己有那么严重的不适，就好像爆炸的影响持续到现在。然而此刻，刚莫名其妙逃出生天的核子发现，自己全身半湿不干，穿着一身昆虫馆游客的衣物。
衣服淋湿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在公交车里的那场暴风雨。
孟挑云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没离开杂交昆虫馆，或许刚才看到了幻觉，或者，昆虫馆就在此处。
核域的归于核域，绝不该影响到现实。现世里连核的只言片语都不允许存在，怎么可能会有核域的物品！
每次对核域的深入研究都让孟挑云屡屡生发出一丝隐忧，直到此刻，她背生寒意。
「什么核域……」同事问，心里有了答案。
「杂交昆虫馆。」孟挑云恍惚道，又重复了一次：「杂交昆虫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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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封闭是人虫所有规则的基准点，它使昆虫馆成为困住一切外来者的斗兽场，其他的相关限制自此引申，包括玻璃箱与馆长室门的开闭规定。
而此刻，昆虫馆的房门被爆破大开，造成了一系列其他影响。宋音欣喜于自己终于「不卡了」，实际上是人虫它现在卡不起来。
牵一髮而动全身，规则破裂，核域坍塌，所有的外来者离开了这一核域，即便是被人虫长期留下的试验品，此刻也都通通回到「壳」那里。
人虫简直抓狂，它意识到自己招徕了一位恶客，然而这并非是它主动的选择，是「核」本身在促成这段斗争。
它不一定会杀死这位恶客，因为照相机的记录效率比它用昆虫脚绘画高多了，但是自己于摄影师无用，它的死亡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水汽从走廊尽头被输送而来，风的唿啸声逐渐靠近，人虫做出了决定。
它从长颈象鼻虫的背部走下来，抬起两根细长的足肢，象鼻虫脖颈摺叠，人头自动地落在足肢之间。
人虫将其轻轻拧下，放到地上，然后又以同样的方式拔出了自己的头。
它的动作又快又稳，就像用筷子夹起了一粒篮球一样，头颅脱离身体时发出撕裂的声音。下一刻，女性的头颅被插在象鼻虫长颈之上。
竹竿支起的身体直接倒下，而象鼻虫——新晋的虫子馆长面无表情地伏下头，咬住地上头颅干瘪的皮肉，销毁掉身体的上一个主人。
接下来，她将叼着无头蚊身的头颅缺口处将其抬起，长颈在蚊身后支撑，松口后蚊身下滑，颈部正好落在了女人头颅的下方不动了。
此刻，一颗头颅支配着两具昆虫身体，蚊子躯体将细长的脖颈掩盖住了，不仔细看，难以发现这样猎奇的结构。
这一步刚结束，门口处便出现了黑伞的边缘。
摄影师单手支伞走了进来，剎那间风雨充斥了整个房屋。
对着这位强行闯入扫荡一切的客人，人虫张嘴，嗓音不像原来那样细声细气：「你想知道什么是候选人吗？」
以两具虫身做支撑，此时人虫站得稳稳噹噹，室内的其他昆虫没有那么好运，被一瞬间吞进风中，化作几星萤火。
人虫对于自己的心血全部烧毁这件事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微笑地解释：「造物可不配杀死候选人，我也从来没有直接对你动手。」
宋音眨眼，真的吗，她不信。
如果不是之前一片玻璃就收割了她的性命，此刻宋音还得思考疑惑。因为确实是两位乘客倒霉得多，受到了交战双方的打击，实在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如果再玩一次，宋音会谨记教训，要他们早早撤下的。
她对人虫的后一句陈述不置可否，眼睛扫了一下人虫脚后艷红的象鼻虫身体，刚决定听关底boss叨叨两句，又突然止住了话语。
宋音自觉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她其实更关心自己为什么会失忆，以及自己为什么又天然接受这一点，就真的因为她心比较大？
而且自己真的不知道「候选人」是什么东西吗，不见得吧？
up主自信满满，觉得不至于此。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宋音沉吟片刻后，试探着问：「这点需要你来告诉我吗？」
她真心实意地困惑，并且诚恳。这番话成功让人虫变了脸色。
候选人对于核域的认识确实自有幔会告知，但或许幔不想要一个强大的候选人出现，这点是人虫在很长时间内从没见过其他候选人后自己领悟出来的道理。也因此在宋音对它的称唿感到困惑后，人虫认为一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境遇的候选人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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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选人彼此厮杀，获取的正是改变核与幔规则的权利。而这并不一定要给出，毕竟上一套制定的体系至今还在运转，其中幔的权利无限大，并且持续地从中受益。
「那你为什么要问？」人虫尖叫，所以幔期待的胜者不是它？它被当做资源送了出去！
看来自己确实该知道。
宋音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说：「那没什么后续剧情了？」
up主玩游戏应该算上班吧？她现在说她要下班，当个傻子上班简直上不了一点。
宋音单手举起了相机，随着她话音落下，风在走廊穿梭发出呜咽的声音，屋顶像是被一双大手揉捏一般，嘎吱作响。在大门被打开后，整个建筑似乎变得更加脆弱。
「等一下——」人虫还要说些什么，但是想要快点结束一切的宋音没有给它时间。剎那间，房顶坍塌一块，露出黑黢黢的天空。紧接着如鸡蛋剥壳一般，一块一块天花板被卷进风中，倒吸的风使得人虫的蚊身不稳，细长的身躯慢慢漂浮起来，中间一颗头颅，连着一人长的铁黑脖颈，底座是象鼻虫的身体。
不开玩笑，宋音鸡皮疙瘩乍起，拍照的手成功迟疑了一瞬。
除了想暗算她，宋音想不出来蚊子馆长玩这一招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吗？！
「你以为它在支持你吗！」头颅尖叫道：「它让你一个人前往别的核域，主场优势——」
蚊身被扯断了，下一秒，整个象鼻虫身也被席捲入空中，顷刻间不见踪影。除它以外，无数颜色各异的昆虫从地面朝上飞去，连建筑都在被风兽咀嚼着，一寸一寸碎裂。
宋音将伞移开，抬头看向空中，压抑的漆黑像通往野兽的食道，未燃尽的紫金星火显得鬼魅。她此刻什么都没想，只是等待着周遭的一切全部归于尘土，然而某种感受再次袭击了她。
宋音突然意识，她是南歌子。
宋音看了看天。
宋音又看了看天，蚊子馆长的尸体早就不见了踪影。
她开始沉默地爆炸着，可惜没有一个观众意识到up主归位这件事。倒是有不少人破防了，因为哑巴up主今天好像真的一命通关。
【我们还是那么我们，南歌子已经不是那个南歌子了（落寞）】
【想玩，她哪里找的这些古怪到鲜明的游戏，快点上线我框框炫】
【好好好，她不重生，我有遗憾了】
宋音也破防了，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候选人是什么东西。
并且很有可能，是这位自称候选人的人虫死亡致使她恢復了记忆。
第43章 《风暴追逐者》
让事情更糟的是, 宋音陡然想起这是她的商单。
快说点什么话呀，南歌子！up主轻轻地碎了。这个时候给她的商单，即便游戏出品方不说, 必然想蹭一蹭她「我重生了」的热度。然而就连宋音都没想到, 她这一局寿数颇长，死的都是别人。
黑云缭绕, 暴雨侵蚀中建筑破败不堪，只有一把雨伞, 以及伞下一人, 安然地倖存在仍在被摧毁的废墟里。周围环境无比嘈杂, 生命在这里却是死寂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总不能让npc重生吧。
宋音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想要恢復记忆, 自己的死亡不是必需的。莫名其妙的「代死」服务, 以及不知道打哪来的「候选人」各自为她记忆上的重生做出了贡献。她的真实游戏以及过于灵活的记忆, 本来就经不起深思，这下更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合心公司一定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想法在宋音脑海仅闪过一瞬，便被更急迫的事情挤在脑后。毕竟直到现在游戏还没结束, 硬生生将她架在这么不尴不尬的时点上。
「完了。」宋音说道, 一半平静一半茫然：「死完了。」
只有up主本人知道自己有多么心虚, 表现在外界却是「就这」的态度，嘴上还带着过于轻松的抱怨和怀疑：「我这一世会不会太过成功了一点，好像没有什么重生的必要哦。」
她的节目效果还有吗？她还圆的回去吗？宋音内心流泪猫猫头, 第一次在前两次周目谈论这一点——她从没经歷过这么长的一周目（如果这依然被认为是一周目的话）。
于是up主选择转嫁她的尴尬。
【我无知无觉的小白花up主穿帮了啊啊啊】
【糟了, 她知道她要重生, 我们被她van弄于股掌之间】
【这是成功了一点吗，你成功团灭了所有人。。。】
『明明是平衡性没做好的问题。』
宋音心里默默反驳道。不过不考虑商单, 她对这次的结果抱怨不大，甚至脱离从前的批皮人设，以纯粹的体验者视角评价道：「但游戏体验是畅快的。即便结果都是消灭敌对方，中间的过程和手法并不一致，所以不会显得过于重复无聊。」
「就是个割无双游戏，即便不敢玩恐怖游戏的人也可以体验一下，很明显玩家在这里面才是恐怖的存在。」up主暴言：「毕竟，人怎么能和天灾抗衡嘛。」
即便是巨大的建筑物碎片，在狂风中也显得那样轻薄脆弱，像是在被巨浪覆没的一弯帆船，生物就更不必说。在这样灾难的场景中，一把雨伞自成不动如山的遮蔽物，眼前的视角始终是平稳的，带着种世界末日擦身而过的安宁感。
这样大场面的游戏，制作组只要建模就可以，而几乎能身临其境体验到的up主要考虑的就多了。宋音非常上道的对游戏进行了宣传，并且真心实意建议一些比较胆小的玩家前来体验——天可怜见，一向瞬死的up主都能活这么久，其他人势必没多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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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你彻底不装了啊】
这是坚定认为南歌子之所以前期硬装重生流女主，每每游戏失败，只是为了给他们看死亡特效的观众。
失忆到连自己亲妈都不记得的宋音再次心虚目移。
【原地重开——重开失败（愣】
【南瓜：我这次太健壮了！】
【up打个商量，通关都有了，咱么下次能直接重生开局吗？[大哭.emoj]】
【不愧是商单，态度都不太一样。梦一个南歌子早点火起来，和大热游戏up主联机】
联机？这个场景宋音想像不到，实在太过怪异，很难说会有什么后果。她虽然不重视自己身上的异常，但并非注意不到，好在这个问题没有直接问到她面前，她也无需给出反应。
不知道自己已经和真人招唿了好几轮的up主心里嘆气。看着地皮上已经被完全清除的昆虫馆，宋音对游戏将要结束隐隐有所预感，于是抓住最后的时间转动视野，带领观众欣赏起风暴的尾巴。
然而转身时，她突然注意在紫金色的星火外，一团灼眼的白光如游龙一般穿行在风暴中，所过之处浮空乱卷的钢筋水泥被瞬间粉碎。
——是室内的那团小型昆虫飓风。
它在爆炸时转为一团燃烧的鳞粉，如火蛇一般被吸入外界，似乎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异变，此刻穿行的动作显得格外灵动。
up主睁大了眼睛，不得不承认它更瑰丽，也更符合人类对召唤物的幻想。
宋音没想到二者竟然没有融合，或许是因为火虫捲风已经是完全体，不再需要其余元素的杂糅，即便此刻无情地吞噬着被捲入的生命，也不增加一点雨中的星火。
与此相反，另一团风暴有着另外的可能性，只是宋音之前认为没有机会了，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了这段蜿蜒的闪电。
「如果这是真实的景象，这该会有多壮观。」
火焰在宋音的眼底映出一点明亮的光斑，她轻轻感嘆道，为观众感到可惜。
对她来说，眼前一幕是无比真实，如身临其境一般，连相机捕捉到的光影都十分细腻，只是一旦转换成游戏建模，效果保留程度简直十不存一。
如果观众也能看见就好了。
十分有职业道德的up主扼腕，不知道自己之前拍出来的那么好的照片，最后会被维度压缩成什么样子。
好照片也曾来过她的手上啊。
【家在陈塘关已被水淹，这种景象我婉拒了】
【这么一说印度和孟加拉国最近的暴雨有点像，都是突如其来的黑云和暴雨，还有人拍到龙吸水什么的】
【这种事情还是发生在游戏世界里吧，国泰民安求求】
所以这才是游戏的乐趣所在，宋音支持所有人有机会体验一下，即便这没法记录下来。
不过虽然为结束后视频塌缩感到遗憾，宋音还有一件要做的事——
她举起相机，以漫无尽头的黑夜为背景，为这头游走的火龙留影了一张照片。
底片上，天缝上漏出一道光，裂缝之下，一片世界末日来临般破败的景象。
【名称：起风地
概述：拍摄于万物疮痍之中，涡流点遇风生风，遇火生火，粉碎一切。
拍摄质量：高
珍惜程度：高
使用次数：无上限】
她差不多也摸索出来，拍摄质量与拍照时刻的场景有关，而两个高评价是无上限的使用次数的必然条件，只是宋音此刻没法验证。
死完了，原本就是死的此刻也「死」完了。
下一步，肆虐的黑色风暴被收回照片，天光重新倾洒下来，光明得有些虚假。
宋音为突然的曝光眯起了眼睛，与此同时，熟悉的大巴车重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没有窗户，车厢上存在形变——是最开始接宋音来到昆虫馆的那一辆公车。
原来还没结束吗！
宋音一愣，说不上来开心与否，刚持伞朝大巴车方向迈出一步，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而在镜头未能记录到的地方，原昆虫馆的遗址之上，一栋银白色的建筑参天而立，明亮洁净，合心公司的标志醒目。
up主实况游戏的专属工作室里，宋音睁开了眼睛，头脑一片清明。
正前方，电脑屏幕的右上角显示出正在录制的标志，屏幕里「第一章昆虫馆·完」几个大字写在信纸上。书案左侧叠放几张照片，右侧放置有一台摄像机，和她在游戏里使用过的相机是一个款式。
「第一章结束了……」
宋音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视频没有结束，游戏还停留在某个章节。她移动滑鼠点击了信纸中的字符，屏幕界面切换，两个章节并列，而第二章的图标确实黑色的，上面的花体字符看得不太清晰，后面倒缀着四个黑体文字，等待开放。
「咦，这还有后续的呢。」
视野中的弹幕没有消失，滚动的速度有所加快。
【答应我，第二章我们接着这样的状态杀穿好吗？】
【如果南瓜开局就復生，我不敢想像自己是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
【朕的进度条怎么没了！（阴暗地蠕动）（嘶吼）（揪住一个人的领子）（不分对象地攻击）】
宋音点了点第二章，没有反应。
她重新回到原来的界面，在点击照片之后，一群拍摄过的照片列于其上，最前面两张风暴的图片标上了金标——竟然不是建模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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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游龙，火树银花，在其之下是尸体的碎片与建筑的残骸，一种暴戾且带着毁灭栖息的美感几乎要冲出屏幕，扎破人眼球。
【！这是up主之前拍的吗！好伟大的渲染！】
【突然降维打击了。。好壮观我天。。】
【静态图好看，动一个试试[勾手指.emoj]】
往后翻几张，连人脸都和宋音记忆中分毫不差，宛若真人。
宋音内心也有种古怪的惊讶。即便这些照片她大多看过不止一遍，此刻也一张一张点击了过去，详细地展示给观众看。
少了一张，翻到一半的宋音想。
并非她记忆力多好，而是那张照片有些特殊，也是宋音唯一送出去的照片：扎蜻蜓辫的女孩与蜻蜓。
而她丢弃在模特衣物的乘客照片，此刻却全部收录了进来。
其他没什么好点的了。
「好了，那么本次视频到此结束。」宋音轻轻说道，第一次走正常流程结束实况：「如果大家对此感兴趣的话，等第二章推出，我会再次给大家试玩一次游戏~」
弹幕还在讨论着照片，宋音结束了录制。
第44章 现世职业生涯
大概是因为知道视频最终会发布, 宋音给甲方看成果的时候倒不心虚，反倒充满困惑。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风暴追逐者》融合了自己曾经玩过的另一款游戏, 相关部分并非完全一样, 但就是那些不同点让人颇为在意。
模特本该是独腿的，主人公的母亲也是一幅鬼怪模样。而这次, 模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就算了，连楼下裁剪衣服的妇女也是正常人类相貌。与此同时, 宋音对后者的面容并不陌生, 她曾经在之前游戏线索的照片里看过这张脸, 只是照片里的女子更为年轻。
更让宋音感到尴尬的是，模特的照片描述使用了报恩这个词。宋音之前确实出于被牵连的恼怒, 硬是给人偶凑上了一根不必要的木板腿, 难怪合心公司让她测评这款游戏。
up主自觉找到了源头, 不由得在对话框中敲道：「在游戏的第二章, 我第一章的进度还能保留吗？后续还有没有断腿模特和出生地的相关剧情呢？」
她确信这是个彩蛋。
对面对话框秒回。
【第二章正在赶制中，我们同时也真诚地期待来自您的宝贵建议。您认为后续是否要出现相关元素呢？】
这种东西也可以问她吗？宋音还没来得及惊讶几秒，接下来又是一条消息。
【您的游戏反馈我们已收到, 感谢您为此录制的视频。测评报酬已汇款至您的帐户中, 请您注意查收。】
看着自己帐户新增一笔余额的宋音沉默了。
「啊？我反馈什么了？」
宋音懵懵的, 发现自己的理解出现了重大偏差。她将消息往上拉，确认自己发送视频后没有收到任何的要求，也没来得及评价游玩体验, 最多就是进行试玩并且录制了下来。游戏制作商对于她是否上传视频真的就没有一点要求吗, 无论如何三万粉丝的up主没煳到那种地步吧？
宋音飞速敲击键盘试探, 就在这时，某种奇怪想法进入她的脑海。
如果说合心公司真的获得什么「反馈」的话, 只有一个视频。
『就好像一个视频很值钱一样。』
蜻蜓辫女孩对照片充满渴求，蚊子馆长觊觎着照相机，整栋昆虫馆更是只有一副图形壁画。宋音渐渐拧起了眉头，没来得及深想下去，息屏的手机突然一亮。
对于「南歌子帐号是否要上传视频」的询问，合心公司做出了回答。
【这是您的权利，我们很乐意配合。】
从没见过这种路数的up主瞳孔震惊，再看了一眼。
啊，不是，委屈你啦？
这到底是谁配合谁，商单难道不是出于这个目的吗，怎么感觉只有自己一个在急？
「这么有钱，再v我两个游戏试试？」
up主眨了眨眼，决定放过自己，轻车熟路地将视频上传到帐号上，纯当是给自己引流了。
第二个把合心公司老总拉下马的视频也可以安排上，宋音甚至有些好奇这个老总的模型是不是确有其人，也不知道制作商看到自己的操作会有什么感受。又或许他们本来就设定了这种路线，就和被补齐腿的模特一样。
不过在放出视频之前，她给出了对面所「真诚期待」的「宝贵建议」。
「关卡类游戏目前还看不到什么剧情，既然做了彩蛋，完全可以多做一点，或者开展联动吸引更多的玩家。」
不过宋音想，它都不在意正处于流量风口上的小up主的影响力，对于联动想来不会有太大兴趣。
up主决定下一个不玩该公司出品的游戏。
.
坏消息、坏消息、坏消息。
在收到南歌子更新的提示音时，周棋成抬起睫毛，沙哑的声音问道：「她上传了视频，这算哪种消息？」
苏玉良情绪压抑地看向她：「如果你再这样超负荷地回忆让头脑继续地烧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一向关注视频主的苏玉良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已是不易。而下一秒，无需提醒，所有人立刻转头看向屏幕，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刚才发生的事似乎没有了后续。
此刻，画面已切换到南歌子最新一期的发布视频。
【照相机拍出了奇怪的照片！当心暴风雨中的异种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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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上是一张大巴车内部的照片，无数飞虫趴在窗户玻璃的外侧，透过玻璃足以看见外界滂沱的大雨。大巴车里的乘客正顺着开窗的方向拉着窗户把手，看上去仿佛要让飞虫进来，这给整个画面增添了一点诡谲和紧绷感。
周棋成瞬间感受到了那彻骨的冷意，顿时打了个哆嗦。
她没想到自己能活着回来，但假如她在不久后死了，也不会是什么难以接受的损失。毕竟囿于技术限制，人造超忆者本来就活不长久。
不过对周棋成来说，她必须在把自己的发现说完后才能「瞑目」，而不是让这些隐秘随着自己的死亡丢失，像千百年所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她第一次明确地意识到，南歌子的视频视角局限，浮于表面。这个判断听起来太过得寸进尺，但却是超忆者真正的想法。
在所有重生的戏码之下，必然有个深层的故事被掩盖，甚至在被故意误导。
南歌子有着自己的目的，而这个目的——
很可能牵连到现实。
「先放两遍，每个人确定自己的想法，避免被他人所误导。」苏玉良停顿了一下：「第三遍播放的时候可随时打断，我的意见放在最后。」
避免被她的想法误导。
视频的开篇是一片黑色，随着电闪雷鸣，燃油灯终于为画面提供了恆定的火光。
周棋成抿唇，鸡皮疙瘩泛起全身，她又一次回忆起寻找煤油灯时的经歷。
超忆者回到大巴车时，车上空无一人，昆虫馆的大门不知何时也已经关闭。在潜意识的预警中，她再次回到了大巴车，就在那个时刻，黑色的暴风雨重新出现，并且持续到了结尾。
伴着绚烂但充满危险气息的星火，周棋成检查了整个公交车以及车里的模特，并且将模特衣物口袋里的照片全部浏览了一遍，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南歌子有能力区分核子。
一瞬间，周棋成全身血液逆流，止不住回忆着摄影师当时的反应和表情，但她再怎么绞尽脑汁也难以回想起来。
就在那一刻，核子终于体会到当时苏玉良回到现世的感受，面对着一种无可挽回、无法抵抗的结果，就像看着核子从此缄默的命运。
狂风使得人体快速失温，或许是肾上腺素作祟，又或者是受某种使命感驱使，周棋成硬生生熬了下来，并且风暴剧变，金龙游走，熬到昆虫馆坍塌，风暴消弭。
最后，她看到了合心公司矗立在平地上，高楼大厦挺然而立，银白色一片，原先的杂交昆虫馆早已不见踪影。
天哪！
天哪！
超忆者如何形容自己当时的震撼？一个巨大的漩涡随着南歌子的举动而逐渐形成，并且不断向外席捲，核域或者现世。合心公司的视频并没有被南歌子放出，如果她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又如何去理解现在的一切？
隐秘背后还有隐秘，冰山一角，不外如是。
更可悲的是，为了理解这个所谓的「一角」，核子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未来将会发生什么，周棋成不知道，她竟隐约有些害怕。南歌子现在漠视核子，是否能说明她不是敌人？在昆虫馆，核子是否有一点点争取到了她？
合心公司、昆虫馆、林中小屋……
周棋成盯着视频，有些心绪不宁，突然，她听到了一阵「滴答」声。
超忆者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脸色莫名多了一分苍白。
下雨了。
.
她南歌子也是有库存的人了！
宋音本身的更新频率就不算高，此刻更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大假。她打算在这段时间内好好思考一下以后的视频路数，基于以及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到底哪些npc的死亡能够使她恢復记忆？
问题的存在就让up主有些疑虑。她过往一直不在意、甚至几乎是无视一些异常点，谜语人在她面前没占到任何便宜。究其原因，这些事件对宋音的日常没什么影响，她在游戏里每局的流程都差不多，有大把的时间以南歌子的视角进行互动。
为什么要替她死呢？宋音并不理解，因为就结果来说好像没太大差别，即便她记忆解锁了一层。
一个游戏里npc的死亡可以影响她的某些特性……想不动，好麻烦。
等着吧，急的总归不是她。宋音看了手机一眼，然后被窗外的雷暴声吸引。
斜雨如织，雷霆轰鸣，临海的夏季总是会骤然来一场大雨，雷声或许有，闪电更是不常见。窗外的场景从前还能引起遐思，对于现在的up主来说还是欠缺了一点韵味。
什么，你怎么知道南歌子拍到了一张超酷的图片？
宋音眯起眼睛，滑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进了《风暴追逐者》的游戏里，查看自己的相册。其他各种妖魔鬼怪的照片没什么好看的，前两张风暴，前任摄影师可要细细欣赏。
「诶？」
刚点开界面，一个「在售」的图标跳了出来。
「照片和摄影机绑定出售，周边啊。」宋音惊讶：「难怪照片这么精细，会赚钱的。」
买了，v它50！
商单赚到的小米重新回流，宋音倒真觉得有些好笑。她点击两个返回键，准备退出游戏，却在按下第一个返回键回到界面时，发现屏幕中心的信纸有了些许变化。
原先灰色的第二章，此刻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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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现世职业生涯
自视频发布后, up主没敢看弹幕，她心虚。
如果知道这段时间弹幕区是怎样的景象，宋音绝对会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毕竟游戏刚开始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观众对于前一期视频还记忆犹新, 自然对一些剧情生出了「不必要」的期待。甚至于在揭露拍摄照片揭露同脸的女人是「等体裁衣模特」时，有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认为必然可以往深处挖。
煤油灯的地点、地下室里断腿的血迹、裁衣妇人身体微微倾向一侧的坐姿……这些细微之处每每让人感受到了另一种世界线的奥妙，自那个时候就有人在评论区里刷屏让南歌子快重生。
快看啊南歌子, 这是「你」惨死过的家, 这是想砍「你」腿的妈, 这是始终跟在「你」背后的跟班啊！
然而装陌生人的up主硬生生没做出丝毫反应，始终平静地憋到了最后。
有的观众绝望地怀疑南歌子是不是真失忆了, 这个时候她反而开始点评游戏体验来。
【但是我们南瓜重生欢迎大队今天没有丝毫体验感（垂泪）】
【你是影帝吗？好的你是】
宋音不看弹幕, 但她看评论区。紧接着她发现, 许多人试图向她传授如何制造节目效果, 在什么时候可以达成一死，什么时候可以达成二死，哪些角色可以作为丑角后续打脸, 末了还要评价一下观看体验, 其分析之细緻言辞之恳切, 十分为南歌子的事业感到着急。
最后的最后，有些人还要补充一句，南歌子还是很有潜力的, 她只是没有花心思在做视频效果上。
宋音：你们——（欲言又止）
【憋死我了, 你但凡吐槽一句我都不会这么憋。。。这次没有特地让游戏开发商制作快速死亡的后门吗】
从来就没有这种东西……应该？
【谁能对一张说要报恩的图片无动于衷？这位！！！】
哪里无动于衷了, 她可是很困惑呢！
【所以为什么游客会帮主人公？离开大巴消失的游客去了哪里，在第二章会得到解答吗】
看到这条弹幕时, 宋音一愣，想起了亮起的第二章按钮。
因为预感不妙，也不打算那么早再来一句游戏，宋音并没有选择点击。但正如评论所说，问题就是这么个问题，暂且悬而未决。
up主不在意，但评论区中自有人深思。有一条评论点赞数高居榜首，它试图从目前透露的信息对游戏的世界观，由于太过认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单人物部分就拆分了三个小标题，从从摄影师的身份之谜、候选人的主线解释，到npc的站队问题。最后评论者做出了自己的假设：游戏公司之所以穿插这么多看似不关联的内线，旨在打算创造自己的游戏宇宙。
基于公司的名称，可以这样称唿它——合心宇宙。
这篇长文以【这里是关注背景的紫字！】开头，当事人显然在弹幕里也分外活跃。up主对此感动落泪，等待这位私信联繫。
另一位熟人蓝字分析君，这次虽然没有多少想说的话，但也在私信里表达了对南歌子转型的关心。同时他隐晦地询问宋音是不是因为之前的重生事件而改变了游戏的视频风格。毕竟这次南歌子在游戏里选择了一命通关，最后翻阅照片能够发现，其中有一位乘客和重生事件的男主人公撞脸。
up主该如何回答她才发现这一点。
宋音随即破案，制作商果然还是想蹭南歌子重生的热度，难怪她之前看见这位乘客的时候有些面熟。她开始回忆游戏中男性乘客的表现，发现后者曾突然转换阵营，从原本的歌颂昆虫到想要见证摄影师的伟大。
……见证南歌子的重生是吧。
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up主自觉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但是不便与粉丝多说，转而疯狂私信合心公司官方帐号，询问这些人脸照片是否构成侵权。
她之前以为照片由ai生成没有多想，现在却感到汗流浃背了，难道不让南歌子上传视频，是因为心虚吗？
别搞她啊，国际纠纷呢！
而一向秒回的帐号，这次过了两分钟才做出了回覆：没有。
宋音窒息。中间的沉默什么意思？话说另一位当事人现在是何心情啊？
但是她又不好直接删除视频，毕竟制作组确实否认了构成侵权的行为——所以要不把库存发上去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
.
当事人卡莱的心情确实不妙。即便最后的照片展示一闪而过，重点放在前两张上，他当然能认出这是自己的脸。
在与南歌子的重生宣言强作联繫后，卡莱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在众人面前。丢开深层次的含义以及核域与核子的特殊性，以最简单朴素的视角来看，他被南歌子挂了。
已知南歌子拥有着记载的权柄，而所有的照片中，只有一张照片做了模煳处理——那张南歌子本人的自拍照，显示的是游戏的建模图像。
游戏里，半身模特也使用了同样的建模。
这从玩家的角度来说其实很合理，如果照片是一个真人，必然会降低代入感，毕竟图片上总不可能是自己的脸。但一个核子，他知道的信息越多，便越能察觉出其中暗涌的浪潮。
这是南歌子会採取的手段，卡莱想到。之前她图文发布的看地球钻孔科普视频，就已经做出了预告。
虽然南歌子挂的不是他一个，但在这样的存在面前提「隐私」的概念无疑是好笑的，想来被牵连的人也没法有什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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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有后续吗？盯着视频的男人眉头紧锁，手上的力度几乎要将显示屏捏碎。
自进入杂交昆虫馆后，核子一直知道自己有着极大的死亡概率。直到此刻他才具有实感，自己确实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如果他当时没有没有离开杂交昆虫馆，而雨伞又由于爆炸而脱手，他现在该见到的，说不好是地狱里的恶魔还是南歌子。
将自己的表现以第三者的视角，良久，核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这次活了下来，卡莱想，并且并非一无所获。
他知道了更深、也更让人心惊肉跳的内幕，向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他的上司阿曼达女士带来了一个消息，本次核子的死亡数目陡增，根据倖存者的信息汇总，一个可怕的事实摆在众人面前：又出现了新增核域。
卡莱的资歷不深，如此重大的变故能够告诉他，已经说明了他身份的转变。
这位精明又喜欢看热闹的女士，原本决定回到现世后要将卡莱谴责一通，却在再次见到后者时，为他截然不同的装扮和湿润的衣物而大感震惊。不同于还在经受着异常脱离核域后遗症的核子，同样经歷幔振的阿曼达瞬间有所猜测。
『他穿着核域里的衣服，杂交昆虫馆的游客服。』
阿曼达上下扫了男子一眼，又做出另一个判断：或许还带来了核域的其他东西，比如虫子病毒。
对显然是刚刚侥倖求生的核子，她说出了相见后的第一句话，「看来你可以知道一些新东西了。」
于是核子知道了一个秘密：钻孔会议的中心层，一直在研究如何利用核域里的资源。当初消失的煤油灯，也是那些人为了将核域之物牢牢捏在手里而制造的谎言。
阿曼达话语的中心在于，核域中的物品可以存在于现世，其中煤油灯是最为人所知的一件，卡莱身上的衣物也属于同一种物品。
既然他把这些东西带了回来，也稍稍取得了坐上牌桌的可能性——他一直所想要的不就是这点吗？
而卡莱却将注意力死死放在一个词上——煤油灯。
该死、该死、该死！他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他心里惊涛骇浪，顿时意识到风雨结束后离去的女性核子到底为了什么。
白鸽在圣经里象徵神的福音，在现实世界中也只是一种鸟类。南歌子手提的煤油灯——它与黑夜毫无违和感，便遮掩住了自身的特殊性。
卡莱加入钻孔会议并非出于对地壳结构多感兴趣，仅仅因为他最先接触的就是这个组织，非要细究，他也是被钻孔会议的核子极限一换一换来的。记住不同核域本就是一笔不小的工程，记忆的挤压下，自然对此少了那一分敏锐。
但显然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也是钻孔会议的核子？
卡莱当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具有时效性的消息，并且他不是唯一的知情人。他立刻对阿曼达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并且第一次在始终游刃有余的上司眼中，看到了震惊。
「我们确实在尝试用它引雷。」女人说道，「你知道的，最近可是雷雨天。」
最近可是雷雨天。
.
#南歌子本期视频配合天气食用更佳#[hot]
【一楼：我知道的，如果有谁復活了，那么一定是雨神】
【二楼：完全没有办法反驳，放视频的时候都不知道打雷声从哪里传来的，设备或者门外】
【三楼：一晚上把一辈子的亏心事想了一遍，然后安然入睡】
【四楼：@三楼 因为你善（有端联想）】
【五楼：@四楼 额，不是，梦里被噼死感觉会少点痛苦。。】
【六楼：@五楼 。。】
【七楼：@五楼 。。】
……
【十九楼：@五楼 。。】
【二十楼：打断一下，没有人觉得这个雨诡异的吗？地球哪来这么多水啊，海平面都上涨了好多】
【二十一楼：这下轮到摄影师发言了，摄影师请上座】
【二十二楼：其实南歌子有一期关于动物农庄的游戏，可以控制饲养地的所有事件，包括天气，很nice，只是偶然会下点血水什么的，建议唿唤这个】
【二十三楼：明白，不用叫摄影师让我来。咳咳，hello？地球之外的饲养员听到了吗？你的电子宠物要被淹死了，实在不能停雨，爆点金币也可以】
【二十四楼：带我也爆一个（可怜巴巴】
【二十五楼：等式秒了，是外星观察计划】
【二十六楼：盲猜外星人也在看南歌子，前几天在天上看到一串火光飞过，和她视频里的小龙一模一样】
【二十七楼：小龙hh，好可爱的用词，要不是用这张图做屏保，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二十八楼：@二十七楼 有品的，除了放大有点煳，那两张图堪称完美】
【二十九楼：@二十六楼 什么意思，外星人特别定制的神奇宝贝是吧】
【三十楼：不过有一说一，最近的雨下得确实让人心里不安】
【三十一楼：所以真的没人关注全球气象吗，重点不是下雨吧】
【三十二楼：无所谓，房顶已经装好避雷针了（微笑）】
【三十三楼：我知道的是五级飓风即将登陆南亚，多事之秋】
【三十四楼：坏了，看来这下真得去艾特摄影师】
【三十五楼：不用[捂脸笑.emoj]有人已经艾特过了，在她图文评论区里，她说她设备到手了[捂脸笑.emo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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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现世职业生涯
怎样能描述最近诡异的气象？须知最近熟人相见寒暄时已经开始聊天气了。并且这种现象不仅出现在局部地区, 全球人民都对连绵的暴雨表现了巨大的关注。
谁也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场波及范围如此之广的强降水，连气象学家对此都很难有好的解释。更为奇怪的是，各地的相关部门已经做好防汛抗洪的准备, 最后却发现水位始终保持平稳, 原本应该抬升的河水不知流往何处。
但真有这样一条流通的路径，从前的洪涝灾害又是如何发生的？这一反常的现象虽然以「各地雨水导流工程的重大突破」的理由给遮掩了过去, 多篇报导和新闻都轮番上阵，虽然安抚了大部分民众, 真正的知情人心里却隐隐泛起寒意。
眼前发生的事件告诉他们, 世界的一角突然显露出一个漏洞, 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一个——bug。
心有隐忧者在铺天盖地的报导下缄口不言, 而本就知道更多的人, 此刻已经发现到了蛛丝马迹。
「近日……强降雨……特大风暴……龙捲风登陆……」
在经过无数次的循环播放后, 万冬鸣终于从模煳不清的音频中復原了大部分内容。她将所得记录于纸笔下, 刚准备抬头报告完成任务，然而一件诡谲的事情在众目睽睽下发生了：那张记录了重要信息的纸凭空燃烧了起来，并且瞬间成为了一团灰烬。
「不要碰！」
万冬鸣下意识准备扑灭火焰, 却被身边之人阻止了动作。眼睁睁看着心血化为乌有, 她皱起了眉头：「我记住了内容, 等我再写一张。」
「不用再写了。」一直旁观着的周延说道：「我看清楚了所有的文字内容，你的任务完成。」
他松开万冬鸣的手臂，退后了几步, 看向后者的神色尤为复杂。
万冬鸣的耳朵尤为特殊, 再加上后天训练, 她对语音内容捕捉的敏锐程度，至今连机器都无法与之匹敌。同时她并非核子, 如果幸运的话，她本该一辈子都不会与这些事件有任何牵扯。
只是此刻，研究院需要这双耳朵，以此来弄明白一件事情：在《风暴追逐者》中，南歌子初始木屋里所播放的天气预报，到底在播放什么内容。
为什么不让自己将内容重写一遍？万冬鸣察觉到些许违和，便听见周延继续说：「之后不用多想，已经下载好的视频可以看一眼，半个月后任务自动结束。」
这个由万冬鸣独自完成的语音识别任务——将一段音频里天气预报的部分復原并且复述，已经告一段落。按照要求，她需要在这里继续等待半个月，确保如果有后续任务能立刻完成，此后才算真正结束。
虽然周延并不认为这会是一件绝对安全的事，但刚才发生的白纸自燃事件，仍然让核子心里一冷，他担忧这预示着核盯上了万冬鸣。
目的再高尚，再如何具有苦衷，都无法反驳这件事对万冬鸣并不公平，甚至其中的风险也是一种难言的隐秘。即使有南歌子关于核域精神病院的通关视频，此刻也只能当个预防针强作弥补。
这件事周延最后选择自己来做，也牢牢记住了或许是用人命换来的结果：在核域的天气预报里，他听见了现实世界的地名。
接在昆虫馆的暴雨后，自印度洋席捲而来的风暴更让听众感到汗毛耸立。
自上次幔振结束核子回到现世，周棋成断言核域和现实世界早早有了牵扯，隶属于记录部的研究员孟挑云认为核域存在联通，不久后转孔会议的核子卡莱也会来到亚洲，用他的视角弥补视频主与核域的拼图。
想到南歌子上次要求点赞，周延不免对此沉默，她知道有那么多核子沉默地关注她的举动吗？以人类的视角理解她的善恶，以及她与核域、与合心公司的关系？
周延很难想像南歌子的内心活动，彼此角色太过天差地别，他只能从视频主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出她的倾向。
阅览南歌子的帐号，最新的图文消息于三个小时前发布，展示着《风暴追逐者》同款的相机与照片，评论区对此讨论热烈，中心思想却颇为一致——现实世界素材广阔，拍几张看看实力。
毕竟在游戏里，与其说风暴追逐者，还不如风暴捕捉者这个词来得恰当，南歌子有了她的卡片，别人有了大晴天，简直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当然，没有人真心认为会发生什么改变，玩梗罢了，然而周延却猜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南歌子真的会出现，她看上去并不避讳热梗，在这方面很能与网民同步。而她一旦出手，事情才真正地陷入了深渊。
人类会意识到自己召唤的是邪神吗？
好笑的事，真正意识到南歌子是何种存在的人闭口不言，而那些簇拥、引导或对南歌子提出要求的人，上演着知情者眼中荒诞的狂欢。
让核子的归于核子，现世的归于现世。
周延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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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原以为物流会因为天气原因有所延迟，但在下单的第二天，游戏的周边就到了她的手上。
面对穿着合心公司员工工作服的快递员，宋音心情复杂地签收了快递。
up主一边想着「这不对劲吧」，一边想着「你管它对不对劲呢」，手上拆包裹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三两下就得到了摄影师的同款设备。
纯黑色的方盒带着冷峻的质感，整个摄像机并不笨重，但单手完成拍摄依然是一件吃力的事情。无论是外形还是手感，和宋音曾经用过的那台没有任何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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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着拿起照片，其他几张只是草草扫过一眼，最后聚焦于两张风暴上，试图从这薄薄的一张相纸上看出记忆里灼目的火光。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想，一种不太切合实际的可能——
宋音举起照片，面色严肃，沉静地叫了一声照片的名字。
过了几秒，窗外依旧一片阴色，雨声不断，没什么改变。
「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宋音也不觉得尴尬，反正没人看。她反而长舒一口气，神色顿时轻松起来。
很好，她偶然升起的假设离谱。不过让游戏的归于游戏，这样对于up主来说就足够了，虽然目前宋音还煳煳的，但是每个up主都有百大的愿望，播恐怖游戏的当然也不例外，其他的事情还是别来打扰为好。
也因此，即便是一个奇幻展开的设想，宋音也觉得不展开为妙。她的事业此刻面临诸多波澜，好在到目前为止，单独对于她而言没发生什么坏事。
至于其他方面，结束上一轮游戏后，宋音自然也感觉到了近期异常的暴雨，这虽然与她关系不大，但是不妨碍up主追逐时事找些话说。她尝试了一下相机的性能，又用手机将自己的相机拍摄下来，再次上传了一条图文。
没办法，开局失忆这点宋音还没法改变，需要她在其他方面辛苦一点。
【我重生了！这一世，我将我的设备夺了回来】
图片里的摄像机镜头拉长，屏幕亮起，照片出口吐出一半相纸，俨然一幅正在工作的景象，两张漂亮的风暴照片也出现在了图文里，标题更是弥补了部分网友的遗憾。
蹭吧蹭吧，up主对于自己的行径心态平和，谁蹭得过她啊。
点击上传后，她打开窗户，准备用到手的设备拍一副外景——这些会暴露地址的照片还是自己珍藏为好。
令她沉默的事情就是此刻发生的，在宋音拍完远景，准备将镜头对准窗户的正下方拍摄地面时，她看见了一把纯黑面的伞。
这伞本身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非常经典的纯色款式。只是下一秒，伞柄偏移，露出一张宋音并不陌生的脸。
完全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发生了一遍，宋音头脑暂停了一瞬，她握住相机的手突然用力，缓缓地将镜头对准女人的脸，像之前每一次一样，按动了快门。
在摄像机吐出的照片里，看见了没有五官的白色模型立在地面上，是模特。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宋音的眼前之人用的是她的脸。
如果现在她不在游戏里，那么现在她就在现实世界中——这句毫无意义的废话阐述了宋音心里的全部想法。自看见合心公司员工服，up主脑中就出现了一些古怪的预感，此刻算是彻底引爆。
对着此情此景，宋音却突然发散思维想起了另一件事。
合心公司只卖给她照片和照相机，但却没有附赠或者贩售相纸，偏偏她拍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哪家拍立得不用装填相纸啊？
第47章 现世职业生涯
即便看向照片, 宋音的余光仍然关注着楼底持伞的女人，漆黑一片的伞，像是视网膜上的一块阴影。
她仍然记得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当自己移动视线的一剎那, 这一只有部分躯干的模特便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后面, 紧挨着她的背嵴，像是从出生时便连体的另一半。即便此刻模特披上了人的外皮, 鑑于它用的是宋音的脸，事情更是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是她也不可能就这样盯着楼下直到天荒地老吧！
宋音此刻表情三分无助七分迷茫, 剩下九十分全是沉思。
她能够以失忆的状态进入游戏世界已经是一件奇异的事情, 但与游戏的元素出现在现实中相比, 这点就不值一提了。前者可能因为她自身存在某些特殊的地方，而后者却让宋音忍不住怀疑世界到底出现了什么故障。
又或者, 合心公司在其中扮演了某些角色。
宋音的思绪纷扰, 只是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在即将眨眼的前一秒, 她关上了窗户。
这一生理反应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游戏里和现实世界中的巨大不同，即便她所处境遇一致：眼前的画面似乎被抽去了几帧，此刻, 大雨噼里啪啦落下, 地上积出薄薄的水洼, 映出一片天光的倒影。倒影之上空无一物，没有人，更没有伞。
门外响起平缓的敲门声。
宋音瞳孔扩散了一瞬, 脑内只有一个想法：她绝对不开门。
上一次鬼怪撞门的时间还在不久之前, 好在现在宋音有更好的选择——起码会比躲在床底gg要好。她立刻朝办公桌跑去, 熟练地打开电脑，切进游戏界面。
电脑旁放着刚收到的照片, 关于风暴的两张叠放在最上层。宋音的视线被吸引了一瞬，下一秒就落在了《风暴追逐者》的界面。第二章依然亮着，只是原先看起来模煳的花体字，此刻所传递的含义清晰，完全不会造成阅读的阻碍，宋音都疑心自己当时怎么会看不明白。
【第二章壳·进程中】
壳==现实
她在脑中列出了等式。而壳这个词，让她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听过的一句话。
『死亡是向下的，直至核心。』
宋音眨了眨眼，又做出另一个判断。
核==游戏
好地理！宋音一时有些语塞，继续思索着另一个非常相关联的概念，幔。以上述的类比思路，这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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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接触着核与壳，作为二者的过度——是合心公司吗？
宋音承认这是个随手搭配的猜测，毕竟她不知道具体有哪些可选性。不过「合心」的「合」又与「地核」的「合」同音，假设公司取名具有一定内涵，一个名字中带有「心」这个元素的公司，或许与「核」的关联性更强一点。
所以呢，换个名字而已，这代表什么呢？宋音冷静地想，术语冗余？
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游戏开始了。楼下的存在和电脑里的界面，无不在明示着这一点。
……制作商赶制游戏赶制得还真快哦，up主对此感到难尽。
敲门声只响了三声，之后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宋音一边回头观察门口，一边掏出手机切入up主南歌子帐号的私信，在突然勐增的红点中，进入与合心公司的聊天窗口。
「不建议第二章的游戏发生在这个背景中。」她噼里啪啦打下一大段话，「同时建议增加暂停游戏和关闭游戏的按钮。」
为什么我不直接问它到底发生什么啊。宋音心里吐槽着这ynw（you know who）式的隐晦交谈，一边给出迟来的反馈：「游戏存在自动开启的bug，并且缺乏玩法引导，主线不清晰……」
up主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第一次显露出作为玩家的刻薄来，她知道对面有人在看，写的这些都落脚于游戏本身。直到最后，宋音笔锋一转，眉头压出一个冷峻与压抑的表情。
「我希望在这个游戏结束后，它的内容就此结束，不要脱离玩家和玩法本身产生不必要的后续。」
她以「我希望」为开头，但后面的话语却十分强硬。这句话单独成段发送过去，一长串的信息也到达了尾声。
她的目光转向门外，陷入等待。
宋音没有去询问前因后果，以及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或许重要，但目前她所拥有的一切已经足够，无需更多。
对一个使用冰箱却不试图搞明白其中原理的人来说，通电制冷的方盒同进入现实世界的游戏一样充满奥妙，只是前者的底层逻辑被宋音所在社会的一部分人掌握。宋音认为自己既然已不在这一部分研究科学的人中，也不必要特地搞懂神秘学在做什么事，接受并使用就好。
让游戏的归于游戏。在这一方面，宋音总有一种将其分得泾渭分明的态度。
咚、咚、咚——
间隔一段时间后，门再次被敲响，音调缓慢而沉重，像是始终迴荡在周围的丧钟，此次滞留的时间更长。与此同时，一条又一条气泡从对话框底部冒出，同一条语句，速度均匀，无声地与敲门的动静迎合。
但愿她心脏也能跳动得这么平稳。
宋音轻吐一口气，看着这刷屏的同一段文字。
【感谢您的反馈，我们会不断地进行优化和修改】
【感谢您的反馈，我们会不断地进行优化和修改】
……
【感谢您的反馈，我们会不断地进行优化和修改】
【本游戏进程已经开始，无法关闭，结束后将获得反馈权限】
【请给我开门】
敲门声停了。
宋音的心跳声还继续着，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找出自己的防水背包，将自己的各种外出必备用品携带上。
「你最好是个客人，我的姐。」
收拾到最后，宋音带上相机和所有的照片，快步进入卧室准备挑一件雨天外出的外套。在打开衣柜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一件眼熟的风衣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衣柜里，挂在她的衣架上，安静地垂下，瞬间让宋音回想起衣角在风中摇摆的弧度。
宋音默默穿上了这件风衣。
「它好像也穿着这件风衣……」
宋音后知后觉，扯了扯嘴角：「这次还真的是宛宛类卿了。」
做好决定后，宋音的行动一向不慢。她随即转身走向客厅，然后被坐在沙发旁裁剪着衣服的妇人震慑了一瞬。
可能是因为她收拾东西的时候误触了电脑，此刻电脑正在播报天气预告，主持的腔调混着雨声，有着独特的属于居所的氛围。
「妈呀。」宋音感嘆道，即是一种对老天奶的唿告，也是对眼前场景的实指：「我的妈呀，这都登堂入室进入衣柜了，怎么还落下一个在门外呢。」
还这么客气地敲门，私信通知她一下把门打开，宋音感觉自己有些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好在up主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她脚步仅轻轻一顿，然后便加快速度朝门口走去。外出的门被推开后，一个女人握着伞站在走廊不远处，当着宋音的面，上眼睑闭合又打开，完成了一次眨眼。
身心状态始终维持稳定的宋音，此刻两个胳膊泛起细小的疙瘩。
她开始对这张属于自己的脸感到陌生，不由得开口说道：「不要眨眼。」
「怎么用的是这张脸……」
宋音看向女人的脖颈，一道细细的疤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
宋音话风陡然一转，眼里带上一丝感动：「同志辛苦了。」
