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个苗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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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装迷情] 《捡到个苗疆少年》作者:花甲子【完结】
文案:
宝贝(低音,叼玫瑰,捏下巴)凑到耳边:「答应我,支持正版,命都给你~」
听闻楚河地界住着仙家,楚河以南是苗疆
湘山覃氏掌赶尸术法,万山苗寨善巫蛊
覃桉居湘山,为覃氏赶尸匠。
幼时随长赶尸,意外在棺中救了个人,
她将人还魂后,便他带了回去
本以为他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谁知他竟是万山少主
*
时隔多年,二人再次相逢,却被捲入一团迷雾之中。
万岐头戴傩面,将人引去了万山
覃桉一睁眼,就见自己身处异处
她无法离开,无法逃离
那面具之下,是一个失去道心的修士
他摩挲着她的髮丝
「阿川,外面很危险,能不能别走」
她不是笼中雀,亦不是金丝鸟
她是要走的,要去看很多东西
万岐亦知留不住,百般折磨,他还是放她走了
「她走任她走,我自会追寻」
本以为她真的离开了,可覃桉却被禁锢在了极南之地
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小剧场:
温泉水域内
覃桉:「你能不能让蛇放开我….」
万岐:「可是阿川,它很喜欢你」
覃桉:「可我不喜欢」
万岐:「你试着摸摸它」
覃桉:「我能掐死它吗?」
万岐:「…..」
阅读指南:
覃(qin第二声)
双成长双(he)私设众多
表面:
易害羞的i属性小白兔x爱逗人的粘人精坏蛇
实际:
嘴硬心软的居高位者x脆弱迷失自我的小狗
内容标籤:美强惨 毒舌救赎
主角视角:覃桉 万岐 配角:白无双 千罂粟 江澈 万禾清
一句话简介:赶尸少女x巫蛊少年
立意:在爱中沉沦,舔舐伤口
第1章 阴鬼 桑榆暮景,夕阳渐落,湘山吞了昏黄霞光,整个天都暗了下来。
山路崎岖不便行走,直至黑天二人才到灵栈,刚落脚,没等覃轩发话,覃桉便钻进二楼厢房。
她跑的快,后头也跟的快,前脚刚进,门还未合严便被覃轩抵住,他撑开门,挤进半个身子「跑那么快作甚,又没人追你。」
覃桉没回应,低着头,踢了下他卡门的脚。
覃轩心觉怪异,她走了一路,不仅一路无话,连水也没喝几口,也不知在跟谁置气。
见她低头不语,覃轩只得蹲下身子,同她对视。
对上那张瘦弱的脸时,尽管覃桉没挂任何情绪,可覃轩仍觉得,那乌黑的眼珠似乎在瞪他。
覃桉在家中地位不高,话不多也不讨喜,与她讲过话的人掰着手指都数的过来。
他认为自己性子随和,相较他人,对她的态度可谓是不错,至少没起过冲突,怎么到这还给他甩脸色。
「你怎么不说话?」此话一出,他眼前莫名浮现出覃四爷的身影和他手中的鞭子。
他只得压着火,道:「咱们做死人活,难免沾上邪祟,这里是灵栈,它们进不来。」
覃桉闻言不想做多解释,只是略过他的脸,盯向门后深邃的廊道。
「我没怕,就是饿了。」
应是许久未发声,她的声线较为稚嫩,此刻竟像哑了般,有些发涩。
覃轩合上门,二人围桌而坐,低头咬着肉饼,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覃轩话多,心中直犯嘀咕,不忍道:「你怎么总是看我,这单子是四叔给你接的,与我无关。」
闻言,覃桉攥着饼抬头看他,瘦小的脸上镶着乌黑的眸子,盯的覃轩直发慌。
他扯了扯嘴角,还未发声,额头突然被她拍了道符,这符咒并未黏连,刚贴脑门便晃悠落下。
覃轩被拍的发懵,捏住飘落的黄符一瞧,竟是测阴符,又合着她的态度,顿时怒火一窜三尺。
「覃桉!谁教你把测阴符往人脸上贴!若不是四叔嘱託...」
话音未落,他掌中的黄符顿时窜出微小的火苗,起初只烧了一角,之后不知怎么的,直接窜起,烧得噼里啪啦直响。
覃轩心中疑惑,散开了掌中符灰,皱着眉头,看向房门,这时外头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剐蹭木板....
倏然,一声巨响,木门炸开,残屑飞射。
覃轩勐地拽住覃桉的后领,径直破窗而出,护着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此时灵栈在阴火肆意扭曲,霎时烧了个干净,只留下空荡的地皮和细长的黑色身影。
「啧,是阴鬼。」
怪不得她举止怪异,原来入了阴栈。
这阴鬼食阴惧怕阳,多胆小,很少袭击路人,虽不知为何在这遇见,但覃轩身上没带灭鬼的物件,顶多呵斥驱逐。
若真要吃覃桉,就她这瘦弱的身子骨,怕是会被瞬间吸干。
漆黑的夜,四周树木阴森蔽日,阴鬼手脚细长,头顶着两个窟窿,直勾勾盯着二人。
覃轩正寻思怎么跑,只是眨眼功夫,月光能照到的空地突然没了黑影。
他暗叫不好,勐地转身,这一甩,竟让阴鬼硬生生的将她拽了出来,还好覃桉反应快,直接一巴掌唿了上去,黄符贴着它的脑门,顿时窜起沖天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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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鬼许是被烧懵了,收了细长的黑手,歪着头用两个窟窿瞧她。
此时覃轩呆愣在地,一时不知所措,覃桉见状,一手扯住他的头髮,焦急道:「跑。」
覃轩这才回神,绰起覃桉撒腿就跑,他跑的极快,颠的覃桉脑袋发蒙,直至王庄才缓下步伐。
见后头没跟上,这才喘着气,骂骂咧咧的蹲下查看,他拨了拨她的头髮丝。
这才长嘆,还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没掉一个器官。
他擦了把汗,似又想到什么,攥着她的手来回查看,接着又围着她转了几圈,又掏出测阴符往她脑门贴,纳闷道:「你怎么没事。」
覃桉也有些疑惑,她摸了摸脑袋,一时答不出来。
覃轩闻言,又展开她的手,仔细瞧着。
这干巴巴的小手,既没有符印加持,也没有法力,应当被吸干才是。
覃轩道:「四叔给了你什么东西?阴鬼碰你,怎么也该晕过去。」
她掀开囊袋,让覃轩看,里头除了黄符,硃砂,就是针线,别无他物。
覃桉揉了揉耳朵,有些怪异。
「它好像认识我。」
此话一出,覃轩干笑两声,边走边道:「我看四叔是多此一举,你不是怕鬼,你是脑子有病。」
覃桉没有回话,仍是睁着漆黑的眸子看他。
前几日,覃桉正在院里看书,忽的就被叫了出去。不知是谁嚼舌根,说她胆小怕鬼。
这好面的覃四爷听了,直接让她跟着覃轩去送喜神。
覃桉面上不显,心里却不是滋味,她年龄未到十四,提前出来就是坏了规矩。
这一回去,那群小孩又要开始说三道四。
她自诩跟覃轩这个堂哥关系并不熟络,平日也说不上话。
这次一出来,倒不说阴鬼跟了他们一路,入了阴栈他都没发现。
说实话,她当时就想把他扔在那,自己跳窗跑掉。
要不是看他们有点关联,她才不会提醒他。
她就没见过业务能力这么差的赶尸匠。
想罢,覃桉也不想多言,只是拍拍脑袋,跟上了他的步子。
覃轩见状,倒是颇为不满。
覃轩是二爷家的,他虽然没什么功绩,但地位摆在那,好歹为她的兄长,覃桉怎么也得说几句好听的,卖个笑脸。
她不受待见果然是有原因的。
覃轩想罢,对她印象又差了几分。
就这样二人各想各的,入了王家口。
庄内漆黑,现已过了子时,道路无人。
远远看去,能瞧见门前的零星灯光,近看是三个小厮站在门前打灯笼,正来回东张西望。
许是夜深骇人,在见到二人时,皆是神色大喜,围了上来。
「可是湘山覃氏的轩道长和川姑娘。」
二人垂手作揖点头应是,跟着三人入正门来到别院,烛火昏暗,堂中坐着位中年男子正闭目养神。
小厮见状,附耳上前,王怀礼揉了揉眉心,睁开眼上下打量着覃轩,温吞道:「今日之事,轩道长...」
覃轩会意。
「不会外传。」
王怀礼颔首,瞥了眼覃桉,一位小厮便上前拽她,覃桉径直躲在覃轩后面,探头看他。
王怀礼见状,撵着珠串,解释道:「姑娘看着年纪尚小,还是个娃娃,若是被吓到闹腾起来,扰了四方邻里可不好。」
覃轩笑道:「这丫头看着小,本事可大了,能手撕野鬼。」
闻言,覃桉歪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嘴真能说,什么胡话都编的出来,于是又默默的在心里为他添了一笔。
她听着二人聊了会,便跟着覃轩后头出了别院。
王家甚大,几人出了偏门,七转八弯的往后走了一阵,才见一屋矗立在后方荒地,显得格外突兀。
到了地方,王怀礼便在不远处指着屋子,不愿向前
「吾妻就在那屋的棺材里,本应下葬,但尸首不在棺内。」
闻言,覃轩嘆道:「诈尸?」
王怀礼摇头道:「不是,应当在棺内,那夜下葬,我们还没进屋,便听见咚咚的声响,没人敢进去。
后白日让小厮查看,结果他刚进去就疯了,叫着什么完了完了,这才找你们来做法。」
他刚说完,周遭便起了风,树木被摇的肆意叫嚣。
王怀礼似是想到什么,手一松扔了夜灯,打着颤看向覃桉。
此时覃桉正捂着耳朵,脑袋嗡嗡直响。
她压着燥意,稳住神,一点硃砂抹在王怀礼额间,声音无力「跑,回府去。」
她看向王怀礼跌撞的背影,此时心中莫名生出惧意,她捏紧衣角,手心直冒冷汗。
漆黑的荒地上,矗立房屋,四周零星树木歪斜,荒地边缘是大片树林,她迈不出步子,只能看着覃轩背对自己手掐咒决,黄符围绕。
眼前的屋子开始发出响声,开始是轻轻敲击,慢慢逐渐暴躁,震的门板发颤。
她僵硬的迈出步子,想喊出声。
许是覃轩感知后方动向,回头瞧了眼便快步上前,拽住她,声音焦灼:「怕是诈尸,符给我,你没见过这场景,自己往后站站,莫怕。」
覃桉塞给他备好的符,欲转身向后跑去,却他勐地拽住。
覃桉回过头,震惊的看向他。
来不及反应,覃桉就被钳住双手,一把扔进了房屋,门勐的关上,发出砰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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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慌了神,不顾酸疼,迅速爬起,勐的撞击门板。
她抖着手,不敢向后瞧,只得整个身子贴上门板,扒着门缝,不断寻找覃轩的身影。
狭窄的门缝中,她对上了覃轩冰冷的眸子。
「轩哥....?」
」现在知道叫轩哥了?」
说罢,门缝被贴上黄符,遮住了光,压死了最后一棵稻草。
第2章 初遇 覃桉贴紧门板,来不及思索覃轩为何如此行径,只觉肩上一沉,一只手不知何时爬上她的肩膀。
她憋着气,缓缓转动脖子,黑暗中,突然对上张模煳的脸。
覃桉憋着气,下意识一脚踹去,只听咚的闷声,模煳的脸倏然消失,那尸体的整个脑袋滚落在地,没了动静。
覃桉晃了晃脑袋,努力保持理智,可身处黑暗,她的手扔不住打颤。
她镇了镇神,右手附上左手,闭上眼睛,缓慢的吸气,吐气。
把惧意和委屈一点点的压了下去。
覃桉睁开眼睛,小心的观察周围,漆黑的屋里,只能分辨出铺着白布的灵堂和一口棺材。
搭在她肩上的手应是王老爷的妻子,尸体不全,多半是凶尸。
一般诈尸因怨而起,若想控制,得先判断等阶,再以不同咒语辅助法器压制凶尸。
覃桉别说压制凶尸,这送喜神都是头一遭,压制根本不可能。
这屋里有口棺材,若是赌一把,爬进去。
再以符阻隔形成壁障,挨到天亮,凶尸多半力竭,应当能保全性命。
可这具女尸只是掉了脑袋,手还搭在她肩上,若是轻举妄动,她一只手就能将自己掐死。
思索一阵,也没见女尸有动静。
她手捏着符,小心挪着搭在她肩上的手,只听吧嗒一声,覃桉吓得浑身一僵,好在无事发生,只是那手掉在了地上。
她俯下身子,四肢着地,那只手就掉在她腿旁,覃桉仔细分辨着残肢的位置,小心挪动。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一点点的向棺材爬去。就在夜色悄无声息,屋中一片死寂时。
脚后突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关节碰撞。
她回头看去,只见漆黑的屋中,掉在地上的手突然扭曲,以手为足,竟像蜘蛛般飞速爬行。
覃桉睁大了眼睛,所有的镇静在此刻化为泡影。
她爬向棺材,半个身子刚探进,却被拽住了后脚,硬生生将她向后拖。
覃桉扒着棺材檐口,踢掉了鞋,勐地钻进去,咬牙用尽最后力气,合上了棺材。
她躺在里面,大口喘气,棺材内不断传来勐烈的撞击,接着是棺材盖挪动的嚓嚓声。
她抖着手,慌乱的掏出符咒,贴满内壁,直到敲击声越来越弱,她才慢慢稳住心神。
覃桉用冰凉的小手捂着脸,再次闭上了眼,她喘着气,强行抑制泪水和惧意。
缓了好长一阵,她才发觉自己压了个东西,覃桉小心的摸索着,待摸到他的手时,不忍吓出声。
怎么棺内还有尸体。
覃桉憋着泪,战战兢兢的将手推开,往边上挪动,转了个身,将头抵着棺壁,鼻尖竟感到微弱的气流,她对着气孔,大口喘气,一遍遍的告知自己。
再忍忍,天很快便亮了。
她缩着身子,脑袋昏沉却绷紧神经,不敢松懈,她不敢去想覃轩的举动,不敢去寻缘由,可一静下来,她便不住的去想,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扔进来。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一只手突然抵住了她的后腰命门。
覃桉顿时浑身一僵,捂着嘴眼泪直流。
这时一阵模煳的声音在脑中迴荡。
「还魂。」
覃桉哽咽道:「...什么?」
那声音再次响起,比方才更加模煳。
「还魂。」
覃桉喘着气,缓了好久才憋出一句。
「在哪?」
此话一出,抵在她后腰的手僵硬的刮着命门,尸寒隔着布料渗入嵴樑,她抖着手撕下棺上一张符,憋着气翻过身来,对视的一瞬,她还是吓得贴紧了棺壁。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有死寂的眸子微微透光,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越来越模煳。
「还魂。」
覃桉没有回应,她攥着符盯着他看了许久,却不敢上手触碰。
覃桉侧躺着紧盯那双眼睛,看着他从濒死变的浑浊,她算着时辰,这才掏出硃砂。
她不是不救,是不敢救,她只能等着黎明破晓,棺外凶尸力竭。
她无法判断他的修为,是善是恶,必须确保在还魂后,她能破棺逃出。
黎明还魂,只有三成把握,这怪不得她拖着不救,只怪他们萍水相逢。
覃桉指点硃砂,摸索着他的五官,迅速封住鼻口,在触碰耳垂时,忽的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是他的耳饰。
接着,再封七魄,她一指点在他百会,开始解他的衣裳。
棺内黑暗,她只能不断摸索,从肩膀到锁骨,接着摸到个扣子,便使劲一扯,又是一阵清脆的声响。
覃桉有些着急,这饰品繁琐,也太影响速度了。
她扯了半天,也没解开多少,无奈之下,她又撕了片符,嘴中默念,符咒燃烧的瞬间,她找出了解法,也看清了他的脸。
真是个漂亮的人。
乌丝尽散,眉目勾人。
时间不多,她加快了速度,也不管衣物,蛮力一撕,扯的那胸前饰品叮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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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手指从锁骨比划到胸窝口处,算着胸腔大小。
约莫十五六岁…
覃桉动作快,涂完后,二指迅速点他眉心,默念咒决,顿时金光乍现,棺内气体被吸了个干净。
她牟劲挪开棺材,探出身子,大口喘气。
爬出时忽觉脚腕一痛,似蚊虫叮咬,她回头看去,见他仍侧躺棺内,这才如释重负。
初晓的拂光射进门缝,洒了一片光辉,照的空中灰尘尽显。
覃桉环顾四周,屋内杂乱无章,能看的只有简陋的灵台和破旧的棺材,女尸的躯干倒在棺材地上,头颅黏着髮丝歪斜在侧,残肢鬼手还扒着棺材盖。
她缓了缓,便拖着身子去拉房门,还没挪到门口就听身后一阵银饰碰撞的哑声。
她掏了掏囊袋,空空如也,一符不剩,于是只能捏着拳,缓口气,转过身去。
初夏的晨总归不冷,浮光透她的身子照在万岐身上。
他一手搭在棺材檐口,乌髮散落,几缕落在檐口上,耳垂银饰凌波泛光,衬的他晶莹剔透,眉眼勾人,比翡翠玉雕还要精緻三分。
「是我救了你。」
这是他们初遇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比万岐想像的还要稚嫩些。
万岐不曾想她会如此直截了当,像是在邀功。
「小哥哥,你是我见过长得最漂亮的人。」
这是第二句,她说的很平淡,声音干巴巴的,脸上没有笑意,她的小脸因大大的眼睛看着有些可怜。
覃桉不喜邀功,可是他还魂速度太快,她都来不及弄清楚状况。
而且她囊袋里没有符纸,无法防身,只能说些好听的,和他套近乎。
她僵硬的站在那,像根稻草。
万岐撩起眼皮,目光扫过她的面容,随即扶着棺材檐口,缓缓站起,在看到覃桉退后几步时。
他又不得不坐回棺材里,侧头看着她。
覃桉眨了眨眼,显然刚从害怕的情绪中抽离。
她退了几步,抵到门板,这才发现浅色笼裤有些微潮。
她想到,许是昨晚被覃轩塞进屋里时吓得。
覃桉转过身去,面无表情的对着门,此刻只觉得心里堵的难受。
她捏紧了衣角,心中压着怒火和委屈,现在不管她这个堂哥有什么理由,她都不想让他好过。
覃桉伸手推了推门,木门伴随着锁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如果她有符,也许可以将门炸开,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她抿着嘴,转过身来,抬眼看向万歧,尽管有些害怕,但是此刻出去显然更加重要。
她不好意思的沖他眨了眨眼,似是在问他有没有方法把门打开。
万歧接收到她的目光,一时没有回话,他的胳膊放在棺材檐口,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胸口处,眉头微微蹙起。
他的本命蛊怎么钻进了她体内。
他敲了敲棺材板,见她体内的蛊没有反应,这才开口到。
「你想让我帮你开门?」
覃桉点了点头。
万歧听罢,随即撑着身子,从棺材内踏出,他的脚刚落地,忽的一个踉跄,差点没能稳住身形。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口,本想感知灵炁,这才忽的想到自己已经废了灵脉。
怪不得他的蛊会往她身上跑,原来是怕自己挺不过来,钻到活人身上,吊着他的命。
覃桉见他身形虚弱,步履不稳,一时觉得他可能也打不开门,虽然有些失落,但她嘴中还是关切的问了句。
「你没事吧。」
万歧稳住身形,在她一旁蹲下身子,将手放在地上。
覃桉见状,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跟他分出了距离。
「没事,只是快死了。」
他轻笑回到。
覃桉听了,微微一怔,张开嘴啊了一声。
下一秒就听门发出卡嚓的声响,门外栓着的锁忽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覃桉转头看向他,许是先抑后扬,觉得他还是有些厉害的,虚弱成这样还能开门,虽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但她可以出去了。
覃桉朝他点头致谢,推开门就想往外跑,刚踏出步子,衣角就被拽住了,覃桉缩了缩身子朝他看了一眼。
以为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就想掏出符咒往他身上扔,她的手刚碰到囊袋,这才想起自己没有符纸了。
她想拿硃砂往他身上涂,但又不知对方修为害怕惹恼了他。
于是只得屏住了唿吸,想着说些好听的,能让他松手放开自己。
她张了张嘴,刚欲说出,忽的就见他抬起了头,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她的面容。
俊朗的脸上洒着初日的微阳,几缕散乱的墨发从他额间落下,像个落寞的世家公子。
覃桉知道他长得很好看,但长得好看不代表是好人。
万岐拽住她,翻出一块叶儿耙,他噙着笑,柔声说道:「小道士,我这有糕,你吃不吃。」
覃桉赶忙摇了摇头,磕巴道:「谢谢,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
万岐听罢,便说道。
「我叫万歧。 」
覃桉攥着囊袋,抿着唇点了点头。
万歧见她没有反应,又想到她方才夸自己。
于是抬起头,便用那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他抿起嘴角,蹙眉道:「 那个,我,无家可归。」
覃桉的脑袋在理解这些字句后,嗡的一下停止了运转,随之本能的哦了一声,礼貌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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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她就迅速的掰开他的手,推开门,拔腿就跑。
万岐看向她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被拍开的手,啧了一声。
他装得还不够可怜吗?
第3章 河水 覃桉喘着气,跑的飞快。
她绕过那栋残破的木屋,隐入了后方边缘的大片树林,风颳过她脑后的两条散乱的长辫,让她有了真实的安全感。
覃桉往后看了看,见人没追上来,这才逐渐慢下步子,缓着气,停下脚步。
蜿蜒的河流随风荡漾,初夏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
覃桉看着眼前景色,把情绪从昨夜中拉回。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裳,又想到该死的覃轩。
她憋着气,解下囊袋放在一旁,直接纵身跳入了河里。
人是扑通一声跳下去的,万岐是在后面跟上的。
他定睛看向跳下去的人,顿时身子一僵。
他刚准备上前,又将伸出的脚收了回去。
河里中咕噜噜的冒着泡,女孩忽的从水中钻出,河水漾开了她的墨发,水滴从她的睫毛上缓缓滑落。
她洗了洗脸,在水里钻来钻去,过了好半晌,这才撒了气,用手挑起了水花,拍了几下,看起来像是一只可爱的水獭。
万岐靠着树干,在不远处侧头看着她。
风吹起他腰间的银饰,晃出的声音跟她的笑声一样清脆。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的丹田处,那里是本命蛊栖息的地方,现如今空荡荡的,本命蛊在那个女孩身上。
他摁住了胸口,抿着薄唇,眉头逐渐蹙起。
一股怪异的感觉袭来,让他莫名的不适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逐渐理解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她的心情。
他现在莫名体会了她的开心,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
没有哪个蛊师会将本命蛊转移,更别提是它自己钻进去的。
估计也没人知道,本命蛊相连,竟然能感知对方心情。
万岐扬了扬眉,脸色沉了下来。
他没给别人种过蛊,更别提连结他性命的本命蛊。
若是本命蛊有什么闪失,那他就性命堪忧,更别提他现在身受重伤。
他啧了一声,得想办法将蛊取出来。
他的目光再次朝她看去,那圆圆的脑袋忽的回头,万岐立刻隐匿在树干后。
不管如何说,他现在身受重伤,本命蛊又在她体内,得想办法先跟她回去。
河面一圈圈的漾开,不知过了多久。
覃桉这才从河里爬上来。
她坐在岸边拧着头髮,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树林。
黄色的道袍时隐时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骂骂咧咧的朝她走来。
覃桉在囊中摸索,从中挖了把硃砂藏在手里。
覃轩的身影愈来愈近,覃桉装作没看见,继续用手梳着头髮。
「覃桉!你跑哪去了?你的单子还要不要了!」
覃桉憋着气,心里暗骂,我昨晚都快死了,还管单子如何?
覃轩的道袍在风中凌乱,他快速的跑了过来。他来回打量着她,除了身上湿哒哒的,此刻正完好无损的坐在那,眼睛里丝毫看不出惧意。
顿时他心中恼火,难免叫嚷起来。
「覃桉!长辈跟你说话,你就这么不搭理人?」
覃轩站在她身侧,伸手就想给她抓起来。
覃桉躲了一下,装模作样的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昂着头看他。
下一秒,覃桉突然朝他撞去,一把将他推进河里。
覃轩不会水,勐的掉进河里,双手下意识就扒住岸边牟足劲往上爬。
覃桉指点硃砂,飞速在在他手背上画了几道。覃轩顿时觉得手有千斤重,一时被压的使不上劲来。
覃桉的眼睛紧紧着他,趁着印记还未失效,径直拽着他的头髮就往河里摁。
「你有病吧!」
覃轩呛着水,头来回在水中晃动,说话断断续续却不停谩骂。
覃桉红着眼眶,昨日被扔在房里的场景歷歷在目,恐惧,怨念,委屈全都涌上心头。
他没有理由的欺负她,她凭什么不能让他吃点苦头。
她一遍遍的将他的头摁在河里,怒意却难以平息。
「你个畜生…」
啪!
覃桉听到这话,直接一巴掌唿了上去,她打的手掌发颤,整这个身子都在颤抖。
覃轩得了空闲,嘴中念咒,勐的突破法印,一把将覃桉拽进了河里。
他一手撑着岸边,另一只掐住她的脸,将她整个头颅都往水中灌。
水充斥着她的鼻腔,灌的她两眼发晕,窒息的往水里沉。
她抓着覃轩的手,使劲掐着。
不知怎的,他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缩了起来,嘴角渗出的血,被河水洗刷。
覃桉被松开了束缚,径直浮水爬上岸边,她大口喘着气,就见覃轩的身子逐渐下沉。
她张着嘴想去拽他,覃轩好似又恢復知觉,睁开眼睛勐地向岸上扑。
覃桉后退几步,回头看去,就见万岐依靠着树干,勾起嘴角沖她微微笑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他的胸前的衣襟沾染了大片血渍。
这么说,刚刚覃轩突然泄力,应当是他帮了自己。
刚这么想着,忽的身后一阵风捲起,一道金色的法链越过覃桉的耳侧,伸向河中,将覃轩捆住,径直将人拖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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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坐在地上,顺着他的鞋边抬头向上看去。
他的下颚低下,冷冽的目光正好与覃桉对视,高大的阴影遮住了她瘦小的身躯,她虽不知他为何在这,但还是喃喃的叫了一声。
「爹。」
覃四爷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随之看向倒在地上的覃轩。
覃轩浑身沾染着泥渍,像个裹了泥水的浆煳,他趴在地上,缓缓的掀开一条眼皮,在看到覃四爷时,忽的浑身一个哆嗦。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径直叫出了声。
「四叔,我带她送喜神,压凶尸,结果昨晚上她逃单,今早在这发现她。
我说了她几句,她就把我往水里推。可是我不会水啊!」
覃四爷掠过覃轩,抬手摁在他腕处,为他抚平疼痛。
他直起身子,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覃桉,从腰间抽出一道柳辫,扬手朝她的背部噼去。
覃桉下意识身子一闪,躲了一道。
柳辫直直的噼在地上,在打掀了地上的嫩草,留下一道纤长的痕迹。
「你还躲?」
「又不是我的错。」
她知道说这句话没用,但还是说出了口。
「跪下。」
覃桉抿着嘴,红了眼眶,她抬眼看向覃四爷那高高的手,柳鞭扬在空中,憋着气,还是缓缓的跪了下来。
柳鞭扬手噼下,直直的甩在她的身上,覃桉一手撑在地上,瞳孔勐缩,额间渗出的汗水滴落在地。
谁知他好似还不解怒,扬手欲噼下第二鞭。
他高高的扬起手,嫩柳在高挂的阳光下,闪着微光,这一次蓄起的力道更甚,像是要将人噼死。
手起鞭下,柳鞭划破空气,发出一道尖锐的声响,硬生生的抽了下去。
强烈的气流划过,覃桉顿时吓得闭紧了双眼。柳鞭抽在人身上,绽碎了衣袖,深入皮肤。
覃桉听到那声巨响,睁开眼睛,泪止不住的掉。
她昂着头,看见方才那个胸前沾有血渍的少年,此刻站在自己面前,无名无份的替她挡了一鞭子。
她顿时鼻子一酸,委屈的哭了起来。
万岐的半个背部莫名挨了一鞭子,绀色的衣袍撕裂,透过撕裂的缝隙,隐约能见一条鲜红的沟壑。
他直直的挡在覃桉面前,半跪着身子,面色冷淡如水。
这鞭子看着骇人,他以为这人应该只是吓吓她,没想到真抽。
方才挨了一鞭子,真是实打实的抽在了自己身上。两个人疼,不如一个人疼。
正好替她挡一鞭子,让她将自己带回去。
他撑着身子,侧头想卖惨,跟她提个要求。
他刚张嘴,忽的喉中腥甜,万岐伸手捂住了嘴,血从嘴角流出。
万岐心中冷笑,他还高估自己了。
下一刻,就再也撑不住,倒在她身侧。
覃桉见到人没了,心莫名揪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咬她一般。
她掉着眼泪,拉着万岐的胳膊,哭道:「爹,你救救他,我错了,我回去跪祠堂。」
覃四爷看着倒地的人,平息了怒火,将柳鞭收回,淡声道:「他与你,与我什么关系,我凭什么救他。」
覃桉昂着脸,哭着反驳道:「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她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再次顶了嘴,赶忙囫囵道:「他是我的喜神,我,我把他救活了。」
覃四爷眸色一沉,伸手捻着衣袖,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声道:「回去后,给你二叔赔罪。」
覃桉擦着泪点了点头,缓缓撑起身子站起。
她抬眼看向覃四爷,只觉是如此的模煳,怎么还产生了重影。
覃桉微张着嘴,又听到什么嗡嗡的声响,她歪着脑袋,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眼皮无力的掀开,恍惚间她看见一个人朝她走近,接着整个人身子便被一股力给提了起来。
覃四爷抱着她迅速封了穴道,一手掐诀,嘴中低语,直到她脸上稍有血色,他那张紧绷的脸才缓了下来。
他看向覃轩,忽的出声道:「自己站起来,回去。」
覃轩身上本就没什么事,此刻才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拍拍身子,灰熘熘的逃走了。
覃轩走后,林间便没出两道人影,覃四爷抱着覃桉,随口道:「将人带回覃家,过些日子再把消息传到万山。」
覃四爷将人提起来,抱出了密林,他掂量着重量,头一次发现,这孩子这么轻巧。
覃桉在他的怀中,意识一直昏沉,她的耳边零碎的响着什么声音,她闭着眼睛,手指微微屈起,无意识的点着他的胸膛。
覃四爷看了一眼她的手指,脚步顿下,停在木屋前。
屋子敞开,几个验尸官正在里头缝尸,他在门前驻足了一会。
那女尸忽的扭动了胳膊,躯体直起,刚刚缝好的脑袋又歪了下去,验尸官大惊失色,纷纷看向站在门前的覃四爷。
他低头掐住了覃桉的手指,那女尸又忽的倒下。
静止不动了。
覃四爷神色淡漠,挥手一道法链将女尸拴住,随之转身回了覃家。
第4章 取蛊 覃桉醒来时,天色已晚,刚睁眼便是熟悉的布置,她晃了晃脑袋,记忆仍停在王庄的废墟
还有那个少年。
她似是想到什么,慌忙下了床,推开门便看见哑婆站在门口。
哑婆将手中衣物塞给她,又掏出袋中粗布,一行字便跃然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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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我帮你擦过身子了,四爷让你再去后山洗洗,泡药泉。】
「那阿婆,他回来时有没有带着一个陌生少年,穿着苗服,像万山来的。」
【见着了,我帮他腾了屋子,就住这片】
覃桉听罢,这才松了口气,她揉了揉脑袋,便捧着衣物去了后山,泡完泉后整顿一番,她顺路提了食盒,给他送了过去。
覃桉院里没有奴僕,除了哑婆,平日这些事都是她做的。
她提着食盒,这一路心里莫名慌张,到了屋前,她整了整额前的髮丝。
便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又敲敲,门这才开了。
万岐散着乌髮,一身松垮的白衣,耳垂上扔挂着银饰,他神色凝重,嘴唇有些发白。
覃桉攥着盒子,抬头看着他
「你…饿吗?」
万岐正在修整,下意识想拒绝,他撑着门,目光落在她的腹部。
他在棺材内时,怕自己挺不过去,为吊着一口气,便将本命蛊转移她体内,现在正好借着用膳的由头,将蛊取出。
万岐笑了笑,侧身让她进来。
他的屋中布置简单,没什么东西。
覃桉垫着脚,摆好菜,又坐在椅子上,端着米饭吃了几口,她瞥向万岐,就见他神色凝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怎么不吃?」
万岐看着桌上红红的一片,那股辛辣的味道就差将他腌入味了。
他吸了口气,神色严肃。这东西真能养伤吗?
「你,不能吃辣吗?」
万岐闻言,眉毛一挑,闷声道:「自然能吃。」
说罢,他夹起一块肉放米中沾了沾,又搅了搅,又沾了沾。然后缓缓的放入口中,嚼了嚼,抿着唇咽了下去。
覃桉见他吃了,就不再多想。
她刚吃几口,又发觉万岐不动筷了。她用余光瞧了瞧,这一瞧不知道,直接吓了她一跳。
万岐抿着唇,绯红从脖颈一路上爬,到了耳根直冲脸颊,覃桉歪着头,睁大了眼睛看着。
他皱着眉,一声不吭,冗长的睫毛竟沾了点水渍,微微泛着银光。
不是吧!他这是哭了?
覃桉急了,赶忙倒水,递给他。
万岐一开始不愿接,后来好似忍不住般,呛了好几口,一口饮下,接着又连喝几杯。
覃桉憋着笑,又弄了茶杯,往里头倒了茶水,拿起他的筷子,又夹了几块肉放在茶里搅了又搅,这才放在他碗中。
「涮涮再吃吧。」
万岐涮着肉,一边涮一边吃,慢慢的他放下筷子,伸手撑着脑袋看向覃桉。
覃桉有些疑惑,她眨巴着眼,往后缩了缩,问道:「怎么了?」
她看着万岐摇了摇头,漂亮的银饰晃的叮噹子昂,昏黄的烛光映在他脸上,附了层薄薄的光。他嘴角轻轻勾起,垂下眼睫,又慢慢向她凑近。
覃桉盯着他的眼睛,没来由的慌乱,她感到唿吸不顺,心莫名突突直跳,她后倾着身子,张了张嘴,欲问些什么
就看见万岐从桌上拿了块糕,直接堵上她的嘴,覃桉眨眨眼,捧着糕,鼓着腮帮子嚼了嚼。
万岐撑着头,手指敲打着桌面。
覃桉咽了糕,喝了茶将糕顺下,这才道:「谢谢,你也吃。」
万岐点点头,敲打着桌面
啪嗒,啪嗒,啪嗒。
他算着时间,就见覃桉打着哈欠,忽的垂下了脑袋,万岐一手接住她的头,将她提了起来,放在地上。
他蹲下身子,半跪着,一指点在她腹部。
嘴中默念,不断催动蛊虫,他点在腹中不断向上引导,谁知那蛊就是不动,竟不愿出来。
万岐皱着眉加重了力道,覃桉躺在地上,面色发白,竟有醒来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他内力受损,本命蛊自然也受损,怎么养在她体内是养,养在他体内就不是养?
他的蛊换主了?
万岐拍了拍她的身上的灰,将她放在椅子上摆好,不一会,覃桉就醒了。
她撑着脑袋,刚睁开眼就看见万岐在涮肉吃饭。
万岐见她醒了,笑道:「醒了?这么累,都吃睡着了,还吃吗?不吃我收桌了。」
覃桉揉揉眼,只觉脑袋昏沉,她想到自己去王庄时一夜未睡,不免觉得身子酸疼,便点点头,要去提食盒。
万岐拍开她的手道:「我送你回去吧。」
覃桉没有推辞,就让他跟了一路,万岐看着周围环境,记了路,便将她送回房内。
*
是夜
覃桉躺在榻上,望着天,不一会便睡了。
夜很静,一丁点声响都会显得格外突兀。
倏然,院内传来狗吠声,如雷贯耳,直冲她脑海。覃桉勐的惊醒,她看向门外,这时的夜莫名静悄悄的,丝毫没有狗吠声。
覃桉跨上囊袋,塞了符进去。扒开条缝,看了看,接着又打开房门。出了屋。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拍了拍笼子。
笼内的小花狗趴在窝里一动不动,她松了门,手伸进去,刚碰到皮毛就跌坐在地。
被吸干了…
她转头看向四周,甩了张测阴符,黄符燃了一角,显然阴气并不浓郁,但确实有脏东西。
她二指夹符,手掌指盘,跟着指向,出了院,手中符纸不断燃烧,她一路狂奔,出了覃家,符才在掌中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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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湘山后部并未全部开闢,仍有荒林。
覃桉跳上树,四处张望,垂眸就见一个黑影正在低头啃,竟是跟万岐住一个院里的南州。
他在干什么?
覃桉隐在树叶后,眯着眼睛,仔细向下张望。
南州本就是少年体型,他身着蓝衣短褂,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背对着覃桉。
接着他两只手附上自己的头,径直撕开,渐渐露出漆黑的里子。
它从南州的皮中爬出,伸了个懒腰,通体黑色,只有头顶有两个窟窿,形似人眼。
是阴鬼!
阴鬼怎会出现于此?
正思索,忽然它缓缓转过头,看向覃桉,接着长臂一伸,径直甩向她。
覃桉见状,下意识往向后一跳,直接踩了个空,她歪倒身子护住头,直直朝下摔去。
想像的疼痛并未袭来,她刚睁开眼,忽的就被蒙住,覃桉一吓,挣扎起来。
万岐直接捂住她的脸,沉声道:「别看。」
覃桉闻言,还是睁开了眼。她透过缝隙,看见通体黑色,细手细脚的阴鬼,逐渐浮现出南州的脸。
它看向暗处,面容扭曲,扒着脸,肆意尖叫
「小姐!救救我!」
覃桉摇着头,不断向后缩。万岐捂着她眼睛低声道:「别听,他不是南州。」
覃桉扒开了他的手,怔怔的站在那,喃喃道:「南州。」
她伸出手,像丢了魂,不断低喃。
万岐揽住她想将她带走,谁知她像被钉住般,两只脚钉在地上,影子被拉的细长。
万岐从她囊袋中扯出张符,他会的不多,也不知是否能奏效,他咬破手指飞速画了印记,径直甩向阴鬼。
它似是被激怒般,胳膊伸的细长,尖叫着,勐的向她冲去。
「躲开!」
未来的及看清,就见来人一身白衣,手持长剑,直接绞断了阴鬼的胳膊。
他脚点在枝叉在看见万岐时,神色一怔,万岐见状,退了几步,护着覃桉欲转身离去。
江澈一把拦住了他,没有多言,从腰间法器中掏出一把弦月刀,交给了他。
「用不了剑,就用刀,总有能用的。」
说罢,他一剑刺向阴鬼,度化了冤魂,便转身离去了。
万岐看着刀刃,抽出刀,刀柄刻着异纹,如此精细,像是特意为他而准备一般。
他将刀挂在腰间,护着覃桉到了后山一处,万岐将她放倒在草坪上,一指点在她腹中,催动蛊虫。
瞬间,覃桉的脸就拧巴成一块,蛊虫在她体内浮动,竟欲破洞而出!万岐擦着她的额间的细汗,自己的丹田竟抽痛起来。
他松开手,又掏出竹笛,一音长啸勐的催动蛊虫,覃桉立马缩住了身子,万岐直接捂着胸口,吐了口血,谁想会遭到反噬。
蛊不愿出来,自有原因,若强制取蛊,就她这瘦弱身子,怕是撑不住的。
他看着覃桉苍白的脸,瘦瘦的,小小的。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万岐伸手捏了捏,只是一层薄薄的皮,连肉都捏不到,太瘦了。
他摇了摇头,长嘆一声。
罢了,养谁不是养,先着吧。
等她胖一些,身体好一些,他再来取,这段日子,就当是还救命之恩了。
孟夏的晚风,仍带着凉意,万岐脱下外衣将她裹住,欲起身将她带回去,覃桉似是梦魇,勐的一颤,揪住他的衣襟。
万岐皱着眉,只觉胸口发闷,似是在难过。
不会吧,他还能与她有共感?
「小花,狗,…」
万岐俯下身子,附耳凑了上去。
「狗,南…州」
她在骂人吗?
在骂南州?
万岐不明所以,将她抱回了院内。临走时,他瞥眼笼子,于是蹲下身子,看向笼里已死的花狗,他嘆了口气,伸手将它拎了出来。
翌日
覃桉醒来时天已大亮,她好似做了个冗杂的梦,她记得昨夜狗吠,她坐在树上看阴鬼?
覃桉摇摇脑袋,洗漱后。装好黄符和摄魂灵,准备去练场。
刚开门,她就跑到笼前看小花,覃桉看着笼子里的狗,十分震惊。
过了一夜,黑白色怎么变黄棕色了?
覃桉正蹲着,忽听身后一阵叮噹的声响,她转头看去,就见万岐穿着不合身的衣裳,提着食盒,站在她身后。
覃桉还没说话,就被他拉到了屋内。
他打开食盒,将早膳摆在桌上,面色疲惫。
「先吃饭。」
覃桉想到院中的狗,又看了眼桌上的五谷杂粮,神色复杂,冷不丁问了句
「万岐,昨夜你在树上?」
闻言,万岐挑了挑眉,挖了勺粥直接塞进她嘴里。
「昨夜我在榻上。」
第5章 练场 覃桉吞了口粥,径直端过碗吃了起来,她边吃边瞧着万岐。说道:「你这衣服不合身,让阿婆给你换一身吧。」
万岐摸索着腰间布料,点点头。他以为覃桉会问些什么,谁知她吃完收了桌子,就准备走了。
万岐见状,咳了几声。
覃桉回过头,神色不解,她皱了皱眉,思索一阵,半晌才道:「谢谢你,新的小狗很可爱。」
万岐有些疑惑,她不好奇吗?他一手附上自己的胸口,总觉的发闷闷,这是不高兴?
他看向覃桉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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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页
这时门外传来声响,覃桉下了座跑去开门,门前站着个人。
他们不知在说什么,但万岐坐在那,他能感到一阵愉悦的心情。准确来说,是覃桉的心情,她在见到这人时很开心
万岐皱着眉,缓缓伸出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勐地向后一拽。
覃桉回过头,有些诧异,眨了眨眼,一时不知所错,她本不打算介绍万岐,无奈之下只得拉过他,介绍着。
「这是我的.......我的朋友,他叫万岐。」
覃温年闻言,低头垂眸笑了笑。
「我是覃温年,你可以唤我阿满哥哥。」
万岐没回答只是盯着他,覃温年的笑容让他起了心生燥意。
怎么有男的笑成这样,像是孔雀开屏。
覃温年继续笑着,伸手就要接他的食盒。
覃桉直接拍掉了他的手,冷声道:「阿满哥哥,谢谢你关照我,昨夜阴鬼出没,吸了它的精气,今早你就来送小狗,真是,特别及时。」
覃桉挡在他面前,接过他怀里的小狗,便催着将他往外赶。
将人赶走后,她将小狗递给他,语重心长道:「这人笑的跟阴鬼似的,凉飕飕的。你下次见着他,避着点。」
闻言,万岐抿着嘴,微微睁大了眼睛,皱着眉,装作不解的瞧她。
覃桉看着他表情有些生气,她冷下声来,戳了戳他的肩膀,再次嘱咐道:「他行为不端。」
万岐又装作恍然大悟,眉毛一挑,笑了起来。
覃桉更生气了,伸手想捏他的脸,刚伸出悬在空中又慢慢收了回去。
她拍了拍手,恢復方才的表情,没了变化。
「别乱走,有事找哑婆,我去练场。」
说着她便走了。
万岐倚着门见她背影远去,便提起那只狗崽子直接仍进了笼子里。
他不太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又掉毛又粘人,见人就摇尾巴,给口吃的就能围着别人转一天。
不过找这只小花狗倒是耗了他点心思。
他瞧着它安分的模样,趁着没人便俯下身子,戳了戳它笨重的脑袋,沉声道:「小狗,摇尾巴才有吃的,你不装装样子,谁知道你饿?」
说罢,便倒了点残羹给它。
闻着味,小白狗就凑了上来,白色的那只生的瘦小,抢不过它,又缩着身子往后挪了挪,似乎想等它吃完似的。
万岐见状,一指弹开了花狗,似嘲笑般:「真没用。」
他餵完狗,便去寻哑婆,寻思换件合身的衣裳。
她便给他挑了身绀色的衣裤,他将长发束起,随手辫了几根细长的辫子,身上又挂起了那叮叮噹噹的银饰。
他包了个叶儿粑,去了练场附近。
练场不大,分几处,覃家人似乎就是在这练习符咒,他脚尖一点,站在树干上,透过枝叶隐约能看见覃桉瘦小的身影。
从楚河到万山,他放弃了太多,如今圣蛊出世,他必须把握时机。
可万岐也不知能在覃家待多久。
本命蛊还在覃桉体内,他若强取,依昨日之势,怕是得开膛破肚。
最安稳的法子,还是带她回万山,用圣蛊逼诱本命蛊,不管如何,就目前她这个身板,什么法子都不成。
他望了望那小小的背影
心道:再待几天吧,等待时机,只要取出来他就回万山。
*
覃桉来的晚,练场此时已经来许多人,无非是覃家亲眷和外来子弟。
湘山覃氏除了送喜神,压制凶尸更有一手,因此时常有子弟前来拜学。
不过覃家教授的皆是皮毛,若要深入需经歷严格考核。
长期与尸为伴,做阴事难免沾染邪祟,可覃家歷代却无一人入魔,怪的是,其中不乏有入仙门的修士,赶尸修法倒是两不误。
练场上熙熙攘攘,弟子们挤作一团,熟的不熟的都被覃灵渊抓了去。
覃桉站在阴凉处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子,她看了眼叽叽喳喳的人群,摇了摇头,覃二爷家的妹妹又要作怪了。
她索性盘腿坐在地上,瞧着这场戏。
覃灵渊盘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髮髻,头上带着钗子,昂着头大声道:「你们知道吗?覃轩前几日赶了具王家女尸,你们可知那是什么等阶?」
孩子们立马附和道:「什么等阶?」
她下巴一抬,昂头道:「三阶嫉俗!」
闻言,低下一片譁然。
三阶嫉俗,对于孩子们来说这可谓是具绝顶兇尸,毕竟目前在场的小孩连都未送过喜神,就是不曾赶尸。
覃家规矩十二才可赶尸,覃轩也不过是个十六的少年,目前接触的都是喜神,俗称尸体,是直接施法摇铃便可入葬。
这次的委託直接让他不知提高了多少个档次。
覃轩是她的哥哥,覃灵渊当然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覃轩的功绩,当然也少不了拉踩。
「那你们知道谁跟着轩哥哥去了吗?」
「这谁不知道?覃桉啊!」
「就是就是,岁数没到就去赶尸了,不愧是四爷的孩子就是张狂。」
覃灵渊闻言,笑了一下,瞥了眼坐在阴凉处的覃桉,贼兮兮的又道:「就是说资歷不够呢,我听轩哥哥讲,她被吓得湿了褥裤,拽着他的衣角哇哇直哭。」
听罢,小孩们也咯咯笑起来。
他们是没见过嫉俗凶尸,就觉得同为赶尸匠,这覃桉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再加上平日覃桉性子淡,也没人帮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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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页
覃灵渊自是知道,她故意的。
覃轩那日回来时,面色极差,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全是覃桉长覃桉短,覃桉怎么怎么凶神恶煞。
她虽然假装在旁边吃糕,可都听的真切,便在今天帮她哥哥出了口恶气,想到这她低低笑了起来,她觉得她就是覃轩最仗义的妹妹。
这还没笑完,人群中有个声音发出了不满。
「你们见过凶尸吗?害怕不是很正常?」
说这话的人是个小少年,跟覃桉一般大,身着青色练功服,头髮高高竖起,生了副讨喜的摸样,很是朝气。
闻言,覃桉抬头看去,注意到那个人,是个生面孔,之前没见过。
「我见过一次诈尸,只是一阶寿终,你们懂吗?倒斗时突然坐起来。怎么可能不被吓到!」
他说的义正言辞,言论的风向立马就变了。
孩子们又抱头低声讨论起来。
「说的也是,我都没见过凶尸。」
「他刚才说下斗,的?」
「我知道,千门家的孩子。」
白无双听罢,愤道:「是盗门白家!」
覃灵渊闻言,一手指着他的鼻子,那气势都快给他摁进脑袋里
「什么白家,我看是盗门黑家,你个盗墓的还来学赶尸?你是去偷喜神吗?」
话音未落,二人就要掐起架来,好在覃三爷来的及时,扯开了他们俩,不然这不得打个你死我活。
覃桉见三爷来了,便拍拍身子,起身走到人群中。
孩子们站成排,覃三爷开始点名,于是开始叽哩哇啦复习前几日的知识。
无非是赶尸的步骤,灵栈的位置,半夜逢人该如何规避,炸尸的保护措施诸如此类的话语。
练场有些热,覃桉都站的发麻了他才停下话语,接着开始检查功课。
他点了几人,让他们对着桩子,画符施法,很快便轮到了覃桉。
覃桉站在那,瞧了眼覃三爷,又瞧了眼旁边的覃灵渊,忽闪过一丝念想。
她往后退了几步,指点辰砂,黄符挥在空中,迅速划了几道,嘴中低语,髮丝随着气流飘动,二指点符,一字「破!」
那符贴在桩上瞬间炸开,直接崩了覃灵渊一脸木屑。
覃灵渊顿时张红了脸,怒道:「覃桉!你故意的吧!」
覃桉没理她,转头看向覃三爷。
覃三爷是个温和性子,帮覃灵渊弹掉木屑后,才温吞到
「不错,就是不知控制力道,多练练便好了。」
覃桉点点头,没瞧覃灵渊的神色就转身走了。
课后,覃桉收拾了东西,忽然被白无双叫住,他挥了挥手,直接朝她跑去。
覃桉跟他不熟,并不知他要做什么。
谁知白无双塞盒蜜饯给她,走时还冲她眨了眨眼。
覃桉不明所以,看到万岐在不远处站着,便收了蜜饯,转身向他走去。
万岐站在那,一身绀衣,提着食盒,风一摇便晃的银饰叮噹响。
覃桉有些不好意思,不想竟会有人来接她,还带着东西,便识相的伸手去接食盒。
谁知万岐手一扬,将提糕的手举在空中,朝她压了几步,他抿着唇,深邃的眼神好似要将她看穿。
「你吃他的蜜饯还是吃我的糕?」
覃桉不知他怎么了,只得低头扣着手,来回思索一阵,然后昂起明亮的眸子,认真道
「我能都吃吗?」
万岐闻言,被气笑了
「你胃口挺大。」
覃桉眨眨眼,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无措。万岐虽感不快,还是将食盒给她。
覃桉拎着食盒,费力的打开了蜜饯,里头还夹着一张纸条。
她有些诧异,将纸条拿出,几行大字跃然于上。
【你好你好!我是白无双,听说你已经可以接委託送喜神了,下次能不能捎上我?我懂风水】
「………」
覃桉攥着纸条看了半天,神情怪异。万岐撇了一眼,竟直接将蜜饯夺了去。
他拿着食盒,侧过头,看向远处,声音低低的让人听不真切。
「先吃我的糕。」
覃桉歪着头,不解道
「你说什么?」
万岐回过头,直接将糕一把塞进她嘴里,皱着眉,耳尖微红
「吃吧,吃吧,撑死你算了。」
第6章 集市 之后覃桉白日照例上课,万岐有时会带些吃食去接她。
除了覃家孩子仍对她避而远之以外,她还是交了些所谓的朋友。
比如白无双,或者其他叫不上名的外门的子弟。
万岐的到来好似给了她鲜活感,从前那段不受关照的生活,在万岐这有了突破口。
有人接她上下学,有人关心她的衣食,有人会替她说话,这种感觉是不曾在覃四爷身上寻到的。
傍晚,湘山的风带着凉意。
覃桉刚从练场回来,便听见一阵笛声,她一抬头,万岐身着绀衣,坐在树上吹笛。
他侧着头,风一吹髮丝浮动,晃得银饰叮噹响。晚霞的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渡了层金箔…
「万岐。」
覃桉昂着头朝他招了招手,万岐一怔,收了笛声,瞧着那张小脸,没来由的笑起来。
二人用过饭,回了院内,万岐坐在那伸手逗狗。
覃桉在门前看书,她的目光频频落在万岐单薄的背影上,他的肩膀上有只小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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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
覃桉吸了口气,缓缓站起,伸手稳着步子慢慢的接近他
万岐听着那漏洞百出的脚步声,挑了挑眉。
这丫头想刺杀我?
他一手逗着狗,另只手不断摩挲着腰侧的布料。
她到底想干什么?为何这么紧张。
万岐坐在那,有些焦灼,他还没打算离开覃家,难道她发现了身上的蛊?
他感到覃桉离他越来越近,她的两只小手已经快伸到他的肩部,温热的气息散在那脆弱的脖颈处。
万岐一怔
她想掐死我?
倏然,那两只手勐的一握,万岐直接拽住她的手将她过肩在地。
覃桉缩着身子,四肢朝天倒在上,头还被他的手垫着。她眨了眨眼,眼神落在他发白的唇上,随之是白皙的脖颈,她咽了咽口水,小心问道:「怎么了?」
万岐稳住神垂眸瞧她,一时不明所以。
他将她扶起,拍了拍她身上的灰,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她难不成是想抱从后…....抱我?
覃桉站起来,拍拍身子咳了两声,示意自己需要温习功课,便催着将他赶走出了院内。
半夜,万岐躺在床上,望着天,摸了摸空荡的胸口,那里早已没有蛊的气息,他转了个身子,抓紧了衣领。
所以......她当时是想抱我吗?
*
这几日,万岐变得很奇怪,他总是走在前面,不愿意看她。
就算是坐在院里,也是坐在远处,拿背后对着她,有时还不停地转头瞧她。
只要二人对上目光,万岐就跟受惊的猫似的,立马回头,像是在偷偷摸摸生闷气。
覃桉不明所以,也没敢问。
过几日休沐,白无双约了覃桉去集市,她便拉上了万岐。
平日覃四爷不让她出覃家,她甚至都没出过湘山,今天一见,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这看看,那摸摸。
白无双攥着三根冰糖葫芦,一只递给了万岐,一只分给了覃桉。
他边吃着还不忘朝覃桉身边凑,边嚼边道:「不想覃家还有万山人士,他会下蛊吗?」
覃桉咳了两声,小声道:「会吧。」
闻言,白无双看了眼万岐,打了个哆嗦,又往她身旁凑了凑:「他是不是不大喜欢我?」
覃桉闻言,哼了两声「你话多。」
话音刚落,二人的脑袋就被万岐掰开了,他敲了敲白无双的头,淡声道:「噤声。」
白无双咳了几声,往后退了退,挥手道
「我去前面转转,一会见。」
覃桉攥着冰糖葫芦,也不说话了。万岐见她神色严肃,便揉了揉她的头,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脸颊还粘着糖渍,他想顺手将其剥掉,谁知覃桉下意识退了几步。
万岐眉头一皱,直接俯身低头,咬掉了最后一颗山楂,耳垂的银饰落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髮丝拂过她的脸,挠的覃桉脸颊发热。覃桉眨巴两下,破天荒的踢了他一脚。
「这是最后一颗!」
万岐捏了下他的脸,还未言语,就听一声叫唤。
「哟,哟,哟没眼看。」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对面二层茶廊上站着个翩翩少年,来人一身紫红,乌髮半扎,指尖转着把蝴蝶刺刀。
见他们望向这边,于是从楼上一跃而下,快步到了万岐跟前。
她俯下身子冲着覃桉笑道:「他是不是亲你了?」
覃桉愣住神,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千罂粟撇了眼万岐,凑了上去,语气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可是瞧的清清楚楚,他刚刚弯着身子,可不知道在干什么!」
万岐闻言,面色沉了下来。
「闭嘴。」
千罂粟见了他的表情,嘴角上扬越说越起劲,表情也越发嚣张。
她晃着头,叫道:「就是亲了,又亲又抱的,我可都瞧见了,你亲了她!我不仅左眼看见了,右眼也看的很清楚。」
说罢她还冲他挤了挤两只眼睛。
万岐气的发抖,耳尖微红,他嘴上讨不到好,于是快步上前,径直抽出短刃,向她逼去,刀刀相击,剎那间不断错出白光。
千罂粟见状,说的更起劲了,她一边接着他的招,嘴似脱缰野马,说个不停。
「呦呦呦,在那边是仙风道骨,在这就不同了?怎么你还有两幅面孔呢!亲了人家,还不敢承认?我站在上面可瞧的清清楚楚,你刚刚弯下身子,侧着头……」
她还未说完,忽的头一扬,只听撕拉一声,她的「脸」便被径直扯了下来,万岐举着那张皮,摔在地上,捻了一脚。
千罂粟顿时脸一沉,停下脚步,径直往回一击,气愤道:「我刚做好的脸!柳…!」
还未说完,万岐几指给她封了穴,让她发不出声来。
千罂粟见罢,悻悻的闭上了嘴,她咳了两声,冲破穴位,直接扯开了万岐的手,躲到覃桉身后。
「小姑娘,你看他真兇。」
覃桉看着万岐的神色,转身摸了摸她的脸,冷下脸来 「你好吵。」
千罂粟闻言,咦了一声退避三舍。
「啧啧啧,小小年纪就要吃人了。」
覃桉没吱声,啃着冰糖葫芦。
「你叫什么名字」
「覃桉」
千罂粟点点头,又笑着凑了上去。
「我叫柳三足,你可以唤我晨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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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晨乌姐姐吗?」
千罂粟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她拍了拍她的脑袋,笑到「你怎知我这是皮,还是脸?」
覃桉点点头说道:「厚脸皮。」
万岐收了短刃,瞪了她一眼,千罂粟没理他,继续叨叨着。
这二人吵架斗嘴,周围便有人围上来看热闹
茶楼小厮也冒着脑袋瞧着,那老乞丐本是窝在一旁嗑瓜子,在看见千罂粟时,忽的眉一拧,指着她大喊到。
「那不千罂粟吗?还钱!」
众人闻言,纷纷看去,顿时人越来越多,挤成一团,抄起傢伙,就向她追去。千罂粟二话没说,拎起覃桉拔腿就跑,声音悠长。
「帮我还债,不然撕票!」
「……」
万岐脸一沉,指腹不断摩挲着短鞘,咬牙切齿的看向人群,他心一横,沉着脸走进人群中,开始发钱…
另一旁千罂粟跑的是格外的快,拎着她拐进了一个巷子口,这这才停下脚步。
她喘着气拍了拍覃桉的肩,刚欲说两句,在听到一阵摩挲声后,忽的变了脸色,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覃桉被捂着脸看不清外面动向,只能透过指隙依稀辨认旁边的人。
竟是王怀礼!
他吐着信子,弯着腰,正咀嚼着什么,忽的他转动眼珠看向了覃桉这边。
倏然一长尾甩向墙壁,顿时墙壁炸开,砖屑飞射!锋利的残渣划过了覃桉的脸,渗出了鲜血。
血气涌出,千罂粟不忍舔了舔唇,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
「覃桉,忘了告诉你,我是半妖。」
覃桉一怔,寒意沿着尾椎直冲脑顶,她径直甩了张拍在她脸上,手指掐诀,一字「破!」直接将千罂粟炸了出去。
一时烟雾瀰漫,横樑倒地。她四肢大开,半个身子陷在倒塌的破屋中,啧了一声,扬手撕掉层皮,又露出一张少年的脸。
千罂粟擦了擦嘴角的血,咂舌道:「啧啧啧,多狠的心啊,不过吓吓你,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直起身子,踩着步子,走向覃桉。
「这些东西对我没用,降妖得用这张符。」
说罢,千罂粟咬破手指,飞速在空中划了几道,那符印直逼蛇妖,她指尖转着蝴蝶刺刀,勐地向它冲去。
蛇妖挥动蛇尾,却被逼的节节败退,一时血光沖天,直插七寸,将它死死的钉在地上。
蛇妖扭动着身子,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
千罂粟踩住它的蛇尾,招唿着覃桉
「快过来。」
闻言,覃桉怯生生的走了去,覃家没有妖怪,她是头次见人降妖,还是如此近距离的观看,一时不知所措。
千罂粟见状,笑了笑,一把将她拽到了身旁。
「怕很正常,不怕才是没有人性。哦,不能这么说,你身旁那个人还是有点人性的。」
「你说万岐?」
千罂粟嗯一声,擦去她脸上的血渍,放在嘴间尝了一口,忽然道:「要不,你跟我回楚河吧。」
覃桉一怔,掰着她的手,一边掰一边摇头道:「我有家,我不去。」
闻言,她凑了过去,抵着她的额头,语气轻佻「那,我跟你回去?」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阴影遮住了后方的光,万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没等她反应,冷刃直逼她的脖颈,将他们二人拉出距离。
千罂粟笑了笑,一指挪开了他的短刃,绕了个身子躲在覃桉身后。
「你看,只准带他回去,不准带我回去,小气,这种人不能要。」
符在她手中燃烧,化了灰烬,千罂粟瞧了眼地上的妖丹和不远处的尸体,低笑道:「覃桉,那个站在远处的小孩是不是你朋友?」
覃桉听出了她口中意味,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千罂粟捏起妖丹对着光来回翻看起来。
「你看这成色,跟你上次杀的那只有何区别。」
万岐双手环胸,盯着那颗妖丹,沉声道:「中毒更深。」
千罂粟蹲下身子,伸手掐住了被蛇妖蚕食的尸体。
尸体干瘪,呈灰黑色,内脏已被完全吃掉,依照样貌,只能得出是个男人,是嘴唇乌紫的男人。
她伸手想去摸那颅顶百会,手刚悬在空中又迅速手了回去。
抬头望去,几人在空中御剑而行,万岐见状,便欲转身离去,千罂粟一把揪住他,笑到
「给点钱换个情报。」
万岐皱着眉掏出了钱袋,千罂粟颠了颠袋子,眉毛一挑,显然是想加钱,万岐见罢,冷笑到
「不够?不够就还回来。」
千罂粟闻言,手一扬,将钱袋塞进腰包,这才笑眯眯的说到
「我刚刚尝了她的血,十有八九有灵族血脉,估计是半灵之体,最好别让她出覃家
「她现在很值钱。」
第7章 罂粟 符在她手中燃烧,化了灰烬,千罂粟瞧了眼地上的妖丹和不远处的尸体,低笑道:「覃桉,那个站在远处的小孩,是不是你朋友?」
覃桉听出了她口中意味,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千罂粟捏起妖丹对着光来回翻看起来。
「你看这成色,跟你上次杀的那只有何区别。」
万岐双手环胸,盯着那颗妖丹,沉声道:「中毒更深。」
千罂粟蹲下身子,伸手掐住了被蛇妖蚕食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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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干瘪,呈灰黑色,依照样貌,只能得出是个男人,是嘴唇乌紫的男人。
她伸手想去摸那颅顶百会,手刚悬在空中又迅速手了回去。
抬头望去,几人在空中御剑而行。
万岐眯着眼睛笑了笑,直接顺手一推又将她推回了巷口,没等千罂粟反应,来人已经拦住了她的步伐。
千罂粟捏着妖丹,站在那风中凌乱。
「这妖是你降服的?」
循声看去巷中走出两个人影,皆着青衣佩剑,腰间挂着令牌,正是楚河柳门人士。千罂粟闻言,握拳行礼,声音也粗了三分。
「在下途径此地见有妖便降之,无名小修不足挂齿。」
二人不语相互使了个眼色,径直提剑而上,千罂粟回了几招,正欲逃跑,忽听两声闷响,锋利的剑意抵住了她的背嵴。
「师妹。」
千罂粟顿了一下,转身要走,她还没迈出步子,就被剑意硬生生的拦下,千罂粟自知不是对手,只得别过脸去。
「这位兄台,我所行皆善事,为何拦我?」
「跟我回去。」
柳泽清的剑锋又抬了抬,指向她脖颈,千罂粟嘆了口气,歪着头,无奈道:「大哥,我们萍水相逢,非亲非故,我为何跟你回去?」
柳泽清闻言,缓缓的收了剑,剑刚入鞘,千罂粟转身就逃,她还没跑几步,柳泽清一道符咒便将她束缚在地。
千罂粟缩着身子,想喊救命,声音未出,又被他封了口。
柳泽清眉头紧缩,凛冽的目光好似要将她看穿
「罂粟,跟我回去。」
千罂粟抖着身子,冲破了禁制。她红了眼,奋力摇头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师兄,柳门吃妖....…柳门吃妖!」
闻言,柳泽清一把捧住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他垂下眼睫,目光凌厉。
「罂粟!不许胡说,柳门乃仙家,我们都是斩妖除魔的修士,怎会吃妖?」
千罂粟摇着头,哽咽道:「师兄,你放过我吧,我是半妖,你让我走吧。」
柳泽清垂眸,盯着那张陌生男子的脸,伸手便想撕开,千罂粟满是惊恐,抖着身子不断向后缩去。
柳泽清一把握住她的后颈,手放在了她的下颚处。
「那...至少让我看看你...」
话音刚落,巷口忽的传来一声叫唤
「覃桉!这有人强抢民女。」
白无双背着钝剑逆光站在巷口,影子被拉的细长。
柳泽清听罢,径直捏住她的脸,撕去那最后一张皮,还未来的及瞧,便见一身着绀衣带面具的少年一跃而下。
再看时,地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柳泽清无奈,只能收了那死尸的残骸,带着同门闪出了巷口。
待二人赶到时,巷口早已空空如也
*
万岐架着千罂粟跳上了楼顶,千罂粟缓着气,拍了拍身子,这才坐下。
「我没想到柳泽清会出现。」
听罢,千罂粟心中酸涩,张了张嘴皱眉苦笑。
「我也没想到....」
剩下的话落到嘴边绕了个圈,千罂粟没忍住,两行泪直落而下。
万岐见状,坐了下来,他一腿屈膝搭在上面,从衣襟里掏出个帕子。
千罂粟撇见,抹着泪伸手要去接,她在空中抓了一阵都抓了个空,不忍恼怒,叫道:「啧,你倒是给我啊。」
万岐皱着眉,叠了叠帕子又放回了衣襟,望着远处,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你还是用袖子擦吧」
听罢,千罂粟抹了把泪,也懒得哭了,直接一掌唿在他后背上,这一掌下去,万岐咳了几声,千罂粟却愣住了。
「你的蛊呢?」
万岐没回答,只是拍了拍身子,看了看澄澈的天。便欲转身离去,千罂粟一把拽住他。
「柳三足,若你心爱之人要走,你可会拦?」
他回头瞧了眼千罂粟晦暗的眸子,顿了顿,半响道
「人想走是拦不住的。」
说罢,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阁顶。
*
天有些暗了,白无双逛累了脚,此刻在一旁歇息,覃桉站在铺前翻阅书籍,明晃晃的灯笼洒了一圈光晕落在扉页上。
她指尖翻动着,忽的看到什么又勐地合上,覃桉张望着四周,见没人瞧她,便悄悄的付钱将书捲成一团,放进了囊袋。
夕阳伴山,孤雁齐飞,落日绛红,染了一片灯火闪烁。
覃桉回过头,总觉视线炽热,好似有东西在牵动,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撇向远处。
万岐站在人群中,身形纤瘦,眉眼舒展,尽管无风吹拂,她总觉得能听到那阵银饰碰撞的哑声,在心里盪啊盪,不知盪向何处。
她拧着眉,想到话本里所写。
「她只是站在那,就让我移不开眼。」
忽的覃桉的心哐哐直跳,见万岐走来时,她没来由的紧张,便转过身子不去看他。
万岐指尖转着银钗,见她忽然转身,不明所以。
她怎么那么恐慌?我吓着她了?杀妖的是千罂粟,他可没出手。
万岐站在她身后,伸手拨了拨她的长辫,覃桉眨了两下眼,转头过来,笑道:「啊,你回来了?」
万岐??
覃桉的表情很僵硬,似笑非笑的模样,万岐收了手递给她一只银钗,覃桉战战兢兢的接过钗子,脑中又闪过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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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了我的钗子,我们耳边厮磨,许诺一生。」
「.......」
「.......?」
覃桉捏着银钗,磕磕巴巴道:「谢谢,我会收好的。」
万岐点点头,心觉怪异
此刻白无双双眼迷离,待瞧见万岐时,便提剑而起,走了过去
「走吧天色不早了。」
「带我一起回去吧。」
听到这个声音时,万岐顿时沉下脸,果不其然是千罂粟。
还是那身紫红,却没换皮。
覃桉瞧着她的模样,比万岐高上几分,唇红齿白,媚眼吊烧。
许是单螺髮髻,额前还飘着几缕髮丝,再加上她的话语和言行,让覃桉一时分不出她的脾性,只觉她有些阴晴不定。
毕竟千罂粟闻见血腥味时,那话中寒意直冲颅顶,让她无法忘却。
千罂粟瞧着她的神色,忽的笑了笑欲说些什么,却被白无双捷足先登。
他提着剑挡住了覃桉,神色紧张。
方才事发之时,白无双并未在场,如今见了,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张脸。
他握紧了盾剑,白净的脸上呈现恐惧之色。
「覃桉,你跟他带先跑,我断后。」
覃桉闻言,不解道:「为何?」
「因为我在下斗时见过她,她已经死了....」
说罢,他起身一刀噼向千罂粟,千罂粟见状二指轻轻一夹,吧嗒一声,盾剑便碎了。
白无双大惊,直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叫道:「覃桉!走!别管我!」
覃桉:「.......」
万岐:「........」
千罂粟:「........?」
见二人没有反应,白无双急的焦头烂额,他憋红了脸,一口咬在千罂粟腿上,直接渗出了血。
千罂粟哼了两声,一下子将他提留起来,待看清他的脸时,她咂了咂舌,语气不满。
「小子,就是你挖了我家,害的我屋顶漏风漏水?」
闻言,众人纷纷看向白无双,他捂着嘴,涨红了脸,似是想到什么,大叫道:「哪个活人住地下!」
这一来一回的言语,众人总算是搞清楚了状况。
白无双所谓的下斗,就是看见自己家附近有个新土堆。
由于年龄过小,不够随长下斗的资格,于是便拿着罗盘,扛着铲子去挖土,这一挖,直接挖出个大洞。
白无双大喜,以为挖出个古墓来,他跳下去,就见到千罂粟正在歇息,「房子」忽的漏光,她坐起来查看。
怪不得覃桉当时觉得怪异,都寿终了还能诈尸,这是多大的怨气。
白无双拎着破碎的剑,磕磕巴巴,不甘示弱「那,那你赔我的剑。」
千罂粟眉毛一挑,按住了他的脑袋,似笑非笑道:「我还没让你帮我修家,你反倒来讹我?要不这样,我本打算入住覃家,要不我跟你回去?」
「不行!」
渐渐地二人便吵了起来,千罂粟搂着他的肩说什么都要跟他回去,白无双则是张红了脸不断推脱。
覃桉正看着,万岐忽然勾住了她的手,拉着她离开了这片闹区。
覃桉一怔便跟着他走了。
那是第一次有人牵她的手,覃四爷都没牵过。
万岐的手比她想像的要小一些,若细细摩挲还能碰到习武之人才有的蚕茧。
渐渐的,人群在她的眼中倒退,他的身影十分清晰,比起同龄孩子,万岐也是较为瘦弱,想到着她快步上前攥紧了他的手。
万岐感到她的动作,渐渐慢了步子,拉着她来到绣衣阁。
覃桉顿住脚,笑道:「你想定制衣裳,让哑婆做便是。」
万岐不语还是将她推了进去,方才路过这,他早已打好了招唿。
掌柜见人来了便领着覃桉去量身形,覃桉想开口推辞,万岐却皱眉瞧她,一副生气的模样。
无奈之下,覃桉只得解了囊袋和摄魂铃递给他,这刚递出,覃桉忽的想到什么,脸一红,伸手就要抢回。
她的囊袋不是储存的法器,一摸便知道有什么。
想到这覃桉顿时一阵慌乱,这越慌就越乱,本就鼓鼓的囊袋忽的撑开,被捲成一团的书重重的掉在地上,风一吹翻开数页。
覃桉见状一脚踩在上面,挡住了字句,然后径直弯腰捡起,生怕他方才看见字句,不免虚心解释道:「这个,这个…罂粟姐姐给我的,秘密,不能看。」
一提到千罂粟,万岐挑了挑眉,伸手要去抢。
覃桉见状,硬生生与他过了几招。
覃桉自是敌不过,没几下,便被反手钳住双腕,他垂下头,二人贴的有些近,温热的气息从后扑在她的耳侧。
万岐微微用力,她便松了手,书落在地上,露出几行字眼。万岐快速扫过神色一僵,气息顿时乱了半分。
他夺过书,出了绣衣阁,细细的翻过几页,越看越是阴郁,不禁心中暗骂:千罂粟,这种书你也敢送。
此时的千罂粟正拽着白无双喝酒,莫名打了个寒战,她搓了搓手掌,对着手哈了口气。
白无双喝的醉醺醺的,双眼迷离,红着脸问道:「怎么了?」
千罂粟搓着手,神色怪异
「怎么好像入冬了。」
第8章 赏月 待回到覃家时,天色已晚,覃桉温习了功课,洗漱后便准备歇息。
覃桉吹了灯,躺在榻上,刚合上眼,忽听门外一阵轻微的步伐声。她翻了身子,目光落在门板上,月色钻进门缝映出一道细长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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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顿时警觉,直起身子下了床,伸手便去摸囊袋。
她指夹符箓,一手掐诀,挪着步子,贴上了门。地上的影子逐渐清晰,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覃桉侧着身子,附耳上前。
脚步声很轻,到了门前边没了声响,正思索着,门缝中忽的钻出几丝异香,覃桉连忙封穴掩住口鼻。
她一手附上门,欲推门而出,还未推动门,只见一个黑影从窗中跃入。
二人对视,皆是矗立在地,覃桉看着他一身黑衣,乌髮束起,不禁叫到
「你这是做什么?」
万岐咳了几声,看向窗外景色,顿时灵机一动,沉声道:「赏月。」
他自然不是来赏月的,他是来餵蛊的。本命蛊每几日得以血进食,不然她会饿的。
万岐实际对于夜半餵蛊早已轻车熟路,只是不想今夜她竟没被薰香所扰。
覃桉见罢,不可置信
「你来我屋里赏月?」
他的指尖不断敲打着窗栓,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覃桉走了过去,凑到他跟前,伸着头嗅了嗅。
没有方才的薰香味,方才门前的人不是他?
想罢,她便推开了门。
果真月色如洗,洒了满地,她朝前走了几步,没见异样。
便转过身去,回眸一撇,就见万岐从阴影中走出,银辉落在他白皙的脸上,画出了好看的眉眼,他的目光下落,停在了她的手上。
覃桉一怔,迅速将符纸收了起来
「这个防贼用的。」
万岐没有回话,顿时心虚起来,他走上前,脱下玄色外衣,将她裹住,揉了揉她的头,便欲离开这里。
覃桉攥着衣服,瞧见他远去的背影,有些纳闷,于是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手,声音微小,支支吾吾的让人听不真切。
「不是...不是去赏月吗?」
万岐没听清,微倾着身子低下头,附耳凑到她唇边,她的唇瓣一张一合,声音更加微小,吐出热气,扑进他的耳廓。
「不是....去赏月吗?」
气息钻进他的耳侧,万岐像触了电般,嗖的直起身子别过头去,他捏上自己的耳尖,不断摩挲,一时说不话来。
覃桉见罢,以为他是要走的,只得攥紧了外衣,垂头离去。
她刚迈出步子,就被勾住了手,覃桉回头,就撞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眉眼微吊,像只漂亮的狐狸。他轻轻一拉,直接将她横抱起来,纵身一跃没入后林。
漆黑的夜里,风拂过她的脸,乌髮飘扬在后,整个林间尽收眼底,她闭着眼,身体飞速下坠,再睁开时,她已身处另一处。
万岐躺在地上,倏然笑起来。覃桉很少见他这般爽朗的笑,不禁也勾起嘴角。
二人躺在草坪上,望着月。
风一吹,草便摇摇啊,覃桉双手放在胸前,悄悄撇了眼万岐,忽的说到。
「万岐,你有乳名吗?」
万岐摇了摇了摇头
覃桉哦了一声,转了个身子,小声道:「我阿爹叫我川儿」
「我又不是你阿爹。」
覃桉没吱声,转过头去。
她刚转头,就觉脸颊一热,万岐的手附在上面,稍稍用力便侧过头来,月色笼着他的脸,棕黑的瞳色映出一层薄薄的雾。
他低低唤了一声
「阿川。」
覃桉盯着他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径直转过头,用手指在地上画起了圈圈,小声嘟囔道:「不是,我让你喊的。」
她侧着头,觉得有些睏倦,好似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她缓慢的眨了眨眼,最终合上睡去。
万岐扶着她的头,解开袖口,又松了纱布,露出一刀划痕,他轻轻一扯,鲜血溢出。
餵完蛊后,万岐抱着她回了院内。他刚迈出步子,身后便倏然多了一人。
「少主,这是您要的丹药。」
万岐撇了一眼,收了丹药,冷声道
「我明夜离开,告诉母亲,勿念。」
*
翌日
覃桉照常去上课,课后却没见他的身影,练场人来人往,白无双拍上她的肩,打趣道:「今天她没接你?怎么不高兴了?要不让我送你回去?」
覃桉白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
「谁不高兴了?本来就没人接我。」
说罢,她哼了两声,便回了屋。刚回院就瞧着小白和小花在叫嚷,覃桉没心思摸它们,扔下东西就往万岐那跑。
她跑到屋场,哑婆正在洗衣。
覃桉敲了敲万岐的门,见没有回应,便直接推开,房内空空如也,她转头问向哑婆。
「阿婆,万岐呢?」
他是不是回万山了,这句话覃桉没问出口,她瞧着哑婆,神色紧张,好似在等她判刑。
【他今个起了大早,一直呆在东厨,不知在做什么】
听罢,覃桉又登登的往外跑。
她跑的很快,都收不住脚,直接将硬生生的将覃灵渊撞到在地,她也不管三七二一,直接将人扶起,连忙到了歉又匆匆跑走。
后方还传来覃灵渊的骂声「跑那么快做什么!没长眼!」
覃桉憋着泪,跑到东厨。她整了整衣冠,缕了缕髮丝,这才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他的背影,瘦瘦的,他忙的很专注,丝毫没听见后面的声响。覃桉张开了手,缓缓走向他。
万岐手一颤,莫名感到一阵酸涩,他转过身,与她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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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紧紧的搂住他,没来由的哭起来,她哭的声音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
「我以为,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
他刚发出一个字,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是在该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还会再见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会来找她的。
万岐擦净了手,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脸。
「抱歉,今天没去接你,我想做顿饭,奈何只会蒸糕点,忙活了一天,什么也没弄好。」
覃桉擦了把泪,声音有些含煳
「我会,我,我教你」
说罢,她搬了个板凳站在上面,按着砧板开始切菜。
不记得是什么何时了,那时候她很小,不受覃四爷待见,她就会自己做一桌子菜讨他欢心。
自然一开始,是做不好的,后来尝试多了,也就会做了。
覃桉一边切着菜,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就像那晚坐在树上那般,讲了很多。
万岐擦了擦手,悄悄的侧头看她,鼻尖微翘,朱唇轻启。
她长大一定会长的很漂亮。
想到这,他又不免凑近了些,白皙的皮肤泛着红润,仔细看还有细小的绒毛。
覃桉感到了他的目光,一时有些紧张,她瞥过头,正好与他对视。
二人挨的很近,近到都能听见彼此的唿吸声,覃桉缓缓的吸了口气,又朝他凑近了些。万岐将她往旁边挪了挪,稳稳的放在凳子上。
他侧着头垂眸看她,嘴角止不住笑。
这天,二人吃了饭,聊了许久便如往常般分别,走时覃桉还抱了下他,拽着他的衣角,又絮絮叨叨的说要熘小狗。
无奈之下,二人又转了几圈,这才将她送回院内。
*
万岐回去时天色已晚,半路竟迎面撞上了覃温年。
「这么晚了,去哪?」
万岐没搭理他,颔首绕开了。谁知覃温年就跟故意粘上他似的,非要跟在他后面,万岐忍无可忍停在那看着他。
覃温年拍了拍手,忽然冒出几个小厮竟上前拽他,万岐回了几招直接将其压到在地
覃温年挑了挑眉,笑道:「身手不错。」
说罢,他扬扇而起,手中法器华为利刃勐的向他飞去,万岐尽管来回躲避,扔免不了飞刃划伤,他不知他想做什么,一时放不开手脚。
覃温年不语,手指掐诀,一道束魂锁将他束缚在地。他扇着扇子,直接将人压送了覃家祠堂。
堂内四大四大掌舵人搁置高堂,席下两排还坐着些平常见不到的人物。
覃温年朝各位鞠了一躬,摺扇一开,说道:「据我观察,这位给小妹下了蛊。若不信,可以让四叔验身。」
话音刚落,覃桉便被哑婆带了上来,在见到半跪在地的万岐时,她直接跪在了地上。
覃桉不知万岐所犯何事,但那是束魂锁,若没有本人指令,根本无法解开。
此类高阶法术,除了掌舵人会之,也只剩覃温年了。
「阿满哥哥,他犯了什么错?」
覃温年摇着扇子,一字一句顿到
「他,给你下了蛊。」
闻言,覃桉如遭霹雳,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反驳,随之又缓缓闭上了嘴。
半晌,她跪在上,朝覃四爷磕了个头,憋着泪说道
「阿爹,我知道,我愿意。」
覃四爷盯着她,目光阴翳。
「解了蛊,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解了蛊你会放他走吗?」
覃四爷点点头,说道:「自然安全送回万山。」
覃桉点点头再次说道:「阿爹,你不能食言」
「自然。」
覃桉怯生生的伸出了手,任由他拉着进了另一个屋子,那是覃四爷第一次牵她的手。
覃四爷的手很大,比万岐要大的多,热热的,也有蚕茧。
屋子很空,地上铺着阵法。覃桉坐在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覃四爷掏出一把匕首,刀刃用力,刺进了腕口,鲜血汩汩流出。
他嘴中念咒,金铃悬浮在空中,覃桉本是坐在地上,忽的被阵法洗住似的,四肢大开,紧贴地面。
她看到鲜血从腕中流出渗入金铃。
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解蛊吗?
她感到身子在变得冰凉,心脏也在变得冰凉。
覃四爷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仍由金铃吸食她的血液。
门外传来不断的撞击声,撞的门砰砰直响,就像那夜棺材外的凶尸,使劲扒着棺材缝,就想钻进来将她吃掉。
万岐感到血液在一点点流失,与她最后的牵连也在变得稀薄。他的脑中闪过千罂粟说的那句话
「她现在很值钱。」
他要干什么!这根本不在解蛊!
第9章 金铃 她现在肯定很疼,很疼。肯定也很怕,很怕。她肯定又在偷偷憋着哭,像第一次见她那样,哭的没有声音,哭的那么难过。
万岐感到血液在流失,那是一股难以言语的痛苦。
吧嗒
断了
方才的一瞬,犹如绷紧的弦,突然断开,他和她的仅剩的牵连……就那么…断了……
门开了…
昏暗的门内,覃桉四肢大开,双目无神的望着天。
那本来红润的脸,突然就瘪了下去,就像万岐刚遇见她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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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瘦的,小小的,像只受惊的鹿
覃四爷身姿挺拔,身着黄缎,他的掌中放着一只蛊。
是他的蛊,还活着。
「你做了什么。」
覃四爷没回答他,直接关上了房门。
他捏着蛊,出了别间,将他院内拎入了大堂。
三大掌舵坐了一排,台下还坐着长老。
覃四爷举着蛊开始宣判。
「此人以蛊诱爱女,导致爱女承受取蛊之痛,甚至差点身亡,当诛。可有异议?」
众人开始垂眸议论,最终在覃四爷的强烈要求下,当诛。
覃四爷将蛊交给了覃温年,接着唤了几个哑奴,要将他压入钟楼,敲响警钟。
众人闻言,都觉得诧异。
警钟乃是覃家最高处,只有极大,极兇险,最之紧急的事才能敲响。一敲长鸣,鸣千里,迴荡湘山,久不息。
因为下一个蛊,有必要敲警钟吗?
万岐抬着头,冷笑道:「我看你是做贼心虚,让我当替罪羊,罢了。」
覃四爷没理他,让哑奴行事,长老们闻言有些坐不住了,刚要出声,忽的看向门外,一怔阴风颳过,气势直逼祠堂。
「慢着。」
众人循声望去,一女子身着绀色华服,面带傩面,手持巫杖,胸前纤腰镂花银圈,裙尾绣满异纹,正是万山大祭司。
她往前一踏,便震的大地动盪三分,覃家人在见到她时均是一愣。
为首的覃家总舵,覃远见状立刻站起,语气惊喜又诧异
「乌英,你怎么...」
话音未落,乌英手中巫杖朝地一震,竟直接压着覃远抑制不前。她伸出手,覃温年手中蛊虫,便闪到了她手中。
她一步一步走向祠堂,直接踹了覃温年一脚。
「解开。」
覃温年被压迫的抬不起头,只得将施法解咒,他跪在地上,从未感到有如此威压。
万岐抬眼,看见乌英面色煞白,随之跪倒在地。
「母亲。」
「闭嘴。」
她手提巫杖,径直坐在了覃四爷的位置上,两手叠在腿间,勾了勾手。
祠堂倏然涌入两个头戴鬼面的娃娃,直接推开门,径直闯入别间,将覃桉抬了出来。
她捋着衣袖,探了探覃桉的鼻息,又瞧了眼覃四爷,没有言语。
只是丢下个药瓶,便起身走了。两个娃娃搀着万岐,笑嘻嘻的跟上了她的步伐。
万岐不断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覃桉他张了张嘴,想恳求再留下几天,乌英没给他机会,直接丢了句。
「你现在谁都护不住。」
说罢,她一指点在他胸口,将蛊引了进去。身旁闪出一黑衣男子,径直背起他离开了湘山。
覃远愣在那见人要走,赶忙叫住了她,乌英没回头,直接隔空唿了他一掌,冷声道:「覃远,管好你的儿子。」
看着乌英远去的背影,覃远恼火至极。
他们倒是离开了,覃家却炸开了锅。
覃远当着全长老的面,扬起柳鞭,直接抽了他整整十鞭,鞭鞭见血。
这柳鞭并不稀罕,覃四爷自然也有,可覃远的鞭子不同,他身为掌舵,这材质自是上等。
覃温年冒着冷汗倒在地上,至今不明所以。
他只是想要他的蛊,顺便除个人,他查过此人。只知他被柳门剔除仙籍,断然不知他竟是大祭司之子。
他看向覃四爷,渴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谁知覃四爷并未瞧他,只是摩挲着手中药瓶,竟然抱起覃桉直接转身走了!
覃温年一把拽着了他的衣角,平日温润如玉的脸,只剩下不解与苦涩。
「四叔,你去哪?不是你取血,我取…..」
话没说完,他呆坐在地上。
他明白了,覃四爷早知道万岐是谁,取血只是幌子,药才是真的。
他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他以为掌舵与长老们都知她是半灵之体,灵的血液可是大补。那日覃四爷是故意的,他故意透露蛊虫之事,故意让下人说给他听。
覃远到底是掌舵人,在覃家有压倒性地位,他看了眼覃温年的神色,便稳住神,坐在主位。
「各长老见笑了,是我教子无方,一个破虫子都扰了各位的歇息,若无事,各位请回吧。」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皆有不悦之色。这道行最低,排末尾的天樊长老,左看看右瞧瞧,捋着鬍鬚说道:「不是看狼妖的金铃吗?怎么走了?」
这四位长老皆是百岁老人,平常不会露面,都在闭关,别说管理事务,人都很少能凑齐。
此话一出,覃远不疑问道:「什么金铃?」
天樊长老道:「老四说他去妖市寻了个宝贝,敲了我殿的门请我去看。」
天晖长老眉毛一拧,回道:「什么?他跟我说下代尸祖现世,寻我来商讨。」
闻言,天相长老指着他俩,怒道:「方才他说什么当诛,你们怎么没有异议?」
天樊长老捋着鬍鬚,满脸不悦:「你怎么没异议?」
天相长老回道:「许久未出关,他那个严肃样,我怎知他要作甚?」
天郑长老闻言,径直起身,拜了拜手,挎着步子拂袖长扬而去。几人见他走了,也都接踵而至陆续出了覃家祠堂,回到各自殿中闭关去了。
覃二爷,与三爷瞧着长老都走了,也不敢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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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算是发现了。
凑齐四位长老就为了镇场子,那万山大祭司才是主要人物。
二人对覃桉的身世得知不多,也略有耳闻,据说是什么灵体,什么滋补。
虽然他们都为习武修道之人,但这吃人的勾当是真做不出来。
覃温年将他们喊来时,还真以为老四丫头中了什么蛊毒,合着演了场戏呗。
他们是不愿趟这趟浑水,虽为一家亲,但也吃各家饭。这屋子都不连一块住,谁去管他闺女是个什么东西,总之不殃及池鱼,引火烧身即可。
几人走了,覃远坐在那,巴不得将覃温年头扒开,看看里头有没有脑子。
他坐在正椅上,撇了眼满身伤痕的覃温年,又想到乌英的身影,一时不知是该责骂还是庆幸。
大祭司不能出山,他与乌英还曾有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想到这,他径直起身,唤了几个丫头把覃温年抬了回去,自己跑到覃四爷的主院,想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刚到院里,就碰了层壁。
是隔音障,覃四爷直接将人拒之门外,谁都不理。
覃远那是一个气,指着屋子就差破口大骂,莫不是旁边有巫医进出,他定是一脚踹烂他的门!
