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鹤秘案录》 第1页 [古装迷情] 《红鹤秘案录》作者:佩灵【完结】 简介: 千年悬案,峰迴路转扑朔迷离;红鹤妙算,颠倒干坤绝处逢生。 一件密室杀人案,妇人意外身亡,期间门窗封闭,并无被人破门而入的可能性。 一个伤心欲绝,人人夸赞的丈夫却偷偷在外疯狂豢养妻妾。 一个财力破败的府邸,在等着她财力雄厚的娘家的。 同父异母的妹妹竟然是她公公的亲生女儿。 然而,这些都不是她被害的原因…… 标籤:悬疑小说 刑侦 生活悬疑 推理 古代 侦探 犯罪 第一卷 第一章 封乐县密室谋杀案 岭南道,封乐县。 暮色四合,封乐县县令乐文青坐在后府花园亭中饮茶,一叠糕点,一壶清茶,丫鬟将灯罩中的油灯点亮,在廊下亭下照出幽暗的光,湿润的季风带着荔枝发酵的香气抚过县令清瘦的脸颊,远处管家和家僕在走廊中忙来忙去地搬运物什。他已接到朝廷调令,不日将北上前往新会县任命,此刻家中正由大夫人白蕙兰主持着打点行李,今日是他留任封乐县县令的最后几日。他起了个大早,处理完手中仅存一点公务,又开衙解决了两位村民放牛过界吃了对方稻谷的纷争,与县丞商议了几项已在民间实施的政务。直到傍晚,眼下手中无事,乐文青便满心慈爱地看着爱女红鹤在花园中蹴鞠,他与夫人白慧兰成亲二十年,未曾有过生育,在机缘巧合下却得这一独女,今年已二九年华却仍捨不得她出嫁。 「阿耶!」乐红鹤身着一袭鲜红胡服搂着球走进亭中,她容貌俊秀,英气十足,走过来随手捞起茶桌上的花釉茶碗吨吨吨地将凉茶灌入喉中。 「哪家的姑娘举止怎可这样粗鲁。」乐文青嘴里责备,眼角却还是挂着笑意:「难怪一直没人来提亲,那好人家的公子都让你吓跑了。」 「阿耶此话不对。」乐红鹤重重地放下茶盏:「谁说女儿家就一定要娴静婉约?我偏偏觉得是你与阿娘塞给我的那些世家子弟个个脂粉气十足,手无缚鸡之力,承托得我粗鄙罢了。要我说,如果天下男儿都是这般,红鹤宁可一辈子不嫁,伴着阿耶和阿娘可好?」 「真是胡闹。」乐文青摇摇头,故作恼怒:「都是我与你阿娘太过宠爱于你,将你的性情惯成这样。」 「那可不?」乐红鹤机灵地行了一礼:「多谢阿耶和阿娘。」 正在此时,县丞巫柯远远地一路小跑而来,巫柯今年三十有余,除了是他的县丞外也兼任了县衙刑房胥吏。因此他尚未娶妻,是名身材精壮的男子,此刻巫柯的面色被游廊下的灯笼照得赤红:「启禀县令,刚不良人来报,西坊王府发生命案!」 乐文青挑眉,将茶盏重重地放回桌上:「可是丝绸商人王士曾的王家?」 「正是。」 「可知死者是谁?」 「是王家公子的夫人素仙。」 乐文青轻抚须髯,思忖道:「王家新妇自成与王公子恩爱有加,这倒是坊间周知。」 「不良将已带人将案发现场围拢起来,还请大人尽快前往现场。」 「阿耶,我也要去。」乐红鹤匆匆忙忙地说。乐文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红鹤从小就在他身边耳濡目染,随着年岁增长也作为刑房散手,逐步参与到一些案件中,早已能独当一面。 夜幕低垂,但夜幕有繁星点灯,乐文青与红鹤一行人一路策马抵达西坊王家府邸。王家自祖上三代起与波斯人经营丝绸生意,作为岭南道头号丝绸商居所自然气派不凡。进门先是步入宽阔前院,由家僕挑灯引路,蜿蜒曲折不知几道游廊后,方才抵达王府的藏书阁。 不良将麻山早已等候在阁楼前,见到县令前往,当即上前行礼。麻山身边还有一位瑟瑟发抖的白须老人,正是王家总管顾子羔。而李素仙的郎君王长飞一脸木然地歪倒在藏书阁外的廊下,被两名家僕搀扶着,一副灵魂游离的模样。 张素仙就死在书阁的后门,一袭青绿色绸缎长袍在地上披散开来,衣着完整,耳垂上缀了一粒成色上等的珍珠,脑后的髮髻却已然散开,素仙的头顶隐约可见血迹模煳的伤口,和被鲜血染红的头髮。身边还有一块被血染过的石块,略有一只陶缸大小,应是兇器。 「平常少夫人都由丫鬟将食盒送到藏书阁供她食用。今日傍晚,少夫人吩咐我们不用再送晚膳过去,她有几章的书籍需要细细考究。少夫人平日里就少言寡语,公子不在府上时,都在这藏书阁里打发时间。」顾总管音调颤慄着,看来着实吓得不轻。 「今日案发时,你家公子也不在家?」 「公子今日在前院接待几名波斯客商,还特地请来玉湖花坊的碧玉娘子献舞。」 红鹤挑眉,神色疑惑不解。虽说大户商人家里请名妓献舞也是很常见的事,但这王长飞在封乐县有爱妻如珠如宝的名声,殊不知原来再爱恋妻子的男人也会有约名妓赴宴的习惯。 大约看到红鹤的怪异的脸色,顾总管赶紧解释到:「我家公子与那碧玉姑娘平日里素不往来,只是那几位波斯来的客商想要一睹我大唐名伶的风采,这才托人将碧玉姑娘请上府来。」 「那发现尸体的是何人?」 「发现尸体的正是……」顾总管犹疑了片刻才斟酌着答道:「是我家公子和几名家僕一起见到少夫人倒在这台阶之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红鹤瞥了一眼那气若游丝的王长飞,已被人搀扶到一张软塌上,正捂着喉咙一阵阵地作干呕。 「在这之前可有人目睹过这藏书阁还出入过何人?」 「婢女在家宴开始后给藏书阁送了一次蜡烛,就再无人见过少夫人。」 那婢女脸色发黑:「酉时刚到,奴家将蜡烛送去的藏书阁,当时少夫人还好好的,叮嘱我不要再来送饭扰她看书。谁知……谁知……」她一时之间竟然语塞说不出半个字来。 「王公子的家宴是从何时开始的?」 「是从申时开始,还未到戌时就结束了。」 这么说来素仙死的时候,王家的家宴已开始至少有一个时辰了。红鹤想到。 「这藏书阁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公子和家僕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门撞开。这里本来是王府最僻静的地方,少夫人嫁进来之前,就连家僕也很少过来打扫。」 红鹤看到藏书阁地上的确散落着几块被撞裂的门闩。 「你家老爷可在?」乐文青突然问道。 「昨日老爷与夫人去了云门寺斋戒,原定三日后才返家中。老僕已差人快马送信去了。」 「名妓碧玉和波斯人现何在?」 「碧玉姑娘与波斯客人都已离开后,公子才和家僕在藏书阁找少夫人。公子听说夫人未曾用膳,还特意叫人打包了宴席上的菜餚一同带过来。那碧玉姑娘?想来是自行回到了玉湖花坊。波斯人已由老奴遣家僕送回了客栈。」 此话倒是不假,红鹤来时看到藏书阁的书案上放着红漆食盒。她走过去揭开盒子查看,一碟金乳酥,一碟火焰盏口,都是富裕人家宴会上的常见菜式。 她环顾四周,这只是一间布局简单而光线阴霾的书阁,入门便是几张丝绸软垫的坐塌,坐塌后是一张洁净的书案。而书案后方除了坐的软塌之外,还有两排到顶的架子,架子上有层层叠叠地摞起书卷。而房间的左边是一扇拴好的窗户,右边就是素仙倒下的后门,后院走出去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四周以夯土筑墙围绕了起来,院中放着两把摇椅,同样都垫着丝绸软垫,摇椅旁边还有一张茶案和一副茶炉。 土墙后不远处是一座垂直的山崖。 「这墙后面,可还有别的路?」红鹤回头问管家。 「并无,这墙后是王府外的地界,除了杂草就是山崖。」 「我的仙儿啊!」红鹤听到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凉地嚎哭了一声。王长飞晕死了过去,被婢女掐着人中。 众人在一旁见了此番悲伤的情景,都颇为感慨。 待勘察完现场,县衙的陈仵作早已候在门外等着初步查验尸身后再运往义庄仔细查验。回程途中,已是子夜,路边除了偶遇的一两队骑马巡查的兵人,他们都举着火把。那光远远地望去,在漆黑的夜里,无比刺眼。 「来者何人?夜禁时间为何还在外闲逛?」马上的兵人厉声呵道。乐文青用手挡光,眯着眼答:「封乐县县令乐文清是也。」 「对不起乐大人。」那人慌忙道歉:「不知是大人在外办公,多有冒犯。」 「罢了,尔等也是职责所在。」乐文青挥挥手。 一旁的红鹤却突然问道:「你们今日都只巡查西坊?」 「回小姐,一到夜禁时间坊与坊之间的大门都会关闭,我们每晚只负责一坊的巡查。」 「那你可见那平湖花坊的牛舆经过?」 「小姐问的可是花魁碧玉的牛舆?在那日落时分坊门关闭之前,她就离开了。小人当时正在坊门前与守卫交接,碧玉姑娘的牛舆轮子卡在了路面的石缝里,我们前去出力将那轮子抬了起来。当时碧玉姑娘还下了牛舆与我们交谈,所以绝不会弄错。想来是酉时刚过,戌时的鼓才敲完不久。」 红鹤向兵人道完谢,乐文青问她:「鹤儿是否想探究那碧玉是否仍在王府?」 红鹤笑道:「看来那碧玉的确是已离开王府。」 「以往的案子,娘子遇害的多为夫君是兇手,夫君遇害的兇手多半也是娘子。」巫柯突然提出自己的观点:「而谁是第一位发现受害者的,也通常会是兇手。」 乐文青点头贊同:「只是那王长飞有不在场的证明,加之发现素仙尸身时,王长飞身边还有数名家僕共同随行。你我今晚都问询过这些家僕,王长飞确实是整晚都在前院宴客,中途从未离开过。」 「阿耶,若我娘娘在后花园刺绣,阿耶在宴客后去找她可会兴师动众地带上一大波人前去?」 「那自是不会。」乐文青答道。 三人均会心一笑,骑马缓行,回府后乐文青着人送来两斤鲜荔枝,众人剥食了后便各自散去休息。 第一卷 第二章 第二日,乐文青与夫人在早膳用过了一些汤饼和杂菜,乐红鹤才姗姗来迟,裹着幞头,一袭淡黄衣衫,灰蓝长裤,手持花鸟绢扇,脚蹬黑靴,是一副斯文书生的打扮。 「哪里来的一位俊俏郎君?」白蕙兰笑意盈盈地看着女儿:「你这可是打算出门?」 「正是。」红鹤答道:「今日我要出城去东山。」 「东山?可是素仙娘家所在?」乐文青正色道:「我昨日夜里翻阅了素仙的案卷,那张素仙是大画家张颜钟的大女儿,张颜钟六十有余,家中有一妻一妾。素仙是正妻所出,还有一小女名素嫱,与鹤儿你差不多大。但你是打算独自前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我已约了人一同前去。」红鹤整理着自己的上衣。不一会儿接到红鹤传信的县丞巫柯匆匆赶来,按大唐惯例县丞是随着县令一同迁移的,所以巫柯的手中也只剩这一件案子要去处理,他原本乃武士出身,乐文青在淮南道任县令时两人因缘相识,已经配合搭档了数年。 「近日城外多有游人匪类,你们此去路上请务必小心。」 「属下自当护小娘子的周全。」巫柯摸着腰间配剑应承道。 当日天晴晴朗,天空无云一片瓦蓝。红鹤与巫柯驾两匹快马一路飞,不消半日便已抵达张府。 张家并非什么富丽堂皇的府邸,而是一所山下小院,临湖而建四周绿荫环绕,颇为幽静。虽然张颜钟随手一幅画便价值千金,张家行事上在却并未铺张,院子里只有两名婢女一位做饭家妇而已。 张颜钟亲自出来迎接红鹤二人:「内人昨日夜里突然听闻小女噩耗,已晕死过去,今日一直卧榻在床,无法起身迎客,还两位公人请见谅。」 在经歷丧女之痛后,张颜钟早已面无血色,身形佝偻,老态钟竟不像六十岁,更像一名八十有余的老人。 「还请张公节哀。」红鹤行礼道。 入座间,有一妇人领着婢女前来送茶。她身着一袭淡青色罗裙,额头饱满,脸颊柔美,双眼含春,体态丰腴却腰肢纤细,正是张颜钟的二夫人明秀茹。红鹤微微一愣,这明秀茹已嫁入张家十九年,育有一女今年十八,竟还能如此美丽动人。 「两位公人。」明秀茹矮身行礼:「获悉素仙噩耗,大姐与夫君均悲痛欲绝,我亦是心如刀割,可怜我们家小娘子风华正茂,嫁入王家也不过三年而已。」她低头用绢帕轻轻地拭泪。 「我与王公是多年好友,素仙与长飞也自小就定了亲。」张颜钟悲切地说:「他们是,长飞幼时常来我宅院随我习画,都是小女作陪。不知公人可已抓住了兇手?」 「还未抓住。我此番前来是想知道素仙嫁去王家之后,可曾向娘家抱怨过什么?」红鹤好奇地问。 「从无。素仙每月都会向我们寄一封家书,家书中所写长飞对素仙可谓是无微不至地关怀。他们成婚已三年,素仙还未生育。可长飞仍未提出纳妾,他说自己只心属一人,再纳妾也只是耽误了别家姑娘的后半生。」 「只是那王家老夫人……」明秀茹在此时打断了夫君的话语:「王老夫人对素仙不生育一事意见颇大,时常劝说王公子纳妾。」 「意见颇大?」 「是。」明秀茹点头:「我时常与城中妇人们饮茶聚会,据说王夫人有时将小户人家的小娘子带回王府,故意支开素仙,制造契机让那些小娘子与王长飞相处。这些女子当中王夫人颇为看中的是西坊绣娘的女儿岳娇。公人可去问问,前段时间听说岳娇要嫁给王长飞做妾,她那绣娘母亲将女儿的喜服都备好了,不知何故又没了下文。」 「这么说来,素仙一直无孕,王长飞又未能纳妾,王夫人会因此责难于素仙?」 「正是如此。」 难怪那张素仙会时常待在藏书阁里看书,也许那正是她能避开那王老夫人的途径。红鹤暗自忖量。 两人再在塌上坐了一会儿,问了些话,又饮了几杯苦茶便起身告辞。离去时,巫柯瞥见张院湖畔,一名泛舟的少女,姿态妙曼,容颜俏丽。他三十有余还未曾娶妻,自然看得目不转睛,挪不动脚。 「那是我家素嫱小姐。」引路的婢女低声说。 「走吧。」红鹤不耐烦地扯了扯巫柯的衣袖:「湖畔的美景看得再多,终究也不是属于你的。」 平湖花坊在白日里的人气稍显清淡,远远看上去也不过是一所富丽堂皇的府邸罢了。碧玉还在卧榻上熟睡,婢女通报几次后才心慵意懒地起床洗漱,又拖拖拉拉了半个时辰终于坐到了红鹤面前。 碧玉她慵懒地靠在塌上:「昨日里我去王家献舞,那王家公子要我入席作陪,可那两名波斯人不胜酒力,酉时就已喝醉。他们喝醉了自然就被王家公子送回客栈歇息,而我就自行回了平湖花坊。至于公人所问嘛,王公子昨晚并没未中途离席,看得出他对那波斯人异常重视,吃一顿饭连小解都没去过。」她用绢帕捂住嘴吃吃地笑。 「你可有听到他们席间聊过什么?」 碧玉想了想:「他们时而说波斯话,时而说官话,那两名波斯人的官话说得流利,王公子大概想要波斯人尽快多进些货物,王家愿意将丝绸在原有的价格上再压低一点,只要波斯人一次性付足所有款项即可。」 「这么说来王家近日是周转不灵了?」 碧玉眼波一转:「奴家可从不评判客人的事,奴家只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说什么。至于其它,小娘子你自己判断吧。」 红鹤面色一震,脸颊微热。 「小娘子觉得自己打扮得很好,可这封乐县县衙哪会有这么俊俏的公人。」碧玉柔身靠拢了过来,攀在红鹤的肩上,一阵香粉的气味来袭,红鹤不由得扭头打了个喷嚏。 转头看见巫柯盯着花坊里的女子两眼发愣,红鹤心里不由得一声嘆息,这巫柯平日里办案可谓是精明能干,唯独是见到了好看的女子便挪不开步子。 从花坊中出来,红鹤说:「巫公,你打算何时才娶妻?」 巫柯面露愧色:「属下家母在老家已给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教书先生的小女儿,就等我回去见上一面,便可成亲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你老家可是新会县人?」 「正是。」 「过几日我们会出发新会,到时巫公就能见到未来的娘子一面了。」红鹤笑着,转言道:「你如何看待明秀茹和碧玉的话?」 「明秀茹并不为素仙的惨死伤心,不过她口中的岳娇我们需去绣房探查一次。」巫柯正色道:「不过张家家财万贯,如果王家财力有问题,张颜钟宠爱女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这素仙死了,对王家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确实。」红鹤点头贊同:「不过我想那岳娇小姐一时半会也在绣坊跑不掉,我们先去一趟王家,我想再看看藏书阁的现场,或许还能再发现一二。」 她说着,与巫柯走进一家食肆,叫了一份炒猪杂,一份大肠伴着饭吃了一大碗。饭毕,两人饮着店家给的免费凉茶稍事歇息。此时却听到饭桌隔壁,两杂役打扮的男人聊天。 「听说那王家少夫人与人有染,她已怀有身孕。」那高个的男人说:「兇手定是那情夫,与人通姦被发现可徒两年,况且这肚子里还留了证据。」 「为何肚子里的胎儿不能是王家公子的?」矮个男人问道。 「咳,王长飞身患隐疾,坊间都说他每月固定在流云医馆肖大夫那里拿药。」 「这么说来,兇手是王公子才对,发现了家中娘子与人私通。那可是家门不幸。」 「王公子怎么会杀人?以王家的财力,他大可休妻换人。」 巫柯微微皱眉,他办案多年,凡是受害者是女子的,第二日定然会有损名节的流言传出来;若受害者是男子,那么第二日还是会听到事关他妻女的流言。 这种毫无根据地编造,实在是荒谬。巫柯看了红鹤一眼,俊俏书生面无表情,将手中摺扇一握:「去王家!」 第一卷 第三章 家中有白事,王府上下无不哀色满容,下人们都换上了素色断边外露的粗布斩衰,交谈间低声细语,生怕自己的声音惊破了这王府沉闷的气氛。王长飞的精神状态比前日好了许多,只是面色比平日更加地暗沉发黑,连鹰钩鼻下的那张薄唇都泛出一层灰黑色来。 「我正与内人选孝服。」王长飞作揖道:「素仙爱淡粉色,她说那颜色颜色就是从前我与她在院中栽种的茶花。」他面色悲痛:「想问县丞,我何时能拿回内人的尸身,好尽快入殓,以免这节气炎热,我内人……她特别爱美。」他手中正捧着一套白色的孝服,眼看目中泪珠就要落下:「无奈家僕找遍了城中所有寿衣店都只有这白与黑可选。」 「待仵作验证死亡原因后,自会将素仙娘子的尸身交还于你。」巫柯沉色说道:「我们今日来,是想再看看案发现场,顺便想问问王老爷与老夫人何时回府?」 「家中阿耶与阿娘已派人传信,今日便可抵府。」王长飞将他细长泛红的眼睛朝天空一望,暮色渐沉:「他们年事已高,不能驾马走得就慢一些,兴许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 「公子节哀。」巫柯抱拳行礼:「不过还是请遣人引路,我们想再看看藏书阁。」 这回是由一名身材瘦弱的婢女在前面挑灯引路,在漆黑的夜里,左左右右地转了好几个弯,红鹤眉头微皱:「为何廊下不点灯?」 「回公人,老夫人上个月说王府要开源节流,天黑后只有几个主要的通道会点亮灯笼。」 「如此,你家少夫人在世时候又如何从藏书阁回到寝房?」 「少夫人走时会带走藏书阁的蜡烛。」婢女回道,话匣渐渐打开:「少夫人行事简洁,不喜铺张浪费,经常在藏书阁中等公子回来,一盏油灯足以。」 「难怪你家公子会如此悲痛,想来平日里爱极了少夫人。」 「是的,少夫人最爱吃香酥煎炸的食物,王府里主子们用膳都习惯了清淡的口味,公子还特意命人为少夫人单独烹饪吃食。」 「那昨日厨房为何没有为她准备晚膳?」 「回公人话,是少夫人特意交代的。藏书阁就在前面,奴在此等候两位公人。」婢女将手中的灯笼交于他两,欠身退下。 乐红鹤站在阁楼前抬头仰望,这四层的木制阁楼在夜色中耸立,被月光照出一道线条凌厉的剪影来。巫柯提着灯笼在前面照路,走进去,一层是一间颇为宽阔的书房,放着几张坐塌,坐塌后方一张红酸枝木桌案,桌案上放着几只有兔毫的沙窑青釉瓷笔筒,和一叠洁净的麻纸,看来平时素仙就在此处读书。红鹤走过去掏出火石将桌案上的油灯点燃:「奇怪了,你可觉得这桌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巫柯点头道:「桌案整洁干净,坐塌也有发皱坐过的痕迹。」他走过去拿起砚台仔细查看:「砚台昨日被使用过,封乐县临海,气候湿润,因此砚台上的墨汁还是半干,但是这里没书,也不知她写了什么。」 「一个给人看书写信的地方,没有书也没有信。」红鹤说道。 「书信么,要么被人收走了,要么就在藏在这间阁楼里。」他提灯走出去,将那等在外面的婢女叫上前来:「我问你,昨日你家少夫人可有差人送过信?」 那婢女走开去问过后,再来回覆:「少夫人昨日并没有和人什么书信往来。」 「那你少夫人平日里可曾和谁有什么书信往来?」 「少夫人深居简出,和城中的贵妇没有什么来往,只是每都会给娘家写一封书信报平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巫柯走回书阁,见红鹤正站在桌案后方的书架前查阅。他走上前去:「可有线索?」 「有了一点。」红鹤将一卷书放回书架:「但是你看。」她用手中的油灯照亮地板:「你看,这藏书阁确实很少打扫。」 巫柯大喜:「因此有了线索。」靠近书架的地板上铺满了灰尘,一边已是厚厚的一层灰土,一边却有人频繁踩踏过的痕迹。 「我刚查探过,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也是常年无人打扫的样子,看来这王家对待少夫人并不如传言中那般周到。」红鹤走回有踩踏痕迹的那一侧:「信件极易被人摧毁,但如果你想找被临时藏起来的书,那么定然是在这一排书卷中了。」 「看上去都是些无趣的书。」巫柯将灯笼挑近了,眯着眼看:「《观象玩占》,《开元占经》,想不到张素仙到是很沉迷占卜之术。」 「再看看上面那层。」红鹤突然将灯高高地举了上去:「我看不到。」她踮起脚来。 「你想找什么?」巫柯走过去,他身长八尺有余,轻而易举地将视线扫过上层的书架。 「找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巫柯凝神看了半响,说:「有。」他伸手从上层拿下一本书:「一本《离魂记》的摺子书。书架上层的灰尘更为可怖,唯独这本书是一尘不染的。」 「只是一本打发时间的书罢了。」红鹤接过书放在光来左右查看:「这有什么好藏?」她百思不得其解。 「且先收起来,到方便的地方再查看。」 两人继查看一番,才离开房间走向阁楼后门。 「这后门出去,通向哪?」红鹤借着月色眺望。 「远处隐约是一处山崖,并不能去到任何地方。」巫柯四下查看这处后院:「这院子四周都有夯土围住,只是一处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罢了。昨日我们与不良也已查验过现场,这里除了那块令张素仙毙命的石块,什么都没有。」 「那石块——」红鹤用下巴指了指矮小的夯土墙:「想来是有人爬过这座墙,击倒了素仙。」她走近了,却左右看都看不出有人翻越的痕迹:「奇了怪了,难道是我想错了?」她回头再张望张素仙倒下的地方,藏书阁的后门是一扇普通木门,木门前只有几级台阶,她昨日吩咐家僕不得送饭打扰,然后在晚膳时间在这台阶上被人击中倒下,院中的围墙乃是夯土筑成,若有人翻墙进来,会极易留下痕迹。 「难道是有人从前门穿过藏书阁,与她一同走到这后院来?」 「当时这大门是从内侧被素仙锁住的,后院围墙找不到半点被人翻入的痕迹,除非那人能够飞檐走壁,否则兇案现场已形成了一个密室。」红鹤气馁地说:「可这后院里什么都没有,走吧,先离开这里。」她拍了拍已揣入怀中的《离魂记》:「这里还有个谜题要解。」 两人信步走出阁楼,瘦弱的丫鬟还可怜巴巴地等在黑暗之中。她欠身行礼,接过巫柯手中的灯笼将他两引入前厅。红鹤见到昨日那位须髯雪白的顾总管正在打点从牛舆搬下的行李。 「老爷与老夫人回家了。」顾总管激动地说:「总算有人能来为少夫人主持公道。」 「我们有事想见王公与老夫人一面。」巫柯说。 「请两位稍等,待我先禀报老爷夫人。」顾总管抹了抹眼角,颤巍巍地走了进去。 红鹤两人等了片刻,匆匆出来一名婢女叫在前门的家僕出门请大夫,不一会儿顾总管也走了出来回禀老爷连日奔波,到家就病倒了,烦请他们改日再来。 「这王家说来奇怪,少夫人被杀,这家主人却不着急见官问问案件情况。」巫柯疑惑地说。 「兴许真是病倒了。」红鹤淡淡地说。 第一卷 第四章 「请问岳小娘子家吗?」红鹤牵马站绣房门前喊道。等了半响,一名大腹便便的娘子走了出来,容颜秀丽,楚楚可怜:「小姐找我何事?」 红鹤看着她硕大如盆的孕肚,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昨日去东山张家时,张家二夫人明秀茹曾断言王夫人给王长飞看中的小妾正是这位绣房的岳娇,待她亲眼来看却发现这女人已怀有八月的身孕,却还住在娘家。 进门之后,红鹤关好大门,看四下无人即刻厉声问道:「小娘子夫君何处?你可有成亲?」 「当然已经成亲,夫君嘛,这几日有事出了远门。」岳娇答道:「小姐找我有何事?」 「你可认识西坊做丝绸生意的王家?」 岳娇面色有些慌乱,但很快又平息了下来,淡淡地说道:「小姐说笑了,我们这种平民如何能攀上大富之家的关系。我并不认识王家的人,哪怕是他们家的家僕恐怕也是高我们一等的。」 红鹤也不多言,拱手道:「打扰了。」她与衙役走出绣房,找到附近一家食肆上二楼临窗坐下,叫了一壶麦茶,两碟酥山。 「小姐,我们不回府吗?」那名衙役问。 「还未到时候。」红鹤说道,眼睛一直盯着绣房的门口。果然不出半个时辰,一辆牛舆停在绣房门前,一名穿着王家家僕服饰的人从牛舆下来,掩头匆匆走进了岳娇的绣坊。 红鹤仍然悠闲地喝着茶,直到那名家僕再从绣房离开,她才放下茶碗说:「走吧,再去绣坊看看。」 那岳娇见红鹤再次返回绣坊,不由得面色更加疑惑:「小姐再回来可是还有什么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未婚先有身孕,拿你见官。」红鹤面色冷峻地说:「与有妇则通姦,徒两年。」 岳娇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惨白,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哭述道:「公人明鑑,我也是被母亲所逼才去见了那位官人,后来又被官人所骗,否则谁愿意无名无分就怀了这八个月的身孕。」 「你先起来好好说话。」红鹤好声好气地说道:「将实情告知于我,我不会为难于你。」 「回公人话,岳娇的确并未成亲。」岳小娘子站在排排竹子绣棚之间低头垂泪:「我那情郎曾许诺过要娶我,但他那大户人家出生的正室夫人却不允许。」 「你的情郎可是西坊王家的王长飞?」 岳娇看着红鹤一脸瞭然于胸的神情,自觉得左右也是赖不过去了,只好微微点头:「他给了我一笔银子,叫我好好把孩子生出来。」 「那你可有福了。」红鹤冷冷地说:「你的情郎宁愿杀了自己家中的正室夫人,也要纳你入府。」 「长飞绝不会杀人。」岳小娘子失声叫到:「虽然他有失信于我,但平时我和他相处时,他连只蚂蚁都捨不得踩死。」 红鹤冷峻地说:「他令你怀有身孕却至今没能迎你过府,你的孩儿一生下来就是遭人厌弃的私女。这男人已经骗过了你一次,你不觉得吗?」 岳小娘子低下了美丽的头颅,细声说到:「若他真这样骗我,也不至于会为我杀了他的结髮妻子。你不知道,王公子在本城除了我之外……他还有几名来往的小娘子。他在城中寻了一处僻静的住所,会轮流带几名娘子过去暂住。那些贫民家的小娘子,都是王家夫人介绍与他,应承若是有朝一日有了身孕,就接进府里做小妾的。王公子的原配素仙娘子,一直无所出,王夫人说,王夫人说王公就长飞一个孩子,自然要想办法传宗接代。只是素仙娘子性情过于强硬,娘家又有当朝名画家的阿耶,就连,就连圣人想要得到她阿耶的画作也需耐心等待好几个月。」 红鹤气得倒抽口气:「你可将那处地址告诉于我。」 「就在东坊四福街李家嬷嬷的院子,你走进巷子,左手边第一间,门口贴着玉帝老爷画像那家就是了。你敲三下门,门里问你是干什么的,你说你卖茶叶的就行。那里僻静出入都不易被人撞见。」 乐红鹤辞别岳娇,跨上白马直奔县府府衙,将自己在绣坊的发现告知了众人。 「如此说来,这王长飞和王老夫人共同的作案动机也有了。」乐文青轻抚须髯,沉思着。 「还请县令大人发配我几名不良,共同前往四福街李家拿他个人赃并获。」红鹤请求到。 「允了!」乐文青喝道。 几名不良扮做了沿街叫卖的商人从四福街经过。红鹤坐在对面临街的铺中,饮着一碗凉茶。过了一小会儿,就见一辆围着厚厚绸缎的牛舆停到李嬷嬷院门前。一裹幞头的年轻官人走下舆来,敲了敲门,又说了几句话,木门微微打开。年轻的官人先进了门,过片刻后牛舆上又下来一名穿粉色罗裙的小娘子。 那年轻官人正是王家公子王长飞。 「真是令人作呕。」红鹤狠狠地说到,麻山放下茶碗走过去,朝众人招招手。他又走到张家嬷嬷的门前,将门敲了三下。 门内很快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谁呀?」 「卖茶的。」 门内那声音停了半响,说道:「可我看你眼生。」 「我是岳娇小娘子的远房表亲,是她介绍我来找个方便干净的落脚处。」麻山低头说道。 门缝微微打开了一点,几名不良一拥而入将门后那位长着大黑痣的张嬷嬷按倒在地上。「噤声!」麻山低声厉呵道,又问:「王长飞在哪里?」 张嬷嬷趴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东院的一间厢房。 几名不良冲进去的时候,厢房内春情正酣,粉裙的小娘子在床上发疯了一般地尖叫,闹得左邻右舍都前来观看。王长飞连上衫都没穿就被不良捉了出来。 「不知羞耻的狗东西。」麻山斥到,当众扬手重重落在王长飞的脸上。以至于那王长飞被拖到了县衙后,一边脸颊高高肿起,整个人都变了模样。 乐文青一袭海绿色官袍,头裹幞头端坐堂上,开堂审案。 「堂下何人?」 「西坊丝绸商人王长飞。」 「王长飞你可知罪?」 「长飞不知何罪之有。」王长飞满脸疑惑。 麻山将那粉裙小娘子带上前来,她已经潦草地穿好了衣衫,但脸上铅粉已被泪液洗去了大半。 「说。」麻山冷酷地对她说道。 「民女季姑,家住北坊豆腐街,在家中豆腐坊中工作。」季姑战战兢兢地说到:「半年前,王长飞路过豆腐坊时看上了我,当天就说服我家阿耶将我用钱买下,但王长飞没有带我回家为婢,依然让我寄居在豆腐坊中,每月给我一笔银子。他说,他说我是他买下的妾室。」 「大人,我与季姑两情相悦,我用钱纳妾,双方亦有卖身的契约,并不违法。」王长飞说道,双眼不停地打转:「只是我的原配素仙性格过于刚烈,她实在容不下其他女子,为了安抚原配,我只能将季姑放在府外。」 「因此你杀害了素仙,为了迎你那些妾室回府,是与不是?」 「大人,小民自小与素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绝不会为了纳妾而残害自己的内人。不知大人说我杀害原配,可有证据?还是大人手中并无证据,只是全凭推测办案?」王长飞口口声声地说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红鹤在一边微微摇头,他们确实还没有找到王长飞杀害素仙的证据。乐文青向巫山示意,不良从内堂拉出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妇,垂头跪在地上。 「堂下何人?」 「民女绣坊岳娇。」 「你腹中胎儿的生父可在堂下?」 「回大人,堂下王长飞正是小女孩儿的生父。」 乐文青转头对王长飞说道:「你与西坊秀坊的岳娇也已珠胎暗结,是与不是?」 「回大人,岳娇也是小民养在府外的妾室。大唐纳妾并不违法。」 「你可知大唐律法,纳妾需原配正妻首肯后方可行事?」乐文青正言厉色地说:「你的原配张素仙并不应允你拥有这些妾室,方才你已自己坐实了通姦的罪名,已婚者通姦,按律徒两年!现将你先行收押,待我等找到你谋害原配张素仙的罪证后,提案再审。」 王长飞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的汗珠顺着脸上的鹰钩鼻直往下淌,嘴里不住地说:「大人,大人我,我可不是故意的啊……」 「原本季姑也应是同罪,但念她是被阿耶卖掉,身不由己,判笞刑十。念绣坊岳娇已怀有身孕,待孩子出生后本府再行责罚。」乐文青朝堂下抛下一条红头令签。 岳娇已瘫倒在地,浑身冷汗,惊得说不出话。不良人上前架住季姑,那娇滴滴的娘子惨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第一卷 第五章 「刚刚见到几名丝绸店家在围观的人群中,想来这会儿已经去给王府送信了。」巫柯在下堂后跟随在县令身边说到:「那王公应很快会来。」 「我与你昨日在他府中想见他都见不到,今日身体好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红鹤冷言。 「来又如何?」乐文青面色沉稳:「他若胡搅蛮缠,我可再判他个扰乱律法之罪。」 几人说着话在内堂软塌上坐下。 「这王家近日的确在金钱上颇为紧张,夜里连蜡烛都捨不得点上,我见家僕均用的是豆油灯笼。可见王家的情况之恶劣。因此王长飞确不会为了一些女子去杀害张素仙,毕竟只要张素仙在,张公有一半的家产都是她的。」巫柯分析道。 「这正是困扰我之处。」红鹤无比厌恶地说道:「也许他当初带着众人去藏书阁,为的就是让人见到他有多么爱张素仙,时间长了王长飞珍爱妻子的名声就会传到张公那里,也能捞到不少的好处。」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巫柯:「如果天下男子都像他这般伪善的话,那身为女子还有何相夫教子的必要?」 「如此说来,这王长飞完全没了谋杀自己夫人的动机。」 是夜,封乐县县衙的后院灯火明亮,显而易见,是乐县令正今夜正在宴客。 乐红鹤的内心无比抗拒这些上的应酬,她命婢女送一碗蟹黄稀饭和一只甜瓜到自己房中,打算一边用饭一边研究从王家的回的这本陈玄祐的《离魂记》。岭南天气酷暑难耐,红鹤的闺房不过左右十来坪见方,胜在临窗即是花园美景,她时常推开雕花煳了白色窗纸的窗户,好让风透进来。 刚换好了常服,婢女送来饭食和一篮子的荔枝,红鹤看了看问道:「我的甜瓜呢?」 「小姐,今日府中甜瓜都被班翀公子吃光了。现在厨房里,就只剩下这些荔枝。」婢女小声地说。 「在前厅用饭的人是班翀?」 「正是。」 红鹤深嘆一口气,就听见窗外有人在用极为喜悦明亮的音调唿喊她的名字:「鹤儿,鹤儿,你回来了吗?鹤儿?」 她将手中的摺子书塞进柜子里,又拧起桌案上装荔枝的果篮走到院中。这班翀是隔壁宝安县县令的三公子,行事极为浮夸不靠谱,唯一的优点是马球打得还算不错,他还曾代表岭南道的马球队去往长安参赛,迷倒了京中无数待字闺中的小娘子。 红鹤将篮子掷入班翀结实的怀中,冷冰冰地问:「我的甜瓜都被你吃光了?」 「鹤儿。」班翀笑道:「这么久没见,为何一见面就跟我计较起甜瓜来?我明日去市场中买一车给你,不我买十车给你便是。」 「你可知我日日吃这荔枝吃到喉咙上火生疼,昨天夜里我还出了鼻衄(註:鼻血)?我今日出门前特意吩咐婢女买些甜瓜回来,你懂不懂这大夏天在外奔波一天是什么感受?」 「这么说来,吃掉鹤儿的甜瓜那我倒是错了。」班翀自然不与她计较。班翀身材高大,肌肉健壮不输巫柯。大约时常在户外运动,他皮肤也比普通官人子弟更为黝黑,旁人经常将他误认成归家的武官。 「当然是你的错,你回回来都将我想要的吃食给填进自己的肚子……算了算了。」红鹤摇摇手,转身走进自己的闺房:「不送。」 「鹤儿,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样对待我?」班翀失望地说。 「我要查案。」红鹤砰然关门,将班翀的那句:「我陪你查案啊」远远丢到了身后。 她重新掏出那本书,在桌案前盘坐下来,在煳纸灯前仔细翻阅其间的文字,并未觉得和普通的书有什么异常。这本书纸张已经泛黄,却保存得很整洁,像是没被人翻看过几次的样子。看来只是素仙看完,随手放入书架?红鹤将书放回案上,觉得眼眶干燥发涩,她揉揉眼,听见窗外婢女苗儿的笑声。 红鹤推开窗,大喊:「在玩什么这样开心?」 「鹤儿,我们蹴鞠呢。」班翀大笑到,脚尖不断拨弄着一只皮球,几名婢女跑得叫声连连压根拦不住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夜里终于起了一些凉风,人感到了清爽,心情也好了不少,红鹤大喊道:「这等好玩的事为何不叫我?」她跳出门来。 红鹤是蹴鞠的一把好手,班翀身形高大但在这件事上不会让她,从前有那么一两次他蹴鞠时收敛了脚力,她还会与班翀生气,一连好几日都不与他说话。 家僕把解渴的凉茶端到了后院,两个人的带着一班婢女在县衙后院玩得不亦乐乎,一不小心班翀将皮球踢上了后院老高的那棵老榕树上。 于是一班穿着各色石榴裙,郁金裙的小娘子在树下蹦蹦跳跳,想要将那皮球捞下来。班翀大笑:「你们个头太矮,看我的。」他几个跨步冲上前去,跃起,用手将球勾了下来。 「鹤儿,我们接着玩。」班翀笑着招唿,红鹤却突然愣在了原地,大喊一句:「太古怪了!」不看班翀一眼,又冲进了自己的闺房。班翀无奈地摇摇头。 红鹤再次翻开那本书,刚刚班翀的行为提醒了她:王家藏书阁最上层的书架她垫着脚都够不着,那素仙身高与她无一般二至,自然不会是素仙看完书放回去的。那么偷偷将书放到最高处不希望被人发现的自然是个男人。她取开灯罩,拨亮了豆油灯蕊,反覆查看了几次终于在书背的封装出找到一个曾经被划开又用浆煳煳住的切口,红鹤掏出腰间的小刀切开口子,那切口处的浆煳浆色泽发白,是新煳上去的,但在着白色的浆煳下,又有一层已经发黄的浆煳。 硬质的摺子书封底藏着一封泛黄的信件。 「小姐。」婢女苗儿在外问:「巫县丞在前院求见小姐,说是有要紧的事。」 红鹤将信纸叠好,顺手披了件淡黄薄罗衫子走出去。班翀见她走出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也要跟你查案。」 「离我远点。」红鹤神色厌倦地说,却并未认真赶他走。他们一同走到前院,巫柯和不良将麻山正等在此处。 「红鹤小姐。」巫柯行了一礼:「我刚刚从亦义庄回来,陈仵作有了新发现。」 「哦?是何事?」 巫柯迟疑道:「张素仙,已怀有三月身孕。」 红鹤心中一沉:「我这里也有新的发现。」她拿出刚刚从《离魂记》中找出的信纸,交由巫柯几人看过。 「原来如此。」巫柯恍然大悟:「那足以解释为何素仙会惨遭毒手。只是案发时,她并不身在王府,又如何完成这个兇案呢?」 「明日我们便可上门寻她问话。」红鹤严肃地说。正说着话,府衙管事将一位面如满月浑身罗缎的老人与一位体态丰满的老夫人引了进来。 「西坊王士曾与内人肖氏求见县令大人。」 乐文青穿着一身常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面色平静,家僕端上了苦茶和干果。 原来这就是王府的王公与夫人。 红鹤和众人都退到屋外,但她心中渐渐生起一丝疑虑。转头将追着巫柯说话的班翀拉到一边。 「班翀,你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忙?」 「是和案子有关吗?」班翀双眼放光。 「自然是。」红鹤笑道:「不过此事麻烦,会耗费些时间。」 「那我有的是时间。」班翀骄傲地说道。 半个时辰后,王士曾带着夫人上了牛舆打道回府。红鹤再钻进乐文青的书房:「他们来贿赂求情了?」 乐文青摇摇头:「并无。他们只是告诉我下月要回王夫人老家为祖先祭拜,希望我网开一面,将王长飞打一顿丢出牢狱完事。这样他们也好歹他回去祭拜外公。那王夫人的父亲生前是前朝三品,家里几位兄长也均在朝中为官。听上去这官级可大了我不少。」乐文青笑着饮了口茶:「我自然是断然回绝了,且看他那几位舅舅会不会出手救他。」 第一卷 第六章 假设王长飞并非杀人兇手,那还有什么方法,让一个人可以在行兇后毫无痕迹地离开密室? 红鹤再次站在王府藏书阁的后院的夯土墙边,来回翻了几次,夯土墙已修建多年,墙上积尘如山,因此红鹤翻墙留下的痕迹异常明显。 她跳出土墙,站在墙外,四下环顾。这已是王府院外的野地,只有一小片杂草地延伸到山崖下就没了路。随手捡起一根干枯的树枝,她低头在草丛里找来找去,却没有任何发现。那杂草茂盛人踩过必定留下脚印,红鹤暗忖,从前压根无人来过这里。 她再次回到后门,在门前绕来绕去,最后搬来一张凳子踩上去仔细查看门框上的细枝末节,企图去证明自己的猜想。 巫柯配剑牵马站在王府外,红鹤走过去翻身上马,言辞利索:「去东山。」 明秀茹懒坐在张家大厅的软榻上,一袭轻薄牙白罗裙,在淡青色短襦下,半露的酥胸若隐若现,她手中捏着一把蚕丝团扇,慢慢地摇着,表情懒散:「两位公人今日特地来找我又是为何事?」 「我来是为了谈论你与西坊丝绸商王公的亲生女素嫱小娘子。」红鹤淡然地说道,她眼看明秀茹那张红润光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你们,你们是如何?」明秀茹细声地说道,断然抬头:「我不明白公人在说什么?」 「那这封信会叫你明白。」红鹤从怀中掏出那叠已经发黄的信纸:「这可是十九年前你写给王士曾信,告知他你已怀有他的孩儿。」 「肖氏那毒妇!」明秀茹勐然起身,尖叫道:「我已按她的要求,每年都给她一副张公的画作!她讹诈了我十九年,为何还不满意将这封信交给你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这信并非肖氏给我们的。」红鹤挑眉怒喝:「她将此信封在一本闲书的封底里,自以为稳妥,却被在藏书阁看书的素仙发现了玄机。素仙发现了此事之后找到了你,你深知若此事暴露,张公的丰厚家产自然也落不到你和你女儿的头上,于是你暗下杀手!是不是?!」 「当然不是!」明秀茹失声辩驳:「我与王公本来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后来王公被他家人逼迫娶了那门当户对的肖慕云。她自以为出身高贵,便瞧不起我们这些小户人家的女子,也不允许王公纳妾。」 「但你已经有孕,只能在王士曾的安排下嫁给了他的好友张颜钟?」 「是,但自从嫁给了张公,我与王士曾私下就再无男女之间的联络。」明秀茹垂泪:「张公待我极好,我已借他的名头生下了别人的孩子,万万不能再对不起他。」 「四日前的酉时你在何处?」 「自然是在这院中,家里婢女和家妇均可作证。我们每日酉时用过餐,就会凑在一起玩麻雀牌。」明秀茹说道:「我并没有去王府杀害素仙的时间。」 「你刚说王府的肖氏用这封信讹诈了你十九年,又要怎讲?」 「当初我发现自己怀孕后写信给王士曾,不过两月,那肖慕云就拿着信找上门来,她要我每年给王家一副张公的画,否则便将这封信交给张公。」明秀茹抹着眼泪说:「王士曾在迎肖慕云入门后,家族生意逐渐没落,加上肖慕云对金钱持家并无经验。这些年,他们每次遇到难处就会卖掉我给他们的一副画,张公的画作万金难求,就连当今圣人手上也未必能有几副。好在张公宠我,也宠爱素仙,每年一副画也是为了帮衬自己的女儿。」 「所以素仙并没有来找过你?」 「从无,我平日里和城中贵妇多有来往,但和素仙没有任何联络。想来她也许是看过了信件后决定要放我一马。」 红鹤想起那本书曾两度被人割开又封好,她点点头:「她从来不想为难于你。」 红鹤步出张院,此时烈日高照,毫不留情地炙烤着人间。她抹了抹汗说:「现在还差最后一个问题要解决,我们且等着班翀的消息。」 「小娘子是让班翀去打探肖慕云从前的事?」巫柯坐在马上与红鹤并行。 「正是。」 「可案发时肖慕云远在云门寺,策快马往返也要半日。她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那躯体却惊人地肥胖,我认为她出门只能坐坐牛舆。」 「我并未说肖慕云就是兇手,就目前来看,素仙活着对她是有好处的。除非……」乐红鹤又陷入了沉默,是什么原因?到底什么原因让素仙必死? 云来客栈的老闆身着一身翠绿的丝绸长袍,手上硕大的扳指仿佛在向世人炫耀这家专做波斯商人生意的客栈到底有多赚钱。 「那两名做丝绸生意的波斯人在昨日已结帐离店。」 「你可知他们去往何处?」红鹤眉头拧起。 「说是做完生意,去港口安排货船后就会随船那波斯国去。」 「港口?」她转过身对着巫柯:「你即刻策马赶去港口,务必要拦住那两名波斯人将他们带回来。」 「是。」巫柯应承到,当即朝着马臀策鞭,马蹄声啪啪啪地敲打着地面,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然后乐红鹤自行来到县衙狱牢中,典狱迎上前来行礼。 「那王长飞今日如何?」 「回小娘子,王长飞今日拒绝了吃食与饮水,连声叫冤。」 「带我去见他。」红鹤说道。 县衙牢狱修建在地窖之中,无光只有一条长长的通道可供应空气,其中牢狱又隔成小间,以铁条筑栏,王长飞在其中一间牢狱里依墙而坐,面无血色。 「王长飞。」红鹤的语气里毫无情绪:「我原本不想再多看你一眼,因为每看一眼都会令人作呕。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王长飞没有说话,只抬了抬眼皮,似乎听到了红鹤的话语。 「传宗接代对你来说,是非做不可的事吗?素仙入府也不过三年,你再多等她几年又会如何?」 「你是女人,你不懂。」王长飞声音已然嘶哑:「若不能替家里生儿育女,我娶妻又有何用?」 「素仙与你青梅竹马,你们的婚姻除了找一名生育的工具之外,就无半点真情意?」 「相处数十载,说没有感情是假的。」王长飞仰头,一脸的苍茫:「可于我,素仙不过是一名女人,女人哪有王家祖业重要。」 红鹤点了点头:「想来也是如此。」她踱步走出牢狱,仰望漫天星空,她莫名地为已有三月身孕的在素仙悲伤起来。 身为女儿的命运,难道就该如此吗? 第一卷 第七章 乐红鹤坐在花园凉亭中看书,县衙后院大部分的什物都已打包妥当,今日是乐县令在任的最后一日。也是她能插手素仙案的最后一日。等到明天,这素仙的案就会交到新来的县令手中。 「小娘子,后厨来了十车甜瓜。」一位婢女走来:「说是班翀公子定的,已经给了银两。这要如何处理?」 「当然今天就分给县衙众人。」红鹤没精打采地说:「再切一盘给我。」 她心烦意乱地翻了几页书,拿起一旁的团扇为自己扇风。每到破案的关键的时刻,都会令她焦躁难安。她抬眼看看花园小路尽头,烈日下并无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红鹤躺在竹榻上,鸟鸣虫叫,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被班翀叫醒时,已过了午时,红鹤感觉有蚊虫叮扰,闭眼随手挥打就听见「啊……」一声。她睁开眼,班翀弯腰捂住自己的鼻子。 「回来了?」红鹤问。 「回来了。」 「可有收穫?」 「不仅是收穫。」班翀揉着鼻樑得意地笑:「我还把人带回来了。」 红鹤大喜。此时巫柯也风尘僕僕地赶来:「好险,我赶到港口时那波斯商船已离锚起航,我眼看追不上了当即雇了一辆快船上去将波斯人带下船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现在,那两名波斯人就在县衙前院。」 红鹤拍掌:「人齐了。」 县衙公堂之上,乐文青身着官袍,两边分别站有县丞巫柯,不良将麻山,也有县衙散手乐红鹤,和班翀。 麻山已令人赶去王府,将王士曾与肖慕云带到堂下,亦有王长飞已从牢狱中提出,一声不吭地跪在下面。而张素仙的父母以张公妾室一干人等均已候在堂下。 「我要讲个故事。」红鹤缓缓步下堂来,看着肖慕云:「这个故事发生在二十五年前。一名嫁入富贵人家的小娘子,她本出身名门,祖上三代为官,官至当朝三品。」肖氏的面色微微发白。 红鹤将她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可惜这位小娘子是妾室庶出,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嫁于官家和她生母一样,继续为妾。二是许配一户富贵的商人,可做正室。这位小娘子从小便知在官家为妾的心酸,毅然选择了远嫁岭南道的丝绸大户,做个富贵人家的正室。」 她停了停,走在王士曾的身边:「本来可能是段美满寻常的婚姻,可婚后她的夫君对她并不亲热,只因那男人心中另有所属,只是对方是贫贱人家的女子,不可娶为正室。于是他与那名女子暗中来往,时间一长,这位大夫人心生怨意。她出身官宦之家,平日里夫君与人谈生意都不免带她出门应酬一番,就在这期间,她与夫君生意上有往来的一名波斯商人有了情愫,进而也行了苟且之事。」 王士曾面色苍白,转头怒视自己的夫人。 「十个月后,夫人腹中的胎儿诞出,是一名高鼻,肤色比汉人稍黑的孩儿。」红鹤默然地说道:「波斯人的鼻子生来如同鹰钩一般,与我汉人不同。但好在这孩子除了鼻子与稍稍发黑的皮肤之外,并无其它异常之处,此事也就此瞒了过去。」 堂下的王长飞哀嘆一声,红鹤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又过了几年,那位大夫人依然不允夫君把有来往的女子纳入府中。我猜,大约是大夫人从小见识到多妻妾的家庭多有纷纭杂沓的事,因此她拒绝了为她夫君纳妾。无奈那户贱民家的女子突然怀有身孕,最终只能嫁于他人为妾。女子在婚前写信将已有身孕的事告知那位夫君。」红鹤默然地说道:「于是一封信纸,让王夫人讹诈了张家妾室十九年之久。王老爷在接到明秀茹的信看过之后未能当即焚毁,因此让你有了机会。你以为将信纸封入一本书中,放于藏书阁,就能无人可知。直到十六年后,张家大女素仙嫁与了你的儿子王长飞。」 这时堂外人群中传来一阵喧闹,只见张颜钟倒在地上,面色发青,双目紧闭,他的妾室明秀茹跪在一旁哭喊着他的名字。巫柯赶紧着人将张公搀扶到内堂,解开他衣襟通风,又遣人去叫了医官。 这一顿琐事处理完之后,红鹤又才接着对王老夫人说道:「你怨素仙成婚三年还不能生育,逼她日日躲在藏书阁里与青灯为伴。但她在某日读书时察觉到了这封信。可是在素仙心里,能嫁给自己深爱的夫君,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哪怕她清楚只要将这信拿回张家,自己就可得到张家的全部财产,她也没有打算要如此去做。于是善良的她又将此信重新封印在书底,随手放在桌案上。」 「这样善良的人,你的孩子却因你的影响也不爱她。他娶她只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已定亲,而他也需要一位家产雄厚的娘子来支持他的事业。这孩子长大后,你将他的身世告知与他,并强调,如果有朝王公发现了他的出身,定会想好办法将所有的家产留给当初心属的女人,也就是现在张家妾室明秀茹,她已为王士曾育有一女。」 「本来,王长飞的身世只要他的母亲不提,他不提,任何人都无法质疑。虽然他与王士曾的面容毫无相似之处,王士曾鼻樑宽大,嘴唇肥厚,是岭南人本地人的样子。而王长飞呢?他身形瘦削,嘴唇细长,鼻樑高耸。前日,班翀为此专门去找到了当初为王夫人接生的婆子,证实了王长飞从出生开始鼻樑就是如此,并非外伤所致。现在那婆子就在堂外等候,可随时作证。」红鹤惋惜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除了素仙,竟然无人怀疑他的出生。」 「可后来发生了意外。那名与王夫人生下孩子的波斯人突然又回到了大唐,不仅如此,他还带着自己与内人的儿子一同前来与王家做生意。」红鹤转头看向王长飞:「那日你宴请波斯客商,其实是你的两名同父异母的兄弟。」她挑眉道:「名妓碧云在席间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们用波斯语攀亲,用官话谈生意,她虽听不懂你们的波斯语,但也听到了你们的官话。若不是有亲缘的关系在,波斯人又如何会干脆地答应你所有的条件,将你手中挤压的库存全数收购。」 她招招手,巫柯带上两名年轻的波斯男人,他们都有与王长飞一模一样的鼻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你的脸色时常泛黑,对外说是身体患病常年在医馆拿药,其实不过是因为你有一半的波斯血统,比我汉人自然要容易黑一些,这也是波斯血统的特徵。你和你的生母肖氏自以为能瞒过所有人,却没能瞒过心思机敏的张素仙。我问过你的两位兄弟,他们曾多次出入你的府邸,也撞见过素仙很多次。」她转头看向两名波斯人:「素仙娘子,可与你两人有过交谈?」 「有过,我们在封乐县这些日子每天都会在王府出入饮酒。」其中一名波斯人犹疑地说道:「素仙娘子还调侃我们的鼻子与她夫君的鼻子一模一样。但我的弟弟当时多饮了几杯,并不知她对此毫不知情,于是将王兄弟的真实身世对她抖露了出来。」 「这就是你杀害素仙的动机!」红鹤面色一沉,厉声说道:「是你,王长飞,杀害了你的原配妻子张素仙!为了能继承王家的一切,哪怕这一切已是岌岌可危,哪怕明明张素仙如果活着,你从张家能得到财富会远远高于你现在所拥有的。但对你来说,王家的丝绸生意是你从小就被灌输要接受的事业。假如张素仙将你真实的身份告知了王公,你就会失去在王家的一切。在你的心里,王家的丝绸生意比其它所有事都重要。所以你才会说,素仙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名女人,又如何能与王家祖业相比。」 「我是如何杀害素仙?」王长飞叫到:「众多家僕都见到我是在家宴散去之后才挑灯前往藏书阁。当时藏书阁的大门紧闭,从里面反锁!」 「我自然是知晓了你的方法。」红鹤胸有成竹地说:「不过在此之前,我不得不说你的演技甚好,连你的家僕都称赞你对素仙娘子关怀备至。虽然如此,我在第二次去王府时心中就有了怀疑,那引路的婢女对我说素仙爱吃的都是些煎炸之物,她不喜清淡的吃食。而你在杀害素仙当日,提去的食盒当中样样均是清淡的糕点!那是因为你知道素仙其中已经吃不到食盒里的东西了!」 「我只是随意挑了几样东西送去,那也不能证明我杀害了素仙!素仙死时我在前院待客!」王长飞狡辩道。 「素仙死时,你并不在前院待客。」红鹤默然地说道:「因为素仙是等到你来藏书阁时才死的。也许,是你知道素仙在晚膳前都会去藏书阁的后院透气,也许是其他的原因你让素仙按照自己所设置的时间推开了藏书阁的门。你还特意交代她不用让下人为她准备晚膳,因为你会自己带着食盒去藏书阁找她。你事先将一块重石架在了藏书阁后门的木门与门框之间,我已去查探过,若将那木门开一条小缝,木门的上缘与门框之间的位置刚好可以架住一块重石,只要一推开,石头便会垂直落下砸在人头上。当素仙到了时间,推开门透气时,当即就被重石击中头顶,昏迷了过去。而那木门上现在还留下了一道极为明显的剐蹭痕迹。」 「你带着众家僕的原因和我初次的推演一样,为的是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当你们撞开藏书阁前门冲进去的时候,你怀里抱着昏迷的素仙,一边哭喊,一边将一枚银针插入了她受伤流血的伤口当中。想必那银针插入极深,这也是为什么陈仵作未能验出素仙真正死亡的原因。他已找遍了全身,也只着找到一处伤口。」 红鹤将手中摺扇指向王长飞,厉声说道:「张素仙,是在你的怀中死去的。你杀死她后,发现她的桌案上有那本藏着可以讹诈张家小妾信件的书,你没做多想,在县衙不良人赶到之前将那本书放回了书架,因为你知道只要这本书放在桌案上,就有被官府搜走的风险。为了不被人再次找到,你还特意把书放到了书架最高的那层,但你却没有想过素仙的身高,就算垫着脚她也够不到那里。」 红鹤手中摺扇紧握,走到了王长飞的面前低声说:「但你可知素仙死时,已有三月的身孕。陈仵作说,那胎儿已经有了一点形状。」王长飞面色一惊,旋即闭上眼,沉默不语。 「堂下王长飞,若你不服,本府也即可叫仵作开棺验尸。看张素仙的头颅里可否有银针所在。」 「不用了。」王长飞再次睁开眼睛,神情默然地说:「不用再去打扰她,我认罪伏法。」 公堂之下众人喧譁,王士曾嚎叫一声扑向了肖氏。而肖氏在王长飞认罪之时,就昏死了过去。 红鹤将摺扇收入怀中,退下了堂去。 已是傍晚。 红鹤在游廊下遇见了母亲白蕙兰,她款款请了个安:「阿娘。」 「听说你今日又为封乐县破获了一桩大案?可看上去为何如此消沉?」 「阿娘,我想问问你,关于我的身世。你和阿耶是在何处捡到我的?」 「当年你阿耶与我成婚几年依然无所出,他接调令南下时在新会县一处庙宇里发现了鹤儿。」白蕙兰牵过她的手笑道:「我和你阿耶无比幸运,当日下雨没有赶到驿站就在那空置的寺庙里歇脚,当时鹤儿的襁褓被放在一座菩萨像的脚下,白白嫩嫩,哭声也很大。」 「那襁褓,阿娘可还留着?」 「当然留着,除了襁褓你身上没有别的什物,你阿耶说留着以后也是查证你身份的线索。鹤儿可是在琢磨自己的身世?」 「鹤儿能在阿娘和阿耶身边已经很满足了。」红鹤说道:「只是偶尔忍不住要想自己亲生的双亲会是何样,又因何故将我丢下。」 「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前往新会,鹤儿真的在意,此后也有大把的时间去调查这件事。不过无论如何,你都是阿耶和娘娘的宝贝女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在这封乐县的最后一夜,清风徐徐而过,后院婢女端上一盘清爽的甜瓜,一壶冰镇过的茶水,班翀一改往日的哌噪默声坐在她的身边,两人饮着茶,仰头欣赏月色,她的内心感到无比地宁静。 第二卷 第一章 新会婴孩失踪案 苏施儿在用过早膳后便恹恹欲睡,着一袭石榴裙,颈下环着一层玉色薄纱帔子,婢女歌儿并不扰她,默默地把装好冰砖的铜盆放到她身边,再用素绢团扇轻轻为她扇风。这丝丝凉风的泛起,总算能让苏施儿舒适了一些。她摸摸自己身怀六甲的孕肚,医馆的稳婆说这孩儿还差十来天就足月了,看肚子的形状定然会是个男儿。 可池广说,他想要一个女儿。 苏施儿沉思着,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正在此时,家僕在门外来报,庄铃娘子来探。 「快叫她进来。」苏施儿愉快地说到:「歌儿,去地窖多取些冰块,再叫厨房端些新茶,要温热的。」 「姐姐,我可有扰到你歇息?」庄玲穿着深绛色长裙,外罩笼纱短衫,用手撑着腰肢,顶着硕大的肚子在婢女的搀扶下垮进门来:「我已足月好几天,肚皮里的孩儿还是毫无动静,昨日稳婆来了要我多下地走动,于是我就走到你这苏府来了。」 