在原本的故事里，模特是完全按照宋音的身形制作出来的，预示着她的命运，也被她的选择所改变。而在迁移后的游戏里，宋音也是实际的受益人，她突然想起要带自己小妹吃香喝辣的志愿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在《风暴追逐者》这个游戏里，模特算作己方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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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有点找回自己玩游戏时候的心态。在全然失忆的情况下，她能迅速且坦然地接受自己逐渐获得的信息，从而熟练地扮演起自己的角色。而在记忆无损的状态下，这种视角很容易被其他视角所覆盖。
模特眼珠动了动，宋音竟从中看出些许无所适从来。
「你要收集所有风暴的照片，相机能够完成这些。」
这次宋音给足了对方时间，使得模特完整地交代了自己的任务。而这熟悉的台词也让宋音感到安心。
「好哦。」她说道，语音多出一份轻快来：「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将一切彻底结束。
宋音眼眸微垂，想起自己点进后台看到了私信。许多网友和她分享了近期异常风雨雷电气象的状况，开玩笑般地召唤摄影师捕捉在逃大气生物——这是紫字君所起的名字。
洪涝、飓风和雷暴等灾害在全球各地活跃，自2012过后的世界末日说再次被搬出来解释所发生的一切。这件事如果真的和宋音有关，她当然不会拒绝去解决它。
「我们要去哪呢？」宋音想了想，用了一个称唿：「妹？」
「……你要收集所有风暴的照片，相机能够完成这些。」
完全不出人意料的回答，只是语气更轻了些。
宋音无奈的再次听完了这段话，思索这次有没有公车让她坐。
不过在这之前——
她扬起手，朝门内的妇女挥了挥，毫不忌讳地说：「再见咯咱妈。」
总之之后不会再见到了吧！
门轻轻地合了起来。
在关门的一瞬，妇女抬起了头朝门外投去一瞥，又重新放回到自己裁剪的衣服上，沉默地进行着手上的工作。
如果宋音观察得仔细，她会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完全崭新的一件。
第48章 现世职业生涯
知名摄影师也要乘坐公交车出行办公吗？
宋音坐上家门口的特一路公共运输汽车, 透过一侧汩汩流淌着雨水的玻璃窗，观察窗外朦胧的景象。在发现小区外突然莫名多出一个公交站，并且其中一班的首发站是「合心公司」时, up主就很自觉地坐了上去, 作为这班车的第一个乘客。
没有扫码。
在之后的路线中，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上车。宋音确实怀疑了一瞬上车的乘客都是什么来头, 但据她观察，这些大爷大妈中学生看起来还挺人模人样的。
人类的气质在游戏角色中还是挺稀缺的东西。
「小姑娘。」一个四五十岁, 非常富态相的阿姨坐在了宋音的对面, 神色有些惊异的向她打着招唿：「你们是双胞胎吗？」
「我还没见过这么像的双胞胎, 你妈妈把你们养得真好。」
她看上去已不需要宋音给出答案了。
必要时候，宋音也是很能唠的：「诶, 姨, 这是我妹。」她脸颊偏向模特指示道：「好多人都这样说呢。」
相比于宋音颇为闲适地做出应答, 模特的举止坐姿端正得刻板, 原先微低的头顺着身边之人的话语抬起，没有说话，神色单调, 不带任何表情。
看着模特的反应, 搭话的女人虽觉得妹妹辈的看着竟有些渗人, 依然有些感动，止不住微笑：「还穿一样的衣服，真喜庆。」
明明外表一模一样, 姐妹的性格却迥乎不同, 一动一静, 不过都收拾得周身整洁面色饱满，能叫人一眼从人群中挑出来。女人又感嘆了一句「养得真好」, 然后看着宋音手上的摄像机好奇地问：「这么大雨出去拍照啊，很麻烦吧，最近的天气真的是奇怪了哦。」
「不麻烦，姨。」宋音看向女人手里拎着着农产品，眼睛弯弯，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你买菜才麻烦呢，每天都要买。我们就是去拍下雨闪电这些图片的，最近的气象状况确实很少见，现在记录一下，以后还能拿出来研究。」
宋音和买菜的姨姨这就聊上了，她没有注意到公交车后座的一个人，自查看完手机消息后就开始就紧绷着脸色，在听到她关于拍照的回答时，眼里更是露出一丝惊骇。
十分钟前，南歌子在她最新发布的照相机图文中，对各位网友玩梗式的请求做出了回应。
在一系列【地球上没了摄影师怎么活啊，快把野生的气象宝可梦收了吧】、【全球下雨，快进到灵气復甦南歌子横空出世，引得友邦惊诧】、【大人，时代变了，连撒哈拉都要下大暴雨了】的各类评论中，她把自己的一段补充置于顶端。
【南歌子（v）：业余十级摄影师能够捕捉到可怕飓风吗】
附加一张隔着玻璃用摄像机拍摄街景的照片。
【南歌子拍出好看图片会说出重生台词吗】
【姐，我是知道你的，要是照片评分不低一定是照相机不懂你】
【先来我这里，地址是xxxx，再晚一点你就只能拍风和着我的残骸了：-0】
评论一经发出，便得到了踊跃的回覆，整条图文简直热闹得一塌涂地。
如此大范围的强降雨和剧烈的空气流动，在很多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也使得相关话题的讨论前所未有地热烈。这场大灾无法归结到人为因素，并且所有人都平等的经歷暴雨的侵袭，没有可比的优越性，也因此，玩梗和自嘲少了许多冒犯的意味。
有些人认为这是苦中作乐，还有一些人用词更为激烈：人们在借言语的狂欢来逃脱或遗忘现实，将痛苦的事用笑话的方式讲出来。而出于「企业文化」，南歌子的评论区往往还要更为地狱一些，他们于此道已经很熟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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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普通人来说，这件事的核心议题是人无法对抗自然，只是在核子的视角下，它指向着更清晰的另一点。
人无法对抗核域。
核子前往核域本就九死一生，当核域中的诡异事件出现在现实世界中，事情便越发地恐怖和极端。他们甚至不知道要为「众生皆下地狱」的平等而感到安慰，还是为自己永远无法摆脱核域阴影而痛苦。
这万人的狂欢里，南歌子是唯一的知情人，甚至很可能是重要的事件参与者。她自然有那个权利冷眼旁观着事件的进行程度，用轻松玩笑般的语调谈论着这一点，或多或少地参与着进程。她居于上位，人类在诡异面前总是缄默的。
而应和着的人，那些一无所知、不必为此心惊胆战于是轻易参与话题的人——他们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们真的意识到自己在干怎样一件事吗？
他们不知道。
他们以为这也就是个笑话。
——哈。
在恐惧和震悚后，无数核子看着这荒诞的团建，觉得是时候轮到自己笑一笑了，却始终笑不出来。
这些普通人无法被苛责。他们不是主动的膜拜邪神，也不是真心的认为自己所讲述的事件真实。言语是经过加工的，立场是乐子人的，逗大家开心的出发点也是真心实意的。
但核子的心里只有一片荒芜冰冷。
非核子对此毫无知觉，又或者说他们本就不需要知道这点。生活在地面之上太阳之下，不用面对任何阴暗、诡谲、危机生死的存在，死神走过时，也能嘿嘿一笑凑上去。一无所知确实幸福，但透过外面一层虚幻的伪装去看这场热闹本身，便看到真正的鬼神隐于人面背后，无知者肆无忌惮地消费着人类的命运和苦难。
他们不经深思且随意的要求，真的在被某些存在聆听，在他们没意识到的时候影响着未来的走向。视频主说「笑」，然后大家笑起来，没有察觉自己在笑着什么。
人类草率地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完全理解选择重量的人却被迫闭口难言。于是，邪神开始踏足于现实，进行了一次真正的降临。
——南歌子想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吗？
真正关注着南歌子的核子，却永远无法表达他们的关注，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数次点开南歌子的帐号与评论，观察着事件一点一点滑入另一个地步。
这次，南歌子又会移平哪栋建筑、哪个地区呢？而人命，南歌子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件事。
评论区对摄影师的唿唤，真是要杀了大家给视频主助兴。
公交车后座的核子终于笑出来了，笑得和哭一样。
这种大悲怆中，其实他的任何行动都毫无意义，除非他遇见了南歌子。
他是看过这一期视频的，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沉默的模特、摄影师的工作……他在看到南歌子发出的街景的照片时，便诡异地感到熟悉。直到此刻，他意识到自己在死亡的笼罩之内。
两场风暴的叠加，辅以昆虫的生命作为燃料，就足以侵蚀钢筋水泥。此刻地球上亿万生物，无数的颱风暴雨，他能逃往何处？
看啊，现在他知道的更多了，成为了核子中最痛苦的一位，在死亡前饱受恐惧的折磨。
在整场对话中，男人全程低着头，不去看南歌子的面容，更害怕抬头的时候与她对上视线，只听到南歌子轻松随意的嗓音，越是无害，越是藏满恶意。
片刻后，他带着满身冷汗，腿脚发软地离开了公交车，无法也不敢迅速夺门而逃，害怕吸引到某个存在的注意力。
找——找通讯部和核子，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这个城市已经没有办法再呆下去了！
在下车撑开伞的一瞬间，他一咬牙，借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回头看向车厢内。在风雨的噼打中，他的视线却对上了一双冰冷安静的眼睛，不知道观察他了多久。
被发现了！
男人头脑内一阵嗡鸣，整个人如坠冰窟，从来没有那么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
南歌子，来到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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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见鬼了一样。」
宋音有些惊奇地收回了视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买菜的阿姨在刚才的那一站下车，宋音目送着她离开，意外地观察到了奇怪的人。不过她完全不认为这和自己有关，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后就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思索起自己的终点站。
宋音真的要被这搞不清主线的状况弄得一头雾水。失忆的时候听从安排也就算了，怎么在现实世界中还要被谜语人舞到头上啊？她吐槽这种剧情设计。
随后她再次研究起本班车次的路线图，想搞明白哑巴主线在传递的主要内涵，却在看到开头的合心公司就感觉很有问题。
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合心公司……她好像还有一起关于合心公司的库存？
up主随即点开了自己的帐户后台。《从夜班开始》这款游戏的视频已经上传好了，只等最后的发布。当初宋音出于在游戏中将老总踹下位，又在现实世界领了商单的尴尬，一直挤压着这期视频。直到此刻，合心公司已不仅是一家游戏公司，夹杂在虚幻与现实中，拥有了一个更扑朔迷离的身份。
宋音思索片刻，点击了发布按钮。
第49章 现世职业生涯
up主这个选择并不包含多少私人恩怨, 毕竟不做人事的是现世里和她对接的企业，报復在游戏的同名公司上实在有些精神胜利法。游戏而已，难道还能影响现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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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吗？
宋音眼皮跳了几下, 在证据不充分的时候打算先放弃这个问题。
她真正在意的是, 这个有问题的公交路线、有问题的公交车，竟然真的有人在乘坐。或者说, 一些非日常场景原来这么深入地与世界产生了交叉。
不过宋音也不认为自己是第一个与合心公司，或者非日常现象进行过交互的人, 她的赛博同事肯定也有过相关经歷, 总不可能她是唯一一个玩合心公司游戏的人。
于是宋音开始想像蚊子小姐也是由玩家扮演的。这叫、这叫什么？异头…嗯…异身？
那这位看上去牺牲蛮大的。
宋音肃然起敬, 深感敬佩，最后表示尊重个人喜好不予评价。
总之, 基于现在时节特殊, 暴雨已经笼罩了大半个世界, 模特与鬼母也出现在现实当中, 或许还会有其他游戏元素作为「彩蛋」出现，宋音也就把自己的视频当作彩蛋一併放送出了。
假设有人发现了这其间的对应，或许会有另外的收穫。作为视频的作者, 宋音是会为此感到高兴的。
不过首先, 容她先尝试解决这个全球性问题, 通过公交车作为交通工具……话说直接把相机连结发给所有人明显更合理吧？
宋音用指尖在相机的快门处轻轻地点了点，随后将照相机翻了个面，递给一旁的模特。
「你要收集所有风暴的照片, 」她一本正经地说, 「相机能够完成这些。」
宋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对面人瞳孔微微睁大了一点, 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一句话。那张她熟悉到有些陌生的脸再次显露出造物的僵硬, 在此情此景下，诡异的非人感被削弱了很多，倒给人一种未通过图灵测试的遗憾。
宋音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对面的词，她对此很理直气壮：难道对面不能换句话应答吗？
紧接着，她强硬地将摄像机塞到对面人手里后，用快捷手势打开了手机相机，准备将模特呆捧着摄像机的场景记录下来。
多稀罕啊，以后如果有人看到了这张照片，谁能猜出被拍摄者不是她本人呢。
轻触屏幕里圆形的按钮拍照后，宋音点开相册。然而在看到屏幕内容的第一眼，她的笑容突然变浅，接着慢慢转变为一个略显严肃的表情。
情况与她想像中的有所不同。照片里，居于正中间的是一个没有五官的白布模特，头与躯体的朝向间存在一定角度的扭曲。
也确实如此，模特看过来的时候，身体却没有发生丝毫转动。
在宋音观察手机照片时，对面之人的眼睛始终安静地落在她的身上。她一抬头，四目相对，相同的高度，同样平静的神情，只有眨动的眼睛暗示着谁才是真正的活人。
宋音的眸光闪烁了几下，立刻转头看向公交车司机座位旁的显示屏。在监控画面中，座位上坐着的无疑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看来别人的镜头里一切是正常的。
过了片刻，宋音按灭手机，唿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电脑的录屏、照相机、手机，对比蚊子馆长的手绘画，自己这边可使用设备的技术含量高出了不少水平，和视频up主这个职业还挺相衬。
是的，她很特殊，但无得所谓，up主说她本人已经懒得再纠缠下去了，没想到第一次从商单里赚点钱，就要被迫承受这么多不该承受的重负。
合心公司似乎在藉助她实现什么事情——所以哪怕制作了这么多游戏，他们是没有自己的员工吗？
up主迅速切换到帐号私信，指尖轻打几个字。
得加钱。
言简意赅，毫无委婉之意。
「下次还是接gg吧。」
宋音无奈嘆气，心里刚将这件事放下，余光便察觉到一丝异样。
公交车内部此刻前所未有的空旷，连原先残留水渍的地板此刻都干干净净，只有横杆上悬挂的扶手随着车辆的行进摇晃，成为面前唯一运动着的物体。
宋音环绕周围一圈，发现此刻除她以外再无第二个乘客。
连车外环境都大变样子，高矮交错的建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葱郁的森林。几公里外，一座高大的铁架台矗立在车辆侧前方，露天高举着一个漆黑的方形机箱式的设备，隔着玻璃上的雨幕，看起来有些模煳。
宋音拉开车窗，凝神望去，视线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本意是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却在这一眼，看到一片光芒如倒悬的河水一般，自天顶接到方形机箱上，它的一侧笔直，另一侧如同波浪在天际翻涌——这是一束束交错在一起的闪电，滚滚倾泻而下，在尾端收束成极刺目的一点。
寒凉的水汽混合着烧焦的气息扑面涌来，大自然与人工造物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那朝天矗立的铁架台，此刻像是将要被缆绳接引而上的空中电梯。
即便之前不曾见过，但宋音从这一幕看明白了铁塔是什么产物。
这是一个人工触发雷电的试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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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是只通过带金属丝的小火箭诱导雷电的实验结果？」
卡莱再次确认道，语气有些莫名。
他承认第一印象对人的认知决策具有重大影响。这些夜以继日进行核域研究的科学家，在他们的脑海中，试验从地底挖出的异常物品必然且正常，无论后续发生什么事都无可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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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一点核子本没有什么好反驳，如果他们研究的不是「疑似」南歌子的煤油灯。
显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奇特造物在这些人心中已经确定了归属，以至于当它真正的主人出现后，相关事实被有意识地漠视，毕竟南歌子从未表达过自己的态度。
要知道，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两个煤油灯是同一个东西，而该煤油灯被挖掘出的时间可是几十年前。
看来他们现在想和南歌子讲讲先来后到。卡莱心里的评价颇为讥诮，脸上却还是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是的，垂直电场和水平电场的脉冲峰值分别达到六百与八百米每千伏。」站在一旁引导的研究员推了推眼镜，继续介绍：「接下来，我们将展示在001号核诡物进入电场后，火箭诱导雷电的实验结果。」
她在显示屏上输入指令，下一秒，升降台随着链条的运转改变位置，封装良好的银灰色金属箱被传送到众人面前。机械臂以缓慢而稳定的速率探入，被从中取出一个崭新的镂空中心旋转物体。
奇特的镂空花纹，流畅的线条弧度，虽然灯芯干涸，但核子见过它点燃的模样。就是这一眼，让他完全确定钻孔会议所想挖掘的资源，来源于核域的那盏煤油灯。
蒙娜丽莎的微笑只有一副，圣杯亦是如此。第一印象告诉卡莱，他们在触碰隐于黑暗的禁忌。
没有比刚确认自己遇见了诡异中的诡异，就被告知自己的大本营一直在研究南歌子持有物更为惊悚的事情了。核子早就说了自己从不主动找死，他再次开始思考这个自己想要成为决策者的组织，在这样巨大的风险下是否有前景可图。
「接下来我将介绍001号核诡物的一些特性。」研究员的语速很快，她不在乎听众作何反应，紧盯着煤油灯的眼睛里闪烁着异亮的野心，「首先是它的自洁功能。自挖掘出001号以来，我们从来没有对此进行过清理。001号表面对细小的分子能够形成斥力，具体的原理还并不明晰。」
「我们会发现的。」旁观已久的秃顶中年男子突然开口，然后朝介绍人员做出打断的手势：「好了，瑟琳娜，这些可以等我们的新成员见证第二次实验再完成。」
男子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盯着卡莱的眼睛说：「关于核域的研究道路是漫长的。好在我们仍然在不断解释未知，揭开所有幻觉性的面纱，无论对于谁。」言语中似有所指。
「你的意思是，世界可被人类认识？」
关于可知论的哲学概念，卡莱对此不置可否。
「世界是可被我们认识的。」对面男人替换了一个用词，「世界对核子打开了一扇门，即便遇到了许多阻碍，我们依旧取得了许多成果。」
「我们会为你展示一些有趣的发现。」他再次挥手，作出下一步的指示。
「好的教授。」被称唿为瑟琳娜的研究员看了一眼核子，然后继续在显示屏上操作：「注意看，请。」
女人毫不遮掩对自身研究内容的自豪感，这是只有在对未来前景具有光明设想的人身上才会透露出的气质，卡莱对此并不陌生。想来对于全球各地多发的暴风雨，这些人很是乐见其成。对世界具有远超旁人的认识这件事，本身就足够令人愉悦。
实话说，卡莱非常理解后一种思想，但对于前一种，他只能冷眼看着别人找死了。
按照研究员的指示，卡莱转头看向一层楼高的长方体仪器，却在视线的延伸点，注意到树林夹道一个突兀违和的物体。
那是什么？
核子皱起眉头，努力辨认着。一个…公共巴士？
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了极度不详的预感，即便思绪还没有理清，潜意识里已经发出剧烈的警报。他立刻开口阻止：「等等——」
然而来不及了。
第50章 现世职业生涯
一声爆鸣后, 火箭直冲云霄，与空气摩擦出的尖锐哨音和核子迟了一步的喊声重叠在一起。金属丝随着火箭的离去被牵扯而上，几乎在一瞬间绷成了一条直线, 将连接于其上的煤油灯送至一层楼的高度。
在场人员均被卡莱异常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 当瑟琳娜将目光投向这个满目惊疑的男子身上时，猝不及防地, 周围的高精尖机械设备突然纷纷炸裂，机体迸发出电火花与浓浓的深灰色焦烟, 随即, 她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碰撞声、喊叫声与咒骂声譁然而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众人应激性地做出各种反应。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没有闪电, 没有亮光, 甚至没有火箭落下的声音, 一切都异常得可怕。瑟琳娜第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现了问题, 然而在听到众人都发出了异常响动时，她内心的沉重没有丝毫减少。
朝记忆中的方位上前几步，瑟琳娜一把抓住卡莱的臂膀, 厉声质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她没有忘记黑暗前那些机器发生的故障, 直到现在, 电子器件烧焦的气息依然弥散在四周，其中可能造成的损失让女人感到心痛。
瑟琳娜平常有攀岩的习惯，同时受心绪激盪的影响, 她此刻的握力让核子感到痛楚, 而这种被牢牢束缚无法挣脱的错觉, 与他此刻内心的感受完全一致。
——被抓住了。
他始终盯着公交车的方向，深不见底的一片, 不知道车辆行驶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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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来了！」卡莱的每个单词都发得很重，他甚至都来不及让女人放手，黑暗掩盖住了核子紧绷的面容，但从话语的腔调中完全能听出他的焦急与紧张：「最新一期的视频——」
在卡莱说到「有人来了」的时候，瑟琳娜的内心就已重重一跳，下意识朝她的导师方向看去。紧接下一秒，上空不远处亮起的微弱光亮，打断了所有人的话语，叫人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悬在空中的煤油灯，灯芯处亮起了微弱的火光。
自从进入了实验室，瑟琳娜跟着课题组研究001号核诡物已有两年。她从来、从来没有见过，这盏形似煤油灯的物体被点亮的场景。而此刻，射入高空的火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勾住，连接在其尾部的金属丝垂直于天地之间，并且微微颤动，带动着焰火受惊似的跳动。
瑟琳娜的视线一点一点移向金属丝顶端，下一秒，一个浑圆的东西从上方掉了下来。
是一个女人的头颅。
「啊！！！！」
人群中顿时爆发一声激烈的尖叫，瑟琳娜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发出了声音。在看到周围人瘫倒在地，呆呆地望向天空时，她明明已经意识到有个可怕的傢伙在正上方，最后却依然受某种意志的驱使，选择了仰头。
这一眼，她看见了一张巨大的口。
在紫金色的恍若星空的光点上，一张圆形的、恍若深渊的巨洞倒扣在天空中，洞的边缘朝中心镶嵌着密密麻麻的锯齿，深渊内部似有肉山在蠕动着，零碎的物体从洞中朝下掉落，而金属丝连接着洞的尽头。
这是什么？瑟琳娜有一瞬间完全无法理解了。她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见证核域的界限被打破，又或者有一天她能见证核域概念的彻底解构，并且其中存在她的参与。但此刻，这超出认知范围内的物体，把她所有的设想都砸了个稀巴烂。
砖瓦、钢筋与碎肢从天空中掉落——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核域在天上吗？！
「老天！这是什么鬼！」
「它在往下掉东西！」
「诡物！诡物！瑟琳娜！阿尔文！」
所有人开始向远处逃跑，试图逃离坠落物的袭击范围。而她的老师大叫她和师兄的名字，瑟琳娜知道其中的含义，引雷的物体，此刻还在离平台三米高的地方悬挂着。
它不仅没有按照所有人的期望引来雷电，反而招徕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项目的负责人鲍里斯看着天上的巨兽目眦欲裂。是的，现在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傢伙，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更进了一大步。如果在此刻丢失了001号，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大半要付诸东流，他大半个人生将会失去所有意义。
鲍里斯开始疯狂地朝金属丝上扔东西，但久居于实验室的身体无力支撑他将重物抛向三米处的高空，他命令的声调更严厉，让瑟琳娜习惯性地投注全部心神看向她的导师。
这一个分心，原本被她抓住臂膀的男人瞬间挣脱了掌控，与其他成员一同朝着出口跑去。瑟琳娜现在来不及再抓住他询问更多内幕了，不过刚才他说的那两句话已经透露了足够的信息。
『有人来了。』什么人？
『最新一期的视频。』哪个视频？
一瞬间，瑟琳娜口干舌燥，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诞到有些古怪的猜想。
他该不会说的是，【那个视频主】来了吧？
瑟琳娜对这位加入实验室的新成员并不了解，只是听说他带来了新的诡物，对卡莱与南歌子的交互事件更是毫不知情。
在钻孔会议中，「拥有知识」是一种特权，大多数发现仅在小范围的圈子里流动和交换。由于核域本身对部分人封锁，在许多研究者的眼里，那些普通人本来就不具有接触这点的权利，除非一个核子付出代价来交换。卡莱的相关境遇，本该在之后由二者通过交易来获取，瑟琳娜早有这个打算。
瑟琳娜成为核子的时间不晚，并且以自己的努力获得了知识的敲门砖。她身体强壮、富有野心，还能再干研究二十年——
只要她没有遇上今天这件事。
「都停下！001号还在那里！去把它拿下来！」
她的老师依然在大声要求众人回收诡物，与其他物体不同，它被悬挂在金属丝上，而金属丝的另一端——火箭，此刻落入了天上倒挂的孔洞里。如果现在不切断这根线，很有可能所有人会就此失去他们的研究目标。
阻止瑟琳娜逃跑的不是她的老师，而是瑟琳娜数年的课题，她寄託了全部希望的未来，她的理想。
她快速地环绕四周，一边躲避从天而降的坠落物，一边寻找能够割断金属丝的锐器。就在这时，连接着煤油灯的金属丝开始剧烈地摇晃，瑟琳娜惊惧地看着这根即将拉断的细丝，没注意到不知何时鼓动而起的气流，以及逐渐湿润的空气。
下一秒，灼目的光亮铺满了整片天空，无数闪电触鬚般的从天空中猝然而下，整个世界如遭受重击的玻璃一般遍布裂纹。
轰隆——
大雨倾盆而下。
耳鸣与头晕目眩让所有人露出痛苦的神色，而离得最近的鲍里斯内脏一阵翻涌，觉得自己下一秒要吐出血来。
世界是可以被他认识的，鲍里斯坚信这一点。自从突然有一天进入了奇怪的世界后，那时还是少年的鲍里斯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一切挫折都是他升级的脚踏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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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后续又发现了其他的核子，但鲍里斯依旧认为自己特殊。他想，在进入过多次核域后，他一定在某些方面优于普通人，他是上帝的选择。
——可是没有。
怎么会没有？鲍里斯不敢相信，难道他的痛苦与挣扎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存活、核子的存活一点都不重要？每次怀疑这一点的时候，鲍里斯都会多出一点愤怒。
这种愤怒一如他上一刻的感受：他盯着摇晃的煤油灯，拒绝自己取得的所有改变和成就被一朝收走，更拒绝有人通过公开核域的信息，甚至是以玩笑般的方式，来获取核子的关注、恐惧与敬畏。
这愤怒犹如火焰，燃烧得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膨胀，本以为能灼烧一切，却在这倾盆大雨的浇筑下，顷刻间熄灭了一大半。
一个人影，一个女人的黑影，在漫天的光电纹路中被凸显出来。她抬起手，接住了从崩断绳子上脱落而下的煤油灯。
鲍里斯顿时感觉到汗毛耸立。
他从未与人谈论这一点：在发现视频主存在时，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死亡的核子是被核域筛选淘汰的，他们本不应该生存着挤占所有人的空间。如果所有核子都以这种方式存活，那么那些凭藉着自身能力逃脱核域的天才和主角又算作什么呢？
直到现在，鲍里斯都认为上帝，或者某种存在注视着他，等着他走到面前，解释世界的规律。是他，并且一定得是他。然而此刻，他保持着一只手探向空中的姿势，看着一个人影慢慢走到他面前，然后发声：「你想要这个？」
昏黄的火光自下而上照亮了她半张面庞，而那微勾的嘴角，漆黑的瞳孔，似笑非笑的眼神，这个突兀出现的女人，在此刻成为了所有人记忆中最浓厚的一道阴影。
第51章 现世职业生涯
隔着镂空的外壳, 手心能感受到灯芯内火苗所提供的暖意，宋音好险差点没接到着这高空坠物。
她没有乐观到以为灯盏里面只是普通的小火苗，过往的经歷告诉她, 如果不想烧山放火, 还是防患于未然为好。然而将煤油灯捧在手里时，宋音与一个高举手臂、面色狰狞的中年男子对上了视线。
翻译了一下肢体语言, 宋音觉得自己大概懂他的意思：「你想要这个？」
宋音又看了一眼灯盏内跳动的火星，疑惑灯盏是在当初被她点燃后持续亮到了现在, 还是在熄灭后重新被雷电引燃。如果是前者, 那为什么当初在大巴车周围却没找到它呢？
或许煤油灯一直藏在风里, 她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召唤的风暴落在了这个地方，但在宋音视角中, 这是足够合理的解释。
「大概不可以。」宋音拎起灯盏的提手, 一时之间也觉得气氛尴尬, 于是继续补充道：「它很危险。」
然而对着所有人的脸审视了一圈, 不单是对面的男子，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在告诉她，他们眼中危险的东西另有其人。对着在场之人几乎是见了鬼的神情, 宋音沉默了片刻。
其实up主也很难解释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
在最开始的时候, 她旁观着电光如金色的瀑布一般高悬, 将所有的光芒都倾泻殆尽后，天空陡然陷入黑暗。而接下来的场景她也对此熟悉：没有光亮的天，紫金色的火焰, 这不是她第一张风暴卡的元素吗——怎么还有这么大一张嘴啊？
天空上带着巨齿的大洞让宋音感到无比震撼, 立刻怀疑起公交车把自己送到这里的用意。
对着模特, 她略带迟疑地指了指天空，语气纠结：「我打这个？」
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这种就算是游戏up主都不会选择去玩, 怎么会在现实世界里硬凑上去。
模特没有说话。
别人是没有指望了，up主最终选择自力更生。她在背包中翻找照片，成功在【火龙捲风】的背面，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名称：火龙捲风（净化中）】
顺带提一嘴，宋音上一次见到名字后面有状态备註，还是在绿泡泡聊天软体里面。不过这个突然出现的状态标志，已经说明了天上巨物和照片的关联性。
「你们管这叫风暴？」她都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只是对着天上的巨口止不住眼皮狂跳，从未这样难以理解过一件事：「我真的、这叫暴风吸入吧？」
下一秒，天上的「星星」旋转起来，正好对上第一个头颅从洞中的时间。宋音注意到，起风了。
如果说上一个「暴风吸入」只是玩笑话，这次宋音真实地略感汗流浃背，她下意识想回收风暴，动作却在看见天空中的一点红星后一顿。
现在观察煤油灯里的火苗，宋音很难说明自己在几公里开外是如何看到它的。但当时，这点突兀的异亮确实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宋音从模特手里拿回相机，对着远处光芒按压下了快门。
和她所想的一样，相片背后的注释功能也回来了，它告诉了宋音答案，不止一个。
【名称：煤油灯盏
概述：给异火栖息提供的支撑物，此刻处于点燃状态】
概述内容宋音从字面意思上差不多能理解，称灯盏里的火焰为异火也并不突兀。虽然不知道灯盏为什么到了建筑上，但想起之前找寻煤油灯却同时消失的npc，宋音觉得还是要把这东西拿回来。
但现在，她或许还能知道更多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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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准空中的坠落物，宋音再次按动了快门。
【名称：废余
概述：被排出体外的残渣，或无法进一步吞噬的物体】
看到这里，宋音眉毛一皱，发现事情有些超出了她的想像。
文字说的是「体外」是吗？谁的体外？上面那东西的体外？
宋音隐隐有要发现什么的预感，她将镜头向高处抬起，正对天空中带着利齿的深渊。
观察着不断坠下物体的黑洞，宋音脑中的想法古怪。这里的天永远那么黑，即便后来有光源，也只是贴着地面旋转，远不像此刻如同夜明珠一样镶嵌在高空，将暗中之物暴露得这么彻底。
从前天空中真的没有这个物体吗？
随着气流的涌动，高空中的火星逐渐下沉，上方本就晦暗的孔洞此刻更显得模煳不清，或许再过一会，谁还敢猜测天空中有一张深渊大口呢。
所以，风暴到底是什么？
咔嚓——
快门再次被按下。她沉下唿吸，将照片翻面。
【名称：火龙捲风（净化中）
概述：一种生活在大气之上的生物，吞噬所有光源，以电触鬚标记和捕猎食物】
……真是生物啊。
up主依稀记得自己隐约听过这个理论，没等她仔细回忆，描述中的「捕猎」场景，就发生在了她眼前。
这一次，她清晰地看见了一条条狰狞的闪电如扎入泥土的树根，又似深海海葵捕猎浮游生物时四散的触手，从孔洞中张牙舞爪地伸出。
随后，巨大的响动如灌顶一般从宋音天灵盖涌下，震耳欲聋，难以想像这是用哪个部位发出声音。即便不认为自己在「捕猎」的范围内，宋音依然为这场景屏住唿吸。
随着这声雷鸣般的震响，大雨倾盆落下。在闪电漫天向外蔓延时，一簇已经来到了大巴车窗旁，悬空的尾端不断在空中变换着轨迹，正对着宋音的眼睛。
看着这金色游走的电花，宋音似有所悟。
她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天——昆虫馆内，白色的旋风压出一段真空，黑夜暴雨在屋外徘徊，随着爆炸合力冲破大门，粉碎了整个场馆。
那一刻，气流所有动向都顺从她的心意，由她所掌控。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她取得一切的回报后。
听着耳边尖锐细微的电流，宋音说：「把它带过来。」
「不，把我带过去。」
想到那个突然消失的npc，up主改变了主意。
连模特都出现在了现实世界中，宋音对其他npc的到来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为什么风暴会落在这里，这个问题或许得靠近这栋建筑才能有答案。
宋音可没有忘记，眼前是一个雷电试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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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里达出现无光区域这个新闻，根本就没有办法得到封锁。
单从区域外侧来看，世界被一刀切分成两块，一块阳光普照，是个当下难得的好天气；而另一块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像是流淌在天地之间的黑色河流，雷射照射进去如泥牛入海瞬间被吞没，但是实体却可以自由进出。
即便把区域的周围封锁，自远处看去，视野中出现的一块阴影，如电脑显示屏故障后出现的黑色条纹，将连续的世界突兀地打断。这幅虚假的场景，让许多对世界早有怀疑的人，再次恐惧于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是对缸中之脑一次出错了的虚假建构。
世界要求真相！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怒吼，冲破了军队对于「故障区」的封锁，去看看那些「人上人」到底在隐瞒什么。
「大家看！这个就是佛罗伦斯的『黑色区域』，也是我即将进入的地方！」十八线网红班内特大声吼道，看着直播间里的人数瞬间冲破了五十万，激动得面红耳赤：「这是一次九死一生的旅程，我很可能就此丢失生命，但是，我们绝不能在一无所知都时候被推着去死！」
弹幕疯狂地滚动，观看人数还在增多。事实上，这样的直播间并不稀少，全世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以惊骇的、恐惧的、无法理解的目光，当然，也不乏有猜想世界即将步入毁灭、秩序崩溃的狂热者百般动作，狂欢般地庆祝这一切。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全球激增的死亡与失踪人数，从莫名损毁的电子设备，从暴雨、飓风、海啸，从即便降雨再多也从不堵塞的城区——最后这一条与前者并列或许违和，但只有真正理解这意味什么的人，才会发现这暗示着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前面描述的所有都有关于破坏和毁灭，是灾难的降临，而从不积雨的城区，却是对秩序的维持，以及对整个世界范围内现实的改变。
积水流向哪里?生态系统的水循环是否还存在?当一个自然法则可以轻易被改变时，自然也不復是自然。
人心已经逐渐躁动不安，只是强行被压抑在暗处。然而当佛罗里达州突兀的出现一片「全黑区域」时，一切的平静顿时爆炸，世界舆论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除了在网上不断地谩骂和对过往预示的挖掘，人们的情绪还召唤着不同的宣洩渠道，班内特抓住了这样的时机。
要出名不要命?也不全是，他已经用其他动物实验过了，放进去再拉出来，没有任何改变。虽然电子设备和光源无法进入，但是对于生命体似乎无害。
想要一炮而红需要一点运气和机缘，班内特笃定这是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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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内特所想的确实具有可行性，如果这个时候场域内没有颳起风暴的话。
第52章 现世职业生涯
当闪电缠上宋音的腰肢和小臂时, 一种像是被带刺荆棘捲住的触感油然而生。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只生物的「触手」，几乎是下一秒，就便被带到了方圆几十里的最高处——那个巨大的方形铁架台上。
随即, 宋音眼前闪过一束掉落下来的火光, 在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前，她已经下意识伸手接住了。
那盏煤油灯, 她最后得出了结论。
up主在游戏里从未进行过「回忆」这种举动，但此刻, 她眼前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画面：她提着煤油灯走入一片极深极深的黑暗中, 夹道是尖而高耸的树林, 随着风的吹拂簌簌作响；紧接着，在风雨交加的夜晚, 一道闪电如天缝一般横亘天际, 熔融的焰火坠落而下, 她手捧着的冰冷灯盏瞬间被点燃, 散发出明亮的暖意；再然后，狭小逼仄的公车内，她高举煤油灯送至窗边, 灯芯处火舌燎起, 擦过火焰的残骸被点燃, 从此生生不息地燃烧下去。
这样一株在风雨中安然无恙的火焰，却随着她轻轻一吹而陡然熄灭下去，灯盏重回成冰冷的铁器。
最后, 宋音脑内纷杂的片段汇聚成最后一幕：在巨大的轰鸣声中, 一道贯穿天地的闪电穿刺而下, 带着万钧之势噼在煤油灯上。紫金色的电光如参天立柱，只有在末端开散成叶脉, 扎向四处。
经此一击，煤油灯被噼毁报废也并非是件难以令人相信的事，更何况此刻它完好无损，灯芯处的火焰静谧地燃烧着，丝毫看不出它是如何被点燃的。
宋音所说的「它很危险」完全出自于真心实意。然而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面之人的表情告诉她，自己或许进行了一步想当然的猜测。
最起码，他们对于煤油灯并不陌生。
宋音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又止住了，独属于摄影师的角色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而三周目摄影师的核心属性就是，她是个玩家。
「你们在引雷？」她突然话语一转，向上提了提灯盏，面色微妙：「用这个？」
up主不知道自己改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些「人」，她不好判断这些是人还是npc，游戏投影在现实中就是会使事情复杂很多。
她开始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对面，表情浅淡，瞳如点漆，礼貌与冷漠杂糅在一起，甚至不介意上点嘴脸，只等对面人用反应告诉她答案。
假使此刻在场之人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他们对面的是一位可以平等交往的人，但凡多询问一句，该绞尽脑汁给出答案的人就是莫名被合心公司坑入第二章游戏的up主了。但此情此景，没有人敢做出这样的反应。
气氛陡然沉默下去，风雨雷电嗡鸣如混响，嘈杂中反而衬托出诡异的寂静。密密麻麻的闪电似蛛网般铺满半片高空，将高耸的金属建筑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块，一面是天罗地网，一面是惊恐而警惕的人群。
眼前的存在是人类吗？
突然出现的提灯女子，灯盏在她手下燃烧得逐渐热烈，原先四处击打的闪电此刻温顺如绵羊，偶尔攀爬上女人的风衣，如同盛装时拖长的镶着金边的衣尾。人们还记得，当电光落下时，无论是金属器械还是天空掉下来的残肢，最后都被烧毁成黑炭或者熔融的废铁。
她以商量的语气说「它很危险」，然而危险的到底是谁？
猎食者在蛛网前驻足，声音是她的矫饰，一如视频里那刻意将一切残忍与血腥轻松话的语调，只有她的笑容和眼神，变换间显露出从未刻意隐藏的恶意。
离得最近的鲍里斯甚至注意到，女人髮丝摇曳，没有任何被水汽湿润的痕迹。对比他被暴雨淋湿的全身，更是暴露出这毫不上心的伪装。
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态出现，鲍里斯脑内突然出现这样一句话。他无法忘记女人那一句「它很危险」——这几乎算夸耀了。
「回答我，你们在做什么？」
女人再次出声，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她的目光越来越沉，而气氛越来越充满压迫。她向前走了一步，而闪电张牙舞爪地逼近一大截。
闪电、雷雨，天空中巨大的嘴，突兀出现的女人，眼前曾在视频中看过的景象让鲍里斯瞬间就猜想到一切。鲍里斯厌恶核子对于南歌子的敬畏与恐惧，但此刻，这种情绪不可遏制地在他心绪内涌出。
「你是南歌子。」他呢喃着，面色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透露出一股饱经打击的灰败来：「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真实存在…你是谁……」
闻言，宋音再次皱眉。
你是▆▆？到底是谁啊？宋音还记得上一次屏蔽是在合心公司，而这一次的游戏和合心公司也摆脱不了瓜葛——果然，只有他们才搞这么无聊的东西吧，总不可能说她是伪人吧。
「所以我是谁？」宋音面露不耐。
这种细节up主一向不爱揪着不放，但这都到现实世界还能用消音，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对面人有问题啊！总该给个说法了。
直到此刻，宋音才真正冷下脸来。耳边被屏蔽一部分的回答告诉她，现在确实还在游戏中。
她掏出手机，继续打开聊天框打字，最后一连使用了好几个感嘆号加强语气：「不要屏蔽！！！」
【您确定解除所有的限制词封锁？】
合心公司回復的速度依然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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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词？宋音一时半会都不太能理解自己怎么和限制词有挂钩，她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要被限制？
确定！！！
【封锁已全部解除】
「再重复一遍。」
手机的光莹莹打在女人的脸上，她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鲍里斯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和不以为意：「你又是谁？」
就是这一眼，再次引燃了鲍里斯心中的怒火。亦或者他内心的愤怒如同女人手里的灯火一般，几经打击，但在此刻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她想要自己如何称唿她？一个南歌子的名称不够？她要扮演恶魔，要成为上帝，还是要当救世主？！
至于我是谁，鲍里斯想，好问题。他是目前对于核域研究最深入的人，同事敬佩他，对手警惕他，他的名字将和他的理论一般，成为打破核域秘密钥匙中关键的一环。
即便他今天死亡，在核子记载中他与核域生物的对话中，他绝不能像个配角，一个小丑，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我是鲍里斯。」鲍里斯一字一顿地说，眼里藏着尽力挤出的陌生与冷淡，即便他全身上下都诉说着自己另一套想法：「你，不好意思，我并不认识你。」
被暴风逼迫得重新走回楼道的卡莱，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话。
他头脑一晕，确信自己选了一个最错误的阵营。
假设他足够决绝，如另一位曾经处于同一困境的核子一样，最快地解决此刻矛盾的焦点，那么一切或许还能消弭于无形。只可惜卡莱精通于理论，但是具体实践上还是没有足够的魄力。
反而是瑟琳娜目瞪口呆地望向自己的导师，有这样改口的吗？他疯了！
「……哦。」
宋音看不懂鲍里斯挑衅的眼神。
无聊，她眨了眨眼，让她想想昆虫是怎么通关的。
下一秒，一团暴烈的风猝不及防地撞上建筑，随着钢筋嘎吱扭曲的声音，整个方形的建筑稍稍扭曲了一点弧度。
雄心壮志的鲍里斯，暂且困厄的鲍里斯，就随着这一击被捲入风中，连惨叫都没发出。然而建筑的崩毁并没有停止，金属架一边被拆散成一块又一块零件，另一边，却有一块银白色的、崭新的建筑重新在原来分散的地方填补上去，只是在天台上惊恐着钻进研究员并没有发现。
但是有人注意到了这诡异的变化，并且是数十万个。
受观看人数的鼓舞，班内特手持着直播设备，一点一点将另一只手伸入黑暗中。
即便什么都没感觉到，但一边深入，他一边做出古怪的表情。直到某一刻，挤眉弄眼的男子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顷刻间，他被黑暗捲入，连带着直播设备。
在此之前，已有无数电子器械与记录设备被放入黑色区域，但无不在第一时间立刻报废，所有的试探结果告诉众人，这是一块彻彻底底的黑箱，任何人都不被允许探查其中的隐秘。
班内特的原本目的是使用两个直播设备来展示这一特性，然而，在他被黑暗中的风暴捲入后，他出于意外将设备撒手，但直播间的所有人都在混乱癫狂的画面中得见一瞥。
在设备足够深入的某一刻，一栋建筑，下半段银白色的外墙矗立高空坚稳如山，上半段黑色的金属支架摇摇欲坠。并且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一点是，在这建筑的顶端，在万千条紫金色的闪电中，有一个穿着风衣女人立于其中，抬头看向那一块黑色的、带着利齿的大巨洞。
下一秒，她对上摄像机的视线，随着一道灼目的亮光，直播的画面顿时黑屏——它被中断了。
第53章 现世职业生涯
一段无法解释的视频, 顷刻间席捲了全球的每个角落。
或者说不用解释、也无人有权解释，铁架崩塌，银白色的高楼活物一般向上生长, 一寸一寸替换原来剥落的建筑。穹顶上的大洞深不见底, 如同天地颠倒一般，无数根缠绕着的紫金色闪电如触鬚般垂下, 一头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生物大张着嘴巴。
这些场景已足够让人惊骇，无论是外星物种入侵还是地狱降临, 都似乎毫无违和。但所有人无法忘记, 在视频的最后, 一双从外形上属于人类的眼睛，与镜头, 与视频前无数人种、年龄、身份各不相同的人进行了对视。
祂站在闪电的簇拥中, 朝黑色区域外的人类发来一瞥。
外星人！有人信誓旦旦；女巫！有人回溯歷史。在最初, 没有人将这个画面与日常挂钩, 甚至与游戏挂钩。世界显然发生了异变，自很久之前开始，直到此刻黑色区域的出现, 撕破了强作遮掩的面纱。
然而核子知道的比普通人深入得多。在《风暴追逐者》里就极具存在感的煤油灯, 此刻被画面中的女人拎在手上, 同样形制与颜色的风衣，以及曾经在照片里出现过的摄像机，无不暗示着南歌子的出现。
而南歌子不久前发出的游戏视频, 使得事情更显为诡谲。那栋银白色的建筑让不少人心脏勐然一跳, 难以置信。
合心公司。
在视频发出没有半个小时后, 这所只存在于游戏里的诡异公司，最终出现在了现实当中。
这点不仅为核子所知, 事实上两个视频都能在网上毫无阻碍地被浏览到，只是暂且并没有被人发现，或者事件正处于酝酿中。
视频主确实无需在意核子的关注，当她想要的时候，整个世界的目光都会主动或被动的聚焦在她身上。苏玉良甚至开始怀疑，当初南歌子并未将合心公司的视频发布，是否是为了等待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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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南歌子……」
核子已经无言以对了，她似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南歌子的视频，存在自己的目的。
这其实并不出人意料，只是直播视频内南歌子踩在合心公司的建筑顶端，对着所有人露出自己真实的面容，这其中所暴露的内涵，让无数核子不免得心惊肉跳。
即便当初设想了再多，在核域中真正遇见视频主时，所有人却只能保持缄默，顺从地参与她的游戏。毫无疑问，南歌子知道核子的存在，并且平静地接受核子的示好。只可惜他们被给的时间并不够，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准自己的定位，天就变了。
这个时候，信压部的部长联繫上了她。
「我们迎来了一个机会。」齐清说道：「你还记得广含卉吗？」
苏玉良思考了片刻：「最开始发现南歌子帐号的研究员，同样隶属于信压部。」
苏玉良说的分毫不差，拥有好记性的核子在核域里的生存可能性往往更高一点。
「没错。」他说，「但重点不在于她，而在于她的非核子女儿。」
男人的面色复杂难言，他也很难相信自己即将说的话：「南歌子联繫上了她的女儿，广庭玉。」
.