*
院内,覃桉面色发白躺在床上,巫医正在观察丹药,楚河来的医修在为他扎针。
见人迟迟没有醒来,覃四爷有些焦灼,拔离灵脉确实痛苦,若不拔,覃桉这辈子都出不了覃家。
医修收针后,巫医便将丹药碾碎化了水,餵她服下。
医修行礼道:「老爷,小姐灵脉拔除,与体内金铃不排斥,现已是个正常人。」
巫医餵了药,擦拭后,这也报了喜:「此乃神药,虽只有一颗,但已护住心脉,性命无碍。」
言毕,二人面面相觑,欲再问什么,覃四爷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二人也不敢再问,只得退下,可没走几步,只听咔嚓一声,二人瞳孔勐缩,直直的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覃四爷拿帕子擦了擦手,本意想扔给覃三爷做练场靶子,后又摆手,让哑奴拖下去将人埋了。
*
覃桉醒时天已大亮,刚睁眼就看到个中年男子坐在床边。
她只觉头脑发胀身形疲惫
覃桉撑着身子,捻着被子往后缩了缩,覃四爷见状,伸出手想替她验脉,谁知覃桉一把拍开他的手,声音无措。
「你是谁?你起开!」
覃四爷皱紧眉头,径直起身叫了家中大夫,几个大夫也不知所犯何事,就见覃四爷面色严峻,如临大敌。
几个人来回诊治,都咽了咽口水,不知如何开口,生怕这人拿自己送去当练场靶子。
覃四爷吸了口气,顿了顿,冷声道:「怎么回事?说出来便可走。」
其中一个人猫着腰,撞着胆子说道:「怕是受到严重惊吓,自己抹了记忆。」
覃四爷捏紧了衣角,面色微愠:「你是说她自己忘的?」
闻言,又有人壮着胆子回道:「小姐防备意识较强,许是经歷了什么事,避免创伤,自己便将记忆藏了起来。」
覃四爷听罢,不可置信,挥挥手让几人退下,他转头看着覃桉,脸颊瘦弱,嘴唇发白。
他努力放平声音,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亲近些
「你不记得我是谁?」
覃桉点点头
「那你记得覃轩,覃灵渊吗?」
覃桉愣了一下,似在努力回忆,她好像听过这些名字非常耳熟,但好像与这些人又不熟。
覃四爷见状,又冷不丁问了句
「你记得一个万山的小子吗?」
第10章 失忆 覃桉听罢,思索一阵,这才道:「记不清了,他好像对我很好。」
覃四爷闻言,揉了揉她的脑袋「他对你好,是因为他给你下了蛊,你忘记阿爹和家人也是因为蛊。」
覃桉皱着眉,大大的眼睛满是不解
「但是,他会接我下课,会给我带糕点,他还给我买衣裳。」
「阿爹,也...」
覃四爷刚出口,又顿住了,他确实没做过这些事,想到这,他又转念安慰到,他也不曾缺她什么。
覃四爷摩挲着腰间玉佩,心莫名揪疼,他捏了捏眉心,温声道:「这些都是平常事,算不得对你好,阿爹...也能做。」
这日后,万岐这个名字在覃家成了禁忌,覃桉院子偏,知道他的人本就不多,现在倒是像被抹去一般。
人人都知,覃桉因蛊生了场病,不仅连他爹都忘了,连覃家有些人都记不得了。
覃四爷好似也变了个人似的,给覃桉换了个院子,还塞了许多奴僕,一夜之间大换血。
此事一出,覃桉院里的人就络绎不绝。覃家人都往里头挤,生怕她记得什么。
好在覃桉皆是笑笑,表示不记得了。
这日白无双也来了,他坐在她榻前,削着林檎,边削边骂
「不是,我就说他怎么老跟你,原来给你下了蛊,好在你还记得我,你要是把我忘了,我能到万山给他提起来打!」
他说的义正言辞,丝毫没注意他比万岐矮了多少。
覃桉闻言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笑着。
她该忘的,忘记被剥离灵脉,鲜血流出的疼痛,忘记四肢大开,被法阵粘住的无力感
可是,太疼了
白无双见她眼里噙了泪,赶忙又将林檎塞到她手中,覃桉垂眸咬了一口,眨了眨眼,眼睛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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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甜的,就是有点酸。
*
白无双回去时天色已晚,正好路过千罂粟的屋子,就提了两壶酒七转八弯地进了林间,他跺了跺脚,地面轰然大开,露出向下延展的阶梯。
沿着廊道走了一阵,便通向见一个四方的屋子。他敲了几下门,石门便开了,千罂粟正在镜前画脸,忽见他来了不免诧异。
「呦,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有空跑我这玩?」
白无双面色严肃,往凳上一坐,摆开酒,语气不满。
「我记得你与万岐熟时,他为人如何?」
千罂粟闻言,顶着半顶着张男相脸,回头看他,语气不可置信。
「咋了?提他做甚?瞅你这模样,你这是要围追堵截?」
白无双嘆了口气,倒了杯酒,尝了些,仍旧忍不了这辛辣,还是呛了几口,面色微红。
他一掌拍向桌子,白净的脸,此刻满是愠色。
「哼,围追堵截,他给覃桉下了蛊,害的她好多事都忘了,你都不知道,她坐在床上,身形薄的跟纸似的,那脸瘦的怎么能不叫人生气,看的我…看的我…想」
「想将万岐提起来打一顿?」
千罂粟画着脸,笑出了声。
「你打他?得了吧,他都不屑揍你,就你这小身板连我都打不过。」
闻言,白无双卷着袖子就要掀桌。
千罂粟透过镜子瞧着,顿时大惊叫道:「弄坏了得赔的,双倍双倍!」
白无双有些晕乎,松了手,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便转身离开了。
千罂粟见他离去,又撕下脸皮,重画了一张,她近日修为有长进,这画脸更是得心应手。
就是万岐这张脸难以描摹,她自是不信白无双的鬼话,依照柳三足的性子,估计是遭人算计了。
这刚出世,涉世未深,遭人算计也实属正常,就是不知覃桉那丫头怎么想。
看着他俩的关系,千罂粟又想到与柳泽清的关系,不忍嘆了口气。
得了,就当偿还那日集市的救命之恩,今个帮你一把,明个再问他讨点银子,应是不过分的。
*
夜半三更,蝉声阵阵。
覃桉正睡着,忽听一阵敲击声,她下床摸了张符,走到窗前悄悄的开了条缝。
这缝刚开,一封信忽的塞了进去,覃桉赶忙推开窗,跳了出去。
她二指夹符,四处张望,漆黑的夜里,除了蝉鸣草香,没有一丝异样。
她在院内走了一圈,趁着月色,这才打开信纸。信纸上没写什么东西,只留了个「万」字
覃桉见状,浑身一震,她跑出了院内,环顾四周。
千罂粟顶着万岐的脸坐在树上,见她追来了,这才放心下来。
若是这小丫头叫人,定是对他害怕有怨的,既然追出来了,事情应该不大。
为了这事,她还特地买了身衣裳,想到这,她有些懊恼,不用白不用,帮人帮到底。
想着,她在树上摘了片叶子,拧成一团砸了下覃桉。
覃桉一摸脑袋,抬头望去,就见「万岐」坐在树上,正歪头瞧她。
她眨了眨眼,莫名心慌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覃桉昂着头,捏紧了衣角。
「你,走吧。不然我喊人了。」
闻言,千罂粟跳了下来,踩着步子朝她压去,覃桉退了几步,眨了几下眼睛。
这步子走的太有威压感了,那看她的眼神好似要将她吃了一般。
千罂粟学着万岐的语气,歪着头挑了挑眉。
「你记得我?」
他这幅模样,覃桉有些害怕,又想到他确实给自己下了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覃桉咽了咽口水,摇头道:「我不记得了,你快走吧,不许再过来了。」
千罂粟闻言,皱着眉垂下头,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语气深情
「他们所说下蛊,是我的本命蛊,对你无害。」
说罢,她又加了一嘴。
「本命蛊此生只认定一人,覃桉我还会来寻你的,当然若你若想,可以来万山寻我。」
闻言,覃桉后退几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
这真的是万岐吗?他真是这样的么?怎么讲话如此露骨。
她搓了搓手,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赶忙道:「好好好,你快走吧。」
千罂粟听了,眉头皱起,手指摩挲着下巴。
不对啊,小姑娘听了这话,不应感动的痛哭流涕,或者吸吸鼻子说,知道了,我会一直等你什么的?怎么到她这,就赶人了?
莫非,他是单相思?或者,他们根本不是她脑中所想?
她看着覃桉,眉头微皱,嗅了嗅,她的味道变了,怎么一股人味。想到这,她又走了几步。
覃桉见状,二指夹符,面色微愠,千罂粟见她神色紧张,这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于是摆摆手,笑道:「你可得好好吃饭,等我来寻你。」
覃桉怔在那,愣住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皱了皱眉。
「至少现在,别回来了。」
*
万山寨内灯火通明,乌英褪下繁重的服饰,对月饮酒。
「母亲,少主在蛇窟内昏了去。」
乌英揉揉他的头,饮下酒后,淡声道:「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放他出来。」
「是。」
乌英揉了揉手腕,躺在椅子上,面色疲惫。远处传来一女子的叫唤,阿莎从鞦韆上盪下,在空中翻了个身快步走到乌英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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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着头,笑道:「姐姐何苦为难他,他才废了仙道,定是受不住的。」
乌英吸了口气,指尖摩挲着酒盏。
「就是因为如此,才需百毒不侵,他现在什么都不是。」
说到这,她顿了顿,又道:「他醒了之后,不许让他找覃家那丫头,她不是人,以后杀她的人多着呢,若问起,就说她死了,忘了,总之打消他的念头。」
阿莎点点头,打趣道:「你心真狠。」
乌英摇摇头,晃着摇椅。
「没他爹狠。」
不知多过了多久,万岐醒了,躺在陌生的屋子里。一睁眼就看见那张傩面。
乌英看了眼他胳膊上盘绕的蛇,冷笑道:「在蛇窟待这么久,你就给我带出来这个?」
她看着那条细小的红蛇,一时语塞。
万岐扶着胸口张了张嘴,乌英知道他要问什么,给他倒了杯茶,淡声道:「死了。」
万岐闻言,呛了几口,不可置信「我看见你给她了瓶药,怎么可能…」
乌英直起身子,捋了捋衣角,话锋一转
「你若全心习蛊,继承衣钵,不管你爹的破事,我也能让她活。」
「我爹他…」
乌英听着他的语气,淡声道:「你现在住的地方,是万山,不是楚河。」
万岐垂下眼眸,重新躺回榻上,他合上眼,幽幽的声音从喉中发出。
「我知道了,母亲。」
*
那日之后,覃桉变得话多起来,平日还会与人开开玩笑话,再加上她长得本就讨喜惹人怜,很快与周围就熟络起来。
覃家人似乎对她也不再忌惮,覃四爷也每次会接她上下学。
她就像从灰坑里捡来的东西,一开始无人问津,后来洗净了才知道是个宝贝。
但覃桉知道,他们不过是碍于覃四爷的面子。先前覃四爷对她不管不问,大家便可以对她肆意妄为。如今覃四爷愧疚了,大家也跟着愧疚。
哪怕这一切都是覃四爷策划的,相遇也好,取蛊也罢。
覃桉所有的恐惧,在那一刻成了个笑话。
她不必知晓,也不必好奇。
他总有他的理由,他总有他的苦衷。
之后,覃桉开始变得圆滑起来,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和撒娇服软,她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话,她开始学着微笑。
覃四爷接她放学,她就站在树下,指着树,问他会不会爬树,他若不爬,她就哭。
有人欺负她,她就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跑到覃四爷那告状。
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她不喊疼,没人知道她疼,反而变本加厉的让她疼。
尽管她骨子里还是个别扭面薄的人,但一看到覃四爷尴尬的模样,她就格外满足。
但看过之后,她又觉得空虚,这一切的好,都是失忆的愧疚换来的,正因为见过他们的阴暗面,那些友善的示好,都变得虚伪,造作。
偶尔,她会在练场外的树下站着
抬头看着那颗树
白无双每次路过,都十分好奇,有次忍不住,就问她在做什么
覃桉每次都怔怔的摇摇头。
她在看树上的太阳。
她在想,也许,所有的好,都是有代价的,万岐也一样。
第11章 干溪镇一 巳月孟夏,下午膳堂人不多。
抬眼望去,能见一约摸十六七的姑娘,头扎双螺,身着交领唐褙,绀色笼裤。
一副暗纹柘黄腰封系出纤瘦细腰,腰间还别着鹅黄囊袋,正是此次符法论道的前三甲,覃桉。
覃家近年发展不错,与机关家,盗家等门派联合后,常会举办各种比试,其中不少仙家子弟也前去观摩。
柳门为当今最大的仙家门派,自然也会择选优异者,到柳门进修,作学术交流。
倒不是因为柳门的符法,剑术有多精妙,因为它的资源太好,许多修道之人都挤破了头想往里钻。
覃桉自然也不例外,她除了接委託会离开覃家一阵子,至今还未真正意义上的出过湘山。
湘山地界就有许多小派,赶尸一行也不止他们一家,至今未被超越的原因,除了符法精妙,降凶尸自成一派,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便宜。
覃家的道士众多,符法分支更多,有送喜神需求的多为苦老百姓,为在众家中闯出一番名头,覃家教的东西自然也就杂了起来。
总之,此次去楚河的机会,她是不会放弃,她就想看看这被称为极富之地的楚河,究竟有多富。
覃桉正低头吃着,抬头就见一长相温润的白衣男子,端着食盘坐在她对面,正是覃家掌舵之子覃温年。
覃桉对这位狐狸精般的堂兄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前来定是没什么好事。
覃桉随便吃了几口,便欲起身离去,就见视线里忽的伸出一只手,将她的餐盘摁了下去。
覃桉抬眼,就看他侧头抿唇,露出一副温润的笑容。覃温年二指摁住她的餐盘,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坐下。
覃桉暗自嘆了口气,只得将餐盘放下,无奈的看向他。
她倒要看看,她这风度翩翩的兄长葫芦里卖的什么鬼药。
覃温年没有单刀直入,先是给她倒了杯茶水,推到她面前。覃桉抿着茶,作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川儿...」
话没说完,覃桉闻言勐呛两口。
怎么连她乳名都唤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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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咳了几嗓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赶忙道:「兄长不必如此多礼,有话直说。」
覃温年见状,脸色一变又迅速恢復,他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鹅黄囊袋,上面的纹路比覃桉身上那只不知漂亮了多少,一看就价格不菲。
他伸出手将囊袋递给她,覃桉推了推手,示意先说事,谁知覃温年竟欲将囊袋放在桌上。
不得不说,这膳堂的桌面确实有些油渍,这囊袋也确实金贵,一时间覃桉也起了爱物之心。
覃桉不忍弄脏这东西,只的接过囊袋。
她就摸摸也没说要这东西。
覃桉掂量了几下,竟发现轻飘飘的,仔细一瞧,才发觉这是法器,储物用的。
仙家的东西在这边并不流行,物以稀为贵,因此才更为贵重。
所以覃桉更加好奇,他到底要说什么。
覃温年慢慢悠悠的客套两下,无非是自她生病以后,都忘了他这个兄长,也不唤阿满哥哥,阿满哥哥的围着他转了。
覃桉皱着眉,这开场白也太过冗长,意思意思算了,他们当真有这么熟络?他来看她的次数还没覃灵渊多呢。
说了半天,覃温年终于开始了主题。
「川儿,这囊袋可储存东西,里头放着三千灵石。」
闻言,覃桉蹙眉叫道:「多少?」
覃温年又笑着重复了一遍
「三千中品灵石。」
听罢,覃桉径直将囊袋塞回他手里,覃温年也不急,只是笑着又道:「楚河物价高,这东西你用的上。
这三千灵石也不是都在里头,就先存了两百,怕你乱花。等你去了卢村送喜神后,我再将剩下的给你。」
此话一出,覃桉抿了口茶,摇头道:「阿满哥哥,卢村是你的单子,我的单子是干溪镇。这两单一个在西一个在南,远着呢,我总不能打两份工。」
覃温年用指尖敲着桌子,声音温和
「卢村离楚河近,干溪镇靠近万山,我的意思是,你将委託书给我,我们换换,也不麻烦。」
「不要。」
覃温年皱眉,有些疑惑。
「为何不行?换换而已,又不少你的。」
覃桉哼了两声,心道:又是送礼,又给报酬,还要换单子,肯定没安好心,我可不趟这浑水。
「委託书我署名过了,资料已经上传天机阁,你要改去天机阁吧。」
「你这委託书还没收到,如何署名的。」
话音刚落,膳堂飞出一只似鸢状的机关鸟。
覃桉手一挥,径直抓住那只纹着川字的鸟,输入内力,木鸟的肚子呈锯齿状轰然打开,露出一张信纸。
没等覃温年发声,她的指腹摁在署名上,信纸一分为二,一份塞进鸢鸟飞入天机阁,一份则留给自己。
她晃了晃手中信纸,朝他莞尔一笑。
「这下可信了?你也不想截我的鸢鸟被压进地牢吧。」
覃温年抿着唇,手指捏的发白。
他起身笑了笑,将桌上的囊袋欲收回,欲长扬而去,还没走两步。覃桉忽的拽住他,眨了眨两只棕黑的眼睛,声音温和。
「阿满哥哥,你的餐盘还没带走,小心阿婆说你哦。」
覃桉努了努嘴,餐盘二字咬的格外重,覃温年一怔,眯着眼睛笑笑。
「多谢小妹提醒。」
说罢,他又去端餐盘,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覃桉晃了晃脑袋,又坐下吃饭。
干溪镇的单子是她自己凭本事抢的,想同她换那可不行。
这一来一回的耽搁,她饭都凉了。
这个点菜本就少,现在倒只能吃些残羹冷食。
她嚼了嚼米饭,塞了两口肉,正吃着,旁桌坐下几个别派弟子
「听说没,南疆发现一具四阶凶尸,天樊长老都被迫出关,前去镇压了。」
「当然知道,现在三阶都少见,别说四阶了。」
「就是,好像在万山那片,听说那片毒瘴绵延,阴鬼四溢,出了这样的凶尸,也难怪。」
「那边委託风险大,报酬高,若是接了,完成一单,天榜排名和身价可是蹭蹭上涨。」
覃桉吃着饭,耳边的注意力却不断落在隔壁桌。
怪不得覃温年要和她换单子,想沖天榜排名?
覃桉印象中,覃温年的排名挺高,反正在她之上,她是不知他的心思,不过也与她无关,她做好份内之事就行。
覃桉吃完了饭,顺着路去了练场。
此练场已非比寻常,开设好几处。
她刚走过去,忽的从树上倒挂个人来,吓的她差点反手伤了他,还好这手收的快。
白无双的束髮垂下在空中晃了晃,随之翻了个身从树上跳下,揉揉手腕,笑道:「听说你获得去楚河进修的资格了?」
覃桉摇了摇头道:「差不多,决断书还未下诏。」
白无双点点头,笑着掏出一张信纸。
「我跟你分到一组了,干溪镇。」
覃桉闻言,笑道:「我去送喜神,你去给喜神挖坟?」
白无双将信纸折了折,敲了下她的脑袋,语气不满
「你这是刻板印象,近期盗家发现墓中多出几具药人,听闻干溪镇也有,要回收交给百草堂做研究。
我打听了,干溪镇不仅是送喜神这么简单,这具体情况到那才知道。
哦对了,你爹找你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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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吸了口气,嘟囔道:「你跟我爹挺熟。」
白无双闻言,没吱声,挥手手示意她跟上。
覃桉跟着白无双穿过练场,她正走时撇了眼远处的几人,青衣翩翩,腰挂令牌,正是楚河柳门的修士。
最近来湘山的柳门修士很多,好像都在借人,据说楚河那边发生什么事,好似借走了许多赶尸匠。
二人沿着路七转八弯来到议事堂,覃四爷坐在那正和几人商讨,见覃桉来了,便挥挥手,示意覃桉过来。
「这二位来自柳门,与你一同去干溪镇。」
覃桉点点头,寒暄了几句,便在一旁坐下。
她与白无双正说些什么,就觉一个人的目光划过了她,那目光很快,只是一瞬,那目光来者不善,像是在审视自己。
覃桉撇了一眼,那人一身白衣,腰挂佩剑,剑柄的穗子随着动作来回晃动,来人气质清冷,长了副印象里仙家人就该长的模样,可谓是仙风道骨。
覃桉挺着身板,就发觉二人站在她跟前。
二人朝他们行了一礼,为首的白衣男子开口道:「在下江澈,这是我师妹江落。」
覃桉点点头,二人也介绍了自己,便寒暄几句,出了议事堂,还没走几步,覃四爷叫住她。
覃四爷揉揉眉心,示意她和白无双坐下。
没过一会,议事堂便跨进一对夫妇。
覃桉没见过这两人,一时不明所以的看向覃四爷。
二人皆近中年,面色温润,很是祥和。
妇人身着茜色衣装,髮髻低垂挽起,木簪斜插,她眸光流转在见到覃桉时,朝她莞尔一笑。
「是覃桉吧,真是漂亮的姑娘,生的真好。」
覃桉闻言,微笑道:「我只是个小丫头,不如您有韵色。」
听罢,李氏捂着嘴笑了起来,拍拍她的手,递给她一只玉镯。
「嘴真甜,伯母送你只镯子。」
覃桉眨了眨眼,神色一怔,伯母?
她笑了笑,推搡着。
「谢谢您,如此贵重,不能收。」
白新元听罢,转头笑着说道
「好孩子收下吧,快是一家人了,就不说两家话了。」
覃桉摩挲着衣角,侧头撇了眼白无双,他低着头,双手交叉,耳尖微红,不知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将镯子放回李氏手中,柔声道:「不管是一家还是两家,镯子还是不收了。
我平日习武,带这个怕给磕碰坏了,又损了您的心意。
我才十七还不慌带这些金银配饰,我想我阿爹也知道,我带不住这些东西。」
说罢,她的目光看向覃四爷,冷冷的泛着寒意,然后又变换了神色,笑了笑。
覃四爷看着她的表情,皱了皱眉,便与白氏商论起来,覃桉撑着头坐在一边,安静的看着覃四爷的嘴型。
过了会,白新元点点头,开始询问二人意愿。
「川儿,你阿爹说你心智未熟,谈婚论嫁尚早,但毕竟是你们成家,我与夫人想听听你们的意愿。」
覃桉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阿爹最了解我,全听阿爹的。」
覃桉不想把话说的太过决断,损了他的颜面。
她看向白无双,覃桉知道他虽平日吵嚷,但也不傻,肯定能听出她的意思。
就见他握手,两只拇指相互摩挲着,似是在思考,他吸了口气,缓声道:「可以先订婚倒时再改也不迟。」
闻言,覃桉转头看他,顿时愣住神。白无双没有躲避她的目光,二人迎面对视,他的眉峰低压,那双无辜而又清亮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
第12章 干溪镇二 覃桉很少见白无双露出这种神色,在她眼中,白无双一直是清亮,富有朝气,甚至有些幼稚。
至此至今她才发觉,他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闹腾的少年。
白无双实际生的很白净,长眉若柳,眼角微垂,青衣薄衫,长发束起,几缕碎发在额前垂下,既不奢华又不低调,一副惹人亲近的模样。
但覃桉扪心自问,她对白无双并无男女之情。白无双无疑是阳光仗义的,他的父母也温和友善。
可订婚会成为一种束缚,依照白无双的性子,子承父业,彼时留在湘山的可能姓很大。而且她还想去万山寻个人,再去楚河深造。
想到这,覃桉微微挺直了背嵴,露出一截纤瘦的脖颈,声音柔和。
「可是,若不订婚,就不用改了。」
覃四爷没有多言,摩挲着茶盏,抿了口茶。
白无双看向覃四爷,沉声道:「四爷,干溪镇靠近万山。」
覃桉自是知道靠近万山,靠近万山跟订婚有什么关系?
「订婚跟这个单子有何关系?」
她转头看向白无双,语气疑惑中带了些不满。
白无双:「订婚....自是..自是能保护你。」
听罢,覃桉不解道:「不订婚,你还能背刺我吗?」
之后此次定亲作废,白氏夫妇离开了议事堂,覃桉有些懊恼,直接抓着白无双去了练场,练场外树木遮天蔽日,打下一层阴翳。
覃桉两臂交叉倚靠着树干,看着白无双。
「所以,你提亲是因为这个单子。」
「......」
白无双吸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平日见你很聪明,到这却犯愣了。谁提亲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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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抬头,两只圆润的眸子眨了眨。
「那…什么意思,」
这个名字,覃桉已经许久未提起,刚出口时,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她记得很早之前的一个夜晚,他说会来找她,时隔三年,她也未曾见过他。那份懵懂的感情被慢慢藏在心底,而今非昔比,他肯定早忘了。
「与他何干?」
「与他无关,我…我就是。」
白无双想表达之意,他想以未婚夫的名义去护她。实则更多的是,若有碍事者,他是名正言顺的。
他是忘不了覃桉那时受伤的模样,瘦弱的脸颊,薄的跟纸似的。
但转念一想,就此看来他似乎多虑了,只是靠近,又没说要入万山。
他这一急,直接把人给惹恼了,覃桉可是直接拒绝了他的提亲。
白无双张了张嘴,思索片刻,那话绕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就算与那无关,那你还是拒绝了提亲。」
覃桉闻言一怔,她该怎么表达对他无男女之情,才会显得体面些。
「小姑娘拒绝提亲,理由还能有什么。」
白无双抿着唇,不知如何言语,他能听出她的意思,可他还是被拒绝了。
白无双吸了口气,开口道:「不如我们二人比试一番,你若赢了,就此作罢。若输了,名义上我们定过婚了。」
覃桉摩挲着指腹,这要求听着合理,实则吃亏的她。不论比试与否,婚事和这个都划不了等号。
她看着神色严肃的白无双,刚想拒绝,但又觉得过于决断,于是退让一步。
「可以,若我输了,我请你吃饭。」
「.....…那你觉得比试对我的好处是什么?」
覃桉摇摇头,淡声道:「你...多了顿饭?」
白无双:「那有什么好比试的?」
覃桉:「你提亲也不提前告知,我可是顶着压力。切磋一下,正好出气。」
「……」
白无双有些无奈,但又觉得此言不虚,他们从未比试过,他平日不正经惯了,没展露过什么东西,此刻切磋切磋也好。
想罢,二人来到练场,覃桉手持桃木剑,白无双倒是空手站在那。
覃桉从未和白无双切磋过,此刻不免疑惑,她见过白无双使钝剑,此刻空手是想作甚?
「你不使剑?」
「不必。」
午时微阳,风捲残云。
二人行礼后,覃桉持剑单刀直入,剑势逼人,下手狠绝,直逼要害。
一开始她出剑并不迅速,可白无双闪避太快,快到覃桉跟不上他的步子。见到此步,覃桉不免凝聚心神,专心对弈。
踏雪飞鸿,身轻如燕,白无双身子一倾,二指划过她的颈部,覃桉后倾几步,蓄力一跃在空中翻滚,柘黄衣带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地一瞬,脚边扬起飞尘。
覃桉一挑,他便侧身躲之,以退为进,青色衣摆打出残影。
午间烈阳,照的人刺眼夺目,汗珠顺着她鬓角缓缓滴下,水滴落地,捲起尘土,微小的颗粒在空中飞扬,那一瞬万物寂静,好似时间被拉的格外漫长。
覃桉眯起眼睛,脚尖一踏。
声音冷如冰霜
「阵开。」
二字落下,周遭暗了个度,她的脚下浮现巨大的八卦两仪,所及之处,皆变的缓慢虚无。
白无双的身影随着阵法,也慢了下来。他的衣摆在空中如浪般曲折。
覃桉刚踏出一步,想看清他的步子,忽的旁侧袭来一阵窥视感。覃桉一怔,退避三舍,那阵收的一瞬,万物似时空穿梭般,变得飞速运转,脚边灰尘扬起落下。
覃桉一抬头,就见白无双袖中飞出一根刺刃,她来不及闪躲,闪出坤字符,径直遁地七寸。
银针刺刃略过她的头顶,勐击对面,那人侧身一躲,刺刃贯穿树干,裂开三分。
覃桉大口喘着气,手附上心脉。
她还未探出头,白无双径直将她从土中拉了起来。
他两只手攥着她的胳膊,双目微颤,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颚落在地,
「有没有事?」
覃桉皱眉摇头,视线落在他的青衣袖中
「你...藏了暗器?」
白无双用袖子擦了擦她额间的尘土,语气焦灼
「盗家都会藏一些,就是不知怎的,飞了出去,幸好没伤着你。」
许是覃桉方才开阵的缘故,她感到一丝异样,乱了心神,空间扭曲才导致那针飞了出去。
开阵有条件,非必要不能开,覃桉当时太想看清他的步子,一时运转灵炁,借了体内金铃的力量。
灵炁难得,集天地与万物于一身,修行之人皆要吐纳灵炁。
覃桉在那日生病后,就发觉金铃虽封住灵脉,但也能为她所用,表皮来看她仍是为正常人,剥开来看,她还是半灵之体。
不过是更加隐秘,流血擦伤不会引起妖兽追杀罢了。
覃桉翻了翻自己的手腕,白皙的腕上,那几道分叉的黑色血管,此时已变得浅薄,与平常血管无异。
她看向远处,那人身着青衣要挂令牌,正是江澈,见覃桉投来目光,他浅浅勾起嘴角,以示问好。
白无双扬手取了刺刃,又拍了拍她肩上的土
「你身上多处擦伤,去上药吧。」
覃桉瞧着自己的衣裳浑身是土,一时有些嫌弃之意,不到万不得已,她才不会遁地,她摇了摇头,喃喃道:「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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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双将刺刃收缩,放进袖口,皱眉道:「你差点重伤,还管输赢?」
覃桉抿着唇,转了转眼珠,昂起明亮的眸子看他。
「既然不分输赢,那你教教我你的步子,如何?」
闻言,白无双皱眉,脸一沉
「这是盗家机密,我只是给你露一手,让你知晓我也是有东西傍身的。」
「那你这暗器卖不卖?」
「不卖。」
「那你还和我比试?」
「让你高看我两眼。」
「……」
覃桉跟着白无双去了医馆,走时她还是撇了江澈一眼,她看不出异样,只觉哪里怪怪的。
江澈站在树阴地下乘凉,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浅浅的笑着。
这时江落正寻他,见他站在那,不免疑惑。
「师兄,站在这做甚?」
「帮故友照看个人。」
「哪个故友?」
「你不认识,已经离开柳门许久了。」
说罢,二人絮叨一阵,便转身离去。
*
隔日清早,几人收拾完毕,备上马车前往干溪镇。
湘山当属凡界,不宜御剑飞行,机关家的东西又过于浩大,干溪镇也没通法阵,只得备马前去。
覃桉自是懂骑术,倒是苦了二位仙家人士,得这种土法子。
四人赶路几天,中途停靠灵栈,翻过绵延湘山,才至边境。
周遭群山环绕,远远看去,干溪镇犹如盆中聚宝,聚集此处。
几人跟着委託来到镇中的发起处。
覃桉敲了敲门,门吱呀的开了,一位中年男子打开了门,此人身着粗布麻衣,脸颊凹陷,一副疲惫之态。
了解一阵才知,这委託不是他一人发起,而是全镇人集体向天机阁投信。
夜半镇中传来哭啼,似女嚎又似婴啼,只要办喜事必挂阴风,新郎官都死了好几个,棺材板都压不住。
覃桉在镇中採风,几人便入住了镇中客栈。
江澈,江落勘查地形布阵,白无双查看风水,覃桉在附近踩点。
依照村民所言,生怕半路诈尸,她一路踩好点,方便将尸体埋了。
傍晚湘山边境,她在林间穿梭,寻找适合的地方。竹叶飘零,万物有声,她这几年翻阅许多古籍,这才搜寻一些关于灵族的事情。
覃四爷不告知她,总有人会知道,只是那腕上的黑线,幼时没有,自从灵脉被封却倏然出现,她没敢告诉覃四爷,若是让他知晓指不定又发生什么事。
桑榆暮景,天泛起橙色黄晕,倾洒在竹叶间。她的身影没在竹林里。她环顾四周,轻轻蹲下身子,将手附在地面上,感受此地的生灵。
她合上眼,耳边却传来一阵不属于林间的声响。
除了叶落飘零的沙沙声,竟还有似风铃的声响,但它又没那么清脆,叮叮噹噹的,更像是银饰碰撞的哑声。
第13章 干溪镇三 覃桉直起身子,拔下了背中桃木剑,握在手中,侧耳细听那阵声响。
微风划过,竹叶飘零,脚步踩过,发出沙沙声响。
不止一人在向她靠近,这脚步听似像是要围攻她。
她正聚精会神,空中忽的飞进一只红蝶稳稳落在她肩头。那蝶双翅微颤,翅膀如眼,赤黄相间。覃桉皱眉,伸手拨了拨那红蝶,谁知那蝶却纹丝不动。
再回头时,竹林忽的闪出三名黑衣男子,对她拔刀相向,覃桉一怔,径直退后几步,握紧了手中木剑。
「姑娘,站那莫动。我们只想要你肩上的红蝶。」
覃桉警惕的审视他们,慢慢的捏住了那只闪着银粉的红蝶,再小心的握成拳,伸出手臂,缓缓张开手掌,为首的黑衣男子见状,便伸手去接。
谁知,那蝶忽的飞起,径直扑向覃桉,勐地往她嘴边钻,覃桉皱眉,捂住脖子勐呛几声。她想伸手去扒那蝶,却倏然消失没了踪迹。
怎么回事,就算吞咽也会有异物感,何况是一只红蝶。
覃桉没有多言,只觉自己遭人算计,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这蝶就拼命往她嘴里钻。
她看向三人,皆是神色严谨,欲斩之势。
为首的黑衣男子,相互使了个神色。
三人径直,提刀迎面而上,覃桉被步步紧逼,木剑被震的发颤,她后退几步,二指夹符,符箓环绕。
众人大惊。
「她竟是异士。」
「后退。」
为首的黑衣男子,与她过了几招,发觉符法难缠,便从径直从腕口飞出银丝,绕过她的符咒,在空中结出细网。
覃桉面色一冷,指尖勾住袖中的莲花刺,直指他的胸膛。那刺刃还未射迸发,忽的一把弦月弯刀侧过她的耳旁,径直飞出,割断了将要收紧的银丝。
随着弯刀合起的咔嚓声,那人这才从暗处走来。他一身钴蓝暗纹的衣袍,身形修长。玄色腰封上还挂着银色的垂链,乌髮半扎落在肩头,耳后还缕下纤细长辫。
此人一出,覃桉只觉气压都低了三分。他并没有看向覃桉,只是余光轻撇,后又从腰侧摘下傩面,带在自己的脸上。
众人看向来人,均是一怔,刚要出口,赤色的蛊蛇忽缠住他的脚裸,发出嘶嘶的声响,径直让他闭上了嘴。
这时从树上跳下一玄袍女子,拽起三人向后跑去。
三人被拽着,便顺势而逃,但都逃的不明所以。为首的黑衣男子,边跑边道:「琼,那不是少主吗?我们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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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袍女子冷声道:「闭嘴,跑便是。」
「那红蝶怎么办,我找了那么久。」
「别管。」
「那我们...」
「闭嘴。」
琼为几人之长,几句话下来,众人顿时被凶的哑口无言,只能将话咽回肚子里,跟着琼去了另一处地方。
夕阳落的很快,此时天已暗下,竹叶飘零,万岐矗立在那,指腹不断摩挲着腰间银饰。
傩面下的面容此刻被闷的微红,他的胸膛起伏,放慢吸的唿吸,这才转过身去。
微风轻拂,竹叶划过空旷的竹林。
许是耽搁太久,方才站在他身后的女子早已没了踪迹。
他那吊稍的眉眼微微眯起。
她是何时走的?
覃桉半蹲在在树梢上,透过树叶瞧了眼他的身影,心底暗自嘆松了口气,她可打不过他,这群人贸然出现,谁知是来做什么的。
随之她脚尖一点,离开了这片竹林。
回去时天都黑透了,覃桉刚踏进这镇子,只觉这齣奇的安静,简直静到可怕。
整个镇子犹如倒扣的碗,被死死的压住让人喘不过起来。
她又想起自己吞入的那只红蝶,难道那东西有致幻的效果?
镇内的路蜿蜒绵长,她走了一会,漆黑的路上亮起一处光点,玉儿提着灯便来寻她。
「道士姐姐,你怎么才回来?他们都在客栈等你很久了。」
玉儿是客栈掌柜的孩子,镇上客栈较为破败,人手不多,他们远道而来,又为解决镇中怪事,这的居民自然对他们较为敬重。
玉儿牵起她的手,穿过黑压压的房屋。
覃桉握着她温热的手,环顾四周,问道:「镇上怎么不点灯?」
玉儿拉着她,糯糯的声音从腹中传来。
「阿爹说你们晚间要做法事,所以今天他们睡的特别早。」
「那你怎么不睡?」
玉儿笑道:「我睡了,谁来接你回家呢?」
覃桉慢慢缓下了步子,松开手,递给她一张符。玉儿歪着头,伸手接过,翻来覆去的看着。
「这是什么?」
「测阴符,若有脏东西,你朝它扔这个。」
玉儿昂着小脸,眼珠子转了转,便折起来放进衣襟里。
覃桉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符咒并未有燃烧的迹象,至少能确定她是人。
玉儿笑了笑,又牵住她的手。覃桉瞥向四周,还是镇子里还是有屋子亮着,有时门会推开,探出几个孩子,向她招手问好。
天刚暗,不算太晚,孩子们闹腾不愿入睡,也实属正常。想到这,覃桉心中那股诡异感又减轻了些。
到了客栈,四周稍微亮了些,覃桉抬眼就见白无双站在那,正张望着什么。
覃桉唤了一声,白无双回头,这才快步走下,语气焦灼。
「怎么才回来?可有受伤?江澈的师妹江落不见了。」
他低头看了眼玉儿,玉儿懂事,慌忙松开了她的手,乖巧的眨了眨眼。
「玉儿去歇息了,姐姐晚安。」
覃桉听罢,蹲下身子,又递给她一张符。
「这个是离火,若有脏东西,这个一烧就没了,能保命。」
玉儿摇摇头,推辞道:「姐姐,不能再收了,不然阿爹会说我的,我走啦,姐姐再见。」
说罢,她的身影没入暗中。
覃桉嘆了口气,将符纸塞入怀中,跟着白无双回了客栈。
栈内没什么人,掌柜都已离去,只有小二还在来回忙碌。江澈一身白衣,背着剑,坐在桌前喝茶,面色严肃。
在见到覃桉时,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覃桉下意识就附上自己脖颈,摸了摸问到
「怎么了?」
江澈摇头道:「无事。」
几人坐下后,江澈抿了口茶,拿出一块白布,指尖沾水,在布上细细的画着,很快镇中全景,跃然于上。
「全貌大概是这般,勘测地形时,并未有何不妥。现在天色已晚,也并未听见他们所描述的婴蹄。
你的测阴符也没测出什么东西,反倒江落倏然消失,她的机关鸟也追寻不到,捕风屏也连结不上她的神识。」
闻言,覃桉皱起眉头。
机关鸟与本人灵炁相连,能感知主人的气息,每人的灵炁浓度和气息都不同,若江落的灵炁本就微弱,也不纯粹,那机关鸟找不到也实属正常。
可捕风屏竟连接不上神识,这神识是一种意识,属于精神力的范畴,若是没连接上,还能昏睡了吗?
白无双两臂环胸,手指一来一回的敲打着胳膊
「去探测风水时,发现一块墓,没忍住就...」
「.....」
白无双咳了两声,又道:「不是普通人的墓,墓挺大,躺着几个新郎官,死了有些年头了,根本不是近期的,估计不会诈尸。」
覃桉掏出帕子,擦拭着桃木剑,若有所思道:「他们提供信息有误,牛头不对马嘴,比起邀请我们做法,更像是邀请我们进镇。」
她转头看向江澈,转了转眼珠,这才道:「江道友,柳门修士接这种偏远的单子本就不多见。
而且,你的师妹真寻不到了?是不见了,还是她自己藏起来了。」
江澈闻言,有些诧异。
「川姑娘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从我们见面起,江道友好似就知道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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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你看我,明明白白落在我的脖颈处,你却摇头直言无事。你不全盘托出,我也不帮你寻师妹了。」
她擦着木剑,冷冽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覃桉很少这般直言不讳,能迂迴的人情她都尽量迂迴。
只是今日太过奇怪,让她不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若几人真打起来,她不确保能否敌的过江澈,好歹是柳门人士,若真有心利用,她和白无双怕是会葬身于此。
江澈吸了口气,指腹摩挲着茶盏,这才道:「因为川姑娘很特别。
你虽然很少外露灵炁,但只是泄出一点,高阶修士都能感知到。主要是,它的浓度实在太高,你不仅适合修行,更适合....」
覃桉哼笑一声,停下手中的动作,两只圆润的眼睛微微眯起。
「更适合当补品,还是大补。」
江澈顿了一下,点头道:「不过这与我无关,川姑娘保护好自己便是,减少外露,能不用就不用。至于方才看你脖颈,只是恍惚了。」
覃桉闻言,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示意白无双看看,白无双看罢,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这时,木梯发出嘎吱的声响,那人步子很稳,一步一步向下走去。覃桉抬眼看去,虽不认得脸,但那装扮正是今天在竹林遇到的人,若没猜错,定是蛊师。
江澈见他来了,虽有些差异,但也在意料之中。
万岐浅浅勾起嘴角,走下楼。江澈见状,给他让了个座椅,正巧坐在覃桉对面。
江澈与他相识,更知他为何在此,于是介绍道:「这是我旧友,是名蛊师,名为晨乌。」
白无双听罢,也笑笑介绍自己,顺带介绍了覃桉。
覃桉摩挲着桃木剑柄,目光频频落在他的脸上,尽管此人生的皮肤白皙,剑眉星目,但总有股阴郁之色,让人心觉难以接近。
这幅打扮她在湘山见的不多,除了万岐,他是第二个。
不过细想过来,这里靠近万山,万山蛊师的打扮,似乎都是这般,叮叮噹噹很是瑰丽漂亮。
二人对上目光,莫名怪异。
万岐身子微微后倾,手附上傩面,又带在了脸上。屋内昏暗,看不敞亮,耳根微红蔓延到面部,全被傩面给遮了个干净。
覃桉见他带了面具,不由得撇开眼神,又低头擦着木剑。
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让人心生厌恶?直接带上面具,都不以面示人了。
覃桉也不想与他周旋,想单刀直入,询问红蝶一事,谁知小腿一紧,一条红蛇莫名攀上她的腿。覃桉大惊,欲使符驱逐。
万岐一怔,似是感受到什么,神色严厉,声音隔着面具,发出低沉的声响。
「炽。」
那蛇好似不听使唤般,竟欲往上攀爬,白无双一把掐住它的七寸,径直将它扯下,扔到一旁。
白无双冷声道:「蛊师的蛇也会有不听话的时候?」
万岐踩住了炽的蛇尾,敲打着腰间银饰
「我替它给姑娘赔罪了。」
此时气氛顿时有些压抑,每个人各怀心思,剑拔弩张,这时客栈门开了,一声叫唤打破了栈中气氛。
「少….咳公子,发现红蝶的下落了。」
阿楼推开门,就见四人坐在那脸上毫无光彩之色。他眨了眨眼,疑惑道:「公子,你怎么带着…」
话没说完,琼冒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淡声道:「公子,镇下有暗河,那发现大量红蝶。」
万岐点点头,摘了傩面挂在腰间。
「川姑娘肯定对此事有疑虑,不如各位一起前去查看。」
众人见事已至此,也没有头绪,这人又是江澈旧友,江落至今下落不明,于是便起身欲跟他前去查看。
琼拽着楼往前走,几人相继离开客栈。万岐推开门,侧身给她让了条路,覃桉背着木剑,朝他点头致谢。
万岐皱眉噙着笑,目光落下,无意划过她的脖颈,他垂下眼睫,注视着她明亮的双眸,抿了抿唇,低低的声音在客栈中迴荡在
「你的未婚夫很护着你。」
第14章 干溪镇四 覃桉抬眸撞上了他的目光,又低头迅速逃开了。
她不知怎么形容那个眼神。
像是一块好不容易化开的冰,突然又被冻住了般,让人心中发闷,堵的心慌。
覃桉觉得很怪,她没见过这种眼神,这种又酸又堵的眼神。而且他怎么这么看自己。
万岐镇了一下,许是感到自己的言语有些唐突,于是倾着身子,补了一句。
「抱歉可能有些冒犯,只是我与江澈闲聊,他无意提到你们的婚事,因此才有感而发。」
覃桉听出他言中意味,连忙笑道:「无碍,只让这事刚发生,话便从公子口中说出,让我有些诧异罢了。虽不知事从何出,但我与白公子并未定亲,只是好友。」
说罢,覃桉便快步离去,追上了众人的步伐。
她的步伐飞快,边走还不忘心中腹诽。
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前日事发在湘山那头,今日就传到湘山这头了。
这江澈看着一身凌然正气,仙气飘飘仙风道骨,怎么也爱聊这些家长里短,这事因都未打听清楚,倒是先跟好友聊起八卦来了。
镇中道路狭窄昏暗,脚踩上去还会沾染泥渍,琼和楼吵吵嚷嚷的走在最前端,覃桉快步上前走到白无双身旁,顺势还撇了眼江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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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本是浅笑着对她对望,此时竟被看的发蒙。那一眼包含很多东西,比如,人真是不可貌相,没想到,你话挺多。
江澈在接收到这一眼神后,莫名打了个寒战,他看向后边神色散漫的万岐,总觉哪里不对劲。
江澈慢下步子,停在他一旁,低声道:「方才川姑娘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可怪了。」
万岐敲着腰侧银饰,撇过头,也看了他一眼。
江澈在接收到这个眼神时,有些惊讶,低声道:「就是这个眼神。」
万岐闻言,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这个眼神,叫无语。」
江澈一怔,不知他在点什么事,刚想反驳只觉腰间一阵颤动。他一手摘下似玉佩圆状的捕风屏,握在手中,脑中神识瞬间连结了江落,一句师兄刚冒出,又被瞬间掐灭。
江澈握着捕风屏,在脑中不断捕捉她的神识,像是被封闭住一般,漆黑一片。
他额角抽了抽,压着怒火,说道「你们先随他去暗河,我断后。」
说罢,江澈也不管规矩,直接御剑而行,去了江落最后出现的地方。白无双回头,叫都叫不住,青色衣摆飘扬,他的身影直接消失在黑夜中。
白无双看向他远去的背影,摇头喃喃道:「他真是随心所欲,比我还不守规矩。」
万岐闻言,扯了扯嘴角。
倒不是江澈不守规矩,是有人动了江落。
他记得,年少时,江落丢过一次。江澈那时还御剑不稳,也不管是否犯戒,绕着柳门飞了好几圈。
最终在某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发现了她。
好在人没事就是睡着了。
之后江澈上哪都带着她,无论是拜师,参赛,竞升,巴不得将人塞进口袋里装着,天天带着个小拖油瓶。
万岐见覃桉神色微变,于是淡声道:「不必等他,我们先走。」
许是夜深了,或是镇上的人知道他们要除邪祟,都纷纷闭了灯,镇子里出奇的安静。
覃桉走在白无双左侧,她甚至能听见几人的脚踩在地上,又迅速抬起的泥渍声。
覃桉回过头,漆黑的后方是绵延的长路和起伏的屋栋,琼和楼在前面走的很快,一时就没了踪迹。
白无双注意到她的异样,便小声问道:「怎么了?」
覃桉伸手探入囊袋,握住了捕风屏,连结上他的神识后,沉声道:「感觉不对劲,江澈走了,这位晨乌公子却留下带我们去暗河。
他是蛊师,我方才在林间吃了只红蝶,也不知是否有诈。」
白无双:「你怎么不早点说?」
覃桉:「我若直说,依你的性子,直接就将人绑起来了。」
白无双:「......」
覃桉:「我现在并未觉得身体不适,总之你防着些。」
白无双:「这路看着眼熟,再走便是白日发现的墓穴了。」
覃桉:「见机行事,先别动手。」
此时万岐的目光扫过二人,眉间微蹙,覃桉面色不变,嘴角噙着笑,一副温和不惊的模样。
倒是白无双面色不好。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否连结了神识,又说了些什么,才使他的面色一阵红白。
几人正走着,琼突然停下,手附在地面上,地面轰然塌陷。白无双两臂环胸,笑道:「这墓里通暗河?」
琼直起身子,看了他一眼,这明显是在挑战她的业务能力。
「怎么,你下斗时没发现?」
白无双闻言,一时哑然,他当然没发现,可又不愿承认,只得笑道:「发现了。」
说着他就要跳下去,覃桉见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白无双回过头,髮丝拂过他的鼻尖,一双黑瞳在月色中透了点光,他莫名笑了一下,直接反手扣住覃桉的脖颈,覃桉挣了一下瞳孔勐缩,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万岐神色一怔,顾不上周围异样,直接纵身跃下。
这时墓地轰然闭合,掀起一层灰尘,迷濛尘土中卷出一抹红衣。
江落的喜服随风飘动,她站在上方,歪着头,咧开嘴角,拍了拍手后,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晚霞烧红了天,竹叶被风摘下,落在覃桉的墨发中,她摘下叶子,环顾四周,有些恍惚。
这一路她踩着点,选了块好地方,若有诈尸,便将东西引到这埋了。
风吹着,有种不真实的舒适感,红蝶落在她肩头,覃桉歪着头,温柔的笑了一下。
这蝶长得很漂亮,朱黄相间,翅间花纹,像两只泛着银黄色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洒下一层银粉。
覃桉拍了拍肩,将它挥走,不知为何她的心情难得一阵舒畅。
她望向四周,这单结束后,她顺路去趟万山,寻个旧友,为年少的愿想画个句号。如此这般再去楚河,见见仙门的模样。
想到这,覃桉又加快了脚程,前方道路笔直,后方扭曲,成了一团模煳的景象。
覃桉回头看去,那片竹林却成了一个点,不知不自觉她已经走了许久。
回到镇子里时,灯火通明,覃桉还怕自己摸不到路,好在玉儿早在正在镇口接她。
玉儿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嫩,眉眼弯弯,笑起来像个可爱的瓷娃娃。
听说她的母亲也很漂亮,是神明的妻子。
干溪镇里住着一位伟大的神明,神明住在河中,每年都会爬上岸,寻找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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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的妻子很多,久而久之便繁衍出了干溪镇。他们都是神明的孩子,是神早就了他们,他们也成全了神。
覃桉第一次听时,自然是感到疑惑,她没见过神明,更别提许愿。
但是她又深信不疑,这些东西像是脑浆般,在她脑袋里晃来晃去,相信这些犹如唿吸一般简单。
玉儿牵住她的手,那双手温暖的不像话,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覃桉这么想着,如果她也有个这样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道士姐姐,你喜欢小孩子吗?像玉儿一样可爱。」
覃桉垂眸,看着她的笑颜,点了点头。
谁会不喜欢玉儿呢?
玉儿裂开嘴,笑了笑。
「那走吧,姐姐她们在等你。」
镇上的屋子此起彼伏,灯火通明,张灯结彩。覃桉环顾四周,就见那些门里探出一两颗圆圆的脑袋,看着覃桉。
玉儿牵着她,来到客栈,白无双站在栈口,回头瞧她,面色不悦,他转过头,双手环胸,蹙着眉,沉声道:「怎么才回来,她们都等你很久了。」
玉儿闻言,皱着脸,鼓起腮帮子,回怼道:「神的妻子,你也敢凶。」
说着,玉儿便攥着她的手,将覃桉塞进了客栈,直接将白无双堵在外面。
里头很热闹,跟平常客栈不同,明晃晃的灯照的整个客栈都晕乎乎的。
刚进去,几位侍女就将她摁在座上,开始为她梳妆,覃桉像是提线木偶般,被来回摆弄。
一头墨发被梳起,戴上了沉重的头饰,亮金金的很是漂亮。侍女咧着嘴边笑,边道:「川姑娘生的真是漂亮,神明大人一定特别喜欢你的皮囊。」
「对呀,对呀,如此滑嫩的皮囊,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好想咬一口。」
覃桉被夸的晕晕乎乎,又站起来被换上喜服。
鲜红的喜服绣着不知明的纹路,侍女那葱白玉的手顺着她的肩膀,一路向下摸上了她腰间的囊袋。
覃桉一怔,瞬间清醒,她反手扣住侍女的手腕,冷冽的目光划过她的脸。
「做什么。」
侍女缓缓松开手,低眉俯身,歉意道:「川娘子,换喜服,要解衣裳。」
覃桉环顾四周,心中腹诽。
她换什么喜服?解什么衣裳?她来干溪镇送喜神,结完单子,就要走了,怎么还梳起妆来了?
覃桉稳住神,面色不惊,仍恢復了温和的笑。她坐在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镜中反衬出的两名侍女的面容。
她仍记得,这是客栈。但栈内却多出梳镜台。
她的手没进囊袋,二指夹符,将它悄悄的碰上了侍女的衣袖,毫无反应,不是污秽之物。
侍女仍要替她梳妆,纤细的手在她的脸上摩挲。
覃桉觉得脑袋发蒙,像是有东西要往里钻一般,让人难受。
她拧了把自己的胳膊,痛觉让她知道自己是真实的,并不是在做梦。
若不是梦,那是什么?幻镜?
她像是幡然醒悟般,将手伸进袖口。她放在袖中的莲花刺也不见了,桃木剑也没了。
只有这个囊袋,袋中就是些她平日用的符。
她摩挲着那几张薄纸,面色无奈,没一个能用的。
覃桉吸了口气,仍由她们给自己装扮,在没确定这里到底是什么,她还不能轻举妄动。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金银珠钗,浑身上下像渡了层金似的,叮叮噹噹,好不厚重。她没有因为这些瑰丽的服饰而感到自满,反而厌恶至极。
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离开这个鬼地方。
侍女扶着她的胳膊踏出了这道门,门前挤满了人,老的小的,一条花路蜿蜒曲折,厚重的花轿停在门前,喧天锣鼓划破了寂静的夜。
覃桉反手附在侍女的腕口,那清晰的脉搏让她打了个寒战。
不是邪祟...…
覃桉被扶着入了轿,掀开花轿的那一刻,覃桉面色一滞。
江落一身红装,坐在一旁,她目光流转,在瞥见覃桉时,丝毫没有诧异,只是微微一笑,那双好看的眸子盪成了花。
「覃姑娘也被神明选中了?」
第15章 嫁神一 覃桉颔首,坐在她身侧,珠帘随着轿起来回摇晃。
她挑起半边帘,垂眸撇去,除了红衣随从,这轿子旁还拥簇着镇上的居民,男女老少皆是咧着嘴角,眉眼弯弯,满面喜容。
她放下帘子,看向江落,皱眉道:「江落,神明大人脾性如何?」
江落轻佻玉指,拨弄耳垂银饰,两颊微红,羞赧道:「自是极好。」
覃桉又道:「那他能力如何?可会御水,御蛊。」
江落的下巴轻轻抬起「自是什么都会。」
覃桉揉了揉眉心,再次问道:「那你可见过他。」
江落绞着衣袖,低声道:「很快便能见到了。」
闻言,覃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这可真是一问三不知,自己郎君是何模样都不知晓,穿起嫁衣就往里头钻,江澈若是知道,这「神明」他都对半砍。
想到这,她又想到白无双,方才上轿子,她并未瞧见他。
在进栈时他仿佛也置身事外般,像是被什么迷了心智。
覃桉的手附上心口,想调动灵炁,可别说调动,她连内力都没摸到,像是被废了修为,成为任人宰割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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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上江落的手,眉眼柔和,弯成月牙。指尖一路上爬,摸上了江落的手腕,那修行之人本应该有的东西,她什么都没有。
覃桉皱起眉头,就见江落愣愣的坐在那,满面笑容,一股寒意爬上她的背嵴。
覃桉的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也许她自己是假的,江落是假的,他们都是假的。
她不断回忆,想从记忆的长河中抽丝剥茧,但她好像被人抹去一般,只有一些模煳的印象,和那个子虚乌有的神明。
轿内摇晃,覃桉撇了眼神态盎然的江落,她的手附上繁重的髮饰,摘下两根簪子悄悄塞进衣袖。
轿外锣鼓喧天,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侍女掀开轿帘,扶着两位貌美的新娘下了轿。
漆黑的月色映在平静的河面上,风一吹掀起凌凌水波。
居民围城一排,井然有序跪地祈祷,嘴中念念有词。
侍女面色盈盈拽着覃桉的胳膊,让她面对河面,俯身鞠躬。三拜之后,居民们满是倦色,嘴中不断低语,慢慢的俯下身子,缓缓离去,举手投足间满是敬重。
覃桉站在河边,注视着漆黑的河面,风一吹捲起水波,水中爬出两只苍白的手,那手向外攀爬,竟然沾湿了覃桉的鞋尖。
她退后几步,双手垂落,尖锐的簪子握在手中。侍女不知何时退去,只留下江落和她矗立原地。
空荡荡的河岸,两个红衣人站在那。河水涌起,不断形成水柱,红蝶从中涌出。
在月色下,像无数只眼睛从漆黑的夜中探出,直勾勾的监视着二人。
「不必害怕,他不会伤害你们。」
声音从上方传来,覃桉抬眼看去,那人背对月色,冷冽的光洒在绛色婚服上,勾出一层银边。他踩着步子,神色散漫,举手投足渗着一股邪气之色。
江落摩挲着衣袖,面容扭曲,步摇随着她的激动,来回晃动。
「神明大人。」
长庚从水柱走下,落到二人面前。
他微微倾下身子,探出一只修长的手,狭长的指尖划过江落的下颚,茧丝爬上她洁白的脖颈,附在她的耳侧。
「真是漂亮的皮囊。」
江落笑着,目光渐渐暗下,漆黑的瞳仁黯淡无光,她低下头,嘴巴一张一合。
「谢夫君恩典。」
接着长庚的眼珠转动,缓缓落在覃桉的身上。他侧着头,棕黄的眼睛在月色下透出琥珀的光辉,他的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覃桉。」
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姓名时,覃桉下意识捏紧了衣角。
她目视前方,看着那随风而动的河面,波光粼粼,月色如洗,那双苍白的手仍旧扒在岸边。
「我在叫你。」
长庚挪了几步,走到她的面前,他歪下头,眯着眼睛端详着覃桉的表情。
「你,在害怕?」
覃桉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那双扒着河岸的手。
长庚的伸出修长的手指,想要触摸她的脸颊,覃桉下意识后倾,连唿吸都慢了一拍。
他轻轻的笑着,一字一句顿到。
「你,不乖。」
覃桉脸色一变,扬起袖中花簪勐地刺向他的脖颈。长庚的嘴角裂开两条长缝,指尖茧丝瞬间切断了那根尖锐的簪子。
覃桉没有停下动作,直接奔向河面,牟足劲,纵身一跃没入河中。
浸入河中的剎那,刺骨的水穿透了覃桉的身子,昏胀的头脑在那一刻无比的清醒。
她摘掉了厚重的头冠,一头墨发在水中散开,犹如海藻般顺水流动。
接着脱掉厚重的外衣,将左袖的簪子递到右手,挥动着手臂,逐渐下潜,看到了水中全貌。
那个男人背对着她,宽肩窄腰,一身白衣在水中飘荡,两根粗壮的铁链拴住了他的脚裸。
她的脑中不断浮现那句话,神明从岸上爬出,寻找自己妻子。
头顶的河水不断汹涌,阻隔了岸上的声响。
覃桉奋力向下游去。
那个人不是神明,蚕丝从指尖伸出,他应当不能沾水,方才从水柱上走下时,他的衣摆都是干燥的,丝毫没有潮湿的迹象。
江落是假的,他也是假的,只有她和这个男人才是真实的,也许他才是「神明。」
尽管不知是什么东西干扰了她的思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入她的脑中,但此刻她无比的清醒,过去的记忆也逐渐清晰,涌入脑海。
白无双将他拉了下来,他们连结过神识,怕是以这种方式侵占了她的记忆。
覃桉不知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但覃桉与他赤手空搏胜算太小,就算淹死,她也不要做他的傀儡。
她努力向下游着,水中阻力越发的大,缺氧的感觉让她意识逐渐模煳,上方的河水异常冰冷,下方的却越来越暖,只要撑过最艰难的一段,剩下的就好走了。
她挥动着手臂,右手攥着最后一根钗子,奋力向下游去。
这时上方传来一声闷响,她忽的感身旁的水波不断翻涌,覃桉猜测定是上方又落下一个重物。
未知的恐惧蔓伴随河水浸透她的理智,覃桉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判断失误,那个人追上来了。
漆黑的水包裹着她的身躯,尽管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煳,四肢不断变得沉重,她依然攥着那根钗子,努力的向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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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忍忍,就快到了。
她又想起被覃轩塞进屋里的那个夜晚,她躲在贴满符的棺材里,压着心中惧意,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再忍忍,天快亮了。
覃桉到意识越来越模煳,她感到水越来越暖,那个人也离她越来越近。
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只能憋着气,划到四肢麻木,那鲜红的衣服就像是枷锁,要将她锁在河中。
她的脑中闪过被阵法黏在地上的场景,四肢大开,看着鲜血流入金铃。
她呆呆的望着天,覃四爷的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似她只是块砧板上的肉,得剥开皮,露出鲜红的里子,这才勾起人的食慾。
她的泪混在河水里,水的阻力让她越发的沉重。
她感到他已经游到她身后,而她却快要没了力气。
她感到那人攥住了她的胳膊,想将她往怀中揽,覃桉憋着泪,扬起手,奋力勐地将簪子刺向他的脖颈,鲜血蔓延开来,染红了河中一片水域。
覃桉的意识逐渐迷离,手也止不住的打颤。
她的指甲掐进他的手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踹在了他的腹部,接着她的整个身子逐渐下沉。
她还不能死。
这是她最后一个念头。
鲜血混着河水,染红了片片水域,万岐顾不得伤口,迅速揽住她,向下游去。
水不断回暖,抬头可见光亮,冲破水域的那一剎那。万岐视线模煳,他喘着气,垂眸看向怀中的人,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滴在覃桉苍白的脸上。
他颤着手剥开她的髮丝,温热的手指附在她的脖颈,那微弱的脉搏让他有了点真实感。
黑色的线从她的左臂蔓延到脖颈,万岐蹙着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二指点在她腹部,将河水从她口中逼出。
覃桉呛了几口,恍惚的掀开眼皮,万岐的面容在她眼中只有一个模煳的轮廓。
她张了张嘴,从喉咙中艰难的挤出几个囫囵的字眼。
「别…吃我。」
覃桉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精神上的折磨让她无法催动手指,她的意识沉进了漆黑的识海。
万岐给她输入了灵炁,虽然不比她的纯度,但能引导那紊乱的内力,在看到覃桉面色有些好转时,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垂眸看着她的脖颈,那黑线已经骤然消失,又回归往日的白皙。
两个人浑身湿漉,鲜血染红他的绀色衣袍,真是好不狼狈,他将人抱到岸上,慢慢放平。
这才拔出了离脖颈差之毫厘的簪子,他摸着那鲜血汩汩的伤口,不由得无奈的笑了笑。
他当时对她毫无防备,若不是她气力不够角度偏颇,不然就沖这狠劲,差点死在她手里。
可惜水下结界设有禁制,不然他还能像征性躲一躲,可惜那什么都用不了。
万岐轻笑着摇了摇头,撕了块布为自己简单包扎,之后封了穴道以免大出血。
他盘着腿将覃桉的头放在他身上垫着,这里与琼和楼的位置相差甚远,而且不知还会有什么东西。
他抬头看了眼洞穴,乳石倒挂,蚕丝围绕。他叩手敲了敲地面,几只黑蛛窸窣攀出。万岐给他们餵了几滴血,黑蛛又悄然退去,朝着琼和楼的方向爬去。
万岐低下头,她的脸现在与他近在咫尺。
他细细的看着,从眉眼到嘴角,随之伸手拨开了粘在她脸上的髮丝,那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冗长的黑睫也不知因为什么而微微发颤。
他轻轻的嘆了口气,蹙着眉,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希望能缓解她的不适。
他不知她梦到了什么。
若是他们也能连结神识。
就好了。
「你也就这时胆大些。」
这时一阵声音响起,那是与他一摸一样的声音,比不上少年那般干脆,微微低沉,语气却比万岐不正经个几分。
炽游着身子,蛇鳞摩挲着地面,发出窸窣的声响。
炽是万岐的蛊蛇,为保证绝对服从,他的蛊蛇并未开灵识,蛊蛇的力量源于蛊师,他将自己的一部分神识给予了炽,这样既可以保证服从性,也可以转换视野。
万岐看着炽游离而来,盘在地上。他摩挲着覃桉的髮丝,覃桉的脸映在他漆黑的眸中,沉声道。
「不急,来日方长。」
第16章 嫁神二 覃桉八岁。
湘山的冬天很冷,雪是成堆向下飘着,风捲起雪直往人脖颈钻。覃桉坐在小凳子上,身着浅色花袄,将脖子缩毛茸茸的围巾里,伸手逗着小狗。
天上飘起了雪花,落在她的墨发上逐渐化开。她抬头看着天,灰濛濛的一片像披了层纱,让人看不见太阳,鹅毛般的雪落在她鼻间,令她打了个喷嚏。
覃轩推开了她院中的门,跨步而来。
覃桉注视着来人,回过头,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的看。
「小妹,要不要去玩雪。」
闻言,覃桉眨了眨眼,直接站了起来,小声道:「我...跟你们?玩雪?」
覃轩笑了笑,爽朗的声音满进她的脑海。
「是啊,和我们一起,玩雪。」
「要…要一起?」
覃轩伸手弹掉了她髮丝上的雪花,慢悠悠道:「当然,带着你的小狗。」
覃桉抿着嘴,虽有些诧异,但还是捞起小花抱在怀里,覃桉穿着浅色花袄,带着暖帽,跟他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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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轩慢慢走着,覃桉快步跟着,她看着前方路上铺了层厚厚的雪,于是昂着脸问道:「我们去哪?」
覃轩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叫轩哥,我再告诉你。」
覃桉低下头,两只脚陷进雪中,她抿抿嘴,脸颊被风颳的通红。覃桉抬起头,两只明亮的眼睛染了些水渍,她张了张嘴,脆生生道:「轩哥。」
覃轩没想到她会如此耿直,在他印象里,这小孩是不怎么说话的。听了这句轩哥,顿时令他心情大好,他哼了两声,伸手指着前方的路。
「去后山的一处,那里开了梅花。」
覃桉抱着狗,步子跨大了些,她一会走的快,一会又慢下步子,双脚陷进雪中,难免沾湿了鞋边,她低头踩着雪,小声道:「轩哥,我跟他们不大熟。」
「没事,小孩子玩玩就熟了。」
她抱着小狗又放慢了步子,跟在他旁边,雪下的不大,慢悠悠的晃着。她的髮丝上凝着雪,看起来亮晶晶的,跟她的眼睛那般亮。
后山的梅是一簇簇的,樱红樱红开满了一片,覃桉站在那,张着小嘴,哇的叫出了声。
覃灵渊和她的小跟班,还有几个男孩站在梅花下,打雪仗,堆雪人。
他们在看到覃桉时微微一怔,接着喜笑颜开,昂着脸招唿她过去。
覃桉抱着小狗,伸手揉了揉眼睛,覃轩推了一下她,昂了昂下巴,示意她过去。
她踩着雪,一步步的朝他们走去。
一个雪球砸到了她头上,覃桉掸了掸雪,茫然的看着景川,他哼了哼,扯着嘴角笑道:「打雪仗。」
覃桉点点头,想捏雪球。绿萝见状,伸手接过了她怀中的小狗,覃桉沖她笑了笑,很快便没入孩群中。
几个孩子沖她砸雪球,覃桉又砸了回去,她的脚陷在雪中,沾湿了鞋袜,让她有些冷。但覃桉玩的开心,她穿着浅色花袄,扬起笑脸,像极了雪中百合。
不知玩了多久,景川红着脸,摆摆手,歇了歇,他气喘吁吁的看了眼覃灵渊。
便擦了擦汗,蹲下身子,裹起雪球,堆雪人。覃桉站在那,看着他们又玩了起来,景川没再跟她说话,自顾自的堆起雪人。
覃桉朝他走了两步,蹲下身子想帮他,景川拍开了她手,撇了她一眼。
就那一眼,覃桉便茫然的退了几步。
她像个小偷,偷来了几颗砸向她的雪球。
她转头看向覃灵渊,她站在梅花树下,身着红袄,雪白的毛领衬的她格外漂亮,像个世家小姐。她光是站在那就金贵的耀眼。
她抱着小狗,昂头看着梅花。她注意到覃桉的视线,于是缓缓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二人都没有说话,覃桉站在那,看着她赏梅。
不知过了多久,覃灵渊拍拍绿萝,示意该走了。
覃桉挥掉了胳膊上的雪,上前几步想接过小狗。覃灵渊撇了她一眼,冗长的睫毛落下,她哼了两声,说到
「我们陪你玩是你用小狗换的。它现在是我的。」
覃桉脱口而出。
「凭什么。」
覃灵渊的下巴高高昂起,笑道你
「就凭你爹不管你,没人给你撑腰。」
覃桉推了她一把,扒着她的胳膊要去抢。
覃灵渊许是被推蒙了,她叫了两声,直接将狗扔到雪里狠狠地撵了一脚,顿时雪中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景川大惊,伸手拉着几个孩子,直接上前摁住了覃桉,他们扭着她的臂膀,将她摁在雪里,很快冰冷的雪浸透了她的脖颈。
「景川,把她扔河里!」
覃灵渊拧着脸,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景川摁住她的头,几人纷纷前来帮忙。
覃桉被拉着,在雪地里拉出两条雪线,露出贫瘠的土地,她扭着身子奋力抵抗,河面已经上冻,厚厚的冰层散出冰冷的寒意,看着就令人发憷。
她有些怕了,她要真掉进去,会被冻死的。
她丧着脸,挣扎对景川大喊,风雪像是堵住她的嘴,哀嚎被葬送在风中。
覃桉扭动着身子,却被他们举起,像颗石头般直接往冰面奋力一砸。
她下意识捂住头,手骨护着头撞在坚硬的冰面上,顿时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覃桉紧闭双目,刺骨的水灌进她的全身,如尖锐的针般扎进她的肉里,疼的她叫不出声。
好冷,阿爹,好冷。
阿爹,我快死了。
她沉溺在水中,脑子被冻的发憷,不知沉下多久才挥动双手向上游动。
这时红蝶蔓延,缠绕她的身子,将冰冷的水面隔开。长庚将她托起,走到岸边,覃桉缩着身子,浑身冻的发抖,尖锐的痛感刺激着她的大脑,她抖着唇睁开了眼,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出。
「你…是谁?」
长庚勾了勾嘴角,撇了眼破败不堪的覃桉,满意的砸砸嘴,笑道:「来救你的神。」
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摁在她的眉心,一股暖流蔓延开来,覃桉瞬间觉得身子暖和起来。
他将覃桉放下,她两脚刚沾地,就跌跌撞撞的扑向雪地,她扒着那块雪,小狗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她解开衣袄将它塞进怀中,用体温暖着它冰凉的身体。
覃灵渊等人在看见她如水鬼般爬出时,纷纷吓坏了,全部一闹而散,后退着跑出了梅花林。
覃桉转过身朝他鞠了一躬,她抬起暗淡的眸子,怯生生的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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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长庚道:「怎么谢?」
覃桉看着他的表情,下意识捂住怀里的狗。
长庚见她这幅模样,觉得很是好笑,他摩挲着自己耳旁的髮丝,垂眸俯视着她。
「别紧张,你只需记得我叫长庚,有需要时,唤我便成。」
覃桉低声念了几遍他的名字,又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才抱着狗转身跑了。
回到院里时,天已经暗了,她踩着厚厚的雪,还是湿了鞋袜。
哑婆提前给屋中点了炭火,她坐在屋内,解开棉袄,小心的将它捧在手中。
小狗闭着眼,趟在她的小小的手中。
它是冰凉的,僵硬的。
它死在了她怀里,死在了覃桉捡到它的第一个冬天。
「我可以復活它。」
一道声音响起,长庚站在她身后,一身赤红,耳侧墨发垂在她瘦小的肩上。
覃桉回过头,那双圆润的眼睛闪过诧异之色,她抿着嘴,没有说话。
是了,也许神就是这样,散漫自由并且强大。
「只要你想,我可以復活它。」
长庚鲜有的耐着性子,再次复述了一遍。
覃桉注视着它的身体,瘦瘦小小的,只有覃桉两个巴掌大,黑白相间的毛髮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灰色。
她摸了摸它的头,缓缓的吸了口气,稚嫩的声音在空中发颤。
「我…不能再难为它了,它已经很累了。」
泪水从她眼眶中流出,她裹上了厚重的斗篷,顶着夜风去了第一次拾到它的地方。
湘山的夜很黑,黑到她看不清路,湘山的夜很亮,亮到抬头可见星星。
她来到一颗树下,挖了个很深很深的洞,小心翼翼地将它埋了进去。寒风颳的她脸颊生疼,她闭着眼双手合十,为它祈祷。
「只要你想,我可以报復他们。」
长庚站在她身后,赤红的衣袍在寒风中颳起,他勾着自己的髮丝,来回玩弄。
他自然不会觉得冷,这里是覃桉的识海,这是她的记忆,原本的覃桉是自己从河中爬出,但现在多了个神明,他可以帮她,只要她想。
覃桉回过头,她抬头盯着他,圆润的眸子泛着水光,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迅速消融。她吸了口气,只是淡淡吐出一句。
「谢谢,长庚。」
第二天,覃桉起了大早,她穿着昨日的浅色袄子,天还未亮,黑漆漆的跟昨日没什么分别,就是少了星星。
她提了个桶,往里面灌满了雪,她费劲的拖着桶,爬上了高高的墙。
她缩着身子,四肢抱着桶,静静的等着。她不知等了多久,不知多少雪积在她的墨发上。她睁着那双水润的眼睛,向下看着。
直到那个红点再次出现,覃灵渊穿着红色的衣裳,远远看去,像是雪中一朵娇艷的花,金贵的不可方无。
一步。
两步。
三步。
覃桉直接一桶雪水倒在她身上,从头到尾浇了个冰凉。覃灵渊发出一声尖叫,她抬头看去,反覆寻找那人的身影,那块墙壁空空如也。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也如此…
直到覃轩将她抓了下来,将她压在祠堂,她的父亲——覃四爷得知她因为一条狗,浇了覃灵渊连续几天的雪水,当着众人的面,抽了她几鞭子。
覃桉跪在祠堂一声没吭,棉絮在雪中飞扬,湘山除了寒风嚎叫,雪花飘零,还有鞭子的抽打声。
而她的小狗死在了她最无能为力的年纪。
长庚站在她漆黑的识海里,看着她的记忆浮动,手捏紧了衣袖。
他是一位有道德的神,他觉得他比任何人都有道德。他想索取她的皮囊,她的血肉,她胸口中的金铃,他就要帮她完成一点心愿。
他成就过很多女子的愿望,让她们活在识海里。
可这次他什么都没帮到。
他翻阅着识海内容,再一次选了个节点。准备抬脚踏入,他忽的感到背后一阵恶寒,于是回过头,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站着个人,他认得那叮叮噹噹的服饰。
但长庚知道,他进不来。
他早就试过进入覃桉的识海,一开始就被拒绝在外。好在他提前下了毒,不然也会跟那人一样,直接被锁在外面。
第17章 嫁神三 长庚刚入那片记忆,就感到浑身一阵酸疼。他穿着叮叮噹噹的服饰,一手搭上了棺材檐口。
他一抬眼,就看见瘦小的覃桉贴着门看他。
这时,门开了,昏暗的屋子被光照射,洒了一片,覃四爷推开房门,他的目光划过房内。
长庚看着覃桉跑了出去,接着他费力的踏出棺材,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他不满的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手腕,走出门,给她递了块发霉的叶儿粑。
长庚看着她哭成泪人似的脸,又感到胸口一阵发闷,他扯了扯嘴角,心道:这小子真是什么都敢给,本命蛊都挖出来了。
后来,他学着万岐的举动,跟着她入覃家,接她上下学,给她吃糕点,帮她解决那帮烦人的小孩。
从一开始的冷淡,到逐渐取得她的信任。
他觉得覃桉太过防备,以神的身份来接近,她会避而远之,难以蛊惑。那他换个平易近人的方式,人都是脆弱的,她都过的这么惨了,野心肯定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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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哪个神明比他做的更好,他爱戴每一位妻子,她们的愿望,他都会满足。
长庚耐着性子陪她走了一遭,她的生活很无趣,除了上课就是吃饭,要么就是逗狗,圈子小,话很少。
他想着,她的生活都烂成这样了,内心肯定有很大的需求,但长庚却看不出她到底想要什么。
于是他就等,等她开口索求点什么,覃桉却什么都没说。
直到晚间二人坐在后山看月亮时。
他确定已经与她熟络,并且取得了她的信任,长庚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句。
「你有什么愿望吗?」
覃桉闻言,直接坐了起来,她绷紧了身体看向长庚,风吹拂着她的髮丝,那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的紧着他。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个眼神看着长庚心里发毛,浑身难受。
覃桉眨了眨眼,白皙的面容,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月色落在她身上,裹了一层银辉。
「有长庚在,我已经拥有很多了。」
听到这,长庚蹭的一下坐了起来,疑惑道:「你拥了有什么?」
许是他的动作太大,吓到了覃桉。
长庚吸了口气,平復心情,缓声道:「你,拥有了什么?」
覃桉垂下眼眸,勾着手。
她想说,她拥有了被在乎的感觉。
她抬头看着星星,目光逐渐落在长庚的脸上,她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睛,声音柔柔的,像一块刚融化的冰。
「你会接我放学,会给我做糕点,会给我买衣裳,会护着我。这就够了。」
拥有长庚就够了。
闻言,长庚攥着衣角,眉头紧锁,脸也沉了下来。他的怒火在心中燃烧,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一般,此刻已经无法平復自己心情。
「这些谁都能做,这根本不够,你需要更远大的愿望!」
得到爱人的心,金钱,地位,权势,报仇,杀人,灭世,甚至復活,哪怕復活那只狗也行。
长庚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渴望从她口中说出点什么,什么都行,只要能证明他的价值,能体现他的能力,能让他有成就感。
不论是什么愿望,他都能满足,他可是神,一位伟大的神,一位无所不能的神。
「我想..」
长庚盯着她的嘴巴,那张稚嫩的嘴一张一合。
「我想成为一个非富即贵的人。」
闻言,长庚差点站了起来,他一下子雀跃起来,这个愿望太好了,绝对能体现他的价值。
富贵,没人不想要富贵。他迫切的想问,你要什么样的富贵,要多少钱,堆成银山还是金山。
「但不需要长庚帮忙,我自己就可以。」
听到这句话时,长庚脑中紧绷的一根弦啪的断了。
他倏然攥住了她瘦小的肩膀,他的表情几乎癫狂。
他快要疯了,他已经退而求其次,顶用别人的身体,换来一点自己的价值。
结果这个孩子对他说,不需要...她不需要自己。
他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从她明亮的眼眸中倒影出了他的脸。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么有道德,不需要那么有礼貌。
他可以直接从头剥开她的皮,完完整整的取下来,制成漂亮的人偶,像玉儿那样,一直待在自己身旁,让她获得永生,这也是帮她。
是的修士都想永生,就像那群柳门的修士。
他的唿吸急促,胸口不断起伏,在无数念头中,他捕捉到一个理由。
玉儿是失败品,由于她没有沉溺在识海中,她的精神是清醒的,所以在剥皮的时候,她很不听话。
哪怕是用蚕丝束缚她的四肢,包裹她的神经,她仍在不断抵抗。由于剥皮太过疼痛,她不断晕厥又甦醒,那血淋淋的皮,与肉相连的皮,他剥的一点都不顺畅。
因为她的挣扎,这皮剥的都不完美,她是个失败品。
如今他再次遇到一个精神顽强的人,他决定这次要好好剥,从脸开始剥,他要侵占她的所有意识,让她成为自己的木偶。
他站在识海的边缘,淬了毒的蚕丝一路攀爬,指引着他走向最深处。
长庚看都没看,一脚踏了进去。巨大的轰鸣声险些让他从高处坠落,他站在高山之巅,一眼便看见了覃桉。
电闪雷鸣,红光乍现,鲜血染红了大片草地。
一个男人身着青衣,乌髮凌乱,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覃桉的胸口被贯穿,鲜血汩汩从中蔓延,黑线遍布她的全身,蔓延直至脖颈,她的嘴一张一合,每出一声,血便如泉水涌出。
云层凝聚,闪电犹如肆意疯长的针刺,闪电飞速蔓延,攀爬。
凝聚成一道似蛇的雷,天雷直直噼下,霎时将地上蜷缩的二人噼了个干净,他们化为焦状的尘土,散在黏腻的血液里。
白光乍现,刺痛了他的眼。
四周突然漆黑,长庚陷在深渊中久久不能出声。
覃桉从暗处走来,她身姿高挑,一身浅衣。皮肤惨白,白到泛不起红晕。那头墨发披散到脚跟,拖出长长的一道线。
她赤着脚走到他面前,只是伸出手,他的身躯直接飞出数米,拖出一条蔓延的血渍。
那团迷雾再次尘封,这次更加厚重,甚至拴上铁链,挂上一把沉重的锁,永久的将它封住。
长庚翻滚着,直接被弹回了刚才那段记忆,覃桉此刻躺在山间,丝毫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她躺在草坪上,望着那轮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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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
听到这个声音,覃桉顿时坐起,朝那看去。
那男子迎风走来,衣袍被山风掀起,银饰晃的叮噹响,他手握银月弯刀,血渍顺着他的小臂滑过弯刀,滴落在地。
万岐没连结过她的神识,每次想进入都被高山阻挡,那座山就像是长了刺刃的铠甲,一次次抵挡他进入最深处。
所有入侵者都被她阻挡在外,他站在高山的脚底,提着刀,说了一遍又一遍。
他说他是来救她的,请放他过去。
高山不信,刺刃不信,寒风不信。
他们说他是入侵者,她不认识他。
没关系,他现在站在这了,不过是模样狼狈些。
他看着这周围的场景,很是熟悉。他记得这是覃家的后山,他还记得这天月色很好。
覃桉站在长庚面前,瘦小的身子径直将他挡住,万岐看到她的举动,方才含着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长庚,小心。」
万岐扯了扯嘴角,他将弯刀入鞘,用衣袖慢慢的擦着掌间的血。
他侧目看向覃桉身后的长庚,那人少年模样一身赤红,他不断摩挲着腰侧的银饰,眼睛却审视着他的脸,他张了张嘴,似笑非笑道。
「你叫他长庚。」
万岐环顾四周,看了眼他站的位置。
「你们,在赏月?」
他揉了揉手腕,盯着那赤红的少年。
「一只破蛾子,占了我的位置?」
「我说你怎么不醒呢,原来是在赏月。」
万岐不断用衣袖擦着掌间的血,尽管他知道覃桉中了毒,但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盯着覃桉,将那句话说出口。
「你将我挡在外面,你怎么不将他挡在外面?他这么特殊?」
万岐的胸口微微起伏,他的拇指不断摩挲着刀柄,双目紧紧的盯着长庚。
覃桉听的发蒙,来不及思考,就见他身形一闪,直接掐住了长庚的后颈,将他死死的摁在地上。
长庚被束缚在地,脸色因灼烧的痛苦而眉头紧缩,覃桉见罢,心生怒意,无论他是谁与否,此刻出现在这,都来者不善。
场景随着她的意识而逐渐变化,天空电闪雷鸣,一道雷瞬间噼下,万岐冷脸侧身躲过,沉声道
「这是你的识海。」
当识海二字映入其中时,覃桉下意识去思考他的言语。
她两手掐诀,余光却不断看向周围,场景退去,四周顿时一片漆黑,她站在识海中,脚下漾起片片波纹。
一个想法在她脑中升起,这些都是假的。
她盯着倒在地上的少年,他的脸因灼烧的痛感而变得扭曲。
很快他的身体瘪了下去,覃桉推开了万岐,一把捧住长庚的脸,喃喃道:「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要走了?」
万岐解释道
「他当然要消失,他给你下了毒。」
覃桉看着他,泪水在她的眼中打转,浸湿了冗长的睫毛,她抿着嘴,哽咽到
「他没害过我,他对我很好。你又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说。」
覃桉将长庚的头护在怀里,扯着他退后几步。
万岐看着她的模样,眼神逐渐暗淡。
他的记忆又回到了覃家祠堂,覃桉跪在地上,回答了覃四爷的话语。
后来,他再去打听时,覃桉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在覃家名声很差,他不知道覃桉是否会受言语的影响,毕竟过了三年,有些言语,意识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如果,他是说如果
如果她怀里的是「万岐」
她是不是也会这么说。
万岐吸了口气,胸口缓缓起伏,他蹲下身子盯着覃桉的眼睛,他再次重复了覃四爷的话语,他想知道覃桉对这些言论,对他是什么态度。
是讨厌,是厌恶,还是愤怒。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难掩惧意,他张了张嘴,说出了那句话。
「你觉得他对你好,是因为他给你下了蛊。」
覃桉听到这句时,如雷轰顶,她睁大了眼睛,那双杏眼里沾染了水渍,她盯着他的脸,咬着唇微微发颤。
她觉得他说的言之有理,她甚至觉得他说的才是真的。也许长庚跟覃灵渊一样,对她的好都是有目的,是有要求的,他们跟她玩,需要小狗来换。
长庚对她好,是因为蛊。
这些都是假的,根本没人爱她,没人在乎她。
漆黑的识海内下起了雪,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覃桉搂着长庚一时没有说话。
雪下的很大,长庚的尸体在她怀中消失,成了一缕青烟。她坐在那,神色茫然的看着万岐。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一般,她盯着他的眼睛,心中泛起了怒意。
「出去。」
第18章 嫁神四 她的记忆变得混乱,长庚年少的身影开始和过去的万岐重合,唯一不变的是那种愤怒和茫然。这种被欺骗的感觉她被迫又尝了一遍。
雪下的很大,落在她的墨发上,落在她的腿上,落在她的鼻尖,雪越积越厚,很快就堆满了她的腿,堆满了她的身躯。
雪将她包裹在里面,她缩在里面成了雪人。
万岐瞧了眼识海的景象,又看着眼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他弯下身子,单膝跪地,用雪洗净了手,又小心的在身上擦了擦,便伸手扒开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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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刚扒开雪,她又结了层冰,他敲碎了冰,她又长了冰刺,他拧断冰刺,她又封了层冰。
如此循环往復。
稚嫩的声音从冰里传出,闷闷的泛着冷意。
「出去。」
万岐看着她缩在雪里,皱着眉苦笑道:「你还没出来,我怎么能走。」
覃桉缩在雪里没有说话,他只得抹开雪,敲了敲那块冰,冷冽的声音软了下来,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你快出来,我拉着你走。」
他的面容被冰层模煳,声音透过冰层,渗入到覃桉的耳中,让人听不真切。
「你再不出来,我就连冰带雪的抱走了。」
万岐又叩首敲着冰层,覃桉没有理他,只是缩着身子,仍旧沉浸在方才的愤懑和记忆的混乱中。
若长庚的本意是想让她沉溺识海,那长庚确实做到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出去,面对这一切都是假象的事实。
让一个孤零零的小孩尝过被喜爱的滋味,再把她扔掉,告诉她,他们是另有所图。
这对年幼的覃桉来说是最不想接受的现实,哪怕她在几岁时已经在覃灵渊那尝过这种滋味。
「抱歉,是我方才言重了。」
男人的声音隔着冰层传来,声音仍旧模煳,但覃桉却听得不是滋味。他说的也许是事实,不过是直接了些,直接到她不想就接受罢了。
覃桉抬起眼睛看着他,透过冰层,他的身影通红一片,都是血渍,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伤了别人,况且她现在也没有任性的资本。
覃桉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她嘆了口气,缓缓站起,冰层在她起身时破裂,但雪仍在下着,她没有说话,更没有去搭万岐伸出的手。
她独自一人往前迈了一步,她走出了识海,走出了深渊。
*
不知过了多久,覃桉缓缓的掀开眼皮,入眼而来的是一个模煳的背影和燃烧的火焰。
识海的内容逐渐涌入脑中,他的话语像珠子般一句句跳出。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可不会这么关心自己。
他口中所说的位置,是曾经的万岐。
她回忆着他说的话语,慢慢确认到。
是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万岐。
那识海中坐在她旁边的,是什么?一只..蛾子?
想到这覃桉有点噁心,她捂着脑袋开始想着自己都说了什么话,十几岁的小覃桉把对万岐的态度全都暴露给了一只...一只蛾子?
一只蛾子!
她捂着头,心中已经开始骂骂咧咧。
覃桉坐直了身体,环顾四周。
她身处洞中,洞顶吊着许多虫茧,洞里坑坑洼洼,像极了蜂巢,火舌舔舐着蚕丝,纷纷扬扬。
万岐站在火光前,回头瞧了她一眼,覃桉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万岐见她还在睡,便放心的从火中将长庚拽了出来。万岐蹲下身子,银饰在火苗中反衬出橙黄的光。
他的视线与火交融,眸中冷意却无法被火融化。
长庚的本体只是只蛾子精,但因吃了药人,再加那不知名的红蝶,让他修为剧增。
万岐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能杀死所谓的「河神」
不过他也不在乎,他现在就想将人杀了,再踩上两脚,扔进河里。
长庚被烧的奄奄一息,半个身子都成了焦状。黑蛛密密麻麻的攀上他的脖颈,咬断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
万岐半蹲在地上,修长的手指轻点他的脸,一只黑蛛倏然从他袖中爬出,比他手掌咬稍稍小些,它吐着毒液,黏在长庚的脸上,另一只黑蛛咬着他的脸皮,开始一点点啃食他的皮肉。
万岐五的指尖敲打着银饰,神色淡漠,只是垂眸瞧着,一字未发。
躺在地上的长庚眉头微皱,喉中呜呜作响,微微声哽咽。
他的脸因啃咬变得血肉模煳,万岐蹙着眉,将他的头摁在水里涮洗,又将他捞出,一遍又一遍。
渐渐的,那攥着后颈的手力气也越发的大,直到那怒意在不断涮洗中平息。
最终他勾着笑,一把掐断了他的脖颈,长庚的头颅冷不丁的落入水中,发出咚的声响,溅起了血花。
万岐洗净了手,这才从方才的情绪中拉回,他缓缓的回过头去,正好对上覃桉直白的目光。
万岐的身子一僵,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他看向覃桉的双眸,那双小鹿一般眼睛,此刻除了水润灵动,却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绪,比如害怕,恐惧,厌恶。
她甚至没有什么表情,神色平淡如水。
万岐准备开口试探她的情绪,她却忽的开口,微微带了些甜意的嗓音,此刻声音平缓。
「你还没碎他妖丹。」
闻言,万岐直起身子,揉了揉手腕,轻笑道:「多谢川姑娘提醒。」
覃桉就那么歪着头看他,那个表情似乎在说。
你怎么还不动手?