「妹妹身体健壮,孩子能在肚子里多呆些日子自然是不坏的。不过话说回来,妹妹你的腰肢为何依然如此纤细?可真是羡煞了我。」 「稳婆说这就是天生的,有的人腰粗,有的人腰细。许是我那过世的生母遗传给我的,现在也无从考证了。」庄玲在垫了丝绸软垫的塌上坐下来,看下人送上那温热的茶水,不由得微皱眉头。 「我有时也想这个孩子快些诞下来,熬过了月子,我还能吃些冰。」苏施儿倦怠地说道:「那冰镇的酸梅汤,今年入夏就没碰过。」 庄玲看看摆在桌案上动也没动过的坚果,连微微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来:「我是对什么都毫无胃口,不过我夫君昨日也来了信,他们的军队已开拔到了益州。」她面色欣喜地说道。 「妹妹的夫君,可是想要赶回来看看新出生的孩儿?」 「看孩儿应是来不及了,他来信叫我等身体好些就带孩儿北上找他。卫琅已在汴州谋了个官校尉的好差事,总算能够安定下来,不用再随军奔忙。」 「汴州,离岭南这么远的地方,妹妹就算骑马去也要走上好多日。」苏施儿怅然地说道,她看了庄玲一眼,对方的神情却好像在想着一些别的事。 两日后,庄玲派人送信,她已诞下了一名男婴。苏施儿不顾父母和池广的阻拦坐上牛舆庄玲家探她。庄玲虽与苏施儿情同姐妹,但她双亲早逝,家境与苏家自是不同。在那洁净的小院里,她只有两名年少的婢女伺候。那胖乎乎的婴孩被苏施儿抱在怀中逗乐,肤色白嫩,甚是可爱。 「姐姐,我不日就要启程北上汴州。大概是等不到你肚子里的孩儿出生了。你我先说好,若你生下的是女娃,可要与我结成娃娃亲的。」庄玲恋恋不捨地交代。 「我还有十余日就能生产,你连十余日都不待?」苏施儿诧异,用手去理了理庄玲头上的围帽又安慰她:「连月子都不坐就要动身,你那郎君是半天都不懂得心疼人。不过我看你此刻面色红润,身子倒比其他产妇更健壮些。」 「卫琅又遣人来信,催我生完孩子后即刻北上。也不知是否出了什么变故才会这样着急。」庄玲皱眉低语:「他原本是个极为体贴的男子。」 果真在十日之后,庄玲已带着婢女北上汴州,她没去苏府道别,叫人送了封信给苏施儿说是不忍心与姐妹别离,叫她好生珍重。两天过后,苏施儿诞下了一名男婴,取名苏明琨,池广是苏家赘婿,孩子自然随了母亲的姓氏。不过他依然欢喜不已,整日抱着孩子不撒手,忍不住要将自己扎人的须髯贴到那两面花瓣般柔嫩的脸上,惹得婴孩哇哇直哭。 可到第三日时,那刚刚出生的孩子在苏府中竟不翼而飞。大家都觉得带走孩子的是苏家负责照顾孩子的嬷嬷名曹娘,因为她也不见了踪影。 苏家乃新会县首富,与州府刺史相交甚深。因此前任县令也曾严查此案,可距案发已经两年,案情毫无进展。 「所以,这庄玲也在案卷中的原因是?」 乐红鹤盘坐在前厅中,她吃着盘中的甜瓜与巫柯聊天。到新会县的第二日,她的阿耶新任县令乐文清连夜在司房里整理未了的案卷,将这件该县最大的悬案翻了出来。 「曹娘正是她介绍的。」巫柯正色道:「新会前任县令侯承平曾修书与她询问曹娘的背景,她信里明明白白地回復了,这曹娘是新会县下的翠西村人,家中世代务农有两名兄长,曹娘丧夫后也没有再嫁被兄长卖给了庄玲的夫君家里,庄玲嫌她说话乡音太浓,而苏施儿怀孕后刚好又缺个行事利索的嬷嬷。」 「定然是这名嬷嬷将男婴偷走,再卖去了其他县。」班翀将手中的凉茶一饮而尽:「苏家真如同传言中那样是巨富之家,他们也可派人诸多查访就是。」 「若真是拐卖男婴这么简单,也不会成为城中最大的疑案了。苏家家僕曾一度踏遍了岭南道,但也毫无所获。」巫柯说道。 「两年已过,也没有任何人上门勒索钱财,这男婴活没活着都不一定。」红鹤说道。 岭南道本地异族对朝廷多有抗拒之心,家庭通常又极为看重男丁一事,非法的人口买卖猖獗,屡禁不止。但一般歹人偷窃的多是贫贱人家的男婴,无需冒险。因此这男婴定然不是被偷走卖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早膳过后,红鹤换成一袭沉绿圆领缺胯袍,头裹短幞头,脚踏黑长靴,作一副精干郎君的打扮。巫柯从兵房里讨了三匹突厥马来,红鹤与巫柯,班翀三人骑马在新会县的街道上缓步而行,一路细细领略当地风情。 「想不到这新会县竟如此繁华,胜过封乐。」班翀赞嘆道,沿街的商铺数目种类众多,各式新奇的玩意儿琳琅满目,衣着华丽的游人们摩肩接踵,将一家店铺挤得水泄不通。 「那是什么?」红鹤好奇张望。 「苏家新的干果店开张,现场买一送一。」一个裹着头巾的男子转过头来:「客官是外乡客吧?」 「你猜对了。」红鹤说道:「我们是外乡游客,这苏家可是什么了不起的家族?」 男子不屑地说:「难怪了。」他将手一指:「从你眼睛能看到的那头,到这一头,沿街的一切都是苏家产业。苏家可是新会县巨富,莫说县令,就连刺史都得给苏家几分薄面。」 红鹤面色平静:「原来如此。」说罢继续策马前行。 他们在一处热闹的食肆前停下来,将马交给小伙计牵去饮水,三人在食肆中找了一处洁净的桌案坐下。 班翀仰头看那挂在墙上的竹牌,洒洒洋洋地点了一桌子的菜。他虽只是县令之子,但毕竟母亲出身巨富之家,外祖母对这个外孙儿也是疼爱到心尖里,因此班翀出手向来大方,惹得食肆掌柜眉开眼笑。班翀还极为能吃,每次来乐府短住,后厨的家僕都得额外再多备吃食。因此红鹤也未多做阻拦。 「小娘子可是对这苏家男婴失踪的事有了想法?」巫柯问到。 「全无头绪。」红鹤说,停顿片刻又接着说:「不过所有的疑案,不都是从全无头绪开始的吗?」 此时班翀朝食肆柜檯招了招手:「掌柜的,你来。」 「客官何事?」那掌柜疾步走来,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媚态。 「我们是封乐县的客商,此次前来是想和苏家做一些生意,可是现在心中没底。」 「客官是想打听打听苏家的事儿吧?那你可是问对人了,开食肆的赚不了几文钱,但这市井的小道消息嘛却是不少的。」掌柜眯眼说:「客官想问什么,我……尽量知无不言。」 「没错!」班翀眉飞色舞道,从怀中掏出一锭银两轻轻放在桌上:「你且先说来听听?听说苏家两年前出过大变故?」 「那确实。」掌柜笑眯眯地将银两放入怀中,拉过一张木凳坐下开始娓娓道来:「不过客官想要知道两年前的事,就必须要从四年前苏府的赘婿苏池广入府开始说起才行。」 第二卷 第二章 苏池广原先并不姓苏,而姓杨。他是新会一间书院的教书先生。虽是读书人,苏池广却身体强健,做事雷厉风行脑筋也很聪明。 五年前的寒食节,苏池广参加了新会县的马球比赛,恰好苏府的小娘子苏施儿也随同自家娘娘去了。年年寒食节这种场合,都是家境殷实的男女子互相结交认识的好地方。哪知在场家财万贯的人苏施儿统统没看上,却一眼瞧中了马场上的这位神俊郎君,她回家就央求阿耶,一度闹到满城皆知,非君不嫁的地步。 这若是普通的大富之家恐怕会坚持棒打鸳鸯。可这苏家的老爷苏柏远除了苏施儿这一个女儿之外,上面还有三名儿子,儿子们都均已成年离府各自娶妻。他心中最为疼爱的就是这位苏小娘子。于是半年之后,杨池广顺利入赘苏府,改名苏池广。此外苏池广还与苏柏远签了两年的劳役契,约定他要为苏家奔碌至少两年,而后可带着苏施儿离府自立门户。若生下了一男半女,除第一名男婴之外,其他均可随他改回原姓。这都是按照大唐纳婿的惯例行事,有法可依,并无不妥。 婚后苏施儿果然很快有了身孕,苏池广在苏家也是兢兢业业地日夜劳碌,就连苏公也贊他行事周全。但变故就是从那男婴丢失开始的。苏施儿年纪尚轻且身体康健,孩子丢了也可再生,可她却突然失了心智。据苏家后院的家僕所说,她每日疯疯癫癫地抱着个枕头,站在自己寝室的门口,双眼无光,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苏家为她请遍了名医,甚至重金求来了京城太医署的王医正,都未能将她治好。那苏池广一开始还对她如同往常那般温柔体贴,事事照应,但时间长了他也心生厌倦,与苏家提出了要和离。 此时他在苏家劳役已满两年,手中攒下了大笔的银两。加之苏公宅心仁厚,深知留不住这位能力颇强的赘婿,于是又给了些家财与他,放他走了。 「这位苏池广现在又在何处?」红鹤追问道。 「传说他带着丰厚的家财离开了新会县,大约是知道自己在新会县再无好的机缘,所以去了别处重新开始。」 「去向何处?」 「传闻是北上,具体落脚处不得而知。」 「薄情寡义,但又令人同情。」掌柜离去后,巫柯端着茶碗说:「一名能力颇强的男儿,显然他是迫于苏府的势力才入赘为婿。」 「那可未必。」班翀一边啃着一条羊腿,一边欣然说道:「我虽是县令之子,但若对方恰好是位我心属的小娘子,我也是愿意入赘的。」说罢,他淡淡地看了红鹤一眼。 「我不认为这是件单纯的拐卖案。」红鹤却并不去瞧他,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那名拐带了婴孩的曹娘又去了何处呢?但凡大唐的女子出门都应要有人陪同,一名妇人单独带着婴孩出门,无论如何都会被人注意到,就算常人没在意,沿途遇到的官兵也必定追问。但官府与苏家两年追查下来竟毫无线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所以她是藏起来了?」班翀问。 巫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班翀:「我想红鹤的意思是那曹娘大概早已不在这世上。」 红鹤点了点头:「巫大人确实能窥探我心。」 「我要是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查案,不出三个月,我也能。」班翀低声地发着牢骚。 「我听阿耶说,班县令遣人来要将你捉回去?」红鹤瞥了他一眼:「你从封乐跟着我们跑到了新会,你阿耶大发雷霆,说你整日都不着家,沉迷玩乐不思进取,明明科举在即你却一本书都不看。」 班翀闷闷不乐地夹着菜吃:「科举又能如何?鹤儿,难道科举后再如同你我的阿耶一样去当个忙得不可开交的县令?这可一点都不好玩。不过好在此次乐大人迁移之处并不远。鹤儿,你等我回去将阿耶安抚好就再来和你查案。」 红鹤并不理他,转头继续与巫柯议事:「我们还需将两年前男婴丢失当日的情形还原,方可有迹可循。」 巫柯放下筷子,当即说道:「那简单,新会县衙的不良将毛虎已在此处数年,我昨晚与他喝过了酒,他是位极为好相处的人。且将他叫过来问上一问,自然知晓个大概。」 「你明日不是休假要去乡下老家看你的母亲和未过门的娘子么?」 「我可暂缓一日再去。」巫柯说道:「无妨。」 新会县不良将毛虎相貌周正,身材精瘦,唇上留着两撇八字鬍。红鹤请他在府衙前院入座,又叫婢女奉上热茶与果盘,这才亲切地说:「我是初到此处,办案间有些困惑,所以想请教毛大人几个问题。」 「红鹤小姐大可随意问,毛虎必定知无不言。」 「两年苏家的苏施儿生育的男婴失踪,毛公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毛虎正色道:「当年官府接到苏家报案,立即派人将新会县城从外到里地围了个严实。连坊与坊之间的大门都加派了人手盘查。」 「敢问苏家是何时发现男婴不见的?毛公又是何时带人将新会县围起来的?」 「苏小娘子的女婢清晨卯时将热水送到婴孩与曹嬷嬷同住的厢房,当时曹嬷嬷还替孩子清洗了夜便。等婢女在后厨用早膳再去房中,曹嬷嬷和孩子都不见了。那时候卯时未过。而属下接令将不良人派出的时间则是辰时,算下来这期间还不到一个时辰。」毛虎说:「更奇怪的是,连苏府上下都无一人见过这曹嬷嬷走出大门。」 红鹤沉色走到悬挂在墙上的新会县的地图前,仰头仔细端详城中的道路。 苏府的位置刚好建在中心地段,无论曹娘带着孩子向任何方向走,想要出城都至少要经过三间坊门。坊门子时关闭,卯时再打开,打开时附近会有城防的兵人交班。 一名单独出门的妇人带不带孩子都会引起注意。 可毛虎口中所诉的事实却是当时竟然无人看见过她,难道是自己的推断成真了? 第二卷 第三章 「小娘子如果还需要再了解该案详情,我也可将当日参与现场勘察的县丞请来。」毛虎在旁见红鹤脸上仍有犹疑之色,说道:「芦公是当初这起案件的主办人。」 「你可能办到?」 「芦县丞是去年告老辞官的。」毛虎说:「他虽是山东人,已在新会安家多年,至今依然在城中一处小院里居住。」 「劳烦毛大人即刻带我前去。」 芦县丞却一副受辱的模样:「小娘子,你贵为县令千金,不在闺阁中绣花,却像男子一样在外头跑来跑去,成何体统。」 红鹤见他额下长髯花白,神似仙翁,却一脸死板。她笑道:「上官婉儿亦可为官,当今圣人也是女儿身,我又怎么不能做一名县衙的散手?」 「不妥不妥,现在的小娘子,个个都如此狂浪不羁,真的不妥。」芦县丞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过你想问苏府孩童失踪之事,我大可告知于你。」 红鹤起身,对芦县丞深鞠一躬:「愿芦公为小女解惑。」 当初苏施儿生产后患了头风,于是这男婴就和嬷嬷曹娘同住在隔壁的厢房中。苏施儿坚持不请奶娘要亲自哺乳,孩儿就由曹娘每日清晨抱去苏施儿的卧寝餵奶。那日苏施儿起床后等了一会儿不耐烦了,就让刚刚用过膳的婢女玲珑去隔壁找,婢女进门见曹娘房间中的衣柜柜门大开,没来得及带走的衣裳什物撒落一地,孩子和曹娘都不见了踪影,苏家当即决定报官。 「不知这曹娘从卧寝中带走了什么,又遗落了什么?」 「很奇怪,当时是夏天,房间里薄绸衫子撒落一地,反而几件前年冬天新置办的冬袄不见了。她带走了冬衣,反而没带走冬鞋。还落了一对黄金耳环,一只碧玉钗子没带走。所以我们当初的猜想是她可能被人挟持。」 曹娘的卧寝显然是人为制造的混乱。而这个人制造混乱时,对女人的喜好并不了解,曹娘这种出身卑微的民女,若要逃走绝不会丢下昂贵的薄绸衫子和黄金玉石。 但卯时的晨市和坊门均已开,路上人来人往,苏府众多家僕们大多已起身劳作。如她真是被人挟持,且不说跑到街,只是将她劫出苏府都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红鹤想到这里,又接着问:「当日苏府中可有人见到曹娘?」 「无人,苏府清晨家僕早已开始忙碌,家僕却无一人见过她。这正是奇怪之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所以当初侯县令认为有人将曹娘和孩子一同劫去?」 「正是如此。」芦县丞点头:「虽不知是用何方法,但那曹娘看来真是生机渺茫。」 「那苏池广当时在何处?苏施儿所居的院子里可还有其他人同宿?」 「那夜苏小娘子住的西苑一共只有三名成人人,苏施儿和婢女玲珑在一间厢房,方便玲珑晚上照顾。苏家女婿并不在府中,他去了乡下巡查苏家的果园,而且当夜就在果农家留宿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来。」 红鹤辞别了芦县丞,和毛虎一同回到县衙。风和日丽,县衙门前几名后院婢女正吵吵闹闹地和班翀道别。 「班公子,你什么时候再来?」 「班公子,你可会记挂我们?」 「班公子,你可是已经答应我会快些回来的。」 班翀差点就被她们扯下马来,左右好一顿忙活才安抚好众人。 他转头对红鹤笑:「鹤儿,我—」 「走吧。」红鹤朝他挥挥手,匆匆走进县衙。 乐文青正伏在案前翻阅文书,案上陈旧的文书堆积如小山一般高,都是新会县歷年的税收与商业案卷。 「阿耶。」红鹤走过去喊到:「明日,你就要去拜访一名城中大户。」 「哦?鹤儿说来听听,这次我要拜访的是谁?」乐文青放下手中的纸捲来,面色慈爱地看着女儿。 「自然是新会首富苏柏远。」 「是吗?」乐文青抚须轻笑:「想来是鹤儿对苏家的男婴失踪案有进展了。」 「阿耶聪明,真是甚得我心。」 「顽皮。」乐文青笑道,打发掉女儿后又埋进了那堆文书里,又突地抬起头来:「你可知翀儿今日回去了?」 「我知道啊。」刚走到门口的红鹤停下来漫不经心地说。 「班县令修书过来探我口风,说是翀儿有意要迎娶你为妻——」 「阿耶拒掉就是,只要过段时间他就会去纠缠别的女子了。」 「鹤儿。」乐文青放下手中案卷,正色道:「我看翀儿确实心属于你,你何不再将此事多多考?你年岁逐年渐长,就算我与你阿娘再捨不得,也必须要放手了。」 「鹤儿就陪着阿耶和娘娘一辈子!」红鹤说道:「在没遇到对的那个人之前,鹤儿都不想谈论婚事。」 「何为对的那个人?」乐文青对此大为不解。 「在鹤儿心中,那个人娶妻是不贪图美色,亦不图家势,不图生儿育女,也不图要娶妻操劳家务。他娶妻只是因为喜欢他的妻子。」 乐文青笑着摇摇头:「确是胡闹。」 首富苏家的主人苏柏远是一名精神矍铄的老头儿。次日,当乐文青和红鹤一行人被轿舆抬到苏府大门前时,这位新会首富笑得比谁都大声:「哈哈哈哈,柏远久仰县令大名,今日县令亲自登门造访是苏某的荣幸。」只见他头裹软角幞头,身着窄袖圆领褐色丝袍,腰系黑色革带,足穿黑色长靴。 「幸会幸会。」乐文青行了一礼,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被拥入苏府宽阔奢华的前厅,众多奴僕默声穿行在厅堂之间,茶水和冰镇汤饮,各色干果果盘,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一阵寒暄过后,乐文青终于找到机会表明了来意,苏柏远面色一惊:「柏远多谢县令还记挂这小女和小女那可怜的孩儿,只是此案已过两年,家里对那名孩儿的生死已不报什么希望。只是小女依然日日精神萎靡,不见好转。还请乐府切莫再提起,以免再勾起了她更多伤心事。」 「苏公。」红鹤行了一礼,慎重地说:「我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再看一次事发当日的房间和环境。绝不会惊扰到苏小娘子。」 苏柏远沉思半响:「乐小娘子有岭南第一神探的名声,苏某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既然如此,就让照顾施儿的婆子领着小娘子去吧,切莫再带他人。我那可怜的女儿——实在不能再受任何的惊扰。」 不一会儿,一名着灰色短袍面色晦暗的嬷嬷过来领红鹤去苏府后院。 「小姐正在西苑歇息。」那嬷嬷说:「还请小娘子行事轻声一些,别惊到她。」 「劳烦嬷嬷,我想看看两年前,那位曹嬷嬷住在哪里?」 「她住小姐旁边的厢房。」 红鹤经过一片广阔的荷花池后,再穿过月牙门,走进一间花树优美的院落,院中一共有三排厢房,排列成一个品字形。「秦嬷嬷当时和小公子住的是这一间。」嬷嬷指着右边的厢房说:「中间这间大厢房的是小姐在住。左边这间是当时的姑爷在住。」 「你是说,那苏池广先前并不和你家小姐住一起?」红鹤面色一亮,当即问道。 第二卷 第四章 「小姐自从怀孕后就睡不好,那位姑爷不想吵到她,就搬到左边的小厢房里。反正他日夜忙碌,经常在外忙到子夜过后方能回院歇息,平日里对吃住都并不在意。」嬷嬷低头回答。 倒是在情理之中,红鹤凝视着秦嬷嬷的厢房门。「小娘子如果想看,也可以进去看看。现在这里无人居住。」 她推门走进去,一股木头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小娘子莫见怪,这房间自从那曹嬷嬷失踪之后就没人住过,也无人打扫。」嬷嬷跟在身后轻声说道。 「无妨。」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房间,走进去右边贴墙放着一张雕花大床,大床边有一张婴儿用的小木床。左边则是几张表面已发霉的丝绸软塌一张红木桌案。一张雕花大衣柜就在大床的旁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这些家具陈设可和两年前一样?」红鹤走过去轻轻抚摸那张雕花衣柜。 「回娘子,这些都是两年前的家具。当年官府勘察过后,下人们也只是前来将房间里多余的物品收走打扫干净。」 「那么你们姑爷的房间呢?」红鹤四下查探一遍,站在秦嬷嬷的厢房门口,望着对面的厢房木门:「现在可有人住?」 「现在是我们几个轮流贴身照顾小姐的下人在住。小娘子如要查看,也无不可。」 红鹤推门走进去,苏池广所住的厢房大小和秦嬷嬷住的差不多,只是家具有所不同。这间厢房里放着更加高大华美的床榻,床榻旁两只并列到顶的红酸枝木衣柜。她走到衣柜旁,绕着衣柜查看了一圈,再仔细看留在房间地上的一处印记:「在此之前,这里可曾放过什么东西?」 嬷嬷犹想了片刻,眼神一亮:「回姑娘,老奴也曾负责打扫过这座院子,隐约记得这里曾经摆了一张石凳。」 「那你可知石凳是何时被人搬走?」 「这个老奴不知,老奴在住进来时这里就已没了凳子。不过房间里剩下这些也是前姑爷留下的家具,我们下人只是暂住。」说罢嬷嬷欠了一身:「小娘子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入个厕就回来。」 红鹤又绕着厢房左右细看了一圈,最后走出来,站在小院树下。 清风起,头顶樱花树淡粉色的花瓣纷纷飘落。红鹤感到身后有人,勐然回头,一张苍白凹陷的脸就贴在眼前。 红鹤大惊。 「你是谁?」苏施儿一身素白长袍,怀抱竹枕,眼眶猩红,她向前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抓住红鹤的肩膀:「你来抢我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你这恶贼!」 红鹤大惊之下,已不知眼前是人是鬼,被苏施儿那枯藁的模样吓得连连后退。 这时嬷嬷终于回来,赶紧上前将她拉扯开:「小姐今日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你看你的孩儿不是还在手中吗?」 苏施儿将怀中的竹枕贴住凹陷的脸颊:「我的孩儿,我的孩儿还在,没有被抢走,没有……」 「是的是的,小姐,快带你的孩儿回去。」嬷嬷轻声细语地哄道:「孩儿要睡觉了,现在有风,小孩出来会着凉。」 苏施儿疯疯癫癫地走回厢房,坐在门口倚着木门,望着天空,面色呆滞:「我的孩儿……」 「她,一直都是如此?」 「是,孩子丢了之后,小姐一开始只是偶尔发这疯病。后来每日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频繁。渐渐地——她就再也没清醒过了。」嬷嬷将红鹤引出院子:「小娘子还是不要在此停留得好。」 红鹤站在半月门前看眼前这条在绿荫下蜿蜒曲折的小路:「这条路,可还能通向别处?」 「回小娘子,这条路往前走就是苏府的荷花池,绕着荷花池的路行走,可通前厅,可通后院。」 红鹤从小路走出去,站在苏府的荷花池边凝视了片刻说:「这荷花开得甚是艷丽,嬷嬷可带我在这苏府逛逛?」她在苏府内外又闲逛了一圈,将苏府大致的路径记在了心里。回到苏府前厅,乐文青正与苏柏远讨论城中生意经营之事,苏柏远满脸地热忱。红鹤却对此话题并无兴趣,与他们简单地告辞了几句后和巫柯骑马回了县衙。 她匆匆走到书房的桌案前,铺开一张麻纸,将脑中所记住的苏府格局画了下来。 「小娘子是把苏府的地图画下来了?」巫柯诧异。 「苏府面积过于庞大,我也只能记个大概。」红鹤闭上眼回忆一番,再在画上补上了几处细节,冷静地说:「我想这曹娘,应该还在苏府之内。」 「这?」巫柯讶异片刻:「苏府虽大,但要藏住一个活人也不大容易。」 「所以,被藏起来的,一定是死人。」红鹤盯着面前已画完的苏府地图。从苏施儿所居的西苑出来,走一段小路即可抵达府中广阔秀丽的荷花池。她将手指慢慢指向荷花池处:「我今天查探了西苑附近所有的地方,这人若是要藏起来,大约……是在这里。」 当夜,趁苏府家僕们都已歇息,毛虎带着十几名不良将将苏府的荷花池捞了一遍。苏柏远站在红鹤一侧,面色阴郁:「苏某虽之前从未和红鹤小娘子谋面,却也听闻小娘子在乐大人身边屡破奇案,外面也有人将小娘子称为大唐第一女神探。可小娘子是真确定这荷花池里有玄机?」 「苏公莫急,待不良人回禀结果就是。」红鹤身着一袭圆领长袍,持青竹摺扇,目光笃定。 「荷花池发现一具女尸用麻绳绑在石凳之上,沉在水底。」一名不良来报,苏柏远面色一震,红鹤点点头:「捞上来。」 那女尸用绳子绑在一张石凳上,在池中已泡了多时,尸身已近腐烂,肿胀发黑。苏柏远捂着嘴跑到一边干呕,红鹤皱眉上前仔细查看:「衣衫虽然被水浸泡变了颜色,但也能看出是苏府嬷嬷的短袍,多半是那曹嬷嬷?这口中还有一条帕子——」她用手将她嘴里的东西拉扯出来,是一条给婴孩沐浴用的巾帕:「想来被劫持的时候嘴用帕子塞住了发不出声音。」她转头看向毛虎:「毛大人,在这池中可还有其它发现。」 「并无。」 「可有婴孩衣身或贴身的物件?」 「我们将池子捞了两遍,捞出的杂物都集中放在一处,请小娘子自行查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天色已微微发白,苏府后院家僕的房中已有豆油灯在窗纸后发出昏黄的微光。苏公在微光的天色下蹒跚地走来向她道歉,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先回房休息,剩下的一切都交给县衙公人自行处理,希望早日可以抓获杀人兇手。红鹤和他道谢,看他在老管家的搀扶下渐渐消失在茂密的绿荫花树之后,她长嘆一口气——这虽案情看似有了进展,实则她越来越煳涂,因为她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到底是何人将秦娘藏在此处? 第二卷 第五章 新会县的仵作在天亮前驾着牛舆赶来,在查验过现场的尸首后,拜託四五名不良人用巾帕捂鼻,小心翼翼地将这具女尸移到牛舆上。 一路从尸身上躺下绿色的污水,恶臭熏鼻,几名不良将当场将胆汁吐了出来。 「可是现在就去义庄?」红鹤也用帕子捂住鼻子问道。 「是。」面色灰白的老仵作回答,他并不多话。毛虎走来替他两人引荐,原是新会县的仵作范社。 「我骑马与你同去。」红鹤说道。 范社微微点头,径直去驾那驮着尸首的牛舆,一路走得不急不慢,但也不与红鹤说话。 「女子,身高五尺三寸,年龄莫约三十五六。」范社说道:「怀中还有一物件。」他将女人身上的袍子解开,将一油纸封住的东西掏了出来,在红鹤的注视下打开油纸。 「是一张买卖奴婢的文书。」范社仔细查看一番后才抬头说。 红鹤上前查探,那文书上的字已然被水浸得模煳不清,但在辨认一番后也算看懂了内容: ……其价领足者其价领足者 庄……出卖曹……与…… 绢贰拾壹…… 勘责抉同,据保给券 仍请郡…… 这就是曹娘的卖身契了,红鹤将文书小心翼翼地放回尸首一旁的木盆中,这些从尸身上收出来的事物都要由仵作正式递交给县衙刑房方能算做证据。 回县衙已是晌午,红鹤手脚虚浮,心跳极快。范社好像那义庄里的尸首一般毫无人情味,她向他讨些早膳吃,他竟说自己从不在义庄进食,那是对过世之人的不尊重。 现在她已一夜半日滴水未进,急需找一些吃食来填饱肚子。巫柯和毛虎都面色发青地坐在县衙前院茶案,他们也忙一整夜,在水池里上蹿下跳地忙,两人早已喝饱了荷花池的水,若只是喝池水也无妨,可那是泡发过尸首的水。 后厨送来一大盆猪油杂菜炒饭,红鹤拿起碗筷当他两人的面津津有味地吃了,才说:「两位可知那女尸大概率就是曹娘,仵作在她身上找到了奴婢文书。」 「一个奴婢身上有自己的卖身契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毛虎挑眉。 「大概是有人将她的卖身契拿给了她当做拐带婴孩的条件。」巫柯分析道:「而这个人就是偷走了苏家男婴的人。」他又饮了口茉莉清茶,身体终于感觉好了一些。 「在苏府,谁能把卖身契拿出来还不被察觉?」 「当时苏府能拿出卖身契的只四人,苏柏远与他的大娘子谷舒堤,苏家小娘子苏施儿和夫君苏池广。」毛虎说:「苏家生意覆盖的地域广阔,苏公的三位公子在立业后负责了不同的生意,都自行搬出开府了。」 「苏柏远与夫人自然不会残害自己的亲生女儿。」红鹤道。 「看来还是得要探访到那苏池广的下落才行。」巫柯道。 「我大唐国土辽阔,要找到一个有意掩盖行踪的人,如同海底捞针。」毛虎说:「这忙活了半天,竟然又成悬案了。」 「我这就让爹爹出文书协查寻找此人。」红鹤说:「芦公说案发当日苏池广刚巧在乡下巡视果林,想来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是不知现在是否还能找回当初那名果农,据苏池广所说,他当晚就留宿在果农家里。」 「我知道那地方,明日我再陪你去乡下走一趟就是。」毛虎说。 「好。」红鹤说,转头又看向巫柯:「你还未回乡下看望家母?」 「我明日就去。」巫柯笑道。 说罢三人各自回去歇息。 苏家的果林在大山上,山峰最高的地方,常年日照充足,结的果实也异常甜美。只是那果林却并不容易去,他们骑马走下县道后,先是走过一条尘土飞扬的乡道,然后进入一条狭长的山道,那小道狭窄得只能通过一匹马身,她与毛虎二人前后骑马缓行:「苏家的果林在如此偏远的地方,果农如何才能将果子及时运出来?」 「这果子走的是水道。」毛虎说完这句只听到身后半响无人接话,他揪住缰绳转头见红鹤眼神发亮,急忙说道:「我知你在想什么,只是水路比山路还要慢,苏池广是没可能在一夜之间赶回新会县的。」 「毛大人如此精明强干,红鹤想什么似乎都瞒不过你。」 「小娘子过奖,毛某只是出任不良多时,见惯了世间的风谲云诡,也养成了识人的好习惯罢。」 「那毛大人可曾见过苏池广?」 「只在两年前侦办此案时见过几面。」 「那在毛大人的眼里觉得那苏池广是怎样一个人?」 「苏池广外貌胜似潘安,行事上也是能谋善断的人,至于良心——」毛虎深思了许久才说:「毛某与拙荆也是二十来岁时相识了很短一段日子就定了亲,若拙荆有朝一日也得了苏施儿那样的疯病,毛某也绝不会离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毛大人乃至情至性之人,旁人又如何能比。不过这么说来,苏池广对他的内人感情并不深。」 「两个人之间的事,外人又哪能知晓。县衙在传小娘子要与宝安县令三子班翀定亲,但我也看小娘子对那班翀公子是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的。」 红鹤大笑,两人骑马不知不觉地走了半日,终于到了那苏家果林。 那果农一家三口,日子过得极为清贫,不过两间草房:「苏姑爷当日确在小人家里过了一夜,他每次来都是住小人的主屋,我们夫妻与小孩挤一个另一个屋子里过夜。」说话的是家中的男子,名丁杞。 「你是如何能知晓那日苏姑爷并没有半夜下过山?」 丁杞笑了,说道:「公爷跟我开玩笑呢,这山林夜里毒蛇野兽出没,就算他运气好,骑着马在夜里也绝不能走出大山,再原路回来。」 「那你再仔细想想,苏姑爷在此留宿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哪有什么奇怪的?姑爷每一季都会来巡视一遍,都是头天上午就到,第二日清晨离开。第二日的清晨,还是小的亲自给苏姑爷准备的吃食,不过姑爷挑口,当时家中有新鲜的栗子煮了粥,姑爷说他从小吃了栗子会浑身风疹奇痒难耐不能吃。」丁杞极为痛惜地说:「那可是新鲜的栗子呀。」 看来这苏池广的确当日是在果农家里。红鹤低头暗忖。回程的路上,她闷闷不乐,一想到苏府里那每日疯疯癫癫的苏施儿,内心就无比地难受。 「慢慢来吧。」骑马在前的毛虎仿佛感知到她的心情:「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第二卷 第六章 红鹤每日躲在县衙翻阅苏施儿两年前的案卷,希望从中发现些蛛丝马迹来,可翻来翻去都并无进展。 恰好端午节将近,家僕们将大车的艾叶堆在廊下祛风辟邪,白蕙兰说要好好包个角黍,又叫厨房进了大批的新鲜竹筒,请县衙六房上下的胥吏与散手一同品尝。 红鹤随意拿了一枝艾草,在廊下来回踱步思索——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苏府中有人在帮助苏池广,那些势利的奴僕,都是苏家蓄下的奴婢,他们对苏池广在苏府的地位都心知肚明,行事自然不会向着外人。除了那曹娘—— 她突然停下脚步来,那位曹娘是一名叫庄玲的娘子卖给苏施儿的! 庄玲?她急匆匆地往户房跑去。户房的胥吏是一名子承父业的年轻郎君,名唤燕林。据说燕林的胥吏之位是世袭而来,他的阿耶,他阿耶的阿耶都掌管过这新会县的户房。 「庄玲?让我想想。」燕林将自己淹没在一堆书卷的黑影中,他有一副嘶哑的嗓音:「可是那前朝山东刺史庄家?庄家有婢女庶出的郎君,娶了新会县的一户小富人家的民女为妻,不过好景不长,他们独生女十岁时,夫妇皆因山体落石身亡。这独生女嘛……」那身形枯藁面容聪慧的书生从桌案后站起来,垫着脚在排排蒙尘的案卷里探索。 半响之后,他拿着一发黄案捲走过来:「我果然记得没错,他们生的小娘子名为庄玲,今年也应二十有一。」 「那庄玲又现居何处?」 「案卷中的住址是她的祖宅,其他并无记载。」燕林苦恼地说:「大约已迁至别处。」 「她在新会也无其他亲戚?」 「庄玲双亲去世时也才十岁,她是被邻居收养大的。」 「可将那邻居的地址给我?」 城西竹林书院,还未走进就听到孩童的朗朗书声,从书院里走出一位白髯飘飘的老人,头裹幞头,身着绿色绲边牙白色长袍。 待红鹤与巫柯说明了来意,老人才说道:「小民正是庄玲的养父。街坊们都叫我袁翁。」 「敢问袁翁,那庄玲娘子现在何处?」 袁翁脸上的皱纹堆累出一种莫名的憔悴来:「她在几年前就离家自行婚配,嫁与一军中郎君。从此连封书信都不曾有,我却并不知她到底嫁了何人,又在何处。不过她曾与书院的杨先生来往甚密,若你们能找到杨先生,就能打探到她的下落。」 红鹤心念一动,赶忙问道:「袁翁口中的杨先生莫不是杨池广?」 「正是。」 红鹤与巫柯两人面面相觑后又问道:「听起来,这杨先生与庄小娘子极为熟络?」 袁翁轻抚着长须:「书院的人一度都以为杨先生要与庄小娘子成亲的。可后来他却去了城中巨富人家入赘,想来杨先生的胆识过人,又怎会甘愿屈居在小小的书院之中了此一生?」 「这么说来杨先生当初并非是被苏家逼迫入赘?」 「当然不是,在成婚前杨先生依然在书院里教书,他说自己与苏小娘子情投意合,甘愿入赘。」 原来如此。红鹤想到,这样一切就能说的通了,那曹娘定是受庄玲的安排入府待在苏池广的身边,她的本意是什么还不得而知,但大概率曹娘是因苏池广而死。 与袁翁告别后,红鹤顿觉自己又陷入了绝境。龙舟节将近,沿途商铺都挂满五色绳索,各样式灯笼,摆在街边的馄饨胡饼摊子,还有食肆中挂出猪肉羊肉馅的角黍。巫柯立马买了两份胡饼,红鹤跟着下马呆呆地坐在胡饼摊前。 巫柯无奈笑道:「看看,每回案子陷入迷局这人都会先把自己饿死。」 「我只是在想。」红鹤打开包住胡的油纸:「庄玲和苏施儿这两个人当中,他是否真对其中一人动过真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若他是同时与两位小娘子来往,那自然是为无情了。」巫柯朝店家喊到:「再来两份偃月馄饨。」 红鹤默默地将那份馄饨也吃了,抹了抹嘴:「阿耶已将请求协助寻找苏池广的文书发了上去,若找不到这人,此案怕毛公所料,定然又回到原点变成一宗破不了的悬案。」 「小娘子大可将此事放一放,有时破案也讲究一个机缘。机缘未到,人再急也无用。」巫柯慢吞吞地说到:「可要再来一份猪杂汤饼?」 「我见你的食量未必会输过那班翀。」红鹤惊道。 「班翀与我都是身强体健的男儿,自然什么都吃。」巫柯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里还能装下不少呢。」 「你这次回去,可见到你那未过门的娘子?」 「见了。」巫柯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还给了我一个荷包。」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只清绿色绣着鸳鸯的荷包来。 「看来巫大人好事将近。」 「一切都已交给家中操办。」巫柯害羞地说,黑红的皮肤上竟透出了一抹红霞。 两人说说笑笑地牵马步行回到县衙。县令乐文青正在府衙中核查本年新会县徵兵的人数是否正确。 「阿耶,鹤儿还请阿耶再发文缉查一人。」红鹤在堂外等候了半日,待兵房的胥吏离开之后才走进去请求道。 「可是那庄玲庄小娘子?」乐文青笑眯眯地问。 「阿耶为何知道?」红鹤心中一惊。 「你是我的女儿,办案的路数和我年轻时极像。我想量从你在苏府捞起秦娘的尸首后只有两人可查,一是用过她的人,二是介绍她入府的人。」乐文青说:「你查不到用过她的苏池广,自然就会来追查介绍她入府的庄玲。加之今日户房的燕林来见过我,提起你去找过他……」 红鹤面露喜色:「原来是燕林告诉你的。不过我们今日在书院也大有发现。原来那庄玲与苏池广相交甚深」 「说来听听。」 「女儿怀疑庄玲与苏池广本是一对情人,后来苏池广攀附上了苏施儿就将庄玲抛弃。」 「那你可想过,在苏家案卷中曾提到,庄玲与苏施儿同情姐妹。而苏施儿是在马球会上第一次见到苏池广心生爱意的,苏施儿如何会对自己姐妹的情郎去心生爱意,又如何回家后就央求双亲非君不嫁?」 「阿耶的意思是苏施儿压根一直都不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没错,我猜想苏池广原本和庄玲是一对地下的情人,机缘巧合下苏池广被苏施儿看中。但庄玲仿佛并不为此怨恨,这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或者她早已心生怨恨,只是表面的云淡风轻罢了。」红鹤淡淡地说道:「如若一名女子为了男人去残害自己的密友,也可用得上蛇蝎心肠这四个字。」 「不过,鹤儿不如暂且将此案放下,龙舟节就在明日,我作为新会县令主持这一年一度的龙舟赛,你就与我一同去观赛吧。」乐文青兴致勃勃地说道。 「鹤儿明日还有事。」红鹤思忖半响问:「阿耶,你可还记得当初捡到我的那座破庙在新会县何处?」 「鹤儿想去那破庙寻找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乐文青问道。 「是的。此事困扰我已久,特别是在破获封乐县王家素仙娘子的案件时,那我一直在想,张素嫱和王长飞都不是亲生父亲抚养长大,他们的生父都因为各自的原因遗弃了他们。那我的双亲又是因何原因将我丢在了破庙之中?我实在是想不通。」 乐文青沉吟半响才说:「那座破庙就在新会县北边城门三里之外,一处湖畔边上。我与阿娘虽然没有隐瞒过你的身世,但也希望你能放下这件事快快活活地生活,这也是为何我一直纵容你在县衙的刑房里与巫柯配合破案的原因。因为破案能让你感到自己存在的价值。鹤儿,无论你的双亲何种原因将你遗弃,在我与你阿娘的眼里,你是宝贝。」 「鹤儿多谢阿耶。」红鹤低头匆匆离去生怕被人看到眼中的泪花。 当初包裹着她的那张襁褓,红鹤已向白蕙兰要了过来。不过是一张普通的蓝色粗布褥子,绣着花纹的针脚颇为细腻,看得出做这张褥子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红鹤将襁褓仔细叠好放进怀中,她知道,这也许就是自己生母给她唯一的礼物。 第二卷 第七章 第二日,红鹤起了个大早,换了男式的胡服,按照乐文青所指的方向,快马出城三里,果真见到一处干涸的湖泊和一座破烂的小庙。只是那湖泊和小庙之中早已尘埃满布,看不出任何线索。就连白蕙兰所说的观音雕像也被风雨腐蚀得失去了神像庄严。 她事先查过了地图,湖泊的不远处有座村庄,这座村庄叫泊头湖村,传说早在数十年前村里的人在一夜之间出走他乡,此时已是座荒村。 她绕着寺庙骑马在村子里绕了两圈,满目都是荒凉的景象。也不知当初发生何事,让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间全数逃走,连家都不要了。红鹤下马,走进间颇为宽敞的院落,看得出这之前住的应是一户殷实的人家,三间牢实的瓦房成品字形排列,院落中还搭得有葡萄藤架,只是数十年过去,那葡萄无人打理已疯涨成一道绿墙。 红鹤推门走进去,捂住鼻四下打量这间,茶案上放着茶碗,坐塌上垫着棉布垫子,除了厚重的灰尘之外,房间就好像主人只是有事出门,很快就回来一般。房门上还挂着一张精緻却已褪色的门帘,红鹤走过去细看,浑身惊出了冷汗,赶紧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襁褓来对比。这门帘上的绣花和自己襁褓上的花样居然是一模一样,都是两朵百合搭着三片叶子,有一只小小的蝴蝶在百合附近飞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红鹤将那褪色的门帘取了下来,此番前来她心中预料会毫无收穫,但目前看似乎并不如此。红鹤心中盘算着等找到机会,定要找毛虎问个明白。 乐文青身着湛蓝色官袍,头裹幞头,神采奕奕地站在县城河道的塔楼之上,他的身后是县衙一应胥吏与不良将毛虎,县丞巫柯,还有女儿乐红鹤。 夜空中升起一轮明月。 远远看去,那新会县城中灯火通明,各色彩灯将城中街道照得灿若星河,年轻的男女子走在路上,身佩五色缕带,手中的小角弓用来射那挂在树梢上的粉团角黍。今夜城坊大门会延长到子夜才会关闭,城中老百姓纷纷出城来到河边观看龙舟竞渡和烟火表演。 「阿耶,这龙舟在何处?」红鹤跟在身后,伸出头望向江面,她一袭圆领青色男袍,裹短幞头,一把摺扇插在腰间,任谁看了都会说她是名俊朗的翩翩公子。 「现在应在几里之外的起点,待巳时一到,鼓楼的鼓声响起,到时还会有焰火可看。」 红鹤在高高地塔楼上坐了一会儿,与毛虎互相拉扯手中的草梗斗了百草,又随手捡了碟中的几粒果脯来吃,意兴阑珊地坐等龙舟赛开始。突然平台下方,传来一阵喧嚣之声,她探头去看—— 只见几名轿夫抬着一顶轿舆走过来,从舆里下来一名年轻的小娘子,着藕色罗裙,轻纱披子下香肩裸露。她的皮肤光洁,弯眉月眼,微笑时脸颊上泛起一对动人的梨涡。 「是祁芙娘子。」县衙的衙役中有人悄声说道。 「祁芙娘子是谁?」红鹤好奇地问。 「小娘子有所不知,这祁芙娘子是新会县今年的花魁,据说她平常从不靠美色侍人,全靠弹得那一手好琵琶。她弹的那首《霓裳羽衣曲》可是当今一绝,连当朝三品官老爷听过都赞不绝口。」 「今日应是旁边酒楼有人开宴,请了这祁芙娘子侍奉,你瞧她的婢女手中还带着琵琶。」另一个人小声地指点。 红鹤见那祁芙娘子在人的搀扶下款款走入旁边的鱼香楼,腰肢轻扭,仪态动人。 「真是名美丽惊人的女子。」她赞嘆到。 「感觉不如我那拙荆的美貌。」毛虎在一旁插嘴。 「自己的娘子旁人肯定无法相提并论。」红鹤笑道:「毛大人,你在新会娶妻生子也数十年了,可知道那泊头湖村的事?」 「自然是知道的,十几年前,那座村庄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不知发生了何事。当年我还是个小小的县府衙役罢了。」 「你在新会县里没有再打听到任何泊头湖村人的消息?」 「我想应有一些村民,之前就在新会县里生活的。这事情看似诡异,但那时新会年年都有山洪,村民结伴出走他乡也是正常的事。」 「毛大人,我想托你……」 「小娘子,宝安县班翀公子有信件刚刚驿站送过来。」一名衙役将信件送上了塔楼。 「这人回去才几天,有何事这样紧急?」红鹤神色诧异,接那封标註了红紧急的信,当即拆开查阅。片刻后,红鹤面露喜色地说:「这苏池广居然被他找到了,就在宝安县。」 「他是如何找到这人?」乐文青问。 「他在信中说回到宝安县后,发现府中的婢女对自己颇为冷淡,细问之下才知道都被城中一名新来的教书先生给迷倒了。」红鹤无奈地摇摇头,神色复杂:「这人真是……彼时阿耶的文书已经传递到宝安县衙,他见过了苏池广的画像,再去书院查看发现那名教书先生已将名字改回了姓杨,但依然名池广。所以这杨池广现已经被宝安县衙扣下,就等龙舟节一过,由宝安县衙的衙役送往新会。」 红鹤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阵阵炮火声,远处锣鼓喧天,一瞬间,那明亮烟花如秋菊一般在夜空绽开,将整座新会县城照得恍如白昼。众人皆纷纷仰头去观赏烟火,巫柯在一旁高兴地说:「你瞧,这不就是一直在等的机缘么?」 龙舟节一过,红鹤就垫着脚在县衙门口等那宝安县衙役的身影。班翀虽然放浪轻浮,但他应承过的事还从未有失信过的。 「从宝安县过来快需一日,慢需两三日的脚程,小娘子何不耐心些。」毛虎说道:「毛某的拙荆昨日包了一些角黍,命我拿来府衙与大家分食,这里面包了有猪肉栗子莲子,内容很是丰富。拙荆的手艺乃是新会一绝,众人皆知,请小娘子务必得尝尝。」 红鹤接过食盒谢过了毛虎,她着实没有心力一连几日都在吃同样的东西。先前在盛产荔枝的封乐县吃荔枝已吃到火气攻心夜不能寐,没过多久来到这新会县撞上了龙舟节,又开始每日都在吃角黍,吃得积食难消。她打算即将食盒拿进县衙去孝敬她那在日夜操劳又从不挑饮食的阿耶。 苏池广已将名字改回杨池广,他苍白的面色丝毫不影响他的外貌,的确如毛虎所言胜过潘安。苏池广身着青色薄纱长袍,头裹幞头,哪怕已赶了两日的路,红鹤也未见他的腰折下一分,背嵴笔直地站在堂下。 「杨某与苏家乃是和离,且双方早已两清,杨某实在不知你们突然将我带来这新会县城有何用意?」 「我问且问你,两年前在苏家,那位照顾你前任娘子的秦嬷嬷,你可还记得?」红鹤照旧手中一把摺扇,一袭紫红色男袍,在堂下转悠。 「记得,秦嬷嬷从施儿有身孕时就入府,贴身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在施儿有了孩儿之后,也是将我那可怜的孩儿交给秦嬷嬷照顾。可这狼心狗肺的贱奴,竟然带着我的孩儿不知所终。你们不去捉她,却又找来我身上?」杨池广厉声说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你在苏府时曾住在哪?」 「我在苏府时住的自然是与苏施儿一起住在西苑。」 「哪个房间?」 杨池广犹豫片刻,答道:「西厢房。」 「那你可还记得你的房间衣柜旁边曾有一张石凳。」 「那是自然。」 「后来那张石凳去处是?」 「我怎知道?」杨池广面露诧异:「这和我孩儿的失踪有何关系?」 乐红鹤并不回答,只将手中摺扇一收,继续问道:「你与苏施儿的孩子失踪前夜,你可在苏府?」 「我不在苏府。」杨池广把头昂起来,神色间颇为自得:「我在乡下一处果农的屋子里过夜。这些两年前就已有公人查证过,为何还要再问?」 「那你与庄玲又是什么关系?」 杨池广神色一愣:「我与庄玲识于微时,是知己亦是好友。」 「那你可告知于我庄玲现在何处?」 「她已和汴州一名叫做卫琅的军官成亲。我又如何知道?」 「你休得胡言,我们已查遍汴州所有军官案卷,均无一人名叫卫琅,也无人的娘子唤作庄玲。」 「那又与我何干?嫁给一个名叫卫琅的人是从庄玲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新会县也不只有我一人听她说过。」 巫柯在一边听得眉头皱,看来杨池广真如同传言中那般做事滴水不漏。红鹤在堂下绕了这么久的圈子,他竟然能井井有条地全都答上来。他看向乐文青,只见县令也同样眉头紧锁,大概是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我说。」红鹤却和颜悦色地问他:「你在路上走了几日?」 「两日。」 「吃得可好?」 「风餐露宿,吃的都是残羹剩饭。」 「待会儿你就要暂押县衙大牢,那里的饭,更加不好吃。都是些馊饭。」红鹤说道。 杨池广俊朗的眉头微皱一下:「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是馊饭又如何?」 第二卷 第八章 「因为和你聊天很有意思,我请你吃个角黍。」红鹤将刚刚毛虎给自己的那个食盒打开:「这是我们县衙不良将毛大人的夫人亲手包的,你先拿去填饱肚子,我们待会再行审问。来人,再给杨公子上壶凉茶。」 巫柯与毛虎在堂外面面相觑。 杨池广也不客气,在堂下扒开角黍一股脑全吞进肚子里。红鹤打着摺扇,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吃,一边说道:「你可吃得慢些,不够的话,食盒中的角黍都是你的。」 毛虎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小声地嘀咕道:「那可是我娘子亲手包的,放了好多馅料。」巫柯瞪了他一眼。 杨池广喝了一口凉茶,就一口角黍,不知不觉竟然吃了三四个。 「好吃吗?」红鹤问。 「人挨饿时,吃什么自然都是好吃的。」杨池广长舒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路途上的劳顿都发泄出来。他摸了摸肚子:「这里终于舒服了。」 红鹤笑而不语,又等片刻,接着再问:「现在觉得好吃吗?」 「虽然我不懂你何意。」杨池广说:「但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很好吃。」 「那就好。」红鹤摇开摺扇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指住杨池广的鼻子说:「你,就是杀害秦娘的兇手。是你在孩子丢失的当天早上杀掉了秦娘。」 堂前众人面色大惊,都不懂她为何突然得出这个结论。 「孩儿丢时我远在深山果农家。」杨池广说:「当初也有人证。」 「那我现在要将那人证再请出来一次呢。」 杨池广面色苍白,额头连连流下冷汗:「时隔两年,我怕是都不记得那果农长成何样,你又如何能确认那果农记得我的模样。」 「我当然可以确认,因为你刚才吃的角黍里,有栗子。」红鹤冷冷地说。 杨池广听后大惊,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公堂内外的众人依然不解,毛虎则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 「人再聪明,再有谋略,你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红鹤站在杨池广身边阴郁地说道。 杨池广缓了缓,似乎也恢復了平静,说道:「你说得对,人做过的事定然会留下痕迹,而这些痕迹就好像一个小小的线头,只要一扯,所有的事都会哗啦啦地漏出来。我又何苦再去掩盖你已察觉的事实。我认,是我杀了秦娘。我对所有人说自己要去乡下巡视果园,却提前和往常一样躲进了房间的衣柜。那秦娘原本是我和庄玲安排的人,为了收买她,我甚至从苏家拿出了她的卖身文书。可那天清晨,她却反悔了说不能对不起小姐。我只好将她打晕,把现场布置成趁乱逃走的样子。我先把已经灌了蒙汗药的孩子抱回了自己的厢房,秦娘所住的厢房离我的房间并不远,这很容易。然后我再将秦娘也拖了过去。最后我绑住了她的手脚塞住了嘴巴放进衣柜里。我还私下买了一名贱籍的奴僕,他平日只为我办事与苏府并无相关,那日奴僕穿着苏家家僕的短袍进了我居住的西苑,我将孩子藏在披风中抱给了他,又给了他我随身的鱼符可自由出入苏府,因此无人怀疑他身上的包裹是个孩子。我让他把孩子藏在了自己的家里,直到这阵风声过去后,庄玲再偷偷上门将孩子抱出来。」 杨池广顿了顿接着说:「所幸那日清晨并没有人看到我,那名奴僕刚走我就听到婢女玲珑在外的叫声。过了一会儿官府的人也来了,我也只好躲进衣柜。还好,他们只是向下人们问了问我的去处。我从衣柜的缝隙见到有两名不良人来我房查探,却不知为何并没有打开衣柜。否则此事绝不会能瞒两年之久。」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又饮了一口手中的冷茶:「这件事我思来想去,原本觉得只有秦娘临时变卦这一个破绽,我万万没想到玲儿从小不吃栗子这件事会败掉全局。也许我当天夜里不应该只将秦娘绑在石凳上抛下池塘,而是应该运去后山埋掉,这样你们就永远找不到她。不过你们也不用觉得我太过狠毒,那秦娘在被我丢下池子时已经死了,我事后才发现我将她击晕时下手过重,因此她没受多少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他嘴里说着冷血无情的话,脸上却露出一种柔和的表情来,仿佛是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计谋中。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完美的计谋。因为只要做过了,就都会有痕迹。」 那果农说当天清晨做了栗子稀饭,苏家姑爷因为一吃栗子就会突发风疹而拒绝了早餐。但在公堂上给杨池广吃的角黍里也包了很多栗子,他吃过后不但安然无恙,还连称好吃。这足以说明,当时在果农家过夜的人,是另外一个代替了杨池广的人。 事后,红鹤将这些事解释给众人听,大家连连称奇,想不到曹娘的尸首发现不过才几日,就找到了兇手。 「不过你又是如何发现去果林巡视的并非是杨池广本人?」毛虎好奇地问。 「我此前与你去那户果农家时就已有怀疑。」红鹤说:「在你们的口中的杨池广并不是个骄横跋扈的人。苏府的嬷嬷也说过他对吃住均不在意。我想一个从小碰到某些食物就会浑身风疹的人,又怎会对吃食不在意?而一个出身低微的赘婿,又怎会因为想要舒适就将农户一家三口赶到一个小房间中过夜?除非他并不方便和那家男主人同宿一屋。」 「这么说来,苏小娘子成婚那一年都是庄玲代替杨池广去巡视苏家果林,这人心思竟如此地深。那名男婴应也在庄玲手中。」巫柯说道。 一个凉爽的黄昏,红鹤与巫柯毛虎三人一边骑马走在城墙下的河边,一边聊着天,凉风习习,好不令人舒爽。 「你猜得没错,班县令派人在杨池广书院居住的寓所搜查没有结果,随后却在远郊的一处宅子中找了庄玲,她身边带着一名两岁的男童。那杨池广买下了那处宅子给庄玲和孩儿居住。他自以为两年过去,风声已然平息,打算和庄玲以夫妻名义开始生活。」 「所以这庄玲压根没有自己生过孩子?所谓嫁给一名军中郎君也是谎话?」毛虎哑然。 「自然是没有什么军中郎君,她不过是按孕妇月份不同做了几套塞棉絮的假肚子,平时就绑在身上出门。」巫柯说。 毛虎挠挠头:「两年前侦办此案的人也曾怀疑过她,可她生产那日苏施儿还挺着肚子前去探望,那院子里还有两名婢女和一个婴儿。」 「那婴儿是她事先花银子从乡下一农妇家借来的早产儿,因为月份不足所以格外弱小看似刚刚生下一般。至于陪她的两位婢女,也是毫不知情的,她在那十个月里,平日里都不允许婢女进她房门打扫衣柜,只要早上起床就必定会带上假肚。直到假装生产那日,她找机会独自出门,将借来的婴孩抱回家对婢女说自己在路上摔了一跤,把孩子给摔出来了。那两名婢女都只有十五岁,少不经事时,被她这么一矇骗还真信了她的话。随后她在假装要远行时,将婢女卖去了外县的一户人家做粗活。我们找农庄里找到那两名婢女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假装孕妇十个月,还去果林巡视,这样细密又繁琐的计谋。他们是为了什么呢?」毛虎突然说:「为什么他们不能自己成婚再然后再生一个孩子。」 红鹤说:「庄玲向班县令承认是石女,无法生育。而杨池广又非常想要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他在马球场上被苏小娘子看中后,这狗男毒妇就想出了这一套计谋来陷害苏小娘子。现在好了,恶人也会有天收。你们行快些,前面城外有家奶酪樱桃可是城里最好吃的。」说罢她策马而去。 「这可真是作了大孽。」巫柯总结到:「不过我倒是希望我未来的娘子能尽快给我生一个孩儿,男女都好,一定很好玩。」 「只是便宜他吃了我这么好的角黍。」毛虎略略遗憾,在马臀上甩了一鞭追了上去:「也许明年应让拙荆再多包一些。」 第三卷 第一章 花魁祁芙毒杀案 婚礼已进行到尾声,巫柯头戴黑缨冠,一袭青色宽袍,红色下裳,白纱里衣,束黑色皮革腰带行过礼后又前来敬完酒,最后被一众亲友送入青庐不允再出来。 「你前些日子托我打听泊头湖村的事,还没有眉目。」毛虎醉醺醺地捏着酒杯对红鹤说:「这事实在是诡异,诡异得很……」 「如何诡异?」 「我派出去的人打听多日,新会县竟无一人是从那泊头湖村出来的。照理说,他们的村落离新会城中如此的近,又归新会管辖。就算过去二三十年的嫁娶也总会有人从那座村子里出来住在城中吧。居然——」毛虎瘦削的脸拧成一个哭相:「我居然找不到……」 「今日你们居然还在谈案子?」班翀凑了过来,面色绯红:「我可是,我可是好不容易从宝安县跑出来与你们喝酒。」他醉得结结巴巴地说。 「今日是巫大人办喜事,不久之后说不定就轮到你了。」毛虎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男儿成婚后就会被妻子管束,毫无自由可言,你看我今日来这喜宴,出门前我娘子反覆叮嘱要我早点回家,而且只能饮三杯酒,真是一言难尽啊。」 「毛大人手中这杯酒是第三十杯了吧。」班翀也醉醺醺地说道,转头拍了拍红鹤的肩膀:「倒酒倒酒,我知你绝不稀罕管束我。」 红鹤今日女扮男装,一袭水绿色丝绸长袍,打扮成俊俏书生的模样。她皱眉蹙额,将摺扇重重敲在班翀的头上,又站起来抱拳说道:「轿舆在门口等着,我得回去了,两位请自便。」 所幸巫柯婚后所住的小院与县衙离得并不远,不到半刻钟红鹤就回到了县衙后院。阿娘白蕙兰已熄灯就寝,阿耶乐县令前一日去了州府刺史处述职,人不在新会。已是子夜,红鹤没有惊扰任何人,而是自己洗漱了一番后自行躺下歇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第二日,竟是个暴风骤雨的天气。