宋音并不知道传回去的视频引起了轩然大波，她甚至不知道她上了小电视——谁会假定一个在空中翻飞的手机在进行直播啊。
在离众人越靠越近时，手机被闪电给击碎，散成几块破碎的零件进入风中。自此，一切痕迹都被彻底扫除，更是没有了被人当场发现的可能。
宋音眨了眨眼，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而看向对面的女性。自从秃顶的中年男子被捲入风中后，她就以一种非常深沉的神色打量着宋音，不带多少恶意，倒像是在艰难地做出什么决定。
虽然她看上去一拳能打两个我，宋音想，但显然npc遭遇风暴就是规则杀，建议她往屋里躲一点。
up主对于眼前是游戏新造成的场地并没有多少疑惑，游戏的屏蔽词佐证了这一点，而前一个npc对她的愤怒更是带有谜语人游戏的无厘头之感。
总之是莫名其妙。
不过即便在这次游戏中没找到什么参与感，宋音的心态还算平和，情绪稳定到堪称可怕。可惜人与人的交流总是充满了限制，在她与瑟琳娜对上视线时，后者头皮发麻，神经性地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痛意。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我们确实在利用这盏灯吸引雷电。」瑟琳娜孤注一掷地说道：「自从从地壳中挖出它后，人类一直致力于挖掘它的用处。」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语速却越来越快：「在某次电击实验时，它表现出了对雷电较强的吸引力。在此之后，研究方向以这个特性为主，这也是今天实验的目的。」
从自科拉超深钻孔中被挖掘为起点，瑟琳娜熟知这个疑似核域产物（现在已被完全证实）的所有记录。这是她的课题，她的研究方向，也是她摆脱助学贷款的唯一途径。
现实却走向了一条荒诞的道路，她的课题不翼而飞，导师又选择了自己找死，瑟琳娜原先选定好的方向被迫变成了一条死路。
未来打了水漂，如果不及时撤退，性命也要步入后尘。但对于瑟琳娜来说，她的生死不会比未来更重要。
如过去把握自己敲门砖一般，瑟琳娜要为自己搏出一个未来。
她说：「研究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它是如何进入地壳这个问题，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看着提着灯的女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瑟琳娜内心竟然一瞬间平静了下来，因为她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解释的了。假使南歌子依旧认为他们有错，那么就有错吧，她自己是不会认同的。
人类的好奇心与求知慾，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类自己批驳。
撇清关系，给出疑问，如果对面人能够回答，就是意外之喜。此刻她的命运已经放在了别人的手中，只待物品的主人做出反应。
瑟琳娜所说的话语确实弥补了宋音脑海中一块空缺的拼图，她从未想过，煤油灯深埋在地里，甚至被挖出了三十余年。
游戏第二章的时间线原来这么后面的吗？up主冥冥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将视线移向静谧的煤油灯，几缕电光的末端连在灯盏上，将后者衬得像是一个释放电火花的装饰玩具。
但宋音见过闪电噼打在煤油灯的那一幕，她脑中突然接续起一段不曾见过的画面：电流带着瞬间燃起的煤油灯深入地底，向下、再向下，雷霆闪电在深坑中碰壁又折射，高温不断向上堆积，将周围的一切烧熔成流淌的赤色液体。
盘旋的雷声和电光久久不曾停息，像是壁虎被斩断的尾巴，即便死亡，也在抽搐的神经中榨干机体最后一丝余晖。
轰隆——
头顶的黑色空腔内再次发出一声雷鸣，与宋音脑海中的声音几乎重叠起来，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那深不见底的天渊，电光自上而出，镶嵌在洞口一圈的牙齿，此刻却像是一个个银白色的电钻，向着中心聚集。
现在的洞口比她之前看的一眼要更大一点，并且似乎越来越大。
又或者说，整个巨洞正越来越靠近。
「挖出煤油灯的深坑里是不是有响声？」
宋音突然问道，眼睛紧紧盯着黑暗中这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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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瑟琳娜将要回答「有这种说法」的时候，她听到旁边的存在再次出声：「你抬头看一眼，那个深坑，与天上的洞有区别吗？」
瑟琳娜愕然，当她顺着南歌子的话看向天空中，一种熟悉感击中了她。
她曾有幸看过开封的科拉超深钻孔一次，很正常的一眼，没有什么地穴人，也没听过什么地狱之声，不过凝视了深不见底的黑色，对未知即将喷涌而出的恐惧感依然在她的心底留下了印记。
然而此刻，她看到了一片一模一样的黑，同时为身旁之人话语里的含义感到恐惧。
「我不知道……」她根本无法给出确定有力的答覆，只是呢喃道：「它们实在太像了……」
同样湮没着所有光源，同样深不见底，却又好似在向外界输送着什么东西。此刻，瑟琳娜隐约有些预感，她不是在直视一个洞，她此刻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
而这种感受在瑟琳娜低头的瞬间抵达了巅峰。不知何时起，她们不再站在引雷试验天台上，她脚底下踩着的，是一块整洁且银白的砖瓦。
在风雨声中，她隐约听到了《致爱丽丝》的音乐声。
.
卡莱是合心公司一位普普通通的员工。
躲过无业者的追杀，他按时抵达了自己的工位，并且开始自己繁忙的工作。他需要在每听到一阵雷声时，在白纸上画一个圆圈，至今，桌面上已经用过的纸张已堆叠成了一座小山。
他似乎在公司里任职了很久，久到过往的记忆都逐渐变得模煳。然而当卡莱再次画上一个硬币大小的圆时，他听到了一段女声：「怎么又是这张脸？要到授权了也不能逮着硬薅吧？」
如同被针尖戳破的泡泡一般，核子顿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在十分钟前，他为了躲避突然席捲而来的风暴，他再次进入了建筑内部。而就是这一举动，使得自己在无知无觉中成为了核域的一部分。
第54章 现世职业生涯
时间拉回到几分钟前, 在瑟琳娜为脚下的建筑大变模样而震惊时，紧盯着黑色的大洞，宋音隐约有一种奇异的感受。
这种感受与她在游戏里产生的某种错觉相似。宋音很少为自己的失忆慌张, 即便面对没听过的概念也不妨碍她拥有「我以为我知道」的自信, 虽然拿回现世的记忆后，结果常常让up主汗流浃背。
但偶尔, 宋音会产生「或许我真的知道呢」的想法。
然而对着天穹一直盯到眼睛干涩，宋音都没琢磨出需要自己特别关注的地方。她刚准备失望地收回视线, 却在嘈杂的风雨中突然发现一段藏于其中的人声。
「……核与壳逐渐重合……」
「……解除封锁……」
宋音集中精神去听, 意外的发现她对说话人并不陌生。up主的许多次游戏都以这断断续续的语音为开场白, 此刻语句虽然连续很多，但依旧让她感到困惑。
「——什么？」宋音皱起眉头, 朝旁边脸色颇为惊恐的瑟琳娜问道：「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什么核与壳的重合, 摄影师都在现世搬砖了, 还能怎么重合？
瑟琳娜一愣, 她刚被《致爱丽丝》的钢琴曲吓了一跳，这一首算得上家喻户晓的乐曲，在这种场景下出现却让人觉得万分阴沉诡异。在此之外, 就算她再努力去听, 依然只能听到乐曲声, 并且声音越来越靠近，逐渐来到身旁。
女人强作镇定：「我只听到了音乐——」
叮咚——
两人齐齐朝旁侧看去，一栋银白色的电梯稳稳地停靠在地面上。电梯门平整、光滑, 折射出对面的一个人影。
而这一眼, 让宋音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她此刻, 站在合心公司的大厦之上。
.
瑟琳娜的回答随着电梯的响铃戛然而止，然而她的心绪依然被困在钻孔与天空中巨洞的联繫中。她从未这么清晰地认知到, 自己与核域的一切那么靠近过，天空中的诡异现象，怎么会牵扯到人类耗费巨资开凿出的地洞？难道说人类对于灾难的摆脱，最后使得他们越陷越深？
此刻天穹巨洞倒悬，没有太阳，只有灼烧的火光，而脚下陌生的建筑拔地而起，核子立于其间，周围只有无尽的黑暗。暴雨使人体逐渐失温，但绝没有对未来的不安更让人心寒冷。
在两双眼睛的凝视中，电梯门缓缓打开。盘旋在狭小空间里的乐曲声顿时倾泻而出，瑟琳娜之前所说的「音乐」也有了解答。
宋音惊疑的神情突然一愣，不仅为这熟悉的场景，她耳边的语音像是终于进入了信号良好路段，陡然清晰起来。
【区域已经打通，你没有办法再无视这一切】
「天上的洞到底是什么？它和钻孔存在着关联？」
察觉到身边之人对着这番变故陷入沉思，前一个话题即将不明不白地结束，瑟琳娜不甘心地询问道。
把握机会，瑟琳娜告诫自己，她盯着静静燃烧的煤油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这里的一切难道都是从洞里出来的？」
包括你？
在会议里呆了这么久，对信息等价交换的追求已在核子心里根深蒂固。虽然此刻探究环境和逃生问题似乎更重要，但是南歌子的提问所潜藏的含义却让人忍不住在意。
她可以跟随身旁之人找到求生通道，但是有些问题不问出口，她过去的几年日夜钻研，她的理想与未来，难道真的就这样随风覆灭得毫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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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瑟琳娜执着地索要一个答案，未知人声同样毫不停歇。被两段语音夹击，宋音唿出一口气，竟感到一种尘埃落地的平静。
真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在她耳边叨叨叨啊。很好，她的强来了！
盯着眼前门户大开的电梯，up主分了一回神，然后心里「嗯」了一声，对着男声默念：『你，回答她。』
明明只是试探性地命令，宋音耳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并且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你终于被幔发现了。』
人声似是咬牙切齿。
在一个由许多意识具现化连成的网络路径中，一个崭新的点突然亮起，且来势汹汹。无数个原先孤立的节点瞬间与前者相连，并且以它为辐射源，进行着大规模的单向知识接入，核域的信息以这种方式达成了公之于众的效果。
这是在幔的封锁下不可能、也不被允许发生的事情，然而传输路径始终无法在现世中被掐断，最后只能让它在核域中动手脚。直到此刻，空缺已久的位置上填补上最后的碎片，这套体系下迎来的新的规则遵守者。
这本是让监督者高兴的事，然而太迟了，新的规则正在取代旧的规则。
封锁正在逐步被打破，许多原先都无法拍摄的场景，现在各角度的视频正在网络上疯狂肆虐，只是暂且没有影响风暴所划分的这一块小天地而已。
然而这点不为宋音所知，她只是皱起眉头，再次询问：「什么？」
什么被谁发现了？好像不是她的强？再看看。
『好玩的戏法。』声音的主人点评道，『这就是你装聋作哑那么久的目的。』
看来它并不知道自己之前听不清它的话，up主思忖。只是她既不想承认自己真聋真哑，也不想在这被奇怪的话硬控几分钟，于是两个说话人都没理会，径直迈步进入电梯里。
合心公司，老熟人吧，宋音兴致缺缺。只是她并不知道眼前的公司存在于游戏还是现实中，如果是前者，up主还记得自己在游戏的最后，还捞了一个很大的职位——她都成公司老总了！
『嗯嗯，是的。』宋音心里胡乱应付道，『然后呢？所以我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没想到这一句真的涉及到了某些要点，脑海中的声音突然问：『你在计较你的死亡？』
？原来是你小子！难道她不该计较？
宋音突然觉得自己也不能这么无所谓了。
它继续说：『你从没有做到候选人该做到的一切。』
又是候选人这个词。
大概是因为在信号不好的时候就开始了单方面的信息接收，脑内声音也一直是她未解的谜团，宋音此刻并不惊慌，反而意识到自己终于等到了知道答案的机会。知情者已经透露出一切未知似有串联，没道理不乘胜追击。
她扫了一眼电梯的按钮，按了一下自己曾经工位所在的楼层，虚心求教道：『你说，听着呢。』
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一个人影窜了进来，宋音瞥了一眼旁边被雨淋得湿漉漉的npc，往角落走了几步腾出空间，没有说话，继续和准备教教她的懂哥掰扯。
『不必在我面前彰显身份的转变。』话语中带着人性的冷笑，「我等着你如何处理核与壳的关系。」
宋音沉默了。
说真的，up主从来没有经歷过这么跳跃的对话，在她才被告知自己是候选人不久后，又说她显摆身份转变——总不可能说的是她成了合心公司老总吧？
宋音疑惑是否需要她自爆失忆，告知自己始终没有听清过对方说的话。然而这件事似乎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如果她真的在「变戏法」的话，显然只有在这里做手脚。
对方直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存在这种可能性，自己如果冒然开口，或许会暴露很多东西。
那还是回归最开始的问题，宋音嘆气：『所以回答她，怎么解释天上的洞和地下的洞的关系？』
『核不是应该包裹在壳里面吗？』这个问题是up主通过自己浅薄的地理知识引申出来的，她还挺好奇为什么要用这些形容星球结构的术语。
『为什么要和三维生物解释四维概念？里和外同处于一片空间中，我想这并不让人难以理解。』
人声嗤之以鼻。
宋音一愣。
虽然但是，她玩的游戏，明显在三维以下啊？
.
瑟琳娜或许赌对了，或许没有，在她问出自己的疑问后，南歌子只是侧头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进入了前方的电梯。
核子有理由认为电梯是被南歌子召唤而来的。她获得的线索太少，对异常的电梯知晓不多，并没认出眼前的一切属于名为「合心公司」的核域，但这不妨碍核子对突兀出现的电梯感到恐惧。但在身旁人移动后，如果不进入电梯，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求生通道。
整座建筑已经被彻底改变了，她站在一栋大厦的顶端，前后没有通路，脚底一滑就会直接从建筑上跌落。此刻，就算身旁之人是吃人的诡异，瑟琳娜也只有牢牢跟紧她一个选项。
瑟琳娜选择站在离门最近的角落，背部贴着夹角，眼角的余光可以轻易地看见南歌子的风衣。
然而与南歌子同处一室等待电梯下行时，紧绷到近乎窒息的核子听到对面传来的女声。
「它们是曾经被封堵过的同一个高维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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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封堵过的通道，瑟琳娜瞬间就知道为什么要将通道给堵起来了。
这一刻，她宁愿自己不知道。
第55章 现世职业生涯
对于自己直面了高维存在这件事, 宋音没有太大的感触。并非显摆，但宋音总觉得，只能只在游戏里出现的高维, 听起来就像概念贩售, 听听得了，真对此上心意义不大。
回到概念本身上去, 宋音对此的理解来源于克莱因瓶，瓶子本身密闭, 但瓶子内部和外部却相联通。这样类比下来, 核可以同时存在于壳的里面和外面, 洞可以从地面通往天空——好复杂的游戏背景！
并且这还只是理论上的说法，她仍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样一条路径, 又有什么特殊性。
据声音描述, 这条路径始终存在, 之前从前被人给封锁上, 但是由于人类的举动被重新疏通。
『是他们自己导致的结果。』人声显得有些诡异莫测。
宋音心里反驳开发地下资源有什么问题，转头就将这些信息搬运给电梯里的另一个人。
虽然脑海里闪过「最近地质开发相关的事情好像遭遇的有点多」这个想法，但是up主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思考背景设定上：『所以我的煤油灯被雷噼到地底, 几十年后被人类重新挖掘出来, 这一举动召唤出了风暴。而风暴其实就是——』
挖出的巨洞本身。
宋音微微抬头, 只看到银白色的金属顶。
她承认剧情设计具有宿命感，并且与第一章的结局有极大的关联性，难怪要在游戏测试后才继续赶工第二章——
『所以这个游戏又有什么出现在现实的必要呢？』
宋音真诚询问。
眼前发生的一切依旧是设定好的背景和环境, 唯一的区别就是公交车在现实道路上多开出了二里地。它强行插入现实生活中的故事, 还非要以第二章游戏的名义, 这点细究起来还有些敏感。
然而人声问：『什么游戏？你在说什么？』
两者双双沉默，宋音在心里给自己配了一声苍白的「哇喔」, 发现解密过程远远没有结束。
原来脑中的人声与合心公司不是一伙的，本就一头雾水的事情变得更复杂起来。
宋音正思考要不要坦白一部分自己当前的状况，这时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了。
「唔。」她沉吟片刻，发现此刻异常安静，于是问道：「你应该知道合心公司吧？」
这几乎就是明示了，并且切实地用声音表达了出来。刚刚消化完一个可怕事实的瑟琳娜，耳边再次落下了一个炸弹。
合心公司！原来是合心公司！
女人迅速抬头环视了一眼电梯，又死死地盯着门外等待电梯的人影，后者穿着的制服样式在「知识」中有过记载，这已经完全说明了现状。
部分学者提出过一种设想：既然能够通过转孔挖掘到核的物品，既然核被叫做「核」，那么或许，核域存在于地心深处，人类的科技暂且无法探索到它，就像它们无法处理所有核域有关信息。
所有的诡异都是地穴人，核子在核域内经歷的一切是量子纠缠的结果。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一旦进入核域，人类就无法摆脱核子的宿命，他与核域中的存在发生了耦合。
如果人类解构核域的存在，或许一切都将被改写。抱着这样的想法，钻孔会议始终拥有大批的拥簇，瑟琳娜也想过地球内部探索到最后，会如许多科幻小说一般发现另一个世界。
但如果早有这条通道，并且它曾经被封堵过，如果天上巨大的嘴就是他们挖掘出来的地孔，那么一切都要转一个弯。为什么这些信息从来没有过记载？人们是否已经经受过一次联通核域的后果？
他们是否在无知无觉中重复过往的一切？
又是否，她所坚定的未来，其实是被捨弃的过去？
这种设想一旦出现，就已经在消解核子这么多年所做一切的意义。然而更令她道心破碎的是，在电梯门打开时，来自于南歌子那轻飘飘的一句提醒。
「这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合心公司……」
这完全是与昆虫馆不同片另外一个核域。瑟琳娜从未听过核域重叠这件事，却在现实世界见证了它。
然而南歌子只说了这一句话，下一秒她径直走出了电梯，看上去有着明确的目标。
在瑟琳娜纠结是要跟上她的步伐，还是尝试直接逃生时，后者心里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一切只是合心公司手里的游戏。』up主打算放过自己，把事情弄得简单一点：『核或者其他东西，这些对我来说仅仅如此。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不是游戏还能是什么，身为四维生物对此就一点没意识到？
一边在脑内对话，宋音一边朝负责人办公室走去，正好路过从前的「工位」。她顺带进入房间观察一下变化，却在刚进门时就看到了熟人的脸。
工位最靠近门口的那位员工在上一个游戏里也出现过，并且后续被发现使用了现实世界的人物作为原型。不久前up主还在担心肖像的侵权问题，如今又见，完全是逮着一个人硬薅啊。
宋音不知不觉中将吐槽说出了口，然后眼睁睁看着对面的神色充满惊骇。
『你把核域中的一切当做一个游戏？』脑海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反而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不不——』宋音反驳了话语中惊异的情绪，心里将合心公司的档次往上排了排。也难怪，男声从来只有在游戏才出现过，看来四维生物也无法跨次元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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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和你解释呢，』她转头搜寻，看见了一台打开却无人未使用的电脑，眨了眨眼睛，『它就是一个事实。』
人事部主管的座位，看样子现在还没招到新人来。
宋音三两步走到座位前坐下，查找起了软体。并且成功在合心公司的电脑中，找到了她分外熟悉的游戏图标。
这对于up主来说也是一件非常梦幻的事情，她竟然在游戏里点开了游戏。输入帐号密码后，宋音等待进入自己的游戏库，却在进入界面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欢迎您，负责人】
这番欢迎词让宋音大为诧异。连身份都变了！难不成真让她成为了公司老总？
不过以上事情可以先往后放一放，宋音一边展示游戏库一边说：『我得承认，由于更关注游戏内容，我对你其实没有太多的了解。』
《风暴追逐者》《从夜班开始》《the same》和之前玩过的几款游戏依次陈列其上，随着滑轮的滚动，更多的游戏图标显露出来，无不佐证她的话语。
点开《the same》，里面是一位妇人在一间现代式的房屋里裁剪衣物的场景，背景音似乎在介绍佛罗里达州的一个突发事件，宋音没听得太清。她挑了一下眉，又点开了更久远以前的游戏，同样无需下载，直接就进入了记录中的游戏进度。
她的动物农庄里，似乎火烈鸟飢饿了好久，都自行跑出去吃人了……up主正好趁这个机会补充了一下饲料。
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宋音长舒一口气，关闭农场的界面，进入谈话的正题。
『确实也不太能理解四维的概念。』她先战术性地谦虚了一下，接下来的话语却不那么委婉：『但玩游戏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复杂，不需要有多特殊的身份，或关注什么专有名词，后面这些好像你比较在意。』
『你有那么多话要说，』宋音嘆了一口气，『如果不能不说的话，不如先告诉我你是谁？』
虽然此刻表现得硬气，但宋音很不好意思去告诉它，其实之前人声所说的一切，她忘了个八九不离十，毕竟听起来毫无关联的话一向是很难记得长久的。
并且宋音有预感，如果不从头梳理一遍，此后它说的任何文字都只能当做白噪音。
『……这不可能。』长久的沉默后，男声再次出现，『我和你说过那么多规则——』
不，它突然意识到，宋音从来没有遭受过封锁这件事，就已经在暗示着她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封锁的原理基于意识与知觉，幔监测到宋音的时候，她正好在对自己做出答覆，看起来像是她用手法隔绝了幔的探测，而这种手段在她出声时失效。
但规则是无法被蒙蔽的，监测的规则同样如此。更合理的解释，就是直到那个时刻，宋音才真正意识到了它的存在。
那个时刻，宋音开始思考旁边核子的话语，并且要求它做出回答。
在此之前，她对自己正在经歷的一切一无所知——不，她认为这一切都只是个游戏！
「看」着电脑桌前正在一个个点开过去游戏的女人，滑鼠在她手里灵活地移动，而另一空间的实质也在随之发生改变，暗处的存在第一次有了「荒谬」这种情绪。
游戏？什么游戏？它不是一个覆盖在宇宙之上的高维空间吗！
『我是什么？』男声忍不住再次重复了宋音的询问。一个候选人问它这个问题，那么她的身份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听到了这声反问的宋音一愣：『又反过来问我？』
『不过非要说，我认为你是「核」本身。』
宋音一边手上清着游戏，一边解释自己的思路：『因为你每个游戏中都有出现，并且与内容没什么关系。而一结束游戏，你也从未出现过，好像只有这个可能。』
到最后，宋音打了个补丁：『不过我知道的名词也不多，直到你说，我才知道有「幔」这个东西——所以它是干什么的？没见过啊？』
up主随口问出了这个近乎羞辱的问题，最后点开了《风暴追逐者》。
早在点进第一个游戏的时候，她就意识到有了面板的游戏大不一样，自己终于可以通过正常按键操控进程，堂堂正正玩一回游戏了。此刻通过屏幕观察着建筑之外的风暴，宋音将滑鼠移至照片上面的「封印」图标。
现在貌似不需要这个？这样想着，宋音点击了按钮。
顷刻间，天光大亮，up主为突然的光线眯了眯眼睛。
而此刻，一片晴空暴露在佛罗里达州的上空，银白色的建筑矗立至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地球上的另一角，一个反覆对比视频的观众大叫一声，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黑色区域的网络流传视频内的外星造物，和一个四万粉的up主不久前发布视频里的一栋大楼，竟然一模一样。
第56章 现世职业生涯
透过玻璃窗观察了一下远方的荒野郊地, 又看了看周围正在低头工作的员工，有一瞬间，宋音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游戏里, 还是真的处于现实当中。
无论怎么看, 她所接触的都是游戏中的npc，进入的也是游戏里的建筑, 在现实中另外开闢一块场地似乎没有必要。
当然，这点仅针对于游戏商来说, 而原先进入游戏后每每被动失忆的up主, 此刻自觉要「热泪盈眶」了。
如果游戏现实化是她能够完全保留自己的意识玩键游, 那么宋音发誓她双手贊成这个改变，就算要专门前往「合心公司」都不算大问题。毕竟去网吧还要给网费, 在这里自己似乎处于一个不算太低的地位, 足以让up主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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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宋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合心公司很在乎她玩游戏这件事, 背后的隐秘先不提，但是在与她的交互中，确实有把身为玩家和up主的她当做服务对象。而脑海内的男声不同, 后者认为她具有某种义务, 也做出了实际的限制。
傻子都该知道怎么选了, 何况宋音。
大多时候她只是不愿意深想，但并不迟钝。进入游戏时会失忆，脑内声音始终模煳不清, 这些与宋音的潜意识共同作用, 成功使她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无知无觉。而此刻二者双双改变, 她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生活将发生重大变化。
在听到脑内对话的人声时up主玩了个网络热梗，感嘆自己的「强来了」, 所怀有的情感与发现游戏更新了dcl的玩家没有什么不同。而要求人声对身边之人的询问做出答疑，一是因为她自己也好奇，二就是试探这一「熟悉的陌生人」的态度。
结果让up主失望，后者真的以一种逃犯要被逮到的语气和她说话，指责她「装聋作哑」，并且说了一堆奇怪的名词，与就游戏论游戏的合心公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真的有什么该必须知道的事情吗？up主认真地思索了这个问题，最后确定，没有。
她没有什么必须要知道的事情，或者必须履行的义务。至于失忆和死亡，宋音并不介意暂时以一个全新的身份百分百投入到游戏中，在游戏中的死亡对她来说是一个「能够接受的合理代价」。
而现在，事情迎来了全新的篇章，到目前为止看起来是件好事。
所以合心公司让她玩这款游戏就是为了送她一个公司？
宋音又摸了两把滑鼠，无视脑内声音后，点开游戏界面上的地图图标。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up主依旧为屏幕上的世界地图感到惊讶。不过不难理解，如果这一轮的游戏空间覆盖了全地球，那么有个粗略的地图就显得重要。根据定位，她现在的位置在……佛罗里达？
为什么啊，公交车又是怎么出国的？！
宋音再次抬头看向窗外，带着目标查找，她成功在一片树林中找到了一辆眼熟的车。
公交车旁站着一个打伞的女人，恰好，游戏里的定位图标上，正好是一个倚靠着公家车的打伞小人。两者一模一样，恰似现实在游戏中的投影，却与真实情况颠倒。
真有意思，宋音想，就像此刻只有合心公司才存在于现实中。
不过up主此刻已经放弃深思这些东西了，打算先给电脑设置录屏再说，宋音对于自己up主的事业还是非常上心的。
设置完成后，她点击屏幕里一团逐渐靠近亚洲的阴云，选择出发。
她们代入党就是这样，防止自己家被淹啦。
up主在内心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关心起周围的合心公司员工起来。
「等一下我要录播游戏实况，会打扰到大家吗？」
没有人有任何答覆，埋于自己枯燥的工作中。她更加确定了自己在合心公司的某种特权，高兴地将座椅转回去，打开帐号后台私信，准备最后和官方打个招唿。
宋音没有注意到，在她两次转身中，所有人顿时紧绷，又略微舒缓了神经。
沉默中，偶有几人交换着视线，眼神惊疑不定。
这些人中，一部分是原本雷电试验场的员工，现在终于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还有一部分是本就处于核域中的核子，对他们来说，事情更加弔诡一点。
一个人穿着非职业制服进入房间，但周围诡异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们也就不敢做出异常举动，只能默默关注着她，后者每次抬头都引起一阵屏息。而此刻，女人突如其来的疑问，让人本就不安的心绪更加混乱。
什么游戏？为什么合心公司的记载中从未提及这一点？难道是所有经歷过这种突发情况的人全部死完了吗？
惴惴不安了几分钟，一段非常熟悉的对白陡然出现，几乎在所有人头脑里撞了一击响钟。
「hello大家好！我是up主南歌子，今天我们继续把《风暴追逐者》的第二章打通关。」
「我们先出发的地方是亚洲，会发生什么奇妙事件呢？」
最后一句带着舒缓的笑音，但没有一位听者感到轻松。
亚洲、亚洲？
他们宁愿自己在核域当中，也不愿听到这个噩耗。
世界要毁灭了，有人想。
是恶魔，所以祂是恶魔。
为什么要把核域的视频发送给全网？
因为这个时候，所有观众都能看到地球的陷落。
.
广庭玉能够感受到周围「大人物」们的紧张，连带着她也紧张了起来。
此刻，她捧着手机等待着南歌子的回覆，而周围一群人着装正式面容严肃，时不时三两个外出交谈，她从没有机会听到一句内容。
心里的预感成真，南歌子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视频播主。
以及，原来她妈真的有什么特殊工作啊……
看着不远处面容严肃的母亲，广庭玉欲哭无泪。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在发送外出风景的照片时，南歌子同时给广庭玉发了一次私信，然而她发现时已经是几十分钟后了。看过私信内容后，广庭玉犹豫再三，打算拿这件事试探一下母亲。
南歌子问她，如果这一套大气生命的体系迁移到现实情况中，现在的异常天气哪个像真正的天灾，哪个又和游戏里的风暴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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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带有先见预感的广庭玉看来，现在的天气哪哪都不对劲。突如其来的暴雨，飓风，黑云，这些常常让她联想到游戏里的场景。然而当视频主真正问她这个问题时，广庭玉内心咯噔一声，顿时有一种在重大事件前手足无措的感受。
而在母亲神色大变，将她带到了另一个地方，见了许多人后，广庭玉也逐渐接受了这一点。
世界是非现实的，而她关注的一位温凉区up主，其实别有身份。
广庭玉原先以为只要她上交帐号，之后有重要事也轮不到她，她却没想到，在确认南歌子联繫她了后，手机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得回南歌子的简讯，至于回什么，不知道。
一群人苦大仇深地看着她和她的手机，愣是不说一句话，广庭玉当时产生了一点淡淡的绝望，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母亲始终对这一切避而不谈，反而隐晦地引导她。
因为这是不能提的事情。
只是如今一通操作，除了知道南歌子非常重要，她没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却白白浪费了很多的时间。广庭玉只能紧急根据天气预报分析了气象环境，综合了游戏卡牌的强度、审美以及一点「私心」，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现在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等。
大概是因为先前紧张过了，广庭玉现在心态还算稳定。她胡思幻想了一会，就在这时，手机终于迎来了一次提醒音。
她以为自己是反应最快的（毕竟手机捧在她的手上），然而在这一剎那，她看见所有人，无论刚才在干什么，此时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手机。
她看见了许多复杂且深沉的眼睛。
场馆间顿时一片寂静，广庭玉又紧张起来，阅读回信的内容。
【感谢你的分享！官方联繫我参与《风暴追逐者》第二章的内测，游戏的背景设置仿照了当下的天气状况。我此刻正在试玩中，思路与你一致，也是先处理即将从孟加拉湾登陆的雷马尔，希望能在接下来的视频中呈现更好的游戏效果^^】
游戏的背景设置仿照了当下的天气状况……
广庭玉的心勐然一跳，觉得事情大概如她所想的那样。
南歌子的游戏，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时候，波及了全球。
又想起许多人在照相机的图文下唿唤着捕捉风暴的摄影师登场，广庭玉的心中多了一丝复杂。
人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对吗？就比如她自己，在做决定的时候，对于后果无法有一个清楚的评估。
看了看周围盯着她的众人，广庭玉擦掉手心的汗，继续开始在屏幕上敲击起来。
而此刻，南亚近海的一片区域，狂风唿啸，大雨如坠，偶尔有砖瓦树木被掀翻，一辆公交车却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
不久后，车辆停下，侧门打开，一个打着黑伞，穿着风衣的女人从公交车上走下来，抬头看向远处。
一片巨大的乌云在天际处逐渐靠近，海岸线上，几个固定住的摄像机对准天空，无声地拍摄着一切。
第57章 《现实游戏》
「那是什么？」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看着图片里模煳的建筑, 目光沉沉，似有所感。
他的助手回答他：「这是不必去想的事情。」
于是老人沉默良久，长长地嘆了口气。
不看、不闻、不想, 那些与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的同胞们, 被某种透明的玻璃厢房所笼罩，直面着日常以外的恐怖场景, 其他人对此毫无知觉，或者有意去促成这个结果。
和他们相比, 那些被所知束缚而永生无法摆脱的国民, 就像是人类为了维持整体的平稳而选择出的祭品。
小部分人遭受痛苦, 维持大部分人的安宁。
与此同时，他的助手又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包围佛罗里达国际雷电测试中心的美国军队选择平推这栋异常的建筑, 却在建筑周围的一片区域内, 变成了某种行尸走肉般的异常生物。
.
宋音熟悉了一下电脑界面, 万分感动。
她第一次通过前后左右按键操控屏幕里的小人, 还花了一点时间熟悉撑伞与拍照的动作，要不是因为不太好解释游戏里发生的事情，up主都想直播给大家看一眼自己的操作成果。
除此之外还有一项重大的改变, 她获得了一份新手指南。
「所以客服真的有在听吗！」
up主告诉自己不要被这种小恩小惠打动了, 又或者说正常的游戏都会在开头介绍玩法, 只是她恰巧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她内心唏嘘一番，研读一番指南后，无比确定这就是怪物大师。
在「野生」风暴靠近一定范围时, 通过解封自己手中的照片或者直接拍照, 与风暴达成抵消、俘获或者被吞噬的效果——原来之前的风暴融合叫做俘获。
【俘获是一种可以让他方物体归属于己方的能力。】
up主的视线在「己方」这个词上停留了几秒, 对自身的境遇有了更多的理解。
然而相关的想法仅在她脑海中闪过一瞬，下一秒, 她兴致勃勃地拉动视野，打算找一个好的拍照位置。
这时候宋音看见了海岸线边架在地面上的几台摄影机器，摆放角度各不相同，但基本上都是准备天穹和海平面，为接下来的风暴做准备。
摄影机的镜头还做了固定和防护，看上去是为了保证在接下来的自然灾害中不被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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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外，海岸边际没有什么人，已经在酝酿的暴雨使得岸边浪花翻卷，潮水一波又一波拍打上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袭来一卷巨浪，淹没这片岌岌可危的土地。
up主得承认，在这些天她确实没什么进修摄影的相关技能，不过她毫不介意向前人的智慧取经，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托举着相机稳稳走向远处的摄影装备。她原先还考虑过要不要避开镜头的拍摄范围，谁知道被看见了别人会怎么想。但走近时，宋音才注意到装置角度覆盖了所有方位，早在她下车的时候，一切都被镜头收入囊中。
宋音看了一眼自己屏幕上「录制中」的图标，由衷地希望别人拍的摄影师小人也是卡通图标。
——虽然如果真在现实世界里拍到这个也很奇怪。
她稍稍将伞面压低一些，着重观察了镜头的瞄准方位，本想借鑑一下构图视角，最后被后方一个红红黄黄绿绿的庙宇给控了视线。
极具异域风情的寺庙，吸引了自小生活在都市中，通过玩游戏见识世界大千世界的up主的视线。
对哦，这里是南亚，她后知后觉。
这真的是现实，还是游戏里的现实呢？宋音操控着小人向前跑的时候，又瞥了一眼窗外。很好，连她分外熟悉的干尸大阵也出来了，所以这果然是游戏中的合心公司吧？！
.
按照风暴推测的登陆方位，摄像机被摆放在了相应的位置。
相比于人工降雨，对于连续降雨或者暴雨这种极端天气，人类能够做的很少。而全球连绵的降水和龙捲风，为所有人的头顶笼上了一层阴霾。
面对这样的天灾，由全球一百六十多个国家组成的世界气象组织除了观测，没有其他更好的应对方法。在每一场风暴来临前，由相关国家作为负责方安装相关记录与测量装置，得到的数据由全球共享，寄希望于能够群策群力为这异常的现象做一个解释。
即将登陆印度和孟加拉湾的风暴「雷马尔」，目前也在吸引着全球的注意力。而这样的风暴，有多个。
外界风雨交加，而内部也并不稳定。民众从最开始觉得事情隐约有些不对劲，到现在（特别是佛罗里达州黑色区域事件发生后），已经开始陷入了小型的恐慌和愤怒。虽然人类确实在一步步地征服大自然，但往往会发生一些事，让他们再次恐惧自己的弱小。
这次印度所准备的摄像机，有一台专门指向新建的神祠，其中供奉着三相神之一因陀罗。他被视为掌管雷电和降雨的神明，最近异常的雨灾是人类触怒神明的结果。这里的祭司每天向这位男神祈祷，希望近期多发的暴雨和海啸能够消弭，而即将袭击印度的飓风也能避开这块地区。
而在风暴「雷马尔」即将登陆之际，一群印度官员和世界气象组织内的成员正同时通过视频，等待与这头即将登陆人类世界的「狂暴巨兽」打一个照面。
巨大的荧幕上被切分出很多块不同视角的小屏幕，虽然对准的角度不同，但同样灰败的色调、磅礴的大雨以及卷席在空中的砖瓦树叶，足以让人意识到他们构成了风暴进军前的一幕。
在所有人严阵以待的时候，一辆车驶入他们的视线。
「那是什么？」
有人问。
没有因为大风或者漂移而无法控制好速度，一辆公交车平稳且毫无颠簸地开进海岸，车轮行驶处留下浅浅一道车辙。
逐渐靠近拍摄镜头后，车辆停下，前门打开。在如此巨大的风浪中，一把黑伞此刻被撑起，展开成一片完美的圆。
「那是什么！」
多了几道人声，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解和焦急。
随即，一个女人从车辆上下来。公交车转弯，离开，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这一足够让所有人心生不安，即便如此，无人能把视线从打着黑伞的女人身上移开。
雨伞遮住了她上半张面容，平稳的步履与单手持伞的姿态，风衣随风浮动的衣摆，她身上的一切与狂风暴雨的环境分外割裂，让整个视频看上去像个后期处理过的玩笑。
「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忍不住尖叫道，在她逐渐靠近，即将被侧面的摄影机拍到的一瞬间，该设备的记录画面突然黑屏。
十二个小屏幕的正中间突然黑了一块，如同一块被刀挖出的大洞。
女人微微将伞面压低，向后方走去。
为了防止场地嘈杂，虽然拍摄现场有收音设备，但是只有专人在听，没有外放到场馆内。此刻发生的一切都是无声的，无论是画面内，还是画面外。
像是被刚才的黑屏牵连一般，其他的视频同时也有些许卡顿或浮现雪花屏，但足以让所有人看见她的行动路径。
女人走入了因陀罗的寺庙。
「不不不不不！」一个干瘦的男人用手去触碰投屏的电脑，像是用这种方式就可以阻止她的前进一般：「她在干什么！不不不不不！她会被惩罚的！」
女人诡异的出场，以及她不受环境影响的事实，在这时让所有人心里止不住升起恐惧。她带着摄像机和一把纯黑色的伞，不紧不慢地从远处走近，就像专门为这场风暴而来。
只不过不知为何，她中途转道，靠近了专门用来抵御风暴的寺庙。
「她要破坏因陀罗的神祠!」干瘦男人瞬间就找到了解释：「这样这场风暴就能顺利降临这里，沖走一切!阻止她，去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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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男子情绪激动，但他是少有能瞬间反应过来，并且给出自己的应对方法的人。其他大部分人都震惊无言地看着眼前的这一步，看着屏幕内的背影逐渐靠近那座草草建起，如今在巨大的风力下摇摇欲坠的危房。
「天，那是什么？我们的视频被黑客入侵了？」
「我恐怕是……」
即便这样说，对话的两人也无法将视线从画面中移开，更不用说联繫相关人员来检查。
他们此刻没有清晰的意识，但是近期观看过许多暴雨前气象变化视频的这些学者，已经有了些许预感。
天逐渐变得阴沉，捲入空中的物体越来越大，雨水越来越密集，风暴要来了。
一团狂乱的水汽猝地自海岸远端袭来，细长漏斗状的飓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天际靠近，眨眼间吞噬了一切视线。
在镜头记录的最后一秒，这位掌管降雨之神的神祠，在风暴的卷席下被吹飞到天际，露出其中将摄像机对准天空，看上去一直在等待这一幕的女人。她没有打伞，在狂风暴雨中站得平稳，风雨不侵。
下一刻，一束金红色的火光腾升而起，瞬间朝着摄像机群冲来，画面陷入黑屏。
第58章 《现实游戏》
宋音转动滑鼠滚轮, 在整栋寺庙犹如绵帛一般被撕裂时，成功找好角度，自底朝上拍摄了一张悬空建筑的图片。
画面最中央的房梁的绘纹色彩艷丽, 各式神像原先按圆周摆放, 现如今被齐齐带到空中，凌乱中透露着规整。方形的骨架被风暴扭曲得形变, 在照片中定格成崩塌的前一秒；画面边缘，高速旋转的细碎水汽折射出浑浊的白色, 将建筑的外沿侵蚀成爆裂的木屑, 带着吞噬一切的伟力。
宋音并不知道被波及的寺庙供奉着哪个神明,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寺庙消失前将其记录下来，先不说来都来了, 从结果来看, 她确实位于一个很好的拍摄点。
她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中的图像, 选择解锁另一张照片的风暴, 一条完全由白焰填充内部的火龙。火焰出现的下一秒顺势而上，瞬间点燃了悬于空中的木质建筑，顷刻间将一切碾为灰烬。
即便如此, 【谨防空中坠落物袭击】的提示依然挂在屏幕上方, 看样子不单指这些被捲入风中的木板。
宋音「诶」了一声, 发现屏幕的视野顺着气流移动方向移动，隐隐带着振动和颠簸。
看来她独自站着的时候是没有办法百分百不受风暴影响，宋音思忖道, 再次举起了黑色的雨伞, 屏幕中的预警这时才真正消失。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她耳边游戏开局限定的人声，现在依然没有结束的苗头。虽然up主可以无视它, 但听上去它并不受影响。
宋音倒不觉得奇怪。对于人声的每一句发言，她过去从来没有回过话，对方却依然从不停止，足以见得在耐心这一品质上这位远胜于常人，她还是不比较这个为妙。如今up主只关心一点，自己这次还会「死」吗？
宋音随口编排人声的错处时，后者反而询问宋音是否在计较自己的死亡，这点就让up主起了疑心。她本就不认为自己有需要向外交代的地方，现在更觉得还差一个解释。
要问吗？宋音听着耳边的声音稍微分神了片刻，却立马被眼前的黑影给惊了回来。
一条、两条，顷刻间无数条鱼影从天而降，砸在伞面和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有的甚至活蹦乱跳地摆尾弹跳，溅出四散的水花。
总之不知道为什么——天上正在下鱼！
宋音错愕地抬头远望，瞬间意识到提示中的「空中坠落物」到底是什么。
在这团混沌的、乳白色的水汽中，一团曾经被倒吸回天上的鱼群，此刻重新顺着风向重新坠落到地面。仅过了片刻，地面上就覆盖了浅浅一层海鱼，并且厚度还在叠加。
随着鱼击打在伞面，宋音的视角再次发生了抖动。
「我该不会被鱼给砸死吧？」up主大惊失色，心里对人声的质询却平静多了：『这又是你安排的？』
人声：『我以为我刚才就已经对此做过了解释。』
『有吗？』up主佯装惊讶，随后做出了反思；『要不以后我问问题后你再讲话，不然我发现你单纯说话我不是很能记得住。』
宋音这句话真心实意，她也是才发现自己的这点特性。
——她通过这种方式控制着自己对于异常的意识。
人声打量着这迄今为止唯一一位仅行使了核域知情人权利，却从来不承受代价的存在，终于放弃纠结「她真的在思考吗」这一问题，认定这背后存在着设计。
宋音说的每一个词都不带任何内涵，即便指出它是【核】，也只是随手捏来一个空洞的名词，不含任何指代意味——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具体指代着什么。
而真正涉及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又无意识地停止思考。设计这点的存在必然对于幔的封锁方式有很深的理解，并且避开了幔完成了布局。
究竟谁可以实现这一点？
人声：『掠夺权柄的过程中无法避免冲突。』
『掠夺权柄？』up主再次疑惑：『有吗？』
『首先我需要重申：你一共可以死亡四次。』
宋音「嗯哼」了一声表示明白。
『每次死亡后，你都会丧失一部分自己的规则。』
但自己明明是得到一段被暂时屏蔽的记忆？up主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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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可能她的「规则」就是屏蔽记忆吧。
『第五次死亡，你会失去所有候选人的特权，彻底地成为核域中最普通的一个成员。』
宋音脑中闪过那颗蚊子馆长的头颅，没有探究后者处在什么阶段，直截了当地问：『所以我为什么轻易地就死了？』
up主都不好意思吐槽自己的死法，实在是到了可以剪进花式死亡锦集的程度（也确实有观众这样做）。如果她非要有什么特权，这完全就是黑幕了。
『你以为自己在候选什么？』
宋音一愣，突然开始思索起鱼群的解决方案来，正好错过人声后面的一句话：『所有能够记录核域的存在，自动成为候选人，你们所角逐的，是掌控和改变核域的权柄。』
对话在此刻自动停止，但up主差不多明白了一点。
只要有冲突，就可能造成自己的死亡。
她直起身子打量了一圈周围，所有人正在安静地办着公，房屋内灯光明亮，盆栽长势茂盛，萦绕着令人安心的氛围。
宋音没有设想过会在这里死亡。认真说起来，合心公司也并不是一栋简单的建筑，它吞噬血肉来维持自身的接近，掩盖所有的血腥和污秽。如果要把它当做游戏里的那栋大楼，这是无法忽视的一个要点。
但宋音却不为这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感到紧张。
这栋吃人大厦现在依靠吞噬什么而运转？
合心公司为什么要她运行《风暴追逐者》？
风暴为什么又和合心公司一同出现？
有没有一种可能——宋音思忖，自己依然负责为合心公司提供血肉的责任，昆虫人的出现就代表着一种可供替代的饵食，而天上的巨口也象徵了进食的意向。
当初她眼睁睁看着高楼倒塌，此刻则被提供了更多的选择。
【俘获是一种可以让他方物体属于己方的能力】
宋音轻念新手指南上的提示，起码确定了一点：事情在往有利于她的方向发展，前期的优势也正在累计。
总之只要结束冲突，就不会因为冲突而死亡了。
她做出了决定。
.