万岐对上她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好似她怨气更大。
覃桉确实怨气很大,大的不止一点。
长庚见了她内心深处的东西,她脆弱的一面全部暴露了。那幼稚又可怜的想法。
若换成幼时的她,她一定会因这些举动久久不能忘怀。
但现在的覃桉,她可以不需要别人爱她。
尽管她渴望,但那已经不是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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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学会了喜欢自己,取悦自己,纯粹的爱很稀有。
与其从她面薄的爹和那群见风使舵的亲戚中获取,她不如坚信自己。
好歹这个世界上,还有她自己爱自己。
覃桉回过神,见万岐碎了他的妖丹,这才舒了口气,可刚放松下来就觉身体酸疼,更多的是就精神上的沉重。
「晨乌公子,那红蝶..」
她坐在地上,昂起脑袋瞧他。
万岐似乎没从识海中醒来,他听到这个称唿时,不忍眉心一跳。
是了,他们现在才刚认识,还不熟络。
他整理了下情绪,淡声道:「那蝶与他无关,对你也没有影响。」
「那你能控制吗?」
万岐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如实回道:「不能,万山没出现过这种蝶。」
随之他又补充一句。
「据我所知和,目前没有蛊师能控制。」
覃桉听出了他的意思,言下之意,不是他能力不够,是这东西太过匪夷所思,不是蛊师能控制的范畴。
覃桉哦了一声,没有继续探讨,万岐也在她身侧坐下,离她有个两丈远。
她瞧了瞧万岐的身子,只有靠近脖颈处被衣布缠绕,其他并没有什么血渍,跟她在识海中瞧见的血淋淋模样大相迳庭,她在想是不是伤被衣服裹住,因此才看不见。
「你脖颈那伤怎么弄的。」
闻言,万岐后倾着身子,胳膊半撑在地,他侧过头,深邃的眉眼染了点火光,幽幽的声音冷不丁的冒出。
「你捅的。」
他又补了句。
「下了死手,差点溺在河中。」
他观察着覃桉的表情,就见她两只眼睛从震惊到不相信,慢慢的再到接受事实。
覃桉抱着双腿,下巴放在膝盖处,小声道:「你怎么不用灵炁护体。」
万岐嘆了口气,淡声道:「水下有禁制,用不了。你就像个乱扑腾的兔子,揪着两只耳朵都抓不住,还踹了我一脚。我们两个差点死在里头。」
覃桉啊了一声,皱着眉细细的回忆着。当时她意识模煳,可能把他当成了「神。」又十分恐惧,这才下了死手。
她本想张口解释一下,却被万岐抢了先机,他用胳膊枕着头,看着垂挂的钟乳石,低沉的声音中还带了点调戏的意味。
「川姑娘,你要知道,被救的姑娘要是放在我们万山,可是要以身相许的。」
覃桉憋着笑,没出声。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装模作样的啊了一声,表示惊讶又不好意思。
万岐见把她逗到了,不忍笑了一下,随之便准备随口开个玩笑圆回来。
谁知,覃桉又憋着声,冷不丁来一句。
「既然如此,如果很麻烦的话,那就这样吧。」
听到这,万岐直接扭头看她。
什么这样?哪样?
覃桉睁着眼睛,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只能以身...」
没等覃桉说完,万岐当即打断了她。
「我随口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这样,他们才认识多久,就这么傻楞楞的信任自己,还以身相许。
随之万岐站了起来,拍拍身子,转身准备灭了洞中火。
他灭完火,便双臂交叠的靠着墙,面色又回归了初见的冷意,他的视线落在覃桉的脸上,语调严峻,不带任何玩味。
「川姑娘,万山实际没有这个传统。你不必以身相许。
还有以后哪个男人告诉你救了就要以身相许,你直接给他塞点银子,将人打发走,莫要听他的话,这都是骗小女孩的把戏。「
覃桉闻言,乖乖的点点头,站了起来,从囊袋中扣除两枚铜板,塞进他手中,眼巴巴的看着他。
「那公子将就花吧,只剩这些了。」
「......」
万岐靠着石壁,指腹摩挲着铜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覃桉看他的表情,没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我当然懂的其中道理,不过逗你一下。」
万岐哦了一声,摩挲着指尖的两枚铜板,挑了挑眉,倾下身子朝她压了几步。
他的身影遮住了后方的光,整个影子罩住了覃桉,他一只胳膊撑着墙,幽幽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记得川姑娘刚见我时,疏远的很。救人一命,就将你我的距离拉的如此之近。既然你说要相许,那便许吧。」
许了我,就不能许别人了。谁知道哪天谁救了你,就跟人跑了,反正你也不记得万岐,那多个「晨乌」,也无妨。
说罢,他便将铜板还了回去。
覃桉怔了怔,直接从囊袋中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塞到他手里,眨了眨眼,笑眯眯劝阻到。
「万山没有这个传统,我不强求的。」
万岐推了推银子,勾了勾嘴角。
「没关系,我现在定一个。」
没等覃桉反驳,就见听后方洞穴脚步嘈杂不稳,步摇簪子晃的哗哗直响,时不时还传来男女的争执声。
江落被江澈连拖带拉的拽进洞内,江落的哭腔响彻了整个洞穴。
「你是何人?放开我!」
江澈道:「我是你哥。」
江落反驳道:「我没有哥哥!」
此话一出,江澈如雷轰顶,他那张风光霁月的脸直接扭曲成一张废纸,平日温和的声音也变了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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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你再说一遍!」
第19章 凶尸 没等江落说完,江澈直接一个手刃将人扛起。
万岐轻抬下巴,指尖敲打着腰侧银饰,攀在覃桉脖颈的炽迅速游离,径直游上江落的小腿,一路直至小臂。
它张开血嘴露出两个尖锐的刺牙,一口咬下。
两个微小的洞渗出了细密的血珠,江落瞳孔微缩,眼皮发重,顿时没了动静。
江澈将人放倒地,在她身下画了个阵,抬头眼神询问万岐,那只蛾子呢?
万岐揉了揉手腕,淡声道:「死了。」
江澈满脸不悦,就差把「怎么不让我动手」写在脸上。
他转眼看向洞穴,眼神落在河面上,刚欲说些什么,就见河中水柱蓬勃涌起,溅起的水花中是闪出一道黑影,阴气直袭岸上几人。
江澈正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佩剑出鞘,发出铮的一声鸣叫,拂袖飘荡,提剑直冲那道黑影,剑刃与硬物相撞,炸开水花。
江澈退后几步才瞧见来人。
那男人身着白衣,衣料因水而贴紧了腰身腰身,乍一看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
皮肤惨白,脚裸还栓着残断的铁链。
他再次上前,冷冽的剑气竟被他压过几分。
江澈侧身躲避,后方一道符咒略过他的左耳,飞向那人,符还未触碰,霎时烧了个干净。
覃桉皱眉,不料此等凶尸竟已到了四阶的地步。
她撇向万岐,见他已手持骨笛,有御蛊之势。他紧盯凶尸动向,沉声道:「拖一会,琼已经去请天樊长老了。」
覃桉一怔,惊讶于他早知水下的东西,看来她被入侵识海这段时间,定是错过了什么。
一笛长啸,不断在洞中迴荡。江澈提剑而起,剑气全全被那凶尸压制,衣袖也被阴气灼烧半分。
「江澈,引过来。」
覃桉划破手掌,血液顺着木剑滴落,在地上画出阵法。
江澈回头撇去不断拉扯将起引入,摄魂铃在空中旋转,覃桉掐诀退步,凶尸的怨念充斥着她的五感,耳边不断传来他的嘶吼声。
四阶暴戾,覃桉别说压制,她见都没见过,这阶数不知超了她多少修为。
只能先尝试锁在阵中,天樊长老应该离这不远,能拖一会是一会。
覃桉凝神掐诀,摄魂铃在空中发出一声震盪,男尸一怔,已然被这声铃响给震慑到。
手臂前伸勐地沖向法阵,他前脚刚踏入,空中一道符瞬闪直贴摄魂铃,好在笛音震碎,不然覃桉必遭反噬。
她朝符的方向看去,就见上空两道符链悬飞旋。远处那人头戴面具,身长玉立,腰间还配有覃家的摄魂铃。
覃桉看着那身形,那掐咒的手势,心中怒火比诧异高了几分。
江澈一剑刺入凶尸,将他推入阵法。那两条法链却将摄魂铃弹开,男尸瞬间暴怒撑破法链,向覃桉扑去。
覃桉看向那人,叫到
「覃温年!你做什么!」
覃温年没有搭话,洞穴内多了几道人影,皆是带着面具。
覃桉瞧了一眼,不禁暗骂,他还能趁这时跟她抢单子吗?
二人退到万岐身旁,看向四周,一眼看去约么六七人,头戴面具黑衣提剑。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几人与他们缠斗,覃桉接了一击,震的她手掌发麻,这些人的修为与覃温年一般,若以凶尸等阶评判,覃桉在三阶,他们则为四阶。
依照现在形式寡不敌众,还有个四阶凶尸需要压制。
覃温年腰间摄魂铃响起,清脆的铃声在洞中环绕,凶尸一怔,黑仁紧盯着他的眼睛,只是一瞬。
他又再次暴起朝覃温年扑去,覃温年根本招架不住,他衣袖已经被凶尸的怨气所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
「覃温年,你压不住的,我们合力结阵,等天樊长老来..."
覃温年撇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还是关心自己吧。」
只见覃温年两手结印,摄魂铃悬在空中,他的金色莽印浮在空中,覃桉直接甩了符过去,打断他的印记。
覃温年怒目而视:「覃桉!」
覃桉冷声道:「我得不到,你也别想要。」
覃温年再次结印,覃桉在江澈和万岐的掩护下,直接两道符再次打断他施法。
符法被打断,凶尸直冲他脖颈掐去,覃温年来不及防守,这时暗处飞出蛛丝缠绕过他的腰腹,将他一把扯过,避免被阴气灼烧。
女声从暗处传来,直冲他脑海。
「天樊快到了,撤。」
摄魂铃在空中震颤,夹杂着另一道声响,与他们缠斗的人影忽的变换阵形,提剑朝他们刺去。
江澈与他们过了几招,很快脸色就变的怪异起来,万岐也发觉了,二人对视,神色复杂。
江澈道:「川姑娘,是药人。」
话音未落,河水翻涌,捲起浪花,水珠化雾将三人裹住。
雾气愈发浓重,水银针悬浮其中,配合药人似箭雨般瞬间炸开,朝三人扎去,针头淬毒,细如春雨,一击毙命。
覃桉见事态紧急,只得退后几步,扬起双手,一把附上万岐和江澈的肩膀,轻轻往后一拉。
顿时灵炁大开,乌髮在空中不断飘扬,由快到缓,摄魂铃的声响在洞中被拉的无限之长。
覃桉脚尖一踏,声音冷如冰霜。
「阵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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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字落下,四周顿时暗下,她脚下浮现巨大的八卦两仪阵法,比先前对战白无双那次还要大。
八卦阵法在她的脚底绽开,所及之处变的缓慢虚无。
覃桉眉头紧锁,金铃在胸口颤动,心脉被颤的抽疼。
声音也不免抖了些
「颅顶。」
江澈听罢剑刃朝药人飞去,但心中却诧异。
他之前在练场阵外,只是感到空中气息流动不对,见他们在切磋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如今身在阵内才知别有洞天。
万岐见他分心,笛音霎时急促刺耳,将针雨震的粉碎,二人互看一眼,江澈这才凝神。
覃桉主阵,脚下干字直指覃温年,掌心伤口未愈,鲜血在凶尸头顶聚成鸢字法印。
她两手悬浮,大开挥起,隔断蛛丝。空间扭曲,两手忽的一握,凶尸的右手直接对准了覃温年的左肩勐地刺入。
覃温年霎时瞪大了眼睛,他的血液成了一滴滴水珠,在空中缓慢悬浮。
再拔出时,忽的阵法迅速褪去,鲜血勐地迸发,溅在了洞中石柱上,顺流而下。
阵法褪去的剎那,覃桉身子一晃,白皙的脖颈沾满了汗渍。
她低着头,汗水从她鼻尖滑落滴在地上,两臂悬空因疼痛止不住的颤抖,黑线成树杈肆意生长,蔓上了她的右掌。
凶尸被阵法束缚在地,只是一瞬,再次撑破朝覃桉扑去。
覃桉下意识拿手抵挡,右手在触碰凶尸之时,凶尸忽的顿住,他矗立在地,竟然没了动静。
这下不仅是覃桉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其他人皆是一怔。
她好似什么都没做,只是伸出手挡了一下,他就站在那不动了,四阶的阴气甚至没有灼烧她右臂,只是衣袖轻微的被烧去一角。
覃温年躺在地上,胸口因阴气的灼烧而腐烂溃败,在亲眼看见了这一幕时,不由为之震颤。
她做了什么?怎么能压制四阶。
接着他就对上了覃桉瞬间暗淡的视线。
覃温年似是意识到什么,赶忙道:「小妹,我可是你的哥哥!」
话音未落,覃桉一手摁住凶尸的鬼手,直直朝他胸口刺入,拔出的瞬间,血液溅在了她白皙的脸上。
洞口一道白袍身影闪出,覃桉退了几步,收回右手,凶尸再度暴起,在她的左臂上抓烂几道血痕。
天樊身形一闪,法印直冲凶尸,他扬起手将法印摁在了凶尸头顶,凶尸瞬间扭曲起来,挥舞着四肢,发出骨节的嚓嚓声。
天樊的额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法印不断逼近他,吸食阴气,最终法印破碎。
将他的等级从四阶降为二阶,凶尸躺在地上,被法链束缚,一时没了动静。
天樊用衣袖擦了擦额间汗,就瞧见倒在地上头戴面具,身着玄袍的男子。
左肩和胸膛被凶尸贯穿,胸口也被阴气腐蚀溃败。
他掀开了那人的面具,显然对这人不太熟识。
天樊侧身瞧了眼覃桉,就见她的眼神落在覃温年脸上,面色发白,嘴唇微颤,灵动的眼睛此时浸满了泪,泪水沾在她的黑睫上,顺着脸颊滑落。
她抹着泪,哽咽道:「这是...阿满哥哥?」
闻言,站在后面的江澈听的眉心一跳,心道:哭的这么及时。
万岐一眼扫过,直接用肘间捅了捅他,示意他闭嘴。
天樊看着覃桉抹着泪,捋了捋白色的鬍鬚和蔼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疑惑。
显然对这名字没什么印象。
覃桉擦着泪,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声音微微发颤 「长老,他是覃远伯伯的孩子。」
闻言,天樊好似有些印象。
覃桉又指了指自己,小声道:「我爹排第四,我是...」
天樊听罢,当即打断了她的话语,淡声道:「覃桉是吧,我记得,就你爹来敲我的门,骗我出关的那个。」
覃桉:「.....」
天樊又道:「这怎么回事。」
覃桉擦了擦泪,来回解释了一遍。
大致就是,他们发现凶尸,准备压制,结果冒出几个歹人,还有药人围攻。他们招架不住,正在与药人搏斗,结果覃温年被凶尸击中。
天樊环顾四周,见药人头颅尽断躺倒在地,也确认了她的说辞。
覃温年好歹是覃远的孩子,竟然跑到这来,还与药人一事有勾结。
他的目光落在覃桉的左臂,伸手便上前为她抹去阴气,印记吸食,再震碎,溃烂的皮肉还要用刀剔除才能包扎。
「无事了,一会天机阁和验尸官会来,你们都受了伤,去修整吧。」
覃桉的目光落在覃温年的尸体上。
天樊嘆了口气又道:「我会交于覃家,后事再叙。」
覃桉点点头,跟着众人离开了洞穴。
出了地下墓,视野一片开阔。
覃桉缓了几口气,左臂隐隐作痛,她看了看右手,黑线已经褪去,与血管融为一体。
江澈背着江落,思索半响,还是开了口。
「川姑娘,你和满公子关系不好吧。」
覃桉怂了怂肩,昂脸笑道:「还行。」
江澈面色微变,这看起来可不像还行的样子。
「感觉你下手快了,可以留着审问一下。」
覃桉怔了怔,侧着头看向江澈。
「你是我爹寻来的人,对吧。」
此言一出,明里暗里点的他不要向外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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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心道:不是你爹寻的我,是受你身旁那人嘱託,来寻你的。
江澈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点头笑道:「有些事意会即可。」
实际覃桉当时并不想动手,但覃温年若是跑了,估计之后很难再寻他。
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她不敢保证覃四爷会为她撑腰。
而且从那些招数看来,必然是做足了准备,虽然贵为兄长,但他们之间却没什么感情,相反覃温年也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这次是抢单子,下次又不知要抢什么。
已经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时机,可以将覃温年抹掉。况且他还瞧见了自己控制凶尸的一幕。
不过这事却不像他的作风,江澈和万岐都在,他是有十足把握能重伤他们三人?
还是他就想藉此杀了她。
想到这,覃桉的步伐一停,她看向万岐,询问道:「公子,可有见到白无双?」
第20章 识海 万岐微微颔首,似是在仔细回忆。
他思索一阵,淡声道:「在楼那。」
覃桉点点头,欲询问什么,就见万岐忽的一顿,眸中闪过一丝金光,指腹摩挲着腰间的刀柄,撇向江澈,面色阴沉下来。
「镇中安排了巫医,你和川姑娘先歇息,我一会就到。」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了。
覃桉见他步履匆忙,便跟着江澈回了镇中。
晚风微浮,天色暗下。覃桉顺眼看去就见居民挤成一团在与琼来回拉扯。
琼的身形纤瘦,玄袍紧贴腰身,勾勒出习武之人才有的紧实曲线。她的墨发竖起盘成髮髻,给人一种利落的美感。
居民的喧闹声传了过来,覃桉听罢不忍蹙起眉头。
「什么毒,我们没有中毒。」
「你也是天机阁派来的人?为何不嫁给神明?」
琼虽是面色不悦,但仍一言未发,该解释的她已经解释清楚了。
不存在河神一说,只是一只修为暴增的妖物给他们下了毒,影响神志,每年往河里投餵了那么多女子,他们还执迷不悟的拜神。
覃桉走了上去,扯开镇民,一把将琼拉了出来。
众人见到她的脸时,均是一怔,一位老妪抓住了她的手臂,满是褶子的脸挤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你,你怎么爬出来了,神明,神明会惩罚我们的。」
说着其他人蜂拥而上,围住了覃桉,撕扯着她的头髮。他们面目狰狞,嘴中念念有词。
「你怎么能出来」
「你活着我们怎么办?」
覃桉挥开手,他们又蜂拥而上,对于这种不会任何术法的镇民,天机阁严令不得伤害。
他们不断的辱骂着,覃桉最初耐着性子一个个反驳,最终百口莫辩,她慢慢的闭上了嘴。
之前在湘山独自送喜神时,都是贫苦百姓。虽然酬金少,但他们都格外祥和,覃桉也喜爱与他们来往,不自觉的认为百姓多淳朴。
干溪镇肯定比村子富足,怎么越富足的地方,事越多了。
她手中掐起咒印,金光弹开了周遭居民。
刚使出,老妪就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表情痛苦。
众人见状,怪叫道:「你竟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动手,我们要向天机阁投诉!」
覃桉双臂交叠,只能堆着笑矗立在那。
她不认为天机阁会抓她,倒是这群镇民,凭着自己是弱势群体,想尽办法来讹她。
她撇向江澈,就见他面色阴沉,佩剑在腰中微微发颤,显然被镇民的说辞影响到了。
许是他们过于吵闹,趴在江澈身上的江落醒了过来,覃桉回头,眼睛一亮,把江落扶了下来。
她身着嫁衣,头上还插着各式各样的花簪。
江落刚懵懵的睁开眼,覃桉便清了清嗓子,柔声道:「这位姑娘想必大家都认识,这嫁衣怎么穿上的,你们也心知肚明。」
人群中一中年男子发声。
「她被神明选中,我们为她穿嫁衣,有何不妥?」
「她不是修士吗?不该为我们嫁河神吗?」
覃桉听得眉心直跳,耐着性子胡诌道:「正因如此她现在与神明心意相通,能站在这就是代表了神。你们要忤逆她吗?」
闻言,那男子怒道:「你胡说什么?每个嫁神的女子,都...」
覃桉道:「都死了?」
接着众人陷入一阵沉默,他们似乎也知那不是神,不过是惧怕他的力量,毕竟他们皆是平民百姓,每年挑几个女子餵进河里就能换来太平,还能得到甚好的蚕丝。
但沉默只是一时,不一会人群又炸开了锅,相互推搡着,将三位女子拦在人群中。
江澈自知不能动手,但腰中佩剑已有按耐不住的意味,劝说不成,只能恐吓了。
好在天机阁部署的人员赶来,镇民才停止了哄闹声。
覃桉回过头,就见一群身着黄段,腰挂天字令牌的人迎风而来。
几人长棍一甩哄散了人群。为首的之人也着鹅黄绸缎,但料子和胸前纹路却比其他人来的金贵。
覃桉向后一瞧,与其对视,那人生的俊俏,墨发竖起,发冠中镶了颗红色玛瑙,更是衬的他格外贵气。
覃桉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对那颗玛瑙倒是有几分眼熟。她去天机阁时,肯定在哪瞧见过。
方时序走到人群中,那身贵气倒是没有影响他的言辞,举手投足格外亲和,丝毫没有高官达贵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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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勿要吵嚷,发生何事了?」
众人循声看去,方才倒地的老妪咳着声直起身板,哆哆嗦嗦的叙了一通。覃桉又反驳一番,补充了细节。
方时序摩挲着拇间的扳指,含笑看着她,心中却下意识将她和覃灵渊比较起来。
长得倒是漂亮,就是穿的太素。
他又瞧了眼江落,穿的花哨,却不突出。
他的眼神又飘向琼,身材不错,气质太冷,难以亲近。
他将人在心中划了个三六九等,随之从扳指法器中掏出沉甸甸的银子,给镇民们分发下去。
他似乎对干溪镇的案子没那么关切,只是想堵住他们的嘴。
他边分着银子,边笑道:「这次行事不周,以天机阁的名誉分发,大家勿怪。」
果然银子一发就堵住了悠悠众口,大家也不管神明的死活,口中皆是方公子心善,多亏了方公子。
方时序俊朗的容颜刻进了大家心中,覃桉心中腹诽:有钱真好。
众人一闹而散,覃桉便跟着琼去寻白无双。可方时序摺扇一开,敲了敲她的肩膀,满眼桃花,黑睫微颤,嘴角轻轻勾起,声音霎是好听。
「覃小姐,你胳膊受伤了,似是被阴气灼伤,此行我带了医修,帮你瞧瞧,别留疤了。」
覃桉看着他发冠上的玛瑙,一时还是记不起他是谁,她的眼神落在方时序脸上,脑中闪过覃温年的脸,几个大字跃然于脑中。
孔雀开屏。
覃桉侧头笑了一下,露出平日友好待客的笑脸。
「谢过公子,我们此次前来,也带了大夫,便不麻烦你了。」
说罢,几人跟着琼便回了镇中客栈。
客栈内还是以往的清冷,除了他们几个外客,没有别的人来住店。
覃桉不着急处理左臂膀的伤口,毕竟已经被长老抹去了阴气,此时除了疼痛,并无大碍。
她敲开楼的门,就见白无双躺在榻上,楼打着哈切坐在屋中,见她来了,便揉揉眼睛,笑道:「川姑娘。你来了。」
随之他的目光落在覃桉的左臂,覃桉摇头示意无事,便开口询问白无双的情况。
楼懒散的反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抵着椅背,用手托着下巴,回着她的问题。
「找到他时,他就躺在那,给他从墓里拖出来,解了毒就一直睡到现在。
心脉平稳,没有受伤,倒是一直睡。我代琼回了趟万山请长老,回来时他还在睡。」
覃桉思索片刻,怀疑他沉溺在识海中了,毕竟没有受伤。
当时她和白无双连结神识,下一秒就被他拉了下去,显然他被入侵了识海。
白无双防备心低,估计通过入侵他的神识,再污染了自己的。
覃桉让楼守着,自己盘腿坐下,握住了捕风屏,心中默念,便意识一闪来到白无双的识海。
她站在识海内,每踩一步都散出一道水波,她的脚底散出光圈。
覃桉朝前走了几步,果然白无山的识海很容易便进入,丝毫没有什么东西所阻隔。
识海内,远处有一道向外漏着微光的门,覃桉上前推开,忽的一阵刺眼,眼前的血海忽的消失,覃桉都来不及看清,识海内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白无双站在那,看向覃桉。
还是平日那副朝气的模样,笑起来跟太阳似的。
他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覃桉朝前走了几步,身后那扇门吱呀的关上了。
她环顾四周,这片记忆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覃桉看着他的模样倒没什么变化,便有些疑惑。
「你这怎么白茫茫的,什么也瞧不见。」
白无双拍了拍衣袖,起身笑道:「这是我的识海,自然受我控制。」
覃桉看着他白净的脸,也没有伤痕,跟往常一般没有什么区别,不免问到。「那你为何不出来,听楼说,你已经睡了许久。」
白无双眨了眨眼,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外界时间的流逝。
他思索片刻,揉了揉后脑,束髮的马尾被他顺的乱了些。
「是吗?我还以为你在生我拽你的气,不来接我了呢。」
覃桉有些诧异,她蹙起眉笑道:「你自己不就能出来?」
白无双摇了摇头,囫囵道:「自己走出来,跟别人救我出来是不一样的,我在等你救我。」
覃桉没听明白他的意思,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早些出来不好吗.....
「怎么别人不能救?」
白无双拍了下她的头,皱眉笑道:「别人进不来。」
说罢,他推搡着覃桉将人推了出去,身后的门重重的关上,血海被掩埋进苍白的记忆里,记忆中的女人连同他最后合门的动作随之消失。
白光一闪,刚睁开眼,覃桉就对上白无双直白的目光,他看向覃桉的左臂,一眼便认出那是被阴气所灼烧。
四周的肉变的溃烂,向外翻出卷边,像是烤煳的肉,已经不会流血,却微微可见骨。
覃桉注意到他的眼神,这才道。
「我无碍,一会就去看巫医。」
说罢,覃桉边走边跟他解释情况,将在洞内的状况都叙述了一遍。
不过覃桉没有说自己杀了覃温年,她将过程精简一番,几人便出了房。
巫医正坐在一楼桌前,静静的等待,琼和江澈等人也在,就是不见万岐。
看样子,这位年轻的巫医小姐已经给他们都检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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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正准备下楼,就见她轻抬双眸,望向覃桉,柔声道:「我上来便可,川姑娘不必下来。」
说罢,她提着医盒,往上走去。二人入了房内,这才坐下。
覃桉抬眼瞧她,只觉得这位姑娘细眉薄唇,生了副温柔的摸样,举手投足都透了股清清雅的气质。
她掀开医盒,给她扎了几针后,便开始为她剔去腐烂的肉。
「看我。」
覃桉当时晃神,倒是没听清她的话语。
万禾清捏住她的下巴,柔柔的目光与她对视,再次轻声道:「我说看我,别看那烂肉,骇人。」
覃桉缩了一下,不太适应陌生人的靠近,只得弯眉笑道:「我看我自己的肉,不害怕。」
万禾清没给她反驳的理由,语气仍是柔和的,但却不容置疑。
「那也看我。」
覃桉无法子只得盯着她的脸看,看到这幅岁月静好的面容,好似剔肉都没那么疼了。
万禾清边削着肉,余光不断撇向她,嘴中不断问着问题。
「在这忙完后,川姑娘便走了吗?」
因为她的语气和面容过于让人安心,覃桉不自觉的多说了几句。
「对,先回覃家,过阵子再去楚河深造。」
万禾清边帮她上药,边笑道:「不打算去万山看看?」
覃桉思索片刻,她本是打算去万山的,但如今万岐也见到了,倒是没有去万山的必要。
尽管她还有许多想问的,但似乎在见到他时,有些答案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既然没有挑明,自己倒也不必戳破。
若有缘,去过楚河后,他们再见也不迟。
覃桉浅笑答道:「下次再去吧。」
第21章 蛊蛇 万禾清微微颔首,帮她包扎完后,又想替她诊脉。覃桉收了右手,显然不想让她触碰。
万禾清也不强求,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视线又随之离去。她收拾着东西,慢吞吞的说道。
「不知川姑娘对卦术可有兴趣,万山有位看香婆算的格外准,川姑娘若有兴趣可以去瞧瞧。
赶尸巫蛊皆归为巫术,只是不知为何分成了两座山头,很久之前我们都是一家。楚河风景好,万山也不差。」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个人情感,像是在闲聊,无意多言了几句。
覃桉点点头,对这位巫医小姐的印象又好上几分。
收拾完后,覃桉随她下了楼。
众人在楼下等候,她往下一瞧,人群中还多了位黄衣公子。
方时序抬眼看去,目光落在万禾清身上,一时没移开眼。
万禾清显然也注意到直白的目光,就冷冷的撇了他一眼。
她提着药盒慢吞吞的下了楼,携了一身柔柔的气质,像极了只懂医术的世家小姐。
她缓缓下楼,提了下衣摆,抬头就撞上方时序俊俏的脸。
方时序摺扇一开,俯身低笑道:「姑娘来自万山?」
万禾清扫了下衣摆,淡淡的看着他,嘴中吐出一字。
「滚。」
闻言,众人抿着嘴皆未出声。
江澈对这位公子哥很是熟悉,他先前为赚外快没少往楚河的天机阁总部跑。
这位公子出手阔绰,是出了名的爱沾花惹草。
不仅爱沾花惹草,身上还带着金贵的范儿,不喜别人拂他的面子。
果然,只见方时序的耳根已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得通红。他脸色一阵红白,捏紧了摺扇,好似要将面子夺回。
「姑娘长得瑰丽漂亮,说话怎如此直白,她们世家小姐可不像你...."
话未说完,万禾清幽幽的目光盯着他,毫不留情,再次说了一个字。
「滚。」
这让方时序遭不住了,他耳根憋得通红,扇着扇子似乎想散去自己的窘迫。
他轻咳几声,欲打圆场,却见方禾清提着医盒直接就转身走了,丝毫没给他发言的机会。
覃桉站在楼上向下瞧见了这一幕,那颗红色玛瑙显在她眼中晃了又晃,格外显眼。
她回忆了一番,脑中闪过几个画面。
上次她去分部时,貌似正好撞见这位公子哥在撩拨别人,不过当时无人,她没好意思打扰,只得躲在暗处,被迫偷听了一番。
那女子好像格外生气,也不知发生了何时,就见他的发冠被打落,咕噜噜的滚到她脚边。
这颗红色玛瑙在光照下,亮晶晶的,很是刺眼,但覃桉也不敢暴露,只得往后又缩了缩。
就见方时序捡起了发冠,长扬而去。那女子倒是捧着银子哭的梨花带雨的。
此时方时序整理了衣冠,抬眼又见着覃桉,欲多说两句,打圆场,夺回面子。
白无双见状,敲了敲桌子,开口道:「方公子,你此次前来有何事要通知?「
方时序扫了一圈,看了眼琼,楼倒是毫不给他面子,直接翻了个白眼,带着琼出了客栈。
方时序咳了两声,摩挲着扇骨,坐了下来为自己沏了杯茶。
他抿着茶,点了点扳指,从中飞出两张白纸,飞向覃桉和白无双手中。
二人指纹刚印上,黑纸白字跃然于上。
【近日南疆多处凶尸暴动,地脉不稳,恐引发尸潮,你随天樊长老去万山,彻查药人一事。】
看完后,纸张便倏然碎去,在她的掌中化为灰烬,覃桉弹了弹灰,下楼坐到白无双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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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双将自己的字条给她,内容一致,没什么其他指示。
白无双心有疑惑。
「几百年没都未发生尸潮,今年这么不太平?」
覃桉的指尖敲打着摄魂铃,发出叮叮的声响。
「尸潮因怨而起,据覃家记载,千年前发生过一起。
阴鬼横行,凶尸破土而出,地脉尽毁,血流成河。廪君化白虎,受天雷,镇守南疆地脉,并被誉为初代尸祖。」
白无双有些无奈 。
「但这已经是千年的事情,那时界都未建立,也不知记载是真是假。毕竟这对我们都太遥远了。」
覃桉对这话语不可置否。
天雷,神明对他们来说太割裂了。
她虽知妖魔鬼怪的存在,但见得太少,下意识就将这种东西排除在外。
如今覃家传来消息,看来尸潮一事有可能发生,至于如何制止,场面到底如何,还得听上头髮话。
她撇向江澈,忽的问道。
「柳门近年可有飞升之人?」
这话像是在变相的问他,你可曾见过神明天雷。
江澈怔了怔,摊开手,笑道:「目前没有,我记得巫山云阁有一位,但云阁蔽世,没有做多消息。」
楚河柳门怕是最接地气的仙门世家了,商业做到飞起,又有机关家驻扎,连通南北。
天下哪那么多人能修道成仙,大多想要致富餬口。
楚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习得一些本事总比什么都不会来的强。
所以楚河的修道之人叫修士,更多的叫异士,拥有异于他人之能,但并不想飞升成仙之人。
例如覃桉,白无双这种。他们都有自己的世家,也得要一些要领,但并未修道脱离世俗,妄图成仙,以身证道。
覃桉听到江澈这么说,也不算诧异,毕竟修真建立时间尚短,若是都能飞升成仙,那天上不得挤满了人。
方时序摩挲着茶盏,笑道:「不管如何听上头指令便是,今日天色已晚,择日便启程吧。」
说着他给江澈留了个眼神,江澈随他出了客栈在外头闲聊。
江澈靠着墙,微微侧头,墨髮长尾落在肩头。
方时序道: 「你跟那覃家四小姐关系挺好?」
江澈闻言蹙起眉头,淡声道:「刚认识,不熟。」
方时序噙着笑,从扳指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我记得你初次本想得道飞升,但你的妹妹资质平平,你便换了路子,想在楚河扎根。
早些年,柳门因以蛊塑身,红蝶续命,牵扯了不少柳门修士。
十大长老废掉两个,柳三足为此废仙道,回万山习蛊。」
江澈看着手中字条,抬眼问道。
「陈年旧事,你提这些做什么?」
方时序淡声道:「三思年前,这可不算旧事。他现在在哪,是什么身份,你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别让他往下查。现在明面的和平维持不易。」
江澈低笑道:「什么和平,尸潮都快来了,哪来的和平?」
方时序啧了一声,盯着他。
「她说什么,你信什么?千年不发生一次,这次就要毁天灭地?依我所见,尸潮为表,几大势力暗流涌动,不过是噱头,覃家不过小家,湘山一个山沟沟,不足挂齿。」
说罢,方时序哼笑着离开了。
江澈看着手中字条,蹙禁眉头。
方时序虽为天机阁的人,但窥探字条应该做不到,更何况是这种加了符纹的字条。
【疑似药人窝点,万山兰花门分部,彻查。】
落款为柳门司部。
看完后字条燃烧,在手中化为灰烬。
江澈心中暗觉蹊跷,方时序前脚让他阻止晨乌彻查,后脚柳门让他捣毁窝点,这么说红蝶一事跟药人无关?
天机阁虽为信息枢纽,但成建时间不长,看来有些事还是掌握在柳门手中。
江澈嘆了口气,推开客栈门,入眼的便是江落懵懂可爱的脸。
对于江澈来说,江落的安危是第一位,哪怕授柳门养育之恩,他也将那视作故土,但若有天柳门危及他们二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带江落逃离。
尽管他的师尊是一位很好的人。
江澈并未将情报交换,只是和众人闲聊了一会,大家用过膳后,便回房各自睡去。
覃桉也没做多怀疑,洗漱后,便盖着薄被,靠在塌上。
屋中灯光忽明忽暗,她靠在床头,静静地等待着。
她在想,也许今晚覃温年的魂会来找她。
自从被金铃禁锢灵脉后,她听见的那些声响倒是越发的清晰了。
今日她杀了覃温年,洞穴中还有其他人,若是他们想报復,定然还会来找她。
药人一事与覃温年有牵扯,这些事,天樊长老定会查清。
她靠着床,难免回忆起覃温年死时的表情。
那无助绝望的表情。
她看向他的那一瞬,情绪翻涌,怒意上头。
脑中不断闪过幼时与覃温年发生的事,在覃家被欺辱的场景。
好像有人在控制她一般,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了他。
她嘆了口气,翻看着自己的右腕,那条黑色的血管,时隐时现。
她现在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覃桉垂着脑袋,披上外衣,出了客栈。
夜色无人,镇上都熄了灯,悠长的小路蜿蜒,她又走向墓穴,翻身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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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中昏暗,她燃起摺子在洞中摸索。
覃温年若生怨,那他的魂魄应当还在此处。
她感受着洞中的生灵,侧耳细听。
一阵摩挲的声响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在剐蹭地面。是活物,不是魂的哀嚎。
她越走越深,到了今日事发之地。
覃桉下意识测洞中阴气,但符咒并未燃烧,这说明他的魂已经离去。
覃桉蹲下身子,昏黄的光照亮了地面,此处已经被清理过,连药人的银针都被一概收走。
既然魂已离去,那也无需她再超度了。
洞中昏暗潮湿,还带着些薄薄的雾气,覃桉裹紧了外衣,便原路返回。
长道漆黑,石壁上还挂了些蛛丝,摩挲的声响从另一端传来,穴中还有另一个洞口。覃桉掐咒,符链环绕发出微光。
她朝那洞中走了一步,洞内幽深,前方还有石柱阻挡了她的视线。
覃桉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前方未知,若要探索,明日叫上白无双一起会更加安全。
想罢,她便决定原路返回。
覃桉转了个身子,还没迈出步子,就觉脚腕一凉。
她垂眸看去,红蛇绕着她的脚裸,发出窸窣的声响,红鳞,金瞳,身上还带着漂亮华丽的纹路,正是万岐的蛊蛇。
覃桉咽了下口水,虽不知它为何跑到这来,但心中还是惧怕它会咬自己。
毕竟是蛊蛇,毒性应当不弱。
她准备燃符将蛇赶走,身后却感到一阵恶寒。
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覃桉来不及掐诀,黑暗中探出的两只手,勐地将她向后一拉。
覃桉惊叫一声,火摺子掉在地上,发出嗒的声响,瞬间熄灭。
最后一点光骤然消失,覃桉陷入黑暗,一时惧意涌上心头,她不断的扭动,双手却被人钳住,一把摁在头顶。
在惊恐和慌乱中,覃桉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深邃的眼眸透着琥珀色的光,半散的墨发垂在她的耳侧,他的双眸紧盯着覃桉的脸,幽深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猎物。
耳边不断传来蛇鳞摩挲地面的声响,炽攀上了她的脚裸,紧紧缠住她的腰肢,勒的她喘不过起来。
覃桉想挣脱,但缺氧的感觉,让她使不上劲。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步步紧逼。
覃桉欲扬起护体之气将人弹开,却莫名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缠绕在覃桉的鼻尖,令她头昏脑胀。覃桉抿着唇,双腿使劲蹬了两下,腿在蹭在他的腰间时发出银饰的叮铛声。
覃桉瞪大了眼睛,冗长的黑睫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万岐?他为何会在此。
第22章 隔阂 幽香越发的浓郁, 麻痹了神经,充斥着她的脑海,像是为捕捉猎物而提前准的陷阱,一旦踏入, 便会醉倒在温柔乡中, 无法挣脱。
炽绕着她的腹部, 发出嘶嘶的声响。
冰凉的髮丝垂在她的脖颈, 万岐垂下头,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耳侧, 缓慢向下,低缓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洞中格外清晰。
覃桉已经能感到他唇的温热,他的獠牙好似就要抵上她的脖子。
恐惧爬上后嵴,隐忍了三年的情绪勐地迸发。
就连你也想吃我吗?
你也想将我当做补品,饮血吃肉。就像我爹所惧怕的那样, 被关进牢笼任人宰割。
覃桉哽咽着红了眼眶, 不停地蹬踹的腿,尽管银饰晃得叮噹响, 但眼前的人像是听不见般,仍旧无动于衷。
尖锐的牙齿抵上她脆弱的脖颈。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泪水不停地从眼眶中溢出,哽咽的求救声在无人的洞穴中迴荡。
「万岐…等等, 万岐!」
求救并没有让眼前的人停止动作,覃桉不断地蹬着腿, 窒息的感觉充斥她的五感, 当獠牙刺入时,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啪的断裂。
一个声音植入脑海。
杀了他。
想法一旦产生,便不可遏制的肆意疯长。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 双手勐地挣脱,猩红的眼睛与发白的唇形成鲜明的对比。
覃桉双手掐住了他的后颈,一股无形的力量附上她的双手。
只要她想,她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她的手在发颤,浑身都因恐惧而发抖。
杀了他。
杀了他们。
她屏住唿吸,两手掐上了他脖颈的脉搏,黑线从右手蔓延,她的手掌清晰的感受到脉搏的跃动。
下一瞬,脖颈从她手中滑落,万岐忽的泄力,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
覃桉睁着眼睛,怔怔的看向自己的手,两手悬浮在漆黑的空中,像是不属于她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涣散的眼神才得以聚焦。
她感受到脖颈处那微弱的唿吸。
覃桉缓缓的放下手,二指压上他的脖侧的脉搏。
微弱无力。
盘绕她腰肢的蛊蛇也骤然松开,泄了力趴在她腹部。
覃桉僵硬的动了动手,小心的掐住它的七寸,想将它扔开。
手刚触碰,趴在她身上的人忽的一颤,缩紧了身子,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中,头埋在她的颈窝,紧紧的抱住,让人动弹不得。
覃桉望着漆黑的洞穴,冰凉的石壁让她隐隐发寒。万岐的身子从炽热逐渐降了温度,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覃桉甚至能感到,那蹙起的眉峰和细密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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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很疼。
活该。
疼吧,疼死你算了,谁让你想咬我。
紫雾般的幽香环绕在她鼻尖,覃桉僵硬的抽动着手指,她慢慢在心中确定。
她中毒了。
覃桉无力的掀开眼皮,睁着眼睛保持清醒。
隔着布料,她能感到那坚实的臂膀和胸膛。那介于男子和少年之间的体型,跟幼时的拥抱完全不同,跟她的身体也不同,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接触男人。
对于覃桉来说,这个拥抱十分具有威压感。
这是她第一次害怕万岐。
害怕长大的万岐。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幽香逐渐淡漠,覃桉才有些力气,勉强的动了动胳膊。
她伸手推了下他的肩膀,但圈着她的人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覃桉蹙着眉,二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虚弱但活着。
她缓了口气,掰着搂住她后腰的手,刚掰开一半又缩了回去。
她努力平復着自己的心情,垂眸看向埋在自己肩上的人,由于距离过近只能看到一段脖颈。
脖颈处还微微泛着红色的印记,髮丝黏腻遮挡了一部分,但在覃桉眼中却格外刺眼。
她的秀眉蹙起,抿着唇,抽出手放在他的后颈,轻轻的揉着。
覃桉不断揉着,可揉着揉着,几个时辰前的场景再次浮现。
那股杀意闪过脑海,她的手不免加重了力道,垂在肩上的人喉咙滚动,闷哼一声,低沉的声音从颈侧传到耳边,再次拉回了覃桉的思绪。
她回过神,垂眸看向他脖颈。
白皙的脖颈又多了道鲜红的指印。
覃桉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后颈,用灵炁疏散。
不知是不是灵炁的原因,那圈住她的胳膊似乎松了些。
覃桉缓缓的掰开他的手臂,小心的抽出了身子。
直到整个从臂弯中逃出时,她感到酸麻的身子瞬间血液流通了。
覃桉揉了揉肩颈,看向地上的人。
万岐侧躺着,乌髮尽散,双目紧闭。本是深邃冷淡的五官,此刻因虚弱而化去了一身戾气,像个家中落寞,沦为阶下穷的贵公子。
不过,再贵的公子也不能张嘴咬她,威胁她的性命。
覃桉蹲下身子,侧着头看他。
幼时的模样与现在的男人重叠,之前没有细瞧,如今看来眉眼还是有几分相似。
不过现在变得更加锋利冷淡,让人难以接近。她记得她先前一直想见他,等他来寻她,可如今见到了,倒是这副模样。
她伸出手,纤细的二指点在他的胸口处,为他顺着体内杂乱的灵炁,直到那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
一种复杂的心里产生,她不想他死,但也不想管他。
覃桉没有收手,二指停在他胸前慢慢的画着什么。隔着布料,指腹在胸前游走。
覃桉没有看到万岐微微抽动的手指。
她嘴中低念,当最后一笔符结束时,那鸢字的符印微微闪烁了光芒,随之在他胸口隐去。
见咒法已成,覃桉迅速直起身子,拾去洞口掉落的火摺子,裹紧了外衣迅速离开洞穴。
天蒙蒙亮,山间日初泛着凉意。
趁着镇上的人还未甦醒,覃桉翻上栈外的苍树,跃进了窗内。
覃桉不会在吃亏的地方摔两次跟头。
虽不知万岐为何会那样,但她差点被吃是真的,那种被强制压下的恐惧时不时泛起,她嘆了口气,莫名想到千罂粟。
她记得千罂粟,她舔了一口自己的血,在自己耳边说她是半妖时,就露出一副狩猎的表情。
幼时懵懂的情谊被惧意代替。
下蛊,失约,还有昨日的压迫感,哪怕这些都有苦衷,甚至身不由己,覃桉也做不到让情谊延续,再次喜爱信任这位危险的蛊师。
鸢印是最后的防线。
只要覃桉感到他的靠近对自己不利,她便能让鸢印灼烧,扯动心脉,这份痛苦与她的金铃在体内颤抖一样难以忍受,甚至更疼。
万岐要更衣,很快会发现,待到发现之时他定会来找自己讨说法,解掉鸢印。她也能藉此搞清楚一些事情。
覃桉不喜欢主动询问,无论对别人邀功还是吐苦水,一开口就觉得身上有蚂蚁在爬。
但有些事情已经冲到她面前,那就不得不知道了。
覃桉换上新衣,收好旧物,便趴在桌上眯了一会。
窗外的天渐渐亮起,风吹着树梢散进一阵叶香,不到一个时辰,她的门便被敲响,覃桉晃了晃脑袋,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前去开门。
抬眼便是江落那张可爱的脸。
「川姑娘,该走了。」
覃桉点点头,暗地里掐了下自己,跟着江落下楼,走出客栈。
镇前到道路宽敞,备了两辆马车,抬眼瞧去琼和楼正低声说些什么,万岐站在一旁,双臂环胸,像是在思索。
覃桉注意到他换了身衣裳,绀色暗纹衣袍,玄色腰封,腰间还挂着昨夜那串银饰。
应是感受到目光,万岐便抬头顺着目光看去。
二人对视的剎那,覃桉浑身一僵,惧意蔓延,迅速将眼神落在江落身上,眉眼弯弯的和她聊家常。
微妙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展开,以一种旁人察觉不到的速度拨动了万岐的神经。
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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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上哪里怪异,但这感觉比在初见之时还要隔阂。
幼时第一次相遇,她心里害怕,所以说了几句夸赞的言语。这次换了个身份认识,她仍会保持距离,但也不至于露出那种神情。
像是下意识想藏,但没藏住。跟兔子见了蛇似的,本能的蹬腿想跑。
万岐蹙着眉头,仔细回想,脑中闪过的片段,都是前几日在洞穴中的场景。
她总不能因那句「以身相许」这么防着自己。
人员陆续到齐,路上逐渐吵嚷,方时序不跟他们同行,自己早已备车去了万山。
万岐见他们正聊着,准备上前,搭话试探一番。
覃桉跟江落站一块,她们白无双正聊着什么,待看见万岐走来,覃桉仍露出那副亲和明媚的笑容。
万岐见她笑了,脑子嗡的僵住,好似自己刚刚的猜测都是在胡扯,方才那一瞬的隔阂感在这笑容中莫名被化解了。
万岐整理了下情绪,欲说些什么。
覃桉笑着看向他,然后...…
拉着江落转身上了马车。
万岐:?
她刚刚好像对自己面露凶意。
万岐扯了扯嘴角,面色微微僵了一下。
白无双站在一旁丝毫没意识到二人的僵持,再加上他是位自来熟,便跟万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起先他对这位「蛊师」印象不佳,但后事相处,四捨五入他算是救了众人。
此刻「晨乌」的形象在他心中立住。
冷漠但靠谱。
白无双搭上了他的肩,笑着讲了几句。
万岐侧头撇了眼他笑意盎然的脸,白无双瞬间接收到这个目光,便自顾自说着,将手缩了回去。
马车内,万岐在左,江澈在中,白无双在右。
江澈跟白无双放在一起简直是灾难化身。
马车颠簸,二人的话倒是没停过,尤其是白无双,他侧着身子能聊上好久。
万岐的脑中还在思索方才的事,被他们二人扰的额间突突直跳。
他掀开帘子,起身出了车内,坐到前端。
他撑着身子,胳膊搭在膝盖上,侧头瞧了眼赶车的楼,语气不轻不重,却耐人寻味。
「是我缺钱,还是万山缺钱,你就雇了两辆车?」
楼闻言眉心一跳,握紧缰绳,目光直视前方,声音微小但却能让人听得清楚。
「少主,我昨日寻不到你人影,而且我的银子琼在管,我才是真的「穷」。」
万岐的指尖敲打着车板,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那你为何不问她要。」
楼吸了口气,挥动缰绳。
「惹她生气了,不敢跟她说话。」
「.......」
万岐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楼被看的后嵴发麻,一时不明所以得缩了缩脖子。
没等楼反应,万岐攥住他的胳膊,径直抢过缰绳,一脚将他从马车上踹了下去。
他稳着马车,沉声道:「你现在,要么爬上她的马车,跟她解释清楚。要么,自己走回万山。」
说罢,缰绳在他手中勐的一甩,颠的车厢勐烈摇晃。江澈探头出来,瞧不见楼,只见万岐劲瘦的背影。
江澈还未开口,耳中便传来万岐低沉的声音。
「怎么,你也想下去?」
江澈早已习惯了他这无差别攻击,直接摸上腰间佩剑,笑道:「我御剑。」
万岐挥动缰绳,颠的江澈一个踉跄,他下意识出剑。然而长剑刚出,却只是出鞘,却无法御剑。
万岐似是早有预料,从喉中发出一声低笑,淡声道:「万山禁止御剑飞行。」
江澈:「…..」
说着,他挥动缰绳御车,想将方才烦闷的气息散去。
江澈无奈,只得钻入马车,老实的跟白无双继续聊着。
另一边,楼刚被踹了下去,便迅速转身跳上了琼的马车。
她们的马车速度不快,很是平缓。
楼也收着力气,轻轻的落在她身侧,琼没有看他,神色淡然,目光平视,稳着力气赶车。
楼盘腿坐下,总觉得气氛微妙,他怕琼不愿意听他讲话,便眨了眨眼,慢慢出声道。
「那个少主让我来….」
话没说完,琼脸色一沉,稳着马车,淡声道:「下去。」
「……」
楼垂着脑袋,看向她,声音低低的,唤了声她的名字。
「谢堇一。」
闻言,琼短暂的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楼伸手接过了她的缰绳驱策马车,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琼坐在旁边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第23章 抓人 马车缓慢, 覃桉坐在中间,她本就睏倦,如今夹在中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身侧的江落已经靠侧睡去,万禾清坐在一旁, 掀开帘子, 不知在思索什么。
覃桉的昂着脖子, 努力挺直背嵴, 但眼皮却不听使唤。
她撇了眼万禾清,心中很想与她交换位置, 但车内宁静的气氛让她莫名发不出声。
好像一开口就会打破平衡,想到这她不禁搓了搓手,仿佛有蚂蚁在爬。
万禾清注意到她的动作,侧过头看她,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
「没想到, 你会在这些事上难堪。」
覃桉侧着头, 睁大眼睛瞧她,似是疑惑。
万禾清没有解释, 只是伸手捏捏她的脸,掂量了下, 淡声道:「哦,因为你面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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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她让覃桉坐在一侧, 自己掀开车帘,站在前端, 然后掏出一个药瓶递给了琼。
「这个给少主补身子, 我沿路採药, 自己回去,不必寻我。」
楼闻言, 抬头问她。
「少主生了什么病?」
秀髮随风飘扬,万禾清将其捋过耳后,撇了他一眼,冷笑道:「脑疾。」
只雇两辆车,不是脑疾是什么?
楼听罢,立即反驳道:「你别胡说。」
万禾清的目光落在琼身上随之又看向楼,顿了顿,笑道:「记得让少主匀你几颗,我看你也脑疾。」
说罢,她脚尖一点跳下车内,完全没听他在叫嚷什么,径直转身没入深林。
楼见她这般傲慢,气的攥紧了缰绳。
「给她惯得,会医术了不起?」
琼淡淡的哼了两声。
「禾清医术极好,圣女都夸她妙手回春。而且我觉得她言之有理。哦脑疾,我指的是你,没说少主。」
「........」
万山围有毒瘴,飞禽走兽难以逾越,琼将丹药分给众人,这才赶着马车越过那片紫雾林。
紫雾迷濛,雾气翻涌。
覃桉嗅了嗅,瞬间想到万岐身上的幽香,下意识掩住口鼻,将探出的头缩了回去。
马车绕山,众人穿过飞檐边墙,便入了九黎主寨。
主寨依山而建,飞檐翘脚,位置偏高,与山底的普通寨落错开。
这跟覃氏坐落湘山一角原因一般,主寨的人大多异士,便本能与寨民相隔。
桑榆暮景,山内微凉,吊脚楼房耸立成排,长廊交错,覃桉上了台阶,推开厢房门,一眼看去不由得一怔。
她站在门前,愣了愣,随之退了几步,穿过较短的木廊,敲开江落的门。
江落闻声,揉揉眼睛,问道。
「怎么了?川姑娘?」
覃桉用余光看了眼里头的布置,笑道:「无事,我想着,待会我们一起用膳吧。」
见江落关了门,覃桉又自顾自的走了回去。
她入了房内,环顾四周。
看来这几间房的布置一样。
跟她家的布置一模一样。
她刚走进来,还以为回家了。
覃桉合上门,抿着唇在房里转了一圈。
随之她坐在榻上,伸手摸了摸被褥。
站起来又坐了下去。
她瞧着那浅色床幔,左侧还挂着碎花香囊。
这个床塌的软硬度也太像了,她甚至怀疑布置这房间的人,是否睡过她屋子的床。
覃桉抖了抖身子,脑中闪过什么,忽的弯腰查看床底,在看到那没有扣环暗格,她这才松了口气。
这人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此时炽挂在房梁暗处,歪头瞧见了这一幕。
在寨内的万岐身子后倾,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木质榻檐,靠在罗汉软榻上。
他与炽连接神识,眼中倒影着屋中景象。
他先前为了半夜餵本命蛊,没少往她房里去,他坐在床塌边自然是知道床的软硬,但他可不会往床底看。
怎么,她床底藏东西了?
万岐透过炽,静静的看着,他那漆黑的眸子像是附了层薄薄的膜,变得浅了些,透着琥珀色。
这时江澈步入寨内,他刚坐下,寨内又相继来了人。万岐见状,便挥手示意他们不必顾及江澈,坐下说。
梵氏一族面面相觑,便开始说着祭祀的事。
他们见万岐心不在焉,便寻思将话题引到南部繁芜寨。
在他们看来,万岐是凭空出现的。大祭司乌英掌管万山,子嗣成群,虽都是义子义女,但势力遍布各地。
在万岐出现以前,谁都可以是万山少主,但当乌英指定他为少主时,这一切又不同了。
这人看着过于年少,又没什么作为。他们此次前来就是想试探他的脾性。
他们正说着,万岐微点下巴,但视野却在关注覃桉房内。
覃桉在屋内转了一圈,便站在衣阁前,伸手将它打开。
衣阁很空,只有一件浅蓝衣裙。覃桉将它拿了出来,目光紧锁,随之她又对着光细细对比。
衣裙的布料柔滑,逆光下的暗色水纹像是镀了层银箔。
裙子很漂亮,但这尺寸是给正值豆蔻,十二三岁的女孩穿的。
覃桉抿着嘴,尝试拿手掌比对了一下尺寸,面上逐渐露出疑惑又不敢确认的表情。
她记得幼时万岐带她去量过衣裙的尺寸。
随之她将裙子放回衣阁,又翻找起来。
她打开抽屉,瞧见里头放了本书和一个方形食盒。
覃桉没有翻看书,直接将食盒拿了出来,掀开食盒,里面摆了几块乳白的糕点。
覃桉低头嗅了嗅。
新鲜的,甚至没有隔日。
她看着糕,犹豫再三,还是放进嘴尝了一下。
糕点入口的剎那,她的黑睫轻颤。
嘶,熟悉的味道。
这时炽绕到房梁另一边,探下头,观察着她的表情,万岐将这些尽收眼底。
他的指节抵着唇,心里逐渐有了答案,但仍不确定。
不够,这还不够确定她记得自己。
万岐在路上时,思索了很久。
她为何会应约露出疏离的表情,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她记得识海里发生的一切。
但记得应该只会让覃桉疑惑,认为「晨乌」语言怪异,为何会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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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她记得万岐,并对自己心有芥蒂。不然万岐也想不出,她为何会露出那种表情。
他看着覃桉拿了那本书,伸手翻开。
看着她一目十行,飞速扫过随之又瞬间合上,脸颊绯红,一把将书塞进介子囊中,暗骂到。
「他留这破书做什么?」
听到这,万岐撑着下巴,没忍住又扑哧笑出了声。
众人?
江澈 ?
梵氏正在将话题偷偷过渡到繁芜寨,见方才还沉默的万岐突然笑出声。
众人皆是一怔,内心彷徨。
他们着万岐的表情,见他从笑意又回归沉默,随之平静的看向他们,示意他们继续说。
众人面面相觑,见他对这话题没什么反应,便觉得有希望,于是继续将话题引到扩张寨落。
万岐本想细听他们说话,忽的见覃桉开了门,一名青衣束髮的青年走进,不免眉心一跳,视角又被拉回覃桉的屋内。
白无双关上门,伸手拉椅子刚坐下,就见覃桉收了装糕的方形食盒,抬头道:「去你屋里说吧。」
万岐蹙着眉,暗地啧了一声。
什么话他不能听?
覃桉放下食盒随他出了房门。
炽绕过房梁,迅速游离到白无双窗边,来不及攀上房梁,只得将身形变得细小,贴近窗外一侧,看向着里头状况。
覃桉进了屋,再次环顾四周。
还是一样的布置。
她看向白无双,指了指床榻,歪了歪头,淡声道:「我能坐这吗?」
白无双抬眸对上她直白的目光,心中嘶了一声,一种怪异的感觉蔓延,染红耳根。
好端端的坐他的床做什么。
他点头应允,示意可以,随之便拉开椅子坐下,靠着椅背,两手交叉,拇指却不住相互摩挲着,有些紧张。
覃桉坐在床榻边,灯光散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她抬起眸子,眼眸扑朔,在无意间看向白无双时,二人对视的剎那。
白无双第一次感到,何为举措不安,感觉眼神落在哪都无法缓解方才的紧绷感。
但覃桉只是坐了一下,感受了床的软硬,随之又迅速站起,拍了拍方才坐的位置。
然后她起身转了一圈,又指向抽屉,淡声道:「我能开一下抽屉吗?」
这话问的怪异,但白无双没说什么,还是怔怔的点头应允。
覃桉开了抽屉,还是一本书,一盒糕。
她随手翻开书籍,那只是一本普通的蛊书,她歪头思索,答案逐渐明了。
万岐是故意的。
这里布置跟她房间如出一辙,挑不出毛病,他就是故意放那本书。
若她询问,他可以说侍女放错书了。
若她没询问....…就证明她知道他是万岐?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直说不好吗?
覃桉思索着,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白无双对面。
白无双看着她这一番动作,更是疑惑。
「你这在替我测风水?」
覃桉笑了一下。
「我可不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白无双淡淡的勾着笑,在腰封处点了几下,拿出图纸铺开,手指点在天机阁分处。
「我们今晚去拿,明日去天樊长老那?」
覃桉点头应允。
白无双拧了下眉,又道:「都去几次了,你还不告诉我去的原因?」
覃桉听罢,捧着脸,那双灵动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你也没告诉我你在里头找什么。」
白无双顿了下,眼睫微颤,随即便想张口解释。
覃桉笑着,立刻抬手打断他的气势。
「你的事,不必全盘托出。不涉及我,我便不需知道。」
随之,她想了想,还是将金铃锁脉的前后缘由说了一番。
白无双听她描述,眉头蹙起,他先前只知下蛊一事,不想其中还有覃四爷推波助澜。
他的手指敲在天机阁的位置,说道:「依你的意思,你爹将解开金铃的密文全部销毁,湘山的天机阁分部都没查到,万山的概率也很小。」
他将图纸捲成卷收了回去,又道:「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更安全。
流血不会吸引妖物,而且只要你不随意使用灵炁,就不会有人发现。」
覃桉摇头道:「若有人真的想抓我,我的境界又受金铃限制,那才是毫无反手之力。没人能护我一辈子。」
白无双嘆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停顿一番,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你在湘山挺好的,你又是覃家的四小姐,没人会伤你。」
闻言,覃桉抬眸,看着他那双温和的眼睛,语气平缓却无法让人反驳
「我不是覃家的小姐,覃灵渊才是。
白无双,我不能因为害怕,就停止前进的步伐。」
说到这,覃桉顿了顿,眼眸流转,用细微的灵炁感知屋内。
忽的她扬起一道符甩向窗外,符咒瞬间炸开,扬飞几片落叶。
白无双身形一闪,来到窗边,抬眼看去,只有飞落的叶片。
「谁在?」
「弄错了。」
他看着那被炸开的树皮,又看向覃桉。
「我发现,你出招时,下手都挺重的。万一误伤…」
覃桉歪了下头,耐心解释道。
「既然想好出手,就得一击毙命。若让对方反攻,那招式出不出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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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窗边,环顾一圈,并未发现异常,但嘴里却小声喃喃道。
「正门不走却翻窗,我看他心中有鬼,其心可诛。」
在寨内的万岐勐的回神,左眼下侧脸颊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轻轻裂开,渗出一点鲜血。
万岐皮肤白皙,此刻这点殷红显得格外刺眼。
他抬手抹去那点鲜红,蹙着眉看向门外。
她怎么每次出手都必杀,跟我有仇似的。
「少主?」
万岐被这一声拉回思绪,他直起身子,看向梵文卫,这才道:
「繁芜寨落多外来商铺都驻扎在那。你若想扩展到殷涸水域,你怎么不自己搬过去呢。」
梵文卫愣了一下,笑道:「那片还未开发,我的意思是」
万岐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我的意思是,我能立刻让人送你出境。」
梵文卫被这句话呛到,冷笑一声。
还以为是个好说话的主,没想到跟他娘一样不识抬举。想罢,梵文卫直接带着众人长扬而去了。
万山大祭司势力遍布,又传闻圣女阿莎可一目千里,感知万山生灵。梵氏想脱离掌管,开发殷涸水域,且不说那里荒芜,至今无人踏足。
就沖那众多的商铺,繁芜寨也不可能脱离万山。
也不知梵文卫把谁当傻子。
万岐摸了摸脸颊伤口,撇向端着果盘进来的江澈。
江澈吃着水果,问道。
「聊完了?我看你根本没听吧。」
万岐站起身子,没接话。
「你帮我杀个人,我今夜去趟天机阁。」
江澈疑惑道:「半夜去那作甚。」
万岐笑了笑,指腹剐蹭着脸颊那出微小的伤口,沉声道。
「抓人。」
第24章 盗窃 夜间亥时, 二人下了山阶,便朝天机阁赶去。
长夜漫漫,繁星指路,覃桉在脚踝处贴了道符, 便迅速的穿过了九黎闹市。
夜间的九黎寨灯火通明, 人声喧闹直接压过了二人踩在屋檐的哒哒响。
等到了天机阁, 已是深夜。
阁楼耸立在半山腰, 褪去闹市的繁杂,显得庄严沉重。
覃桉脚尖一点, 站在树干上,半蹲着身子,观察着这栋阁楼。
天机阁分为两部分——外楼内阁。从外观来看,它只有九层高塔,而第十层为内阁, 便隐匿其中。
天机阁设有结界, 白日有高阶异士看管,每个进入天机阁接委託, 查取资料的人员都会被记录其中,只要踏入, 结界自动匹配人员信息,形成符文。
覃桉曾经试过很多法子, 无一例外都会被记录在内。
直到某天,她无意发现天机阁的结界有运转规律, 只要短暂的封脉锁炁, 呈一种假死状态, 再卡点进去,便不会被记录其中。
但白无双不需如此麻烦, 他所修的盗家功法,无论身形速度都格外之快,天机阁的结界根本捕捉不到。
待白无双巡视一圈后,确保周围无人,便站在天机阁高门外。
覃桉与白无双对视,确认无误,这才从树上跳下,站在结界前。
她观察着结界的运转,告知白无双何时进入,便掏出银针为自己扎针封穴,封住的剎那,覃桉就身子一软,闭眼倒下。
白无双护住她,二人身形一闪,瞬移到结界内,随之迅速为覃桉破穴。
覃桉勐地睁眼,大口喘气,五感渐渐回归。
覃桉在第一次进入假死状态时,感觉整个人就像溺在水中的人,怎么都爬不出去。
后来次数多了,便逐渐习惯。
假死时与世隔绝,最难受的还是迴光返照,五感回归之时。像是新生儿第一次接触世界,本能的感到害怕。
白无双曾说他可以帮自己找,但覃桉还是放心不下,在数次练习后,这才和白无双配合进去。
她喘了几口气,当五感完全回归时,便踏入天机阁。
天机阁外阁有九层,其中第十层内阁隐匿其中。
九层楼梯交错环绕,二人迅速到了九楼阁顶,星盘在阁顶运转,书架直耸上方高层。
书架前方是一张巨大的羊皮捲纸,天机卷悬浮空中,在昏暗的阁内散着微光。
白无双将天机阁令牌放在天机卷处,令牌倒映,羊皮卷上浮现出三个字,白墨染,随之又迅速消散。
天机卷旁出现传送阵法,覃桉与白无双踏入,瞬间二人传送到十楼内阁。
头顶满天繁星,眼前书架围绕中间的法柱成弧形排列,宛如迷宫。
这不是覃桉第一次进入天机内阁,所以搜查起来也格外熟练。
覃桉用法柱先搜寻一番,果然查无此文。
于是她便拿出一道白绫,在白绫上绘制术法,遮住双眸,再次睁眼时,无数咒文脱颖而出。
她便盯着咒文不停寻找关键字符。
白无双则在内阁一处仔细搜寻。
二人搜的仔细,都没有互相打扰。
暗处,万岐坐在阴影的书架顶部瞧着二人的动作。
二人动作迅速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看就是惯犯,没少往天机阁的禁区跑。
万岐摩挲着下巴,看来根本不需他的帮助,这二人也能顺利离开天机阁。
内阁一处,白无双的眼中不断浮现咒文。
飞速扫过之时,他忽的一顿,目光停在那书架底部难以辨认的咒文上,便将那本残缺破旧的书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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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页
白无双在腰封上点了几下,将那张泛黄的纸页覆在书上,刚附上去,纸页便将内容復刻下来。
白无双收了纸页,这才起身寻找覃桉。
覃桉在另外一区,此时眼覆白绫,穿梭在形如迷宫的书架中。
咒纹在她眸中不断闪过,尽管带着关键字眼,却很难在茫茫书海中寻找。
覃桉也不打算一次就能寻到,先前在湘山找那么久都没找到,这次待在万山,总有时间让她把这的书籍都搜寻一遍。
她往书架中寻找,忽的前方一堵书墙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个声音虽然微小,但内阁中过于安静,覃桉还是注意到那声音。
她冒着腰,向前走去。
星辰在阁顶运转,散着微光,阁内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覃桉眉心一跳,分辨着声音动向,径直转身躲在书架暗处。
万岐站在她身侧,有些好笑的瞧着她。
覃桉探头专注分辨声响,可声音却不翼而飞。
她回过头,正觉得怪异,刚抬眼就被勐的捂上嘴。
昏暗的阁中,漏着点点微光。
男人身着玄色暗袍,一手撑着木架,另一只覆在她白皙的脸上,少女温热的唿吸擦过他掌间虎口,伴随着唇的触感,轻微的剐蹭着手掌。
二人靠的有些近,覃桉不自主的收敛唿吸,透过薄薄的白绫,男人的面容变得模煳,金色咒文在他的后侧时隐时现,泛着金光。
她的眼睫缓缓眨动,透过白绫看向他的双眸。
她并不意外万岐的出现,此刻她更想知道,他来这做什么,是来找东西,还是阻拦她的。
书架外,脚步声还在迴荡,二人对视,皆没有出声。
阁中昏暗,二人靠近,近到万岐能闻见她墨发的清香,淡淡绕在他鼻尖,不自主的就想再近一些。
他收敛了唿吸,胸口缓慢起伏,微微低头,垂眸看着那条白绫。
白绫之后是她那漂亮的双眸,灵动的,乖巧的,甚至暗藏玄机,让人猜不透的。
此刻他莫名就很想让她注视着自己,看着她漆黑的眸中只有自己。
他收回撑着木架的胳膊,伸手朝她的白绫拨去,修长的指腹触划过她的脸颊,停在白绫的边缘。
刚要掀开,覃桉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蹙眉恶狠狠的盯着他,示意他不许乱动。
随之,她的指尖点了点盖在她嘴上的手掌,让他拿开手。
万岐轻轻颔首,目光注视着那条白绫。
他知道她不会出声,此刻也做不了什么动作。于是,便收紧了压在她脸上的手,恶劣的用力捏了一下,还是放在那不动。
覃桉一怔,下意识就想踹他一脚,脚刚动,又被忍了回去。
二人僵持不下,覃桉想拨开他的手掌,此刻脑中传来一个声音,连结神识的剎那,覃桉瞳孔放大,指尖停在他的手背,轻轻抖了一下。
「我好像听见了脚步声,你在哪,没事吧」
白无双的声音在脑海中迴荡,覃桉抬眼看向万岐,迅速回道:「无事,不是我,阁里应该还有别人。」
万岐注意到她的举动,低下头又朝她凑近了些,漆黑的双眸透过白绫,好似要将她看穿似的。
覃桉皱着眉,掐了下他的手,示意他别再靠近。万岐点点头,另只手撑在了她左侧,靠近左侧太阳穴处。
「不能在这耽搁太久,你在哪个区域,我去找你。」
闻言,覃桉迅速回道:「我自己能解决,阁里不止我们,别.……」
话未说完,靠在她左侧的手指用力捏了下她的耳垂。温热的指腹从耳垂传递,随之指尖一下一下的剐蹭到她的耳廓。
血液涌上覃桉的脖颈,爬上耳根,她脸颊绯红,顿时唿吸一滞,眼睫微颤。
她心脏在触碰的瞬间勐的跳动。
怪异的感觉擦过心尖。
好痒……
真是的,他在做什么!谁让他捏自己的。
她抬起眼眸,看向万岐那张俊美的面容。那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她,目光极具攻击性,好似在质问,她在和谁说话。
血液褪去的剎那,覃桉感到一阵压抑危险的气息,她抖了下身子,轻轻侧过头,不让他的指尖触碰自己的耳廓。
不让他看自己绯红的脸颊。
神识突然断链,另一侧的白无双面色焦急,他起身想搜寻她的身影。
神识再次连结的瞬间,他的脑中迴荡着覃桉平静的声音。
「方才我在观察,阁里至少还有两人,你小心些。不必寻我。」
言毕,神识再次断链。
覃桉侧过头,迅速整理了心情。
她拨了下袖中的莲花刺,将其握在手中,看向万岐,示意他保持距离。
万岐注意到她的动作,松开了覆在她脸上的手,轻轻的退了几步,指了指后方的暗处书架。
寂静的阁内迴荡着那阵脚步声,声音交杂很是随意,像是内阁的常客,毫不避讳。
二人转身来到暗处书架,并排靠在书架一角,缓缓蹲下。
覃桉转着手中的莲花刺,二人对视的瞬间,覃桉咬着唇,微抬下巴,像只发怒的猫。
毒刺轻点他的颈侧衣襟,直接威胁他不许再靠近。
万岐颔首,跟她扯出半臂距离,靠着书架,屈膝半跪的蹲了下去。
他的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半扎的墨发垂在肩头,他撑着下巴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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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页
似是在说,这距离够不够。
覃桉没理他,靠在书架后,听着两人动向。
那二人并不避讳,尽管对话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阁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那红衣女子背靠书墙,娇嗔的声音让覃桉浑身一颤。
「方公子,这儿真是内阁?」
方时序捏住了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低笑道:「你想来,我便带你来。」
红衣女子靠在他怀中,指尖勾住他的腰封,轻轻扯了扯,喃喃道:「这可是禁地,在这会不会...」
方时序环住她的腰肢,低头靠在她的颈侧,声音低沉。
「这不正好,安静又无人打扰。」
听到这话的三人,渐渐沉默了。
覃桉:「....」
蹲在一旁的万岐:「......」
满脸通红的白无双:「.......」
覃桉蹲在暗处,两只小手抱着头,心中不断腹诽。
她是否跟方时序八字不合,怎么每次都能撞见他撩拨别人。这可是天机内阁,储存机密文件的地方,严肃不可侵犯,他们就在这做龌龊事?
接着,那边传来了怪异的声响。
覃桉脸颊顿时滚烫,不是,这动静也太大了。
大到覃桉都害怕书墙上的书掉下来。
她待在一旁,直接封住穴道,不去听他们的声音。
她的余光撇过万岐,万岐也封了穴道,蹲在暗处,面色阴翳,看不出喜怒。
覃桉侧过头,目光越过木架一侧,落在二人所待在的书墙处。
地面除了散落的衣物,还有掉落的书籍。透过白绫,那闪动的符文在她眼中跳跃。
覃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该愁还是该喜。
那书掉在他俩脚侧。
她怔了怔,回过头。正对上万岐幽幽的目光,她想解释什么。下一秒,万岐便伸手封住了她的目穴,不许她眼睛乱瞟。
覃桉无奈之下,只得在囊中摸索,掏出捕风屏,茫然的在他眼前挥了挥。
万岐垂眸,挑了挑眉,嘴角忍不上扬。他将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二人连结神识的剎那,覃桉淡淡的声音在他脑中迴荡。
「我要等他们离去,拿东西。」
万岐:「行。」
因为覃桉被封了耳目,很难感知外界动向。
没过一会,覃桉便再次连结神识,问道。
「都一刻钟了,他们走了吗?」
万岐:「没有。」
「他们为何这么慢。」
万岐:「.....」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有离去的迹象。
万岐的余光瞥向倒在地上的女子。女子双目涣散,嘴角微张,已经没有生命特徵。
方时序半敞衣襟,抬脚踩在那女子的腹部,像是在踩一摊烂泥。
阁内传来另一道声音,那男子身形劲瘦,黑布裹住全脸,甚至没有露出双眼。
方时序满面红润,揉了揉手腕,穿戴好衣裳,便长扬而去。在掠过那男子时,慵懒的声音迴荡在寂静,严肃的阁内。
「把这清理掉,那女子皮相还不错,送你了。」
那男子点点头,将阁内的痕迹清扫后,便将红衣女子的尸体抱起。
男子的脸部溃烂,他隔着黑布盯着她的面容。指腹划过她娇嫩的皮囊,低笑声嘶哑难听。
待几人都走后。
万岐才解开覃桉的耳目穴道,覃桉扯下白绫,无意与他对视,清澈的眸子似乎噙着笑意。
她冒着腰,探出一个脑袋,待发现众人都走后,便大着胆子想伸手去拿那本书。
万岐站在她身后,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又掏出帕子,叠在手中。
覃桉不解的瞧了他一眼。
万岐隔着帕子将书拿下,他的声音从身后传进,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你别碰,脏。」
第25章 盯梢 覃桉接过那叠着书的帕边, 飞速扫过内容,拿出几叠纸张开始拓印。直到拓印完毕后,她才将书放回。
她将东西收入囊袋,抬眸间二人无意对视。
任务完成, 空气莫名陷入尴尬。
她觉得好像应当说些什么。
可说什么呢?与他能说什么呢?
问他为何来此?还是为何偷听他们说话。
覃桉捏了捏耳垂, 好似那留有温热的气息。
她放下手, 眼神无意扫过万岐的衣襟, 短暂的停在了附有鸢印的胸口处,脑中闪过洞内的场景。
二人再次撞上视线, 空气中再次陷入一阵沉默。
覃桉的思绪犹如乱麻,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天快亮了,速来阵口。」
白无双的声音在脑中迴荡,覃桉迅速回神,淡声道:「我走了。」
随之便转身离去了。
她的髮丝在转身时飘起。
万岐的双眸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眉头蹙起。
他们好像只是短暂的亲近了一下。
于黎明初晓之际, 再次被拉回现实
覃桉转身跑进了阵口,与白无双一同离去。
此时天还未完全亮起, 她与白无双走在露水沾湿的小道,二人罕见的没有说话。
气氛很是怪异, 不知过了多久,白无双才问道:「没拿到东西?」
覃桉摇摇头, 笑道:「拿到了,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
闻言, 白无双的眼中闪过在阁内拓印的字句, 他轻轻的嘆了口气, 再次露出往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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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如何便如何,想那么多作甚。想再多, 太阳依旧升起,不会改变什么。走吧,小爷带你用早膳去。」
说罢,白无双沖她眨了眨眼,挥挥手示意她跟上,墨发剐蹭着肩侧,青色的衣摆划过沾满露水的嫩草。
覃桉嘆了口气,似乎已经习惯他安慰人的方式,她晃晃脑袋,把冗杂的思绪拍散,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后方,在无人见到的角落,万岐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站在树梢上,高大的树荫将他的身形完全笼罩,在见到二人安全离去时,他的身影便消失在还未破晓的夜中。
*
九黎的偏远的一角巷口,鲜血瀰漫。
天色未亮,巷内阴影为几人打着完美的掩护。
江澈站在巷内,收回长剑,剑刃回鞘的剎那,剑气扫荡,发出铮的声响。
女人倒在地上,紫色绸衣被剑气割的残破不堪。
凛冽的剑气钻入数道伤口,使皮肉绽开,向外卷着边,像极了初开的花朵,花瓣绽开,向外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深可见骨。
江澈握着剑柄,沉声道:「我未曾想到你会加入暗门,你不呆在楚河,跑这作甚?」
含芷没有说话,她趴在地上,黏腻的髮丝沾在血泊中,头颅贴地。
她那漆黑的眼珠缓缓转动,无神的朝江澈看去。
她的指尖缠绕着蛛丝,江澈再次出剑,剑刃飞去,削去了她那十根纤长的玉指。
十指断裂,含芷一口鲜血吐出,她用半截手掌捂着嘴,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他。
江澈蹙紧眉头,显然对于审问一事,还不熟练。
他再次开口道:「你与覃温年联手袭击我们,有何目的。」
含芷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用沾染鲜血的眼珠看他。
天已有微亮之势,江澈怕人愈来愈多,会被瞧见,此刻只得无奈的将人带回询问。
此时巷口传来窸窣的声响,万禾清身着白衣,墨发用素绳系了个低发尾,她跟在红蛇后头,慢悠悠的晃着。
江澈回头,虽是神色诧异,但见她白衣似雪的往巷口血泊走,还是不忍开口道。
「万姑娘,别往这走,都是血渍,小心脏了鞋袜。」
万禾清柔柔的笑了笑,从袖中打开一个盒匣,黑蛛从中爬出,沿着她的衣角踏进了血泊。
黑蛛爬进含芷的口中,含芷面色大惊,立刻扭动起来,她用没有手指的残掌使劲扒着自己的口,在黑蛛钻进时,含芷瞳孔涣散,趴在地上不住干呕。
万禾清关上盒匣,放入袖中,对着含芷柔声道:「少主说,你们暗门不要打覃小姐的主意。这个是他送你的。」
她站在血泊前,垂眸盯着含芷的双眸看了又看。
随之笑道:「少主本想让你回去,给你主子带话。
我看你活不了多久,不如放我屋里吧。正巧我想看看药人的试验品,里头构造是什么样的。」
说到这,万禾清脚侧的红蛇炽,沖她吐了吐蛇信子,示意不满。
万禾清撇过眼,装作没瞧见,她侧头看向江澈,勾出一抹笑容。
「江公子,这好脏,都是血。」
江澈点点头。
万禾清满意的笑了笑。
「那就劳烦江公子了。」
闻言,江澈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白衣似雪的女子,再看看地上的血渍,这才明白她是何意。
江澈脱了外衣,盖在白芷身上,欲将人捲起来抗走。
她扬手给白芷扎了几针,抬头对江澈笑道:「真是麻烦了,回头请你吃茶点。」
江澈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这算公事还是私事。
万禾清好似看穿他的心思,淡声道:「还你的人情。」
*
九黎山下人来人往,白无双与覃桉坐在街边铺用着早膳。
覃桉半眯着眼睛,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嘴里嚼着嚼着,眼睛却慢慢闭上了,像一个犯困的鹌鹑。
白无双拿筷子敲了下她的头,佯装怒意。
「吃完再睡。」
覃桉撑着脑袋,点点头。
白无双瞧了她一眼,思索一番,随即道
「天樊长老至今没传唤我们,那今日休息,明日再去也不迟。」
覃桉睁开眼睛,将包子咽下。
「你这是消极怠工。」
白无双喝了口粥,面色平淡。
「长老不急,你就歇着。」
覃桉啧了一声,埋头小口喝粥,喝完后从囊中掏出帕子擦嘴,这才发现竟然有两副帕子,可能是在阁里顺手放进囊袋了。
这俩帕子一模一样,都是平常款式。万岐的那个卷了边,旧了许多,似乎常用。
她拿着帕子翻了翻,看向一角,好像是初次见面的那个帕子。
卷角有自己缝的一朵小花,说是缝,不如是拿针穿了几下。
没遇见万岐之前,她好像要学习缝尸,没碰过针线,就拿帕子当实验,随便戳了几笔,没想到这个帕子会在他那放到现在。
覃桉拿着自己帕子擦了擦嘴,便离去回了刚起身,一个女孩便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覃桉垂眸,看向她。
这女孩生的乖巧可爱,身着橘色衣裙,此时正满眼泪花,昂着脑袋眼巴巴的看她。
「姐姐,我找不到哥哥了。」
覃桉垂眸,蹙眉道:「你在哪走丢的,家在哪,哥哥唤什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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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页
女孩攥紧了覃桉的手,指向半山腰的主寨,怯生生道:「我哥住在那,叫万岐。」
白无双听了,咳了几声,一口粥没咽下去。万岐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再提到过,如今听来还很是恍惚。
他蹙眉道:「他住这吗?」
阿莎点头,看向覃桉笑道:「嗯,禾清姐姐说你知道他住哪。」
白无双看向覃桉,怪异道:「他还认识万禾清?覃桉,你别告诉我,晨乌是万岐。」
覃桉眨了眨眼,「问我做甚。」
白无双眉头蹙起,双眸紧紧的盯着她,「你早知道了?」
覃桉摇摇头,有些侷促。「比你早一些。」
白无双付了银钱,抿着唇看向覃桉。
「我若不问,你是不会说的。」
白无双不知如何言语,只觉心中莫名压着怒意,她怎么什么都不告诉他。
他看了眼阿莎,随之便转身离去了。
他始终都记得,覃桉坐在床前那瘦弱的模样,瘦到令人髮指。
他怕在这多待一秒,就忍不住当着这小姑娘的面,说万岐的不是。
阿莎看着白无双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所措,她昂着头小声道:「姐姐,我说错话了吗?」
覃桉吸了口气,忍着那起伏不定的心情,淡声道:「小妹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阿莎仰头笑道:「就,找到你啦。」
覃桉不再多言,她环顾四周,茫茫人海,不动用灵炁,她很难感知异样。
她看着这个女孩,心中有种难言的惧意。
是万岐让她来的吗?
覃桉缓了缓神,还是将她领去了主寨。
一路上小姑娘奔奔跳跳的,跟她讲述万山的故事,覃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
她现在很烦,什么都听不进去。
将人带回主寨后,她便径直回到厢房。
她站在屋内,运转金铃,散发灵炁。
浓郁的灵炁充斥整个房内,蔓延死角,无处遁形。
在确定没有任何东西时,她才脱掉外衣,准备沐浴。
房中有沐浴的隔间,她整个人泡在木桶中,脑中回想最近发生的种种。
今日找到解开金铃的密钥,是否太过顺利,她在湘山寻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在这就寻到了。
难道是因为万岐吗?
还有与覃温年一起的同伙,到现在都未曾出现。当时在洞中感知,除去覃温年应当还有三人在场。
都几天了,也没见着人影。
难不成,就此作罢了?