红鹤起床后随意套上一件淡藕色薄绸衫子,手中拿着一卷《南柯太守传》,婢女送来一碗稀粥,一碟豆干,她一边用饭一边看闲书,听着雨滴拍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天空雷声滚滚,清风穿过窗户缝隙,虽然心情舒爽,但想到毛虎所说的在新会县中找不到一户泊头湖村的人,她决定用完饭后就去户房找那名叫燕林的胥吏帮忙查探,既然他的胥吏之位是世袭的,多少也应有些本事在里面。 正在此时,婢女苗儿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嘴里喊着:「小姐大事不妙了!」 「何事为大事?」红鹤挑眉问。 「是班翀,班翀公子……」苗儿的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急得说不出话:「班公子有事。」 红鹤披好外衣,匆匆忙忙地走向县衙前院。班翀还穿着昨日喝喜酒的一套天青色圆领长袍,醉眼朦胧,一身酒气,浑身被淋得透湿,手脚都被县衙的不良人绑了丢在地上。 「出了何事?」红鹤环顾了四周,问一名不良人:「毛大人呢?」 「回小娘子话,半个时辰前城中妙音坊的嬷嬷报官,昨夜妙音坊里发生命案,但乐大人和巫大人均不在县衙中,我等已派人去通知毛大人。」 红鹤看了一眼地上的班翀,问道:「死者何人?这人又是因何故被绑回来?」 「小娘子,死者是妙音坊的祁芙,今天清晨被发现死在妙音坊的闺房之中而这人就是兇手,昨夜正是他与祁芙同宿。」 红鹤从旁边桌案上提过一壶凉茶浇在班翀头上,蹲下去拍他的脸:「醒没有?」班翀眨眨眼睛,看了红鹤一眼,那眼神空洞,仿佛全然不知发生何事,他很快又闭眼睡去。 「将他丢进牢狱暂押。」红鹤面无表情地说:「再给他灌壶浓茶醒酒,待他醒来就立刻派人告知于我。」说罢,她回后院换了一身精干胡服,又点了两名衙役随同自己披着蓑衣骑马前往妙音坊。 毛虎已经到现场,正站在兇案现场外围查探。「昨夜发生何事?」红鹤将身上蓑衣解开丢到一边,即刻问道:「为何班翀会出现在这花魁的闺房里?」 「昨夜你走之后,酒席也散了,我与班公子原本打算一同回我家。但走到半路,他突然说酒没喝够,但是附近的酒肆都已打烊,我们就一起来这妙音坊找酒喝。」 「你为何又自行先回了家?」 「我心里惦记着家中拙荆与孩儿,喝了两杯酒就劝班公子和我一同回去,可他却将我赶走,说不用我管,他会留宿在妙音坊里。这妙音坊的鸨母也说有空的客房可供宿醉的客人留宿,我便没有强求与他。」毛虎嘆了口气:「我早应该知道像班公子这样风流的少爷,来妙音坊怎会只是想找口酒来喝。」 「你是否还记得是几时离开妙音坊?」 「大约还亥时将尽,我走到家门时子时的鼓声刚刚敲响。」 「让我去看看那位祁芙娘子。」 红鹤髮现厢房的门栓还完好无损地在门上。这是一间华丽的房间,走进去便是一张紫檀木茶案,两张坐榻上均垫着蹙金绣软垫,茶案上摆着一组冰玉似的越窑茶具,旁边一只鎏金莲花纹银香炉,香炉旁是一只琉璃烛台。越窑茶具规规矩矩地倒扣在茶盘里,似乎没有被使用过;烛台上的烛火已燃尽,只剩洁白的烛泪;她凑近闻了闻,那香炉里似还有昨夜余下的丝丝甜腻香气。 那把人人称道的螺钿紫檀琵琶随意地挂在小厅右侧的半月门旁,门上的帐幔是层层白色的素纱,掀开便是祁芙的寝房,房间一面是雕花煳纸大窗,窗下是一张精緻的贵妃榻;另一面靠墙整齐地放着面盆架,架上有只装着小半盆清水的铜盆,一张淡绿色半湿的面巾,脸盆架地面有一些梳洗时撒出的水迹。面盆架旁是一只紫檀方角衣柜,一张梳妆檯,梳妆檯上凌乱地摆放着镜匣,银妆匣,象牙镂雕胭脂盒粉盒,两三把象牙玛瑙材质的梳篦。最里面则是一张尺寸巨大的紫檀千工拔步床。 那美丽的女人躺在用丝绸与鹅毛铺成的床榻上,肌肤苍白髮青,早已毫无生机。她仰卧在宽阔的床榻外侧,已经僵硬的躯体上单穿着一件极薄的缎子襦裙,黝黑的长髮散开挡住脸颊,红鹤伸手将她的髮丝撩起,露出她凝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模样,面色极为痛楚,嘴角亦有乌黑的血液泌出。 「她死得这样痛苦,似乎是中毒而亡?」红鹤皱眉轻嘆。 「让我来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仵作范社站在房间里,肩上挎着一只皮箱。 「有劳范先生。」红鹤不敢多言,她犹记得这名老仵作行事有多么古怪。她自退下,走出厢房问:「是谁发现这祁芙娘子的尸体?」 「是她的贴身婢女辛儿。我已将青楼内外的一干人等扣押住,你可要选个清净的地方?」毛虎一口气将话说完。 「就在这小厅里,将那辛儿带来见我。」红鹤凝视着阴暗潮湿的窗外,心中惴惴不安。她不希望班翀有事。 第三卷 第二章 那名被称之为辛儿的婢女不过才十三四岁,身材高挑般瘦弱,一双丹凤眼,颧骨高耸,着青碧色罗裙,外套白色小袖,枯黄的髮丝在头顶梳成两只小角,带着一朵簪花。 她的嗓音尖细:「回公人的话,每日都是由奴婢打好热水为祁芙娘子洗漱打扮。」辛儿怯生生地说:「今日照常是如此,我打好热水端去娘子的卧房,却见到,见到有一名男子睡在娘子身边。奴婢顿时慌了神,因为我们家娘子从不如此接客,更不用说随便就留一名男人在闺房过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红鹤心里记起刚才看到卧房中的铜盆里的确有一些新鲜的水。她微微点头,示意辛儿继续。 「那时天色已经不早,我虽从未听说娘子私下里有认识什么情郎,却也知道此事决不能被他人知晓。妙音坊的鸨母很喜欢随意出入娘子们的房间,我生怕她会推门进来。于是,于是我上前想要先叫醒先娘子,哪知……」辛儿说着开始浑身颤抖起来:「娘子的嘴角流着血,双目紧闭,怎么都叫不醒。不仅如此,连她身边的那名男子也叫不醒。」 「当时,你家娘子睡在床榻的哪一侧?那名男子呢?」 「娘子睡在外侧,那名男子却是在里侧的。」 「平常你家娘子都睡在外侧?」红鹤问道。 「不是,娘子曾经说过这拔步床对她来说实在太过宽大,只有在靠着里侧睡时她才会感到安全。」 「你可知她平日里有什么仇家?」 「娘子性情宽厚,妒忌她才貌双绝的女子时常有之。但若说仇家,那从未听说过。」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家娘子是什么时候?」 「是昨夜亥时。娘子昨夜无客一直在后花园中磨鍊琴技,一直到亥时结束才回到房间说弹累了,是我打水帮她梳洗后看着她上床歇息我才关门离开。」 「你家娘子练琴时可有人在旁?」 「她都是独自一人练上两个时辰。」 「无人伺候?」红鹤疑惑不解。 「无需,因为练琴那两个时辰除了喝水,她从不停顿休息。娘子说高超的琴技就是如此苦练磨砺出来的。」 「你又去了哪里?」 「我在小厨房为娘子熬燕窝,她每日夜里都要服用。」 「那杂役的房舍中可还有别人?」 「回公人话,昨日夜里还有一名婢女,她犯了咳疾在床榻上休息。」 「将她叫过来问话。」红鹤单手打开摺扇,不紧不慢地扇着风。 「奴婢昨夜的确在房舍中听到了祁芙娘子弹琵琶的声音。」那犯了咳疾的婢女说,她面色枯黄,手中捏着一块绢帕,时不时地捂嘴轻咳几声。 「你可记得她弹了多久?何时停止?」 「奴婢记得戌时鼓声响起时琵琶已弹了一段时间,停下来嘛,大约是亥时将过,因为妙音坊到子时就打烊,当时有几名婢女已经提前回到房舍中歇息了。」 「中途琵琶可曾停下来过?」 「祁芙娘子琴声绵连持续,停下来的时间是有,中途高大人似乎来过后院,两人说过一些话。」 「高大人是谁?」 「高大人是祁芙娘子的金主,北边的空灵山就是他家祖业。据说高大人原本有意为祁芙娘子赎身,只后来他发现祁芙娘子同时与南城席公子有私交,因此犹豫不决。」 「你可听到他俩说了些什么?」 「奴婢未曾听到谈话内容,连高大人过来也是因为奴婢去茅厕的时候看到他走向后花园,然后娘子的琵琶声就停了,算下来一刻钟不到。」 「不过。」这时在一旁的辛儿插话:「娘子虽与席公子私交甚笃,但也只局限于对琵琶的爱好,席公子是位琴痴,时常来妙音坊找娘子赏乐罢了。」 「那位高大人可曾对此不满?」 「有一次的确撞见过,当时高大人的脸色不太好。」辛儿低声说道:「娘子还曾追上去解释,高大人性情冲动,回头就将娘子的琵琶砸了。但闹过之后过两天又跟没事人一般光顾妙音坊,还送了娘子一把昂贵无比的新琵琶,说是东瀛匠人所制,三年才得一把。娘子对那把琵琶并不上心,她说最好的琵琶是大唐本土制造的,东瀛人的手艺加持再多的宝石也不过是在东施效颦罢了。」 红鹤想起被随意挂在墙上的那把螺钿紫檀琵琶。 祁芙从戌时之前到亥时结束,足足两个时辰都在后花园中练习琴技,中途金主过来两人交谈,然后由婢女辛儿送回房中,当时班翀应该不在床上,祁芙也还活着。 可那祁芙在死亡时是睡在床榻的外侧,就算班翀醉酒误闯了乐伎所在的三楼,他又是如何跑到床榻内侧去睡的? 「她的衣物完整身体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从嘴角的血迹来看,她的确是中毒而死,根据尸身僵硬的程度,她大约死于子时。」仵作范社走过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具体是什么毒物,又怎样进入她的体内,我需先将她运回义庄好好检查才能知晓。」 红鹤说:「我可与范先生同去。」 「你还是留在此处勘察吧,将一具尸首破腹开肚掏出肠子来这种龌龊的事不适合让一个小娘子反覆看到。」范社看了她一眼:「况且我那并无吃食和茶水,去了小娘子又会挨饿受渴。」 红鹤眉毛颤动了一下,想来是自己抱怨在义庄挨饿的事传进了这范社的耳中。这人不仅为人古怪,怎么还如此小气,红鹤正想到此处,外面传来一阵唿天抢地的哭喊声。 一名身着翠绿色襦裙,外罩红色披子,满头珠翠的中年女子正在门外央求着要见官。 「休得哭闹?」红鹤竖眉,打断了她的哭喊声:「你有何事?」 「我是芙儿的阿娘,大家都称我月娘。」那胖妇人哭哭啼啼地说,脸上铅粉与口红煳成一片:「我要告官,我要告官是红袖楼的歹人害我芙儿。只因我们今年夺了那花魁之位,那红袖楼的姜莘心中绝不服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谁是姜莘?红袖楼可是什么青楼?」红鹤在一边问道。 「红袖楼是东坊的一处勾栏之地。」毛虎在一旁解释道:「姜莘是谁?」 「姜莘是前年和去年新会的花魁。」月娘咬牙切齿地说:「是那舞娘技不如人输了,心中却并不服气,到处散布我们芙儿的谣言,说我们芙儿已有了意中人,还私定了终身。」 「你今日还说是祁芙床上的那位公子下的毒手。」毛虎用手搓着颌下短髯:「念头怎变得如此之快。」 「回大人话,我想那公子是姜莘安排的,他昨夜很晚才到妙音坊,什么都不要就要点酒。定是他趁夜里无人,乱跑进了芙儿的卧房里,企图玷污不成才下了杀手。」月娘抽抽涕涕地说道。 真是一派胡言,红袖嘆了口气:「那公子昨夜可曾说过要留宿在此?」 「的确说过,昨夜他和这位公爷一起来的。」月娘胆怯恐地看了一眼毛虎:「这位公爷没一会儿就先走了,公子要了一间空厢房歇息,他出手很阔绰,说话斯文,像是很有身份的人。所以我就将二楼最好的那个房间给了他。哪知……哪知他竟然害了我的芙儿。」她又开始哭哭啼啼地闹起来。 「带我去看昨夜你给他的那间厢房。」红鹤忧伤地说。 第三卷 第三章 妙音坊是一座三层高的楼阁,最下面一层是大厅,中间有一座高台是乐舞表演的地方,高台四周紫色笼纱帷幔低垂,烛火高照,围着数座奢华的紫檀酒案与丝绸软榻,可供客人一边欣赏舞伎优美的舞姿,一边饮酒消遣。 从大厅两边的楼梯上去,是供客人们留宿的地方,格局看似与三楼相同,都是四面走廊,一边是雕花围栏,一边是扇扇房门。班翀所住的那间是二楼最大的一间厢房,红袖推门进去,房间内部也是一厅一寝的格局,只是少了些祁芙房中的奢靡,成设更为雅致,她撩开半月门上的藕色纱帐,看了看放在墙边的架子床,上面的翠绿色褥垫似有被人睡过的痕迹。她走过去闻了闻,垫子上似乎还有隔夜馊臭的酒味。 「这间厢房的上面,可就是祁芙的房间?」她突然问到。 「是的,三楼的格局和二楼都是一样。」月娘答道。 「你们平时夜里可有人看守?」红鹤问。 「确实有人看守,为保客人们的周全。不过到子夜过后,客人们都入房歇息了,看守的人也会撤下。」 「难道从来没有过客人喝醉了误闯过三楼?」 「从未有过。」月娘回答:「妙音坊与其他青楼有所不同,坊中收费是普通青楼的数倍,来的都是岭南道里身份高贵,或有家世教养的客人。」 照这样看来,班翀昨夜的确曾睡在这里,后来不知为何移动到了楼上。红鹤不断打量着妙音坊的阁楼,企图要找出个中缘由。 「这青楼命案,无外乎情杀居多。」毛虎抚摸着短髯说道。 「与她相好的那位高大人是谁?」红鹤问月娘。 「回公人话,高大人原名高进宝,五品州司马辞官回乡隐居,是北山地主,身份尊贵,平日里性情急躁了一些,但也是因为爱惜芙儿。他绝做不出毒杀芙儿的事来。」月娘抹干眼泪说道。 「一个男人砸掉了女子心爱的琵琶说是因为爱惜她,你们这些人是从未被人真正爱护过么?」毛虎神色厌恶地说:「否则怎能将如此暴戾的行为理解为爱惜?我平时连娘子辛苦绣的花都捨不得摸一下。」 「劳烦毛大人随我先去看看那高进宝。」红鹤轻嘘一声:「妙音楼里本来都是被家人贱卖掉的女子,又何来被人爱护一说。」 两人转身走出楼阁,迎面却见到一位泪流满面的年轻书生。他跌跌撞撞往里沖,却被守在门口的不良拦住。 「何人?」不良怒喝:「此处已被封锁,赶紧离开。」 「祁芙可是真的出事?」那名书生的神色悲伤不已。 「可是席公子?」红鹤走上前去问道。 「正是。」书生站稳了,拱手行了个礼:「我听说祁芙娘子出事了,特意赶来。」 「听说你与祁芙相交甚笃?」 「我是一名琴师,因仰慕祁芙娘子的琴艺,所以与她多有来往。」席公子说道:「祁芙娘子的琴技乃岭南一绝,我平日里多有请教,不过因为手中拮据,也是在她有闲时才能见面。也多亏了祁芙娘子说服了老鸨不收我钱,只当与我见面时切磋琴技。」 「昨日亥时你在何处?」 「昨日我在学生家中授艺,他家就在南坊,是书香世家,请了我去为三个孩儿教琴,当晚就住在了他家。请问,妙音坊昨晚出事的,的确是祁芙么?」 「确实是。」 那书生又开始抽泣起来。 毛虎叫人将那户人家的地址记下来,稍后会有人去核实。红鹤看他如丧考妣的样子,不免又安慰了几句才劝他离去。 「真是荒唐。」红鹤骑着马,与毛虎并肩行走,任凭雨滴啪啪都砸在蓑衣上。 「怎么讲?」 「你看,男人对女子的态度,有钱的,如同高大人,自以为砸钱就能买到女人真心。没钱的,好像席公子,却以为用追逐的热情就能换回爱。」 「这么说,你认为那祁芙是谁都不爱了?」 「我认为,从她被家人卖掉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没有去爱别人的机遇。」红鹤淡淡地说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钱和热情都不要,真不知你们女子到底想要什么。」毛虎摇摇头,说道。 「那我问你,你可是爱着你的娘子?」 「那是自然,我结婚多年,虽然不富裕但也算过得去,却至今没有纳妾。」毛虎骄傲地说:「只因我担心拙荆醋意太大,况且我也并不需要多一名女人来约束自己,哈哈哈哈。」 红鹤说道:「你和你娘子在一起,要的是什么?」 「我好像,什么都不想要。」毛虎犹疑地说:「能和她过一世,就很开心了。」 「那我们女子也一样,遇到所爱的人,就什么都不会想要。」红鹤说道。 高府花园的游廊下挂着一排蛐蛐笼,高进宝站在笼下,身着一身素白圆领长袍,腰间配短剑,双鬓虽已经斑白,但身形高大挺拔,居然看不到半点老态。虽然是北边地主,却和他的七房年轻貌美的妻妾一起住在城中一处豪华的宅院中。 听说红鹤遇害的消息,他只是诧异了片刻,然后恢復了正常的神态。只是他并不用正眼瞧红鹤,对同来的毛虎倒是彬彬有礼。 「毛大人,我确实有意要纳芙儿做我第八房小妾。不过她却背着我私下与一琴师来往甚密,而我却希望自己的妻妾恪守妇道,每日在房中饮茶绣花抚琴都好,怎可与其他男子再来往?为此我犹疑至今。昨日我的确是去了妙音坊,让她给我一个最终的答覆。可她却拒绝了我,说什么第一次被家人卖到青楼是身为女儿的悲剧;她怎能将自己再卖掉一次?」 红鹤在一旁听了微皱眉头,问道:「昨日戌时你去了妙音楼,那么亥时你在何处?」 「小娘子应该在家绣花,相夫教子,何必出来抛头露面??」高进宝浓眉高高扬起,一脸地责难:「你这样可还有什么好人家上门提亲?」 「红鹤的归宿不必高大人来操心。还请高大人回答我的问题。」红鹤冷冷地说道。 「从妙音楼出来,我约了几位相熟的好友去了茶楼斗蛐蛐。」高进宝从屋檐下取下一只银丝小笼,托在手里:「昨日就是这只大将军,为我赢了三锭银子。」他满脸得意之色。 「无论如何,那祁芙都与你相好一场,她死了你却丝毫不上心?」红鹤问道。 「我已四十六有余,祖荫庇佑过得还算殷实,家中的七房妻妾均是往年各地的花魁。」高进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红鹤:「她既已去世,此刻我在心中默哀就是。小娘子你怎么将我说成一位无情无义之人了??」 「我想再回去妙音坊看看祁芙的房间。」从高府出来红鹤牵过马说道。 「我与你一起。那高进宝可有任何嫌疑?」 「我现在还不知。」红鹤犹疑道:「他的表现未免太过平淡了。」 「你今日才知男人的尿性?。」毛虎翻身上马:「对高进宝来说,祁芙不过是一只他想要收藏回家的蛐蛐罢了。这只蛐蛐没了,很容易就能找到下一只。」 第三卷 第四章 刚刚回到妙音坊门口,就有一名县衙衙役来报:「班翀公子醒了。」 「是否要将他放出牢狱?」毛虎问。 「不放。」 毛虎愣了一下,众人在旁听到也是茫然不解。 「祁芙死于毒杀,班公子定是被诬陷了。」毛虎说。 「多关几个时辰也不会怎样。」红鹤冷峻地说:「待我洗清他的嫌疑后再放不迟。」 县衙牢狱建在地下,唯有一条主通道可通风,因此牢狱通常阴暗潮湿,气味噁心。虽然已醒来,又喝过了衙役给的浓茶,但班翀坐靠在土墙上,看上去依然迷惘不已。 「鹤儿,我为何在牢狱中?」 「因为你仍是兇杀案的疑犯。」红鹤叫人抬了张凳子坐在班翀的对面,将摺扇紧紧捏在手中。 「兇杀案?鹤儿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可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我和你还有毛兄去巫柯家里喝了他的喜酒。」班翀懵懵懂懂地说道:「大家都很开心,我记得你说你要先走。」 「是的,我走了。」红鹤说:「然后呢,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后来我们去了一家酒肆。」班翀扶着额头,皱眉说:「头很痛啊。」 「不是酒肆。」红鹤说:「你去了青楼。」 「我去青楼做什么?」班翀茫然地说道:「我对这些歌舞风月之地向来没什么兴趣,鹤儿你是知道的。」他慌忙地解释:「我平日里不是被阿耶阿娘押着读书练剑,就是蹴鞠打打马球,抓住机会就熘出来看你。」 「我知道。」红鹤点头:「你接着回想一下,你还能记得什么。」 「我记得被一人搀扶进一个房间。」班翀揉着额头努力回想:「有一张铺着绿色被褥的床,我记得倒在床上的感觉,和我在宝安县的卧榻一样舒适。」 「你可还记得倒下去之后的事?」红鹤打开摺扇扇风,她也觉得这牢狱空气污浊不堪,难以忍受。 「不记得了,不过好像,有个人对我说这是二楼。」 「这是二楼?」 「可能是做梦。」班翀皱着脸:「鹤儿,可能是做梦,我梦见有人说这是二楼。我分不清楚,我有梦行症。梦行症时发生的事是梦里还是梦外我时常都分不出来。」 「在你梦中,那人长成什么样?」 「不记得。我只记得是个男人。」班翀苦恼地说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我先叫人送些吃食过来。」红鹤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说:「你吃些东西,再想一想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哪怕那些事是在你的梦境里。」 「我没有什么胃口,但鹤儿,你可相信我并非杀人兇手?」 「我从没怀疑过你。」红鹤平静地说,转身走出了牢狱。 这是二楼? 红鹤低头陷入了沉思,为什么会有人告诉他,这是二楼。难道说,班翀在进入厢房歇息后,又自己走出去过?可人在宿醉之后又犯了梦行症,醒来全然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也很合理。 况且班翀自小有梦行症这件事乐府上下都是知道的,有一年他晚膳陪乐文青用了几杯浊酒后梦行症发作,人直愣愣地走进了后院的鱼池当中。也幸好那鱼池水浅,只是呛了几口凉水人就醒了。自此后,乐文青与他吃饭就不再劝酒。 时间一长,她竟然忘了他有喝酒会诱发梦行的这个毛病。 巫柯在这时回到了县衙,红鹤一愣:「你刚成婚,跑回来做甚?」 「听说妙音坊发生兇案,我就回来了。」巫柯精神抖擞地说,他着一袭淡黄长袍,腰间还配着剑。 「你应该在家陪你娘子。」红鹤暮气沉沉地说:「虽然我未婚,但也能想到成亲的第一天你的新娘子应比这些案件更重要。」 「无妨,此后还有一世可陪她呢。」巫柯问:「县衙的衙役说班公子也被牵扯进去了?」 两人在县衙的厅中安顿下来,红鹤到茶炉前自己动手泡了壶热茶,又叫衙役为他们准备些简单的饭食,然后才将事情原委一一向他道来。 「这么说来确实无法知晓班公子是如何从二楼移动到三楼。」 「我想,也许是他明明就在三楼,却有人告诉他在二楼。妙音坊二三楼的布局完全一样,班翀在梦行又或者在醉意之下听了这话之后,想回到自己的厢房,却误闯了祁芙的房间。」红鹤摇着手中的摺扇:「问题在于,那人为何要这样说。」 「恐怕是因为,他并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出现在某处?」 「妙音坊三楼是小娘子们的房间。」红鹤说:「青楼女子的规矩是不允许私下和男子有什么接触?」 「因此,也许是有名男子私会了三楼某间厢房里的娘子?出来被正在梦行的班公子撞见?」 「就算如此。」红鹤话头一转:「也解释不了他为何与一个死去的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他当时可是躺在内侧,那祁芙的婢女说过祁芙平时都睡在床榻内侧,这也可证明他在进入祁芙房间时,床榻上并无他人。」 「那祁芙当时也许活着。」巫柯补充道。 「如果她的确是死在床榻上的话。」红鹤看向窗外连绵不息的暴雨:「也不知范仵作那边何时才有结果。」 「妙音坊的小娘子私下要和情郎相会的话,也不会选在的闺房中。」一名衙役端吃食进来时候听到他们的谈话就站在一边,找机会插嘴说道。 「你又如何知晓?」巫柯抬头道。 那衙役分好了饭桌上的碗筷,行了一礼才说:「小人丁捷,新会县芳村人,从去年开始小的在妙音坊寻了一位婢女作为相好,想待时机成熟就与之成亲。她告诉我妙音坊月娘苛责严厉,乐伎娘子们私下有相好的也只能请假离开青楼,寻个一日半日与情郎相会。半夜去青楼里偷情这种事是绝不可能的,那老鸨经常不敲门就闯进小娘子的房间,为的就是避免这种事发生。」 「照这么说来,如果三楼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那人也不会是某位娘子的相好。」 「必然不是。」丁捷胸有成竹地说道。 红鹤看向巫柯,对方也陷入了思索中。如果班翀真在梦行症发作时遇到了一位乱指路的男人,那么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 「是兇手。」红鹤与巫柯不约而同地说道。 第三卷 第五章 两人用着饭,又闲聊了一会儿,决定稍作歇息就再一起出去打探。 「毛大人刚刚在祁芙的床架下搜到一些东西,叫我先加急送回来。」一名不良披着还在滴水的蓑衣匆匆走进来,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一叠信件和一只金钗:「大人说这些信件藏得极为隐秘,他找到费了些功夫。金钗是在床下找到的,已问过老鸨,是祁芙当日所带的饰物。」 红鹤接过来将信匆匆翻阅了一遍,沉吟半响。 「这些信件可有问题?」巫柯在一旁问。 「是的。」红鹤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他:「全是威胁恐吓之语。」 「我必杀汝?」巫柯翻看着手中的信纸,挑眉:「汝走不坠?」他连续翻看了好几张:「都是些险恶之词。」 「看来这名祁芙娘子,私下里已经遇到大麻烦。」 「可是谁会写这种信件又不曾提出任何要求?」巫柯迷茫地说:「你看这里,威胁要先剁掉她弹琵琶的手,真是恶毒。若我要威胁一个人,定然是因为他身上有我想要夺走的东西。而不是单纯为了吓唬某人。」 「一个被人威胁性命的人,却不曾报官。必然是因为她知道这些信是谁写的。」 「她身边的婢女也许……」 「假若婢女知情,今天早晨在见到我时就已经告知与我了。」红鹤摇摇头:「祁芙将这些信件藏如此隐秘就是不希望他人看到。」 「这些信纸有新有旧,并不是同一时间写来的。」巫柯将纸拿在手中反覆观看:「你看这张信纸,已经泛黄了,上面写着已经发现她就藏在妙音坊,心中眷恋往日旧情,不会罢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看看最新的这一张。」红鹤在信纸中翻找:「威胁她如果继续和席公子来往,就会取她的性命?」 「看来是因为她的过去曾遇到了一位性格扭曲的人。」 「这不对。」红鹤说:「妙音坊上下都以为她会嫁进高府为妾,为何这信里对高进宝只字不提,只是在介意她与席公子来往甚密?」 「自然是因为他知道祁芙对高进宝完全不上心。可除了她的婢女辛儿,还有谁知道祁芙不喜高进宝呢?」 「妙音坊月娘今提过到一人。」 「姜莘??」 「她既然在外说过祁芙与人私定终身,我们就且去问问。」 案上的热茶已冷,红鹤端起来一饮而尽:「不过有了这些信件,我想班翀可以先放出牢狱了,希望他可以尽快记起昨晚在梦行时曾经见到过谁,这样也能让大家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件事。」 「私定终身?」姜莘软软地躺在贵妃榻上,一袭水红色罗裙配嫩绿短襦,以团扇遮面浅笑:「我何时说过祁芙要与人私定终身啊?」 东坊红袖楼,红鹤在一旁等了片刻才见到这名声赫赫的舞伎。那姜莘不愧为岭南第一舞伎,在台上每一个动作都事先被设计过,如流水也如行云,从躯体到她细长的手指,就连她现在看似随意半躺着的姿势也非常的优雅。 「你是在官府註册过的官妓,我已在户房查过,你与祁芙是同乡,当年你们一同被卖进长安一家青楼学艺。后来又不知为何先后被卖到岭南,结果你进了红袖楼,祁芙去了妙音坊。」红鹤正色说道。 「小娘子,你可不要听信妙音坊的月娘胡言乱语,正因为我和祁芙是同乡,我从没说过祁芙的半句不是。花魁这种事,我也绝不会和她计较。到是我前年赢下花魁的时候,那月娘的情绪激动恨不能一把火烧了这红袖楼。」她朗声说道。 「我来是因为祁芙昨夜被毒杀,我需要你告诉我,她在长安时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被毒杀??」贵妃榻上那柔软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直,红鹤看着她的面色瞬间涨得通红,眼中闪着泪花惊骇不已。 「你还不知道?」红鹤哑然。 「我不知道,我现在知道了。」姜莘居然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 「她在长安时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红鹤心中讶异,却又柔声问道。 「特别的事?当然有。」姜莘从贵妃榻上端坐起来,用绢帕抹掉泪花,哽咽地说道:「我与祁芙在同一个村子里长大,同年出生,两家的院子也挨在一起修建,因此我们从小就格外地要好。十岁那年,家乡闹了旱灾,地里颗粒无收。乡下饿死了好多人,我们的兄长在商量过后将我们以二十两纹银的价格卖给了长安城内一家青楼。」姜莘的脸色渐渐地悲怆起来:「你们可知十岁的小孩进了青楼之后受的是什么罪,我躯体高挑,四肢细长,日日练舞到浑身淤青。而祁芙被选中做了乐伎,每天被逼着学琴,十指流血生茧。」 「我们一边学艺一边在青楼里给别的娘子当婢女,终于熬到了十六岁那年,我与祁芙都可出来接客。那时我们所在的青楼属于中等,来往都是些不得志的风雅文人,或者手中有些银两的小商人。我们心里也知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尽快遇到一个家境殷实的男人能将我们赎回去做个小妾。」姜莘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可就在那个时候,白骅居然出现了。」 「白骅是谁?」 「白骅和我两一起长大的髮小,年纪小了我们几岁。他阿娘早逝,阿耶在县里开了医馆又重新娶了一房正妻,于是一直将他寄居在乡下祖母家,他从小就依恋祁芙,与她的感情最是要好。我们被卖去青楼的时候,白骅已被他阿耶接回医馆学习医术。直到六年后我们才在长安重新相遇,那时他已在长安一所医馆里挂牌行医了,只是收入依然窘迫,凑不出什么钱来见祁芙。于是他只能写信央求祁芙偷偷出去见他,可祁芙却拒绝了,说自己对白骅只是姐弟之情,绝无男女之间的爱意,又在回信中劝他好好行医,以后大可找一个善良的女子为妻。白骅却执迷不悟,他执意想要得到祁芙的欢心,已到了每日都有三四封信的地步。可那时祁芙已和一名做大米生意的粮商交好,那粮商性格内向,尚未成婚,纳妾也只需要知会家中双亲一声就好。祁芙那些日子都在青楼中等对方的好消息。等来等去,半个月后那名粮商竟然意外身亡,紧接着祁芙又收到了白骅的信,说他不会允许任何男人插足在他们之间。」 「因此,白骅也许是害死那名粮商的兇手?」红鹤怒道。 「我和祁芙当时都是这样想的,也曾将白骅的事告知于官府。可官府查来查去最后还是将粮商的事定为是意外坠马。他们说粮商是在骑马去城外粮仓的路上烈马突然发狂坠崖的,那时白骅正在医馆行医呢。可是白骅本来就研习医术多年,给马下一点使之心智发狂的草药正是他擅长的事。」 姜莘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水,又接着说道:「白骅的信不间断每日都送进青楼,祁芙的性格也变得沉默,我问过她后来白骅信中还写过什么东西,她都不再回答我。一个月后,有南方的老鸨前来长安为自己青楼挑选小娘子,祁芙苦苦地央求着鸨母把自己卖去南方。」 「于是祁芙就来到了这里?」红鹤说道:「那你又如何过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祁芙在走之前求我不要把她的去向告知于白骅,她实在无法承受白骅这份扭曲的心意。我自然是答应了,可我答应之时完全没想到白骅的心智已经顽固到如此的地步。当他发现祁芙不在长安之后,就发了狂。起初他只是不断送信来打听祁芙下落,到后来他发现我什么都不会说,信中的内容就从央求变成了威胁与恐吓。我心知他已为了祁芙杀掉一人,他也会在情急之下杀害我。于是我也去央求鸨母,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于她,最终鸨母因为害怕惹出人命才以一百两的价格把我卖出长安城。我被蜀地的一名鸨母买了去,再转手到了这里。这人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若不是他,祁芙早就嫁进殷实的粮商家里相夫教子了。」姜莘大声哭泣道:「现在祁芙被杀,定然是这人搞的鬼。」 「那名白骅,他长成什么样子?」红鹤递给姜莘一块干净的绢帕,又倒了一杯茶放进她手里。 「我在青楼时只见过他两三次,他长大之后的模样和孩童时差不多,皮肤白净,个头不高,身体比一般男人瘦弱,不过细眉细眼却是很斯文。没想到他小时候与祁芙要好,几乎形影不离,现在却对她下了毒手。」 「如果我让你再辨认一次,你可有把握认出白骅来。」 「时隔几年,兴许我是能认出的。」姜莘她说罢,伸出手来抓住红鹤的衣袖:「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兇手为祁芙报仇。」 第三卷 第六章 「你觉得那白骅此刻在新会县里?」 「我觉得白骅此刻就在妙音坊中。」乌云在天空散开,此刻只有零星小雨,红鹤骑着马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发现祁芙死后,不良人就已将整个妙音坊封掉,里面的一干人都不允许外出,我想无论兇手是不是他,都一定还在妙音坊中。毕竟在发生兇案后突然离开的那个人总会更引人注目的。」 巫柯转头看跟在身后跟着的牛舆:「因此你才要连夜带着姜莘去妙音坊辨人?」 「没错只要兇手是白骅,我们就能将他揪出来。」红鹤骑在马上信心十足地说。 「不知公人何时能将兇手抓出来。我这里又进了老鼠,真是苦不堪言。」月娘走来苦哈哈地行了个礼。 毛虎已将扣压在妙音坊中的男子们全数带到后花园的一处宽阔之地,方便让姜莘在近处辨认。数下来一共十二名龟公,三十名男客,排成四行站在一起。 「虽不知发生何事,但你们已将我们扣了一个白天,眼看这天又黑了,难道我等就不用为生计奔波吗?」人群中一名衣着看似富裕商人的中年男子呵道:「何时才能放我离开?」 另一位绿袍书生也高声附和:「这妙音坊发生兇案,关我们何事?昨夜我们都在房中,一觉醒来就不让人走了么?这妙音坊是登记纳税的官妓场所,我等来此消遣并不违法。」 其他人纷纷附和着发声。毛虎怒喝一声:「都闭嘴,再哌噪者我就将他先带回县衙牢狱中过一夜。」 红鹤回头向姜莘示意要她上前几步,女人头戴趿脚的长笼纱帽,在红鹤的示意下走了过来,有两名不良挑着明亮的灯笼引导着她仔细辨认每张面孔。从第一排开始到最后一排,足足花了半个时辰。 最后红鹤将她带到僻静之处,姜莘微微摇头道:「没有。」 「你且看仔细了?」红鹤脸色惊变:「真没有?」 「我确认。」姜莘低下眼,忧形于色:「他绝不在这人群里。」 此时衙役也将班翀从县衙带到此处,红鹤又让他上前仔细地看一遍。 「可有你昨夜梦里见到的人?」她低声地问道。 班翀微微摇头:「我的梦境很不清晰,但如果说感觉,这里并没有和梦境中身形与神韵相似的人。」 「你指的是怎样的身形和神韵?」红鹤疑惑道。 「矮小,瘦弱的一个男人。苍白?」班翀犹豫地说:「抱歉,鹤儿,我想了大半天,只记起来这些,其他实在是记不起来。」 红鹤心中一惊,班翀嘴里所说的人不就是姜莘先前形容过的白骅吗?她看向毛虎:「在你们到达妙音坊之前,可有人从这里离开过?」 「有的,早上在附近巡逻的不良到妙音坊后就带着那老鸨和帐房清点了人数,确实有两名客人天没亮就走了。」毛虎精干地说:「我的人马正在城中打探,希望明天就能将这两名男客带回来。」 「让他们散去吧,除非此案已破,否则一个月内不允他们出城。」红鹤挥挥手,言语间颇为失落。 「眼看这天也晚了,坊门将闭,姜小娘子稍后还要为县衙画师描述白骅的相貌。她说自己想先在这里住一晚。」巫柯走来说道:「明日再送她回东坊去。」 红鹤点点头:「我来安排,此刻你还是尽快回府见你的新娘子去得好。」 「我娘子今日会做一桌好菜。」巫柯兴匆匆地走了。 「我知会老鸨先给你一间客房,今夜妙音坊会有不良值守,明日待城中坊门打开,再送你回东坊去。」红鹤道。 姜莘点点头,她看起来很失落。 「祁芙不会枉死。」红鹤说。 「谢谢你。」那美丽的女子低声说道。 红鹤将她安顿好之后,又骑马回了县衙,班翀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两人刚刚踏入县衙,大雨突然滂沱而至,天空电闪雷鸣,一道明亮的闪电似乎就在两人的眼前噼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好险。」班翀在一旁低声说道。 那一夜的闪电雷鸣,似乎要将新会县的天空都给噼开。红鹤并未合眼,她听着雨声,点燃油灯,伏案将新会县发生的兇案修书快马发往了州府告知乐文青。然后拿着在祁芙床下发现的那只金钗反覆推演了无数遍,人死在床上,而当日所带的金钗却在床下,看她衣衫完整并凌乱,想来死前并未和谁搏斗过。 也许她是被人从床下挪动到床上的。 她翻来覆去地推敲,困意渐渐来袭,红鹤就在书案前的软塌上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清晨,红鹤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勐然起身,感觉到背嵴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咯吱地着响。 「仵作范社在外求见红鹤小娘子。」 红鹤打开门,范社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不过他好像永远都是一副表情。 「范先生,如此着急,可是有何发现?」 「这是从祁芙肚子里发现的东西。」他将手中一团油纸包裹着的白色的碎片。 「这是,蜂蜡?」红鹤问。 「没错。」范社将油纸收了回去:「这也是杀害祁芙的兇器。」 「蜂蜡是被医者用来制作丸药。先生的意思是,有人事先将毒药封在了丸药当中?」 范社面露赞赏的神色,说道:「没错,不过我依然在死者肠胃中找到了这些未来得及溶解的碎片,碎片上的确有剧毒。这些蜂蜡从服用下去到溶解,至少也要一个时辰。」 「这么说,祁芙亥时在后花园练琴那会儿,就已服下了毒药,等她回到寝房子时才毒发。」 「确然是如此的。」 「小姐,有事……」婢女苗儿急匆匆地跑来。 「是班公子又出事了?」红鹤问。 「不是不是。」苗儿结结巴巴地回答:「巫大人在外面着急要见你。」 「我阿耶许了他十日的婚假,他这又是来做甚?」她低头扯了扯被压皱的衣衫,走了出去。 巫柯站在书房里,见到红鹤即刻说道:「不良来报,妙音坊又死人。」 红鹤看着他:「死的是谁?」 「姜莘。」 窗外一声雷鸣轰过,红鹤紧紧捏住手中摺扇,问道:「可知人是如何没的?」 「被人刎颈。」巫柯平静地说道:「昨天夜里有不良看守妙音坊,看来那白骅依然在妙音坊内并未被我们找出来。」 第三卷 第七章 姜莘着一袭白绸薄衫死在床上,绿色的丝绸床褥已然被鲜血浸透,她的面孔朝下,露出颈项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范社手戴兽皮手套,先行检查了尸身。在一旁红鹤则面色阴郁,沉默不语。 「姜娘子昨晚可曾在你见过什么人?」 「姜小娘子从后花园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厢房中,只是用了些茶水罢了。要说见,她回房之后只见过伺候她的婢女。」月娘哭丧着脸说:「一天死一个,我这坊中的生意还要怎么做下去?」 「将她叫过来问话。」巫柯沉声说道。 那怯生生的女子走进厢房,身子抖得像筛糠。 「你不必害怕。」巫柯柔声说道:「我们问什么,你回答就是。」 「奴婢飞儿,是昨晚侍奉姜小娘子的婢女。」 「昨晚你见过几次姜小娘子?」 「回公人话,奴婢一直守在厢房门外,娘子说自己没有胃口用饭,所以奴婢只见过小娘子两次,第一次进房送茶水,第二次进去伺候小娘子梳洗灭灯。」飞儿哭哭啼啼地说:「公人,奴婢可没那胆子杀人。」 「我可没说你杀人。那姜小娘子用过茶之后,还跟你说过些什么?」 「娘子只是问了奴婢几句话,就让我退下了。」 「哦?她问你何事?」 「她问的都是一些祁芙娘子在妙音坊里的事,平时都吃什么,喝什么,跟谁要好之类的。奴婢没有伺候过祁芙娘子,就告诉她只有祁芙娘子的婢女辛儿才清楚这些事。然后娘子让我把辛儿叫去见她。但是奴婢找来找去,都没有见到辛儿,也只好作罢。」 「你又是何时离开?」 「姜小娘子戌时刚到就说要熄灯休息,奴婢帮她梳洗后就离开了。」 范社走过来说:「这婢女没有撒谎,看尸身的状态,她应是死于亥时之前,也就是戌时。」 「这么说,姜小娘子熄灯后,就有人潜入她的房间将她杀害。」 「而且手法残忍利索,用的应是把锋利的匕首。」范社摇摇头惋惜地说道:「伤口几乎抵达颈骨,青楼里的女子是没有这般臂力的。」 是白骅。 红鹤想到这里看向了巫柯,他恰好也似乎想到了这个人,朝她微微颔首示意。此时毛虎押解的两名男子走了进来:「这就是昨日凌晨跑掉的那两名男客。」 红鹤上前查看,一高一矮两名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蓄有长髯,满脸晦气地站在门口。巫柯把姜莘临死前与画师做的人像拿出来对着两人看了又看。 「一一报上名来。」他厉声说道。 「封乐县屈佐,果商。」「封乐县涂会,也是果商。」那一高一矮的男子作答。 「昨日凌晨,你俩为何连夜离开了妙音坊??」 「回公人话,昨日凌晨突降暴雨,我两的货物还在驿站院中。那果子一淋雨恐就放不了几日,因此我们就早早离开去驿站中铺陈雨布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毛虎在一旁颔首:「他们去时驿站小厮也在场,确是如此。」 「不是这两人。」红鹤说道:「兇手从未离开妙音坊。」 「可我们昨日已将这妙音坊上上下下的男人都查过了一遍,难道说兇手并非是那白骅?」 「若不是白骅,那就得仔细想想为何姜莘遇害。姜莘遇害是因为白骅害怕被她认出,还是她昨夜已认出了白骅是谁?又或者还有第三人也有同时杀害祁芙与姜莘的理由?」 「这案子真是毫无道理。」巫柯摸了摸脑袋:「范仵作说作案的一定是名男子,你又说兇手没有离开过妙音坊,我们已掘地三尺,而在妙音坊的男子也就那些人。难道这人真能隐身不成?」 「做过就会有痕迹。」红鹤用摺扇敲打着手心:「且撤掉不良,先回县衙。」 「公人,你现在撤掉了不良,今晚若再有谁遇害怎么办?」月娘在一旁听了面露难色:「你也说了兇手还在这妙音坊里,总不能把我们所有人都关进牢狱中挨个审问吧?」 「找不到人,难道要不良人永远都守在你这么?」红鹤冷言道。 回到县衙,天色居然又渐晴。走进后院,迎面一只皮球飞来,红鹤一把抓住,扬眉:「你过得可还快活?」 「鹤儿。」班翀喜笑颜开地跑来,他好像永远不会为任何事困扰,前一日还被拘在牢狱中,后一日又能开开心心地过活了。 「小姐,班公子说自己蹴鞠能连踢一百个球不落地,我们都不信。」苗儿跟上前来高兴地说。 「班翀,你跟我来书房。」红鹤将皮球交给苗儿。 进门班翀去茶炉旁忙开了,又是烧水又是暖杯,红鹤沉吟半响问:「你打算何时回宝安县?」 「鹤儿,我这才来几日,你为何又要赶我走?」班翀皱眉道。 「你真不打算考科举了?」 「如果这科举对乐红鹤来说很重要的话,我会去认认真真地考。」班翀放下茶杯认真说:「我知你绝不会在意男人的官爵。」 「我绝无要干涉你生活的意思。」红鹤说道:「不过现在立即启程回你的宝安县。若你不走,我叫人打包你的行李将你绑了也要丢上牛舆。」 「我不走。」班翀很坚决地说:「鹤儿,我从不强迫你对我上心。你也不要阻拦我对你上心。如果这次我再回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了。你尽管叫人来绑我好了。」说罢他丢下还在滚水的茶炉,愤然离开书房。 「你可是担心他的安全?」巫柯从屋外走进来。 「班翀恐怕是唯一一个见过兇手的人了。」 「只是在梦行时,兇手未必会在意。」巫柯走到茶炉边,将烧开的茶壶拿开:「这茶有些煮过头了。」 「哪怕姜莘当时没能将他认出来,他依然痛下了杀手,可见这是个心思周密且心狠手辣的人。」红鹤忖量道。 「我已经安排人将留在妙音坊那些奴僕小厮的籍贯,出生由来都从户房调出来。我不信就挖不出这白骅。」巫柯将茶杯斟满,递给红鹤:「你且安心休息一日。」 「毛虎可回来了?我需劳烦他安排不良保护班翀。」 「他正安排今晚要驻守在妙音坊外的那些暗探。」巫柯说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兇手在连杀两人之后,留在妙音坊已百害无一利,只会找机会尽快离开。」 「因此你才撤掉了妙音坊的守卫。」巫柯饮了一口茶,皱起眉头转头将茶水吐出窗外:「煳了。」他说。 「全看今晚了。」红鹤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光,这连天的暴雨似乎也要过去。 第三卷 第八章 红鹤歇息了半日,傍晚又去了趟户房,托那燕林帮她查找泊头湖村的一事。 「这座村子我是知道的。」面色苍白的书生缓慢地说,他生下来就先天不良,脑子虽然聪明,身子却一直很瘦弱。几名户房衙役在他身后的档案架上匆匆翻找,他回头看了一眼:「近日似乎是有什么大案。」 「是的。」红鹤并不多做解释,她说道:「那泊头湖村可是有什么门道在里面?毛大人在城中找了很久,竟找不到一个村民。」 燕林说道:「现在你提起来,我才隐约记得小时候曾听阿耶提起过泊头湖村山神降临的故事,一次死了好几个人。但还需要时间去查证。」 「山神降临?」红鹤疑惑不解。 「对,那泊头湖村全是岭南土着居民,在多年前曾不在大唐统治之下,他们有自己的风俗和自己的神。」燕林伸手去拨凉书案上的一盏豆油灯。 「那你可曾在新会城中见过这种花样?」红鹤将襁褓递给燕林,燕林看了半响:「记忆里不曾见过。这事对你很重要?」 「不瞒燕大人,这的确是对我很重要的私事。」 「那你先将这襁褓留下,待我将这花样临摹出来。」燕林低声咳了几声。 「燕大人的身体可还好?」红鹤关切地问道。 「不妨,不过是顽疾缠身,习惯就好了。」燕林病恹恹地说,起身点了香,又为红鹤倒了一杯热茶:「这是我乡下老家的千年茶树,小娘子试试。」 「千年老树?」 「对,那老树开花既有雌蕊,也有雄蕊,都能结果,你且尝一尝罢。」他站起身来:「我还要去看看他们忙了这半日到底忙完没有。」 红鹤嗅着檀香那温柔的香气,又独自喝了几杯茶,她看着茶杯突然豁然开朗,心中大喜。此刻天色渐暗,想来毛虎安排的不良已就位,她回房随便用了一碗汤饼,换好一袭玄色胡装,裹好头巾,脚蹬黑长靴,刚出门就见到神色异样的巫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巫柯,我知道那兇手是谁了。」她朗声说道:「今晚我们就能抓住他!」 「班翀自己去了妙音坊。」巫柯说道。 「他去做甚?」红鹤大惊。 「他对保护他的不良说自己要去妙音坊将兇手找出来。」 「不良就没有拦住他?」 「他们,可不敢……」巫柯低声地说。 「真是个混球。」红鹤咒骂道,立刻翻身上马朝着妙音坊的方向疾驰而去。 班翀在妙音坊找了一处引人注目的软塌坐了下来,此时妙音坊中客人稀少,只有几名说着乡音的外乡客商。有高台上几名普通舞伎和乐工献艺,跳的都是一些令人昏昏欲睡的曲子。 妙音坊的月娘走过来,神色犹疑:「公子,怎么又来了?」 「你是不欢迎我?」班翀将眉头高高挑起:「还是不欢迎我的银子?」伸入怀中的手再拿出来时多了一锭成色上好的银两。 「哎哟,班公子,你这话说得。」那月娘立即换了一副面孔,眉开眼笑地接过那锭银两:「要酒还是要小娘子?」 「给我温一壶好酒,来几个小菜。」班翀高兴地说道:「小娘子就免了,叫他们换个欢快的曲儿听听。打扫好房间,我今日要住在你这里。」 「是是是,公子有事只管吩咐,好酒这就上来。」 班翀慢吞吞地饮着酒,四下张望,企图寻找那日出现在梦境中的身影。虽然他不记得那人的模样,可已回忆起那人的身材和走路的步态。他觉得自己有把握看到那个人就能将他揪出来。 可一壶温酒下肚,人没找到,他就已经晕乎乎地趴在酒案上。「班公子这就喝醉啦?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要不要先上去歇息?」月娘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她挥手招唿几名小厮:「将班公子送进厢房。」 红鹤埋头坐妙音坊外一处馄饨摊里,叫了一碗野菜馄饨,她不敢贸然进去,怕惊动了兇手。 「你说你大概知道兇手是谁?」巫柯在旁低声说道。 「没错。」红鹤胸有成竹地说:「现在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他又如此颇有心计,希望他能够自投罗网。」 「毛虎放了两名暗探在妙音坊冒充外乡客商,刚刚回报班公子已经喝醉了。」 「怎这样快?定然是有人在酒里做了手脚。」红鹤皱眉:「那日你婚宴,我们与他喝了好几个时辰才有醉意。」 「月娘已命人将他送入厢房。」 红鹤说道:「祁芙与姜莘都是在厢房中遇害。他也只能在房中下手。」 巫柯低声惊唿:「班公子恐怕有危险。」 班翀第一口酒就已觉得滋味不对,于是他偷偷地将酒全数吐入自己的巾帕里。此刻他正躺在月娘为他安排的厢房架子床上,用被褥蒙面,半眯着眼睛观察门口的动静。 仿佛过去了许久,房外的音乐声又从欢快转为低沉的节奏,他听到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班翀半眯着眼睛,看见门口出现一双小巧的绣花鞋。 「班公子,你醒着么,奴婢送来了热茶。」一个细细的嗓音轻声说道。 「班公子,你醒醒呀,喝杯热茶醒醒酒。」那人慢慢地靠近架子床。班翀暗自将腰间的短剑握紧。 「班公子……」那双手轻轻地搭在被褥。 「大胆!」门口突然有人怒喝。班翀勐然掀开被子,高举手中短剑。 那婢女尖叫一声,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她面色苍白,声音颤抖着:「发生了什么事?」 红鹤从厢房门口踏进来,面色一愣:「怎么是个婢女?」 「不该是她?」毛虎茫然地看着红鹤。 「不是她。」红鹤皱眉,看看一地的狼藉,再看看那张被胭脂眉笔精心描绘过的脸蛋:「她不过是个想趁醉攀上公子爷的女子罢了。」 「你还不下去?」毛虎竖眉瞪着那名婢女。 婢女红着脸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厢房。 「我躺这儿这么久,居然只是捞到一名女子?」班翀遗憾说。 红鹤略略思忖片刻,当即说道:「毛虎,厢房动静颇大,你现在点人先将白骅捉回来。」她随后说出了一个名字。 「怎会是他?」毛虎和巫柯异口同声地说。 「是他,快去。」 一刻钟之后,有人来报,埋伏在不良人在后巷捉住一人,身上带着银两和行李,正打算在坊门关闭之前骑马离开。 红鹤对班翀说:「你且随我来看,那是否就是你在梦中见过的人。」 毛虎将人绑了丢在后花园的凉亭中,妙音坊中一班人等都围过去,班翀将不良手中的灯笼拿过来照在那人跟前,仔细看了看,回头对红鹤说:「应该是他。」 红鹤点点头,对地上的人厉声呵道:「白骅,你在新会县男扮女装,恐吓他人,现在还企图潜逃。现在你可伏法?」 地上那人却一脸茫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再装。」红鹤说道:「或者我应该叫你——辛儿?」 辛儿,或者又是白骅,趴在地上,身着男装,脸上却涂着铅粉。他嘴里吼着:「不是我!我深爱着芙儿,绝不会伤她!」 「你爱她,却写那些恶毒恐吓的信件,吓得她夜不能寐。」红鹤说道:「这算什么爱?」 「这也不能说明是我害了她。」白骅怒声说道。 「确实不能。」红鹤淡淡地说:「你只是生性懦弱,心有执念却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逞口舌之快。杀害祁芙与姜莘的不是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众人皆大惊失色。 「是你。」红鹤将手中摺扇指向围观人群中的某人:「你才是杀害她们的真正兇手。」 第三卷 第九章 月娘脸色不知所措,慌乱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公人别开玩笑,祁芙是我妙音坊的招牌,我绝无可能自砸招牌一说。」 「你早看出祁芙的婢女辛儿是一名男性,但你却没有向她求证,而是自认为祁芙将情人藏在了妙音坊。妙音坊的也曾说过你会随时推门进出祁芙的房间,这说明你本身控制欲极强。祁芙是花魁你不能与她翻脸,于是你默默纵容了这件事。但你却对我说有人造谣祁芙打算和人私奔,事实上姜莘并不知道这些事,唯一认为这件事存在的人,就是你。」 「既然我选了纵容,我就更不可能害了祁芙。」月娘狡辩道。 「只可惜祁芙十六岁挂牌,至今六年过去已二十二岁有余。我向北山高进宝查证过,他家中七房小妾,有五房都是从你这妙音坊赎回。我想,这就是祁芙年华老去前的最后价值,为你再赚上一笔赎身的费用。」红鹤冷冷地说道:「可她却拒绝了,她抗拒不从,高进宝性情暴躁,绝不是她能忍受的男人,她不甘心自己再被卖入另一所无形的牢狱中。」 「你却将她的抗拒归纳于她和藏在她身边的男人。」红鹤淡淡地瞟了白骅一眼,对方眼神空洞里躺在地上。她接着对月娘说道:「性格偏执的你决定报復,你将毒物注入祁芙每日要服用的养颜丸中,在祁芙服下毒物的当晚,同时你当晚去揭穿了白骅的身份威胁他赶紧离开。否则你会报官。其实你不过是想利用白骅做一个替死鬼罢了。」 「然后呢?」月娘面无表情地说。 「白骅生性懦弱,被突然揭破身份来不及细想。他换回了男装,在临走之时也许是不放心,也许是心存留恋,无论如何他打算去祁芙的房中看看,或者也是想去道别。没想到正巧撞见在梦行的班翀。白骅不知班翀在梦行,慌乱之下只好假装自己也是喝醉酒的客人走错了楼层,告诉班翀自己在二楼。哪知班翀竟然径直地走进了祁芙的房间。他眼看班翀推门走进放着祁芙尸身的房间,才发现对方在梦行。我想也许当时祁芙是毒发倒在地上,而并非床榻上,因此当日所带的金钗也无意间掉在了床下。班翀先上了床,睡在床榻内侧。接着白骅走进房间发现了祁芙的尸体倒在地上,他大惊失色,突然明白为何月娘要威胁自己离开。」 「因此我没有离开。」白骅说:「如果我走,众人皆会认为我是兇手。我躲了起来,躲在妙音坊堆放杂物的库房里,每日夜里去厨房找些吃食。」 「可月娘却认为厨房里进了老鼠。」红鹤挑眉道。 「那姜莘小娘子又是为何要死?」 「因为我去姜莘房中找到了她,将一切都告知于她。」白骅说道:「我男扮女装,又写了那些信去威胁过红鹤,我才是最大的嫌疑人。因此我将事情都告诉了姜莘,姜莘也觉得月娘是杀害祁芙的兇手。」 「月娘发现了你从姜莘房中出来?」红鹤问道。 「是,不过我跑了。她不知我躲在何处。」 「所以她只能先下手杀掉姜莘。」红鹤转向月娘,厉声道:「你身形高大肥壮,臂力定不输男人。若这妙音坊一人能用匕首将人割喉深至颈骨,那人一定是你。」 月娘脸色漠然,却依然在狡辩:「这都是你的推理罢了。」 「证据在此。」毛虎带着两名不良人匆匆地走过来递上一瓶白色瓷瓶:「我想这就是毒杀祁芙的毒物。就藏在这妇人的床下。」 红鹤接过来看了看:「需先交给范仵作验证。」 月娘脸色惨白。 「再搜她身。」红鹤说道。 两名不良将月娘按住,毛虎蹲下去在她怀中摸索,从她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这可是你杀害姜莘的兇器?」红鹤冷言说道。 月娘将脸别过一边,片刻后恶狠狠地说:「我为她不计代价地付出,她却不愿听我的话。既然我真心为她好,她却不乐意,我也可以毁了她。」。第二日,狱役来报,月娘当晚在地牢中自缢身亡。 「你是如何知道,白骅男扮女装的?」巫柯好奇地问。 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巫柯和毛虎,燕林等人都在县衙后院的花园中饮茶聊天。 「要多亏了燕大人的那杯雌雄同株千年老树茶。」红鹤朗声笑道:「我原本也想不明白,是被他无意中的话点醒。姜莘说白骅矮小又瘦弱,所以他想要扮成一个女子是很容易的事,他只需要掩盖自己的嗓音,日日擦着铅粉描眉即可。我们当日辨人只找了在场的男子,却遗漏了妙音坊中女人。」 「范仵作确认了月娘房中的毒物和祁芙所中毒物是同种。」 「这是证据确凿了。」毛虎颔首:「她死得不冤。」 「为何白骅要将祁芙的尸身从地上抬到床上去?」巫柯疑惑不解。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顺势陷害于班翀,混淆官府的视线。一个醉汉身边有一名死去的青楼女子,很容易被诬陷成功。」红鹤说道:「他自己被月娘诬陷,所以也找班翀做自己的替死鬼。」 「所以他并没有着急离开,既然有了替死鬼,他突然离开可能会暴露身份。」 「姜小娘子来的那天,我们并没有怀疑到婢女的头上。我想他是在暗处远远地看着发现了姜莘,自然也知道了她为何来此。再加上众人散去后,姜莘和画师将他的画像描绘了下来之后,这白骅在夜深之时才跑去姜小娘子的房间解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可惜被月娘发现了。」毛虎说:「真是个禽兽。妙音坊的婢女说月娘每月都有几天会不睡觉,在游廊里来回穿梭,窥视小娘子们的私隐。平时也是想进谁的房间就直接闯进去,若发现锁了门就会大发雷霆,大家都苦不堪言。可惜了那两名小娘子可都是正娇滴滴美好的年纪。」 「那白骅也是个奇人。」巫柯转言感嘆道。 「白骅自小丧母,又被阿耶遗弃在乡下。他虽然后来被接回阿耶身边学医,却没能继承阿耶的医馆,而是在长安做了一名穷困的游医。我想白骅的极端也许与他从小的遭遇有关,因此也让祁芙误会了他杀害了一名粮商。其实他不过是一名懦弱的小人罢了。」 「也许,当时只有祁芙对他最好,他们重遇时刚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令他混淆了自己的感情。」 