【有看过我最新一期合心公司的视频吗？你会不会觉得合心公司也是一种需要进食的生物？】
广庭玉抬头看向周围母亲的上司或同事，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不使用投影，但是她很安静地接受了这一安排，即便在众目睽睽下她有些感到紧张。
紧张是一种尚可以自我缓解的情绪，但周围一圈人此刻难看的表情，让广庭玉意识到自己得到的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表现得就像在面对一场危机。
广庭玉继续眼观鼻鼻观屏幕，她点开身边的第二个设备，三倍速浏览南歌子新一期的视频。
另一个会议室内，核子们不得不整合他们得到的新的噩耗：南歌子、公交车与通往合心公司的车辆路线。
照片里，公交车路线「合心公司」的终点站图标告诉所有人，核域中的事物正一点点出现在现实中，不止风暴，而是更加切实与晦暗的诡异。
在发现这点后，又被南歌子通知这是一种可进食的生物，无异于雪上加霜，几乎冻彻人心。
「还记不记得南歌子研究小组曾提出的南歌子拟态猎食者论？」
「你的意思是……」
「这是一个佐证。」说话人心情复杂，只能再次重复：「这是一个佐证。」
「风暴是猎食者，大厦也是猎食者，如果将核域中的一切用生物论来解释……」这位研究员深吸了一口气，语调轻得有些悲哀：「人类就是外界补充进生态系统的能量和物质。」
这一悲观的观点，甚至将许多东西给串联了起来。为什么他们从来不被提供反抗的权利，又为什么所有诡异的一切发生在另一片空间。或许有更高维的存在暗中安排着投餵的计划，又或许核子在第一次进入核域后就该死亡，而不是将这些消息告知给身为猎物的同族。
此时此刻，被界定在系统中的猎食者骤然出逃，来到了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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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然水汽下，烈烈燃烧的火光被浇得有些暗淡，然而一旦白焰落到地面，恍若烈风拂过失火的山林，火焰以不可逆转之势顷刻间覆盖了所有的区域。
好在不会烫到up主本人，游戏界面也没有血条。
宋音几次按动相机，得出的都是「未形成风暴」这一结论，然而在几千米开外，一条贯通天地的白线全然说明了这些海鱼，到底经过了怎样的路径，最终来到了陆地上。眼前景象与照片内不同的描述让视野内都是鱼影的up主有些火大。
因为镜头靠得不够近？
宋音也想过等风眼登陆再拍照，但她怎么感觉后者一直在原地打转。
至于将火龙融合进入扩大风暴范围，在现实世界貌似不太好用这一招。
看来只有一个解决方案了：她过去。
第59章 《现实游戏》
连天洞中的闪电都可以充作某种生物的触手, 没道理火龙就是单纯燃烧着的气流团，宋音是这样想的。
虽然很难将电流或者火焰看做实体，甚至认为它们有生命, 但显然游戏的设定并不受常识的限制, 宋音的猜想也在她靠近火团时得到验证。
屏幕中的视野上升了，不知道是因为摄影师确实踩在实体上面, 还是因为她被风托举了起来——up主并没有忘记，这团风暴由无数小风源头组成, 并且被冠以「起风地」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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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被蚂蚁啃食的翅膀所掀起的风暴, 有着随受灾生物的多寡而改变风力的特性, 这一特性在此刻得到了彻底的彰显。随着鱼群一批批被烈焰吞噬，火焰的走向显得越来越狂乱, 站在火龙之上俯瞰, 海岸线随着风团的上升逐渐清晰, 将脚下的画面分成截然不同的两部分：躁动的、击打着白沫的海浪, 以及裸露的深色土地。
宋音对于「自己」的所在地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脚下海鱼摆尾溅出的水花和鳞片离她远去了，同时因为脚下的风场，原先砰砰作响击打伞面的声音也彻底停歇。看见自己越来越高, 视野也越来越辽阔, 宋音眼前一亮, 盯着屏幕中的抬升的视野，兴奋中隐隐有些遗憾。
虽然她也曾被凭空送到合心公司顶层，但如果发生在白天, 这又会是另外一件事。从前up主在自己的书桌前赛博上班, 意识却真实体验了游戏的一切；此刻她终于能通过合心公司的电脑玩上了端游, 有了记忆和更明晰的目标，沉浸式的体验却不得不降低。
游戏或许更真实了, 但up主本人对此的感知迟钝又虚假。
还要再高一点，她想。
火舌突然攀升，如赤红色的海草一般向上缠绕，热浪侵蚀过的空间都带上几分扭曲。
这一瞬间，所有下坠的鱼群停滞在半空，姿态凌乱，身体在重力下扭出夸张的弧度；一同凝滞的水珠呈现不规则的圆形，大大小小地散布在空中，在静止的状态下显得格外剔透。
下一秒，鱼也好，水珠也好，地面上燃烧的鱼骨和灰烬也好，像是重力突然颠倒般，自地面朝天空中倒流。
一团蓬勃燃烧的火焰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在居民区探出头的民众的瞠目结舌中，在全球关注着这一风暴的研究者与新闻记者的难以置信里，在所有知情或者早有预感的核子的静默声里，犹如一块巨大的红毯，将发生的一切托举给了全世界。
铺天盖地的暴雨中，赤色的火焰如自海底上浮的城池，又如逐渐上升至天际的太阳。太阳的最顶端，游龙状的纯净白焰上，漆黑的色块此刻万分瞩目。
所有人都看见了，在那里，有一个打着黑伞的女人。
……怎么会有一个人呢？
【怎么可能是真的！一定是大型魔术！不要再消耗民众对于灾难的关注了！】
【世界末日来了，这些全部都是预兆，永不停止的降水，燃烧一切的大火，打着黑伞的死神来收割人类的性命】
【天啊，我们到底还被隐瞒了什么，我们活该一无所知地等死吗】
在一个小时前，另一段佛罗里达州黑色区域的视频曾在网络上发生了小范围的传播，但由于当地的暴乱，视频封锁的力度前所未有的大，即便知情者再怎么费力地摇旗吶喊，其影响范围也有一定的限度。只有一些身份特殊的人群和极少数幸运儿，才能得到些许提醒。
然而此刻，灵异的场景发生在毫无遮蔽的高空中，甚至由于火焰的照明，所有人眼睛都无法离开这灼灼的火光。一切都无法隐瞒，但也不必隐瞒，因为此刻发生的事情含义清晰。
在海岸线周围的暴雨突然停止，甚至逆流后，居民区的人一个个跪了下来。
他们显然不是富人，早在暴雨「雷马尔」即将登陆的消息传来，这里就没有富人了，留在这里等待命运抉择的都是一些穷苦又麻木的百姓。他们佝偻着背嵴，膝盖越来越低，直到接触地面，然后嘴巴开始念念有词。
他们直观地感受到了「恩惠」，于是争先恐后地感谢着神明——哪怕没有人在意他们是否下跪，又尊崇地念叨着谁的名字。甚至于，在不久前瘟疫横行的时候，这些人供奉着疫病女神，祈求她的饶恕。
然而，这些人此刻又是再虔诚不过了，对着在腾升而上的太阳之上，前往暴雨来临地的「女神」，他们跪拜的含义清晰。
他们跪拜的是覆灭暴雨的力量。
而通过模煳抖动的视频直播观看现场，之前尖叫着保护因陀罗的干瘦男子，呆若木鸡地盯着火光之上的黑点，以及周围人跪拜的身影。
他看着这些低种姓的人跪拜的动作，「不不不」堵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现在在空中，就像，就像操控着太阳和风雨一样。他开始全身震悚，腿脚一软，勐然跌落。
他跪在了地上。
当下，这一诡异万分的事情无法立刻定性，但真正让所有人感到恐惧的事情发生了：有人上传了合心公司的对比视频，揭晓某一视频主游戏世界观与现实灾难的对应关系。这一由发布人抖着手草草剪辑完成，只有内容没有形式的视频，与此刻的热点相撞，顷刻间点燃了网际网路。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会忘记这一天自己脑中的世界是如何崩塌的。该怎么解释，所有不久前发生的灾难场景，在几个玩笑般的游戏解说里全都有迹可循？
暴雨、游龙、纯黑的场景，以及那一位，摄影师。
——hello大家好，今天我们来玩一款游戏。
——如果这是真实的景象，这该会有多壮观。
——毕竟，人怎么能和天灾抗衡。
原来一切早有预示。这或许是轻飘飘的提醒，又或者是一些更恶意的存在。
【世界怎么了，我真的好痛苦，她在说灾难吗，到底谁在玩这样的游戏，又把视频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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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吧…我宁愿我疯了…真的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所以在异变发生前，有人把异变内容做成了游戏？她看我们会觉得可笑吗】
人们揣测着，一同揣测着自己隐于迷雾中的命运。相关词条既没有办法封，也没有人敢封，任凭其以恐怖的速度增殖。
在这一刻，所有人，开始担心所有人的未来。
#南歌子死亡预告神明预言#
#南歌子灾难游戏#
最大的网际网路交流网站几次瘫痪，于是人们就去其他小网站讨论，或者对峙。无话可说者始终一言不发，而剩下的人则说尽了一切。如果无法通过言语透露出来，那就到大街上，朝同胞们咆哮着世界的荒诞。
世界出了岔子，人们从未这么意见统一过。同一时刻，视频主「南歌子」的图文与所有留言也被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时，另一个更加让人惊骇的消息出现了，他们曾唿唤过南歌子，唿唤过摄影师解决这一切。
哈，他们知道他们找「对」人了吗？
.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
俞白怔怔地拉着滚动条，看着南歌子上传过的所有视频。除了在现实中有迹可循的最新两期外，其他视频内也介绍了诸多诡异的场景和背景。游戏中都显得让人毛骨悚然，现实更不能承受其中的重量。
谁能想到？谁敢这样想？她看着南歌子帐号的粉丝竟然涨到了几百万——视频网站都崩溃了几次，但南歌子的主页面却完好无损，这样异常的状况谁又哪个胆量专门去关注南歌子？
而更为此害怕的是那些本就关注了视频主的观众，取关吗？有想过后果吗？
俞白做的事情更进阶一点，她曾给南歌子发过很长一段的私信，作为蓝字君讨论游戏的内容。
她在分析什么？她怎么敢说的！俞白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的手机切入与南歌子的私信界面，上一次交流她告诉南歌子，后者实况的游戏中使用了真人的照片，需要注意版权。
俞白一巴掌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一瞬间产生了好几个都很糟糕的猜想。
要不然，这是一种「死亡预告」，又或者，是一种已经发生的过去。
风暴的种类、真实的照片——显然是后者。
还有一个地方，默默发生了这一切。
俞白突然一阵心悸，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对此预感不详。
一时半会找不到预感的源头，俞白只好选择继续思考下去。
「她是摄影师，又是合心公司的负责人对吗……」
两个游戏都拥有了身份，俞白又想到了南歌子主页中各种各样的游戏，一瞬间为此感到沉重。
如果一切都将发生在现实世界当中，有些命也不是一定要活。
而且视频主的游戏基本上都有较大的背景设定，会死很多人的——不过有一个游戏分外不同。
那个父杀母，母杀女的游戏——这也会折射进现实吗？
第60章 《全球游戏》
南歌子, 连带着核域内一切不可言说的秘密，第一次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天光底下。
没有人能理解南歌子到底是什么存在，游戏的内容和现实又有什么关联, 除了核子。他们已经注视了视频主良久, 也经歷过许多恐怖与绝望的故事，过往的经歷使他们预感到了未来, 然而这群「先知」们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缄默不言。
并非没有人选择透露真相, 告诉全世界有关于他们不幸罹难的同胞、千百年被悄无声息吞噬之人的一切, 然而随着真相被诉诸于口, 不幸再次一併传递了。
没有任何死亡风险同意书可以签署，进行测试的核子两手空空走进房间, 毫不知情的死刑犯早已坐在里面等待。另一位不用开口、仅做观测的核子, 与前者同时承担来自于人类社会和幔的两项罪名。
测试结束, 提前观看了核域「精神病院」视频记录的死刑犯活了下来, 愤怒地咒骂着所有人。只是他无法再向任务执行人问责，后者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死亡。
执行任务的核子是一位人造超忆者, 改造手术的技术欠缺让她的大脑受到了巨大的损伤, 持续的痛楚折磨着她的神经。她是为了人类能记住什么而选择活下去的, 此刻也为了人类能记住什么而走向死亡。
枪决了另一位被牵连的受害人，为所有牺牲者默哀中，核子们再次陷入了茫然。
这两人到底在为什么死呢？
他们难道要被永远地禁锢在玻璃囚笼中吗？
在南歌子未出现之前, 所有的封锁被认为是确保核域的隐秘, 接触到世界暗侧的人数被划出了定额。这些人的唯一连结方式就是像蚂蚁一样碰一碰触角, 交换了气味，于是便併入同一个族群。
为了给自己一点慰藉, 许多核子认为自己是有使命的，无法否认，他们是有关于核的知识的唯一载体。
一代又一代的人类走在同一条道路之上，紧密地聚集在一起，在严冬里报团取暖，不断开凿着有关于核的一切。只是没有人知道到底要凿到多深，金子才能喷涌而出，于是过往的一切牺牲都有了回报。
然而，南歌子一经出现，「唯一的载体」这个核子的自我定义便显得尤其可笑。而在南歌子出现在所有人眼前时，非核子讨论着核域产物的相关动向，各种各样的解释和谣言漫天飞舞，他们却不知道，反是能够传进自己耳朵里的，只会是虚假与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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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勒佛与转轮圣王释迦牟尼佛曾说，千年后人类社会十毒恶世，佛法没落，大慈大悲观音乘金莲而上，重新教化众人……』
这种营销号见缝插针的谣言，普通人听起来或许心有戚戚然，核子却只感到万分荒诞。
他们对南歌子的观感复杂。一方面，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视频主确实揭露了核域的景象，即便视频里语调悠然轻慢——她真的视一切为游戏。
不久前发布的街景图文，视频主也以玩笑般的方式预告了自己的行程，所有核子也都相信她的轻松，而这就是另一方面了。
一个游刃有余的命运搅动者，一个无法揣测又「亲人」的「神明」。最让核子纠结扭曲的是，核子与南歌子的牵连更紧密，也是唯一有资格参与南歌子「游戏」的存在，南歌子所「亲」之「人」，却永远不是他们。
南歌子站在玻璃囚笼外侧，轻易应答了普通人的要求。真正知道南歌子选择的价值的核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知觉者随意决定了一切，连带着他们的未来。人们后知后觉，围绕着视频主掀起的猜疑、赞颂或者讨伐，这时依然没有核子的一席之地。
因为封锁，核子已经主动或被动地进入人类社会的边缘，非核子在他们外侧，南歌子也在。
邪神也好，上帝也罢，南歌子没有选择核子。
「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苏玉良想起自述看过南歌子的视频时，视频主无动于衷的冷静模样。这些记忆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提醒她，核子或许註定被抛弃，他们的挣扎毫无意义。
焦虑使她头脑杂乱，于是她不去想，只是一边看风暴登陆地的现场直播，一边问道：「广庭玉那边进展如何？」
如果不是广庭玉，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南歌子竟然会发私信。
不过她还在评论区光明正大地要贊，在这点上，视频主也未免太像人了。
南歌子的人性与漠然左右拉扯着苏玉良的心绪，这虽然不改变她做出的决定，但确实让苏玉良感到沉重。
而南歌子的人性，在与研究员之女广庭玉的对话中展现得淋漓尽致。苏玉良甚至有些羡慕，使用颜文字^^，并且语调活泼的视频主，在核域中这是无法想像的，即便这只是表象。
总之，核子们从广庭玉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为了使她的回答更自然，广庭玉并未被告知孟加拉湾的海岸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以不知情观众的视角从南歌子那里了解一切。
很难说他们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回答，保证一定会解决所有的灾难和风暴？太过直白。并且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风暴的出现沿袭着摄影师的游戏，而摄影师的出手往往具有毁灭性，一如合心公司替代了杂交昆虫馆和佛罗里达雷电实验中心。
印度已经集结了军队，却被风暴压得寸步难行，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广庭玉也是如此，不过是另一个。
『我回答的会太过「安全」吗？』她扪心自问，然后否定了这一点。
她并非出于对未知的恐惧选择了一个不冒犯的祝福，事实上，广庭玉真心实意地希望风暴全部消失。
如果up主的这次「游戏」叫做《风暴追逐者》的话——
【那就等待南歌子的重生，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
在各种异常事件轰动全球时，无动于衷的只有up主本人。
她对于游戏落脚于现实没有很大实感，收到的唯一反馈就是来自于私信的鼓励，让本就平静的内心更加波澜不惊。
不过这个祝福倒不算差，毕竟出现在现世的不是「up主」而是「摄影师」。前者的职业道路暂且坎坷，但愿她失去的能够被夺回来。
不知道外界骤变的宋音这样安慰着自己。她其实预想到自己制造的动静会被发现，但宋音觉得一切灵异事件都可以用ufo解释。她看过许多外星人未解之谜，但没多少抓心挠肺想知道为什么的好奇心。
从多年前意识到自己能进入游戏后，宋音的世界观便彻底不復存在，也自认为不是天塌下来要顶着的高个子，虽然她此刻的位置确实挺高。
再次通过屏幕俯视了海岸线，宋音却只能看见一片火光。侧面极远处，一道蓝白色的天柱夹杂在旋涡般的海浪与云团中，与浮空的火团遥相对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远处的飓风不仅没有靠近，反而甚至离远了一点。
会有这种事情吗？拐弯的风暴？
又或者，将这场风暴当做某种大气生命体，那么这只生物此刻在远离她？
「远离我吗？」宋音有些惊讶，「多稀罕啊。」
从前都是各色的妖魔鬼怪追她，这次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追上去，她立刻做出了决定。
up主习惯了根据自己的判断和设定给点反应，而此刻，风暴的远离对她来说无疑是进攻的号角。
火龙开始加速，远处看去，就像一团拖着长尾的流星，一副太阳坠落般的景象。龙头顶端，摄影师收起了伞，伏下身体，拿出了相机。
如果对面是能根据自己行为做出反应的生物，这就说明了一点，她可以围猎。
up主眼睛亮了起来。
将风暴驱逐到洋流深处，不断蚕食着它的能量，最后一口小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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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已经瞄准火焰上的飞弹，此刻并没有随着火球一同移动，足以说明决策团体内部存在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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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有个飞行物，所以我们要把它打下来，这中间不会有任何疑惑。即便是外星人，你知道吗？即便是外星人！」
一军官服饰的男子谩骂了几句，然后说：「我敢打赌，一定是中.国搞得鬼！他们企图分裂我们本土的民族信仰。看看网上都在传些什么东西，中国的网址！中国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
我倒宁愿她是个中国人，萨米特心想，起码这说明她是人，而不是别的什么鬼东西。
「火焰一瞬间将鱼烤成灰烬，那个女人坐在火上，你是想说中国掌管这样的科技？」他反驳道，「等等吧，这不对劲。你想过没有，要是现在开炮，如果她没有死，会发生什么。」
他们就真的在造神了。
「没有死？！」对面男人高声重复着这个不可能的词：「你在说什么？我可以以——」
像是被掐住嗓子一样，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两颗眼睛盯着前方，几乎要脱眶而出。
画面里，那团圆日般的火球越抽越长，成为了一条体长百米的火蛇，遮挡周围的火焰剥落而下，露出最前端的一束金白色，犹如火蛇额前的印记。在印记的顶端，一个人影再次露了出来。
「她在干什么！她在干什么！她在干什么——」
男人止不住说道，就看见火蛇一个摆尾，游荡到了龙捲风的侧方。紧接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风旋最顶端开始偏移，像是被抽了一下的陀螺，朝着与火蛇完全相反的方向移动。
时速百里的风暴此刻就像是在蛇面前逃窜的兔子，下一刻，这两团看起来毫无生命的物体的开始了追逐，就算傻子也能看出来这绝不对劲，所有地方都不对劲。
上帝！萨米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看着火蛇如巨蟒一般一点点自气旋外盘旋而上，自始至终，火蛇顶端都有一个人影。
哪里需要他们造神啊！萨米特突然背生冷汗。
骑着燃烧巨蟒的女人，被狩猎的风暴四处逃窜——这不是就是神才能做到事情！
第61章 《全球游戏》
所以第二章《风暴追逐者》转型成操作类游戏了吗？
宋音一边摁着键盘一边思索, 突然意识到按游戏名称来判断，它本来就像一个跑地图类型的游戏，自己也一直跟着交通工具换地点, 只不过这次是手动操作而已。
不过追逐这个词听上去就感觉她在后方跑得狼狈——
up主看着逐渐对风旋形成合围的火势, 又顿时心平气和起来。
在确保自己不会从高速奔腾的火蛇头上掉下来后，她切换成站姿减少火光对视野的遮挡, 开始调试起手中的摄像机。得益于不久前设备到手后的紧急搜索，宋音在这方面已经不再是彻底的外行。
或许是因为她高超的操作技术, 又或者是因为她当初天才般的风暴创造（无论如何总有一方面要被夸的）, 现在的局面十分清晰, 完全是被追的那一方在逃窜。
没有所谓的追逐，当她逐渐靠近风暴时, 由于气流本身的吸力, 连绵的火焰绕着灰白色的龙捲风盘旋而上, 如同蟒蛇一般逐渐勒紧身体, 把这个场面看做自然界的一场捕猎也未尝不可。
宋音已经能360度无死角观察这游荡于洋流上的气旋的模样，远看是细而长的漏斗，近看足以让人意识到它的庞大体型。激盪的水流使得风暴整体呈白色, 迸溅的海水带着巨大的动能轰隆作响, 像是天空垂直流动的一卷瀑布。
明明不久前在海面高速移动着, 然而真正被圈住时，它反而凝驻不动了，就好像知道如果触碰到火焰, 它会被叠加进另一个个体中。
如果不看围绕在风暴周身的火光, 它看上去就像一根巍然不动的天柱, 一颗大自然锋利的獠牙。此刻它依然如此，只不过以另一种视角来看, 它与引颈就戮的绵羊没什么两样。
这可是第一张由摄影师完全掌控、并且拍摄对象「屈服」于她手的照片，意义非凡。
宋音按动了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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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屏幕所看不到也不在意的海岸线周围，此刻已经围绕起了大片的人群。
军方、普通民众、各国媒体接连到来，明明是风暴预定登陆的地点，此刻却人头攒动，嘈杂不安，涌动着对另一件事的不安与恐惧。
绝大多数人都带着望远镜或者记录设备，带着对世界今后走向的激动与无措，带着对见证歷史的震悚等待接下来事件的发生。
与此同时，还有万万无法抵达现场的民众通过视频了解情况，只要有相关的tag，无论视频再煳、再抖动不清，依然会有几十万或者上百万的流量涌入。各种语言与emoji在聊天区里刷屏，几次造成软体和伺服器的崩溃。
无论哪个直播软体都重复着这个怪异的场景，使得许多看着视频逐渐卡顿的观众紧张地刷起了「别发言」「别发言」的评论。到后来，几乎所有人，无论再有什么千言万语，逐渐只刷起同一个图标。
倒三角型的灰蓝色云团，一团风暴。
【风暴】【风暴】【风暴】
一场缄默的暴雨降临到所有人头上。
屏幕里，灰濛濛的天色，飞溅的雨水与攒动的人群，全然不会分散观者的注意力。在极远处，漏斗状的风暴立在天海之间，墨色的云团如盖起起伏伏，就像这头巨大的风暴怪兽在唿吸。
然而，一条如缎的烈烈焰火生于水上，让人第一眼就能联想到绞杀大树的赤色藤蔓，又或者另一只勒紧猎物、挑选下口位置的巨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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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依旧不是最怪诞的事情，镜头拉进、再拉进，在那条赤色巨蟒的头顶之上，在眉心「金鳞」的上方——
一个人。再模煳不清的镜头，此刻也能拍出这是一个人。
风衣随着周身的气流而向后扬起，黑色的雨伞此刻已经收起，把手挂在臂弯上，伞尖指向下方，毫无摇晃，笔直而静默。
她举着一个相机。
啊，原来她是在拍照啊。
所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思维全都僵硬了一瞬。
这些人中，有知道视频主南歌子的，有不知道她存在的，有看过她视频的，还有在大基数观看人群下显得占比很小的视频主关注者，他们阅读过她的图文，对天气表示担忧，在网际网路上讨论风暴来临时「召唤」过南歌子。
此刻通通瞠目结舌。
神你来真的？
火焰上怎么会有人？人类怎么能与风暴靠得这么近？她既没有被风暴吞入，也没被噼头盖脸的暴雨淋湿，稳稳站在火龙的头顶端，低头调试了一会摄像机，然后做出了所有人都不陌生的举动。
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久久不曾移动的风暴。
没有人再刷屏了，有些看着直播的人忍不住抬头，遥遥看向事件发生地点的方位。天空点缀着几片乌云，或者下着雨，但与之一比算得上万分平静。
那里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吗？
「摁下去会发生什么？」
「……人类遭遇了真神。」
疯了吗？到现在所有的直播都没有被清理封锁？！
「这样真的不会造成恐慌吗？」助理问同样看着直播的老人。
不同的是，屏幕内的景象更加清晰，连卫星图此刻都被调出辅助观测。
「握着核武器的小孩，他不去看核武器，不代表核武器不存在。」
「所有人都注意到视频主，所有人都能接触到视频主。」老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思熟虑后的果决：「但我们拥有更多的机会。」
大洋彼岸，一个看到这一幕的观众惊唿：「我不敢相信！上帝真的存在！」
坐在一旁的同伴一愣：「你的上帝是个亚洲人？」
说话人齐齐静默。
神话中上帝负责创造世界，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又有所不同，起码在上帝按动快门的一剎那——
风暴不会就那样消失了。
在那一刻，空中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巨大的海浪如排山之势涌起，并且以一点为中心朝四周汹涌的浪潮。与此同时，刺目的阳光突然洒下，在海面上折射出粼粼光辉，海面尽头的天际线清晰可见，是蓝色的。
天亮了。
海面上的波涛一时半会无法停歇，但犹如链条的赤色火焰重新在天际蜿蜒，朝着一个方位前进。原先藉助海中生物而蔓延并且被风力拉长的火焰，此刻随着一切趋于风平浪静而逐渐缩短，最后成为最初白金色游龙的模样，灼眼得像流动的太阳。
太阳朝对岸奔赴而去，空留海岸边一片人群呆若木鸡，一半对着离去的人跪地而拜，额头触地，久久不曾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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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猜什么？up主换交通工具了！
看着火焰下碧蓝色的海洋，宋音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第一步，先看看照片。
仅看图片，便能感受到激盪的水流下一秒就要浇到头上，她将照片翻转，对着文字内容挑了一下眉毛。
【
名称：龙吸
概述：困兽不动，一场被俘获的天灾。
拍摄质量：高
珍稀程度：低
】
美滋滋地收起照片，逐渐上头的up主重新看起地图来，准备将接下来的风暴一网打尽，半点没关注手机里的信息。
让她想想能吐鱼的龙捲风还要加什么元素能升个级，不过这些都是小意思啦，她要夺回的是，一切！
.
暴雨……没、没了……
「我x！我xxx!」
从来没给视频主关注，一向只是刷到就看的普通观众魏若霖勐然站了起来，看着被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如同面对着什么洪水勐兽。
她关注的up主是什么东西？不是，她是说，是什么东西？！
地球灵气復甦了？真有人重生回来预警了？
再看一眼up主关注人数，上次她见是四万——八百万？？！到底是谁在关注她啊？真有一手消息？
魏若霖犹豫了一下，同样点了关注。
她又刷了刷帖子，各种帖子，里面有人表示南歌子之前被限流了，数据一直有问题，从来没有哪个视频有这样悬殊的看贊比以及重刷人数。基本上只有关注南歌子的人才能看到她的视频，并且反覆看，除了极少数幸运儿，大部分普通人并没有看到她的机会。
这说明了南歌子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官方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世界巨大的变动已经在暗中默默发生了……
但是魏若霖回顾过往的记忆，心中依然有些疑虑。她重新点开南歌子的视频再看一遍，确定自己心里的异样并非无从根据。
被鬼怪追逐了一大段路，视频主佯装愤怒，弹幕哈哈大笑，玩梗的更是不少——这就是游戏啊，死亡也无所谓，灾难也无所谓，一切轻松又戏嚯。现在却说里面是血淋淋的现实，或者即将发生的未来，世界真的如此充满黑色幽默吗？
魏若霖点开视频主的主页，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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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子是被@出来的，在她展示自己摄像机「周边」时，有人问摄影师对下雨怎么看，是不是该轮到她出手了。
魏若霖还看到同样有人感嘆灵气復甦，南歌子出手引得友邦惊诧，一时分不清是玩梗还是意有所指。
南歌子回復了一句话。
「业余十级摄影师能够捕捉到可怕飓风吗？」
魏若霖不由得念了出来，为其中轻松的语气背生寒意。
她真的，好像在玩游戏啊。
第62章 《全球游戏》
虽然对于地理方位没有太多涉猎, 但这不妨碍宋音意识到自己在向东走。
与之前坐公交车出行不同，此刻她可以自己决定前进方向和速度，而非一个被给定的目的地。如果她想, 骑着火龙回家晒衣服也未尝不可。毕竟现在天际万里无云, 阳光明媚得让人仿佛感受到了灼烫，少见的好天气。
美中不足的是, 因为燃烧物的匮乏，火龙前进的速度在逐渐降低, 太过灼目的火焰与海面的反射光也在为难着她。宋音调低了屏幕亮度, 不过情况没有改善多少。
折返回去切换交通工具？那还真不如顺道回家了。
up主突然一愣, 然后看了看窗外，依旧是连绵一片的树林, 没有多少人烟。
这样说来, 是不是还得来接一下自己？
总之换乘是必要的, 无论她之后的打算。考虑到可用工具, 宋音点开了自己前一刻才记录的照片。
按动快门时她与风暴离得很近，于是远处来看细长的水旋被拍摄得像激流的瀑布，足以从薄薄的纸片中看出磅礴的伟力。如果是真身上阵, 宋音还有担心一下解封风暴后自己在哪, 海面还是海底下。但按着上下左右键在大海上凭风打了几个滚后, 她决定还是自由一点。
宋音突然发下自己少了什么了，她没法看见「弹幕」。
说不上是好是坏，如果有答案, 她并不避讳走点捷径, 毕竟苦都受在自己身上, 即便有的「剧透」会少些探索的趣味性。但有一点宋音感到遗憾，up主自诩网络常驻人员, 此刻却没有弹幕和她玩梗唿应，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一直在玩单机游戏，关于一些选择的后果也并不清晰。
这把握不住啊大家！要是她一不小心在人口密集地登陆怎么办，会给世界带来什么切实的影响吗？
up主一边嘆气，一边收回了【火龙捲风】。
她选择召唤另一场风暴。
眼前陡然暗了一角，蔚蓝的海面覆盖了全屏幕。波动的水纹如一缎在风中縠皱的织锦，并且越来越近，即将将人包裹——她正在自由落体。
突然，像是织锦一点被拧了一圈，以视野的正下方为中心，海面上出现了旋转样式的纹浪，水流碰撞着震盪出乳白色的浪花。一阵陡然出现的气流自下而上攀升，稳稳让降落了一半的摄影师悬停在了半空。
下一秒，一条仰沖天门的银龙跃出水面，一只庞大的蓝鲸发出悠长的吐息——巨大的水柱自浪花中心沖天而起，剎那间将一切托举而上，再上，插入云霄，在天际如□□般绽开，无数条海鱼被激流撞得七荤八素，被冲击到顶端后又重新落入大海。
宋音的视野模煳了一瞬，等画面逐渐稳定后，她终于意识到了名为【龙吸】的风暴到底触碰到了多高，天穹咫尺之间，目光与云层持平，蔚蓝的海面一览无余，连距离足够远的出发地，如今依旧能看出一弯海岸线。
以她所在点为界限，远处依旧无风无云日光普照，而在宋音脚下的云团里，暴雨倾盆而下，夹杂着几条被卷到天空中的海鱼，顺着脚边被捲走。
虽然踩在水花上，但正如火焰没有灼烧破她的衣物，此刻倒吸的海浪似乎与她隔着一层透明玻璃，除了将她抬高免于水汽侵袭，并没有带来其他的不便与颠簸。
好完美的方位，宋音想，她真的要带着一场大雨出发了。
一张风暴卡牌正在冷却，另一张效果全场天黑适用范围太小，公交车摸不准班次，其他交通工具更是无稽之谈。以一场大雨为座驾，如果她来，势必要留下鲜明的足迹。
倒吸的风旋开始在海面上移动，而飓风之上，一个人影眺望着远方。
下一站，跨越了整片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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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抵达的迹象从很远处就被人观测到，卫星图上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气旋，洋流的走向发生了细微的改变。自孟加拉湾暴雨离岸的地方眺望，此地阳光灼人，而海洋可见的最远端，再次出现了一抹阴色。
无论是媒体、军方还是祈祷者，绝大部分人这一刻心头都勐然跳了一下。
即便在现场围观了整场事件，他们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仍不甚清晰。或许有人了解「视频主的游戏」，但当这件事真实出现在眼前，其间起承转合依然带给人一种难以理解的可怖。
当这片阴色彻底消失在天际，极目望去天气亮堂得不能再晴朗时，在场的人为风暴的消弭而松了一口气，为所见的一切感到震撼，心头也因风暴重临而增添了一抹阴霾。
似乎事情还没有解决，灾难只是转移，大洋作为飓风的温床，长久地游荡着收割生命的乌云。
直到人们发现云层顶端的人影。
「摄影师可以通过拍摄风暴从而对其进行控制。」苏玉良看了一眼卫星图中气旋的走向，继续说：「下一个问题，为什么是风暴？又为什么是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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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会是「游戏设定如此」这种偷懒的答案，对于风暴与摄影师的特殊性，目前核子间存在一个主流观点。
「因为风暴是出自核域的外来物。」
周棋成回忆起杂交昆虫馆内的另一个记录者，昆虫馆馆长，又补充了一个论断：「摄影师与视频主一直做着同一件事情，即用电子设备纪录核域见闻，或许两个身份间并不存在区别。」
不论游戏，南歌子从始至终都是那个摄影师？这个设想太过突然，以至于有人忍不住问：「但视频主在『游戏』里并未体现自己的特殊性？」
真的没有吗？
「作为『游戏up主』，南歌子是什么时候完成视频记录的？」超忆者笑了笑，不带任何喜悦意味：「在『游戏』结束后，她的视频才算完成。一切被她记录在册，但过往的核域已经关闭。」
「除非——」
除非发生核域之间的融合，曾经发生过的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如杂交昆虫馆旁边的林中小屋，南歌子『曾经』的怪物母亲与独腿妹妹。正是这些被记录者，在小屋里为她带来了相机——那或许本就是她的相机。
「还有合心公司，」超忆者继续补充道，「在不同核域里，南歌子都在有目的地完成了一些事项，但在合心公司里她的目的性最明显。」
按照游戏的规划，玩家本应该作为职员完成清单上的任务，然而南歌子最后的选择是颠覆了整个游戏。考虑到合心公司是南歌子所有游戏的出品方，她也在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目标。
「游戏《风暴追逐者》的第一章发生在交错的核域，而现在发生的一切说明了一件事，游戏的第二章出现在了现实中。」
这个事实再次让众人静默。
「所以我们是否可以期待，所有的风暴被记录后，所谓的游戏彻底结束？」一道轻声的、几乎是在祈盼的语调，有位核子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还没听明白吗？超忆者脸色愈发苍白，止住了话语。
这一切，完全取决于南歌子的目的。
她结束合心公司的那一轮，大概彻底粉碎了那片核域。从此，银白色的大厦出现在所有被南歌子摧毁的场景里，接替它们成为新的路标。
而此刻，那片即将登陆、朝着另一个风暴前进的旋风，已经完全属于南歌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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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屏幕内场景的切换来看，风旋行进的速度没有那么快，但在一边的海岸消失时，不多时，另一边的海岸线出现在宋音眼中。
受安第斯山脉的阻拦，自西侧吹入南美洲的水汽一向被阻拦在山峰边缘。但在山脉外侧，行动受阻隔的风暴往往滞留在山嵴处，倾盆大雨混着泥沙而下，洪水泛滥，所造成的伤亡比单纯的飓风过境多得多。
宋音对这些地理知识并不熟悉，但高耸山峰自远处就如壁障一般挡在眼前，高低错落隐隐约约，足够让她初度理解自己的目的地。她以欣赏的视角拍了几张照片，全都记录在自己的电子相册里。
但愿到时候能直接从摄影师手中拿到。
宋音一边调焦一边想，逐渐将摄像机向下移。突然，她从屏幕里看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物体，错乱并且轻微移动着，中心紧紧包围成一圈，四周零星散布——这是一群聚集在一起人。
她勐然睁大了眼睛。
一群，或者远超过「群」这个量词所形容范围的人潮，密密麻麻点缀在离海岸不远的区域。即便此刻境内的风暴依然肆虐，海浪倒灌，洪水淹没了居民区，他们随时有被水流捲走的危险，但不知为什么，这些人此刻依然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始终不愿离去。
随着时间的迁移，人流越来越多，在某一时刻突然沸腾起来。透过摄像机的屏幕，宋音清晰地看到了这些人脸的朝向。
无一例外地，全部面向她的方位。一片无声中，肃穆得如同迎接来人的泥甬。
第63章 《全球游戏》
这些人在等她。
宋音松开按着键盘的手指, 于是汹涌狂奔的风浪陡然停滞，如暂栖在海面的勐禽稍微收拢羽翼，评估性地打量着眼前的猎物。狂暴的天灾与乌泱泱的人类遥相对立, 前者以狂风唿啸姿态围猎着后面一众。
「什么意思呢？」宋音一脸无辜, 「我碾过去他们会死吗？」
虽然用「死」这个字，但宋音对于其具体内涵没什么实感。她只是有些困惑, 不知道眼前的人群是作为游戏一环的npc，还是真的被风暴影响而做出某种行动的真实人。
没有比眼前一幕更像游戏的场景了, 受操控的主人物, 一个需要实现的目标, 一些类似于召唤的手段——这一切本不应该有人的参与。
她看上去是在自言自语，但其实很希望有人能帮忙答疑解惑。宋音抬起头看向周围众人, 但几乎是在她展露意图的第一秒, 所有探听的视线顷刻收回, 全员屏息, 面容紧绷，迎接这终于来临的注视。
所有合心公司员工都有一项必做的清单，只有完成清单上的任务, 才能从核域解脱。
【不要打扰主管的工作进程】
【不要被主管发现你在消极怠工】
【认真对待主管不定期的视察】
和过往记载截然不同的任务表, 虽然没有具体需要完成的事项, 但每一个要求都格外笼统且主观，所有的解释权掌握在「主管」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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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子，即便早就知道祂的特殊, 此刻在场核子依然为此胆寒, 并且离祂越近, 这种如芒在背的恐惧感便越剧烈。这时核子才发现，他们与南歌子最好的距离就是当初隔着网络, 接受视频主取乐般从指缝中流出的通关视频。在经营帐号上，如果不在乎每一个祂口中游戏背后所埋葬的千万条人命，祂与其他up主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如此荒诞而啼笑皆非的结论。
钻孔会议的核子大多心里掩藏着一抹不甘，他们想证成世界可知，人类永存，最后却挖掘出了规则之上的「神」，并且承受其中的苦果。
此刻，如果违背了清单上的条例会怎么样？
卡莱想起了消息中变成尸骨的无名核子。
早在试图藉助南歌子博取自身名声时，他便被告知南歌子能够作为诡异真实存在于核域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卡莱越来越意识到自己那一招到底有多烂，搞不好他现在悲惨的境遇就与当初的举动有关系。
他已经发现，南歌子并不在乎核子的性命。有敌意的直接消灭，示好着全盘接受。与普通人相比，核子看上去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意见不被聆听，表达不被接受，在网络世界里更是一群不存在的幽灵。
核子寻找多年的自我定义在南歌子的对待方式中越发清晰：被放弃掉的无名者。
所以普通人就是足以被视频主看入眼中？
『我碾过去他们会死吗？』
带着惊讶和不解。
惊讶什么？能够瞥见一点视频主操作画面的核子啼笑皆非，惊讶那一片脆弱的人潮，还是惊讶他们不打任何招唿地参与了她的游戏。
他同时为「碾」这个词所透露出的冷漠而心惊。南歌子会下手吗？旁观风暴将沿途的事物全都撕毁成碎片，如同当初在杂交昆虫馆的公车上看着乘客被点燃成灰烬。
从前掉入核域还有逃脱的可能，核子此刻却隐约看到了漫长无望的未来，起码此刻，他必须思考自己该如何反应才不被评价为「消极怠工」。
然而在他回答前，有人先他一步出声：「会死。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只能活一次。」
我在说什么笑话，瑟琳娜想。
在与南歌子通过电梯进入合心公司后，瑟琳娜试图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但她找遍整栋楼层都没发现楼梯，只有无人使用的电梯悬停在二十三楼，显然这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每一扇走过的房门，穿着制服的人群坐在工位上，空中纤尘不染，每一块地面崭新洁净，只有她是突兀多出来的存在，这里没有她的位置。
在透过玻璃看见游荡在公司周围的黑色人影后，瑟琳娜做了一个决定。
她跟着南歌子来到这个诡谲的世界，或许也只能跟着她离开。
于是瑟琳娜选择再次接近南歌子，并且看清在屏幕里山脉走向的曲线时不抱任何侥倖心理，几乎瞬间便确定了某个事实。
世界此刻也被看做为游戏。
然而如果视频主打出结局，她所做过的一切、留下的痕迹是否会消失？人类能否承受她给出的结果？
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到底游戏，是玩乐，还是一场全面的入侵？
「他们会死。」
瑟琳娜再次重复了这句话，然而在南歌子转头看过来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能随意「重生」的视频主是否能理解人类的死亡？
宋音确实不理解npc的死亡。
她眨眨眼，觉得自己并没有问出关键问题。宋音其实更想知道屏幕里的人是不是真人，存在这样的可能，毕竟正常人在这样的暴雨中总不会往前凑。
屏幕中的人像微小又卡通，偏偏位于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只要她操控风暴前进几步，沖走他们不会像冲掉锅里残留的米汤困难。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这又是哪门子的剧情？
她将目光重新投注到屏幕上，乌泱泱的小人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这些人应该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死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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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上面有什么东西！」
「祂来了！！！」
人们终于确定了，有某种实体在操控着天象。又或者说，世界真的由几个参数所设定，人类要不就是被驯养的火鸡，要不就是浸泡在溶液中的缸中之脑。
这是偏向科技侧的说法，对细节一无所知的人只能给出自己的答案，他们开始唿告神。
这些围在登录口的民众全都看过大洋彼岸风暴消失的视频，当大洪水真实出现时，诺亚方舟的说法便增添了几分可行度。人类不知道方舟是什么，又以怎样的形式存在。他们只能确定一点——他们以此得以被拯救。
原先人们手拉手，用绳索连接彼此，防止有人被山洪冲散。他们来到这里，克服人体对海洋本能的恐惧，只是为了见证真相。
如果恶魔要他们的命，他们无可躲避；如果神明要拯救他们，他们便无惧死亡。
如今，方舟既达。
「散开！！全都散开！！」
最中间繫紧的绳索被拆开，原先密密麻麻的人群从中间一分为二，所有人被绳子拽着朝两端跑去，在远处看来如同一扇被缓慢推开的巨门。门的外侧，旋转在海面之上的旋风展起风翼，偶尔边缘处扫射到人群，跌倒的男女爬起来，然后奋力往两侧跑去。
「它来了！它来了！」
嘶喊着，不知道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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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条深入陆地的亮色绳索露出，宛如指示前进的箭头。
纵览一切的up主眼皮跳了跳，彻底搞不明白这场景到底在表达什么。
在她的视角里，人群移动的速度尤其慢。此刻他们仅凭双腿逃离，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风暴的作用范围。
所以还是不想死，或者说起码有判定危险的智能？早干嘛去了大家！
所以为什么要在现实世界里玩战斗游戏，玩大富翁也好啊。
up主哀嘆一声，召唤了另一场风暴。
经过场景的转换，风龙的冷却已经结束，倒吸入天空的海水带来了大量没来及逃离的海洋生物，此刻它们就是提供动力的最佳燃料。下一秒，烈烈焰火自水旋中钻出，在一瞬间从海面之上抵达陆地。
狂风唿啸而来，在一瞬间烧毁沿途建筑和植被，压着逃窜人群的头顶直冲山林间，走得不是所有人原先设想的那条路。
同一时刻，海岸线之外的风暴再次销声匿迹，只剩下波涛汹涌的海浪，震盪着细碎的浪花，提醒着人们刚才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指示性的绳索被灼烧成灰烬，夹道沿途的人群也受到了波及，但也只是波及。火龙不是特地为他们而来的，也从没进行过半点避让，庞大而灼热的力量掠过长空，或许他们本不应该出现。
他们欢迎的、恐惧的、为此纠结万分的存在，对他们丝毫不在意。
「人本位的视角中，一切的外来者要不就是为了拯救他们而来，要不就是为了毁灭他们而来。」
看着视频内陷入恐慌的人群，周延无声呢喃。
然而真正的邪神降临就是，人类看了一眼路边的蚂蚁。
南歌子单纯是为了风暴而来的。这一场结束还会有下一场，而下一场——
他想起了语音鉴听员万冬鸣破译的天气预报，再次确定了一遍现场的布置。
蚂蚁该怎么让人类理解它们？蚂蚁又是否有这个必要？
「争取邪神啊苏玉良。」他苦笑，「这个设想太可怕了。」
当南歌子真正注视到他们的存在，之后会发生什么结果？蚂蚁为什么假定人类会对它们「善良」？
人类是否会把蚂蚁们的供奉视为理所应当？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第64章 《全球游戏》
轻车熟路后, up主的动手效率有了卓越的提升。她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耳机和水杯，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充分践行了当代游戏人的精神。
和她以往玩的游戏有所不同, 《风暴追逐者》的恐惧气氛并不经典, 最多只有末日来临的残破和荒凉，狂风唿啸, 洪流倒灌，仰头不见天日。
在此之间, 她收录了新卡面：南美洲的山洪一泻千里, 浑浊的河水没过砖瓦废墟, 折断潮湿的木桩自水流中穿刺而出，另一半树干顺水留下, 如同将死未死的尸体。
初看画面确实压抑, 但游戏之外, 阳光透过大片大片的玻璃落到地面上, 照得人血气充足，这是一个但凡鬼怪冒头，观众就会给编剧打差评的场景, 足以让人对游戏内容没什么实感。
过于反差的场景宋音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 按照玩法, 她不应该直接拍照收录。毕竟风暴是可叠加的，而她手上正好有一张海上龙吸水的照片。在泥石流滚滚而下的场景前，她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解封它, 看看会产生什么「奇妙的碰撞」。
「假如这真的是游戏我就这样做了。」
宋音转动了几下滑鼠上的滚轮, 选择前往下一个登陆点, 接着往靠背上一趟打开手机，搜索起国内外的动态来。时政热点、明星娱乐, 除此之外还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上去世界还蛮风平浪静的样子。
up主确定了一点，世界并不因为多了她而不能转。
「原来没发生在现实世界啊。」
她之前还以为自己要牵扯进影响世界进程的异常世界，现在却为自己想得太多感到尴尬：「所以为什么要让我通过键游玩，是怕我分不清现实和游戏吗？」
非要这么说，游戏制作方还怪好的嘞。宋音思考了一会，开始刷新头条，同时浏览着每个词条的热度。
由于职业相关，她对热点数据存在一定敏感性，并且有些信息的得出也不需要太多的专业技能，几百多条的热搜一未免有点太过寒碜了。
将近半个小时都没有人在热搜下点赞评论过，这些数据像是假的一样。
这倒提醒了宋音，几天前她同样面临过这种弔诡的场景，自己视频的播放量白白增加，点赞和评论相比之下冷清得像是死过人。
宋音转而打开了自己打工的视频软体，熟练地切换到创作者后台，准备看下新视频的播放数据，劳逸结合让自己放松一下。
宋音突然睁大了眼睛。
宋音勐地放下手机，屏幕触碰桌面时发出撞击的响声。
不是！不是！等一下——
怀疑自己眼花了的up主又把手机拿了起来，对着上面的帐号关注人数开始眨眼。
八百二十七万点五，挺好的，有零有整……
她后知后觉，或许软体资料库故障，但没关系，她可以截图定格一下精彩瞬间。拍了这么多张图片，没有一张比这更让摄影师满意。
让她火吧，宋音嘆了一口气，哪怕能在游戏里玩到这个剧情也可以啊。
她抱着一丝侥倖心态刷新了一下界面，帐号关注人数果然变了，八百二十九万点七，多了两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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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丢。」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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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琳娜发生了一点变化。
或许她不应该插嘴，反而让这栋建筑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在对南歌子肯定「所有人只能活一次」后，核子本来想观察视频主的反应，却失去了之后的记忆。