覃桉从浴桶中走出,湿漉漉的水渍顺着髮丝滴下。她看向自己右手时隐时现的黑线,脑中又闪过洞中控制凶尸的那一幕。
她得去找天樊长老,旁敲侧击的询问这件事。
在此之前,她要睡一觉,好好歇息一番。
醒来再跟白无双聊聊,得把事说清楚,不能就这么耗着。
覃桉身着里衣,躺在榻上。
床榻柔软,连这阵清香都是熟悉的味道。
覃桉无力的睁开眼,望着天,伸手去翻拓印好的那叠纸。
她的昂着头,从第一页开始看起。
冗杂的咒纹扭曲着在眼前冒出,是她从未见过的字体。覃桉先前学东西极快,许是灵炁加成,
除了锻体不行,咒文,功法一类她学的都很快。现在看着这扭曲的文字,她竟是一个也不认识。
覃桉躺在床上,从第一页翻到末页,越看越恼火,顿时睡意全无。
她登的一下坐了起来,走到桌前将符文展开,开始研究起来。
她床底下暗格处全是稀奇古怪的书籍,就没她学不会的东西。
她撑着脑袋,开始细细的研究。
时间流逝,窗外由亮便暗,现已经变得橙黄。覃桉靠着椅背,一头墨发垂下。
怎么办,她看不懂那些符文。
傍晚,覃桉窝在榻上合上了眼,一觉睡到夜间。直到敲门声响起,覃桉才揉揉眼睛,清醒过来。
灵炁似是触角透过门缝沾到了白无双的脚尖,覃桉感知到来人时,这才打开了房门。
白无双身着青衣,墨发竖起,他提着食盒,站在门外。
当门开时,他向前踏了一步,准备开口说什么。在他进入结界时,那灵炁的香气充斥整个房内,似是茉莉又似是栀子。
他怔了一下,看向眼前的人。
覃桉墨发垂下,外衣松垮的披散在肩头,在抬眸看向他时,眉眼弯弯,黑睫微颤。
覃桉回过神,在意识到他踏入结界时,眼睫一颤,她佯装镇定,抬手轻轻的推了推他,将他推了出去。
推出结界的剎那,白无双有一丝错愕,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覃桉的脸上。
白无双此时嘴唇干涩,下意识抿了下唇。
他喉结微动,抬起手,柔声道:「我见你整日没出来,猜到你可能饿了。我也没用膳,要不要一块吃。」
白无双有些侷促,他今日直接走掉,将她一人放在那,确实挺惹人生气的。
他右手提着食盒,青色的衣摆在风中轻轻吹起,带动了他的发尾。
他那明亮的眸子看向覃桉,月色洒在她身上,像是散着银辉。
「覃桉。」
闻言,覃桉抬起头,那双水润的眼眸看向白无双,她压着那层惧意,害怕他因为感知到灵炁而改变对她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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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页
少年的声音在风中飘动。
「今夜月色甚好。」
覃桉怔了一下,抬头望月,云雾微遮,残月高挂。许是心情不佳,她并未觉得今日的月色怎么个好法。
她看向白无双,嘴唇微动,直接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口问道。
「你放才进了结界。对灵炁没什么感觉吗?」
白无双闻言,下意识攥紧了提着食盒的手,磕巴道:「挺,挺香的?」
覃桉面色一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
她撑着门檐直接笑出了声,随之她笑着抖起了肩膀,整个身子蹲下,捂住了半张脸。
她真是多疑到无可救药了,竟然觉得白无双也会因此害她。
覃桉笑了一会,转身从屋里拿了笔墨,指了指外头。
「去外面说。」
白无双本来也打算在外头吃,此刻跟着覃桉下了吊脚楼的木阶,沿着路来到一处凉亭。
石桌耸立,半漏着夜色,远眺看去,能见河流蜿蜒,灯火阑珊。
覃桉打开食盒,咬着肉饼,在纸上写出了近日的计划。
白无双凑了过去,倒吸一口凉气。满满当当的行程就差没给她累死。
覃桉吞了肉饼,又拿了开始默写那歪七扭八的符文。
默完后,白无双瞧了一眼,怪异道:「什么东西。」
「密文。」
白无双抬头看向月色,又看向覃桉。
「你不安静吃饭,在这同我钻研密文?」
覃桉头也不抬,坐在那默着符文,时不时将纸张往白无双的眼前推。
白无双用手撑着下巴,眼神无意扫过纸张,他侧头看向她,忽的出声到。
「覃桉。」
覃桉闻声,抬眸与他对视。
「....能不能给我一滴你的血。」
第26章 撮合 晚间
主寨内灯火通明, 阿莎坐在长凳上摇晃着双腿,金蝶停在她的指尖微微扇动着。
楼身着玄色暗袍,抬脚便踏入寨内,在见到阿莎时, 忽的一怔, 下意识退了几步, 弯腰恭敬道:「圣女。」
阿莎点点头, 盯着金蝶,问到:「万岐呢?」
楼顿了一下, 回道:「在万医师那吧。」
阿莎哼了两声,「我从那过来的。」
楼眨了眨眼,似乎不知如何应对她的脾气。
圣女通常会在紫雾林同大祭司待在一处,九黎倒是不常来。
好在没多久,万岐便一边跟琼吩咐着事宜, 一边踏进了寨内。二人在看见阿莎时均是一怔。
琼俯身, 向阿莎行礼问好,便站到了楼的身侧。
万岐为自己沏了杯茶, 绕过木色书案坐在罗汉软榻上。
他似乎很是忙碌,半扎的束髮稍显凌乱, 深邃的眼眸此刻染了些疲惫之意。
他饮下茶水,一只胳膊放在木檐上, 侧头看向阿莎。
「母亲若要寻我,叫人传话就成, 你跑来这作甚。」
阿莎晃动着双腿, 笑道:「我跑来玩的。哦, 对了,我今日见着那小姑娘了。」
万岐揉了揉眉心, 佯装不知她在点谁,随手翻开案上一本书籍,淡声道:「哪个小姑娘能让圣女垂怜。」
阿莎耸了耸肩,随口道:「她好像生病了,体内两股气僵持不下。」
万岐没搭话,整个身子后倾,一手拿着书籍,撑头瞧着。
「她生病了就看医生,你跟我说作甚。我可管不了你口中的小姑娘,人家很忙,忙着跟她的好竹马四处处理事物,我也很忙,暗门余孽,药人窝点,还有万山地脉,哪个不需我费心。」
阿莎点点头,掐灭了金蝶,道:「我看你将要破境,近期少杀戮,以免反噬。正巧大祭司唤你,你就在蛇窟内待几日,破境后再出来。」
万岐翻动着书籍,轻声嗯了一声,声音悠悠,佯装无意问道:「她生的什么病?」
站在一旁的楼将这些尽数听去,朝琼的方向看了一眼。二人对视,琼踩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阿莎哦了一声,指尖又扬起金蝶盯着它看了又看,「什么病我不知道,但她现在跟别人吃糕赏月,玩的正欢。我瞧瞧,这拿着笔墨,是在作诗?这么闲情雅致。」
万岐的双眼仍旧盯着书页,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赏月?他们能赏出什么花来。」
阿莎收了金蝶,捂着嘴沖他歪头笑道:「你俩也赏不出花呀,赏月本来就赏不出花来...」
万岐放下书,红蛇在地面上剐蹭,炽的蛇尾甩向阿莎坐下的木椅,木椅一晃,阿莎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阿莎鼓着脸,径直叫道:「是是是,赏月,就你俩能看出花来。」
话音刚落,楼站在一旁,没忍住,抿着嘴低笑一声。
万岐撇了他一眼,径直朝外走去。
阿莎哼两声,随之跟了上去。
楼顿了一下,探出头,问道。
「少主,关于暗门。」
万岐回头道:「听琼指挥,我有事。」
阿莎走前面嘆了口气,橘色花边衣摆随风摇曳,金蝶凭空冒出,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过去能做什么呢?站在远处,看着她?」
阿莎跟着金蝶在前方走着,两只脚踩在玉石阶上,两旁的萤灯在丛间忽明忽暗。
「依我看你们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她跟你所描述的也不相同。」
金蝶在空中环绕,阿莎随手一挥,丛间绽出一朵朵野雏菊,坠在深绿的草丛上,很是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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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四年间,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今个是头一次发现,你这么别扭。时日无多,挑个日子跟她说说吧,不然,我瞧她可要跟别人走了。」
二人站在山坡间,嫩草铺满整个山野,残月高挂,云雾遮月。
向下看依稀能见玉白的凉亭,和两个人影。女子身型纤瘦,墨发披散,披着外衣正坐在那与男子闲聊,手中执笔,低头不知在写什么。
万岐在那远远的瞧着,风掠过他的绀色衣袍,吹动了腰间的银饰晃得叮噹响。
阿莎与他所看不同,她一眼看去,是九黎的万家灯火,凉亭下的绵延寨落,和那悠长的河流,万山子民的祈福声好似迴荡在她耳旁。
人的生命很短暂,但她的生命却很漫长。她以为覃桉的生命也应当如此,如今被弄成这样,真是造化弄人。
金蝶在她指尖环绕,圆润的小脸迎着晚风,她微微蹙了下眉,忽的出声。
「你在这看着吧,我去找她玩了。」
说罢,她绕着白玉阶,蹦蹦跳跳的朝凉亭走去。
残云遮月,萤灯泛着微光让夜晚有了点光亮。
覃桉托着下巴,冗长的黑睫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的行事方式,不涉及我,我可以不问不知不想。但你既然要我的血,就得告诉我缘由。」
白无双摩挲着纸张,抬眼看向她。
「没什么,我想尝尝你的血有何不同,只是单纯的好奇,不然我为何直接问你,而不是跟你打一架?」
覃桉看着他,凝聚灵炁在指尖中凝成一根细长的针,扎进了指腹中。鲜血从指腹中冒出,凝成一滴血珠。
白无双事先准备好了集血的管子,只是趁着今日气氛正好,顺势说了出来。
若他现在拿出来,倒是显得刻意,肯定又惹她多想。
他只得从她指腹上划去鲜血,放到嘴里尝了尝。
鲜血入口,没有他所想像的灵力充盈的感觉,只是普通的人血。
他注意到覃桉的神色变化,随既笑道:「金铃还是有作用的,尝起来就是普通的血。」
「覃桉姐姐!」
远处传来一声甜甜的叫唤。
二人抬眼看去,就见一个身着橘色衣裙,腰挂傩面的小姑娘,昂着笑脸跑来。
阿莎跑的很快,气喘吁吁的来到她面前。
白无双见到她,顿时脸色一变,他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某人的身影。
「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阿莎这次没有递好脸色,她明显感到眼前这个未及冠的小孩对自己的恶意。
她往覃桉那挪动脚步,笑道:「我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她丝毫没觉得,自己夹在二人身边有何不妥。
阿莎站在一旁,两只手捧住了她的手掌,盯着那还未干涸的血,小声道:「你怎么受伤了。」
说着,她将手捂住了她的手指,灵力传递的剎那,覃桉竟感到格外亲近和熟悉。
她垂眸看向眼前的小女孩,这个修为,怕是与天樊长老一般,已经达到大成境了。换算成凶尸等阶,四阶往上,将近五阶天诛。
「那真是巧了,哪都能...」
覃桉看了白无双一眼,制止了他的发言。
阿莎耸了耸肩膀,低低的笑了一下。
她现在倒是个有眼力的小姑娘。
阿莎提起裙摆,站在石凳上,看向那扭曲的咒文。
「好怪的文字,像是妖怪编的。」
覃桉眼眸流转,低头仔细的瞧着,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难道是妖文?怪不得她看不懂。
阿莎点到为止,不再继续说下去。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此时乌云遮月,风捲残云,竟有雷雨之势。
覃桉抬头望天,收好纸张,将外衣披在阿莎身上,将她裹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声低低的叫唤。
「阿莎。」
男人撑着油纸伞,遮住了半张俊朗的容颜,风掀起他的衣袍,手腕乃至腰间的银饰晃着叮噹直响。
阿莎裹着覃桉的衣裳向他跑去,甜甜的叫到。
「少主。」
万岐一眼扫过,在覃桉面上停了一下,顺势看向了白无双。
二人对视,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白无双对上他的目光,冷笑道:「真是巧遇。」
万岐撑着伞,微微吊烧眉眼眯起,淡声道:「不巧,故意为之。」
几人在场,气氛略显怪异。
覃桉蹙着眉,她本想跟那小姑娘说什么,如今倒是被截胡了。
她想和阿莎拉近关系,此刻就少不了和万岐接触。可每每和他呆在一起,总会让情绪的掀起波澜。
她又想到在阁中万岐捏了的耳垂,此刻那一处好似烧红起来。
万岐的出现,总是让她不够理智,无法精确的做出判断。
不能让这样一个人在暗处看着自己。
他太危险了。
得把他揪出来。
此时天空一道惊雷炸响,覃桉也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径直收了食盒,将纸张叠好放回袖中。
她看了眼天色,随既笑道:「快下雨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给白无双使了个眼色,便直接转身朝住处走去。
半路上,夜色昏暗,雷电闪烁,她没有回厢房,反而转了个弯,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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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页
她胡乱走着,七转八弯走上了条小路。
小路蜿蜒,周围还有稀疏的木林,她提着白色裙摆踩在玉阶上。
天色漆黑昏暗漆黑,只有两旁的萤灯照亮了她的脚边的白色衣裙。
她也不知这是哪,但覃桉觉得他在暗处看着她。不然也无法解释,她去哪都有他的身影。
天空忽的一阵轰鸣,雨水似是溃堤的,倾泻直下,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炸开了花。风微刮在胳膊上,四月天带着凉意。
覃桉没有躲雨,只是站在那,她抬起头,看向那遮住雨水的油纸伞,白木色的伞骨撑着墨花色的伞面。
雨滴敲打着伞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不知怎的,她莫名勾起了嘴角,心中确认了。
你果然在我身边放了眼睛。
无论去哪,你都能找到我。
覃桉身着白衣,裙摆随风飘扬,她站在他的伞下,静默在漆黑的夜雨中。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夹杂着雨滴落地,银饰晃动的声响。
「阿川。」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像是卸下了防备,平淡的唤出她的名字。
紧张的气息掺合在雨水中,他攥紧了持伞的手,垂眸看向她那纤瘦的肩膀,再次开口道。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覃桉转过身来,脚下的衣摆沾湿了雨水,她抬起眼睫,明亮的眼睛倒影着他的身影。
「我在等万岐。」
她淡淡的声音在雨中化去,这个久违的称唿再次说出。
万岐的唿吸随着她的话语乱了半分,他喉咙微动,急促的心跳声隐匿在雨水中。
覃桉注意到他那轻微的变化。
此刻也不想与他玩那些争面子的戏码。
既然甩不掉,又打不过。那就把他揪出来,拴在身边,让他捨不得伤自己。
她转过身,裙摆在转身那刻,转成了花。
覃桉在伞下莞尔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皎洁,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万岐为她撑着伞,静默在雨中,一时答不上来。
覃桉认定了他不会如实说出,毕竟在暗处盯着别人的一举一动,可不是好事。
她眉眼弯弯,张开手臂,轻轻的揽住了他的腰。
将头放在他胸口。
再缓缓贴紧。
她感到他的身子一僵,衣袍下的劲腰随之紧绷,就连唿吸都是故意放缓的。
她的耳朵贴紧了他的心口。
那勐烈跳动的心跳声在耳中如雷炸响。
她猜测到,他应当是喜欢自己的。
不然也不会总是跟着她。
但她也只有一点点喜欢他。
只有一点点而已。
她只是害怕惹怒他,害怕他监视她。
所以她选择掌握主动权。
她才不是向他低头。
他还欠她很多东西。
第27章 雨夜 雨还在下着, 打在二人脚边。
覃桉搂着他的腰,声音柔柔的掺合在雨里。
「你是不是在我身边放了眼睛。」
万岐见她主动提问,没有怨恨之意,这才伸手将人圈在怀中, 低低的「嗯」了一声, 算是回应了。
覃桉埋他怀里, 耳尖微热, 他的手附在她的后脑,修长的手指擦过脸颊, 插进墨发中,来回细细的摩挲着。
覃桉忍着那股酥痒的感觉,脑袋贴靠着他的胸脯。
她觉得自己不该紧张的,可万岐的手掌无意碰到她的耳廓时,她仍然忍不住往他怀里钻。
她咬着牙一边蹭着, 一边暗骂自己真没出息, 她又没那么喜欢他,在这悸动个什么劲。
她刚这么想着, 附在耳后的手掌就撑起了她的后脑,让她无可躲避的, 注视着他的双眸。
雨夜里,潮湿的风吹着她的衣裙, 带了些黏煳煳的泥土味,他的手掌微热, 二人对视, 她的心止不住勐烈跳动。
好在是雨夜, 不然她脸色的红晕就暴露了。
那张俊美的脸与幼时逐渐重叠。
他抵住她的额,紧盯着她的眼睛, 声音低沉带着些颤音。
「阿川,我很喜欢你。」
覃桉也许可能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理解字句的剎那,她的脑袋还是嗡的一下停止了转动。
她睁大了眼睛,好像是僵住了,就看着那张脸逐渐朝她靠近。
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脸,温热的气息扑过,干燥柔软的唇瓣相贴。
覃桉唿吸一滞,冗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就感到他的唇微凉,先是轻啄,然后无意来回磨蹭,酥麻的干燥触动神经,覃桉捏紧了衣角,闭上眼,唇被他轻轻咬住。
她无意识的昂着头,双眼微闭,纤细的胳膊下意识环紧了他的腰。
唇被轻轻撬开,舌尖自然的滑进去。
柔软的舌尖相碰,沾染着湿润的水丝。
温热的唿吸声彼此缠绵,紧锁。
她感觉她快化了,化在雨水里。
像是在做梦。
雨滴的敲打声,彼此的唿吸声,还有心跳声在此刻无限放大
直到他摁住她的脑袋,指尖插进墨发中,吻的愈来愈深。
让覃桉被迫抚上他的背嵴,攥紧了他的衣襟。
她向后倾着身子,因为喘不过气,忽的嗯了一声
覃桉勐的睁开眼睛,似是如梦初醒,直接狠狠的咬住他的舌尖。
覃桉松开手,从他怀中抽离,捂着嘴退后几步,她睁大了眼睛,神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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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页
她说好只有一点点喜欢他的
怎么就让他亲上了?
他先前那么欺负自己都不作数了?
这跟她的计划不一样
她怎么又栽在他手里了
覃桉睁着眼睛看他,眼眶浸了泪
她气的发抖,直接指着他骂了一句
「你个混蛋,你怎么这么让人讨厌!」
覃桉往后退了几步
万岐蹙着眉,情绪刚从那温柔的吻中抽离。
他将伞向她倾斜,似是不知她在说什么。
万岐放缓了语气,低声道
「我哪里让你讨厌?」
覃桉掉着眼泪,指尖戳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站在这就让我很讨厌。」
万岐怔了一下,不知说些什么。
他没有理解她的情绪变化,只得朝她走了几步,防止她被雨淋湿。
他朝她走一步
她就退一步
明明伞就那么大
二人却推推搡搡的走了一会
直到覃桉忍无可忍,擦掉眼泪怒道:「不许再往前走了。」
万岐不听她的,偏偏要朝她走。
覃桉气的憋红了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抿着嘴,二指掐诀,金色的鸢印在他心口忽的一颤。
万岐勐的弯下身子,差点半跪在地,他拧着眉,攥紧了衣领,五指扣的指尖发白,脖间渗出了冷汗。
覃桉自然知道这个滋味,这个疼痛,如同金铃扯动心脉,她用了三年才一点点适应这个疼痛,没人能第一次就接受这种疼痛。
她就是想让他止步,别再上前来,别再靠近她
他捂着胸口,抿着唇,向前走了一步,抬眼看向覃桉,闷着声音问到
「这是什么?」
覃桉见他还能走,忽的退怯起来,她缩着身子回到
「鸢印。」
话音未落,覃桉径直退出了伞内,转身就跑。
可她没走几步,又转身跑了回来。
万岐揉着胸口,张了张嘴,想同她说话。
谁知覃桉抬手将伞夺了去,自己撑着伞跑了。
万岐此时浑身发热,雨滴打在他身上像是要蒸发似的。
他看着那跑远的背影,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暗骂道:「她这个小没良心的,亲完就跑,还把伞拿走,真是一点亏都捨不得吃。」
他揉着心口,缓着步子,又追了上去。
覃桉跑回屋里,唿着长气。
她的白色衣裙此时泥泞不堪,由于跑的太快,还湿了鞋袜。
她刚准备拿毛巾洗洗脸,就听见门外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万岐撑着门,手还在揉着心口。
「阿川,你让我…」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闷响,似是人倒在地上。
覃桉吸了口气,轻轻扒开一条门缝
下一秒,电闪雷鸣
万岐直接撑开房门,硬生生的挤了进去。
他浑身湿漉漉的,髮丝滴水打在地板上。
万岐抹了把脸,甩去雨水,缓着气,沉声道:「你个没良心的,跑这么快做甚,我还能吃了你吗?」
覃桉抱着毛巾,小脸皱巴巴的,委屈极了,不知是惧意还是怨念,此刻她只是抿着唇不住的点头。
万岐见她这副模样,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揉着胸口,脱下了外衣。
覃桉一怔,叫道:「不许在我面前脱衣服。」
万岐没打算真在她面前脱,他径直走入隔间,宽了衣带。湿透的里衣贴紧了胸脯,他敞开衣襟,约莫手掌大的金色鸢印在胸口处散着微光。
白皙的皮肤此刻发红髮烫,竟是连雨水都不曾沾染。
他伸手摸了摸那块发烫的印记,随之将湿漉漉的外衣穿好,走出隔间。
他在房中点了萤石灯,柔黄的灯光照亮了屋中的角落。
万岐抽出椅子,推着她缓缓坐下。
他坐在一旁,指了指胸口,蹙眉道:「我做了什么错事?能让你这么生气。」
覃桉蹙着眉,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那愤愤不满的表情,她忍着气,将那晚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万岐听着她的描述,回忆起当时阿莎所说的,不能嗜杀,顿时感到心中堵的发涩。
他伸手摩挲着覃桉的指尖,可刚伸出手,覃桉又缩了回去,红着眼眶不看他。
万岐又抓住她的手,覃桉直接甩开,不满道:「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万岐攥住她的手,轻轻的吻了吻她的指尖,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反而提着刚才的话题,沉声道:「你当时应该拿匕首捅我几下。」
覃桉听罢,欲哭无泪,憋着气回道:「我没带匕首。」
万岐又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气到
「你应当掐死我,或者咬我几下。」
覃桉握紧了拳,回到:「当时是想掐死你的。」
万岐顺着她的意思,微微睁大了眼睛,点头问道:「那为何我还活着?」
覃桉抿着嘴,松开了拳
她自是不会说没下去手,于是只得回到。
「你身上有紫雾林的幽香,我中毒了。」
万岐听罢,揉了揉眉心,觉得言之有理,他这个毒跟紫雾林不同,比那毒瘴更加浓烈,她跑不掉也正常。
他思索片刻,握紧了她的手,淡声道
「你可以用鸢印,直到你消气为止。」
覃桉眨了眨眼,径直将手从他掌中抽,二指掐诀的瞬间,万岐不再握着她的手,反而靠紧了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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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页
他的面色毫无波澜,但稜角分明的面容却软了下来。
尽管他的眉眼锋利,眼角微微吊稍,尽显冰冷之态,但此刻看向覃桉时,却是柔和的。
他的身子靠着椅背,腹部紧绷,手臂在袖中青经掠起,微微抽动着。
比起方才的疼痛,这个明显弱了些。
这个想法刚产生,覃桉忽的加重了力道,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万岐喉咙微动,仍是没忍住皱了下眉。
这力道只有一瞬,随之就松开了。
覃桉伸手捂在了他的胸口,轻轻的替他揉着,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餍足。
真的有人能吃她吃过的苦,感受她受过的痛。
尽管只有一瞬,但他没逃,甚至只是皱了下眉头,他真当这么喜欢自己?
万岐抬眸握住了她的手,低低的笑了一声。
他的指尖绕着覃桉的发尾,柔声问到
「你还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补偿给你。」
覃桉收了手,干脆回了句。
「离我远些。」
万岐的指腹绕紧了她的发尾,皱眉道:「换一个要求。」
覃桉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鼻尖,眼眸流转,思索回道:「让阿莎帮我研究密文。」
万岐:「她本就会帮你。」
覃桉又道:「那,那帮我找覃温年的同伙。」
万岐:「已经死了。」
覃桉张着嘴,意外的啊了一声,怪不得没人找她,原来有人替她趟浑水。
她想着,心中莫名高兴起来。
覃桉摩挲着下巴,歪着脑袋,左思右想,这才道:「那就先记一笔,下次还我。」
万岐见她笑了,这才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侧着头绕着她的髮丝看向窗外,漆黑的夜,雨还在下着。
他的脑中闪过她不久前的话语,便握住了她的手,指腹不断来回摩挲着。
「今天把帐算完,以后就不能再讨厌我。」
瞧瞧,还得寸进尺了。
她径直甩开他的手,哼声道:「没完,由讨厌变为不讨厌。」
万岐蹙了下眉,一只手掌反握住她的手,另只手插入了耳侧她的墨发,摁住了她的后颈,两人额头相贴,瞬间拉近了距离。
他抵着她的额,抬起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似是不甘心般,柔声问道:「你就没一点喜欢我?」
覃桉垂下眼眸,缓慢的眨了眨,她低着头一时没有出声。
万岐又抵了抵她的额头,再次问道:「真的没一点喜欢我?」
覃桉仍旧摩挲着他的手指,低下眼睫没看他,也没有回话。
万岐忽的眸色一沉,贴紧了她的额头,一手捏住了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
再次沉声问道:「一点点都没有?哪怕是…一点点。」
覃桉舔了舔嘴角,似乎对他着急的样子很是开心。她奴了奴嘴,这才小声道:「就一点点。」
万岐听罢,这才松开手,顺势又将手掌放在她后颈,又贴着她的额头,循序渐进的问道
「一点点是多少?」
覃桉听他这么问,岂不是要没完没了。
她径直推开他,不让他再贴着自己。
「只有一点点,剩下的你自己攒。」
只有一点点吗?
万岐缓了口气,捏着她柔软的后颈,垂眸看向她。
他揉了又揉,捏了又捏,顺势一手捧住了她的脸,声音柔和低沉
「可是,阿川,我很喜欢你。」
他顿了顿,再次道
「这个喜欢与蛊无关。」
覃桉怔了一下,将这句话在心中念了又念。
她伸手附上了他的手背,小声道:「我知道了。那你加油,攒攒我对你的喜欢吧。」
万岐听罢,低低笑了一声,回到
「好,那我努力。」
随之他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再次开口道
「既然我努力了,你就不能背叛,更不能欺骗我。」
覃桉昂着头,与他对视,这种强烈被占有的感觉,让她心里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
至少可以确定,他不会背叛,不会伤害自己。
她甜甜的笑着,两只手握住他的手掌,不甘示弱到
「那要看你本事了,能不能留住我这只鸢。」
夜间的雨一直在下,打着屋檐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这一夜,覃桉跟他算了很多帐,记下了一笔又一笔,满满当当的写在纸上,万岐以血画押,答应她以后都是要还的。
二人说了很多,直至将要破晓,雨停了,万岐才从她屋里出来,这次他没翻窗,走的正门。
只是出来时,正巧遇到了回屋的江落。
二人对视皆是一怔。
江落震惊他从覃桉屋里出来
万岐思考她半夜去了何处
没等万岐发话,江落抢占先机道:「我出来晨练,习剑术。」
万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江落身上并未有沾湿的痕迹,甚至连鞋都是干干净净的,根本不像是去剑馆习剑,更像是乘马车归来的。
万岐笑道:「昨夜下雨,江姑娘好生勤奋。」
江落咳了几声,随即道:「那你们…」
万岐顿了一下,脑中思索,是等覃桉最做好准备公开,还是自己如实说出。
他的目光落在那扇门上,半虚掩着门,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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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岐笑了笑,随即回到
「是未婚妻,在干溪镇定下的。」
话刚说完,门便幽幽的关上了。
江落顿时错愕,一时忘记了为自己辩解下雨练剑一事。
她砸了砸嘴,很想将事说出去。
万岐并不意外,他转身准备回屋换身衣裳,顺便跟江澈打个小报告。
此时,天还蒙蒙亮,但不到午间,消息就传遍了。
最震惊的除了九黎寨落的姑娘们,那便是白无双了。
第28章 挑拨 九黎寨落山脚一处。
此时不到晌午, 早点铺子都关了,只有些卖糕点的茶水铺还开着。
白无双坐在铺前饮茶点,桌上还带了盒蜜饯。
他观察着街道,发现今日才不到晌午, 街上倒是人来人往, 而且不少是往主寨半山腰去的。
九黎主寨平常百姓可踏不进去, 能入结界的皆是些有能耐的异士。
白无双也没留心, 只是静静的吃着茶点,茶水铺人不少, 旁桌的忽的来了两位姑娘穿的柳绿花红,捏着点心倒笑着聊家常来。
「哎,你听江落姑娘说没,我们少主定亲了。」
穿青绿衣服的姑娘一怔,攥紧了茶盏, 怪异道:「怎么可能, 我刚从主寨下来,你别乱说。」
「什么瞎说, 她当我面说的。听讲是湘山覃氏的姑娘,早就定下了。诶, 这可是少主夫人,今年花山节, 肯定能见着这姑娘。」
穿青绿衣服的姑娘饮下茶水,面色看不出喜怒, 只是缓了一会, 这才道:「我就没见他参加过花山节。花山节年年有, 他年年不出面。」
穿紫红衣服的姑娘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听闻少主在回万山之前, 在覃家住过一段时间,许是人家早认识呢。」
绿衣服答道:「认识如何,大祭司可不一定同意。
覃氏跟我们万山关系可不好,听讲之前同为南疆,连一片的。
覃氏自己把自己划出去了,前代的圣女都管不了,脾气大的很。
我看这覃家姑娘不怎么样。
少主年少,来万山时间本就不长,他平日又不出面,冷言冷语的,自然是没见过好看的姑娘。」
听到这,绿衣姑娘被点了下肩膀,回头正好撞上白无双那张扬着笑容的脸。
「抱歉打扰一下,这位姐姐方才所言当真,我也刚从主寨下来,还不知道这事。」
紫红姑娘的指腹摩挲着茶盏,抬眼看向白无双,轻笑道:「自然当真,听说是,未婚妻。」
千罂粟捏着茶盏,将未婚妻三字咬的格外重,她瞥见白无双那张一阵红白的脸,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又补了一句。
「小郎君的脸色为何如此之差,不会心悦那覃家姑娘吧。」
听了这句话,白无双心里像是扎了根刺,他整了整面色,随口寒暄了几句,便礼貌的结束了话题。
一路走来,白无双脑子里都在迴转方才两位姑娘的谈话。
昨夜发生了何事,怎么突然就变天了。
白无双不喜欢万岐,实打实的讨厌。
他甚至觉得覃桉谁都可以喜欢,唯独不能喜欢这个人。
白无双不明白,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
而且这个人,看起来就很危险。不仅如此,依她们之言,喜欢他能有什么好处,被其他姑娘在后面嚼舌根?
他心中莫名的掀起一股怒火,提着蜜饯,径直用了功法瞬移到九黎主寨的半山腰。
风吹过他的墨发,翻起他的衣袍。
白无双踩上了白玉阶,抬眼看去,正好对上覃桉在跟那个身着绀衣的男人聊着什么。
二人虽然面上不显,但白无双总觉得他们比前几日亲近许多。
他侧眼看去,就正对上万岐淡漠的目光。
他低头与覃桉说着什么,便转身给离开,给他们留出空间谈谈。
他下了吊脚楼的木阶,朝前走去,侧过白无双的身旁,在略过墙角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就见楼双手环胸,如临大敌的蹲在一旁,阿莎嘟着小脸正扒着墙角往外瞅。
她的小手拽着楼的衣角,小声问到。
「万岐怎么走了?三个人对峙啊。」
楼一声不吭的蹲在那,低着头,抽走了拽着她衣角的手。
阿莎有些生气,一回头正好撞上万岐冷冽的目光。
万岐低着头,双臂环胸,沉声道:「万山圣女竟然在这听墙角。」
阿莎眨了眨眼,小声道:「少主听不听。」
万岐道:「不听。」
阿莎哦了一声,指尖环绕着金蝶,她盯着那蝶看了又看,慢吞吞的答道:「那少主去处理公务吧,我听着他们怎么讨论你。」
万岐知道管不住她,便没有多言抬脚走了。
他刚出几步,就听见白无双的询问声,四周静极了,他的听力自然也不差,此刻白无双的声音被他清晰的捕捉到。
「覃桉,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万岐的脚步顿了一下,又收回,他侧身靠着墙,给阿莎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离去。
阿莎努了努嘴,小声问到。
「你不是不听吗?」
万岐冷声道:「噤声。」
阿莎哦了一声,只得整了整橘色的裙边,伸手拽着楼的衣角,转身跑了。
万岐双臂环胸靠着墙,侧耳静静地听着,这个问题,他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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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页
午间的微阳散着暖意,透过他的绀色衣袍,能见白无双的背影,和站在门前的覃桉。
覃桉抬眼看他,闻言很是疑惑。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白无双的面色沉了下来,他忍着杂乱的情绪,脑中闪过幼时的片段,在情绪中抽丝剥茧,这才捋出一条。
他伸手抵住了门框,声音随着语言的速度而逐渐引出了怒意。
「因为他伤害过你,不管是什么原因。
他给你下蛊是真的,你被强制取蛊是真的,你当时那张惨白的脸也是真的。
你当时瘦的不成样子,我当时,我当时甚至感觉你快死了。
你不记得,你好了伤疤忘了痛。
但是我记得,我记得很清楚,我记得你当时哭红了眼,呆呆的坐在那的模样。」
覃桉抬眼看向这个面色微怒的人,听出了他的关心之意,她的记忆被拉的长远,脑中闪过当时的片段,眼眶还是忍不住微微发红。
她缓了口气,咽下了颤抖,这才淡淡的解释到。
「那是他的本命蛊,这些都是我爹做的,是我爹把他放进棺材里,是我爹给我锁的灵脉,还是我爹给我取的蛊。
我骗你的,实际覃家任何一个人我都记得,他们做的什么我都记得。我就是,我就是想让我爹可怜我,对我好一些。」
她抬眼看向白无双,水润的眸子看不出难过还是伤心,除了红了些,没有其他情绪。
白无双怔了一下,在他印象里,覃四爷只是个较为严肃的父亲,跟他父亲一样有时会板着脸。
他的情绪犹如乱麻,一时收不住方才的怒意,径直问出了口:「那为什么是他,明明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的,我不行吗?」
覃桉抬头,对上了他微红的眼眶,好似今天不敞开破肚的说完,就誓不罢休一般。
她捏紧了衣角,抿着唇,像是揭开了陈年旧疤,在他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
「你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你的性格很好。在你面前我也只会展示美好的一面,但是白无双,我是个奇怪的人,你受不了我的。」
你会接受不了我的阴暗面,理解不了我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那种憎恶世界的,虐待的欲望,那种即使讨厌,还要劝导自己努力向上爬的欲望。
因为我们的经歷差距太大,你无法感同身受。我是个自尊心强的人,无论你怎么安慰我,怎么开导我,我下意识都觉得,你在怜悯我。
覃桉没有把所有想法都说出来,有些事情真的说出口了,那么一切都将变了。
她很羡慕白无双,也很喜欢跟他做朋友,那种朝气蓬勃的样子,她这辈子都无法触及。
她吸了口气,索性把一些话,挑挑拣拣的说明了,总之再差的关系,再差的情绪,也不过如此了。
「好了结束话题,总之,我喜欢他,哪怕他很危险。」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有在他面前,我才可以露出一点真实的自己。
他不会跑,不会躲,甚至能接受我的负面情绪,这就够了。
白无双听了这话,苦笑一声,似是被她这话给气到了。
他不明白,如果她不展示真实的一面,那他该如何了解,如何去接受。
他的胳膊抵着门檐,手掌抓着门框,额间青筋抽了又抽。
他垂眸看向她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嘴里也只能冒出两个尖锐的字眼。
「偏心。」
「覃桉,你就是偏袒他。」
此话一出,覃桉顿时怒从心中起。
她知道白无双理解不了,但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已经扒开伤痕把一切都说开了,他还非要出来指责她一下。
覃桉气的发抖,张嘴就想说,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你才觉得偏袒。
她声音刚出,又直接憋了回去。
她转过身,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她靠着门,胸口一起一浮,遏制着想骂人的想法。她不能说太刺激的话,不然会闹掰的。
仅仅是过了一会,她将门打开。
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静,她抬眼看向他,循声问到。
「天樊长老有没有让你去繁芜郊区。」
「有。」
「那两个时辰后,我们山脚集合,亥时前到郊区尸坑。」
说罢,她再次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框被震的发颤,发出重重的声响,像是她忍不住的怒意。
白无双撑着门,面色沉默了。
她甚至不愿意沖自己发火,连个破门都值得她关了又关。
他明明都说开了,怎么感觉更加烦躁了。
白无双走了,覃桉坐在屋里思索下一步该如何。
她的门前不再有方才的吵闹声,此刻显得格外平静,风卷过落在地上的叶片,吹散了夹杂着情绪的空气。
万岐靠在墙后,将这一切都听了去。
在这场争吵中,他感到了她的生气和无助,也莫名的感到一丝的窃喜。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变成这样的,许是在折磨人的蛇窟里,又或许是在练蛊的时候,也许可以更早一些,从废了灵脉开始。
他的指尖不停的敲打着胳膊。
过了一会,他便缓缓蹲下身子,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张了脸。
他莫名想到昨日雨夜,她张开手抱他的样子,在他怀里沉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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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起了他半扎的墨发,金蝶从橘色的花蕊中冒出,它绕在万岐面前,扑闪着金粉。
阿莎的甜甜的声音忽的出现。
「歪,你怎么耳朵这么红,他们到底说什么了?」
万岐低着头,伸手一把捏碎了眼前的金蝶,沉声道:「秘密。」
第29章 手鍊 风过树梢, 微阳高照。
覃桉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气的攥着衣袖在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的脚步起初迅速,毫无章法,渐渐随着情绪的淡下, 她逐步停了下来。
最终她微垂着脑袋, 站在房里。
在这场对话中, 她就像是被扒开了坚硬的外壳, 血淋淋的站在白无双面前。
尽管知道不会被理解,但还是免不了被他的言语影响。
过了一会, 她不再站在那,反而伸手拉开椅子坐在桌前。
她掏出拓印着密文的纸张,靠着椅背,对着光细细的瞧着那扭曲的文字,脚尖点在地板上, 时不时来回晃动。
尽管看不懂, 但成功将情绪拉回了一些,至少不会站在那胡思乱想。
覃桉拿着纸张, 眼神漫无目的的在纸张上滑来滑去。
约摸一刻钟不到,门传来一阵轻响。
覃桉收了密文, 揉着眉心去开了房门,她站在门前, 抬眼就迎上了万岐的目光。
覃桉抿着唇,无声询问他要做什么, 此刻, 她还不太想让他进来。
万岐靠着门框, 垂眸盯着她那张皱巴巴的脸,方才那二人争吵的语句在他脑中转了又转。
他双臂环胸, 佯装不知的询问道:「怎么这幅表情?你们谈的不太愉快?」
一提及这事,覃桉心里就莫名郁闷。
这种郁闷,除了白无双那句质问的「偏心」,还有她无意透露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和奇怪的脆弱。
这些东西勾起了那些令人厌烦的回忆。
倒也她也称不上怨他什么,许是第一次这样激烈的争吵,让她情绪起伏太大,覃桉还需要点时间来缓和一下。
「两个熟人把一些积怨的话说开,都不会太愉快的,这很正常。」
但正常归正常,这不妨碍她不高兴。
万岐见她这幅囧字的表情,蹙了下眉。
「既然如此,那我姑且当你的受气包,允许你打我一拳,撒撒气。」
闻言,覃桉一怔。
她打他做什么,与他何干。
可覃桉心里这么想着,但是面上却毫无波澜,她装模作样的抬起手,掀起眼皮悄悄的偷摸看了他一眼。
万岐的面色平静,神色淡然,那柳眉下微微吊烧的眼眸认真的注视着她,好似并不是在说玩笑话。
他垂下眸,甚至伸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窝下方的腹部,让她朝这打。
覃桉抿了抿嘴,心中虽觉得怪异,但还是尝试的抬起了手,佯装认真的神色。
她五指凝拳,肘间后拉,逐渐蓄力。
在内力凝聚一瞬,她一拳挥起,带动气流径直砸向他的腹部,在食指骨间的触碰衣料的瞬间,忽的内力炸开,向四周散去。
他绀色的衣角被气流掀起,腰间银饰随着气流晃得叮噹响。
内力荡漾,冲击了一旁的树木,树叶随风捲起,晃的纷纷落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的拳顿时停下,悬在空中,万岐垂下眼睫,就见那小小的拳头忽的绷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挠挠了他的腹部。
万岐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覃桉抿着嘴,收回拳,抬头悄悄的看了他一眼表情,揉了揉手腕,怪异道:「笑什么。」
「你这是不捨得打我?」
覃桉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捨得,只不过事情与你无关,我不想波及无辜罢了。」
万岐闻言,点头哦了一声,撑着门笑道:「那,我这个无辜的人可以进去了吗?」
覃桉听他这么般说法,微微嘆了口气,她莫名感觉自己有点矫情,这实际也没什么值得不高兴的,他们争吵的内容,不过是将真心话说出来了而已。
她瞧了他一眼,又觉得万岐此刻许是有事寻她,这才缓缓侧开身子,示意他进来。
万岐的嘴角盪起弧度,抬脚跟着她进了屋。
屋里布置简洁,微低的木窗支起,此时正近午时,整个屋子很是亮堂,进门时还能闻见淡淡的花香。
他看向她纤瘦的背影,随手带上了房门。
门轻轻的合上,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覃桉背对着他,听到那门合上的声音,莫名掀起一阵危机感,像是引狼入室一般,好似周围随着他的进入,连气压都低了个度。
她的心跳忽的快了一拍,本是亮堂的房间好像也暗了下来。
覃桉颤了颤眼睫,心道:自己在瞎想什么。
她晃晃脑袋,散去乱七八糟的想法,伸手示意万岐坐下说。
覃桉拉开椅子,垂眸靠着椅背坐下,她本欲询问他来做什么,刚抬眼,就对了上万岐旖旎的双眸。
他撑着下巴,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从额间的髮丝,到微翘的鼻尖,最终滑过了她的唇角。
覃桉对上他那奇怪又温柔的眼神,一时脑里闪过昨夜的画面。
微冷的雨夜,雨滴打在伞纸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两个身影朦胧的拥在一起,贴着额头在...…
覃桉莫名唿吸急促,感觉热气上涌,耳根好似要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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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页
覃桉立马捂住耳朵,忽的叫道:「你,站起来。」
万岐 ?
闻言,万岐撑着桌子,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看着她,柔声问道:「在你屋里,我都不能坐着?」
覃桉被他看的心慌,感觉他站着看自己,有很强的压迫感,于是又道:「那你坐着,我站着。」
反正只要不像昨晚那样面对面坐着,就不会再思绪乱飞了。
万岐虽是奇怪,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拉了把椅子,缓缓坐了下来。
覃桉见他坐下,自己就放心的站了起来。
她面对着他,就见万岐后倾着身子,靠着椅背,胳膊搭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垂下,银色的手鍊滑落在手腕处。
他眉眼轻佻,下巴微抬,眼神幽幽的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个子本就比覃桉高,此刻她站在那,只比他坐着要高出一点,二人体型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她更加纤瘦。她站在那,无论怎么比,都找不出优势。
「......」
她现在又想让他站起来了。
这下覃桉意识到了,不是姿势的问题,是人。如果把万岐赶出去,她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于是覃桉吸了口气,捡起被扔掉的逻辑,循声问道:「你找我何事。」
万岐见她非要站着跟他说话,也只能安分的坐在那。
他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帕子,再展开,一条银色的手鍊放在掌心中。
他将手鍊提起,示意覃桉过来。
覃桉伸出一只手,站在那没动。
万岐「......」
他没有法子,只得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近了些。
覃桉站在他膝盖前,白皙的脸已经微微发红了,她又不想让他瞧见,只得佯装镇定,伸出手腕,悬在空中。
只要让他系完手鍊,就把人打发走。
万岐拖住她的手,低头为她带上。
他带的很是仔细,温热的气息扑她的手背上,挠的她心里发痒,手下意识就往后缩。
凉凉的手鍊带上又滑了下来,万岐蹙着眉,一把将她拉了进来,让她不要往后缩。
覃桉站在他两腿间,浅色的衣裙的一角,轻轻搭在他腿上。
二人靠的有些近,他垂下头,正好到她胸前。
万岐专注的为她带手鍊,并未留意二人的距离。
他攥着她总是想要往后缩的手,将银色的手鍊为她繫上。
两条藤蔓似的细长链条拧成一股,链条的中心点缀着一只精巧的银蝶。
他一开始拿出这条手鍊时,还有踹踹不安。
因为他在银蝶里藏了一只同心子蛊。
可在见到覃桉后缩的手时,他的心中掀起一阵烦躁,仿佛已经见到了覃桉走时的样子。
慢慢的那种不安便被自私的占有给泯灭了。
只要带上这个,他就能感知她的方位,虽不比本命蛊来的真切,但能有个保障。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想,子蛊就能突破银蝶种在她的体内。
虽然他知道覃桉不喜欢蛊,若是被发现了,二人定会关系破裂。
可破裂也比见不到她要好。
这仅仅的一两分钟里,对万岐来说格外的漫长,他攥着她的手,终于带好了手鍊。
手鍊刚带好,视线中的手就收了回去,他下意识一把握住,又将她往回扯近了些。
看着她现在若即若离的动作,他忽的觉得白无双说的可笑,这哪里偏心了,他靠近一点,她就巴不得退十步。
二人对视,覃桉有些错愕,方才还温柔旖旎的眼神,此刻倒是冷了些,透着凉意。
他的眼睫轻微扇动,漆黑的双眸逐渐恢復了柔和的模样。
他唇角微勾,指腹磨蹭着她的手腕,手鍊在他指尖绕了绕,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要去的繁芜寨落不太平,这个防毒还防蛊。」
覃桉的指腹轻轻的蹭了蹭他的手掌,歪下了头,轻声问到。
「那能防你的毒吗?」
闻言,万岐抬起眼眸,将她的手腕向肩后拉去。
覃桉身子一晃,不可避免的又离他近了些。
她本就是微低着头,此刻她微翘的鼻尖快要触碰到他的鼻樑。
二人墨发交叠,她垂下阴影笼在他的脸上。
万岐注视着她的眼睛,回答了她的问题。
「自然防不住,我的毒防无可防。」
覃桉看着他,没有再继续发问,她感到他的手在拉着她,又让她的身子更近了些。
她的鼻尖碰到了他的鼻樑,万岐抿着薄唇,喉间滚动,他微抬下巴,潜意识就要寻她的唇。
覃桉唿吸一滞,撇开了头。
她在想,如果万岐真的给她下毒,要害了她,那她一定会用鸢印剿了他的心脏。
她站在他的腿侧,两只手握紧了拳放在胸前。
覃桉侧着头,髮丝蹭过他的鼻尖,带了一股淡淡的沐浴香。
此刻的气氛变的微妙起来,糅杂着危险,相互试探着对方。
覃桉往后伸出一只脚。
万岐眸色一沉,立刻收紧了腿,夹在她膝盖处,让她身形不稳,两只手只能扶着他的肩。
万岐伸手就想捏住她的后颈,让她往自己怀里扑。
覃桉一手掐诀,已经准备用法链拴住他的手。
此刻窗外传来鸟鸣,打破了二人奇怪的对峙。
机关鸟搭在窗边,吐出一张纸,覃桉从他身间挣脱,伸手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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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页
纸张拿到,白无双的字迹浮现。
说是他不随她一起,他已经提前去了繁芜郊区,让覃桉不用等他。
覃桉灭了纸张,挥手散去机关鸟,让它带话给白无双,约定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她转头看向万岐,说道:「既然不等他,那我就即刻动身了。」
万岐蹙着眉,他还在想方才没亲到她这件事。
他的胳膊撑着椅背,侧着头淡声道:「我随你一起去。」
覃桉听罢,似是有些不高兴。
「你不是要破境吗?」
万岐站了起来,摁住她后退的身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破境至少需三日,等你事情忙完,我再去。况且繁芜郊区离我的住处还是很近的。」
闻言,覃桉拍掉了他揉头的手,问道:「你平日不住九黎?」
万岐反手攥住她的手腕,回道:「不住,我住在紫雾林。」
覃桉挣开他的手,问道:「你这是被毒腌过吗?」
万岐捏住了她的后颈,似笑非笑道:「你去紫雾林住一阵子,不就知道了。」
覃桉掰开了他的手,转身推开房门,推辞道:「不劳烦少主费心为我置办厢房了,我还是寻客栈住,比较稳妥。」
万岐跟着她走出房门,沉声问道:「你又怎知我那有没有你住的屋子。」
覃桉闻言,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觉得他想让自己跟他一起腌毒。
她刚欲想反驳,远处传来甜甜的叫唤,一个橘色的身影朝他们跑来。
「捎上我,我也去紫雾林。」
覃桉撇向远处身影,蹙起了眉头,她不能阿莎过去,不然谁教她解密文。
万岐似是看出她的想法,笑着说道:「紫雾林很大,不止一处,阿莎也住那。」
覃桉没答他的话,说道:「我现在要动身去郊区。」
说罢,她便上前迎上了阿莎的身影。
手腕的银链悄然滑下,阿莎怔了一下,回头看向万岐。
万岐盯着阿莎的脸,浅浅的笑了一下,随之跟上了覃桉的步伐。
第30章 试探 众人整顿一番便离开了半山腰的主寨。
覃桉换了身衣裳, 交领唐褙,绀色笼裤,一头墨发也挽成双髻。
到了山脚,有三条长道, 中间为主道, 覃桉站在那, 望向绵延的道路, 怔了一下。
好多人啊。
如今刚到午间,还未到夜晚闹市的点, 不应当有这么多人。
街道绵延,商铺林立,人头攒动,大多数则是站在铺子旁,留出一条长道, 怎么看都像特意留出来的。
覃桉拽了下万岐的衣角, 二人对视,相顾无言。
阿莎看着这满街的人, 低下头,抿嘴直笑。
万岐垂眸看了她一眼, 阿莎对上他的目光,扬眉道:「小楼安排的马车, 在街头。」
覃桉听罢,微微啊了一声, 小声问道:「马车停这么远作甚, 不能离近点吗?」
阿莎努了努嘴, 回道:「人太多啦。」
覃桉啧了一声,望向那满街的人, 只得跟着万岐朝前走去。
二人并肩踏入长街,一时间耳边就传来了各种讨论声。
「诶,江澈说的不假,今日午时少主真的会露面。」
「他旁边的是少夫人吗?」
「肯定是啊,你没瞧见她腰间别的摄魂铃,不就是湘山覃氏的。」
「我从没见过覃氏的赶尸匠,湘山是要重归万山了吗?」
「不会是两家联姻吧。」
覃桉走在万岐身侧,听了这番话,心中腹诽。江澈你个漏勺,怎么什么都漏,才来万山几天,这嘴就没闲着。
她走着,右手下意识去勾阿莎的手,勾了半天,也没碰到个人影,她无意撇了一眼,就见身侧早已空空如也,阿莎不知何时消失在人群中。
趁着她找阿莎时,万岐侧头瞧了她一眼,嘴角弯笑,暗中伸手想牵她。
覃桉眼神归正,目视前方,左侧的手背莫名被万岐的手指蹭了两下。
覃桉脑子嗡的一下愣住了,他要当这么多人的面牵她?
覃桉拍了下他的手,小手立马又缩了回去。
万岐的手抓了个空,嘴角的笑顿时僵住。
她怎么不让我牵?
万岐眸中微沉,再次侧头看她。
覃桉对上他的目光,还是挂着平日那副眉眼弯弯,标志性的客套笑容。
她虽这么笑着,心却快跳到嗓子眼了。
她在覃家时,都是独来独往,就算生病后,常有人挤着看望她,但也不至于这般围观。
而且那群人嚼舌根都窝在角落,背地里偷偷说,哪有像这样明面上的讨论。
而且还没听见骂她的声音,这反倒让她不习惯起来,至少得蹦出一个唱反调的吧。
她正想着,万岐的手指又蹭了她的手,覃桉下意识又缩了回去。
方才还在讨论覃家的几个人,在见到此番场景时,又头贴头的悄摸说了起来。
「大祭司没发话,我猜不是两家联姻。
而且你看那覃家小姐都不给少主牵手,你说,她不会是被骗来的吧。」
万岐:「......」
「有道理,这么多年,没一个覃氏来万山的。」
「也是,他们看起来也不太熟。你说,咱少主不会是倒贴门吧。」
闻言,万岐朝那讨论的人群,瞧了一眼。那人群又头贴头,莫不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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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页
万岐暗自嘆了口气,胳膊碰了下覃桉的肩膀,低声道:「阿川,他们说我倒贴门。」
覃桉此刻正专注寻一个唱反调的。
万岐的话语,左耳进去,没多加翻译,右耳便出来了。
她颔首哦了一声,耳朵正聚精会神的听着。
「这姑娘长得这么乖,你说她到年龄了吗?」
「也还好吧,人家是未婚妻,估计得再养养。」
「我瞧她不行,身子弱弱的。而且出来也不知捯饬一下,给自己长点面子。」
听最后这句话时,覃桉顿时舒坦了,这条长街在她眼中也逐渐变得正常。
既然是讨论,善恶交杂才对,不听到说她的声音,她自己都浑身不舒服。
她回过神,就撞见了万岐幽幽的目光。
覃桉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他方才说的话。
她往他身边凑近了些,小声道:「倒贴就倒贴吧,我不吃亏。」
「.......」
闻言,万岐沉默了,他望向前方,手指还是无意的颳了下她的手背。
覃桉悄摸的撇了眼他的脸色,冷冷的,像是在生气。
她努努嘴,暗自嘆了口气,伸手勾住了他的食指,勾住的瞬间,他反握住她的手。
覃桉一怔,哼了一声。
得寸进尺。
想着她顿时挣开了,又拿手指勾着他的食指。
覃桉抿着嘴,身子又朝他挤进了些,微昂着头,小声道:「今天先牵一根手指。」
万岐被她逗笑了,他垂下头,低声道:「那还需要五天,时间太长了。」
覃桉摇了摇头,小声回道:「那不一定,许是更久。」
万岐听罢,食指勾紧了她的手。
「不行,就定下五天。」
覃桉哦了一声,抿着笑,勾住他的手,往街头走去。
风吹着她额前的髮丝,晃动了她腰间的摄魂铃,摄魂铃发出铮的声响,覃桉一愣,回头望向街道。
摄魂铃除非本人召动,平日是不会发出响声的。
她望向那人头攒动的街道,一时看不出异常。
白无双的身影隐匿在人群中,看向了她迴转的双眸,随之他便侧过身子,挡在木柱后。
「小郎君,我就说我是有些能耐的。你看,都能晃动她的摄魂铃。」
那日身着青绿衣裳的姑娘,此刻正噙着笑意站在他面前。
她伸手将髮丝拨到耳后,随之又道:「你要真喜欢,我有的是法子将人抢过来。」
白无双靠着木桩,双臂环胸,扬了下眉,侧头笑道:「晃动摄魂铃,要么是碰到脏东西,要么是本人驱使。
姑娘若是喜欢万山少主,就自己和她争,何必拿我当枪使。
我虽得不到心头好,但我们还有别的情谊所在,还真罪不至此。」
绿衣姑娘闻言,捏紧了衣袖,沉下脸色,问道:「那我方才说了一堆话,你怎么不拒绝我。」
白无双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路过这,瞧一眼熟人,姑娘却莫名将我拦下,七转八弯的说了一通。
你半天不开门见山,我怎知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最后奉劝姑娘,这种术法少练,害人害己。」
说罢,白无双便转身离去,玉冠竖起的发尾在肩后盪了盪,他的身影没入了人群中。
千罂粟在远处吃着糕点,见到这一幕。
这姑娘也太急切了些,好歹先熟络,再循序渐进的下手。
她嚼着糕点,指尖抚过自己光滑的脸皮,冷冷笑了笑。
说到情谊,他们多少也是有一些的,虽然不多,但是够用。
这小子重情分,她前去靠近,寻他做事,应该会容易些,就是有点风险。
她吃完糕点,付了银钱,便起身准备离去。
人群中没出一位身着布衣的男子,走到她身侧,出声道:「要我帮忙吗?」
他的声音格外嘶哑,像是被掐住了声带,若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分辨在说什么。
千罂粟啧了一声,心中意外他会出现于此,便冷笑道:「长庚,你不讨好方时序,来这问我做什么?」
长庚哑着声音回道:「他虽救了我,但给我的都是吃剩下的。但你不同,你给了我一张漂亮的脸,是新的。」
千罂粟闻言,抖着肩笑了一下,她倾过身子,转头看着他那张脸,说道:「等你心里真的选好主子,再来寻我。」
*
轱辘的车轮压过地面,马车四面丝绸裹挟,窗牖被落下的浅色绉纱遮挡,时不时随风掀起一角,
覃桉坐在马车内,靠在窗沿,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晃动。
万岐坐在她对面,身子靠着车板,此时歪头瞧她。
「江澈这消息传的是挺快。」
覃桉无奈的嗯了一声,伸手挑起帘子,看向窗外。
「那日在干溪镇洞内,除去覃温年有三人,现在还差一个,一直没寻到。
现如今你露了面,有利有弊,暗地里说不定有人会动你,你得提防一下。」
覃桉闻言,放下绉纱,转头瞧他。
她自是知万岐说的不错,明面上已经不会有人伤她,但暗地里确实说不准,而且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那些人想做什么。
当时她在洞中用了灵炁,那些人肯定发现了她的不同。
他们想要的无非跟她血肉有关,一个能自我产生灵炁的人,这无疑是行走的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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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页
她靠着窗正这么想着,耳边便听见银饰晃动的声响。
覃桉回头,就见万岐已经坐在她身侧,他的胳膊撑着隔板上,抬起手指便点向了她的眉心,指腹摁在她蹙起的眉峰上,揉了揉。
「我会帮你的,以后很多人都会帮你的。」
覃桉捏住了他的手指,轻轻的放在一旁,道:「那不够,得自己变得厉害才行,厉害到无人能伤我。」
万岐低低的笑了一声,又朝她挨近了些。
「再厉害的人也需要帮助。」
覃桉的背部靠紧了厢板,朝他点了点头。
她刚想起身坐到对面去,就见他的胳膊撑在了窗牖下,让她被迫又坐了回去。
偌大的车厢,二人挤在一角,她被逼在角落里,整个身子都被他遮住了。
她感到万岐离她的脸越来越近,温热的唿吸也由远及近,就在要碰到耳朵时,她径直侧过头,看向浅色绉纱,没好气道:「车厢这么大,你别总挤我。」
「我不挤你,你自己会扑过来吗?」
闻言,覃桉侧着头,脖颈微红,一时没有回答。
万岐看她侧着头,心中沉了又沉,他的头抵在她的侧边脑袋,沉声道:「你为何躲我的目光。怎么,是我长的不好看吗?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还夸我漂亮。阿川,你当时在诓骗我?」
覃桉感到他唿出的热气打在自己耳侧,一时紧张的脑袋发晕。
她扶着额,压下泛起的红晕,尽量放平声线,柔声回道:「我没诓你,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我才躲你的目光。」
万岐看见了她微红的脖颈,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但他脑中又想到,给她带手鍊时,她的手不断后缩的样子。
万岐眯起眼眸,幽幽的说道:「你这些躲避的动作,就暗示了在厌恶我。
说着,他眉眼微垂,可怜巴巴的又道。
「也对,阿川只有一点点喜欢我,自然连眼神都不愿给予我半分。」
覃桉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沉默。
她觉得万岐此刻像个怨妇,句句在怨她负心薄倖,抛夫弃子似的。
覃桉嘆了口气,悄摸的瞄了他一眼,说道:「我没讨厌你。」
万岐的手搭在她纤细长的后颈,淡声道:「我不信你,除非你向我证明。」
覃桉没有办法,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道:「怎么证明。」
话音刚落,她感到万岐又朝里挤近了些,她的腿被挤的翘起,一条腿搭在了他腿上。
覃桉眼睫微颤,撇过头,眼神紧紧的盯着绉纱,不去看他。
「你主动亲我一下,以此来证明。」
覃桉听到这话时,心随着颤了下。
她的心突突直跳,脸颊烧红。
她又不想让他瞧见,只能撇着头,伸手想盖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
她忽的抬起手,指尖无意划过他的脖颈,向上游走,迅速盖上他的眼睛。
她捂住他的眼睛,这才转头看向他。
微凉的触感传递脑海,万岐喉咙微动,胸口起伏,他放缓着唿吸,沉声问道:「你为什么捂着我的眼睛。」
因为不想让你看见我绯红的脸。
覃桉垂下眼眸,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因为,万岐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长得最漂亮的小哥哥。」
万岐怔了一下,耳边传递她的气息,伴着甜甜的话语,搅乱了他的理智。
他的理智顿时乱成一团,脑子里全是她夸他的话。
她说他长得最好看,是独一份的。
没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她说她喜欢他。
他的修长的手指无意扯了下她的衣角,声音低哑。
「当真?」
第31章 撩拨 覃桉闻言, 愣了一下,她莫名想到万岐先前给她的那只小狗,乖乖的很是讨喜。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作甚。」
说罢, 她直起身子, 跪直在软垫上。万岐的双眸被她捂住, 只露出半稜角分明的脸。
她的目光无意落在他的耳侧, 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这是在害羞不会是自己说了好听的话吧。
覃桉蹙起眉头,暗中清了清嗓子, 柔着声音试探道:「万岐,你的嘴巴长得真好看。」
话音刚落,她就瞧见万岐红着耳根,悄悄的抿了下唇。
覃桉见状,憋着笑意, 肩膀忍不住微微抖了两下。
没想到一肚子坏水的万岐居然不禁夸。
覃桉弯着眉眼波流转, 脑中忽的闪过一个想法。
她捂着他的眼睛,垂下脑袋, 低头缓缓的靠近了他的唇,她停在他的唇前, 气息扑在他的脸上。
她感到万岐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下颚微抬。
覃桉眨了眨眼, 用鼻尖剐蹭着他的脸颊,继续贴近了他的唇。
万岐下意识腰腹紧绷, 等待着她的亲吻。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小声说道:「你知道的, 我不讨厌你。」
她低着头,听着那错乱的唿吸声中, 夹杂着低沉的嗯字,他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她的话。
覃桉脸上噙着笑意,没有快速离开他的唇角,仍由唿吸打在他的脸上,看着他耳根通红的模样。
覃桉就忍不住心里偷偷发笑,让你平日逗我,这下让我发现软肋了吧。
不过覃桉没有玩多久,毕竟他此刻晕晕乎乎的,一时清醒了可就不是这幅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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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待覃桉不再紧张,脸上绯红褪下,她便缓缓送开了手,端正的坐在一旁。
脸上温热散去,万岐睁开了双眸,怔怔看向她。
他闭着眼睛,感到她的气息愈来愈近,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这个吻,这是准备睁着眼睛亲他吗?
覃桉噙着笑,眉眼弯弯的说道:「是这样的,方才我问你,你信不信,你轻轻嗯了一下。既然你相信我不讨厌你,那就不用亲吻来证明。」
「.........」
她的话语在他脑中进进出出,万岐这才回过神来,他想到覃桉撩拨他的举动,一时面色沉了下来。
他抿着唇,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尽管知道自己吃了文字亏,但此刻也不想跟她讲道理了,他期待那么久,合着全给她看笑话了。
他揉了揉手腕,看覃桉那张灿烂的笑脸。
车厢就这么大,她能往哪跑?
覃桉此刻学着他往日的表情,正眯眼笑着,下一秒就被扯进了怀里,撞进了他的坚实的胸脯。
覃桉睁大了眼睛,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立刻反手捂住他的嘴,整个身子往后缩去,二人一推一扯,整个车厢勐的一晃。
坐在前室的马夫本是在安分赶车,此刻感到后方车厢晃了一下,顿时呆愣在地。
他牵着缰绳,不忍回头看向那厚重的车帘,就听里头传来少男少女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听的真切。
「万岐!青天白日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呢?小骗子。」
「我没骗你,是你自己答应的。你,你不许往这挤了,松手!堂堂万山少主怎么不讲道理。」
「那我现在退位,不当少主了。」
「不许胡搅蛮缠。」
「我就缠着你,你能如何。」
话音刚落,里头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
车夫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听着,手中鞭子都忘记挥动了。
不曾想平日冷言冷语的少主,私下里竟如此直接,这还没成亲呢,就开始这般行事,也不怕把那姑娘吓着。
风吹动车帘,轻轻掀起一角,车夫没敢往里看,只得忍着好奇,转过头佯装无事发生,继续赶车。
车内,万岐蹙着眉,将人摁在怀里,他的头垂在她的肩膀上,半晌二人都没有出声。
过了会,万岐才低声道:「覃桉,是你先撩拨我的。」
覃桉拽了拽他腰间的银饰,冷声道。
「是你先给我挖的坑。」
万岐垂头不语,他此刻真想教训一下她,让她收收爪子,别总是若即若离的。但又要真教训狠了,她又得怕自己,离自己远远的。
覃桉见他神色不好,此刻头抵着他的肩膀,一时没出声。
她方才用了鸢印,虽然没使劲,但多少还是疼的。她瞧着他泛白的脸色,心中莫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下手狠了。
她抬起眼,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平日那张柳眉瑞凤的吊烧眉眼,此刻有些微垂,十分不悦的模样。
万岐注意到她偷瞄自己,便垂下眉眼,佯装很疼的模样,还故意侧了下脸,让她瞧见。
覃桉心中微微嘆了口气,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自己紧闭双眼,跟要判刑似的,抿着嘴在他脸颊上轻轻的碰了一下,宛如蜻蜓点水,一点既散,毫不拖泥带水。
万岐的指腹点了点自己唇,示意她往这亲。
覃桉一把松开他,淡声道:「青天白日,别想做这些事。」
万岐扬了扬眉,身子后倾,背部靠在车板的软垫上,低低哦了一声。
白日不行,还有晚上。
覃桉见他这个表情,脑子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她刚出声,却被一把掐住了脸。
「话题结束,不必多言。」
万岐松开了手,此刻笑眯眯的侧头看她。
覃桉揉了揉脸,靠着窗牖,没再继续搭理他。
马车摇晃,现已出了人多的道路,此刻速度提了上来,覃桉掀开绉纱,望向窗外,马车越过松散的繁芜寨落,驶向郊区。
覃桉眯着眼睛,将绉纱掀起一角,让风漏进来,吹拂她的脸。
渐渐地她靠着窗,合上了眼睛,髮丝随风飘动,唿吸声伴着风声逐渐均匀。
睡梦中,覃桉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她本想掀开眼皮瞧瞧,但却怎么也掀不开。
她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碰了一下,她的手指下意识的驱动,袖中的莲花刺发出铮的一声低响。
那声音很轻,但万岐却听的格外清楚。
他手中捏碎了一颗檀色的珠子,车内幽香更重了些。
万岐脱下外衣,扶着她的肩,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轻轻给她盖上了衣物。
他小心的撵着她的衣袖,纤细短小的莲花刺绑在右臂上,将那条黑色的细线遮的严严实实。
他之后曾经问过阿莎,什么两股气息僵持不下,但阿莎却道,没什么。
他知道阿莎知晓许多事,却不能随意开口提点,等完事后,还是让万禾清给她诊断一下。
万岐蹙着眉,又将她的衣袖卷了回去。
他垂眸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人,伸出手指,掐了下覃桉的脸,跟幼时的人相比,不再薄薄的一层,长肉了。
想到这,万岐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最起码,她在覃家过的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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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枕在他腿上,撑着意识,眼皮掀开一条缝隙。入眼而来的是他的衣角。
她不知他为何卷自己的衣袖,看的还是那只胳膊。她撑着眼皮,想到他定是知晓什么,没有告知她,下次得找个机会试探一番。
薰香味愈发浓厚,覃桉闻着这阵气味,莫名想到幼时发现他翻窗的夜晚。
她忽然有点好奇,那夜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总不能也是掐她的脸,对着她傻笑吧。
想了许多,覃桉有点撑不住了,慢慢的她终于放下戒备,躺在他腿上昏睡过去。
马车摇晃,日落西山。
到了郊区,马车不再上前。
覃桉下了马车,万岐便将人送到郊区那处村落,在见到白无双时,眯了眯眼。
二人打了声招唿,万岐跟在覃桉身后,想同她一起进去。
白无双挥手拦了一下他,淡声道:「天樊长老没传你。」
万岐挑了挑眉,冷笑道:「他没传我,我就不能进去?」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传来,远处的灰暗中没出一个白色身影。
「你在此等候便可。」
天樊身形一闪,来至他跟前,他捋着白色的鬍鬚,对万岐笑了笑。
「圣女同我说,你是乌英的孩子,你爹柳成渊,近来可安好?」
万岐闻言,神色微怔,他的双眸微微眯起,打量着天樊的面色。
虽不知天樊长老跟他父亲有何渊源,但据他所见,他爹早已经死在柳门戒律塔中。
万岐噙着笑,答道:「承蒙挂念,家父已经仙逝。」
天樊长老闻言,眼波流转,面露诧异之色,随即道:「许久未出关,不想他已离去。」
言毕,天樊长老携带二人入了村落,他挥手一道结界,直接将万岐等人阻隔在外。
万岐看着那道结界,伸手就想震碎,他刚抬起手,身后便传来一阵声音。
「少主,万医师说发现了暗门线索,问你现在是否有空前去查看。」
万岐揉了揉眉心,看向那处结界,随即道:「让她等着。」
「万医师说,过期不候。」
「........」
万岐撇向那白袍女子,随即道:「唤琼过来等她,待人出来后送去栖迟客栈。」
*
天色渐渐暗淡,四周茅屋村落破败,天樊领着二人走在前头,覃桉顺手甩了张测阴符。
符咒悬在空中,没有燃烧的迹象。
天樊瞧着她的动作,笑道:「我一介长老在此,还需你抛符测阴?」
覃桉收回符咒,答道:「您总有不在的时候,我提前适应环境。」
天樊长老捋着鬍鬚道:「你倒是会咒人。」
说到这,他停下脚步,让白无双等在此处。
白无双很是疑惑,问道:「既不需要我,为何唤我。」
天樊长老挥了挥手,答道:「盗门白家,我不好怠慢。反正你们一同出任务,也没什么事宜。
跑一趟见见风景也好。」
白无双脸色一沉,他倒也没那么清闲。
说罢,也没给白无双反驳的机会,他随手一道结界,将人挡在外面。
覃桉转头瞧了他一眼,眉头微微蹙起,但还是转身随着天樊行至内部。
首先入眼的是一片巨大的石坛,四周石柱竖起,她看着那矮矮的香火坛,没来及反应,直接被天樊一手印给推了进去。
覃桉站在石坛中央,眼前的景象发生扭曲的变化,原本灰暗的四周,忽的像是抹上了彩釉,鲜活起来。
从暗中莫名生出许多人,视线紧紧的落在她身上,一个声音悠远传来,直击耳膜。
「快逃。」
第32章 依赖 漆黑的夜忽的被点亮, 四周光芒四射,灰暗的祭坛变得鲜活。
斑驳的地画在她脚下熠熠生辉,摄魂铃在风中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矗立在石坛中, 那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她。
「快逃。」
覃桉没有移动身子, 只是站那,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天空澄碧, 纤云不染,烈阳高挂, 散下橙光铺在她的周围。
橘色的花蕊在大地上蔓延,鲜红的花瓣飘零,三名少女坐在花田中嬉笑着。
身着浅色衣裙的少女攀爬在苍老的枝叶上,她垂下纤细的手臂,在空中盪啊盪。
苍老的枝干上挂着木制的鞦韆, 身着橘色衣裙的少女, 漾着明媚的笑容,站在鞦韆上。
「再高些。」
听到这话时, 攀爬在树上的少女,挥动手臂, 让鞦韆再次荡漾。
「快逃。」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眼前画面一转。
天色暗下, 男女老少在村中来来往往,笑容晏晏的穿过她的身躯, 熙熙攘攘的人群拥簇着她。
浅色衣裙的少女在坛中起舞。身着红色衣裙的少女坐在台下望着她, 篝火燃起, 火焰在空中蜷缩,散出零星的火星。
忽的天空电闪雷鸣, 一阵轰鸣,地面忽的坍塌,人群涌动,尖叫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广阔无垠的大地撕裂出几条裂缝,露出深邃的沟壑,山河崩碎,一道惊雷噼下,白虎穿透她的身躯,渗入地脉,整个世界都逐渐平息下来。
裂出的地脉逐渐缝合,一切都化为往日的模样。
覃桉站在石坛中,眼前的景象再次变为彩釉的景象,乌云黑压压的一片,无数阴鬼从地面爬出,两只空洞的眼珠直直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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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体漆黑,四肢细长,他们歪着脑袋此刻正在她面前。
「你是覃家人。」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大人,你是来带我们归土的吗?」
「我后悔了,这代价太大了。你带我走吧,大人,我就想回家。」
「带我走吧,找到我的尸首,带我归土。」
怨念,痛苦,甚至憎恨的语气击打着她的心脏。
覃桉望着他们黑魆魆的身影,此刻说不出话来。
他们因执念太深,早已变为阴鬼,难入轮迴。
若要超度需得剥离神魂,但剥离后,执念未消,又会变为阴鬼游荡世间。
大多阴鬼都吸食过凡人阴气,若沾染恶果,也只能剿灭。
她摘下摄魂铃,轻轻的摇了摇,彩釉的画面褪去,又变为那破败的村落。
是了,这是幻象。这些执念与怨气埋藏在地下深处,在遇见活人时,出来诉苦。
覃桉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身子因站立而有些发酸。她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些都是幻境带来的情绪,不属于她的情绪。
天樊见她意识清醒,此刻上了石坛。
二人对视,他在覃桉的眼中只看见了平静,没有他预想的怜悯和愤怒。
天樊虽不知她在里面看见了什么,但是据圣女所描述的那两股气,她应当能看见那场浩劫,或者覃家的过往。
覃桉看着他,问道:「我与白无双来万山追查药人一事,长老带我来这做什么。」
天樊捋着鬍鬚回道:「你在这瞧见什么了?」
覃桉攥紧了右手,看向天樊那张和蔼的脸,淡声道:「只是一些并未超度的怨念。」
天樊没有否认,只是环顾四周,看向那断了香火的祭坛,缓慢的问道:「你口中的「只是」却是别人一辈子都无法消磨的苦难,这的幽怨你感受不到吗?」
覃桉揉了揉眉心,将摄魂铃别回腰间。
「感受到又如何,就连互为亲戚的覃家人都知,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这世间的苦难这么多,我怎能一一相救。」
天樊听到这话时,渐渐蹙起了眉心。
「人要有怜悯之心,有些救助也只是举手之劳。」
闻言,覃桉转过头,双眸紧紧的注视着他。
「怜悯之心人皆有之,但怜悯不能成为捨命的理由。况且我在那幻境看到的不是举手之劳,是捨命相救。」
天樊道:「我不需你捨命相救,你只需在此度化冤魂。」
「阴鬼如何能度化,我怎么消去他们的执念?
我该如何告诉他们还有希望,告诉他们尽管已经过去百年,我还能救他们。
尽管他们已经沦为阴鬼,难入轮迴。
您知道的,他们的结局就是剿灭。尽管他们是过去的覃家人。您带我来此,是觉得我能救?」
我连自己都难保,我还能救他们?
阴气钻上她的腕口,覃桉的心中莫名产生了杀意。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右腕也越发的疼痛,竟如灼烧一般。
像是百年挤压的恩怨,无人倾听,此刻突然找到一个突破口,便勐的往她身上钻去,企图找到一丝慰藉。
天樊见到她的面色有佯,这才逐渐印证了心中的想法。
他嘆了口气,摇了摇头,笑道:「只是带你来看看,覃家的过往。明日送喜神,晚间还来此处。」
覃桉右手疼的厉害,也不想再过多说辞,她同长老道别后,身形不稳的略过白无双,跌跌撞撞的朝外走去。
夜间的风卷着她的衣角,她揉着右腕,面色苍白的走向那辆马车。
她在马车旁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莫名的暗淡下来。
琼身着黑衣,站在马车旁,见覃桉出来了,这才上前解释道:「万医师发现暗门线索,少主前去处理了,覃小姐,我先送你去栖迟客栈。」
覃桉攥着右手,微微的点了点头。
许是被那幻境所扰,覃桉此刻感到有些落寞。
她不是个好奇的人,只要事不关己,她都不会多问,现在她的脑中冒出一个想法,竟是破天荒的想知道,万岐在哪。
她甚至有些怨念,连带着右手的疼痛。
覃桉莫名有了倾诉欲,她突然很想告诉他,天樊长老的话有多么荒谬,想告诉他自己在那里见到了什么东西。
覃桉的面色并不好,她憋着一股气,随着琼上了马车。
硕大的马车此刻空荡荡的,覃桉坐在里头莫名感觉怪怪的。
她捲起衣袖,解开莲花刺,那条细长的黑色血管向外蔓延。
覃桉眉头微蹙,她在干溪镇时,不会被阴气灼烧,此刻又在祭坛中看到昔日的景象。
天樊长老特意让她来此处,估计知道她这黑线是什么东西,明日再去还是得旁敲侧击的询问。
她盘腿而坐,运转灵炁,金铃在她胸口微微发颤。
覃桉的身体一阵冷热,两股气在她体内冲撞,她咬着唇压下痛意,此刻从祭坛中携带的阴气竟被灵炁所溶解。
她颤着手,终于得知天樊为何唤她过去。
可是,这也太疼了,若真要一点点去化阴化怨,她得一直体会这种痛感。
覃桉缓缓睁开眼睛,将莲花刺又绑上了右臂,她擦着额间的冷汗,缓缓的靠着软垫坐下。
过了会,马车停了下来,靠在栖迟客栈前。覃桉掀起帘子,朝着那客栈瞧了一眼,一时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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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对车厢外的琼说道:「琼,我有点不舒服,能否带我去医馆拿些药。」
琼闻言,微微怔了一下,此时夜深,普通医馆都闭馆了,她是怎么不舒服,她这还是有些药,琼刚想开口询问,思绪又转了一圈。
她点了点马夫的胳膊,淡声道:「去离这最近的万医师的医馆。」
覃桉听到这话,缓缓放下了车帘。
她只是方才身子不舒服,去看的病的,拿点药罢了。
马车提速,没过郊区,便驶入繁芜寨落的一角。
她掀开帘子看着,繁芜寨落跟九黎不同,很是分散,规划也不如九黎来的规整繁华,透露着一股散漫的气息。
现已过了子时,医馆也不在闹市,道路上人影单薄,零星几许。
过了会,马车晃了晃,便停在医馆门口,檀木色的匾额上刻着一个万字。
医馆灯火通明,在这处灰暗的街道上,亮的格外显眼。覃桉下了马车,踏入医馆。
万禾清正在整理帐薄,抬眼在见到覃桉时,微微怔了一下。
「覃小姐,好久不见。」
覃桉点点头,随之跟着万禾清上了医馆二楼。
*
夜在繁芜上空蔓延,盖住了闹市中的人们,地下的暗道蜿蜒扭曲,江澈携万山检司在地下堵着最后一处暗门藏点。
毒雾在暗道中蔓延,江澈吞下事先备好的丹药,长剑出鞘,身形没入硝烟中。
万岐摩挲着银刃弯刀,在另一处暗道中静静地等待着。
楼在通道中支起纤细的蛛网,淬上了剧毒。
「谢楼,几时了。」
万岐很少直唿他的名讳,此刻他眉头微皱,显然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谢楼环顾四周,抬眼看不到天,后方是漆黑的甬道,他又怎么知道现在几时。
「少主,大概,亥时了吧。」
万岐颔首,敲了敲腰间的刀鞘,若有所思道:「天黑了。」
谢楼虽不知他为何这么说,但还是一边染毒,一边答道:「天早就黑了。」
话音刚落,甬道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嚎声,剑刃交错,不断发出兵器撞击的声响。
血气蔓延,其中几人朝出口逃出,手挥舞着穿过尖锐的蛛丝,顿时被划开口子,手碎成块状,吧嗒吧嗒的掉落在地。
前方江澈斩杀,万岐在后方守着,忽的甬道传出一阵声响,万岐回头,银刃飞出,断了他的衣袍。
万岐身形一闪,来到甬道后方,他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抵在暗处。
「柳泽清?你加入暗门了?」
柳泽清紧紧的盯着他的脸,嗤笑道:「我也是来绞杀暗门的。」
万岐眉毛一扬,黑蛛爬上他的脖颈,附在他的嘴角,柳泽清睁大了眼睛,扬手一道利刃,被他只手捏的粉碎。
「你可以问问含芷,她信不信。」
柳泽清被萃了毒,额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咬着牙,问道:「柳三足,师出同门,你要戕害我吗?」
万岐蹙了蹙眉,冷笑道:「这是万山,不是楚河。你不好好修道,跑到这与暗门为伍,何来戕害一说。」
说着黑蛛便往他嘴中钻去,柳泽清燃起护体之气,自封穴道,让毒素不会蔓延开来。
「舍大道,回万山,你就没怀疑过你爹在诓骗你。你放了我,我告诉...」
话音未落,柳泽清的太阳穴道被银针刺穿,他还未来的及合眼,就再也发不出声响。
万岐回过头,弯刀出鞘勐地刺向那人,鲜血迸溅,他恍惚的扶住额,再回头时,柳泽清的尸首早已不见。
他直起身子,靠在石壁上,甬道血腥瀰漫,一时间人影重叠。
「晨乌!」
万岐是被江澈叫醒的,再回过神时,这才发现江澈的剑已经搭上了他的脖颈。他提着弯刀,站在一堆尸体中,眼眶猩红。
他环顾四周,就见众人提着刀剑面色惶恐的看着他。
叶满盯着他双眼,神色慌张的问道:「少主,你也会中毒吗?」
谢楼闻言,反驳道:「少主也是人。」
万岐听出了众人所言之意,径直抬手打断了楼的话语。
「不是毒,是还未破镜遭到反噬了。」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
「少主,你又要破境了?」
「这才三年不到,这么快。」
万岐颔首,不想再听他们讨论境界一事,于是淡声道:「大家辛苦了,收拾完,回去歇息吧。」
说罢,他便收了弯刀,随众人整理残肢。江澈蹲在一旁,低声问他。
「你怎么回事,敌我不分。若不是我拦着,差点都死你手里。」
万岐垂眸,看着地上的尸体,回道:「无碍。」
随即,他又道:「几时了。」
江澈收回剑,神色怪异。「我怎知道几时了。」
万岐嘆了口气,看着自己满身是血的衣袍,他还得换身衣裳再回去,估计到客栈时,她都睡了。
众人清理完残肢,万岐便擦着手上的血渍,去了医馆。
子时已过,道路无人,两个单薄的人影在漆黑的长路上晃着。
万岐蹙着眉,不断擦拭擦着脸上血渍。柳泽清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口,一旦提起,就让他心情烦闷。
江澈走在一旁,见他神色凝重,低声问道:「遭到反噬无非起了杀意,你在甬道后方对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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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岐擦着脸上的血渍,随口道:「估计是药人吧,被药血溅到了,受了些影响。」
万岐见江澈面色怀疑,便转移了话题。
「我去医馆拿药,你跟我去做什么。」
江澈揉了揉眉心,囫囵道:「上次将含芷送到万医师的住处,她给了我瓶丹药对江落的修为有帮助。
我想还她个人情,也不知她喜欢什么,就问了江落,给她挑了只簪子。」
万岐擦净了脸,似笑非笑道:「你帮她转移尸体,她给你丹药,人情已经还完了。你还送她簪子作甚?」
江澈掂量着手中的簪子,随即道:「我是举手之劳,那丹药却挺贵重,不对等。」
万岐瞧了他一眼,抬脚踏入了医馆,门被推开,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万禾清在二楼刚为覃桉把完脉,她在听到这一声时,便知道人回来。
万禾清起身,推开房门,向下看去,覃桉顺着她的身影,也起身向下看。
就见两个人血淋淋的人站在医馆内,一个手里拿着簪子,一个手里拿着帕子,除了脸和手是白净的,其余看不见一块好地方。
万禾清冷笑一声,他俩是真敢不换衣裳就进我的医馆。
覃桉本只是想出来散散心,看个病,没真想会遇见他。
此刻她和万岐对上视线,眸中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这是背着她,掉到哪个血坑里了。
第33章 靠近 覃桉心中莫名郁闷, 她下了楼,与他相隔几仗远。
万岐注意到她的面色变化,便伸手推了下江澈。
江澈一怔,手中簪子差点没拿稳, 他转头瞧了他一眼, 这才反应道:「是这样的, 我带他去剿暗门, 所以沾了点血。我负责动手剿,他负责收尾。」
覃桉闻言, 目光狐疑的在他身上打量。
万岐对上她的目光,莫名想到覃桉白日在车厢内夸他漂亮。
可现在的他是衣袍残破,束髮散乱,浑身血渍,怎么都跟漂亮搭不上边, 甚至连干净都称不上。
他突然有点后悔在这遇见她。
他们的相遇应该美好一些, 或者再体面一些。
也不知,她会不会嫌弃他。
万岐看着她, 神色淡然自若,他噙着笑。
也没问覃桉为什么在这, 反倒撇开话题,说道:「我去换身衣裳。」
覃桉看着他笑, 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流了好多血。」
万岐眸色微怔,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他。
「不是我的血, 他们可伤不到我。」
万岐见她软了脸色, 便转身入了隔间, 准备换衣服。江澈紧随其后,跟他走了进去, 人刚进去,下一秒就被踹了出来。
江澈怔怔的看着门,一脸懵的站在那。
他什么毛病,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见姑娘在外边,倒矜持起来了。
他随即瞧了眼覃桉,又抖了抖肩膀,只得转身入了另一间。
万岐在隔间脱下外衣,露出精瘦的臂膀和一截劲腰,臂膀上有不少剑伤,纤细的伤口渗出鲜血,是江澈拦他时留下的新伤。
不过只是些皮外伤,对万岐来说不足挂齿,养几日也就癒合了。
他拿湿毛巾简单擦拭了身子,擦到腰腹时,手微颤了一下。
几道狠绝的旧疤在腹部纵横交错,显得格外刺眼。
他本以为这些东西早就消失了,不曾想伤的太重,至今丑陋的留在腹部。
他低头撇到了心口的鸢印,嘆了口气。
之后还是问万禾清拿点药去去疤,这东西实在不好看。
他将身子擦净,拿隔间的药给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随之换上玄色暗纹衣袍,出了隔间,转身上了二楼。
覃桉正在拿药,见人来了,便给他让了个位置。
万岐没坐下,只是叫了声万禾清,二人对视,覃桉咳了一声。
「什么事,我不能知晓。 」
万禾清瞧了眼万岐的神色,也没避讳,直接伸手一丝灵力入了腕口,再次收回时,灵力被她捏碎在掌间。
「是喝了药血,还是沾到药血。 」
「沾了点。 」
万禾清笑而不语,这沾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她扬手拿了两个瓷瓶,随手递给他。
跟以往一般,红色的药瓶抑制反噬的疼痛,白色的则是对付药血的毒性。
万岐收了药瓶,便问道:「她如何。」
万禾清瞧了覃桉一眼,心道:她来找你的,能有什么事。
「无碍,就是身子有点虚弱,整顿作息即可。」
此话一出,就是没事。
但万岐却听的眉头蹙起。
栖迟客栈离这不近,这个点附近的医馆也都闭馆了,若不是身体有佯,肯定不会到处找医馆,甚至寻到这来。
他一时想到阿莎所言的话语,此刻不忍道:「你再仔细诊断一下。」
万禾清闻言,沖他支起一个和蔼的笑容。
「少主,你希望覃姑娘生什么病,我都能给你诊出来。是寿命缩短只有两年,还是无药可医,病入膏肓。」
万岐听到这话,眉眼轻轻眯起。
她这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
他瞧了眼覃桉的淡然的表情,便没有多问了,反正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头绪来。
覃桉对上他的目光,眼神在他身上流转,见人拿了药,便没有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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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下了楼,马车正在医馆门口候着。
漆黑的夜闪着星光,覃桉走在前头上了马车,万岐顿住了脚步停在下面,没有上去。
覃桉坐在马车里,见人没有上来,便掀开帘子向下看。
夜深了,道路清静。
他微昂着头,月色映在他俊美的脸上,打下一层薄薄的银辉,显得清冷异样,置人于千里之外。
「你怎么不上来。」
覃桉问道。
万岐望着她弯弯的眉眼,扬了扬眉,语气轻佻。
「我在车厢外帮小姐守马车。」
他没有沐浴,此刻身上还沾着血腥味,他不想让她闻见,他甚至都不想坐在前室。
覃桉支着绉纱,微微颔首,白皙的脸被月净透,冗长的黑睫扑闪。风吹拂着她额前的髮丝,还像极了哪家的小姐。
她眸色微怔,略过一丝复杂,随即她漾着笑容,轻声道:「我不是小姐,你快上来吧。」
万岐微昂着头,仰视着她,柔声笑道:「你是我的覃小姐,万侍卫得守好你,不能上去。」
覃桉看着他站在马车下,玄色暗纹的衣袍在风中捲起。
他的目光平淡如水,没了先前挑逗的意味。
此刻二人的距离总觉得被拉远了,像是被那侍卫小姐的身份给阻碍了。
覃桉看着他,似乎是拿他没办法。
她眼眸流转,将鬓角的碎发撩在耳后,下巴抵着窗檐上,目光缱绻,柔柔的唤了声。
「万侍卫。」
万岐闻言,抬起头轻轻的应了声。
覃桉将手放在嘴的旁边,眨了眨眼,小声说道:「你知道吗?侍卫是没办法亲小姐的,因为他们身份不对等。」
万岐听到这话时,不自觉的挑了挑眉,方才的不愉快被这动作冲散。
他微昂着头,嘴角勾着笑,眼睛微微眯起,语调低沉散漫。
「不对等也没关系,侍卫想得到小姐,能做的有很多。」
他一边说着,一边压着步子朝她走近。
「比如上位,比如抢亲,再比如私奔。」
说罢,他转身踩上木板,坐在前室。
万岐拉动缰绳,示意车夫将人送回栖迟客栈。
长夜漫漫,道路无人,车轱辘压的道路吱呀作响。
万岐坐在前室,胳膊搭在屈膝的腿上,他蹙着眉,似是在思索。
过了会,他后倾着身子,掀起车帘,转头问道:「你来医馆真没诊出什么?」
覃桉透过掀起的缝隙,看向他修长的指尖,说道:「真没什么。」
万岐眼波流转,看着她的衣角,没换衣裳,急匆匆的出来,肯定是遇到什么事。
「你在天樊那受伤了?」
覃桉本想和他说祭坛内的场景,此刻忽被问起,好像听到了担忧之意。
她想到万岐血淋淋的模样,又将一些话收了回去。
她挑挑拣拣,三言两语将过程叙述一遍,大致意思说了,但重要的场景和疼痛略了过去。
万岐听罢,这不像是受伤奔去医馆,他眉间微蹙,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马车的车轱轮碾压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的指尖捏紧了帘子,除去平日挑逗的语气,此刻要问些想知道的,竟是这么艰难。
尽管知道概率很低,但还是抱了一丝侥倖。
不知维持这个姿势多久,他才缓缓问出口。
「你是来寻我的吗?」
此话一出,迎来的是良久的沉寂。
覃桉坐在车内,昏暗的车厢没有点灯。
她看向被掀起的车帘,见到他泛白的指尖,一时答不上话来。
她称不上来找他,就是没见到他人影,心里莫名的不舒服,然后出来「顺路」到了万禾清的医馆,碰巧诊完脉,遇见他了。
确实挺巧的,她想着。
覃桉不善言辞,就像覃四爷那般,没说过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她不知怎么表达这么长一段话,这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废话,没什么重要信息。
良久的沉默,万岐便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
既不是来寻他,身子也没事,那她出来做什么?来寻谁的,白无双?还是别人。
别人又是谁?