巫柯遗憾地说道:「爱真能将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并不是爱。」红鹤瞟了一眼在远处正在表演连续一百个踢球的班翀,淡淡地说道:「是他的执念罢了。」 第四卷 第一章 山神的诅咒 狂风在山间咆哮,似要将遮挡在牛舆上的油布撕破。几辆牛舆艰难地行走在山路上,窗外暴雨顷刻而至,一辆牛舆内,红鹤,苗儿与白蕙兰对坐榻上,山神节将近,红鹤陪母亲北上老家省亲,回新会的路中就遇到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 「我刚刚问过了车夫,再走上一段山路就能进新会县道,阿娘不必焦急。」红鹤为白蕙兰递上一块新鲜甜瓜:「此处已是新会县境内,想必今晚就能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睡榻上了。」 「这几日赶路实在是腰酸背痛,双腿麻木。」白蕙兰拢了拢盖在身上的厚毯,撩开帘子向外张望,眼中尽是忧虑:「不知这样的天气,我们是否真的能在今夜赶回新会县。」 「夫人,让苗儿来帮你捏捏腿。」苗儿起身改半坐在地上,轻轻揉着白蕙兰的腿部。 此时赶牛的车夫过来,穿蓑衣站在牛舆外,恭恭敬敬地说:「夫人,小娘子,前面的桥断了,恐怕我们现在得改道。」 「断得这样巧?」红鹤皱眉道:「待我下去看看。」说罢,她也不管白蕙兰阻扰,径直地跳下车,接过车夫递过来的油纸伞。 可是那楠竹纸伞在暴雨中却并无半分用处,反而将持着它的人吹得东倒西歪,红鹤干脆将伞丢下,雨粒打得人睁不开眼,她只能将手架在眼前走上前去看。前面那处断桥架在两座山崖之间,只剩下两头的断木被绳索绑着在空中被狂风肆虐,截断处的残木撞在山壁的岩石发出声声巨响。山崖之间灰雾瀰漫,深不见底,似乎隔着万丈深渊。 「改道需用多久?」红鹤转身问那车夫。 「需先下山,从山底寻路过去后再上山,这段山路我也是第一次走,这一下一上,不过按我们之前上山的路程粗略地算下来大概要多半日路程。」车夫恭敬地说:「小娘子,今夜雨大,下山的路途艰险,若要冒雨前行,恐怕半日也走不了多远。」 红鹤抬眼看看山峦高处之间挤满的滚滚乌云,这暴雨一时半刻确实停不下来。 「刚才走过来时,我看这附近有家山头的农户亮着灯,想来是山中果农,不如你先前去借宿,让我们在此逗留一夜,等明日雨停再动身。」红鹤对那名车夫说道:「将牛舆留在此地,有消息了再来復命。」 那车夫颔首领命,提着灯笼前去,红鹤浑身湿漉漉地跳回牛舆。白蕙兰赶紧叮嘱道:「你需先尽快换身衣裳,苗儿你快去后面的牛舆中吩咐婢女从行李箱中拿件干净的衣裳出来,可不要害了伤寒。」 「外面雨大,请阿娘和苗儿还是都呆在牛舆中为好,我一人淋湿就罢。只是今日那桥是万万不能过了,车夫已经前去打探今晚的住所,我们今天需留宿在附近的农家,劳烦阿娘再多辛苦一晚。」红鹤说罢这些,又跳下车,吩咐后面牛舆的车夫与衙役先将两辆牛舆撵到安全处,再合力将几块大石头合力搬到断桥前。 「这样,就不会有行人因暴雨视线不清而掉落山崖。」红鹤拍拍手说道。 回到舆厢中,白蕙兰已烧好一壶热茶,催促她尽快饮下,又将盖在自己腿上的软棉毯子递过来。 「等到了农家,找到避雨的地方我再换下这身衣裳。」红鹤将脸上的水抹去,披上毯子,端起茶盏感嘆道:「真希望此时就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偃月馄饨。」 「等明日到了县衙,我就亲手给鹤儿包上一碗。」白蕙兰慈爱地说。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阵阵惊雷仿佛贴在牛舆的席棚顶上炸开,惊得苗儿浑身颤慄,她踡缩在舆板上,用手捂住耳朵。白蕙兰赶紧用手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将她安抚下来。众人又说了半响的话过后白蕙兰才疑虑地问:「鹤儿,那农户住处可是离得很远么?为何你的车夫去了甚久还没回来?」 「并不太远。阿娘不必担忧,想来是风雨过大,车夫走慢了一些。」红鹤出言安慰道,一边掀开帘子,阴冷中一阵寒风夹带着雨粒袭拍在她的脸上,山林间浓雾色瀰漫,挡住了原本就不多的天光,这雨势越发大了。一行人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只听见牛舆外有人说话,红鹤再将帘子掀开,一名穿蓑衣带雨帽的车夫站在窗外:「小娘子,赵内去了多时还没回来,天黑路滑,别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如让属下也前去寻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赵内便是那车夫的名字。 红鹤点点头,说道:「劳烦了。」 「该不会是崴了脚。」白蕙兰猜测道:「还好回程时你外祖母强行督促我们带了足够多的人手,否则遇到这样的天气,单靠县衙中几名衙役和婢女又如何护你我周全?不过随车的那几名车夫是白府家丁,从前都是军中兵将出身,身手强健,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白蕙兰出身武将世家,祖父白玉洲官拜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白家儿孙均在军中有官职,白府的下人自然不能等同于普通大户人家的家奴杂役。 不料半个时辰之后,那车夫竟神色仓皇地跑了回来。 「小娘子……那赵内他……他……死在农舍中。」车夫在牛舆外说,他手中灯笼油纸已破碎,灯火熄灭,身上的蓑衣破烂,两处膝盖均有污泥,想来在路上不慎摔过跤。 白蕙兰的脸色唰地惨白,颤声问道:「是如何死的?」 车夫面露难色,说道:「赵内的死状诡异……属下,属下实在无法详细描述出来。想来是死于剑伤,因为他胸口正是插着一把铁剑。」 「那农舍中可有歹人?」红鹤问道。 「农舍中无人。」车夫回答:「只有赵内的尸首……与烛火纸钱。」 白蕙兰又轻轻惊唿一声。 红鹤沉吟片刻,即说:「你也是白家的家丁?」 「属下夏学启,白府侍卫长。」那名车夫干练地说道,他已迅速从惊慌中恢復过来。 「那么就劳烦夏侍卫长与我再同去农舍查探,不过在此之前,你需提醒剩下的侍卫护好这牛舆。」 「那是自然。」夏学启说罢,转身安排去了。 「鹤儿,你别……」白蕙兰想要阻拦她。红鹤将毯子丢给苗儿,匆忙地跳下牛舆,冲进了夜雨之中。 山路曲折,夏学启与红鹤各自挑了一盏油纸灯笼一前一后地走在山路上,红鹤披着侍卫的蓑衣,带着雨帽仍感到浑身发冷。两人一路无话,在夜雨中,远处山顶那户农家的微弱灯火如同鬼火般在雨雾里时隐时现。约莫走了一刻钟,眼前终于出现一处残破的农家小院,用竹篱围绕着三间草屋,红鹤在远处见到的灯光则是从最中间的那间房子透出来的。 「赵内在何处?」红鹤沉声问道。 「就在中间那处草屋中。」红鹤在夏学启的指引下,步入草屋,顿时大吃一惊。 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一张老木桌案,地上一个破旧的铜盆里,残余着一些没能烧尽的纸钱元宝,三只手臂粗的白烛已燃烧过半,将房间照得透亮。想来他们先前在路上看到的,就是这些白烛的光亮。 那赵内就平放在桌案上,双眼紧闭,胸前插着一把普通的铁剑,看模样是一剑毙命。他双手被放在在腹部,手掌下按着一封信。 红鹤上前,一把将信取下查看—— 辛未月,己丑日,木咒。 这是什么意思?红鹤百思不得其解。 第四卷 第二章 「辛未月,己丑日,那不就是在明日?」夏学启看了信上的字,若有所思地说。 「可何为木咒?这跟木又有何关系?」红鹤大惑不解道。 「这我也参不透。」夏学启愧疚地摇摇头。 「这位赵内也是你们白府的侍卫?」红鹤问道。 「是,老夫人吩咐说娘子此次南下回府路途多有匪类,因此随行的人都是曾经从军的侍卫。」夏学启说着,一双鹰眼泛红,透着恨意:「我定要抓住那歹人,为赵兄报仇。」 红鹤沉吟片刻,又走出草屋,门外的暴雨已冲掉一切,也冲掉他们来时走过的痕迹。 「我先留在此处,你原路返回派两人过来看住赵内的尸身,此处已是兇案现场,不能再用来过夜。你告诉大家今晚只能在牛舆中避雨过夜,待雨停后我们回到新会再派遣人前来调查。兇手在行兇过后只怕还在附近走不远,可惜大雨会将他的脚印全数冲掉。你要小心为上,暴雨滂沱,切不可因为心急抓人去搜索山林,反而将自己置于了险境。」她又出言安慰道:「但你不必太过忧心,相信你和我合力定能将兇手绳之以法。」 「我知小娘子有大唐第一女神探的美名。」夏学启一把抹去眼中的泪花,朝她拱手行了个礼:「若能抓出兇手,夏某愿为娘子赴汤蹈火。」 说罢,夏学启留下了自己的随身短剑给红鹤防身,然后独自冒雨下山,他需返回车队安排众人护卫歇息之事宜。红鹤将那枚短剑挂在腰间,仔细查看起这间空房来,草屋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只有一扇木门可出入,门槛内外的地面上均有新鲜血迹。看上去在开门的一瞬间,铁剑就插入了赵内的胸口。他的衣衫完整,蓑衣背面有些许淤泥,腰间还挂着与夏学启款式相仿的短剑,这说明当时赵内甚至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人一击毙命,先是后仰倒在门外,然后才被人摆放在这简陋的祭坛之上。 兇手显然事先就有准备杀掉推开门的人。可赵内是偶然南下,他不可能有仇家事先就埋藏在这岭南的深山中,更不可能有人事先料到必然是赵内上门求助,因此这更像是误杀。 一阵风窜进草屋,红鹤突然打了个冷战,这才想起蓑衣下自己的衣衫早已湿透。她脱下蓑衣,将衣衫下摆的水先拧干,好在屋内那黄铜盆的火焰虽已熄灭,但尚有余温,能为她提供些许星火般的温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但屋外的雨声并无减轻之势,恰逢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赵内毫无血色的遗容,院中传来一阵声响。 「是谁?」红鹤惊骇唿道,将短剑紧握在手中走出门去。 「红鹤小娘子,是夏兄特地令我等前来听候调遣。」原来是两名白府侍卫背着干粮和清水前来照管现场。 「辛苦两位今晚先在这间空屋中过夜,切勿触碰院中的任何事物和赵内的尸身。」红鹤温恭地说道:「明日新会县令自会派人接管这里。」 「遵命。」侍卫们领命道,他们将身上的蓑衣拆下来铺在一处空墙角的地上,又摆放好食物与清水,打算就在此处歇息。 红鹤最后再查探了一次赵内的尸身和现场内外,确认再无其他头绪。她将短剑挂回腰间,又把蓑衣的系带拉紧,转身走入了漆黑的雨夜。 「然后呢?」巫柯问道。 「然后我们就再未见到红鹤娘子的身影。」夏学启站在那破败的小院里,神色羞愧地说道:「等我们发现红鹤娘子不见的时候雨已停了,于是我们强行拦下一名油商的车队,借了快马让脚程快的兄弟先到新会县衙报信。剩下十人,除了两人留守牛舆之外,将这山林方圆几里寻了个遍,这暴雨将人走过的痕迹全都冲掉了,什么发现都没有。」 「明知那行兇之人还在附近,你居然还让她独行从农舍回到牛舆?」巫柯捶胸顿足地说:「红鹤虽聪慧,始终也是个娇嫩的女儿身。那鼠辈能将一柄铁剑直接插入人的胸口,可见是名力大无穷的人。他若有心加害,小娘子是半分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亏你们还是白府侍卫,从军多年这点警惕心都没有么?」 「夏某自知失职,愿承担一切后果。」夏学启低头含恨说道:「只是这兇犯一日未落网,夏某就一日心有不甘。」 「你不甘个屁。」毛虎在一旁怒目而视:「我要你现在下山将县令夫人安全送回府邸,然后再说所谓的不甘。这里的案件自然由新会县衙来接管。」 县令乐文青从草屋中走出来,他已留意到自己亲近的下属正在失控的边缘,说道:「顺路让人将这具尸身裹了送往新会义庄交给仵作范社,雨后天会转热,尸身放在此处恐会腐坏。告诉他现场我已替他看过,对他来说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乐文青神色镇定,看不出丝毫的慌乱。 「是。」夏学启领命离去。 「大人——」巫柯神色犹豫地走过来,脸上的关切之意却无以言表。 「暂且不要说无用的话来安慰我。」乐文青冷静说道:「那些话留着对我的夫人说即可,我刚看她在牛舆中已经整整一日滴水未进,形容枯藁,再这样下去只怕鹤儿还未寻到她就已先支撑不住。」他皱眉说道:「希望夏侍卫尽快将她送回县衙,也可以请医官上门替她开些安神舒心的药物。」 「是。」 「另外,发文请岭南关道各官卡帮忙寻找红鹤的踪迹,具苗儿所说她当日穿着红色男圆领袍,裹黑短幞头,手中还是一把花鸟摺扇。我想她被人掳走时身上还披着短蓑衣。」 「我即刻去办。」毛虎立刻说道。 房中有一张破烂的芦席,他们将蓆子铺开在院落地上,再铺开地图。 「从这座小院到停留牛舆的小树林大约一里脚程不到,却有四五条隐秘的小道。方圆十里已经找了一遍。好在除了那座断桥,附近并无什么险境。」乐文青沉吟:「我需要让不良再将附近搜索一遍,不找人。」 「大人可是想找线索?」毛虎问道。 「鹤儿聪慧至极,若是被人掳走,她也许会留下一些线索让人有迹可循。」 「我即刻安排。」毛虎领命离去。 「巫柯。」乐文青唤道。 「在。」 「你要赶在所有人之前,先回到新会。」 「大人,我也想留在此处找红鹤小娘子。」 「不,我要你回新会调查赵内被杀一案。这赵内是第一次来岭南,他大概是被误杀的。鹤儿不在,你是县丞兼刑房胥吏,将这兇案查明是你职责所在。」 「属下领命。」巫柯无奈地说道。 此时一名跑腿衙役匆匆走来,将一封标有加急的信件递给乐文青。乐文青将信拆开,看了片刻后脸色大变:「我们离开县衙半日后,城中又发生了命案。」 「怎会?」 「此次是一名妇人被削尖的木头刺穿身体而亡。现场同样也有火烛与元宝纸钱。还有一封信件。」乐文青说道。 「木剑?难道这就是所谓木咒?那夏学启说过,赵内的尸身上发现的信件里写的就是木咒。」巫柯紧接着说:「不知那封信上写着什么?」 「你自己看。」乐文青将另一张夹在官函中的麻纸递过去。 「辛未月,庚寅日,水咒?庚寅不就是在明日?」 「这么说来谋害赵内的人,有可能已经偷偷回城,再杀一人后又留信预告了明日的谋杀。可是他如何一边掳走红鹤一边避开白府侍卫的搜查?这是绝无可能的。」 「也许疑犯不只一人。」巫柯轻抚颌下须髯陷入了沉思:「在一日当中,不知有多少商旅车队途径此处,听闻了农舍中的噩耗。因此城中的命案也有模仿作案的可能性。不知那妇人是何身份?」 「信中只说是普通人家的新妇。」乐文青说道:「你挑匹快马尽快赶回去。我留在此处寻找鹤儿的线索,虽然我也知在这片树林里多寻找一次如同大海捞针,希望渺茫,但我不愿放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属下领命。」 第四卷 第三章 新会县城中显然正在流传着一条秘闻,那就是十几年前的山神诅咒,再次降临人间。 「一模一样,和十八年前一模一样啊。」一位老者坐在茶肆二楼,四周围绕着数名闲人,他一手握住粗陶茶盏,一手捻着颚下银须回忆道:「当时一共死了五人,死法均贴合了金木水火土咒,死后也都被放在桌案上祭奠,据说啊,这些人的灵魂都供奉给了岭南山神,以保佑来年没有山洪来犯。当然,这全然是胡说八道。」 「就没有找出兇犯么?」一名脚夫打扮的人好奇地问。 「没有。」老者摇摇头:「当时官府也下令细查,好几年也没个结果。后来每一任来新会的县令都雄心勃勃地要将兇犯抓住,可最终都将其视为破不了的悬案。」 「现任的县令乐大人定然能将此案查个明白。」另一个人说道:「他的爱女红鹤素有大唐第一女神探的美誉。」 「你还不知道吧,乐大人来这新会县才几个月,就传言那红鹤小娘子已被人掳走,至今生死不明呢。」老者得意洋洋地说道:「说不定掳走红鹤小娘子的就是这兇案的主谋。我就有亲戚在县衙中办事,新会的不良人在城外山林搜了一天一夜毫无所获,恐怕是凶多吉少……」 「老人家,请问那十几年前的兇案,当真死了五个人?你可记得另外三个人是如何死的?」 问话的人是在茶肆角落坐着的一名留短髯高大的壮汉,正是新会县丞巫柯。 「当真是死了五个,我记得很清楚。」老者信誓旦旦地说:「前两位和现在死的这两名死法一模一样,分别都是被铁剑和木头刺死。第三名是溺水,第四名是焚亡,最后一名是被埋进了土里。每一个尸身旁都留有预告下一次杀人的信件,因为事发恰逢在山神节前一段还见,因此才会有山神的诅咒这样一说。」 「怪力乱神不可随意胡说。」巫柯不贊同地摇摇头。 「这可不是胡说。」老者正色道:「我当时恰逢科举失意,才到新会县城投奔一家堂亲戚,他家两名儿子均长得精壮威勐,正在那县衙做不良人。我那时正满腹阴郁,不知前途在何处,每日全靠听他二人带回来的坊间八卦解闷,为此我才能此事记得如此清楚。」 「那你再说说,当时的县令可将此案查出些什么名头了?就算他未能侦破此案,也好歹会找到些线索吧。」 「我当然记得,不过你待我先喝完这口茶。」老者不紧不慢地说:「不给牛餵草还想牛犁地。」 巫柯一听,赶紧招唿小二上了一叠花生,一叠牛肉干,又重新烧了一壶当季的新茶放到老者的桌案上才好声说道:「您老人家慢慢想用。」 一见桌上有肉,老者顿时喜笑颜开,接着说:「当年啊,我还记得当时县衙所有的不良人都在找一名散工木匠。据说只要找到这名木匠,就能破解这山神的诅咒。」 「可这又与木匠何干啊?」旁边一名闲人问道。 「据说啊,这五起案件中有三起都有人见过一名木匠出现在兇案附近。」 「哦,那最后找到了吗?」 「可惜啊,就是未曾找到那人。」老者遗憾地摇摇头。 「那你可还记得名字?」 「我记这么清楚作甚?」老者不满地说道:「我只是住在亲戚家,见他们早出晚归多问了几句罢了。你想知道这么详细,不如上县衙问问那些官老爷,他们必然会有卷宗保存。」他飞快地吃完盘中肉干,端着茶盏,转过脸又和旁人说话去了。 巫柯回到新会城中第一时间去了兇案的现场,死者如同信中所说是名米铺掌柜的娘子,平日里与人无冤无仇,遇害当日也只是寻常地清晨出门买菜,直到傍晚人还没回来,家人就报了官。她的尸身是在城中一处废弃的荒宅中发现的,荒宅的主人在几年前全家跟随波斯人的商船出了远门,至今未归。 如同在农舍中发现的第一具尸身一样,胸口插着尖木,被妥当地摆放在桌案上,下方点着白蜡与烧纸钱的铜盆。她的手中信已在自己手中,上书:辛未月,庚寅日,水咒。房间里也能见到新鲜血迹,可见瓦房就是那妇人的遇害之处。巫柯查看过现场过后,让范社运走了尸体,这才骑马来到闹市,想探听坊间流言。果真就在茶肆中听到了这诡异的传说。 巫柯将几文茶水钱放在桌案上,起身离去。外面雨势渐微,狂风已将沿途的一些树枝折断,城中各条主路上都一片狼藉。此刻巫柯的身心极度疲乏,却不想休息。今日就是那女尸信件所提到的庚寅日,若兇手说到做到,今晚新会县势必会再添一名冤魂。况且红鹤还在对方手里…… 巫柯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因此他要尽快策马回到县衙找户房燕林,毛虎此刻不在,燕林大概是县衙内对城中新老旧事了如指掌的唯一人选。 「山神诅咒?」燕山坐在豆油灯幽暗的光影里仔细回忆:「确有其事,不过当时我也尚且年幼,很多细节只听大人们提了个大概。」他颤悠悠地站起身来:「我想那案卷就在县衙档案库中,巫大人且随我来吧。」 他提灯引巫柯走进昏暗的档案房。「你说那连环杀人案是发生在十八年前?」燕林问道。 「是的。」 「那么应该在这排架子上。」燕林走到房间深处的一排架子前,将油灯和脸都凑近了那些案卷按个查看,他的模样仿佛是在用鼻子嗅那些卷宗的气味。最后他才抽出一只厚厚的案卷,掸了掸案卷上的灰尘:「想必就是这个,山神诅咒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快给我看看。」巫柯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 「巫大人可去我书案处坐下慢慢查阅,让我为你烧壶今年的峨眉白芽,燕林虽才华平庸只能掌管这沉闷的户房,也知查案需要人平心静气地思考。」燕林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倒不为红鹤担心?」巫柯看上去忧心忡忡。 燕林依旧是平淡的语气:「自然是担忧的,不过人急又有何用?」他捂住嘴微微咳了一声:「小娘子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真是个怪人。」巫柯摇摇头,接过案卷急步走回书案前,将油灯拨亮,凑了过去仔细翻看着。 「十八年前果真死了五人。」巫柯翻阅着案卷:「死法和那茶肆的老者所说不差分毫。」 「一天一人?」 「是。」巫柯眉头紧皱:「第一个是屠夫,第二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第三个是新会城外军营中一位将军——」 「第三第四名呢?」燕林好奇地追问。 「除了那名溺亡的将军,其余均是平常人家的平民罢了,后面两位分别是酒铺小二和一名江湖游医。」 「能潜入军营作案的,绝不是寻常人。」 「连杀五人,令全城恐慌的也不是什么寻常之人。但那将军并非死在军营中,而是恰逢放假自行出门死在了一处私宅妓院的井里,井前放着白烛与纸钱,妓院的杂役去打水烧饭时发现时已经泡了一天一夜,人都泡肿了。」 「这似乎是随机杀人?」燕林将手中茶壶放在火炉上,盯着巫柯说。 「这个不太好说。」巫柯沉思道:「西南之地的蒙舍国常年征战野心勃勃地吞噬了不少附近小国土地,对大唐边境也是虎视眈眈,那名将军也许是知晓一些军情秘报的关键人物。」 「此事若与蒙舍有关,就难办了。」燕林拍着大腿说道:「新会县衙可管不到这军情之事。你先前所说,当初县衙倾力寻找的那位木匠,可在卷宗上有所发现?」 「这里写着,那木匠名叫姜宝,应该是个假名。当日五人中有三人都曾与他有过联繫,这三人在临死之前都请过他上门修理一些物什,只是案发后无论如何都再找不到此人。」 「可包括那名将军?」 「并无。」巫柯摇摇头:「只有第一名的屠夫,第二名女儿,和第四名的酒肆小二。也许他与将军和江湖游医也有过联繫,只是没被人看见罢了。」 「一个换了假名字的木匠?不是在那海捕文书上的悬赏犯,又能是何人?」 「这并非当即最紧要的事。」巫柯面露难色道:「如果当真是十八年前的连环杀案再现,今日新会县内恐会再多一名溺亡的冤魂。」 「你是担心红鹤小娘子牵涉进这件案子里?」 「她早已被牵涉了,但我对此有更加不祥的预感。」巫柯将手中茶盏放下,皱眉苦脸地说。 第四卷 第四章 两人正聊着,乐文青与毛虎走了进来。 「大人——」巫柯与燕林起身拱手行礼:「可有找到红鹤小娘子?」巫柯迫切地问。乐文青面色铁青,嘴唇紧抿,毛虎紧紧跟在身后朝他二人微微地摇头,也是一脸怅然若失的样子。 巫柯将信递上去说道:「大人请看,今日正是辛未月,庚寅日。」 「你说得不错,今日恐会有第三起杀人案。」乐文青兀自沉思:「我已传令下去,今晚全城宵禁,坊门需提前一个时辰关闭。毛虎,你派遣不良人与夜晚巡查的兵人一起,务必对河岸和水源之地严加防范。我不信这是山神的诅咒,这分明是人祸。」 「大人也知这十几年前的连环案?」巫柯问道。 「毛大人在回程的途中一一对我细讲了。」乐文青说道,将青色绸缎宽袖一挥:「眼看山神节将近,难说这是否有人模仿作案,又或是十八年前的案犯重出江湖。鹤儿至今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眼中担忧之色转瞬即逝,很快镇定了下来:「不过眼下先让我们探究已经冤死的妇人与侍卫赵内吧。那赵内死在荒郊农舍,周围并无人证。可那妇人却是死在城中,或许会有人在她死之前见过她一两眼?」 「属下已将案发当地周围的居民都问过了一遍。」巫柯紧接着说道:「此事也许正和红鹤有关,现在我就将此事告知与你们。」 死者名为阳梅,是东坊一户米铺商人的娘子,事发当日清晨出门,她每日都步行去南坊菜市买当日新鲜的食材回家烹饪,当日菜市的鱼贩与菜商均对她娴静的模样有所印象。最后一名见过她的人,是荒宅附近的一位乞讨的老人,当时他就在附近巷子的土地庙门前闲坐,他信誓旦旦地说他亲眼看见两名娘子走进那间荒宅,其中一名就是那死去的阳梅。 「两名娘子?」乐文青问道:「他可有描绘另外一名娘子的模样?」 「他说那娘子穿着红色圆领袍子,但又带着长笼纱帽,从头挡到了脚踝,压根看不清模样。这老者头晕眼花,他但能确认自己见过死者,因为阳梅身上穿着惹眼的翠绿衣衫。」 「红色圆领袍子?因此你才认为此事与红鹤相关?」 「的确如此。想新会县城里,还能有谁能比小娘子更爱穿男装?恰好还是她被掳走当日所穿的红色!」 「他可曾听到过荒宅中的异响?」 「这个我也问过,那两名娘子进入后不久他就去了别处乞讨,他不曾注意到,也没有再见过那名带笼纱帽的娘子离开。直到傍晚,他再回到土地庙歇息的时候,那荒宅大门敞开,他走进去才见到阳梅的尸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打开门也许是为了引人进去。」燕林在一旁分析道。 「要用削尖的木剑杀人,一名小娘子又如何能办到。那老者大约是看错了吧。」毛虎也在一旁揣度:「还记得几个月前红鹤小娘子破获的那起妙音坊花魁毒杀案?那阴险的鼠辈就是假扮一个女人呆在青楼里好不快活。我猜是兇犯掳了红鹤之后,和她换了袍子,再冒充她出现。」 「花魁案的鼠辈手无缚鸡之力,先天不良就如同女人一般,因此他才能假扮女子不被察觉。」乐文青摇摇头:「与这次的案件不同,一个身体强健的男子无论怎样打扮都无法扮成女子那种迎风无骨的步态。若你与巫柯,若要扮成女子走路的模样,那着实会吓坏不少人。」 「我猜想那荒屋里,早已有一个男人在暗处伺机等待了。」巫柯紧接着说:「可我将那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例外都只有枯叶积尘,没有任何痕迹。」 「和农舍一样,他不会留下多余的线索。」乐文青动手为自己倒了杯凉茶,他将茶一饮而尽:「我明日与你再去查探一遍,眼下我只是希望,今夜不要真的应验了预言再多死一人。」 话音刚落,门外一神色慌张的衙役跑了进来,见到乐文青四人都在,便结结巴巴起喊起来:「又死了一人,大人——东坊又死了一人!」 乐文青双手一颤,官窑茶盏瞬间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慢慢说!」巫柯失声吼道:「说清楚,怎样死的?」 「是……是山神诅咒应验了。」那衙役浑身颤慄地趴在地上。 「我问你是如何死的?意外?火烧?还是刀伤不治?」乐文青失声问道。 「回大人话,是溺亡。」 一旁巫柯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拧起衙役的衣领喝道:「告诉我,死者是男还是女?」 那死者就躺在靠近岸边的一块巨石上,浸透的灰色衣袍来看是名健壮男子,肤色惨白,面上没有鬍髯。白烛与烧纸的铜盆均在河岸靠内干燥的地方。同样他的身上也有一封信。 「可知死者是何人?」 范社低头只顾忙自己的:「只知是个男子,三十岁上下,身体康健并无残疾。」他打开自己随身的皮箱,将皮革手套拿了出来。范社比所有人都更早到现场,义庄位置就靠近护城河下游,每日由河中流水洗涤从尸身上所沾染的污秽之气。仵作脸色蜡黄,举止僵硬呆板而且沉默。有时候巫柯会觉得那范社真是比死人还更像是死人。 「你且先去查看他身上是否有证明身份的物件。」乐文青说道。 巫柯将鞋脱下,赤脚蹚水走到巨石边,他先将信纸拿下,再伸手去男尸怀中摸了半天,对乐文青摇了摇头。 「兇手连半文钱都不曾让他留下。」他说着又走上岸,将手中的信纸递过来。 乐文青接过信,拆开一看,不出意料地写着:「辛未月,辛卯日,火咒。」 「这厮果真是要纵火?!」巫柯怒道。 「死人似乎并非死于溺水。」范社已将尸身拖回岸边,一边用手按压尸体一边说道:「若是在水中溺死,他应当腹部肿胀,按压时有水从嘴鼻中淌出。但你们看他腹部扁平,虽然衣衫尽湿,鼻腔与口腔中却不见有积液或河中泥沙。」 「范先生现在可能知晓他的死因?」乐文青问道。 「我只能一试。」范社朝他行了一礼:「还请大人将围观的百姓驱散,让我在此检验尸身,被人围观对逝者有所不敬。」 乐文青看了看四周,果真已有不少老百姓三三两两地聚在河岸远处观望。 「毛虎,先令人在尸身周围支起帷布,叫不良驱散这些好管闲事的人。」乐文青怃然不悦。 「大人稍等。」巫柯急忙说道:「待我先去查探这里是否有什么目击者,也许有人曾见过什么。」 半刻钟后,巫柯果真领着位穿粗布胡服的老年男子走了过来。乐文青见他年纪五六十出头,脸上蓄长长的黑须,虽然身材粗壮,肤色黑里透红,却有一张圆圆的苹果脸为他徒增了几分憨厚。 那男子行了一礼,说道:「小人徐皎,新会县河道渔民。今日申时,小人独自撑船从渔市回家,路过这主河道时曾见过一人在这岸边摆放白烛与铜盆。不过当时并没有见到尸首,加之山神节将近,小人还以为是某位后人在祭奠先祖,因此并未在意。」 「哦?你可曾看清那人的模样,是男是女?」 「依稀记得是一名穿红衣圆领袍的女子,模样并没看清。因我在船上离岸边还有距离,况且她还带着长笼纱帽。」 「既然离得远,又穿圆领袍,你如何判断那是一名女子?」乐文青不解地问。 「自然是因为她体态轻盈,举止间有种女儿的柔雅之气。」那男人回答到。 乐文青又问了几个细碎的问题,眼看问不出什么结果就将人打发走了。 第四卷 第五章 「大人,红衣女子就和十八年前的姜宝一样,似乎都是故意想被人看到,与之联繫起来。」巫柯暴躁地说:「恐怕还特意想让我们联繫到红鹤小娘子身上。」 「毛虎,立即发文全城海捕一位红衣圆领袍,头戴长笼纱帽的女子。」乐文青说道:「无论对方是谁,只要有人目击需立即报官。」 「万一真是红鹤小娘子?」毛虎犹疑地说。 「鹤儿就算被人以性命要挟,也不会主动去伤害无辜的人。」乐文青冷冷地说:「这种拙劣的把戏,休得骗到我!那渔民远远地见到了女儿的柔雅之气——你们觉得红鹤的身上可有和柔雅二字联繫上的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巫柯不假思索地摇头。 毛虎欣喜地说:「所以我大可放心了,大人英明,的确是有别人冒充了红鹤。」 风在宽阔的河岸高处唿啸,迷雾漫延,夜幕渐沉。此时不良人已将附近围观的百姓驱散,加之今日提前宵禁,此时河岸边只剩下县衙的几名不良,仵作范社与乐文青,巫柯三人。 范社就在岸边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开始动手查明死者的死因。乐文青瞥着那即将被剖开的尸身道:「这死者身份不明,看他衣着虽平凡但质地华贵,恐怕并非什么寻常人家的身份。我记得十八年前的连环案也是死了一名将军。」 「对,当时是溺死在私宅妓院的水井中。」巫柯回忆着自己翻阅过的陈年案卷:「那将军名为翟文豹,是一名从五品游骑将军,与侵犯我大唐疆土的蒙舍人打过几次仗。因此我与燕林大人都曾怀疑此事除了是巧合,这次恐怕又是与蒙舍国有关系。」 「蒙舍国这些年在外吞併了不少小国的土地,势力愈发庞大,甚至还能与突厥一较高下。」乐文青说道。 「大人,我已经查明此人的死因。」范社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拱手说道:「他死于中毒,在被人毒死后又丢进了水里。我在他喉咙深处发现了肠胃上涌的淤血,口鼻中的血迹大概是被水流沖洗干净。他的胃部已被毒物腐蚀溃烂,相信死的时候极为痛苦。另外,我还找到了这个——」范社将小小的东西递了出来:「相信这是他临死前吞下的,用一层油纸包住,因此还没来得及被胃液和毒物腐蚀。」 乐文清将那东西接过来拆开已经半软的油纸,里面是比小手指更细的一捲纸条,他细看了半响,脸色大变:「这是边疆的军情急报。」 「是十万火急之事?」 「蒙舍国在岭南边境集结数万之众,怕是要犯我大唐边境。我猜这人是军中一名斥候(侦探),探得的军报还未送出人就被杀害了。」 「斥候探得军情为何不直接上报给边境军队,反而自行来到这新会县?这很不合理。」巫柯搓了搓手,已是夜里,河边的风越发地大了。 「大约因为边境的军队中,已无自己可信任之人。」乐文青面色铁青地说道:「因此他取道新会,想前去广州找岭南道都督求救。不想中途被贼人所害,临死前趁兇手不注意吞下这情报,他已预料到自己死后尸首有机会被仵作验收,至少他还能将情报递到官府手中。」 「那我们立即派人将情报送去都督府?」 「不,此等紧急的军情,由县衙公人送去未必会有人信,此事需我亲自走一趟。」乐文青道。 「既然此处已无我的工作,我就先回了。」这时范社收拾好什物,转过身来,慢吞吞地说道:「还得劳烦大人遣几名不良与我,将这具尸首搬上牛舆,待我回到义庄彻底查验后再行缝合。」 「那是自然。」乐文青应承道。 「范仵作也是名奇人。」巫柯眼看着仵作的牛舆渐渐消失于河岸的浓雾之中,喃喃地说道:「仿佛这世上除了死人的事,任何事都无法惊动他。」 「大部分人都为世俗所沉沦烦扰,拥有不被闲事打扰的意志力,才是真正的高人。」乐文青脸上阴晴不定:「巫柯,这里就先交于你。我现直奔广州,脚程快的话一日内即可往返。你要赶紧找到那红衣圆领袍的女子。无论是不是红鹤都好,我担心鹤儿仍有性命之忧。」 「是。」 说罢,乐文青撩开宽袍翻身上马,在茫茫夜色之中策马奔去。 巫柯在河边思虑一番,自行回到了县衙,又托人传信叫家中娘子不必等自己回家。期间衙役为他送来了吃食,他也毫无胃口。过了半响,巫柯见到毛虎风尘僕僕地走了进来,坐下,随手抄起一只茶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安排好宵禁,又安排好红衣人的海捕文书,这文书与我们前日发给各关口红鹤小娘子的寻人画像真是异常相似。」他摇摇头,拿起饭桌上的碗筷开始吃那碗巫柯不吃的鸡杂野菜饭:「怕是会将看文书的那些人弄得稀里煳涂。」 「除了红鹤小娘子,明日还有一个火咒杀人的预告就在眼前。」巫柯拍手苦笑道:「至今我是半分的头绪都没有。」巫柯将乐文青在河边的男尸身上发现的军情,又快马前往道府送信的事告知了毛虎。 「我们没有军中虎符,送过去的军情别人自然是不认的。」毛虎一边扒饭一边说道:「所以这事只能让乐大人亲自跑一趟,他乃朝廷任命的从六品县令,只要见到都督就能将消息带到。」 说到此处,燕林拿着案捲走了过来,看上去他一直呆在户房书案前研究那捲十八年前的案子。 「你居然还在这里。」毛虎诧异地说:「你不回家歇着?」 「我正在寻你们。」燕林气若游丝地说,长久以来他身体因先天不足而时常抱恙,乐文青和往届的县令都会特意允准他无需太过操劳,常常还不到天黑就催促他回家歇息。 「何事?」巫柯问道,待燕林在软榻上坐下来,他倒了一杯热苦茶给他。 「这木匠姜宝有问题。」 「自然是有问题,你们都说了死了五个三个和他相关。」毛虎用完饭,将一只脚翘在榻上,大大咧咧地剔着牙。 「不是这个问题,你们且看着卷宗里所述。」燕林将卷宗拿到豆油灯下,指着一处文字说:「这姜宝的描述里,他双手均有六指,还少了一只左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是个怪人。」毛虎补充道。 「若我没记错,五年前,新会县修建新寺庙,从山脚下挖出一具干腐的男干尸,就是双手都有六指,且少了一只左耳。死了至少也有十余年。」 「那具男尸现何在?」 「在义庄放了一段时间,因为始终找不到亲属来认领,最后草草火化埋进城外坟山了。」 「这么说,姜宝早已不在人世?他的死因是?」 「被人利剑割喉。」燕林说道。 「莫非是十八年前连环兇杀案时他就已经遇害?」巫柯诧异地说道:「难怪当时的官府无论怎么寻他都找不到人。」 「他是在杀害那五人之后再被人被杀?」毛虎问道。 「这个无人能知。」燕林嘆道:「十八年前的案子,恐怕会成为千古悬案。」 「但今日的案子,有我和你们在,就绝不会成悬案。」门外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巫柯等三人抬头一看,均狂喜。 书房门外,狂风捲起落叶四散,月光下站着一袭鲜红圆领袍,手持摺扇的红鹤。 第四卷 第六章 红鹤先是回到后院,向病榻上的白蕙兰报平安。见到女儿回家,为娘的自然喜极而泣,精神也顿时变得大好,一顿嘘寒问暖之后,红鹤换过一套干净的胡服又才回到县衙前院书房,巫柯等三人正候在此处。已是亥时,但红鹤的归来让众人都士气大振,不见疲态。 唯独红鹤半靠在书房一张贵妃椅上,疲倦地说:「劳烦各位大人先给我准备一些吃食,这些天我能吃到的东西说出来恐怕连猪狗都会嫌弃。」 燕林听后赶忙去吩咐厨房准备吃食,毛虎走到茶炉前为众人准备好浓茶。 「这些天小娘子去了何处?」巫柯开口问道。 「那日在城外山林中,我被人击中后脑昏了过去。」她揉揉后脑:「这胆小鼠辈只敢从身后袭击我。不过醒来之后我被关在一处密室里,说是密室是因为那房间四面皆是石墙,只有一扇坚固的石门和几个在屋顶碗口大的透气孔。我居然不知在新会县里还有比县衙的牢狱更加坚固的地方。不过我看那墙面坚固手中也没顺手之物,我就用脚底的淤泥在墙面不显眼的地方画了一个叉,若此后见到也好辨认。」 「那你可知是谁将你捉去?」 「并不知道。」红鹤若有所思地说:「他每次送吃食来都用面具挡住脸,就这样三日之后那人突然又用黑布蒙住我的眼睛与嘴巴,将我从密室中带出来。我只知道自己被人从密室中带出,向上走了一段楼梯,走一段平地后就上了一辆牛舆,不到一刻钟我就被人丢下车去,绑住我手脚的绳索突然都松开了,不过待我挣脱绳索将眼前黑布拉开时,四下已无一人。于是我一路步行,通过被封锁的坊门时遇见几名巡逻的不良才知新会县提前宵禁,我又跟他们借了马,这才省了段脚力回到县衙。」红鹤不紧不慢地说道,她看上去虽然苍白如同一张薄纸,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慌乱。 「你可曾对那人透露你的身份?」 「未曾,而且他前来送饭时,我还对他说了几句吴语,我想足以蒙蔽他了。」 「这倒是聪明的招数。」毛虎赞许道:「如果让他知道你的身份,绝不会将你放走。」 「那你是在何处被人放下的?」 「在西坊的一处木桥上,那处桥下时常有人在卖纸鸢和雨扇,你可认得?」 「我即刻带人过去。」毛虎站起来:「今日已经提前宵禁,说明那人和关住你的地方都在西坊。我现在就带人点燃火把将整个西坊搜个遍。」 红鹤贊同地点点头:「我建议你先去看看西坊的那间香火颇旺的道观,我被关时曾闻到庙宇中供香的气味。那附近除了道观之外,似乎并无其他坚固的建筑。不过你也未必会有结果,全城上下都知今日新会城中提前宵禁。他还能将我放出来,说明此人并不惧怕搜查。」 「找不到人我就先找到地方。」毛虎竖眉说道:「总能从中挖出一两条线索来。」说罢他健步如飞地离去。 婢女端上一碗热乎乎的偃月馄饨,说是白蕙兰去厨房包的。红鹤一边美滋滋地吃了,一边对另外两人说道:「我从不良人口中得知新会县出现了杀人案?你们且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来听听?」 于是巫柯和燕林将城中这两件兇杀案和十八年前的旧案一併与红鹤悉数说完,居然又足足用去了两个时辰,直到窗外远远地传来鼓楼上丑时的撞钟声。 红鹤从榻上跳下来,在房中来回踱步,半天都不说话。一旁的燕林早已体力不支在软塌上睡去,巫柯也用手支住下巴昏昏沉沉。 「你说,两次都有人模仿我的样子出现在兇案现场?」红鹤突然开口问道。 巫柯的手肘勐然从茶案上滑下来,他突然惊醒,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什么?是的。我们怀疑有人模仿你。你被掳走时穿着一套鲜红圆领袍。目击证人看到的均是一名女子着红色圆领袍。试问这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红鹤点点头:「这套衣服是班翀从长安带回的衣料所制,这些天来一直都穿在我身上。」 「这个我们自然知道不会是你。」巫柯喝了一杯浓茶:「不如等天亮,我与你再去义庄看看那些个尸体上是否有我曾遗漏的细节?」 「也好。不过有些事我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何擒住我又放掉?为何要模仿我的样子出现在兇案现场?这样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模仿你的样子,自然是想让你定罪。」巫柯说出自己的大致猜测:「放掉你?也许是需要你证明一些事?这个我也想不明白。你也说过那人不知你的身份,我们今天发了对红袍女子的海捕文书,其中对衣着描述与你一模一样,所以他此时将你丢在木桥上,若被巡视的不良看见自然会将你捉回官府问罪。就好像那十八年前的木匠姜宝,我们也曾怀疑是被用来顶罪的人。」 「不对。」红鹤眉头紧皱:「模仿我自然想让我顶罪没错,但他已杀连三人,还有两次兇杀未完成,现在放掉我恰好能清洗我的罪名。此人看似和蒙舍国颇有渊源,不知他杀掉大唐军中的斥候是为了阻拦情报传递还是偶然为之?杀掉军中的斥候又和杀掉十八年前的将军又是否出于同一目的?他是否也就是十八年前的杀人兇手?如果杀掉将军与斥候是为了蒙舍国,那为何又会随机杀掉平民?这里太多的问题,我实在难以得想明白。」 她一口气将心中的疑问全数说出,却无人能回答她,四下只有狂风在夜里反覆击打着院中老树,让洁白窗纸上的阴影愈发癫狂乱舞。耳边传来阵阵鼾声,红鹤不用回头就知巫柯此时不会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她刚经歷生死之险,眼下又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问题,若她无法及时解出这些谜题,新会县的第四次命案不可避免。 思来想去,书房中两名同伴已陷入沉睡,红鹤却实在毫无睡意,她推门走出去,漫步到县衙后院,却见后院的一角有红色的火光。 「何人在此放肆?」红鹤心中大惊,她顿时想到那个火咒杀人的预告,疾步走向院角走去。 第四卷 第七章 「小娘子,你回来了?」一个人仓皇从墙角黑影中站起,正是白府侍卫长夏学启。 「夏侍卫?」红鹤颇感意外:「深夜你不在客房歇息,在这里作甚?」她看了看墙角那团火光,是个烧纸的铜盆。 「小娘子,今日是赵内的生祭。」夏学启阴郁地说:「他远在北方的家人还未得知他的死讯,我在此烧些纸钱给他。否则我心中实在难安。」 「为何难安?」红鹤低头看那铜盆中的确有一些没有烧尽的符纸。 「若不是在路途中他和我换了牛舆,被小姐叫去农庄借宿的人就是我,因此被杀的也应该是我。」夏学启愧疚地说道。 「你中途和他换了牛舆?」 「是,接近新会县界时候,赵内突然来找我,说他对小娘子牛舆上的那名婢女有意,想为自己创造一些亲近的机会。」 「赵内曾对苗儿有意?」红鹤惊愕:「这个我倒是不知的。」 「可惜他还未能得到与苗儿亲近机会就已去世。」夏学启说道,再对红鹤行了一礼:「深夜惊扰了小娘子,夏某万分抱歉。」 「夏侍卫请节哀。」红鹤也回了一礼,转身走出后院。此时天色已微微发亮,天光预示着新的一天来临,而在此时也预示着一桩兇杀案即将发生。 红鹤在后院陪白蕙兰用着早膳,有人来报毛虎已回到县衙。她放下碗筷,匆匆走出去见毛虎脸色疲倦眼中却神采奕奕。 「我们搜查了道观,如小娘子所料,在道馆大殿的后方发现了一处石牢,与小娘子描述的一样,也在门后一边的墙上找到了小娘子所说的那处记号。只可惜那道观的住持已连夜藏了起来,现不知去向了何处,只剩下几名年幼小道士和一名年迈老道士,全然不知他们的主持犯了兇案。」 「哦?所以可确认在山林中将我击晕的正是这位道观主持?」红鹤扬眉问道。 「大致没错,我与道馆中那名年迈的老道士确认过,小娘子在山林中被击晕那夜,他们的主持刚巧也不在观内且不知去向。那主持名叫阮奇英,是五年前才拿着朝廷给的文牒到观内任职的主持。」 「我原本打算今日先要去义庄亲自查验那两具尸身,看来现在得先去趟道观查证此事再说。」红鹤拍打着手中摺扇思忖道。 西坊道馆本香火旺盛,新会县民间盛行道法之术,毛虎派人将道观封掉一事天刚亮就传遍了城中大街小巷,红鹤骑马前往道观时见到不少百姓摩肩接踵地站在远处围观。 接待红鹤的是观中唯一一名老道长,名叫席夕,年过六十,鬚髮却已全白,虽个头高大,但看似身体也并不健硕,穿着的灰色粗布道袍也不那么洁净,红鹤见他衣袖上还沾着少许黑色煤灰。席道长将红鹤引去内室坐下,又让小弟子奉上热茶,他端着茶盏的手颤巍巍地抖着:「适才见到毛大人伴随在侧,小娘子此次前来定是为了查证阮道长涉嫌兇案一事?」 「正是。」红鹤行了一礼:「不知那阮奇英是从何处来此任职主持?道长可否将此人之事告知一二?」 老道士慢吞吞地饮了口茶:「五年前,我观主持圆寂一年有余,阮主持突然前来道馆,手中拿着朝廷文牒,上书任命道观主持一事。当时观中师兄们早已走散,只剩下年迈的我和几名小徒弟,因此阮主持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主持观中事务。他平常兢兢业业,对主持事务未有一丝懈怠,这五年来观内香火颇为旺盛全是阮主持的功劳。」 「你可知阮主持之前在哪所道观?」 「是在韶州的某处道观做过几年主持。」 「阮主持平时可曾与谁来往密切?」 「主持心系信众,对观内信徒均关爱有加。小娘子,你们可是查错了人,阮主持为人和善,心如明镜,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人啊。」席道长捂嘴咳了几声,颤巍巍地从一只小瓷瓶中来倒出些黑药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红鹤待他就着茶水吞下数粒药丸后,才将手中茶盏放下说道:「还要再劳烦道长带我去阮主持平日所居住的房间。」 主持的居所不过是一处后院简朴的厢房,靠墙放着一张架子床,床旁一只普通四角衣柜,脸盆架旁边挨着一张书榻。 「我家阮主持平日生活非常简朴。」席道长说道:「饮食起居与我们普通道人一样,都是一日两餐,粗茶淡饭。」 「他平时可与什么人有书信往来?」红鹤走近书案,抄起一卷《南华真经》手抄卷,只见书卷上每个文字如蝇头大小,却写得极为工整苍劲有力。 「除了和别处道观中的道友有些联谊书信,其他倒是没有发现过。」 「他没有家人?」 「从未听说过油。」 红鹤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柜子里叠放着几件干净的粗布道袍,一双厚底布鞋,道袍下面藏着一把鱼肠剑。红鹤将剑拿在手中,仔细查看:「想不到你们阮道长还是位好武之人。」 「阮道长平时的确会练些拳脚,他说可以强身健体。」 「道长,我还想看看毛大人昨夜发现的那处密室。」红鹤将鱼肠剑收入怀中。 「那密室是主持闭关修道之处,我现在就带小娘子去。」席道长慢吞吞地在前面走着,领着红鹤在道观后院游廊中走过一段,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向下陡峭的石梯,那处密室就在石头下方的走廊尽头处,红鹤走过去,推门开一看,果真就是自己被囚禁的地方。 「昨日戌时,你可见过他?」 「我们全观师兄若无意外之事,戌时早已歇息。昨日并没有见到阮主持。」 「阮主持不曾回房?」 「并无,阮主持除了操劳观中大小事务,还要自行修炼。」席道长说道:「他真是位勤勉之人,小娘子,这里面当真没有误会?」 「我昨日就被囚禁在此处。」红鹤厉声说道:「你却还在为那阮主持辩解?」 「小娘子息怒。」那老道长慌慌张张地说道:「我们平日没有得令是绝不会来这密室的,小娘子若真是在此处被囚禁,那老道也说不明白是为何。我只知阮主持的确是位好人。」 红鹤眼见那老道长来来回回只知道为阮奇英说好话,当下再也问不出什么细节,心中不免烦闷。她拱手行了一礼,向老道长告辞后又策马前往义庄。 三具受害者的尸身并列放在两处垫高的平台上,均已缝合且换上干净的寿衣。范社面无表情地将一个东西递来:「这三位的死法我想小娘子已经了解,我并无其它补充。巫大人和我都已搜过他们的身,不过那名女子怀中还有件贴身什物。我本打算今日就遣人送去县衙。你且先看看是否有用?」 「多谢范先生。」红鹤将东西接过来道谢,她低头细看,心中不由得一动,是一枚叠成三角形的黄纸,拆开一看里面是由硃砂画成的咒印,很显然是从道观中请来的。 「这小娘子死得可惜。」红鹤将符纸收入怀中,问道:「她的家人为何没送好一点的寿衣来?」 「她夫家说她生前不守妇道,连尸体都不太想要。」范社闷闷地说。 「真是可怜的人。」红鹤看着她苍白的尸身说道。 「小娘子回来就好。」 红鹤抬头一看,那范社古板的脸色面色从容,仿佛刚刚并未有说过什么话。 「多谢先生挂念。」红鹤微笑道,转言又问道:「不知先生在此处多久了,可有经手过十八年前那次山神诅咒案?」 「以我这把年纪,新会县十八年前的案子自然是经手过的。」范社放下手中物件,挑了一处硬榻坐下才慢慢地说出来。 第四卷 第八章 「那时我虽已是新会县仵作,但上面还有我那未退休的师父。此案刚巧发生在师父隐退之前,这是我们一起办的最后一件案子。那五名受害者,屠夫,少女,将军,酒肆小二与一名游医,我永远都会记得这五个人。」范社阴郁地说:「他们的死法并无玄机,当真就是死于金木水火土这五类。」 「这五人之间,先生可曾记得有过什么共同之处的联繫?」红鹤问道。 「并无。」范社说道:「如果真有,我们当时就已经发现了。」 红鹤失落地点点头,她感到自己还是毫无头绪,如同一头盲蝇一般乱撞。想了半天,从怀中掏出那把鱼肠剑,交给范社:「先生见多识广,可否帮我看看这把剑,是否有什么玄机?」 范社接过鱼肠剑,细看半响,突然出声惊唿:「这不是当年那位被溺死的翟文豹的剑么?你看这剑柄上的纹印与翟文豹身上所挂玉佩的纹印一模一样,那可是他的族徽,旁人断然没有的。」 「范先生真能确定这纹印是当年那位将军的族徽?」 「我非常确定。」范社很有把握地说道:「当年翟文豹的尸身已泡发得近乎变形,最后就是靠这纹印确认的身份。」 「可那翟文豹只是普通的游骑将军罢了,为何会有族徽在身?」 「翟文豹出身汴州翟国公家,是白须国公的小曾孙,因性格顽劣,年轻时在汴州花天酒地惹是生非,在青楼中与人争风吃醋,将一名世家子弟从二楼推下摔成了终生残疾,他也因此被曾祖父强行送进军队,说是要磨砺他的品性。没想到进了军队那小子反而长了心性,加之出身不俗年近四十岁时终于在军中搏出了个五品官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原来如此。」红鹤瞭然于心:「这是在西坊道观阮主持的衣柜中发现的,也是他将我打晕掳走藏在了道观的石牢中。只可惜毛虎前去寻他时,他已闻讯经跑得无影无踪。」 「这么说来,那阮道长就是兇手?」 「我也希望,但恐怕实情并非如此。」 「你是说,兇手是假扮你出现在兇案现场的那名女子?」范社犹疑地说道:「我曾听乐大人与巫大人提起。」 红鹤又摇摇头:「恐怕,也不是那名女子。这把鱼肠剑,足以证明此事与十八年前的兇案有联繫。此事牵涉极广,我猜想已涉及到蒙舍国与大唐之间的纷争。只是我想不通,为何要杀平民。」她走到阳梅的尸身旁边,盯着毫无生气的尸首说道。 此时院外突然捲起狂风,义庄的某扇门突然被撞开。 「是何人在义庄惊扰亡灵?」范社怒喝道。 「是我。」巫柯匆匆走了进来,面色惊惧:「小娘子,火咒……」 第四具尸体被烧得焦黑,难辨五官,就放在西坊后山的小树林中。附近伐木的农夫循着气味找到了尸体,当即被吓得魂不附体。因为那味道实在令人闻之欲呕,被派到现场周围的不良人纷纷用巾帕堵住鼻孔。 「小娘子,你来了。」毛虎匆匆走来,用白色的帕子裹住了脸,瓮声瓮气地说:「这气味实在令人难以靠近。」 「为何气味这样重?」红鹤不解地看着树林远处几名弯腰呕吐的人:「范先生可知一二?」 范社眉头微动:「这可是有些麻烦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抹了一点在鼻孔下,又递给红鹤吩咐:「你叫人都抹在鼻孔下,方能祛掉一些臭气。毛大人,劳烦你令人在这四周烧一些仓术和皂角,皆可掩盖尸臭之气。」 毛虎听后自行下去安排。 「这尸体被焚烧后再运送到此,已有一些时间,因此尸臭才会散发出来。」范社说道:「这显然是一名男性,让我看看他身上还能剩下什么。」 他将尸身上的信递给红鹤,红鹤不用再看都知上面会写着什么。那尸首双手呈被反绑的姿态,身上有绳索捆绑的碎片痕迹,喉咙中找到了布条,死状惨烈。 「他衣衫已经烧尽,但身上还附有一些碎片。」范社小心翼翼地从尸体下半身扫出一点红色的粉末:「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红鹤收敛心绪,捂住鼻子靠上前去,将红色粉末拿在手中端详,片刻后说道:「此人彻头彻尾地被烧过一遍,为何身上会有没烧尽的粉末?」红鹤心念一动,转身呵令:「毛虎,让人去西坊道观将观中的人全数扣留。」 「我这就带人去。」 「不,让你的副将去,你先留下,我还有其他事情。」红鹤说罢将摺扇收好拱手请求道:「请毛大人前去阳梅娘家。」 「那阳梅娘家在偏僻乡下,小娘子有何事交代。」 「你且过去,打探几件事。」红鹤凑近毛虎细细地将事情说了:「若没有结果也无妨。」 「小娘子如此有把握,毛虎愿意走这一趟。」毛虎说罢,匆匆领命离去。 「巫大人,劳烦带我去找到那两日目睹过红袍女子的人。我有话要问。」红鹤转身望向巫柯。 此时狂风又起,巫柯与红鹤二人不顾淋淋漓漓的小雨,一路策马飞驰,只用了片刻就到当日荒宅旁的土地庙。巫柯走进土地庙,发现这里到积尘如山,已经很久无人居住。 「奇怪,明明那老乞丐说自己平时就住在这里。」巫柯疑惑:「难道他骗我?这里何曾有过人居住的痕迹?」 红鹤点点头:「看来的确如此。所以你现在要带我去渔村找到那渔夫再问。」她眼看巫柯神色犹疑,又催促道:「现在时间紧急,你莫要再多问。」 两人说罢,又淋着雨奔向渔村。 胖村长面露难色:「两位公人,你们要找庚寅日去过鱼市的村民,这实在是有些为难小人了。」 「有何难处?」巫柯急斥:「渔村总共才几人?你叫出来就是。」 「因为本月的庚寅日恰好是鱼市歇市,全村人都在村里准备山神节祭奠仪式。」胖村长愁眉苦脸地说,他摸着自己圆滚的肚子:「小人记得很清楚,公人,祭山神前我们渔民都要先祭河神娘娘,那天全村男女老少都在村里排队磕头呢。」 两人牵马走出渔村,天空上白色闪电飞快地穿过滚滚乌云,紧接着雷声轰鸣,巫柯脸色震怒:「小娘子,我怕是被人骗了啊。」 红鹤说:「好在现在证实了,也解除了我心中的一个疑团。你现在与我同回县衙,我想毛虎此刻已回到新会,我心中仍有疑问未能解开,待毛虎回来方能知晓答案。」 毛虎和乐文青都在县衙内,乐文青正在前厅内用饭,面色疲倦,他马不停蹄地将信送到广州,与广州都督聊了几句后,又策马飞奔回新会,这一路除了在驿站换马吃饭之外,不曾停下歇息片刻。 「阿耶。」红鹤上前唤道。 「鹤儿,我听说你回来后立刻派人去寻你,他们却不知你去了何处。」乐文青和蔼地说道:「鹤儿被人掳走后身体可无恙?」 「阿耶大可放心,鹤儿能跑能跳。」红鹤笑嘻嘻地说。父女两又温情脉脉地慰问了片刻,毛虎才上前来,掏出一叠书信:「这大概是小娘子要的。」 「这是什么?」巫柯好奇地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阳梅的家书。」红鹤将信拆开仔细地看起来。 「阳梅的夫家可真不是个东西啊,丧妻如此大的事竟然还说没来得及通知阳家。我去到阳家时,她的家人对阳梅的遭遇竟毫不知情。」毛虎厌恶地说道。 「阳梅的丈夫应未当她是自己的妻子。」红鹤扬扬手中的信件:「这里有写明白,阳梅的丈夫长期与一青衣戏子有来往,天生有龙阳之好。」 巫柯厌恶地皱眉,喊道:「我的天爷,希望这样的人离我远一些。」 「若只是有龙阳之好也罢,可他还娶妻做甚?」毛虎也嫌弃地说:「这样的人品做生意米铺恐怕都活不到自己老死那天就倒闭了,难道还想要儿子来继承家业?」 「好了,时间容不得再讨论这些。」乐文青才正色道:「我此次去广州府,在都督处获悉了一条消息,原来那蒙舍国许多年前就不断往我大唐安排细作,这些细作被安排在普通人和军队中,常年向外传递大唐方方面面的消息,令人防不胜防。那名在河边死去的亡者是都督的亲信,名叫杜劭,他是被都督亲自派往岭南边界打探消息的数位暗探之一,而并非军中士兵,不料此人却在途径新会县被杀。」乐文青神色阴郁:「都督责令我们尽快破案,将兇手找出来。若是误杀还好,若是牵涉到军中机密,恐怕又是一件与蒙舍国有关的大事。」 「阿耶放心,听过阿耶的这番话后,鹤儿心中已豁然开朗,待我去到西坊道观,或许就能将这谜题解开。」 红鹤将手中的家书细细看完,才抬头十拿九稳地说。 乐文青望了望窗外天色:「正是乌云压顶,风潇雨晦之时,望鹤儿一切小心行事。」 第四卷 第九章 此时西坊道观内已被人围得结结实实,观中灯火通明,几名道人,一名老道,五名小道均被安置在前厅中央坐着。 见到红鹤与巫柯走进前厅,那席道长立刻颤巍巍地起身行礼:「小娘子,不知又有何事将我等拘留在此?这道观本应是明净之地,何苦弄得这样乌烟瘴气,扰了师弟们的清修。」 「席道长说得对,道观本应是让人清修的明净之地,你这十八年来躲在此处,可有将心修得更平和一些?可你近日连杀四人,这清净之地反到被你折腾得腌臜龌龊。」红鹤挑眉怒喝道:「游骑将军翟文豹,你为何藏在这道观中十八年不愿露面?!」 老道面色大惊:「小娘子,你可别乱说,老道席夕,在这道馆中的确也年近二十年,可不曾听过游骑将军这种名号。」 「翟文豹,你出生汴州翟国公世家,是翟国公的小曾孙。那翟国公又有个响噹噹的名号,人称白须国公。