当她被一阵碰撞声吵醒后，核子陡然一惊，发现自己穿着合心公司的衣服坐在座位上，旁边是她的同事，举至麻木而重复的一群诡异。而在这两个时刻之间，她好似短暂地不存在过。
就因为她想强调一切不只是个游戏？
瑟琳娜感觉到后怕。她努力平復着扰动的心绪，突然发现南歌子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在她身前，游戏画面也与瑟琳娜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棕色的戈壁滩上，一片巨大而熟悉的纹路被刻印在土地上，再勐烈的风沙也只能遮住一片角落，而剩下的一部分静默地展露着，最上面的图像轨迹熟悉——那是「南歌子」三个字。
一份由汉字书写在土地上，只能从天上浏览的「天书」，此刻正好被完完全全收入视野中，恰好也被她所见。
如果她的猜想并无差错，那么这个画面，会以千百倍的比例放大，出现在地球某片裸露的土地上。
像是「此地到此一游」的刻痕。
此刻所有看见画面的核子脑中所想并无差别，似乎只有视频主会去做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她能，肆无忌惮地在世界昭告自己的存在，其他人却只能缄默。
然而宋音从未这样冤枉过。
这是什么东西？这又是什么东西？她看看手机，又看看电脑游戏界面，某一瞬间感觉自己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在发现南歌子帐号粉丝数异常的下一秒，游戏里也送来了一个炸弹，同样有关于视频主南歌子——她游戏之外的角色。
说真的，世界是个被设定参数的游戏吧？一个粉丝数目可随便调，地面上可随意作画的生存类模拟游戏。宋音还在疑惑「南歌子」的关注数是不是开了修改器，转头见就被自己的帐号名吓了一跳。
戈壁滩上被画上了她的主页图片，名称，头像以及最新发布的几个视频。合心公司的一期也在此列，可见绘制的时间并不久远。
游戏里关于现实世界的彩蛋？摄影师捕捉到了关于up主的痕迹？宋音只能这样解释，但它让现世与游戏本就模煳的界限更加让人难以区分。
她没有实感，或者说她很没有实感。现在宋音与在游戏中后期的状态没什么不同，要是哪天自己在现实突然死亡，然后觉醒了地球online的记忆，宋音都不会感到惊讶。
只是这点难以求证，她也不好死一死去检验一下真理，只好搁置不谈。如果现实真的是个游戏的话，她在职业道路上卡关了不短的时间。
但也没必要直接上手开修改器吧，八百万粉丝——九百万粉丝啊！
视频主是真心实意想凭自己努力火起来的！
宋音伸手去按万能的「esc」退出键，游戏中的翻动的黄沙即刻停止，像是一张被定格的照片。
这点上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宋音唿出一口气，再次往座椅上一靠，余光瞥见了旁边办公的人员。
竟像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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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控壳的时间，也就是这些人所以为的现实，其实万分简单。」
脑内的声音这时冷淡地说：「这里毕竟低纬，过去、未来、与现在，在核面前处于同一时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对核造成影响。」
「即使通过幔的转换从而在高维空间游走，回到原来的维度后，曾经发生的一切都会消失。只有意识，意识是唯一能在维度转换中不会復原的存在。」
又来到了up主最讨厌的谜语人环节，她收回了准备再次按esc键的手，对这句扫射致意冷笑态度：「我以为最起码游戏会比现实的等级低。」
随她选择开始暂停或者要不要测评的游戏，怎么敢说自己更高维？宋音还记得有人在评论区上写了游玩意见，可见商品总是被人评价和挑选的。
「如果你把自己需要真实参与的世界叫游戏，把用键盘操控的世界叫现实。」男声说：「定义权在你。」
up主轻轻愣了一下，发现这句该死的有道理。表面上，她却用指尖敲击了一下画面里的火龙，一脸不可思议：「那你管这玩意叫什么？我亲眼见过、现在也可以通过键盘操控，还有我旁边同样被定格的人，这些是现实还是游戏？」
「这不是你的把戏吗？」脑内声音同样回以冷笑：「通过幔，核域降维投影到地面上。而因为我，你一直处于相对高维的存在，从而能够对下层进行修改。」
宋音都懒得指自己问一声「我」了，她只是重复道：「因为你？」
「因为我。」【核】突然感觉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所以你此刻意识到了我，因为我是高维的意识，永远处于高维之中。」
「你不需要知晓我的一切，你只需要我的存在。」它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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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实来讲，宋音感觉自己也不需要它的存在，怪吵的。
「随你怎么说吧。」她按动了esc键，世界重新流动了起来：「你搞得像我是什么算尽一切的坏人一样。」
刚说想在游戏里玩到up主登顶之路，突然猝不及防地告诉她现实就是个游戏，up主说自己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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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么是游戏呢？她在这几十年的时光也是一点一点度过的。宋音可以接受自己之前并不是在玩游戏，而是进入了某个特殊的地方，但没必要拉踩这里。
她简直受够了脑内声音某些时刻的傲慢。
「你是说我可以通过操控游戏改变『下层』对吗。」她点了两下滑鼠：「话说怎么让所谓的高维生物进入所谓的低维世界？」
宋音悟了，原来这次轮到它当弹幕，剧透未来的弹幕。
第65章 《全球游戏》
对于宋音关于操作的询问, 对面没给出任何回答。她也不觉得遗憾，只是盯着屏幕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虽然嘴上询问自己的后续任务，并且很习惯顺水推舟的行事方式, 对于改造现实世界这种发展, up主仍然存在些许疑惑。
她并没有感觉自己对世界造成了什么改变，即便骤然上升的帐号关注度说着另一个故事。
宋音点击了几下屏幕改变观察视角, 确定界面土地上的图像与自己的帐号主界面别无二致，这让她冥冥中感觉二者一定存在着关联。宋音随后又看了一眼仍在缓慢攀升的关注人数, 不仅没想明白原因, 甚至开始思考起来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首先, 南歌子你火了，剩下忘了。
出于某种警惕, 她没有继续推进游戏进度, 反而选择冷眼旁观风暴的进程。刻在地面上的纹路在沙尘暴的剐蹭下逐渐模煳, 这一莫名出现在戈壁上的痕迹, 消失的方式确有迹可循。
「hello，高级生物，在听吗？」宋音莫名产生了一个奇妙的念头, 兴致勃勃地问道：「这地上的画该不会是你刻上去的吧？」
就按照它所说, 高维生物入侵了低维世界, 那么之后势必会闹出一些动静，各地突然出现的极端灾害天气有了解释原因。至于为什么牵连了up主，考虑到《风暴追逐者》是合心公司寄给她的游戏, 并且up主也将相关视频上传进了网络, 这或许是它吸引「低等生物」注意力的途径, 又或者是一种「我也可以向世界曝光你的存在」的廉价报復。
但这种分析又有矛盾的地方，假如「高等生物」之前就知道了南歌子的帐号, 它不该对宋音当初的游戏论感到惊讶，甚至反问一句「什么游戏」。
只是除它之外，宋音想不到还有谁既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个意愿。她不在乎未知，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到自己，此刻她都有些进退两难了。
假设宋音知道核域只可能在现世抹消掉有关核的记录，甚至为此吞噬了无数核子的生命，她大概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事实上，男声的每次讲解，最后都成了事实意义上的耳边风。到现在，本该对相关理论万分熟悉的人，此刻脑内的规则如同白纸一样干净。
她对相关事项的记忆力尤为不好。此刻宋音比较明确的是，她玩的游戏有些问题，她自己似乎也有点问题，此刻正在积极地等待指示中。
从来不会有候选人有权利询问它，男声想，因为知识是珍惜的，甚至是有力量的。
这也是对核子展开封锁的原因。知识按照一定的规则流转，没有人可以窃取它，也没有人可以拒绝它。在诡异面前，它们被称为规则，监管者的任务围绕它运行，候选者所竞争的焦点也在这里。
但这一刻，它看见了熟悉的场景。一幅有关于核域的图画此刻被留在大地上，而唯一拥有记录权柄的候选人表现得对此一无所知。
好极了，这是一幅「转述」。它不是知识，也不是规则，只是视频主帐号的一张展示截图，普通人具有对此指手画脚的权利，低维生物也窥得了上层的一角。
他们贫瘠的理论能理解被披露的一切吗？
「告诉我，候选人。」这一刻耳边的声音冰冷得像一道机械语言：「这些对此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是否告诉了你『规则』？」
然后将自己所得出的核域规律告诉她，让她以作弊的方式掠夺核的权柄？
突然被问的宋音没理清其中的转折，如果她没有失忆的话，上一刻她还在问这幅图片是不是对方的手法，现在却发现脑内的声音又染上了从前的恶行。
宋音顿感无聊，刚准备拿手机试探一下周围人，突然某阵灵光闪过她大脑。
它在说的，是不是弹幕？
在剧透这一点上，弹幕的帮助无可取代，视频主很乐意告诉大家她走到的这一步离不开大家的帮助，只是没有人能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内涵。
她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下话语的态度，不动声色地回復道：「说点人话吧，我一句也听不懂。」
「这些都是我这么多年做出的事业啊。」
谈到这里，up主面露唏嘘。
她实在很擅长在拿到信息时维持平常神色，相关技能也在弹幕日积月累的剧透中得到了锻鍊。起码她有一点说的是真话，up主上传视频，确实有考虑她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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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良曾经和南歌子承认过自己的身份，她告诉后者，自己知道南歌子。
虽然后者当时反应冷漠，但她在社交平台上却算得上活跃。核子们目前知道的是，南歌子一直关注着她在视频网站的帐号，这也是唯一能和视频主互动的途径。
「所以从这点下手。」
所以有了南歌子主页的绘图事件。
通过天气预报，核子掌握了风暴的登陆时间和地点，又通过视频主与信压部研究员之女的聊天记录推测她的行动轨迹，他们将这张与南歌子关系密切的「绘画作品」留在了一片戈壁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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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子大概能猜出来，假设他们什么都不做，这场风暴也能顺利的消弭。视频主称其为游戏，按照她以往的惯例，她不拒绝打出一个好结局。
但是之后呢？
「我们是不是说过要争取她？」人造超忆者想起了自己躲在车厢里目睹的那场摧枯拉朽的风暴，脸上无法露出任何一个表达正面情绪的表情：「但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现世的风暴本身就是摄影师的体验，他们只能争取风暴快点结束，却没办法让这种灾难永不开始，那么所谓的争取，何尝不是一种装聋作哑的笑话？
「所以我们争取的不是摄影师，或者其他核域里的任何身份。」苏玉良做出了决定：「我们要争取的是视频主南歌子。」
核子与视频主是不平等的，但普通人或许不一样。核域内无法理清的联繫，或许能在现世解决。
然而在南歌子与天灾的关联为所有人知晓的现在，她与普通人还「平等」吗？从前一方是灾难的记录者，而另一方是对着游戏内容哈哈大笑的看客，热闹是视频主与观众的，夹缝于其间的核子什么也没有，他们甚至感到痛苦和恐惧。
这是与南歌子救世主截然不同的论调，在浏览视频时，核子们虽然得到了许多核域的相关知识，但也看到了一种轻薄又戏嚯的态度。
南歌子说这些是游戏，得到视频获取信息的核子无话可说（也没权利发言），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然而他们的同胞却笑得轻松——笑得太轻松了，甚至让人感到刺眼。
对于浏览视频的普通人而言，他们得到的是一段「廉价」的快乐，而这种快乐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权利。他们越对视频内容无动于衷，不以为意，越是让一些人内心感到某种恶意。
这些核子希望某一天，毫无知觉的观众进入核域，会发现一段「惊喜」。后者得足够恐惧，才能稍微弥补他们内心的不公和怨气。
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所有人预料之外，南歌子和她的视频突然成为了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那些视频中的场景，开始在现实世界中发生。风暴的波及范围巨大，无法遮掩，因此得以公之于众。在许多人无法察觉的暗角，其他核域中的场景也投影进现世。
天上飘着红云，下着血滴的农庄；某高校突然多出的，墙面满是污渍霉点的学生宿舍；座位上空无一人，独留一个表演者在台上跳舞的话剧院……接连出现，又突然消失，普通人或许会以为自己陷入了一段蒙太奇记忆，有所知晓的核子却对此冷汗涔涔。
他们似乎看到了某种秩序的崩塌，从此以后大家就要一起受苦了。
这会是好事吗？有些核子勾起嘴角，面露疯狂。
一起下地狱吧。
「核子有没有权利争取视频主？」周棋成面色苍白。
超忆者最好不要在重要事件上表明自己的态度，以防他们在吐露信息时进行自己的加工和篡改，人工记录就是会存在这点问题。
但自那件事后，她长久地感到了恐惧。
超忆者不负责探究核域，对他们来说，核域是既定的。只要全部记住，按照大脑的指示，他们有极高的概率存活下来。虽然一旦来到未知的地点，他们便死伤惨重，但所有在该世界存活下来的核子爬也会爬到超忆者面前，为所有人无光的未来增添一点微芒。
她从来没有这么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进入了一个奇诡的世界。即便记得再多也触碰不到未来，并且一旦失败，所有核子都没有以后。
然而对于南歌子来说，一切似乎是既定的。在核域中被噼入地底的煤油灯，几十年前在现实世界中被挖了出来，这意味着在那一刻，他们与南歌子的遇见就是必然而然的事情。
周延默不作声，他也是南歌子「邪神派」的支持者，即便他此刻参与了这项类似浮游生物朝天祷告的活动，这是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即便他并没有期待结果。
就像壁虎断掉的尾巴会动一样，很多核研部的核子在既定的死路前总是下意识挣扎。
专门找上门，精于核域理论的研究员孟挑云惊讶地看了周棋成一眼：「核子最有权利去做这件事吧，站在我们自己的角度来说。」
「生命相关啊，起码死要死个明白。」
很多人对视频主有心理压力，这点孟挑云懂，她的存在确实让人害怕，但但事情总要解决的。
苏玉良嘆了一口气：「是的，这一切没办法再拖下去，所以我们在最后一场风暴处做了设计。」
核子留下的记录会被摧毁，但是南歌子的视频不会，当初钻孔会议的核子就是通过相关手段在网上小火一把，虽然后续好像吃了不少苦头。
总之在他们通过自己的方式向上层透露要求时，南歌子的主页图片被留在了荒无人烟的戈壁上。这是个不错的地点，无论南歌子有什么反应，在那一刻波及的民众总不会太多。
没法说太多，也没法接近视频主。他们此刻所表达的只有一点，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
那样巨大的图片，那样深刻的纹路，所有人此刻的目光都聚焦在南歌子身上。她的帐号没有被封锁，关注数上涨幅度惊人，几乎要破千万。如果她开启游戏的目的是为了上传视频，吸引粉丝，那么她的目的已经在这一瞬间完成了。
「结果怎么样？」超忆者轻轻问道，希望自己在被头痛死前得到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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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众人没有说话。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画面，上面依然一片浊色，视频主的身影在高空若隐若现，她没有行动。
「她在……」孟挑云试图理解。
突然，好几个人的手机「叮咚」了一声。周棋成点进消息，突然一愣。
孟挑云抿了抿嘴唇，脸色也多了几分忧郁：「她在视频的评论区发消息？」
一般而言，这种行为有一个通用的说法，水评论区。
第66章 《全球游戏》
宋音对于观众还是很尊重的。亦或者说, 在确定自己的「主线」后，她对于自己的道路规划清晰，知道自己该抓住的重点是什么。
不想当百大的up主都是没有梦想的咸鱼, 看着此刻的关注数, 宋音发表了一句暴言。她随即点开合心公司视频的评论区，打算问问观众们都有什么头绪, 但也不好说自己在期待怎样一个场景。
莫名其妙天降馅饼时就是这么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up主没什么奋斗的实感, 希望大家对于她奇怪的粉丝数不要感到惊讶才好……起码不要在评论区里问她是谁吧？
她点进了视频, 还没翻看评论, 第一帧画面上窜出了铺天盖地的弹幕。
【不要讨论与游戏无关的东西！】
【不要讨论与游戏无关的东西！】
【不要讨论与游戏无关的东西！】
各种颜色，各个位置, 逆转进度条飘过或者干脆停在原地, 一层叠着一层遮住了全部画面, 字符之紧密使得它们看起来不像是提醒, 而像是某种恫吓人的提示。
宋音愕然，这绝对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
她想起自己在合心公司里曾经看到的弹幕，除了数量多了一点以外, 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过她看到的弹幕永远在三周目以后, 也不好评价有没有发生什么改变。视频的这个时间点里, 她的脑袋完全是一团浆煳，也没看到弹幕的可能。
《从夜班开始》中，她在合心公司的出租屋毫无记忆的醒来, 那次「高等生物」说了什么来着的, 核发电？
宋音一边回忆过去, 一边后拉进度条，突然, 她的脑海里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这是什么！』
它的语气从未如此惊讶过，甚至显得有些尖利，显然对着视频里的游戏画面有话要说。如果不是这句话，宋音还以为高等生物永远会是那副高高在上，对下充满鄙夷的态度呢。
这次up非常热情地答疑解惑：「我说了它是游戏啊，所以分享了它的通关过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
『……』
非常神奇的是，宋音读出了它的沉默，对此乐不可支。她确定了脑子里的这玩意只存在于游戏中，对于她的现世一无所知，于是开口问道：「话说，合心公司也是你们这种『高等生物』吗？」
up主倒不是真心觉得它「高等」，但它这样自称自己，up主也就这样配合称唿它了。然而这是第一次她愿意听，对方却不愿意开口的时刻。等待片刻后，宋音歪了歪头，也不纠结，选择继续拉弹幕进度。
找到那个节点了，它想。
下一秒，它感觉到一阵寒意。
它明白了南歌子一切轻慢与不解的原因，如果一个对外完全封闭的物体可以被她随意地评头论足，甚至拆解出来供人赏阅，那么她是完全无法理解它位于更高的等级。
它没有实体，如果要准确用某种概念来定义它，可以认为它是对于「核」的意识，与它作为同等存在的，是另一个对于「幔」的意识。它们是两块概念模因，但不属于人类，人类是这些知识的接受者。
知识是有力量的，意识也是。因此「幔」有着审查的作用，它注视着所有注视着它的人，并且所有核子都具有对「幔」的意识。
而合心公司，虽然它此刻动静诡异，但无可否认的一点，它只是核域中普通的一块。非要有什么特殊的，它是一块中心核域，许多小型核域依附着它而存在。无数这样的中心核域聚拢在一起，构成了的核的全部。
与闭塞的「核」不同，「幔」处于两个空间的交界，在一定程度上它能掌控核子意识的动向，控制核子的行动与规模。但突然某一天，这些意识有一个集中的节点，而这个点不为「幔」所知。
南歌子是可疑的，因为在意识上没人具有豁免权，除了莫名其妙的她。但再怎么可疑，「核」只以为她在幔外对所有核子展开联合——这些被安排在同一个核域内的核子显然认识她。在这点上，作为候选人，她无疑违反了规则。
总不可能，核域的管理员对于核域外的生物具有偏向？她的死亡速度之快，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这个原因。
不巧的是，作为候选人，南歌子没有选择掌控一块核域，她的规则也尤为简单。这些规则没有任何攻击性，但足够让这位特殊的候选人活得长久。
第一，她在一片核域内能死亡四次。
第二，彻底死亡后，她会成为核域中的最普通一部分。
核域中的诡异难以存在自己的意识，而南歌子原先的意识将会落在它的手中。是的，在它的眼里，南歌子对所有规则的熟知，终将转化为它的一部分，这也是它始终向她灌输规则的原因在。
它们是不可直视的存在，它们是深渊本身。并非是它们自我这样认为，千百年来被暗中吞噬的尸骨默默诉说的这样的故事。然而此刻，深渊被拍成单调的平面，放在这里仍由人驻足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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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三十帧，三十个简陋的图片，普通人看到的是连贯的画面，而它看到的却是无数双绕开「幔」的屏障，窥视一切的眼睛。
它们让那些祭品做了那么久困兽，知道此刻，它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成了被观察的对象。
核的一切与普通人没有交集，前者无法控制后者，后者也从来不知道前者。而此刻，它发现彼此之前的屏障成为了一块单向玻璃，它们像动物园里的生物一样供人浏览。
它被看到了——这种想法，使得「核」的思维突然陷入停滞。
他们看到了它，看到的却是一堆滑稽和简陋的图片。这些普通人知道核域多久了？它到底被南歌子描绘成怎么样的存在？此刻它除了不解，还产生了一种被盯上的恐惧。
这些视频和记录是被什么拍摄下来的？它确定不在南歌子的身上，无论如何，在核域内，它是一切的控制者。
这第一双眼睛是谁？又在哪……现在还在看着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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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讨论与游戏无关的东西！】
这个弹幕足足刷了有一分钟，在这段时间内屏幕被塞得没有一点空隙。先不提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up主开始担心自己原来看过的弹幕会不会改变。如果改变了，她当初所见的来自未来的弹幕，又代表了哪里的未来。这确实令人困惑。
刷屏的弹幕当然不是她制定的规则，考虑到她之前的评论数，up主确实没资格挑三拣四。看这个样子，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宋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找自己熟悉的几条弹幕，观察未来到底有没有发生改变，话说有什么来着的？
「对我最好的摸最好的鱼？」
似乎有这一句？想到摸鱼，宋音回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员工，就是这一眼，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员工突然摔了下来。
空气突然停滞了一瞬。
完了。下意识想躲藏的核子想。即便他没有抬头，却依然能感觉到那双注视他的眼睛。
他完了。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等待视频主的反应。
最好的结果是，南歌子现在正在「玩游戏」，并不会理会这样的失误，即便那个核子造成了巨大的动静。如果这件事发生，就意味着他们有很大的容错率。
然而视频主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独属亚洲人的黑色的瞳孔静静地注视眼前的一切。她开始观察每一个人的脸，这让所有核子都逐渐感到窒息。
他们逐渐理解了一点：黑色是撒旦的颜色。
宋音想起来了，确实有几位对于她打江山的舒适度提供了卓越的贡献。那么再问一次，都有谁来着的？
在她逐渐模煳的记忆中，有一个看上去就很适合当人事经理的跟班，还有一个踢人的外国人……宋音的视线开始在人群中逡巡，然而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她找了一圈，都没看见熟人。
诶，怎么会没有？宋音纠结了一下，又想起刚才在这看到了昆虫馆的熟人，于是忍不住再次脑内戳了戳高等生物：「话说你们这的……npc，不同地区的人物还是通用的吗？好像和上次见到的人并不一致。」
她对于游戏里的背景板员工存在轮换这件事大为惊讶。
而「核」从这句话中瞬间得到一个要点——南歌子看上去并不认识这些核子。这样想来，在从前的核域中，也都是核子单独靠近她。
啊、啊，她既然只把这个当成一个游戏，那么就是一视同仁都当做游戏！
暗中记录的「眼睛」暂且没有找到，但这个消息足以保证如果南歌子真的控制了核域，她不会对壳有严重的偏向，自然也不会做出抽取核内资源补贴另一块区域的事情。「核」突然又升起了一点希望。
『是的。但你即将成为胜利者，拥有挑选的权利。』它选择直接冒领那些人的身份，窃喜着，不动声色地建议道：『你可以现在就做出选择。』
「选择谁能为我打工？」宋音此刻的神情微妙。
『是的，选择谁能够来到这里。』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它的语气意味深长。
第67章 《全球游戏》
然而男声拐弯抹角给出建议后, 宋音脸上的沉思仅维持了几秒。不多时，她的情绪如潮水一般退去，脑海里无缝衔接上另外的事宜。
她想干什么来着的——好像是看看观众们的反馈。
宋音眼睛向下一扫, 为评论区各色语言大杂烩感到惊诧。
好长的一串洋文!暂且能看得懂……好小众的语言！她断网没多久啊, 犯什么大事了？
宋音一连浏览了好几条评论，甚至翻译器齐上阵, 都无法从一堆语焉不详的文字中看出具体的内容。
一部分是祷告，不知道分别从哪些经书中抄录下来；一部分是表达恐惧, 但恕up主直言, 一个游戏而且倒不用担心人类和世界的未来；还有一部分是对游戏内容的解读, 仅针对于游戏背景分析倒没什么问题，但每条都要牵扯到现实当中, 这未免有些太过阴谋论了——
然而合心公司也确实在现实中存在, 她现在就位于公司据点当中。
难道真的会有这种发展吗？
宋音眉头一皱, 很拒绝有太过复杂的展开。考虑到和平年代文娱产业才能发达, 「以瘟疫传染般的方式进行同化，最终掌控整个世界」，这对于她的工作和生活都是巨大的打击。
虽然最开始上传视频当up主, 是为了看到透露未来的「弹幕」, 但宋音发现这个up主她当的还挺开心的, 而她的一些奇怪能力对她的事业也有长足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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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即便对自己的未来道路再自信，现在她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的才华征服了观众，哑巴系已经是她摘不下来的标籤。up主本人并非不好意思开口, 只是现实没给她太多选择, 好在现在她长了嘴巴。
于是她在评论区里另开一楼, 先贴张表情包：好多人啊.jpg。
up主本以为有人也会惊嘆这一点，她所没想到的是, 原本还在不断增加的评论数，此刻突然戛然而止。原先的嘈杂与躁动，此刻陷入一片死寂。
她甚至能想像，所有将要发布评论的观众，此刻对南歌子突然的一张图陷入沉默。宋音知道这叫哑巴转移定律，当她说话时，自有人不说话——
怎么这边也不配合哇？up主蓬勃的事业心陡然消失了一截，她明明关注数百倍增长，此刻却只能在评论区上演着独角戏，真的没有人为她感到尴尬吗？
宋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实在难以费解众人这么默契的「孤立」。她第一次升起了要将一件事搞明白的欲望，愤愤又补上一句评论。
【我好像火了，大家有什么头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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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头绪很多，谁也不敢妄言。
在南歌子事件发生后，世界能够通讯的地方，网络或者现实，到处都是她。唯独在她面前，在视频的评论区里，几乎看不到「她」的存在。
谁敢在这里议论她呢？
一部分人宣称她是高等文明将要入侵地球，另有一部分人认为世界存在科学无法解释的超凡，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对她抱有敌意，认为这是政.府的一场骗局，是这些人试图掌控世界，愚弄人类的手段。
确实也有人试图「染指」过视频主的弹幕和评论区，然而这些痕迹以资料库爆炸、数据无故丢失等手段销声匿迹，正在进行直播的设备当场自燃，许多视频留给观众的最后一幕都是燃烧的火焰。所有文字记录和照片也以同样的方式被销毁，一双无形的大手在众目睽睽下抹消着一切。
别处的正面或负面评价无人理会，真正的眼睛在这里。
核子们熟悉这一幕，甚至疑惑为什么「幔」只在这里出手，而其他不知情的人只感受到恐慌。一切有人暗中设计的概率低到可怜，他们不得不承认，世界正在发生一起巨大的变故。随着自然界的风暴逐渐消弭，一场更大的暴风雨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按理来说，南歌子到现在并没有做出什么真正破坏性的事情，知道内幕的核子先不提，但普通人没必要太过于恐惧。然而围绕佛罗里达雷电试验场的军队全部消失，这是在众目睽睽下无法遮掩的事实。该地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禁区，军队和大型武器在暗中调动，世界的未来不知道走向何方。
在放出新一期视频的此刻，合心公司和镜头里的建筑有了对应，而消失的军队到底面临怎样的结果，人们也隐约有了猜测。
这却只是南歌子的游戏。人们并不疑惑南歌子发布视频的用意，也从不假设她在做一起预警。戏嚯和玩笑的态度太明显了，他们更愿意相信她在做着一场场预告。
她会嘲笑人类在命运来临前毫无知觉，甚至将其视作一种玩闹吗？
【好多人啊.jpg】
【我好像火了，大家有什么头绪吗？】
到现在还是这样戏嚯的视频主，问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表现得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这几乎是她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佐证。
在从前，核子看着观众附和视频主玩梗，或者自己也另闢蹊径宕开一笔，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只觉得世界无比荒诞。而此刻，所有人终于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
也不知道过去他们所做出的一切，肆意地调侃自己未来的命运，视频主看到了会不会发笑。
无论善意或者恶意，他们在今天看见了南歌子的傲慢，甚至要对这样的问题做出答覆。
终于，有人在南歌子的评论下做出了第一条回復。
依旧是广庭玉。
广庭玉知道胃是一种情绪器官，她焦虑的时候一般伴随着旺盛的食慾，有着另一套饥饱的标准。然而此刻，广庭玉对这句话才有真正的体会，她简直焦虑到胃痉挛。
她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活怎么落到了自己的手上，但说后悔，她又无法放弃发现母亲到底在做什么这一机会。过往广含卉的引导早在她心中串成了一条线，只是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信心，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拥有和南歌子有一段孽缘。
她很想问自己有没有死亡的风险。虽然她觉得不止于此，但是看到周围人万分紧张的态度，她确定了一点，即便死的不是她，这大概率是一件会有死人的事。
所以能不能不要看她发简讯？时刻被盯着真的会让人变蠢……
广庭玉敲下了几个字。
【等待up主结束风暴重生中^^】
下一秒，南歌子给她发送了私信。
她甚至听到了周围人发出的抽气声，一种混杂着震惊与畏惧的感嘆，显然紧绷心神的不止她一个，这点让广庭玉感到稍微好受了一点。
然而在看到视频主的回信内容时，广庭玉还没完全舒完的一口气陡然一僵，凝滞在半空，几乎屏息。
【是不是事情闹得太大了？风暴已经打通关了，我打算等下直播一场游戏，正好和大家交流一下^^】
同样的笑容后缀，此刻却让人心底不由得发寒。不知为何，南歌子表现得越随意亲切，却越让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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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确定会发生什么的广庭玉抬头，原本想从周围的「专业人士」的态度中寻求帮助。然而，她看到了许多张非常、非常难看的脸。
即便不知道这代表的含义，广庭玉依然从中看出了一点悲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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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缝接档玩游戏这么离谱的建议当然不是宋音自己想出来的，她脑内的人声要负一大半责任。她原本可以不答应，但无解的困惑使她选择自己寻求答案。
它说，再来一局游戏吧。她没有风险，只做选择，并且游戏中的许多元素对于她来说都不陌生，绝不会让她感到无聊或者后悔。
在它眼中，宋音的意识显然经过了某些特殊的处理，从结果来看，这种手段一方面使得她难以获取核域相关的信息，另一方面也让她不会被封锁反制。核甚至能够猜测到，幔能在意识网察觉到代表宋音的节点，大概率因为自己也出现在了现世。它暂且寄居在宋音的意识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遗忘。
核与壳此时相互挤压，即将重叠，导致幔被限制在夹缝间，封锁处于时有时无的状态。不仅如此，候选人将核域的信息gg天下，甚至对核域生物出手。她旗帜鲜明地站定了立场，而这样的立场核域不能接受。
在这一刻，它与一些核子想到了同一个点上：如果无法阻止南歌子，那就只能争取她。
宋音的意识让它察觉到一丝设计感，如果说它们是栖居在人意识上的生物，那么她无疑是一块荒芜的废土。二者不得已绑定一起，它需要让自己好过一点。
「游戏」，它抓到了宋音的关键词。
如果她能因为这种说法针对诡异，为什么不能因为同一件事情改变选择？她的意识封锁，显然不针对所谓「游戏」里面的内容。
它说，来玩游戏吧，一切她弄不明白的，能够藉此来解决，它会在这里全部解释一遍。
第68章 《全球游戏》
宋音由衷地希望这是boss关。
她再三确定：「之后就没你什么事了吧？」
要说宋音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她现在正问着不相干的另一件事，但如果她依旧保持听过就忘的状态，此刻也没法做出回復。
发生了事、发生了大事, 然而宋音擅长于抓住主要矛盾。对于她来说, 只要不影响到手上正在做的事情，许多事情只是需要接受的设定。地球的不对劲不是她该烦恼的, 帐号关注的不对劲却是真的。
更可恶的是，为什么堂堂up主在评论区里留言, 却有种被观众孤立的感受？她还是怀念以前很会提供情绪价值的网友。
「这个剧情结束了我能回到日常吗？」
她又浏览了几页评论区, 想起家里的那位不速之客, 不由得有些忧郁。
事实证明，疑问只会越堆越多, 直到主线无法继续推进。宋音前期疯狂skip掉了诸多剧情, 现实中既没有读档, 也没有歷史对话让她翻, 重新了解世界观是不切实际的，up主只想知道自己的事业到底能够走上何方。
人声保证：「只要你想，这是你需要做出的最后一个选择。」
听不懂的话再次跳过, 宋音沉吟一会, 然后说：「反正想要干什么你开始吧。」
up主自会挑选能播的给观众看。突然, 她勐勐眨了几下眼睛，有了一个好想法。
「我可以直播。」她说，「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
视频里不要聊与游戏不相关的话题, 但是线上聊天应该没有这样的顾虑？
更何况此次玩游戏的, 是up主完全体。
「能蹭着热度再涨涨吗？」宋音一边嘀咕, 一边在帐号上公布这个消息。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火，但是舆情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对未来发展的态度慈祥：「能吗，涨点吧。」
她在在意什么？
男声冷眼旁观。像宋音无法理解它一样，它对于前者的费解与疑惑并不少一分，甚至在进一步探究后更感混乱。
走到了这一步，她确实可以按照心意，将核域的一切定义成游戏，但为什么要寻求人类的认同？让海鱼赞美干涸，让昆虫欣赏大雨，让所有人因为悲惨的未来发笑——在它的眼中，视频主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
她在颠倒规则，规则便呻.吟着整番倒悬，所有生物共同承担后果。
「你该打开『游戏』了。」它无言，只能提及唯一能够插手的事。
宋音才看明白打开直播间的流程，很为男声这突然反客为主的态度纳罕：「哦，对，你也有个游戏，那么在哪呢？」
up主只记住了她可以直播游戏和观众「唠唠」，游戏本身已经不是重点了，完全可以就地取材。怎么，它的游戏也在合心公司的游戏库里？
「你需要打开通道。」
没等宋音扣问号，男声立刻补充：「解封原先出现在天顶的黑洞，你会获得『游戏』的权限。」
想的还保守了，它的游戏在人家游戏里面。
宋音脸上浮现出兼有怀疑和犹豫的神色，这是至今为止她对「高等生物」最大的反应。不说那个实在有碍观瞻的画面，单从对视黑洞后人声再次出现的事件，足以让up主怀疑里面尽是些脏东西。
她曾经给黑洞里掉出的东西拍过照，照片说得明确，那是一堆残渣。
不过既然是滑鼠点操作、屏幕看效果，大概不会波及到她？这样想着，宋音慢吞吞点开自己的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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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久前，她结束了上一场沙尘暴，动作轻车熟路般平静，地图上已没有需要前往的地点。此刻，面对着这幅绘有南歌子帐号的土地，宋音随手打开直播，选择召唤游戏开局所捕获的暴风雨。
熟悉的黑暗再次笼罩了一切，之后便是闪电蔓延而来的火光。
「诶——」
up主忍不住发出声来，她的震惊从未如此真诚过。
电脑屏幕内天光大亮，隔着公司建筑的落地玻璃，她看到了一片黑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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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不震惊，他们只麻木地接受。
接受视频主的询问，接受风暴的消失，接受她关于直播的通知。下一秒，直播间挂在了平台首页。
视频社区的创始人心态复杂。这是她与一群合伙人的创业产品，这就让她更加难以理解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像一个孩子被上身的母亲，对后者既熟悉又陌生。网站无法阻止发生的一切，她的社区没等来被国家徵用这一天，反而成为了人和灵异存在交流的平台。
创始人不好说自己搭建的只是一个草台班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为此感到过恐惧。但一切都太娱乐化了，戏嚯又轻蔑，好像所有人经歷过的一切，只是一场【嗨，中午十二点在线试玩新游】。
这是南歌子起的标题，选的频道是游戏区。
她侧头看向一同观看直播的人员，许多仅在新闻里见过的要员，此刻也都在座位上严阵以待。
据她了解，曾经对接过南歌子的客服也在事件发生后迅速被官方找到，询问是否遭遇过什么异常现象。直到这时创始人才发现，异常并不是一次新鲜事，只是第一次被捅到太阳底下。
这种存在在她网站里当up主？
她心里陡然产生室内有鬼的惊悚，不由得面色一沉，将视线切换到屏幕上。
同一时刻，无数人抱着困惑、惊恐与警惕的态度，进入了一个亚洲国家本土视频平台的直播频道。机器人播报的弹幕飞过，界面下方花哨的礼物罗列成一排，一切都与严肃与沉重毫不沾边，和现实更是显得割裂。
现实甚至有血腥气。
早在靠近合心公司的军队被吞噬时，联防军方下达指令，放弃那些「莫名消失」的军队，直接启动飞弹摧毁该地区。
一个诡异的大洞，无数死亡的人群，这足以让人拿出面对战争的态度处理这件事，即便总统无法轻易地宣布全国进入战时状态。他们该怎么定义自己的敌人？天空的大洞？未知的存在？
太荒诞了，他们只能希望用火力覆盖这一荒谬的事。然而下一刻，操控台发生了一起前所未有的爆炸，部分高层失踪，部分高层当场脑死亡。
倖存者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他们第一次体会到核子的感受——在规则的霸.凌下，其实他们手无寸铁。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充满着忧虑与恐惧，极少数的末日论爱好者，较少数的憎恶世界者，还有一部分受够的核子。
「太棒了。」有人想，「大家一起死，这很公平。」
他贪婪地看着周围人的痛苦，藉此补偿自己做梦都在抱怨着的不公。
同样坐在直播间前，孟挑云问：「你们想过这样的结果吗？」
怨不了任何人，她咬着指骨，有些焦虑，谁能想到up主还会直播？
邪神的直播能不能看？周延苦笑，却没有移开视线。
他们接受一切后果。
「如果人类的存在被看到了，那么是。」
相比之下，苏玉良显得格外平静。
隔壁上的图案是她安排的。在知道天气预报的内容与现实有对应后，苏玉良就在思考怎样做出应对。她对南歌子的抵达有预感，受卡莱播在钻孔会议时的做法所启发，她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无法再多写一句，他们的敲门砖就是对视频主的关注，也只能以这种方法吸引她的注意。假如宋音离地面再近些，她能够看见苏玉良的身影，即便她无法从建模中认出后者。
核子们确实想要一个和视频主面对面的机会，并且希望尽可能的平等。这个机会此刻以一种令人惊愕的方式出现了，至于平等，没有人能给出确定的答案。
「活得久真好，视频主都能给我当主播。」孟挑云自言自语，情绪夹杂在亢奋和虚无两种极端的状态中：「我能问她自己的相关理论是否成立吗？」
即便她知道这些东西绝对无法被问出来。
下一秒，屏幕里出现了一道人声。
「hello？大家等我一下，这里出了点小问题。」
正常，甚至无比正常的女声，与恐怖元素没有半点关联，在此刻却几乎吓了所有人一跳。即便大多数人只听得懂第一句「hello」，也不妨碍他们尖叫一声，从屏幕前逃开，捡起手边的物体投掷向面前发声的机器，仿佛遇见了这辈子所见过的最恐怖的东西。
「啊！！！」
他们根本没期待里面有个这么像人的声音！
即便有人表现得再平静，也起码打了一个激灵。
太诡异，又太怪异。这是周延第一次听见南歌子的声音，却不由得响起从前南歌子研究小组说过的理论。
拟人化。在昆虫中，伪装成猎物的掠食者进入食物中心，大快朵颐。她上传核域有关的视频，或许是因为她只有这一个选择，须知人从来无法想像自己没见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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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抬头，屏幕依然一片漆黑，像是一张大张的嘴。
第69章 《开门放鬼》
建筑外黑夜来得迅速, 如果说视频主为此感到惊讶与疑惑，那么在场核子的感受只有恐惧。
他们所面对的场景无限地逼近于核域，窗外的树林也看不见一点熟悉的模样。零星的几个黑色人影像蚂蚁一样在地面徘徊, 在一定距离处围成一堵肉骨嶙峋的墙。
黑暗成了一个有形的物体, 一头巨大的水蛭，牢牢地吸附在地面上, 随着唿吸缓慢蠕动。
但他们正遭受着的一切又不完全相似。正统的核域起码有一个待做清单，流程为人熟知, 黑暗似乎也能熬得下来。而此刻, 他们无可作为, 只受约束，与其说是公司的员工, 更像是不确定刑期的囚犯。
如今更坏的状况也在证明一点：等待不会有好结果。
【不要打扰主管的工作进程】
卡莱记得这个要求, 但规则往往需要解读, 划定不可做的范围后, 范围之外或许有着一线生机。
——他是否能去赌现在是工作进程的间隙中？
核子尝试观察视频主的「游戏」状态，南歌子的声音就是这时传来的，她打了一声招唿。
下一秒, 电源切断, 整栋大厦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电脑前, 已经没有了视频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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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档覆盖中……】
【无相关存档可覆盖，新副本正在载入，祝您游戏愉快】
意识上, 视频主认同自己将要试玩一个新游戏。
事实上, 她在电脑前按照指示进行了开启的操作（即便这一触发机关看上去像个玩笑）。
那好, 她开始了自己的游戏之旅。
宋音睁开眼睛的时候，总觉得事情不该像现在一样, 但到底该如何发展，她说不上来。
除了一种头重脚轻感，她没察觉到什么不适。非要说异常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接下来要干什么。
好在她面前有一台关闭的电脑，或许能够从中获取一些线索。
宋音首先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她站在一个迎宾台前，四周场地空旷，隔着正前方的玻璃门，远处是漫无边际的黑夜，只有一点稀薄的光勉强照亮了门外一小块地板。室内的唯一光源也角落的应急光源，甚至没有她身边的绿点亮，宋音探究了一下，发现是个打卡机。
她在上班？宋音原地跺了跺脚，活动了一番，刚准备尝试打开电脑，耳后突然传来「叮」的一声。声音清脆，在寂静的大堂里久久迴荡。
后方有一座电梯正巧抵达一楼，与此同时，一串字符在电脑屏幕上亮起。
【权限已移交，您好，管理员。】
这年头给迎宾小姐的头衔还挺高的呢，找不到板凳坐的宋音心平气和地想。
她「咔哒咔哒」连点了好几下滑鼠，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探查电梯发生了什么状况，突然手指一僵，察觉到了什么，缓慢地抬起头。
玻璃门外，有一颗插在木棍上的女人头颅，悬空一般，凝视前方。
宋音自觉思绪从未转得如此快过，瞬间便串联起所有不对劲的点，她确实不需要座位这种会阻挡当场逃跑的障碍物，没准电梯就是来接她的。
对面跑她就跑——话说她上得什么鬼班啊？
「我要进去。」
头颅这样说道。
一阵光亮投在宋音的脸上。她迅速往下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开机界面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女人的照片，附带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两个按钮放在照片下，一绿一红，看上去像是简歷筛选现场。
「开门。」头颅继续说。
说的正好是绿色按键上写的字。
宋音将照片右侧「询问来歷目的」的一堆要求一扫而过，没带丝毫犹豫，直接点击了红色按钮「驱逐」。
是这样的，她宁愿面对自己不知名的老闆复述思路，也不愿和此等物种同出于一个空间。以己度人，宋音觉得自己的同事绝对会支持这个决定。
在按下按钮的下一秒，一群黑色的人如同干柴做的潮水涌了上来，抓住木棍拉扯着它，这时候宋音才发现，木棍的底端插在一只巨大的甲虫上，她刚刚一直没有注意到。
这下她更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为什么不让我前往「壳」！我会帮你的！」
头颅尖叫着，和黑色的人潮一起从门外消失，其解决速度之快，让刚搞明白自己职责的宋音恍惚。
屏幕角落随机弹出消息，【访客已驱逐】。
好在实践证明大门开关掌控在自己手上，让人多了一分安心。她又看了一眼电脑，右侧要求里写着一些门卫的权利和职责，却并未点明不同选择会导致什么结果。起码宋音不知道这些外「人」冲着谁来，她还是楼上薛丁格的同事。
她似乎可以开口询问，毕竟门外那个玩意都能讲人话，只是宋音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开门的理由。此刻她最该纠结的只有一点，该不会自己得站一晚上吧？
宋音刚开始着急起来，门外陡然传来了一声尖利的鸣叫。她再次抬头，看见一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巨型火鸡，正在一顿一顿用喙轻轻扣着玻璃门。它的翅羽尾端滴着鲜血，随着身体的振动溅到玻璃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血痕。
屏幕上的照片也一同切换成篱笆内的火鸡，右侧的要求没有变化，打头的就是「询问」来歷，可是火鸡显然是不能开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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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晋门卫又脑内审视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结果让人悲戚。
「你是谁。」她开始哲学三问，「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
她再次将食指放上滑鼠，甚至都不用移动位置，箭头原本就落在「驱逐」的按钮上。门外的火鸡没有理会，依旧不紧不慢地敲着屏幕。
和刚走的那位一桌，宋音做出了决定。点击滑鼠后，浩浩荡荡的人潮再次一拥而上，如同被蚂蚁蚕食的大象，原本有门框一样高的生物顿时消失在低矮的黑色中。
弹窗依然出现，【您的火鸡已驱逐，资产-1】。
「诶？」宋音一脸茫然，「我的火鸡？」
也没人说这件事啊？
玻璃门此刻变得崭新，再无半点血迹，再远处依然是熟悉的黑，连一片羽毛都看不见。
人不一定会对可能得到的东西感兴趣，但往往会在意自己失去的什么，然而宋音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心态去面对自己失去一只火鸡这个事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过这玩意。
她开始用滑鼠在屏幕内四处点击，但并没有触发什么特殊界面。随后宋音开始观察起了火鸡照片，一个饲养场，篱笆边缘站着一个看不清身形的人，按照逻辑来说，大概率是自己。
宋音皱起眉来，突然想起这个筛简歷一样的界面是自动弹出的，自己先前并没有点击过任何一个软体。
她是管理员对吧？
虽然屏幕上没有退出的图标，但宋音一个快捷键便回到了电脑桌面，并且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图标咂舌。
昆虫馆、精神病院、公司……她在里面找到了牧场的图标，点击进去，不出意外地在一众生物中发现了火鸡。角落的天气栏显示下雨，红色的液体同时从天空中落下来。
「我的资产？」
宋音喃喃道，心神一动，再次切回桌面，打开了公司的图标，成功进入了简歷界面。
「我是老闆啊！」
打工人大惊，一时腰也不软了，腿也不酸了（她本身也没站多久），看打卡机的绿色光点都显得和蔼可亲，正准备可汗点兵一番，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然而这一次门外却没有人，一张照片从门缝中被塞了进来，晃晃悠悠落到了地面。
宋音谨慎地将其捡起：一张俯拍的照片，孩童的头髮上停着一指长的蜻蜓。
同一时刻，女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能给我开门吗？」
.