万岐开始钻牛角尖了,好似她出来一定要有个理由,不然心里不舒服。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再次出现,就像柳泽清的那句「诓骗」,狠狠的扎在他心里。
马车平稳的走在扬长大道上,甩去了一身的灰尘。
覃桉感到这气氛怪异,此刻心里很是郁闷。
真是奇了怪了,这种小事平日都没人问她,也根本没人在乎。
她去哪做什么,除了重要的事,覃四爷压根不会听。
此刻,她竟要冒出一大段废话讲给他听。
她嘆了口气,开始慢慢吐字,清晰的话语在夜间浮现。
「我在祭坛遇到点事,从祭坛那带出了东西,在外头也没看到你。
我自己在马车内消化完后,心里莫名不舒服。
然后路过客栈,我告诉琼,就又顺路去了万禾清的医馆。
我在那诊脉,诊完后,正好碰巧遇到你。就这样,真没什么事。」
她算是将这一段话都说出来了,这到底有什么好说的。
万岐眉间微蹙,听完了这段话,从中挑挑拣拣,提炼出重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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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扑哧一笑,将车帘掀起,侧头看她。
「你是特意来寻我的。」
「.......」
覃桉看着他的表情,指尖捏紧了衣角,昏暗的车厢中,看不清她的绯红的脸。
真是个厚脸皮的人,她只是顺路过来的,谁特意来找他了。
「不是特意,是顺路。」
万岐才不管这些,刚刚那噼里啪啦的一堆话中。
他就听见,她没见着他,她不高兴,然后去找他了。看来,她有点口是心非,说的话不能全信。
银色的手鍊在她腕间搭着,万岐无意撇见,刚扬起的笑,又淡了下来。
他抿着唇,眉间微蹙,恍惚间,他嗅到自己的血腥味。
万岐展开自己的双手,看了一眼,随之掏出两个药瓶,将药吞了下去。
风吹起车帘,覃桉看着他的坚实的背影,忽的出声。
「你去绞暗门,真没受伤?」
万岐背着她,用手指敲打着车板,散漫的低笑着。
「是的,我受了很重很重的伤,需要你亲近我,才能痊癒。」
覃桉又听到这轻佻的声音,此刻便放下心来。
她没答他的话语,反倒靠着软垫,合上了眼,平日她并不会轻易入睡,但许是今天太累了。
又或许,是万侍卫在,所以覃小姐能睡个好觉吧。
第34章 亲吻 马车摇晃, 约莫两刻钟后,便驶入栖迟客栈。
此时已是深夜,到了地方,马车停了下来, 覃桉身子一震, 被马车晃醒, 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一路上回房时, 万岐一直噙着笑,跟她絮絮叨叨的说话。二人在厢房分别, 转身便回到了自己狭窄的空间。
覃桉入了厢房,环顾四周,此时倒没这么睏倦了。
她脱下外衣,眼神一撇,瞧见了桌子上的吃食。她走了过去, 就见桌角压着纸张, 许是怕被人误会,直接落款为琼。
不得不说, 琼是一个心思敏捷的人,尽管气质清冷, 言语不多,但却意外的温柔。
自从来万山后, 她的身边陆续多了许多人。虽然称不上与他们交好,但大多都带着善意。
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人的善意了, 此刻见到这桌东西, 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也许, 她可以送琼一些东西,表示谢意。
她拆下墨发, 将衣服搭在隔板上,入了隔间沐浴。在卸下一天的疲惫后,她又想起在祭坛上见到的画面。
无助,谩骂,嘶吼。人们的负面情绪在求生面前暴露无遗,那个声音让她快逃,是真的是对她说,还是对他们说,她无从得知。
而且天樊特意让她看见,还是只有她能看见。
现在她的体质越来越特殊,用处也越来越多。
若是有办法,能解金铃并且不被发现就好了。
她晃了晃脑袋,将思绪拍散。
无论是什么,天塌下来都有办法顶着。与其多想,不如吃饭,睡觉。
她清洗后,换了身浅白的衣裙。
覃桉拿毛巾擦拭着墨发,水滴顺着髮丝落下,打在肩上微潮一片。
昏黄的屋中掺了些水汽,覃桉抬手支起窗牖,向外看去,正好撞进万岐缱绻的目光。
他身着单薄的白衣,玄色外衣披在肩头,此刻站在她窗下,瞧着她。
「刚路过这,正巧见你屋里点灯,马车上见你睡的挺熟,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覃桉听他这般端着声音,此刻倒觉得怪异。
换做平日,他应该二话不说,直接翻窗进来了,怎么在这站着,跟等她是不是会开窗似的。
「我有些饿,琼给我备了吃的,准备等会再睡。」
万岐听罢,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一番,见人好似没有疲惫之意。便压着步子朝她凑近了些。
「她怎么不给我备膳。」
他抬手放在窗檐上,噙着笑意看着她。
覃桉没搭话,站在窗前。
下一刻,万岐撑着手臂,直接翻了进去。
「.......」
覃桉眯眼笑了笑,方才的端庄都是错觉。他只是先礼貌一下,然后再由着性子翻进来。
他站在窗牖旁,抬手便将窗放下。
木窗轻合,发出的一声轻响,吱呀声在昏黄的房内,盪了又盪。
万岐漾着笑,朝桌那看去,低声问道:「备了什么吃的。」
覃桉听到这话,觉得他是铁定了要同她用膳,此刻便顺着他的眼神,朝桌那走去。
她站在圆桌前,伸手将上层的食盒打开,看看都有什么吃的。
她掀开一层盒盖,便见到洒了椒粉的熟食。
覃桉回头,刚准备说有什么,不知何时,他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覃桉抿着唇,指尖点了点食盒,示意他瞧瞧。万岐站在她身后,前倾着身子,修长的手指压在了桌檐一侧。
只听一声嘆息,低沉声音从耳后传来。
「阿川,我吃不得辣。」
覃桉感到他离的有点近,下意识屏着唿吸,轻声道。
「我再看看吧,还有什么。」
她抬起手去掀开第二层食盒,纤细的手悬在空中忽的被他扣住。
骨节分明的手压上她的手背,此刻温热的气息传递,她的胳膊莫名晃了一下。
他握着她的手背,压在桌檐上,轻轻磨蹭,五指相扣。
他垂下头,几缕墨发落在她的肩上,散着幽香,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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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了。」
覃桉微低着头,髮丝在视线中来回晃动,阴影从后投在桌上,二人影子交叠,黏在一块。
她看着那影子,就想到那静匿的雨夜。
她的手忍不住攥紧了桌檐,小声说道:「不看就饿着。娇气,一点辣都吃不得。」
许是这话给她气势,覃桉将头抬起,想着要瞪他一眼,煞他的威风。
她做足了准备,此刻侧着头,眼眸转动,在对上他的眉眼时,她的脸颊刷的一下红了。
覃桉立刻别开头,下意识想拉开距离。
二人本就挨的近,她这一退,纤瘦的背部直接贴上他的胸膛,柔软的身子隔着布料,万岐瞳孔勐缩,脑子嗡的一声,僵住了。
他压下慌乱的情绪,五指攥紧了她的手,将人从自己怀中留出一点距离。
万岐放缓了唿吸,侧垂着头,低声笑道:「那就先饿着吧。」
覃桉听他这么说,莫名有些生气。她抬眼就想说,挑剔就得挨饿。
刚抬头又再次对上他的目光,二人对视,眼神却难以移开。万岐侧着头,目光沉沉的在她眸中流转,忍不住朝她凑近。
覃桉屏着唿吸,手指攥紧了桌檐,她的头后仰一下,搭到了他的肩膀。
覃桉一怔,听到他急促的唿吸声,顿时倍感危机。
她刚想说等一下,一只手直接拖住了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
他的阴影落在她脸上,覃桉还没来的及看清,就被吻住了。
他从后拥着她,一手扣住她的五指,一手拖着她的下颚。
在唇相碰的瞬间,他遏制着想撬开她的念头,努力一点点亲她。
刚刚那一刻,他不该有那样的冲动。
覃桉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眼睫微颤。
她的脸颊被指尖蹭的发痒,唇间相磨。
她拽住他的衣襟,手指不小心剐蹭到他的脖颈。
万岐浑身一颤,直接揽着她的腰,将人抱在了圆桌上。
在怀里太危险了,离远一点,就没事了。
覃桉双脚离地,顿时睁开了眼睛,在对上万岐的目光时,她径直捂住了他的双眼。
万岐弯下腰,一手撑着桌檐,轻轻的拨了拨她的手。
「松开,我看不见你了。」
覃桉此刻脸颊烧红,听到他这么说,径直蹬了蹬,踹了他两脚。
「不要。」
万岐蹙着眉,透过那隐约漏出的光,倾着身子想去寻她。
覃桉捂着他的眼睛,将人往后推了推。
「阿川,白日说好的,不许食言。」
覃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此刻也不想松开手。
万岐透过那光,伸手搭在她的脖颈上,头抵住了她的额。
由于她的手挡着,此刻他怎么也碰不到她。
他有些急了,伸手又想将她往怀里揽。
覃桉抿着唇,只得小声道。
「那熄灯。」
熄灯就看不见了。
万岐没办法,便顺着她的意思,指尖在桌上敲打着,吧嗒吧嗒,黑蛛窜动,灯便灭了。
灯暗下的剎那,覃桉并不能适应黑暗,有那么一瞬无法视物。
直到她的眼眸适应时,这才松开了附在万岐脸上的手。
屋中并不是完全漆黑的,光总会从奇怪的地方渗入,让她能看清点东西。
万岐背着窗子,月光悄悄熘进,只能分辨他的轮廓。
她抬起眼眸,昏沉的房内,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连红晕也被黑暗吞噬了。
覃桉这才放松下来,这下没人能看的见了,她是个什么表情,是怎么脸红的。
许是闭了灯,夜突然变的沉寂起来。
她又有点懊恼,如果今天下雨就好了,这样什么都听不见了。
覃桉此刻有些紧张,她的心跳声好似能被他听见一般。
她干脆闭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闭着眼睛,感官却被放大了。
快亲吧,亲完就走了,她想着。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扑在她白皙的脸上,整个人都变得滚烫起来,万岐的手指划着名她的后颈,然后拨着他的耳垂。
万岐一只手撑在桌檐上,漆黑的双瞳在夜中透着琥珀色。
他清晰的捕捉到覃桉的每一个表情,随着他的指尖,而变化的细节,正是夜的遮蔽,他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看她。
因为他而变化的表情。
他的托着她的脸,指腹刮着她的唇角。
倾身吻了上去。
接触的瞬间,没了雨的声音,感官无限放大。她的耳边都是他的气息,此刻心止不住勐的跳动。
干燥的触碰,相互允吸,舌尖相融。
万岐喘着气,撩起眼皮,悸动的看向怀里的人。
琥珀色染上黑瞳。
他清晰的看见她沉溺的模样
怎么办。
她好可爱。
万岐的双眸附上一层迷濛的水雾,他看着眼前的人,动作时而挑逗,时而轻缓。
她竟在回应他。
怎么办。
他忍不住想要多些,再多些。
他挑起覃桉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两只手撑在她身侧,俯下身子拥着她。
覃桉无意识搂住他的脖颈,微昂着头,接受了他的拥抱。
原来亲吻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她这么想着。
若是什么都看不见,她也愿意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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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岐的手附上她的后脑,一手撑着木桌,将她推到在桌上,她的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倒下的瞬间,手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睁开眼睛躺在木桌上,墨发在桌上散开,水润的眼眸泛着氤氲。
「你推我干嘛?」
她的声音此刻像化了的糖,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万岐舔了舔嘴角,手掌摩挲着她的脸颊。
这样不行。
「阿川,你该睡了。」
覃桉躺在桌上,漾着笑,眼睛亮晶晶的看他。
「我不睡桌上。」
万岐低低的笑了一下,吻了吻她的额头,漆黑的夜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幽幽的薰香散开。
覃桉闻到了那个气味,她晕乎乎的问道。
「点着这个做什么,我又不是睡不着。」
万岐摩挲着她的髮丝,笑道:「祝你好梦。」
他将人轻轻抱起,放在榻上。
覃桉迷迷煳煳的枕在榻上,伸手拽着他的墨发,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侧亲了亲,低声问道:「阿川,你今天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覃桉摸了摸他的头,手腕的银链晃得叮噹响。
「要自己争取。」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你啊。」
万岐眉间微蹙,吻了吻她的唇角。
「你不喜欢吃亏,但喜欢我,很吃亏的。」
榻上的人没有回答,已经伴着他的薰香入睡。万岐趴在她榻前,看着她的熟睡的脸。指尖摸着她的眉眼,到鼻尖又到唇角。
他看向那截手鍊。
他在想若是种蛊了,她还会这样亲他吗?
万岐松开手,半跪在一旁,亲了亲她的髮丝。随即裁下她的一缕墨发,又划了片她的衣角,包在一起。
蛇鳞擦过地面,炽绕上了她的手腕。万岐一把掐住它的七寸,眸色阴沉。
「滚。别碰她。」
炽似是恼怒,直接对他张开嘴,丝丝的吐出蛇芯。
「我就是你。」
万岐拎着它的蛇身,直接将它从窗内扔了出去。
「「我」也不行。」
第35章 缺陷 深夜, 待人熟睡后,万岐回到厢房。
屋内漆黑没有点灯,他转动眼眸,缓缓靠着榻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蛇鳞剐蹭着地面, 绕在他身侧。黑蛛在暗处躁动, 盒夹里的蛊肆意翻腾, 想要爬出。
他的胳膊搭在榻上, 昂着头,露出一截泛白的脖颈, 胸膛来回起伏,手臂青筋暴起。
抑制反噬的药物已经压不住他的燥意。
旧时被废的灵脉,此刻隐隐作痛。
他的身上像是黏了无数只蛊,爬在他的颈侧,胳膊, 腹部, 全身。不断蠕动着,钻来钻去, 蚕食着他的肌肤。
万岐昂着头,喘着粗气, 骨节分明的手在胸膛上抓出几条血印。
他的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阵阵的刺痛, 如针般扎进他的每一个毛孔。
起初是全身的刺疼,然后是痉挛。
万岐身子一僵, 直直的倒在地板上。
他将那片包着髮丝的衣角攥在心口前, 整个人蜷缩起来。
炽的蛇身开始变得巨大, 一点点抽着着他的神识,神魂。
「这附近都是人, 随便挑几个杀了便是。」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这样。」
万岐倒在地上,脸色发白,髮丝黏着他的额间。他攥紧了衣襟,从喉中只能挤出浅显的字句。
「滚。」
炽发出丝丝的声响,金黄的竖瞳与他对视,倒映出他的脸。
「你将神识分给我时,就应该想到这天。」
「你后悔了,你没有想的那般强大,你守不住道心。
柳门的事与你何干,谁的命不是命,凭什么你要为了那点正义感承受这些,一时的正义伴来的是终生折磨。
更何况,他在骗你,这根本不值得。」
「当你给她下蛊的那刻,你就变了,自私!」
「一步错步步错,你自己走错了路,还渴望别人救你,做梦!」
「要不你求求她,跪着求求她,求她接受你这幅样子。」
「噁心的人永远噁心,你这样的人,就该跪在泥里,一辈子都备受折磨。」
「你就像个烂皮球被双亲踢来踢去,他们都不想要你。」
「柳三足,与其承担这些,不如随心所欲,道德感别这么强,滥杀,泄愤才能让你快乐。」
「或者,你也可以去死。」
万岐的头贴在地面上,眉头紧锁,汗湿髮丝。
他颤着手,一把掐住了炽的七寸,将他的神识收回。神识收回的剎那,一些记忆重回脑海。
他咬着牙,挪动身子,靠在床沿上。
他伸手在枕头下摸索着,抽出一截匕首。
万岐垂下头,汗水从他的高挺的鼻樑上滑过。
他将那包着髮丝的布料放在衣襟里,随之是清脆的咔嚓声,刀刃出窍,阴冷的刀刃在漆黑的屋中泛着冷光,倒映着他猩红的眼眶。
他摸着自己的腹部,寻找那刀痕错乱的地方,然后扬起手,径直捅向自己。
冰凉的刀刃进入腹部,涌出鲜血。
鲜血迸发,流了满地。
刺痛但清醒。
比起那蚀骨之痛,这是他自己造成的。腹部的痛感越过了腐蚀,他再也听不到那些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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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开始发抖,然后是短暂的眩晕。
再睁开时,他模煳的看见一张脸。
万岐跟往常一般,伸手将她挥散。
他靠着床沿,伸手在床底摸索,拉出药盒,将刀刃拔出,为自己包扎。
反噬的疼痛褪去,现在只有腹部在疼。
也还好,只有腹部。
万岐的脸色苍白如薄纸,他半昏迷着,颤着手将伤口缝合,再用纱布包裹。
简单的处理后,天已泛起白肚皮,初晓的微光浮起,他眯起眼睛,靠着床沿睡了一会。
再醒时,屋外响起了吵闹声,人们开始为新的一天忙碌,吵闹,叫嚷,伴着清晨的鸟叫,花香。
万山的五月天气温适宜,泥土养着草根在空气中微微发酵。
偶有一片树叶掀过,翻进了他的窗里。
太阳依旧会升起,万物不会因为一个人陨落而停滞不前。
万岐撑着身子,将地面清理一番,洗漱换衣裳,带着叮叮噹噹的银饰,将束髮规整,熏了香。
你万岐推开门,稳着步子走了出去。
一层的木廊染着晨风,少女纤瘦的背影映在他眼中,浅蓝衣裙,墨发披散,挽了两个双髻,垂落的髮髻还插着漂亮的珠簪。
昨夜虽睡的晚,但许是薰香的缘故,覃桉睡的较沉,今早一觉醒来,她第一次觉得鸟叫声这么脆,清晨阳光这么好看。
便索性对镜梳妆,打扮了一下。
本想看看万岐是否醒来,不曾想刚好遇见。
覃桉听见声音,便转头过沖他笑了笑。
她水润的杏眸亮亮的,在清晨的光辉下显得格外好看。
她转动眼眸,目光落在他清隽的脸上,柳眉下压着的瑞凤,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万岐,你怎么面色不太好。」
说着,她就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万岐闻言,攥住了她的手腕,幽深的黑眸扫过她的唇角,清了清嗓子,噙着笑意说道。
「我不像赶尸匠,深夜赶尸,白日休息,即使作息不稳,还能炯炯有神的站在我面前。
况且,某人昨夜一会就睡着了,真是倒床就睡。」
覃桉听他这么说,眨了眨眼,脑中闪过昨日的场景。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点她一下,他才高兴。
她连忙咳了几声,打断他的话题,说道:「别乱说,走用早膳。」
万岐垂眸笑了笑,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中留了两根手指。
一天牵一个,今天是牵手的第二天,他想着。
覃桉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真会顺着她的意思,她扬眉瞧了他一眼,低头笑了笑,牵着勾着他的手指,往外走。
栖迟客栈较大,四方长廊,中间围院有一缸池水,绕过这齣去,便是敞开的大院。
用膳的饭馆跟住处是分开的,饭馆外有树梨花,几张木桌横摆,放在梨树下。
由于是繁芜郊区,饭馆不多,清晨用膳的人便都集聚在此。
二人坐下点了碗热腾腾的面食,透过热气,便见白无双同一名紫红衣裳的女子坐在一块。
覃桉抬眼与他眼神相撞,下一刻,一只手直接将她掐住,硬生生的拧了过来。
覃桉?
不是,她什么都没干,拧她脸做什么。
她压低了眉,睁着眼睛看他,万岐的脸本就白皙,此刻倒是白的有些狠了。
「怎么了。」
万岐眯起双眸,指尖敲着桌面,声音低沉,甚至有些命令的口吻。
「吃饭。」
不对劲,他很不对劲。
她垂下眼睫,看着他的脸。
薄唇发白,眉峰微蹙,漆黑的双眸被热气围绕。
覃桉一手伸手想搭他的额头,却万岐一把攥住。
他径直展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蹭了两下,带着挑衅的意味。
「想摸,回去摸。」
覃桉:「......」
听到这话,覃桉收了手,还是那副语气连表情都没变,正常中透露着怪异。
万岐随手翻了两下面,说道:「白日我去繁芜寨落处理事务,很晚才回来,不必寻我,早日歇息。」
覃桉吃着面囫囵道:「不用太赶,可以先住那,择日再回来。」
万岐没有搭话,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罢了,她不粘自己的。
*
傍晚,覃桉随着天樊去了祭坛旧处。
天樊没有带她去祭坛,反而潜入村落更深处。
黝黑的村落乌压压的一片,黄晕洒在积满灰尘的屋顶上,显得村落更加破败。
他带着人在村里绕了几圈,浓厚的腐食气味渲染着鼻腔。
天樊看了眼她的神色,随之再次将人带入祭坛。
覃桉不知他为什么非要带自己绕两圈,她怔怔的站在祭坛前,问道:「长老,我到底要做什么。」
天樊抬手摁住了她的右腕,让阴气不会随意钻入她体内,没搭话,直接将人提了进去。
覃桉站在祭坛内,彩釉般的画面再次出现,这次是那一对男女。
覃桉站在那看着他们的过往,如何分别,如何悽苦,如何难过,天崩地裂,生离死别。
最终如昨夜一般,漆黑的云黑压压的一片,他们从地下爬出,站在覃桉面前,通体全黑,手脚细长,空洞的眼睛紧紧的凝着她。
「大人,您是救我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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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想回家。」
「我们要归土了吗?」
他们问了很多遍。
覃桉恍惚的站那,听着他们的声音,她的面色皱起,复杂难以言语。
待彩釉褪去时,这才回过神,缓缓下了石阶。
天樊上前,仍是用眼睛观察着她的神色。
她的双眸仍旧掀不起波澜,那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长老,我是来解决药人一事的,不是来度化阴鬼的。」
天樊笑而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覃桉道:「长老,能帮我解开金铃吗?」
天樊摇了摇头。
覃桉耸了耸肩,说道:「那无可比较,这不值当。」
天樊摁住了她的右腕,伸手解开了禁制。
「你有这个能力。你能救他们。」
覃桉毫不避讳,直言道:「我没有能力,我会很疼,很疼,我害怕。」
天樊蹙眉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覃桉揉了揉手腕,回道:「二者不兼得,那就是没有能力。」
过了会,她抬起眼眸看向天樊,淡声道:「长老,明日我不来了。」
将阴鬼引入体内,以身度化,再将他们神魂抽离,承受阴气的折磨,她做不到。
没办法,她没那么善良大义,她就是自私自利,救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她受不住的。
她幼时已经受过苦了,她长大不想再让自己受苦。
对覃桉来说,她自己的感受胜过所有人,因为没人在乎她,所以她自己更加在乎,在乎到不允许有人伤害她。
「若是只有你能救呢?你又是覃家的后人,这是你的职责。」
覃桉盯着他,冷笑道:「我担不起。」
覃桉已经不想再同他说什么了,她知道四大长老动不了覃家人,所以她至少不会因为天樊的强迫而死在这,顶多被折磨一番。
她准备好着被折磨,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天樊再次发话。
于是她沖他俯身行礼,尝试着退步离去,见人没跟上来,她便随琼乘马车回了栖迟客栈。
她回了院里,走进厢房,在打开房门时,一眼便瞧见桌上泛着热气的菜。
覃桉回过头,直接叫住了琼。
琼本是将她送到厢房便欲离去,此刻被叫住只得转身瞧她。
她身着玄袍单髮髻,身段很美,有着女性曲线的魅力,
她想知道琼平日缺什么,但又不便问出口,话到嘴边,又被迫绕了个弯。
「谢谢。」
琼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道谢,平日她只负责任务,大祭司说什么她做什么,莫名被道谢,感觉怪怪的,像是超出了任务范畴。
她略显僵硬的回道。
「不客气。」
随之她补了一句。
「少主回来晚,我不便入他房里。覃姑娘的桌上有盒熟食,还请放到他桌上。」
随之,琼的身影便消失在她眼前。
覃桉用了饭,提着食盒推开了万岐的房门,门吱呀一声的开了,她将食盒放在桌上,透过光,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她将灯点起,明亮的灯映着他的脸。
第36章 祸水 浅色帷幔被细绳拴住, 他身着绸缎玄衣,领口松垮,躺在床上。
覃桉提起衣裙,在榻前蹲下, 她双手枕着榻檐, 眼眸盯着他的脸。
乌髮披散, 鼻樑高挺, 嘴唇微薄,柳眉下压着的深眸此刻紧闭着。
她又想到在干溪镇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眼神阴郁, 生人勿近。
他这幅样子根本不像是去了繁芜,更像是在房内修整了一天。许是在绞暗门时受了伤,撑着不说。
覃桉蹙着眉,指尖化一丝微弱的灵炁想替他检查身体,气刚钻进他的腕口, 她的手就被一把攥住。
躺在床上的人撩开眼皮, 转动黑眸,紧紧的盯着她。
他的眼神无意识的透出杀意, 狠绝的在她脸上剜了几下。
覃缩了下脖子,记忆又回到洞中的那个晚上。他是如何麻痹她的神经, 如何压的她动弹不得。
她又是如何掐住他的脖颈。
昨日的温情好似在那一瞬被清零,她本能的升起了防线。
「万岐, 你今日没去繁芜吧。」
覃桉颤着眼睫,仍是趴在那, 歪着头, 语气柔和, 像是什么都没发觉般。
刚刚灵炁钻入,被他逼了出去, 触及碗口的那一瞬,她感知到的是残破的缺口,是什么东西遍及全身,从腕口就开始残缺。
也只有灵脉了。
万岐侧过头,噙出一抹笑意,冰冷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连,他抬起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脸颊。
覃桉感受到阴郁的气息,像是危险的野兽被发现了弱点,下意识就想置人于死地。
担忧与惧意搅动着她的神经,覃桉攥紧手指,抑制着想后缩的念头,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
万岐的手僵了一下。
一股无言的燥意涌上心头。
他以为她会躲的。
万岐收回手,方才的气息此刻逐渐收敛。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随即道:「在绞暗门时沾了药血,万禾清给的药祛毒,会让人虚弱一段时间。」
他没说出实情,实际是昨晚昏迷捅了自己一刀,今早清醒加上反噬有些撑不住了,只能暂时歇息,睡一会缓解疼痛。
覃桉盯着他的面色,眼波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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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碰过药血,不知该会伤什么摸样,在覃桉眼中,万岐一直都很厉害,如今被伤成这样,那药血一定很毒性很强。
「那药人一事,长老一直没同我说。」
万岐侧过脸,微微的调整了下身子,腹部的伤口不允许他再多动弹。
关于药人这事,一直是江澈在暗中负责,虽然嘴上说是一同来万山。
但万岐并不想让覃桉涉猎太多,其中一些东西牵扯到天机阁和楚河,覃家似乎也在有意规避。
「江澈在负责,你放心会有结果的。」
覃桉看着万岐,伸手摸了摸他的眉骨,笑道:「你不觉得怪吗?既不需要我,为何让我和白无双来万山做事。
万岐,你不会让别人替我把事情办了吧。」
万岐的手指下意识勾住她的髮丝。
他确实让天樊把事情不多交付于她,除非是天樊自己有事寻人,目前来看,她好像没有特地留在万山的必要。
想到这,他又转移了话题。
「你金铃还未解。圣女这段时间在紫雾林,若有需要,我带你去寻她。」
见覃桉面色微动,他又勾住了她的手指。
直到听见覃桉嗯了一声,这才松下绷紧的神经。
覃桉趴在榻前,拍了拍他的手,便示意他早些休息,准备转身离去。
她刚直起身子,手被勐的一拉,覃桉蹙起眉,垂眸看向他拽着自己的手,二人对视,目光变得粘稠。
「夜里太静了,跟我再说说话。」
他想说的是,能不能别走,在这留一晚上。但她肯定不答应,只能提个要求,再多呆一会。
覃桉第一次见他这副表情,褪去尖锐的稜角,此刻显得有些脆弱。
「桌上有吃的。」
「我不饿。」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书。」
万岐一点点的松了手,合上眼感受手鍊的子蛊,她的气息进了隔壁。
在感受到她再次回来时,他才睁开眼。
覃桉到房内,准备拉开椅子坐下看书,眼睛一瓢,就见他墨发披散,靠着软垫坐在榻上。
覃桉莫名有些生气。
「躺下歇息。」
听罢,坐在榻上的人,勐地咳了几声,身体忽的一倾。
覃桉一惊,赶忙上前伸手扶他。手刚碰到他臂膀,就直接视线一扭,被摁坐在榻上。
覃桉抿着唇,手攥紧了书檐,他的气息在脖颈打转,从后拥住了她。
隔着衣料,肌肤相贴,他体温比起昨日凉了不少。
他都这样了,还非要抱她。
「万岐。」
他低声道:「我在休憩。」
覃桉捏紧了书,像知道他想做什么,直接转过头,不看他。
「你再不睡,我就走了。」
嘆息声从耳后传进,就听他的衣料缓缓磨动。
覃桉听罢,这才翻开书,扉页刚展,肩膀就被勐的一摁,书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帷幔在眼前飘动,覃桉瞳孔微缩,感到自己的腰被箍住,精瘦的小臂勒着她的腰直接将人往后挪了一寸。
他个登徒子,又得寸进尺!
覃桉咬着牙,捂住耳朵,隔绝他的气息,叫道:「这样我如何看书。」
话刚出,手臂又箍紧了些,低沉的幽幽声从后传来。
「怎么,我没书好看?」
你的脸上又没写字..…
覃桉闭了闭眼,撇着嘴,使劲的掰着他的胳膊,没好气道:「万岐,松手,你现在像个引我入帐的小妾。」
万岐眉心一跳,低声道。
「你居然让我当妾?」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让他松手啊。
覃桉摇了摇头,心道完了,一听这个语气,他又开始发问了。
「为什么不是妻。」
「.......」
「你想有几个妾。」
「……」
「覃桉,我长得像妾?」
「.......」
覃桉无奈闭上眼,背对着他,机械的说道:「不,你长得像小倌。」
万岐的声音瞬间冰冷,咬牙切齿道。
「覃桉!你还想要小倌…?」
覃桉嘆了口气,直接掰过他的脸,对着他嘴亲了上去。
唇瓣相贴,迅速抽离。
她侧躺着,眼睛认真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不,你是最漂亮的那个小倌。」
万岐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有点压不住嘴角。
「为什么是小倌,不能是妻。」
覃桉又亲了他一下,叫道。
「是的,是的,是妻子。」
「那你今天有没有多喜....」
覃桉受不了了,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半晌,她才喘着气和他分开,也不管他问什么了,索性开口道:「有的,有的,有的。」
万岐注视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
「那..」
覃桉蹙着眉,又亲了他一下,又亲了他一下。
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话变得支离破碎,揉进了吻里。
万岐的手指插进她的墨发,床幔在二人脸上洒下阴影。
唇碰了一下又一下,直到目光粘稠,唇齿相依。
他侧着身子,也顾不得腹部的疼,舌尖舔舐着她的柔软内部。
氤氲的雾气在眼中蔓延,覃桉捧着他的脸,此刻才觉得万岐有了些温度。
当指尖划过耳廓时,覃桉忍不住浑身一颤,脸颊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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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咽下羞赧,手抚摸着他的脖颈,与他舌根相交,银丝扯断又再出现。
她呜咽着发出一些声音,感受他的夺取,亲吻他的唇,眼中泛着雾气,这才试探道。
「灵脉…怎么断的。」
万岐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佯装没听清。他摁住她的后脑,手掌附上她纤细的腰肢,加深了吻。
覃桉微昂着头,胳膊搭在肩上,手指因不断地窒息感在空中发抖。
吻带上脸颊,亲上耳廓,覃桉瞳孔勐缩,直接捂住万岐的眼睛,一把将他推开。
覃桉背过身子捂着嘴,大口喘息。
直到红晕褪去,眩晕的大脑清醒时,她才从榻上起身。
覃桉刚站起,又被拽了回去。
「我捡书。」
待拉住她胳膊的手松开,覃桉才俯身捡起书籍。
她坐在榻上,拆掉散乱的髮饰,墨发如瀑布垂下,落在他的指尖。
「快睡吧。」
「我看不见你了。」
覃桉撇着嘴,没理他,将身子移了移,靠在软垫上,垂眸翻动着书籍。
耳边又是一阵窸窣声,她头一歪,又被捞进了怀里,他的手掌掐住她的脸,幽声道。
「覃桉,跟我说话。」
「......」
覃桉有些烦了,撇过头想瞪他一眼,示意他安静歇息。
她转动眼眸,又对上他瓷皙的倦容。
稜角分明的脸被病气弱化,漆黑的眼睛凝视着她,髮丝剐蹭着根根分明的黑睫。
覃桉攥紧了书籍,闭了闭眼。
心中默念淡定,淡定,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她嘆了口气,两只手捂住他的头,直接将他摁倒在自己的腿上。
万岐下意识想避开,可腹部用力,扯动了伤口。无奈之下,他只得忍着燥意,又躺了回去。
头隔着布料,压在她的柔软的腿间,鼻尖绕着她的淡香。
对于男女,他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她跟他不同,有属于女子的香软。
他眯起眼睛,看见了她微翘的睫毛,目光对上时,他忽的躲避,低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必这样枕着。」
「我话不多,平日更没有高兴的事值得我去说。你靠着我,至少能感觉到,我在的。」
空气中陷入良久的沉寂,覃桉感觉气氛不对,便垂下头瞧他。
就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搭上眉沿,遮住了他泛红的脸,让覃桉看不真切。
哎,他又怎么了,为什么要遮脸。
覃桉没有出声,只是背靠软垫,翻动书籍。
她的目光扫过熟悉的符咒,心中思索。
能否用特制的束魂锁将阴鬼的魂扯出来,强行剥离,再由这事,询问天樊灵脉断了能不能接上。
寂静的夜里,只能听见扉页翻动的声响。
覃桉的眼神瞥向他的脸,万岐的手背遮住眉眼,高挺的鼻樑露出,似是睡着了。
覃桉移开书,抽出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
软塌塌的,好乖,像小狗的毛毛。
覃桉心中一动,笑眯眯的抽回手,继续专注的看书。
她的香味浸在万岐的鼻尖,紫雾的幽香一点点缠着她的气味,侵入她的体内,慢慢麻痹她的神经。
许是到了后半夜,覃桉的脑袋有点沉,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闭上,再掀起。
当书籍掉落的剎那,万岐接住了书,没让它发出一点声响。
他将人慢慢放倒在榻上,揽进怀里,挥手将灯熄灭。
她睡的迷煳,头时有时无的他怀中蹭着。
万岐憋着笑,在漆黑的夜中盯着她的睡颜。
真想看看,成亲之后,她唤自己夫君会是什么模样。
夜深了,紫雾的幽香缠绕着茉莉的淡香,一点点将其浸透,变成属于他的气味。
翌日。
覃桉迷煳的睁开眼,下意识抬手,忽的碰到个东西。
万岐早已洗漱完毕,整理好衣装,此刻正撑着下巴,眯起眼睛,漂漂亮亮的盯着她看。
覃桉倒吸一口凉,直接抄起书籍往他脸上砸。
她下一子从榻上弹起,提着裙子撤出老远,指着他,脸气的通红:「万岐!别用你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我再也不会对你心软了!」
真是造了孽,他个登徒子,她怎么总信他的鬼话!
说着,人一熘烟的直接从他房里逃了出去。
第37章 功德 覃桉逃回房里, 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裳,在发现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这才努了努嘴,将那点小心思放下。
她洗漱一番, 换了身衣裙, 撇过眼就见桌上放着早点。
这时, 门很合时宜的响起, 登登的发出敲门声。
覃桉也不用想也知是谁,只是淡淡的回了句。
「不许进来。」
「.....」
过了会, 门外传来他幽幽的声音。
「我还没吃早点。」
「你自己去吃。」
闻言,万岐开了门,背着手扬眉笑道:「我来了。」
覃桉坐在桌前,撇着嘴看他。
她的意思是让他自己去楼下吃,一到这时就开始跟她钻字眼。
想都不用想, 她都知道昨晚上是怎么跟他同榻的, 定是用了薰香一类的东西,才让她迷迷煳煳跟他睡一块。
但覃桉却想的是自己睡着是个什么模样, 好不好看,会不会乱动, 会不会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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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想都不敢想,万岐本来抱着自己睡的正沉, 结果被自己一脚踢醒,睁开眼睛, 震惊的看到自己在说胡话。
比如「我要灭了覃家, 我要杀了我爹, 我要毁灭世界。」这种乱七八糟的话术。
覃桉认命的闭了闭眼,随手抓个包子, 咬了一小口。
她低头吃着包子,眼神却不受控制的往万岐那瞄,在对上万岐直勾勾的眼神时,她又迅速收回,紧张的盯着包子看。
她捏着包子白色的边皮,佯装无意问道:「我昨夜睡的沉吗?」
此话一出,空气中陷入良久的寂静。
坏了,她不会真说什么吧。
覃桉攥着包子,啃了几口。
打破寂静的是一声长嘆,她嚼着包子,脸莫名的发热。
幽幽的声音传来,带着诉苦的意味。
「挺沉的,就是踢了我一脚,还拽着我的头髮,说梦话。」
覃桉心里凉了半截,皱着脸,将仅剩的包子边撕成一条一条的往嘴里塞。
她边塞着,边喃喃问道:「我说了什么。」
「你说.....」
覃桉攥着最后一条包子边,两只眼睛盯着他。
「说了什么。」
「你说,夫君夫君,念了一百遍。」
神经!
覃桉蹬的一下起身,扬起爪子就往他脸上挠。
她扑的快,万岐也接的快,他身子后仰,攥住了她一只手腕。
覃桉身子一晃,站在他腿间,手指在空中张牙舞爪的动。二人对视,有种莫名的尴尬感,许是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她,覃桉都不好意思动了。
她垂下头,用帕子擦着手,心里却还在想方才的话。
「我昨晚真这么说的?」
万岐朝她凑近了些,低声问道:「说什么。」
覃桉擦着手,接话道:「就是....」
覃桉忽的顿住,心中有些无语,差点又被他套话。
她微抬着下巴,撇了他一眼,眼神从万岐的脸上落在他身后的东西上。
二人离得近,她站着本就比他高一些,此刻头一抬,便能看清他拿了什么。
此刻她微垂着头,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他。
万岐舔了舔嘴角,被看的心痒,只能将东西拿了出来。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是一支垂丝海棠。枝条纤细,花瓣樱粉,还沾着清晨的露气。
她站在他腿间,手中接过花枝,露水一摇一晃的躺在花蕊里。
只是一支花而已,还是无香的海棠,万岐的喜欢这么直白,海棠微苦,一点也不相衬。
她这么想着,嘴角却莫名勾起。
「收到花,会高兴吗?」
她抬起眼眸,划过他垂下的侧颜,落在他的耳尖上。
万岐的羞赧总是让人措不及防,平日逗人的话张口就来,一到这时又莫名的正经。
覃桉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你也有值得去说的事了。」
覃桉不知为何此刻很想笑,许是昨日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如今他倒别扭起来了。
覃桉伸出爪子在他脸上挠了两下,便将海棠插进花瓶内。
用过膳后,覃桉准备上街买些饰品,为去祭坛做准备。
二人备马车去了最近的繁芜寨落,白日的繁芜比起夜晚更显冷清,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没有九黎那么炽热。
她挑了些饰品和衣裙,就催着万岐去万禾清那再看看。
万岐没办法,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再去趟医馆。
二人刚到,江澈便从里头出来了。
万岐啧了一声,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江澈擦着额间汗,说道:「上次我们没换衣裳就进医馆,把地弄脏了。我着实不好意思,便来给万姑娘打扫医馆。」
万岐?
虽身处万山,但好歹是柳门修士,耗费点灵力,挥手便能将医馆扫干净。看他这幅模样,像是医馆有多大似的。
万岐扯了扯嘴角,问道:「你这人情怎么越还越多。」
江澈以微笑回敬,示意他闭嘴。
万岐耸了耸肩,劝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他很是了解万禾清的为人,不说冷淡的拒人千里,那张嘴就让人碰一鼻子灰。
她虽为自己的阿姐,但二人却八字不合。江澈若真对她有意,那就是一头撞进南墙。
医馆内,万禾清一身白衣,头戴花簪,在给其他医师交代事务,在转头瞧见万岐时,倒是没有诧异。
她将备好的药瓶递给他,便对上万岐幽深的目光,他的目光由上到下,像是在打量。
「你看什么?」
「看医馆内有没有蚊虫。」
万禾清听罢,下意识伸手捂脖颈,手悬在半空时。
她脸色一变,知道他在说什么了,直接甩手几道银针向他飞去。
万岐莫名受了几针,淤堵的穴位被几针打通。万禾清收了银针,冷笑道:「再不破境就去死。」
万岐颔首,没接她的话茬。
江澈喜欢她什么?拿针扎人吗?
*
覃桉方才收到白无双的传音符,便没跟他一块进去。
那边声音传来,沉稳的声音带着焦躁。
这些入了耳中,覃桉却无法判断。
白无双单刀直入的问她灵炁是否能溶于血液,他想问她借点血。平日弯弯绕绕在此刻被剥开,覃桉嘆了口气,让他等等晚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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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岐出了医馆就见她站在门前,覃桉玩着右腕上的手鍊,对方才的话只字不提。
万岐盯着那条手鍊,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二人各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晚间,覃桉凭着浅薄的记忆,从那些衣裙中,挑了件水纹的花边裙,对着镜子穿戴银饰,银链带在额间,垂下一滴水珠状。
手腕上绕着几串手镯,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去祭坛的路上,覃桉蒙着面纱,下马车入了那破败村落。
越过村落,高耸的石柱立在磨损的石坛上,昏暗的云隆重着大地,一抹白色身影矗立在那。
天樊站在祭坛前,回头看到眼前的人,捋了捋鬍鬚,两眼眯起。
她果然还会来。
「长老看着我像谁?」
「像你自己。」
覃桉没搭话,提着裙子往祭坛走。
「长老修过灵脉吗?」
天樊扬起眉毛,笑了笑。
「若是藉助你的能力,我便能修。」
天樊将她的手掌展开,要为她画印。
覃桉勐的抽回手,问道:「什么印。」
「此乃护心,解金铃….」
天空一阵巨响,天樊抬头又随之抿去话语,印记在她手掌上显现,顺着脉络在她心口勐地一颤。
覃桉揉着心口,运转灵炁,灵炁从灵脉中渗出,心口竟不会再疼。
覃桉看着眼前这位期颐老人,头髮花白,满面苍容。
「您想得到什么。」
「怜悯之心,人皆有之。」
借她之手,举手之劳。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来说,对眼前这位老人的心,她着实猜不透,不过无碍,与她无关,只要得到她要的东西,有点秘密也没什么。
覃桉提着裙摆踏入祭坛。
漆黑的云层隆重整个祭坛,彩釉般的画面再次浮现,三位少女在花圃中嬉戏,载歌载舞的人群,地脉震碎,白虎现世,大地又归于平静。
一幕幕在她眼前闪现,直到阴鬼从地缝中爬出。
欲来欲多,站满了整个祭坛。
她的头顶被墨色笼罩,身躯被阴鬼拥簇着,在漆黑中像是一点微光,不断地被吞噬又显现。
太多了,招来太多了。
阴气直直的往她腕口钻,覃桉扬手攥住那缕气,使劲一拉,将它硬生生的从自己身体里拔出。
再径直捏碎,阴鬼死去的剎那,发出尖锐的叫唤划破夜空,镇住了在场蠢蠢欲动的魂魄。
漆黑的头颅在祭坛中涌动,覃桉扬手一道束魂锁拴住其中一只阴鬼。
「我死了,你们便永远不得超生。」
「谁再上前,就抽神魂。」
说着,她的手轻轻一拉,将阴鬼的魂魄抽出,尖锐的叫声在祭坛中震盪,一时间雅雀无声。
「从今日起,你叫一,你叫二,你叫三,以此类推。一到十留下,其余退下。」
阴鬼们面面相觑,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我原本叫什么来着?」
「神女说你叫二。」
「我才叫二,你现在叫三。」
「我想叫七十四。」
「.....」
覃桉闭了闭眼,挥手十道法链拴住十只,其余从祭坛中退散。
一眼看去,有不少黑漆漆的脑袋从地面中探出,睁着圆润的眼睛看她。覃桉嘆了口气,一脚跺去,将它们驱散。
「想入轮迴,需化执念,我能做的是散阴气,将神魂剥离,会很疼。机会也仅有一次,失败则魂灭,你们自己选。」
阴鬼们面面相觑,低头看着自己黑黢黢的手,黑黢黢的身体,点了点头。
「我叫一,我先来。」
覃桉颔首,浓郁的灵炁连结法链缠绕住他的身躯,炁一点点蚕食它的阴气,吞噬再抵消。
当金铃不再颤动,她的灵炁被源源不断的消耗。
在它的身体变得透明时,覃桉轻轻一扯,浅白的魂魄伴着尖叫声从阴鬼的躯壳中拔出。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当神魂剥离时,尖锐的刺痛消散,法链一断,魂魄在夜色中闪着点点微光。
覃桉身形一晃,倒在石坛上,彩釉散去,夜幕悄然降临。
天樊站在石坛下,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法印在手掌闪动,金色的纹理蔓延全身,花白髮丝中染上墨色,又随之归为白髮。
他捏紧掌心,笑了笑。
修炼百年,只差功德圆满,很快他便能飞升了。
「她」的魂魄站在天樊身后,红蝶显现窥探着他的身影。
「那是她的功德。」
天樊眯眼笑道:「我不阻碍你,你也别来妨碍我,神女,小心天谴。」
第38章 吃味 覃桉醒来时, 天已经黑透了,石坛冰凉,渗入肌肤。她揉着太阳穴口,直起身子, 转眼便见一抹白色的衣角。
天樊捋过衣袖, 二指点在她的眉心。覃桉再睁眼时, 脑中浮现出一抹残缺的符文。
「剩下的符文, 每日会为你修补。此法不能外传,会招来祸患。」
灵力入体, 覃桉感到四肢发麻,天樊的力量比她想像的还要强大,四大长老若不是受约束,覃桉才不敢如此和他做交易。
她点点头,提着衣裙下了石坛。
残缺的符法在脑中浮现, 跟她以往见到的都不同, 文字复杂,如同那妖文一般, 只见其形,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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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了石坛, 这才觉身心疲惫。消耗灵炁就像从她身体中抽血一般,让人脑子发憷。
过了结界, 白无双便站在那黑夜下,高大的树木笼罩了他整个身子, 青绿的衣摆渡了层灰色。
覃桉没想到他会如此焦急, 竟在这等她。
二人对视, 空气莫名陷入沉寂。
在覃桉印象中,白无双没跟她提过什么要求, 他们就像熟悉的陌生人。
尽管幼时一起玩乐打闹,但也仅止步于此,更多的像是同甘不共苦,秘密都往肚里咽。
许是这个要求有点奇怪,白无双也知道覃桉怕什么,此刻又问她要这种东西,更是难以开口。
他看着覃桉的装扮,便笑着随口道。
「你这身穿的像拯救苍生的圣女。」
覃桉听了这话,倒觉得坡有深意。
「你也是苍生中的一员。」
白无双蹙着眉,对她的话不可置否。
近几日,他除了帮天樊的杂活,更多的在寻找一个器皿,繁芜寨区就像个大杂烩,许多外商驻扎,在地下集市中淘得存血的容器,这才想着来寻她。
白无双也不想如此焦急,但从上次的天机阁文献中看出,灵族的血脉有治癒之能。
他自从得知覃四爷为何将她的灵脉封锁,便不可避免的动了想取血的心思,但时日无多,他的阿姐还在等他回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还是想试试。
覃桉,我应该没和你提过。
我上头有个姐姐,前几年入了天机阁,后在执行任务中出了意外,差点被制成药人。
如今在白家吊着一口气,在给你传音前,我收到父亲的信件,她身子真的不行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文献,如今,我想试试。」
他语句因焦急不太连贯,说的逻辑断断续续。
覃桉回忆起之前的去天机阁,他放的牌子,起初她以为只是用了点手段从内部人员上拿到的。如此看来竟是他阿姐的。
覃桉知道他有个姐姐,倒是不知背后还有这段经歷。
「你只要我的血?没有其他东西。」
白无双抿了抿唇,没答话。
也许还需要别的,但如今也来不及深究,寻常的药材都能找到,但这血又何尝不是药引。
「还有灵炁。」
覃桉的二指揉着太阳穴口,听他这话是做了万足的准备才来寻她,到底是蓄谋已久。
「可以,但你一人不成,我得让万岐给你安排些人手,送你回白家。」
白无双一听万岐的名字,额角青筋忍不住抽了又抽。
「你不信我?」
覃桉嘆了口气,这到底是着急不着急。
「我说信你又如何,在繁芜的这几天,你定发现这不比九黎。
若是你半路回白家被人暗算不说,连带着集血的容器丢了,那才是噩耗。
药人一事还在发酵,他们在暗处鼓动,你知道我怕的是什么。」
她的话语在耳边绕了绕,白无双自知她的意思,如今有求于人,倒也只能微垂着脑袋听她说话。
覃桉看着他低沉的面色,白无双的眼尾在她视线中红的显眼,此刻焦急的语气也放缓了。
「不用你出面,我来...」
她的话还未说完,视线便从那白净的脸落在他的肩上,一只黑蛛搭在他青色的衣料上,纤细的肢节来回摩挲,覃桉的心颤了一下,忽的问道:「白无双,几时了。」
白无双被这么一问,抬起头看向她。
白皙的脸被银辉浸透,黑睫轻颤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银饰挂在额间,在他心里晃了又晃。
白无双抿着唇,注视着她的眼睛,随之向后退了几步,拉出了一点距离。
「快子时了。」
他看着覃桉的神色,嘴就闲不住,又再补上一句。
「不过几时不见,你还能想他不成。」
「......」
这话听着真的好生奇怪,语气阴阳怪气,像是在戳谁的嵴梁骨。
覃桉看着他肩头黑蛛,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她怕再多说两句,她的血就要先救白无双了。
本以为度化阴鬼,耗费时间很短,没想到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也怪不得万岐来寻她。
覃桉跟他说了几句,便往村口走去,白无双便顺路跟她一同出去。
漆黑的夜罩着灰濛濛的村落,蜿蜒的小路此刻是那么的漫长。
覃桉的眼神时有时无的往他肩头瞟,白无双以为她在看自己,此刻蹙着眉与她对视。
「我脸上有东西?」
覃桉摇了摇头,朝旁微微挪出一步,脚尖一跨裙摆无意踩住,覃桉震惊脚步错乱朝旁边歪。
作为异士,从小修行,只是歪了下身子,自然很轻易便能化解。覃桉还未说出「别扶我」
白无双已经眼疾手快的伸手去扶她。
此时二人形成一个很诡异的姿势,白无双扶住她的胳膊,覃桉向后微倾着身子。
他的手掌握住了她胳膊,她的胳膊暗中用劲的往后扯。
白无双:「你再退,就倒在地上了。」
覃桉扯了扯嘴角,她的视线从他的肩膀落在白无双的手背上。白无双松开手,手背上的黑蛛暴露在眼前。
二人对视,纷纷转头看向站在马车前的万岐。
男人一袭深色暗纹衣袍,身长玉立,他站在漆黑的夜中,风卷着他腰间的银饰,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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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噙着笑容,眼眸微眯起,沖拉扯的二人缓缓的招了招手。
覃桉对上他幽沉的目光,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
她站在万岐跟前,掀开裙摆,抬脚就要上马车,万岐一把拽住她,冷笑道:「怎么,覃小姐不跟白公子同乘?」
不带你亲亲竹马一起回去?
覃桉一怔,回想到白无双的提议,竟觉得言之有理,确实是个良好的机会。
她回过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他。
「可以?」
「……?」
大半夜不回去,穿着漂亮裙子跟竹马拉拉扯扯,她还敢带他回去?真把他当侍卫了?
说着,覃桉没管他的面色,直接朝白无双挥挥手,示意几人同乘。
万岐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狠狠地剜了几下。覃桉佯装没瞧见,招唿着他乘车。
白无双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黑蛛,丝毫没有要褪去的意识,心中无奈,只得跟二人同乘。
马车内,明亮的萤灯映车厢。
覃桉跟万岐坐在一旁,白无双独自坐在对面,摇晃的马车似乎走的缓慢,将三人的战线拉的如此之长,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万岐靠着软垫,轻撩眼皮,冷冷是盯着白无双的脸。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覃桉的肩上,黑蛛这才从白无双的手背上退去。
随之放在她的肩上的手指,忽的下滑直接握住那只胳膊,将她往怀中揽近了些。
白无双平日没正眼直视过他,此刻二人对上眼神,他怎么就觉得他长得嚣张跋扈,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
他本不想说话,但越看那只手他就很想说点什么。他侧着头,淡淡的说道:「少主不会怜香惜玉?」
万岐冷笑道:「不是你的香玉。」
覃桉听着二人的对话,直接偏离了主题,她掸掉万岐的手,索性单刀直入
「来谈谈取血的事。」
取血?
万岐垂眸看向她,随之看向白无双,幽深的目光中带着怒意。
覃桉也不管二人有何情绪,只是自顾自说着自己的想法,说完,她便看向万岐,等着他出声。
万岐再次背靠软垫,手搭在她肩上,撩起她的髮丝,在掌心里摩挲着。
「既然如此,那白无双,你便告诉我,你与那紫红衣裳的女子是何时认识的。」
白无双眼眸微颤,对他的话感到意外。
「你监视我?」
万岐轻摇着头。
「不至于,只是江澈同我说,江落最近跟一群姑娘走的近,其中一位你正巧认识。」
白无双蹙起眉头,脑中闪过她的容貌,解释道:「她就住在半山腰,地方就这么大,认识又如何。」
万岐回道:「她住九黎?可有她的物件。」
白无双捏捏眉心,笑道:「姑娘家才认识,怎会有她的物件。」
万岐颔首。
「那你送她的个物件,把自己的炁藏进去,送什么都成。你阿姐我帮你救,人你帮我找。」
上次绞暗门,柳泽清的尸体被强制拖回,至今没有找到。
方时序那边碍于天机阁的面子不便排查,江落的行踪最近也很奇怪,虽不知他们想做什么,但将白无双拉进来,总比熟人刀刃相向要好。
三人随意的絮叨着话,覃桉虽是在说着,但握住她胳膊的手却越来越紧,还时不时的掐她几下。
覃桉抬眸无意与他对望,在接收那冷冽的眼神时,她莫名打了个哆嗦。
他好像生气了。
马车摇晃,停在栖迟客栈,几人下了马车回到厢房。
覃桉提着衣裙快步走着,万岐跟在她身后,他的目光紧盯她的背影,覃桉走的快,他也跟的快。
直到覃桉拐进厢房,他的手一把卡住房门,整个身子撑了进来。
万岐盯着她的脸,一步步朝她逼近。
「药人这趟浑水,你一定要掺和一脚。」
「取血这种事,你也敢答应。」
覃桉一步步退后,直到腰抵到方形的梳妆檯,她才微昂着头,不紧不慢道:「我这不是在同你商量。」
万岐的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弯下身子,注视着她水润的眼眸。
「商量?你这是先斩后奏。」
她后倾着身体,纤细的手搭在他肩上,小声道:「他是真的很着急。而且我也没亏什么。」
万岐揽住她的腰,沉声问道:「没亏什么?若是你的血真能治,这传出去了你得有多危险。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覃桉,你原先不是这样的,只要涉及自己,你总会再三思索。是你心软了,还是他太重要?」
覃桉抬起头,两只手在他肩上轻轻的摩挲着,回道:「不是...」
「你回答慢了。」
「.....」
覃桉刚想反驳,他的手掌便掐住了她的后颈,逼她不得不昂头,与他对视。
万岐背着灯光,阴影罩住了覃桉整个身子。那白皙的脸上,柳眉微蹙,眉峰下压的是一双含着凉意的眼眸。
「他是我唯一的好友,而且这不算亏本,你帮了他…」
唯一…
万岐什么都没听见,就听见唯一了。
他捧住她的脸,直接俯身吻了上去。
炽热的唇相贴,覃桉眉头蹙起,怎么回事,她解释错了?
她还没说完呢。
她伸手推着他的肩,断断续续道:「先调查是否属实..他的阿姐跟天…唔..机阁..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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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岐有些烦躁,他吻了半天都没吻进去,脑子里转的全是「先帮他这样,再那样」的计划。
两个人的世界就讲两个人的话,为什么非要扯第三个男人进去。
在亲了几下后,覃按仍不专心。万岐压着火,手掌掐住她的脸,拇指抵住牙关,径直捣进口腔。
「张嘴。」
第39章 神女 覃桉微昂着头, 牙关因指腹的捅入被迫翘起,弯月般的细眉微蹙,拧成一股绳。
因为合不上嘴,津液不可避免的在口聚集, 难以吞咽。
覃桉扣着他的手腕, 微张着嘴有些急了。
她盯着万岐, 含煳的说想让他松手, 但对上他微颤的眼睫和缱绻的眼神,覃桉又不知该说什么。
明明手指一挥就能让他疼的不行, 怎么就无法拒绝。
真是奇怪,看似他在主动,但自己也在放纵,任由他无限的索取,依偎。
他们一开始不是这幅样子, 万岐不是, 她也不是。
他越主动,越强迫, 她就越想反抗,下意识的抵抗, 就像是幼时被同龄人欺辱那般,受了委屈, 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欺负回去, 一定要分出胜负。
但万岐的强迫又不让她厌恶, 他越这样, 就证明他越需要她。
因为患得患失所以不顾一切的想占有。
从前没人在乎她,现在有了。
真是, 莫名其妙的让人餍足。
覃桉的嘴微张着,咬着他的手指,因为难以吞咽,她不得不扣住他的手掌,往外拉扯,但任凭她怎么扯都扯不开。
万岐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看着她不断挣扎的模样。
直到她白瓷的脸泛起潮红,鲜嫩的唇逐渐水润,手渐渐地失去力气,只能颤颤的搭在他肩上,万岐才俯身将津液甘露绕了进去。
这个吻太过了,带着怒意和难以言喻的情绪。
覃桉有点遭不住,窒息的想后退,可她越退,他的索取就越深。
万岐也感到怀中人的动作。
她到底在想谁,为什么要后退,不回应他。
万岐忍无可忍,直接将人抱在桌上,干脆压进墙角,要退,就让她退无可退。
覃桉的后背抵着墙,手腕上的镯子因颤抖晃的叮噹响,气息交融,她紧闭双眼,想将他推开。
喘不上气,难以唿吸。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喘息声渐渐放大。直到他的吻从唇带上脸颊,到了耳廓,黏黏煳煳的温热钻进。
覃桉睁大了眼睛,双腿忍不住蹬了两下,一股难以言语的感觉爬上嵴髓。
她心里一阵慌乱,直接摁住他的唇,撇过头去,佯装怒气。
「万岐,不许靠近我的耳朵。」
听到这声呵斥,万岐失神的眸光被一瞬拉回,他注视她的侧颜,黑睫翘起,银饰搭在额间一晃一晃的。
「为何不许。」
他低声问道。
万岐虽问着,但目光却在她脖颈和锁骨处来回流连,他忍不住张嘴咬了下她的指尖。
覃桉红着脸,手掌捂着他的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总之好奇怪,跟没有力气似的,给她一种会任人宰割的感觉,特别没有安全感。
万岐抵着她的手,逐渐朝她的颈侧靠近,又沉声问了一遍。
「为何。」
覃桉的指尖推着他的下颚,表情拧成一团,在慌乱中抽丝剥茧,干脆胡言乱语到。
「因为,我有亲耳朵就会生气症。」
万岐?
他握住她的指尖,忍不住笑出声。
「什么症?」
「亲耳朵就会生气症。」
「那你是不是还有掐腰就会生气症。」
覃桉撇着嘴,抬起眼眸,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
「对,不舒服,不喜欢,不许亲,不许掐,会生气,生气就用鸢印。」
万岐眸光流转,手撑在她两侧,俯下身子与她对视,像是在窥探真假。
「不舒服,不喜欢,你确定?」
覃桉睁大眼睛,眼珠黑白分明,坚定道:「对,不舒服,不喜欢,真的会生气。」
万岐颔首,指尖勾着她的裙摆,似是在思索。
亲吻是下意识的举动,他下次还要收着性子,略过这些地方。可书上不是这么写的,但看覃桉表情似不是在诓他,也许,因人而异。
他也不想吃鸢印的苦,确实疼。
「好。」
说着,他又想蹭她的脖颈,覃桉往后缩了一下,捧住他的脸。
「万岐,已经结束了。」
万岐盯着她漂亮的小脸,沉声道:「你打扮这么好看,给他看的?」
他还没开始,就想结束?
覃桉搂住他的脖颈,挠了挠。
「不是。」
话音刚落,覃桉就感到他的手腕穿过自己的膝盖,身形一晃,直接被拦腰抱起,她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床榻,眼神无措。
「万岐,你做什么?」
「既然不是给他看的,那就让我再多看会。」
覃桉蹬了两下,显然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只得搂着他的肩。
「那就看一会,看完我便睡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再亲一会。」
「不,我拒绝。」
「抱歉,拒绝无效。」
*
翌日,覃桉跟白无双商量对策,万岐点了几个可信的人,琼带着医师跟随白无双回白家,她的血液分两份,一份送去万禾清那,一份送往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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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双纵身上马回了湘山,许诺几日回来后再给覃桉从天机阁处捞点书籍。
万岐的伤还需养和,平日除了和江澈打照面,商讨事宜,便在厢房内压境。
覃桉倒是忙碌,白日在客栈内研究密文,顺带精进符法,待药人一事稳妥后,她还要赶往楚河,前往柳门进修。
曾经覃桉在暗地里托白无双寻过万岐,她自从生病后,一言一行皆受覃四爷看管。
覃桉无法出覃家,更别说湘山,覃四爷的柳鞭是说抽就抽,从不含煳。
可白无双什么也没查到,过往像是被人刻意抹去。
如今来看,他之前定是去过楚河的,他跟江澈熟识,更可能是柳门中人。
她从前对着些并不好奇,但他眉宇间隐约露出的苦涩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忽然很想,让他更开心点。
晚间,覃桉照常还是去祭坛,除去度化阴鬼,补缺那接灵脉的符文,天樊还会传授她一些符法。
不知为何,覃桉觉得他很是和蔼,甚至和蔼到一种地步,像一位慈爱的祖父,对她视若珍宝。
四大长老在覃家很少出面,覃桉幼时除了封灵脉时见过他们,如今是第一次这么接触长老。
覃桉说自己解开金铃后,覃四爷会大发雷霆,天樊便给她传印,教她怎么躲皮肉之苦。
她每每度化后,天樊都会还会教她如何控炁,虽是无灵力的加持,但凭藉炁也能做许多事。
有时,她会有些恍惚,天樊长老真是个很慈爱的人,许是幼时没被父亲疼过,他对自己真的很是亲切。
如今半月不到,阴鬼已被超度至一半有余。
覃桉晚间照常随万岐的马车回客栈,再入栖迟时,一抹橘色的身影在二楼间朝他们对望。
阿莎蹦蹦跳跳的从楼间下来,与往常一般,橘色的裙摆随风摇曳,即使是夜间,也耀眼的像烈阳。
许是在祭坛上见过太多那一幕,覃桉有些恍惚,这抹橘色的身影像极了在鞦韆的女孩。
但那段彩釉色的画太过模煳,仅仅是一段残影,覃桉也不敢妄自定论。
「覃桉!」
阿莎跑到她跟前,似是忽略了万岐,直接扑进她的怀中,像是在吸食她的气味,搂着她的腰,小脑袋可劲的往里钻。
万岐咳了一声,沉声道:「圣女前来有何事?」
阿莎没搭理她,只是蹭着她的衣裙,蹭够了才缓缓松开手。
覃桉的味道,她真是太熟悉了。天樊真是,越教导她,覃桉就越像「她」
她抬起眼眸,那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覃桉。
若是再换身裙子,就更像了。
许是看的有些晃神,覃桉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莎这才反应过来,牵住她的手,说道:「覃桉,大祭司想见你。」
大祭司,这个称唿一出现,覃桉的记忆仿佛又回到那个破碎的夜晚,她四肢大开,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血液流出,涌进金铃。
覃四爷估计这辈子都想不到,他费劲千辛万苦想封上的东西,又要被她打开。覃四爷给她指的路,她定是不会走的。
「她为何要见我。」
阿莎看向万岐,漆黑眼眸闪过一抹微光。
「两情相悦,见父母不是很正常?」
阿莎牵着她的手,晃了又晃说道:「乌英挺好,就是嘴不饶人,你无需在意,她动不了你。哦对了,阿莎今晚想跟覃桉同床,少主迴避一下。」
覃桉蹙眉笑道:「我们隔屋,不用迴避。」
阿莎抬头看她,愣了愣。
「你们隔屋睡?我以为....」
阿莎咳了几声,攥着她的手往厢房走。
女孩子呆在一块,自然话就多起来,尽管阿莎看着小,但覃桉知道领略过她的力量,让人无法忽视。
阿莎身着白色里衣,趴在床榻上两只脚一摇一晃,她抓着覃桉的右手,一边聊一边说着万岐的过往。
她的语调轻快,注意力全放在她的手腕上,覃桉没有遮掩,希望能能从她眼里看到什么。
阿莎摸着她的手,感到那只手上隐约含了印记,她将双手合十,将手握住。
天樊……。
覃桉对她笑了笑:「怎么了?」
阿莎摇摇头,摸着她的手。
「无事,覃桉的手真漂亮。明日要去紫雾林,早日歇息。」
第40章 谢宇 翌日, 覃桉寻了天樊说明情况,天樊将完整的符文修补好后,还给她的桃木上撰写金文,还传以护心咒。
马车上覃桉同坐阿莎坐在一边, 指尖不断摩挲着那凹凸的金文。
长老赐字, 授以红穗, 称得上是殊荣。
她记得幼时, 覃轩满十四初次送喜神时,二爷就赐了他一把桃木, 那桃木当真瑰丽漂亮,无论选材还是雕刻,都是一等一的。
她幼时没见过好东西,就悄悄躲在树后面见覃轩习剑。
覃家不以剑术出名,剑法大多锻体, 主以驱邪符法为主, 所以覃轩舞的并不精湛,但这不妨碍覃桉喜欢。
那时覃桉约摸七八岁, 刚被覃四爷从外头带回不久,按理说那个岁数该会说话了, 但覃桉只能咿呀呀的说几个词,睁着眼睛躲在树后面看他。
起初覃轩对她倒是友好, 一口一个小妹的叫唤,任由她看着。
后来有次她伸手摸了一下那漂亮的剑柄, 覃轩便大发雷霆, 甚至把剑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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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火时, 覃桉不能理解那种情绪,只能张着嘴看他。
那把漂亮的剑被丢掉时, 她又给偷偷捡回去,用水洗了很多遍,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后,拿帕子包着剑柄递给了覃轩。
再后来,大概就是剑被覃轩折断,扔了。
覃轩并不稀罕,因为丢了覃二爷还会给他造一把,但覃桉不知道,她那时还以为是自己沾了邪祟,才让他这么生气。
后来才知,她没资格碰那木剑,他嫌脏,也不喜欢。
如今的桃木,是她自己在后山种的,许是亲手植下再削木制剑,总觉得用起来很是顺手。
尽管覃四爷并未赐名,但天樊赐了,一字「川」川流不息的川,她很喜欢。
阿莎坐在一旁跟她聊着天樊的事迹,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剑柄。
当阿莎得知天樊授护心咒时,她又学着那咒念叨几遍,在确认咒法无害,这才松开她的剑柄。
约摸行至一天的路程,这才倒了紫雾林。
起初,覃桉以为跟边界一般,就是带着毒瘴的树林,直到进去后才发觉,层层叠嶂,一片枯树的背后才见桃花源。
如蓝花楹般的树木肆意疯长,枝杈扭曲蜿蜒,毫无章法。
远看紫蕊点缀,氤氲缭绕,近瞧那花蕊间有东西在蠕动。透着一股芳香,撩拨心弦,惹得人如踩在棉花上,醉倒在云巅。
覃桉虽吃了丹药,但看着这繁花一片,也觉眼花缭乱,莫名心痒。
万岐牵住她的手,挥手散去烟尘,内力荡漾的剎那,紫花震落,毒蛇隐匿,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覃桉攥着他的手,眼神迷离的问道:「万岐,这好似有术阵,我该怎么走才能出去。」
不知为何,她感到万岐的手好像攥的更紧了些,握的她有些疼。
「这段日子,天樊带你进步不少。阵主在身旁,除非境界压制,一般无法窥探原貌。」
覃桉听着,心里有些高兴,这说明若是她解开金铃,境界能高出现在好几个档次。
「那我如何窥探?怎么走出去。」
「你若要出去,告知我便是,我带你走。」
「那多麻烦。」
万岐转头看向她,黑睫根根分明,眉眼幽深。
「不麻烦。」
越过那片携山峦的紫雾,便是原貌。流水绕吊脚木楼,跟九黎有几分相似,但房屋更为精緻,人烟稀少。
两个头戴傩面的娃娃在从吊脚木楼的阶梯上一蹦一跳的跃下,声音尖锐,一高一低,此起彼伏,捧着傩面笑嘻嘻道。
「是覃小姐。」
「是覃小姐。」
连成片的吊脚木瓦上躺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听见这声时,忽的起身,望向前来的三人,耳侧垂下的长辫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耳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从屋檐上跳下,稳稳落在地面,歪着头凑到覃桉跟前,扬着轻佻的眉眼,笑眯眯唤道:「嫂嫂好。」
覃桉听到这称唿,内心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总让人怪怪的。
「阿宇!」
谢楼怀中抱着一堆脏衣裳,面色阴沉的朝众人走来。
「母亲唤少主,又没唤你,你凑什么热闹。」
谢宇身形一闪,越过他的伸出的手,笑道:「看漂亮姐姐。」
许是称唿变了,万岐掐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脑袋拧了拧,如上发条般,脖子拧的咔咔直响。
谢宇扭着脖子,甩开他的手,许是碍于圣女的面子,便没有多言,只是冷冷瞧了他的一眼,跟着谢楼走了。
阿莎早已习惯这群孩子的内部争斗,对此习以为常,她没作出反应,只是笑笑带着覃桉往内部走。
*
吊脚木楼的院子内,蛇信嘶嘶作响,一个紫衣薄笼轻纱的女人伸手挑着花蕊。
她的身形曼妙,墨发如瀑,丝丝缕缕垂在腰间。
当覃桉踏入的那刻,似是穿过结界般,一股强烈的威压,压在肩头。乌英转动眼眸,冷冽的眸光在她面上扫过,落在万岐身上。
乌英直起身子,招手示意几人进来。
院里有石桌,几人落座,两个傩面娃娃涌出,将托盘举过头顶,沏好的花茶摆在盘中,稳稳的递到乌英跟前。
覃桉抿着茶,眼神无意观察着他们的面色,乌英生的很美,但眉眼间皆透着一股阴戾之气。
从方才来到院中,这股挑战的威压就时隐时现,好似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对她很是不满。
在覃家祠堂那个夜晚,她被抬出时,意识昏沉,还并未真正意义上接触过大祭司,如今看来,她突然很想知道,覃四爷和她到底谁更胜一筹。
乌英点着茶盏,声音幽幽的,听不出喜怒,像是在例行公事。
「我已书信覃家,传至你父亲手中,彼时两家再行商量,定下婚期。」
不知为何,她口中所出言语,跟覃桉想像的大相迳庭,听着像是在关切,但更像是在赶鸭子上架,巴不得她赶快嫁入一般。
但在她印象中,覃四爷并不喜欢万岐,书信传入,他爹也不知是个什么脸色。双方父母好似都不满意对方,像是隔着世仇,还要笑眯眯的为他们善后。
阿莎许是听出乌英话里的意味,说道:「你这么着急作甚,覃家都没传话。」
乌英撇过她的一眼,敲了敲桌子,傩面娃娃顶着一个盒子,登登跑出。
朱红的紫檀文盒上绣着奇异的纹路,乌英将其放在桌上,指尖轻扣,华美的衣物和首饰暴露在覃桉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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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的看向万岐又瞥向乌英。
没等覃桉出声,阿莎将盒子拦下,伸手往她跟前推。
「她在祝福你。」
许是感到气氛僵硬,阿莎也不再多言,只是商量着蛇窟破境的事,便让人带着覃桉先去住处。
覃桉先行离去,万岐倒是疑惑。起初大祭司要见她时,万岐已心觉不满。
他继承衣钵,乌英便不能再对他有所阻碍,如今看来,倒是乌英食言再先。
「母亲,您说过不会…」
乌英抿着花茶,冷眼扫过万岐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你是觉得我不配我为人母吗?」
万岐抬起眼眸,眼珠黑白分明,尽管他并不想这么叫她,但碍于情面,还是说出了口。
「娘,您说过」
乌英嘴角抹过笑意,看着眼前与自己有几份相似的孩子。
「这是她爹的意思,与我无关。」
*
覃桉随着谢楼去往住处,越过这片流水环绕的吊脚楼,越走越幽深。
直到周围泛起紫雾,覃桉才发觉万岐的住处直接与他们隔绝,若说覃桉在覃家住的虽偏,但四周尚有人在,哑婆一时也能照料自己。
但万岐的住处,便是隔绝他人,四周全然是形似蓝花楹的树木,若非是吃了丹药,此刻她已经被这些东西迷得眼花缭乱了。
再往深处,谢楼便静止不动了,因为他发现一个问题,万岐的住处,若非术阵人指令,他也进不去。
平日寻少主,多则用蛊传话,一般炽不在院内,也会在术阵内守着。
许是即将破境的缘故,谢楼最近都没见到炽。
「楼,你不受这紫雾的影响吗?」
楼双臂环胸,回道:「我从小在这,自然不受。自打产生记忆起,我与琼便跟着母亲,后来才服侍少主。
不过没想到你的承受力如此之强,寻常人即使用了万医师的药物,撑到现在,也该昏去。」
话音刚落,偶有一清脆的男声响起。
「我知道如何进去。」
覃桉闻声望去,只见方才那个身着靛青色的衣裳的少年迎面而来。
他的指尖转着几条银丝,银丝下拖着方才的傩面娃娃。
谢楼一见着他,真是两眼一闭。
这个年龄段的少年,着实让人难以对付,尤其是像他这般被母亲偏爱的孩子。
「少主的住处,无人能进,大祭司都不会涉足,你又如何能进?」
谢宇扬着眉眼,耳垂上纤细的环形银饰来回晃动。
「为何不能?」
他才不管万岐的身份,在谢宇眼中,他在万山是有名无份。
他不认可万岐,更别提喜欢。
最初他们同为,成为义子,被大祭司抚养,为万山做事,从始至终毫无差别,但自从万岐被带往万山,那便被分为三六九等。
最开始是血缘的不同,还能让人接受。到后面大祭司对他的好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公平,现在连住处都是独一份。
他也曾想过与万岐交好,顺便学习这讨好之术,后来他才发觉,万岐对谁都冷脸相待,他什么都没做,便什么都有了。
「姐姐,你不想去蛇窟看看吗?」
谢楼掐住了他的衣领,呵斥道:「你以为那是什么好地方。」
谢宇的勾着傩面娃娃,瞬间攀到谢楼的腕上,许是对他没有防备,谢楼脑袋一空,双目失焦变得涣散。
娃娃站在地上,跟着谢宇的指尖来回晃动。
谢宇年龄小,不过十五六岁,自然看不出覃桉的修为。看她眉眼弯弯,长得又漂亮,再之他厌恶万岐,下意识就觉得他们不相配,也不该让他得到。
谢宇胆子大,自是不怕万岐对他做什么,即使大祭司再偏爱他,肯定也不允许同足相残,估计只是呵斥几句,少吃几顿饭仅此而已。
他与覃桉对视,一步步朝她走去,耳边细长的辫子一摇一晃。
「姐姐,你可别以为他什么好郎君,我幼时去过蛇窟,那里放的都是别的女人卦像,不止一个,各种各样。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瞧。」
第41章 玉牌 覃桉听了这话, 又看向眼神空洞的谢楼,眉间微蹙。
「楼何时会醒?」
谢宇勾着娃娃,侧着脑袋轻啧一声,她不关心自己的话, 反倒关心起谢楼。
「这对他无害, 半个时辰不到便醒了。所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若是谢宇语气委婉, 说的整合事宜且没有对楼做出这些事, 覃桉姑且还能被他的话唬一唬。
可此刻见楼被操控的摸样,再加他的话唐突, 面露焦急之色,覃桉也只当是挑拨之语。
覃桉看向谢宇,视线中的紫雾中掠过一片绀色的衣角。
覃桉退了两步,轻声回道。
「听见了。」
谢宇见她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时焦急之色翻涌, 那张漂亮的脸此刻皱了皱。
他朝她压步走去, 嘴中低喃。
「你就是不信我,可我所言为实。那淬鍊蛊蛇的地方不仅挂了其他女人的画像, 还有各种奇怪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淬蛇的物件。啧, 你往后退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
谢宇每向前走, 她便后退,不仅是不信他的话语, 还鄙夷的退避三舍。
他有些恼了, 伸手想拉她去蛇窟一遍真假, 手碰到她的衣袖。
下一刻一只大掌捏住了他的头颅,寒意顺着嵴髓一路沖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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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宇浑身一颤, 汗毛耸立,耳垂的银饰随着颤抖轻微晃动,他想咬牙反抗,但境界的绝对压制却无法让他发出声响。
阴影仿佛笼罩了他整个身躯,杀意蔓延,那只手就那么捏着他的头颅,指腹摁着他的穴位,逐渐用力。
他感到冷冽的目光扫过他的头顶,投向了覃桉的面容,随之那掌心才渐渐少了力道,压制瞬息收敛。
万岐松开了手,顺着他的后颈在肩上拍了拍,细小的黑蛛顺指尖爬行,落在他后颈的衣襟处潜伏。
覃桉站在一旁,显然也嗅到那股隐约的杀意。她舔了舔唇,帮谢宇打着圆场。
「阿宇,你这是编故事还是嚼舌根,现在好了被正主抓个正着。你就是嘴贫,我才不信你的话。」
覃桉侧着头,眼神落向一旁眼神茫然的谢楼,指着傩面娃娃说道:「快让楼醒过来吧,我已经不想瞧这娃娃有什么用了。」
谢宇被她说了一通,思绪这才从恐惧中拉回。
他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碍于境界,不得不顺着覃桉的意思。
他的挑拨着指腹的银丝,弹了几下,谢楼瞬间清醒,一脸茫然的看向众人,当对上万岐冷冽的目光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怎么回事,他照顾不周,让人钻空子了?该死的谢宇,明知少主烦什么,还偏要往火坑里跳。
「少主,再往前我们便过不去了。」
万岐嗯了一声,轻撩眼皮,眼神扫过,示意他带谢宇离开。
谢楼颔首,扯着谢宇的胳膊便往外扯,谢宇虽不悦,但还是被他拽着离去了。
覃桉看向二人的背影,心中默默微嘆,不知为何,她方才有些许的错愕,好似若不是她出声,万岐真的会动手捏碎他的头颅,血溅当场。
她虽不知谢宇和万岐的关系如何,但目前看来,定是不友好的,但怎么瞧也没到产生杀意的地步。究竟是醋意,还是他真的说中了什么东西。
覃桉有些失神,此刻忍不住去想谢宇方才的话意,直到万岐伸出手触碰到她的脸颊,覃桉才被强制回神。
他轻轻的掐了下她的脸,随之骨节向下顺着脸颊滑至脖颈,蹭到了她的血管。
又是这个抚摸的她的动作,上次他躺在榻上歇息时,也是像方才这般摸她。
覃桉伸手捏了下他的手指,笑道:「有点痒。」
万岐垂下眼眸,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问道。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覃桉牵住他的手,跟随万岐踏入术阵往深处走去。
「就是你听到的那些,有的没的。」
「他说的那么笃定,那你为何不信?」
术阵脚下随着地面泛出细微的白光,覃桉的眼睛微微眯起,一边观察着脚下的阵法,一边答着他的话。
「我为何要信,我才与他相识多久,他看着年纪小,有些心高气傲,不跟你对付,说出的一些话我就听听。听楼说他们同被大祭司抚养,她收养了很多人吗?」
「很多,大都是孤儿。男孩更甚。」
万岐的语气平淡,只是在回答这个问题,但覃桉却听的怪异,男孩更甚,是什么意思。
覃桉见他没有想说下去的念头,此刻变没有再更多询问,她望向脚下一闪而过的术阵,没来及感知,紫雾就散去了。
入眼而来的是低矮的吊脚楼房,飞檐翘角,院有桃树,树下还吊有一木制躺椅,流水绕溪,除去清冷无人的意味,跟大祭司的住处别无二致。
覃桉朝里走了走,脑中还在思索方才的事,怎么听万岐都在规避谢宇的话语,所以那蛇窟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她这么想着,伸手路摸桃树,随口问道:「万岐,我住哪个屋子。」
万岐看着她抿了抿唇。
「.....」
什么意思?难不成让我跟他同屋?
万岐压着笑意,说道:「有你的屋子。」
此处吊脚含有折廊正屋与厢房相连,当覃桉踏进去那刻,她又不免看向万岐。
是的,确实是她的屋子。这真正意义上的「回家了。」
从布置到选料,已经是一模一样。
她环顾四周,眼睛看向书架旁那一扇不起眼的门,随之上前推开。
看到里头布置,覃桉又怪异的回头撇向他。
「万岐,你把我家搬过来了吗?而且为何要在这开扇门。」
万岐靠着那扇门,盯着她没有说话,许是这话问的直接,又或是他心知肚明,当时安置的时候,是不想要这堵墙的,只觉放个屏便好。但再三考虑后还是开了扇门,一扇门仅此而已。
「方便照应你。」
「我有什么好照应的。」
说到这,覃桉不说话了,她注视着万岐的缱绻的眼神,一时感觉脸颊发烫。
照应什么,她好像从万岐的眼中看出来了。
万岐指腹轻轻的剐蹭着她的脸颊,朝她靠近一些。
覃桉抿着唇,纤细的手附上他的手背,太近了,越来越近。
直到他碰到她的唇,相碰她又后退,万岐寻着她,一步步压了过去。
许是受到紫雾的影响,覃桉有些迷离,她退着直到腿碰到椅子,只手便被他的手摁坐在椅子上,覃桉微昂着头,不知何时被他抱在怀中,坐在他腿间。
她无意识的摁住他的肩,坐直了身体,在时间中将雾气的影响消磨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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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摸着他腰间的挂饰,想问关于蛇窟的事情,此时气氛微妙,也许他会告诉她的。
她想找机会停下,但是他好像有些入迷了。
覃桉越抵抗,他就非要将人往怀中摁,他的手扣住她的头,又将人摁了回去。
覃桉扯了下他的银饰,动了动,感觉身子越来越难受。
她掐住他的脸,睁开眼就撞进了泛着雾气的眼眸。
「万岐,我见江澈他们都会带玉牌一类的东西,你除了带银饰,也会带吗?」
万岐以为她在询问柳门中事,此刻不知如何说,只得蹭了下她的鼻尖,低声问道:「为何突然问这个。」
覃桉眨巴着眼睛,眉尖拧成一股绳,伸出手往他腰间银饰摸了摸。
「哦,就是你的玉牌搁着我了,有点不舒服,你带的时候把它往旁边移一下,我看江澈他们都带在腰侧的。」
「……」
「……」
「……」
万岐的脑子嗡了两声,随之换来的是一阵沉默,绯红从耳根染上脖颈,他的胳膊微微用力,将人悬空了些。
许是动作有些突兀,万岐对上了覃桉莫名其妙的目光。
他抿着唇直接将人从怀中捞出来,放下。
覃桉?
她怔怔的站在那,就看见万岐转过身背对着自己。
「那个,我一会要去蛇窟设阵,明日准备破境,若要唤阿莎,我屋中有传字简。我会晚点回来。」
说着,万岐便快步出了房内,准备出去买块玉牌。
覃桉揉了揉眉心,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倍感无奈,方才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走了。
她看向那扇门,轻轻推开,便入了房内。
传字简。
这种仙家的东西并不流行于湘山,她还从未见过。
万岐的房内很是简洁,跟在覃家的厢房布置相差无几,空气中还带了点紫雾的微香。
她在房内巡视一圈,很快视线便被案台上的字卷所吸引,笔墨纸砚倒是齐全,传字简在案上展开,泛黄的纸帛捲起一个弧度。
纸帛空白,没留一丝痕迹。
覃桉看那传字简,一时来了兴趣,提笔想尝试在上面通阿莎传信,刚碰到那笔,屋中便传来嘶嘶的声响。
覃桉抬眼看去,不知何时一条赤红的蛇盘绕在案台上,金色的竖瞳透着微光。
没等覃桉诧异,炽的吐着蛇芯从案台边绕下,隐匿在书柜暗处。
下一刻,便听轰隆一声,书柜挪动,方形的地面中露出一条暗道,阶梯向下延伸。
炽的金黄的竖瞳在阴影中透出光亮,它盘旋在覃桉脚边,示意覃桉跟寻它的脚步。
她错愕的看向这甬道,一时不明所以。
让她诧异的不是房内有暗格,而是炽打开了暗格并且示意她跟上步伐,炽事万岐的蛊蛇,理应受蛊师所控,这是特意指许,还是开了灵识。
覃桉踟蹰片刻,便捲起传字简,将其别在腰间,这才敢转身没入了暗道。
金蝶在暗处扑朔,静静的凝望着这一幕。
覃桉下着阶梯,看向万岐的那条蛊蛇。
炽红的身体环绕着黑的纹路,鳞篇剐蹭这地面,随着他的脚步这句发出挲挲的声响。
阶梯不长,很快道路便变的平缓,空气中越来越潮湿,嗅出一股泥土味,覃桉下意识甩出符咒为道中测阴气。
炽的步伐有条不紊,直到它的身躯停在了一扇锈迹的门前,它甩着蛇尾将门推开,门吱呀的开了,昏黄的灯光照在暗室里。
覃桉站在门前,身体顿时僵住了。
硕大的暗室内书籍杂乱无章的堆砌在地面上,墙壁内部挂满了各种女子的画像,幽幽的烛光映照在她们漆黑的眼眸上,透出一股诡异之色。
这甬道通向蛇窟?
第42章 秘密 锈迹的门吱呀的发出声响, 覃桉始终不敢再向前一步,炽攀在阴暗的地面上,金黄的竖瞳透出幽深的光。
她垂眸看向炽,随之再观察屋内场景, 随之伸出手轻轻的探入暗室。
手穿过门内, 当没有感知到任何的术法时, 覃桉才踏进暗室。
室内昏暗, 现又为夏季,此刻地下倒是显得越发潮湿, 股股阴凉的刮着皮肤,覃桉不仅打了个寒战。
墙壁斑驳,室内杂乱,书柜上撑满了书,由于堆放不下, 连同案台旁都塞着书籍。
墙的另一边装有一扇厚重的门, 将屋内与外面所隔绝,这地下的空间比屋上要狭窄些, 但从环境来瞧仅仅只是狭窄,却比上面的气息更加浓郁。
淡淡的紫雾香。
这是他的屋子。
覃桉微昂着头环顾四周, 裱后的轴卷被挂在墙上,许是数量之多, 有些拥挤,相互交叠半掩着身躯, 只有脸清晰可见。
这些女子是谁, 为何他屋中有这么多画像, 各式各样的女子,娇俏, 美丽,丰腴,纤瘦,就连身高也各不相同,虽是面容不同,但无疑都是美丽的,美的各有千秋。
她的脑中闪过谢宇所说的话语,此刻一时不知该如何评判。
只有那时有时无的气味让她感到些真实,她的脑中闪过万岐的动作,他的话,他的笑容。
这已经不是危险,而是怪异。
这并未设阵,也未设置术法,说明这的主人并不觉得有外人会踏足这片天地。
一股无言的恐惧满上心头,覃桉抿着唇将其压下,小心的走向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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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笔墨早已干涸,纸上仍是一副女子的容颜,还未完善,但是不像她,也不是她。
这是他画的吗?
万岐在画谁,为什么有这么多。
覃桉蹙着眉,蹲下身子随手翻阅书籍,书籍各不相同,功法,医术,剑术,甚至画术。
满屋的书籍随意的成堆摆放,还有各种废弃的纸张,覃桉颤着手捡起一个捲成团的纸张,将其展开,还是画像,不同样貌的女子。
她在想,如果万岐知道她看见这些,会不会像捏谢宇那般,摁住自己的头颅。
明明方才还在拥吻,此刻她除了害怕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难过和无端的恼火。
她放下那张纸,此刻就想得知为何这有如此多的画像,见万岐的态度和这隐秘的程度,他定是不会告知她的。
覃桉看向炽,炽停在那扇厚重的房门前,歪着蛇头盯着她。
「你开了灵识?」
炽没有答话,此时空气中陷入了沉默。覃桉觉得自己疯了,竟然妄图一条蛇会发出人的声响。
它微垂着头,用头顶了顶那扇厚重的门。
覃桉没有随意触摸,只是走上前,小心的观察着。
她的掌心悬空与门相隔一条缝隙,在感受不到术阵的波动时,这才用力推开那扇门,厚重的石门轰然推开,屋内的全貌尽收眼底。
屋内十分简洁,简洁到只有一张床榻和案台。
这张床榻不比上面来的精巧,刚好能睡下一人,空气中泛着紫雾香带着潮湿的水汽。檀木色的案台上除去笔墨放置一本玄色的书籍,长剑依託剑台叠在书案上。
覃桉吸了口气,缓缓靠近书案。
剑鞘银白,三足金乌绕阳而雕刻其上,剑柄比鹅黄还要更加靓丽,一抹朱色隐匿在剑柄的纹路中,「晨乌」二字极其张扬。
覃桉不知怎么说,连「漂亮」二字都不值以承托,跟其他剑一般,有股凌冽的肃杀之意,许是那鹅黄的剑柄,给人以莫名的傲气。
她站在案台旁,回头看向盘绕在石门边的炽,它静静的凝望着她,就像一条普通的蛇。
覃桉闭了闭眼,伸手翻开那书籍,希望能从中找到些什么。
当翻开的那一刻,白纸黑字跳入眼中,覃桉忽的将它合上,像是在窥探别人的秘密,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这不是什么书籍,而是一些随手的记录。
覃桉看向守在门前的炽,脑中闪过万岐白日与她亲昵的举动,又想到那许多女子的画像,此刻恼火又涌上心头,这才缓了口气,咬牙翻开。
她起初是随手翻了两下,渐渐地便坐在椅子上,眉尖拧成一股绳。
【来蛇窟已有一周之隔,也不知外头是风是雨,天色如何。
母亲说,若我放下父亲的事情,全心习蛊,百毒不侵,她便放我出去,让我去寻她。
可我来此便是为了父亲,如何能对他不管不顾。但无妨,我很快便能出去了,离开这,等我。】
【一周零三天,今日还是无法出去,我问阿莎,她还是对此只字不提。
也不知她过的如何,现在身体是否有佯,强行取蛊对身体损害极大,不知母亲的药是否能让她痊癒。
她太过瘦弱,也不知在那吃的如何。我同母亲说,想见她一面,跟她解释种蛊一事。母亲拒绝了,我仍旧无法出去。】
【一周零五天,还是无法突破。灵脉寸断无法运用灵力,不想原来炼蛊是如此之难,疼痛的难以忍受,比剑术更甚。今日琼来送饭,还是没有你的消息,我还是,出不去。】
【零六天,出不去。】
【零七天,出不去。】
【零八天,出不去。】
【零九天,出不去。】
【零十天,出不去。】
……
【三月,许久未见阳光,母亲允许我出来看看,我以为外面会是一片青绿,为何还是紫雾林,我何时才能离开。
即便出了蛇窟仍旧被毒瘴所困,一出来我又受到毒素影响,回到原点。为何我如此没用。】
【四月,还是没有你的消息,怎么办,阿川,以身淬毒,我竟会怕我挺不过去。堂堂柳门大弟子,一剑斩天地,竟会败给几只虫子,可笑。】
【四月零七,我以为我能挺过去,晕了七日,才醒。】
【不知几月,好想出去,许久未见阳光,已经快忘记它是何感觉。】
【疼,怎么会如此难熬。】
【没有灵脉,我只剩神魂。】
【疼】
【疼】
【疼】
【阿川,真的很疼。夜太静了,能不能跟我说说话。没人同我说话,这里都是蛇。】
【好想出去,几月了,究竟几月了。】
........
【阿莎说今年瑞雪,她告诉我你穿的浅色花袄,我也想同你看雪,可惜这里很黑见不到外面。】
【我问了阿莎,她说「覃」字是这么写的,幸好我没有直写你的名字,不然便写错了。】
【今天的蛇窟很冷,你要多添衣,阿莎又不告诉我你的消息。
我想你应该长了些肉,你真的过于瘦弱,要多出吃些,来年春节,我带你吃好的。
我学了菜谱等我出去,给你做一桌子满汉全席。你会喜欢的。】
........