那是因为他年近五十时鬚髮就已全白,你的父亲继承了他的国公爵位,也是白须满头。再看看你目前仅六十岁,头髮已全白透,我敢说在你的髮丝中绝找不出一根黑髮来。」红鹤扬眉说道:「若你不服,我也可将你暂且扣压在县衙,再遣人去汴州国公府将你父母或兄弟姐妹接来。你父亲与你年轻时一样过得荒淫无度,成群的妻妾为翟家诞有十二子,五女。此事天下皆知,因此你有十一位兄弟,五名姐妹,我相信总能找到一人与你相认。」 「小娘子,老道只想在这道观中了此一生,你又何苦要苦苦相逼?」席道长白眉微颤,躬身说道:「席夕也好,翟文豹也好,只是两个名字,两种不同的人生罢了。」 「好,那么你的前生是翟文豹,你认与不认?」红鹤朗声说道。 「老道认,但翟文豹已是过去。小娘子何苦纠着我的过去呢?你也说过,将你囚禁的人是观中的主持阮奇英,你何不遣人去捉拿阮道长,让他此时一一交代清楚?」 「那阮道长不是已经被你活活烧死在炼丹炉里了吗?」红鹤面色阴沉:「我破获的兇案没有数百也有数十,如此残忍毫无人性的行径也是第一次见。你生性残暴,年轻时上青楼都能与人打架,将人推下阁楼。」她顿了顿:「你在此十八年,可真有过任何修为?」 「小娘子,你没有证据,切勿冤枉好人。」 「好,那我将事情拆开来说,你且听着。」 「当年你已经是岭南边境一名游骑将军,率兵数百,与境外蒙舍国打过几次小仗。不料那蒙舍国有计划用细作渗透我大唐国境,于是你不知因何缘故,竟被人收买,成为了蒙舍国的一名细作。十八年前的那件连杀兇案,我想和今天的一样,都是为了让你自己脱身。你所杀之人,我也推测和今天一样,都是已经知晓你身份的人。」红鹤停了停,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且不说你十八年前是如何用金蝉脱壳之法,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死了,然后藏在此处继续为蒙舍国卖命。我先说说现在你为何用十八年前的手法连杀了这四人。」 「第一名是赵内,我原本以为赵内你是误杀的,实情却并非如此。」红鹤望向坐在地上的席道长,他正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 「发现赵内的身份,是因为昨日夜里夏学启为赵内烧纸。他们生活在青州,与我们新会盛行道法不同,青州更盛行于佛教。但夏学启烧给赵内的却是纸符,我当下还不太明白为何。但结合到后面从小娘子阳梅身上搜出的道馆平安符后,我就想通了。赵内与你一样,同是蒙舍国的细作,他信奉道教也是方便平日里与你有所书信往来。你决定了要害他之后,就在信中与他约好那日在山林中农舍见面,为此你提前斩断了悬索桥的绳索,将我们的去路拦住。而赵内只是依了你的计划,与夏学启换了牛舆,一是可以控制车队前进的时间,保证时机恰到好处,二是若要借宿,一定是由我对身边的人发命令出来,因此他在得令后就可以毫无痕迹地前来农舍与你汇合。我想赵内对新会城是完全不了解的,他从没细想过为什么你们需要在城外见面,为什么要将我们拦下一晚,我们是官家之人,他或许会觉得将我们拦下一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他也没想过为何你要杀他。他死得干净利索,毫无防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那一夜,你在山林中将我击倒许是临时起意。毕竟在你的计划中,十八年前的姜宝是十八年后的阮英奇,都是要为你顶罪的人。可是你灵机一动,却将我掳了回来。」 「是啊,为何我要将你掳回来?」席道长默然地说:「你可有任何证据,是我将你掳走?」 「掳走我,自然是为了放掉我。如若按照之前的方法故技重施,恐怕会让人看透你的把戏,若我能为阮英奇顶罪,就不会有人再往深处去想阮英奇是否在为你顶罪。」红鹤胸有成竹地说:「你早知晓我的身份,两次假扮了路过的目击证人,让官府以为我曾经两次出现在兇案现场;然后你放掉了我,我自然会带着不良将找上门来,最后将所有线索诱到阮英奇的身上。这是一个计中计。就好像一个人带着面具盖住自己的面孔后,又再多带了一个面具。所以从头到尾,为你扮演十八年前姜宝的人不是我,而是阮英奇。而我只是阮英奇的姜宝而已。」 「小娘子将事情说得过于复杂了,这样并不能显得你很聪慧。」席道长颤悠悠地说道:「不过你还是接着往下讲吧,我依然没有看见证据。」 「你要的证据,在第二名死者阳梅的身上。」红鹤苦笑:「若说无辜,她也的确无辜。阳梅只是个平常人家的妇人罢了,若不是勾搭上了你,与你有了苟且之事,也不至于死后被夫家嫌弃,至今也不愿将尸身领回。你在观中修行却始终淫慾不减,机缘巧合下你与阳梅暗中有了来往。你赠给她的平安符,她一直贴身佩戴着。」红鹤从怀中掏出那枚平安符:「符纸我已打开看过,里面写有你两的名字。我想你不会干种蠢事,是阳梅的小女儿情怀在作祟。可惜她嫁给一个有断袖之癖的男人,本就芳心寂寞,怀春不遇,又碰上你这种在欢场淫浸多年的老手,自然被你迷惑得神魂颠倒。因你们来往的时日太长,她知晓了你的身份,你才将她诱骗到荒宅杀害,然后在土地庙前假扮一名老乞丐,误导了官府。」 「是么?难道这符纸上的字不是小娘子你后来加上去的?」 「翟文豹啊翟文豹,你以为自己聪明,处处都能快人一步。可惜你不懂得女儿家心思,女人是需要倾诉出口的,特别是满脑子装满儿女私情的小娘子。她早将与你的龌龊事写信告知了娘家阿姐,在发现你细作的身份后她纠结于是否要和你断绝情谊,可惜她还没想通就被你杀害。这些事她全部悉数写进了给阿姐的家书。而她的阿姐在收到信后却因为害怕妹妹会因此惹上官非,没有报官。」 红鹤将巫柯带给她的那叠信纸拿在手中:「这可作为你要的证据?」 席道长深深地嘆了口气。 「第三名死者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这个时机很巧妙,他和前面两人凑在一起刚好可以组成十八年前的金木水。这也许是你故技重施的原因,反正你已计划好要杀害这么多人,不如再来一次十八年前的计谋好了。不得不说你的化妆手法的确绝妙,你用煤炭染黑了自己的鬍鬚和眉毛,那渔夫和老乞丐都演得惟妙惟肖,巫大人硬是没发现你与他们是同一人。可惜凡是都有痕迹,那日我来道观,见你道袍袖口的少许炭灰,你虽然事后有清洁过衣衫,却依然不小心留下值得推敲的线索。」 红鹤说罢,看席道长冷冷哼了一声。她继续说道:「接着说第四名,也就是死者阮英奇,他在成为你计划中的替罪羊后註定是要死的。我猜测在赵内被杀害之前,阮英奇就已死了,你将他塞进了炼丹炉中焚烧,这尸体就被你放在丹炉里好几日,先前被灰烬盖住隔绝了空气,取出来重新遇到空气后就变得臭不可闻。此处离西坊后山不到一里的路,要将尸体运送过去无需经过有士兵与不良把手的坊门。而且他身上还沾有炼丹炉中的药粉!你的炼丹炉就在后院,我们也可以随时查证,我相信尸体身上的粉末与你丹药粉末会一模一样。」 巫柯带人转身走向后院,片刻后将两顶假髮和包用纸包裹住的粉末拿上前来。 「翟文豹,这一桩桩兇案,我说得对于不对?这些个证据,你还有何可狡辩?」 「我无从狡辩。」翟文豹淡然地说道:「十八年前,我得到消息,我在军中细作的身份即将暴露,我却不知要出卖我的人是谁。为了保命,我在蒙舍国的指示下将知晓我细作身份的几人全数杀掉。事毕后,我就改名换姓来到这道观,为人传递消息,那北方的赵内所获取的消息通通经手与我,而阳梅的确与我来往了好几年。」翟文豹长嘆一口气:「只能说一步错了,步步都错。我原本出身名门世家,靠自己搏命来的五品官职,就因为把持不住美色诱惑,让我为他们卖命数十年。」 「怎样的美色,才能让你如此卖力,不惜放弃自己养尊处优的身份?」巫柯惊道。 翟文豹轻轻抚摸着自己雪白的长髯,怅然说道:「我混进情场那么多年,只有那女子为我生了一个儿子,孩子出生后就被接回了蒙舍,至今已近二十年有余。我的儿子从出生起就在蒙舍国做了近二十年的人质。莫说是为他们传递消息和杀人,就算他们要我自裁,我也不会有半分的犹豫。」说到此处,他纵身向一侧的柱子撞去。 「休想死得如此干脆。」毛虎喝到,一脚将他踢开,翟文豹在地上滚了几下,趴在地上低声哭泣起来。 「你还有很多事需要向广州都督交代。」红鹤淡淡地说:「莫要着急求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那几名小道士,我都放了,只因实在太过年幼。我们第一次去道观时,翟文豹不许他们出来说实话,他们便收了声,不敢将阮英奇已失踪好几日的事说出来。」毛虎坐在宽榻上吃着手中一把干果,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抛。 「你别丢得到处都是。」红鹤嫌弃地说了一句,走了出去。迎面遇见燕林。 「燕大人的身体可好些了?」红鹤问道。那日陪她熬夜过后,燕林就大病了一场,请歇了几日才刚刚回到县衙。 「小娘子,燕林身体无恙。」燕林面色苍白如纸,犹疑地说:「案情水落石出后,我这几日在家查阅一些蒙舍国的书籍,不知小娘子可还记得几个月前给我的襁褓?我当时留下了花样。」 「自然是记得。和蒙舍国有关?」 「是,我只借到几本蒙舍国普通的书,那书中有蒙舍国女子绣花的花样介绍,这其中……」燕林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我明白了,襁褓上的花样,也出现在书中。」红鹤心中一震,拱手行礼:「多谢燕大人。还请燕大人保重好身体,大人还尚未娶妻呢。」 「人生短短一世,值得去做的事情有太多,何苦要让自己深陷光怪陆离的世俗,或许不娶妻也是一种选择。也请小娘子多多保重。」燕林回礼,他面色忧虑,虽然红鹤并未告诉过他任何事,但他仿佛早已知晓了什么。 盖住新会城数日的乌云终于散去,红鹤将双手背在身后望向天空那轮圆月。她突然想到翟文豹一出生就被带回蒙舍国充当质子的亲儿。 「难道我的身世也会和蒙舍国有关?」 第五卷 第一章 月影杀人案 长安城,萧尚书府。 后院偏僻小巷,今夜两盏明亮的宫灯悬于高梁之上,将朱漆的侧门照得格外亮丽,紧接着一辆宽大华丽的肩舆停在小门前,绸缎青衣的小厮跪在舆下,黑色长靴踏上单薄的背嵴,翠色襦裙的婢女上前搀扶,一名翩翩公子从肩舆走下来,皮肤细如润玉,宽额阔口,气质高贵,身着沉绿色绸缎宽袍,内搭灰缎圆领删,腰环黑皮革带,手持白色绢扇,头裹黑缎幞头,十足的京城贵公子的派头。 「月公子,我家少爷正在竹林书房等候公子。」门前一名年轻的黑衣家奴垂手上前接应。 「他倒是会偷懒的。」贵公子鼻尖冷冷一哼。 「少爷这几日身体抱恙不能亲自出门迎接公子,还请公子见谅。」黑衣家奴紧紧地跟在身后,低声解释道。 「为何听到府中有喧闹声?」月公子刚刚要踏入门内,突然收住了脚,侧耳听了片刻,眉头紧皱:「尚书府可在宴客?」 「月公子,今日尚书府前院搭台唱戏,的确有户部有几位大人在。」 「为何不通知我改期?」 「少爷说无妨,竹林书院是少爷私密处所,甚少有人会去。」 「荒谬!」月公子断然挥袖转身:「滚回去告诉他今日不见了。」他抬脚踏上小厮背嵴,眼看就要重新回到舆中。此时从侧门窜出一个面容俊美的少年郎君唤他:「小月。」 踏上宽舆的黑靴又重新回到地面。月公子手中绢扇缓缓摇扇,面色傲慢:「哼,你倒是肯出来见我了。」他对下人均正言厉色,对这位俊美的少年语气中却颇有娇嗔之意。 「既然都到门前了,就安心随我来吧。」俊美少年轻轻招手,柔声劝道:「从这里去竹林的路并不通向尚书府前院,此刻下人们都在忙活侍宴,我们也不会被人撞见。」 月公子犹疑片刻,挥袖大步踏入侧门内。黑衣家奴在前方挑灯引路,尚书府白玉迴廊曲折蜿蜒,高栏上挂着数盏华丽的幽暗宫灯,将廊外的山水花树照得暗影斑驳,恰逢此时明月半墙,风移影动,月公子当下心中一惊,喝道:「是何人在此处?!」 少年赶紧靠上前来,将他的手牵住:「别怕,只是风影罢了。」 「萧郎……」月色下,那月公子的手被人握在手心,白细的脸上竟飞出一抹红霞,彻底显露出女儿的娇态来。 两人并肩走进一处高大的月洞门,将黑衣家奴留在门外。月洞门外是假山小桥流水,门内却别有洞天,是青青竹林,小溪潺潺,半包着一座雅致却不失华丽的竹屋。竹屋临尚书府的荷花池而建,荷花池对面就是主花园,此刻花园中戏台高筑,绛紫色流苏帷幕从高杆上低垂,火把高悬,笙簧不绝。绿衣妙龄侍女手捧八珍玉食在园中如只只蝴蝶穿梭,今夜萧尚书犒劳户部同仁,特意在尚书府搭了戏台,请来城中名妓入席,户部侍郎熊驰,刘鸿,以及巡官叶舸都在。 酒过三巡,熊侍郎突然醉意朦胧地说到:「听说那台上的演花旦的涂婉是往日长安城第一花魁。」 「此事我也有听说。」叶巡官说道:「涂小娘子的经歷颇为传奇。从前的京城名花,今日京城名角。听说连当今太子都对她有所……」 「叶巡官切勿妄议皇家之事。」萧尚书出言制止:「这里虽是尚书府内,我们自家人设宴,城中桃色流言本也可随意,但今日请来这戏班不免也人多口杂,传出去恐会多生事端。」 「是下官思虑不周。」 「不如我们将涂小娘子请下台来,与我们饮酒作诗岂不是更妙。」刘侍郎也开口说道。众人皆纷纷贊成,请台上的名角下台入席是常有的事并无不妥。 于是涂小娘子从台上下来去花园侧小厢房内梳洗。期间撤下了酒宴,众人都换到荷花池边的凉亭中稍作歇息,侍女端上了热浓茶醒酒,另有奶酪燕窝,与甜瓜等甜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刚刚坐下没多久,叶巡官突然面露难色,捂住肚子让家奴将自己带去毛厕里净手。 熊侍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浓茶说道:「这湖中荷花开得甚是艷丽,我在家中也种过荷花,结果一年三年都不曾开花,我夫人劝我要换一名园丁。」 「那你不如换掉荷花的种子,花园中的花草生不出来多是一开始选的种子就不好。你们看尚书府的荷花比盘子还大,应是用的荆州种子。哎,你们看,对岸居然还有竹林,那座竹林小屋到是颇为别致。」刘侍郎说道:「与花园凉亭隔湖相望,小屋中还亮着灯,不知是府中哪位娘子居住在那里。」 「早些年是家父在后院中种了一排竹林消暑,后来又搭建了那竹屋说是要避世。家父去世后,那竹屋空置了一段时间,现在是犬子少良的书房。」萧玉兵端着茶盏惬意地说道:「他经常把自己关在那竹屋里,神神秘秘,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说着在场的几人均把目光投向了竹屋。虽是深夜,但恰逢满月,月色甚好,将湖对岸的竹屋照得清清楚楚,那竹屋的窗户白纸上映照出两名男子的身影来。 「哈哈,看来令郎深夜也有客人到访。」熊侍郎说道,又低声嘟囔着叶巡官怎么还没回座。 「也许是他的那些诗人朋友。」萧玉兵也望向竹屋说道:「少良受了他祖父的影响,和我另外三名犬子不同。他从小就不爱舞刀弄枪,却独爱诗词歌赋。」 此时窗户上那两个人影越来越近。 「看来他们的关系很好。」刘侍郎说道。 突然萧玉兵盯着竹屋的眼睛怒出惊恐之色,他脸色大变,大叫一声:「不好!」手中的茶盏砰地摔碎一地。众人皆看见竹林窗户上其中一个黑影手中高高举起匕首,再狠狠插进另一个的胸膛。 「快来人带我们去那竹屋!」刘侍郎高声喊道。 此时的萧玉兵脸色惨白,额头上已泌出了细密的冷汗,浑身颤抖着,被人搀扶起来腿软得乎走不动路,无论那两个黑影谁是萧少良,对萧家来说都是天大的祸事。 「尚书大人切莫焦虑,许只是伤了点皮毛。我们先去看看情形,才能有定论。」熊侍郎安慰道。 从凉亭到竹屋需过一座白玉石桥,再走上一段小路。众人一同在家奴的引路下走进竹林,那竹屋中隐约还闪烁着明亮的灯火。萧玉兵推开搀扶着自己的熊侍郎,率先冲进了竹屋,紧接着一声哀嚎:「我的良儿啊!」众人匆忙跟随进去,只见一名穿水绿色宽袖长衫的少年倒在竹屋地上,胸前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迹,秀美的面容早失去生机。 在他旁边还站着一名锦缎圆领袍的少年,背朝众人,手中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很显然,那就是杀害萧少良的兇器。 屋内点着数盏蜡烛,将竹屋照得恍若白昼。 「你这个杀人兇手。」萧玉兵怒喝一声,上前一步俯身拎住那人的衣领:「你赔我孩儿命来。」被萧玉兵这样一吼,那人才昏昏沉沉地转过头,萧玉兵借着火光看清他的面容,神色大惊,松开手,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家奴身上,才一屁股坐了下去。 还是一旁刘侍郎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在竹屋里跪拜下去:「参见太平公主殿下。」 第五卷 第二章 红鹤与班翀坐在牛舆上,在宝安县城中晃晃悠悠地走着,红鹤面无表情,班翀却一脸春风得意心情颇美。 「鹤儿,你去尼姑庵有何事?可又是为了你手中大案子?」班翀兴致勃勃地说:「不过既然来了宝安就休想随意敷衍我,昨日我家阿娘说你瘦得不成样子,特意叮嘱我要留你在城中长住一点时间。我家现有一位江南名厨,白案手艺甚是高超,你得留在我家养养膘再走。」 「何来的名厨?」 「我外祖母送过来的。」班翀兴高采烈地说道。 红鹤颔首,那位富甲一方的老太太对班翀格外地疼爱,生怕宝贝外孙在清贫的县衙中吃了半点苦头,平时衣食住行都额外有所打点。 「恰好我也想多留几日,领略宝安当地的风土人情。」红鹤说道:「虽然离新会不远,两座县城本地人说话的口音差异颇大。」 「此地每所村子所讲的土话发音都迥然不同」班翀说:「待你办完手中之事,我打算再跟你回新会。」 说到这里,红鹤就不乐意再理他。 牛舆在城墙墙脚下一处破烂的尼姑庵停下。此处是她通过毛虎得到线索,尼姑庵中有一名老尼二十多年前曾在泊头湖村生活过。 尼姑庵虽破旧,打扫得却十分洁净,四周有残垣的土墙环绕,前庭种有几颗古树,另有几口硕大陶缸养着碗荷,走过前庭,正前方是一处简朴的平房小庙,一名灰袍老尼站在门前,红鹤递上名帖后又说明了来意。 「小娘子要找的是向引师太,她是位哑人,若小娘子要问事,需得要老尼在一旁看她的手语再翻译出来告知,不过向引师太是后天才哑的,她的耳朵倒是不聋。」老尼看过名帖后,恭敬地说,引二人穿过小庙前堂,去向后院一处木屋。 木屋中瀰漫着一股什物发霉的气味,那向引师太靠角落坐在一处坐塌上,榻上垫着用蒲草编织的垫席,手中拿着一把泛黄的绢扇,屋里没有点灯,因为师太不仅是个哑巴,还老得眼睛已无法视物。 灰袍老尼走上前去,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再抬头对红鹤说:「小娘子,你可以说话,老师太虽看不见你还能听得见声音。不过你的嗓门需再大些,视力不好的人耳朵也不会太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红鹤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我乃新会县县令之女红鹤,敢问师太二十年前是否在新会县外的泊头湖村住过?」 这句话无需老尼翻译,师太依然半闭着眼,缓缓点头。 红鹤心中一喜,又问道:「师太,泊头湖村中可曾居住过外族人?」 师太又点了点头。 红鹤上前一步,急忙问道:「在村中住过的人里可是有过蒙舍国人?」 那坐在蒲团中双眼半闭的师太突然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双浑浊发灰的眸子,她突然张开嘴,啊啊啊地叫唤起来,那叫声诡异无比,面目扭曲狰狞,如同阿无地域中的厉鬼嚎叫。 红鹤惊一声,班翀上前用身子护住她。她却一把推开班翀,再次走上前去,借着窗外的光,她清楚地看见那老尼无牙的口中,还剩半截舌头,如同发黑的蛇信子一般蜷缩在舌根处。 「是不是有?是不是有住过一个蒙舍国的女子?」红鹤心急之下依然在锲而不捨地追问。 那师太依旧乱叫,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你快回答于我,那蒙舍国的女子姓谁名谁?」她大声怒喝。 「小娘子,不如你们先离开此处,以后再来吧。」老尼抱住师太,嚷嚷道:「我不曾见师太何时这样过,虽然她年事已高,时常神志不清。可像今日这般显露癫状还是头回。」 「鹤儿?」 被班翀这么一叫唤,红鹤也自觉方才是自己失态,拱手向老尼行了一礼,大步踏出门去。 「原来你来宝安不是为了案子?」直到上了牛舆,避开耳目,班翀才低声开口说道。 「说说你如何得知?」红鹤问道。 「若是那种遇到疑案就会方寸大乱的性格,鹤儿又怎会有大唐第一女神探的美誉?」班翀斜躺在软塌上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他得意洋洋地说:「不过无妨,你在我家多住一段时间,我明日再陪你来这里。明日那老妇要还是疯疯癫癫,我们就后日再来。」他问得不多,甚至都不去追问对于红鹤来说,有比案件更重要的事会是什么?他只是忙着拨开茶炉的炭火,又将新茶放入壶中。 红鹤嘆了一口气,将事情的原委大致告知了班翀。她对班翀虽然无男女之情,却一直将其视为良友。巫柯毛虎等人虽是知己,总归年龄比她长了几岁;乐文清和白蕙兰她视为亲生父母,生怕因调查此事令他二人介怀。于是身边唯独能吐露此事的人就只有班翀。 「我原本就知你是被乐大人领养的,却不知你居然是个外族人。」班翀惊道:「难怪你会对此事如此紧张。」 「看我面容,我分明是个大唐人。」红鹤说。 「不对。仔细看女施主你眉骨高耸,身上毛髮浓密……」 「我是大唐人。」红鹤打断他。 「好好好,反正你是我的鹤儿。这宝安县近海,不如我们现在找两匹马去海边尝尝刚打捞上来的海鲜。」班翀兴致勃勃地说:「现在大晴天,时间正合适,渔民新鲜捞出来的海胆我们用随身的短剑就可撬开倒入口中,滋味甘甜……」 刚美滋滋地说到此处,就听见牛舆外传来凌乱的马蹄与嘶鸣声。红鹤掀开舆窗上的垂帘,只见两匹毛色发亮的高大战马立于牛舆前,马上坐着虎背熊腰的将士,身着青黑锦缎常服,腰悬巨剑。 「将牛舆靠去一边,让他们先过。」红鹤吩咐车夫。 「牛舆中可是新会县令之女乐红鹤?」不想其中一名将士竟朝牛舆高声问道。 「是我。」红鹤撩开帘子,走下牛舆:「找我何事?」 「我家主人有事想请红鹤小娘子去趟长安。」为首的那名将士怒没冲冠,颧骨高耸,颌下蓄有短髯,肌肉精壮,从马上跳下,将一份公验递上。 「大理寺?」班翀在一旁瞥见公验的印章,低声说道:「他们已经有一名狄仁杰,找你去做甚?」 「狄大人三个月前已告病回乡。」那名将士听到了班翀的问话,礼貌地说道:「还请红鹤小娘子速速随我们去吧,我们已遣人前往新会知会你家中亲人,小娘子无需忧心。」 「鹤儿,我随你去。」班翀也跳下牛舆,麻利地打发掉车夫。 「你们找我何事?」红鹤将公验交还回去,问道。 「自然是有案要断。」将士拱手说道:「小娘子第一女神探的威名远扬,我等身在大理寺中办差也屡有耳闻。请吧——」身后随行中有人牵马上前:「事关重大,委屈小娘子与我们军士共乘一马。」 「还是与我吧。」班翀走上前去牵过马头。 「班翀乃大唐马球高手,御马之术一流,这样安排也无不可。」那将士说道。 「你知我是谁?」班翀好奇地问。 「公子来长安马球赛时与我京城的军士打过几次球娱乐,不过没见过也无妨。」那将士接着说道:「全天下都知红鹤小娘子的身边时常黏着的少年郎是谁。」将士朝他行了一礼:「请君上马启程。」 第五卷 第三章 几人一路快马加鞭奔向长安,中途仅仅是停下换马和用饭歇息。就这样不眠不休地走了十余日,到了长安城外,却突然停了下来。一辆比普通牛舆体积更大的宽舆停在城门外等待接应。 「还请小娘子换上这宽舆再进城。」那名将士说。 红鹤见那宽舆高大华丽,窗户边垂有紫色绣金线绸缎,旁边有两名宫衣家奴垂手等候。她踏入舆内,见轿厢中均铺设紫色绣金钱绸缎软垫,软塌旁边檀木茶桌茶炉一应俱全,那茶壶竟然是青釉凤首龙柄壶配以油亮的上等青瓷茶盏。她心中不免疑惑,传言大理寺在狄仁杰的治理下公正廉洁,井井有条。狄大人刚刚离任三月,这公用的牛舆就如此奢侈,眼下看这传言恐怕不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啧啧啧,这舆比我外祖母所用的还要华丽。」班翀一踏进轿厢中就开始感嘆,他四处摸摸,又掀开丝绸软垫给红鹤看:「你瞧瞧,这丝褥下铺垫皮毛油亮发黑,哎哟哟竟是熊皮。」 他见红鹤一直沉吟不语,又安慰道:「这一路你都不爱说话,我知你心中还惦念这尼姑庵里那位师太。待安顿下来我就立刻修书回去想法子把你的事从师太口中掏出来。我会安排府中的亲随去办,绝不会泄露关于你的半个字。」 「不不。」红鹤说道:「看这阵仗恐怕事关重大,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稍后你无论听到什么都要谨记切勿多言。」红鹤叮嘱他到。 班翀好奇地问:「这大理寺能有什么神秘之处是不能多说的?」 「你听话便是。」红鹤叮嘱道:「不可任性。」 谈话间,因为前途莫测,他们也无心观赏长安沿途街景。牛舆又晃晃悠悠地走出了一段路,终于在一处宽阔的白玉石建筑前停了下来。红鹤与班翀走下牛舆,又有两名手持长剑,身着金光闪闪铠甲的羽林执戟郎走上前来。 「请两位上前接受检查。」一名执戟郎说道。他仔细为班翀搜过了身,行事虽谨慎又礼数周全。另有一名绸衣女史模样的妇人上前来为红鹤搜了身,摸到了红鹤藏在怀中的鱼肠剑。「小娘子先将剑留下,稍后出了这大理寺后我们自会奉还。」执戟郎也将班翀也将腰间的短剑取下,然后他挥了挥手:「你们可进去了。」他指了指朱漆大门,两名绸衣侍从上前来引路,脚步轻盈,几人在白玉石铺垫的宽阔路面上行走,红鹤打量这白玉雕花围栏上的图案甚是精巧,与别处不同,白石路面也打磨得光洁如新,不沾一尘。走下主路,再穿过一处前庭,沿着迴廊走了一段,其间可见数名身着各色官袍的官员在大理寺的穿梭行走,行色匆匆,或沉默不语,或低声交谈。一行人下了游廊,又走上一条笔直平坦的主路,迎面迎来一队人马,锦衣宦官与亮甲卫士围绕着一座八人抬鎏金肩舆缓缓前行。两名绸衣侍从当即拉着红鹤与班翀跪下。 「谁啊?」班翀差点被拉了个踉跄,跪下后小声地问。 「是太子,你可别抬头。」侍从小声说:「小心你的脑袋。」 刚好那队人马就走到了面前,突然头顶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这就是你们找来要去见我妹妹的人?」 「回太子话,正是。」绸衣侍从轻快地说道。 红鹤心中生出了好奇心,偷偷将双眼抬起来想要窥视一二。可天光太过强烈,鎏金舆顶上又有垂下的金色帷幕,她只隐约见到一名身着紫色华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帷幕之后,突然有风吹过,掀起重重流苏,间隙中露出一张男子脸来,眉骨高耸,剑眉浓黑,直鼻薄唇,气质高贵典雅。 「狄公为何没有请来?」李显问道。 「回太子话,狄大人病入膏肓,派去的太医也束手无策无法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听到此处红鹤又埋下头去,片刻后,绸衣侍从才站起来说:「两位,我们接着走吧。」原来太子已悄然离去。须臾后就来到一扇黑漆门前。进门见屋内陈设颇为简单,只有两张座榻与一张茶案。 侍从说道:「请两位先在此歇息。稍后另有人前来接应。」 班翀挑了处软塌坐下揉揉自己的膝盖:「折腾了半天,却还没入正题。」 「此事竟然牵涉到太平公主?」红鹤忖量道。 「你如何知是太平公主?」班翀惊奇地问。 「方才太子李显提及了他的妹妹,当朝一共四位公主,其中三位都已远嫁他乡早就不在这长安城中。唯独那太平公主,已嫁与圣人的堂侄武攸暨为妻,因此留在了京城,婚后仍然住在公主府。」红鹤摇晃着手中摺扇:「他们匆匆将我接入长安城,此事似乎并不符合大唐律例。」 「你的意思是,大理寺借你来查一桩他们还没查过的案子?」 「不仅是大理寺,恐怕也是皇家有人借我来查这件案子。你看这厢房如此简朴,刚才你我乘坐的牛舆又如此华丽,显然不是大理寺廉洁的作风。」 说到这里,房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两名戎装卫士和一名青衣的宫廷女史,女史的髮丝紧紧束在脑后,插着一把款式简洁的金钗,年龄颇长,神色傲慢。 「请小娘子随我走吧。」她厉声说道:「班公子就在留在此处。」说罢她率先转身出门,红鹤也只好丢下班翀跟上前去。那女史一路神色严峻,沉默无声,她们在卫士的护卫下匆匆穿过一处庭院,又进入一座清雅的花园。花园中央是一处凉亭,凉亭中间放着一张金丝楠木贵妃榻,榻上坐着一位看不出年龄的女子,面目圆润,姿态松弛,身材瘦削,一袭明黄色圆领袍,头裹黑锦幞头,做一副男子打扮,举手投足间自带傲视人间的高贵气质,不是太平公主又能是谁? 红鹤当即跪拜行礼。 「诸多礼节都先免了。」太平公主正色说道:「本宫早有耳闻,岭南乐红鹤乃大唐第一女探,事关紧要,才迫不得已让你进京一趟。」太平公主缓了缓继续说道:「一个月前,本宫在尚书府中与尚书之子萧少良因事私会,不料却被人迷晕,醒来时手持染血匕首。当时在场的有几位朝廷命官,大理寺不得不依法将本宫扣留在此处。」 「但本宫身负朝堂重任,因此构陷本宫就是为了构陷大唐皇族,令朝堂动盪不安。大理寺已查此案一月有余,依然始终无法查明真相。平日本宫所受的恩宠逾制,贵盛无比,朝中已有数名官员联合起来参奏要圣人严惩本宫,不得徇私。此事已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圣人极力安抚众臣却也无济于事。本宫希望红鹤娘子能掘地三尺要将此案查清,为还本宫清白,也为大唐局势的安稳。」说罢,她将一枚刻有徽纹的令牌交给红鹤:「这是我公主府令牌,娘子可凭藉此令牌在长安各处畅通无阻,随意传人问话。刚才带你进来的女史姓王,名娘儿,是本宫亲随,你亦可通过她来找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红鹤深施一礼,退出小花园,在戎装卫士的带领下重新回到那间简朴的厢房内。班翀斜躺在房内坐塌上打着瞌睡。红鹤心中深感不妙,面对皇室中人,她只能回答问题而不可发问。那太平公主用寥寥数句就将自己打发,并没有将案子说清,在人生地不熟的长安,无头的案件她又要从何查起? 第五卷 第四章 思忖之间,厢房木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位穿淡绿圆领官袍的男子,年过五十,脸庞瘦削见骨,剑眉直入双鬓,气如洪钟地说道:「这位可是红鹤娘子?」 班翀被他这一声震醒,从榻上跳起来。「正是。」红鹤见他身着从四品官员制袍,心中已大致猜出是谁。 「我乃大理寺左少卿钟离齐。」那人话锋简快:「久仰小娘子大名,事关紧急,请两位现在随我来罢。」他话不多说将红鹤与班翀领到一处普通的木门前,房门前站有两名亮甲持剑卫士,房中敞亮宽阔,墙上点着明亮的火把,却只有三张合拢在一起的书案,书案上案卷堆积成山,靠墙几处让人休息的软塌,一张小茶案上有黑陶茶壶。 「太平公主所涉案件所有的案卷均在这个房间内,两位可随意查阅,但是不可将案卷带出。」钟离齐说道:「门口卫士会对进出此房的人搜身,稍后我会安排大理寺狱女史随侍在侧,红鹤娘子可尽管指使她,能避免诸多不便。另外这书房旁边的两间厢房已被临时收拾出来,供两位在此歇息。」他说完这些,又简短地说了几句慰劳的话就退了下去。 红鹤与班翀坐到书案前,喝着浓茶熬夜将案卷彻底翻过一遍,期间有大理寺狱的女史送来两碗汤饼填肚子,又帮忙添了灯油。直到窗外天空微微亮出鱼肚白,班翀倒在书案下轻轻打唿,红鹤才从如山的案卷中抬起头来。 「你知道你居然还磨牙么?那声音如同老鼠啃硬木一般难听,甚能帮我提神。」她拍醒书案前的班翀:「这大理寺就是大理寺,光看这案卷已写得条理清晰,查证得也异常周密。」红鹤感嘆道:「真不知我还有什么可查。」 「这么说,太平公主倒是不冤了?」班翀睁开眼,揉着自己发酸的脖子说道:「我猜大理寺碍于圣人对太平的盛宠,迟迟无法结案,最后只得拉你来垫背。若你也查出兇手是她,得罪了圣人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无论兇手是谁,既然我已来到此处总需去查出个答案来。」红鹤长嘆道:「会不会得罪圣人,也是听天由命的事。」她推开书房大门,对守在门前的女史说道:「请帮我们准备些热水,我想梳洗一番。再安排两匹骏马,我们要出门办案。」 女史领命去办,待红鹤去到隔壁厢房时已有人用木桶备好大桶的热水,床榻上还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裳。她梳洗一番后换上深蓝色短胡服,扎好头巾。片刻之后女史将两人带出大理寺,果真有两匹高大威风的黑色骏马在门前等候,门前执戟郎上前将昨日收走的剑还给两人。 班翀牵过马,精神奕奕地说道:「现在去哪?」 「北边金城坊。」红鹤翻身上马说道:「萧尚书府。」 班翀见她从容不迫地行在路上,无需旁人引路,他讶异地问:「只是一夜你就能将长安地图记在心中?」 「从小如此。」红鹤悠然自得地骑着马:「难道你不是吗?」 班翀在马上向她抱了一拳:「我不是。」 「那死者萧少良是户部尚书萧的第四子,和第二房妾室孙妍儿所生。孙妍儿年轻时是城中的一名乐妓,擅古琴,萧少良爱惜其才情纳回家中,次年就生了萧少良。萧少良在京中还有京城三少之首的称唿。」红鹤将话题拉回案情,她骑马与班翀并肩而行,一路都有人主动低头避让,想来是他们所骑战马高大与普通马匹不同的缘故。 「京城三少?只是户部尚书的庶出四子如何能当上这个名头?」 「这京城三少并非只按出身而论,而是按京城各位贵公子的品貌来选。」红鹤懒洋洋地说:「此事就写在卷宗上,他活着时见过他的人都贊他相貌俊美,超凡脱俗。」 「这么说来,太平公主夜里私会他的缘由岂不是因为?」 「你最好勿要妄言。」红鹤提醒他,说到此处她言语间又多了一分担忧:「我倒希望你此刻就抽身离开,不要搅进这摊浑水。」 「你休想甩开我。」班翀笑道,朝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将你的计谋拿去破案,不要浪费在我身上。」 「好。」红鹤接着说道:「太平在每个满月之夜都会来尚书府的竹林书房中与他相会。每次都以男装打扮从尚书府侧门入府,府中只有萧少良身边一名家奴知晓此事,若是撞到其他人,都以诗友相会之名敷衍过去。所以直到事发,大家才知道他们私交甚笃。」 「也有可能尚书府也有人知道,但不曾提起。毕竟太平公主权倾一世,此等宫闱秘闻说出来易生祸端。」班翀补充道。 两人一边说着案情,不知不觉走到尚书府前。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头雄伟的石狮身上扎着白绸,高杆上也有白绢宫灯高挂。 「这尚书府还在办丧事。」班翀说。 红鹤走上前去敲门,半响后终于有一名黑衣老奴将前门开了一条缝,尖着嗓子说:「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此时敲尚书府正门?」 「岭南乐红鹤前来办案。」红鹤朗声说道,拿出前日太平公主交于她的令牌。老奴接过令牌,仔细看了半响还了回来,一路小跑地走开了,片刻后又走来一位穿白布丧服的中年人,面容白净,对他们行了个礼,黯然说道:「公人,我是尚书府管家鲁才,我家大人此时还在府衙办公,主母和二姨娘都因少爷遇害已经病倒多日不能起床,尚书府还有几名大理寺执戟郎在后院中值守。不知公人现在过来是想找谁?又为了何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不用劳烦你们家主子。」红鹤说道:「现在带我去当日兇案的现场就是。」 鲁才领命,转身就要引路,不想又被红鹤打断:「还请领我们走一遍太平公主来时的路,从侧门进入一直到案发地。」 于是众人又绕着朱红色的高墙走了一大圈,终于到一扇高高的侧门前。鲁才上前敲开门:「公主每次就是从此门进入尚书府,这条小路可绕开府中的前庭和主花园,直抵后院竹林。」他沉声说道。 两人踏入府中,走过侧门后的小庭院,就进入一段白玉石所铺的迴廊小道,小道一旁的白玉精雕围栏扎着白绸,游廊高庭上的宫灯也已全数换成白绢。 「少良公子可是你家大人最小的孩子?」红鹤出言问道。 「是。」鲁才回答:「大人对四公子百般疼爱,不想却遭遇老年丧子这等噩梦。因此也郁结难开,病倒足一个月,前几日才去上朝。」 「那你家主母也是因此病倒?」 「四公子是主母亲手带大的,虽不是亲生,却有舐犊之情。二姨娘更无需说,母子连心。目前她二人均卧病在床,无法起身,医官每日来看两次。」 红鹤深愔当朝许多富贵人家的确有主母抚养庶子的做法,为的是避免妾室一旦生下男孩,再被夫君宠爱就会失了礼数上的分寸。说着话,一行人走到月洞门前,只见两名亮甲执戟郎守在门前,见到红鹤等人靠近出声怒喝:「这是兇案重地,闲人速速远离不得靠近。」 红鹤上前亮明身份,才得以通过。 「大理寺始终没有结案,于是戟郎守就一直死守在此处,谁都不能靠近。」鲁才好脾气地解释道:「听说也是宫里的意思,一天没找出真兇就一天不能结案。」 「哦?大理寺不已判定太平公主就是真兇?」班翀说。 「公人你切莫胡言乱语,公主的身份尊贵无比,权倾朝野,又怎么会下手杀害我家公子呢?」鲁才惊恐地说。 「听说四公子有一名亲随的家奴负责引公主入府?」 「是,家奴名叫鲁天,是从小跟在四公子身边一块长大的奴才,也是小人的亲生儿子。」 「他现在何处?」 「四公子去世后,小的安排他在打杂丧事,此时应该就在不远处,小的现在就去把他叫来。」 鲁才离开后,红鹤与班翀环视所在竹林,班翀感嘆:「这真是处别致的清雅之地,只一门之隔,仿若身处两个世界。」 「我想那就是事发之地。」红鹤看向湖边一处精巧的竹屋:「班翀,你可否帮我探一探除了这扇月洞门,是否还有别处可通这竹林。我要先去这竹屋看看。」 「交给我。」 正在此时,远远听传来一声悽厉的惨叫声。 红鹤与班翀面面相觑,同时脱口而出:「是鲁才!」 第五卷 第五章 鲁天的死法很干脆,他用一条料理丧事的白绫挂在杂物间的樑上了结了自己,身上还穿着为自己少爷服丧的麻布。尚书府的管家鲁才唿天抢地哭晕了过去,他的娘子在生这个孩子时血崩去世,之后他也不曾再娶,鲁天就是他唯一的血脉。 「我只听过殉情,还没听过殉主的?」班翀低声说道:「这孩子死得蹊跷。」 红鹤颔首,上前仔细查验。鲁天姿态僵直,指甲中有血迹,但显然是在窒息时脖子上抓挠的血痕所致,嵴椎脱节断裂歪向一边,死状是吊死无疑。倒在一旁的木凳上有他的脚印,且与他所穿鞋底吻合。除了死亡的动机,其它似乎并无可疑之处。 「小娘子,京兆府来人查验现场。」一名值守执戟郎上前来报。 「来得这样快?京城死人确实是在京兆府的职责范围内。」红鹤思忖道:「但此事牵连到尚书之子被杀案,似乎不合适单独调查。」 「谁说不合适?」一个爽朗的女声传来,紧接着进来一名穿紫色胡服,髮髻高绾,柳眉凤眼,手持摺扇的少女走了进来:「你查你的,我查我的。」 她扬眉说道:「你就是乐红鹤?我听说大理寺为了尚书府的案子专程将你接进了京城。」她将手中摺扇慢悠悠地摇着。 「这不是另外一个你吗?」班翀在红鹤身后低声地嘀咕:「你瞧瞧,她拿摺扇的模样和你差不多,穿着打扮也一样。」 「你是?」红鹤单手打开摺扇,也慢慢摇着,挑眉问道。 「京兆府武芷。」那女子神色飞扬地说:「也是方城县主。」见红鹤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她又补充道:「我乃梁王之女。」 「原来如此。」红鹤恍然大悟,此乃皇家中人,她拱手行礼:「县主,此人乃萧少良的亲随家奴,干系重大,并非是普通自杀案件。」 「因此我才会前来啊。」武芷露出手中公验:「京兆府办案,还请红鹤娘子先迴避。」 红鹤与班翀走出杂物间,班翀气唿唿地说:「这县主实在是霸道了些。」 「但她手中确实有京兆尹开出的公验,旁人迴避也无可指责。不如你我先去竹林,我还要好好仔细检查那间竹屋。」红鹤淡然地说道:「你去打探通往竹林的各处路径,稍后再与我会合。」 说罢,她独自走向那间精巧的竹屋。竹屋是单间,却修建得颇为宽敞,进门是一张款式简单的书案与软塌,两边墙壁皆为高大到顶的书架,架上陈列各种书卷。再往里走,是以半月门隔开的内室,屋中家具陈设一应俱全,且件件做工精美无比,以黄花枝木打造,金漆描花。红鹤看那靠墙的床榻上,金线满绣的明黄色缎褥灿烂刺眼,明黄是皇家用色,平日里上面躺着何人已不言而喻。难怪那大理寺一声不吭,咬碎了牙都不结案。太平公主已嫁与定王武攸暨为正室,生育两男一女,虽然坊间多有她的宫闱传闻,但从未被证实过,若此事由大理寺揭露,不仅坐实了传言,还一举得罪了太平公主,定王和圣人三个。还是班翀对官场中的人情世故熟稔,一眼就看穿出中缘由。不过想到昨日见太平公主时,她神态自若,松弛有度,丝毫不因情郎之死伤心,恐怕比常人还多了几分铁石心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竹屋临湖,此刻窗户已打开,对岸花园中的凉亭在视野中清晰可见。红鹤走到窗下一团血迹处,案卷中已有写明。她左右看看,在地上躺了下来,用自己左后背贴住那团血迹,睁开陷入了沉思。 直到班翀走进屋内,叫了一声,红鹤才惊醒过来。 「何事?」 「没事,以为又看见一具……」班翀拍了拍心口,长吁一口气:「你可有何新的想法?」 「没有。」红鹤从地上坐起来,淡淡地说道:「当日萧少良就倒在此处,左胸被刺。他们的影子,恰好被靠墙架子上点燃的烛光映在这面临湖的窗户上,而湖的对岸,又恰好尚书大人正在宴客,因此恰好有多位大臣共同目睹了兇杀案的发生。」她打开摺扇,轻轻地摇着:「世上哪有如此凑巧之事?」 「我发现除了先前我们进入的那扇半月门,对面同样的位置也有一扇半月门可进这竹林。目前也有执戟郎看守,那门通往的是尚书府后花园主路。」 「因此也许有人会乘机潜入竹林。」红鹤走到床榻前:「这张床自从那日之后就无人动过。」她弯腰仔细查看床褥上的金线,用手拾起床褥上的一条细长髮丝放在光下仔细查看了一番。 「大理寺和京兆府怕是已将这间屋子掘地三尺了。」班翀声音沉闷地说:「我刚出竹林,见县主带一队人马从鲁天所住房间里搜查回来,好像的确搜出了一些书信。」 红鹤还拿着那条髮丝在光下研究。 「喂,你一点不急么?」 「急什么?」 「你看啊,突然出现和你打扮一样,说话方式一样,干的活儿都一样的女子。你毫不介意?」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若都要因此不快未免太过霸道。」红鹤淡淡地说道:「叫人将府中当日在后花园侍宴的下人都带上前来,我要挨个寻问。」 「在哪问?」 红鹤手中摺扇一指:「就在对岸那处花园凉亭。」 从竹林另一侧门出去,再走一段小路是通往花园的白玉石拱桥。尚书府宅院依制而建,园中各色花朵开得灿烂瑰丽,槐树榆树高大成林,八角琉璃瓦凉亭就藏在花树之间,走上前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在天光之下,湖中水光潋滟,湖心那一片清荷也盛开如云。 「可惜现在是白天,否则还能再验证当晚的光影。」红鹤站在凉亭中,望着对岸的竹屋暗忖道。 第一个被执戟郎带上来的是当日在宴会上侍奉的婢女,名唤芳儿,及笄之年活泼可爱。 「小娘子,当日尚书大人在后花园搭台唱戏,就是在那里。」她的小手向凉亭外的一角指去:「后来有位大人提议叫花旦下场来陪侍,因此大人撤掉酒宴转到这凉亭中。当时奴家在凉亭里帮忙照看茶炉,叶大人突然腹痛难忍,让家奴带了下去找茅厕。」她言语中有种粗俗的天真:「许是刚吃过肥腻鱼肉,又吃了冰镇的甜瓜闹肚子啦。」 「那你可记得叶大人是何时回来的?」 「没注意。」芳儿伶俐地摇摇头:「小娘子可以去问那名家奴,他叫乔年。」说到此处她脸色露出一抹娇羞之色:「他与奴家一同进府,当日就是他负责照料叶大人。」 乔年果真是名唇红齿白的少年,走进凉亭,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 「回小娘子,当日是小的把叶大人引去净手。叶大人在茅厕中呆了大约一刻钟,中途还问小人要了干净的厕筹备用。等我与叶大人回到凉亭时,凉亭中已无人在,想来是大家都去了对岸的竹林。」 红鹤颔首,这些在案卷中都有提起。 「中途要的?」 「回娘子话,是中途要的。」 红鹤略略思忖片刻:「当日可还有发现什么奇怪之事?」 「也不能说是奇怪。」乔年犹疑地说:「我也不能确定……」 「你只管说出来就是。」 「当日我在后院茅厕外等叶大人,旁边就是腾出给当日戏子梳妆换洗的厢房,小的,小的好奇偷看了一眼,想看看那京城名角……结果……」 「结果如何?」红鹤扬眉问道。 「给涂姑娘单独使用的厢房中空无一人。小的带着叶大人一路过来,途中也不曾见到涂姑娘,心想她怕是去了别处?」 「为何当日你不曾将此事告知大理寺?」 「当日府中刚刚发生惨事,小的被各位公人拿去轮番问话,心情太过紧张,脑中一片空白。在事后小的才慢慢将此事回忆起……事情已过许多天,小的也不知该跟谁说。」 涂姑娘?红鹤回忆起大理寺的案卷中的确有这样一位梨园名角,不过案卷上却写着她一直在厢房中梳洗更衣。 第五卷 第六章 红鹤与班翀在尚书府凉亭中将当日在场的所有下人都问过了一遍,除了乔年所讲之事,其余大致与案卷中写的相同。所述不表。 直到暮色四合,萧玉兵才披着昏暗霞光回府,他已换上一身黑色常服,双眼满布血丝,身形佝偻,听闻红鹤与班翀在凉亭问话,虽以他的官衔完全不必如此,但也还是特意前来问礼。 「其实谋害犬子的可疑之人不多,除了太平公主,又还能是谁?」萧玉兵沉重地说:「但太平公主有圣人做保。只是我不懂他们是何时厮混到一起的?」 「此话怎讲?」 「小娘子,不怕你笑话。但那太平公主明明正和刺使之子张昌宗打得火热,这是全城皆知的事,她的那些俊秀的男门客都养在她独居的公主府内。现在外界如何又给少良冠上与公主私通的名头?我的孩子明明是被公主所杀,试问如果他们当真有私情,太平公主又为何会对少良动此杀心?」萧玉兵晃着鬚髮全白的脑袋:「想不通啊,老夫为此事夜夜辗转难眠,可老夫虽为当朝二品大员,在此事上能起到的作用是鸿毛微雨,不值一提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红鹤思忖片刻,将涂小娘子的事告知与他:「萧大人,当日请涂小娘子的戏班来唱戏可是你自己的主意?」 「的确是我的主意,户部刘侍郎和熊侍郎均对那涂小娘子着了迷,既然款待宾客自然要投其所好,那涂小娘子之前是青楼花魁,赎身后做了梨园名伶,不想身价却贵了。」 「那么又是谁提议将茶饮地点搬到凉亭中?」 「也是老夫。当日酒饱饭足,刘侍郎提议让涂小娘子梳洗一番下来陪宴。老夫就撤了酒席,转到这凉亭中饮茶闲话家常。」 「那当日可曾有人主动提起对岸竹屋?」 萧尚书思忖片刻:「还是刘侍郎。」 红鹤颔首,将手中摺扇打开。 「红鹤娘子的意思是,此事与刘侍郎脱不了干系?」 「那要待我见到涂婉才能定论。大人可在当夜再见过涂小娘子?」 「当日犬子受害,老夫早已神志不清。不记得曾再见过她了。」 「那名叶巡官,在事发时不在现场?」 「叶巡官由家奴带去了茅厕,期间家奴一直守在茅厕门外。」 红鹤颔首,将面前的凉茶一饮而尽,又谢绝了萧玉兵留他们在尚书府用饭的提议,起身与萧玉兵告辞。 「公人,我们家小娘子去了梁王府。」平康坊梨园的小厮站在一盏灯笼下,披着昏暗火光,神色倨傲,仿佛他才是那个受邀赴宴的人,他斜睨红鹤一眼:「今夜梁王宴请太子,请了涂小娘子赴宴。公人也不必等待,涂小娘子回回去梁王府都是太子亲自护送回来,这还不知要等到几时呢。」 「这么说来,那涂婉的背后就是太子了。鹤儿,我们恐怕牵涉进宫廷政事纷争中了。」回程的路上,两人牵马在长安街头漫步,班翀忧心地说道。 「长安果真是不同凡响。」红鹤仿佛没有听到班翀在说什么,自言自语道:「你可看到刚才在街上行走的那些僧祗奴?我从未见过如此全身漆黑的人,甚至黑过了波斯人,他们是天生如此?」 「不如你现在就去找大理寺的人说自己查不出来,请辞回岭南?」班翀说道,随后又摇头:「但你不会,平常就倔得跟头驴似的。」 「你饿不饿?」红鹤问他。 两人就这样各聊各的,走进一处食肆,挑了二楼一处临窗的餐桌坐下。红鹤点了一份裙带素面,班翀却皱眉:「好不容易来趟长安,你怎么吃这样简陋?」他转头喝到:「掌柜的,先来两碗羊肉汤饼,卤猪蹄,猪手,盐水鸭,拍黄瓜都端上来,对了再来两碗胡辣汤。」 「我平日里食量就不大。」红鹤气定神闲地眺望长安街景,满城流光溢彩的灯光亮过天上的繁星,她语调温和:「等此案办妥,不如你带我在长安游歷一番。我感觉这世上还有许多新鲜事,是我不曾见识过的。」 「好。」班翀回答到,他们的命运已在顷刻之间,但红鹤却是波澜不惊,班翀知道她一定比自己更明白目前的局势。 红鹤轻嘆一声:「等用完饭,你先骑马回大理寺吧。」 「你呢?」 「我需去趟梁王府,用我身上的令牌或能见到那涂小娘子一面。」红鹤道:「无需再拖到明日。」 「我要和你一同去。」班翀说道。 「不,我要你再查太平公主当日到尚书府之前的全部行程。」红鹤转言道:「今日尚书府家奴自缢看似是有蹊跷,可现场却分明是自杀,并无他杀痕迹,此事实在令我郁闷难解。」 「不知那娇蛮县主带走的书信里是否有线索。」班翀不快地说:「这是书中多有写过的桥段,突然自缢多半是被人以家人性命逼迫所为。」 「也许暂时能这样假设。」红鹤颔首:「只是时机过于巧合了。」 入夜,长安城街上烟雾缭绕,湿气沉闷,似乎这将是一个雨夜。 红鹤牵马立于梁王府门前。 「小娘子,你还是回吧。就算你有公主府令牌那又如何?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梁王府何时认过这个,涂小娘子正在陪侍太子殿下,此刻是不会出来的。」王府门前的护院小厮说道。 「区区一名戏子,竟然比公主还要难见?」红鹤当即怒喝道:「究竟是她人难见还是你这畜生自作主张。」 「小娘子你是不是第一次来京城?为何不懂这里的厉害关系?只要在梁王府里,公主府的令牌就是无用的。」小厮神色鄙夷地说:「并不是小的在自作主张,而是此刻拿你的令牌进去恐怕会小的贱命难保。你若非要见,可等到子夜,太子出府时或许就能见到涂小娘子一面。」 红鹤见左右也是进不去梁王府了,于是就在府门对面挑了一处墙角坐下来安心等待。 直到子夜时分,果真才见到一顶华丽鎏金舆顶的宽舆缓缓行到王府门前。红鹤当即揉着酸麻的双腿走上前去,她在昨日已经见过太子模样,此刻跟在李显身后的是一名美艷女子,面如桃花,羽玉眉下一双杏眼盈盈秋水,红唇饱满如同雨中芙蓉花瓣,乌髮如云松垂绾在后脑,别着一朵白芙蓉,身上是一件素白齐胸罗裙,腰间挂一只水青色荷包,雪白香肩上随意地披着藕色薄纱披子,身段柔美,楚楚动人。那正是梨园名角涂婉。 「涂小娘子,还请留步。」 话音刚落,几把明晃晃的长剑,直指红鹤鼻尖。 「大胆,何人敢阻扰太子出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第五卷 第七章 「岭南乐红鹤。」一个漠然的声音传来:「你查案子查到本太子的头上?你真是有天大的胆子啊。」中年男子站在王府高悬宫灯下,语调如同温润流水一般漫漫随意,他黄色宽袖随意一挥,羽林卫士收回长剑。 「太子,我只想借涂小娘子问上几句话。」红鹤拱手恳请道。 「婉儿也与你所查的案件有关?」 「事发时,涂小娘子的确是在尚书府内。」红鹤答道。 「太子!」涂婉突然欠身对李显说:「萧少良被害时婉儿的确在尚书府内,但婉儿与此事绝无关系。婉儿只是奉命去尚书府演出戏罢了。」她粉脸通红:「真不懂此事何时才了。」 「有人曾瞧见你事发时并不在供你梳洗的厢房内。我来此也是想确认此事。」红鹤说道。 「我该说的都和大理寺说过了。」涂婉厌烦地说道:「你们还要烦我到几时?我一直都在房间中梳洗。」她撇了一眼红鹤:「我不知你所说我不在是什么意思,当时厢房中只有我一人,但我的婢女一直守在房门外。因此才能确认我是清白的。你竟单凭别人的一句话就前来胡搅蛮缠?」话音刚落,天空一道闪电穿过,惊雷贴着众人的头皮炸开。 涂婉被吓得丽容扭曲,将柔软的身体缩到李显身后:「太子……」 「只是雨前的雷声罢了。」李显轻声安慰道:「我这就送你回去。」转头看向红鹤,语调也同样轻柔:「现在天色已晚,小娘子还是先回罢,既然婉儿已说明白了,那我相信她就与此事无关。」 眼看羽林卫士护卫着两人上了宽舆,红鹤只得在疑虑中自行离去。一路上冒雨策马,用令牌应付了巡逻的羽林军,又过了坊门。疑云始终在她心中不断翻滚,为何大唐太子居然会对贱籍女子如此着迷到失了魂智?确然,那涂婉美艷不可方物,可平康坊中的美丽女子又何止她一个?太子李显一度在登基后被废发配房州,现在又重新復位太子。世人都道他定有坚韧的性情才能熬过那段众所周知的低谷。可现在她亲眼看到李显竟然是个沉迷美色的懦弱男人,因为他对那涂婉儿显然不是在做戏,而是真有情。 红鹤回到大理寺门前,将战马交还给值守的执戟郎,又经过一次繁复的搜查手续后才回到大理寺客房当中。班翀此时并不在大理寺内,想来是去查证太平公主当日的行程。女史早已打点好房中一切,大木桶中有新鲜的热水,床榻上有干净宽袍,款式普通总好过没有。红鹤在厢房中梳洗一番,换上舒适的绵绸宽袍,又走进隔间书房,拨亮书案上的油灯,将厚重的案卷放在眼前。 案卷中所述,太平公主的宽舆是当日亥时一刻左右到了尚书府门前,萧少良死于亥时二刻,眼前似乎只有两个答案,一是太平公主到尚书府后就立刻动手害了萧少良。二是有人熘进竹林迷晕了太平公主,再害了萧少良。可凉亭到竹屋区区百丈的距离,在花园中用茶的众人一刻钟内就能赶到,且都目睹了太平公主确是清醒状态下手持利刃——红鹤顿觉是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小心翼翼地在灯下摊开,里面是几根今日在竹屋床榻上捡到的髮丝。红鹤仔细地查看这些髮丝,一个设想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她的顿时心中发凉,身体颤慄背心冒出一层冷汗。 难道这果真是一个死局? 正在此时,班翀突然推门而入,高声道:「我查到了她当日的行踪。」他走进屋来,抖落一地蓑衣上的雨点。 「如何?」红鹤收好丝帕,定了定心神才问道。 「那太平公主当日去了华严寺礼佛,随行人员中还有襄州刺史之子张昌宗。她酉时五刻才回到公主府内,一直与张昌宗相伴到戌时,直到接到一封密函后然后才了出府。」 「不知是谁送的?」 「既然是密函嘛……」班翀惋惜地摇摇头:「总之她的确是被密函叫出了公主府。」 「这么说来,萧尚书所言不虚,太平公主的确倾心于这位刺史之子。那公主因私情夜会萧少良就更说不过去了。」红鹤颔首道,她突然问:「你如何这么快就将事情打听清楚的?」 「终于发现我厉害了?」班翀又露出他独有得意浮夸之色,红鹤却觉得他这次并不惹人讨厌。 「王公贵族的府邸都统统聚集在长安城北边的几个坊里,我只消去公主府附近的浴场,那里定有一些王公家奴小厮趁休息时跑来消遣放松。我用一锭银子就贿赂了公主府一名护院家奴,你要知道他平常出门洗一次澡才需花20文钱。」 「所以你去了公主府附近的浴场贿赂了家奴?」红鹤恍然大悟:「这倒是我没想到的途径。」谈话间她的神色依然阴郁,班翀带回的消息更加证实了她脑海中的想法。 「你有发现?」班翀揣度道。 红鹤默然地摇头。 「这个给你。」班翀从怀中掏出一包油纸,打开一看竟然是两串糖墩儿:「你今日没吃多少东西,回来路上看见路边还有小贩,现在正是吃山楂的季节。」他咧开嘴笑。 红鹤将一粒糖墩儿放进嘴里,很快又吐了出来,咬破糖衣里面的山楂差点把她酸到落泪。 「这小贩是个骗子,他将甜的糖墩儿放在外面,等我尝过之后又把里面酸的卖给我。」班翀怒道:「这糖墩儿的甜和酸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差别。」他试着吃了一颗,又吐了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红鹤茫然地看向窗外,今晚是个暴雨如注的夜。 雨夜,太子府。 太子妃韦氏正斜躺在一张华贵的贵妃榻上,身着深紫色宽袍,一盏已去掉笼纱的落地宫灯就在跟前,她手中捧着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猫,满脸疼爱地轻抚着。 从窗外翻进来一名夜行黑衣诸率,跪地抱拳:「回太子妃,有信鸽回报,当年那蒙舍国女人丢下女婴找到了。」 韦氏将手中狸花奶猫放回脚边的软篮中,俯身向前,饶有兴趣地问:「在何处?」 「还好我们那老尼姑身边留了眼线。半余月前,有人终于上尼姑庵打听当年之事。岭南暗探在得到消息后进一步做了验证,那姑娘确是当年泊头湖村外的弃婴,而捡去她的人现是新会县令乐文青,此事乐文青身边的许多亲随都知道。她叫乐红鹤,现就在长安。」 「乐红鹤?不就是那位岭南女神探么?」韦氏思忖道:「看来她还不曾探明自己的身世。」 「娘娘,我们可要做些什么?」 韦氏长吁道:「她虽是蒙舍国人,身上却也有一半大唐人的血脉,她的出生註定了她是无辜可怜的人。」她嘆息一声,温柔地抱起踏过她膝盖的小猫:「但愿她会永远被蒙在鼓里。」 第五卷 第八章 可,为什么要杀他? 红鹤举起灯笼,只见萧少良所居卧房中的陈设也非常简单,屋里的茶案与四张软塌均红木所制,打磨光滑,茶案上是一套越窑青瓷茶壶。月洞门隔开卧榻与前厅,再往里面走靠墙是一张架子床,和一只款式简朴的衣柜。 「看来这萧少良平日里是个淡泊宁静的人。」红鹤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不想这样的人竟和艷闻扯上联繫。