《风暴追逐者》的第二章以键游形式呈现，与它的地图在现世中脱不开干系，同时受宋音操控的模特也承担的主人公——即摄影师的职责，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视频主的双手。
这让视频主轻松了一段时间，但也只能止步于此。模特本身就是以游戏的方式被操控，自然也没法代替视频主玩游戏。up主玩键游的期待没能实现，更不巧的是，这次是直播。
他们观看着视频主的游戏操作，看着人虫和火鸡被相继拖走，也听见了人虫最后的一声喊叫。
她到底想去哪里？只要愿意深想，答案只可能让人感到恐惧，对于核子更是如此。核、幔、壳，一套在诡异和人类中共通的理论，并且似乎前者对其的理解程度更深。
「让我去那个地方吧。」电脑里传出的声音那样稚嫩，不会有人怀疑她是一个小孩，也不会有人怀疑她是一个恶魔：「那里食物丰富，小虫们会长得很好很好，我能养出很多很多昆虫。」
视频主没有反驳，这让气氛变得更加恐惧。
「那是你为我拍的照片，我一直有好好保管它，我会珍惜这个机会。」
「让我去吧。」
第70章 《开门放鬼》
没人能在宋音这里打感情牌, 倒不是说她多没感情，只是对着一个「失忆人士」回忆过去，只会让后者尴尬。
「我为你拍了一张照片。」她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抬头打量了一圈天花板, 不置可否地问道：「首先你现在在哪？」
砰地一声，一片巨大的蜻蜓翅膀拍击在大门顶端, 像是门板外又叠加了一层遍布裂纹的碎玻璃，随后, 一颗女孩的头颅倒悬着从上方探出。她的头髮扎得紧紧的, 并没有髮丝垂下, 板正得像自玻璃窗下露头偷窥的孩子，不过却是倒放着的。
碎玻璃翅膀往上挪了挪, 于是整个门框外只剩一个微笑着的头。
「我在这里呀。」她说。
宋音礼貌性地后退几大步, 重新站在电脑后面。她开始担心如果自己点击驱逐, 那堆乌压压的人潮是否能够得到这位。
新晋门卫尝试去解释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当年一指长的蜻蜓如今长得这么大, 还会带人飞呢——是带人飞了起来没错吧？
宋音立刻扫了一眼电脑，上面只有一张普通女孩的照片，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诡异元素。只是第一个访客出现时, 它的照片同样平平无奇。
女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室内, 动了动嘴巴：「为什么不开门。」
很好的问题, 宋音本人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按下「驱逐」键，大概是对面口中照片的来源让她有些犹豫。
有关于「昆虫」的描述让她锁定了图标「昆虫馆」，可惜的是, 当宋音点击进去后, 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屏幕, 其他图标却并没有这个问题。
难道访客到来时对应图标会锁定？没道理啊？
宋音重新走到门前，把眼睛贴近门框, 仰头看去，试图弄明白是什么东西在说话。这一眼，她看见了女孩平行朝下的脸，不知道脖子在哪，只有一块节肢动物的前胸接在她头颅后侧，下方是细长的足肢，此刻正扒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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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就多余看这眼。宋音默默收回视线，委婉道：「我给你拍照时，你还不是现在这样。」
照片里还是有头有脚的呢——虽然现在也算有头有脚，甚至还多了几条。
「是的，妈妈说这叫做世事无常。」
墙外的人头蜻蜓受重力下滑了一点，露出两根撑开的蜻蜓腿。她的面部再次贴上玻璃门，压出了几个圆形的痕迹，皮肉也被扯得扭曲。她身上最像人的地方现在也变得古怪起来。
宋音无话可说，只能感嘆成语用得真高级。
但会说话总比只能叫唤的火鸡要好，她选择暂且忍受，继续询问：「你来自昆虫馆？」
「那里已经被毁了，我再也去不了。」
宋音很上道地面露同情：「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新世界。」女孩的声音逐渐变得急促，她下滑得越来越厉害，甚至露出了平铺在两侧的翅膀：「你会放我进去的，对不对？」
她往下掉一点，宋音就往后退一步，脸上同时露出思索的神色。
「那一边有什么？只有东西进来，没有我们出去。」玻璃翅膀开始扇动，连续不断地击打着门框：「我们不需要投喂，小虫会自己找到东西吃。」
砰砰砰——
「找东西吃找东西吃找东西吃……」
女孩彻底掉了下来，这时宋音才看见前者那长度惊人的虫尾，此刻正随着扑腾而摆动。新晋门卫立即点击「驱逐」，并且非常礼貌地补了一句：「走好。」
「能不能再来只火鸡。」她真诚许愿道：「我也想跟着它见识见识新世界是怎么一回事呢。」
人头蜻蜓大叫一声「我的照片」，便以同样的方式消失在夜色中。这时宋音才想起来它落了点东西，并且自己也为此付一部分责任。她刚为此感到一丝尴尬，便被再次弹出的消息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熟悉的资产-1，宋音大惊。不是，做老闆也不必要什么产业都沾一点啊！
她彻底提起了警惕。
来了一个提着锯子的独腿男人，思考一番，遂驱逐，资产-1。
一头在陆地上攀爬的鲨鱼，再思考，驱逐，资产-1。
一个披着白布的生物，驱逐，资产-1。
再次重复一遍，做老闆也不必要什么产业都沾一点啊！
宋音（对之前自己）的自信开始逐渐消失，她甚至开始反思为什么明明是个老闆，此刻却要在门口迎宾，不能招个人替她吗？
下一个访客是一个身穿蓝白色条纹服的病人，自述要去新世界看病。宋音点开病院图标开始检查，成功在档案中找到这一位。
「精神病院。」她沉默了一下，自动无视了前两个字，第一次移动滑鼠点击开门：「理由差不多吧，正好由你做打头。」
这会无论是什么都得开一次门。
虽然上次宋音同样是这个想法，但发现访客是赤手空拳的精神病人后，事情才真正地能往下走一步。
玻璃大门徐徐打开，宋音的电脑界面闪烁了一下，切换成另一个画面。在屏幕中，她看到了两边的门框，应急灯下昏暗的地面，打卡机冒着的绿光，以及一个站在前台看着电脑的女人——显然是她自己。
这是一幅从外往内看的视角，宋音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访客。
条纹服病人开始迈步，与此同时，电脑的画面开始移动。视野推进，一步步路过前台，进入右侧走廊，直到面对一座电梯，画面重新静止。
宋音操控滑鼠点击上行按钮，一只手出现在画面里，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下一秒，电梯门打开，明亮的光照顿时填满了屏幕，银色的电梯反射出条纹服病人的脸。
宋音在电脑后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
她懂了，这次她真懂了！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教练，她绝对会好好选一个初始英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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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开不了，只能先这么凑合着用吧。
点击各种按键尝试了片刻后，宋音放弃了刷顶配开局的想法。她发现自己原先的思路完全逆向而行，假如她之前选一个足够猎奇的生物，该跑的绝对不会是自己。没想到挑来挑去，最后挑出一个这样的角色。
竟然还有点像在玩游戏，她稍微发散了一下思绪。
引导精神病人进入电梯，23楼的按键自动亮起，一段悠扬的音乐从电脑播放器中传来，不好说是有情调还是渗人。
宋音还没尝试自己上过楼，接连到来的访客浪费了她先前大部分时间。不过能通过控制「资产」探路，听起来是个很安稳的选择。
随着电梯上行，画面也跟着轻微地晃动。「叮」的一声，目的地抵达，门自动打开，病人走了出来。
电梯外是一条左右贯通的走廊，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有些嘈杂。一道道门框间隔排开，宋音注意到，门框处没有门。
领导经过再探个头，会像鬼一样吓人吧，宋音不免有点兔死狐悲。
通过点击指引发现，角色继续往前走动，在视角逐渐靠近一扇门框时，宋音发现了一件事。
房间里确实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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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子消失后，核子一度陷入混乱。他们的异状早被「同事」看在眼中，又或者说他们太过沉浸于异常，以至于忽略了已经熟悉的危险。室内并非全是人类，诡异杀人也不需要问任何理由。
受视频主桎梏的远不只有他们，这下迎来了真正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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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与诡异互相攻击在合心公司有过前例，即便那次活动以失败结尾，依然也给他们这些后来者积累的经验。谁也没想到，这个经验此刻竟然弥足珍贵，使得他们成功将动乱控制在一个房间内，没有使事件扩散下去。
最后一个诡异被笔捅穿而死，血液顺着笔滴答落下，进入墨水瓶中。真正的同事看了一眼动手的瑟琳娜，又沉默地让视线远离。
他明白后者的想法，大概对未来核域的研究依然抱有幻想。万物依然可以穷尽，只要像从前那样研究，新大陆依然是一个机遇。
然而他环顾四周，只感觉到绝望。
仅过了几分钟，除了衣服上的血迹，其他的诡异残骸被建筑吞噬。桌椅崭新，墙壁干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真正的诡异难道不是这栋大楼吗？像一个铁制的胃带吞吐着任何生物，他们只不过是先后死而已。
这一绝望的情绪在他发现它始终停靠在一楼，没有人可以从这里离开时到达了顶峰。突然，有人压着声音惊唿一声：「清单有变化！」
所有合心员工都有一张待做清单，即便以格外反常的方式进入核域，这些原雷电试验场的研究人员依然被限制了行动准则。但在视频主消失后，【不要打扰主管的工作进程】之类的要求便暂时显得无害起来。
然而此刻，清单的内容完全换了一套逻辑。
【1.你的新同事即将抵达，记得欢迎他。
2.电梯一次只能进一个人。
3.乘坐电梯的人无法决定通往的地方。】
「叮」地一声，电梯抵达了。
第71章 《开门放鬼》
电脑内容的切换让宋音也转换了思路, 或许她不该纠结于选择，重要的是将这一趟行程走完。
她拥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资产，负责管理公司的大门, 现在还对「招」进来的访客起着决定性的指引。奇妙, 看来自己可以胆子再大一点。
宋音操控着条纹服病人走进门内。
想来条纹病服的装扮非常引人注意，房间内的其他人纷纷抬头看了过来, 神色大多显得非常严肃，总归不是什么欢迎的态度。
在众目睽睽之下, 宋音不退反进, 甚至让条纹服病人直直走向身旁的人。
由于没有任何前景题要, 房间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同样陌生，暂且先挑一个人试着触发互动。门外的访客宋音还可以亲自开口问话, 但是隔着屏幕, 她只能希望对面人要是打了什么招唿, 电脑能带自己也听一份。
出乎她意料的是, 被随机挑选的对象神色大变，下一秒，他拿起手边的笔, 朝着视野前方插来, 显然对准了条纹服的眼睛。
……她要的不是这种互动。
宋音不知道自己身临其境会是什么状况, 但是隔着一块屏幕，她非常迅速地切换移动键，视野也不受任何惯性制约, 立刻朝后退去。
她自认为这一个躲避非常及时, 然而刚刚擦着笔尖躲过这一击, 屏幕右侧冒出了一个鲜红的拳头——不，那是一个被举起的墨水瓶, 它被重重地砸在条纹服的身上，画面顿时产生一阵勐烈的晃动。紧接着，画面陷入了黑屏，最后一幕是许多人逐渐靠近。
显然，这是一起群殴。
看不明白的事件经过，也看不明白的死亡原因，宋音皱着眉毛放下了手。当电脑再次亮起时，则重新回到了简歷板式的开门照片。
总之可以得到一个结论，上面有一群需要解决的人？
宋音思索着看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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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死了？」卡莱问。
一众核子围着倒地的病号服诡异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事件。无需多解释，一个来自s-1核域【精神病院】的诡异死在了办公室进门口。
而更远处，电梯进入下行状态，但没有一个核子来得及进入。这是一次空载，他们浪费了一次机会。
但大多核子并不感到可惜。即便这次电梯可能代表着一次生门，但考虑到「精神病人」的来处，下方更大概率可能是一次死路。这些雷电试验场的研究员都是从楼顶试验台处进入的合心公司，或许只有朝上跑，才能找到生存的机会。
他们现在更关注一件事：为什么只可能出现在核域【精神病院】的诡异，此刻从一楼被送往合心公司的高层？
楼下有什么？公司之外又有什么？比死在公司里更可怕的事，莫过于自以为逃出生天，却在离开大门时发现周围是陌生的山林，并且员工宿舍在树林中矗立。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来的诡异是什么。」瑟琳娜说：「也最好不要赌电梯通往的终点。我们必须先把这楼的诡异清理掉。」
她的含义直白。如果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尝试消灭所有诡异，彻底湮灭这个核域。
合心公司是少有的核子能直接对诡异动手的核域，这或许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有人看了一眼电梯：「但愿再上什么东西来，只上精神病人。」
初进入核域的噩梦，现在勉强也能应付，人就是如此地一步一步走向麻木。
「精神病人」的死亡是必然要达成的结果，所有人通透式选择了动手。对于这个面对过的第一个诡异，没有人会忘记它的规则的特性。
【精神病人发呆时从不走直线。他们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漫无目的。一旦瞄准目标，就会从发呆状态清醒，对周围人发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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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到的人也会成为精神病人。】
但与曾经在核域的经歷不同，这个精神病人确定目标的速度尤其得快，反常得让人担忧。
在某种不妙预感的逼迫下，核子们快速推进行动的计划。毫无房门遮蔽的结构使得只要有诡异路过，它就很有可能发现室内员工数的不对，他们必须迅速地结束一切。
可惜的是，在「快一点」方面，也有人和他们抱着同一个想法。在电梯触到最底端时，仅在一楼停留了非常短暂的时间，电梯按钮旁再次出现了上行的标志。又有什么东西要通过电梯上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
然后瑟琳娜说，「躲起来。」
临走之前，瑟琳娜回头看了一眼死亡的诡异。
它的身体依然躺在原地，还没来得及被这栋建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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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地一声，依旧23楼。宋音的目标有两个，一是再在刚才那群人面前熘达一圈，看看他们这次是什么反应。
第二，宋音有一点自己的私心，她打算为自己搬个凳子。大概是本来就抱着这个想法，上一次在进入房间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了一个无人坐的带滚轮软椅。
而这次，她的初始英雄是——
「砰——」
一个人形的石雕从电梯里倒了下来。在没有任何人搀扶的情况下，雕塑自己用另一端立起，平稳地站在地面上，石刻的瞳孔看向远方。
这是一个中心对称的雕塑，如同扑克牌的图片一样，自中心点朝两端蔓延出两个人的上身，它们腰部连在一起，穿着宽大布料，将一个平口水壶抗在肩上。当一个上身头顶朝上肩抗水壶时，便会有另一个水壶被垫在底部。随即它又摔倒，再站起，上下翻转。虽然只有两个上半身的人，但却把平口的水壶当两只脚，一步一倒地朝前走去。
好在随着雕塑的翻转，视野虽然有高低的起伏，起码没有颠倒的旋转。
这个雕塑是宋音重新担任门卫后遇见的第一个访客，她并没有看见雕塑是如何来到的门口，似乎某一瞬间它就存在在那儿了，也不发出任何声音，睁着灰白色的眼睛悲戚地望着前方。
她本有疑虑，但在桌面上看见了石雕场的标志后，最终选择了开门。这会宋音不计较资产的丰富性了，产业链齐全也挺好的。
她眼睁睁看着雕塑翻转着进来，砸地声砰砰作响。雕塑非常结实，不仅很难破坏，听声音似乎也能轻易砸死人。宋音甚至都不敢试探它与大门哪个更坚硬，并且对即将要承载它的电梯表示担忧。
前一个问题并不知道，电梯倒是好好把雕塑再次运送到了23楼。翻转着再次进入房间，宋音只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前角色倒在地上，挡在前往椅子的必经之路上，看上去死得透透的。
宋音直接无视了地面上这个平躺的障碍物，让石雕朝它的身体上倒下，视野一阵颠簸，成功地压中了目标，从另一端站起。
然而在靠近滚轮软椅旁时，宋音开始感到棘手。以颠倒行进的身体移动，想来一个失误，就能把她预定的板凳砸个稀巴烂。
话说之前的员工哪去了？
她将视野转到后方，准备再继续探索一下，突然对着屏幕里突兀出现的东西愣住了。
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雕塑？
.
从这一刻开始，宋音一旦选择移动，同时会有两个雕塑在翻滚，砸地的声音更加沉重，只可惜地面打扫得太过干净，石头落地时连一丝灰尘也没办法扬起。
她操控着石雕进入了隔壁的房间，里面的场景更为荒诞——无数的尸体堆叠在地面上，表情充斥着愤怒和痛苦。
他们遭遇了什么，现在暂且不得而知，但动手的人选，宋音心里有了想法。她不急着去一间间排查房间，反而选择倒入门框。
几分钟后，房间里多出十几副神色各异的石雕，与统一穿着的它们比起来，蓝条纹病服夹杂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但另一方面，灰白色的石块在材质方面上显得十分统一，使得这种差异极具缩小，像是一种整齐度覆盖了另一种整齐度。
现在一移动，便一堆石块同时倒地，屏幕又是一阵勐烈的晃动。电脑前的宋音警惕地看了一眼头顶，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动静。
好奇怪的石块……为什么呢？上一位访客会有这种特性吗？
说实话，这种同化的行事手法，倒不像是访客在干的事。虽然动手的是宋音，但直到此刻，她依旧不知道访客是为何而来。她要是再这么一路压下去，这个公司里还有人吗！
不过话又说话来，宋音的「废物利用」有其正当缘由，她没有忘记自己不久前被「群殴」的画面。
现在自己的人更多了一点吗？电脑前的宋音换了一个站姿。
.
「砰——」
「砰——」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核子甚至能感受到脚下建筑的抖动。
「它们略过尸体了！」
一个核子神态显得有些仓皇。
在电梯门打开，重物落地发出第一声声响后，他们便意识到这次来的是什么诡异——封棺石雕。它能封存生物的尸体，化成自己的一员。
和精神病人一样，如果给它时间，他们的敌人将无穷无尽。而与之不同的是，石雕没有办法损毁，它们是天然的死亡收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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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震地声愈加剧烈的时刻，他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尽可能的将合心公司的诡异杀完。
「砰——」
否则就被它们杀完。
灰白色的石雕露出了林立的一角。
第72章 《开门放鬼》
石雕翻滚着前进, 核子一步步后退，在此期间众人发生了一场短暂的争执。
「我们只能装成原本的员工！」
「风险太大，要是它们进入了房间, 没有人能再出去！」
「那就分成两路, 想呆在这里的呆在这里——」
「不行！离开的人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完全是把我们留下来送死！」
内部的割裂在此刻骤然出现。
争执到最后, 一部分人选择离开房间跑到走廊，另一部分打算躲藏在房屋里, 寄希望于石雕能再次无视房门。人群四散的当口, 瑟琳娜再次抓住了卡莱。
「你认为我们现在在哪里？核域？」她确认道。
瑟琳娜并没有忘记试验场异变时这位核子先人一步的反应。在以南歌子为中心的巨大迷雾里, 谁曾离她更近，谁就掌握着更多的信息。这种前提下, 会议曾经对于核域物品的研究顷刻间没有了任何意义, 世界的步子迈的太大, 瑟琳娜不知道是他们走得太慢, 还是误入歧途。
瑟琳娜没有忘记南歌子看见卡莱时的特殊反应，她用尖锐的眼神审视着男性核子，同时耳朵始终听着石头落地的远近。
卡莱不久前很乐意达成眼前的结果, 即自己一定程度上与视频主产生关联, 借一点外力为自己增加筹码。但他决没设想过现在这个场景, 南歌子的风暴自现实捲来，他准备在此争夺话语权的组织却最先受到了冲击。
难道他为自己铺出了一条死路？
卡莱挣脱着女人的手，模煳地回答：「没有人能在视频主面前给出确定的答案。」
该死, 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如果能推得动, 卡莱绝对毫不犹豫地将女人甩在身后, 但尴尬的是，对面经年累月所锻鍊出来的体格着实具有强烈的存在感。死亡是规则性的, 身体素质对于求生而言并非重要的因素，也不是所有核子有足够的时间投入其中，起码他的开始晚了很久。
「两个核域重叠不是没有可能，现在待做清单发生了改变，最好别抱侥倖心理。」察觉到女人的脚步变慢，他不免急切起来：「放开我，别拖着我送死！」
瑟琳娜的目光带着审视：「难道南歌子向你保证过前面是通路？」
话语刚落，周围寂静了一瞬，躲在办公桌下的核子都忍不住冒头看了一眼僵持的两人。
「……你在说什么？」卡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以为她把我们放进过眼里吗？」
唯一有过记载的核域重叠和视频主有关，显然这次与她也脱不了干系，但是又如何？
欢乐的假面展示在普通人眼前，噩梦却留给核子。这些经过「天灾」筛选后平均素质远高于常人的一众，在所谓「游戏视频」和视频主面前简直毫无尊严。最起码视频主出手是顺应网络的唿唤，他们却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核子到底做错过什么，难道是天生不幸吗？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前走，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你只是在被恐惧驱赶。」瑟琳娜确定道，松开了手。
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失望，只是偏头看向门口，面色紧绷。她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期。
「躲起来吧。」她说。
砰——
此时石雕震地的声音只隔一墙。
卡莱仅在惯性下迈出一步，便陷入两难的境地。这个时候出门并不是一个好结果，擦着石雕的面门逃跑，有极大概率直接吸引这群诡异的注意力，躲在房间的核子也能获得喘息的时间。
卡莱的面容隐隐浮现出怒火。假如他有足够的武力值，情况会大不相同，但此刻他只能深深看了一眼瑟琳娜，匆忙选一个地方躲藏。
让他感到怪异的是，女人没有选择躲藏在遮蔽物后，反而紧贴墙壁，靠近房门，像是在等待什么——总不可能她还想偷袭进门的石雕？
同时卡莱无法理解瑟琳娜再次拉住他的用意。诚然，他对于自身的地位进行了合理的加工，然而这点「特殊性」有什么确定的必要，难道核子也在唿唤群体中出现一个神明指派的救世主？
然而卡莱的困惑维持时间很短，或许是赌命的成功，又或许是女性核子才是那个「被保证过通路」的人，石雕翻转着路过了门框，渐渐移动到远处。
下一秒，瑟琳娜冲出了房门，朝反方向跑去。
那里有什么？卡莱瞬间了悟，电梯。
【乘坐电梯的人无法决定通往的地方】作为规则单独列在待做清单中，几乎是在明示着另一条路径，以及决定电梯目的地的第三方。
躲在房间里，等石雕路过房门，折返进入电梯，这是在这狭小楼层中躲避它们的唯一方法。
同时他意识到另一件事情，那个女人原本想让他乘坐电梯——假如他对于南歌子来说确实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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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第一个房间后宋音就确定了一件事，除非直接坐在石头上，否则无论如何它们都没法帮她弄来一把椅子。
出于技术的缺失和一些不可抗力，在把躺地上的员工转换石雕时，她无可避免地损坏了一些公司资产。她急于与活人产生交互的原因也在于此，单靠自己操作进程只能卡住，没有指引的人生总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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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如此，她想要的是人和石雕的交互，在发现有人突然折返进入电梯时，宋音大吃一惊。
坏了，沖她来的。她要的也不是这个互动啊！
条纹病号服的前车之鑑已经告诉宋音，真身上去说不定让人一击毙命。她本以为石头没什么可破坏的空间，却没想到这群人在上面自相残杀起来，倒让整个空间变成了养蛊似的斗兽场。真要这样宋音也尊重，但怎么杀人魔会坐电梯进入场外？！
更可怕的是，当她立刻倒转石雕的前进方向，重新滚回到电梯面前，等待她的只有下行的标志。
杀人魔在路上了，她似乎也听见了电梯运行的声音。
所以她的关键点是守好电梯？宋音简直被自己菜到无语。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第一轮没有人进入电梯下来，但她意识到自己唯一补救的机会。
开门，放谁进来都可以。
门外的起码是她的资产，门内的又能说清楚是什么东西？
18楼——
瑟琳娜内心焦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电梯下行的速度异常的慢，肾上腺素的分泌也使得她感觉到异常灼热。
如清单所说，电梯自动运行，她无法决定自己抵达的地点。在经过18楼的时候，她的心口勐然一跳，但好在，显示屏也跳到下一个数字。
电梯里自带的音乐吱呀卡顿，灯光闪烁，像是流动的火光。
所以开门键在哪——
宋音第一个想法是让石雕合理死亡，等待下一个访客。当然，让石头死亡是很离谱的事，她知道，但刚才她看到了东西哪个不离谱？
这是一群高质量的石雕，此刻宋音为自己堆起的石雕数量感到好笑。好处没享受到一点，倒是变得更难杀了。
于是石雕再次滚动起来，重新进入了第一个房屋。
在压碎桌椅后，宋音其实有稍稍想过一件事：如果石雕的特性就是坚硬，轻易能将物体击碎，那么房间里那么大片的落地玻璃呢？
一人高的石头逐渐逼近房间的边缘，在经过细微地调整后，齐齐地砸了下去。
一阵格外清脆的声音自电脑音响传来，屏幕里，几根人形石像直直掉落下去，被吞进浓厚的黑夜中。
跳楼吧，宋音想。死了正好刷新，如果活着的话，她会再开一次门的。自由落体可比坐电梯快速多了。
然而，本该剧烈的落地声此刻没有响起，宋音只听到「叮」地一声——电梯到达了，而门外可见光的范围内依然是一片空旷。
这下宋音开始思考杀人魔过来时，她一个秦王绕柱进入电梯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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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没等来她的自由落体快递，取而代之的，几颗石子落到了地球上。仅仅过了几分钟，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降落点。
就算是作为天外来物的陨石摩擦过大气层，也不能吸引这么多的注意力。然而当视频主开通直播，并且给所有人演示她的入侵物种挑选时，事情便拐了一个大弯。
他们最开始并不明白视频主寻找在什么，后者只是随意地翻阅着简歷，再浏览一遍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与事。接着，身着蓝白条纹病服的人进入了大厅，被她送上了电梯，再然后，高楼的玻璃破碎，石像接连坠下。
在一阵雷鸣后，几颗石头从佛州黑色区域外侧坠落，彻彻底底暴露在阳光之下。石头站立起来后，上面人像的面容清晰且熟悉，足以让人沉默。
这些石头落在了这个地方，这似乎也说明所谓的合心公司，代表这块黑洞般的区域。或者最起码，从那里离开的生物，最终抵达了现世。
她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
科幻片中，多少外来生物最初是以陨石的形式降落到地球上？亲歷者又会是怎样一种感受？视频删了又传，传了又删，伺服器依然运转良好，就好像原先的绝对隐秘走到了另一个极端，未知的鬼扒着所有人的眼睛，让他们好好看清这一切。
在一众军队的包围中，石像头脚颠倒，翻滚了起来。
同一时刻，瑟琳娜迈步走出电梯，来到大厅。
伴着滑鼠的点击声，她第一眼看向的不是视频主，而是门外。
她看到的既不是无边的黑夜，也不是一片狭小的可见光，而是无数的奇诡，无论大小、无论物种、无论规则，代替了嶙峋如骨的无业者的位置，静默地围成一个长廊。
无论她仰头或者远眺，所见之处无穷无尽，无穷无尽，带着独属于核域生物的怪异面容，像是在排队等待赴一场豪华的晚宴。
门缓缓打开，视频主看向了她。
「你要出去吗？」视频主问。
第73章 《开门放鬼》
不管别人怎么看, 在宋音眼中，她此刻境遇堪忧。虽然不知道怎么到达了这个结局，但考虑到自己似乎拿着一手好牌, 她对于这个结局似乎没法抱怨。
没有游戏教程, 满地玉米加农炮也只能等着被殭尸啃掉啊，宋音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忧郁。
她仍抱有一丝希望地点开桌面的各种图标, 却在再次进入合心公司软体时，发现了一份新简歷。界面内容与之前一样, 一张人类职工照片, 以及再次出现的开门的按钮。
门外依然是一片浓雾般的黑暗, 没有人，什么也没有。宋音刚产生了「该不会访客被石头拦住/砸死」这种怎么看都很离谱的想法, 却在观察照片的第二眼发现, 上面的女人穿着一身熟悉员工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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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来自于楼上的人。
宋音确定了一件事, 自己真的是个门卫。
所以楼上是什么大逃杀场地啊, 进一个出一个是吗？刚才发生的事情在她心里串了起来，能转化尸体的石雕在死人后出现，怎么想都是经过设计的, 这下连尸体都被她打扫干净了！
宋音直接点击开门, 然后回头, 极尽自己的职业素养对着来人真诚问候道：「你要出去吗？」
好来对面不是冲着她来的，她只是普通的门卫而已，和刚才上楼的一二三四有什么关系。
门卫本人已经彻底代入了自己的身份, 听众能轻易察觉出其中的认真, 也反馈出同等的恐惧。
瑟琳娜背嵴一僵, 勐然后退了几步，却始终不敢移开目光, 反而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门外的诡异看着她，南歌子看着她，黑色之外还是黑色，她对上了一双深而无光的眼睛。
「……门外是什么？」核子遏制住恐惧发问。
站在电脑前的女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平静地转回视线。瑟琳娜清楚地看见，那一瞬间，所有的诡异突然消失，刚才的所见像是投影伪造的幻觉，电源切断，黑暗如一片幕布一般遮掩住一切。
「我也不清楚，旧世界？」对面人的语气里带着困惑，但这情绪很快就消弭了：「如果你再回来的话可以告诉我里面有什么，如果我还是站在这里，我会给你开门的。」
宋音的这句话依然出于真心实意，她知道的绝不比别人多，但相对应的，她无需为自己的「无知」付出太多后果。只可惜她对面的核子不行，「知道太少会死」，这是这群可怜人中无可辩驳的法则。
如果走出大门，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只有南歌子在这里，她还可以继续问吗？
诡异消失并不让人感到任何轻松，惨死的导师犹在眼前，但瑟琳娜已不愿再保持沉默。
相比于普通人，大部分钻孔会议的成员对于视频主的心情会更复杂一点。他们虽不是被困在瓶中的魔鬼，但渔人来得也太晚了，晚到她已不是救世主，他们也不愿意当註定受苦的囚徒。
他们相信自己是新大陆的探索者，并不乐意见到那里其实存在着一位主人。即便有这样一位「嚮导」能够极大地降低他们的伤亡，但也意味着他们从前死亡只是单纯的不幸而已，白白牺牲。
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到最后得不到任何东西？
他们活该以死为代价进行等待？！
女性核子握紧拳头，手骨与墨水瓶隔着一层皮肉挤压。她不知道在这之后，关于核域物品的研究是否能够继续，而从前的资料有没有被保存，亦或是大厦彻底倾覆，所有心血只是白纸一张。
她的导师无法接受这点死去了，即便有前车之鑑，瑟琳娜也决不接受自己走了一条死路。大象就在房间里，怎么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瑟琳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胆量感到愤怒，如果卡莱有能力救所有人，她愿意为他创造机会，但现在是自己站在这里——
「我不会就这样出去，除非我等到了一个答案。」她说，「我们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我们会进入这个世界？为什么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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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姐们就这么问出来了……」孟挑云打了个激灵，竟然感受到同等的压力和恐惧，她以为自己说出了声来，但其实只发出了一声气音。
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与同事的一段讨论，主要聚焦于南歌子为什么要上传有关于核域的视频，之后又会有什么动作。
不知道是谁给出的问题，但他们普遍认同发布视频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之后会有更大的动作。而孟挑云给出的猜想是，一切终将走向融合。
她一直尝试理解这些东西，假如核域的存在依然遵从科学，那么她总会找到一个答案，即便暂且无法理解，总结一套「神谕」似乎也是个解法。
这是一个知道即被污染，传播就会受惩罚的危险世界。对于这个世界，人们没有解释权，未知是一座阻断未来的大山，不挖掘就会死，挖掘时山体坍塌也会死，早晚的区别。
这时南歌子的出现就有了特别的意味。人们无需去理解不会接触的东西，除非他们需要接触这些。
车同轨，书同文，虽然这很难让人接受，但上位者具有唯一解释权。
或许真到了这个时刻，而孟挑云也一同等待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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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不要为难临时门卫啊！
宋音被打败了，她发现对面比自己还要上真感情，倒显得她的责任感浮于表面。可就算自己是真门卫，难道不是门卫才应该问问题吗？
「你问我？」她隐晦拒绝道。
「是的，我坚持得到一个答案。」
女人眼神坚定到显得兇狠，单看表面，显然是对方更应该感到害怕，但两人此刻心境截然不同。
她的眼神在说，自己愿意为这个答案付出一切代价。
宋音是很想为对面解答这个问题的，但实在爱莫能助，难道自己真的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剧情？
没太听懂问题啊，早知道她就——
【核……需要……】
宋音勐地皱眉，立刻偏头看向门外侧耳倾听。
什么人都没有，谁在说话？
「你听到声音了吗？」
「……什么？」
宋音勐眨了几下眼睛，在疑问产生的瞬间，她脑海里模煳的声音终于连词成句，一道声音响起：「这下你想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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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形的访客，出声的时间很巧妙，宋音只能这么判断。
「原来如此。」它从宋音的沉默中确定了什么，继续说道：「只有在需要我的时候，你才能意识到我的存在。」
天地良心，在楼上员工乘坐电梯即将抵达一楼时，宋音可是什么生物都求了一遍——不过话又说回来，只有声音没有形状的东西能算在其中吗？
总之这个莫名其妙的话语实属冤枉，如果她现在非有什么需要——
宋音丝滑发言：『解释一下我在哪，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是我。』
毫无疑问，她的意识经过了「精巧」的设计，具体体现在她不关心的不看、不在意的不听，基本上开局就失忆，大多游戏过程只能死着试试看，许多对话中还会出现屏蔽词——
假如了解完事情的全部状况，宋音必然有许多想要吐槽的地方，不过虽然云里雾里，但万事好在她不是个哑巴，并且似乎还能唿唤一个语音智能。
即便没有记忆，再次遇到自己的「ai助手」时，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仍然是问问题，也确实把对面的「人」梗住了。
「我可以回答你的一切问题。」它说：「但你仍有未完成的事。」
懂了，原来是你小子让她成了门卫，板凳都没有一个，这下还能谈什么？宋音说不行。
她眨了两下眼睛，看向了门外。
这番对话在脑海中进行，在瑟琳娜眼中，宋音只是向她问了一句「你听到声音了吗」，就陷入了思考。
在不久前，这件事似乎发生过一遍，瑟琳娜下意识沉默。然而只过了片刻，看着门口的女人收回了视线，她确定地说道：「我没有要做的事情。」
「我可以回答你的一切问题。」她对瑟琳娜说：「但你必须做一个选择。」
宋音突然发现自己抄了别人好多词……但无所谓，她继续说道：「就像你看到的一样，我可以控制这扇大门的开闭。但鑑于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所以我决定让事情变得简单一点。」
「从今往后，你代替我站在这里，控制大门的开闭。」
门卫换你当怎么样？宋音对结果抱有的态度积极。
第74章 《开门放鬼》
这句「你代替我站在这里」, 说得那么轻易，就好像这不是要费心思考虑的事，其内涵或许要在很久以后才为人明了。
比当事人反应更快的是无形的声音, 脑内人声叫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这是没道理的指责, 最开始是它要求在事件落幕后才会做出解释，它也瞬间意识到了这点。
在不久前, 二者约定会在一场「游戏」种理清利害关系，宋音也在逐渐获得了一些特权, 但她对于的认知并不清晰。这点原先正好, 始终关注宋音动向的核意识并不认为她偏向核域, 它期待的是宋音依旧拿好她的身份，给一切未完成之事一个结果。
鑑于宋音此时已拿到最高身份, 不会有任何「上司」作为她的阻碍——她从未如此「安全」过, 本该将身份完成得更好才对。
有东西困惑于宋音怎么这么随意地放弃自己的权柄, 宋音还困惑自己为什么还站在这, 所做的一切趣味性和对抗性都几近于无，最重要一点是，她站得脚疼。
这破电脑连愤怒的小鸟都没法玩, 最多就用来开门了, 难道她真的在上班？
「这是归属于管理员的权利。」没给宋音回答的时间, 人声立刻解释道：「阅读过这些记录的核子只会被知识污染，他们会永远滞留在核域中。」
「她既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
「好。」
女声的回答堪称用力, 一举截断了宋音耳边的语音, 这让核意识第一次注意到这位核子：她曾多次被幔选中坠入深处, 拥有在绝对死地上可以多活几秒的体格，除此之外再无一点特殊之处。核意识最多从这张疲惫的脸中看出她紧绷的心神, 眼里带着在核域挣扎已久的疯狂。
于是它说：「正好可以用她的死亡解释这一点。」
「好哦。」宋音神情不变，转头看向自告奋勇的职工，建议道：「不妨我们找两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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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雕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在人群中增殖，它们以同样的频率和幅度滚动前进，步调整齐，碾压着所经过的一切。
「开火！开火！」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喊道。
军队慌乱地后退，他们的敌人前进的步调秩序井然，死寂又刻板。
无论是用子弹扫射还是炸弹轰炸，这些由尸体转换而成的诡异都不曾产生任何破碎，最多只是沾了一点灰尘。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随着石雕的压进，后方收到战果的男子一边谩骂，一边快速浏览视频，试图从相似的内容捕捉到蛛丝马迹。
即便被他「引用参考」的视频，只是个建模简单的游戏——老天，怎么会有这么怪诞的事情呢？
石雕开採于一家坐落在山脉的石场，许多人曾看着视频主在游戏中一边应对突发意外，一边振兴自己的产业。到后期熟练时，採石场工人的损耗率已经降到了最低，与此同时，採石场的每一块也都染上了工人的血迹。
【诶大家，我有个计划，这些石头可以拉去做棺材板，啪一个仰卧起坐就起来啦！】
【死尸也要空翻运动捏（微笑脸.emoj）】
屏幕里传来视频主熟悉的台词已让人额角的经络抽痛，弹幕夹杂着诸多戏嚯的玩笑更是刺目，很难从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又因为偶尔的前后唿应使人不得不看。原先极具本土特色的玩梗，经过机械翻译后显得生硬刻板，似人非人，甚至有一瞬间让他产生某种怀疑：留下评论的人和眼前的双头石像是否是同一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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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视频，偶尔他也会产生一阵恍惚感，他、他们、所有人，到底在遭遇什么？他们在向谁寻求答案？
「家人们这里已经轻车熟路了！再玩下去金字塔就该是我造的了，我们本期游戏就到这里……」
进度条直至尾声，欢庆的弹幕洋洋洒洒，他的疑问仍未得到解答。
这件作战室在循环的视频里焦头烂额，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人将视线投注到了另一个地方。
「即便死，我也会记住这些再死的。」周棋成喃喃道。她本就不抱多少乐观，心情依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沉重。
眼前屏幕中播放着自南歌子直播以来的全部视频，一扇而过的各项软体界面全部截图，整齐排开，在她心中梳理成一条完整的脉络。
视频内发生着真实的死亡，诡异迈入楼上，又从楼顶坠入现世当中。合心公司是游戏的发行方，核域的先行军，此刻又是「幔」的具象存在——一个允许两地彼此进入的通道。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守在屏幕前，像聆听玛雅预言一样等待世界的末日，也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接触到直播的机会，结果是一个巨大的蒸炉笼罩在所有人头上，那些只感到不安却又不明缘由的人，此刻在高压与高热中不断膨胀着，掀起一场又一场动乱。
政府唿吁所有人不要观看直播，防止收到不明缘由的攻击，然而却始终没有办法切断网络，就像是存在一只大手强迫掀开帘幕，让所有人被迫围观这一场剧目的高潮。
而核子便是其中最沉默，也最忠实的观众。
因为南歌子的出现，这些人的存在半公开于高层，许多人震惊于这难以想像的事件，同时也提供着大量的资源，但是这又如何呢，他们比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更为理解诡异的本质，源于概念上的无解。
为什么会存在这一片区域？为什么会有核子掉入其中？而视频主，她和她的视频又是怎样的存在？
神啊，周延想。人类的坚持是否于祂无比微渺，不值一提？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祂是否不必插足人类的命运。
他宁愿南歌子从未出现，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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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拿到板凳的那一刻，宋音终于离坐牢更近了一点，起码她是坐着的。
还是带滚轮的软垫老闆椅，宋音深受感动。早在操控石头人像上去转了一圈后，她就看上了这个唯一一个款式的椅子，但出于礼貌，她并没有开口提别的要求。
更妙的是，对方把老闆椅推给了她，而前台后面的空位足够塞进这样一个椅子，她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
而瑟琳娜，她不好说自己听到南歌子要求时内心的感受，一些核子与南歌子的接触经歷她也确有所耳闻。他们并不特殊，好在也没遭受多少敌意，寻求庇护或许是可行的，但其中有多少风险却无人所知，只有活下来的人来能讲故事。
「将椅子带到楼下」这件事听起来并不简单，石雕或许已经围住了电梯，但她并没有别的选择。
瑟琳娜没有乐观到认为自己遇见了好事，控制大门开闭又是什么天降的馅饼。如果南歌子真对他们怀有多少善意，这些诡异也不会出现。
然而出乎瑟琳娜意料，当再次回到楼上，她知晓到石雕全部消失，半数核子安然无恙，另一半随着死去的诡异填补了合心公司出现的破损。
全部诡异死亡，但是合心公司依然没有消失。有一个人解释道，但瑟琳娜看着周围的倖存者，却发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这些核子都是原先雷电试验场的研究员，彼此并不陌生，然而这点她能够发现，没道理其他人装聋作哑。
她不知道作何解释，也没有声张，她隐约有一种感觉，或许他们所有人都会被留在这里。
这栋用明亮遮盖血腥的建筑，这片黑夜漫长、诡异游荡的区域。
瑟琳娜推着椅子下楼，而所有人目送着她离开，他们已了解这位研究员目前的境遇，说不好彼此之前谁更幸运。
瑟琳娜说：「我们只会死在追求知识的路上。」
在下楼前，她向这些同事索要了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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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
宋音重新摆放了一下显示器，盯着屏幕的亮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楼的灯还没开。」
她无意于表现得像一个发布任务的npc，但漆黑的房间里又两个人坐在一个电脑前，这确实是个微妙的场景。
宋音之前也尝试摸索过墙壁，但哪里都找不到开关。她正打算再次召唤语音助手，但是旁边的女人往墙上放了什么东西。
细长的小棍状物体，她还没看清，下一秒，灯立刻亮了起来，而墙上什么都没有。
但确实有多出来的东西，刺目的灯光扫清了一切的阴霾，连带着室外的黑暗都驱散了一角，露出其中影影绰绰的身影。无数身穿灰色上衣，身形极瘦的人影围绕在大门外，像是枝蔓交叉的荆棘林，在大开的门外直勾勾地盯着室内。
她立刻改口：「首先我们先解释门外的东西是什么。」
『解释一下。』她对语音助手说。
第75章 《开门放鬼》
穿着灰色衣袍的瘦削人影林立眼前, 这些生物在访客被驱逐时曾出现过，黑潮一般一拥而上又瞬间消失。此刻即使公司大门打开，他们也只是在外面围成一片围栏, 僵直地站立着, 似乎在等待下一条行动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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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本以为自己能藉此减少一些困惑，可是声音回答：「你应该比我更熟悉。」
宋音看了一眼门外, 又看了一眼门外，略带尴尬地回以沉默。
核意识得承认, 宋音这种轻松的、不知所谓的态度是它屡次下手的源头。在核子们挣扎求生、候选人构建规则的时候, 她两眼一睁, 始终表现得像个漫无目的游荡的幽灵，无论进入哪片核域, 最后的结果都是同核子一样离开。
一场狼抓羊的竞争, 竞争者的开局既不奔跑, 也不亮爪, 懈怠这件事本身就违反规则。
它继续说道：「你曾经死在它们的手上，为核域的扩张提供过养分，难道还需要我向你解释它们的本质？」
宋音思考了一会, 选择再次改口：『要不我们从这个曾经死亡开始解释？』
显然语音助手对她的处境并不清晰, 如果不是处于失忆状态, 她干嘛要一见面就问这么多问题？然而对面的态度却告诉宋音，即使拥有背景信息，自己似乎依然处在一团迷雾中。
或许因为对方的回答没头没尾, 或许因为她对过去的印象一片空白, 又或许她本身就对相关内容不怀任何好奇心, 总之，宋音想申请跳过这段剧情。
人声应她的疑惑而来, 却声称她有未完成的事情，她找人接手工作这位还不乐意，说后者会永远留在这里。宋音不禁要问了：所以呢？她才是那个可以被合法压迫的地缚灵？
「其他死亡有可解释的余地，但这里仅因为你违犯了规则。」核意识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但这不妨碍它有话可说：「幸运的是，你永远有多次试错的机会。」
「所有候选人可以构建自己的核域，藉此成为一片区域的完全掌控者，在核子的献祭中得以扩张。所有的核域最初都以这样的方式产生，而两块游离核域接触时产生厮杀，胜者接手败者的一切，像你在昆虫馆中做的那样……恭喜。」
它违心地祝贺了一下，马上又接上了另一段话：「当然，还有另一条路线。」
「最开始不掌控任何区域，选择一个无主的核域发现与创造规则，依旧参与厮杀，角逐出最后的胜者。你选择了这条途径，藉此得以在不同核域中跳转——但你做的太过分。」
没等核意识继续抱怨，宋音下意识补充道：『因为我没有选择任何一块『核域』？』
宋音借着对方的话语以及自己此刻的反应，一点点拼凑着她的过去。电脑桌面上布满图标，点开内容和名称基本能相对应，但名为「昆虫馆」的图标其中却是一片黑色，这似乎也有了解释，她接手了对方的一块黑屏。
一定是因为昆虫馆没开灯吧……
不过「得以在不同核域跳转」，听起来一旦确定所谓的「区域」，就会成为实打实的地缚灵——这不就是她现在的身份吗！
宋音实名支持自己原来的选择，但是所见所闻都在暗示着她的翻车。
「你果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核意识冷笑：「只要你不确定自己的核域与规则，你就不会遇见其他的候选人，藉此逃避权柄的回归。这一场足够公平的比拼卡在了你这一环，你所遭受的攻击既是来自于核域的排斥，也是来自于监管者的警告。」
自定义oc的赛博电子斗蛐蛐，宋音脑子里莫名出现上述评价。
『『厮杀』失败的一方归还，嗯，权柄？』
最后一个词说得宋音牙疼，她回忆起对方之前也提过这个词：『你指的权柄是不是谁来负责开门？』
真是一项让人骄傲和荣幸的权利啊。
然而脑海中的声音陡然一沉：「你以为这就是一扇门？」
「你挑选的那个核子连直面这扇门都做不到。」这时候它不吝啬展露自己的恶意：「具有候选人资格是一件幸运的事。不是所有存在都拥有承受『知识』的重量，这些知识本身就是一种负担，更何况是调度它们的流通。」
「她能做的最多如此了。」
闻言，宋音立即转头观察一旁的员工，后者死死盯着门外围成一圈的骷髅人，脸色青白交加，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无所谓里外，门就是一道通道，此地之人进去，彼地之人出来，他们抵达的结局并不相同。
诡异等待着新世界，宋音看见了骷髅人，在瑟琳娜的面前却是无数诡异聚合而成的山脉，一头成山峦一样的巨兽，仿佛一切噩梦与猎奇的集合体。她被迫地看清着每一个诡异扭曲诡异的外表，蜷曲或伸展的肢体，这些生物还在一层层地向外排开，表情似人非人，让人倍感压抑。
她再次看见了那场诡异围成的盛宴，而她是用来款待的食饵。
这些信息本来弥足珍贵，此刻却像连绵的噩梦一般排山倒海地压下来，瑟琳娜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屏息，直到她的耳边响起一句话。
「门外的东西是一种造物。」
她骤然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立刻看向一旁的视频主。后者此刻看着她，表情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们在谈什么？自己刚才怎么了？瑟琳娜努力回忆着二者之前的话题，门外的东西——是造物？
这些充满恶意的、噩梦般的存在一直依据着某种既定的逻辑运行，知道就能活，不知道就去死，这些东西能被谁创造而成？
宋音这边还在做着自己的阅读理解，在心里做出了「核子等于人类」的换算后，她继续解释道：「它们连带整块区域被构造出来，并且接受人的献祭得以变得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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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语音助手所说，她的死亡也曾为这个过程添砖加瓦，但宋音自己没什么实感，也便不理解这短短一句话到底说了什么惨烈的故事。
哪有什么人啊，这个词能直接替换成核子，虽然前者包含后者，但二者内涵此刻在瑟琳娜心中泾渭分明。然而真正让她说不出话来的，只有短短一个词，「献祭」。
献祭！献祭！千百年来核子的死亡竟然是种献祭！他们的命运到底是谁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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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真的是邪神啊。」
这句嘆息用尽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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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搬运着语音助手的讲解，但其中似乎还有不对的地方。
『蛐蛐王能干什么呢？』
「什么？」
她立刻改口：「我的意识是，管理员能干什么呢？」
「而且照你说，我一直游走在各种核域中，没有一个确定的阵地，那么这一堆资产又是什么东西？」
人声却说：「你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到底你是语音助手我是语音助手？宋音忍这个喜欢用问题回答问题的人机很久了。她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即管理员能够拥有这些东西作为资产，她成管理员了，但是——
「你是我的资产吗？」她突然问道。
对面突然沉默。
「看来你回答了这个问题。」宋音感到一丝真心实意的遗憾，因为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东西，「资产」这个词都是往这些畸形种身上贴金，「我能驱逐我的资产，对吧？」
对面立刻察觉到宋音的想法，立刻说道：「你没有办法驱逐一份意识，正如你不可能丢弃所有人对于核域的影响。」
「所以你是我公司的名声？」
「我是你对公司概念的全部认识。」
说得真好，宋音想，可惜她对自己的公司没有一点认识。
「根据你的说法，我既然拥有了所有的……权柄，」她实在觉得这个词怪异，「总之我是胜者，那么我所谓的核域就是公司对吧？」
所以她成了公司的地缚灵，主管开门事宜，这样一想到底是她赢了还是公司赢了，宋音再次坚定将这项伟大权利让给别人的决心。
「你可以点击按键控制电脑关门。」她顺带转头指导了一下接档门卫。
然而人声却否定了这一点，语调诧异：「难道这不是你的把戏？」
听听这是什么话，宋音心平气和回復道：「请问你有回答什么吗？知道很多很骄傲吧？」
核意识再次无话可说，它也被这位新晋管理员搞得一头雾水，后者要它解释所有能解释的东西，其中不乏一切「这也要问」的常识，颇有「让我考考你」的风味。
考考你——它彻底明白了，这位想要自己一五一十将她的伟大部署讲解一遍，拆解分析监管者有史以来的失误，最后再承认她确实实现了一个未曾有过的设想。
她要自己歌功颂德，自然不能把这些曲折一笔带过，成功者总是大书特书。
自此，它也心平气和起来：「核域的构建只有一种方式，即运用权柄创造规则。所有候选人的权柄都与『记录』和『定义』有关，你们拥有创造权，也拥有解释权。」
核的意识是「被定义」的，所有人对核域的知觉创造出了它，所以它无法为管理员修改。
「以昆虫馆为例，馆长创造谱系，定义人虫，她所绘画的谱系记录了构建的过程，也作为她所创规则的载体。只有只有这种记录才能被封锁豁免，又或者说只有候选人的记录才能够承载相关信息。以上所有过程需要时间与精力才能打磨完成，它已经成为了一种事业。」
「所以馆长成为了昆虫馆馆长，所有的候选人都有着这样一份运用记录权柄的方式。」
在发现自己有一栋公司后，宋音又被通知自己有了一项事业。记录的权柄啊，公司能写什么呢，文书吗？
「你从未向合心公司投入过任何精力，它只是个被捕获的微小核域——即便它本身的体量已足够大。」
好的，合心公司不是她的事业，宋音心里接话。
「天才般的设想，我要诚心赞美你了。」核意识说道，「完全瞒天过海的手段，直到最后一刻我才发现。」
「你把现世圈成一个核域，而视频主南歌子是所有核子共同的课题。更可怕的是，你成功了。」
第76章 《开门放鬼》
权柄总会归为一处, 就像是核域终归将聚合成一块，这一过程早已发生许久，至今仍未有亲歷者留下的记录, 或者说, 无人生还。
核域，核子, 在最开始的设计时，这些人已经被安排好了归宿。他们是人间安抚地狱的贡品, 是被束缚住手脚的羔羊, 幔在其中挑挑选选, 炖成一锅羊汤。
「现世本该为核域的大融合持续地输送养分，一步步孵化出体系化的世界系统, 吸引周围游离的核域。以上两步可以交替进行, 直到系统管理员的诞生。」
本该如此, 但是点心上桌了。
人声语调里不带任何疑惑, 它只是问：「现在现世在哪。」
现世本该是一块提供资源的、无主的区域，是管理员拥有开启通道权限的一份奖品，并且是一份大奖。用非常直白的话来比喻, 它是一块偶尔开闸放粮的米仓。
所有候选人对于瓜分米仓应该毫无意见, 但谁也没想到有人就住在那里, 并且这些大米发自内心地认同这位候选人的存在、她的权柄，以及她所创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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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页
换任何一个诡异前来都不可能实现这件事，昆虫爱好者能对人虫杂交谱系做出礼赞, 各个核域也有独属于地方的疯狂, 但这是属于掠食者展示武器的狂欢, 核子怎么可能会簇拥带着獠牙的死神？怎么会唿唤有关于核域的事务？
然而足够荒诞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却自发地拥护起了南歌子, 信奉她所有关于核域的构想——她竟给出了所有解法。
与此同时，南歌子也确有资格和权柄，她的一切记录被所有核子奉为圭臬，甚至到了对其顶顶膜拜的程度，自然成为构筑规则的载体。自此，现世彻底转换成属于南歌子的核域，正式接入核域的融合与厮杀，诡异的补给点成为了别人的阵地。
在候选人眼中，故事是这样的：他们当中有坏人，靠着出卖他们获取了第一桶金。
到这一步不是必赢的局面，核意识也难以想像有人要率领一群大米获取胜利，毕竟对现世封锁也是一种保护，核域与现世融合只能使其成为一场地狱。大米遍地的世界又能如何呢？其余核域的接入必定造成物理上的碾压。
直到宋音掏出电脑，操控摄影师开始键游。核意识没有形体，否则它会留下一滴汗的，它瞬间就明白髮生了什么。
相比于许多候选人直接创造自己的核域，宋音做的不多，但足够关键。
第一，她用手上关于摄影师的记录将其復现出来，照抄了过往的答案。
第二，视频主一直坚持的「游戏」的概念，以合心公司为连结，在此刻彻底被认定为现实。即便再荒诞，再惨烈，核子最终接受了一个「事实」——这真的是视频主的一场游戏。
他们承认了自己廉价的命运。
.
现世？
是了，宋音想，既然自己对刚才所遇见的生物感到惊讶，这说明她必然更熟悉另一个相对「普通」的区域，并且这个区域必须足够庞大到去塑造一套完整的世界观，使得她此刻不至于头脑空空。
视频主南歌子，所以对方的意思是，她在另一个更大的地方有一片网红产业园？
宋音都被吹得不好意思了，难道她真的设计了一切？她是那种隐忍负重默默布局的人设吗，不能够吧？
她是希望语音助手给她补全设定，但现在的情况是，对方给她准备了一套谋划大业的组合拳，在它口中自己都要称王了，宋音没觉得她的故事有这么复杂。
失忆就是这点不好，被吹都不尴不尬的，倒显得她很心虚。
「这些资产不是要去新世界吗？」宋音甩开了脑海中的思绪，接上了人声的话，「我也不应该在这里啊。」
而这个新世界……宋音的视线将所有的图标依次浏览一遍，突然想到那群从楼上坠落下来的石雕，竟没发出一点声息，似乎去了另一片空间。
难道她还得从楼上跳下去吗？
「既然你可以重现记录里的一切，」它想起了宋音每点开一款游戏，相应的核域便会在世界某地出现，不免有些咬牙切齿，「比拼就完全失去了公平性。虽然你的做法从来没有体现公平过。」
这就是摄影师干的事，收编，解封，硬生生将其完成了召唤流。但另一方面，核意识得承认宋音是有史以来构建规则最出色的候选人，想来她早就意识到这个事实，并且善于玩.弄这一点——復现一遍别人的核域，上传它，并且把这个称为游戏。
南歌子主界面上花哨的封图和标题足够让人心梗，没有必要让她在这片地图上演绎斗兽棋了。
「我把所有权限给了你，现在，它们在你手中已经不再需要厮杀，如今轮到你去履行管理员的责任，并且只能是你。」
话音落下，二者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注到一旁的核子身上。一个有些疑惑，另一个已经看到了结局。
距离宋音教导「点击关闭键」已过去了一段时间，但瑟琳娜似乎进展不佳，迟迟没有动手。
关闭键、关闭键、关闭键！
黑底的电脑屏幕上，左上角是她的照片，里面的人有着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嘴巴……是她吗？不、不——
一阵又一阵的眩晕犹如浪潮一般涌上，海水似乎想要把她席捲到另一个地方，极远处是重叠的脸，她的，死去同事的，导师的，甚至还有诡异的……
与此同时，无数看着直播的人，无论是否是核子，轻则眩晕呕吐，重则口鼻流血，陷入昏厥。
一阵麻醉，成功苏玉良把即便眼睛流血还在盯着屏幕的超忆者弄晕。
「从现在开始，她不能接触任何南歌子相关的信息。」
周延说：「她会死不瞑目的。」
「她不会死！」苏玉良咬牙强调，眼眶被愤怒染红。
即便她知道，周棋成因为人造超忆者手术的后遗症，本身就不具有常人的寿命，后者一直希望能在死前多记一点东西，找到一个串联一切的地方。
但是从这个屏幕里又能记住什么呢？
这是污染，纯粹的污染，是所有知识的对立面，只能通向死亡。
一个核子之间的悖论：什么不知道会死，而知道太多也会死，他们坠落得太深，再也无法从核域中归来。
.