【自行剥神魂,果然疼的让人难耐,可笑,我竟然会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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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异,我好像记不清你的模样。怎么办,覃桉,我竟然记不清了,我怎么能忘记,我不该忘的,为何会这样。】
【我今日画了许多画像,都无法绘出见你时的感觉,你的眉眼为何如此难画。你会长成什么模样,好想再见见你。】
【阿川,我好像是喜欢你的。我询问阿莎,她说覃家抹去了那晚的一切。你会不会怨我。你能不能别怨我。我不想被你厌恶。】
........
【两年未出,我竟能再见到阳光,紫雾林的风景甚好。万山倒也不错。】
【覃桉,我很想你,你现在应当长高许多,许能到我肩头,很快我便能寻你。】
【覃桉,这是你第一次出现在我梦里,你旖旎的表情,真的很美。】
【我开始期待你抱我会是什么模样。】
【你吻我会是什么模样。】
【你在榻上唤我夫君会是什么模样。】
【我想听你说爱我,我渴望你爱我。】
【我从未如此喜欢过谁,喜欢到想将其揉进骨子里,剥干净吞掉。】
【覃桉】
【覃桉】
【覃桉】
【覃桉】
【覃桉】
「覃桉。」
当那声低沉的声音从纸上跳脱出现在耳边时,她的手颤了一下,玄色的本子从手中掉落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啪嗒
覃桉瞳孔勐缩,颤着手将那本书捡起放在桌上。
她听见身后那步子一步步的朝她走去,银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哑声,境界的压制从后蔓延,整个暗室的空气都被压缩的不能唿吸。
她的心此刻哐哐直跳,像是要冲破身躯跃出牢笼。
书籍上穹劲的字眼随着他的步子不断跳跃在眼前,像是蓝楹树的枝杈肆意疯长,插进她的血肉,让她不得不重视那扭曲而又旖旎的字眼。
她不敢看他,她怕见到他就忍不住想蹬腿逃跑。
她不想伤他,但是那境界的压制又让她本能的想要反抗。
她早知就不看了。
当他出现在她身后时,覃桉的身体因为威压而人不住发抖,他搭上她的肩,指节轻轻的摩挲她脖颈的血管。
他此刻就想是被拨开了外壳,血淋淋的站在她面前,无所遁形,那些自尊自爱都在她看到那些话语时而被击破。
看看,她都开始发抖了。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要看见这些东西。
谁带她来的。
覃桉僵硬的转过头,慢慢直起身子,整个屋内的空气像是被抽空,她昂起头,抿着唇注视着他。
「你…看见什么了?」
覃桉没有搭话,她的手压在桌檐上,努力维持身形,他一直在压她,就像大祭司那般,重重的垂在她的肩头,膝盖,让她动弹不得。
她看着他的眉头压下,蹙起一座山峰,冷冽的目光如冰窟的寒雪。
他的掌心一把掐住她后颈,弯下身子与她额头相贴,手鍊忽然破裂,银蝶碎在地上,子蛊顺势钻入。
覃桉颤慄的睁大眼睛,她微张着嘴,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他果然生气了。
第43章 晨乌 昏黄的暗室中, 灯光映在她脆弱的脸上,指腹感受到那涌起的脉搏,不断跳动,他盯着她的发颤的表情, 手中力道缓缓放松。
他都这样对她了, 她为何不跑, 为何不用鸢印, 还在等待什么。
「覃桉,你可看清楚了, 我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我是如何对你的。」
她的眼眶微红,但看向他的眼神却平淡如水,像是在审视一个物件。
她越是不言语,越是不表达,万岐就越是恼火, 慌张。
她就该骂他, 反抗他,就该逃跑, 远离他。
为何拿这种无端的眼神注视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怜悯?」
半晌, 覃桉仍旧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他。
「说话, 覃桉。」
这声音像是从喉中挤出,尾端还无名的发颤。
沉默在低压的空气中蔓延, 她无言的回应轻而易举的击碎了他最后一道防线。
她已经一个字也不愿说了。
万岐抿着唇, 掐着她的手在颤抖, 他该说什么,她才会理理他。
他要怎么说, 她才愿意跟他说话。
「这样,我给你个机会从这离开,如何。」
他的身体下意识的紧绷,急促的唿吸在寂静的暗室中被悄悄放缓,覃桉抵着桌檐,她泛白的脸映在他的脑海中。
布料的磨蹭声传进耳中,他的眼珠转动,视线僵硬的落在撑着桌檐的手上。
他看着那纤细的手抬起,悬在空中,脚也随之颤了两下。
他的背嵴随着那动作而僵硬。
她想走?
不,不能。
万岐眼睫微颤,心中堤坝轰然溃烂。他声音有些发抖,自顾自说着。
「覃桉,我反悔了,不能给你这个机会。」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直接将人拽上床榻。
那蹙起的眉峰压着一双漆黑的眼眸,眼尾逐渐泛红。
阴影笼罩住她的身躯,方才境界的压制勐地收回。
压制消失的那刻,覃桉大口唿气,在还未适应时,摁着她双腕的人忽的倾下身子,一口咬在她颈侧。
炽热的唿吸扑在锁骨处,舌尖触碰,牙关磨着颈肉,没有前兆的一下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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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只听撕拉一声,衣裙下摆被勐力撕开,露出一截雪瓷般的腿。
她不愿说话,那就逼她说话。
他太知道怎么激怒她了。
果然,覃桉遭不住了,她压着怒意,从喉中挤出两个字。
「万岐!」
直至被压在榻上,覃桉虽怕,但始终都认为万岐不会真的会伤她,当牙关刺入颈侧,温热的血液流出时,她才勐然清醒。
疯子。
他方才那么掐她,压她,她都只字不言,由他摆布发泄。可如今,他竟扯她的衣服,还咬她,简直不可理喻。
恼怒盖住了惧意和心疼。
她拧着眉,二指轻挥,万岐的胸口骤然勐缩,整个身子泄力沉下。
他仍旧没松口,将头埋在颈窝处,准备再咬出一个血印。
「松口。」
她的指尖加重了力道,鸢印灼烧隔着布料,由他的胸膛甚至烫到她的肌肤。
「松口。」
胸口的灼烧牵动心脉,他额间冒出冷汗,青筋止不住抽搐。
她跟他说话了。
万岐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又是撕拉一声,裙摆被径直撕开。被遮住的肌肤突然暴露在空气中,覃桉不经抖了两下。
一股难以言语的怒意蔓延,似是破罐子破摔,覃桉也不怕了。
她双手蓄力灵炁凝于拳中,攥住他颈侧的领口,勐地一撕,露出白皙的锁骨。
许是她的动作太过果断,又或是那撕扯衣服的声音过于刺耳,万岐一时愣住了,他抬起头,唇角带着她的血,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错愕。
覃桉蹙着眉,弯弯的眉眼眯起,似笑非笑的咬牙切齿道。
「就许你撕我衣服,不许我撕你的?我进你密室在先,看了你的东西,便由着你掐我,扯我,压我。但是你别忘了,我也有脾气。」
覃桉盯着他的脸,伸手扯掉自己的外衣,接着直接去撕他的衣服。
许是发生的过于仓促,万岐撑着手臂呆呆的看向她。
当外衣被扯掉时,他才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
他没想真的做什么,他只是想让她出声,回答他的话语,他只是想让她说话,哪怕是打他骂他,而不是沉默相对。
覃桉此时恼了。
她微扬着嘴角,细眉低压,由于睁大了眼睛,杏眸的眼珠全然露出,黑白分明,显得有些疯癫骇人。
她一脚踹在他的腹部,直接横跨在他腰间,本是贴紧身躯的衣物被径直撕开,露出贴身的里衣。
万岐身子一僵,两手攥住她的手腕,低声呵斥。
「覃桉,停手。」
覃桉听到这话时,笑容明亮却藏不住戾气,她俯下身子,灵炁蔓延压制他的气息,一字一句道。
「凭,什,么。」
她坐他的腰间,嘴中低喃。
万岐许是没有防备,忽的身子一紧,澄黄的法链绕上他的手腕,径直将人往后一拉拴在榻檐上。
「你觉得这破链子能拴住我?」
覃桉没有答话,她的手撑在他胸前,冷眼扫过他的面容。
他的双手举过头顶被捆在榻檐上,眉眼低垂,几缕乌髮落在锁骨间,微白的薄唇上还映着她的血渍。
他蓄力挣一下,只是那一下,方才抚平的眉梢,瞬间蹙起。
「束魂锁,你竟拿束魂锁栓我。」
覃桉扯开他的衣领,冷声道。
「是的,有本事你挣开。」
覃桉半耷着眼皮,直接撕掉他的外衣,伸手扒向那玄色的腰封。
「等等!不可。」
「慌了?你扒我衣服时,怎么没想到我是何感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你有本事扯下面的衣服。」
「我就扯上面的,你能奈我何?」
她只手散开他当的腰封,身下的人开始反抗,地面传来窸窣的声响,黑蛛从暗处蔓延。
覃桉没回头,回头便输了,黑蛛确实能要人性命,但她不信万岐真会杀她。
手记上写的清清楚楚,他捨不得。
腰封散开,绀色的衣袍瞬间松垮。
万岐撕了她的衣裙,她就撕他的上衣,以牙还牙。
她两手一扒开,直接撕开他的里衣,让他的肌肤毫无余地的暴露在空气中,就像她那般,毫无防备。
当衣服被扯开时,万岐别过头,合上了眼。
地面那一片稀疏的黑蛛逐渐后退,缓缓隐入角落。
他这次真是,毫无保留的被人看完了。
名为自尊的防线被一击破碎,尽管仍旧身着衣物,可对他来说与裸露相差无几,无所谓了。
「看吧,随你看。满意了?」
覃桉坐在他跨间,垂眸看向他的身躯。
白皙的皮肤因裸露,羞赧的绯红从脖颈向锁骨蔓延直至胸脯。
鸢印此刻红的发烫,她的指腹放在印记上,几息后,红印褪去又归为浅浅的金色。
她吸了口气,指腹一路向下。
坚实的腹部随着她的动作而颤慄,万岐闷哼一声,耳根涨红,将头埋的更低了。
错乱的疤痕集中在腹部一处,她使劲的摁向那疤痕,怒意更甚。
「半月前弄的?」
这回轮到万岐不答话了,他就那么闭着眼,一声不吭。
若是分散开来,覃桉还能觉得是执行任务时伤的,但都集中在一处,从这刀势的走向来看,手法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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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那手记上的话语,那个他虚弱的夜晚,又看向这错乱的疤痕。这伤口的来歷一时就瞭然于心。
她曾经也想如此行径,但都被恐惧逼退了去,万岐下手如此很绝,真是,她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她抚摸着那疤痕,俯下身子,唇与伤疤相贴,在他的腹部落下一吻。
万岐颤了一下,看向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在抬头的那刻,二人对视,他有种奇怪的动容。
都看到那些话了,怎么不逃。现在还在安慰自己。
他怎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任凭她怎么做,他好像在情绪过后,也只能接受。
万岐的眼眶泛红,声音几乎沙哑,带了些哽咽。
「覃桉,我真是,败给你了。」
万岐注视着她的双眸,又将头埋了回去。
二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声音在暗室中迴荡,幽幽的传入耳中。
「奇怪吗?我。」
「奇怪。但如果你再伤我,我不会手下留情,你有你的厉害,我也有我的厉害。」
她盯着那被缝的错乱的疤痕,使劲的扣了一下,平淡中藏着怒气。
「下次让我缝,我缝尸的手法可比你缝的要好,至少不丑。」
「当真丑?」
「嗯,再来一刀我就不喜欢了。」
覃桉忽的想到什么,回过头看向那柄剑,想给他个教训,装模作样的给他腹部来一刀。告诉他,再添新伤,她就真的不要他了。
她下了床,径直拔出那柄长剑,装模做样的提剑朝他走去。
万岐听到那熟悉的出鞘声,面色一怔。
她怎么能拔出的。
他看着覃桉提着他的剑。
它的剑锋冷冽,玄铁的剑身划出一道霜雪,晨乌许久未出鞘,此时一出更是寒意逼人,感觉整个屋子的气压都低个三分。
覃桉掂量着这把轻薄的晨乌,冲着他的腹部比划了两下。
「你做什么。」
「给你添新伤。」
「你不是说再添新伤就不喜欢我了…...」
覃桉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冷冷的回道。
「对。」
「不成,别,你别捅我。」
冰凉的剑贴上他的腹部,覃桉抿着唇,轻轻的用剑身拍了拍。
「怕么?」
「.....」
万岐看着她的表情,心觉她的动作和神态都像极了自己,很欠,想揍人。
「怕,覃少侠放过我。」
覃桉漾起笑容,毫不客气的在他腹部的划了个口子。
她可是记得,他是怎么掐她的,怎么压她的。境界压制,在过阵子,她也要反他一头。
剑刚出鞘,利刃初开,自是锋利无比。
那口子不大,只是皮外伤算是给他个教训。
鲜血染剑,抹上剑身。忽的微光泛起,覃桉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有些诧异。
视线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榻旁。
那少年双手交叠,身着碧色衣摆偶有雾青显现,腰间挂着柳字玉佩,衣袖微宽,乌髮被赤色的玉冠高高竖起,甩在身后。
他睁开双眸,柳眉下压着一双寒雪,直直的望向覃桉。
少年的声音清淡干脆夹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
「川儿。」
话音未落,他的脸色一变,又重新审视了二人。
只见那女子衣衫不整坐在男子跨间,身下的男子被法链捆绑在榻檐,半身敞露,坚实的腹部裸露,最重要的是,那柄晨乌被女子拿着,顺手贴在他的腹上。
「他,他是谁?」
「谁让你们这般用剑的。」
「你们…简直不知羞耻。」
覃桉:「........」
万岐撑起头,有些艰难的看向那少年,在见到他的容貌时,两眼一闭。
他的剑灵为何长成自己幼时的模样。
第44章 岐川 许是他的声音过于清脆, 十分有洞彻力,又或是二人的姿态确实不整,当话语过脑子时,覃桉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
她把他绑起来, 扒了他的衣服,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被第三个「人」瞧见了。
好尴尬, 现在能灭口吗?
覃桉扯着僵硬的笑容,收了束魂锁, 这才整理衣裙撇向万岐。
他的外衣被撕的已经衣不蔽体,现只剩白色的里衣尚能遮住。
万岐心中微嘆,坐起来揉着手腕,眸光深邃。似是在说,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覃桉嘴硬, 在接收这一目光时, 反瞪了他一眼,给这无端的较量画上一个句号。
他似是知道自己行为过激, 此刻也没说什么,只是悄悄的坐她身旁, 冲着剑灵开口问道。
「你怎么长这幅模样。」
小柳三足双手交叠,冷眼扫过没有答话。
见着玉面冷清的小人不说话, 他想到此人开口唤覃桉乳名的模样,一时心里郁闷。
他知道他在瞧自己, 心中定是不悦。
万岐哼笑两声, 他太了解自己幼时是个什么东西, 天之骄子,十分的有脾气, 甚至到恶劣的地步。
但是,比顽劣,他现在也挺不是人的。
万岐看向覃桉,没等她反应,直接对着她脸轻啄了一下,再之对着小柳三足,挑了挑眉。
果不其然,他炸毛了。
柳三足的双手仍旧交叠踹在袖中,一副清冷稳重的模样,但他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开口低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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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柳川儿,你,你难道同他成亲了?」
万岐憋着笑,顺手掐了她一下。
这时候的柳三足,最见不得男女之间的亲昵。
他记得那时没有母亲的疼爱,没接触过女子,一直对男女秉持一种又想知道却又厌恶羞耻的状态。
所以每每见到道侣时,巴不得扭头就走,但又要风度,便面上笑盈盈的,心里却不知骂了多少句神经。
他的脸皮大概是遇见江澈后被带厚的,两人一个外门一个内门,整天没事,半夜被带着偷斋堂的吃食。
一开始他是杜绝这些小动作,后来次数多了,逐渐暴露本性,表里不一起来了。
天生玩恶的性子,还要学着父亲那幅仙风道骨的模样,不是表里不一还能是什么。
覃桉撇了他一眼,注意到万岐的动作,心道:幼稚。小孩也要逗。
她清清嗓子,问道。
「所以你是谁?为何唤我柳川儿。」
小柳三足松开手,站在她面前。
「我取的名字,这么叫有何不妥。」
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取的。
此时覃桉满脸错愕,他的装扮一瞧就跟江澈如出一辙,标准的柳门子弟,她先前去过楚河?为何她不记得。
「你取的?」
柳三足的目光凝视着她,随之看向万岐。
方才刚出现时他是依靠气息分辨的覃桉,她的炁他定是不会认错的,但现在看来她的容貌却是变了许多,长大后更标志了。
「对,那日我在内门习剑,于一泉水旁遇见的你。你没有姓名只知单字一川,我便给你贯了我的姓氏。」
万岐蹙眉。
「内门?她有玉牌?」
柳三足答:「自然没有,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当时她浑身上下,除了身着衣物,什么都没有,甚至难以张嘴言语。
他看向覃桉又道:「你伸着手朝我走来时,我还当是哪个内门子弟的亲眷跑错地方玩耍,迷了路。后来才发现你什么都不知,初次见面,甚至咬了我一口,跟我喊饿。」
覃桉闻言,微微扶额。
她虽没有这段记忆,但听着自己的事迹被人指认,倒是十分割裂。
「那时我约摸几岁?」
「当时问你你不知,看着瘦弱,约摸五六岁,也许更小,很瘦。」
随之柳三足环顾四周,撇向这一方暗室,狭小昏暗,跟他的雅居大相迳庭,这是人住的?
在他眼中顶多算个干净,晨乌被供在桌上。
柳三足暗暗扶额,回想自己醒来前的记忆,只有自己被压上戒律台的内容,之后便不得而知。
万岐看着他凝重的表情,提醒道。
「你是我的剑灵。」
此话一出,不仅否认了他独立意识的存在,还顺带附庸到万岐身上,小柳三足的表情瞬间如遭雷噼。当即冷冷的反驳道。
「你不是我的主人。」
在反驳后,迎来的是一阵沉默,皆着便是万岐平淡的声音。
「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原先的剑灵是三足金乌,现在为何会变成我幼时的模样。」
柳三足又将手交叠在袖中,抬眼看向覃桉。
「不知,我的记忆到被押送到戒律台就戛然而止了,应当是你把一缕神识给予了晨乌。
我印象中十大长老都在戒律台,你知道的戒律台后是净灵池海,它的用法你应当清楚。」
万岐对他的话不可置否。
触犯柳门戒律的弟子都会被押送到戒律台受罚,柳门戒律被印在台中。
犯错者侵犯哪条戒律都会跃然于上,依照戒律会有相应的处罚。
而净灵池海顾名思义洗刷灵脉,通常用来去阴洗魔。
一般的沾染阴气都能洗刷,而魔息分三个阶段,处在初阶的都可清洗。
由于清洗十分痛苦也被归为戒律的一种,但净灵池海还有一种用法,便是清洗记忆。
毕竟记忆这种事是修士的隐私,极少有被长老押送洗刷的。
往年有些子弟会向上头请罚,独自前往池海为自己洗刷记忆,断绝前尘往事。
听剑灵的话语,他的记忆应当缺失,并且应是犯了严重的戒律才入净灵池海,不然他也不会留下这缕神识放在剑灵中。
但没有玉牌却能进内门,这确实怪异。
万岐看向覃桉,蹙眉问道。
「你爹曾经入过柳门的内门?」
覃桉轻摇着头,回道:「从未听他说过,我被带回来时已经七八岁了。听我爹说,我是被外人带走的,如今找回就再也没让我出过覃家。」
这便令人奇怪,没有玉牌能进内门。
柳三足的衣袍似云雾捲动,他随手拨了拨,抬眸问道。
「江澈呢,还有江落,千罂粟他们,你们都相互熟识,难道不曾起疑?」
此话一出,覃桉同万岐面面相觑,覃桉扯了扯嘴角,问道。
「我和他们先前认识?」
柳三足眉尖微蹙,微吊烧的眉眼轻眯,这个表情像极了现在的万岐。
「对,你不记得?」
覃桉答道:「不记得,不仅我不记得,江澈,江落甚至千罂粟都不记得。」
万岐看向她,又垂眸看向柳三足。
「入净灵池海的不止我一人,还有他们?若真是如此,依照岁数推演,那时是十三四岁,也就是继红蝶续命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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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我也动用过晨乌,可那时的剑灵还是三足金乌。」
柳三足虽不知他在说什么红蝶续命一事,但对于剑灵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一缕意识,并非真正的柳三足。
「神识和剑灵融合需要时间。」
万岐答道:「一年后,此案命发,为保父亲我被剔灵脉回万山习蛊,无法拔剑。所以给了你融合的时机。这巧的让人匪夷所思。」
柳三足揉揉眉心,淡声道:「我的记忆只有入净灵池海的那刻,还有一些与川儿相处的记忆,应该是输入匆忙,来不及全部復刻,简而言之,你们认识。」
覃桉看向眼前的这个与万岐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的玉人,脑中又回想到最初见到万岐的模样,仅仅一年气质的变化也有所不同。
既然他们认识,那会不会她不是覃家人。
所以她爹才如此的不喜欢她,覃家才这么不待见她。
但从柳三足口中所言,她也是意外出现在楚河,所以她到底来自哪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灵族她只有一半的血脉,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说了一通,三人的思绪有些乱,覃桉抱着那把剑,准备将其放回。
小柳三足拦住了她的去路,挡在她跟前,一双含雪的眉眼轻轻眯起。
「你还没答我的问题,你们成亲了?」
覃桉看着他的脸,此刻真觉得像是万岐披了层玉面仙君的外壳,那眯眼的表情还是一条坏蛇。
覃桉摇头:「没有。」
万岐低笑道:「快了。」
覃桉以为答了这话,便能将剑放回,谁知他的表情再次如遭雷噼,脸颊微红似是在生气。
他看向万岐,双手仍旧端着,一副小仙人的模样,但嘴中却道。
「你们没成亲就这般行径,衣衫不整,简直。」
万岐笑着替他回答。
「简直有辱师门,不知羞耻。」
柳三足:「你都知道,还当着我的面。」
亲她。
话未说完,小柳三足又不啃声了。
他抬起眼眸看向覃桉,柳眉下压的浓墨般的黑瞳直直的注视着她。
若不是他皮肤泛红,覃桉定会因为这冷冽目光而以为自己做错了何事。
覃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抱着剑静静的等着他发话。
谁知他就是揣着两只手,微昂头与她对视,也没有出声。
过了会,覃桉忍不住问:「你想说什么。」
万岐冷笑道:「他想亲你。」
此话一出,空气中良久的沉寂,柳三足盯着她,揣着手一句也没说,既没反驳也没答应。
覃桉憋着笑,努力维持这份平静。
她看着幼时的柳三足,脸型并不锋利还留着一些稚嫩。
此刻莫名起了坏心思,装模作样朝他靠近。
还未触碰,万岐的声音便传来。
「我不允许。」
覃桉回头。
「你自己的醋也吃。」
「他不是我,将剑放回。」
柳三足垂眸捏紧衣角,低声道:「川儿,你把我放回去,就无人同我说话了,孤独。」
万岐冷笑道:「怎么,玉面仙君本性暴露,开始打感情牌了。还孤独,你有我孤独。」
柳三足阴郁:「五年没人同我说话。」
万岐不客气道:「你睡了五年。」
柳三足:「我就不回去。」
万岐冷笑:「别耍无赖。」
柳三足干脆回道:「我就是无赖。」
覃桉又听到万岐的话术,顿时感觉柳三足的形象碎了一地。
她赶忙捂住剑灵的嘴,小声道:「你别说话了,闭上嘴,当个玉面仙君挺好的。」
柳三足被她捂着嘴,眼睫轻颤低低嗯了一声。
万岐一见他这幅模样,浑身就像是有蚂蚁在爬,直接将人提留起来,从覃桉手中拉出去。
覃桉:「你别扯他,要形象。」
万岐:「什么形象,伪君子。」
覃桉汗颜,别骂自己。
最终拗不过万岐,覃桉还是将晨乌收入剑鞘。万岐幽幽的盯着她。
「怎么,你更喜欢柳三足?」
覃桉笑道:「你俩如出一撤,不过是换个皮端着,连话术都一样。」
万岐:「是吗?你现在试试。」
他俯身下身子还未动作,耳边就传来剑灵的声音。
「柳三足,你做什么,未成亲不可为。」
万岐听到这阵声音,额间青筋抽了抽,怎么剑鞘都关不住他。
他突然也没那么在乎这把剑,真想扬手仍了。
随之万岐又听到覃桉噗嗤的笑声,忍不住蹙起眉头。
她为何能听到。
第45章 东山 翌日
万岐前往蛇窟, 蛇窟潜入地下,远在居所之外,越过一处高阶的术阵,才能进入。
比起洞窟它更像是牢笼, 八方链条围绕, 石盘位于中央, 蛇眼在暗处盯梢, 透出一股阴潮之气。
晨乌剑被他带入破境处,刚被解开禁制, 小柳三足不忍道:「你不如将我丢入暗室,这种煞气之地,柳门都寻不出一处。」
万岐暗笑道:「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老实跟我待着, 破境后再出去。」
小柳三足没搭话。
由于万岐破境, 江澈无法联繫到他,覃桉隔日收到了江澈的传文, 凭玉牌出了紫雾林,来到繁芜东山, 同江澈和龙检司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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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站在半山腰处,人群中的谢楼在看到覃桉, 忍不住诧异。
「覃小姐,你怎么来了。」
覃桉盯着那山中窝口, 淡声道:「帮你们寻柳泽清的尸体。」
谢楼身侧的叶满上下打量了覃桉。
覃家四小姐跟少主订婚一事虽没有大祭司的昭告, 但由于在九黎露面, 众人早已知晓此事。
但龙检司这种做地下事的,没见过谢楼口中的少夫人, 此时一瞧,竟是个青涩的姑娘。
尽管是覃家人,但代替万岐的位置同他们做事,叶满心中还是不快。
他怎么看,都觉得覃桉像是拖后腿那挂的,弱不经风一碰就哭的那种。
「姑娘,我知道你是覃家人,估计身上有两把刷子。但此次我们要入山窝,不仅是寻尸体,还有毒瘴捣药人窝点,你要磕着碰着,待少主出来,我们可不好交代。」
「对啊,您就别掺和这事了。」
「这离繁芜甚远,荒郊野岭,山脚有住店,我们将您送下去吧。」
江澈听了这话,心中暗笑,还不好交代,你是没见过她开阵杀凶尸的模样,完全无视阴气的灼烧。
覃桉没搭话,手中凝决。
坤字一道,地陷。
上一秒叶满还在言语,下一秒地下塌陷,一脚掉了下去。
叶满:「.....」
怎么又来个活祖宗。
叶满抹了把土,从下跃上,脚下地陷在他出来一刻,顿时严丝合缝。
江澈忍着笑,朝覃桉要符纸。
万山禁制御剑飞行,所蕴含的灵气也不够江澈支撑,这次同意覃桉前来,就是来支援他的。
覃桉摇摇头,不想去跟他们辩解,将符纸分发,叶满接了符,心中难受。
他早知如此便不多嘴,现在好了,收下这符纸,他还不会用啊。
覃桉似乎看出他的难处,没忍住道:「实在不行,让楼送你下去。」
说着,覃桉随江澈身形一闪,来到山窝口处。
一路上,江澈再也忍不住大笑。
江澈:「你别跟他们见识,都是一群没眼力的男人。」
覃桉:「我可没下重手。」
山窝一处,树木遮天蔽日。
二人吞下丹药,破阵后随众人潜入山窝。
在阵法破碎的那一剎,远在天机阁的方时序忽的掌心一紧,立刻传话给长庚。
长庚将消息传下给石楼中人后,匆匆来到地下,见到千罂粟正在药缸中为柳泽清餵蛊。
柳泽清双臂被铁链拴住,全身被药物浸泡,下半身已有腐烂之势,散发着尸体的恶臭。
长庚:「罂粟快走,有人来了,我们从暗道...」
话音未落,千罂粟将手中蛊虫倾倒在药缸中,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摁在药缸中。
长庚来不及反应,半个身子都没蛊虫啃食。
待他晕去,千罂粟撕下一张脸皮,从暗道离去。
在各个石楼的制备药人的人员顿时乱成一锅粥。
「快砸,把水缸砸了。别让他们看到。」
「放火烧,把后方养的红蝶全烧了。」
「快烧,若被他们发现,主人可不会放过你。」
大火蔓延,火舌舔舐山窝,连带石楼树木紧随被燃烧。
覃桉与江澈兵分两路,石楼上方在厮杀,石楼下方众人分散在迷宫中,寻找养蝶一处。
石楼巨大机座高墙如同迷宫,覃桉回头看向众人,低声道:「退后。」
一道结界与他们划开,符纸紧贴地板勐地炸开,露出极深的水潭,碎屑划破覃桉的衣裙,一时间灵炁蔓延。
覃桉收回灵炁,这才解开后方的结界。
结界刚撤,忽的暗处剑意飞速而来,叶满大惊,长刀与其相撞,直接被弹下水潭。
法链绕住叶满的身躯,他的身子在半空中颤了颤。
他四肢向下,看着水潭里的东西扭曲的东西,密密麻麻的虫子在水中翻涌,不断向上传来一阵恶臭。
「将我甩到水潭的岸上。」
覃桉还未作出反应,链条忽断。
叶满整个身子向下坠落,水花迸溅,潭勐的中跃出一只体型巨大的乳白蛊虫,径直张开黏腻的口,水丝沾齿。
完了。
叶满手中长刀脱落,瞬间紧闭双眼。
料想的蚕食感没有袭来,叶满睁开双目,视线中覃桉半吊着法链,两只手紧紧的拽住他。
她抬起头,纤眉拧成一股绳,明亮的双眸同他对视,髮丝飘动。
那一刻,叶满的眼里全是这张漂亮的脸。
他承认,他确实小瞧她了。
由于离的太近,此时一阵淡香侵入,直接压过了水潭的恶臭。
叶满怔了一下,双瞳微颤。
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灵炁。
许是事发突然,灵炁太过浓郁,再加上悬在空中,两只手又反拽住她的胳膊,叶满此时心脏哐哐直跳,一时血涌脖颈。
随着上方的法链被一点点收回,众人大喊。
「你别愣了,快拽紧上来!」
「叶满!你他么发什么神经!都快被吃了,还对着姑娘流鼻血!」
流鼻血?
叶满抿着嘴,尝到了血的铁锈味。
「......」
他居然在这种生死危关的紧要关头,对一个女人流鼻血?
此时叶满心如乱麻,拽着她的胳膊也更加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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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看着他鼻血往下流淌,表情直接皱了起
他嗅见了自己的灵炁。
会不会对她有威胁。
要不直接让他去死吧。
上方的人在拉着法链,法链也靠覃桉维持。
她反拽住叶满的胳膊,身体勐的一甩,似摆锤般,直接将人从空中扔了出去。
叶满:!
众人:!
叶满在空中翻滚,越过水潭直接撞在薄壁上,薄壁被他撞碎,叶满勐地掉落在地,一口鲜血吐出,他的心跳跳的更快了。
他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捂着自己的心口。
尽管心跳快是因为浑身酸疼,经歷生死,全身充血。
但他还是不可置信拿衣服擦了擦自己的血,随之,像是意识到什么般,忽的站起来朝覃桉叫道:「覃小姐,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覃桉:「.....」
她当时,好像是动了杀他的念头来着。
第46章 暗剑 叶满的血在被扔在空中时滴向了水潭, 水中的乳白的虫子翻涌,让覃桉忍不住想呕吐。
她拔下桃木,斩断了法链径直跳了下去。
在跃向水潭的剎那,桃木径直卡住了那巨虫的口腔, 黏黏煳煳的水丝粘在桃木上, 覃桉一把离火直接燃烧在巨虫身上。
「别烧它!」
叶满回过头, 就见自己撞碎的石板后方露出更大的天地。
一罐罐巨大的药缸铺满在地, 男人女人被铁链束缚双臂,半个身子浸泡在内, 活的,死的皆有,无一不变的是散发着恶臭。
其中一个女人扬起惨白的脸,髮丝凌乱,声音嘶哑。
「别烧它, 我们还靠它活着。」
覃桉拔出桃木, 嫌弃的跃到岸边,巨虫潜入深不见底的水潭, 尾间带出黏腻的丝绸,扭动的白色蛆虫被甩在岸边。
好噁心。
覃桉用帕子擦着剑, 身上难免沾染那些气味,她压着反呕的欲望, 看向被铁链栓掉的众人。
那个女人意识还算清醒,看装扮这里的人多半是穷苦村民, 许是被掳过来做蛊虫的容器制作药人。
覃桉招唿众人下来, 让他们将水缸中的人救出。
那女人颤颤巍巍被覃桉扶出药缸, 她前脚刚踏出,忽的脖颈就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 她的胳膊突然溃烂,纤细的肉虫甩着身躯似触角缠绕在覃桉的手上。
刚触碰到她的手,纤细的肉虫勐地后缩,断裂在地。
覃桉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
她扶着那女人胳膊,待她两只脚都踏出时,瞬间了便化成了一摊带着血水的肉皮,头颅哐啷砸在地面上,细长的虫从那头颅的眼眶钻出,扭动着身躯。
覃桉胃部勐的一缩,直接跑到一处阴凉地,扶墙干呕。
她的汗毛竖立,头皮发麻。
那一幕竟是比她见过的凶尸还要噁心。
她呕了几下,眼眶因为胃部的涌动而翻出泪花,打红了眼尾。
她抽出一条丝巾掩住口鼻,身体这才好受一些。
覃桉站在阴处,回想到那肉虫退缩的模样,不住抬起手腕,看向那条银色的蝴蝶手鍊。
她摩挲着那冰凉的手鍊,凑近闻还有那淡淡的紫雾气味,很难想像,若是万岐跟这种东西活在一处,那是怎样的难熬。
她顺着手鍊摸了一圈,忽的发觉手鍊空旷,摸了半晌也没摸到那银蝶,覃桉抬起手腕对着光看了又看。
那本是挂着银蝶的地方,此时断了一半,只有留下一个细微的头,勉强能看出那曾经有个挂坠。
什么时候断的。
覃桉摸着那块断掉的地方,忍不住眉头蹙起。
毕竟是万岐送的手鍊,她还是挺珍惜的,一直带在手腕上,不曾摘下,现在竟然断了一块。
覃桉思索着能不能将手鍊復原,但又不确定这是否是万岐制作的,若是让别人再重新铸造,又感觉失了原本的味道。
「覃小姐。」
远处传来众人的叫唤,覃桉抬头,一眼望去,就见那无数的药缸被光照的透亮。
方才被锁在药缸处的人无一生还,全都化成血水与肉皮,扭动的虫子在地上蔓延。
叶满揪了几个放入容器中,朝站在暗处的覃桉看去。
覃桉对上他的目光,说道:「我无碍,你们按原计划处理。」
此话一出,水潭忽的涌起,那条巨大的乳白虫子从水中钻出,勐地扑向岸边。
它的身形似蛹,白色环装,一节一节的,足足有两个水潭那么长,蛹下生足,无数的触角黏腻着银丝,众人爬去。
它的嘴不断吸食着地上纤细的肉虫。
其中一人一剑插进它的身躯,再拔出时,血浆迸发,沾染到他的面部瞬间溃烂溶解。
「别拔剑,跑。」
覃桉招唿众人离去,一道剑气袭来,瞬间将它的身躯斩成一半。
肉虫从中间断开,血水迸溅,众人的双足被血水灼烧,瞬间倒在血泊中。
覃桉上前一步,顾不得灵炁是否会泄露,阵法大开,所及之处变得虚无。
还未展开,便勐地被打断。
覃桉被反噬吐出一口鲜血,法链栓起众人,想将人拽出,叶满倒在药水中颤着伸出一只手,烧了半边身子。
「走。」
江澈从顶上一跃而下,御剑而起,拽着覃桉连带仅剩的人离去。
剑在空中无法承载重量,再加之灵力不敌,只是略过那片药水,便径直掉到在了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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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页
覃桉撑起身子,抬头看向空荡的药缸,一名身着红衣的男子半个身躯都歪倒在药缸中,忽的抬起头。
对上他的脸时,覃桉与江澈面面相觑。
二人都记得,长庚在干溪镇已经死去,现在却完好无整的出现在众人跟前。
后方的剑意忽闪,覃桉将众人往后拖去,在地上划出一道结界。
柳泽清提着剑从后方走来,一步步的向众人踏去。
他的腿被细长的白虫啃食,药人的身躯还未完善,此时还有虫子从腕中钻出。
一道狠急的笛音长啸,长庚和柳泽清朝众人杀去,此时的药人已不是插颅针那么简单。
覃桉同江澈拔剑而去,符纸离火炸开,火舌舔舐着,长庚的左臂被燃烧,忽的清醒。
「你...」
刚说出一个字,他的头颅就被柳泽清斩断。
火势蔓延,笛音愈来愈裂,烟雾中,覃桉看不真切,一道压人的剑意袭来,与江澈的剑意相撞。
此时几十道剑刃飞来,覃桉仰首躲去,手悬在空中来不及规避,右掌被勐削去半截,啪嗒一下落在地上。一时血花迸溅,覃桉忍不住闷哼。
疼。
她的手忍不住打颤,缩在了袖中。
江澈剑气扫过烟雾,一剑将柳泽清对半砍断。
烟雾散去,就见被斩成一半的柳泽清,扭动手脚,凭藉细长的虫子飞速在地上的爬行。
江澈欲再次拦腰斩过,却被暗中一道碾压的气势径直击飞。
这剑气竟在大成境上下浮动。一个药人怎么会有如此强劲的力道。
火势还在蔓延,江澈给谢楼传送消息,一时间众人涌下,将仅剩的人带了出去。
大火烧了半边天,覃桉的右掌止不住的滴血。
「可有伤着?」江澈问她。
覃桉摇头,示意将伤员先带回去。
火欲烧欲烈,那只被斩断的肉虫,吐出虫卵,化为一簇簇红色的蝴蝶,带着那半截手掌,像是有意识般涌向暗道,带给千罂粟。
她捏着那半截手掌,扯去一根小指直接塞进嘴中,咀嚼着。
*
山脚下,医馆。
万禾清早已在栈中等候,在见到被抬进来的人时罕见的吓了一跳。
她看向覃桉视线落在她半边血渍的衣物。二人对视,视线穿透她的右掌,覃桉没出声独自去了一旁,止血。
一时间医馆忙碌,药味蔓延刺激了覃桉的神经。
她独自褪去外衣,看向自己血淋淋的右手。
白皙的手背只剩半截,剑意横切,空荡荡的手掌只剩下一根拇指,偏偏还给她留下一半截手掌加那一根手指。
没事,还有半截手掌,除了丑些,倒没伤及要害。
左手也能用。
她这么想着。
「万医师,这边无法止血,伤口溃烂。」
覃桉拉开拦着的布帘,向那床边看去。
叶满躺在医床上,衣物破败,连同那张白净的脸,身躯也烂了半边。
因为那东西的侵蚀,虫卵遗留还遗留在体内。
万禾清正拿镊子一个个的将其挑出,剔肉。
她的动作很是小心,但叶满的嘴角还是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睁开眼,在发觉覃桉在注视着他时,又不好意思的将头扭了过去。
江澈众人安置好后,又拖着身子带谢楼去那石楼处理后续,扑火,火势不能一直烧,不然整座山都会遭殃。
晚间,覃桉又随江澈,谢楼入了那山窝,由于没有尸骨,也无法赶尸回乡,只能将骨灰散去,为他们超度。
在覃桉回来时。
医馆还在忙碌,不知为何万禾清先前研制的药物无法为他们止血。
叶满躺在医床上,鼻尖渗着汗,额间青筋不停地抽搐,尽管如此,他还是哑着嗓子同她说了几句话。
「覃小姐,就说你不该来这。」
覃桉垂下眼睫静静的望着他,嗯了一声,左手端起止血盆,转身走了。
她拉开隔间,抽出小刀划开自己的胳膊,将血滴入盆中,溶于着灵炁。
覃桉将盆端出,将布沾湿,给他擦了擦无法止血的地方。
她一声不吭,认真的擦拭。脑中却在想万岐那晚所说的。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覃桉,你原先不是这样的。只要涉及自己,你总会再三思索。」
她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大义之人,相反,她认为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可当真面临这种时候,她竟然觉得,只是一点血,给了便给了吧。
她蹙着眉,将水渗进他溃烂的肉中,如她所想,渐渐地止住那流淌的浓血。
随着她的擦拭,叶满也感到身体轻微的变化,他攥紧了床沿,双眸注视着她垂下的眼睫。
覃桉的动作很轻,整个人在这时显得格外平静,淡淡的,不言不语。
他凝视着她,哑声道:「少夫人,我不会说出去的。」
覃桉没回答,也没笑,面色没有一丝波折,仍是帮他擦拭着。
她擦完叶满,随之又端着盆融进了忙碌的人群中,她将每个溃烂的人都擦了一遍。
由于其他医师也在帮他们上药,因此覃桉的行为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众人只觉得这个准少夫人心善,不嫌弃这些烂肉,还帮他们擦拭。
只有叶满和万禾清知道,这不仅仅是擦拭,还含了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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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一夜,初晨微亮,覃桉靠在椅子上短暂的歇息,微风吹拂额间髮丝,抹去唇间的苍白。
清晨的雾气泛起,微潮略有冷凉意。
江澈从外带来早点,踏门而来,在见到睡着的覃桉时,便去寻正在忙碌的万禾清,给她要了层薄被。
这时的覃桉没有藏匿自己的右手,整个手都暴露在空气中,那缠着绷带的右掌缺失四指,只有一孤零零的一截拇指。
江澈的唿吸随之凝滞,视线想脱离不看,对纤细的手却像是粘住一般。
她的手宛如一块肉,带着厚度被平整的切开,若不是被绷带缠绕,此时应会露出连肉的骨。
他的思绪翻涌,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她若去楚河便无法习剑术,而且入门还有考核,右掌断裂,不知柳门是否能收。
他先前在覃家便知覃桉入围了前三甲,待此事完成后会顺利去柳门深造。
她的那场比试,江澈也看了,很有天赋,在择选时,他记得覃桉应该是有两门,符阵和剑术。
他颤着手,缓缓的将薄被盖在她身上。
第47章 回家 她的睡眠本就浅, 薄被刚碰到,覃桉就睁开了眼睛。
她对上江澈的目光,右手下意识往袖中缩了一下,没等江澈开口, 覃桉便淡声道:「当时不小心伤的, 我问过万医师, 她说可以装义肢, 不必在意」
她不想听安慰的话,索性将话全都倾泻。
江澈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手间离开, 将薄被递给她。
她将薄被盖在腿间,便转移话题,叙述了自己与剑灵所知的事,再看到江澈紧锁的眉头时,覃桉毫不意外。
果然江澈也没有那段记忆。
江澈:「昨日那道剑意, 早在我们之上, 目前这背后我们也不知所以然,之后也许会有别的门派或长老支援此事, 先不提此事。
这到紫雾林有段距离,江落住这附近, 一会我跟你安排住处。」
覃桉一听,这似是要将她护着往外赶, 直接问道:「柳泽清的尸体不是还未找到,如今看来, 现在已经不是制药人这么简单, 长庚竟復生还有意识, 你没瞧见?」
江澈直起身子:「是没找到,他们应当还有一处窝点, 在兰花门,但剿灭了这处也许还有别处,几大门派会前来支援,光靠我们不够。」
覃桉:「在万山遏制你的实力了?」
江澈蹙眉:「确实不比楚河。」
随即,他又看向覃桉,嘴张了张。
半晌,「你的手...…我很抱歉。」
此时万禾清拉开医帘走出,手中端着药物,打破沉寂。
「江澈,你全身上下有用的,也只剩张嘴了。」
她走到覃桉跟前,扯过椅子,想去查看她的手。
「不必看了,已经止血甚至结痂。」
「我是医师。」
「我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己。受伤还会撑着?」
万禾清凝视着她,还是伸手往那处摸了摸,顺着残肢,附上脉搏。
这才一日,尽管有些修为,但癒合的速度已经快于常人,她收回手,尽量不彰显诧异之色,随手抓个了包子往她嘴里塞。
「在这待一阵子吧,过几日晚间有集市,一起逛逛。」
覃桉还不能走,得观察几日。
而且尽管她时常笑着对他们笑着,但万禾清能明显察觉到,覃桉对旁人的疏离感。
此时江澈垂着头抓着包子在旁边吃,看向覃桉淡淡的表情,便随口道:「诶,我同你们说,我隔壁的二娘同我说,她的隔壁住了位剑修,每日晚上叮叮噹噹,吵的她不胜其烦。」
万禾清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若真这么闲,可以将早点带给伤员。」
江澈剐了剐鼻樑,眼眸直视着万禾清,问道:「禾清,你知道他为什么吵吗?」
万禾清冷眼看他:「为什么吵。」
江澈回道:「因为剑修穷的叮噹响。」
万禾清:「......」
好冷的笑话。
覃桉憋着笑,没出声。
「但也不是所有剑修都穷,你家那位就是个少爷。他啊,有个秘境,里头放的都是市面上搜不到的灵器。你可得查查。」
见气氛化开,江澈笑了笑,转身提着食盒给众人分发早点。
万禾清撇了他一眼,嫌弃道:「他话真多。」
覃桉咬了两口包子,笑咪咪道:「万医师的话也变多了。」
*
夜幕降临,笼罩了半边山,繁芜东山灯火通明。
山道蔓延,温泉一处水雾氤氲,细密的水珠在空中浮动,空气中蕴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透过纱雾,朦胧中依稀可辨三道纤瘦的人影。
江落与万禾清身着纤薄的单衫,双臂搭在石壁上。
江落看向靠在一旁的覃桉,温热的雾气溺的她脸颊绯红,她两只手缩在宽大的笼袖中,腰部还被浴绳拉紧,勒出一截细腰,双瞳剪水,带着一丝溺人的青涩。
江落朝覃桉靠去,笑咪咪问道:「覃桉,你怎么穿这么厚实,你看看我,我都不打算穿的。」
雾气蒸的覃桉发热,江落一靠近,覃桉又不住往旁边挪。
在覃家也有温泉,但由于同她们并不熟络,所以覃桉从未和家中姐妹一同泡过,更别提坦诚相待。
水把江落的薄衣全都浸湿,覃桉不住垂下头,看向水面。
此处是私泉,仅有她们三人,但覃桉泡在这,却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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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落看着她的表情,贼兮兮道:「不会吧,你在害羞?」
覃桉的背部贴紧石壁,小脸半埋进水中,抱着身子,两只眼睛盯着她白皙的脸,一言未发。
她看着江落又朝她贴近,覃桉眼睛眨巴眨巴道看着她。
江落的手探入水中,接着她的胳膊忽然一疼,覃桉勐的出水,瞪大眼睛看她。
不是,她,她,她做什么!
江落眉毛轻佻,声音顽皮,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名。
「哈哈哈,覃桉,你看着瘦弱,没想到身上还藏着肉,捏起来软软的,好生舒坦。」
覃桉脸色一僵,抿着嘴半张脸又埋进水中,两只眼睛幽幽的盯着她。
万禾清憋着笑:「江落,你就是姑娘里的登徒子。」
江落回道:「诶,这可是促进友谊的一大步。我们要知根知底,坦诚相待。」
万禾清没接话,看向覃桉:「你感觉如何?」
覃桉知道她在问自己的右掌。
从那天后她的手很快便便结痂了,半个手掌削去四指,丑陋的伤痕凝合,带着厚度形成一道狰狞的疤,只有一根拇指。
说不嫌弃是假的,确实难看。
难看到,她想把整只手割断,直接换上义手,至少看起来协调。而不是留下残羹一半,每每看到都能想起在山窝中那些乳白的虫子。
「我无碍,挺好的。」
江落笑眯眯道:「诶,我跟你们说,我隔壁二娘的女儿成亲后,发现她的丈夫竟是自己早年的兄长。你知道当时那二娘的表情……」
「嘶,怎么又是二娘?」
江落才不管她说什么二娘,抓着她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聊起八卦,要说起这个,江落手中消息众多,就靠一身交友的本事,揽下这些人脉。
覃桉睁大眼睛静静听着,时不时啊一声,点头如捣蒜,声声附和。
她的视线略过江落,无意透进水中。
清澈的泉水随着江落的话语而微波翻动,雾气半掩水面,她不住眯起眼睛,凝视着那处。
纤细的暗影打在底部的石壁,好似乳白的肉虫在水中扭动。
覃桉的胃勐烈一缩,一把护住江落,右手抬起掐诀。
当手抬起时,宽大的衣袖顺着她的胳膊落下,狰狞的手掌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唿吸,随着她们二人诧异的视线而凝滞。
四周好像静极了,只有水滴顺着下颚滑落的声响,打在水面上。
吧嗒,吧嗒,一滴滴的敲打,连同她的唿吸,她的心跳,都静止在手抬起的那一剎那。
是的,她忘了,她没有完整的手指,掐不了法诀,她现在只有一根什么做不了的拇指。
只有一根。
瞬息间,没等二人反应,覃桉脚下踩起阵法,勐地缩进水中,朝那处看去。细长的黑影早已消失,仿佛方才只是她扭曲的臆想。
覃桉虽噁心,但并不认为那些东西会成为笼罩她的阴影,一定有东西在那。
她忽的抬头,当头顶冲破水的剎那,阵法褪去,空气中瀰漫一丝丝浓郁的灵炁。
覃桉的将灵炁收回,不过几息,万禾清同江落这才回过神。
覃桉解释道:「我看水中好似有虫。」
江落蹙眉:「这是□□得温泉,你没看错吧。」
覃桉刚想回答。
迷濛的水雾夹在着草药味,万禾清双眼微眯,两手掐住覃桉的胳膊,从大臂径直捋到指尖。
覃桉感到血液顺着她的动作而翻涌发胀,当捋到指尖时,鲜血从她的五指中渗出,染红石台。
先是滴血,接着她便感到指尖如同有米粒般僵硬的东西,从指甲中挤出,虫卵随着鲜血落在石台上。
万禾清盯着虫卵,眉头紧锁。
真是舞到家门口了,简直猖狂至极。
她的右手化为玉色,只手将血中的虫卵捏碎。
「你刚收的灵炁有毒。」
随之她又以同样的方式检查了江落。
几人环顾四周,氤氲的水汽上下浮动,出了温泉内,半个时辰后,龙检司前来暗自在此处排查。
覃桉抚摸那处平切的口子,用力一摁,四指的骨头清晰可触。
她回想到二人的视线,眼睛闭了闭。
她要将那人的手剁下,餵虫。
*
集市内长街人头攒动,灯光摇曳,万禾清去药铺寻药膏,覃桉同江落在簪铺前逗留。
二人在出温泉时已经商讨此事,到了集市便默契的都没有提及。
人流来往,要喝声连绵一街。
许是哪里的视线过于直白炽热,又或许是冥冥中的一缕,她抬起双眸,墨发飘扬领着她朝前看去。
他站在人群中,身长玉立,绀色暗纹的衣袍微翻起,银色护腕绕在小臂上,一串银饰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撞动,留下一串哑声。
深眸眺望,目光在她的眉眼中流连。
覃桉下意识捏紧衣袖,将手缩了又缩。
她还没做好准备让他知道。
覃桉抬出步子,涌入人流,擦过别家女子的肩膀,右胳膊与那蓝衣女子相撞。
她的手背隔着布料擦过她的衣袖,由于残缺的触碰,覃桉眼睫轻扇,眼眸下意识转动划过那女子的脸。
千罂粟同他对视,随之回身,舔了舔唇,想起那手的味道,不忍勾起嘴角。
她的眼神落在匆匆赶来的白无双身间,暗中变化面容,随之人流拥挤,撞进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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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双从湘山赶来,寻到江澈,听闻他们都在此处,便想着碰面,谈谈自家阿姐的病情。他站在人群中看到了匆匆一撇的覃桉,本想上前问候,谁曾想怀中竟撞上一块软玉。
他扶住她,将人从怀中放开,歉意的退了两步。
「抱歉,人流拥挤。没伤着吧。」
千罂粟抬眸,眉眼微弯,秋瞳剪水,低垂的双髻垂在肩侧,斜插着几根银簪,她微微款身,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颜。
「无碍。」
白无双垂眸,在她微笑时面色僵了半分。
这姑娘笑起来与她有些相像。
千罂粟欲转身离去,后的脚步顿住,捡起地上的荷包用指尖搓了搓递在他手中。
「公子的?」
白无双回过神,将荷包系在腰间。
「多谢。」
「嗯。」
言罢,千罂粟款款离去,墨发在空中漂浮,擦过他的肩,带起一阵淡淡的花香。
*
人流翻涌,万岐垂眸看她,晚间橙黄的夜灯摇晃,落在她眉宇间。他的指尖在她额间划过,掠过髮丝别在耳后。
「跑这么远,让我好找。」
覃桉勾住他的右手朝江落走去。
「哎呀,我没接到阿莎通知,不知道你已经出境。」
他的手与她五指相扣,视线落在她牵起的左手上,银色的手鍊换带在左腕间,在空中晃荡。
「没什么想同我说的?」
他平淡的语气让覃桉的心紧了紧,不知他是否听了什么,下意识想答没有,这几日并未发生值得让她高兴的事。
她想了想,「江澈说你有个藏宝的秘境。」
万岐的视线落在她右侧宽大的袖袍上,心中掀起的怒意被强制压下。
「他说的不错。」
过了会,他沉声道:「我们回家吧。」
覃桉回道:「我已经趟进这浑水。」
万岐的指腹暗中摩挲她的手背,额间青筋跳了跳。他没提覃桉受伤的事,转口佯装可怜道。
「我不阻止你,但我们先回去养几日。」
覃桉一听这语气,已经预料万岐想包揽全部,不让她掺合。
可是,她想自己动手。
「让我把人除掉再走。」
第48章 地脉 「他不行的, 我帮你,论找人我在行。」
金蝶扑闪,阿莎的声音硕然显现。
万岐揉了揉手腕,轻笑道:「我记得圣女不能插手我们的事, 你何时变得如此大度。」
「我不能帮你, 但我能帮她。」
阿莎说的模稜两可, 但动作却迅速, 金蝶凌空,远在紫雾林的阿莎躺在摇椅上, 双眼紧合,地下的脉络足迹尽收眼底。
早在他们刚踏入万山时,阿莎就感到「她」也来到此处。先前一直寻不到踪迹,却从覃桉的手间嗅到蛛丝马迹。
金蝶环绕停在覃桉的锁骨窝,连结神识的剎那间, 覃桉眼中人流变化, 万岐与她额头相贴,神识连结, 那跃动的红点不断移动,尽管如此, 万岐仍觉不妥。
「她要去殷涸水域。」
阿莎回道:「对,是那。」
万岐抬头, 今日满月。
殷涸水域满月大开,结界稀薄。
万岐微嘆, 大概知晓阿莎想做什么, 揉了揉覃桉的头。
「走吧。」
覃桉同万岐率先朝红点进发, 江澈万禾清等人接到消息,叙后追捕。
万山边界, 紫雾林繁茂,夜间的蓝楹树在月下扭曲,毒蛇发出嘶嘶声响。
千罂粟撕下最后一张皮,扛起已经被她缝合好的柳泽清,飞速朝殷涸水域移动。
蓝楹树花瓣向后飘零,透过她的脸颊,腐蚀一寸骨肉,蓝色衣摆随风飘荡。
身后一阵窸窣,千罂粟勐地回头,就见肆意疯长的树杈上,点足立着一名素衣女子,衣带翻动,左手绕着橙黄的法链,不断炸开滋啦的声响,犹如惊雷。
千罂粟微怔,脸上容貌因错愕而不断变化,最终停留在她那张明艷的脸上。
所有的计划在此刻化为泡沫,她在此处看见了覃桉。
柳泽清的尸体重重的压在她肩头,那填满水渍和白色蠕虫的尸体从脚尖不断向下滴水。
千罂粟背着他,又将他的身体颠了颠,贴紧了他。
就差一步,到了殷涸水域,师兄便能再生。她一定能找到入地脉的方法。若不是柳三足绞杀暗门,师兄也不会被柳成渊灭口。
她确实不喜欢柳泽清跟着她,但是更不许有人杀他。
千罂粟退后一步,转头就朝月下的结界跑去。
满月的光辉倾泻,落在蔓延的山道上,法链的惊雷声愈来愈近。
「师兄,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那泛红的海水仿佛就在眼前,直到狂风大作,千罂粟勐地收脚,视线垂在高耸的悬崖下,落下几粒石子,鲜红的颜色被结界模煳,千罂粟只能瞧见朱红的海。
她转身面对覃桉,脚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她背上的柳泽清,头颅歪斜在风中发出一股腐烂的尸臭。
「小丫头,你长大了。」
覃桉冷冷的看着她,左手的法链不断发出声响。
「你的手我很抱歉,我把右手给你,给你赔罪,你能不能放我去殷涸水域,我们幼时相识一场,在你受伤那日,是我假扮万岐让你赴约,我们算是有交情的,我也帮过你。我知道你不是一人来的,你放我过去,我们此不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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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页
覃桉:「此不復见?你可是在白无双的荷包上留了东西。你的点子很多。」
千罂粟退后一步,解释道:「我是被逼迫的。我们原来不是这般敌对关系,不是吗?」
此时头顶乌云轻散,露出一轮圆月,海潮涌上拍打暗礁,她的脸在月色下越发惨白狰狞。
见覃桉没有动作,千罂粟双眼眯起,边说边退。
「我真是被逼迫的,覃桉,我不求你信我,你就可怜我一下,给我留条命,成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她向后一踩,悬崖的石头落在海中,发出咚的声音,此时空中几道凛冽的剑意擦破空气,直逼覃桉的左手。
千罂粟大喜,周身燃起护体之气,背紧柳泽清直接纵身一跃,跃在空中的剎那,欣喜涌上眉梢,半空中她的墨发飞扬,整个身躯朝殷涸水域坠下。
这剑意霸道,万岐的刀刃径直挡在她跟前,一时剑刀磨擦,烟雾翻涌遮住二人的视线。
「可有伤着。」
见人没有回应,万岐转过头蹙眉看她,在月色下她雪色的素衣被烟尘染成灰色,覃桉靓姝的脸在烟雾中时隐时现。
万岐以为,她在为错失亲手抓住千罂粟这个机会而愤懑,便欲说些什么。
她明亮的眼眸在烟雾中扑朔,冷冽的目光与他相对,嘴角噙出笑容。
万岐神色微怔,转载不过一息,山崖边炸开一声尖锐的惨叫,径直撕开寂静的夜。
万岐愣了一下,快步朝山崖看去。
漆黑的夜笼罩海面,朱色的水红的发黑,一道尖锐的厉锥突兀矗立在海面上,直接横穿千罂粟的胸膛。
月色下,由于恐惧,她的眼白外翻露出细小的黑瞳,嘴唇半张,整个身子和柳泽清一起被穿透在半空中。鲜血顺着厉锥流淌,一滴一滴打在血色的水面上。
在万岐的注视下,厉锥塌陷,他们的身躯犹如石块,咚的落入水中,溅起浪花。
「我没想要她性命,可是她跳了,那就把命给我吧。」
覃桉看向那翻涌的水面淡淡的说道。
万岐转过头,面色复杂的看向覃桉。
覃桉皱眉:「怎么,我说的不对?」
万岐抚摸着她的后颈:「只是没想到你能拦住她。」
覃桉抖着手,「真的费了很大力气,但是不如右手。」
说着,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右腕。
万岐拧着眉,掌心摩挲着她的脸颊,捧住,垂首亲吻她的唇角。
此时海面掀起浪花,一股腥甜的味扑面而来,覃桉感到一阵眩晕,左手止不住的颤慄。
金蝶扑闪在覃桉耳侧,万岐的面容在她眼中变得模煳,许是毒瘴又或是海水,覃桉眯起眼睛,透抵在他的身上。
万岐将人横抱,视线落在她宽大的衣袍上,他隔着衣袍,指尖忍不住在她纤细的右手上描绘。
方才那道剑意,他化成灰都能认识。
「柳成渊。」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没有原先的敬称,更没有称唿为父亲。
气息一阵盪开,扫过大片的花树,却没有搜捕到任何人。
万岐直起身子,脚下地面随着他的步伐而在身后轰然塌陷,烟雾笼罩整个夜色,悬崖上的人影倏然消失。
*
蓝楹地脉。
上方根茎盘根错节,交织,金色的地脉聚集在头顶,蔓延直至四壁,一张一合似心脏泵血,散出温热而滚烫的气息。
密密麻麻的金蝶粘合在根茎上,蝶翅扇动,橙黄的纹路圈绕,如同义眼,盯向来人。
「圣女为何要帮助我们,甚至不惜带她来地脉。」
万岐将覃桉抱在怀中,柳眉蹙起,冷冽的目光扫过前面带路的女人。
女人身姿曼妙,身体呈半透明状,桔黄的衣裙包裹,渐出一层层裙摆,她的指尖绕着金黄的蝴蝶,嘴角轻笑,像是在听什么奇怪的问题。
苗卡莎笑了笑。
「你捨得让她装义肢?我不带你来,你就不会来?瞧你警戒的,几句话下来,冷言冷语,全是敬称,真是疏离的很。」
万岐收回礼数的一面,冷笑道:「圣女年过百岁,现又是这幅模样,再称阿莎,着实不大合适。」
在走到交错的藤蔓前,苗卡莎脚步顿住。
「确实不合适,那你就在此等候。」
万岐挑了挑眉,抬眼看她。
「少主可真是养不熟。」
苗卡莎挥手,藤蔓交错散开,露出一道狭窄的空,万岐俯身进去,身后藤蔓骤然闭合。
东山一侧的主心脉将处于殷涸水域的交叉口,每至海水慢涨,地脉之力都会骤然膨胀,蔓延至整块南部,自然心脉不止一处,盘更错节。
巨大的根茎环绕似一颗巨大的心脏,暗暗迸发。
密密麻麻的金蝶附上,她一挥手,轰然散去。
地脉的癒合之力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受用,如同苗卡莎不能插足他们的事宜,不可杀戮一般遭受限制。但覃桉体质特殊,身上有圣女的血脉,虽被压制,但可以用地脉催合。
也就是催长,依靠血脉与根茎的兼容性,加快手部的生长。
即使不带覃桉来此,她也会长出,但那太漫长了,万岐不想等,苗卡莎等不起。
苗卡莎与地脉额头轻抵,地脉枝杈蔓延,向覃桉伸出根茎。
它像个慈爱的老人,轻轻绕住她的身躯,枝杈在碰到万岐时,直接扬手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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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页
他的手背瞬间显出一条红印。
万岐:「......」
苗卡莎疑惑:「圣蛊不在你身上?」
万岐:「出境时屋里空荡不见人影。就没来及泡泉褪鳞,」
苗卡莎:「她还能去哪?你还担心她将你扔下,自己跑了?」
万岐没搭话,但蛇身却绕住他的手臂发出嘶嘶的声响。
苗卡莎撇了它一眼,「破个境,它对你倒乖不少。」
覃桉的身体被藤蔓缠绕托起,渐渐地在主心脉上虬结一枚藤苞。
万岐伸出指尖圣蛊从胸口爬出,攀上藤枝,万岐胸口抽疼,抬手擦去嘴角涌出的鲜血,准备坐下入定。
「我为在此等候,圣女离开吧。」
苗卡莎蹙眉:「你管住炽,地脉讨厌它。」
言毕,藤蔓转合,轰然关闭,此时地脉内安静异常,只有金蝶扑闪的沙沙声和一阵一阵的燥热。
万岐凝视着躺在藤苞中的人,覃桉双眼紧闭,黑睫随着唿吸而轻微发颤,万岐看了眼四周的金蝶,又看向覃桉。
还是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颊,他的指腹穿过交错的藤苞戳在她的脸上,藤蔓立刻飞扬,一鞭子抽在他的手背上。
万岐啧了一声,炽绕在他的小臂,径直张开牙尖,沖藤蔓哈气,蛇信作响。
它还未凶完气,藤蔓一巴掌又扇在炽的脸上。
炽:「......」
万岐揉着眉心,毕竟身在别处,藉助的是她的力量,必须遵循它的喜好,万岐嘆了口气,只得坐下入定。
睡梦中,覃桉的识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藤蔓蔓延至她的神经,在她的精神处不断搅动。
识海深处的重锁不断被敲打,守在识海深处的覃桉倏然睁眼,墨发似瀑布垂到脚跟,铺在地面。
被锁住的东西,由于地脉的侵蚀缓慢倾泻。
「别哭。我不疼。」
第49章 弱水 「是我来迟了。」
……
陌生的声音如潮水袭来, 似海浪拍打,在识海中留下痕迹又匆匆消散。
耳边声音嘈杂,冰晶似尖刺扎在她的胳膊上,阿川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 冻的她直哆嗦, 在冰雪中缩成一团。
「这个血脉, 罕见的很, 不想到能在楚河抓到,我是真捨不得卖。」
昏暗的房内, 阿川被锁在笼中,她抱着身子,艰难的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隐约见到两条双腿和笼子的铁桿。
她睁开眼,男人忽的俯身, 阿川吓得一哆嗦, 背嵴勐地撞上笼子。
毫无防备的电流冲击脑顶,阿川脑子一嗡, 直接瘫在笼子里,她趴在冰板上, 身子随着唿吸不断抽搐,慢慢的又缩成一团。
这里好黑, 她为什么会在这。
明明前几日,她还在内门的草丛里蹲着等柳三足过来, 怎么今天就换地方了, 她很喜欢那个草丛, 现在还不想换睡觉的地方。
那里香香的,灵力充沛。
可这里又潮又冷, 黑漆漆的,一点也不舒服。
「不是,她怎么又醒了?这都醒几次了,你这玄冰寒毒到底有没有用。」
「怎么可能,我看看。」
另一个尖瘦的男人俯下身子,嘶了一声。
「不是,还真醒了。这毒对百年修为的妖怪可是绰绰有余,她一个丫头片子,没隔几个时辰竟然醒了。」
「害,这样出价才高。你好好看着,可别让她跑了,这次拍卖,方家也在,肯定能出个好价钱。」
阿川听到这话,哆哆嗦嗦的伸手拍打笼底的寒冰,囫囵的挤出两个她会说的字。
「不要。」
两个男人回头皆是面色诧异。
「她还会说人话。」
「别愣着,给看好了。」
阿川撑起身子,两只手牟足劲掰掉垫一块笼底的寒冰,隔着铁栏往二人身上砸。
「柳三足。」
她发音有些不标准,臃肿的男人听见,推了把身旁的瘦子。
「诶,她方才说什么,她还认识姓柳的,我们惹不起柳门。」
「你脑子喝多了吧,柳门能收养妖怪?」
「你也没检测出她是啥,应该不是妖。算精怪吧。」
「你管她是什么,洗干净用链子拴着,别弄伤了,方家有人好这口。」
阿川又掰了块冰,可劲的往他身上砸。
胖子弯下身子,好笑的伸手往笼子里戳,这是个十分挑衅的动作,阿川感到很生气,咬住了他的手指。
坏蛋。
胖子一脚踹向笼子,阿川的身体随笼子翻滚,玄冰压住她的身体电流勐窜,她望着天,身体止不住抽搐
胖子将笼子拎起,径直将她塞进关压妖兽之处,脚下的阵法透亮,他又取了几块寒冰塞满了整个笼子。
*
金銮拍卖场。
随着一件件展品的拍卖,最后的压轴被放进方型的琉璃罩中,豁然登场。
「这就是那名可以自产灵炁的幼女?」
「听闻浓度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灵族血脉,用处多着呢。」
「这么说若将她留在家中豢养,让她繁衍,之后再还是食用,岂不是大赚一笔,代代受益。」
阿川倒在琉璃罩中,侧睡着身子缩在一块,寒冰的毒性蔓延,她麻木的紧闭双眼,脖颈和四肢被沉重的铁链束缚,丝毫感觉不到外界的凝视。
拍卖会上几大世家搁置高台,神武法器丹药珠宝被展官捧着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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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页
除去修仙世家的八大族还有几家来碰运气的散仙,那便是天机方家最为显贵。
旧时的天机阁还未成立,除却修士大能者,方家在楚河蠢蠢欲动想与柳门并肩,但方家式微,无论年份和势力难以望其项背。
此次方家前来,就是听闻有一幼女可自产灵炁,无需吞吐天地之气就能化灵力为己用,听闻这消息,就连方家掌舵方共秋都出场此次拍卖。
台下,年幼的方时序同他的父亲方共秋坐在最高台。
方时序抬首看向台上的瘦小的人表情微皱。
「父亲,这女孩看着不足五岁,是我们要拍下的物件?」
方共秋转着翡翠玉珠,颔首。
「跟你阿姐一样,买来给你补身子。」
「我还未吃过人。」
方共秋抬手摁在他的肩上,境界的压制让方时序的身体瞬间僵住。
「时序,你的天资不足,只能依靠这些滋补。我在你身上花这么多心思,别辜负我的期望。
话音刚落,展官开始介绍阿川的用法,从吃到做,无一巨细,台下的修士开始蠢蠢欲动,高价相竞,巫山云阁与天机方家打了个平手,最终以八千万上品灵石拍下。
人群中覃四爷坐在台下望着台上的覃桉,他看了许久,眉头紧锁,端坐着一声未吭。
在见到她被方家带走时,眼神随着方共秋的动作而飘动,当覃桉消失在他视线中,覃四爷最终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
再次醒来时,阿川是被热醒的,蒸汽浮动不断向上窜,烧的她脸上有些疼。
阿川扭着身子,睁开眼,就见地下一口大锅咕噜噜的直冒泡,她被倒吊在半空中,由于血液积攒在头顶,她的脑袋晕的想吐。
阿川环顾四周,直接吓了个哆嗦,宽大的殿中,只有身下的几口巨锅发出炽热的光亮,众多开了灵识的妖怪被一排排吊着。
她惊叫「啊」了一声,身侧的鹤妖张开鹤嘴,同样惊叫,一声长鸣盪醒许多妖怪。
阿川扭动身子,两只漆黑的眼睛紧盯着鹤妖。
「鹤,帮我。」
鹤妖闭上眼,长脖垂吊,声音嘶哑。
「蠢丫头。」
此时厚重的石门大开,门上密密麻麻的符纸稀疏掉落,映出扭曲的符文。
阿川双眼刺痛,白光下就见一中年男子携众人踏门而入,他身着黄锻手中撵着翡翠玉珠,方共秋压着步子,走到她跟前。
他长得还算祥和,眉眼微垂,时不时带着还露出笑意,阿川扭过头,身体却止不住发抖。
她倒挂在空中,髮丝因为抖动而来回飘荡,她撇向头下滚动的沸水,水还冒着热泡。
「叔叔,…..」
话音未落,阿川来不及看清,只见寒光一闪,冰凉的刀刃刺入她的口腔,匕首沿着舌根转动,勐地一挑,刀尖割开唇角,整只舌头从她嘴中脱离,扑通一声掉进沸腾的锅中,滚烫的热水溅起打在阿川的脸上。
众妖见状纷纷挣扎起来,一时间大殿内,连连炸出尖锐的惨叫声。
阿川的身体随着寒毒而发颤,尖锐的叫声逐渐变成耳鸣,她的脑子里像是塞满了蝉。
她微张着嘴,疼的浑身抽搐,双目因剧痛勐缩,黑色的眼珠缩成两点,眼白几乎沾满眼眶,鲜血从口腔迸发顺着脸颊和眼角混合滴落在沸水中,化开一片鲜红。
方共秋擦了擦手,「她要是舌头再长回来,就割掉,别让她说话。」
第二日,阿川长出了舌根,僕人撬开她的嘴又拔掉了舌根。
起初阿川还有一些自主意识,无论他们餵什么药物给她,阿川都能模煳的说几个字。
后来第三日,第四日,直到方共秋来了,阿川记得他的气味,她撩开眼皮,盯着他。
她的生命力比方共秋想像的要顽强,他并不想养一只不听话的东西,此时将刀刃浸满毒素,再次插进他的口腔。
此时门外勐地炸响,石碎迸溅,众人行在逆光中,柳三足手提晨乌玉剑,朱色的发冠将他墨发竖起。
江澈,千罂粟在见到这一幕时,皆是攥紧了腰间佩剑,怒气翻腾。
「几个娃娃,也敢闯方家。」
方共秋扬手拍去袖中上的灰尘,目光朝为首的柳三足看去,掠过柳三足,柳门中十大长老其四位站在几位孩子身后。
他眼波流转,忍不住捏紧手中翡翠玉珠,长老在此确实不好对付。
柳成渊的目光穿过方共秋,落在倒挂的阿川身上,浓郁的灵炁一滴一滴的落在锅中,散出诱人的香气。
他只手挑开剑鞘,顿时周遭空气扭曲,似是在空中有张无形的手要将他捏碎,仅是开了剑鞘就压的方共秋难以唿吸,别说四位其上。
「柳门何时如此咄咄逼人,养妖食妖在楚河并不犯戒。」
柳三足可听不下这些言语,径直身形一闪绕至他身后,方共秋手中玉珠震盪,柳成渊借着那道震气扭转,直接割断悬在阿川头上的绳索,断裂的剎那,她的身躯飞速下坠,那口巨锅在她眼中沸腾,吞吐灼烧人的热气。
覃桉勐的惊醒,浑身冷汗粘稠,衣裙尽透,额间细密的汗水黏连着髮丝。
她颤着手指缓缓摸向自己的舌尖,当指腹触碰到湿软的舌头后,她的嘴唇颤抖,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倾如雨下。
覃桉摸索着被褥,看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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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页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覃桉四处摸索着,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刚刚摸舌尖时,伸出的是右手。
泪水落在右手上,冰凉的触感蔓延。
她的右手长回来了。
她回忆起自己舍根生长的感觉。
覃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想到最后那滚烫的沸水,被烫的翻边的皮肤,赤红一片……
她来不及穿鞋,径直起身冲出门外,大门打开的剎那,熟悉的庭院在眼中显现。
此时屋外一片漆黑,夜色笼罩翻涌一阵紫雾花香,阿莎在院中盪着鞦韆,在看到覃桉时,微微错愕。
「醒了?怎么这幅表情,右手还疼吗?」
那些片段快速闪过,覃桉张大眼睛,一把攥住阿莎。
「柳三足,不是,万岐,他在哪?我要找他。」
阿莎愣了愣:「在弱水泉池。」
覃桉不住的点头头,似是抓住什么东西,颤颤的抹去眼泪,转头就朝外跑。
她跑的很快,阿莎的金蝶不断扑闪,废了好些力才跟上她的步伐。
「覃桉,不是朝这边,是这边。」
覃桉擦着泪,又换了一边跑。
「覃桉,我建议你不要过去,你现在过去不合适!你冷静一下,你是做噩梦了吗?要不先停下喝口茶,吃点东西,别跑太快,覃桉....覃桉!」
覃桉丝毫没听阿莎在说什么,直接越过禁制,勐地朝弱水泉池跑去,空中雾气翻腾,蒸出氤氲的水珠,水雾打在她的脸上,气温骤然下降。
寒冰微刺,她不住想起关在笼中的场景,覃桉脑中不住闪过割舌的画面,直接纵身一跃,跳入弱水泉池。
她奋力划这水,在见到泉中墨发披散男人时,覃桉颤着手,一头钻入他怀中。
覃桉的泪水止不住翻涌,她贴近了万岐,摸着他的手臂,像是在不断的确认。
「还在,胳膊还在,没烫坏。」
她昂起头,一对上万岐那幽深的眉眼,她的嘴就止不住发颤,覃桉两只手在他脸颊摩挲着。
摸了又摸。
摸了又摸。
「没烫坏,脸没坏,脖子没坏,肩膀没坏。」
她摸了半晌,万岐也只是眉头微蹙凝望她,甚至一言未发,覃桉顿时莫名的委屈,鼻子一酸,焦急的大哭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
这是假的万岐吗?为什么不理她,他们会不会都死了,而圣女是来超度她的。
她展开万岐的手掌不断往自己脸颊上贴,来回一遍又一遍蹭着,泪水滑过他宽大的手背,如雨般不停的落在冷泉上。
「你摸摸我万岐,你摸摸我的脸,我的脸还在,我的头髮还在,我的耳朵也还在。」
「你摸摸我的舌头,万岐,你摸啊!」
覃桉伸出舌尖让他揪住,万岐微顿,下意识舔了下唇角,无奈的伸手的捏了捏。
「还在吗?是真的吗?」
「嗯。」
覃桉听到他的声音,肩膀止不住抖动,心中一块巨石倏然落下,她握着它的手掌,用脸蹭了又蹭,漂亮的脸此刻有些夸张的扭曲。
「那就好,那就好。」
她下手,又将头埋在他怀中,整个身子紧紧的贴住他,鼻尖萦绕着拿淡淡的紫雾香。从前她觉得这气味很可怕,总是麻痹她的神经。
现在闻惯了,竟然如此让人舒适。
她差点就再也闻不到了。
覃桉抱着他,但万岐仍是未动,他怎么了,平日此时他应当会抱住她的。
「万岐,你的话为何这么少,你怎么不抱我,你快点抱我。」
水雾瀰漫,二人相拥,墨发披散在水面缠绕,泉水没至覃桉的胸窝与腹部间,她白皙的脸因哭泣而惹的绯红,粉嫩的唇止不住打颤。
万岐垂眸,眼神飘忽不定。他用水擦拭覃桉的泪痕,犹豫了一下,还是深深的抱住她。
他将头埋在她颈窝处,手掌附在覃桉脑后,胳膊揽住腰,将她整个人都搂在自己怀里。
覃桉闭上眼,紧紧的抱着他,四周似乎静极了,甚至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变得愈来愈急促,连同唿吸都淹被心跳声掩埋。
覃桉觉得有些奇怪,稍稍松开手,温热的气息扑在耳侧,万岐仍是垂在她颈窝处,闭着眼,无奈的皱着眉耳根通红。
「阿川,你还没注意到?我可是没穿衣服。」
第50章 冷泉 冰凉的薄雾沉浮, 水雾凝在覃桉的眼睫上缓慢滑落。
覃桉微怔,手掌悄悄的摸了下他的背部。
好像,是没有衣物。
她的大脑飞速思索,一时脑子轰的炸开, 立刻松开手, 转过头去。
「万岐, 你怎么不提醒我。」
她背对着万岐站在泉水中, 寒凉的泉水入骨,冻的覃桉汗毛竖立, 像是那块玄冰寒毒一般,让人打颤。
流水的潺潺声响从后袭来,还有布料的窸窣声。
「你哭的太急,我插不进去话。而且....」
他不想打断她,虽不知她为何如此着急, 但她那副哭惨的模样, 满眼都是都是在关心他的状况。
想到这,万岐套上外衣, 用玉带将外袍裹住,不禁抿了下唇, 他望着她纤瘦的背嵴,薄薄的衣裙被水浸透, 勾出她的身线。
万岐的指腹从她肩上滑落。
「怎么如此焦急,像是为我哭丧似的。」
「我梦见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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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页
话音刚落, 身后传来压不住的笑声。
「我死了你这么难过。」
万岐看着那截白颈, 忍不住上前用手指在她后颈上描摹。
覃桉打了哆嗦, 伸手推开他,气愤道:「你高兴个什么劲, 这么有什么好开心的。人死了就是没了,没了就见不到了,摸不着碰不到。」
他温热的掌心附在她冰凉的后颈上,悄然问道:「冷吗?要不要先上去。」
听到这话,覃桉这才发觉,她现在并有发觉多冷。她的身体好像总是适应能力很强,仅仅是这么短暂的时间,便已经已经适应了冷泉的温度。
她超前移动一步,在安静下来时,脑子里想的却是她现在和万岐泡在一个池汤里。
覃桉的耳根忍不住泛红,她搓搓身子,小声道。
「只是个梦,你先泡着,我走了。」
说着,覃桉就划着名水往岸上走,没出几步,就感到腰间一紧,不知什么东西缠住她的腰,将覃桉往后一拉。
她一个没站稳,整个身子朝后跌,万岐扶住她,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她的胳膊,万岐抿着唇,掌心忍不住捏紧。
冰凉的泉水渗出雾气,覃桉靠在他身上,就见清澈的水中晃出红色的东西,炽从水中昂出头,金黄的眼睛转了转。
覃桉的胳膊跟面团似的,被他捏了又捏,她拍开他的手,紧盯着炽。
「你让不让我走,别让它过来」
万岐松开手,氤氲的雾气在他高挺的鼻樑上拧成水珠落下,一滴滴打在水泉上。
他凝视着在外衣下若影若现的玉肩,忽的柔声问道。
「阿川,你冷不冷。」
「我不冷。你让它离我远些。」
「我给你捂捂吧。」
「万岐,我说了不冷。」
水花溅起,覃桉感到他从身后抱住了她,温热的气息扑在耳侧,万岐低笑道。
「你身子这么冰,还说不冷。」
「我真的不冷,倒是你才奇怪,身体这么热。。」
覃桉感到他又埋在她的颈窝里,肌肤相贴,万岐的体温炽热,好似能烫化她。
氤氲的视线中,他的手浮动冷泉,冰凉的水在她面上轻轻擦拭。
「跟我说说梦的内容,我可不觉得光是梦见我死了,能让你哭成这样。」
覃桉不想回答,她盯着浮起的红蛇,光滑的鳞片被水雾蒙上一层笼纱,炽探出头,赤红的尾部晃动,倏然吐出蛇信,与她的手臂差之毫厘。
毫无防备的一动,覃桉一下子缩到万岐怀中,在她印象里,炽的毒性很强,而且它曾经在洞中缠绕过她,此时覃桉紧张兮兮道。
「它是不是要咬我,万岐,我想回去歇息。」
万岐俯身摸了摸她的头。
「它不会咬你的,你可以试着摸摸它。」
覃桉飞速的眨着眼,犹豫着是否要触碰它,但又想到自己未曾摸过蛇,此刻趁着万岐在也想试试。
她的手指颤颤巍巍的伸出,当指尖碰到它的头时,炽忽的蛇尾一甩,覃桉吓的一激灵,腿一蹬直接抱住了万岐。
蛇尾缠住覃桉的腰身,赤红的头从泉中探出,水顺着滑腻的蛇鳞悄然滴落,金黄的竖瞳与她直视,透出一股琥珀色的光。
腰部被蛇有力的缠绕,冰冷的的触感让覃桉语无伦次,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它,一时大气不敢出。
「万岐,你能操控它是不是,你能不能让蛇放开我。」
万岐的气息垂她耳侧,再一次将她圈在怀中。
「可是阿川,它很喜欢你,我也是。」
他的声音似海中媚鲛,又像是紫雾林中盘绕蓝楹的蛇,低沉的嗓音中隐约透出难以抑制的期待。
「你别怕,试着摸摸它。」
覃桉经歷过方才的吐信,现在并不想去碰它。
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打颤,忽的一只宽大的掌心用力握住她的手背,摁住她发颤的小手,缓缓触碰到炽的头部。
温热的指腹顺着蛇鳞,一点点滑向蛇身,在触碰到疣粒时,炽的蛇尾随之一颤,继而与那杨柳腰肢贴的更加紧实。
「顺着蛇鳞,往下摸。你看,它很乖,也很喜欢你。」
覃桉见它没动,就猫着胆子摸起来,她的动作很轻,指腹带着水雾滑动,似是在摸小狗一般摸着炽的头。
万岐的掌心摩着她的手背,将覃桉整个人圈在怀中,他的背部贴着石壁,舒服的忍不住双眼眯起,胸腔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的起伏,温热的鼻息吐出,一唿一吸间好似都是她的爱抚。
眯眼间,他忽的闷哼一声,低声道。
「别撬它的蛇鳞,它会疼的。」
覃桉哦了一声,刚准备上挑的指尖,此刻又缩了回去。
这是她一次摸蛇,还是离的这么近。仔细看,炽长得很漂亮,赤红的蛇身从头部依次后延,颜色愈来愈深,鹅黄的纹路在身间交叠,一环又一环。
虽然她更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但炽的手感也很好,滑滑的。粉嫩的蛇信吐出,看着倒没什么骇人。
覃桉专注的摸着,两只水润的眼眸凑近了瞧它,观察它的鳞片。
随着她的动作,覃桉感觉被炽勒的有点紧,喘不过气来,身体也被万岐灼的越来越热,身后的抑制的唿吸声压过流水,传进她耳中。
覃桉的手忽然停下,表情凝住了。
泡冷泉不用带玉牌吧,如果没带玉牌,那是什么东西,总不是炽,炽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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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页
她错愕的回过头,径直撞进万岐缱绻的双眸,雾气沾湿垂直的墨发,连脖颈都是红热的,丝毫不像是在泡冷泉。
覃桉的视线在他脸上驻足,然后从脸上缓缓往下落。
一息的沉默,万岐脑中如炸惊雷。
在理解视线的那剎那,炽豁然松开了覃桉。
万岐撑住她的腰,直接将人抱在岸上。
他的视线落在她起伏的线条时,万岐又径直转过身去,带了丝慌乱。
「阿川,你现在有些冷,有些饿,你肯定想吃些东西暖暖胃。」
覃桉慌张的从岸上站起,拧着衣物的水,边拧边乱七八糟道。
「是的万岐,我是挺冷的,也确实很饿,现在我要去吃点东西暖暖胃。」
说着完,覃桉提起衣裙转头就跑。
覃桉跑的很快,越出禁制后,金蝶在昏暗的紫雾林中飞舞,在见到覃桉时欣喜的围着她绕了几圈,阿莎的声音从中略出。
「你们俩.....?」
覃桉红着脸,神色微呆。
「我现在要吃点东西暖暖胃。」
由于覃桉出来的急,连鞋都没穿,此时半个裙子都泥泞不堪,覃桉提着衣裙悻悻的回到紫雾林,沐浴后,她才换了套衣裙出来。
万岐此时也从弱水泉池中回来,换了件墨色衣袍,二人两两相望,覃桉脸刷的红了。
夜色下,他的墨发潮湿的垂在腰间,额前的几缕髮丝向下滴着水,水滴落下滑过他高挺的鼻樑。
覃桉看着万岐朝她走来,一时没出声,只是拧着衣角,看向他。
万岐将她的右手放在掌心里,双手交叠从指尖摸到手背的指骨,随之捧住她通红的脸。
他垂下眼眸,在撞上她尴尬又呆愣的眼神时,万岐忍不住笑出声来。
覃桉看着他笑,一时又羞又恼,直接踢了他一脚。
「笑笑笑,还好意思笑,你羞不羞,你的事,为什么是你在笑我在恼。停止,不许笑了.....万岐,不许笑了!」
话音未落,她被万岐搂在怀中,温热的怀抱相拥,她甚至能听到他清晰的心跳,冰凉的墨发搁置在脖颈处,滑滑的有点痒。
她听他低声说。
「以后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什么什么什么事,八字都…….?!」
细密的吻落下,直接堵住覃桉要发作的嘴,这吻来的急,径直撬开再堵住。几息之下,覃桉渐渐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万岐才与她分开,覃桉喘着气,红晕的两颊像蒸熟的包子,万岐亲着她的脸,柔声问道:「想吃什么。」
覃桉用头蹭了蹭他的脖颈。
「吃肉。」
「行。」
此时已是晚间,夜间的紫雾林微凉,风涌来散出一阵密密的花香。炽在石桌上绕了几圈,覃桉此刻也不怕它了,拎起它的蛇身一阵圆搓。
「都怪你,臭蛇。」
炽不满的发出嘶嘶声,瞎说什么,它刚沐浴完,香着呢。
玩了会蛇,覃桉趁着万岐做饭的空荡,闲着无聊又将被关在剑鞘中的剑灵放出。
小柳三足久违的感受外面的世界,此刻露出一个舒坦的笑。
覃桉坐在石桌旁,凝视着他的脸,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眼眶泪水还是忍不住打圈。
柳三足站在石凳上,一双寒雪的眉眼与现在万岐有几分相似,但整张脸都较为柔和。
从前覃桉觉得,在覃家的万岐长得像坏心眼的红狐狸,现在她觉得柳三足像只血色的白狐狸。
小柳三足对她的表情有些诧异,蹙眉道:「他欺负你了。」
覃桉摇头,不禁捧住他的小脸,捏了捏。
此时万岐端着热腾的饭菜从屋中走出,抬眼就瞧见月色下覃桉满目柔情,含情脉脉,的看向顶着自己幼时那张脸的剑灵。
她的眼中似乎还含着泪,让覃桉冗长的黑睫都显得亮晶晶的。
万岐抬了抬眉,沉声道:「覃桉。」
第51章 雷雨 听到声响, 覃桉回头,此时豆大的泪滴从脸颊顺流而下。
万岐微怔,不由得捏紧了食盘。
她眼睛都哭肿了。
「在你梦里死的人是谁?」
覃桉答:「你。」
万岐冷笑:「那你捧着他哭做什么。」
覃桉:「他也是你。」
小柳三足淡声:「我可不是他,里里外外都不是。」
热腾的饭菜被端在石桌上, 万岐俯身用衣袖擦了擦她的眼角, 由于覃桉的脸颊被泪横刷许久, 此刻两颊带着泪痕涩有些疼。
「我与他里外都不同。他是他我是我, 你要分清楚,别到时候哭错坟。」
「你死了, 我不给你哭丧。」
覃桉擦着眼眶看他,此时觉得自己涌上的情绪起伏太大,似是把这半年的眼泪都流干净了。
覃桉的眼中闪过那梦中的画面,由剑灵所言,大概是旧时的记忆翻涌, 可她对此却很是陌生, 楚河,她好像真的去过。
过了会, 覃桉整理情绪,捣起筷子便准备用膳。
这是万岐做的第一顿, 覃桉也不大想扫兴。
透着月色,覃桉看向桌上的菜, 除去那碟蒜蓉生菜,其他的菜旁都备了一小碗的较为清淡的菜。
比如那碟排骨, 看着就是甜辣口, 旁边却放了几块清蒸的。
覃桉夹了一块, 嚼了嚼,温热的肉下肚, 覃桉高兴的眯起眼睛,除了口味不够重,味道还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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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嚼了几下,眼边就感受到身旁悄悄的视线,那是一种极为收敛但又忍不住投来的目光。
覃桉舔了舔嘴角,笑眯眯的看向万岐,月色下就见他身姿端正,墨发垂腰,鼻樑高挺,一本正经的捋了下袖子,玉筷伸向那清蒸的排骨。
覃桉看着他,灿然笑道:「好吃。」
他的手悬在空中顿了一下,嘴角翘起又被他压了下去。
覃桉有些好笑的看他,装模作样问道:「万岐,你怎么还给自己备小菜呀。」
闻言,他刚要放入口中的排骨又放到碗中,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
覃桉捧着碗,抬眼看他,在对上他冷冷的目光时,她忍不住想笑,由此她又补了一句。
「万岐,下次不用这般麻烦,可以放在清水里涮一下再吃。」
小柳三足微微探头,看向那碟排骨。「涮一下是什么吃法。」
此话一出,万岐的脑中闪过初进覃家的那顿饭,随之捏紧了筷子,似笑非笑。「覃桉,吃饭可以不用说话。」
覃桉哦了一声,「你有没有尝过那碟排骨。」
万岐面无表情:「尝了。」
覃桉歪着脑袋向他凑近,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他,好似不懂的问道:「那你有没有被呛出眼泪,就是被辣的两颊通红,要喝水才能...」
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筷子被一下拍在桌上,万岐一把掐住她的脸,修长的手指将两颊捏出两搓肉,他一边来回捏着一边冷笑。
「让夫君瞧瞧是不是最近吃的太好,脸皮变厚了。」
当那特殊的称唿说出时,两个人明显怔了一下,月色洒在二人的身上,他捏在她脸上的手僵在空中。
覃桉僵着甚至没有眨眼,她就那么凝视那清隽的面容,然后打破尴尬的伸手捧住他发烫的脸,捏了捏。
「.....万岐的变厚了。」
良久的沉寂,换来的是二人慌乱的对视,万岐收回视线,重新端起碗筷静静的吃着,风轻轻扬起几缕髮丝,吹走满身热意。
还以为,她真会顺势这么喊他。
覃桉低头扒着饭。
糟糕,差点顺嘴喊出来了。
二人的气氛太好,似乎已经遗忘了站在一旁的柳三足,他端着手,视线静静的略过二人。
他搭不上话,他连完整的记忆都不曾有,此时也只能观望,过了会,柳三足便消失在空中,回到剑鞘里。
他还是认为,万岐不是他,更没有长成他所希望的样子。
晚间透出一股凉意,拦乌云遮月,院里的夜色忽然暗下,二人匆匆用过饭,收拾碗筷消食后,就自顾自回房歇息了。
这雷雨来的措不及防,一阵轰鸣倾泻,打在房樑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覃桉躺在榻上观察自己的右手,透过光线,她捏了又捏。
跟梦中的感觉一样,像长出舌根那般,多出一只手。
她真的不是人。
想到这,覃桉闭上眼,索性将被子裹过头顶,把灯熄灭。
窗外雨滴轻敲,先礼后兵的突如其来一阵轰鸣。漆黑的屋中全是她的味道,入梦的记忆飘散来临,零零散散的。
那好似也是这么一个雨夜,轰隆隆一击落下。
身后是刀光剑影和无边的嘶喊,小阿川被高大的男人裹在怀中,男人顶着风雨,带她回了覃家。
阿川懵懵的睁开眼,看着陌生的男人。他背着光,扭曲的影子在地面上拉的细长,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
阴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阿川还是不会说话,舌根只长出一半,嘴中还噙着血渍,脏兮兮的只能用深邃的眼睛望向他。
阿川张着嘴,脖间因强大的力道而无法唿吸,眼前的人面容越来越清晰,一道惊雷轰然噼下,白光闪过他硬朗的眉眼。
「为何死的人不是你。」
覃桉倏然醒来,紧接着惊雷的轰鸣声急速下落,一击一击的落在她心上。
昏暗的屋中,帷幔缓缓飘动,她摸着自己的右手,豁然起身,透过微光看向那扇门。
她静静走过去,站在门前,一动未动。
一道惊雷落下,这次的雨打的又狠又急,覃桉想到覃四爷的柳鞭也是这般,落的又狠又急。
她凝视良久,没有动,直到她将要转身,那扇门忽的轻轻开了。
他在见到覃桉时不免神色微愣。
覃桉站在那,看向门对面的人。
万岐身着玄色绸缎,怀中抱着一床薄被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覃桉看向他,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万岐佯装镇定:「雨夜怕你冷,给你盖的。」
覃桉:「现在是夏日。」
万岐:「今日雨夜,雷声轰鸣,怕你害怕,我在这打地铺,守着。」
覃桉:「……想好再说。」
她怎么会怕打雷,这都是什么奇怪的理由,她要真怕,那在九黎的那日雨夜,她也不能站在伞里跟他....