他那竹屋卧房里的家具与此处有天壤之别。」 「处世淡泊不代表没有欲望。」班翀在身后说道:「鹤儿,你要找什么?」 「找他被杀的原因。」红鹤走到架子床边,开始翻找:「兇手一定有他的动机。」红鹤开始查看床褥下方的夹层,她搜索得颇为仔细,将屋内的里里外外均翻找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红鹤寡欢说道:「难道真是情杀?」 红鹤推开窗,看着窗外尚书府花园,刚经歷一夜暴风雨洗礼,园中满地残枝,草木萧疏。树梢上挂着白绢宫灯,更令人觉得满目荒凉景象。 突然近处暗沉的树影下闪现出一抹嫩绿色,红鹤定睛细看,一名婢女正站在树下望着红鹤,树影笼罩她清丽的面容,神情忧郁,脸上似乎有事欲言欲止。 红鹤快步走出屋子,转过一道迴廊沿着矮梯进了花园,但那处老魁树下哪有佳人踪影?再一转头,跟前就站着一人,红鹤低唿,慌忙退后几步,这才看清正是尚书府鲁才,但身着一袭白色粗布长袍,手中抱着一只火盆,面容呆滞,脸色蜡黄如同行尸走肉。 「鲁先生。」红鹤拱手,略带歉意地说:「我今日还是前来查案。」 「好。」鲁才痴痴呆呆地说道,他甚至忘记向红鹤行礼,又木纳地转身离去。 「公人。」此时从杜鹃花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红鹤定睛一看果真是刚刚那名绿衣婢女。 「小娘子,你可有事想要告知于我?」红鹤柔声问道,生怕嗓门过大会吓飞这惊雀一般的娘子。 「公人,奴家碧玉,尚书府粗使婢女。」碧玉面无血色,声音颤慄道。 「碧玉,你有何事?」 「奴家不知此事是否重要。」碧玉面色犹疑:「奴家平时在尚书府厨房里打杂洗菜,四公子遇害的那日晚上,奴家在尚书府见到四公子和一陌生的男人在一起。」 「那陌生男人,不是太平公主?」 「非也。」碧玉说道:「太平公主成婚前去天祭时奴家曾在大街上远远见过她一次,虽然她乘坐的宽舆垂幕重重,但奴家也见过她的模样。当日奴家在后院见到的恐怕和太平公主长相大不同。」 「哦?说来听听?」 「那夜,奴家原本在厨房里帮忙,但那宴会热闹非常,后院中婢女实在忙不过来,奴家奉命前去花园宴会中打一些下手。经过侧门时,奴家见到一名男子,气质甚是高贵,鹅蛋脸,额头宽广。奴家没看太清,但那人绝不是太平公主,这是奴家可以确定的事。」 「那你是否能看出他的年龄?或者表情?」 碧玉沉思片刻,无奈地摇摇头:「当时离得太远,加上光线暗沉,奴家只能看清他模煳的轮廓,表情年龄都一概看不出来。」 「你为何将此事告知于大理寺?」 「奴家也想过要说,可管家鲁才说勿要多生事端,四公子的死本已流言四起,人人都说他与太平公主——」她停顿下来,缓了缓又接着说道:「碧玉不相信,四公子平时对下人体恤之极,哪怕奴家只是个粗使女婢也不曾被看轻半分,怎么会和太平公主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说着碧玉眼中滚出了泪花,她低头用棉布手帕拭去眼泪。 「你可听见过什么?」 「当时奴家躲在树林中,见到公子带着男客,于是奴家也不敢出声。不过听见公子叫她小月。」 「小月?」红鹤眉头紧皱。 「公子对他,颇为亲近。」碧玉小声说道,神色酸楚。 红鹤当下心中有了打算,轻声安抚了那黯然失魂的婢女几句,走回萧少良的寝房,班翀还等在此处。见她进来,他嫌弃地说道:「我刚看见尚书府的管家抱着一个大火盆从廊下经过,我叫他他对我笑了一下,那唾液都流到下巴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他昨日才痛失独子,显然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缓解,也因此丧失神智。」红鹤说罢,又将刚刚婢女碧玉告诉她的事重述了一遍。 「这么说来在太平公主之前还有一个人也去了竹屋中,只不过现在萧少良和鲁天都已不在,只有鬼才能知道当日小屋竹屋中的人是谁。」班翀长吁短嘆。 「这鲁才的身上一定有见不得光的事。」红鹤摇着摺扇,神情颇为苦恼:「只是他现在已神智不清……」 说到此处,门外一阵喧譁声,红鹤与班翀探头看去花园,那县主武芷正带一堆京兆府不良人走向后院。她竟然又是一身干练胡装,乌髮高绾,手持摺扇,趾高气昂的模样打扮得和红鹤相差无几。 「难道还真让这小娘子查到些什么?」班翀说道。 「去瞧瞧。」红鹤将摺扇一握,率先走出房门。 循着声音,红鹤找到竹林,武芷正带着人在竹屋中搜查。红鹤步入竹屋,见到两侧书架上的书卷已全数被人扒落到地上。也只有武三思的女儿才敢在二品尚书府中如此蛮横地寻找线索。 「红鹤娘子。」武芷打开摺扇高声说道:「你来这里又是为何?」 「回县主话,自然是来看你查案的。」红鹤诚恳地说道。 武芷一愣,转瞬又高高兴兴地说:「那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这尚书府内有突厥细作。」武芷面露得意之色。 「县主,此事兹事体大,且不可乱言。」红鹤面色一惊:「你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证据,才会来此处搜寻。」武芷慢悠悠地摇着摺扇:「我听闻红鹤娘子是大唐第一女神探,心中已仰慕许久。昨日初次见面,因赶着查案礼数不周,还请小娘子见谅。」 「此事我们自然都不会放在心上。」红鹤说道:「可昨日县主还在查验鲁天自缢的事,今日怎就来竹屋搜查?」 「鲁天的自缢一定与萧少良被杀有关。但我不知他自缢的动机,以及太平公主杀害萧少良的动机。你知我那堂伯娘,平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威风惯了。对着京兆府还有大理寺的询问,她可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否则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将你拉来京城。」武芷说道:「但今日一大早我阿耶的暗探拦截到突厥探子发往外界的密信,上书萧尚书府卒细作一人。我恰好在阿耶的书房中神游,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即就带了人马过来。」 「所以县主怀疑突厥细作不是萧少良就是他的家奴鲁天?」 「我相信突厥细作是萧少良。鲁天只是一名公子家奴,又能探到什么情报?反而尚书府四公子,可以随意进出他阿耶的书房,或随意偷看尚书大人带回府中的公文。」 「那鲁天又为何会自缢?」 「这正是我想不明白之事。」武芷说到这里,将手中摺扇一收,双手抱拳向红鹤:「这尚书府内,定然还有其他的突厥细作,还请红鹤娘子能助我一臂之力将此人绳之以法。」 第五卷 第九章 鲁才痴傻地站在后院一处污秽的墙下,嘴角挂着唾液,形同一只迷失的孤鹤,手中依然是那只破烂的火盆。 「从昨日起就这样啦,谁也拉不回去,一直在外面游荡如同游魂。」一名年长的粗使僕妇在负责照顾他:「换别的家奴早被丢去东市卖啦,他是尚书府管家,没有大人发话谁都不能将他丢出去。」僕妇神色厌弃地说:「他清醒的时候可没少欺负我们,现在却还要我们尽心照顾他。」 「鲁先生?」红鹤走上前去,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那鲁才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突然一股刺鼻的怪味传来,红鹤顿觉难以唿吸,她捂住口鼻,僕妇在一旁叫道:「这老奴,他竟然就这样将粪便拉在裤裆里?看来是真疯了。」她走上前去,一个耳光重重刮在他脸上:「现在我还要给你洗裤子!」 鲁才抱头呜咽着跑了 「你为何对他这样不满?」红鹤高声呵斥:「他昨日才丧子,哪怕是个路人都会对他抱有怜悯之心。」 「小娘子你是不知,这鲁才自持是尚书府管家的身份高人一等,平日里对我们家奴刻薄刁钻,但凡犯了一点错,轻则责骂重则鞭笞伺候。」僕妇狠狠地说道:「可他自己也是名奴才呢,还偷偷躲在房间里薰香,茴香和母丁,那可是我们家大人上朝时才配用的东西,都便宜给了他。我呸,他也配?他只配现在这样浑身的屎味。」 「红鹤娘子,看来你什么都不会问出来。」武芷在一旁遗憾地说。 走出花园,恰好遇见萧尚书带着几名户部官员回府用膳议事,萧玉兵身后跟随的官员里有兇案当日在场的刘熊二位侍郎,也有林巡官。红鹤便停下来又与他们三位聊了几句,从他们口中所得的信息也毫无新意,早已记录在大理寺卷案上。期间红鹤特意观察了三人衣着,刘熊二位侍郎的配饰皆为黄金玉佩等华贵之物,而林巡官的配饰却稍显寒酸,只在腰间别了只水青色荷包。 问完话,红鹤等人婉言谢绝了萧玉兵相邀一同用膳的好意。 「线索又断了。」回大理寺的路上,班翀神色悒然:「显然,武芷也未能从竹屋中得到任何线索。不过她就这样定论萧少良是突厥的细作,也太快了一些。」 「因此今日武芷才没告知萧尚书此事,只是说前来调查府内兇案。」红鹤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向前走:「若真查出萧玉良是与突厥有关的,恐怕整个尚书府的生死都在顷刻之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不过这的确是个被杀的好理由。」班翀说分析道:「你一直说找不到兇手动机,这也许是突厥细作内斗引发的。当日在太平公主之前来到竹屋的男人,也许就是另一名细作。」他振振有词地说。 「你真是聪慧之人。」红鹤赞嘆道:「那太平公主拿着细作内斗的匕首又是何故?」 「此事还需仔细斟酌,但我刚看你一直盯着那林巡官打量,可是有什么发现?」班翀非常利索地转移了话题。 「只是一些不相关的线索。」红鹤说道,她茫然地看向远处灰色的天空:「不过此案,恐怕真的会成为我破解不了的悬案。」 「若是连你都破解不了,也难怪大理寺那帮人会对我们躲躲闪闪,我今早在游廊中遇见左少卿,我向他问礼,他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跑得飞快,仿佛我是什么瘟神。」 「那他们比我们可聪明多了。」红鹤懒洋洋地说道:「今日无事,稍后等我见过太平公主说明此事后,我们就可以找点乐子。」 「你想做什么?」班翀问道。 「就蹴鞠吧。」红鹤摸着自己酸软的颈项:「出出汗。」 回大理寺后,红鹤照例需由公主的贴身女史李婉儿引着走进花园。太平公主依旧坐在大理寺的小凉亭中,依旧穿着明黄圆领袍,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细看,仿佛她就一直坐在那里,从未离开过凉亭。被大理寺拘押之后她能去的地方除了卧房就这处单独为她辟出的花园。这里的一切都比不上她那穷奢极欲的公主府,却又好过被送进暗无天日的监狱。 「公主殿下。」红鹤行礼道:「红鹤来此有事一问。」 「哦?这么快就查出了头绪?」太平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波澜不惊地看着红鹤:「何事?」 「据我所知,公主之所以在夜里匆匆赶去尚书府,是因为接到一封密函所致。红鹤想问的,是密函的内容。」 「大胆!」一旁的李婉儿厉声呵道:「居然向公主提如此无礼的问题!擅查公主行踪乃是死罪,你竟敢……」 「无妨。」太平公主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道:「是本宫让红鹤娘子负责探查此案,也就默允了她会调查到本宫身上。本宫当日的确是接到密函后去了尚书府,此事我并未向大理寺说明。」她轻笑一声:「我知他们就算查出来也没胆量来问,大理寺百年来也只出了狄仁杰一位长了胆子的人。不过既然你问了,那密函上写着尚书府那晚会有突厥的细作活动。至于密函来源当然不能告诉你。」 「请问殿下,红鹤可否借密函一看?」 「读后本宫当即在烛台上焚毁了。那晚公主府大摆宴席,在场许多人都见到本宫亲自烧了那封信件。」 「那么,公主去到竹屋时,可还见到过其他人?」红鹤问道。 太平公主面色无惊,神情如常地说:「并没有,本宫刚进那竹屋就被迷晕了,醒来时手中才有那把匕首。期间并没有见到过任何人。」 「殿下,红鹤还有一请求,不知殿下是否允许红鹤上前仔细查看殿下的头颅。」 「你这刁蛮的乡野村姑,你怎敢要看——」 「无妨。」太平公主说道:「你来看吧。」 红鹤赶紧弯腰上前,将太平公主的头颅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一番,又退下说道:「红鹤已经看完了,多谢殿下的成全。但红鹤破不了此案。」 「哦?你破不了此案?」太平扬眉说道:「这才第三日,你为何如此快就下此结论?」 红鹤跪下,向太平公主磕了一个头,目光悽然:「回殿下,因为要破此案,红鹤就是死罪难逃。可红鹤还年轻,家中还有父母尚未尽孝。我宁愿承认自己破不了此案,因为人活着总比死了要好。还请殿下放红鹤一条生路。」 「她非死不可?」武芷站在一处绸缎帷幕低垂,光线暗沉的书房内,面色疑难:「打发她回去她那南蛮之地就是,何必非要她死?」 「回去她再继续追寻自己的身世?」韦氏柔声问道,她正仔细用自己白嫩细长的手指捏着一封燃烧的信纸:「她可是有大唐第一女神探的美誉,狄公还在任时会调来她破获的案卷查阅回味,对她是赞不绝口。这样的人才,把她放回去?」她笑了笑:「回去告诉你的父王,夜长梦多,若让她获悉了自己身世再想做点什么就难了。至于破案嘛?就让那太平公主关在无趣乏味大理寺内,背负通姦杀人的罪名过完一生,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疯。」韦氏点燃那盏金蟾啮锁香炉中的沉香后,将剩余的信纸丢入脚下的火盆内。室内火光昏昏暗暗,惨惨幽幽,将她美丽的面容照得阴晴不定。 已十八年了,噩梦夜夜都回到她脑海中;十八年,一百二十三条人命,每一个人都面容扭曲,七窍流血;每一夜都在梦里问她,要何时她才会得到报应? 第五卷 第十章 「还请殿下放红鹤一条生路。」 这话音刚落,太平公主面色微微一怔,挥袖摒退她女史。花园中只剩下她与红鹤二人。此时花树丛中传来风声飒飒,公主肃穆端坐贵妃椅一角,而红鹤低头垂手跪于台阶下。 「你是如何得知?我自问当日的事没有任何破绽。」她思忖半响,沉声问到。 「回殿下,红鹤说过,红鹤还不想死。」 「因此我摒退左右,你只管回答,你我二人现在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从未发生?」 「对,你大可畅所欲言,我免你死罪。」 「是!殿下,直至今日大理石还在严守犯案现场,昨日我在竹屋的床榻上收集到的一些髮丝,有黑也有白。但刚才红鹤也仔细查证过,殿下乌髮如云,头上没有一丝白髮。这证明那皇家专属的床榻绝不是给公主用的,而那萧玉良是普通尚书之子,他也没有胆量擅自将竹屋中的床褥换成明黄色。因此我想萧少良虽然行事清高淡泊,但他一定有位见不得光的情人,而那情人也和公主一样,拥有睡在明黄色床褥上的权利。」红鹤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有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利,又能让殿下心甘情愿顶罪的,这天下恐怕只有一人。是那人一时间意乱情迷,才闯下了祸事。」 「大胆!」太平公主怒喝一声,她的一双丹凤眼彻底沉溺在惊恐中。凉亭外树梢上,几只飞鸟被她的声音惊得如支支穿云箭,扑翅沖向灰色天空。 「好你个乐红鹤。」太平公主厉声说道:「妄议圣人是死罪。」 「殿下,红鹤可没说过是圣人。这是殿下亲口说出来的。而且殿下刚刚也说过,红鹤与你现在的谈话从未发生,不能论罪。现在,还请殿下告诉红鹤,红鹤是否猜对了。」 太平公主长嘆一声:「你确实说对,萧少良和我无关,当日我接到尚书府当日会有突厥行动的密函,我知道圣人会在满月之日去尚书府的竹林探望萧少良,那密函中所指的细作的行动恐怕就是针对圣人而为。可当我赶到时竹屋时萧少良已倒地而亡,圣人则昏迷在地上,紧接着我就听到竹林外有凌乱的脚步声,似有大群的人朝着竹林赶过来。于是我将昏迷的圣人藏进了床底。这些事说来话长,却又发生在瞬息之间,实在来不及多想。不到一刻的时间,本宫就担上了这谋杀和通姦的罪名。」 「敢问殿下,你可有见到那兇手的模样。」 「并没有,其实我与尚书府那几位大人是前后脚到的竹屋,中间所余时间只够我藏起圣人。不过当我到之时,房间里似乎真有什么残留的香味。」 「当日你又是如何帮助圣人离开竹屋?」 「自然是我用公主的身份逼所有人出了竹屋,守在竹林外面。在大理寺的人赶来之前,圣人已被我唤醒,从竹屋窗户偷偷潜入湖水中离开,她的亲随都在尚书府不远处等着将她秘密送回宫中。这样做虽然有失体面尊严,但抓一位私通的公主总比要抓住一位皇帝更好。本宫真后悔当初将萧玉良介绍给了圣人,他故作清高,死活不肯接受圣人赐他的官职,更不愿进宫见驾,说若是如此,他阿耶与阿娘面上无光。无奈圣人对他又甚是上心,一时间情慾上头,只好顺从他的心意秘密来往。」太平公主从榻上站起来,走到红鹤面前:「没错,你如要真破此案,就是死罪。」 「那为何公主还将红鹤找来长安?」 「大理寺那帮呆子对此案一直无法突破,又不敢动我半根手指。」太平公主冷笑道:「是他们举荐了你,大概是想让你做个为本宫定罪的替死鬼。本宫只是顺势而为地将你接来,红鹤也好,白鹤蓝鹤也都一样。这件事始终需要一个人来亲手结束。本宫还真没想到你有胆能查到圣人身上。」 「既然要死,那红鹤不妨再多问几句好死个明白。」红鹤用摺扇轻拍掌心:「圣人可有说过自己曾见到兇手?」 「没有,事后圣人曾微服来探望我。她说当日她进屋没多久就被人击中后脑晕了过去,只是说晕倒之前犹记得有一些药香窜进鼻孔,若此事真是突厥所为,大概是想借竹林夜会时行兇嫁祸给圣人。」 「为何他们不行刺?」红鹤不解地问道。 「你虽懂得破案却不懂得政治。」太平公主说道:「摧毁一个皇帝最好的方式,并不是夺取她的性命,而是摧毁她统治的民心。倘若俊美的男子进宫侍茶,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圣人;可当她控制不住欲望,要私下出宫与男子相会时,她就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子。试问一名普通女子又如何能君临天下?」 「因此殿下才甘愿在大理寺禁足一月有余?」 「禁足何足挂齿?只要我大唐千秋万世,本宫甘愿将自己的头颅献祭上断头台。」太平公主愤然地说到:「本宫希望你亦能如此。」 红鹤起身朗声说道:「天下是圣人的天下,命是红鹤自己的命。」 「那你只能听天由命了。」端坐凉亭中就如同端坐云端的公主冷酷地说道:「若你公开查明兇手,圣人与萧少良之事定然瞒不住,因此还请你私下查明真兇,待我们处置了兇手后,再来为本宫定罪。」 「殿下的命和红鹤的命并无不同,都只有一次,还望珍惜。」 太平公主面色震怒:「想想你远在新会的父母,我知你从小被他们抱养,你一点都不顾及他们?」 「殿下!」 「滚下去吧,去想清楚。」太平公主挥袖而去,直到她单薄成刀锋一般的身影埋进葱郁的树荫后,红鹤才默然从原地离开,她心中极为不快,这太平公主早就打算将自己献祭出去,以保全自己母亲的名声。那自己呢?不过是要用来斩杀祭品的那把刀。 她帐然走出小花园,去见了大理寺左少卿之后,又找来纸笔写了信件。 傍晚时,红鹤才在大理寺偏院中见到班翀,少年郎君已换上一身亮白胡装,裹以黑缎短幞头,脚蹬短靴,面如冠玉,在庸俗灰暗的人群中更显得清新俊逸,一见她,他立即高声说道:「我刚刚遇到这些执戟郎兄弟,我们打算一起打马球,你可知大理寺附近就有处绝妙的马球场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当然。」红鹤说道:「我也正想活动活动逼出这身子里潮闷的湿气。想不到长安也会连日阴雨绵绵,在岭南时,若是遇到雨季潮湿,我们还可饮用甘苦的祛湿茶。在长安这里却半点法子也没有了。」 红鹤的马球球技不如班翀,不过在大理寺可以用战马打球两人因此都玩得大汗淋漓,高高兴兴。 「这些战马果真非同凡响。」班翀兴致勃勃地回到书房中:「若是能引这些马种到马球赛中,能比现在的球赛精彩何止百倍。」 「的确如此。」红鹤将一杯茶递给他,眼看他仰脖全数饮下,她才慢悠悠地说道:「我有封信,麻烦你到了宝安县后立即派人送去给我阿耶。」 「什么信?」班翀用袖口抹了一把嘴:「什么到了宝安县?」他歪着头看她,眼神逐渐迷离,眼看人摇摇晃晃地就要倒下去:「乐红鹤——」青瓷茶盏掉在地上并没摔碎,而是咕噜噜地在华丽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打转。 「你——」他双手竭力撑着茶案,瞪圆双眼,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一句话:「我们说好的。」然后重重跌倒在地毯上。 红鹤拍拍手掌,从门外进来几名羽林执戟郎,显然是早已等候在门外。 「将他用麻绳绑好,送到他宝安县衙门口,见到他阿耶阿娘之后才能松绑。」红鹤叮嘱道:「此人平日里就油嘴滑舌,最擅长诡辩以及脚底抹油。诸位切勿要上当,中途就将他松绑了。」 「小娘子放心,我等受大理寺左少卿之命,定会将班公子送回家中。」 红鹤将一封信塞入班翀的怀中。她在信中已将泊头湖村的一切诡异之处都写了下来,同时也写明了有关自己的身世线索。若乐文青将来有意,破获这起疑案也无不可能。从长安到新会,再快也要十余日的脚程。或许待阿耶阿娘收到此信时,这件事情早已了结。 第五卷 第十一章 尚书府花园一角,绿荫低压的老榕树下,湖畔凉亭在花树丛中若隐若现。树下放着一张茶几,两张坐塌。家僕在沉默中端上一壶热茶几碟蜜饯,垂手立于树下。头上树梢中闪现几只灰色云雀,叽喳嬉闹,晃落几片杏形叶子跌落到红鹤肩头。 她拂去肩头叶子,说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向大人求证,叶巡官是大人下属,不知大人可将此人私下生活告知一二。」 萧尚书道:「这名叶巡官,是大周天授元年中了进士,在凉州与沙洲都做了四五任的县令,不知为何突然调来长安,先在史部做了一名小小员外郎,后来户部做了巡官,能力品貌皆是出类拔萃的,因此我也对他格外地看中。叶大人至今未有成家,我曾想将我在青州的远房的孤女外甥引荐与他,两人若是能结为夫妻,也好彼此作伴。没想叶巡官竟然不知好歹,将我拒绝了。他俸禄并不低,至少比他做县令是要优渥许多。」萧尚书思忖道:「他似乎在烟花之地有个什么相好的,不过这都是京中官员的常见风雅之事,但他隐瞒极深,一直都无人知晓对方是谁,亦可能并无此人也说不一定。」 说到这里,花园树丛中传来一阵阵呜咽的哭声。萧玉兵浓眉紧皱:「是鲁才又跑出来了。说来真是失礼,我叫一名粗使僕妇看着他,原本是想等他癔症好转后送回他老家乡下颐养天年。目前看来此人似乎全无好转。」 红鹤看见面相痴呆的鲁才从树干的背后疯疯癫癫地跑出来。在一旁侍茶的两名家奴立即上前将其制服,将他压在地上。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红鹤看着鲁才说道:「我昨日与大理寺执戟郎兄弟打马球,得知大理寺狱中有一处特别的场所,专门为患了癔症的狱犯准备,里面的狱吏有丰富的经验来对应此症。大人知道,在大理寺的犯人通常都已被判重刑,里面当然环境自然是恶劣,不过对鲁先生的病症应会有效。」她走上前去,鲁才睁眼瞪着她,嘴角清亮的口水留到了衣襟上。红鹤用手在鲁才面前再晃了晃:「他连话都不会说,这眼皮也一动不动。这癔症恐怕再拖不得。」 「那我今日就写信给大理寺左少卿,请他私下帮这个忙。鲁先生虽是我尚书府家奴,却也侍奉我萧家上下数十年,若他真能有好转也算是此生的善报一件。」萧尚书感嘆道:「我与他都近日丧子,虽然我还有其他三子,但均常年在边疆为大唐征战。唯独这一个小儿子想留在身边却没能留住。说来我与他也算同病相怜。」 「大人节哀。」红鹤安慰道,不由得联想到远在新会的乐文青和白蕙兰,若是他们得知自己的死讯,会是怎样的境况?红鹤当下突觉心酸不已,又和萧尚书说了些体己的话才离开尚书府。 红鹤离去后,萧玉兵一颗颗嚼着平底银盘中的蜜饯,忧心忡忡地看着在地上痴呆状的鲁才,他歪着头形同丧尸。半响后萧玉兵才长吁道:「送他回房间吧,也别绑着,等明日送进大理寺监他恐怕还会吃不少的苦头。」这话音刚落,鲁才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 「公人,你可还在追究我是否杀了萧四郎?」平康坊某处戏院内,涂婉对着铜镜让婢女为她上妆。她今晚要扮演踏摇娘中受尽了丈夫欺凌的苏妻,此时她粉面红腮,格外地浓妆重彩。她轻轻捂住嘴,通过铜镜望着红鹤,噗呲一笑,神色颇为轻蔑:「还说是女神探呢,娘子的疑点转来转去还是在我这个不相干的小女子身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我来,是为了叶巡官。」红鹤站在涂婉身后,看铜镜中绝色的女子面容突然扭曲:「你与叶巡官二人平常将定情的荷包挂在腰间,行事作风如此地张扬大胆,如果太子知道了——」 涂婉脸色微微一变,赶紧摒退婢女,神色冷漠地说:「挂在腰间的荷包小巧精緻,我自以为并不会惹人眼。不过既然都被你看穿了,小娘子也休得再用此事威迫折辱我,我告诉你当日发生的一切便是,前提是你不得将此事传扬出去。我和叶郎的确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情侣。」 次日凌晨,月明星稀,红鹤带着一队人马策马来到尚书府门口。此时万籁俱寂,只有他们稀疏的马蹄声迴荡在尚书府高高的朱漆围墙外。 「围起来。」红鹤勒住马头,骑在高马上发令:「任何从尚书府里出来的,都不能放过。」她神色严峻,不良人是向大理寺的借来的,钟离齐并没有问用来做什么,他看上去似乎想尽快摆脱这件棘手的案子,对于红鹤的请求都一概应允。 「是。」数十名不良人领命,借着夜色迅速四下散开,将尚书府外围包围得严严实实。突然夜里狂风大作,将从墙头的老树枝叶吹得东倒西歪,飒飒着响,浓云从远处滚来,遮住月光。 红鹤站在暗处,双眼紧盯着靠尚书府后院最近的那扇侧门,她心中并无把握,却不得不冒险一试。 半个时辰过去,风吹树摇,夜里的尚书府外战马在暗处潮湿轻微的鼻息声在红鹤的耳边渐渐清晰,一名不良低声来报:「红鹤娘子,尚书府内毫无动静,下人和各位主子的房间似乎都已熄灯。」 「再等,再探。」红鹤紧握摺扇的手心微微潮湿。 难道是她推测错了? 此时狂风再起,浓云散开,露出月亮的半张脸来。尚书府后院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鬼鬼祟祟探出一颗头颅来。 那人裹黑头巾,黑巾蒙面,一袭夜行衣。不是红鹤想要抓的人又是谁? 「大胆歹徒,子时已是城中执行宵禁之时,你一身夜行衣想要逃去何处?」守在侧门边的不良将大喝一声,拔剑纷纷冲上前去,将黑衣人围拢在中央,将去路堵得水泄不通。 一朵红色烟花沖天而起。 红鹤暗处走出来,一袭素白长衫衣袂飘飘地站在红色的光下,对着黑衣人说:「揭下他的面巾,让我看看。」 有不良人上去一把将面巾扯下,红色却脸色大变:「这不对,不是她!」原来穿夜行衣出门的人竟是昨日在尚书府花园遇到看管苏才的粗使僕妇。她正一脸惊慌地看着用剑指着她的不良人,面色惨白,浑身颤慄,嘴里唯唯诺诺地说着:「我有个女儿,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会杀掉我女儿……」 此时看守尚书府其他门的不良均已看见夜空中烟火围拢到这边。「不好」红鹤突然高声说道:「他一定要从其它门走。快,快去追……」 「红鹤娘子,可尚书府有五处门。我们应该去哪处?」不良将茫然请示道。 「告诉我,他会从哪里离开?」红鹤厉声呵斥:「休得拖延时间!」 「前,前门。他有前门的钥匙,我看见他今天偷偷将那钥匙放进怀中。」僕妇声音发抖:「我的女儿……」不等她说完话,红鹤等人立即翻身上马,奔向尚书府正门处。 一行人冲到尚书府正门前,只见两盏白绢宫灯明晃晃地照着半开的鎏金朱红大门。 「追!」红鹤立刻调转马头,率先冲进茫茫夜色之中。 第五卷 第十二章 红鹤冲出去一段路,突然勒住马头。身后追随的马匹纷纷停驻脚步。 幽暗静谧的小巷,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薄雾笼罩着从两边高墙后伸出的枝叶的黑色剪影。远远地传来更夫砰砰打更声,此刻已是丑时。 「劳烦前面两位兄弟继续往前追一段,其余人下马。」红鹤低声令道:「往回走,别出声。」 一行人将马拴在附近树上,放轻脚步往回走,直到走到离大门不远的墙角,红鹤举手让大家停下来。那扇朱红大门依然保持半开的状态,被明亮的光照着格外鲜艷。 众人在暗处等了一会儿,终于从那朱漆大门后,窜出一个人影。 「是他。」红鹤呵道。 众不良将一拥而上,将其扑倒,将他的胳膊扭到身后狠狠压住。 红鹤走上前去冷冷地看着被压在地上的人:「鲁才,你可知癔症不是失明?」她手中摺扇一收,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有时候,他们眨眼比普通人还会更频繁些。」 「我无话可说。」鲁才蜡黄僵硬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神态:「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他的嘴角泌出一条鲜红的血迹。 「不好。」一旁的不良将大喊:「他要咬舌,快撬开他的嘴。」 离得近的两三个人立即上去掰开鲁才的嘴。可留他脸上的血迹令人的手指打滑,无法用力。他死死咬着嘴,面色狰狞,眼球爆出,直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红鹤看着死去的鲁才,陷入了沉思。 当日清晨,大理寺,在摒退左右后,太平公主才用绢帕捂住口鼻,低头查看已死去多时的鲁才尸体。 「你说,此人就是杀害萧四郎的真兇?」太平公主脸色隐含惊奇,满脸地不信。 「是的。鲁才和他的儿子,已自缢的鲁天,就是突厥细作。不过那鲁天从小和萧少良一起长大,我想他正是因为如此才会痛苦万分最后选择了自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这么说来,尚书府两位细作都已死了?我要如何才能证明你不是在胡乱找个替死鬼来交差。恰好此人也不能再说话了,你说他是谁,就是谁?」 「鲁才在尚书府内装疯卖傻,又害怕被送进大理寺中,因此他趁夜行出逃已能说明一切。这是大理寺不良在鲁才房间中搜到的烧过之后的香粉,还请殿下闻一闻。」红鹤递上一张由绢帕包着的粉末:「还请殿下回忆一下,这是否是殿下当日在萧少良房间中所嗅到的余香?」 「隐约相似。」太平公主低头嗅了嗅手帕:「但无法确认,这种香粉又能证明呢?」 「香粉只是辅证。当日在场的名伶涂娘子和户部叶巡官原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涂娘子被家人卖进青楼,叶巡官则考上了功名成为一名县令。」红鹤款款说来:「涂娘子那日被人察觉并不在房间里,其实是借了梳妆换洗的时间暗自与叶巡官在花园中私会,她曾见到管家鲁才偷偷摸摸从竹林中跑了出来,然后才听到凉亭的方向人声嘈杂,方知是出了大事。」 「哦?为何他们当时不对大理寺说明白?」 「涂小娘子此时是太子的——」红鹤思忖片刻才找到个合适的措施:「是太子殿下的亲密好友。小娘子在尚书府花园与户部官员私会传出去恐有不妥。因此两人都不敢有所声张。我也是向小娘子承诺只有与此案牵涉之人知道此事后,她才愿意将此事说出来了。」 「你接着说。」 「尚书府竹林是萧少良的私人之处,圣人与萧少良在竹屋中私会之时,鲁天会守在竹屋门口,他自然知道每次来竹屋中私会的人是谁。那天,鲁才通过鲁天偷偷进入了竹屋内,先是用重物击晕了圣人,趁萧少良震惊之时,将他逼到了竹屋窗前,用匕首刺杀。无意间,两人的影子就印在了窗户上。」 「可大理寺案卷我也看过,当时是刘侍郎将众人的目光引去了窗户边。怎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此事的确是有些巧合。」红鹤将摺扇挡在胸前慢摇着说到:「刘侍郎瞥见了涂娘子和叶巡官在花园里牵着手,心中自知此事不能被更多人看到,这才转移了话题把众人目光引向了对岸。刘侍郎事后将此事与涂小娘子和叶巡官说明,言辞间颇有胁迫的意味。于是叶巡官将自己的家财都换成了银两以此贿赂刘侍郎,希望他能保守秘密。毕竟,谁都不想得罪太子殿下。」 「哼。」太平公主冷笑道:「听说哥哥对这位娘子失魂落魄,已经好几次提出想要娶这戏子做妾,但碍于圣人和韦氏都不同意一直都未能成功。他还真是死性不改,总是看上来路不明的女人。」 「殿下,现在真兇已死,无法再开口说话。殿下亦可洗刷掉杀人的罪名。我想,应不会有人把此事引到圣人身上了。」 「除了你。」太平公主冷冷地看着她。 「除了我。」红鹤说道:「殿下觉得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 「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太平公主冷酷地反问道。 「红鹤当然也是这样想的。」红鹤持扇朝她行了一礼:「因此,红鹤将此事写了下来,封存在某处。若红鹤能平安活着,就能保证此事会永不见天日。可万一红鹤哪天无法活到寿终正寝……」 「乐红鹤,你竟敢胁迫于本宫?!」太平公主一声怒喝:「你可想过自己会有的下场?」 「我的下场就是和家人一起平平安安地活到老死。」红鹤沉声说道:「还望殿下成全。」 那在花园凉亭中,高高在上,身着明黄圆领袍的公主沉思了半响,最后才终于说道:「去吧。岭南乐红鹤,休得让本宫再看到你一眼。」 红鹤急忙退出小花园,她长吁一口气,拭了把额头的冷汗,此刻只觉口干舌燥,衣衫均被冷汗浸透,贴在身子上。她匆忙回到客房将茶壶中的冷水通通灌入喉中,这才稍觉舒适。又叫来女史,向她讨了热水和干净便捷的衣衫,准备在上路之前清洁一番。 秋高气爽,狂风席捲一地落叶,红鹤在纷飞的枯叶中着骑马,朝城外奔去,她已决定尽快返回新会县,以免那太平公主会变卦。她显然已洗清杀人的罪人,却依然背负着与人通姦的重罪,但这已与红鹤无关。刚出城,快马跑到郊外一处僻静的野湖边,红鹤牵马上前饮水,秋高马肥,林寒涧肃。突然听见身后树林中凌乱的脚步声,从附近树林中突然窜出来十几个强人,个个都黑巾蒙面,手持刀剑,口中呵道:「拿你的命来!」 第六卷 第一章 怒狮案 红鹤顺势倒下一滚,躲开了强人砍下的第一刀。眼看这些黑衣强人已经将自己包围在长安城外野湖边,个个都是手持利刃,势必要夺她性命的架势。红鹤心中大惊,想不到太平公主翻脸如此之快,她才刚刚跑出长安城,取她性命的兵马就已杀到。红鹤这些年虽也向巫柯学过些拳脚功夫,但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况且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当下的心中顿时就失了主意。 「我们得令给娘子一个痛快。」为首的强人骑在马上说:「我们也曾久仰娘子大名,不想对娘子行诸多粗鲁之事。」周围的人纷纷沉默颔首,都觉得眼前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已是必死无疑。 红鹤暂缓心神,问道:「各位英雄不如让我死个明白,反正我已经跑不掉。若死到临头都不知是死在谁手里,红鹤恐怕也会化为一缕冤魂夜夜缠着各位。还请英雄能告知一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为首的强人冷笑道:「这个恕在下不能说,还请小娘子忍一忍罢,去阴间的路途上千万谨记冤有头债有主。」那名强人高举闪亮弯刀:「想要知道是谁,娘子大可去阎王那问。」 「你猜——」红鹤对他开口说了两个字,剎那间,人如同一枚梭子般顺势掷入野湖黝黑的水花中。「快追!」为首的人面色铁青,强人们纷纷抛下兵器,一个个飞身跃入湖中。 太子府,幽暗的书房,瀰漫着从金蟾啮锁香炉中漫出的乳色薄烟,几只小奶猫在低垂的紫色绣金线帷幕之间跑来跑去。韦氏站在一片烟雾中摆弄着手中逗弄小猫的孔雀羽棒,侧耳听黑衣诸率凑到跟前的耳语,瞬间就面色大变:「派了这么多人怎会让她跑了?」 「回娘娘,是我们派去的人都在便服内穿戴了马毛软甲,下水后软甲吸满了水,的确是游不过的。」黑衣诸率垂手肃立,郑重其事地说。 韦氏面目逐渐扭曲起来:「一群废物,若是让她回到岭南查出来自己的身世……」 「当年在泊头湖村时,我们用的可也是梁王府的人。这一切都与娘娘无关。」黑衣诸率沉静地说:「若娘娘担心,不如就让属下去一趟新会,属下先试探一番看她对此知道了多少。」 「那宝安县外的老尼不可再留。」韦氏淡淡地说。 「属下领命。」 韦氏弯腰怀抱三花小猫,姿态柔美而温情,她摒退属下,在太子府书房烛火昏暗的光影下,太子妃松开髮髻,乌黑的青丝滑过穿紫缎宽袍的肩膀,她光着脚踡在华丽的软榻之上,她的美梦逐渐扭曲——只要软弱无能的李显登基,她就有机会垂帘听政,甚至成为下一位当今圣人,到时哪怕有一百一千个乐红鹤,哪怕泊头湖村一百二十三条人命都自己从土里爬了出来,她都不足为惧。 想来那浑浊的野湖通往的是长安运河,湖水如寒冰噬骨,红鹤奋力向前游了不知多久,也不知身后是否还有人在追,直到最后她快要沉入水底时,才遇到一块浮木,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趴了上去,迷迷煳煳地一路顺流而下,只觉得身体逐渐僵冷,四肢发麻。 醒来时,红鹤髮现自己正身处一辆并不舒适的牛舆上,身下垫着干燥的稻草,四周是几只高大的老皮箱与各式行李包裹,睁眼就能见到那青灰色的天空,证明此时还是在白天。 「你醒啦?」 红鹤转头瞥去,只见舆板上还坐着一个小丫头,一双驯鹿般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红鹤。她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身上只有一条褐色破旧的裙子,腰间绑着一条草绳,脚上是一双稻草编制的草鞋,双足和一张俏脸上全是淤泥。 「敢问小娘子,我们此时在哪?」红鹤大惑不解。 「在去金州的路上。」小丫头歪了歪头:「你昏迷了好久,这一路发烧了好几次,我一直在给你换湿帕去热。」 「多谢小娘子在病中照拂。」红鹤继续问道:「去金州做甚?」 小娘子简洁地答道:「你昏迷在金州城外运河的岸边,是我们大当家把你救了回来。你正与我们马戏团去金州城中里表演呢。大当家说等你醒了,就给你安排个活儿。他看你披头散髮地在岸边飘着,说你定是哪户人家乔装跑出来的婢女,喏,现在你和我一样,都是戏团里的粗使丫鬟。」 「粗使丫鬟?」红鹤微微挑眉。 「对!粗使丫鬟每日要照顾团里的大象狮子和马匹等各种动物,还要照顾演员和当家们的器具,虽然累一点但一日三餐都与他们吃得一样,我很是满足。」小丫头说到吃食满脸放光:「今晚戏团就有表演,成功的话还会有汤饭可食,听说倒是汤里还会放上许多的猪油渣,说不定你我也能分到些。但你若不听话,大当家就要将你卖去青楼,赚上一笔。他此前已卖掉两个丫鬟,所以我劝你和我一样,不要反抗也不要企图逃走。我想着安安分分地在戏团里,好过去青楼卖笑。」 红鹤听闻后赶紧从舆板上爬起来,四下打量,她的前后果真都是驮着各种高大皮箱或者笼子的牛舆,刚巧红鹤后面的笼子里就装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狮子,将脏乱的狮头垫在一对前爪上,毛髮暗沉发涩,不时喷着鼻息。 「这就是你们用来表演的狮子?」 「对,这可是大当家的重头戏。」小丫头高兴地说:「表演时他会把自己剃光的头颅放进狮子口中,但那狮子从不咬他。对了你叫什么?我叫桑儿。」 「我叫白兰。」红鹤迟疑了一下,回答到。她被人追杀至此,顺势换个名字和身份是再好不过的掩饰。 又摇摇晃晃好一段路,车队在晌午时终于赶到了梅花村驻扎下来,众人收拾妥当准备晚上的演出。 马戏团的大当家有一只圆熘熘的大光头,宽阔的颧骨,带着一撇八字鬍,身着粗棉布衣,衣袖上卷露出两条精肉虬结的手臂。「我姓胡,叫我胡三。」他浓密飞斜的眉毛下一双狡猾的眼珠在滴熘熘地在红鹤身上打转:「你叫白兰?小娘子可愿留在我的戏团里,我正好缺一名粗使丫鬟,你可跟着桑儿劳作,她做什么你照做就是。我管你饭食,绝不会让你饿到肚子。不过你身上的靴子质量上乘,你的胡服虽然只是棉衣,却也能看出结实耐穿的,这些都需抵押给我,以免你中途偷了我贵重的什物跑掉。我会给你一双结实的草鞋和一件体面的粗布长衣就是,保管你穿得舒舒服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敢问大当家,你的戏团要去向何处?」 「我们要一路表演,前往岭南,听说广州有大批出手阔绰的波斯商人,还有华丽惊人的巨船,因此我们就要去广州。」 红鹤听了心中大喜,当即就答应要留在戏团中承担诸多粗活儿换口饭吃。她顿时换上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说自己是从凉州一户人家逃出来的,因为挨够了打才跳河逃走,感激胡三怜悯等等,中途又有桑儿为她拿来替换的长衣草鞋,此中闲话一概不表。 红鹤换好粗布长衫,用一条草绳扎在腰间,虽然衣衫布料时刻磨砺着肌肤,不过草鞋的确是柔软舒适。戏团众人已在梅花村空地上搭起一张巨大圆形蓝布帐篷,帐篷四周帷幕包裹密不透风,只留前后两处出入口。 「这就是我们今晚表演的场所。」桑儿说到,又指向远处:「你看那些狮子猩猩,都会先运到帐篷后方,等表演的时候再放出来。那名牵马的娘子,是我们戏团的二当家陆巧,她能站在狂奔的烈马背上连做三个后空翻。」桑儿言辞之中满溢羡慕之意:「不过二当家挑食,她的饭食都需要单独准备的,吃得比大当家还要好呢。」 红鹤顺着桑儿的示意看过去,只见一名穿绸缎翠衣小娘子正站在马头前,亲昵地和一头黑色骏马低声耳语,乌髮用一只木钗绾在脑后,体态矫健,举手投足颇有武生的风格,又却生了一张粉嫩俏丽的脸。 那姑娘仿佛也察觉有人在看她,转头望向她两,红鹤心中一怔,原来陆巧的另外半张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恐怖扭曲的疤痕,从眉头向下划过眼睛直至下巴。她突然歪嘴对红鹤两人一笑,一旁火把恰好映照在她的脸上,那模样如同修罗地狱中的厉鬼一般可怖。 红鹤不由得当即低唿一声:「天爷啊,这小娘子是受过什么天大的罪?」 第六卷 第二章 「白姐姐别怕,二当家几年前曾在驯狮时受过伤,幸运的是没有划坏眼珠子。现在表演时头上会带一张面具,并不会因面容影响表演效果,她的节目依然是我们戏团中获得唿声最高的。」桑儿一旁低声解释道:「其次是大当家和三当家。」 红鹤正想问三当家是谁时,胡三过来高声呵道:「两个贱婢在啰啰嗦嗦什么,还不去做饭?吃我饭食就休得偷懒!」于是桑儿赶紧拉着红鹤去砍菜做饭,又去找附近的溪流清洗一盆的衣物,直到天黑时红鹤的胳膊酸软无力,才算是结束。 到晚上红鹤才亲眼所见桑儿口中的马戏精彩之处,那陆巧除了能在狂奔的烈马上连续后空翻之外,还能做出各种单手倒立,俯身摘花的动作。而胡三居然真的有胆能把自己头颅放进张开的狮口中。 「此时那狮子打喷嚏就惨了。」红鹤在站台下密密麻麻的看客中低声说道:「一个喷嚏就能将胡三的脑袋咬下来。」 「阿姐放心,狮子早已被破坏了嗅觉,既然吃这口饭,早就有人会想到这点。」桑儿小声解释道:「行走卖艺风险是不可避免的。」 紧接着是一名肌肉肥大的郎君带着一群猩猩出来表演平衡木和独轮车顶碗的杂技。「那就是我们的三当家王基。」桑儿说道。 最后只见那王基躺在地上,在胸口放一块坚硬的石板,让身形最大的那只猩猩拿着巨锤一锤砸下,顿时胸上石板四分五裂。台下众人发出一阵唿声,都以为那巨锤落下去王基定会当场毙命。不想此人却在地上一滚,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朝台下得意洋洋地抖动肥硕噁心的胸肌。此时红鹤偶然之间瞥见在台下的陆巧,不知是因她受伤面容扭曲还是当真如此,红鹤觉得她看向台上王基的眼神满是怨毒。 那夜表演结束后,红鹤与桑儿去给动物们餵食,她们两人端着一个大木盆,动物们的笼子都安排的僻静之处,夜空之下,四下无人,红鹤才漫不经心地问道:「陆小娘子的受伤只是意外么?」 「说不准,其实此事大家都觉得此事蹊跷。我们戏团的狮子是人从小养到大的,向来温顺乖巧。陆巧训狮不过是表演跳火圈这样的特技,那次狮子却突然失了控制,从火圈中飞出后直接扑向了站在火圈前的陆巧,待那狮子站稳后,一个巨爪正巧就按住了她的头颅,当时在台下的王基情急之下唿呵了一声,狮子又因此受惊在陆娘子的脸上抓了一把。我们都以为她会当场毙命。」桑儿一边餵着围栏里的野兽,一边心有余悸地说:「没想到她竟然活了下来,还好她只是失了半边容貌,并未丢掉性命。陆小娘子从前可是位美人,还曾被梁王召去府中为宾客们表演呢。」 「你们不曾怀疑王基?」红鹤愕然。 「不好怀疑。」桑儿摇摇头:「那陆巧与王基原本就是一对恋人,事发后因陆巧的面容受伤,王基难以接受,因此才疏远了对方。此事已过去一年多,他们彼此之间已不再说话了。但我当时就在场,王基喊出的那一声的确没有要害陆巧的意思,反而狮子为何突然性情失常更令人怀疑。」 「那你们可有查过原因?」 「后来大当家说是那公狮发情所致。」桑儿淡淡地说道,将木盆中的碎肉丢进狮笼,那头公狮一口将碎肉卷进口中,看上去极饿。 「若真是如此,这王基可不算什么好东西。陆巧是因他叫唤的那一声毁容,他应该负责才是。我虽不认为女子的幸福要依託于男人,但他因此抛弃自己的情人,实为不耻。」红鹤学着桑儿的模样丢了一颗甜瓜给旁边的黑猩猩,惊起木笼中一阵躁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它们都要饿到表演结束后才能吃上东西。」桑儿看着这些眼巴巴在木栏后望着吃食的动物继续说道:「这样下次表演才会更卖力。这些动物们,其实都很聪明,他们知道如何才能换到吃食。就和我们差不多。」 「说到吃食,我也快要饿死了。」红鹤呻吟道,她手中拿着一只胡萝蔔,啃了一口又丢进笼子。 「忙完活儿就有得吃,刚刚我看到大伙已经开始分食我们傍晚时做的那锅汤饭。」 那锅里果真还剩下些漂着零星油渣的野菜汤饭,红鹤与桑儿心满意足地舀来吃了。 她从此就留在了戏团,一路缓慢南下。两个月后,戏团车队正行驶在岭南山林小道上,北方恐怕早已雪虐风饕,但岭南的山林间,依然是绿荫沉沉,两旁花草烂漫纷开,古树树冠高耸入云,有雀鸟轻跳戏耍在树梢。 「这几日连夜翻山越岭,我们再往前走可就到新会县城里了。」红鹤快乐地坐在舆板上,背靠皮箱,晃着两条腿:「在新会停留个两三日戏团就能出发去广州,桑儿,你可知广州城的繁华与富饶都不输长安,我也很久不曾去过了。」 「也许吧。」桑儿病恹恹地咳嗽了几声,红鹤拉过蒲苇草垫为她挡风。桑儿前几天夜里就受了风寒。虽然他们是一路朝着温暖的南方前行,但现在已是冬天,即便是在大唐最温暖的地方,夜里也不免风大寒冷。可胡三却连避寒的衣物都不愿多给她们一件,只叨叨着自己这一路赔了多少钱,还要花银子填饱她们两那无底洞一般的肚子。最后他架不住红鹤的纠缠,丢了两件薄长衫和一张草垫让她们夜里用来御寒,可那两件粗布长衫和蒲苇草编的粗席,在夜里全都盖到了桑儿身上也没拦住她染了风寒,一连几日高烧不退,咳疾缠身。 「前几日就叫你不要再下车操劳了,你偏不听劝,现在又严重了。等到了新会,我就去给你请个医官。」红鹤忧心地说道,用手轻抚小丫头滚烫的额头。这两个月里她与桑儿相依为命,感情早已胜似亲人。 「阿姐,县衙的医官哪是我们这种人能瞧得上的?」桑儿唇色苍白,病了几天,一双大眼仿佛是冬日被冰冻的湖水,也失了往日波光摇曳的神采。 「你是哪种人啊?你是桑儿,是我的妹子。有阿姐在,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红鹤将她垂落到额头的髮丝撩到耳后:「昨日额头滚烫,用水冷敷了一晚倒是退下去了。你今日还需再多饮些水。」说道这里,陆巧从车队后面赶上来,拿来一些不穿的旧衣丢上舆板。「你们先用着,不用谢我。免得她今晚又咳声烦人,一阵阵扰得我无法入睡。」 「多谢二当家。」桑儿艰难地说道,她坐起身来将那堆衣服拿了过去。 陆巧又转眼看着红鹤,又露出那副狰狞的笑容:「今日我们就会在新会县城表演,你这些日子把我的马儿照顾得很好,我应该谢你。」红鹤颔首道谢,陆巧虽然外貌可怖,但外貌不过是魂魄的容器罢了,有时并不因人的善恶而改变。 正说到此处,车队后面传来一阵躁动声,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狮子吃人了!狮子吃人了!!」紧接着有女人高声嚎哭的声音。 「吃人了,狮子吃人了!」 「听上去好像是胡三的姘头沈妙?」红鹤皱眉说道。 「二当家,不好了。」一名车夫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何事这样吵闹?」陆巧厉声问道:「什么吃人的胡言乱语都喊出来。」 「是狮子,狮子刚刚从笼子里跑出来把大当家的头咬下来了!」那车夫带着颤慄的哭嗓喊道。 第六卷 第三章 陆巧立即派人骑马去新会县城报案,红鹤飞身跳下牛舆,走到车队后方一看,原本关着狮子的笼子已经大开,鲜血流了一地,浸透泥地,地上趴着一具无头的尸首,一件靛蓝短衫扎进黑色灯笼裤,露出筋肉结实双臂,不是那戏团的大当家胡三又能是谁? 「狮子呢?」红鹤赶紧环顾四周问道。 「好像是叼着胡三的头跑进树林里了。」有人声音颤慄地答道。 她走过去查看木笼,往常挂在笼子上的铁锁不见了。 「笼子上的锁呢?」 「不是你们在照顾这些狮子么?为何要问我们?」王基突然走过来,满脸厌恶:「尔等贱婢,在此胡言乱语,反客为主?给我拿下,待官府的人来了,一併送官发落。粗使丫鬟身上有狮笼的钥匙,定是你们偷偷打开笼子害了大当家。」 王基话音刚落,就冲上来两名精壮汉子,将红鹤扭了绑在一旁大树上,转头又把在病中桑儿从牛舆上拖下来,一併绑住。很显然,这些汉子都是王基的人。 那绳子绑定极紧,深深勒进肉里,红鹤扭动了几下,企图要挣脱绳索,一瞬后,一个巴掌狠狠落下,扇得她双目发黑,眼冒金星。 「贱婢,你挣脱做甚?事到如今,你以为还能逃到哪去?」那壮汉朝她吼到。 胡三的姘头沈妙还坐在一颗榕树下高声嚎哭,胸脯像两只皮鼓似的颤抖,她是个丰腴的妇人,一袭水红绸缎长衫衬得她皮肤奇白,像抹过一层铅粉。陆巧走过去不耐烦地叫她安静些:「你可别演了,谁不知你自从和胡三好上后,还在偷偷摸摸与王基眉来眼去。现在哭哭啼啼,又是想给谁看?」 沈妙一听她这样说,顿时停了哭声,满脸厌恶地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一路小跑回了自己与胡三的牛舆里。不一会儿,她怀中抱着一个丝绸包袱跳下车来,说是大当家不在了,她无依无靠,要离开戏团自寻去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陆巧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处,厉声说道:「人走,包袱可得留下。」她身手敏捷,夺过沈妙怀中的包裹,再哗啦啦地一抖,撒出一地的金锭。 「这些可是大傢伙儿一起赚的钱财,不是胡三一人的。」陆巧冷笑道:「再说你也不是胡三的老婆,他的老婆十年前就死在突厥游兵手里。你既是胡三的姘头,又这么着急要卷了银子拍拍屁股跑路,我觉得你的嫌疑比那两名女婢的嫌疑更大。来人,把她也一併绑了。」 没等沈妙反应过来,她就被人绑了手脚丢在树下,那娘子自然又免不了一顿高声咒骂,嚎啕大哭。 红鹤只觉得此刻浑身青痛,唿吸艰难,耳目眩晕。熬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山路那头马蹄声急促,尘土飞扬。远远来了一队人马,红鹤眯起眼睛,在阳光下,策马而来的人中为首的正是新会县县丞兼刑房胥吏巫柯,不良将毛虎,仵作范社,他们带着数名不良人在山间小道上策马疾驰。 「我乃新会县县丞巫柯,受县令之命先来办案。」巫柯骑马奔来高声喊道:「命案现场一干人等不得随意离开,违者一律当畏罪潜逃处决。不良人先将这车队人马围到一处看守。」他坐下马蹄踏起尘土,一袭青色丝绸官袍,裹着幞头,神色肃穆,威风禀禀。 不良人迅速将狮笼周围的现场清理出来,毛虎将戏团众人都赶到旁边一处围坐等待。范社提着皮箱上前,开始埋头查勘胡三的尸体。 「谁是这里的当家?」巫柯问道。 「地上那位。」陆巧站在人群中冷冷地说。 巫柯瞥了眼陆巧半美半丑的脸蛋,面色一怔,又很快若无其事地上前,弯腰查看那具尸身,他看了看半开的笼子,嘆道:「这狮子的咬力果真威勐。」 「大人,我们怀疑是戏团的两名贱婢私下把笼子打开,才导致狮子跑出来咬掉大当家的头颅。」王基在此时献媚地站出来,走到巫柯的身边,手朝树下一指:「我们已将那两个小贱人绑好就等着交给大人呢。」 阳光耀眼,将视野中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淡淡金色。巫柯顺着王基的手抬眼望去,他的神情先是疑惑不解,而后瞬间勃然大怒。只见失踪了两个月的红鹤此时正被反手绑在树下,蓬头垢面,一边脸颊高高肿起,红如朝霞,显然是刚刚挨过耳光。她浑身淤泥,一身粗衣烂裙,此刻已是深冬,脚上却只趿着一双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草鞋,冻得十只脚趾像红肿的萝蔔。 当下巫柯盛怒难抑,正要发作,红鹤却对巫柯微微地摇头,暗示他先不要揭破。 于是巫柯转身扬手一巴掌扇到王基的脸上,他原本是武将出身力大无穷,居然将人扇了个踉跄:「畜生,今日这样的天气你们却只给婢女穿单薄的衣物,还擅自将其捆绑?此行为实在是猪狗不如。」他大叫道:「赶紧给我松开!再去拿几件体面的衣物来!」 王基弓着腰灰熘熘地上前要替红鹤二人解开麻绳,他还以为自己能先邀上一功,不想此处的县衙公人对两名婢女的生死竟然看得如此之重,反而让自己白白挨了一巴。毛虎骑马行来,正好听到巫柯的话。他抬眼看去,立即从马上飞身跃下,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正在胡乱解开绳子的王基,拔出利箭挑断了捆绑住两人的麻绳。 「滚开。」毛虎怒喝道,言语之间愤恨难忍,脸色铁青。 「蹲下。」红鹤压低声音说。 毛虎蹲下身去,只听到红鹤低声耳语:「我身边这位是桑儿,她要和我一起走。另外长安有人要杀我,我回来之事不得向外声张。」 毛虎点点头,有不良人赶紧送上几件粗衣替红鹤二人盖上,巫柯对范社高声唿到:「还请范先生先上前来看看这两名婢女,她们被这样绑住多时,似乎身上都有伤。」 「我只看死人不看活人。」范社转过头来,厌恶地说道:「你大可——不过巫大人既然请了我,我就看看吧。」他照例不慌不忙,顶着一张木纳的脸走上前来,先是检查了红鹤脸上和手腕处的伤痕,又看过了桑儿,大声说道:「这位大娘子伤势无妨,抹些活血化瘀的药膏自然会好的。旁边小娘子的情况更严重,她已然高烧昏迷,需要尽快送医才好。」 毛虎在车队中挑了中了胡三那辆最大的牛舆,说道:「此处离县城已经不远,就让婢女们坐牛舆去看医吧。既然她们是兇案疑犯,我会亲自押送她们先回县衙,还请巫大人应允。」 巫柯颔首:「那就有劳毛兄辛苦跑这一趟。」 毛虎命一名不良人抱起昏迷中的桑儿,自己亲自扶着红鹤上了牛舆,驾车离去。 「大人对两名婢女如此上心,举止间似乎有失分寸,可是被她们的美色所惑?」陆巧冷冷地质问:「我虽对她二人无私人恩怨,可正是这两人身上有狮笼的钥匙。」 「小娘子,你休得质疑本官。」巫柯呵道:「我对女子不分美丑老少,都是一样地温柔体贴;若你不知好歹胡乱干涉县衙的事,我可是要对你换另一副面孔了。」 说罢,他走上前去绕着狮笼转了一圈,那笼子由碗口大的粗木打磨光滑而制,结构完整,很显然是从打开的笼门离去的。 「公人,这狮子实在是奇怪,它是人从小养大的,平日里都温顺听话。要说突然张嘴咬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王基在一旁说道。 「因此也许有人谋财害命呢?公人,捆在那边树下的妇人就是死者胡三的姘头。胡三死后,她卷了银两打算脚底抹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真是胡言乱语!你个恶毒的丑妇,分明是妒忌我年轻貌美与胡三情投意合!」沈妙被绑在树下,表情扭曲地嘶吼道:「你因为相貌丑陋得不到男人的爱慕,就看不上所有的女人!」 「难道男人还能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不成?」陆巧面目狰狞地竖起半边眉毛,另外半边眉毛纹丝不动:「只有你这般肤浅刻薄的女人才会觉得别人会和你抢。」 「小娘子,你是谁都在怀疑啊?」巫柯诧异地说道。 「有何矛盾之处?」陆巧反问道:「她们三人的确都很可疑。狮笼的钥匙一共有两把,一把在粗使丫鬟身上,是为了方便她们平时照料动物,更换笼中稻草和清洁动物的屎尿。