「她怎么了？」宋音问道。
「人没有办法踩到自己背上，而你现在正在要她做这件事情。」
「什么破比喻句，在哪学的，下次不要再比了。」宋音警告了一番，自己点击了关门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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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让她继续尝试的。」人声里带着幸灾乐祸的嘆息：「她已经无法回去。」
「我有这个权利吧。」宋音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是管理员吗？」
这头衔在语音助手嘴里听起来挺伟大的，虽然她有些疑心这是伟大的牛马。
「而且她要回哪啊，现在不是哪哪都是核域吗？」
宋音只是随口一问，她也并不确切知道所谓「核子」的来处，又准备回去哪里，然而核意识却突然沉默了。
被过多核的知识污染的核子只能永远留在核域，但正如宋音所说，相反已经被转换成了相反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非核域的地方，它明明早想明白了这一点！
而它面前的存在——
女性将显示屏拖到自己眼前，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整个界面，试图从中发现一些未曾留意的漏洞，带着一丝装模作样的笨拙。她看上去很喜欢扮猪吃虎的感觉。
核意识这时候才有一点宋音掌控了一切的实感——人们认同这是一款属于她的游戏，即她能以此为规则再创造任何东西。
全世界此刻在她手中！
「诶。」
这个时候，宋音突然发出了一声疑惑的语音，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回忆道：「这显然是我的公司，但是一楼并没有我的座位。」
「非要说一个特殊的位置，这个带转轮的老闆椅是从楼上搬下来的吧。」她露出一副了悟的神情：「真正的玩法应该是挑选一个护驾上楼的保镖，使用那个位置的电脑？」
「又或者把楼上的都消灭干净比较保险……」
为了求稳，似乎后面是更好的选择，宋音思索着，察觉到一旁的员工逐渐清醒过来。
这一番心理活动倒没有说出声，但宋音并没有掩藏自己脸上的表情，眼睛注视着门外，慢慢地说道：「楼上那些员工是你的同事吗？」
她倒没有继续谈论开门的事，虽然不太能理解，不过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但是她依然惦记着那件开门穿喉的惨案。
「为什么要杀掉我选择的员工呢？」
第77章 《开门放鬼》
瑟琳娜从眩晕中刚回过神来, 下意识怀疑起听到自己听到的话语。
为什么杀掉我的员工——这是一个怎样的问题？瑟琳娜为其中的恶意陡然背嵴发寒。视频主亲口承认了「献祭」，她知晓所有核子一旦懈怠会跌入的结局，却依然为此疑惑。她想要这些祭品怎样的温顺？
所有人是不看不听、恭从命运的羔羊, 不必知晓自己的命运。如果封锁要这样理解, 那么南歌子发出的全部视频又该怎样理解？难道被圈养的禽畜还要确定一个屠宰的顺序？
突然，核子意识到了一件事, 南歌子从未发过关于合心公司的视频。
啊、啊，因为这块区域才是视频主的造物！这是她的公司, 这是她的员工——
核子不可遏制地开始颤抖, 想起开灯所付出的代价, 她只感到无边恐惧。
合心公司的规则明码标价，尸体兑换资源, 它当然乐意核子进入, 越多越好。
瑟琳娜喃喃道：「你想要我们死在此处。」
她看见南歌子骤然压低了眉眼, 瞳孔宛如无光的两颗黑铁。
.
宋音这时已经做好了使用楼上电脑的打算, 她最先考虑的是自身安全问题，但最多只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步精神病人的后尘，着实没想到自己会面临这么严重的指控。
不是姐们——
宋音望着蓦地站起, 慢慢后退的女性员工, 缓缓地在键盘上扣了一个shift加问号。在她敲问号时, 对面的人死死盯着她的手，看样子警惕到了极点。
只可惜对方不懂自己无语的情绪，她只好嘆了一口气。
「我为什么会想要你死呢？按理来说, 你也是我的员工。」像在安抚一只即将惊吓致死的猫一样, 宋音慢条斯理地反问道。
是吗？是吧, 宋音心底思忖。合心公司在自己的桌面，想来放对方出去, 她的电脑会再次出现一次资产-1的状况。
但宋音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这点，之前被驱逐的访客多次让她产生了不如不要的想法，没准其背后下又有一个缜密的布局——缜密的布局，这个词让她感到怪异。
大概是因为没有原先记忆的缘故，宋音对自己过往做的事情没什么实感，不过如果自己原先真留下了什么待做事项，宋音会做到的。
「目前我下一步的计划是上楼——」
看着对面更加惊疑不定的神情，宋音止住了话语，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或许用门卫视角为员工服务本就是错误的定位。这样一想，她彻底放松了下来，直接往椅子后面一靠，侧身对着核子，一只手虚虚握在滑鼠上，带动着键盘正好落到「开门」的图标上。
不知何时，已有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门外，小山一般挡住了大半片玻璃。
又是一个诡异。
「还是这样说话吧。」宋音眯起眼睛，决定放弃客气：「楼上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同事氛围，尸体堆在房间里，其他员工不知所踪。这样的公司没有留下员工的必要。」
「这里不留任何一个员工，你们自己走，或者我来清理。」她一锤定音，食指点击了滑鼠。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黑暗一拥而入，带来一丝诡异的腥臭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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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她从未见识过的生物缓步移动进来，而瑟琳娜从未那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早在很久之前就走进了一条死路。
这段时间他们做了些什么？雷电试验场的研究员全部进入合心公司，前所未有的核子数量使得他们成功杀清诡异，死伤一半，并且把自己困在囚笼中。
死路。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陌生面孔，她不确定，也没有力气确定。
死路。
牢笼的守门人尝试给她一次机会，但这个机会或许本就并不存在。
死路死路死路——
她仿佛又要被拽进那层层叠叠的诡异旋涡里，真正杀机不是诡异，而是他们杀了诡异——原来这是「欢迎新同事」的真正意义。
.
核子独自乘坐电梯上了楼。
「我们现在只能离开合心公司，留下来只有必死的结局。」
她对所有等待已久的同事说，虽没有直说出去不代表活路，灰败的脸色却解释着部分真相。
这还不够，所有看见大门的核子会理解一切，自身的境遇与绝望未来。
.
宋音静静地看着这些穿着相同制服的员工走出门外。
每有一个员工下楼，门外便补位一般多一个等待的访客，直到逐渐占满了门口的全部区域，像是特地摆放在一起的猎奇雕塑。
这样来看，凑齐一楼鼻子长得是鼻子，眼睛长的是眼睛的人类想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犹豫了一下先前的决定，但是最后对于眼睛的保护抵不过对背刺的担忧。
看了两眼，宋音继续低头研究电脑，确保上楼后不会突然怀疑自己漏掉了东西。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逐渐靠近。
「我见证过您许多照片的诞生，是否还能再有机会……」
宋音抬头，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
「不记得。」她诚实回答，谁来都是不记得，上一个说这话的生物东西没拿就被送走了，祝祂好运。
那么这位呢？
卡莱正往前迈出的脚步顿时止住，他着看南歌子无动于衷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她在说，别再靠近。
所有倖存的核子全都下楼，沉默无声地自发行动起来，瑟琳娜第一个迈开了脚步。一个人走出门外，一个访客进入门内，像两个毛球相对抽出细细的毛线。
与诡异擦肩而过的一个核子忍住逃跑的欲望，在出门的一剎那，忍不住回头看向前台方位。
——原来她就是南歌子。
不知何时抬起的头，目视着他们的离开，表情无动于衷，像是注视着即将被清理的垃圾。
他打了一个激灵，转头加快了步伐，对环境的感知也全集中于自己身后，直到撞到了前一个人的后背。
气音卡在喉咙里，核子没有出声，只是顺着前者的角度看向远方。在门内时他已辨认许久，对于原来地点的期待随着诡异的到来而化为灰烬，直到此刻，他瞠目结舌，呆呆地盯着前方。
回去！回去！就算是永远困在合心公司！就算是死！
跑啊，快跑啊！但核子的脚粘在了原地。
上帝，他看到的是什么，这是他的未来吗——
无数诡异将可见范围内包围，面朝同一个发现，密密麻麻的眼睛直视着他们，几只巨大的异形生物站在不远处，脚下是被践踏成一团的尸骨。
他被推进了「人」群，像水滴入了水中。
.
宋音操控着一个员工的视野上去检查了一遍楼层，确认上面没有任何人后，终于独自站在了电梯前。
似乎在意识到自己是个「领导」后，她就格外惜命了起来。宋音一边思索自己这奇怪的心理，一边走进了电梯，然后盯着长长的几列按钮开始思考。
之前前往的楼层被设定过，只有一个位置是亮的，但此刻所有的楼层按钮全部发光，像是开启了所有的权限。电梯也能识别领导吗？
「您想去几楼？」
宋音勐然回头，一个长相模煳不清的影子站在角落，细长一条，或许是个人，又或许是堆起的雪花点，在一个角落快速抽动。
注意到宋音的反应，它再次说了一遍：「您想去几楼？」
僵硬的语调，机械的吐字速度，找不到发声的器官，但声音确实是从那里传来的没错。老天奶，这又是什么东西，她能解僱吗？
宋音盯着这团回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去现世，上几楼？」
它回答：「你已经抵达。」
电梯动都没动，意思是楼上没有答案，她也得跟着出大门？宋音皱眉转身，便对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愣。
23楼。
像是听见了她的疑惑，背后的声音解答道：「上下如莫比乌斯环倒旋，里外似克莱因瓶翻转，万万年都是如此。只要有两个坐标，一切就能被我摺叠。」
「我把楼上拧到脚下，把出口放进入口，你只需要一直往前走，终点会被送到你的面前。」
……好高等的人才，好高端的概念。宋音一时沉默，对这番话将信将疑，刚准备转身走出电梯，语音助手突然以一个「慢」字叫停了她，继续说道：「你此时应该不復存在才对。」
宋音还没来得及惊讶，灰影接上了话：「我处在两地的夹缝中，维持核子最基本的封锁与纪律。」
宋音：请给我一个上下文。
人声说：「既然壳外已经成为了核域，没必要继续进行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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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尘顶部动了一下，宋音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觉：它在「看」自己。
接着那里便传来一句话：「只有管理员可以更改设定。」
接着便是沉默。
好像在点她，但宋音来这只做一件事情。她自觉已经留好了时间让二位叙旧，对于发生之事的困惑也准备之后再探究，没回答一句话，直接转身离开。
这次没有声音再打断她的脚步，宋音终于真身进入了办公室，直奔电脑。
她随便拉了一把别人的椅子坐下，一按开关，电脑屏幕就亮了起来，界面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是她自己。
屏幕的右上角闪烁着红点，整个界面则被黑色的框线框住，看样子是一个监控摄像头？宋音晃动了几下滑鼠，桌面出现了新的按钮，退出游戏。
宋音皱起了眉毛，游戏？
第78章 《开门放鬼》
游戏, 她似乎很熟悉这个词。
或许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宋音万分自然地想。因为一切都是个游戏，所以她没有记忆, 不仅遇见这么奇怪的生物, 还能和语音助手在脑海里直接对话。更重要的是，她惊讶却不惊恐, 能识别异常却又不会世界观崩塌。
既然作为游戏内容的界面里有她，说不定她是被「玩家」操控的角色呢, 所以她不需要探究许多弄不明白的问题, 只要上层的谁知道就好了。
「所以即便没有前因后果, 我也会自然而然地接受门卫的身份……那么我现在的决定真的出于自身的意愿吗？」
这确实是个很哲学的问题，宋音再次放弃探究下去的想法, 继续对着按钮沉思。
「点击这个一切就能结束？」
她喃喃自语,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走到窗户旁边。之前撞碎的玻璃不知什么时候恢復原状, 让世界显得更加虚假。宋音试图看明白外面是怎样一个世界，但玻璃之外依然是一片浓郁的黑色，或许站满了人, 又或许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对未知的好奇心只在脑海里存留了一瞬, 她重新走回位置, 快捷键切换到了桌面。
宋音在一楼电脑里发现了许多图标，虽然那些东西实际上没什么用，但起码给她补充了一点信息, 然而这次电脑桌面分外干净, 两个图标一览无余。
合心公司、幔的设置。
幔——慢, 宋音想起她出电梯时语音助手喊出的字。她当时以为它在叫停自己，现在想来是代指电梯里那团灰烬。
难道这也是她的资产？
这样一来, 能与之对话的语音助手也该有个标才对，宋音向它指出了这个问题。
「你不需要这些。控制所有诡异的权限已经在你手上，接下来是你的选择。」它说道。
核意识正在监控着石雕的动向。在意识到无法用武力攻击解决诡异后，人类把它们困在一个坑洞中，此刻这些石头正徒劳地翻转，倘若不被转移，它们会这样永远转动下去。
如果事情只停留在这一步，那么它们会成为能提供不竭动力的机械。更进一步地，如果核子与管理员达成交易，核域会被再次拆解为一块块资源。特别是在幔被无尽削弱的当下，看似遍布死亡的核域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然而一个诡异或许是刀俎下的鱼肉，一群诡异或许是难啃的骨头，一条会源源进入诡异的通道呢？
诡异从大门进入，又从大门走出，而幔在门口设置了摺叠的通道。只需要管理员站在核域一侧，它永远是忠实的执行者——现在两地都是核域，那便更没有不同。
此刻，一个又一个核域生物进入，走入所有人类面前，它看到了倖存者眼中深深的绝望。
「无论是回去或者留下，你可以调度核域的一切。」它说，「这会永远是你的权利。」
说她可以永远当领导是吧？宋音不置可否，她点开合心公司，界面上出现的是之前的监控画面，她又打开与电梯控制有关的「幔的设置」，这次里面只有几个可供点击的选项。
【打开合心公司大门】
不成，门外有人，宋音看向下一个选项。
【关闭合心公司通道】
更看不懂了，初始设置这些东西还是不要碰为好。
秉持这样的想法，宋音一跳就跳到了最后。她自觉无聊，再次回到监控，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结束游戏的按钮，寄希望于此能够延缓她坐牢的感受。
咔哒——
滑鼠发出了一声脆响，电脑瞬间息屏。然而除此之外，天依然是黑的，房屋空旷冰冷，似乎什么也发生。
宋音试图回忆昨天，发现自己脑子还是空的，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稳定持续的嗡鸣。
动静似乎自遥远的地方传来，并且越来越接近，嘈杂且混沌，如雷声般轰隆作响，又像巨大机器运转时发出的声音。宋音抬头看向窗外，随着音响渐大，漆黑的天顶上溅出旋转的火光，一个模煳的圆锥形白色物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像是巨兽戳破天幕的牙齿。
那是什么东西？
宋音眯起眼睛细看，发现这个白色物体正在高速旋转，通过摩擦产生一片散落的星火。
那是一个……钻头？不——
宋音对着天顶一个又一个穿刺而出圆锥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那是许多向下挖掘的钻头。它们靠近的速度很快，银灰色的大军压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到最后也不像钻头了，而是一座座倒悬的银色巨山，与她只隔着一片透明的玻璃，擦着面庞唿啸而下，似乎下一秒就要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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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的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包括最初在天空围成环形的圆锥和无数其他画面，她还没来得及抓住飞散的思绪，脑海里再次响起人声：「我们在上升。」
「那么多钻头落下来？」
「那是从核外向核内开掘的机器。」它说，「而这一刻，合心公司从核域破土，挖出一条通路。」
从外面向上看，天地没有基点，只有逐渐靠近的两端。银白色的公司高耸，如出鞘的利刃，下一刻，两兵相触——
像是撞击了天穹一般，整个建筑发生颤动，下一秒，宋音看见了陡然洒下的日光，照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一切和进入游戏前没什么不同。
她想起了一切。
「我将告诉你一个的故事。」核意识说。
【在很久以后，人类挖穿了地底。】
「真的吗，我不信。」
宋音此刻正在怀疑人生中，下意识接上了话茬。
等等，让她理一理都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天才设想，什么现世核域，话说她得从哪里开始理啊？
而核意识沉默了一下，再次讲述了这个只告诉管理员的故事。
【那时人类的科技远领先于此刻，为了获得一种地核中的高能物质，他们对地底进行了挖掘。直到一次操作失误，地核喷涌，地壳塌陷，碎成无数个片段。】
这应该是个游戏连戏剧吧？宋音低头盯着键盘两眼失神。地球还卷在游戏中才会有这样的说法，涉及到她之前的游戏角色只是个彩蛋？到底哪里是游戏，哪里是现实，她分不清啊——
【一个高维生物途经此处，收集这些散落的地壳碎片，带着它们回到过去的时间线。祂通过「瓶口」将地壳碎片藏入地核，开始观测结局。这些碎片就是最初的核域。】
高维生物不就是你吗？宋音眼神死，你也有个朋友是吧。
【然而这一次地壳再次破碎。地上之人从地底挖掘出了领先当时几百年的科技，这极大地激发了地核挖掘的狂热。藉助着从地底发现的知识，他们以更快的速度毁灭了这个地方，地壳再次散落，和当初发生的事情如出一辙。
自此一切成为了闭环，或许是祂往地核进行掩埋的举动导致了这个结局。又或许祂之上或许有别的维度生物，将祂的命运头尾相连。】
第二次被毁灭的地球。宋音稍稍抬头，终于决定听听这段逐渐曲折故事。
【这一次收集碎片后，祂做出了一个决定。祂摧毁了一切过于领先的科技，并且在地壳外设置了言语禁区，无人能谈论他们从地底获得的成果。表现在外的结果就是，多次地底开发后，他们一无所获，也就不会有集全国之力开发地核资源的事件发生。】
这一次，她联想到了钻井会议，这个一听就知道背后项目耗资巨大，没什么成果，却又年年要开的「水」会，二者看起来有相似之处。
还有那个在会议上公然播放南歌子视频，让她社死的参会成员。如果他真的是真人——
『你想要我们死在此处。』
宋音勐然环顾四周，原先坐满员工的房屋此刻空无一人。她脸上情绪变幻，心情万分复杂。
怎么是这样的发展啊，宋音悲，她好像把这堆人餵给什么东西了，现在捞捞还来得及吗？
核意识不理会她的忧愁，继续讲述道：
【但那些科学家将国家官员带到实地，让他们见证了自己所发现的一切。设置的信息禁区使得这些人确定这是对知识的封锁，他们更加狂热地将精力投入其中，出于对知识的渴求，以及对未知存在的恐惧。于是最后，世界进入了同一个结局。】
宋音一边听，一边摸索着开启电脑。
【无数次尝试后，那些不停被带回过去的地壳碎片发生了变化，上面物品逐渐跳脱于时间线之外。既非生，也非死；既在过去，也在未来。它们被称为诡异，而承载诡异的碎片，也就成为真正的核域。
到这一刻，高维生物终于厌倦了这一切，祂决定採取严苛的手段来遏制地壳毁灭的发生，而那些在不同时间线上参与地壳挖掘的人，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们最终成为了註定会无数次跌入核域的核子，作为命运改道的祭品，知晓这件事的人沾染着同样的命运。】
宋音的动作一顿，不免有些疑惑：「那么候选人是怎样的存在？」
干嘛要角逐出一个管理员呢，高维生物不都包办一切了吗？
第79章 《开门放鬼》
【祂并未主动创造你们。信息禁区本来应该对所有事物有效, 但部分诡异在无数次跃迁中被额外补齐一个维度，它们得以逃脱封锁，拥有记录的权柄, 同时也保留着未来拥有的部分知识。】
故事在这里暂停了片刻, 话题突然转到场外。
「你对核域的视频復现就运用了未来的一部分技术。」它这样猜测道。
这一定论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让正在尝试将故事代入现实的视频主瞬间出戏：「啊, 我成带陪葬品回来的死人了？」
这是什么破比喻句，宋音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这也可以用科学强行解释？」
好大的高帽, 好高深的原理, 失忆时宋音可能会信（这一时期的她什么都接受）, 此刻她只觉得语音助手在编故事。
人声：「一切都可以解释。候选人或许不会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但对相关知识熟悉到能无意识使用它, 并非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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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页
看来它铁定心要把一切往科技上靠, 宋音礼貌提出质疑：「那昆虫馆馆长又有什么——」
生物科技！这一瞬间宋音自己就补齐了设定, 随即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
不是吧, 这没事吧，立地成虫也能算作一种科学？说是魔法都污染了这个词！
她回忆起自己如何走到了这个结局。最开始她一旦打开游戏，就会以失忆状态进入游戏世界, 然而一旦她开启录制软体, 设备里就会有她通关的视频。事情在她上传视频时进入了第三个阶段, 她看到了弹幕。
就未来弹幕而言，跳出时间线倒是一个合理的解释，第二点勉强接受这是科学, 但是最开始的问题仍然悬而未决。
她再次确定：「其实我的那些游戏, 在你们那套体系里被称作核域。」
虽然并不乐意宋音的用词, 但从结果上来说她做到了这点，核意识表示同意。
「核子代表人类。」她又道。
依然同意。
「这些人能死……一次？」
结合着过往的见闻, 宋音做出最后一个判断，并不意外对方表示结论正确。
「那好，那管理员呢？」来不及兔死狐悲，她紧接着问道，「这个身份又有什么出现的必要？」
【即便降低了速度，科技依然在稳步推进，人类逐渐深入地下。为了防止一切再次重蹈覆辙，这次祂决定让一个知情者参与自己的命运，后者有权操控核域中的诡异，在必要时摧毁人类攫取地底的进程。】
「这就是你要做的事，管理员。」
核意识最后用一句话结束了这个简短的故事。
「……」
「是这样的，」宋音说，「虽然不太明白什么叫『参与自己的命运』，但是你的意思是要我拯救世界对吗？」
她的声音很冷静，操作滑鼠的动作也停止了，沉思的神情足以让人察觉出其中的异常。
「高维生物还挺有耐心的，为一个星球原因折腾这么久。」宋音先说了点好话，「但是——」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此刻的想法堪称冷酷。世界灭绝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后，人类一同促成的结果，那个时候接受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现在的她莫名其妙多出一份责任。
而且这才哪到哪呢，上次的会议后宋音专门了解了一下人类目前的钻孔深度，和地球半径相比皮都没破一个，要她为了人类不知道多少年后的灭亡特地杀死一堆搞科技的，她没事吧？这和穿越回过去杀死战争贩子十八代前亲本有什么区别？宋音自觉不是皇帝，不搞连坐这一套。
up主南歌子申请回到从前那个片场，从合心公司寄发游戏时事情就开始不对劲，接着又是异常的天气、大巴车、闪电、黑暗与巨嘴……
「之前天黑时天上的大洞是什么？」
她突然问道。
这时已没有什么不能回答。即便感觉宋音态度有异，核意识依然给出了答案：「人类开凿而出的钻孔同样形成了诡异。在核域被你联通后，『幔』在高维度上将它从地底牵引而出，指向地壳表侧。通道边缘一圈是末端高速运转的钻头，这是人类自己的造物，在很多年后刺穿了他们的未来。」
宋音不得不承认，对方话语中逻辑自洽，并且随着话题的深入时不时地给她甩锅，善用第二人称代词，就好像她真的全程参与了这件事一样。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宋音对此不抱有疑惑，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否定的态度异常强硬：「通道的打通，精妙的设计，世界灭亡又重建的故事，或许都很好吧，那这又怎样呢？」
核意识沉默了一会：「我不明白。」
到了这一步，权柄归位，监管者认同了新诞生的管理员，甚至于她拥有一片极为广阔的领地。接下来本该是最简单的一个环节，它不知道宋音在困惑什么。
「我不明白。」宋音说了同样的话，暂且放弃了将那几个倒霉蛋捞回来的想法。她并不认为这是自己能干的活，最开始还是梳理清楚为好。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足够优秀，所以我要多负担一件事？」
太正确的责任了，似乎只要它递出自己就一定要接上去，可如果她根本就不感兴趣呢？之前明明说好的，完成今天这件事，她的生活彻底回归日常，而现在她的日常——
突然间，视频主突然想起自己的正业来，顿时什么阴谋诡计人类未来都暂且丢到一旁，天塌一般地叫唤了一声「啊我的直播」，连忙用电脑切进南歌子的主页。
页面上的直播房间已关闭，她看了一眼时间，十分钟前结束，恰好位于她回到现实世界的时间段。
更可怕的是，因为之前没有开启直播回放的功能，现在宋音只能对着空空如也的后台发呆，以及回忆自己都播放了什么。好在发生的事情能用一句话概括：一层楼的人没了、放进来几只鬼。
……她把鬼给放哪了？
视频主第一次这么心情沉重地打开新闻。她本不抱期待，毕竟上次浏览时网络上一片风平浪静，或许有些动盪和变故并不便于展露于人前，许多影响也能得以降到最低。
然而这一次，刚点进界面，她就对着一条条标题为时间的热搜愣了一下。不知道在避讳着什么，标题上没有任何内容，只有固定形式的数字，后带着红色小火的「hot」天然地透露几分娱乐化，但整齐罗列而下的时点却让气氛多了一丝紧迫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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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页
她随便点开了一个标题，里面是条无字幕视频。
「据报导，美方已第三次派遣军队前往佛罗里达东海岸，在前两次的行动中成功收容双头石雕（编号d-147），并且……」
一个编号为147的双头石雕，宋音内心已有猜想，在点开第一条热搜时，她的理解更加精准，甚至能从石像的人面上看出几分熟悉。
下一秒就是石雕砸死人的画面。
她的内心陡然安定下来，自己确实完蛋了。
宋音正吃惊于人能捅出这么大篓子，核意识比她脑海中设想的官方人士先找上门来，后者花了一段时间去理解她的话语。
「你难道在负担生存本身？」说话者的心绪不比宋音平静到哪里去，这次轮到它感到荒诞：「对此宁愿选择眼睁睁地看着世界灭亡？」
它依然无法理解其中拒绝的逻辑。对困于一地的诡异来说，拥有这种权利几乎是一种解脱，能够在不同的核域跳转代表着极大的自由。而作为在未来死亡的人，他们对于如今仍存活于世的人类恶意足够大，最多需要担心不能太早杀死太多核子，使得别人接续前人的命运。
然而在宋音眼里，这一道德绑架选错了时机，并且正触她的霉头。她冷笑一声，心硬如铁：「想这么多还不如看看现在，等不到那么远，现在世界就要毁灭了。」
还是被她毁灭的，话说自己为什么会失忆啊，莫名其妙就骑到看老虎头上，难道她真的要接替拯救世界的责任？
正当宋音用滑鼠去触碰桌面图标时，她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人类毁灭不代表世界毁灭。」对方说，「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原来如此，宋音想，她好像有点搞明白了。
「高等生物」不是为了拯救人类而来的，即便有善心，对准的也是这片土地。甚至于它一手创造了核域，敲定祖上十八代连坐的命运。
又或许这位同样自称「高等生物」的语音助手隐瞒了许多东西，只有对核子的敌意是真实的。
「费这么大功夫，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人类真相？」宋音问道，「让他们永远不要开挖土地，也就不会到达最后的毁灭。」
「你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它说，「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很奇怪的是，宋音轻易地想出了一个答案。
「因为对于观测者来说，这不够有趣。」
第80章 《开门放鬼》
一个好心的高维生物重置了那么多次地球, 但却不愿意直接告知土着他们的命运，并且操作时额外设定了许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宋音只能说看上去它有自己的想法。
假如语音助手所说为真, 从结果上来说它或许是在当救世主, 採取的手段是为了未来的永存苦一苦现在，弄死几个、弄死好几个人, 再抓一个冤大头当刽子手和监工……好一个罪在当代利在千秋的现代徭役。
宋音倒是对此接受得十分迅速，毕竟这里也没有她反对的地方。然而大发善心也好, 来自于高维世界的田野调查也罢（人只能想像自己接触的事物, 所以宋音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田野调查这种说法, 不过管它呢），仅从自己的感受出发, 她觉得自己在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特别是看到新闻所记录的混乱场景后, 这种感想抵达了顶峰。
与之相比, 合心公司桌椅冰冷, 室内寂静，平滑的地面折射的顶灯，洁净得像是一个刚刚建成尚未沾染丝毫人气的写字楼, 与混乱和嘈杂无一点关系。别人吵闹别人的, 这会轮到她替别人岁月静好了。
据报导, 造成混乱的诡异已经被官方成功捕获，事情已经进入尾声，也没给她留上阵表忠心的时机。这里安静得就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如果没有人找上门外, 现在宋音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思考人生。
留给她的选择不多, 接受所谓「监管者」的职责，每天随机挑几个人下地狱是一种；或者成为一个长嘴巴的人, 将被告知的一切再告知给别人也是一种。宋音正思索自己该怎样才能顺遂地回归事业，核意识却对她之前的回答表示了诧异：「你怎么会这样想？」
「对于观测者来说，这不够有趣」——它惊讶于宋音所代入视角的傲慢与冷漠。这样的想法代表着提出者本人认同上层对下层的绝对凌驾，甚至作为下层本身，她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与震惊的情绪，异于常人地平淡。
然而有趣——谁会把这样的情绪用词作为答案？
宋音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一种指责，这时候倒是觉得冒犯起来，声音都大了些：「之前你把高维生物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总不可能是祂做不到吧！话说你之前不也说自己是高维生物吗，该不会就是——」
就是这个时刻，爆炸声平地惊雷一般，顿时打断了她的话语。远处的树林开始颤动，地面同时传来震感，足可见其源头又是怎样的激烈。
一切不都已经收尾了吗？该不会这下是沖她来的吧？
这突发的变故瞬间将宋音拉入最真实的现实里，她立刻走向玻璃窗前观察情况，心里询问人声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在看向楼底时，不必对方做什么补充，瞬间猜想出了一切。
奇形怪状的物种连成一条队列向远处移动，最尾端，门口还在一只一只吐出新物种，出行者飘忽不定，如鬼夜行。有只巨大的小山状的生物在中段蠕动着，宋音第一瞬间的反应是大门应该通不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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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重要的是——
「它们怎么走出来的！」
宋音瞳孔地震，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有没有关门。
「员工上的是夜班，白天出行不受约束，这些是你挑选的新员工……这可是你的核域。」
不，这是合心公司，宋音心里默默说道，而且对于数量也有疑问。
然而问题与异常堆积太多，她也没时间将事情梳理一遍。宋音只是问：「怎么把它们召回来？」
召不回来就死定了。
无论是上一次捞核子还是现在，宋音没打开游戏都有一个重要原因，她会失忆。原先或许能增加游戏沉浸度的环节，此刻除了降智以外别无它用。她自己或许名声上受点伤害也就过去了，别人估计死透透的。
另一边，她也在掏出手机联繫合心公司，对方一向秒回的习惯让她如今寄予厚望。
宋音暂时没有看到任何人，所以此刻虽然觉得事态紧急，但并非十分慌张。23楼，接近顶楼的位置，她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站定，双手捧着手机打字。正下方是一整块光滑的外墙面，折射着逐渐走向余晖的日光，带着森然的冷意。反光一直延伸到最低端，一楼大门打开着，又走出一只前所未闻的生物。
似有所觉，站在高层的女人突然抬头，在侦查员瞬间绷紧神经的同时，她又低下头去，重新看向屏幕。
掩体中的人并没有放松警惕，她屏住唿吸保持十几秒后，开始朝耳麦内汇报信息。
又是一只怪物被大厦吐出，没有人知道里面还会走出多少诡异，正如他们当初并不知道，石像只是杀伤力微乎其微的预告函，连带着那场直播，提醒他们接下来该怎样迎接这绝望的命运。
一只巨大的黑色怪物逐渐朝侦查员靠近，即便已经接连见到许多可怕的场景，此刻她依然为这有四层楼高度泥淖般的物体感到震撼。
移动一段距离后，这只怪物离开了队列，在一块平坦的区域驻足。它开始消融，进入地面，成为一团色泽厚重的黑色水泊。
水泊上方泛出波澜，下一刻，从里面走出一个长手长脚的人形物体。
它开始朝观察员走去，后者立刻拉下遮盖，开始掩藏。
8月23日至8月26日，近十场风暴接连登陆各大洲，对于世界末日的恐慌甚嚣尘上。那时所有人并不知道，相比而言这是多么「轻松」而「温馨」的灾难，一部分人罹难，一部分人得以安稳。
8月27日，「雷马尔」抵达孟加拉湾，「南歌子」正式登陆。在她出现前，多位人员观测到她与b-224号大巴车的存在，多位人员遭遇异常的公交车和公交线路，23个人因乘坐同样的线路不知所终。
同日上午10点至下午15点，风暴的解决似乎预示着好迹象，对于「南歌子」的判断多数倾向于正面，相当一部分地区的民众有自发的跪拜和祈祷行为。后来人们认为这是一次展示武力与权柄的行动，一场足迹跨越整个地球的巡游。
同日下午15点半，一件所有人都不曾意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南歌子的直播，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展示世界之外的鬼怪。
同一时刻，有关于引雷建筑（后更改为合心公司）的视频被发布到视频主的主页上。又是游戏，人类未曾感受过比这个词更大的戏嚯与蔑视。她从前索要一个贊（like）时，心里是否会为此发笑呢？
视频甚至补充了前提紧要，告诉他们发生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什么又代表死亡，简直像是怕所有人看不懂一样。
这一刻，南歌子的到来代表死亡。
沉默居多的直播折磨着所有人的心神，「你想要我们死在此处」的吶喊更是让人心碎。救世主与灭世主的身份突然颠倒，佛罗里达上空黑色的无光区域再次笼罩。在视频结束的最后一刻，该怎样描述发生了什么——
天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转头，以肉眼可见的角速度缓慢旋转而下，自尖端螺旋向上的螺纹有如即将收割生命的巨刃。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块区域即将被碾压得四分五裂时，日光重新照射到佛罗里达的一角，此刻已是下午五点。
噩梦从这一刻开始。
在直播结束不久前，军队终于通过挖坑的手段困住了这些刀枪不入，且对人类方位极为敏锐的石头。这些石头有着非常可怕的特性，被它们压死的人会在底部也长出一只头，加入这群行动统一的大军中，最后能得到这一结果无疑是喜人的。
设陷阱的区域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起，不久前美国国防部门的部长宣布将会在现场建立实验室，并且他们下一步将解决佛罗里达的问题。
无需他们解决，他的话音刚落，天上的钻头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里。紧接着，黑色区域解封，合心公司大门打开，事情迎来了无可转圜的地步。
接着就是怪物，一只又一只的怪物，前所未有的场景出现在众人眼中，脑海中的回忆让人生心绝望。死亡是一视同仁的，一瞬间的，不分体力或者年龄，遭遇的人拥有同一个结局。
和现在发生的事情相比，视频中的内容又显得温和起来——又是温和，又是温和！将死亡和死亡作比较，然而它们都是死亡！
侦查员来到死亡的最前端，她并没有彻底接受这个结局，然而她不能轻举妄动，死神此刻在嗅闻她的气息。
她闭上眼等待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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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心公司在核域里是怎样的存在？】
宋音打字速度快到飞起。
【我们是一家应您要求而诞生的游戏公司，在业内只为您一人服务】
瞎说！宋音还看到过别人的测评，难道是ai编的吗！
【那些是活人的意识片段截取】
【起码当时还是活的】它随后补充道。
【当时我还没接管合心公司】
【是的，但故事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
又是故事，宋音想起了高维生物的时间回溯，并且确定合心公司知道很多东西。但目前重点不是这个——
【门外生物该如何处理？】
第81章 《开门放鬼》
宋音在向业内人士索要一个答案。
从前她就不避讳沿着弹幕剧透的未来行动, 只要结果正确，中间的过程都是可以省略的。不过这次宋音多了一分疑虑，合心公司暗示这是「早已开始的故事」, 而在另一个设定里, 过去是一条已经覆灭的路径，那条路上没有她与所谓候选人的存在。
它们两个在时间线上得打一架, 但无论怎么说，前者似乎掌握着更多的未来。正好, 「南歌子」这个帐号的事业快没有未来了, 宋音现在需要这个。
她抬头观察了一眼前方漫长的队列, 又重新看回对话框，很怀念当初红蓝弹幕各种提醒和剧透时的轻松。然而事不顺意, 对面的拒绝还带了一点游戏风味。
【无相关存档可提供参考, 以下皆为新副本, 祝您游戏愉快】
就好像它没有参与过这场未来。
「都到了这一步还惦记你那游戏呢……」宋音欲言又止。就算真要把一切当游戏一样无所谓, 起码手上得有新手教程吧？
她也不打算通过毁灭人类拯救世界，无论如何，宋音都自诩长了嘴。
想到这里, 她心念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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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注视着南歌子, 还是南歌子注视着我们？」
「这个问题……我认为我们从未看见过南歌子, 南歌子也从未看见过我们。」
苏玉良若有所思：「你用看见这个词。」
孟挑云点头：「『注视』太认真了，我们做不到，对方也不在意。我们能看见的最多只有她想让我们看见的, 她的游戏。」
孟挑云习惯将一件事坚持到最后, 不在于她乐观, 而是因为她已经接受了最坏的可能性。在这点上，这位长期从事于核域理论研究的核子是悲观的, 她是少见的既能和苏玉良聊起来，也能和前南歌子研究小组讨论视频主生物位的人。
作为视频主的直接接触者，孟挑云不久前成为了课题组的一员。他们知道自己面临的问题棘手，但那个时候没有人会设想过这种情况——火星撞地球般，一切无光处的沉默被堂而皇之地展露于人前。
「在视频主看到南歌子主页时直播恰好开启，之前公然播放视频的会议核子卡莱也死在了核域，或许我们也没有注视南歌子的权利。」孟挑云想了想在昆虫馆自己跟在南歌子后头的所作所为，确定道：「对于核子，她需要的是没有思考只听从命令的下属，一个不会动的工具。」
这又与合心公司领着必做清单的夜班员工对上了，可惜直播中那些会议的核子并没有满足视频主的要求，最终造成那样惨烈的结果。
「但卡莱并未在第一次冒犯时死亡，我还以为……」
男性核子苦笑一下，他不愿意相信他们最后招徕了这样一个怪物。
如果不能回到南歌子只发布视频内容的过去，她从未出现过也是一个他们愿意接受的结局。在看着那些员工排着队，沉默地走出大门，与进门的诡异擦肩而过时，所有核子，无论国籍与语言，此刻都升起了相同的悲戚。最后视频主上楼，无人的大楼寂静空旷，竟让人在夏日感受到了寒冷。
人们恐惧于直播中展示的一切未知，但又在视频关闭时厌恶被隔断的耳目。之后或许一切都好转，又或许不再好转。
这一未尽之语让众人沉默。
就在这时，一阵提示音响起。声音来自于人造超忆者的手机，苏玉良没有让身体状况急速恶化的周棋成带走它。
那是她为南歌子专门设置的提示音。
几人惶惶对视了一下视线，紧接着，正前方始终展示视频主帐号主页的屏幕发生了变化，一条新消息弹出，你关注的up主正在直播中。
南歌子再次打开了视频！
乱了，一切都乱套了。带着细微颤动的手指迅速点击按键，但室内依然一阵兵荒马乱。她怎么能一天让人两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她怎么能——
苏玉良突然抓住身旁之人的手，低声说：「如果所有人都不点击南歌子的视频会有结果？所有人类都不，没有人去看发生了什么。」
基于核子会在核域里越坠越深，被透露核域存在的人会走进同样的结局，很久以前就存在一个理论：核子不该了解核域，不该了解捷径，不该了解未来。他们註定罹受这样的苦，便不该想着怎样逃脱它。
孟挑云心里闪过以上的念头，她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前者说：「南歌子会在意，对吗？她或许不在乎核子，不在乎单独的人，但她绝对在乎关注。」
无论是诡异还是人类，拥有了社会身份，特别是视频主这种职业，就必然离开不了来自外界的联繫。
南歌子是在评论发过留言的真实「活人」，虽然这很难让人相信，像是用过家家的模型刻画神明，但她表现得是在意自己数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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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听了这话，一旁的男性核子勐然转头，神色带着一种无法理解的震惊：「你的意思是，她特地为此直播？」
邪神尝到了流量的甜头，发现大家喜欢看这个，所以「慷慨」地杀几个人助兴——苏玉良讲的是这样的事吗？
「不，我们的重点有偏差——」女人刚准备解释，在场的讨论被设备传来的声音打断。
「——嗯，大家下午好。」
几人顿时背生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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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人数有一会的宋音出声打起招唿，将手机对准窗户外的正下方。
当初只是开门时为了不浪费随手放进来的资产，此刻在队列里显得无穷无尽。她观察了一会，发现数量虽多，种类却有关联或比较固定。宋音不知道这些生物有没有繁衍的功能，只能猜想当初放进去一个便代表一个族群。
队伍拖家带口长长一串让人心生绝望，宋音主观上倒是有想解决掉它们的意图，但之前猝不及防被坑失忆让她有些阴影。自己第一轮怎么能活这么长时间？她此时对之前背后下黑手的核意识竟然产生了一丝感激。
胡思乱想了一会，宋音又瞥了一眼在线人数——几位数？8、9？她都有些晕数字了，合心公司网这么好的吗？
「很悲伤用这种方式见到大家。」她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接下来要谈一件沉重的事，所以现在想和大家说一点话。」
宋音在想什么呢——她发现自己虽然说「很悲伤」，但是看到激增的人数时，依然会感到一丝开心。开心，很简单的形容词，足够形容她的心情。
但是直播间很安静。
「能给我一些弹幕吗？」她说。
顷刻间，杂乱的语言在屏幕上铺满，各色的图标和表情犹如倒卷的瀑布一般逆流而上，像是程序进入死循环时飞速更迭的乱码。她看不清内容，只能看见热闹。
好吧，笑容是藏不住的，还好她此刻在屏幕后面。
但现在是谁在给她发弹幕？真人？假人？亦或是很久以后的后来人？大概率不是后者，合心公司说了它已无法提供可参考的内容。
无论如何，虚假的关注数此刻转化为具体的景象，第一次给宋音一点实感。
「给我关注吧。」宋音又说。
三万、三百万、三千万，这是一天内的三个数字，宋音再次刷新界面，又多了一位数。其实这本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宋音一边压着嘴角一边表示不在意，再次升起同样的想法。
谁在给她点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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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生物暂停了！」
「对！对！只要你按照她的要求做！」
「那魔鬼便和他说，第一个世纪救我，我给你财产无数；第二个世纪救我，我许你三个愿望；等到第三个世纪救我，我要吃你肉，喝你血，以惩怠慢……」
昏暗的卧室里，房间的主人如从前一样点击了那个按钮。
——我们是一群被圈养的用于提供关注的生物，比肉畜好一点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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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数还在上升，但已经趋于平稳。远方传来热武器的声响，但始终没有人影出现。宋音把椅子拖到玻璃窗前，伴着日落细细欣赏了一会关注数，截图留存后，再次回到直播间。弹幕依然在不知疲倦地刷着，宋音没看内容，她知道看不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于是她说：「感谢大家，现在请把关注取消可以吗？」
她严格按照up主的态度来。
「取消到三万，或者取消到个位数也可以。」宋音补充道，「之后我们再进行下一个环节。」
「你对核域的控制权与这些仅通过行动改变的记录没任何关系。」语音助手再次响起，「试图以这种方式逆转现世属性，让诡异藉此消失根本无法达到。」
『本来就没有这个的想法。』宋音在心里回答。虽然并不想承认，但这一刻她与这群非人生物站在一条线上，后者全部消失，她最好也不要留在这个世界了。
『但现在这些关注数确实没有意义，难道有什么可用来比较的地方吗？』谈到这点，她有些唏嘘。在不久前，宋音还有着一个凭自己的才华和努力，让南歌子帐号进军百大的目标，此刻这一目标也因为许多事情变得苍白又单薄，也不必再提。
真正无法达到的，是宋音最初的游戏up主涨粉日常。
第82章 《开门放鬼》
宋音不装傻, 她知道自己拿着一手「重牌」——谈不上好坏，但占据关键位。
假如她不在，管理员的位置还不知道要让给谁做, 更不好说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即便避开这点, 作为恐怖游戏实况主，她依然位于注意力的风暴眼中, 只需动几下心神就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此刻，她实况的恐怖游戏是现实。
疯长的关注数并不让人具有成就感, 外挂用起来是爽, 但缺乏几分真实。说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 她情愿回到点击合心公司之前，一切的故事接着那之后发生。
然而这条指令的执行没有前面那条那样顺利, 关注数先是缓步上涨几下, 然后要掉不掉, 显露出屏幕背后之人的困惑。
「他们还算幸运。」核意识同样在关注着这庞大的数字, 并对结果表现出失望：「目前没有概念性诡异来到这里，暂且不会有人因为发出声音或者闭眼而即刻死亡。」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设置同样的规则。」它带着点幸灾乐祸, 「关注你的人死亡, 或者不关注你的人死亡, 你足以在这块地区建一个安乐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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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我的『权柄』就更稳固了吧。」宋音回顾起之前的要点，「按照你的话来说，他们——核子围绕着『南歌子』帐号建立起一套运转体系, 将此作为研究课题, 因此促成了现世像核域的转化, 我就是这样占到的便宜。」
「所以说核子是祭品。」她肯定道，「或者说核子的『信仰』是祭品。他们与候选人一同出现, 按照这种逻辑，候选人是被投餵出来的。」
「它们吃掉了核子所代表的未来。」宋音作出了总结。
成为核子的人类，无论本该有多少成就，证明怎样伟大的理论，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永远无法摆脱噩梦的漩涡。
「没错。要想设计一切，你当然得对这些非常清楚。」知道宋音没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核意识也敞开了话题：「到这一步，你也无法毁灭自己一手塑造的神格。造谣者无法控制舆情，传播恐惧之人终将成为恐惧本身。」
好的，是的，她就是幕后黑手，一切阴谋诡计的本身。宋音此刻已经不再疑惑自己的设定了，就当她是这个算无遗漏的聪明人吧。
这年头疯子没法证明自己不是疯子，她还没法证明自己不是聪明人了。
「诶——」宋音突然想起之前有关于高等生物的讨论，不由问道：「如果我直接禁止他们探究地下，或者把一切真相告诉他们，这又会发生什么事？」
——那就证明了地下确实是有来自于未来的遗骸，挖掘地核只会召唤灾难。
——但这确实是事实啊？
「这不就成闭环了？」
宋音立刻想到了她的弹幕，她按照弹幕指引，復现听到的一切，于是看见的未来成了真实的未来。她从前从没想过这点：前后两件事，到底哪个是因，哪个是果呢？
明明已经确定的事，却又再次走向错误。宋音翻滚着与合心公司的聊天记录，突然切换界面，进入了《从夜班开始》的弹幕区。
没有、没有、没有，游戏的评论区里已经没有任何欢乐的弹幕了，倒像是某种文字规则怪谈的现场，充满了呓语和警告。温和一些的弹幕有对视频主的赞颂（谁在给她赞美啊），极端一点有对世界毁灭的祷告（别太离谱）。无论如何，那个她坚信的未来没有了。
所以这并非既定的未来，她想，这更像一个——
『无相关存档可提供参考。』
——过去的投影。
想到合心公司之前的话，她在心里补充道。这些也佐证了合心公司比核意识多来了几轮的猜想，宋音隐约摸到了一点最终的答案。
在她思绪纷飞的这段时间里，关注数开始按照她的要求下跌，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大跳水了几次，像是争先恐后的逃难。在最后，竟然真的维持在三万出头，起起伏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对着这个数字屏气凝神。
宋音脑海里的人声依然没有给出回应，远处的日光一点一点消退，她的手机正对着玻璃外拍摄，偶尔收入推进的炮弹声。
「我将告诉你们一个故事。」
宋音仿照了别人的开头。
【一切的故事并不发生在今天，而是很久很久之前，未曾被记录的时刻。】
面对屏幕投影的核子们握了握彼此的手，相互支撑着看了下去。
【在很久以前，人类为了获取高能物质，挖穿了地底，一场自地脉而上的岩浆与地震毁灭了世界，一切归于寂静。万万年后，曾经发生过的生命循环再次重复一遍，或许是第二次，或许是第三次。】
「你在说什么？！」核意识震惊。
「就当解释为什么高维生物要特地收集星球碎片回到过去，再把它塞进地核里吧。」宋音回答。
核意识再次一言不发，它并未向宋音解释过其中的原因。
【如同程序被设置了同一个随机数，杂乱的混沌有时也是某种必然。如果没有外力打破，或许结局永远无法改变，然而在进程中的某一环节，有一个界外生物出现了。】
虽然将高维生物翻译为界外生物，但这点上倒也没有说错，核意识想。
【是我。】宋音直接在故事中插入了自己的身份。
于是脑内的人声开始爆炸。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它一副从未见过如此之人的语气。
不知何时人声开始拥有强烈的存在感，卸磨杀驴的宋音又开始怀念过往的好。
想想吧，过去她是个多么单纯的视频主，除了上传游戏视频以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突然有一天，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在玩现实游戏，真人npc在其中受苦受难；又突然，一个脑内人生纠着未来聒噪不堪，像是无法屏蔽的弹幕——
一条宋音再熟悉不过的路径。
【我逐渐观测到，在原来的地球上，岩浆喷出地表，植被生物又沉积地底，一些特殊的物质隔着地幔不断坠落，直至地核。在这里，一套新的生态系统诞生了。】
屏幕里拍摄到了一片黑色的湖泊，此时随着宋音的话语正在咕噜噜地冒泡，突然，一只只奇形怪状、各不相同的生物爬了出来。宋音也有些惊讶于其中的巧合，继续编、讲述道：
【它们是已经死亡的过去，关于旧死新生的所有意识，你们中间有人见过它们，对吗？】
现场的核意识已经怒不可遏了，场外的核子却是一脸茫然。他们从未有这种设想，这些自己为之挣扎求生与分外恐惧的存在，竟然比他们跟早地存在于地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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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没有人能说明核域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因为它们自始至终就在那里。