覃桉按中摇晃脑袋,眼眸微垂。
半晌,万岐还是站在那,没有离开,湿润的风略过他的脸,万岐朝窗望去,像是找到一个理由:「你怎么不关窗。」
说着,他就要往屋里进,覃桉看向那半掩的窗户,那仅仅的一条缝哪需要他关。
覃桉堵住他要进门的脚,又给他挤了进去。
二人站在门中,面对面,此时一阵轰鸣落下,发出一声巨响,今日的雷比往日都急,很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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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墨发垂在腰间,黑夜中看不清万岐的表情,雷雨盖过唿吸声,覃桉抬眼看他,眼前闪过覃四爷的柳鞭。
这时,覃桉忽的朝他伸出双臂,纤细的胳膊抬起,她垫起脚看着他。
万岐怔了一下,那一刻他不敢确定她想干什么。
在见他没动作时,覃桉莫名有一瞬的低落。
一息不到到反应,万岐俯身,只手将她抱起。
他犹豫了一下,便想朝她屋中走,啪嗒一声,覃桉顺手将门关上,将两个人隔在他的房内。
万岐的房中比她的屋子莫名要冷很多,不知为何没有什么温度,门一关就好像隔绝了世界。
覃桉将头埋在他颈窝处,胳膊搂着他的脖颈,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像只睡着的树懒。
万岐随着她的动作而僵住。
他本是想去她房里,没想到被覃桉给关在自己房中。
平日覃桉很少主动,甚至会连连退却,但自从她地脉中醒来,好似性子就变了些,他想到覃桉说的那个梦,唿吸不自主的放慢了些。
覃桉无疑是软的,整个人也很轻巧,他从来没这么抱过她,这样贴近的抱她,像是将整个身心都放在他身上。
像是信任,格外的依赖,万岐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迷恋她这样抱他。
她的味道很好闻,鼻息间全是她墨发的淡香。
她的身子很软,抱起来很舒服。
由于覃桉没有任何言语,她只是这样趴着,万岐心中有些不肯定,但还是往自己的床榻走。
他的榻实际并不舒适,屋子也没有覃桉那间暖和,但是,是覃桉自己的关的门。
覃桉搂着他,在黑暗中闭上眼,雨声淅淅沥沥敲打,像是首安眠的曲子,让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卸去一身疲惫。
她裹进的被褥里,忍不住将头埋进去。
在这场雷雨里,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万岐。
覃桉躺下去,侧过身,就见万岐好似在按照自己原来的计划一般,像模像样的在地上打地铺。
她看着黑暗中他高大的身影,轻弯下的腰,冰凉的绸缎在动作间,隐隐勾勒出精瘦的背嵴和一截窄腰。
万岐知道覃桉在看他,于是他特地放慢了动作,好似在一丝不苟的打地铺,一唿一吸间都在完美的演示,他本来就是要打地铺的。
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本来不需要找理由的事情,一旦找了理由说出口,就要完成,不然方才说的话就真全是託词。
尽管万岐觉得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今日的覃桉主动的反常,平日打闹他可能就真掀开被子钻进去了。
可现在她那么认真的注视着自己,方才又那么信任的抱着他,埋在他颈窝里,时不时蹭一蹭。
万岐莫名不想打破那种感觉,好似他真的是那种谦谦君子。
覃桉看着他忙活,很慢很慢的动作,直到她感到胳膊发酸,由于情绪起伏太大而导致的劳累袭来,万岐这才终于打好地铺,然后缓缓躺下。
她可是鼓足勇气,好不容易才那样搂着他的,这是他的屋子,她睡他的榻,他还在他屋中打地铺。
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她就要看看万岐能装到什么时候。
过了会,二人都没有出声,屋中忽然静下,只有雨水敲打的声音,黑暗中,二人四目相对,不知是在较劲还是在做什么。
覃桉莫名心里闷闷的,索性背过身去。
她现在有点烦了。
「万岐,你今夜要是敢上榻,你是小狗。」
她刚合眼,被子忽的被掀开,一个温热身躯搂住她
「做你的小狗也行。」
第52章 子蛊 覃桉将头闷在被子里, 用胳膊肘抵住他靠近的身体。
「之前没发现,你这么不讲道理,脸皮越发殷实。」
身后的人轻笑,将她揽进怀中, 二人的墨发难免纠缠, 屋外雨落的急, 发出哒哒哒声响, 万岐抵着她的脖颈。
「转过来。」
明明是柔声的一句,却莫名含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 覃桉没动,直接被转了个身子。
黑暗中他的手掌在脸颊侧来回摩挲,掌心的薄茧蹭的她脸颊发痒,气息靠的越来越近,覃桉下意识缩了一下, 紧闭双眼。
一唿一吸间传来他的低笑声。
「闭上眼睛, 是等着让我亲,嗯?」
覃桉一听这话, 脸颊刷的通红。
不是要亲离那么近做什么!
覃桉闭着眼,佯装没听见, 好似睡着。
此时只觉脸颊一凉,似是膏体的触感在眼角处细细的按揉着。万岐垂眸盯着她通红的脸, 故意又朝她凑近,让气息打在她脸上。
「你的脸, 好烫。」
覃桉大气不敢出, 死死的闭着眼, 明知自己装的错漏百出,但仍旧不想承认自己方才的念头。
现在睁眼, 就暴露了她的想法。
「怎么,睡着了?你睡着了...那就方便我做些什么。」
做什么?方便什么?
覃桉忍着想睁开的念头,就感到腰腹温热,脑中却莫名闪过在温泉中的场景,什么氤氲裊裊,什么蛇,什么以后是两个人的事。
覃桉紧张的心框框乱跳,突然指尖探进里衣在腰侧一挠,覃桉瞪大眼睛,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万岐!」
万岐早有预料,径直握住她的脚踝,抵在自己腹上,轻轻的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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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的表情,凑近笑道。
「好些了?方才进屋,你脸色非常不好看。」
覃桉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此时她踩在他的腹部,覃桉忍不住踩了两脚。
「屋里这么黑你能看清我的表情?」
万岐没有回答,只感到她稍凉的脚心时不时的在自己腹上踩来踩去,力气不大,倒是惹的他脑子发热。
「你从未这么主动的依偎过我,我猜你心情很差。」
他松开脚裸,压住了她乱动的腿,凑到她耳旁,似是害怕被雨听去。
他贴着她的耳廓,一字一句。
「再像刚才那样抱我,好不好,我现在忍不住想要吻你。」
几乎是没给她反应,吻便落下,耳边全是他的喘息声,纠缠着雨声。
「别走神。」
「抱紧。」
见她稍有犹豫,万岐拉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腰上揽,迫使她贴着他。
太窒息了,覃桉闭着眼,指尖拽的泛白,不仅仅是唇,她还感到什么东西想往她体内钻,神魂颤动。
当额间死死相抵时,她才意识到那是什么,他钻进她的识海,不是,是侵占。
覃桉死死的拽住他背部的衣料,像是要挠出血印,识海中却在奋力相抵。
他压的她无法唿吸,喘不过气。
覃桉勐的睁开眼睛,黑暗中,她掐住他侧腰的疤痕,声音微怒。
「你竟想窥探我的识海。」
万岐垂眸,擦拭她额间的薄汗,握住她的右手。
「你醒来没问过右手的缘由,情绪一直这么上下起伏,却什么都不愿跟我说,我想看看你的梦,我认为我们之间不能有嫌隙。」
覃桉的情绪被安抚了些,她抽出手抹去他鼻尖的汗珠。
「我....」
她还未说完,万岐喉间微动,忽的起身坐在床沿,背对着她。
「困的话就先歇息,明日再说也不迟。」
覃桉对他的动作很奇怪,径直拽住他,有些忐忑,方才他强行想侵占识海,覃桉用了几近八成的精神力将他逼退,是不是神魂受阻,受伤了。
「我没事,你先睡吧,我一会便回来。」
万岐并未解释,语气莫名焦躁,他俯身吻住她的额,便匆匆离去。
覃桉躺在榻上,脑中却在思索他的话语。
她好似从未真正的接纳万岐,刚开始时,覃桉抱着解金铃的目的,虽然带着一点点喜欢的念头,但仍旧是怕的,因为她不敌他。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还有万岐手记上所写的,她好似将万岐的秘密看透了。
万岐不会害她。
想到这覃桉心中的一块莫名的充盈。
是无论困苦与否都能依赖的人,他会帮她给她撑腰。
这里不是覃家,她也有所谓的归处,是万岐。
她红着脸,将脑袋缩在被中,一时睡意全无。
她睁着眼睛等了许久,差点要下床去寻他,万岐才匆忙归来。
他看着两只眼睛圆熘熘的人,伸手去掀被子。
覃桉想拽他的手,万岐莫名缩了回去。
她悬在空中的手一怔,失落感翻涌。
万岐显然也注意到这情绪,但一想到自己方才用右手做了什么,一时慌张的用另只手去拽她。
窗外雨淅沥,被衾中二人相贴带来一丝凉意。
覃桉嗅到他墨发的皂香,疑惑道:「你去沐浴了?」
「嗯。」
覃桉搂着他,用脑袋蹭了蹭。「你右手也受伤了?方才为何不让我碰。」
万岐亲着她转移话题。
「跟我说入梦的事。」
「你刚刚还说我们之间不要有嫌隙。」
万岐盯着她扑闪的双眸,不知如何解释,更不想解释,他凝视着怀中人沉声道:「我是个男人。」
覃桉歪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
一说到这,他又不答。覃桉恼了转过身去,「你不说,我也不说。」
「听之后不能踹我下床,还要抱着我。」
覃桉点头,算是应允。
万岐凑过去,却始终张不开嘴。
覃桉闭着眼,急了「不是,你说不说。」
万岐埋在她脖颈处,沐浴后冰凉的脸瞬间变的炽热,他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几句话下来,覃桉捏着他的髮丝,沉默了。
今夜的雨下的很大,覃桉学到的东西比这雨还多。
尽管她面色通红,但她仍睁着眼,昂头像是一只高贵的鹿,接受这新知识。
她什么不能学,在覃家她的学习能力数一数二。新知识罢了,新知识罢了。
她闭着眼,乱七八糟的快速与他额头相抵,把梦中的景象传给他。
以此证明自己没受影响。
万岐在看到的瞬间,一时抱紧了她。
在这场景中,有许多覃桉未曾注意的细节,他对柳门的熟悉程度远超于她,此时一看,很多东西都浮于眼前。
「一月后花山节,我们要出席。明日阿莎会来带你筹备些东西。彼时很多人都会认识你,我们的婚约会在那时定下,无人会敢不敬你。」
覃桉对于尊不尊敬没有太大的渴望,但听他语气的期待感,自己莫名也被感染。
她蹭着他的脖颈,无意摸到自己的手鍊,一时怔了下。
「万岐,你给我的手鍊有一处坏了,我不知何时弄的,明日要不顺带去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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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手,手鍊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万岐攥住她手腕放在胸前。
「扔掉,我再给你做一个。」
「不行,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条手鍊,无论之后有第二第三个,第一条总归意义不同。」
万岐看着她,许久没出声,心中却如刀绞。
从前他觉得覃桉离他好远,他总是想近些再近些,使各种手段让她贴着自己。
但现在当她真的如此真诚的说出这句时,他心中乱成一团,他没想过覃桉真的会接受他。
他说他们之间不应当有嫌隙,但有嫌隙的确实他自己。
万岐愣了半晌,他若是告诉她,在密室中他下了蛊,她还会接受他吗?
待怀中人睡去时,他又回到幼时曾经难住他的问题,取蛊。
母蛊对于子蛊的压迫是绝对性的,但若要取蛊,要肌肤相亲并且在取蛊时,覃桉一定会发觉。
想到这,他忽然意识到,覃桉对他的依赖是否跟蛊有关。
他想到方才被侵占识海被逼出的那一剎那,她的神魂强度与自己不相上下。
这就意味着,她不久后的境界会超过自己,若告诉她,她要走,他有可能拦不住……
他的指尖摁在她的胸口处,那是金铃的位置亦是蛊的位置。他试探性的催动,一股热浪袭来,覃桉迷煳的靠着他,忍不住贴在他身上。
「好热...」
万岐收回手,将人死死缠在怀里,如果告诉她,她会不会走。
翌日
覃桉醒来时,身旁的人已经离去。
她换好衣裳,就见万岐将早膳端在桌上,覃桉看向他,笑了笑,忍不住垫脚亲了万岐一下。
万岐神色微顿,昨日的想法在脑中晃动。
【会不会是因为蛊】
「怎么,我亲你,你还不高兴?」
万岐揉揉她的头,又吻了回去,「自然高兴。」
用过膳后,覃桉整理了囊袋,预备同阿莎去往蚩乌蓝楹山。
听闻每年花山节在那处举办,含有祭祀大典要筹备的东西很多,由于湘山覃氏的特殊性,此次花山节会比往日更加重大。
覃桉在囊中塞了几道符,又将解金铃的方子放入,翻翻找找,覃桉忽的发现玉牌不见踪影。
她不是个马虎的人,这东西她记得是随身带着的。
玉牌是出入紫雾林的同行证,没了这东西,那术阵必须由万岐开启,非常繁琐。
不会是忘在繁芜东山了吧,在山中窝口时,她将东西别在腰间,许是掉在那了。
「万岐,我玉牌掉了,你能不能再给我制个。」
万岐此时也在收拾东西,听闻这话,将手中的玉牌化为齑粉,齑粉被蛊虫吞入,放进花盆。
「好,制玉牌需要些日子,我跟你一同去蓝楹山。」
二人整理好衣着,出了住处。
阿莎牵着覃桉领路,掠过绕溪的吊脚群楼,本是清静的地方被叫嚷打破。
谢楼背着谢宇,身边被一群高低的少年拥簇着,谢宇面色苍白,耳边细长的辫子晃在空中都显得毫无生气。
谢楼回头焦急大喊:「少主,少主!快救救阿宇,他中毒了。」
覃桉拽了下万岐的衣袖,抬头道:「快去看看。」
几人拥簇着谢宇,将他背回房内。
屋内,谢楼擦着汗,来回踱步。「我就说别让他乱跑,听闻琼回来,我都没来及去接,他倒是自己去献殷勤,回来后又不知钻紫雾林哪处,被哪条蛇给咬了。」
万岐听着烦躁,挥手让人退下。
谢宇躺在榻上,耳垂的环形银饰随他的动作微颤。
屋内仅有二人,细小的黑蛛从脖颈中爬出,谢宇缓缓睁眼,在见到万岐时,短刀相抵,他勐的咳嗽两声。
「你怎么在这,不需你救我。」
炽绕过他的脖颈死死勒住。万岐轻笑。
「我说过要救你吗?」
谢宇挣扎着,眼角噙出泪花,万岐从他袖中捏出一条细长的虫子。
「你幼时去过蛇窟。」
谢宇咬牙,「母亲说过不能手足....」
话音未落,炽扬起獠牙一口咬在他脖颈处。
万岐擦着手,出了房门。
谢楼焦急迎上,问道:「少主,他如何?」
万岐将那条细长的虫子扔在地上,瞬间黑蛛涌上,将其蚕食。
「你说他去接琼,可琼在九黎,而他去了繁芜东山,还被人下了虫。你说,他到底是去寻谁的。」
谢楼愣住「少主,我在东山没见到他,那阿宇他如何...…」
「也许在花山节后,能醒。」
撂下这句,万岐牵着覃桉走了,半路上,覃桉回头瞧了眼谢楼的背影。
万岐摁住她好奇的脑袋,又给扭了回去。
万岐沉声道:「心疼了?」
覃桉不解:「心疼谁?」
他牵着她,忍不住嘴角轻勾。
「无事。」
自然只能心疼我。
第53章 狐朋 蚩乌蓝楹山离紫雾林有段距离, 位于九黎与繁芜的交界处,大约是唯一一处无毒蓝楹的地方。地势起伏绵连,较为低矮并不锋利。
一路上阿莎蹦蹦跳跳的来回摆弄蓝楹花,万岐牵着覃桉倒是频频招来许多目光。
蚩乌与别处不同, 比起九黎, 这里的人神色较为和蔼, 在见到万岐时皆是一副眉眼微垂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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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覃桉还觉得怪异, 为何圣女就在眼前,但周围之人却好似只当她是个孩童, 直到万岐告诉她阿莎平日不以真面示人,只有在这般节日跟前,才会真正露面。
覃桉颔首,心中倒也发觉,毕竟先前触碰阿莎时, 便知阿莎的实力远不止表面上所见的那般。
几人没去祭祀场查看布置, 倒是先去了青石街採买东西。
往年的花山节,蓝楹山欢天锣鼓, 万岐都会待在紫雾林,见见阳光, 喝茶看书在外头坐上一天一夜,再回蛇窟练蛊。
此次第一次参加花山节, 也需阿莎指点一二,这是其次, 最重要是, 覃桉的父亲覃弋会前来。
一提到覃四爷覃弋, 万岐就想到那条柳鞭,尽管再不喜, 也是覃桉的父亲,这排场仍是要做足。
覃桉被阿莎拽着去了绣衣阁量尺寸定衣裳,万岐在门口,拨动着手中的铜板。
这铜板还是在干溪镇留下的,那时两人以为互不知身份,说是以身相许,竟被覃桉强塞两个铜板打发了。
想到这,万岐莫名勾起嘴角,指腹弹着铜板,起起落落。
「晨乌。」
万岐回头,就见江澈佩剑信步而来,身侧还携着白无双。
江澈快步上前一把揽住万岐的肩,低语:「千罂粟尸骨未归,殷涸水域确实有迹象。 」
万岐眉毛一挑,「不必寻了,他自己会来的。这段日子休沐。」
江澈松开他,揽了把白无双。
江澈知道二人有些芥蒂,此时倒先开了口。「此次花山节来了不少人,七日后天香斋我做东,你去不去。方时序在,还有巫山云阁,长松雪庄派来的人,基本上你都熟识。」
白无双抿着唇,过了会道:「多谢你的药物和人手,我阿姐的病情得以控制。」
万岐淡淡的嗯了声,算是应下。
今年花山节确实人不少,往年都是大祭司一手操办,倒是这次竟允许这么多外乡人前来观贺。
白无双搓了搓手,似是不好意思。「我父母这段日子身体不适,此次我代表白家出席。」
江澈替白无双接话,帮他将话说完。「听无双说,覃家习俗定亲要轮酒,这次我做东正好提前试试你的酒量,以免轮酒时闹笑话。」
这话一出,万岐若有所思。
覃家与白家虽然交好,但不至于连定亲习俗都这么清楚,他似是想到白无双先前定亲被拒,此时莫名生出笑意。
而且看江澈的表情,这次摆宴他必须去。
至于酒量,虽未喝过,但他应当不差的。
「我会去的。」
此时艷阳高照,三位青年有说有笑站在街上很是惹眼,路人频频回头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连。
人群中一白衣女子,抬头朝那看去,一把将挂坠塞给身侧沈卓华,款款朝三人走去。
「师姐?」
季云初没答他的话,白玉佩剑上的青翠玉穗来回摇晃。
此时覃桉从阁中走出,在看到四人言笑晏晏的谈论时,覃桉又退了回去。
阿莎撞上覃桉的腿,不免揉揉鼻子。在见到季云初八双含笑眉眼,不禁啊了一声,跟覃桉一同听墙角。
江澈在见到季云初,面上僵了一瞬,「季云初?许久不见。」
季云初生的一副温柔模样,眉眼含笑的略过他的目光,落在万岐面上,停顿一息再之看向白无双。
江澈咳了声,「这是旧识。」
季云初抿着唇,抬眼看向万岐。旧时的面容与今日重叠,似是太久没见,因此与印象中的气质大相迳庭,她以为他会生的温润些。
「晨乌?」
这句晨乌听的白无双汗毛耸立,心中冷笑,方才还再道谢的脸降了个温度。
他叙话几句,就退出来转身进了绣衣阁,给他们留足空间,看看状况。
白无双走过,就看见覃桉跟阿莎。
阿莎嘘了一声,拽着他朝后听墙角。
万岐颔首,扫过她的面容,「晨乌是我的佩剑,柳三足是我前名,如今我姓万名岐,岐山的岐。」
季云初撇向万岐的腰间,发觉那竟无佩剑,心中还是失落三分,她来这就是想再与他过招,试剑,这才不辞辛苦来这所谓的万山,当然跟他讲句话是顺道的事情。
江澈温声笑道:「你怎会来万山,我收的是你大师兄沈千暮的传音,云阁离这尚远,你师兄可知晓?」
「云阁地脉不稳,便留师兄守着。」
她看向万岐,似是想在他的面容上寻到蛛丝马迹,瞧了一会,这才道:「柳三足,许久未见,不如我们寻个地坐下闲聊,几年没见你,我想我们之间有许多能聊的,你还记得这剑穗...…」
万岐蹙眉:「七日后再叙吧,你身后那位倒是望眼欲穿,有很多话想说。」
季云初没听过万岐拿这个口气同她说话,一时面色僵硬几分。她回过头,便对上沈卓华眼巴巴的双眸,顿时握紧了剑鞘。
季云初走了,沈卓华盯着她的剑穗,冷冷的瞧了眼万岐,也跟着一同离去。
江澈拿胳膊肘捅他一下,「这是余情未了。
不过,你现在代表万山,这冷漠的脸色对外人会吃亏。他们来此都是来看你的,皆是旧相识,还是得留情面,他日好相见。」
万岐挑起铜板,一把握住,「他们是来看我的剑,看我被柳门废名过的如何。你唤我晨乌是习惯,他们唤我晨乌,唤的是他们心中的柳三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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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万岐开始转头寻覃桉,白无双见人朝这走,侧头看了眼覃桉,过了会这才快步离去。
万岐走进拽着覃桉左拍右拍,像是再拍灰。
覃桉当然将话都听了去,万岐来自楚河现如今也不是秘密,不过方才他说的话,倒是莫名发酸,怎么听都不对味。
此时阿莎不知去了何处,覃桉被他牵着,四处买了东西,大包小包的提着,多数是吃的,还有些布匹。覃桉说要将手鍊修一下,万岐却言不必修彼时他会再做一个。
二人出了青石街去往住处,半路万岐一直在问着覃家定亲的流程,覃桉实际也不清楚,随口答了几句。
她咬着手里的糖画,佯装无意说:「我那个桃木剑穗好看吗?」
万岐被别的东西吸引去,停下脚步感知四周,嘴中脱口而出。
「没事,我回头给你制一个。」
覃桉扯了扯嘴角,这就是不好看的意思,「你的手可真巧,怎么什么都会做。」
万岐含笑,格外认真的求夸奖:「实际上,我不仅会做剑穗,还会做其他东西,手鍊,簪子髮饰一类也会。」
覃桉心里啧了一声,随之仰起头,眨巴着眼,甜声笑道: 「哇,那你可真厉害。桃木带红穗,白剑带玉穗,万岐带绿穗。」
万岐一听,直接揪住她的后领,「我没送过她剑穗,跟她更没什么关系。」
覃桉边走边看他,嘴中念念有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们没什么关系,但是晨乌,我们之间有很多话可以聊,你看这剑穗...」
万岐听到这话,莫名被气的心痒,若不是在外面,他就直接把人扛起来,丢到屋里,让她知道他们之间不仅可以聊这个还可以聊那个。
万岐正欲解释,忽的听到一声惨叫,似是孩童。
覃桉拿的东西少,听这声音此起彼伏,径直跑了过去。
「七日后再叙,你站在我后面望眼欲穿吧。」
万岐揉了揉眉心,快步走去,忽的一阵剑意夹风闪来,万岐侧身躲过,抬头看去只见一相貌出挑的少年足立树梢,一柄银剑垂下,在烈阳下中划过一抹厉色。
「柳三足,当初说好绝情修道,共同飞升。你竟寻了道侣,真是给无情道颜面丢尽。」
少年从上而下,直指他的眉心,冰冷似雪。
「你若与我试剑我们之间还有周璇的余地。长松雪庄裴玉衡,问剑楚河柳门……站住,你跑什么!」
万岐觉得他脑子有病,冷笑一句「脑疾」提着东西就往覃桉那赶。
这长松雪庄都有点毛病,长松雪庄全称名字特别长,「长松落雪,凌霄剑宗」为了与三大宗门保持一致,直接更名为长松雪庄。
这里头的人也有点毛病,动不动就拔剑砍一刀,先前万岐在柳门就吃过这亏。
他们报名号太过冗长,万岐没等他说完直接一剑噼了,结果被说不尊礼数,为此江澈跟千罂粟还跟长松雪庄单方面对峙过,闹的两方打起架来。
万岐身形闪的快,没走几步,便发觉不对。
此乃剑阵,方圆几里设下结界,方才路过的人皆是幻影,但万岐只绝有周遭有些奇怪,但并未完全察觉,想来便知这少年修为几何。
万岐不想同他动手,着急寻覃桉,这帮疯子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今日并未带佩剑,下次再比试。」
裴玉衡可不想放他走,他一剑划过,顿时剑阵起伏,以裴玉衡为中心,无形捲起风雪剑阵,地面忽的冰冻三尺,周遭温度骤然降下。
在他眼中柳三足虽未佩剑,但实力仍不容小觑,既然要比还是应认真对待,才不枉他特此来寻一遭。
风雪剑阵起阵时,万岐仍旧纹丝不动的站在那,手中的物件在剑阵中变得格外沉重,是剑阵的威严。
远处传来女声的大叫,万岐听闻顿时怒意翻涌。
「她在哪?」
裴玉衡淡笑:「出阵再告诉你。」
万岐将怀中的物件放在地上,以身作阵。
「裴玉衡,我同你一试,但弄坏东西记得赔钱,这几匹绸缎可是值两千灵石。」
裴玉衡面上不显,但挥剑的姿势明显一顿,口中忍不住暗骂。
「你怎么不去抢,与你一场比试竟值两千灵石?」
此时裴玉衡心中衡量,柳三足既没带佩剑,不如下次择选个日子再比,两千灵石,把他家底翻空也一口气拿不出这么多来。
可他转头一想,万岐没说是上品,中品,下品,万一是下品,他还是赔的起的。
此时剑阵稍稍有收回之势。万岐嘴角噙笑,他还是那么惜财。
「休伤我夫君!」
「巽风三道。」
万岐刚想破阵,脚底风雪勐地一剑意朝上刺去,瞬息间只见覃桉一跃而入,两缕墨发在风中飘扬,嘴咬住糖画,怀中抱孩童,右手几道符咒甩去,顿时将剑阵炸开一道裂缝。
覃桉红着脸没敢去看万岐,她一口咬碎糖画,法链一把将人困在树干上,绕了几圈径直收紧,恨不得直接灭口。
万岐强忍笑意,眉眼忍不住弯起,他一把攥住覃桉已经掐出法印的手,示意她别动手。
烟雾中只听裴玉衡凉薄的声音。
「好啊,你们都有孩子了。」
第54章 狗友 覃桉虽不知他是谁, 但听这语气都能知晓他同万岐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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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听到孩童的惨叫声,就顺着跑过了过去,就见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娃娃,对于这种事, 覃桉定是不会坐之不理, 便将人赶跑, 想要帮她。
这小姑娘被吓的不轻, 非是往她身上攀,张嘴咬了她一口。
覃桉刚将人抱起, 就感到一阵剑阵杀意四起,这才跑了回来,但是不知为何,冲进时她手中引咒莫名喊的是这句词。
若是私下,当着万岐的面喊错就喊错了, 可是这还有个外人, 覃桉顿时不知自己的面子往哪放。
她看向被绑在树上的裴玉衡,由于自己语言混乱便想让万岐解释。
覃桉张了张嘴, 想问这怎么回事,但开口却是。
「夫君, 可有伤着。」
「......」
万岐听的眉毛一挑,尽管心中涟漪阵阵, 此刻却不敢应她的话,因为覃桉的表情像是炸了毛的猫, 似笑非笑的咬牙切齿。
一息间, 覃桉沉着脸直接将树炸开, 裴玉衡身上的法链一松,顿时提剑跃出符咒的范围。
覃桉盯着他:「是不是你.....」话锋一转, 就变成了。「尔等宵小之辈,岂敢欺辱我夫...」
她一听到这莫名的话语,直接扬手封了穴道,手动闭嘴。
此时她才发觉怀中的孩童竟是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现在冷静下来倒觉得蹊跷。
覃桉一把握住孩童的后颈,那娃娃脸的姑娘倏然变小,从她手中挣脱,跳在地上,变成一只圆熘熘的白狐。
白狐发出几声笑声,长尾扫过裴玉衡的脖颈,忽的朝外跑去。
裴玉衡咳了几嗓子,一时叫道:「我的灵狐。她竟化形了。」
楚河柳门与长松雪庄不同,长松雪庄依傍雪山,背后的千里外是北国狐仙之地,长松喜爱白狐,更是赡养白狐。
对此,万岐并不新奇,可白狐咬了覃桉,许是刚化形无意识对她下了咒,才使得覃桉说出些奇怪的话。
万岐随手拎起放在地上的东西,风一晃银饰轻响,埋在土内的毒虫倾巢钻出,往裴玉衡身上钻。
裴玉衡是没见过这东西,一时乱了阵脚,风度荡然无存。
万岐牵住覃桉跟着白狐走去,略过裴玉衡时,淡声道:「我精神受挫,两千下品灵石,记得归还。」
覃桉暗地唿出一口气,万岐要是说她精神受挫,覃桉怕是要扬手给他一拳。
两人略过裴玉衡离去,过了许久,裴玉衡才烧了身上的虫,起身检查,生怕自己中了奇毒。
覃桉被他牵着,心中气的牙痒,还好他日后不会跟裴玉衡打交道,不然她可得找地缝钻里头。
一路上,覃桉给自己点了哑穴,一言未发。万岐撇向她的表情,实际非常想笑,但现在不敢真的笑出来,只得佯装怒意,低声道:「他可不是个东西。」
覃桉攥紧了拳,心中暗骂:可不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万岐不知她在心中骂自己,见她面色稍有缓和,这才徐徐说道:「这次花山节来了许多人,母亲放了消息,便引了一些旧识。
长松雪庄喜养灵狐,许是方才化形,咬了你一口,给你下了咒。把它抓到,解咒就成。」
万岐见她只是点点头,仍旧不愿张口,便朝她耳边凑过去。「想出声就开口,这里又无他人,反正是说给我听,说什么只有我听得见。」
覃桉撇眼看他,只见万岐两眼微眯,就像那坏笑的狐狸,一时心里火大,扬手朝他胸膛砸了一拳,转过头不想搭理他。
万岐抿着唇,笑而不语,一想到方才她冒出的几个词,心里就被挠的发痒。
灵狐跑的飞快,在花丛中穿梭,覃桉扬手一条法链飞过将它拴住,万岐挥开草丛,就见被栓的是只兔子,灵狐还使了障眼法,一熘烟窜跑了。
覃桉此时两拳捏紧,狡猾的狐狸,她俯下身子,一手附在地面上。
灵狐灵狐,带个灵字自然在奔跑中会留下痕迹,覃桉环顾四周,见这似是一片花海没有外人,便释放灵炁引出那稀薄的灵力。
这大概是万岐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到覃桉的释放灵炁,淡淡的清香萦绕,他莫名对这气息格外喜爱,忍不住舔舐嘴角。
背后的目光愈发炽热,覃桉难免回头看他,对视的剎那,万岐才收敛神色笑盈盈的看她。
更像只狐狸了。
覃桉心中嘶了一声,拽着他沿路迹寻去。
停在一围墙前,就听一声炸响。
巨大的威压袭来,万岐勐地护住覃桉飞速撤后,就见那股威压在空中震开在将要覆盖到二人时,忽的收回。
一息一瞬间,覃桉的心剧烈颤抖,腿竟是发起颤来,她扶住万岐的胳膊,朝那院门看去。
就见一女子身着金黄的衣裙,对着天樊不知在说什么,表情严肃,扬手就要一巴掌扇去,天樊垂眸不知在说什么,两个人的气氛很是凝重。
那女子回头,在见到覃桉时,面色有一瞬的呆愣,随之又恢復往日的笑意。
「覃桉。」
苗卡莎朝她挥手,覃桉却怔了一下,并未认出她来。
倒是万岐凝视着天樊,浅笑道:「巧遇,不想圣女和天樊长老皆在此处。」
覃桉呆愣片刻,这才意识到万岐的在点谁。
覃桉往前一迈,半只脚踏进又退了回去,刚刚踏入的一瞬覃桉明显能感到是领域结界,一股强烈的境界威压直冲脑心,迫使她不得不收回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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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覃桉才明显的感受到她和二人的差距是如此之大。
天樊许是注意到她面色的变化,此时表情温和了些,将结界豁然收回。
二人站在门前,却始终没有踏入,方才那股威压是两边震盪,必是非常激烈连结界都遮掩不住。
覃桉的眼神落在墙头的那只白狐,那只白狐皮毛掀起,趴在墙头一动未动。
金蝶撑起白狐的身子被苗卡莎抱在怀中,苗卡莎摸了摸一指点在它眉心,覃桉感到喉中一松,便知这是咒解开了。
苗卡莎抱起灵狐,欲开口说什么,就听一声叫唤打断了她的话语。
「小白。」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裴玉衡从远处匆匆而来,万山禁制御剑飞行,再加上地界有意识的压制修士的能力,让裴玉衡的脸色显的有些差。
裴玉衡在长松待惯了,莫名在这一路上遭到许多毒物,离火微弱烧都烧不尽。
他的目光在落向苗卡莎时,微微顿足,便收了自己的表情,变得乖顺许多。
这股有内而发的气息裴玉衡也能感知到,高于他的境界,与他的师尊可披靡的力量。
苗卡莎将灵狐递到他怀中,表情温柔眼眸含笑。
「万物皆有灵性,愿小公子好生待它。」
阿莎顿了一下。
「没有下次。」
裴玉衡将灵狐收于戒中,即使再过愚钝此时也能听出苗卡莎言语的意思,「您说的是,是在下疏忽管教。」
此时尽管覃桉有许多想问的,但碍于裴玉衡在,倒也没有多问,几人告别天樊和苗卡莎,便回了住处。
一路上裴玉衡抱着灵狐摸来摸去,但眼神却频频落在覃桉身上,时不时瞧两眼,似是想问什么。
裴玉衡比覃桉还小上几岁,俨然只是个少年摸样,万岐被他看的厌烦,半路上,径直将人打发走了。
裴玉衡走前还莫名依依不捨,万岐见他似是不舍,便补了句,「记得两千灵石。」
裴玉衡心中嘶了声,抱着灵狐便转身离去了。
待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暗下。
许是今日走的路过多,覃桉的脚有些发酸,用过膳洗漱后,覃桉坐在鞦韆上,手中还攥着那满是妖文的纸页。
此时,覃桉倒也依稀认识一些,除去需要布阵和护法,还需要药物护住全身脉络,其中所写与当时覃四爷所布置差别不大。
只是这丹药,是当时大祭司所给,她若想解,还需要得知大祭司当是如何制成的。
今日见到苗卡莎时,覃桉确实有些错愕,毕竟她同天樊在一起,看两人的面色,更像是起了争执。
晚间微凉,覃桉边想着边晃起鞦韆,此时只听一声扑通的轻响。
覃桉抬眼就见万岐径直从墙头翻下,朝她走来。
她晃着鞦韆,没好气道:「不走门却翻墙头,定是没安好心。」
万岐迎风而来,墨发被青色的髮带低低的笼着,走到她身旁,扯下玄色的外袍披到她身上,似是有些疲惫。
「我特意没走正门,怕吵着你。不想你还没睡。」
万岐从屋中搬了个木凳,俯身握住她的脚踝,搁在自己的腿间用掌心捂热,揉了揉。
覃桉攥着鞦韆的两边,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忍不住缩了一下。
浅白的衣裙轻轻掀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他的掌心宽大温热,薄茧磨蹭惹的覃桉有些痒。
她依稀记得好似有习俗说未成亲不能见女子的脚,想到这,覃桉动了一下,侧过头没看他的
月辉落在她身上洗去浮沉,冗长的睫毛卷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微风轻抚,带来片刻宁静。
「我和她没关系。」
这一来一回,覃桉似是把这件事忘了,忽的提起,覃桉忍不住看他。
万岐微垂着头,高大身躯微弯,墨发垂下落在那截小腿上,有些凉。
「那时年幼,宗门比试我夺魁首,自然也就胜了她,比试自然是不留情面的,她是云阁掌阁之女,与我父亲有些交情。
当时迫于父亲的情面,我折了她的剑,就给她送了她一把,可她问我要剑穗,我便买了一条,不是自己制的。」
万岐抬眼看她,幽深的目光被月光浸透,带了丝恳切的柔情,在等她回话。
覃桉踩了他几脚,浅浅笑着,实际从这两日就能看出。
万岐原先在楚河有些名声,毕竟所谓的柳门,乃至云阁和雪庄都离万山这个不属仙门的地方甚远。
他们既然会来,说明柳三足在他们心中定是一个不可磨灭的存在,是寄予厚望乃至存活在想像中的人。
然而这位昔日的柳三足,在这为她捂脚,等着她的答覆。
他只是一位普通人,
「我知道了。」
「就不问问别的?」
「不好奇,不想问。」
万岐嘶了一声,握住她的脚裸往自己怀中一拽,将覃桉整个人抱在怀中。
他微昂着头看她。「为何不好奇?怎么不吃味。」
覃桉跨坐在他腿上,两只手一把捧住他的脸,鼻尖相碰。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是个醋罈子,这也醋,那也醋,哼,就差没给自己酸死。」
万岐轻笑摁住她的后脑,「你今天怎么唤我的,再唤一声。」
覃桉早知道会有这一出,撇过头没搭理他。
「阿川,再唤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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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岐昂着头忍不住去寻她的唇,唿吸间变得炽热,再还未触碰时,覃桉忽的两手捂住他的唇,警戒的四处张望。
鸢鸟飞入,覃桉扬手一挥,攥住信纸,在看到字句时,她下意识的蹙眉。
万岐亲着她的脸颊,低声问道:「怎么了?」
覃桉捧住他的脸,语气怪异。
「连带我爹,覃家四位都来了。」
「我在这,且放心。」
「那,你酒量如何。」
「这我不知。」
「.......」
覃桉长嘆,她先前并未觉得自己对覃家有多重要,此次四位前来,怕是她爹的手笔。
第55章 落花 翌日, 覃桉照常从万岐怀中醒来,对于万岐非要上榻这件事,覃桉已经习以为常。
在昨夜闲聊后,覃桉已经想好措辞开始赶人, 万岐这次连藉口也不寻了, 直接抱着她进了屋, 将人挤在床榻里侧。
许是白日太劳累, 她也没心思再去争理,除了半夜有时会迷煳的感到燥热, 感到不安,但在摸到身旁的人时,那种不安又会渐渐消散,像是安抚剂。
覃桉迷煳的哼了两声,万岐习惯性吻在她的额上, 起身便去买了早膳。
用完早膳后, 万岐就和江澈处理些事务,覃桉便跟着阿莎去了圣山祭坛, 花山节要筹备的东西很多,其中祭祀舞便是覃桉要做的。
圣山祭坛比覃桉昔日所见的覃家祭坛要大的多。阿莎带着她走了一圈, 熟悉地形,便同她入了落花坊, 一进去,便听到女子们的嬉笑声。
姑娘们在见到阿莎时, 恭敬的道了声圣女, 便拉着覃桉往落花坊深处走。
堂内落纱垂挂, 随风带了股胭脂味。
覃桉在被梳妆打扮时便注意到这里的姑娘有些奇怪,她们手指冰凉, 在换衣时却爱往她身间蹭,时不时摸下脖颈,就连撵个袖边手指都要滑她的胳膊。
阿莎在一旁瞥见她的神色,便捂着嘴咯咯笑道:「她们是养在蓝楹山的精怪,我猜你也发觉了,蓝楹所蕴含的灵力比九黎更甚,所以那只灵狐才得以化形。她们喜欢你的味道,就爱往你身间蹭。」
话音刚落,其中一姑娘铃兰探头往她锁骨间蹭了蹭,铃兰生的可爱,那双灵动的咕噜噜转了转,撵着帕子,眉头微蹙。「嘶,奇怪的气味。」
一听这么说,其他姑娘也争先恐后往上蹭,海棠脱下她的外衣,露出一截玉肩,其他姑娘们惊唿一声,歪着脑袋盯着她的左侧锁骨下方。
铃兰的指尖朝那点了一下,一缕紫色的气瞬间灼烧她的手指。
铃兰疼的哇哇乱叫,伸手就让阿莎吹吹,帮她癒合。
众姑娘见了,大惊失色,哗的退出老远。
「我天,是紫雾林的气,离远些。」
「姑娘,你被蛇咬了!快快快,圣女快给她吹吹。」
「最讨厌紫雾林的蓝楹树都是毒蛇。」
海棠凑过去,凝神看了一会,目光落下落在被衣物遮挡的胸口,一时不明所以。
「你这里的毒气更甚。」
覃桉见她们大唿小叫,也低头看了眼,就见左侧白皙的锁骨处,莫名浮现几道红色印记。
覃桉脑子嗡的一声断线,瞬间想到昨晚感到燥热,难不成昨夜万岐趁她入睡,偷亲她,还亲出印记来了?!
覃桉二话不说,直接揽着衣物独自去换。
她站在衣镜前,来来回回给自己看了一遍,除了左侧锁骨的红印,其他幸好没找出一处。
她摸了摸自己被金铃锁住灵脉的胸口,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红印,但海棠却说这里气味更甚。
精怪对这些东西很是敏感,覃桉调动灵炁,半晌也没发觉那里有什么怪异之处。
过了会,阿莎便推门进来,帮她梳髮饰。
覃桉看她的模样,想到昨日她与天樊大大出手,此时便顺口问道:「圣女修为了得,吹口气便能帮助精怪癒合伤口,也不知是圣女与天樊相比,谁更甚一筹。」
阿莎知道她话中有话,垂下眼眸盯着镜中那张与她母亲相像的面容。
「谁更甚一筹我不知,但别和他走太近,天樊在栖迟给你下过咒,此咒逆天而为,会偷取他人功德替换到自己身上。不过放心,他给你的护心和修復灵脉的法印是真的,对你无碍。」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时,覃桉的嵴樑像是被电了般,汗毛耸立。她做什么阿莎好似都很清楚。
「所以,是你切了我的右手。」
阿莎揪了下她的头髮,弯腰生气道:「覃桉,这么粗暴的法子怎么会是我做的。」
说着,她掏出一个盒夹,递到她面前。
「那妖文的方子我看了,这是蓝楹山特有的草药,要护周身经络制药,待花山节后繁芜会开地下城,你带人去那买,多半能寻到。
还有,别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怎么跟万岐一般,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对你好不带任何目的性,若真要寻个理由,那.....你的母亲是我阿姐,我对她的后人有所照顾,这理由你听的可安心?」
覃桉怔怔的收了盒夹,脑中却在想阿莎所说的话语,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甚至对幼时的记忆都模煳不堪。
在印象中,覃四爷从未提过自己的母亲,以至于覃桉有段时间认为自己被他捡来的,毕竟他对自己并不好。
阿莎见她神色有一瞬的失落,便继续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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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弋是你的父亲,这毋庸置疑。你的母亲是上一代的圣女,后来她同你父亲结识,离开万山去了楚河,之后诞下了你。
但在她的死讯传来时,已经是很多年后了,具体我也不知,若可以,记得替我问问你父亲,她当年,是怎么死的。」
说着,阿莎的摁住了她的头颅,五指一点点帮她梳着发。
「毕竟,她可是圣女。实力不容小觑,让她死可不容易。」
她的语气带着丝哀伤,幽幽的像在怨念,覃桉抿着唇,脑中下意识浮现那个梦境,梦中覃四爷掐住她的脖颈,将幼小的她摁倒在地,一遍遍询问为何死的不是她。
覃桉起身,看着镜中衣着华贵的自己,额间那抹水滴的挂坠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
阿莎领着她去了主堂,姑娘们领着她手把手的教她祭祀舞,覃桉学了一下午,一时恨不得将披帛缠在自己胳膊上。
覃桉一停下来,铃兰就拽着她的披帛哀嚎,「不是姑娘,我看你武功高强,柔韧度也不差,韵律为何踩不对呢。」
海棠扶着她的肩,「这舞是献给万山子民的,不跳也罢。
大祭司祭祀之时,您需踩鼓献舞,也就为的揽民心。姑娘要不换个法子,上去舞剑,覃家不是会赶尸吗?彼时,您上去做法,唿风唤雨,一剑刺穿凶尸,不比献舞更有说服力。」
覃桉听着,就捏紧了那披帛,从小到大,覃桉无论符法还是剑术在覃家都是排的上名号的,在天榜上排名也不低,怎么学个舞倒被难住了。
铃兰揉着自己透明的脚,歇息着,见覃桉还鼓捣那披帛,又麻利的站起来,教她学舞。
她教了三代的祭祀,乌英她那烂脾气她都挺过去了,可覃桉这像是要杀人的手法,她还是头次见。
这几日覃桉就泡在落花坊,跟姑娘们学舞,走祭祀的流程,时不时採花,做糕点,再加上阿莎在此,可以指点她的术法,覃桉便不愿走了。
一开始,覃桉还跟他回住处,但却不许万岐上榻,过了两天,覃桉就不想回去了。
万岐每日在晚间的落花坊门口等她,二人起初能聊半个时辰,后来就变成一刻钟,之后连一刻钟都没待够,覃桉就着急要走。
这几日,万岐本本分分,听闻那群姑娘不喜紫雾林的气味,他又染别的香再去抱她,现在连几句也不同他说,竟然还不想归家。
待到第六日,覃桉照常提着裙摆站在他面前。
这次万岐没有带糕点,他站在月色下,墨发半扎,绀色暗纹衣袍在落花中飘动,银饰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做足了准备,先开口道:「明日,我被江澈邀去天香斋见旧识,无法来接你。」
万岐盯着她的表情,想捕捉一点失落的情绪,当覃桉皱眉时,他已经想好说,既然无法接你,那你就跟我一同去见旧友。
他刚欲开口,就听覃桉脆生生的答了句。
「好。」
「........」
覃桉拧着眉想了想,最近阿莎在教她如何破术阵,画术阵很废精力,落花坊灵力充沛,滋养精怪,正好她不需回去。
「那个,万岐,我今晚想待在这,阿莎教我术阵,这灵力充沛,地方大,适宜练习。」
万岐看着她,眉头忍不住蹙起。
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几个姑娘还能把她拐走?
「她能教什么东西,都是百年前的术阵,如今早已更新叠代,我会的更多,今晚我教你。」
覃桉踩了他一脚,「阿莎涉猎广,修为高,还很清闲。还有,记得给我制玉牌,你答应我的。」
说着,她转过身,背影在万岐眼中变得格外疏离。
尽管覃桉没说什么,但万岐还是忍不住伸手将人揽在怀中。
紫雾的气息袭来,覃桉想到铃兰受伤的样子,下意识要避开,直接一掌将人推了出去。
在没有防备下,万岐感受到那掌心的力道,仅仅几日她进步的速度却快的惊人。
万岐眸色微沉,心中满是不悦,她已经很久没这般推开自己了,嘴中莫名其妙蹦出一句。
「宴会,季云初也在。」
覃桉心中嘶了一声,这话说的怪异。
这种特意提出的女性名字,在她的眼中莫名显得碍眼,她好似意识到那是谁,但覃桉仍旧面色不显,一副着急要回去的模样:「我知晓了,去吧。」
话音刚落,人便匆匆的从万岐的视野中消失,留他一人站在原地。
她知晓什么,她根本什么不知道,竟然也不问他,直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万岐面色阴沉的回到住处,屋中一片漆黑,他独自坐在榻上。
过了半夜,他才有些困意,这便下意识去揽床的里侧,在摸了个空时,这种被压抑的烦躁达到顶峰。
万岐缓缓起身,墨发如绸缎披散,他摸索出一道覃桉所撰的传音符,捏在掌心中,踌躇着是否要撕开,撕开是否会打扰到她歇息。
他坐了许久,捏着那道符,又躺回榻上。
万岐的指尖来回磨蹭着纸边,深邃的眼眸在月色中被浸透。
指腹一点点撕开那道符,像是在煎熬的期待什么,揣着心思,小心翼翼的等待。
嚓
撕开符的剎那,万岐咳了几声,抿着唇,特意清了清嗓音。
「覃。」一字刚出,瞬间被掐断。
万岐冷笑着,将符纸攥成团,一把给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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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掐他传音。
双眸在夜中忽明忽暗,万岐气的牙痒,顿时睡意全无。
过了会,万岐又将符纸捡起,展平放在一旁。
他想着,也许是睡迷煳抬手掐诀,无意间给掐断了,她不是故意掐他的传音。
半晌,黑夜中,万岐刚闭上的眼睛又缓缓睁开。
她为何能睡的着,他不在她身边,她就睡的这般好?
想着,万岐索性又撕了张符,他一字未出,那边直接掐断。
万岐似笑非笑的将符攥成一团。
她是故意的。
第56章 醉意 夜半, 覃桉正在画术阵,依照阿莎所言,这阵法可换血是为凶阵。
听这术阵的用法与当初覃四爷的所画的有些相似,覃桉若是想解金铃这些必是要会的。
她在院中画着, 耳边传来姑娘们的嬉笑声, 这群精怪似是特别爱热闹, 每晚都爱弄些果酒花蜜, 覃桉感觉有点扰,顺手掐了法诀, 掐诀瞬间,她好似听到万岐的声音,顺带一手给他的传音掐断了。
覃桉侧着脑袋等待一阵,以为他会再传一次,她眯着眼睛等, 等待一会脑中莫名想到万岐那句, 「季云初也在。」
明知是故意而为,但覃桉还是免不了心中腹诽, 在就在,与她无关。
此时一个传音闪过, 覃桉顺手给掐断了,她现在不想跟他说话, 待她画这个术阵晾他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覃桉才画完术阵, 画完她又不厌其烦的开始解术阵。
覃桉将此阵取名为活祭, 因为此阵即为兇险, 必须要有活物在阵中死去才能破阵,不然便会一直吸食血液, 直至死亡。
覃桉趴在白玉的地板上,用硃砂反覆绘制,再解术阵,这一解就是一夜。
直到日上三竿,覃桉还睡在白玉板上,手中握了几张残页。
阿莎见人睡的香甜,倒没打扰,铺了张毯子,坐在她身旁。
阳光落在她微卷的发梢,阴影垂落,她不由得伸出指尖描摹着覃桉的睡颜,指尖点在眉心,一缕金色的气钻进入,沉睡在她的识海中。
*
江澈择选的天香斋离青石街有些近,连落日都带了股蓝楹山特有的柔和,微风一浮携来阵阵花香。
万岐的穿着与平日无异,墨发半扎束了条靛青髮带,腰间配着那把晨乌。
阁间被镂空的木制屏风阻挡,本是喧闹的隔间在万岐踏入时,莫名静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从那张陌生的脸上落下停滞在他腰间,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随之裴玉衡抢先发出一声惊唿。
「柳三足!柳师兄!」
裴玉衡年纪尚小,由他发话,其他纷纷也热闹起来,恭维的话一出,目光却盯在他的佩剑上。
万岐习以为常,坐在江澈左侧,身旁还坐着白无双。
万岐採纳了江澈的意见,面上维持着和善,双臂交叠,嘴角含笑,但眉眼间却浮现一股厉色。
江澈撇过他这皮肉不笑的脸,心中嘆息,拿胳膊捅了一下他,耳边低语。
「别笑了,对面长松雪庄的人手在打抖。」
万岐捏紧了茶盏,面上彻底冷了下去。
他今早又传了一道音,仍旧杳无音讯,今天一整日,覃桉一道传音都未回,根本不知在做什么,好似讲他忘了一般。
万岐面色本就不讨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此刻一笑像是在挑衅。
喧闹的声音刚迭起,又莫名淡下,众人看向来人,就见季云初一身浅蓝的衣裙,耳边还垂着玲珑的耳饰,长发垂腰生的是一副温柔的眉眼。
身旁的沈卓华身量不高,比季云初要低上一些,与裴玉衡相比,倒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季云初目光略过众人,浅笑道:「我来迟了。」
对于巫山云阁的实力众人有目共睹,更何况掌阁之女,众人也不敢多言。
方时序的目光紧随季云初,扇子一开一合摺扇轻点旁边的空位,「还未开宴,怎么能说迟。」
沈卓华点头,将佩剑啪的一声放在桌上,落在方时序一侧,夹在二人中间。
本是旧识相聚,此刻莫名带了些其他意味。裴玉衡爱热闹,丝毫没被气氛所扰,与白无双说起话来莫名投缘。
气氛莫名被带起,万岐侧目看向江澈,江澈点头,目光顺向方时序。方时序似是与季云初交谈甚好,隔着个沈卓华,递的酒水便没停下过。
酒过三旬,万岐的眉梢也软了下来,别人同他搭话,他也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万岐撑着下颚,修长的指腹在桌上一来一回的敲着,微小的黑蛛在众人脚底盘旋。
裴玉衡喝的脸红,捧着酒水胳膊抵在他肩上,懵懵的说道:「柳师兄,我想摸摸你的佩剑。我小时候就想摸,一直没机会,现在能给我摸一下。」
他确实喝的晕,灵狐都从戒中爬出,攀在他脖颈上。
万岐看着那边裴玉衡真正的师兄,不免心中想笑。晨乌出鞘,万岐当着众人的面挑开晨乌,只听嚓的一声,剑气横过,他笑着又收了回去,直接将晨乌扔给裴玉衡。
季云初的目光随着那柄剑落在万岐染了柔意的眉眼上,一时抿紧了唇。
传闻柳三足灵脉被挑,季云初是不信的,这次又听他定亲,便想来看一面,什么灵脉被挑,这能拔剑就说明他修为尚在。
众人也听过被挑灵脉一事,现在见晨乌出鞘,谣言不攻而破,一时都起了摸一摸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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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衡捧着剑喜上眉梢,乐呵呵的又还了回去。裴玉衡闹腾又招人喜欢,把剑给师兄摸了摸后,才还回去。
宴会后,万岐有些发晕,其他宗的人不敢给他灌酒,倒是白无双,拎着酒罈非要给他倒满。
出了天香斋,季云初这才快步上前,落得空闲与他交谈。
季云初走的匆忙,耳饰摇晃,一把揪住他的衣摆。
「万....万岐。」
「.....」
万岐回头,扯过衣袖,直接拉了把江澈,停在原地。
季云初看向江澈,一副让他快走的表情,江澈夹杂中间两步为难,在接收到万岐的目光,还是退了两步,站在他身后。
季云初捏紧衣袖,面上被酒气染了些红晕,少了平日大小姐的架子,一时眼眶发红,整张脸都润的水灵。
「自打你被柳门剔名后,我就一直在寻你的消息,我曾去寻过柳长老,他当时在闭关,我又不知发生何事,很是担心,今日见你灵脉尚在,我也算心安了,若有机会我们能否再比试一番,这个剑穗....」
万岐侧着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你何时寻得他,在何处闭关。」
季云初一怔,「我当时回了云阁,再去柳门时你已经离开了,于是便借着爹爹的名头,偶然在落镜洞洞前听到的他声音。
他身体垂危,我悄悄给长老送的药。后来他痊癒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万岐颔首,揉了揉眉心。「剑穗是我碍于父亲的旨意,我于你别无他意。还有希望贵阁待我定亲后再有动作,不要破坏我和夫人的定亲宴,多谢。」
万岐揽过江澈,便快步离去,此时没走几步,他又耐不住燥意匆匆停下。
万岐伸手在江澈眼前晃了晃,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这些年你倒变了许多,酒量涨不少。」
江澈笑笑,拍开他的手。「江落资质不够,我又没有靠山只能摸爬滚打,酒量自然涨不少。」
万岐扯着嘴角,「谁跟你在这对月抒情?头晕,醒酒丹。」
江澈一听这话,径直回嘴:「我哪来这东西,八天没见禾清,我连医馆都没去过,还醒酒丹,我连伤药都没备。
彼时等我被人捅个对穿,你就能把我送去医馆疗伤,再跟她要你的醒酒丹。」
这话一出,万岐又想到覃桉一天都没给她传音,江澈此时也似是想到什么,莫名不痛快。
万岐跟他说了几句便离开天斋阁,径直转向落花坊,他先前知道这是苗卡莎的地方,便没有踏入,此时酒意上头,什么都没顾及,直接他提
姑娘们本在歇息,忽的闻着气味刚想探头,又径直缩回花苞。
「就是这个气味,紫雾林那边的。」
「姐妹们,莫怕,让我瞧瞧,我看见了,是条雄蛇。」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那是男人,还雄蛇,那我是不是应该叫雌蕊?」
「你上哪见过男人,咱都没出过落花坊。」
「我生的早,就那个大祭司带来的人,嘶,跟这人长得有些像。」
她们嘀嘀咕咕的,说着耳语,风一吹只能听见花瓣摇曳,树枝摩挲的声响。
万岐嗅到那股胭脂味,不免下意识遮掩口鼻,他漆黑的眸中染了层珀色,一眼望去,便很快找到覃桉待的地方。
堂内宽大,玉色的地砖倒映出他模煳的身影,从堂下垂挂出各种颜色的帷幔随风飘动,径直遮掩了他的视线。
此时,铃兰正抬着覃桉的胳膊,帮她纠正姿势,万岐刚踏入堂内,铃兰像是受惊的兔子,噌的一声的消失,化为一股气,从大堂上方穿梭在帷幔之间,叽哩哇啦的往外跑。
覃桉见铃兰忽然消失,不免四处寻人,堂内帷幔飘动,面前一道巨大的帷幔垂下,映照出覃桉的身影,宛如一面镜子。
堂中寂静,除去沙沙声,还有那阵不稳的脚步,覃桉有点不敢确定,但二指还是夹起符纸。
「万岐?」
帷幔不断随风掀起,脚步声越发不稳,覃桉循声转了一圈,忽的身后一截手臂从后揽住她,帷幔中映照出二人的模样。
万岐抬眸,在看见帷幔中覃桉被自己圈在怀中时,视觉与神经莫名被冲击。
这是苗卡莎的地方,万岐也不想多待,他压着燥意,干脆道。
「回家。」
覃桉的眼神落在帷幔中,撇过头。「我不回去,我在这习祭祀舞,会了再走。」
万岐揉着眉心,脑袋发晕。「回去跳给我看看,是怎么个不好。」
覃桉转过身,没搭理他。
万岐扯住她的衣袖,「那就在这跳,我陪你直到你会为止。」
覃桉心中腹诽他今日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可是一想到自己真的要跳这段舞,万一真的学不好,岂不是要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在万岐面前丢脸,总比在花山节丢脸强。
覃桉看他莫名带了点委屈之意,方才白无双给她传音,把宴会上情况说了个遍,他本是拔不出晨乌,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
覃桉想着,便顺了他的意思,跳了段。心里还默默数着节拍,一笔一划的动着。
万岐太阳穴突突跳,就见覃桉的脸在他眼中时隐时现,那截细腰晃来晃去,把他的脑子晃成一锅粥。
好不好,他也看不清,万岐就觉喉中干涩,覃桉一直在对他柔柔得笑。
披帛甩过他的脸颊,掠过一阵花香,万岐一把攥住那段披帛,将她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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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紧张的盯着他,「如何?」
万岐攥着那截披帛,幽幽的盯着她。
「别跳了。」
第57章 桎梏 覃桉也听不出他到底在说什么, 只记得铃兰确实曾说她的动作充满杀意。她看着万岐侧脸泛出一道红印,不忍上手摸了摸。
「还是再练练吧。」
万岐见她半天都没解释,气的直接一绊将人摁倒在地,抓住她乱扑腾的手, 绕了几圈, 嘴中怨念的咬牙切齿:「你掐断我的传音, 三次。」
「前几天还是万岐万岐的唤我, 现在就是今晚我不回去了。需要我时钻进我怀里,不需要就把我晾在一旁。覃桉, 你是不是阶段性喜欢我?
夜里我不在身侧,你睡得着吗?你为什么睡得着,你凭什么睡的着。我命令你以后不许睡觉,只能把眼睛睁开看着我睡。」
还有我去见旧友你也不吃醋,你为何不吃醋。」
覃桉挣脱不开, 更不敢使劲去扯, 这披帛是阿莎亲手制的,精贵的很, 万一弄坏了,覃桉都不敢想像她失落的模样。
「万岐, 松手,这披帛是阿莎亲手缝的, 仅此一条!」
万岐似是没听见,绕着她的身体打了一串结。
「我不想听这个。」
他扯开酒罈, 捏住她的下巴强行灌了几口, 酒水顺着下颚滑落, 滴在衣襟上,细密的黑蛛从银腕中爬出沿着指尖落在她的身上。
覃桉第一次离这东西这么近, 一时大气不敢出。脖颈处传来阵阵痒意,似是纤细的触角扎进她的皮肤。覃桉不忍发抖,嘴抿着一条直线,开始思索她到底要说什么。
「我,我知道你和季云初总共说了五段话。待在一起的时间没超过一刻钟。还有我昨晚睡得迟,忘记给你....回传音了。」
她盯着万岐发红的眼尾,声音却越来越小。
此话一出,虽然没挑明,但明里暗里就在说,我特意打听了你的行踪,就是在吃味,但万岐好似听不明白,他挥去黑蛛,声音低幽。
「不对。」
万岐灌了酒,捏起她的下巴直接渡进去,缠住她的舌尖,逼她吞咽。覃桉被这酒水呛着脸发红,连同他的动作整个人都处于窒息中。
覃桉喘不过气,此时面上也起了愠色,「万岐,你是不是有病!」
「你第一天知道?」
炽热的的唿吸落在脖颈处,万岐刚触碰,覃桉就立刻乱蹬起来。
「你前天夜里是不是偷亲我。」
万岐摁住她的腰,拇指在锁骨处来回摩挲。「亲你就亲你,何来偷亲一说。我不仅亲这,还要亲这,反正是我的,本就是我的,迟早是我的。」
覃桉脑子一嗡,换做平日,万岐对她可不敢说出如此露骨的话来,就算说也多少会羞赧,现在看他的神情好像真是醉了。
万岐握住她的腿,往自己腰间一扯,裙摆微掀露出一片雪白。
万岐垂眸,忍不住指腹用力,落下一个浅红的指印。她的骨架好似比常人要小些,看着纤瘦却是藏了些肉,轻轻一摁,便塌陷出一个小窝,再慢慢回弹,留出一抹指痕。
他看着那痕迹,嘴角噙笑,指腹不忍摁了一下又一下。
覃桉扬脚登住他的肩,有些慌乱:「我要回家。」
「那你说喜欢我,不然就一直待在此处,哪也不许去。」
覃桉有点无语,万岐简直是耍无赖第一名,在去栖迟的路上她不让他亲,他就半夜翻窗来亲。他受伤,他就非要留她在身边过夜,现在又摁着她让她说这些,分明就是在欺负她。
覃桉撇过头,眼神无意看向那帷幔,他们两个的身影被清晰的映照,覃桉一惊,立马转过头去,心砰砰直跳,脸颊染出一片绯红。
「现在,告诉我。」
她咬唇,髮丝带着酒气黏在脸颊和脖颈上。闭着眼,心中咬牙切齿口中期期艾艾
「我.....我喜欢...」
万岐见她犹豫,心中不满,手中不免加重力道。
「喜欢谁。」
覃桉闭着眼,「喜欢你。」
「你是谁。」
「......万岐。」
「看着我,连起来说一遍。」
覃桉睁开眼,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携着羞赧撞入他心田,似是方才餵下的酒起了反应,覃桉整张脸都泛着红晕,好似氤氲环绕携着旖旎。
「我....我喜欢万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索性不看他了。
「多喜欢。」
「很喜欢。」
万岐俯下身子,唿吸连同心跳越来越急促。
「连起来再说一遍。」
覃桉咬牙,踹在他腰腹上,忍无可忍。
「别得寸进尺,我最讨厌万岐。」
「不允许。」
覃桉想反驳,但因为他的动作,在条件反射下掐出法诀,掐诀的瞬间,眼泪忍不住在眼眶打转。
「我不就掐你传音,你干嘛那么使劲掐我。」
在鸢印的刺痛下,他有那么片刻的回神,躺在地上的人,两手被披帛束缚绕了不知多少个死结,连都衣裙都被揉的失了正形,万岐暗中攥紧了湿漉的指尖,那里似乎还留存腿间的温润,心中一晃,不知如何回答。
她也喜欢……?
「你看我作甚,我掐你三次传音,你掐我一次,扯平了。别以为喝醉就能得寸进尺,快解开。」
覃桉躺在地上,似乎因酒意无力的闭上眼睛,嘴中不断嚷嚷,话变得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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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岐看了会,忽的端起酒罈将余下所有的酒水都渡了进去。顺带二指点住她的穴道,胳膊穿过腿弯一把将人抱起,离开了落花坊。穿过的瞬间,束缚在主堂门前的结界倏然消失。
待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晚。
万岐烧了热水,将她放进木桶中泡着,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伸手解着一个个被他绑上去的死结。
他低着头,额前髮丝垂下。在覃桉的视角中能看见浓密的睫毛轻微扑闪。
覃桉的脑袋因为酒意有些发懵,她歪着头,细细的盯着万岐的脸。
「哇,你真好看。」
万岐抬眸,凝视着那些零碎的吻痕,手没入热水中握住她的脚裸。
「是喜欢我还是我的脸。」
「我都喜欢。」
「那你说,你永远喜欢万岐,不论发生何事,绝不离弃。」
覃桉张着嘴复述了一遍,无形的烙印落在脚裸处。
万岐顺势在水中扶住那截细腰,探头想去亲脖颈,不出所料气息一到脆弱的脖颈,覃桉立刻反抗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万岐从未能真正的触碰那里,每次不是被躲过就是用鸢印。
「这怎么不让亲。」
「害怕。」
「我也不能碰?」
覃桉睁大眼睛愣了一瞬,随之坚定的摇着脑袋。
「那你喜欢我亲哪?这,这,这,还是这?」
他的指腹在她身上胡乱点着,眼神飘来飘去。似是在等她回答,实际这里他都没亲过,但好似只要她点个头,万岐便能俯身触碰。
「嘴巴,喜欢亲嘴巴。」
覃桉伸出指尖,点了点自己唇。语句和用词以往直接,眼神更是坚定。万岐从未见过她这么直接的模样,此时耳尖红若滴血。
他捏住她的下巴,唿吸温热逐渐靠近。「那就亲这里,我也喜欢亲这里。」
他在她唇角侧吸吮,又增了几处鲜红,覃桉乖顺的伸着舌尖,主动的让万岐心中慌乱,砰砰直跳。
不知在舌尖处流连了多久,万岐才松开她,继续解着死结,有些地方被拧成小疙瘩很难解开,于是只能让小小的蛊虫钻进再钻出。
覃桉有些后怕手一缩一缩的,万岐知道她不喜欢蛊虫,只得让它吐出点无毒的液体润在死结上,方便他拧开。
覃桉见蛊虫被拿掉,双手这才搭在浴桶边沿任由他解着。
万岐的手很漂亮,在覃桉看来是的,她没观察过谁的手,在印象中覃四爷的手宽大,有厚厚的茧心。
但他的指节修长,手背白皙,解绳结的一起一伏间青筋微微略起,延出精瘦的小臂,看着漂亮又有力,很有安全感。
「看我的手作甚,喜欢我的手?」
覃桉歪着头,小嘴微张。「嗯,好看,喜欢的。」
「.....」
万岐没应声,唿吸却越发急促,手中逐渐解开的披帛,让他眼前不断闪过在堂内的场景,莫名湿漉的触感。
万岐飞速解开最后的死结,低声道:「在这乖乖洗澡,衣服搭在屏风上。」
覃桉两只手扒在浴桶边沿上,看向他要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万岐,你要去沐浴了?是不是又要洗很久,你上次就洗了好久。那你今晚还跟我睡吗?」
「......」
他的脚步停在原地,站了会,才稳住气息:「你,喜欢跟我睡在一块。」
「喜欢。」
话音未落,万岐迅速转身,几步走到浴桶前,径直捧住她的脸,急促的气息停在唇齿前,眼神像是溺在她灵动的双眸中。
恍惚一瞬,他才挪开步子,丢下句「等我。」便快速离去。
覃桉见那身影消失,红着脸喘息了好久才平復紧张的心情。
这种如此直白的话语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口,从没人这么直白的跟她表达过爱意,也没有人这么爱她。
在落花坊万岐一遍又一遍让她说喜欢,她便知道许是因为自己别扭的性格让他没有安全感。
表达爱意也许不是件难事,但对覃桉而言却格外艰难。
她能感受到万岐因为过往而有些急于求成害怕失去,但覃桉非常清楚自己的性格,在这段感情中,她必须慢慢来。
覃桉指尖划过自己没有吻痕的脖颈,抿着唇笑起来。
他也不是忍不了。
热水蒸的她脸发烫,覃桉将衣物褪去躺在热水中,热气蒸出薄汗,水面在眼中变得透彻,覃桉摸了摸自己,摸到一些奇怪之处。
这种感觉,她在落花坊就发觉了。
覃桉身为赶尸匠,人体构造自然熟悉,对自己的身体体能更是了解,这会涉及知识盲区,让覃桉皱着眉思索一阵,也许她该借几本书看看。
她得确保对自己的认知百分百的可靠,不然容易判断失误。
房中万岐不在,覃桉便自顾自趴在床上睡去,尽管她的身体已经格外疲惫,但精神上的跃动让她迟迟无法入睡。
万岐给她餵过醒酒汤,那此刻她应该醒酒,在见到身上的痕迹应该表现又气又恼,这时应该在床边加个结界,假装生气。
但她加结界,万岐怎么进来。
覃桉想到一个好办法,装睡。假装自己累的不行,然后没办法设置结界。
于是她闭着眼,耐心等着,许是躺久了,覃桉也越发睏倦。
直至深夜,身边旁的薄被才轻轻掀开,感受到微凉的风覃桉脑中的意识便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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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她闭侧着身子,让自己别太紧张,那些她说的露骨话语在脑中不断回放,覃桉屏息着身体不自主紧绷。
薄被掀开,他的指尖无意触碰覃桉的胳膊,划过时,他似是被烫到迅速收回。覃桉只背后凉飕飕的,心想他为何还不躺下。
身后的唿吸莫名变得急促,薄被又被合了回去。
覃桉不敢动,万岐也不敢动。
黑暗中,几颗檀色的珠子被捏碎,覃桉知道那是什么,是紫雾林的气味。那急促的唿吸在覃桉耳中进进出出,就感到他冰凉的指腹,从后颈一路顺到嵴椎。
待紫雾的气息延展开,过了很久。
他的指腹才去剐蹭脖颈的脉搏,手掌隔着薄被一路下滑,生怕人醒来。
覃桉的脚指在薄被中露出,微凉的掌心顺着脚尖上攀,轻轻握住她纤细的脚裸。小心翼翼不敢多碰,掌心相触,烙印微闪慢慢消散。
黑暗中,除了风声,唿吸声,还有他的念咒的低语。
他抽回手,万岐俯身吻住她的耳廓。
「何时能成亲,你真是让我好生难受。」
「原来阿川这么喜欢我,无论身体还是心里。」
紫雾的气息蔓延,将她包裹在内。
覃桉的脸埋进柔软的枕间,双手攥紧,泪滴沾湿眼睫缓缓凝成一滴泪珠,从鼻尖滑落悄然滑落。
万岐看到那一闪而过的泪珠,忍不住沉声低唤:「覃桉?」
覃桉的泪仍在滑落,万岐指尖点在她眉心,侵入识海,见到她梦中场景,依旧是她被绞舌的模样。万岐松了口气,吻去她的泪珠,用神识探入助她走出梦境。
过了很久,他才侧身躺下,将人牢牢的抱在自己怀中。
覃桉紧闭双目,咬着唇,脑中回想方才的低语。
禁术,桎梏。
为何要下给她。
第58章 祭祀 那夜之后, 覃桉先去寻了落花坊,与往日般做着相同事情。用了些手段,覃桉才知她下的什么言誓。
「绝不离弃。」
但她的确不会离弃万岐,这契约有何能困住她的。
可她得弄清离弃的程度, 因为一方若有违背则会受到处决, 具体处决得依照另一方的意愿。
这些日子, 她白日在落花坊, 有时会去祭坛走过场,万岐忙着在四处安排人手, 二人也只有晚间落得空闲,覃桉没有提那日的事情,一切如常。
花山节如期而至,覃桉没见过昔日的场面,如今看来确实比她所见过的场面要盛大。
蓝楹地界张灯结彩, 蓝楹花树齐放, 淡紫色的雾花
飘在空中,透明的精怪受圣女之邀在上空落花。覃桉祭坛后方梳妆打扮, 铃兰摆弄着她的秀髮可谓是爱不释手。
「姑娘别紧张,跳错也无妨, 反正他们也看不出。」
覃桉抿了红脂,将披帛缠绕。
他们确实看不出, 但这舞她不一定能完完整整的献出。天有不测风云,愿白无双勘测的风水不会出错。
她直起身子, 靛青色矮领上衣领边镶着三条花边, 八幅罗裙压下白虎暗纹在行走间时隐时现, 黄蓝相间的丝绦垂下附着银饰,腰肢轻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衣裳比练习时要重的多, 覃桉来回看了一圈,胳膊忽的被人扶住。
「为何不是红色。」
「......这又不是成亲......」
覃桉回过头,心里嘶了一声,覃桉平日没见过万岐穿什么靓丽的颜色,此时一看倒是有些晃眼。
暗红衣袍银腕收口,除去腰间和胸前的银饰,他的墨发被玉冠竖起,落下的发尾间隐约能见几缕纤细的长辫。
这张扬的也太明显。
万岐垂眸拨了下她额间的髮饰,虽没有回答,但这身衣服就已经明晃晃的把想法都暴露了。
「你不是要维持秩序,这样会不会不方便。」
他捏住她的手指,挠了挠。
「怎么 ,不喜欢?不好看?」
「你不怕被下属笑话?」
「他们没这个胆子。」
覃桉捏住他的手指,对了祭祀流程,说着说着万岐就想俯身啄她的唇。
门边白无双脚刚抬进,在见到两人人哗的又缩了回去,直接关上房门。
覃四爷站在他身后,冷冽的视线穿过白无双落在门檐似是在质问。
白无双回头,歉意笑道:「差点走错屋了,这是姑娘们待的地方,男子不便进。」
覃四爷背着手,一道符纸递在他手中。「代我给川儿。」
白无双摩挲着符边,认不全上头的纹路,待覃四爷离去,他才敢扬手敲门进去,他把符递给覃桉 ,眼神飞速扫过她的面容,扫过的瞬间就感受到身侧万岐的目光。
白无双心中微嘆,跟覃桉讲述了方才的事,这才转身离去。
烈阳高照,此时正午,圣山祭坛位于至高之巅,偌大的祭坛外,人头攒动。
风吹过她的脸颊,覃桉的身子感到一阵寒意,她站在巨鼓上,后方的神柱高耸入云蛇纹环绕,祭坛外是一圈圈围观祭祀的百姓,乌压压的一片。
大祭司站在巨鼓旁,冷风掀动她厚重的绀色裙边,巫杖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祭天,」
「祭生」
「祭万物。」
巨鼓重重一击,咚的发出一声巨响,震盪开来在空中盪除一圈又圈,花树被鼓声荡漾,漫天飞花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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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巫杖不断与寒风碰撞,祭坛上的白衣女子围绕巨鼓,旋转,银色铃铛挤在彩色的绳索间在高耸的石柱上摩拳擦掌。
覃桉一跃,一击,两击。腰间银饰随风飘扬,黄蓝的披帛有力的抵抗寒风,在空中甩出一道又一道。厚重的下摆被烈阳照的刺眼,白虎的纹路在光的照耀下不断显现。
昳丽的,神圣的不带任何杂念。
橘黄的花朵盛开,从祭坛下围一圈又一圈的向外绽开,人们诧异的看向脚底,只见无数金蝶从中翻涌,向上迸发,涌向高耸的蛇纹石柱。
披帛在击向上空的剎那,虚空中探出一双无形的手,金蝶缠绕,让那股力量巨像化。
蝶翅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闪动的眼睛,注视着万山地界的所有子民。
玉手探下,与那披帛轻轻相触,披帛瞬间化为金蝶向祭坛外黑压压的信服飞舞,落在他们的指尖。
信徒们捧住金蝶,台下的行祭者指尖朝天,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是神女的福祉。」
「神女降福,是苗卡莎。」
「神女竟然现形降福了,看见那位大人了吗?是覃家人,湘山覃氏。她是与神女的连结者。」
「那个白虎纹,我很早之前听父辈提起过。」
巫杖朝天,重重落下,大祭司的威慑盪开,花树摇曳激起一阵涟漪,百姓们渐渐静下,但内心却是与面容皆是亢奋。
万山近代的祭祀都没有出现降福祉的场面,许是出现过,但那些人的生命已经随时间被遗忘在歷史长河中,就连大祭司见到也有些许的诧异。
苗卡莎在往届从未如此大规模的降福,每次降福她的功德与寿命都会减少,因此苗卡莎很少以真身示面,总是能省一点力气就省点力气。
除去她养的精怪们,从未见过她对谁这么大手笔,挥手几十万降福,人手一份,这是攒了多久的降福才换来今日的场景。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位覃家四小姐。
金蝶落下,福祉源源不断的落在人们的指尖,覃桉竟是跃完了最后一段舞,一脚抬起在鼓上跃下最后一击。
鼓声荡漾的剎那,忽的乌云密布,头顶乌云聚拢,那悬在虚空中的巨手倏然碎裂,顿时电闪雷鸣。
祭坛外的人们在见到那双手消失时,大惊失色,下意识攥紧手中的金蝶,此时攥的越紧,消失的越快,在见着到手的金子消失时,底下直接乱成一锅粥。
「不是,我金蝶呢?」
「我的也不见了,我的钱,我的金子。谁偷了我金子。」
「不会是台上那位,她不是神女的连结者吗?难不成私吞了?」
「她敢私吞?!」
人头攒动,他们开始往祭坛上涌,提前安排的人手在台下指挥秩序,但仍旧抵挡不住百姓的愤怒,刚到手的东西不翼而飞,这任谁都无法接受。
涌上去的人们越来越多,龙检司的人被挤来挤去偏偏又不能对百姓动手,被挤在中间的叶满一手摁着一个人,嘴中骂骂咧咧:「谁敢再往前挤,我...」
他的话很快便被淹没,叶满揪着其中一人的衣领,将他往外推,没一会他又被人群挤进来。
叶满垫着脚,看到不远处的谢楼,大喊。「楼!我这人太多!帮我!」
谢楼回头目光越过人群与他相视一笑,转头大喊。「琼,你在哪?我来帮你!」
叶满气的咬牙切齿,这该死谢楼,兄弟不要,眼里只有女人。他屏息凝神不得已使出功力,将人往外推,这一推,其他人顿时叫嚷。
「不是,你个异士要对我动手?我上有老下有小,你赔的起吗?」
「有本事你站这别动,我们繁芜南落定会上报天机阁,将你碎尸万段!」
「你叫什么名,天机阁专门抓你们这些....」
话音未落,一道惊雷落下,巨大的轰鸣直接让那黑压压的一片顿时鸦雀无声。
一圈圈的人纷纷回头,由于越过祭坛,爬的很高此时都看到那道雷噼的是何处,待众人错愕,满眼不信时。
一道巨雷又噼了下去,众人顿时大惊失色,那噼的可是天机阁,那可是天机阁!
「谁噼的?!」
众人抬头看向覃桉二指指向九黎天机阁,除去感慨覃桉竟然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外,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只有叶满穿过人海看向站在鼓上的人,忽的对方才叫嚷的人喊道:「看见没,你们天机阁炸了!」
龙检司的人开始着手排查混入祭坛的天机阁人士。橘色的花开始迅速凋零,兰花翻涌一片。
覃桉站在巨鼓上,指尖符纸消散,耳边传过覃四爷低沉的声音。
「朝东南方,抬手。」
覃桉有些诧异,他爹给她的符,竟是传音。
黄蓝的披帛在风中飞舞,宝蓝帽檐坠在额间的银饰哗哗作响,墨发凌乱在虚空中,她于寒风中抬起右手,二指併拢指向东南方。
再是一声巨响,一雷噼下哄断天机阁的塔尖。
众人就看着覃桉在站在高处,手一抬便噼倒了天机阁,心中难掩恐惧。
只见天机阁处无数金蝶涌在虚空中,似是沾染了邪祟,四处逃窜发初尖锐的叫声。
「我的金蝶,我的金蝶,天机阁怎么回事?」
叶满冷笑:「还怎么回事,没见到那黑烟吗?