只因关动物的笼子若是不洁,这些动物是很容易生病的。另一把则在胡三身上,大人你且搜搜胡三身上是否有钥匙?」 范社早已将胡三的无头尸首从上到下摸了个遍,他朝巫柯摇摇头:「他身上并无钥匙。」 「所以是她!」陆巧用自己的纤纤玉指指向树下灰头土脸的沈妙:「是胡三的姘头偷了钥匙,偷偷打开狮笼!她果真是想要独吞大笔金银!」 「你放屁!你有本事自己来搜我!」 第六卷 第四章 「先将这一干人等全数带回县衙关好。」巫柯被这二人吵得无比烦闷,他还惦记着红鹤,实在不想听这两名小娘子在此互相指责。此时毛虎已带红鹤离开,但还有头雄狮跑进了离县城极近的山林中,他也需要操心逃窜的雄狮是否会继续伤人的事:「留下几人帮范仵作运送尸首,不怕死的带好弓箭随我进林中抓捕那头雄狮,别让它继续咬掉他人的脑袋。这片树林不大,应很容易找到才是。」 「若找不到狮子,找到人的脑袋也好。」范社不紧不慢地补充到:「此中定有玄机。」 另一边,在回城的牛舆内,舆箱一路晃晃悠悠,越是接近县城,路边的行人就越是渐多。红鹤伸手拉拢了挂在窗户上的水红色帘子,不让外面看到自己。毛虎看着靠在舆帘附近陷入昏睡的桑儿,低声说道:「小娘子,你失踪这两个月乐大人和夫人都急坏了,我们派了许多人在官道上来来回回地找你,始终探查不到你的下落。班翀公子上个月直奔长安跟大理寺要人,听说差点把那钟离齐的头拧下来,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班公子被班县令抓回宝安县关了一个月禁闭,前些天才放出来。此刻他正在新会县衙中,每日都焦头烂额地猜想你到底去了何处。」他一边晃着自己精瘦的脑袋,一边问:「你刚刚说,有人要杀你?」 红鹤思忖片刻,把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的起因,和后来的事都细细地告知了毛虎。 「这么说来,小娘子是怀疑太平公主突然反悔对你动手?」 「我起初是这样想,仔细斟酌后觉得不会是她。」 「为何?」 「我手中有她把柄,若她真想置我于死地,起码要先派人将我擒回去慢慢拷打,问出个结果来再动手不迟。可来杀我之人,什么都没说就要对我痛下杀手。」红鹤心有余悸地说道:「我此前不让你们揭穿我身份,也是因为这路上人多嘴杂,怕惊动了兇手,我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毛虎点点头,谈话间牛舆驶入了县衙。红鹤将舆箱内一件艷俗的明蓝色披子裹在头上,捂住面孔下了车,只是那披子大约是沈妙用过的,香气刺鼻地重,令人头晕目眩,红鹤对毛虎说:「你赶紧叫人把桑儿抬进后院,再帮我找医官来瞧瞧,她的病恐怕是再也拖不得。我需先去见我阿娘与阿耶,等巫柯回来我们再议今日之事。」说罢她先行回了后院,见到在一起用午膳的白蕙兰和乐文青,免不了又陪着白蕙兰一顿哭泣,这些日子她因思女过切,经常茶饭不思,形容枯藁。而乐文青见到女儿虽好端端的地在自己面前,但衣衫破烂,面黄肌瘦,当下心中如明镜一般,知道她定是在外吃了不少苦头。乐府生活节俭,夫妇二人吃的都是些素淡小菜,但对这两月吃得猪狗不如的红鹤来说却是佳肴,她立即坐下抄起碗筷大剁快剁。白蕙兰转身下厨房要亲自给爱女做些饭菜,红鹤刚开口打算将事全数告知阿耶,却被乐文青拦住:「你且安心吃饭,待县衙人齐了后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用过饭,房间内早已备好一大桶热水和干净衣物,红鹤刚刚要脱下身上褴褛长裙,木门砰一声被人推开。门前站着一袭素白圆领袍外搭象牙色长衫的班翀,两人愣在原处互相打量了片刻,班翀双眼逐渐泛红,喉头哽咽,最后才发出高声怒吼:「你竟敢给我下蒙汗药!」红鹤哈哈哈大笑几声,突然快走几步上前抱住他:「对不起。」她拍拍他的肩膀:「情非得已,再也不犯。」红鹤顺手夺过班翀手中的摺扇,打开前后反转看了看顿时惊道:「这可是边鸾先生画的扇面?啧啧,价值连城啊,你看这花鸟折枝之精妙,鸟雀羽毛万态变化——」话还未说完,班翀一把将摺扇夺回:「这是我外祖母送我的,你可别惦记。」 红鹤又一阵大笑,将班翀推出门后好好梳洗了一番,这两个月里她和桑儿只能就近在深夜的溪流或野湖中草草地清洁自己。她用了足足三大桶热水才将身上的污垢彻底搓洗干净。又把粗衣烂裙换成一身丝绸水绿宽袍,洗过的乌髮洁净地垂在脑后,顿时整个人看上去都与此前灰头土脸的婢女不同。只是红鹤总觉得手里缺了点什么,她的摺扇早在长安城外跳湖时就被湖水泡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此时她只觉得身心俱疲,独自在书房的软塌上打盹,一路半梦半醒,期间白蕙兰送来乳酪和零食干果;班翀似乎也来过,将自己的摺扇留檀木书案上。 暮色四合,巫柯带着不良人威风禀禀地拖着一头受了箭伤的狮子回到县衙。 「可费了些事才捉住它。」巫柯大声说道:「伤了我们三名不良兄弟。」 那狮子已被关进笼中,被人挑来放在县衙前院,它将头趴在前爪上,喷着鼻息,臀部和后腿均渗出大量血迹。 班翀和毛虎均好奇凑上笼去,班翀惊奇道:「就这瘦巴巴的玩意儿,能将人的头颅一口咬掉?」 「人头呢?」毛虎问。 「大约是在它肚中。」巫柯用手帕抹了一把汗,接过一旁衙役递来的大碗凉茶,一饮而尽。 「那就剖开它的肚子看一看是否有残存的人头在。」毛虎高声说道。 「毛大人还是留它一条性命吧。」红鹤朗声说道,从一旁的院门走出来,她一身黑缎圆领袍,腰系革带,外搭一件牙色毛裘保暖,裹黑幞头,脚踏鹿皮短靴,手中一把摺扇,精神奕奕。 「小娘子留这狮子莫非还有用?」毛虎好奇地问道。 红鹤走到笼边干脆地将手伸进笼中,众人皆被红鹤的行为惊到,惊唿让她小心被咬,可那狮子一见红鹤立即讨好地扬起狮头,尾巴不停地摇摆。红鹤用手摸了摸它的头上的毛髮,狮子一头凌乱的狮毛被她手掌搓揉得极为舒适,顺势就躺了下去,红鹤转身对众人说道:「看到了吗?它从小是被人抚养长大的,我们对它来说就是同类。至于它为何会一口咬掉胡三的头颅,我想多半会是人祸,这中间定有什么我们还没发现的玄机。」 「目前嫌疑最大的沈妙,此刻已捉拿在衙役牢狱中。其他人我自作主张先软禁于附近的客栈。另外还有一名小娘子,毛虎说她在县衙后院客房里养病。」巫柯说道:「小娘子若想知道什么事,我们随时都可提人来问。」 在黄昏霞光中,红鹤思忖片刻,将摺扇一收:「让我先去牢狱去会会那沈妙。」 第六卷 第五章 红鹤走进地窖就闻到一股馊臭混杂霉烂的气味,她取出绢帕捂住鼻子。狱吏搬来高脚凳放在关押沈妙的牢笼前,让红鹤几人坐下,又点燃薰香熏走阴暗潮湿处的鼠虫与异味。 已经是寒冬傍晚,地窖昏暗空荡,那几盏挂在墙上的油灯,黄豆般大小的光点如同几只萤火虫想要照亮森林。狱吏将朦胧的灯笼留下,奉命上去取火把。红鹤坐下后,眯着眼隐约看到面前的铁栏后面关着一人。突然从对面传来一声尖叫:「是谁坐在那里?!你们想要干什么?快放姑奶奶我出去。」听这悽厉哌噪的声音不是沈妙又是谁? 「休得吵闹。」一旁巫柯出言呵斥:「不想挨板子就问什么答什么。」 「沈妙,我来问你。胡三身边那把狮笼钥匙可是你取走的?」红鹤在暗中开口问道。 「你是谁?凭什么来问老娘?」沈妙扯着嗓子喊:「你快放老娘出去,救命啊——官老爷要乱杀无辜了。」 巫柯发作怒吼:「你这刁妇,问你你答就是。狱吏拿鞭笞来,先让她吃几板子。」 一听到鞭笞,笼中人顿时老实下来,迟疑地开始与人讲条件:「若我告诉你我知道的,能不能给我一处舒适的住处?这地牢着实……阴森腌臜得可怕。」 「若你的话能证明你是无辜的,自然就会放你出去。」红鹤说道。 「小娘子,我听你声音亲切。我告诉你吧。胡三身上的确有狮笼的钥匙,在昨日夜里被人取走了。」沈妙干脆地回答:「今早事发突然,胡三人一没了,我就顿时失了心智,没有将此事记起来。现在独自一人在这地牢中暗无天日,到是唤起了我的一些记忆。」 「哦,你说来听听?」 「昨晚我已入睡,胡三那厮喝了些烧酒,一直对我毛手毛脚,弄得人甚是厌烦,因此我一直未曾真能入睡。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有人撩开牛舆的帘子,找胡三说了几句话。两人还后来吵了几句,最后胡三被她拉扯下了车,被迫去皮箱里翻了两件长衫给她。他的钥匙平时都串成一串,掏出来开了皮箱,说不定就此被人顺走了呢?」 「哦?」红鹤眉毛半挑,问道:「是谁?说了什么。」 「是今早被绑在树下的那两名腌臜东西的其中一名,她跟胡三叫嚣着要避寒的衣物。胡三这一路分明是看她们可怜才收留了她们,平时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也没少在她们身上花银子,我真不懂这些贱婢为何如此不知好歹,她几乎日日都在与胡三作对,胡三曾说到了广州就要将她二人买进青楼顺势赚上一笔。所以定是她偷了胡三的钥匙。」 巫柯在一旁听了立即就要发作,被红鹤一把按下。此时狱吏送来火把,挨个挂在笼子左右两边。昏沉的地牢瞬间就亮堂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沈妙的眼睛颇受刺激,她半眯着眼,渐渐地才将眼前的一切看清楚,只见铁笼外放着并排放着三张高脚凳,左右两边是今早将她抓捕的短髯大汉与一名白袍翩翩贵公子,中间端坐一名外披羊皮毛裘,内搭黑缎子胡服的女子,手持摺扇,浓眉杏眼,神色倨傲。沈妙先是茫然,而后神色失常,惊恐地喊道:「怎么会是你?你到底是谁?」 「沈妙,昨夜我的确是饥寒难耐,找胡三讨要过衣物。但他偏不肯给,我便一把将他扯下了车。」红鹤冷冷地说道:「胡三本人为人吝啬刻薄,私吞了戏团不知多少银子,你为了出去竟颠倒黑白想将罪名诬陷在我的头上。这样看来,不如就让你在这地牢中多住些日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我说的是真话,你为什么不放我出去?!」沈妙叫骂道:「今日你们也搜过我身,钥匙呢?那么大一串钥匙,它自己长脚跑掉的吗?你们无凭无据就要将我关在此处,就因为我是胡三亲近之人,他死后我就要受这般的折辱?」 「此处有瓦可挡雨,也有墙可挡风,狱吏还特意为你铺好稻草供你歇息,这要比睡在无顶坚硬的牛舆上,夜夜靠着皮箱挡风好了不知多少倍。」红鹤淡淡地说:「我劝你一併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这才是你能早日出去的途径。」 「你走之后。」沈妙犹疑地说:「陆巧和王基都分别来找过他。」 「陆巧是晚上来的,当时我约莫应是丑时,她一来找,胡三就下了牛舆,我自然不会担心他们两会有私情,不过也将耳朵贴在舆棚上想听一听她要说什么。原来这泼妇又是来提要分家之事。她与王基从一年前就关系不合,陆巧提了好多次要把自己的那份拿走,她要另寻去处。胡三如何能放过这颗摇财树?脸毁了没关系,带着面具挡一挡就好,你也见识过陆巧的身段,只要她一上场,台下观众就疯了一样往台上抛碎银,就好像那面具下似乎真有什么魔力。而且散伙胡三就得分出一大笔钱,说不定还会让她带走戏团中的一批好手。两人当然又是谈得不欢而散。说来好笑,我虽是他亲近之人也知道胡三那厮就是个貔恘,只进不出,他宁愿好吃好喝地将陆巧供着,也不会吐出这么大笔钱来。」 「王基是天差不多快亮的时候来的,我去路边树林里小解,走回来时见他和车夫们又赌了一个通宵输了钱,来找胡三借。这王基这厮平日照理说也不会缺钱,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好赌的手。他常常仗着自己膘肥肉厚,晚上熬通宵地赌,白天举着石狮锻鍊身上的肌肉,一顿饭能吃上三大碗还喊不够。胡三嫌他啰嗦掏了些碎银子给他,就打发他走了。说来奇怪,胡三能吝啬到珠钗都不曾为我买过一支,厚衣也不愿给婢女一件,对着王基倒是非常爽快了。」 王基好赌这事红鹤倒是知道一些,她夜里时常被躲进路边林子里赌钱的车夫们吵得无法入眠,他们喝着价格最贱的浊酒,就着便宜小菜,时常因赌钱的小事大吵大闹。但陆巧想走这事,她在戏团中待了两月有余却没有瞧出来。小娘子素日里讲话不多,日日上台脸上都盖住沉闷的面具,也不曾怠慢过自己的演出,该她连翻三次的时候就不会连翻两次。 「这陆巧要走的事,是从何时起的?」 「大约是七八个月前吧。」沈妙粗略地想了想:「陆巧突然来找胡三,说不想再合伙干了,她和王基合不来。小娘子你在戏团跟了我们两个月,早也知道陆巧和王基原本是一对恋人。后来因为王基害得陆巧在表演时受伤,两人因此才反目成仇的。」 「王基走之后还发生过什么事?」 「也没别的,就今天早上伺候他的桑儿病了,是胡三自己找了脸盆打水洗脸洗头。回来还骂桑儿偷懒,前一晚没替他清洁脸盆。小娘子,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自可找他们查证。」 红鹤思忖,前一夜桑儿正高烧不退下不了舆板,这胡三懒惰腌臜得连自己的日常起居都顾不好。她走出牢狱,去到县衙前院,毛虎还在院中盯着那狮子上下打量,摇头晃脑嘴中不停啧啧道:「这么好一展身手的机会,竟然便宜给巫柯那厮了,这要是我,恐怕无需拖到傍晚就能将此畜生拿下。」 巫柯走进来,听后哈哈大笑:「我现在就将它放出来,你和它比划比划如何?」 「毛大人。」红鹤喊道。 「小娘子有事找我?」 「戏团车队的那些什物可有拿回来存放?」 「回小娘子话,今天晌午我到县衙后就又派了人手前去将车队的东西拉了回来,现在都存在库房,戏团中的其他牛马和其他猩猩鬣狗等动物也都託了附近几户富农家里代为照管。」 「小娘子可要找什么?」巫柯问:「吩咐衙役去拿就是。」 「此物我得自己去找,是胡三洗头用的木盆。」红鹤说到这里,突闻耳边遥遥传来的古琴音,此刻天色已暗,寒风中古树叶片飞飞,衙役在院中挂起盏盏灯笼朦胧,将满树稀疏的淡影披在人的身上。 「是谁在弹琴?」红鹤侧耳听了半响,赞许道:「言其清洁而无尘杂之志,厌世途超空明之趣也。用此话来形容这段长清曲的意味倒也分毫不差。」 「小娘子,是户房一名叫邱牧的书吏,这郎君是名琴痴。」 她又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满脸赞许,意犹未尽地前去库房:「燕林大人可真有用人之才,等我改天闲时再找这位书吏邱牧论琴。」 「难道我就不会弹么?」班翀跟随在一旁哀苦地问。 「你我都是鸡手鸭爪罢了,还是同我先去找脸盆吧。」 第六卷 第六章 被翻找出来的木盆被红鹤拿在手中左右上下地打量,不时凑到鼻尖闻闻。 「你这可是在揉玩掌珠?」班翀问道。 「非也。我始终觉得胡三之死,可能是和他的脑袋有什么联繫。这盆子就是胡三临死前用来洗头和洗面的。」红鹤用手中摺扇轻轻敲打木盆。 「那摺扇可是——算了,难道鹤儿怀疑胡三脑袋上有狮子喜欢的气味?」 「戏团时常会用一种味道刺激的野草去抑制雄狮的嗅觉,为的是避免在表演时被异味干扰出错。」红鹤摇摇头,满腹狐疑:「但如果不是它的嗅觉出了问题,又能是何处的问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听说那胡三是个大光头,说不定狮子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眼神一晃,当他是肉球一口就咬下了。」班翀推测道。 「你休要胡乱猜疑。」红鹤紧皱眉头:「这狮子能从三丈之外飞身跃过燃着熊熊巨火的火环,它的视力不会差到连自己的主人都识别不清。」她放下木盆:「先让我们离开这阴暗霉烂的地方。阿耶与其他几位大人应该在书房等我将这两个月的事情说清楚。」她停顿片刻,问道:「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我的遭遇?你我二人独处时也不曾问过我。」 班翀笑道:「我也奇了,许是看到你人回来,我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 红鹤不置可否地推门而出。 县衙前院书房,县令乐文青与下属巫柯,毛虎,燕林三人均在书房内,燕林在茶炉旁忙活煮茶,乐文青也坐书案前翻阅县衙遗积下来的闲散案卷,巫柯和毛虎则还在软塌上盘腿喋喋不休,争论谁能更快打败笼中雄狮之事。 「红鹤这两月让阿耶和诸位大人多有操心了。」红鹤进门后先拱手先致歉。班翀则挑了一处角落坐下。 「小娘子,听说你一直微服藏在马戏团中当婢女?这是为何?」燕林问道,他的病情看似并无好转,面色依旧如冷月般苍白纯净。。 红鹤这才将事情又原原本本地对众人讲述了一次。 「因此我至今不懂,为何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 「既然暂时毫无头绪,急也无用。」巫柯说:「小心防范就是。这段时间你不要走出县衙,我不信那杀手有胆量杀入府中。」 「娘子办案,若只能待在县衙中恐多有不便。」毛虎说道:「我亦能随时陪伴小娘子左右。」 「我也能在。」班翀说。 「目前我想要去的地方并不多。」红鹤思忖道:「明日,只需去软禁戏团的客栈走一道。那狮笼原本是用把大铁锁锁住,胡三的钥匙也是成串的,这两件东西在现场带回的什物中都没有找到。」 一群人又闲话了一番,将这两个月期间发生的零碎琐事告知于红鹤,期间谈起巫柯家中娘子已有身孕三月,乐文青又叮嘱巫柯每日一定要早些回家,不得日日总是滞留在县衙中,因些无趣的繁琐公文滞留过久而冷落了家中髮妻。 回到后院,婢女苗儿迎了上来,行了一礼:「娘子,你今日带回来的那名小娘子醒了。我已准备热水给她洗过身子,又吃了些稀饭小菜。她已经退了烧,不过她退烧后又问了许多的问题,苗儿听得莫名其妙,也不懂要如何回答。」 桑儿的房间就在班翀所住客房的隔壁,乐府客房内布局简朴,只有一两件洁净实用的家具,红鹤推开房门,就见桑儿独自一人穿着淡粉色宽袍半躺在架子床上。见到推门进来的人是红鹤,脸上立刻放了光。 「阿姐原来你也在这里,不知哪位好心人收留了我,你看看这房间,我从记事起还从未住过这样好的地方。」她在房间中转了一圈,一脸稚嫩:「真希望可以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桑儿,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不成问题。收留你的好心人啊就在眼前。」红鹤在床边坐下又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当中省略了太平公主和自己被人追杀一事,只是说自己有难言之隐,不得不跟随戏团一同回到南方。 「原来姐姐是位金贵的小娘子,难怪那胡三老是被你气得吹鬍子瞪眼,试问小娘子怎么能当粗使丫鬟呢。」桑儿呢喃地说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么说来,戏团众人都知晓你身份了?」 「未曾。待我明日去客栈拜会过他们,这身份也许就会被揭穿了。不过桑儿,我有些事要问你。」红鹤正色道:「戏团动物笼子的钥匙,一直在你身上保管,现在可还在?」 「应该在我换掉的那堆旧衣物中。」桑儿说:「就堆在那桌案上,一大串的钥匙叮叮噹噹,很好找。」 红鹤赶紧去翻找桌案上的衣物,果真找到了一串钥匙。 「阿姐找这些钥匙可是有什么用?」桑儿睁大宝石一般的眼睛,好奇地问。 「没事了。」红鹤暗自松了口气,将钥匙收入怀中:「你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冬夜,凉风习习,月色宜人,班翀竟在县衙后花园烤肉。 「鹤儿过来,今日我花银子让厨房去市场买回一整头羔羊。」 「这县衙后院更像是班公子自己的家了。」 「你我还分什么彼此?」班翀在火炉前忙得手脚并用,满头大汗:「连你阿娘昨日也夸我品性纯良,忠厚可靠。我知你向来不把婚嫁之事放在心上,不过没有关系,我愿意等到你想明白为止。人生苦短,你我都总需要找到良伴。你找别人,真不如就找我。」他递上一片肉香四溢的羊腿肉:「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先将那些疑案都抛在脑后,破案哪有吃饭令人快乐?」 红鹤大口咬着羊肉说道:「胡三的钥匙始终没有找到,沈妙说得对,那么大串东西,它不会自己长脚跑路。狮笼是被人打开的,因此钥匙在谁那,谁就是兇手。」 「这话说得,谁行兇之后还会把证据留在身上?这些羊肉不够辣,你看要不要再加些茱萸?我觉得还需要多加一些。」 「今日巫柯已在案发现场找过一遍,并无钥匙的踪迹。」红鹤拿着羊腿,狐疑地说:「好在那附近并无湖泊深井之类可以隐藏丢弃什物的地方。事发后两个时辰不到巫柯就派人将所有人都带走了。期间我一直被绑在一旁树下,看得清楚,戏团当中没人曾偷偷走去一旁树林中,我想那是唯一丢掉钥匙和铁锁的机会。因此我猜那串钥匙应还在兇犯身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戏团的人今日都在县衙附近客栈中,有不良严密看守,明日你起个大早,上客栈搜上一搜便可论证你的想法。」 红鹤手中摺扇一开,在冷冷月色下道:「此事等不到明日。」 月明星稀,红鹤坐轿舆与毛虎一同到客栈。数名不良在毛虎的命令下,将客栈内外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 直到天色放亮,一名灰衣不良才来来报:「大人,我们搜了一夜,客栈里外的鼠蚁缝隙都不曾放过。还未发现谁有大串的钥匙和铁锁。不过倒是在不同人的身上和房间里搜出一些不同的钥匙,这些钥匙的主人都说是自己皮箱私用的。目前均已放在这个盒子中。」 毛虎接过盒子,撩开门帘,递给肩舆中的红鹤,低声问:「小娘子,可要我叫他们将此处再搜一遍?」 「已搜一整夜,既然没搜到任何,就不必再来一遍。」 正说到此处,客栈内却传来一阵骚动。 「大人,有人带着几个匪类带头吵闹,说他们什么都没做,今日收了他们的家财,又关押他们在此处,现在还进来搜走他们的钥匙,他们叫嚣着自己积累了数年的家财不保,要县衙赔给他们。」 「胆敢阻扰县衙办案的人,一律抓捕起来就是。」毛虎微微动怒。 「领头捣乱的人可是叫王基?」红鹤在肩舆中问道。 「正是。」 「那名半美半丑的娘子可也有闹事?」 「也在其中。」 「先将这两人带回县衙,其余人继续扣留在此。」红鹤坐在肩舆中利索地说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离了此二人,也无人再闹得起来。」 红鹤看着盒子里的钥匙,形状大小各异,新会的不良人办事妥当,搜来的钥匙均已用油墨标记好所属者的名字,显然是从不同人身上搜来的。目前戏团所有的什物都在县衙库房中做证物存放,不过为了避免兇犯特意把钥匙拆开,她还需回再到库房将钥匙与皮箱一一对应,直到找到那把打不开任何锁的钥匙为止。 第六卷 第七章 眼看几名身形彪悍,满脸须髯的不良人将两名当家的押下后,戏团中其他人果真就安分了许多,红鹤又隔着厚重的舆帘中细细盘问了一回,戏团中竟无人看到胡三打开笼门时是否用了钥匙。到是有三人不约而同地记起在那日早上,陆巧在狮笼旁逗弄了几把狮子。 「回公人话,那日天还未亮呢,二当家在狮笼前逗留了一会儿,好像在跟狮子玩。开锁?小的没的确没注意到二当家是否打开过笼子。」 「二当家到是没开过锁,不过伸手摸了摸狮子头。那狮子当时还在睡觉。小的记得很清楚,她伸手摸了狮头。」 「小的只记得二当家在狮笼边待过,有没有做过什么?那小的没有注意,小的当时也没睡醒呢。不过没多久,大当家的头就被狮子一口咬下了。」 王基则毫不消停,回县衙沿途吵吵嚷嚷,大喊奸官草菅人命,引来坊内街道两边的百姓围观,最后终于被毛虎用块破布堵住了嘴。 陆巧却不知为何安静了许多,也许是身边只剩下王基一人,她不再吵闹,一路埋头沉思,反而更显沉着冷静。到了县衙前院,她左右张望,见到被关在笼中的狮子就问道:「昨日被你们带回来的那两名婢女呢?戏团的金银可还在县衙内?此案了结后可能将金银皮箱都如数还给我们?」 「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毛虎昨日忙了一天,再连接忙了整夜,此刻已倦意难抑,他怒气沖沖地说:「此处是大唐县衙所在,可不是什么山寨匪帮,我们也不是见钱眼开的土匪!」 「这头狮子认人,你最好让昨日被带走的粗使丫鬟来给它餵食,否则它可不会吃你们任何人投下的食物。」陆巧站在院中接着说道:「它聪明得紧,怕生人给它下毒呢。」 「聪明得一口咬掉了主人的脑袋。」红鹤在此时从肩舆上走下来,看着院中二人冷冷地说道:「与其担心这狮子,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处境。」 王基嘴中塞满破布,面发冷汗,一时间被红鹤的出现惊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陆巧则踉跄向后退了几步,眼窝深陷,嘴中不住连声问道:「白兰!你究竟是谁?」 「我乃新会乐红鹤。」红鹤正色说道:「来人,先将王基带下。」 王基像条破棉絮被衙役拖走了,双腿抽搐着在地上流了一地的尿渍,他昨日在树林中才霸凌过红鹤,平日里对红鹤也是百般欺辱。虽然他膘肥身壮,确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今日一听到红鹤的真实身份,当下害怕被她报復吓得尿了裤子。一旁的陆巧见了眉头微微皱起,一脸的鄙夷状。 「陆巧,我问你。你昨日早晨可去过狮笼边逗留?」 陆巧已暂时缓过心神,微微思索了番,当即答道:「回小娘子话,的确如此。奴家路过狮笼边,见那狮子着喷鼻息比往日剧烈,以为是它着了凉,于是将手伸进笼中摸了摸它的鼻子,确认它的鼻头湿润发凉,才放心离开。虽然我的脸是因它而伤,但娘子这两月在戏团中也见过了,我并不会因此而恨它。」 「你可有见到狮笼上是否有锁?」 「回公人话,奴家倒是未曾注意过。不过当时那笼子严丝缝合,笼门并无松动的迹象。」 红鹤思忖片刻说道:「你与王基二人为了尽快得到胡三遗留的金银,竟怂恿戏团众人闹事,阻扰官府办案。我本不想将你暂押牢狱,但事已至此,你且去与地牢中与沈妙作伴,不过需将你们三人分开关押,以免串供。稍后我还有事需提问你们。」说罢,她抱着那盒钥匙去了库房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红鹤叫了几名衙役一起忙活到中午,才把盒中所有的锁匙与库房中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对应上,其中却并无一把额外的锁匙,倒是多出几只巨大的皮箱,那是胡三的遗物。 「全然白忙活了半天。」红鹤思忖道:「许是我调查的方向错了,不应从狮笼的锁匙查起。这两个月风餐露宿,并未磨砺到我的心性,反而令我迟钝而疲倦。」她呢喃到此处,心念突然一动,将怀中桑儿给她的那串钥匙也拿了出来,放在眼前打量,左右也不过是一串寻常钥匙,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正在此时,巫柯腰中悬剑找来,喜气洋洋地说:「我们今日在山林中找到了一颗新鲜人头,虽被撕咬得面目全非,不过依稀能看出模样,已送去义庄给范仵作查验。若是伤口能与无头尸身对上,那就是胡三的头颅无疑。不过我心中已有十之八九的把握是他,只是那颗头上的气味实在怪异,又臭又香。」 「何为又臭又香?」红鹤疑道。 「有尸体腐臭的气味,又有一种怪异的香气。总之令人毕生难忘。」巫柯说道。 范社将停尸房两侧的窗户推开,让爽利的河风穿过堂间。胡三头颅上所散发出的香味混杂着尸臭过于怪异,令人难以忍受。 「是阿末香。」范社说道:「此乃东海贡品,产至大头鲸的腹部,因此极其罕见。留香时间也比普通香料更加持久,实属香中珍品。我也是在师傅焚烧此香时有幸品鑑过两次,余香缠绵于衣袍上整整四五日有余,不过为何胡三只有头颅上有此异香,而身体上却无异呢?」 红鹤走近,低头查验,的确是只有胡三的头颅上有浓烈异香。 「难道他的头是在被狮子咬下后才被沾染的香气?」巫柯问道:「但深山老林中哪里来的阿末香?」 「范仵作,请允许我带回胡三的头颅回县衙验证一番。」红鹤说道。 范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接下来红鹤小心翼翼地将胡三的头颅用一张湛青棉巾包好,紧紧系在身后,与巫柯策马奔向县衙。 刚进门毛虎就大声嚷嚷:「娘子你来看看,这狮子果真不吃别人餵食的东西。」 红鹤走上前去,只见笼上挂着生鸡羊腿,那头雄狮将头趴在爪子上一动不动。「它接受过训练,绝对不会接受生人投餵的食物。若非如此,每次表演台下有人投餵食物表演就会失误。」红鹤说道:「连我去餵食也不行,唯独县衙后院客房中的桑儿和死去的胡三才可解决此事。等会可将她叫出来,那这雄狮就不必挨饿了。」说罢她解开系在胸前的包裹,将胡三的头颅缓缓取出。狮子突然将头扬了起来,红鹤眉毛一挑,这狮子明明常年餵食草药是没有嗅觉的,如何对胡三头颅的气味会如此敏感? 她将那颗散发着腐臭与异香的头颅靠近狮笼,那雄狮越发躁动,从直接从笼中站起来,摇头摆尾,对着红鹤露出一口黄灿灿的尖牙。 红鹤端着头颅贴在笼外,那狮子发出一声悽厉的嘶吼,用自己瘦削的头颅哐哐地撞击狮笼栅栏。 「小心它会破笼!」毛虎在一旁呵道,巫柯拔出长剑站在红鹤身侧,以防不测。 红鹤转头带着胡三的头颅跑向门外,隔了片刻探出头来再看,那雄狮在笼中打了几转之后,又平静地趴在地上。她怀抱着头颅站在前院黑漆门后,当下只觉得心乱如麻,也不管旁人,将胡三的头颅丢给班翀,径直走进库房胡三遗留的大皮箱还在房中,皮箱外壳坚实,均挂着硕大铁锁,想来是他的重要之物。这些铁锁,假若没有钥匙,又趁手的工具在身边也是可以打开的。一番查探之后,红鹤当下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抓住一旁的架子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浑身冷汗浸透了衣衫。 当下回到书房,红鹤不顾额头的汗珠连绵滴下,写下书信交予毛虎:「还望毛大人替我跑一趟北边,查查这封信中所写之事。」 第六卷 第八章 做完这一切,红鹤才稍微定定神。此时又是傍晚,摸着咕咕着响的肚子才想起自己整日都滴米未沾。她随意在茶案上就着凉茶吃了些干果,听到窗外古琴音准时响起,红鹤烦乱的心中顿时清明不少,又是那位户房书吏在抚琴,若找到机会就要与此人会上一会,聊表日日听琴静心的谢意。 「阿姐。」桑儿此刻在窗外高高兴兴地喊道:「你看,班翀公子为我做了个羽毛毽子。」 红鹤推开书房窗户,只见桑儿今日又精神了不少,一双大眼闪着波光,不过她身子却细弱矮小,罩着一件稍显宽大的粉绿宽袍,耳畔梳着一对垂鬟,傍晚金色霞光落在她天真烂漫的脸上,分外动人。 「我拔了后厨公鸡的尾羽给她绑了个毽子。」班翀跟在她身后高高兴兴地说:「她说她能踢毽一百个,我得开开眼。若真能如此,桑儿蹴鞠说不定比你还更厉害。」 「公鸡的尾羽?」红鹤疑道:「我不记得谁曾说过今日府中宰鸡。」 「那公鸡还活着,只是光着腚贴墙一动不动。」桑儿哈哈大笑:「大约是伤心透了。」 「我也想和你们玩,不过现在我还有事要做。」红鹤摇头晃脑地说道:「你们也可先玩,等我回来一同用膳。」说罢她拉好书房门,走向县衙前院。 王基被人从牢狱中被拖出来,双腿发软无法站立,只能半跪在地上,一对肥大的胸肌在薄衣下扑哧扑哧风箱一般鼓起落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红鹤摺扇捏在手中,居高临下而站,一声厉呵:「王基,你干过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王基顿时面色骇慌,不住地向红鹤等人磕头:「公人,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公人饶了我的狗命吧。」 「你威胁与胡三掏了不少银子给你,是与不是?」 「回公人话,那是我与胡三感情深厚,他自愿……」 「来人,将鞭笞拿出来。」巫柯在一旁吼到。 一听要挨板子,王基顿时又慌了神,不住地磕头求饶。红鹤见他这样,心中疑虑万分:「王基,你在客栈中带头闹事,沿途叫嚣需用破布才能将你嘴堵住。你昨夜明明看似胆大如斗,现在为何又如鼠辈一般求饶?」 「回娘子话,昨夜闹事可不是小人的主意,是,是那陆巧在我耳边花言巧语。说若不闹一闹,戏团的金银什物怕是都会被县衙的公人们给瓜分完。可到了县衙我发现你是……」王基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你就是那位声名在外的女神探,我以为你会……」 「你以为我会公报私仇,将你百般凌辱?王基你素日里恃强凌弱惯了,见到比自己弱小的总要去无故践踏一番,遇到比自己强壮的,又会卑躬屈膝地奉承,生怕对方会欺辱自己。你以为人人都会与你一样?」红鹤怒道:「且将你所知晓的一切说出来,就可免了这顿板子。否则定叫你皮开肉绽!」 「回娘子话,我说。」王基用粗壮的手腕抹了抹额头冷汗:「平时能和胡三额外要点零碎银子,不过是因为我私下里知道他身上背负着人命。但我可从没因此胁迫他,是他回回都自愿拿出银子给我。」王基诡辩道。 「胡三身负什么命案?」在场的人均大惊。 「五年前,胡三在北边青州因多喝了点酒,不小心滚进农田里,毁了好大一片粮食。负责那片农田的贫农夫妇文因此责骂了他两句,不想那胡三酒因醉酒失了心智,依仗着自己力大如牛,竟将夫妇两活活打死了。他酒醒后慌慌张张地跑来,要我为他作证,对官府说当天夜晚他一直与我在一起促膝长谈。」 「于是那对夫妻白白枉死?」 「听说那对夫妻的哥哥嫂嫂到处告官,但又因事发时没有其他目击证人,只有他们最小的女儿在一旁目睹惨案。小女儿当时不过九岁,被官府认定年幼无知又受到剧烈惊吓,证词不能作数,因此一直证据不足,对胡三作的恶也无可奈何。」王基趴在地上浑身不住颤慄:「公人,杀人的是那挨千刀的胡三,不是我,我已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数告诉公人,还请公人网开一面,放我离开。」 「我只答应过要免你板子,你为兇犯做伪证之事还需本地县令另行论断。」红鹤道:「且将你关押回牢狱等候判决。」 结束问话,又是深夜,明月昏黄,红鹤在县衙廊下偶遇那名弹琴的邱牧。此人怀抱古琴,峨眉星目,一袭淡雅素青长袍,发皆绾高冠,上绣以翠绿珠玉,那脱俗之姿竟能高于燕林一两分。 「你就是户房新来的书吏邱牧?」 「邱牧久仰红鹤小娘子大名。」男子微微颔首。 「邱公子所弹的长清是我此生听过最不为俗染的一段。」红鹤感嘆道,她此前身上睏倦一扫而光,神采奕奕:「若红鹤能再听公子弹完长清,短清全曲,不失此生之幸。」邱牧面色一震,他不曾想到红鹤对他的古琴技艺评价如此之高。此前他夜夜抚琴也不曾指望过会得到任何人的称赞。抚琴不过是吃饭喝水唿吸那般自然的事罢了。 此时巫柯却突然出现在廊下转角处,手中兴致勃勃地拿着一只羽毛艷丽的鹦鹉:「红鹤娘子,这是戏团中的鹦鹉,我怕那些农户养得不够精细就令人带了回来了。你瞧它会言语,会唱歌。我暂且拿回去养几天,给我那待产的婆娘解解闷也是不错的。」 「那你记得它平日吃精细小米,可别拿些大米来煳弄它。」 于是两人的交谈被巫柯和一只鹦鹉冒冒失失地打断,儒雅的公子在月色下怀抱古琴低声谢过红鹤,匆匆离开。 第二日,红鹤与班翀在书房闲话逗乐,耳边突闻古琴音,侧耳细听果真是昨日向邱牧提过的那首短清曲。红鹤当即心中大悦,丢下正兴致勃勃从棋盒中拿出永子的班翀,趿着鞋就跑出去,一路粉绿宽袍飞扬,果真见到在县衙户房廊下抚琴的清雅书吏。 「一弹流水一弹月。」一曲完毕,在旁的红鹤才开口赞嘆道:「多谢公子赠曲。」 「不必客气,小娘子可算是我琴中知己。」邱牧淡淡地说道:「邱牧受宠若惊,唯有赠曲为谢。」 「我也能弹。」回到书房,班翀闷闷不乐地玩弄着一枚青黑的永子。 「我知道,你的琴技能比我高多少。」红鹤笑道:「你可知,我只有上回与你在大理寺时,隐约在太平公主被拘禁的花园中听到过这般天籁之音。想不到新会这样南蛮之地也会有——」说到此处,两人突然面色一变。 「难道那邱牧是大理寺的人?」班翀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推断道。 「以大理寺的作风,不用如此遮遮掩掩地安排人在我身边。」 「大理寺中除了大理寺当差的人物,就只有太平公主的亲随。难道他是太平公主的人?」 「极有可能,难怪此人气质如此不凡。」红鹤嘆道:「他在府中这么多日却没有对我动手,再次证实了那日要追杀我的人并非是太平公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那就暂且先让他待在县衙中,我去向燕林知会一声,请他小心提防。」 「如此安排甚为妥当。」 半月之后,红鹤收到一封印着火漆戳的信件,当即回到书房拆开书信细看,面色大喜。原来这正是毛虎从北方传回的六百里加急密函。看完信后,红鹤将桌板一拍,喊道:「成了!」 当下从牢狱中将一干人等提拿出来,又叫人将桑儿从后院领来,直到相干人等都立于堂上。 红鹤一身鲜红圆领袍外披牙色羊毛裘,髮丝高绾,手持摺扇踱步堂下。她眉头微皱,那堂下众人说道:「此案,我原本以为是孤军作案,可事实并非如此,胡三被杀之案并非是一人能为,而是三人相互配合才能完成。」她看向堂下的三人,厉声呵斥道:「你们三人可知罪?」 第六卷 第九章 沈妙,陆巧,桑儿,三名小娘子听到红鹤的话之后,并不感到惊慌,她们坦然相视一笑,然后同时拜下,三人都红着眼眶,神色颇为悲壮。 沈妙在堂下高声喊道:「胡三已死,我们姐妹既然已犯下滔天大罪,又小娘子识破,我们甘愿认罪伏法。」 红鹤神色惋惜,幽幽轻嘆一声:「没想到你们三人为了报那血海深仇仇,竟设计将胡三杀害。我且将自己所知道的说出来,若当中有误,三位娘子可以纠正我。」她将摺扇指向放在书案上的一捆捆案卷,说道:「这里是我通过县令大人发出协查公文调取的几年前青州大峰村的案卷。五年前,青州大峰村发生一桩惨事,一户农民夫妇被一醉汉活活打死在稻田里。之后他们的亲人四处告官却因那醉汉捏造了伪证而终逃过律法惩治。那农民夫妇膝下只有三名女儿,均生的美丽健康,大女儿善柔术,身段柔嫩。二女儿身手矫健,善御马。小女儿因年龄过小还未习得一门谋生的技艺。因此三名女儿后来都通过各自的途径加入了胡三的戏团。她们除了身怀绝技之外,还有美色可用。我想,她们一开始大约是想要从胡三与王基身上得到可靠的证词或证据,再将他二人送官法办。可时间长了,她们发现胡三和王基的口风都紧得很,已事隔多年更不可能从胡三身上获得任何证据。于是寻找证据的行为最终演变成了要替父母。」 「也许你们想过很多种不同的復仇方法?我不知道,用刀?用剑?还是女子更偏爱使用毒物?直到你们其中一个人因意外受伤,你们对胡三的復仇计划才有了雏形。」 「那胡三头颅上的异香来自于当朝贡品,极为罕见,于是半月前我也托县衙不良将前往长安,暗访这些贡品的去向。他想方设法找到从前军中旧友,从户部一名书吏手中买到了那些阿末香的去向的记录,圣人将它们如数赏给了梁王。而就在一年多之前,梁王在见过陆巧娘子,也就是二女儿的身段之后赞嘆不已,当下邀请陆巧娘子赴宴,为在场贵宾表演空翻绝技。府中所点的阿末香沾染到娘子的衣衫上,却无意之间激发了雄狮的兽性。陆巧娘子也因此毁去了半边的面容。」 红鹤说到此处,看向陆巧,那半美半丑的女子低头微微捂住丑陋的脸颊,一脸悽然。 「皮囊不过是灵魂的容器罢了,你不必因此而羞愧。好在当时狮子食用药草压制了部分嗅觉,陆巧娘子也得幸留下一条性命,更因此发现了那雄狮会因气味而愤怒的玄机。于是一条利用雄狮谋杀胡三为双亲復仇的计策就此诞生了。」 「我受伤后,始终想不明白为何狮子会突然攻击我。还是小妹在拿我受伤的衣衫去清洗时,路过狮笼发现那狮子对衣衫上的气味躁动不安,因此才发现阿末香的玄机。」陆巧说道:「雄狮虽然被压抑了嗅觉能力,却始终还是残余一些嗅觉的。于是我们买通了梁王府的一名粗使家奴,将香炉中未燃尽的香灰卖给了我们。」 红鹤缓缓摇晃摺扇嘆道:「虽然不懂为何你们时隔一年才执行这个计划,我愿猜测你们是因为内心的善良,对谋杀这等血腥残忍之事始终无法下手,因此才一路拖延至今。」 「我们犹豫至今才动手正是因为我从胡三口中得知,一到新会县他就要将桑儿卖进妓院。若这样拖拖拉拉地不动手,我们恐再无为双亲报仇的机会。」沈妙沉声说道:「而且在郊野路边动手比在表演时动手更好,在野外,狮子就有机会带着头颅跑进丛林深处,而表演时狮子动怒,恐会再伤了别人。」 「那狮子的嗅觉恢復,可是因为桑儿的缘故?」红鹤看向桑儿,她双眼通红地站在两位姐姐身边:「桑儿,雄狮需时常餵食减弱嗅觉的药草,你可是在药草中动过手脚?」 桑儿回答到:「是我将草药偷偷换掉普通的草料,那狮子已恢復了一段时间的嗅觉。因为我们要保证它是在完全恢復嗅觉的情况下,对胡三一击命中。」 「那日,趁胡三醉酒入睡,我将千方百计找来的一些阿末香粉末点燃,然后用我的披子将胡三的头罩住,这样香味才会完全沾染在胡三的头颅上而不至于留下痕迹。」沈妙说到。 「也还是留下了痕迹,那条明蓝色的披子真的是异香逼人。」红鹤说道:「我也因此才推断出是谁替胡三下的这阿末香。我只是万万没想到,你们会是三人一同作案。」 「是我在胡三入睡之前故意找他吵架,说要分家,在他靠近劝我之时,我趁机拿走了他身上的钥匙。由我去偷走钥匙,也是因为大姐身上带着香粉,我们害怕若不小心钥匙也沾染上香气会功亏一篑。」陆巧接着说:「而且我们必须要先取走胡三的钥匙,才能降低小妹的嫌疑。后来清晨事我用钥匙打开了狮笼,狮子却正在沉睡,并没有半点反应。打开狮笼的时间我们也计算过,需在胡三每日起床前一刻钟内,这样狮子提前跑出来的机会不大,而且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让胡三丧命。好在当时并没多少人注意到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你在赌胡三在睡醒后,会带着一脑袋的异香去看狮子?」 「这是他每日清晨必做的事。」沈妙说到:「那狮子是他吃饭的工具,没了狮子表演戏团的生意会少一半。不过那胡三喝完酒,浑身酒臭又混着香味,味道实在是怪异,他还以为是自己脸盆出了问题。」 「后来,你才借着给我们送旧衣物把钥匙暗中给了桑儿。」红鹤看着陆巧继续说道。 后者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这里出了差错,我因为害怕被人看见丢掉钥匙,只能暗中借送衣物的契机把钥匙先拿给桑儿,让她随后再处理掉。早知如此,不如我当时直接找机会丢在地上好了。」 「都是我的错。」桑儿哭道:「姐姐带我去牛舆时,我虽然高烧不退,神智却还是清醒的。此前我们计划过,官府的人来得若是很快,我可以把钥匙丢远,或者把两串钥匙串在一起矇混过关,可那时计划有变,我生病又被王基绑在树下,没有机会掩藏钥匙。于是在牛舆上,我想要趁姐姐不注意时偷偷丢掉胡三的钥匙,却在慌乱之间把自己的钥匙丢在了半路上。」 红鹤点点头:「所以那天你给我的钥匙,其实是胡三的钥匙。我也觉得奇怪,你的钥匙我虽然用得不多,也经手过几次,虽然都用同样的皮绳绑住,但重量上和胡三的钥匙有所差别。胡三的钥匙更沉一些,因为他还将自己皮箱的钥匙也串在了一起。我在库房中已亲自将胡三的皮箱打开过了。」 「所以姐姐一直都知道桑儿在骗你,却并没有将桑儿打下牢狱。」桑儿红着眼睛说道。 「那只铁锁,想来也是被你一同丢到了半路?」 桑儿点点头。 「你们三人虽然是为双亲报仇雪恨,却也是犯下了滔天大罪。」红鹤仰头长嘆:「大唐律法森严,恐怕就算我对你们三人心存怜悯也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现在我只好将这一切都交由县令大人去做裁断。」说罢,她留下堂下几人,怅然离场。 后面几日,巫柯领着衙役在库房中清点戏团财物,如数将私物奉还,动物均卖掉换成银两,和戏团所余的金银一起不分大小高低,一概平分给了众人。巫柯自己出了银子买下鹦鹉,他娘子喜欢得很,捨不得再将鹦鹉还回来。 红鹤扇着扇子坐在廊下听班翀抚琴,那曲有白雪之洁的长清让他弹奏得磕磕巴巴,犹如鸡爪撩弦。 「我弹得好吗?」一曲罢休,他得意地问。 「好极了。」红鹤捻起一枚蜜枣放入口中,将扇子放到班翀面前:「还给你。」 「这是我送给你的东西,怎可再还回来?」班翀皱额道。 「你外祖母送的摺扇价值连城,我可不敢总是拿在手里敲敲打打。」红鹤说道:「改日待我能真正自由出入县衙后,再和你去夜市摺扇铺中选上一把适手的扇子。」 「哎,说到这里,你可还记得数月前在宝安县尼姑庵内的疯师太么?」班翀突然问道。 「记得。怎样,她后来可曾有说些什么?」 「未曾。」班翀遗憾地摇头:「我们在长安时,她死于溺水。她所住茅屋外面有一处十丈深井,尼姑庵的师太说她大概是自己跳进去的。宝安县衙调查,死因也无可疑。」 「那深井在那也有数年之久,在我去找她之后她就跳进去死了?」红鹤面色变得僵硬。 「鹤儿,恐怕你被人追杀之事也与此有关。」班翀面色突然显露惊恐状,他今日才察觉出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 「我也自觉如此。」 「你可有破解之法?」 「和守在县衙中那名琴痴一样,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七卷 第一章 泊头湖村血案 乐文青在县衙中宴请几名乡绅商贾,商议将一块所属新会县的山林开荒之事。若是他们能尽快将那荒地上的石块筹措运去自己的石场,那么开春新会农民就会有新的耕地可犁。 眼下宴会上的各位已酒饱饭足,商洽也接近尾声,事情的结果得令各方颇为满意。乐文青心满意足地叫人烧浓热茶,供在场宾客醒酒所用。现在已腊月初七,县衙前院大门已挂上青缯编织的春幡,他负手走出酒宴,走到廊下,白蕙兰叫人在后院廊下挂满往年春节时所用的红色宫灯,颇为有节日的氛围。 正在此时,他远远地窥见县丞巫柯满脸惊恐地向宴会所在之地一路小跑而来。乐文青赶忙迎了上去,低声说道:「何事?」 「新会县外红花山崖滑坡,巨石滚落。」巫柯说道。 「可有人受伤?」 「并无,只是——」巫柯神色异常地说:「除了巨石堵住新会县主道之外,还有山体泥土倾泻而下,露出了一处百人坑。据县外不良人来报,坑中所葬百人有余,男女老少均有,且尸体腐烂程度看也是近些年的事。此事恐怕干系重大,我已让毛虎带人先行赶往现场。红鹤娘子则带了两人策马去义庄接范仵作。」 「确认是当朝之事?」 「确认无疑。」 乐文青回头看看还未散去的宴席,那些个乡绅商贾正聊得热闹,个个屁股都贴在软塌上,并无离去之意。他当即理了理官服衣帽,走进去拱手朗声说道:「诸位文青原本想留在此处一尽地主之谊,不想此时突来紧急公务需立即离开,还请各位见谅,留在此处多用些热茶罢。」说罢,他也不换衣衫,不顾自己满身的酒味,匆匆策马直奔红花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红花山乃新会县下属一处僻静荒野之地,平日里甚少有人过往,那百人坑就挖在红花山腰一处开阔之地,山体滑坡后,就显露出人坑的上半部分,依稀可看出埋下的尸首均以铁链相连,人人腹背紧贴站在一起,死状极为痛苦。 此时,虽是子夜,人坑边架起数枚浸透火油的火把将夜空烧得通红,十来名不良正蹲在坑边用铲子清理尸首上的积土。挖出尸身均整齐地放在一旁空地上,以芦席盖住。 乐文青站在坑边沉默不语,半响过后才颤声问道:「到底何人才能犯下如此滔天罪业?」 「大人,不良人已大致清点了坑中人数,已挖出的几具,可数出的约一百多人有余,但应还有一些尸首至今被掩埋在下,需要些时日才能将清点出来。」巫柯走上前来汇报:「此事是否需要尽快上呈州府刺史?」 「先不急。」乐文青思忖道:「此事事关重大,让我们先捋清此事来龙去脉。你先去找毛虎,今日参与查案的人均不能将此事对外宣扬出去,事发三里范围内围设禁线,没得我本人允许都不得进入。对外就说山体滑坡,闲人免进。」 正说到此处,红鹤与范社带着两名不良人骑马前来。范社翻身下马,从不良手中接过皮箱,照例一声不吭地走向了人坑。红鹤站在乐文青身边,面无表情地将眼前的一切打量了一番:「此事,恐怕不是普通人能犯下的,阿耶可要思量清楚。」 「思量来思量去,又能如何?鹤儿,眼前可有一百多条人命啊。」 「因此兇案就是兇案。」红鹤将摺扇一扇:「眼前有多少条人命,就有多少个冤魂。」 范社蹲在坑边,就近看了看近处的尸首,又摸了摸皮肤,翻开腐肉仔细查探了一番。这又才走过来,说道:「大人,初步判断这些尸首是在十几二十年前才埋下的。若是要精细判断,还需些时间。大抵不过十七到二十年间吧。」 「二十年?」红鹤思忖道:「此事得与燕林大人商议,二十年前在新会可发生过什么奇事?」 「二十年前的奇事?小娘子,你不是正在寻那十八年前全村失踪的泊头湖村村民么?」毛虎走来正巧听到他们的对话。 「鹤儿,可有此事?」乐文青扬眉问道。 「是的。」红鹤颔首,将自己如何追寻身世到泊头湖村,又如何寻找失踪的泊头湖村人讲给乐文青听,一直讲到那跳进深井的老尼。 「如此说来,你怀疑在长安追杀你的人就是暗杀掉老尼的人。你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世才招来的杀身之祸?」 「我所查泊头湖村失踪案的时间似乎与人坑埋下的时间吻合上了。」红鹤的脸庞被熊熊烈焰烧得通红:「再加上现在这百余人的尸首就在此处,恐怕解释了为何有人不想让我查证身世。阿耶,我需回县衙与燕林大人验证泊头湖村歷史所记录人口数目,再与坑中尸首信息做比对才能最后确认。但愿不良人能从这些尸身身上搜出一些可佐证身份的证据,更为妥当。若此处真是埋着失踪的泊头湖村人,那恐怕我的亲生父母——」红鹤说到此处,眼中含泪,已不忍再继续猜下去。 「既然如此,你在天亮之后赶回县衙,找到燕林将此事验证清楚吧。」 长安,太子府。 「那乐红鹤出入县衙均带有守卫。」黑衣诸率低头说道:「她也许已被吓破了胆,也不见她再去宝安县调查老尼的线索。」 「县衙的守卫对你来说形同无物。」 「属下夜夜死守新会县衙,确认她的确无异。有一次属下想去乐红鹤窗外偷听,可却在半路突然遇到了一人。」 「哦?又是何人?」 「回娘娘话,是太平公主身边的近卫邱牧。」 「哈哈?邱牧,那名武将琴痴?」韦氏笑道:「你是要告诉我,太平公主的人在保护乐红鹤?这绝无可能。」她随手将怀中奶猫丢了出去,那小猫嘤咛一声,垂着尾巴躲进了帷幕暗处。 「属下看得很清楚,邱牧曾与属下是军中同僚,他显然也认出了属下。因此不再好动手。」 此刻突然有人打开书房窗户,刺眼的光投射进来。韦氏以手背捂住眼睛,怒呵道:「何人如此大胆,可知太子妃书房是要避光的?」 「是我。你眼睛的伤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至今还是没有痊癒么?」一中年着明黄宽袍的男子走来,眉骨高耸,剑眉浓黑,直鼻薄唇,正是当朝太子与前朝皇帝——李显。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韦氏不急不躁地跪地请了个安:「不知太子殿下一大早就来臣妾的书房,是为何事?难道是昨夜为你安排的几位小娘子并不如意?」 「不,昨日那几名娘子深得我心。不过我来并非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李显沉声说道,挥袖坐到书房正中央那一张贵妃榻上,瞥了后在一旁的黑衣诸率一眼,后者随后退下。 李显这才开口说道:「宫中传来消息,圣人积劳成疾,咳疾缠身一日比一日更重。昨日夜里咳血两盂,太医院使和院判彻夜跪守在寝殿前不敢抽身。」 「太子的意思是?」 「韦氏,你可曾记得当初我登基时,你为皇后的那段风光日子,这样的日子离你我恐怕又不远了。」 第七卷 第二章 风卷落叶,寒风刺骨,坐在舆箱中的年轻男子就卷了卷身上的衣物。他从家奴成群的房州府邸长途跋涉到这荒芜的岭南,虽然一路衣食无忧也足以令人烦闷不已。这岭南天气虽不如北方那般滴水成冰,却也阴冷入骨,湿气像无形的毒物啃食着他双膝下的骨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七郎,你再忍忍,前面很快就能到新会县。」舆箱另一端坐着一名端庄美丽的妇人,身裹褐色貂裘,她将自己的手炉递过去,放在被称做七郎的男人膝头:「到岭南,也许就能有些平安的日子可过。」 「她不会放过我们」七郎闷声说道:「哪怕我们逃到了岭南边境,你我已散尽房州府中的姬妾家奴,只留一名小厮与一名婢女在身边,此时的境遇也不过与普通人家无异。她不过是想要我多吃些苦头罢了。」 正说到此处,舆外远远地传来一阵凌乱马蹄声,隐约听到兵将大喝:「前面的人莫要再走。」 男人面色一变:「不好,怕是她派来的人。」 两人双双跳下牛舆,妇人牵过牛舆后的一匹马,一刀割断绑着行李的麻绳。「七郎,你骑马先走,我来拖住他们。」妇人拔出腰间短剑,厉声说道。 「香儿,你得跟我一起走!」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只要你活着,就无人敢害香儿的性命。」香儿说道:「这老马驮着两人根本跑不快。」 七郎还在犹豫。 「你别想了。」香儿急吼道:「只要七郎活着,就无人敢动我!」 七郎看了香儿一眼,他知道香儿说的是实话。只要他活着——他咬咬牙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燕林对红鹤相对坐在户房那张宽大的书案后,书案香炉中点着燕林的老山檀香,青烟缭绕,香气沁人。但两人眼前都是堆积如山的案卷,一整个白天过去,燕林与红鹤的面色灰暗,仿佛眼前之事已毫无希望可言。 「这里有记录!」燕林突然两眼放光地说道:「十九年前新会县县令重新发配荒山垦地,泊头湖村因此上报村民人数总计一百二十一人,其中十二岁以下孩童二十三名,六十岁以上老人十五名。」 「一百二十一人?」红鹤抬头望了望窗外昏暗天色,寒风片片捲起落叶,新会冬天极难见雪,却有种潮湿阴柔的冷:「也不知巫柯那边否有已将坑中尸首数量清点出来。」 那夜红鹤在尸坑边一直等到天亮,可却一无所获。作案之人心思极为慎密,当晚从坑中一共挖出的二十四具尸身,红鹤都一一亲自验过,除了身上衣物,连荷包之类贴身什物都未留下一件。 她于天亮时回到县衙,和燕林一同查找二十年前后与泊头湖村所有有关的案件。整整一天过去,终于才在这陈旧的案卷中找到了线索。 七郎一路策马不知向前奔了多久,夜色渐暗,但那不过是匹普通的公马,平常是託运行李或货物所用。因此跑了一段后公马的脚力渐衰,似有停顿下来的迹象。七郎拔出袖中鱼肠剑,往马背上一刺,想要激发它跑得更快一些。不想那公马与他之前所骑过的战马不同,早已跑到力竭,经不住这样的剧痛刺激,细弱的马腿向前踉跄几步,瞬间连人带马地滚下旁边山崖。 不多时,七郎在一张垫着厚厚稻草的床榻上醒来。这里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农舍,摆放几件简单梨木家具打扫得一尘不染。七郎只觉得自己一只腿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一名上了年纪,衣着干净的僕妇端来几只陶碗,里面盛着的小米稀饭与各色咸菜。 「郎君先用着。」僕妇虽然打扮朴素,却谈吐克制,她细心将七郎扶起半坐,再将一座小桌案架在他大腿上:「我家小娘子说你摔断了左腿,她已为你敷好止疼的草药,不过草药药效缓慢,郎君还需忍耐几个时辰,待你精力恢復之后就能为你接骨。」 「你家小娘子是?」 「回郎君话,小娘子不过是因从小耳目濡染地学过一些医术,现在偶尔做回游医,也算行善积德。」 「那,我们现在何处?」 「郎君,你此刻就在新会县城外一处村庄,叫做泊头湖村。不知郎君可有亲近之人需要递信?」 七郎思索片刻,他匆忙逃出房州,身边信得过的只有自己的娘子香儿,现在恐怕连香儿也已被抓捕。他孤身一人,又断掉一条腿,只能暂时躲在此处。于是七郎开口胡编了一个名字:「我名叫潘绵,乃青州一名教书先生,目前游于名山大川,以畅其情。不想走在山林间时,马踢突然打滑跌落山崖。得幸有你们的相助,潘绵感激不尽。对了,不知道我的那匹马现在如何?」 「好在那山崖并不高,我们发现潘先生时,并未发现先生的马匹,想来是受惊自己跑掉了。」僕妇说到:「此处地方不大,潘先生若有任何需要,高声唤我就是。我叫曲娘。」说罢她又行上一礼,挺直身子转身走出农舍。 巫柯用了整整五个日夜才将坑中的尸首全数清理出来,当前坑中一共是一百二十三具尸首。从身形上看,确有孩童二十三名,而老人与成年人因皮肤已腐败枯烂,实在难以一一辨认年龄。 「既然孩童的数量和十九年前上报县衙的数字温和,我们猜人坑中的尸首,十有八九就是十八年前全村消失的泊头湖村村民。」县衙书房,巫柯对乐文青说道:「只是坑中多出的两具尸首,却不知来自何处。」 红鹤在旁浑身一震,止不住地颤慄起来。旁边的班翀赶紧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要镇定。班翀最先知道红鹤在寻找自己身世的人,自然也知道此事对她来的打击会有多大。此刻他正一脸担忧地望着红鹤,同样对此担忧的还有乐文青与燕林两人,后者也同样看向红鹤。 「鹤儿,你可需要先回房歇息片刻?」乐文青问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阿耶无需为我担忧。」