「史前文明吗？」躬身于核域理论研究的孟挑云，此刻脸上也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这种说法只能让人无可奈何地接受它，因为他们才是后来者，并且与前者踏上了同一条命途。
除了搞理论研究的研究员，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核子对于视频主「界外来客」的身份无比接受，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南歌子必然是更高一层的存在，不然挣扎求生的他们算什么呢？
观察着核子动态的核意识悲哀地发现，如今真的只有宋音「长了嘴巴」。她都说了，说了一堆假话。
但某种程度上，它其实接受了南歌子的做法。
就像核子无法将一切告知旁人，世界的某些真相也只能在内部流通。知识具有重量，承载不了就只能导致过早的覆灭。
它不说这一点，因为它一直在重复。宋音没选择让上一个核子亲自开门尝试，它原以为宋音能够在此刻见识到。
宋音不知道核意识的心理活动，她正继续自己的故事会。
【当然，大部分人依然走在日常中，未来的覆灭离你们很遥远，并不在这一刻，地壳与地幔层为你们托底。但有一部分人，他们的命运只能与这些沉积到核中的过去纠缠，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经歷过正在发生着的一切。】
这是专门说给核子听的，有什么比点出他们存在更能得到认同的方法？
【地表之上的生命对我来说并不特殊，但地核之下这些由循环死亡堆积而出的物种，反倒吸引了我的注意。它足够有趣，我用自己的方式经歷它，并且将它制作成了游戏视频。】
到这边宋音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不过没关系，她的重点在后面——
【像核子被牵引至地面一样，这些生物也因我而来，而我在游戏的过程中可能也得到过一些人的帮助？】这点宋音完全是本色出演，她也有些搞不懂核子到底干什么，不过可有可无就是了，【总之，是时候解决一些问题。】
【不会有核子再坠入核域。】
真话，因为这里是同一个地方。
【我将结束掉今天的游戏。】
真话，宋音从失忆状态醒来时看见了窗外的公车，这说明至少《风暴追逐者》还未了结。
【今天的视频不会上传，游戏结束后，幔也会开始进行封锁。而我将这个视频的记录删除后，所有普通人都会失去这段记忆。】
宋音打开了电脑。
第83章 现实职业生涯
宋音有关于此的灵感来源于两方, 核意识与合心公司一同做了贡献。
在前者表示她可以制定属于自己的规则时，宋音就开始了相关设想。她无意参与过于复杂的情况，所以为什么不能回到大家上班之余关注一下南歌子的过去呢？世界总不该在一个多方都感到不适的状态达成稳定。
另一件当初感到奇怪事情此时重回宋音的思绪：合心公司向她索要了一份风暴追逐者的游戏视频, 也正是在这之后, 席捲一切的风暴才真正地出现在世界中。
当初昆虫爱好者对于照片同样表示了狂热，而核意识也曾说过, 这些有关于核域的记录，承载着知识与规则。
宋音有理由去想, 视频本身一定存在某些内涵, 它与诡异的出现相关联。也只有到了解足够多信息的此刻, 那些曾经并不理解的事情，才渐渐发现有迹可循。
up主别的没有, 但绝不缺游戏视频素材。在这时她才想起来, 虽然直播没有视频保存, 但是在网页之外, 在刚刚进入合心公司点开游戏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在为下次更新录制视频了。
再次回想起这一举动，宋音都对自己的事业心感到震撼, 在录制软体的储存文件夹里, 她也成功找到了这段素材。其中, 卷席全球的风暴被处理得只剩最后一场，沙尘暴在戈壁之上肆虐，南歌子的帐号界面被刻印在黄土之上。
原来一切都好好被留存了下来, 宋音想。但这种东西又有多脆弱呢？只有录制的设备里存在原件, 只要删除, 这段颇有意义的视频也就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而她就是要根据这一概念与事实，来使全世界, 或者所有核子认同一件事——只要她删除文件，一切动盪将会平息，噩梦与死亡将全部被遗忘。
「所有普通人都会失去这段记忆。」视频主再次重复道，声音平静得像是在下达着通知：「幔会完成这一步骤。」
咔哒——滑鼠点击的声音被完整地传递进所有人的耳朵，连带这宣告命运的通牒。
无数死死盯着屏幕内移动物种的观众，对着视频主的宣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普通人不知道幔，或者说他们对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很困惑，被动得像是被雨水扯落飘零的树叶，为暴风雨侵袭，为风暴中的人影震惊，为突然出现的黑色区域感到恐惧。并且在这之后，现实在所有人面前被撕扯下一块血淋淋的表皮。
宋音刷的最热的几个视频全都聚焦于事件中心，那片合心公司坐落的诡异区域。然而除合心公司本身存在，诡异并不少见。每有一个游戏被点开，现实世界都会悄悄落下一片阴影，形成一块散落在各地的微小核域。
对于只看前三的视频主而言，这些事件太过微小，只能被忽略，但这些细碎的、位于转角的恐怖，才是真正被人们直接接触的梦魇。亲歷者却越来越意识到一点：血淋淋的故事被用玩笑话讲了出来，有一头怪兽在暗中默默吃人，将啃食得完全看不出原型的骨头摆放到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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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玩弄这个世界……」
愤怒被燃烧殆尽，恐惧也逐渐陷入麻木，听者一副枯藁神情，被这近乎一天的紧绷扯断了精神，沙哑着声音问道：「我想这只是一个梦，梦要醒了……」
噩梦或许会醒来，又或许永远不会。
宋音再次打开录制，随后谨慎地点开《风暴追逐者》的游戏图标——很好，她没有失忆。
摄影师依然出现在那张主页图旁，图像被风暴磨损得有些模煳。宋音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印记，没道理别人比她更早知道她会来到风暴的现场。然而她最后并没清除掉图片内容，就当是个与现实联动的彩蛋。
这时候她问核意识：「作为管理员，在核域里，我拥有这样的权利，对吗？」
像一个游戏通关后再次重启后一样回到原处，npc不会记得过程中发生了什么，除了观众。
而这次，终于轮到核子成为了南歌子视频外的看客。
在这一刻，作为完全旁观者，核意识也冷静了下来：「基于这段故事不能被普通人知道，我认同你的做法。」
「故事？」宋音没想到重点在这里，有些惊讶，「百分之四十的再创作内容还不够彻底吗？」
「因为你保留了人类挖掘地面导致世界毁灭的结局。」核意识说道，「你越去看它，就越接近它。进入核域的核子如此，听闻过灭亡消息的普通人如此。」
直面深渊的人终为它所俘获，观测对于自身也是一种干涉。
它停顿片刻，隐去了一句话。
知道结局的管理员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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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子用的词是失忆。」苏玉良喃喃道，「但是至今发生的一切无法遮掩，就算没有记录留存，死掉的人呢？」
周延默然。如果这是必要的牺牲，这是他能接受的结局。
人们第一次了解到世界之于视频主的视角，暴风摧枯拉朽、带着吞天灭地气势，隔着屏幕依然能看出狰狞的气势，然而这又如何？摄影师靠近天灾的视野不带一丝抖动和摇晃，像是穿帮的虚假镜头，就好像这只是特效制成的动画。原来这就是她眼里的世界吗？
现在他们开始分不清南歌子是谁，又存在于何处。镜头之外，或者画面之中。如果她所见一切都犹如这般虚假和轻佻，那么死亡只是几个像素点的消亡。
周延无意去纠结于视频主的选择，费尽心思表现得像欲图理解人类的蚂蚁，然而在知晓摄影师依然位于沙暴之间时，他深刻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人类确实犹如像素点一般存在于视频主的眼中。
在前几场暴风雨的外圈，所有人只能看见风暴的终止，但不知道其中到底经歷了什么环节。直到这一次，镜头投注于电脑之前，真相逐渐显露出其残酷的一面：南歌子点着自己拥有的「手卡」，原先每一场吞噬生命的风暴此刻是罗列堆叠的勋章。她从中挑选了另一场灾难，相片随风捲入了飞旋的沙土之中——
犹如火山爆发喷涌出了浓浓灰烬，原先昏黄的沙尘膨胀出了一团黑云，显然后加入的风暴里夹杂着另一种物质。
「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在炼魔药。」电脑屏幕外的视频主说道，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割裂感此刻到达了顶峰。
神啊——
再也看不下去的人开始祈祷。
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画面中的摄影师拿出相机，对准面前的场景，又是一阵快门声。
说不清是一切被解决，还是人类的灵魂被相机摄取。
这里的天亮了。南歌子解决了拖了许久的一切，风暴的事项落入尾声。
「今天的游戏到此结束。」她最后说了一句话，语气意味深长：「我们下次再见。」
视频陡然黑了下去。
在大洋的另一端，太阳逐渐消失，夜晚抖落光影出现在天幕。看了一眼天色，虽不知道夜班的具体时间，宋音此刻依然多了几分急迫感。
「我要删除这段录像，将一切回退到刚进入合心公司的时候，这是能做到的对吗？」
「可以直接重置到你接管核域的那一刻。」核意识说道：「但这不是时间回溯，人类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判断时间，行星轨迹就是最大的穿帮点。归根结底来说，核域与你脑海中的现实并不相同。」
「更好的方法是，按照你告诉他们的那样，删除这段记忆。」
视频主若有所思：「很明显能发现不对劲吧？」
「不，消失的人或物将彻底不復存在，相关改变将会被合理化，幔从前便能做到这一点。」说到这里，它的口吻再次带上个个人情绪：「剩下的活人足够配合你实现你想做的事，继续让所有人参与你的视频主游戏。」
「听上去就像我圈养了一群提供注意力的观众。」
宋音没有理会败者的阴阳怪气，自顾自回忆当初用鲜血灌溉火鸡的日子，颇有感慨，虽然这本不是她的意图。
这确实是个可以採纳建议，好不容易打通的关，宋音也不想再打一次，然而她突然察觉到对方话语里的冲突：「如果重置地球是被允许的，我完全可以打断即将走向毁灭的结局。」
无论挖了多大的坑都会被顷刻填平，这样一来，真实的未来也没有不可告知的理由。
核意识轻飘飘地说：「你终究会死，但人类还会有无数代。」
宋音思考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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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多了一份工作而已。」她默默想，将两段录制视频放在同一个文件夹里。
自己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宋音思索了片刻这个足够让人好奇的问题，最后决定还是等着瞧好了。
滑鼠点击彻底粉碎视频文件，咔哒一声——
秒针在此刻移动了一格。
天色未变，室内依然空旷，却仿佛多了几分嘈杂声，宋音心神一动，站了起来，重新走到玻璃前。原先外出的诡异队列不知什么时候更改了方向，四面八方的奇怪生物朝着合心公司的方向走来，就这点而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火药与爆炸声也已不再响起，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抵达门前。
她无端地感受到几分寂寥。
第84章 现实职业生涯
周一, 工作日。广庭玉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刷牙时，莫名想起了母亲最近的变化。
她很难去形容这种变化。事实上，她觉得被改变的事情有许多, 不只有她的母亲, 但细细去想时，这些痕迹又像清晨的薄雾, 在试图看清的时候消散了。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广含卉一直是个沉思者。她常常会在房间里坐上一天, 像一颗驻足海岸边任凭潮水拍打的山岩, 一动不动, 一言不发。
广庭玉越来越感受到，母亲的脑海里必然有一团在不断旋转的风暴, 旁人看不见其中的电闪雷鸣, 只能观察到她一个人随着时间逐渐憔悴下去。
作为一个女儿, 有时广庭玉并不理解母女之间的隔阂。但某个时候, 她产生了更觉困惑的疑问——
在结束一天工作，在家中点开视频合法摸鱼时，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刻和母亲坐在沙发上, 用网络电视观看同一个游戏直播视频。
「hello大家好, 今天要实况的是一款中式恐怖游戏《红事班子》, 我是你们的up主——」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亲子活动？广庭玉瞥了一眼坐在沙发另一侧的妇人，不由得有些恍惚，之前有人通知过她这件事吗？
但下一秒, 她又回忆起来, 自己确实关注过这个颇有游戏特色的视频主, 还给后者写过视频内容分析。这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情，广庭玉将自己的遗忘归结于短视频刷太多的结果。
让她看看这次的视频有多长——超过十分钟, 那没问题了。
她便安心地继续看了下去。但越看，广庭玉越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是因为游戏配乐吗？还是略显阴暗的布景，或者行为诡异的npc？她无法形容，总有一种围观怪物在巢穴挣脱着束缚，下一秒就要破茧而出的恐慌。
「这视频看得人有些毛毛的。」她小声说道，却发现母亲聚精会神的神情。没有太多恐惧，但透露出超乎寻常的严肃，看上去更在意游戏中的解密。
母亲是一个一点都不怕鬼的人吗？广含卉开始回忆，但说不出什么相关经歷来，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视频主今天的内容颇有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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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继续一无所知下去，处于交接点的人也只是混沌了片刻，但是核子记得，只有核子记得。
当原先一同跟进南歌子事件的官员再次挂上客套的笑容时，研究院对接的高层们便知道事情就此止步。众人谈起了能源开发，政策利好，一半人神态自若，侃侃而谈，另一半人虽然也笑着接下话来，但屡次一字难言，心头只有一片怅惘。
他们看见了属于核子的未来：重新被关入玻璃囚笼，他们窒息而死，旁人擦肩而过，不见一物。
信压部部长齐清缄默已久。她在心里描摹了所有故事千百遍，这些真相终有一日有机会对普通人诉诸于口，却又随着逆转与遗忘，不復存在。
但她已足够幸运。相比于到死静默无声的先辈，她的一腔郁气随着秘密一同吐出，在新一日的到来时，齐清也披上了普通人的皮囊，像水融入了水中。一眼望去，所有人都在名为世界的巨大机器中，如唿啸的火车一般运转下去，没有任何一个人脱离世界的轨道。
倘若世界仍然走在既定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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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坐着大巴车回程的路上，抱着绝对再也不玩合心公司游戏的想法，宋音打开了俄罗斯方块。
下一秒，因为死亡而从现实游戏中退出时，视频主开始汗流浃背了。她发现比起方块，自己还是更愿意当鬼一点。
「有没有关于俄罗斯方块的核域？」她朝语音助手确定道。
「什么？」对方听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吧，没有，宋音表示遗憾。
她回忆起来，自己确实一开始就有这种特殊能力，专门玩恐怖游戏也是基于此做出的选择，为的是早点失败，重启时获得更多信息。至于之后一头撞进合心公司，现在想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对于宋音来说，没有什么游戏是特殊的，这点核意识必然不能理解，合心公司作为核域化游戏的接口，倒有可能知道得更多。但大仗之后不宜动脑，她选择放空思绪。
这一放就是一路，直到巴士停在最初的上车地点时，宋音走到门前，回过神来，盯着熟悉的门框，不免有些热泪盈眶。
她觉得自己承担得有些过多了。宋音不与别人比惨，莫名其妙接受一份不属于她的责任总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哪家up主像她一样还要考虑世界未来啊，宋音满怀唏嘘地用钥匙打开门，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将视线慢慢地朝右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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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臂无面的灰白色人影静静站立右侧，模煳的音频声从门缝中漏出，音调奇特而尖锐。房间里没有开灯，宋音只能看见门框处不断变化的暗光。
这一刻她开始怀疑自己还在游戏里。
「妈呀。」宋音干巴巴地叫了一声，「我家进鬼了。」
没人对她这句话做出反应，于是宋音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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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门口的摆件做提醒，宋音对接下来要经歷的场景有了一定心理预期，然而当看到空旷的室内时，她小小地吃了一惊。
房间里一片昏暗，电脑打开着，不知道播放的什么视频，对面墙壁上折射出的光明明灭灭，声音流淌出来，一段颇具民族特色的管乐。
她弯腰换了鞋，回头看了一眼安静不动的人形模特，走上前去，伸手摸向模特肩侧的开关。
啪嗒——
随着灯光亮起，宋音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太想去碰门边的模特，但显然也不能放着不管。犹豫了一会后，她准备先解决播放视频的电脑。
播放着pv的电脑，几秒后宋音补充道。
对画面里的内容除困惑外，她还略感一丝敬佩。视频中，老妪、妇人、少女与童女组成的管乐班子，在浓烈的红衣与红色布景的映衬下，敲锣打鼓，唢吶笙箫齐上。平面的动图带来了纸片的飘摇与怪诞感，最重要的是，左上角竟然还带着一个滴着黑水的标题，真是像模像样的巨大进步。
宋音以前在筛选游戏的时候看见过这个标题，《红事班子》。然而这些都先不谈，合心公司的经费也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宋音关心的事只有一点。
「所以演都不演了吗？」视频主表达着自己的无语。
直接把pv播放给她看……为什么不直接把她送进游戏里面呢？
她将视线从纸片动画内容中离开，往右一瞥，眉头突然皱紧。
事情并不像宋音原先猜想得那样简单，界面右侧有一栏显示着列表循环的标题，《红事班子》几个字加粗放大，表明只是恰好循环到这里，等待着视频主的好事多着呢。
核意识倒是看明白了，直接出声道：「这是一些你当初并未接手，此刻被地球俘获的核域。」
「我给过你权柄，但当时你退得太快，此刻核域的碎片依然一团乱麻。」游离核域被更大的区域吸引，在现世这块巨大的区域前，这种现象并不难以理解，它给出了自认为十分适合宋音的答案：「你可以放着等它镶嵌进来，与地壳融为一体。」
既然管理员不承担责任，那就放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次的管理员走上了一条娱乐至死的道路。至于是娱乐他人，还是以他人为娱乐——
「碎片镶嵌进来会如何呢？」宋音问。
核意识冷冷说道：「不如何。偶尔你录制视频时会吹着唢吶从楼下走过，收录一点杂音。」
连收录杂音这位都知道呢！语音助手总透着一种精神不稳定的美感，就这点而言宋音听得可乐，并且十分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触发机关在哪。
能看出它对宋音的事业很有意见，可惜现在的重点不在这里，事实上，这句话透露的内容没有表面那么富有趣味。
「所以它们会出现随机出现在现实世界？」宋音问，「即便我关闭掉合心公司？」
她已经打算这样做了，这家不事生产的跨国公司还是不必存在为好，还是好好给她做游戏吧。
对面回答：「这是一套与合心公司完全不同的规则，除非你现在再次打开通道，将它们併入其中。」
宋音恐怕按照对面的建议操作自己只会再次失忆，那么后续的结果就不由她的控制了。为了自己和世界的未来，这个选择还是永不启用为好。
「看来我只能在它们游街的时候再拍摄一下。」她嘆气，「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随时併入诡异的世界，似乎还是和日常所去甚远，看了看自己的粉丝数，视频主更显忧郁。
当初应该让大家将粉丝数维持在四万才对，三万出头，要是有的陌生粉丝回过神来再掉掉，不就只剩两万了！
宋音刚觉之前所做有失妥当，她的目光突然一扫，瞥到了摆放在门边的模特。
或许是因为游戏的结束，摄像机已经不在它的手上，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形衣架而已，留在这里有任何实际意义吗？
「我有了点特别的想法。」她说道，直奔卧室，打开衣柜，对着里面多出来的几件衣服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看来她得换大一点的衣柜了。
第85章 现实职业生涯
她想再次復刻一次风暴追逐者键游：如果这里有两个宋音, 那么即便剧情中的「那一个」一无所知，屏幕之外的她依然拥有着全部的记忆去做决定。
如今连背景都与上次分外相似，现实世界与诡异是怪诞但又亲密的伴侣, 虽然属于恐怖故事的版本。
「首先可以确定我不会吹唢吶。」宋音一本正经道。
那么上阵的就必不可能是她了, 她都不敢想像这是怎样一场灾难。然而在将赤红的衣服套在模特身上的一刻，她又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难道我都不带休息的？」
这句话确实引人深思, 但看着已经被放在人形模特上的衣服，宋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比她将衣服脱下的动作更快来的, 是远处锣器乍响的击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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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声清嗓或者引吭, 下一秒, 其他乐器一齐奏响，尖锐霹雳, 连成一支热闹得古怪的乐曲。
「来了。」脑中的人声补上了一句。
与此同时, 宋音隔着布料的触碰的地方突然透露出了肉感。她眼皮一动, 抬眸向前看去, 对上了一张不久前才见过的、熟悉中透着陌生的脸。
她放下了手。
人活了。
乐曲声越来越近，几乎下一秒就抵达了楼下，吱呀昂扬, 好事将近。宋音总感觉像被顺水推舟一样走上贼船, 偏头理了一下现状, 确定道：「我还觉得是在这等着我。」
人声：「你只是多出了选择。」
「谁给我的选择？」新晋管理员自觉莫名。
它欠你的。但核意识不想这么说。
「如果核域的梦魇选择了你，你就有权参与其中。」
核意识想说的是，宋音也曾那么自然地应承下自己的身份, 对着高级鬼怪开口叫「妈」, 并且用视频记录了下来。她应该对自己做的事心里有数, 不必表现出一副惊讶模样。
宋音眼睛一亮，有自己的数：「我就说礼貌点有用吧！」
裁衣模特紧紧跟在形体主人的后面, 代她先一步承受命运，这不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吗？
其实宋音更乐意选择另一条路，键游是安全，但缺了点意味。然而失忆的设定是谁给的？被耽搁了大事的视频主一肚子恼火。她也不好和核意识商量帮她开启二周目，留一张自我解决的信息更是不切实际，暴露太多。
「好，我选择玩电脑。」
最起码键游轻松，宋音说服了自己。她视线一扫，略过窗外血一般的红色，看向还未息屏的电脑，最终放在键盘旁的手机上。
她盯着手机思考了一会，开口说：「你猜什么？」
「我又有一个好想法。」
让游戏变得特殊的不是合心公司，也不是运行着软体的电脑。她当初用于拍照的手机同样留存了注释信息，或许照相机本身也不是多么稀奇的存在。
特殊在于我，宋音想。
她将游戏库的软体数据传输到手机上，明明作业系统都不对，偏偏就是能安装运行起来。打开游戏库，顺利进入《红事班子》，第一视角看到的竟然还是她的客厅，宋音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怎么能这样啊，难道她真的是天才？
「嗯——」视频主沉吟一声，熟练地打开了界面录制键，然后开口：「那么我们还在等什么呢？」
核意识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你打算怎么做？」
「我准备跟在后面——话说她们这样走过街道会扰民吗？」她轻巧地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又重新穿起鞋子来，积极得像是要去吃席一般。
人声沉默了好一会，无视它管理员兴致盎然的态度，只是说：「非核子无法注意到诡异的存在，这不是你所想要的结果吗？」
「当然如此。」宋音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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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回家不久就再次出门，坠在乐团班子后面玩着手机。在她离开楼道的下一秒，一扇窗帘被悄悄拉开，缝隙间露出一双盛满惊惧的眼睛。
在喜乐奏响的第一刻，盛书就察觉到了异常的地方。
核子太熟悉那些东西了，它们的吐息，它们的脚步，它们到来的气氛，甚至于，在锣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他陡然产生了一种海水倒灌，即将被逆毙的错觉。
他又开始恨为什么核子并没有遗忘这些记忆的资格，以至于自己像惊弓之鸟，举动不安。核子本以为这已是一件极大的不幸，直到这一刻，直到这一刻！
吹奏鼓乐的红衣诡异来了，又走了。埋头点着手机的女人明明穿着截然不同，走在其后却毫不违和。
那是谁？那是——
他面部抽动了几下，无声地说出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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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不知道自己减少扰民的打算开局就宣告失败，不然她会尴尬的。好在永远不会有人用这件事影响她的心情，缄默永远是核子面对视频主唯一可以做的事。
「我对未来充满了浓厚的期待。」她对核意识说。
她当然充满。这是宋音最舒适的一回，她不必面击各种离奇生物、开局莫名死亡，或者上演你追我赶的生死时速。即便这次参演npc极多，动不动上演八方追逐，也不妨碍她蹲在角落里当只一览全局的蘑菇，在手机上大秀走位。
红衣的鬼在房间里搜寻一回，然后擦着宋音的肩膀离开了。这并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她是空气人。
「此处可以故意动作一点，专门设计一个贴脸跑。」
对着离去的鬼影挥手告别以后，她甚至点评了起来，「出于营造恐怖气氛的考虑。」
这番发言的设想让核意识颇有既视感，它不得不出声回应：「就像你在核域最开始的做法？」
「对！」宋音神色自若，语气无比令人信服：「都是设计。既然开局的死亡是註定的，我也不必摆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吧。」
二者的相处模式不知何时发生了颠倒。从前核意识极力灌输着有关规则的事项，宋音从未开过一次口（也没法开口），然而现在她倒是轻松了起来，力图把前者培养成自己的专属ai。
不然除了它宋音还有谁能聊呢？她不刻意去送死，便也不知道次数一定后弹幕是否能够归来，这让热衷于与网友同乐的视频主分外失望。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疑虑，即对于现世这个巨大的「新核域」，自己以记忆的完全体进入，是否有重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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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无法验证的猜想，还是另一个疑问更切实际，即外面的鬼走了没有。
以上过程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在宋音转身朝门口走去时，左边的柜门朝外推出了一点。她停顿了两秒，确定核意识为了现世的监测权绝不会对自己下手，于是上手拉开了柜门。
里面躲藏着一个满面惊恐的人影，显然是个以为自己被诡异发现了踪迹的正常人。
好了，这下宋音可以感到尴尬了，她默默合上了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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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这里宋音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答案，还有一些她或许未来能知道，或许本就没有原因。
「不对。」她说，「难道我还有联机队友吗？」
宋音刚上传完自己剪辑后的游戏视频，全新的操作方式使得整个视频非常紧凑，正如她之前所说，她对未来充满了浓厚的期待。
她这时提到的联机队友，指的是先前在柜子里开出的人类。她后来回过神来，觉得这大概就是那群活人天选倒霉蛋，因为上辈子从事地底资源开发进去了。这样想来，钻孔会议的科研学者现在还蛮危险的，指不定以后有的苦受。
不过自己之前似乎遇见过这些人……宋音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啊，开灯姐！」
实在不是她硬要用这种不太礼貌的方式，事情过了有一段时间，宋音只记得这条颇为玩梗，核心却是苟富贵的弹幕。
不过核意识并不接受这种说法，它自我消化了宋音偶尔透露出的戏嚯的态度，但在核子问题上并不让步，坚持道：「他们是用于供养规则的祭品，无视就好。」
「我差不多理解你的意思。」宋音说，「但是连灯都没办法开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对面怀着愤怒陷入沉默。
至于核子，宋音想，这可是已视频主的规则构建出的核域啊，应该全都属于她才对。
「供养南歌子好了。」
她这样说道，列出以下规则：
【所有核子可以关注南歌子】
【所有核子可以评论南歌子的游戏】
【所有核子可以表达对南歌子的关注】
宋音的逻辑自洽：这些人未来的命运堪忧，还不如用来支持一下视频主。她的短期目标是关注数回归四万，当初也是凭自己的努力上这个数的，打个gg不算作弊吧？
这样想着，她在评论区再次置顶了留言：「已开启全员评论权限，动动发财的小手，快来评论、转发、关注up主吧~」
「谁能抵挡发财的祝福？大家一定很能感受到我的真心。」
她一本正经地抬头说道，不意外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过没关系，有了弹幕谁还在乎它啊。视频主心情明媚，看事物的发展过程也一片美满，不啻用最积极的视角进行设想。这次游戏也充满了体现up主专业水平的细节，她简直是劳模，一觉睡醒包涨粉的。
宋音绝对没想到，自己乐观到近乎膨胀的未来预测，在现实面前竟然显得过分保守了。
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难道是她的记忆没消干净——
「这又是哪来的百万阴兵啊，事情不是解决了吗！」与第一次不同，宋音没有喜悦，只有哀嘆。
总之，第二天早上，她的关注数再次破了百万。
第86章 现实职业生涯
没有百万阴兵, 一拥而入的是应激的核子，以及一堆万分好奇的普通人。明面看上去鲜花锦簇，视频主一眼望去会发出「好多人哇」的感嘆, 实际上这团锦簇的根系之上, 遍布死水里浸泡已久的腐败。
宋音转发的建议提得不好。当初国际钻孔会议流出的视频里，她很为其中有一句「我重生了」的台词感到羞愤, 连夜把记忆丢到背后，拒绝回忆。她不会想到, 同一片阴影会两次笼罩到自己头上。
从哲学、地质学到物理学, 许多位相关科研领域的大拿都做出了相同的事, 他们在个人的言论平台发布了南歌子的视频，周围的社交圈子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振动。具体体现在这一位也转发了, 那一位也转发了, 还有一位转发了的学者配文奇怪, 据考究, 那是用古语言书写的一段祷告词，和神明、灾难与命数有关。
没想到科学家还信邪.教呢，某位网友锐评, 看得视频主差点破防。
不是, 你们学歷这么高啊！啊不是, 一些国外的教授真没必要发，怎么还发在这里啊，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然而他们还能怎么办呢？眼睁睁地看着不久前的灾难重新发生一遍？他们心里知道, 自己没有选择。
这一次核子对此的反应远比之前要大, 他们真切地从结果上理解了南歌子的存在。她走过, 一阵风暴卷席而来，蚂蚁死得一片干净。
她或许不带恶意, 但人类已经分不清了，这样的存在行为无法用人类的伦理解释。视频主看似可交流，却只下达命令，言语里一派轻松，面对着死亡时依然如此。
这是恶意吗？又或者，蚂蚁不该向她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止如此。这群人只是这场舆论风暴里较小的一块碎片，出于有趣，也有人做了相关整理。作为这场网络震动的后知后觉者，如果风波中的主人公不是视频主，宋音会很乐意看热闹的。
核子的挑选归因于上一次轮迴，那些在触碰核域中大有贡献的人，他们中的大部分本身就比旁人更容易获得成功。并非核子成为了他们，而是他们变成了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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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核域的存在似乎断送了他们的未来，但过往的底蕴犹在；又或者有人即便在枷锁之下，也在自己的领域上不断钻研。起码在现实世界里，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
前者有息影的明星，后者有着名的企业家和政客，形形色色的人一併参与进来，让整个事件的风波变得更大，更诡谲。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彼此间没有任何关联，更别说彼此有过接触，却都在这个时间段内做了同一件事，像是在梦中事先交流过一样。转发南歌子的行为已经不只代表它本身，而是抽象成某一团体的联结符号，神秘学一时甚嚣尘上。
【我就说三角眼睛协会是真的！我也转发了，结社的时候加我一个（狗头】——这又是一条高贊评论。
宋音：别评论了，否则真带你一个。
「他们吃得都是南歌子的人血馒头啊。」宋音一怒之下怒了一怒，「总有一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
核意识上网搜索了一下，确定宋音有玩梗的痕迹。
它对这一任的管理员有自己的理解。或许是因为职业特性，宋音会有意或无意地推动着事件朝更戏剧性的方向发展，非常具有职业素养的是，她的反应也遵守着以上的准则。
她的愤怒不是真实的愤怒，忧愁也只是表面的忧愁，惊讶或许是真的。她又怎么可能真心感到愤怒呢？虽然事件不像宋音想像得那样发展，但她只是预估错了核子面对她的反应。她都想建议这些人稍微放轻松了，她之前没说过吗？
这群自宋音知道以来没见过几面的人类，像惊弓之鸟一样生活在南歌子存在的世界里。
回归现实，当一开始只有两三个国家出现这样的现象时，人们还在猜测这其中存在着哪种交易和暗示，但当全球各地，凡是联网的地方，都有转发南歌子的行为存在时，全世界开始为此沸腾。
这是玩笑吗？还是某种共识的达成，或者被上层势力所操控？这和一个专播恐怖游戏的视频主又有关系？
部分人津津乐道，部分人心有隐忧。他们并非出于对未知的惊疑，或者对未来变动的抗拒。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莫名不安，像是隔着毛玻璃与一个庞大黑影擦肩而过，回头看时，旁侧是空无一物的模煳，但某种预感仍然留存于心中。
某张窗户纸将破未破。
赵佑林作为一个紧抓热点的新闻记者，她嗅闻到了一个巨大的隐秘。怀着激动的心绪，她开始深入调查这群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后者的特殊性，最后机缘巧合获得一份数据——南歌子数以9位数的关注量记录。
然而这怎么可能呢？赵佑林疑惑这份记录怎么编得如此不走心，正审视着记录的其他细节，突然，一段行为的记忆碎片从她脑海底部浮现。
点击的滑鼠，中断的直播，随着刷新不断上涨的关注数，一种压迫性的恐惧——那是什么呢？
记者感到头脑一阵疼痛，但她像是被湍流卷进的一块石头，没法反抗，继续在思考的旋涡里越陷越深。
暴雨……金属大厦……视频……鬼！
啊、啊！女人的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叫不出声来。
南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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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意识首先向宋音宣告了一个噩耗，如果有非核子过于在意宋音，幔的意识封锁有失效的可能。说到底，它本身就不是专门用来做这件事的。
「你是怎么想的呢？」宋音对着核意识嘆气，「这步子迈得太大，我有些受不了。」
她罕见地询问起对方的建议来，只能说明视频主不太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方案，在这里稍作试探。
核意识观察着她的表情：「你的日常让你不满意？」
「可见日常是不能作弊的。」宋音作反思姿态暗示答案，接着便有些犹豫：「才过多久，总不能再来一次吧？」
怎么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哇！视频主暗暗发誓，自己再不玩抽象了。
还不如再来一次，她删除视频，拥有了其他路线的可能；普通人再次遗忘这些异状，重新走进正常的世界；至于核子——
「你有再来一次的选择。」人声说道。
宋音眨眼：「但是没忘记的人不会感觉莫名其妙吗？」
阻碍她做最终决定的就是这群记忆的保留者，总让她有种掩耳盗铃的错觉。就像是聊天界面中出现了一条撤回记录，在特定情境中倒是让人略感尴尬。
核子不能朝非核子转换，他们的意识决定了此刻的状态，因此宋音不能要求幔也消除他们的记忆，另一方面，视频主的名声最好不要牵扯政治事件，否则她的事业会出现一条越不过去的瓶颈。
这回宋音没多少选择，她看着网络上愈演愈烈的状况，点击了删除键。
也是在这个时刻，核意识彻底完成了对这任管理员的判断。
虽然宋音确实拥有着管理员的名号，但这是她规则笼罩的核域范围所决定的结果，并未完成正统的路径——拓展拥有的核域，与其他候选人相互吞併，两条道路都鲜血淋漓，吃人性命。
与此同时，她对许多规则的无视导致视频主立场莫名，核意识曾担忧宋音会偏向于核子。正如她所说，那是后人的未来，洪水滔天与她无关。
管理员隐瞒事实，带领着人类朝核域牟利，这是在宋音当前身份下做出的合理假设，此刻被核意识宣告为并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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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宋音还在对着主页感嘆白干一场，核意识确定了一件事：人类在宋音的视角里是注意力的载体，除此之外，不是任何存在，不含任何概念，没有生死或者喜忧。她在乎这点，且只在乎这点，在此之外不与任何人有交集。
它不由地说道：「我已经开始好奇你的目标实现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宋音没想到对方对她前景的设想还挺光明，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希望蛮大，只是中途有些坎坷。
「好哦。」她回答道，「等着瞧吧。」
于是记忆再次重置，记忆上即将被擦净的玻璃又覆上了一层浓厚的水雾。
这次玻璃上的雾不会再被任何人擦干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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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实现了她当初所发的誓言。她不仅没玩抽象，勤勉更新，还常常应观众的要求游玩续作，具体操作为融合两片近似的核域，创造一个人物更多区域更大的plus版本，核意识对此乐见其成。
而这次，没有任何限流，也从未出现过恶评或者杂音，南歌子双视角真实游戏的配置终于获得了应有的回报。在每日一条视频发出后，她以恐怖却又真实的速度，三天破百万，白日飞升。
先不谈宋音大唿「我就说吧」的喜悦，外界的反应不一而足。
「为什么找不到任何一款游戏！」
熬了两个通宵将所有视频清点了一遍，许资挠了挠头，难以置信：「难道这些都是动画？或者她真是某家游戏公司的大老闆？」
恐怖游戏区的一场地震，南歌子。作为同行，他不从其他地方多做评价，只有一个问题——这堆游戏到底打哪来的？这种等级的建模和追逐，让他来实况他也能一举封神啊！
不行，许资想，他得朝这个新来的打听一下。他是前辈，提供一个让南歌子进入他们大up主圈子的机会，大家有空联动联动一下。咖位小的他们都不带人玩，这一条件想必能让对方心动。
第87章 现实职业生涯
同赛道的创作者有自己的想法, 看视频的普通人却不会想那么多。觉得其有意思的人顺手点个关注，不感兴趣的也便直接划走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刷视频而已, 难道在娱乐版面动动手指还能影响什么家国大事吗？
世界重新开始, 一切照常运转，今天发生的事和过去一样并无不同。以这样的视角来看, 一个专做游戏首发（或者独家）、游戏质量高档，并且游玩过程中不失节目效果的实况主, 她能火起来并非毫无道理。
起码錶面如此。
到头来, 对南歌子涨粉迅速最不理解的竟是视频主本人, 这不是她的计划，也并非她的小目标。宋音就像一个摩拳擦掌准备长途自驾游的旅客, 一觉睡醒后就到达了目的地一样感到莫名其妙。
她首先怀疑的还是记忆大消除术的问题。
「没完没了了是吧！」宋音朝核意识指责道：「这会我可没做任何多余操作,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不过比上次好一点的是, 不会有大批网友带着各种阴谋论和神秘学相关的说法来她的评论区里团建, 虽然现在的走向也没那么正常——
【这游戏我是真想玩，谁吞了我的连结（冲到人群中）（抓住路人衣领吐口水）哪家游戏宣传这么低调只请了一个up主，不想赚钱吗八嘎呀路】
【奶奶你关注的up终于烫起来了, 我就说她每次玩的游戏都好偏的不容易有流量, 没想到真给她成了】
【啊啊啊开屏没把我吓死, 手机娘给我传到哪来了，怎么是恐怖游戏啊啊啊】
「怎么这时候注意到这点了，从前也没人给我提醒游戏不对劲啊, 难道是地域转变的加成？」
视频主真没想到大家会这么关注她的新游戏, 总搞得她不知道自己当初撤回这段记忆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他们最好真的想要亲自体验一番。
然而核意识没什么好解释的，它对宋音这番过家家的行为没什么说法。
什么是过家家？对所扮演的角色毫无概念的妈妈爸爸, 以及往往是被动参与的玩偶孩子，扮演与模拟是其中实质所在，也是宋音此刻所面对场景的最佳刻画。
它「看」见一个核子浏览视频主的评论区时脸色逐渐惨白，然后手指颤抖地打出几个字，随即勐然放下手机，倒在床上呻.吟。
【对恐惧无与伦比的刻画，简直让我身临其境，我会一直看下去的】
「这条最新发布的评论不是很正常？」它在评论发出后无缝衔接提醒道。
宋音眼皮一抬，首先关注评论发布人的与头像都是初始状态的1级，点进其主页，毫不惊讶他没有任何先前的动态，毫无喜悦：「是托呀这看不出来——诶怎么还有人给我做托啊？！」
这时候她倒有些惊讶了。
核意识对着挑剔起观众来的宋音沉默。它就不该理这任管理员，从前毫无交流的时候她一个人对着未知，自己还是决定其命运的监察者，而现在它在干什么活？
核意识正准备说些什么话回击一下，突然注意到某个地方，某个普通人的状态。
一个女人紧盯着南歌子主页不断上涨的关注数，脸上出现扭曲和痛苦的表情。她的牙越咬越紧，越咬越紧，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核意识默默从那里移回视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之后有核域融合在附近时清理掉她吧，它万分平静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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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家家里，玩偶是没有自己意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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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音不得不承认，好像只要她发布视频，粉丝数无论如何都会长上一截。
这其实也没有问题，毕竟她既当了自己的主角，同时还是一部分剧情的策划人，引导故事朝更有节目效果的地方发展，怎么着都是一场大制作。更妙的是，宋音灵感或者吐槽欲上来时，并不介意在旁边评价几句，有现场的核子为证。
另一边，核域本身也是一片宛若梦魇，能轻易牵动人类恐惧的存在。脱离了与核域暗杀陷阱拉扯的开局，改掉了前期从不说话的坏毛病，她的成功是可以预见的。
还有一件事让视频主自觉有趣——有几位非常知名的up主邀请宋音有空一起玩，联机实况交流交流感情。当然，宋音能开放自己的游戏库最好，她的游戏资源为何质量如此之高，一直是业内津津乐道的话题。
「你看他们还真玩这个！」宋音大为惊讶，决定抓住这个蹭粉的机会，甚至都愿意接受真人上镜：「请他们玩线下场是可行的吗？」
核意识呵呵一声，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生硬地说可行。
很好，那几位粉丝数量巨多的up主也说可行，宋音已经摩拳擦掌了！
……
他们不可行。
宋音望着一堆大叫这全都是假的、他们要结束游戏的同行，不由得无语凝噎。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玩到一起去，但宋音蹭流量的目的达到了。经歷者极力讲述着自己的经歷，恨不得和每一个观众讨论一遍，最后又给南歌子小火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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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为止我们并不知道南歌子到底从哪里搞到的游戏#】
【1l：不是说她是在替自己的公司搞飢饿营销吗！孩子都饿死了正餐怎么还没端上来。我是真想饲养火烈鸟，给个机会好吗？好的。】
【2l：真有公司啊？所有人造一个游戏供着她一个人玩？这么有实力】
【3l：南山三岁那些阿婆主不是说她家包了一个镇子玩真人恐游吗，据说现场由于过于有效果导致一片混乱，三岁他们死活不愿意继续玩，于是这个合作就中止了】
【4l：其实现在这段经歷还是他直播聊到时必会大谈特谈的项目。。】
【5l：哪家大小姐横空出世，并且一出手就获得了所有人的目光。百大不是开始评了吗，我赌一手有她】
【6l：她的粉丝数是足够了，但我一直觉得她们家粉丝有些奇怪。而且她的数据一直以来有些异常，看贊比与评论数不符合正确的增长规律，会被判定违规吗】
【7l：粉丝这点，谁懂我看到我们老总在她视频下敲评论的绝望，那一瞬间我真觉得她不会让我走出这个办公司[捂脸]】
【8l：巧了这不是，俺也一样[笑哭]】
这些网友并不会想到，自己当初随意闲聊的话题，在百大颁奖典礼的现场会显得多么有预见性。
「你要去现场？你疯了？」
「我没想到还有核子会去有南歌子存在的地方，那里会成为一片怪谈吧。」
「你真的想好了吗？现在这样也能接受，没有人愿意再发生一次那样的事。」
面对其他人的劝阻，苏玉良依然不改自己的决定。
在又一次重启后，核子们已有一部分人陷入疯狂。他们在这个游戏般惨烈的世界生存不下去了，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另一方面，他们面临的诡异压力降到了最小，南歌子用她的更新频率拯救了一切，轮不到核子上场。
「但今天不同。」苏玉良说，「这是她最在意的结果。」
然而结果完成后南歌子又会如何呢，谁也不知道，核子只是想见证自己的结局罢了。
踏入会场，某种冷意让苏玉良打了个寒颤，她察觉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情绪——恐惧。那抹恐惧偶尔从经过的嘉宾眼中流露而出，又偶尔出现在会场的工作人员身上。
这个会场里有多少核子呢？她又开始担心届时气氛会不会让南歌子不满意。如果不满意，重来又会从哪一刻开始？
苏玉良安静地找到了位置，落座时，她注意到身边的人颤抖的手。
今夜一场，不知道有几个人真心欢腾，又有多少人身处煎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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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得莫名其妙。」宋音莫名有些惆怅。
核意识这时差不多已成为一个合格的捧哏，接话道：「吸引注意力是一瞬间的事。」当然，恐惧也是。
它已经放弃监测此时会场的核子浓度，以及又有多少有所察觉和回忆的普通人。他们会饰演好一切的，这个所有人都在主动或被动参与的过家家，在今天即将迎来一场关键的戏幕。
宋音摸索着手上的摄影机，没有说话。她今天的一身打扮復刻当初拍摄风暴的场景，那天她收到了许多真相轰炸，也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结果。
主持人对她的介绍抵达尾声，对她的恭维宋音的评价是不如评论。当然，不是主持人的问题，只是宋音的评论区出乎寻常地怪，她发现有人还是会发祷告词，发大段大段的小作文，发自己泪流满面的情绪。虽然比例不多，但架不住基数大，南歌子最近的风评又有一点朝上次靠拢的感觉。
宋音胡思乱想着，终于等到一句「让我们有请○站的百大up主——南歌子」时，踏上了台阶。
「大家好。」她说，「我是恐怖游戏区的up主，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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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宋音的装束时，一无所知的人依然欢腾，另一部分人刻意营造的笑脸、矫饰的欢腾在这一刻静止，僵硬的笑容里透露出了扭曲，凝成了滑稽的表情。
宋音通过此举弄明白了自己托的份额，约占一半——大概是托更愿意来现场吧。
她就是在这个时刻举起的相机，拍下了一幅非常有趣的照片。然而，随着快门按下，镜头前的一切定格，连带着镜头之后的世界一瞬间寂静无声。
近处的话筒、灯光、地板，远处的观众、楼梯与天花板一併褪色，浮现出灰色的曲面和白色的轮廓线。细节消失了，表情也消失了，世界在此刻显露出最核心的模样，它是灰白色的。
它也是个游戏。
【游戏已打通，欢迎您的回归，管理员】
一道机械音问候着归来者，可惜对方并不买帐。
「别惦记你那存档了。」宋音说，「先解释一下为什么当初『随着死亡会逐渐恢復记忆』的设定用到了游戏里面去？」
宋音受不了了，她想起了一切。比真相更让人措手不及的，是个让她在循环中生生死死的bug。
合心公司自然有，也确实制作游戏，迄今为止爆款无数。在世界进入元宇宙年时，它的老总决定创造一个合心公司宇宙，将它自第一款游戏以来的所有元素缝合在一起。
宋音作为项目负责人提了一个绝妙的想法，拼图。
怎样让缝合怪显得不那么违和？就是专门去缝一个缝合怪。地球成为碎片，而整合的最终产品像是无数补丁凑在一起的产物，怪诞得符合逻辑，还是玩家亲手缝的——这就是所谓的核域。
经过严密的讨论，该项目最终立项，由总负责人宋音完成。
顺带一提，合心公司也成为一片核域作为彩蛋，它里面的老总也是公司的真老总，这个、这个宋音就先暂不回忆——
「明明是我要把所有核域缝成一块啊？！」负责人破大防，「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表世界，玩家可以选择任何职业，但是一旦进入里世界，就得肩负起收覆核域拼成碎片的责任。为了使游戏更具趣味性，宋音还专门设计了npc队友（即核子）来打配合，没错，她就是那个高维生物，动机的确不纯。
由于宋音选择亲身上阵测试，她保留了一点管理员的特权，即挑选游戏的权利。宋音事先测试过其他核域，这些记录作为原始数据生成弹幕，为后续通关游戏提供便利。
结果却是记忆没有，弹幕也没看到。更令人尴尬的一点在于，她跳旁白了。
宋音震惊：「我是怎么打出结局的？我都佩服自己……」
为了模拟一个完全新手的玩家，宋音选择记忆全封，只留意识语音进行提示，即「核」。这可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所在，宋音设置的旁白是个自己就能叨叨叨很久的生物。
它确实叨了，奈何宋音一点没听。键游跳过旁白还需要滑鼠连点，而意识游戏一个分神就能做到。
【感谢您的反馈，相关问题已传递，请注意后续查收系统邮件】
人工智障，不如她写的旁白，宋音扼腕。
但总归是有了一个结果。在成为百大并将照片拍下那一刻，宋音便产生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差不多该结束了吧」的想法，正好触动了她上的最后一根意识保险丝，防止自己在游戏里寿终正寝。
于是一切迎来了结局。
跳出游戏之外，她还是能意识得到玩家的设定做得很粗糙，没有亲朋好友和社会关系。据负责这部分的员工所说，玩家同小区安排了一个游离的核子战神，是玩家收覆核域的一大助力，可惜宋音没有遇见。
不过这些都是后面需要慢慢磨的东西，如果完成了这个项目，宋音哪一天真能踹掉上面的老总也说不定，她对未来的设想简直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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