红鹤淡淡地说道:「能将一村的毫无缘由地人锁住带去山腰活埋的,恐怕除了权臣高官之外,无人能做到。我与燕林大人翻阅了新会县所有的案卷,竟无一卷提起有过此事,无一卷提到有人因全村人失踪之事报过官,也无一卷在关心这一百二十三条人命。」说到此处,她悽然一笑:「我的亲生父母,大概就在这些刚刚挖出的腐尸里。若无法查出兇手,我誓不罢休。」 第七卷 第三章 远在新会城外泊头湖村,毛虎正带着一行人仔细地搜索。 此时天鼓阵阵,惊雷裂空,也许很快就要下起磅礴大雨。 红鹤站在当初发现襁褓绣花图样的那所农舍中,这是处不大的地方,院落一旁就是露天厨房与猪舍。进屋一间中规中矩的客厅,放着木桌与几张高脚凳,向左是一间带床榻与衣柜的房间,家具样式古朴,床榻上铺设褪色粉色绵绸软褥,一旁的妆柜上放着一面积尘方形铜镜,铜镜上一贴红色喜字,后方墙上贴着的红色对月贴字迹已经模煳褪色,隐约可见上书镜前却并无胭脂粉盒等物,倒是放着几卷柳子厚所着的散文和一支木钗。向右走也是一间稍小一些的寝室,房间成设与左边那件区别不大,唯有床榻上并无绵绸这等精緻之物,以稻草铺垫,用的是蓝染棉布,均已褪色。 「小娘子。」巫柯在此时走进来道:「此村落并不大,一共有农舍三十三间,均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想来居住在此处的人定是被人用藉口带到一起去到某处,因此农舍中的一切都相对保存得很完整。也难怪这十八年来坊间谈及此处都认为只是山洪过于频繁,因此全村集体迁移去了别处。」 「巫柯你看。」红鹤闷声说道:「我当初就是在这所农舍发现了我身世的线索。可我左右打量,除了襁褓和门帘上的绣花来自于蒙舍国,农舍中的一切都与我大唐汉人的生活习俗无异。甚至那婚嫁的对月贴就贴在铜镜的后面。衣柜里也都是大唐女子的服装。」 「因此娘子不必再担心自己的身世和蒙舍国有关。新会靠近大唐边界,那绣花图样说不定只是偶然间传入岭南罢了。」巫柯安慰道:「搜完整个农舍还需几天。小娘子为何不先回县衙耐心等待结果?」 「这对月贴。」红鹤回过头,看着墙上的红纸:「上面也许写着我生父母的名字。只可惜多年过去,上面字迹已经模煳。」 「这对月贴上还有成婚的日期,我这就取下来,送回县衙让燕林查一查就知。」巫柯说道:「这小村庄一年到头也不会有几桩婚事。」 不多时,七郎的那条断腿的痛感果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于薄荷叶的清凉感。蓝色门帘撩开,走进了一名标志惊艷的小娘子,浓眉杏眼,未施粉黛,古铜肤色,身形健美,天然美丽中又透着逼人英气。穿着一件褪色粉色棉缎长袍,乌黑光滑的长髮随意松垮绾在脑后。只是她的神态中里有种优雅而高坐云端的气息。这种神态七郎极为熟悉,他也曾在那个女人身上见过。 「我是这所农舍的主人,叫段灵儿。现在来为潘郎接骨。」 「有劳小娘子。」七郎回过神来赶忙说道。 她走过来,也不顾亲疏地坐在七郎床榻边,用细长的手指仔细探量着他的断骨处,突然,不等七郎反应过来,咔嚓一声,七郎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他惨叫一声,浑身颤慄冷汗不住从后背冒出来。 「好了。」段灵儿站起来说道:「潘郎的断骨已回到原处,但还需继续敷上药草,那止痛的药草来自蒙舍巫医,很是有用。然后我再为你绑上固定断骨的竹片,还请潘郎这几日躺在床上千万别动,我与曲娘平时都在院中。」说罢她又低头将一团黑乎乎的药膏抹在他的腿上。 七郎谢过了段灵儿,此时剧烈痛感才慢慢褪去,他这才开口问道:「小娘子是蒙舍国人?」 「不瞒郎君说,我们是从蒙舍国来。」段灵儿一边替他上药一边说道:「蒙舍国常年征战,徵兵无数,烽烟四起,我带着家中僕妇来大唐寻个清净之地过活罢了。还好这座村庄的村民并不介意我的出身,我留在这里也能为他们医治头痛脑热。」 她低头的时候,脑后的木钗不慎脱落,乌黑髮丝从颈后松散开来,披在肩上,散出幽幽发香。七郎看着她光洁标志的脸蛋,当下心中暗生倾慕,却无法将话说出来。憋了半天,只幽幽说出一句:「姑娘甚美,可有许过婚配?」 红鹤在黄昏时才从泊头湖村回到新会县衙,天色淡黄,一轮浅月已经高高浮挂在浅白轻云之后。红鹤看到县衙书吏邱牧站在廊下,青袍翻飞,龙章凤姿,是一位美男子。 「小娘子。」邱牧见到红鹤上前,拱手行礼:「最近小娘子频繁出入县衙,邱某不由得有些担心。」 「邱郎在担心何事?」 「小娘子聪慧过人,大约早已猜到邱某出现在新会的意图。还请小娘子谨慎行事,太子府的人虽然已经撤回,可说不准何时又会再来。」 「太子府?你是太平公主的人?」 「我是太平公主近卫邱牧。」 红鹤颔首:「我在大理寺曾经听到过你的琴音,因此才能识得。」 「邱某早已说过小娘子是邱牧的琴音知己,能从琴音中识人,小娘子聪慧无双。公主令我在新会县衙看守小娘子,小娘子查案之后公主担心娘子会被不怀好意之人利用。」邱牧说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你刚才说太子府的人是什么意思?」红鹤扬眉问道。 「新会县衙每日都在太子府诸率的监视下,那领头的黑衣诸率是太子妃身边的人,从前与我是军中旧识,不过此人被我阻扰后,没有再生事端,已自行离去。」 红鹤陷入了沉思,这又是何故?太子府派人监视自己是因为圣人在尚书府竹林中的那件秘闻?还是泊头湖村的惨案也是因太子府而起?她越来越想不明白,目前线索千头万绪地在脑海中飘荡,她却始终抓不住最关键的那一段线头。 「不如让我和往常一样为小娘子抚琴一曲,也好静静心。」邱牧说道,年轻的郎君刚刚拿出自己的古琴,抚弦调音,就听县衙前门热热闹闹有人敲锣打鼓。两人一同走出去,只见一组人马拖着数担红绸礼箱来到县衙门前,礼箱上用红绸绑着大雁,鸡鸭鹅等物。 媒婆身穿墨绿长袍,云鬓下别一朵芙蓉,满脸喜气,高声叫道:「乐府纳采啦。」 红鹤脸色巨变,嘴中咒骂一声,甩袖就朝着后院跑去。 班翀悠然自得地在柴火上烤着一条牛里嵴,旁边茶案上烧着茶炉,一名面生的小厮正照看着柴火,想来是班翀从保安县衙新召来的。他这些日子零零碎碎地往乐府搬了不少东西。 「不错,我早得到父母的许可,毕竟我只是家中第三子,两位哥哥也早已妻妾成群开枝散叶了。按大唐例律,我今日正式向乐大人和夫人提出了入赘乐府的劳役契。我愿意与乐大人签订三年劳役契,以此换与你的白头偕老。不过为了不委屈你,嫁娶六礼我会一件不少地操办完。今日是媒婆纳采,你若想拒掉,我叫人回去就是。」 「入赘乐府?以前我说你是个纨绔子弟也许说得太轻了些,你怕是个什么恬不知耻的混帐东西。」红鹤急道:「泊头湖村百条人命案未破,你却在此胡乱说什么入赘纳采,我劝你不要在此时添乱。」 「乐大人也这么说,因此待你破完此案再回復我不迟。」班翀说道:「在此期间,鹤儿你可要好好思量,若依然不愿,我自不会勉强。但我心此生坚如磐石,绝不动摇。」 第七卷 第四章 几名婢女将桌案上吃剩的饭碗食盘撤下,垫脚点燃半月门两旁的油纸灯笼。乐文青捋着自己灰白的长髯,凝视着坐在对面的班翀。后者则坐在一张檀木高脚凳上,银针扎腚似的坐立不安。 「婚期定在哪天?」 「红鹤和媒婆一同看过,说这个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我会尽快过完礼,与她成亲。」班翀说道:「不过她说入赘之事毫无必要,因此就普通男娶女嫁好了。不过婚后她仍想暂住新会与你们一起,我阿耶娘娘对此应无意见,一切都按鹤儿的想法来办。」 「我猜测你如此着急迎娶鹤儿的原因是因为你在忧心蒙舍国的出身会害了她?」 「大唐现在和蒙舍国的关系恶劣之极,大唐境内兵将正在四处捕杀蒙舍国人。若鹤儿被查出真是蒙舍国人,她绝无半分生机可言。」班翀沉脸说道。 「但嫁给你,她就是班夫人。」 「依大唐例律,只要外族人嫁与大唐人,她就能依律入籍。」班翀坚决地说道:「只要过了礼下过婚书,就无人再可推翻她的身份。」 「她果然聪慧过人,性情爽朗利索,绝不在关键时候因小女儿的情绪忸怩作态。」乐文青频频颔首赞嘆道:「颇为有我的风范。」 「乐大人能看透的事,红鹤自然也能看得透,她说她的性命大于一切,甚至比她的终身幸福更重要,因此她需要嫁给我。」班翀苦恼地说:「我万万没想到最后能与她成亲的原因是因为要保住她的性命。」 「你也不必苦恼,在我看来,你那种种浮夸行径,鹤儿倒是从未对别的少年郎容忍至此过。因此你二人之间应还有许多没挑明的事,说她对你心怀情愫也无不可能,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而已。」乐文青喜气洋洋地说:「既然现在无需再入赘,我即刻修书一封给你阿耶和阿娘,想必他们也会因此欣喜万分。其它一切就依照你们的意思办了吧。」 七郎在这座叫泊头湖村的小村子住了颇长一段日子。一开始曲娘为他准备了一根桐木树枝做的手杖,让他在沉闷时可撑着手杖出门随意逛逛。后来他已经可以丢下手杖随意地在村落里四处闲走。七郎没打探香儿的消息,心中也知道她其实会吃一些苦头,不过在自己被抓回去之前,那个人绝不会让香儿出事。他也自知早该打道回府,至少要回到房州用自己换取香儿的自由,这是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可在这里他不再是被追杀的七郎,而是青州的教书先生潘绵。七郎身怀仇恨屈辱,虽衣食不缺,却过得毫无尊严;而潘绵只需操心眼前这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的小日子。 「潘先生,昨日我家小阿郎回家说你教他又识了几个字,这一个月下来他已识字百来个,和我去菜市都能识得菜牌了。」一名粗衣农妇热情地将竹篮递过来:「这是我替小阿郎谢谢潘先生的。」 男子放下手中正在雕刻的一只凤嘴衔珠的木钗,高高兴兴地对着农舍里喊:「灵儿,今晚有鱼吃。」段灵儿很快从农舍中走出来,身段结实而均称,身着素白缎袍,一条水绿色腰带拴住细腰。 「段小娘子,恭喜你和潘先生喜事将近啊,日子到了我和我当家的说了,会过来帮忙上下打点。」那农妇说道:「不过你们成亲后可是要离开此处去潘先生的家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多谢武婶,我们不打算大办。」段灵儿柔声说道,转头看向男子:「潘郎的父母早逝,成亲后他也打算留在此处,以后进城做一名教书先生。」 「潘先生真是好福气,能娶到小娘子。」 「确实如此。」男子微笑点头,由衷而言。 如此这般,他是多么贪恋这样的一段时光啊。他出身高贵,是家中第七子,受过极好的教育。即便现在人落了难,谈吐气质也都与常人有所不同,加上他本身就非常地倾慕胡灵儿,为了与她日日相伴甚至假装自己腿疾未愈都要滞留在此处。他痴心情长,纠缠下去,因此灵儿对他也是暗生情愫,答应了他的求娶。大婚后,潘绵每日都进城去一家小小的书院教那些咿咿呀呀的幼童识字,黄昏时他就骑马归家,远远见到那农舍中有温暖明亮的灯火和小院中升起的裊裊雪白的炊烟,心中居然感到无比幸福。段灵儿的肚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是男孩还是女孩?」潘绵将耳朵贴在段灵儿的肚子上:「我才猜是个女儿。女儿才能生得好像你这般美。」他好像彻底忘了自己在房州还有正室一事,甚至并没有告诉过段灵儿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只因为想要彻底地成为潘绵,也许就窝在这小村庄里过完一世,但这势必是不可能的。与段灵儿的这一年,这真是个没有分寸的美梦。 巫柯的手肘从桌案上滑下,顿时惊扰了他的美梦。他用手搓搓困顿的双眼,燕林在桌案前看着书吏递呈上来的案卷,户房书吏们忙了一夜,终于在天亮时找出巫柯送过来的对月贴备案。上书:天顺圣皇后神功元年元月十五泊头湖村潘绵,段灵儿,结为百年佳偶者,喜溢门楣云云。 「姓段?」巫柯坐在一旁打着哈欠:「段姓似乎是蒙舍国姓。不过大唐境内也有颇多段姓人家。」 「不幸的是,这两人我们都未曾在新会县户房的案卷中找出其他信息,他二人似乎是从外地移居到此。只是在成婚时报呈了婚书备案。」 巫柯转身看向毛虎,问道:「你可派遣不良人到新会城中四处去打听这个名字?说不定会有结果。」 毛虎放下手中汤饼,口齿不清地说道:「给我一天时间就行。」 厢房里的床榻上放着几套喜服,红鹤手持摺扇,随意朝着其中一套青绿喜袍一指:「就它了。」说罢要推门出去。 「你回来!就它?鹤儿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要不你再选选?」白蕙兰问道。 「结婚所用喜袍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个花样。」红鹤心中着急地说道:「没什么可选的。阿娘你也可以随意为我挑一套合适的就是。反正我也只是成亲当日在县衙后院里穿上一天,连这后院的大门都不会踏出。现在我还得去户房,手里还有许多事要弄个明白。」 她需找到邱牧,问问他是否了解太子府为何要监视自己。那名太子李显,自己只见过两次,一次在大理寺,一次在梁王府门前。红鹤自问与他并无关系,也谈不上有过结怨。太子妃韦氏就更不用说,她压根就没有见到太子妃的机会。坊间传言韦氏早些年遭遇变故,右眼受伤,因此一见强光头痛就会发作,目前常年幽居在太子府的大院内从不露面。 因此,他们为何要纠缠在这小小的新会县衙? 第七卷 第五章 长安清晨寒风唿啸穿堂而过,香儿走在廊下,拢了拢肩上的紫色厚披子。身后两名羽林执戟郎跟在身后,小心催促:「庐陵王妃还请走得快些,梁王还在书房等。」 「离我远些。」香儿肿起一只眼睛,仍然厉声呵道:「狗仗人势的东西,我与七郎何时怕过那武三思?」 「你若不将我放在眼里,那么圣人呢?」一个沉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走出一名紫衣宽袍的中年男子,两道浓眉下是一双锐利鹰眼,正是梁王武三思:「你与庐陵王违抗圣旨擅自离开房州,我奉旨将你二人捉拿回长安,庐陵王妃若你还想有半点翻身的机会,我劝你从此听命于我。」 香儿脸色一沉:「我与七郎被你们赶去房州那等苦寒之地数年,早已经翻身无望。求的不过是一些寻常夫妻能过的日子罢了。梁王你又何苦要出言讥讽?」 梁王的语气软了下去:「我已劝过圣人,眼下突厥与蒙舍国都对我朝蠢蠢欲动,朝堂上下根基震动,有传言说圣人将传位于武姓人,真是荒谬可笑。大唐自然是要传给李家才是正统,庐陵王是姓李的,王妃,你若想重回往日尊贵地位,需得听信于我才行。听说你在来长安的途中,不慎被飞石伤到了眼睛,我已传了院判为你好好诊治。」 「你是说,圣人有意復位于七郎?」香儿眯着肿眼问。 「那是自然。」梁王说道:「这也是我须将你二人找回来的原因。不过只找到你,却丢了庐陵王。 「我要如何信你?」香儿冷笑一声。 「我有圣人手谕。」梁王拿出一叠明黄绸卷:「她知你二人这些年吃足了苦头,或许不会轻易听信于我。因此才写了这封手谕,庐陵王妃可自行查验。」 新会县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毛虎和不良人在新会城中打探了一天,最后终于领着红鹤巫柯等人去了一处破落书院。 书院外墙已有数处塌陷,墙内的杂乱野草长得与人一般高,依稀可见草丛内是两处结结实实的砖房,门内里黑暗而空洞,见不到烛火之光,似乎并无住人。几只灰毛老鼠肆无忌惮地从房樑上下来回地窜,身形犹如闪电般飞快,也并不怕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奇怪,那些乞丐说他就住在此处。」毛虎喃喃自语道。 「你要带我来找何人?」红鹤问。 「我们从一群乞丐那打听到十八年前有一位叫潘绵的男人就在这里教书。此处书院院长是一对文雅的伉俪,后来不知为何这书院一夜之间关闭,院长夫人不知所踪,只剩下一名院长被人切掉了舌头,官府的人去问,他也不言不语,对着给他的笔墨也不肯写下个字,因此书院之案也就成为悬案,此后他不能再教书,就渐渐沦落成为乞丐。不过人倒是一直住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红鹤听到舌头被割掉时,心念一动,想起宝安县尼姑庵里那位溺水而亡的老师太,她也是被人切掉了舌头才不能说话。红鹤的心中顿生怒火中烧,这些人到处割掉人舌头,是想要掩盖住什么? 「此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可还有告诉过别人?」七郎认真地看着胡灵儿,他当下心情焦虑,犹如万蚁噬心。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啊。」段灵儿不解地说:「我的确来自于蒙舍国皇室,不过只是一个皇室旁支,我的阿耶是蒙舍国八皇子,我是逃婚才跑来大唐,他们要将我当做牛羊送给突厥人,我并不愿意。曲娘是我的奶妈,从小养育我长大。」她坐在竹编摇椅上,双手按住自己硕大的孕肚,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此事有何干系?我既然已嫁给你,自然也就入籍了大唐……」 「我不能……」七郎的话语未说完就戛然而止,他还并未告知段灵儿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庐陵王,一个王爷若娶回一名异族女子可以理解为情趣,他从前在府中也豢养有数名美貌的胡姬。但王爷娶回的是敌人皇子的女儿,并与她在一起单独生活了一年有余,以圣人那多疑神疑鬼的性情,他定要背上通敌的嫌疑,到时说不定连性命都会丢掉。 毕竟从前,圣人也曾亲手杀死过自己的孩子。他的阿娘,是一个杀掉自己孩子和丈夫要自己爬上龙椅做皇帝的女人,男人只是稍微将她的行径略微思忖一番,就惊出一身淋漓的冷汗。 「夫君,你在担心什么。虽然蒙舍国现在和大唐交恶,这村庄里的村民并不介意我的出身。」段灵儿好言安慰道:「我未曾想过我的出身竟让你如此困扰。眼看这孩子就要出生,我也想带他回蒙舍国让我阿耶看上一眼。」 「你决不能再回蒙舍国,也包括这孩子也不能和蒙舍国牵扯上任何关系。」七郎厉声说道。 「为何不能?」段灵儿的脸也冷了下来,她虽然平日温顺,但也绝非是对男子言听计从的性格。 「因为我乃大唐庐陵王,前朝圣人李显!」 三日前,梁王的暗探在书院中寻到他,呈上一封来自于韦香儿的密函,信中言辞急切地请他回到长安,圣人已决意要復他太子之位以稳定动盪不安的朝政。那封密函上有他与韦香儿两人的私人暗记在,确认是出自她的手笔。李显心中大喜,回到家中刚想要对段灵儿亮明自己的身份,却迎来了晴天霹雳的消息,段灵儿还打算生下孩子后就回蒙舍国去认祖归宗。 「你绝不能!」李显再次怒喝道。 段灵儿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孕肚,仰卧在摇椅中,她看见丈夫温文尔雅的面目逐渐扭曲,伴随着自己在这段姻缘中的美梦一同碎成了千万块。 那被切掉了舌头的老人蜷缩在砖房的一角,身上盖着潦草的芦苇席挡风。「胡先生,是你么?」毛虎站在门前,借着夕阳金色的光望向屋内。 老人从芦席下伸出头来,一双浑浊的眼珠茫然地望着他们,而后嘴里咿咿呀呀个不停,双手不住地向他们摊开。 「这是在做甚?」红鹤问道。 「他是在乞食呢。」巫柯说道,回头问身后的几名不良:「你们身上,可有带什么吃食?」一名不良人从怀中掏出半张胡饼来。 巫柯刚将胡饼递过去,那老人一把抓过胡饼,艰难地吃起来。 「他没有舌头,因此平时只能喝些稀粥果腹。胡饼这种过于干咽的食物,他很难咀嚼。」毛虎说道:「不过看他似乎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胡先生。」红鹤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老人一边啃饼一边点点头。 「我想问问,十八年前,你是否见过太子府的人?」 胡先生听到此处,突然一愣,抬起头来仔细瞧瞧他们,将手中胡饼丢到一边,从地上站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地要向门外逃窜而去。 「按住他!别让他跑掉!」毛虎高声喊道:「他定是知道些什么。」 第七卷 第六章 胡先生被一群不良人按在了砖屋的门口动弹不得。他垂着头,脸颊紧贴泥地,活像只被折断脖子的鹅,一双深陷的眼窝中滚出两行浊泪来。 「放开他。」红鹤说道。胡先生从地上坐了起来,梭黑的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着,她蹲下来,将地上的胡饼捡起来仔细拍了拍灰尘,再递给他,压低了声音:「胡先生,我们并无恶意。」 那皱巴巴的老头抬起头来,用浑浊的双眼看着她,手上不停比划着名,戳向自己的心脏。 「如果你说了什么,他们就会杀你?」红鹤问道。 胡先生点了点头。 「可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你了,无论你说与不说,他们都会害了你。」红鹤将向引师太一事告知与他,然后说道:「你若将此事说出来,这位毛大人就会想办法将你带走藏起来,新会城中的千名不良人都会保住你性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不想胡先生却突然大叫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地要往一旁的墙上撞去。身后的不良赶紧又扑上前去按住了他。 「他出了何事?」毛虎惊愕道。 「我猜那向引师太就是胡夫人了。」巫柯在一旁说道。 红鹤道:「他始终需要知道此事,等他将悲伤哭出来后,再慢慢和他说罢。」 「你是如何知道胡夫人就是向引师太?」毛虎凑到耳边问。 「刚刚走进小院之前我曾见到门柱上刻着青竹书院四字,去宝安尼姑庵时我也曾见到师太的手中有一把写着青竹书院的绢扇,虽褪色她却十分地珍惜。你刚刚又告诉我,他有一位也被切掉了舌头的夫人,因此我就将此事联想到了一起。」 胡先生哭了足足半多时辰,才慢慢地平缓下来,抽抽涕涕用他腌臜的衣袖抹着眼泪。红鹤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先生想要为夫人报仇的话,此刻就是一个契机了。」 胡先生接过手帕哽咽着,又抽搐两回,面色愤懑地用手指在地上写下两字:梁王。 「你是说现在的梁王,武三思害了你们?」红鹤问道。 胡先生点点头。 「你可知他为何要害你们?」 胡先生又在地上写下几字:「因为韦香儿。」 在场众人均大惊失色,他们都知道韦香儿就是当今太子妃,前朝的皇后的名讳。 「那韦氏又为何要害你?」红鹤急切地问道。 胡先生茫然摇头,若有所思地又流出两行热泪来。 「你的书院,可有一名叫潘绵的人?」红鹤接着问道。 胡先生神色一愣,写下:「教书先生。」 「除此之外,他身上可有发生过什么事?你可知道他最后去了何处?」 胡先生茫然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不过却又写下一行字:「妻子,蒙舍国。」 「潘绵的妻子是蒙舍国人?」 胡先生又点点头。 红鹤站起身来,面色悲怆,段灵儿果然与蒙舍国有关联,恐怕潘绵此刻也是在红花山腰处被一张芦苇席潦草裹身,肉身腐烂得难辨身份。 怪云挡住夜空月色,红鹤站在书院门前看不良人牵来一辆牛舆将胡先生送上了车,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匆离去。只有毛虎和赶车人才会知晓他将会被送去何处。过后,毛虎见天色已晚,就先遣散了剩余不良,又与巫柯红鹤三人一同回县衙。在回府路上,红鹤一路寻思,她先前并不确认泊头湖村的惨案与谁有干系,可现在看来,青竹书院的胡先生和夫人会得此下场是与潘绵胡灵儿夫妇相关的。她现在也因此能确认,在长安城外要杀掉自己的人一定与太子府有关系。 不多时,刚策马走进县衙所在东坊,就察觉到情形不对。往常两边热闹的商铺食肆都大门紧闭。离县衙不远的街口,一队亮甲卫士在把守着。 「来者何人?县衙方圆三里内戒严,还不速速离开?」卫士吼到。 巫柯面色一变,赶紧换上一口乡音上前解释:「我们是新会县郊外农场主,正要去县衙报官,这两人的牛踢伤了我的母羊,现在母羊生不出小羊来,他们还不愿意赔我银子。」 「我们是刺史府侍卫,新会县县令乐文青受贿黄金十两,人赃并获,现在已经被拘押在县衙中。你们走吧,我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人来理会你们鸡鸭牛羊之事了。」侍卫群中发出一阵笑声。 骑在马上的几人顿时陷入惊愕,面面相觑不知何故。毛虎骑马微微上前,将女扮男装的红鹤挡在了身后。 「还不快离开!」那侍卫又吼了一声:「仔细把你们都当同党抓起来!!」 「快走!」毛虎低声说道,一行人当下掉转马头在夜里飞驰而去。 红鹤骑在马上,心中惊慌不已,乐文青绝无受贿的可能,这显然是一场诬陷。还有阿娘白蕙兰,此刻也会在县衙中一同被拘押。那么班翀呢?他两还未成婚,只是作为乐府的客人住在府中,是否也会有事? 一行人到了巫柯的住处,下了马悄悄地走过去,远远看到门外黄色灯笼下也站有两名黑衣侍卫。「我的娘子在家!」巫柯压低声音怒道:「这群畜生,她可是还有孕在身的!」 「不用说,我家里也有这瘟神在守着。」毛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过以我那拙荆疯狂的性情,定能将事情应付过去。现在我们得找一处落脚的地方。」 「那我们三人现在要去到何处落脚?」巫柯低声问。 「依目前形势,他们定会去我们相熟的人家附近看守。我们得想办法出城,此时离坊门关闭还有半个时辰,足够我们离开。」毛虎分析道。 「离开去哪?」 「就去泊头湖村。」红鹤突然开口说道:「那里十几年无人居住,此事大概率是因红花山人坑而起,因此他们绝想不到我们要回到那里。」她拽紧了马绳,面色悲愤:「如果胡灵儿真的是我生母,当初在她把我放到破庙时,她一定会留下任何线索来提醒我是何人害了她。」 「以你现在的模样,如果胡灵儿是你生母,也定是位聪明机智的娘子。也好,反正县衙对泊头湖村的搜索还未结束。」巫柯说道:「虽然我们现在只有三人,在一座村庄里寻找线索稍稍势单力薄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避风头的好办法。」 三人商讨后,急忙策马奔向城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第七卷 第七章 「娘娘,事情已经办妥。岭南刺史的人马已接管了新会县衙。」 「唐荣山办事还算利索。」韦香儿头戴铅灰色长笼纱帽,站在广州刺史府后花园的凉亭中,她右眼受伤后,遇到晴天出门都需以暗色的笼纱滤光,方才能适应外界光线的刺激。 韦氏将手中鱼食仔细撒出去,激起池塘中的红鲤鱼群如一团燃烧的火云般在碧绿水中变幻。 「目前将乐文青和他夫人软禁在县衙后院,其他人亲随等一律拘捕地牢。只是跑了三人。」 「让我猜猜,其中定有乐红鹤那狡猾的小娘子。」韦氏眯着眼瞧着朝自己张开嘴的鱼群。 「没错,剩下还有巫柯,毛虎,均是乐文青身边得力干将。唐荣山带人赶到县衙时,这三人均在外办案。」 「她阿耶与阿娘都在我们手中,还怕这小娘子能长出什么翅膀不成?」说到这里,韦氏将鱼粮悉数朝碧绿的水中撒出,拍干净手掌,一旁侍女随即端上盛满清水的金盆给她净手。 「娘娘的意思是,我们要设好网来个瓮中捉鳖?但乐红鹤万般狡猾,恐怕不会上当。怕就怕如果让她找到了证据,一举上京告了御状。」 听到圣人二字,韦氏的心情又低沉下去,那武圣人前段时间咳血不止,人人都以为她快不行了,户部礼部均在着手准备国丧,结果居然被张易之带进宫的东洋名医竟救了回来,这绣花枕头总是在关键时候给她使袢子。当初武圣人对自己的废位之仇,至今想到依然如同万蚁噬心,日夜都在将她煎熬。韦氏只想早日重登那后位,母仪天下,不,她不仅要母仪天下,她还要如同武圣人一般,真正地统治天下。既然已有一位女人做成了此事,自己为何不能成为第二位?既然男人都能一位接着一位地做皇帝,为何女人就不能一位接着一位地登基?也许某天,自己真当了女皇帝,她就要传位于她的女儿,从此让大唐改天换地,以女为尊也无不可能。 想到此处,韦氏兴奋至极,将手中青花釉里红茶盏失手摔到地上。 「娘娘。」身边黑衣诸率心中一惊,勐然跪地:「娘娘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只望娘娘再忍耐些时日,切勿因小失大。我这就再去将那乐红鹤抓来,丢到娘娘面前任由娘娘处置。」 红鹤,毛虎,巫柯三人骑马摸黑来到泊头湖村。夜深人静,浓浓雾气从山涧飘来,笼罩着死寂诡秘的村庄。红鹤直奔胡灵儿和潘绵的那处农家小舍,院落中刚好两个房间,毛虎与巫柯共用一间。 「今晚先由我来守卫。」巫柯将一张长凳拖放到院落中央,长剑出鞘入地三尺:「我看谁敢来。」 「那就由我来守下半夜。」毛虎说道,转头对红鹤说:「小娘子先歇息,明日我们再一起想法营救新会城中的人。」 「有劳两位。」红鹤也不多做客套,转身回到贴着喜字的房间,她相信那就是胡灵儿和潘绵的婚房。如果胡灵儿来得及把襁褓中的自己放去破庙,她也一定来得及留下线索。 那孩子出生在腊月二九,是个女婴,吸饱了奶就瞪着一双圆眼不哭也不闹,乌黑的眼珠子滴熘熘地四下打量这个世界。 「郡主,姑爷这一去不回三月有余了,现在小郡主也生了下来,不如我们带着小郡主一同回蒙舍吧。」曲娘好声劝道:「王爷一直希望郡主能早日回去,他的暗卫在新会附近留守为的就是有一日郡主能用得上。我们蒙舍国女子大大方方地生孩子,就算去父留女也无人会讥笑。郡主出生高贵,谁稀罕要做那庐陵王的妾室?」 「看官府的公榜,大唐的武圣人昨日已册封潘郎为太子。」段灵儿淡然地说道:「因此我与他此生都再无见面的机会。」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孩:「只可惜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回蒙舍也好,曲娘你去打包行李,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去。」 「我这就去!」曲娘喜出望外:「用不用再和村民知会一声?」 「不用,我们需尽快离开。」段灵儿淡淡地说:「我会修书一封,留在农舍,若潘郎有一日回来,能看到这书信,或许也能因此手下留情。」 「郡主是猜测李显会对泊头湖村动手?」曲娘沉静地问道。 「若他只是闲散王爷也倒还好,可他却又当上太子。」段灵儿悽然说道:「当朝圣人武氏生性多疑,行事又出了名地残酷无情。潘郎若是想顺利登基做皇帝,恐怕你我连带着泊头湖村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武氏绝不容忍自己的继承人与大唐敌人有如此一段隐秘之事。」 「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再放出飞鸽通知在附近的暗卫接应。」曲娘说道。 段灵儿拿起潘绵为她雕刻的那只木钗。 以他在书院的薪水,并非买不起商贩手里的珠钗,可他见多了宫中的奇珍异宝,和璧隋珠,反而就瞧不上市井之物,非要亲手做一支丑的才能表达心意。 那时候她就已察觉这男子与常人是非常不同的,可最后却还是被他的甜言蜜语蒙蔽了心智。 不多一会儿,曲娘匆忙跑回来,神色镇定中带着一丝急切:「郡主,我们现在就得走。刚刚我去村外庙中的鸽笼里取信鸽,见到大批的亮甲军士正朝着村子这边围拢过来,看他们的架势,怕是天黑之后就会动手。」 段灵儿放下手中笔墨,神色悽怆:「他竟如此迫不及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房间镜柜上放着一只简朴的木钗,红鹤将木钗拿起来放在眼前,一眼就知是位笨拙的工匠雕出来的凤凰衔珠,那凤凰刻得好像只禽头,许就是出自潘绵之手,要赠送给段灵儿的礼物。她随手将木钗放入怀中,随意拍去灰尘,坐在床榻上,深吸一口气,借窗外月光扫视着整个房间。虽然这已是她第三次回到这个房间,在黑暗中却又好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房间布置极为简单,不过家具几件。因此搜索起来倒是更加方便了,她在黑暗中用手一寸一寸地摸索,企图能找到一些当初的痕迹给她一些提示。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太子府要犯下将整个村灭族的惨案,又为何要割掉别人的舌头? 直到天色发白,她用了整整一夜,将整个房间又翻了一遍,毫无所获。红鹤沮丧地坐在床边,因疲劳身体而不住地颤慄。 可如果你是一名需要把孩子藏破庙的女人,你会把线索留在哪儿? 巫柯在外敲门:「小娘子,我们去外面山中摘了些野菜,你也随时喝一些野菜汤吧。」 红鹤推开门,巫柯面色一怔:「小娘子,你生病了么?」 毛虎已经院落中生了了柴火,火上架着一只瓦罐:「我在厨房找了些炊具,拿去外面的湖中清洗干净过,小娘子你的面色为何如此苍白,眼下乌青,可是一夜未睡?」 「我只是在搜找线索罢了,不知段灵儿当时发生了何事,在那房间里我竟然一丝线索都找不到。」红鹤就地坐下,端起碗筷,喝了一大口野菜汤,那菜汤滋味难以言喻,可她此刻飢肠辘辘也顾不上太多,捏着鼻子喝了整整两大碗。 「许是线索就没有留在房间里。」巫柯说道:「假设段灵儿真是你的生母,她当日是将你放在破庙中,行事如此仓促,可能会把线索留在庙中也不一定。」 「那破庙我一开始就去看过,时隔十八年,什么线索都没剩下。」红鹤思忖道:「不过再去看一次也无妨。」 说到此处,远远听见村口传来马蹄声。红鹤警觉地放下碗筷,巫柯与毛虎均拔出了长剑,时间不够让他们离开,此刻院中炊烟未灭,隐藏起来显然又毫无意义。 「一会儿我与巫兄冲上去的时候,小娘子记得骑马就走。昨日那胡老先生被我藏在县城外一所道观中,观主是我秘友旧识。小娘子报上我的名字,他自然就会好生款待。」说罢毛虎迅速将那道观的位置告知了两人:「如果我们被官兵冲散,就在那道观中会合。」 第七卷 第八章 两匹黑马来到小院前,下来两人,一位翩翩公子和一位俊俏郎君,红鹤轻轻欢唿一声,跑上前去:「班翀!邱牧!」 「鹤儿,你果真在此处!」班翀高高兴兴地说:「我对邱兄说你不会逃走,定是会想方设法地破案。果然就在这里找到你。」他走过来一把搂过红鹤,上下打量着她。 「我的天爷,我们还以为你两也被拘在县衙内无法出来了。」巫柯也高高兴兴地走上前来说:「你们是如何找来这里?」 「还是先说说你们是如何逃过刺史府的人的吧。」毛虎在一旁补充道。 「班翀公子正和我在户房中抚琴,他来向我求学长清段清二曲。」邱牧说:「事发突然,好在班公子身手也不错,与我一起合力沖了出来。乐大人与夫人,还有燕大人一班人都被扣下。」他说到此处见红鹤神色有异,又出言安慰:「不过你暂且不用担心,今早我们经过坊门出城时听说他们都被软禁在后院厢房中,并没有被投进地牢。」 「出城竟无人拦你?」毛虎问道。 「我在县衙中只是名书吏,连官职都不算有,班兄只是县衙客人,他们的目标并非是我二人。不过城中目前到处张贴你们三人画像,极为惹眼,还是先不要回去得好。」 「若是刺史大人出面,恐怕此刻岭南道官榜上都是我们三人。」红鹤说道。 「岭南刺史为何突然来这一着?他平日里与乐大人似乎关系很不错?」巫柯说道。 「他对乐大人不错是因为平日需笼络下属,他突然变样也是因为有人已笼络了他。」班翀分析道:「官场上的人心本就如同深海惊涛时刻都变幻莫测,好是因为还要用到你;坏是因为以后再也用不到你。」 红鹤愤恨说道:「能动用岭南道刺史为他栽赃陷害的人,当朝也没几个。我阿耶与娘娘此刻正在他们手中,若不破解泊头湖村案,我就无法替他们解围。」她将摺扇捏在手中,面色焦虑:「就算当初真是太子府动的手,那他们的动机又是什么?割掉青竹书院院长夫妇的舌头,又在长安城外追杀我,新会县衙周围监视的动机,又是什么?这些都是困扰我已久的事。」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娘子所说的那处破庙再搜索一番。」巫柯说道。 「各位。」邱牧说道:「既然已把班兄送到此处,我就要先回长安復命。」说罢他转头看向红鹤,拱手施礼道:「请娘子放心,娘子是品性纯良之人,邱牧定会在公主面前护你周全。不过娘子还需得小心太子的黑衣诸率,他们行事作风与官府侍卫是全然不同的。」 「多谢邱大人。」红鹤也拱手还礼,一行人在村口目送着邱牧素白宽袖长衫在清晨浓雾中翻飞渐远。 「我们再去一次当初捡到我的破庙。」红鹤说道。 段灵儿一袭粗布蓝衣扮做农妇模样将女儿用块粗布搂在怀中,她们刚走出村口一段距离,又被大队的人马死死地挡了回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郡主,不如我们先去村外庙中暂避。」曲娘提议道。 段灵儿低头看看怀中的婴孩,神色平淡恬静:「她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幸好,姓段或姓李对她来说都并非好的归属,希望以后她遇到一个好人家时,也能得到一个好的名字。」这番话落音之后,曲娘露出一个茫然不解的神情。段灵儿却不再解释,她带着女儿向破庙潜去。 小庙在很久之前就已无和尚出家修行,平日里倒是有赶路的商人会在此过夜歇脚。段灵儿将襁褓放在一处观音像下,那观音面目圆润,慈眉善目,看上去仿佛永远都在微笑着目视众生。 婴孩咯咯咯笑了几声,又安静了下来。段灵儿心中又是一阵不舍。 「郡主,不如我们躲到观音像后吧。」曲娘急切地说道:「他们朝着此处来了。」 段灵儿却不言不语,朝着观音像跪下,磕了三个头,低声呢喃道:「还请观世音菩萨能够保佑我的孩子遇到一个好的人家。」 然后她站起身来,将怀中写的书信塞到观音像下,说:「这封信就算让那个李显看到,他也不会再心软。如此迫不及待,可见他的绝情绝义。我就将信放在观音像下,若有一朝,此信能重见天日,定能为泊头湖村所有人沉冤得雪。曲娘,你怕死么?」 「郡主,所有人都会怕死,可是人都躲不过一死?」妇人克制地回答道。 「他们既然搜到此处,我们早已躲不过了。」说罢,段灵儿带着曲娘走出了小庙。 一队黑衣侍卫骑马高高在上,立于小庙外保持着沉默。冬日明亮的太阳从他们身后照射过来,因此他们每一个人似乎的面目不清。 狂风吹散了年轻妇人额头的髮丝,「你们是谁?」段灵儿在他们面前,站得笔直,如同一颗永远向上生长的榕树:「要带我们去哪?」 沉默了片刻之后,最终只有凛冽的风声在回答她。 红鹤的肩膀在颤抖,观音像下的信纸已经泛黄,但字字清晰可见,句句均在泣血。班翀走到她身边,靠近她,仿佛触摸最珍贵的刺绣一般将手放到她肩上:「这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你说得对,十八年前的事已经发生,他们都不会再活过来。」红鹤自持地说道:「但兇手还没有付出他的代价。」 「如何让他付出代价?很快这天下就都是他的。你我的命也都是他的。」毛虎闷声说道:「况且他是你的阿耶,虽然他也并不对你手下留情过,或许他连你是男是女都不曾知晓。」 「我只有一名阿耶,姓乐。」红鹤决然说道:「而且我的命永远都是我自己的。皇帝,不过也是肉身凡胎,谁不能做?」说罢,她不由得一阵心酸,只觉此刻身心俱疲,再也讲不出更多的道理来。 正在此刻,庙外一阵凌乱马蹄声:「岭南乐红鹤,你不必再躲。」一个男声高声说道:「太子妃要见你!」 「你们是跟随班翀二人到此处?」红鹤走出破庙,手持摺扇:「来得比我料想的更快些。」 「他们一出坊门就被诸率发现了。」领头的一名下巴硕大的狮脸诸率说道,他骑在马上,随意挥手:「将她带走。」 在场三人均拔出长剑,班翀顺手将红鹤拉到身后,一只手死死拽住她的手腕,生怕她会自己飞走。 只听巫柯站在最前方,咆哮道:「尔等卑劣腌臜之徒,尽管来试试你爷爷的这把利剑穿腹的滋味。」 红鹤阻拦住他:「此刻无需拼命,他们不过是想要我。」她使劲挣脱班翀手,上前走一步:「我跟你们走就是。」 巫柯被这样一打算,只能盯着她,嘴唇不断颤慄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知红鹤这次去了,必然是生死难料。 「小娘子你可不能去!」毛虎呵道:「我们定能护你周全!」 「让她去吧。」班翀对毛虎说道:「谁也勉强不得乐红鹤。」 红鹤微微一笑:「你果然懂我。」紧接着对着班翀深施一礼,交代道:「照顾好我阿耶和娘娘。」 「我会的。」班翀对她露齿一笑:「你我婚期就在今日,因此他们已是我的阿耶和娘娘了。」 「你是说,当日段灵儿在岭南诞下的孩子找到了?」李显坐在一处宽榻上,慵懒地依靠在一名妙龄姬妾膝上,他漫不经心地拂去手中青瓷茶盏中的浮沫:「所以韦氏前些日突然去向岭南,为的是处理此事?」 「是!太子妃娘娘到岭南后就住进了刺史府,距离新会县城不过百里之遥。」一名诸率说道。 「这韦香儿之前对我说那孩子已随段灵儿一起胎死腹中,她大约是怕我会对这孩子心软。韦氏对我还是不甚了解,所以是男孩儿还是女儿?」李显挑眉问道。 「回太子,是名女儿。」 「女儿啊。」李显悠然嘆了口气:「可惜我已经有九位女儿,却只有四位儿子。」他挥手退下侍茶的姬妾,懒洋洋地站起来,逗弄一旁铜制鸟笼中的美丽雀鸟:「那小娘子也已十八岁了,是做什么的?可是被哪家好人收养了?」 诸率躬身下去接着说:「就是前些日子在长安破获尚书之子谋杀案的乐红鹤。」 逗弄雀鸟的手在鸟笼边停下,李显侧过头:「乐红鹤?是那位大唐第一女神探的乐红鹤?」 「是。」 「难怪韦氏会亲自南下。」李显讽刺道:「她是害怕自己从前做的孽被世人皆知。按照她的性情,我猜这愚蠢的妇人已经杀掉了我的女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那乐红鹤被带进刺史府后就再没出来,几日后岭南刺史撤了新会县县令乐文青的职,现在他已是一位平民。传言乐红鹤已在刺史府中自缢,用自己的命换取他人的余生平安。因此现在岭南道内外乱成一片,人人都要韦氏站出来将此事说清楚。刺史府门前日夜都围满了老百姓,太子妃娘娘和刺史唐荣山都被困在府内,动弹不得。」 李显闷哼一声,抽回被雀嘴啄痛的手指:「真可惜,她若只是名普通小娘子,说不定还能被韦氏留下一条性命。你下去吧。」 李显孤单地站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看窗外金色的光滤过精緻窗棂,空气中微尘飞舞,将他的思绪又带向了远方。可惜了,我见过她两次,现在想来,她外貌和气质与她阿娘真的有八九分地神似。 当初,自己因为害怕被段灵儿的身份拖累了前程,不曾留下一封书信就不告而别。他原本计划等到自己地位稳固之后就回岭南接她入府的。可是她死活不愿隐姓埋名地跟着自己享受荣华富贵。 想到此处,李显又收回自己微微惋惜的心情,韦氏在岭南道闹出如此大的乱子来,还不知圣人会做出如何反应。她曾是自己的皇后,又在房州陪伴自己吃了许多年的苦头,因为在岭南为自己解围而右眼受伤,至今恶疾未愈。他自然不能将她当做普通姬妾那般随意对待。 想到此处,他叫来诸率:「吩咐下去,今晚本太子要出发岭南道。」 第七卷 第九章 (大结局) 关于乐红鹤的死,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死于自缢,有人说她是先被韦氏用一条白绫勒杀,还有人说得有板有眼她是喝下了毒酒,尸体抬出来的时候都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紧接着段灵儿的遗书突然在坊间盛传,传言太子李显在二十年前流放房州时,私下跑到新会县与异族女子生育一女,因此导致新会县外的泊头湖村全村惨遭灭口。唯独那女婴倖存了下来,长大后正是那新会县前任县令之女,后嫁与宝安县县令第三子班翀为妻的大唐第一女神探,乐红鹤。 消息传出不到两天,岭南道刺史府四周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人义愤填膺,神怒民痛,都在等待刺史唐荣山把那位人人皆知的始作俑者交出来。 乐文青与白蕙兰搬去了广州城中一处古朴的老宅中居住,离刺史府不远,班翀在古宅大门门楣上挂一段白绫,又将油纸灯笼换成了白绢,然后自己也搬了进去。那白绢灯笼在白天黑夜都极为地显眼,因此每日都有人在此门外悼念。 当李显的车队行到广州时,那韦香儿还被困在刺史府内,大半月已过去,民愤并无平息的迹象,反而更愈演愈烈,原来只有岭南道的百姓围拢在府前,后来陆陆续续也来了其他地方的人。 「太子,刺史府外日夜有人烧纸祭奠,还不时有人向墙内丢石块,诸率们无法暗潜进府内将太子妃救出,就算进去了也是出不来的。」一名黑衣诸率回到驿站中向李显汇报。 「十八年前死了一百多人,又有人因此事割了舌头,我这个女儿在民间声望极高,她的死讯激起些民愤是在所难免的。」李显慢吞吞地把玩手中一只精緻翠绿的鸟雀。 「下属还听说,几日前梁王的侍卫也企图进去营救,却至今被困在刺史府内。」黑衣诸率接着说道:「更可恨的是岭南道都督,他说未曾接到过太子妃和刺史的求救,无权擅自调用兵马镇压无辜百姓。太子可要……」 「既然潜不进去,又出不来,那倒是更简单。」李显打断了他的话,仔细捋了捋雀鸟的羽管。 「请太子指示。」 「备好马。」李显道:「让本太子亲自去一次刺史府。」 「太子万万不可!」 「几百个刁民就能将你们吓成如此模样,真是不堪重用。」李显皱眉呵道。 红鹤坐在刺史府的厢房内的宽榻上,一袭水青色丝绸宽袍,光着双足,一名青衣婢女侍奉在侧,所有饮食都先需要一旁的婢女用下后,她再用。此刻她沏上一壶茶,捏起碟中一颗蜜饯放入嘴中,慢慢地品尝。 「小娘子,太子妃韦氏在门外。」青衣婢女低头请示道:「小娘子可要见她?」 「哦?她可有说过是何事?」红鹤懒洋洋地问道,眼睛依旧没离开手中的一本闲书。 「太子妃说,刺史府的水粮都要用尽,问小娘子到底有何要求,大可提出来。」 「我的要求没变,她与李显共写谢罪书,将十八年前罪行昭告天下。」红鹤悠闲地说道:「否则,我绝不出这刺史府,你们要将我绑出去我立即咬舌自尽。左右你们都无法论证真正的乐红鹤是死于谁人之手。要一起饿死,也先饿死她!」 「滚开!」韦氏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婢女,自己走了进来,宽袖一挥:「谢罪书不可能的,本宫曾经是皇后,以后也会是皇后。更何况,十八年前的事是本宫自己的决定,与太子无关。」 「此话我听你说了一百遍。」红鹤淡淡地说:「有何新意?」 「再说一千遍,此事也与太子无关。」韦氏愤恨地说道:「我恨的不过是你的阿娘和你罢了。只可惜当日派出的人马未能将你一同埋进红花山岭,我只好割掉两名知情人的舌头,放在明处当诱饵。你长大若是要寻自己的身世,我就能找出你是谁来。」 「李显姬妾无数,每一个你都会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恨,每一个都恨。」韦氏咬牙切齿地说:「不过最恨是你的阿娘,我为这个男人被梁王囚禁于房洲一年,右眼受伤至今未愈,而他却与你阿娘在新会县结婚生女,好不逍遥快活!」 「可怜可怜。」红鹤摇着头说。 「大胆贱婢,竟敢出言不逊?!」 「你的痛苦分明是男人造成的。」红鹤慢悠悠地扇着摺扇:「你却因此去恨另一位可怜的女子。还因此残害了泊头湖村一百二十三条性命。但韦氏,你不但不恨这个男人,你却更爱他。如此愚昧低下的心智,真是可悲可嘆。」 「谁说我更爱他!」韦氏怒道:「我不过是为了……」 「你是为了什么?」房门外传来冷冷的声音。 韦氏浑身一怔,转身跪下,急切地说道:「参见太子殿下,这刁民之女满嘴胡言乱语,将臣妾的心都扰乱了。」 「无妨。」李显抬手示意韦氏从地上起来,看着软塌半躺半坐的小娘子:「我这是第三次见你了。原来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他满目慈爱地看着乐红鹤:「都说虎父无犬女,我乃是真龙天子,你自然会更胜常人一筹。」 「你是来和韦氏一起写谢罪书的?」红鹤放下手中的书卷,歪头问道。 「什么谢罪书?」李显面色一变。 「那这里没你事了。」红鹤又躺下继续看书。 「乐红鹤,你对着太子,你的生父,你竟敢如此……」 「无妨。」李显打断了韦氏:「我当初抛下她阿娘与她不顾,自己回了长安,她心有怨念是在所难免的。鹤儿,我登基之后就立即封你为平阳公主,补偿你这十八年来所受委屈,你看如何?」 「平阳公主?」红鹤饶有兴趣地再次放下书:「那我的亲生阿娘呢?」 「我与灵儿有明媒正娶过的缘分,这是我与其他姬妾都不曾有过的,因此我就追封她为皇贵妃,如何?」李显兴致昂扬地说:「如此安排你可满意。」 「满意满意。」红鹤频频颔首,紧接着又问道:「那泊头湖村的村民呢?」 李显面色微微一变。 「还有青竹书院的胡院长呢?他那被割掉舌头神志不清出家为尼最后却被你们推下深井的老尼呢?」红鹤看着他接连问道:「他们又要如何?你都一併追封了?还是将他们都復活过来?」 「放肆!」李显怒道:「你要求甚多,胡搅蛮缠,不识抬举和你那倔驴一样的娘亲真是一模一样。」 「我的要求一直很简单,你的韦氏心中是有数的。」红鹤重新坐了回去,拿起未看完的书卷:「你们想好了再来找我吧。左右我不过是一死,真死与假死的区别罢了。」 韦氏与李显走出厢房。「太子,你此次前来可有调用岭南道都督的兵马?」韦氏问道。 「煳涂!」李显说道:「此时若再调用岭南道兵马,只怕会激起百姓的内乱之心,大唐正与突厥蒙舍交恶,若是再起了民乱,你是唯恐我大唐江山动盪不安么?」 「臣妾有罪。」韦氏噗通一声又跪下:「臣妾十八年前不应该因妒生恨,又害怕段灵儿的事会连累到太子继承大统,因此连带害了那么多条人命,现在真是报应不爽。」 「你先起来,我们夫妇两一同想办法就是。」李显说道:「她不过是要一封认罪书,为何不给她?」 「太子,你乃是真龙之身,这天下是你的天下!」韦氏急切说道:「怎能随意认罪?你又何罪之有?」 刺史府一里外,挂着白绫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蒙面男子低头匆匆走进门内。 乐文青正坐在灯下看书,他的夫人白蕙兰则在一旁绣花。听到脚步声,两人均放下手中之事,朝门外看去。 「大人夫人,成了。」那蒙面男子揭下脸上面巾,原来正是新会县前任县丞巫柯:「红鹤娘子所料果真分毫不差,现在李显也进了刺史府,他带了不少太子府诸率,有恃无恐地从刺史府大门进去,许多人都看见了。此时毛虎和班公子正组织人手加倍围堵刺史府,除了原本就自发出现在府外的百姓之外,还有从前新会县城中的不良人一千名,这次我们定叫那李显有进无出。」 「鹤儿此次真是将自己送入虎口,万一那韦氏第一日就将她灭口,她的计谋再有用又有何用?」乐文青频频摇头:「总在胡闹。」 「我们计算过在广州起码也需两日时间才能真正将事情散播出去,前期都由不良人假装百姓围堵刺史府。娘子在破庙中就向我们交代过,如果在此之前她真有不测,就把这两人堵死在府中,直到朝廷按捺不住调兵镇压时再遣散大伙儿。到时民心已经大乱,李显夫妇定要为此付出代价。果真到了第三日,韦氏就沉不住气先将扣留在新会县衙的一干人都放了出来示好。」 第二日清晨,李显又来找了:「鹤儿,世上可有任何代替认罪书的事?只要是能做到的,为父都可答应你。甚至你昨日所说,追封泊头湖村村民一事,我也愿为他们立碑悼念。」 「我只要认罪书。」红鹤淡淡地说道。 「真的毫无迴旋余地?」李显正色道:「我原本以为你已被韦氏杀害,一路来岭南的路上都悲痛不已。你我父女一场,我终究是不忍心对你用强的。」他拍拍手,门外出现一队黑衣诸率:「我知你不怕死,但你可怕痛?」他温柔地问道。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怕痛!」红鹤利索地放下书:「所以不写认罪书也行。」 「果然聪慧过人。」李显赞赏道。 「最近几日恰好是我生母段灵儿的忌日,昨日夜里我梦见她哭着来找我,说自己被活埋枉死在红花山腰。既然她是因你而死,不如你我和韦氏三人一同在刺史府后院祭拜,将实情一一向十八年前的亡灵陈述。为保你们颜面,在场的就我们三人,此后我定会出面为你们解释。」 「就我们三人?」李显问道。 「就我们三人,因此你需事先遣散你的那些侍卫。我可不想你们在忏悔时,有其他人在场导致你二人言不由衷。」 「这好办,我答应你就是。」李显干脆地回答道。 「另外,既然我们是在祭拜我娘和泊头湖村村民,凉亭中需点上一百二十三只蜡烛,一面巨鼓,在你们祭奠之前我需敲鼓一百二十三次,才能以示你们的诚意。」 「这也不难办,堂堂刺史府中多的是蜡烛,但真要一百二十三只?那鼓声可是你们岭南传统?」 「与岭南无关,是新会传统罢了。」红鹤点点头:「不多一只,不少一只。」 「一切都以鹤儿的意见去办。」李显和颜悦色地说:「望今夜过后,你我父女二人能尽释前嫌,一切重新开始。」 是夜,浓郁盖月,天上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李显果真遣走了刺史府后院一众奴僕侍卫,刺史府凉亭下已放着点燃的一百三十二只白色蜡烛,以及一面兽皮巨鼓。 红鹤,李显,韦氏三人一同朝着凉亭走去,韦氏捂住右眼:「你们知我眼睛有伤,点这么多蜡烛做甚?!」 「既然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就由我来击鼓吧。」红鹤却并不想理她,拿起鼓锤,举起双手,一下一下地击打起来,鼓声节奏缓慢而稳定,一百二十三下不知要敲打多久。 直到韦氏面露不烦之色。红鹤才不乐意地放下鼓锤,朗声对着凉亭外喊道:「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泊头湖村一百二十三条冤死亡魂。」她转头和颜悦色地看着两人:「该你们跪下了。」 「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祭拜泊头湖村一百二十三条冤死亡魂。」李显拉着韦氏朝着凉亭外跪下磕头,高声喊道。 红鹤又捶了几鼓,喊道:「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蒙舍国冤死段灵儿。」 「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蒙舍国冤死 段灵儿。」李显和韦氏也跪着喊道。 红鹤再捶几鼓,喊道:「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宝安县冤死向引师太。」 「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祭拜宝安县冤死向引师太。」李显和韦氏又喊道。 「成了。」红鹤说:「再多的,你们怕是也不会多说。不过现在已经足够。」 「足够?」李显从地上站起来:「鹤儿,早知道你的要求如此简单——」话音刚落,他的面色大变。只见凉亭一面,红色的火把一盏接着一盏地在黑暗中燃起,映照着凉亭对面无数密密麻麻的面孔,均是广州城中的老百姓,整个刺史府偌大后院挤下了好几百人。 几百张在愤怒中沉默的脸对着凉亭中的三人。 「乐红鹤你!」李显捂着胸口,怒得发不出声来,整个人面色发青向后倒去。 「既然太子和太子妃已当众认罪。」她手持摺扇行了一礼:「红鹤也就别无所求了,权贵犯法自有民心审判。」 原来在李显在将后院守卫撤走后,班翀和毛虎就撬开了刺史府后门,将事先商量好守在府外的百姓放入后院。在凉亭中点燃的一百二十三只蜡烛不过是为了刺着李显和韦香儿的眼睛,红鹤也不过是利用了蜡烛明亮的光,当凉亭的光线足够亮时,凉亭外的视野就会变得更加黑暗,足以掩盖了凉亭对面的人影。而红鹤一直连绵的鼓声又恰好能掩盖凌乱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一些老百姓因愤怒发出的低唿声。 太子李显携太子妃韦氏在岭南道刺史府后院为十八年前泊头湖村血案谢罪一事,不消一月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传言武圣人在上朝时震怒不已,若不是大臣们拦着差点就要当朝废了李显的太子之位。而民间百姓纷纷闲话,那李显早已德不配位,不如让太平公主继承了大统更为恰当。 有许多人担心李显在事后会对乐红鹤报復,但更多人知道他们不再敢。毕竟从此后,无论乐府出了何事,大概都会被算到太子府头上。他们当然不会惧怕一个乐红鹤,但他们一定惧怕大唐千百万的民心。 又一个岭南的夏季,湖畔微风清凉,一处雅致院落临水而居。湿润的季风带着荔枝发酵的香气抚过乐文青清瘦的脸颊,远处红鹤与班翀放飞着一副纸鸢。 「他俩成婚也一年了,鹤儿怎么还未有孕?整日上上下下地蹦跳,就跟未婚的小娘子似的。」白蕙兰笑道:「前些日巫柯和毛虎都带了自己的孩儿过来过端午,那些孩子个个都软糯可爱,满地撒丫子跑、他俩见了竟然无动于衷,毫不羡慕。」 「我们与班家,四位长辈等他们成婚都等了这么多年。什么生育后代?我劝夫人还是顺其自然吧。」乐文青在风中闭上眼睛:「不急,不急, 夫人,你我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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