神女被天机阁干扰,少夫人降天雷怒噼天机阁,为万山子民除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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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页
你们竟不知感恩,还污衊覃小姐,也不怕神女责罚!小心覃小姐下一道雷就噼你们。」
说实话,叶满也不知怎么回事,但看到天机阁被噼心中就是快活。
他们龙检司忙前忙后,又是除药人窝点,又是杀暗门,天天累死累活,功劳竟然抵不过他们一个天机阁,现在当然要骂几句,不仅要骂,他还要连着那该死方时序一块骂。
况且少主交代了,不论发生何事,就随便扯,怎么夸大怎么扯,全都栽在天机阁头上。
一传十十传百,言论顿时炸开了锅,兰花开的越来茂盛,众人顺势说起繁芜的兰花门,许多人不知兰花门也隶属天机阁。
巫山云阁季云初与沈卓华站在高处引雷,覃四爷捋着腰间柳鞭静静的望着他们。
沈卓华有些不满,他看不出他修为,但引雷这种事当属云阁之首,但沈卓华不敢言语,因为他的师姐没发话,所以他只能默默的暗叫不满。
雷劫三轰落下,轰的天机阁径直坍塌,阁内书籍连同高阶修士衣物都被轰的发出血焦味。
地面塌陷出一个巨大的洞,地洞内的药缸被天机阁的残檐给砸的支离破碎。
覃四爷走了两步,柳鞭从洞内探下挥舞在空中,卷到铁链发出沉重的声响。
覃四爷转头看向沈卓华,季云初咳了几声,沈卓华垂着眉眼没动。
季云初身为掌阁之女自是代表云阁的颜面,更何况她知晓这是谁的父亲,所以不想在此处丢颜面。
沈卓华好似也知季云初的面薄,不仅好面子还会端小姐架子,定是知道她不会当着覃家四爷的面对他做什么。
于是伸手,将那碍眼的剑穗给扯下来了。
季云初面色一怔,似是不解的看着沈卓华,实际脸都快笑僵了。沈卓华也没说话,只会低眉顺眼乖乖的叫「师姐。」好像什么都没做。
一句师姐噎的她什么话都说不出。
沈卓华乖乖的攥着剑穗,落到覃四爷身侧,覃四爷对他们乱七八糟的事并无兴趣,只要不妨碍到他,无论做什么他都面不改色,更不会去询问。
沈卓华挥去灰尘,从洞中一跃而下,落地时,就见到一个人被密密麻麻符印的铁链紧紧拴着,铁链粗壮,眼前的人似是被药物浸泡许久,连皮都泡出乳白的皱纹。
覃四爷衣袍一翻,径直跃下,他以为这天机阁下面会压着一批批药人,聚集怨气引发尸潮,没想到压的是方时序他爹。
方共秋。
*
由于花山节祭祀,繁芜寨落的人纷纷赶往蓝楹山,此时整个繁芜人影三三两两。
江澈同裴玉衡等人顺势挑了兰花门,正好周围无人,就算是血溅横飞也不会吓着百姓。
二人杀伐果断,一路顺着万岐所给的方向杀去,方时序是从美人榻上醒来的,刚睁眼利刃便划至脖颈。押送方时序回蓝楹山时,天色已晚,正是少男少女们结识之时。
暗处,江澈将人带回,便受邀去寻了万禾清。
此时不知何时锅中烧水,热气沸腾,咕咚咕咚冒着热泡。
万岐本不想今日动手,但前十几日前覃桉还被困在这样的噩耗中,泪滴顺着鼻尖滑落,整个身子微微发颤。
那顺势挑了兰花门也未尝不可,万山的天机阁被炸,其他地方是早晚的事,方时序得死,他爹也得死。
方时序周身被捆仙绳绑锁,嘴中被布匹噎住。万岐蹲下身子,下属们皆被他遣散,身无一人。
他扯开他嘴中布匹,手中捏了颗灵珠。这颗珠子是从楚河带来的,能记录发生的事情,虽然记录时常不长,甚至需要灵力。他没有灵力,便嘱託了江澈。
珠子放在一旁,他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在询问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他才扬手封住他的哑穴,毕竟覃桉当时被挑舌根时可是一声未啃,都来不及喊叫。
冰凉的匕首捅进,抵住他的舌根,方时序睁大眼睛,身躯不断挣扎。
万岐动作很慢,没覃桉所经歷的那么利索。
一点点刺进去,一点点割,他的手很稳像是在割一块烂肉。
任凭方时序眼泪滴落,鲜血不断涌出,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一贯的冷漠,值得庆幸的是,他带了手套,不至于脏了自己的手。
舌根被挑出,顺势扔进了锅中,软嫩的舌根落入,扑通一声溅起滚烫的水花,煮出血水,舌根蜷缩泛白被煮的半熟。
万岐攥住他的后颈,将他拖至锅前,脸对着沸水,方时序顿时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喉中呜呜作响。滚烫的蒸汽烧在脸上,方时序的眼泪落在水中瞬间蒸发。
万岐将那颗珠子摆正,正好能照到他的面容,手一提,便将人轻轻放了进去,从脚没入头,铁杵一摁,他整个身子都滚了进去。
他虽没有折磨人的癖好,更没有因为能折磨别人而产生快感,只是有些人该死,不过是死的方式不同。
他摸着攀在银碗上的炽,从始至终他的面色平静如常,直到因为那愤怒的怒火因为方时序的死而平息,他的心才渐渐静下。
待人煮熟后,他捡起那颗灵珠,将人挑出裹紧麻袋中,塞进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暗角,覃桉本是跟着金蝶来寻万岐吃家宴,不想在隐蔽的一处见着他。
覃桉缩在角落,看见男人利落的做完了所有事,心中害怕又亢奋。亢奋的是万岐在帮她,帮她做了她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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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是覃桉,她只会割方时序的舌头,她根本下不去手,将人煮在锅中,更何况去看他挣扎,从鲜红变成白色,煮成一块死肉。
她正咬着衣襟思索,此时低沉的声音掠过她的耳廓。
「阿川?」
第59章 幽魂 阴影将她整个身躯笼罩, 覃桉攥紧衣袖,背后冷冽的视线落下,她稳住神这才缓缓回头。
就见他一身赤色衣袍匿在黑暗中,手不自主的攥成拳状。
覃桉的眼睛弯成月牙, 轻轻的将万岐拉进月色里, 一点点将手套脱掉随手用符纸烧去。
「家宴要开始了, 我来寻你。」
她用帕子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擦净, 拉着他五指相扣,边走边笑道:「尸体怎么处置, 就放在那?还是以防诈尸,超度为好。」
他的掌心渐渐微热,万岐牵住她,平淡的声音微颤,「你要, 为他超度?」
覃桉直截了当, 「对啊,若是成怨尸岂不麻烦。但比起他, 得先压制方共秋的怨气,五阶天诛, 极为难灭,这要再在天机阁压下去, 地脉定会受影响。」
她的声音如常,丝毫没提万岐的做法如何。
万岐握紧她的手, 神色讳莫如深, 她当真能接受, 接受他的冷漠,他自己都觉得骇人, 眼睁睁看着活人挣扎煮成肉白色,她真的无半分波澜?她心里会如何想自己。
「家宴要定亲,但我的叔伯们好似对你有点意见。不过没关系我跟他们关系一般,估摸也都做做样子,你在听吗?」
「嗯,无妨。」
一句无妨落下,很快万岐便知这无妨说的太过轻巧,上次在旧友相聚,他以为白无双已经在故意灌他酒,手中没停过。但此次家宴,他才意识到,什么叫轮酒。
覃桉也没料到,酒桌上,覃四爷当真像是嫁女儿那般珍重,冷冽的视线像是黏在万岐脸上,要将人看穿似的。
不仅如此,连气氛也是格外怪异。覃家掌舵覃远坐在那,目光躲闪却频频落在万岐的母亲,乌英面上,分明二人隔了座位,但他炽热的视线,覃桉都替他捏把汗。
二爷与三爷不用说,是来走个过场,重点放在压制方共秋,五阶天诛身上。
实际覃家四位根本不必都出面,但在覃桉看来,覃四爷好面子,他自幼对覃桉置之不理,但代表的是湘山颜面,覃桉又是他的独女,因此搬来了覃家四尊佛来给湘山助威,排面是做足了。
起先,万岐皆是点头应对,覃四爷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可谓是滴水不漏,答的挑不出毛病,奴僕摆上茶酒,菜餚,酒过不知几巡,万岐即便备了醒酒丹此时脖颈也忍不住发烫。
覃四爷颔首,将亲事定在来年秋日,在覃家祭祖之后。这个决定两家大家长似乎私下早已决断,乌英没有反驳,聘礼一事自是不用多说,定会尽数送往覃家。
待家宴末尾,覃四爷站在高台处,眺望蓝楹山万家灯火,蓝楹漫天,少男少女相拥时不时传来嬉笑声。
覃四爷咬住烟杆,一吸一吐烟雾在空中缭绕。
「你的眉眼很像你的父亲。」
万岐摩挲着腰间银饰,「我认为更像母亲。」
覃四爷低笑,「因为你是柳成渊的儿子,无论你做何事,我都认为你像他。
我覃弋一生碌碌无为,膝下就这一个女儿,你可知,她母亲是万山圣女,寿命漫长,她的寿命也会如此。
更何况你这身修为根本不够护她,你身修禁术无数,柳三足,我如何能将女儿託付给你。」
「待尘埃落定,我自废修为,破道重修。」
覃四爷吐出烟雾,冷眼瞧他。「重修?要修多久?我本意是想与白家结亲,白无双那小子虽然笨了些,好歹活的久,破禁术必遭反噬,你受不起。」
「四爷想说什么。」
「我这有道咒名为双生,她生则你生,她死则你死。但之后她受过的所有苦楚都会转移在你身上。你的寿命,将受她滋养,如此说来,你可愿意。」
万岐无言,直接拨动墨发露出一截后颈。覃四爷抬手灵力传入,神魂沿着后嵴被倏然拔出,他高大的身躯忍不住跪倒在地,冷风倒灌,他的身躯变得冰凉,剩下一具徒有□□的空壳。
覃四爷将虎印落进他的神魂,弹回的剎那,覃四爷忍不住皱紧眉头。
万岐神魂坚韧但却残缺,缺一幽魂。
三魂七魄少幽魂,怎会产生爱恨。
他收回手,二指点在他眉心,半晌,万岐才缓缓直起身子,细密的汗水从眉心滑落顺着鼻尖滴落子在地,他扬手擦去,幽深的眼眸掀不起一点波澜。
覃四爷盯了他一阵,深邃的眼窝落下几道摺痕,「死尸印?」
「.....」
他们聊了太久,覃桉在屋中有些招架不住,便起身去寻覃四爷,此时正巧听见二人谈话,径直挺身打断了他们。
「我下的。」
覃四爷冷眼看她,指腹下意识摩挲腰间的柳鞭。「死尸印如何能下在活人身上。覃家戒律你是一点不往脑中灌,这种招邪祟的东西,下在身上有何益处。」
「我的印向来不招邪祟,于我有益便可。」
覃桉脸颊绯红,显然是餵了酒,此时横在万岐面前,眼睛瞪的圆熘熘的。
「能有何益处?」
万岐平静道:「我让她下的,我喜欢。」
覃四爷的目光投下,冷冷扫过万岐的眉眼随之落在覃桉身上,想说些什么,但又觉不便说拉不下颜面,若是覃桉的母亲在,他尚可一黑一白有人劝阻,此时再看,倒是什么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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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蝶从空降下落在覃弋耳侧,覃弋顿了顿,忽的不再多言。
花山节置办三日,明日定亲一事会由大祭司昭告,消息未出,便有奴僕提前走漏风声,在大街小巷传播。
少男少女站在蓝楹树下祈福,覃桉喝的醉醺醺的,拽着万岐一晃晃的来到蓝楹树前。
不知为何,她站在树前便觉得像是有个巨大的眼睛在看她。
覃桉低下头,合上眼双手合十。
许什么愿望,她不知道许什么愿望。覃桉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幼时她想长大后便脱离覃家,脱离覃四爷去外面生活,来到楚河进修,变得无人能及。
此刻,她已长大成人,才发觉真正的脱离世家脱离父母很是如此艰难,他们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繫被捆绑在一起。
一愿自己平安顺遂。
二愿万岐平安顺遂。
三愿白无双平安顺遂。
万岐站在她身侧,看着她专注的模样,这些愿望会被苗卡莎通过地脉尽数听见,所谓神明就在身侧,甚至更受天地约束。
过了会,万岐才双手合十同她一般祈愿。
万岐想要的太多,在合眼的那刻,那些强烈的念头蜂拥而至,太多了,多到他根本无法一一罗列。
他想许共白头,又觉白头不够,他想许平安,又觉人定胜天,他想许美满,又觉太虚幻。
最终万岐什么也没念,待覃桉祈完福便牵着她回到住处。
半路,覃桉似是有些晕,万岐便将她背起,双脚在悬在半空晃来晃去,搂着他的脖子,指尖攥着墨发给他辫小辫子。
万岐的肩膀宽大坚实,身上绕着助眠的紫雾香,银饰晃动还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风吹过他的发梢,万岐问她,「方才许了什么愿。」
覃桉没答,脸贴着他的肩膀,气息一唿一吸落在耳侧。
「怎么不说话?」
「万岐,我爱你。」
「......」
万岐背着她停在原地,双手忍不住攥紧她的腿,身上还能感到覃桉的重量,实实在在的趴在他背上。
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声音忍不住发颤。
「你说什么。」
覃桉没答,好似真睡着了。
万岐掐了下她,焦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覃桉,不许睡,我说不许睡,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再复述一遍。」
覃桉嘆息,凑到他耳侧,手指揪住那截辫子在他脖颈的喉结处来回磨蹭,时而勒紧时而放松。
「我说再多遍你也不会信,因为万岐根本就不觉得自己能被爱,被喜欢。
你不喜欢自己,就觉得我也不会真正的喜欢你。
可是每个人都有奇怪之处,没有所谓的正常人。
万岐很好,我很喜欢,我说过的绝不离弃,只要万岐一直喜欢我,我就会一直爱你,一辈子不离不弃。」
覃桉似是在嘆息,又想到她为他摘取手套时,万岐那沉重的目光。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声道:「我不想听你说,当真或者真的吗?我要你说,好。」
「好。」
万岐抿着唇,手中力道莫名加重,就像他的心思越来越重。
待回到住处,万岐给她餵了醒酒汤,两个人正说着话,只是转头的功夫,覃桉就莫名感到一阵燥热。
她不知是酒意还是什么,只能撑着身子,却感到胸口热的难耐,她舔着唇嘴中却干涩无比。
覃桉身形一晃,忍不住趴地上,像一只脱水的鱼。
她看着那双黑靴朝自己快步走来,她的视线由天花板落到帷幔,背部是柔软的床榻,眼前是万岐模煳的脸,冰凉的手不断相贴摩挲,她的心怦怦直跳。
她无力一张一合,万岐皱眉只能俯身靠在她耳边,才能听见她的话语。
「是禁术,桎梏?我....没有离开你,为何会这么难受。」
他的心像是被撕开,只能艰难的吐出一句。
「不是我。」
万岐的掌心附在她心口上,感受到子蛊在不断的躁动。
没有受过万岐的催动,子蛊不可能会躁动不安。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挑动子蛊,甚至圣蛊都无法威慑。
覃桉大口喘着气,额间渗出细密的薄汗,指尖泛白,不停的喊着要喝水。
万岐起身为她端水,掌心刚抽离覃桉的脸颊,她立刻拧成一团,直接扑向万岐,将他压在床榻上,一口咬在他的脖颈处。
她舔着万岐的血液,不断吸吮,覃桉的泪滴混着血液一併让她给吞了去。
但是不够,她顺着气味,咬在他的后颈处,鲜红的牙印渗出鲜血,她扯开他的衣裳,咬破好几处,但是不够。
「万岐,我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万岐想到那双生咒,但这咒是万岐依附于覃桉印在神魂上,子蛊并不会受影响,到底为何会感到炽热难耐。
「不是我,你在家宴上吃过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就是些菜品,一点酒,还能有什么。
覃桉此时脑子一团糟,明显能感到胸口发闷,金铃被撞的咚咚直响,在她识海中叮叮噹噹的一通乱砸,可只要一触碰万岐,她就会好受些。
他的体温,他的身体,他的血液,都让她异常的亢奋。
她甚至想钻进他的身体里。
「为什么...我碰到你就会好受些,我好难受,万岐,你说不是你,那为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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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桉说不下去了,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嘴巴随着胸膛一张一合一起一伏。
万岐割破手腕,血滴下的瞬间,覃桉像是疯了般的去尝他的血液。
但不够,她不仅仅是腹中难受。
万岐扶住她躺在榻上,汗水黏住薄薄的衣裙,逐渐汗透,她像是要蒸发般。
「为什么....」
「不是我,覃桉,你信我。」
覃桉的瞳孔涣散,身体无力的扭动,嘴中吞咽着万岐的血液,感受到他血液从喉管流入腹中化解为那一点点躁意。
她努力的聚焦目光,将万岐的脸描摹清楚,她想透过他的面容去观察他的神情,去窥探他到底是否在诓骗自己,可惜覃桉只能看到朦胧的轮廓。
「…痒...」
万岐把她抱在怀中,她的唇因干燥而泛白,整个人像是化成一滩水彻底摊在他怀里。
汗水浸透了万岐赤红的衣袍,一块块的潮湿,让衣袍红的发黑。
万岐拨开她的髮丝,血液源源不断的流进她口中,他知道这根本不够。万岐垂眸看着那张泛白却潮红的脸,心中拧成一团。最终,他像是妥协了,无力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发出最后一点恳求。
「你信我。」
覃桉没有回答,无力的吸吮着,微微颔首。
「我…帮你。」
覃桉撩开眼皮,脑子在艰难的运转。
帮什么,是册子里画的那般,两个人.....
「不是你想的那般,只是在弄清缘由前,可能,会让你好受些。」
万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他自己也无法言说。
「这样就不会死吗?」
万岐苦笑,覃桉以为自己会死,答应了他的帮助。但万岐知道她不会死,只会因为子蛊而不断脱水需要母蛊的爱抚,但只要肢体抽离,覃桉就会难忍分离之苦,必修紧紧的贴着他,才能缓和。
覃桉睁着眼,瞳孔开始涣散,万岐的脸在她眼中模煳,连他的声音都开始抽离。
她浑身滚烫,感到冰凉的手滑进,没入了裙摆。
第60章 自尊 橙黄的光在眼前摇晃, 他的脸是那么模煳又遥远,覃桉微睁着眼睛,嘴中还吞咽着万岐的血液。他的手本是没那么冰冷,但和她的体温一对比显得异常冰冷, 冷的覃桉的心直打颤。
金铃扯动心脉, 识海内搅成一团。
掌心滑过忽的停住。
覃桉断断续续, 「你的咒...会让我死吗?」
「阿川, 你信我。」
家宴上,她几本没吃什么, 这种感觉明显不是腹中而是胸口。覃桉感到自己的生命好似在流逝,整个人都被榨了干净。
万岐似是不敢碰她,掌心小心翼翼的贴在腿侧,不敢去触碰。
覃桉身上浓郁的灵炁散发,似是一发不可收拾般挑弄他的理智。他的视线慢慢变得炽热, 唿吸乱了分寸, 腹中渐觉空虚,他下意识抿唇喉结滚动, 视线无法掩藏的像是在看一只猎物。
他不知为何会被勾起这种欲望,万岐满是慌乱却不可置否的竟想吃了她。
焦灼的视线一定格, 覃桉想挣扎却无法动弹,她像是被他支配般, 只能用眼睛愣愣的看他,连运炁掐诀的力气都使不出。
都这个时候, 他竟然在想这些事。
炽焦躁的不停在地面盘旋发出沙沙声响, 覃桉嘴角支起一抹讽刺的笑, 闭上眼,拽住他的衣袖, 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干哑。
「继续。」
他眼眶微红,抵住她的额,识海触碰的瞬间,万岐径直被覃桉弹出。他攥住覃桉的后颈,拼命的钻进她的识海,识海内钟声敲打却找不到源头,只有子蛊,他控制不了的子蛊,毫无徵兆的无法控制。
「...继...续。」
覃桉无力的忍受着,手掌的冰凉与炽热划过,换来的是一阵电流般的欢愉,随之接踵而至的是无尽的空虚。
她无法蜷缩身体,只能微昂着脖颈,小口喘息。她已经哭不出了,连泪也流了个干净,两处红色的泪痕挂在脸颊上。
她的身体随着动作而起伏,渐渐麻木。
她感受到冰凉的唇亲吻带动舌尖,吻过脸颊,锁骨,雪肩,万岐似乎想减轻她的苦楚,可覃桉却觉得窒息,精神像是被锁紧一个漂亮的琉璃瓶中,永久的锁在此处。
自尊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使出最后一丝力气隔着衣料,死死掐住他腹部的疤。
「为什么...…」
*
覃桉醒来是在紫雾林的吊脚楼中,距离她昏睡已经过去五日。
花山节已过,湘山覃氏与万山的婚事传遍大街小巷,覃桉抬手降雷轰榻天机阁让她在万山子民心中增添一抹神秘色彩,外人歌颂她是与神女的连结者,二指轻抬便可唿风唤雨,降福祉为万山祈福。
覃桉下了床,发觉自己身体轻盈似乎已经恢復如初,她没去寻到自己囊袋和摄魂铃,反倒直接跑了出去。
她的白色裙边在风中飘起,覃桉跑的很快,不顾一切的跑,发了疯的跑。
风吹起她的墨发,覃桉尝试甩出一道符,但自己炁似乎不出所料的被完全禁锢。
她拖着身子,来到那处术阵,轻而易举的就跨了出去。
她沿着小路,挑着没人的地方跑,沿着紫雾林不断穿梭,哪怕树枝划破裙摆,她也硬生生的将其折断。
覃桉喘息着,汗水黏腻,滴落在地,她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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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渐渐慢下来,步子越走越慢,最终停下脚步。
风吹起她的墨发,身后的男人也停下脚步。
「…我们先回去,待弄清所有,我会给你个解释。」
覃桉背着他,冷笑道:「什么解释?拿走我玉牌的解释,还是给我下禁术的解释。
趁我入睡亲吻我的人是你,现在伤害我的人也是你,你给我个解释,好,你解释!」
她转过身,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双目通红。
「你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是不是!」
男人一言未发,他半扎的墨发有些许凌乱,眼底也染上些乌青。
「为什么?我待你不好?还是我不够喜欢你!凭什么在我喜欢你的同时,你这样对我?你何时下的,你告诉我,何时下的!」
覃桉的表情皱成一团,抓着他的衣襟指尖泛白,风吹过她的衣裙,手腕上的银链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万岐此时才发现,那处破碎的银色蝴蝶不知何时已经被覃桉悄悄补好,完好无缺的在他眼中摇曳。
他看着覃桉一把勒住那截手鍊,硬生生的撕裂,撵在地上,耳边是她的斥骂。
「我说你为何心中不安,一次次试探我,我说你为何,要一遍遍问我爱不爱你。
我以为是我的问题,是我的性格太过扭捏,是我表达的不够你那般炽热,让你感受不到,万岐!我以为是我原因,原来是你的自私自利自负。」
蓝楹花飘在空中,携去片片,她昂起头,站直了身体。双眸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漆黑而又明亮。
「万岐,我于你,唯有失望。」
两滴泪在她的眼睫凝结,顺着脸颊一瞬滑落。
「我们结束了。」
万岐抬起头,错愕的看向她转身的背影,一双幽深的眼睛犹如孩童,呆愣在地。他捏紧了拳,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你说什么?」
覃桉甩开他的手,擦去最后两滴泪珠,不顾一切的往前走。
她知道她走不掉,但是她偏要走,她一定要将话说完,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覃桉觉得自己很没用,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她就像是被覃灵渊拿来欢乐的那只小狗,被她扔在雪地里的狗。
覃桉没走两步,便双脚离地被人径直扛起,万岐摁住钳住她的双手,沉着脸往回走去。
「阿川,你肯定看的出是有人故意挑拨,你先冷静些。」
「我冷静?我现在冷静的很,在你眼里我难道连拒绝的权利都不曾拥有?
凭什么,万岐。
凭什么你想要什么就必须有什么,凭什么我要被关在紫雾林,凭什么我要被关在覃家受辱,你这么做跟我爹有什么区别,你跟我爹一样令人厌恶!」
万岐不答,她浓郁的灵炁冲撞着他的五感,万岐暗自舔着牙尖,吞咽着唾液,一声不吭的往朝那院中走。
覃桉看着那院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她似乎已经看见自己未来要待在那个屋中,听万岐说着甜言蜜语,感受万岐体温,与他亲吻,和他成亲一辈子待在一处。
覃桉乱蹬着腿,被塞进屋中,像是被塞进了幼时那装着女尸的屋子。
她坐在地上,睁大眼睛懵懵的看他。
就见万岐焦躁的摩挲着腰间银饰,高大的阴影直接就能将覃桉瘦小的身躯笼罩,她看着他的手向她伸去,指尖发颤。
「你…也要拿柳鞭抽我吗?」
第61章 无力 万岐蹲下身子, 捧住她那张泛白的脸,不可置信。「阿川,你在说什么,我怎会拿柳鞭抽你。」
他的掌心在脸颊侧轻轻的磨蹭, 探身想去抱她。
万岐的手刚落下, 覃桉便像是圆滑的泥鳅从他怀中滑去。
覃桉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灵脉被封, 灵炁被禁锢,她这十几年来的修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仍忘不了那夜万岐的眼神, 暗自吞咽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覃桉呆呆的坐在那,缓了许久,这才慢慢的站起身子。
「如何才能解蛊?」她问他。
万岐不答,他好似一说,覃桉便真的会去做, 什么都不顾及。
他伸手将她抱起, 用湿润的毛巾给她擦脚,仅仅五天她的身体好像因那日而变得格外轻巧, 瘦弱,掂在怀中没有了份量。
他将人抱在凳上, 转身去挑了几件衣裳递给她。
「换身衣服,待会用膳。」
覃桉静静站在那, 墨发垂在腰间。
「你帮我换,又不是没瞧过, 那夜我身着存缕, 衣衫浅薄, 万岐怕是没看清楚,这回你可以看清楚些。」
她又话刺他, 万岐攥紧拳,冷声道:「自己穿。」
覃桉平静的看着他,跳下凳子,拖着满是泥渍的衣裙直接躺上床榻,在还没触及的那刻,万岐一把拽住她,伸手挑开了她的衣带。
衣裙滑落露出里面的小衣,万岐低着头,眼神不知何处安放。
他展开有些繁缛的衣裙,来回翻动,尝试着帮她穿衣裙。
覃桉淡声问他:「吞咽唾液是想吃我?」
「你的灵炁不受控制的外泄,紫雾林会很安全。」
炽在地面盘旋,发出沙沙声响,覃桉循声看去,轻笑道:「我不知你修的什么术法,但是待在这也没安全到哪去。」
万岐不答,舌尖抵着上颚,敛过手为她穿衣,二人离得很近,近到那灵炁铺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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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岐从前不觉得这灵炁有何诱人之处,除了好闻些,能提升修为倒不至于引他去做些什么,但现在他莫名因为这东西而止不住的腹中空虚。
但好在只要吃些什么,飢饿尚且能忍。
「不许撩拨。」
万岐低声呵斥,径直甩去抚摸他下颚的手。
「之前不是很喜欢我摸你,为何现在不能,你怎么不看我,是不敢看吗?」
覃桉捧住他的脸,一双杏眸直直的盯着他,反覆流连,对上万岐躲闪的目光时,覃桉轻笑:「纸老虎。」
话音刚落,屋内发出沙沙声响,覃桉透过万岐的侧颜朝后看去。
就见亮堂的屋内支起一条巨蟒,它的身躯渐渐粗壮,盘绕在硕大的房中,每动一下都引得桌椅摇晃。金黄的蛇纹绕着赤红的蛇身,澄黄的竖瞳透出幽幽的光。
巨大的阴影投下将整个屋子完全罩住,它立在万岐身后,缓缓探下蛇头停在万岐的肩侧。
它的身躯过于庞大,一只眼睛抵得上覃桉的头颅。冷冽的气息蔓延,紫雾的毒瘴压过灵炁,炽张开血口,蛇芯嘶嘶作响与覃桉的鼻尖差之毫厘。
万岐低头继续帮她穿戴衣裙,肌肤的触碰,他能感到覃桉的惧怕。覃桉终于不再继续说那些刺激的话语,不然他可能真会做些什么,修行禁术本就让他情绪不稳,手段粗暴,现在他和覃桉都不能再受刺激。
万岐的手划过她的腰肢,还未挤上衣带,就看到覃桉径直扒开炽的嘴,把自己半个身子都没了进去。
炽的蛇信舔过她的身躯,吓得万岐一把给她拽了出来。
「你疯了!」
她的胳膊被炽锐利的尖牙给刺破,好在咬合不重,不然只是一瞬,炽就能将其吞下。
覃桉看着万岐愤怒的表情,微抬下巴讥讽道:「纸老虎。」
话音未落,炽就吊起覃桉的后领悬在半空,覃桉一言未发,扯掉外衣,直接从空中掉下。万岐一愣,快步上前一把接住她,面色阴沉气的浑身发抖。
覃桉撇了他一眼,摁住胳膊流下淡血液,推开他,抱着衣裙便转身去沐浴。
空荡的房间就剩一人一蛇,万岐愣愣站那,缓了好久才回过神。
然而不仅于此,当万岐在起灶,覃桉就站在后面看他。
她手不安分穿过衣服,贴住他腹部的疤痕手指使劲的剜了进去。触及此处,昔日不堪的记忆回溯,一股无言的怒火翻涌,万岐切菜的手顿在半空。
覃桉似是还不够,指尖对着他的腹部狠掐,也不言语,就剜着他丑陋的疤痕。
万岐沉着脸,「你想做什么。」
覃桉用指尖描绘着鸢印,覃家的功法跟柳门运作不同,灵力和炁的使用很是微妙,覃桉没有灵力,但有炁,此时炁无形外泄,她只能控制一点点外泄的炁去绘制鸢印。
「我想回覃家。」
「不能回去,你爹给我下了双生印,目前我还不知是否有诈。」
覃桉冷笑,「双生印需印在神魂,一人结契是无用的。」
「所以,我们要神魂交融。」
他说的太过平静,覃桉信以为真,立刻将手从他腹中抽了出来,退到一旁看他做饭。万岐也不避讳,整好衣领和衣带,嘴角噙笑,这才继续动作。
这过程全由由覃桉盯着,并未发下毒的痕迹,在用膳时,万岐坐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话,覃桉一声不吭,静静的用膳。
「你果然不会跟我赌气不吃。」
覃桉不答,赌气不吃只会饿着自己,对她没有半分好处,有人做饭没下毒,她一分力也不曾出,为何不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平静的一天,覃桉没有多说一个字。
直至半夜,覃桉躺在榻上都未睡去,她想按结界,但那稀薄的灵炁根本不够她使用,单凭内力护体她与万岐根本毫无胜算。
子蛊在她体内,若猜不错,在金铃的位置,万岐说他们连结了双生印,这印在覃桉看来目前没什么用处,只是她灵炁外泄,脚踝有禁术桎梏才是最大的威胁。
子蛊突然发作确实蹊跷,超过万岐的修为在万山屈指可数,但不妨有人用阴险手段,但覃桉那几日未曾接触过谁,吃的东西也被严格把控。
会是谁。
她莫名想到在祈福时被注视的感觉,蓝楹树,金蝶,会是阿莎?
但她为何这么做,没有理由,而且阿莎待她不错。她看着自己右胳膊逐渐蔓延的黑线,心中隐隐不安。
夜半,覃桉保持清醒,不让自己睡去,果然夜深了,万岐又撵开她的被子,径直挤了进去。他触碰的那一剎那,覃桉一脚将他踹下床榻。
「滚。」
屋中覃桉看不清他的脸,万岐白皙的面容若隐若现在她眼中若隐若现,来不及反应,两只手径直攥住她的胳膊,覃桉感到自己被提起来,整个人陷进了他怀里。
「男女有别,滚下去。」
万岐从后揽住她,与往日般将头抵在她颈侧,将她抱在怀中,一言未发。
他温热的唿吸落在颈侧,覃桉内心忍不住尖叫。
胳膊肘抵住他的胸膛,二指掐诀却掀不起一点波澜,无力的恐惧蔓延,她像个木偶只能任人摆布,依附万岐,依附别人来保护自己,而她什么都不会。
覃桉真正的恐惧源于自己的处境,覃家根本无人真心待她,更令人心寒她好像只有万岐,一个给她下了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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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幼时还是长大,她依然像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覃桉攥紧被褥,冷声道:「我说过,我们结束了。你不应该上我的榻。」
万岐合眼,低沉的声音在夜中盪开。「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说我们结束了。」
万岐握住覃桉的手放在自己腹上,声音急促。「白日你还让我帮你换衣裳,你想剜我的疤就剜。」
「我说我们结束了。」
万岐点住她的哑穴,声音不忍发颤,「你说过,无论发生何事绝不离弃。阿川,这是个坎,只要我们一起......」
覃桉冲破哑穴,「没有我们,只有你。」
「......」
漆黑的夜压的人喘不过气,好似有一根针狠狠地扎了进去,万岐沉默的搂住她,连唿吸都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慢慢捂住覃按的嘴,嘴中低念,手指挑开了她的衣带。
覃桉大惊,用胳膊肘抵着他的胸膛,识海中金铃被撞的叮噹直响,覃桉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那股无力的吸附感淹没了她的神经。
但万岐的心中却越发难受,像是被剜去血肉只剩皮囊。他好像真的把覃桉弄丢了,虚无缥缈,碰不到抓不着,明明就在枕边但怎么也抓不住。
他的嘴角渗出鲜血,本命蛊从胸口爬出,顺着她的皮肉钻了进去。
「不要。」她几乎是用全部力气吼出。
本命蛊相链的那一剎那,万岐的心降至零点。感受不到一丝喜悦,覃桉冰冷的心情被恐惧和愤怒填满,没有一点朝气,像是一潭死水拨动万岐的神经。
他开始催动子蛊,极力想要通过本命蛊来找到覃桉喜欢他的证明。
指腹划过的每一处,她都能产生美妙的反应。他尽力的去服务她,探下身子去亲吻她的一切。
欢愉,欢愉,还是欢愉,没关系,至少她的身体喜欢他,她需要他,需要爱抚,需要亲吻,需要万岐。
而覃桉,是他的妻。
昏沉的夜,无数阴鬼在紫雾林外咆哮,待到天空泛起微白,万岐的身躯被束魂锁束缚,但身侧床榻却空空如也,覃桉悄然消失。
她,不要他了。
第62章 泪滴 夜半, 紫雾林的夜缠着浓郁的毒瘴,覃桉垂眸看向繁杂的术阵,仔细描摹,随之拨开重重的蓝楹花树来到高耸的悬崖边界。
风捲起她白色的裙摆, 透过月色覃桉看向自己的右臂, 黑色的血管在玉白的手臂上显得格外突兀, 一路延长从右掌延下埋进左心。
仅仅一夜, 这黑线的蔓延竟然已经蔓延至左心。在金铃锁住灵脉时,这条黑线才突兀的显现, 由于对自己没什么影响,覃桉先前倒是没有在意。
但现在灵炁外泄,这条黑线倒是如枝杈般生长。
她站在此处,能明显的感觉到四周阴气肆意,微风阵阵, 她站在这头, 对面昏暗起伏的山峦隐约能见几只耸动的黑色头颅,在愉悦的向她招手。
覃桉眯起眼睛, 似乎能听见他们的耳语,如同蚊虫般传入耳中发出让人听不懂的声音。
覃桉不知这黑线意味着什么, 但如她所感的是,紫雾林的阴气在这一夜后莫名变得很重, 也许不止是紫雾林,还有万山。
空气中一丝丝游离的灵炁与毒瘴缠绕, 覃桉勉强能聚集出一滴凝在指尖, 还是混杂着紫雾, 一触碰,覃桉心里就炸开了锅。
她的脑中闪过万岐的面容, 初遇时他被自己从棺中救出,再遇时他面带傩面,那雨夜淅淅沥沥的打在心间,他说他喜欢她。
她垂下眼睫,混乱的力量她剥不开缠绕的紫雾,只能凭藉那滴被被污染的灵炁,唤来机关鸢鸟。
各家的机关鸟都受本家驱使,天机阁已毁,就是不知是否会受影响。
她等了很久,直到天快泛起微白,四周毒蛇缠绕在脚底嘶嘶作响,它们不敢触碰覃桉但她散发出的气味足以引诱群蛇对她虎视眈眈。
鸢鸟划破天际,覃桉迅速将字条塞入送给白无双。其中另一个送给还在静休的千罂粟。
万山与湘山边界的山洞内,女子血渍斑斑,浑身赤裸,除却一双白皙的手金色鸢印爬满全身,腹部仍然残留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鸢印占满伤口,让其无法癒合,不停的流出鲜血。
千罂粟如往常拿血布换洗,在鸢鸟飞入时,不忍眉心微皱。
放她一命,覃桉这是来讨债了。
当时在边界时,覃桉最先赶到与千罂粟打了几个来回。
在覃桉看来,千罂粟对柳泽清的感情并不如她所说的那般深厚,若是真的想替柳泽清復仇,早在湘山时,千罂粟不应当会那般怕他。
再之,她若真爱他,会捨得让柳泽清变成这幅摸样?不人不鬼,沦为药人甚至比阴鬼还噁心上三分。
据千罂粟所言,湘山聚集的柳门修士越来越多,来往白家的就不少。
千罂粟为避免争执再加自己不敌,便离开湘山,去往万山欲寻万岐,用旧时的情分找份工顺便提前帮她看看。
但之后,她意外牵扯进一起案件与暗门有了瓜葛。
这有瓜葛便很难分离,其中柳泽清就在内。
千罂粟敌不过便加入其中,好在有柳泽清照拂,倒没受什么伤。
但是加入暗门时长越久,便发现他们在四处寻蛊。
圣蛊只是其中一味药,他们不停地掳掠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贫苦百姓,由于贫苦自然难以惹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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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经过各种酷刑被不停的试药,最为明显的便是吃下药物就会呈现红色的蝶印,但撑不过几日便无法忍受折磨死去。
千罂粟从中使了些手段,也放过一些人,后来直到她碰见万岐的父亲柳成渊。
他似乎一直在寻找什么,炼制不少药,但在撞见那一幕时,千罂粟便彻底失去意识。
再次恢復意识时,是在繁芜东山的蓝楹花树下。
覃桉在听到这些时,自然是不全信的,但千罂粟所说还是假中掺真
于是便做了场戏,演给柳成渊看,不过那洞穿的一击下,千罂粟在海中昏昏沉沉,被白无双捞了回去,囚禁在洞穴中沉睡。
千罂粟这才醒来没几日就收到覃桉的一纸的邀约,禁术桎梏,千罂粟眯起眼睛。
这个东西她有些熟悉,在她离开楚河时,柳泽清曾对她下过这种咒,自那次起,千罂粟便对柳泽清心如死灰,除了惧意再不敢有其他的情绪。
修士对妖本就是天敌,更何况是一只修为上限低下的半妖。
看来,照覃桉这个说法,她又得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还得为她去地下城去药。
*
覃桉挥散鸢鸟,只要鸢鸟能送达,到了日子,白无双会来寻她。
天几乎亮透了,她站在那像是于紫雾缠绕的一抹白色。
赤红的枷锁收紧绕脚踝,脚踝忽的一疼,覃桉跌在地上,忍不住双手捧住脚踝,四周毒蛇见人衰落蜂拥而上,缠住她的墨发想去贴近覃桉的脖颈。
覃桉趁着身子,咬紧牙关,就见迷濛的紫雾中一席白色的人影出现,他只披了件赤色的外衣,甚至来不及束髮,黑髮散乱的垂在腰间,每走一步,攀绕在地面的蛇群退散。
他的身躯渗着几道血痕,顺着衣角滑落,落在脚边,鲜血滴下,蛇群嘶嘶作响绕在他脚边将其尽数舔了去。
「过来。」
覃桉朝后退了几步,下一秒双腿不受控制的往万岐那拖去,覃桉不得不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
禁术桎梏的言誓只有一种,被下誓人在契约成后若违反,便会受到处决。
先前覃桉在做了那个梦后便对万岐有了极大的信任。如今看来,一个把柄都不能落入他人手中,万岐也不行,连万岐也不能信任,他也不能依靠,谁都不行。
她走到万岐跟前,目光所见之处,白衣染血,这是她废了一晚上才凝出的灵炁缠绕的束魂锁,由于灵炁失控,只要再晚上几刻钟,束魂锁就会自动消散,但没想到的是,万岐竟被束着还来寻到她。
「伸手。」
覃桉不受控制的缓缓伸出手,抬眼看到他眼底泛了些青乌。万岐给她披上外衣,牵住覃桉的手往回走。
他仍在滴血,渗透衣角落下。明明可以停下歇一会,但万岐非要牵着她,像是在赌气。
失去外衣,覃桉能清晰的看见万岐的里衣被血渍浸透,他一言未发,身上带着与紫雾林一般的气味,散出那点毒素。
覃桉僵硬的迈出步子跟随着他,直到万岐的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每迈出一步都是那般艰难,他终于在迈出下一步时,忍不住用胳膊撑住树干,身躯缓缓滑落半撑着倒在地上。
他摔倒的瞬间,束魂锁倏然消失,万岐嘴角噙出一丝笑容,任由自己滑落在地。
覃桉站在那,没有去搀扶,静静的等待着万岐自己站起来牵她。
她等了一会,就见万岐本是半撑的身体忽然泄力倒了下去。
覃桉没动,仍旧垂眸看他,就见血染红一片。她尝试着拿话刺他,试探着,想看他是否在佯装痛意。
覃桉攥紧拳,声音平淡如水:「我要同你退亲。」
他仍旧没动,高大的身躯岣嵝着侧躺在草地上,墨发散乱黏腻着血渍,染红里衣,白皙的面容埋在暗处让人看不真切。
覃桉的手在打颤,她又重复一遍,「我要同你退亲。」
万岐仍旧未动,覃桉咬着唇,看着血渍中的万岐眼眶忍不住泛红。
她颤着手,指尖触碰到万岐的侧腰,指腹与里衣相贴的剎那,她的手被一把攥住,跌坐在血泊中。
光透过阴沉的云雾透下,万岐清隽的面容被血渍衬的越发惨白,一滴泪在眼睫处凝聚成澄澈的珠,顺着高挺的鼻樑滑落,狠狠的打在血渍里。
在触碰到覃桉错愕的目光时,万岐别过头,墨发遮住了泛红的耳尖。
他攥紧她的手腕,似是在挽回颜面。
万岐冷笑道:「退亲,你做梦。」
第63章 怨气 覃桉抬眸, 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此时万岐的眼睫还沾带着水渍。
看着眼眶微红,有些可怜之意。
这招装可怜的戏码对覃桉才没什么用处,不过是他露出这个表情, 让能她掀起一点点波澜罢了。
覃桉挪了一下, 低头检查他的伤势, 她的手隔着湿漉漉的布料在腰侧摸索, 隐约能触及到束魂锁的勒痕。
万岐的目光落在那低垂的眼睫,半晌, 阴影中嘴角噙终于噙出一丝笑容。
是了。
她在关心自己。
这招虽丢人,但多少有些用处,好歹她肯碰自己。
万岐背靠树干,任由她摸索,嘴角笑意还未消退, 刺痛来的措不及防, 万岐直接哼出声。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指渗进自己腹部的伤口,可谓是毫不留情不给颜面, 顿时心里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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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着疼,气息却不可避免的重重的唿出, 胸口不断起伏。
当她的手从自己腹部瞬间抽离时,万岐一把攥住那手腕, 喘息着又将她放回自己腹部的伤口处。
他漆黑的眼眸带着水渍直直的看她,低声道:「继续。」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 覃桉深知这样不妥, 但还是毫不留情的插进血肉, 万岐的额间渗出细汗,嘴唇惨白却仍在笑。
覃桉有些弄不懂他了, 她在伤害他,他故意让她伤害他。手指插进血肉的感觉很不好,覃桉更没有折磨人的癖好。
她收回手,万岐就会用力攥住,强行摁到自己腹上,让她搅弄。
覃桉无法理解,若是万岐要想这样插刀子,她定会毫不留情的插回去。
因为她会疼。
她不仅一比一尽数还回,甚至会使绊子。
拿手伤他是覃桉的选择,现在万岐让她去做,覃桉就直接失去了兴趣,他让她碰,她偏不碰。
覃桉指尖凝聚灵炁,融进了腹部的血肉里。
万岐嗅到那阵芳香,知道覃桉在为他疗伤,可舌尖不忍顶住上颚。
好香。
他的手指无意挠了挠覃桉,别过头,试探性的幽幽道:「疼。」
覃桉抬眸,内心冷笑:又装。
万岐瞧她看着自己,便又捏住她的手指,脸色苍白道:「你吹吹。」
话音未落,覃桉指尖用力,腹部的伤口再次裂开,万岐疼手臂青筋暴起,但还是颤着声音道:「你吹吹。」
覃桉不答,努力将散乱的灵炁凝结,渗进血肉。
她又不理他。
覃桉每每生气,就拒绝沟通,万岐屡次吃瘪,但却毫无办法,无论他做什么情绪如何,覃桉只会面无表情的看他。
许久,覃桉将灵炁渡进后,拍拍身子便转身走了。
「站住。」
覃桉双脚被束缚,不可避免的停下。
他攥紧了拳,沉声说道:「我还在这。」
覃桉没回头,等到束缚松开,就径直转身离去。
灵炁已经渡入他的伤口内,不多时便会止血癒合。覃桉的手指还残留万岐的血渍,她掏出一个小瓶子,将血液他的血液滴了进去,转头跑到紫雾林边界的术阵。
术阵在她眼中印刻,覃桉描摹几处,脑中推演后这才回到住处。
她出来时还未用膳,自己做了早膳,吃完后就开始练习术法。她在给万岐按束魂锁时,悄悄看过他的神魂,确实有双生印记,不过这是覃四爷的印,她解不开。
除此之外,还有万岐的魂魄,少了一魂。
覃桉不知覃四爷想做甚,又或者是他抽取了万岐的魂魄,她不知。
覃桉的右臂已经看到它似树叉般延伸,但此地的阴气也愈演愈烈,若没猜错,覃家的高阶道士很快就会察觉此事。
早膳后,便是午膳,直至傍晚,万岐都未回来。覃桉坐在院中心理没来由烦躁,但又想到许是他的激将法便又等了等。
覃桉想着,可脚步却不由得走回去。
她一眼看去,在见到他背靠树干,仍旧躺在那时,覃桉肚子里顿时窝了一团火。
伤口这时早已癒合,他分明可以自己回来的,这幅模样像是病了般,惨白着脸太娇气。
「疼。」
他皱着眉,声音有些虚弱。
覃桉踟蹰片刻再次快步在他身上摸索伤口,腰腹的伤口不知又何时裂开,那一窝火顿时点燃。
她瞪他,「你怎么不死在这。」
许是失血过多,万岐越发虚弱,声音越叫越可怜。他的手指勾住覃桉的衣角,皱眉道:「阿川,疼。」
覃桉垂头在他身上检查一阵,半晌也未发觉多余的伤口,她抵住他的额头,轻而易举的探入识海。
万岐的识海内下着鲜红的冰雪,于虚空中撕开一张巨大裂缝,似是眼睛在凝视她,强烈的空洞。正是留了那魂魄所呈现的模样。
覃桉立刻退了出去,闪回意识到瞬间,万岐的眼睛盯着她。
「阿川,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他的手臂锢着她,这有力的触感跟虚弱有着强烈对比。
覃桉掐了下他,越看他就越发难受,这种无力的爱让她感到疲惫,不能忤逆不能反抗。
在她满心欢喜的变好时,他却在暗处想着如何控制她,彷徨着担惊受怕却又窃取一丝安慰。
理解,却无法接受。
她的喜欢像个笑话。
烦躁。
覃桉忍着想折磨他的念头,俯身凑过去,吻住他的唇,万岐的温度烫的惊人似是在发烧。她学着他的模样,将小舌探入,与他纠缠,轻柔的触碰,格外温柔。
万岐错愕一瞬,手很快便熟念的搂住腰肢,摩挲着腰间和脸颊,叩首加深了这个吻。
本命蛊的共感在他心中打转,覃桉的心越是冷漠,他就抑制不住的越发投入。
她的心情毫无波澜的甚至酸涩。
可她还愿意吻他,她心里有有点点他的位置,只要留在身边,时间长了,就会和从前一般。成亲就好了,成亲便不会走了。
他喘息着,将人拥在怀中。
「别丢下我,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
覃桉那一点点的动容被本命蛊尽数捕捉,他说着情.话柔柔的吻着她。
万岐不知用什么方法,强用也好,软的也罢,只要将人留住就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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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蛊一事好似就被这么揭了过去,这几日很是平淡,除却夜半万岐打铺睡在她塌下,每日的亲吻,覃桉并未表现出较大的情绪。
万岐一向不愿冷处理,宁愿打骂也要解决事宜。
可这次她好似对他失去了兴趣,本命蛊的共感,让他感到那心情,冷淡的甚至掀不起波澜。
万岐告诉自己,平淡期皆会经歷,她愿意吻他,偶尔会同他说话,还是喜欢他的。
他的感情像摇摇欲坠的高楼,每日的笑意下掩藏着无数的怀疑和否定。
从前覃桉的一些小举动让他已经习惯了这般挣扎,但当能明确感知她的心情时,这种否定更加强烈。
直到覃桉终于有点情绪时,是说要为他修灵脉。
万岐第一反应是拒绝,他禁术缠身,重修灵脉,禁术一点点褪去,这几年来忍受的折磨尽废,重中之重是破境重修,现在不能。
万岐每拒绝,覃桉心里明显低落三分,突兀的失落感是这阵子覃桉情绪最大的起伏。
最终,万岐还是妥协了,他无奈的亲吻她的额角。试便试吧,反正他也试过很多法子,都没有功效,废了便是废了,不差这一星半点。
覃桉帮他褪去上衣,熟悉的穴道被她粗略的手法几针扎下,他胸前金黄的鸢印随着心跳时隐时现。
「这是死尸印,我帮你解掉….」
「不要,就印在这,一直印着。」
覃桉怪异的看了他一眼,手中掐诀。
这几日她的灵炁又缓缓的恢復,虽还在外泄但与右臂的那条黑线好似有了个平衡点。
她越发熟练炁的运用,对阴气的敏感度也越高。
她的炁探入万岐的四肢百骸,重塑经脉之时,覃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挑灵脉,断了便可,但这损毁的程度分明是恶意为之,让万岐永不可再入仙途。
只能被迫修禁术。
万岐感知到覃桉起伏的心情,嘴角悄悄弯出一点弧度。
她在担心他。
「你昨日收到传话,可是有关万山地脉。」
万岐抬眸,轻笑「听力这么好,这都能听见。确实关于地脉,但这事你无需担忧。灵炁外泄,还是待在这较为安全。」
「近日阴鬼横行,覃家必需要人手,我总不能一直待在此处,况且我的灵炁在一点点收敛。待完全遏制时,你总不能拦我剿阴鬼,压凶尸。」
万岐合上眼,捏了捏她的手指,「你爹不会同意退亲,覃家更不会同意。」
覃桉当然知道,退亲就是打覃家的脸。她背后没有能为她撑腰的人,从始至终,她一直只有自己。
「但他们压不住,也剿不完。」
他的灵脉碎的彻底,覃桉无法一次癒合。粘连几处时,万岐的目光好似变得微亮,他虽是一言未发,但抬手间却能感到晨乌在剑鞘内的震动。
覃桉捏捏他的手,似是在试探,「解蛊的方式是交合,我不在意这种东西。」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将他从头到脚冰了个干净。
他看着她,眉尖微蹙:「我们不应当是利用关系。」
覃桉心情再次化为一滩冰冷的水,她没有回答反倒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独自留他一人在房中坐着。
万岐闭上眼,细细想着,她是在意他的,她为他修了灵脉。
她是在意的。
夜半,万岐仍旧上不了塌,只能她房中打铺,此时地面忽的颤动。万岐起身想吻住覃桉的额,俯身之时,覃桉一把推开他,眼睛睁的硕大。
她似乎一直未睡,反倒喃喃道:「方共秋,我爹压不住。」
万岐摸着她的脸,「覃家有的是人,多你少你无碍。」
他迅速起身穿衣,在屋内埋下重重的术阵,炽被留在紫雾林中,巨大的金纹赤蟒在屋上盘绕。
殷涸水势倏然翻涌,蔓至蓝楹边界,偏偏此时梵氏族人举迁,往边界涌入。
御剑的禁锢被打破,万岐在来到水域时,边界乱成一锅粥,万山禁止让修士的修为大幅降低,江澈设下的结界被赤红的海水扑打破碎,梵氏族人莫名的朝边界爬去。
江澈手撑着结界,怒道:「不知谁挑唆了这帮人,跟中蛊似的。禾清跟江落去了北面,雪庄的人一回赶来。嘶,你这是什么表情?」
地面再次震动,海水唿啸,径直压碎了结界,江澈嘴角渗出鲜血,二指凝决,结界再次扩大。
「那群擅长引雷的全都回宗了,覃桉在何处?你怎么没将她带来?她擅符法,她制的结界绝对比我这个剑修强。」
「你在没在听?」
万岐不答反倒言简意赅:「退后。」
晨乌出鞘,腾空而起,江澈瞪大双眼,就见那柄封尘已久的长剑在他手中散着寒光,只是能出鞘亦是不够。
他御剑腾空而起,夜中飓风飞掀衣袍,骨笛一声长啸,激起千层浪,海域边界的梵氏族人刚迈出的脚步顿在空中形成一个僵硬的姿势。
万岐凝力,正稳着梵氏,此时他的右臂胳膊倏然裂开一道细长的伤口,往外渗血。
他吹奏着,视线一转,只见紫雾林内层层叠叠的术阵被覃桉尽数击破,她坐在院里,刀尖划破了自己的右臂。
她身侧坐着一青色衣衫的男子,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脚裸,指腹放在那道桎梏上,温柔的摁压。
白无双摸着覃桉的脚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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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摸着他妻子的脚裸,坐在他的院子里,他的位置。
他的握着骨笛笛手忍不住发抖,力道因愤怒一发不可收拾,尖锐的笛鸣倏然迸发。
其中一梵氏族人脑袋勐的炸开,顿时头颅飞旋在空中,血液迸溅,炸开了花。
第64章 殷涸 「晨乌, 你在做什么!凝神!」
江澈抬头,就见黑夜中上方的绀衣男子面色阴沉,内力勐的炸开,这压制对江澈来说倒还能抗住, 但眼下梵氏族人莫名暴动, 万岐随手一挥都能弄死一片人。
江澈的声音隔着汹涌的海水不断传来, 万岐握着手中笛, 手却不忍颤抖。脚下晨乌随着主人的情绪剑意冲撞,紫雾林的场景一幕幕展现,
桃木插入炽的身躯,翘起坚硬的鳞片。
在炽的视角内,它的头颅守着院门,正对覃桉着二人,院内被下了结界, 炽听不到里头的话语, 只见白无双以血为祭在她的脚裸绘制,万岐自然知道他在做什么, 遏制桎梏。
二人好似眉眼传情,覃桉的腿搭在他膝上, 也不知说了什么。但她的情绪不断传来,担忧中带着几丝愉悦。
覃桉感受到院外的那条蛊蛇炽热的视线, 不由得转头看了它一眼,随之继续同「白无双」说话。
「你就非要用他的皮?」
千罂粟低声道:「我一出那地方, 柳成渊能感知到我。我跟白无双换了身体, 这才赶过来。」
「变回来。」
「这是他的身子, 我现在做不到。」
桎梏刚解,覃桉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鸢印密密麻麻的成了一道枷锁拴住了她的身体。没等千罂粟反应,覃桉转身踏入早已埋下的传送阵法,径直瞬移出了紫雾林。
千罂粟待在院内,炽的身躯被桃木定在地上,但蛇躯不断扭动,长尾掀开重重摔落,若不是覃桉的结界厚重,炽定会一口将她吞下。
尽管千罂粟也算是两百年的妖怪,但面对炽还是隐隐后怕,这不是她的身体,她使不出全力。
千罂粟想入阵时,便发现阵法被覃桉尽数损坏,她还得顶着压力重塑阵法。千罂粟看向结界外虎视眈眈的蛇不忍吞咽口水,真是造孽,她怎么就信了覃桉的鬼话。
预先画好的阵法,覃桉刚踏入瞬移到塌陷的天机阁内,昏暗的地下方共秋被几道金法链束缚,散发的阴气让周围花草尽数枯萎,法链发出铮的声响。
覃桉抬脚半悬在空中,泥渍在空中掉落,她低头嗅到了那隐藏的气息,泥渍掉落的瞬间,覃桉根本来不及收脚就倏然消失在地下的的昏暗中。
轻微的咔嚓声传入她耳中,右臂的黑线迅速蔓延,枝杈似的肆意生长,这里的阴气更加浓郁。
覃桉皱眉,听到咔嚓咔嚓的声响,刺眼的光芒绽开。
覃桉双目微睁又忍不住眯起,残破的宫殿散出一股腥味。
「你是落织之女。」
覃桉回头,那中年男子站在残破的宫殿内,双手垂立在袖中,墨发被玉冠一丝不苟的竖起。
洗旧的靛青色衣袍相衬男人的气质越发沉稳干练,浑身透出一股温雅。
覃桉定定的看他,在还未恢復的记忆中,她不应当认识他。但她看到这张脸时,覃桉便知道他是谁。
万岐的父亲,柳成渊。
他们的眉眼长得很是相像,尤其是那微勾的眼尾。
覃桉并未反应出落织是谁,但多少也能有些猜测。也许是她的母亲。
「柳长老将我传送于此,有何指示。」
柳成渊面上毫无波澜,似乎对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诧异。
他撵了撵衣袖,面上仍带着温润的笑,挥手示意覃桉朝里走去。
覃桉站在原地未动,眼神甚至不敢远离柳成渊。
许是天机阁尽毁,鸢鸟才会被劫持,不管方共秋是否是个幌子,但覃桉仍旧不信,覃四爷就一点不知,真的会把她丢在这。
为什么这么着急将她的性命与万岐绑在一起,双生印,覃桉才不觉得覃四爷真对她的婚事如此关爱。
「你是我儿的妻,请儿媳进殿用茶也要这么被防着。我若真想对你动手,你逃不出我身外一丈。」
覃桉攥紧拳,内心踟蹰,前方未卜,不管她如何动作,好似都没有选择权利。
她敌不过他。
覃桉暗自唿了几口气,随着柳成渊的指示小心的迈着步子,时常注意脚下的动静。
这宫殿残破,白玉石的地面尽数裂开,覃桉并不知晓自己在何处,只觉这里腥味太过浓厚。
所谓正经的用茶,不过是残岩断柱下一席稍微能坐的地方。
石坐上沾满了灰尘,覃桉以为柳成渊会扬手挥去,谁想他竟掏出一方帕子叠了叠在石凳上擦了擦,又在自己的石凳上擦拭着。
看来万岐的父亲好似十分注意礼节,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都是一副井井有条胜券在握的模样。
「有些残破,还望见谅。」
覃桉浅笑着坐下,刚落座,就见柳成渊倒真去泡了茶水。
他的步子十分缓慢,踩的又稳又重到是不像一位康健的中年的男子。
覃桉无意凝视着他的脚底,脚掌发软,用力勉强受均。
好似是具死尸。
俄顷,柳成渊提了壶茶水,拿壶水沖盪了下较旧的茶盏,指节一推,推向覃桉面前。
此时覃桉再看,就见柳成渊的指甲反贴在指腹内侧,整只手都都与常人不同,竟是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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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紫雾林待的时间冗长已经适应毒瘴,但覃桉倒没有万岐那般对毒敏感,自是迟迟不敢饮下,甚至不敢触碰杯盏。
柳成渊见她不饮,倒也没多苛责,只是嘴上不忍多言几句。
他微着说道:「真是自家人也免不了戒备,好不容易弄来的热茶,却放在一旁,多少有些心寒。」
覃桉皱眉,就觉万岐的父亲说话一套一套,跟万岐如出一撤。
这父子之间还是有几点相似,比如在说话方面。
在想达到某些目的时总会刻意的让自己处于低位,利用仅有的亲密关系适当显露薄弱的一面,惹人心疼。
让人下意识思考是否是自己的错误,惹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起初,覃桉还吃这招,万岐说几句覃桉还会受其影响。
现在这招她已经吃惯了,在没做些出格的事情前,覃桉已经铁石心肠。
在万岐那都受约束,更别说是他这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的父亲。
覃桉捏着衣袖捂着嘴,低眉小声道:「伯父,我从小体弱多病,脾胃不好,还望伯父见谅。」
柳成渊看着她低笑,微眯的双眸折出几道纹路。
「幼时也没见你脾胃不好,在晨乌那倒是不挑,什么都吃。」
覃桉垂眸,眼神落在柳成渊的脖颈处,青经微凸皮骨好似分离,看着十分不贴合。
覃桉脑中莫名冒出一个想法,难道是缝合的活尸。
「伯父召我过来,不仅仅是喝茶关心聊家常吧。」
柳成渊修长的指节在桌上敲打,指腹的指甲盖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这个动作覃桉下意识看向地面是否有蛊虫钻出,万岐每每敲打银饰时,总会有些奇怪的东西从哪钻出来。
但此时一瞧,地面除去坑坑洼洼的石子,倒没出现什么。
「你跟你娘一般都是个直性子,自然不仅是聊家常。
我也就不绕弯子,你应当知晓自己体质特殊,我这有东西能帮你将体内的金铃解开。」
「您想要什么?」
「你的金铃,金铃在你体内蕴藏许久,埋的都是心头血,我不挖,也不动手只要你在结束后将它给我.........还有你体内的圣蛊。」
柳成渊倏然眸光一闪,桌上茶盏勐的炸裂。
身后一道柳鞭朝他捲去,残破的宫殿轰然坍塌,发出一声巨响,烟雾瀰漫,覃弋的柳鞭在烟雾中闪出点点余光。
「覃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一道霹雳闪过,柳成渊徒手接鞭子,苍白僵硬的手掌划出几道黑色的血渍,顿时阴气缭绕,向外渗透。
柳成渊沉沉低笑,就见空气中凝聚无限剑意纷纷朝他刺去。
几声巨响,竟是分不出胜负。待烟雾散去时,就见覃桉早已消失在柳成渊身后。
「我的女儿若是有佯,他也活不成。」
柳成渊微微一顿,看向覃弋的双眸眯起。
他拂了拂衣袖,不急不躁的轻声道:「我儿不是会受情爱影响之人。」
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又开口道:「死了,也无妨。」
此时一阵威压袭来,沉闷的银铃声以双耳无法捕捉的速度飞速盪开,柳成渊顿了顿,剑意震碎。
尘烟中,女人步伐沉重,一身华衣,银饰碰撞哗哗直响。
乌英头带傩面似是不想以真容示面。
她与柳成渊已经多年未见,自诞下万岐起,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万山。
柳成渊将孩子带走时,她仍旧没有出山,坚守大祭司的指责,永不出境,留守万山地界。
多年未见,柳成渊的容颜已有苍老之态,隐约还能见到年少时的英姿。
他不肯同她待在万山,她不肯为他出界。
旧时情份,在那一夜悄然破碎,再见之时连柳成渊都有些恍惚。
柳成渊看到乌英之时,双眼忍不住微眯,手指攥紧。
果然,在同他和离后,哪怕覃弋已经成婚,他们二人仍旧一起行事。
她还是那般水性杨花,无论年轻与否,身边依旧总有男子出现。
乌英凝视着他,手腕银饰尽数掉落,形成闭环。「阴沟里的老鼠,也要爬出来见阳光么。」
剑阵绽开,每一道威压都使破碎的宫殿摇摇欲坠,柳成渊每向前一步,地面就多一道裂痕。
他十分清楚乌英在早年为万岐出山之时,遭受不小的反噬,功力不增只减,早已不似当年那般耀眼。
此时与他对峙,根本毫无胜算。
「在你眼中我竟是这般模样,真是让人心寒。」
三人对峙,地面炸裂,石子飞扬。
覃弋眯起双眸,竟是感到柳成渊的功力竟在不断增长,面色和步伐也从苍白无力,慢吞沉稳,变得愈发殷实有力。
覃弋看向乌英,对视的瞬间,覃弋被支出银环结界,径直朝内跑去。
柳成渊几次想拦,到底是分身乏术。
乌英看着地面剑意横飞,划烂了她深蓝绣着银纹的衣袖,一时攥紧巫杖,低笑道:「言之,杀我的剑锋可别偏了。」
「杀你,自是不会。」
无数剑意向上窜起,乌英挡的吃力,但仍旧不愿推出半步。
利刃划去傩面的细绳,掉落的瞬间,乌英的髮丝随风飘动,柳成渊正撞进她的眼眸。
尽管岁月携去年轻少女的凝脂,但岁月终不败美人,剑锋终是在对视中偏了一瞬,偏的是年少时的乌英和她的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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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覃弋脱离战场,身形巨快,坍塌的宫殿中依稀能见他的身影,柳鞭不断地捲起炸响。
他站在无光的阴影中,就见覃桉瘦小的身子与地面紧密贴合,四肢大开。
手脚各自沿穴位被钉在地面,鲜血汩汩不断被术纹吞噬,供给柳成渊。
覃桉的额间不断冒着细汗,但意识格外清晰,她在等一个人来救她。
覃四爷快步上前,一道柳鞭奋力像将人捲起,覃桉刚悬浮,经脉连同神魂却粘连在地,这一扯她这辈子都不能修行。
她嘴角不断渗着鲜血,但仍旧断断续续的说道:「爹,我知道解阵的方法,在我心口有只子蛊,你拿剑刺穿,将它定死在阵内,托起的一瞬将我抽离。」
覃弋的手附在阵中,一手将她托起,竟是要同她替换芯子。
但这办法不仅会让覃桉经脉寸断,连覃弋也会受到重创。
「爹,捅我....我不会死。」
覃弋合眼,脑中闪过落织死去时的场景。
她倒在地上,血液不停地流淌,偏偏她又本能的不断自愈。
覃弋只能看着她在自癒合流血中逝去,她对他说,「了结我。」
那日倾盆大雨,血染山河,她的血液似河川浸染大地,所及之处绿意盎然,野花遍地,万物的生命因她的血液而绽开,但她的生命却就此枯竭。
无法自愈,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落织的自尊心太强,只要再等等,他会有办法的。
可落织很痛苦,在见到襁褓中的孩子最后一面时,落织选择自我自戕。
她这一生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无论离开万山,还是嫁给覃弋都是她的选择,如今死亡也是她的选择,不被任何人束缚的,也许是自私的死亡。
但她这一生都自在。
落织走了,年少时的覃弋也死在了落织自戕的雨夜。
再看覃桉时,她说,她不会死。
覃四爷起初并不喜欢这个孩子,落织在时,他是喜欢的,落织走时他的心也冷了。
覃弋所做的一切,包括今日的柳成渊的活祭他多少也有预料。
他想过放弃覃桉引出柳成渊,毕竟她的命格不会止步于此,她不会死。
可到真见她小脸苍白的躺在地上时,覃四爷还是不忍皱眉。
若是覃桉经脉寸断,便只能依靠覃家活着,不会四处奔走,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安全的活着。
万山的亲事已定,彼时整个南疆都知她的成就,被人拥上高位毫不费力的活着。
即使覃桉的生命漫长,众人接连死去,他也没入黄土,她还有万山那小子陪她走完余生,她永远不会独孤。
就连直至死亡,他也是陪她入葬。
柳鞭捲起覃桉,她感到自己的经脉由粗变细,被拉的极为细长。
幼时恐惧的回忆掀起,覃桉第一个念头便是覃四爷又想做什么,取她的血还是命。他总是不顾及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覃四爷,她有自己的想法。
不是周身的疼,是心口的疼痛,明明是至亲之人,却一步步都将她推向自己不愿走的路,像是给她不停的餵哑药,逼她承受。
他要亲手剥离她的未来。
「我若经脉寸断成为废人,出阵后,我必自戕。」
她说的坚毅,丝毫不含煳,覃四爷看着被柳鞭袭卷的人,脸色因血液流失白的像具尸体。
覃桉凝视着他,再次一字一句道:「我必自戕,反正您从未在乎我的生死,从小便是。」
沉默在空气中压着覃四爷,片刻,他抽出长剑,宽大的手掌遏制的颤抖,对准覃桉心口的子蛊,稳稳的插下。
「覃弋,若我只能依靠你苟延残喘的活着,那我宁愿死。」
「我不怪你将我关在此处,可是覃弋,川儿无罪。」
「覃弋,了结我。」
「这是我的孩子,川流不息的川。」
鲜血迸溅,他默认了落织的死亡。
长剑直直插在覃桉胸口,柳鞭迅速捲起,勐的一起。
活祭因为活物的死去而悄然震碎。
覃桉感到长剑冰凉入体,却未感受到疼痛,她的双手摸着剑身,脑中想到的第一人便是那个身穿绀色衣袍的青年。
在见到覃桉离开之时,炽只能看见覃桉给他印上鸢印,将他白无双留在他的院内。
万岐一遍遍告诉自己覃桉不止于此,但眼中却尽是她和白无双欢愉的景象。
渐渐地,便是身在楚河时,他被绑在通天塔上,寒针刺入,挑断灵脉。
那时这辈子最漫长的时候,修为一点点淡去,年少时最为耀眼的梦就此破裂。
那天的风很大,他说要为父亲洗清怨屈。
他的父亲是柳门长老,是扛起柳门的重担之人,不是善用蛊毒戕害他人性命之人,更不是私用禁术逆天行道延长命格之人。
灵脉断裂的那刻,他无悔。
他一腔热血,满怀正义,一头扎入柳成渊的算计中,当被埋进棺材时,他好似才懂得那么一点点。
他好像做错了选择。
漫长的牢笼中,他才发现柳门的繁荣不过是他这个金贵的少爷所见的冰山一角。
冰角下是他无所触及的真实。
覃桉给予了他慰藉,他在她身上寻求真实。
最终还是碎了。
他立在晨乌之上,骨笛奏响的越发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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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松雪庄和楚河柳门的增员赶到,就见江澈支撑着结界,嘴角溢血。
上方的人立在虚空中,只有绀色衣袍与黑夜相融,脚下的晨乌剑身长泽在虚空中泛出冰冷的剑意。
裴玉衡昂头,如同幼时仰望着柳三足那般,仰望着万岐。
他睁大眼睛,嘴中低喃:「魔息....怎么会,柳师兄怎么可能....」
其他修士也感受到那阵阵的威压,但好在万岐并未出手阻止。
众人皆是应对樊氏族人,此时的梵氏族人像是受到蛊惑,渐渐不再暴动,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正在掀起那高高涌起的海浪。
赤红的海水掀起,拍打着边界。
一声震碎,江澈裴玉衡等人被勐地掀倒在地,朝地吐出一口鲜血。
万岐的骨笛被压抑许久的魔息碾碎,识海中那道虚空的口子越发的撕裂,似是要将他吞噬。
他的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语句,众人的怒吼,嘶喊,骇浪的拍打,他像是被蒙蔽双眸,手中剑刃厮杀,
漆黑的剑意在赤红的海水中向上阵起,顿时地面震颤,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江澈不得不剑指万岐,同修士们在剑阵中与剑意厮杀。
一时血液奔流,不知是殷涸水域的海水还是他们的血。
他好似陷在了旧梦中,他给自己编织的梦,
他碌碌无为,他自艾自怨,他胆小怯懦。
比不过柳三足,比不过白无双。
年少的一腔热血终究败给了成长。
他怎么就,到头来一无是处......
那天,覃桉红着眼眶对他说:「万岐,我于你,唯有失望。」
..........
倏然间,他的心口勐烈刺痛,似是利刃穿透。万岐感到子蛊的断链,那一瞬格外他格外清醒。
覃桉身处危险。
她在哪?在哪?
万岐茫然的在虚空之上,地面的众人深受重伤,纷纷倒地。
漆黑中一声清脆的声音穿透海风,直冲脑海。
「万岐!」
他低头看到胸口正流血的少女,朝她挥手。
万岐跃下,墨发扬起。
他有太多想问的,他有太多怨念,但此刻万岐最想说的是。
跟我回家疗伤。
覃桉皱着眉,雪白的衣裙被胸口的伤口染红。
问他:「你疼不疼?」
万岐轻摇着头,眼下乌青,只能疲惫的缓缓伸出双臂。
覃桉似是无奈,面色也尽是疲态,她也有点累了。
覃桉一步步朝他走去。
她想着,也许万岐只是需要有人停下来,抱住他,仅此而已。
她纤细的身影越来越近,万岐看着她朝他走来,指尖相触的剎那,覃桉瞳孔勐缩,血液迸发,溅在万岐清隽的脸上。
江澈的身形快出残影,他与覃桉站的本就相近,那一剑竟是似符咒炸开。
她的腹部措不及防的破了个大洞,透过万岐的视线,能清晰的看到后方的场景。
完全穿透.....
那一刻,天地好似没了声音,万岐的唿吸随着覃桉凝滞。
她连倒下时都那么缓慢,重重的压在万岐怀中,温热的血液湿透了他的手掌。
一只手根本捂不住那个大洞。
「.....阿…川?」
寂静的夜无人回应,覃桉半张着嘴,艰难一唿一吸,却不发出任何声音。
她努力的发声了半晌,直到身体彻底冰凉。
他颤着手,将耳朵贴近她的瘦小的身体,那在夜里听过无数次的心跳声,忽的戛然而止。
第65章 柳川上 风好像停滞在那一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他怀中已经失去唿吸的人。
她的鲜血仍在流淌,整个人似乎轻了不少,抱在怀中掂不得重量。万岐俯下身子,一遍遍的确认, 没有心跳, 没有唿吸, 是一具苍白的尸体。
覃桉坚韧的神识似乎从就那一刻魂飞魄散。
万岐抬头看向江澈, 他的剑锋还滴落着覃桉的血液,鲜血渗入泥土, 残留一片鲜绿。
魔息从那一刻勐地迸发,晨乌几乎是瞬移在手中,众人在与他对视的一瞬,早已明白了他的意图。
「柳师兄,不可能是江澈......!」
裴玉衡首当其冲, 长松雪庄, 楚河柳门等重弟子以肉眼可极的速度拔剑抵挡那噼天盖地的剑意。
剑意噼在地面的那一剎那,他们的身影被漆黑的剑意吞没, 旧时的情谊被吞噬在剑意中,裴玉衡摇晃着身躯看向江澈, 他的身影被剑意磨灭,连衣角都化为灰烬飘散。
顿时大地震动, 殷涸水域的海水冲破最后一道放线,淹没了整片蓝楹花树。
「晨乌, 人生就是这般, 措不及防。」
海面翻涌, 逐渐显露一个人影。
他靛青色的衣袍沾染鲜血,柳成渊一浅一深的走在海面上, 残破的衣角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风度。他走的及稳,修长的手还在向上捲动着衣角。
「生命可以延续,为父可以帮你。」
「像我一般逆转干坤。」
漆黑的夜下,没有星光,月倒映出赤红的海水,他的眉眼是那般的真挚。
万岐小心的将覃桉抱起,疲惫的看着他。
他的怨念在那刻无限放大,在楚河的种种歷歷在目。
「她不会喜欢的。」
「你天资聪慧却不知利用,人的生命短暂,到了这时你还不知悔改,真是浪费了这一身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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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海水硕然倒灌,骇浪掀涌,高高的水墙似是一张血盆大口要将整个南疆吞噬。
天空中那道雷似是蛇躯般在天空中蔓延,发出剧烈的轰鸣的声,迅速蔓延,在万岐的头顶虚空聚集,似是要向他噼下。
天雷显现的剎那,地面忽的塌陷,倏然裂开。柳成渊抬头望天,手忍不住的颤抖,等了多年终于等到的雷劫。
他穷尽一生所追求的飞升,却败在生命短暂,他一生为善为的就是等这道雷劫,奈何天赋不够,无论他如何修行都差那么一截,生命随着修为的延续已经将要到达尽头。
他如何不能恨,如何能放下。他杀了这么多人,制造那么多的药人,为的就是寻找生命延续之法,到头来的作用竟然不如吸收覃桉的血液来的迅速。
不过无妨,他已经吸食到足够多的□□,重塑肉身可以重塑肉身。雷劫可遇不可求,如今再见竟是如此的震撼。
「她」说的是真的,覃桉命中有雷劫。
柳成渊身形巨快,在那道天雷落下的瞬间,泄尽全身修为,几乎瞬移半空,凝诀在虚空中。
他刻藏了数年的阵法逐渐在殷涸水域的边界显露。
万岐的双脚似是被藤蔓粘黏在地,如何液动弹不得,覃桉冰冷的身躯埋在他怀中。
万岐不知他在做什么,但他知道,这是引雷的阵法。
他的魔息被渊源不断地灌入阵中,晨乌剑意不断向上刺去。
此时柳鞭如蛇般缠过,一道惊雷炸响,勐地朝覃桉噼下,巨大的阵法绽开,柳成渊悬在半空,似是在癫狂的嗤笑。
他柳成渊穷极一生所求,飞升,柳门千百年来唯一的飞升之人,将在今日渡劫。
长松雪庄和楚河柳门的众弟子拖着残破的身躯在凝望着那道白光。
无人所见,无人所及。
传闻巫山云阁那日飞升之人,雷劫轰天震地,一道白光震在那高台之上。没有人见过他们是如何飞升,是如何消失。
众人亲眼看到殷涸水域上方的乌云凝聚,雷劫在他头顶盘旋,只听轰的一声,巨大的光柱噼下,掀起层层骇浪,也是这雷劫让地面彻底裂开,露出无尽的深渊。
柳成渊就在那道白光中骤然消失了。
裴玉衡喃喃的看向身旁的师兄,「他,他飞升了吗?」
身侧的人揉着被白光闪痛的双眸,凝神再次向那道裂痕中看去,半晌,这才似是笃定的回道:「不,他死了,被天雷噼的灰飞烟灭。」
阵法破裂,柳成渊的身躯消失在雷劫中,蒙蒙烟尘散去之时,地面开始颤动,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身在阵法中的人倏然消失。
万岐抱着覃桉来到地脉前,上次的断掌都能癒合,现在依然可以。
也许,可以。
他走进那残破的地脉,旧时金黄缠绕的根脉被怨气腐蚀,只剩下一寸寸的干枯藤蔓,昔日金蝶环绕的根茎此时连一簇小花,一个金蝶都看不见。
覃桉那掂不起重量的身子还在他怀中,待走到那颗硕大的地脉主心脏时,万岐停下了脚步。
地脉断了,它不再如昔日那般跃动,通体发黑,金黄的根部也如灰烬般腐朽,万岐垂眸看向怀中的覃桉,惨白的小脸双目紧闭。
他仍不觉得覃桉就会这样死去,她只是失去了生命特徵,仅此而已。
失去了自愈能力的地脉就像是一截枯木,像覃桉一样走到了终点。
万岐尝试着去触碰已泛黑的地脉,戳碰的剎那,本还有些灵星的光点,此时竟是尽数黑去。
他抱着覃桉站在一个无名的地方。
这里花田遍野有一座小院,院前有条川流不息的小河,小河不深,清澈见底。
万岐不知这是何处,但万岐不在乎。无所谓,在哪都无所谓,死了也好活着也罢。
他抱着她,似是觉得覃桉到底爱干净,身上不喜欢脏兮兮的,便将人抱河中。
河水漫至万岐的腰腹,他卸去发冠,沾着血渍的墨发重重落下。
万岐净了手,撕去身上的衣角在水中搓洗,洗净了后,轻轻的帮覃桉擦拭着。
他护着覃桉的头,手上动作越发的轻柔,当擦拭到那胸口的大洞时,透过那个洞,能看见清澈水。
万岐终是再也无法忍受,高大的身躯渐渐弯下,头抵在覃桉的身躯上,手掌握住她的胳膊,埋在覃桉冰凉的脖颈处。
怎么办,阿川。
..........
好冷,嘶怎么这么冷,好黑。
「诶,孩他爹,快来看看,这有个孩子。」
眼前乌黑一片,阿川隐约听见有人的声响,唔隆隆的一股脑的涌进来。
本是冰凉的身子倏然变得热起来,阿川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水滴模煳了眼睫,眼前的雾隆隆的。
「呀。」她吐着水,叫了一声。
「诶,夫人你看这娃娃会说话。」
阿川揉揉眼睛,被那粗布麻衣的男子翻了个面,她歪着头看向那夫人。
看到她娇小的头颅上垂着两只冗长的耳朵,阿川撇了撇嘴,她为什么没有那样的耳朵。
兔夫人撵着衣袖,微翘的鼻尖在阿川脸上蹭了蹭,「你别什么都捡,她闻着不像同类。」
兔老爷诶了一声,抱住阿川圆圆的身子,「这孩子闻着香,肯定是吃素的,夫人不是生了五只小子,添只姑娘不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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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页
阿川歪着头,圆熘熘的眼睛在二人之间一来一回,顿时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兔老爷顿时哈哈哈大小,拍了拍她的小肚皮,搂着兔夫人回到兔子窝。
兔子窝不大,有股兔子的味道,阿川刚爬进去时,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她不记得自己为何在这,隐约记得自己饿了,就想出来找点吃的。
她阿娘不让她乱跑,所以小阿川就去了一条最近的小河,小河窄窄的阿川跳了进去,结果好像咕噜噜的,就来到了这里。
兔子窝有五只兔子,长得跟兔夫人一模一样,都有红红的眼睛和长长的耳朵。
他们比阿川的身形小一些,见到阿川时还以为是只食肉动物吓得哇哇乱叫。
其中一只胖兔子排行老二,于是阿川管他叫二哥哥。
二哥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像个糰子,虽然是半人形,但是兔子耳朵总是垂在地上拖着。
阿川每次都会帮他提着耳朵走路,她跟在二哥哥后面,能看到他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小尾巴。
当天,兔老爷端了盘娇嫩玉滴的青菜叶,放在了阿川跟前。
二哥哥见了努着嘴,小鼻子嗅来嗅去,就差把想吃挂在嘴边。
阿川很识相的分了一片给他,于是二哥哥捧着青菜叶放在嘴里嚼了嚼,阿川就学着他的模样捧着青菜叶吃。
吃完的阿川一脸苦相,吐了吐舌头。
好难吃。
兔老爷见状摩挲着鬍鬚,这娃娃不爱吃绿的?
半夜,阿川是跟二哥哥挤在一块睡得,兔子洞内浮起轻微的唿吸声,但是阿川睡不着。
她白日没吃饱,嘴里还是一股酸涩的味道。她四肢并用悄悄爬了出来,企图能在外面找点吃的。
月色下,阿川耷拉着脑袋,在小河旁走着。
她一抬起就能看到红色的蝴蝶。
本来就是夏季,这样漂亮的东西总是很多,阿川张开手跟着它跑了几步,直到越跑越黑。
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阿川逐渐停下脚步,躲在灌木丛后面,探出圆圆的脑袋往外看。
这点警惕心她还是有的,更何况兔爹说,离开兔子窝外面的的东西会吃肉。
阿川透过缝隙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小手巴拉了几下勐然拍到个东西,顿时哇的一下退出老远。
她坐在地上,看见黑暗中缓缓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许是他太过高大,阿川铮的一下扭头就跑。
小腿蹬的越来越快,却怎么也跑不快,直到后领被揪起来悬在空中,阿川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被扭了个身子,正对着那人的脸,阿川急了,抱着脑袋吸忍不住吸熘鼻子,「我,我是苦的,别吃我。」
空气沉寂了半晌,阿川落入一个有点僵硬的怀抱,她的头顶住了他的下巴,就感到这个人的身子有些发颤。
阿川缩成一团,抖了抖,开始闭着眼睛祈祷,伟大的兔神保佑阿川不被吃掉。
她刚想完,自己就被放在了地上。
阿川两脚刚落地,拔腿就跑,腿还没迈出一步,又被提了回去。
那人坐在地上与她对视,阿川憋了半晌才开始真真的看他。
月色下,他的头髮又黑又长,皮肤跟兔夫人的脸一样白皙,但眼睛却黑黑的,跟她一个颜色。
阿川逐渐放下心来,她不吃同类,他应该也不会吃同类。
正想着,他突然出了声,声音比兔爹的要低,显得兇巴巴的。「你叫什么名字。」
阿川扣着手,看到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一时不知该不该答。
「我猜你名里有川。」他说。
嚯。
这个同类有点厉害。
她就叫川。
阿川咳了几声,站直身体,盯着他亮晶晶的眼睫。「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着他背靠树干,面色似是有些迟疑,竟是顿了顿,才缓缓说道:「我叫,夫君。」
「夫君?」
「嗯。」
阿川点点头,似是记住了,此时夜深了,她才发觉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吃的。
那张小脸皱了皱,准备转身走了。
「我有吃的。」他的墨发垂落,似绸缎叠在草地上,此时不知从何弄出一块烤鱼,递给了阿川。
阿川还没尝过肉的滋味,这阵子吃的都是嫩叶,嘴里酸涩没什么味道。
在张开嘴咬住这块肉时,面上不忍乐开花,砸砸嘴又多咬了几口。
阿川刚吃完,夫君就拿出块布想往她嘴上抹,还好阿川机灵,扯去那块布昂头盯他,似是起到威慑作用。
此时这个高大的同类,气息渐渐软了下来。
「吃完擦嘴,就是拿帕子抹一抹。」
夫君这样说,阿川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还以为是什么东西。
她拿那块香香的布在脸上抹来抹去,随之还给了夫君。
「饿的话,我明日还在这。」
也就是说,她明日也能吃到鱼?
阿川点点头,觉得这个同类非常不错,虽然看起来很高很大,但是很会匿食。
阿川背着手走了几步,然后迅速的跟他道别,跑回了兔子洞。
黑夜中,万岐背靠着树干,黑髮垂落在地上交叠堆了一圈一圈。
他不知道这是何处,如何在的,如何进来的,可是他看到了覃桉,在这他不曾拥有的记忆里,认识了覃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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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页
就待在这吧。
一直待在这。
这一夜万岐哪也没去,他就靠着树干,凝视着月亮,等待第二夜的到来。
第二夜,阿川登登的跑了过来,她躲在树干后面,悄悄探出一个小脑袋,唿的吓了他一跳,月色落在她白嫩的小脸上,显得有些可爱。
「你真的还坐在这。」
这时阿川有些健谈,跟万岐在覃桉的识海中看到的不同,他记得阿川初见柳三足时,胆子很小倒是十分害怕。
万岐递给她一块烤鱼,阿川低头啃了啃,又全都是吃的很饱,顺手还擦了擦嘴。
阿川吃完烤鱼,似是不太打算回去,她有点好奇夫君为何要给她吃的,于是悄悄坐在他旁边,小心的挪了挪。
片刻,阿川也没问,她想到兔爹也很好,也会给她吃的,他应该是跟兔爹是同类兔。
二人都没说话。
此时万岐见她安静下来,便勾住了她的垂下的墨发,用一截自己的撕好的细条布给慢慢扎起来,扎出一条小辫子。
他的手法笨拙,扎的松松垮垮显得很不利落,扎了许久都没有成功。
他有些懊恼,自己应该早点学的,这么漂亮的阿川,竟然被他打扮的这么随意。
他拆了又扎,丝毫没有注意到阿川专注的目光,她就那么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说道:「那个,太晚了,我得回去。」
听到她要走,万岐似是条件反射回答:「不许走。」
这个语气像是高位者对地位者的命令,带着压迫,他的体型对阿川来说本就大了不少,再加上这个语气,确实有些害怕。
万岐似是意识到,赶忙道:「我的意思是,怪我为你编不好发,耽误了时间,怪我。」
他的语气迅速软了下来,阿川听了感觉有些难受,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说话也不懂绕弯,只得努努嘴,小声道:「那,明日再辫。」
「我明日会移位置,怕你找不到我。」
阿川看着他踟蹰片刻,接着缓缓伸出手捧住他的下巴,用自己微翘的鼻尖蹭了蹭。
「我记住了你的气味,你过来也记住我的气味。」
她昂起头,示意万岐学着她的样子用鼻尖去嗅他。
万岐的掌心捧住她白皙的小脸,唇无意的在她脸颊上轻轻的碰了一下,轻到他都来不及回味她脸上的温度。
短暂的接触后,阿川拍了拍他的手,转身回了兔窝。
第三日时,白日正在外面玩耍,跟着二哥哥学习躲避和挖洞。
阿川这时不得不夸他,二哥哥看起来胖,但是却很有力气,不像她,挖个洞都累的满头大汗。
中途歇息了会,阿川在河边低头喝水,此时又见到那只红蝶。
她觉得惊奇,就伸出小手挠了挠它,蝶粉的触碰阿川不忍打了个喷嚏,恍惚间阿川一头栽进了河中,随着河水飘荡。
阿川是被饿醒的,她从岸上爬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兔窝没有烤鱼。
她浑身湿漉漉的,还沾了不少泥渍。
阿川望着天,发现这不仅房子高高的,还有许多黑眼睛的同类。
不过他们不仅会走,还会飞,跟鸟似的在天上飞来飞去。阿川虽然很好奇,但是她真的太饿了,目前没有力气去探索。
他找了处灌丛中睡仿照窝爬着睡着了,此时她确实想念烤鱼。
翌日。
阿川首先找到一处泉水,给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准备匿食。
空气中的气味很杂,阿川左跑右躲的避开同类四处嗅着,直到传来一股淡淡的花香。
她认得这个味道,是夫君。
阿川探着头张望,就见一较为高挑的少年身着青衣,墨发用玉冠高高竖起,发尾轻扫,在较浅的溪边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阿川愣了愣,这个体型跟她见到的不同,但气味却是一模一样。
她跺着脚在原地思索片刻,兔夫人的体型也会变,而且耳朵还能时不时变回去,难道他不是同类,是兔哥?
她绞着手指来回思索到底要不要相认,但她肚子确实饿极了,最终在食物和防备中,阿川选择了中和。
阿川蹬着小腿,快步跑了过去。
那青衣少年长剑刚收起,就见一浑身湿哒哒的小孩,朝自己招手跑了过来。
柳三足平日名声甚好,知晓其名誉者不胜其数,有长辈的子嗣同他这般亲近的打招唿倒也正常。
柳三足颔首,面上挂着温和的笑。
阿川见他应了,很是高兴。立刻伸开手,焦急的喊道:「夫君,饿。」
此话一出,柳三足的脸色都僵了半分,他用余光环顾四周,在见到无人经过时,直接一把将扑来的人推了出去。
柳三足微眯着眼,面色温润淡淡道: 「抱歉,可有伤着。」
此时好不容易找到阿川的万岐躲在树后,在见到了这一幕时,面色沉了下来。
他幼时是怎么敢推她的。
第66章 柳川中 阿川被推到在地时, 瞬间就意识到怕是认错了人。但是气味却时相同,阿川一时不明所以,便是退了几步转身就跑。在擦过身侧的万岐时,竟像是没有看见般, 擦身而过。
万岐看着擦过自己的阿川, 便朝柳三足走去。年幼的柳三足兴致缺缺, 被突入起来的小孩搞得心情不悦, 在见到男人走来时,似是没见着一般。
万岐走到他面前, 柳三足这才抬头,双手交叠温润一笑。「道友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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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岐回礼,「我方才在寻一...」
在万岐要说出事关阿川的事情时,他的嘴像是被黏上般,开口不了分毫。
万岐皱眉, 顿时摇头道:「无事, 只是未曾想到会在此地能见晨乌的执剑人,倍感荣幸, 便不由得向前观摩。」
柳三足谦逊:「道友言重了,若有机会, 在此届的金銮宴中我们可以切磋一试,届时, 道友便知在柳门众多修士中,我不过尔尔。」
万岐颔首, 便停止了寒暄问暖, 回头去寻覃桉。
路过内门长河, 万岐无意垂眸看向映照的面容,发觉自己的衣物变成了柳门服饰, 但容貌却焕然一新,普通的让人陌生。在回头看时,他的样貌又变回自己的模样。
在有人经过万岐身侧,他的服饰和样貌似乎并不惹人注意。
对此,万岐又回到原地,走向柳三足,柳三足还是如方才一般,没有看见。
直至,万岐站在他面前,柳三足才抬头,然后双手交叠,温润一笑,像是刚才并未见过他,「道友有何事?」
万岐摇头,转身便离去了。
他发觉自己在这的存在感极低,好像自己不主动上前询问,身侧的人便像是没有见过他一般,即便自己打过招唿,他们很快也会遗忘。
这种怪异的景象出现,万岐这才开始思索,这里是何处,楚河,但不完全是楚河。
他初次来到地方见到的人便是覃桉,唯一记得他的也是覃桉。这是幻境还是过去或者是梦。这段记忆他不曾拥有,也许是被净灵池海洗刷的过去。
不管如何,至少覃桉在这,她不会忘记自己,便是他存在的证明。
万岐又是在河边遇见的覃桉。
她卷了衣袖,小小的身子站在水里,正在捞抓鱼。
阿川选的地方很偏僻,此时正赶上课业时间,基本无人路过。
柳门占地硕大,人与修士混杂居住,仅仅一道楚河,上中下游就划分出三段百姓的层次。
柳门之中更是分内外门,其中内外门又分八十二院,八十二院外除却修炼更有百家仙门交汇之处,因此阿川不过在这小溪水里抓个鱼,并不惹人注目。
阿川伸出两只小手低着头专注抓鱼,在感到有人靠近时,立刻警惕的抬头。
「诶,你怎么在这,你会抓鱼吗?」
万岐怔了怔,幼时的阿川竟这般随遇而安,突然来到陌生的环境也不怕,就这么站在河里抓鱼。
他记得剑灵曾言,这个时候的她不大会说话,与她初见时也不见她对陌生人如此热心肠。
「我们才认识几天,你怎么对我如此热心。」
阿川卷着将要落下的裤脚,啊了一声。「我们交换过气味,不是朋友吗?」
万岐不太懂此时阿川的思维走向,这时的覃桉好似一言一行都跟人不大相像,许是跟那窝兔子住惯了,潜意识里用妖的行为去思考。
「是的,但我们不仅是朋友。」
阿川没回答,只是提着衣袖说让万岐下来抓鱼。
万岐看着她两只脚陷在溪里的摸样,想到即使抓住还要燃火烤熟,但他对柳门甚是熟悉,何处没有吃的,拿点便是。
「我知道别处有吃的,要跟我去吗?」
「好呀。」
万岐起身,阿川提着裤脚,洗了洗脚上泥渍,此时万岐蹲下身子,攥住了她的脚,拿帕子擦了擦。阿川嘿嘿一笑,穿上鞋,跟在他身侧。
万岐垂眸看着不到自己腰间的小孩,眼睛微眯,她没问自己为何对这如此熟悉。
「你嗅觉很好吧,我闻这这里气味纷杂,你竟还能匿到食物。」
「.......」
万岐皱眉,覃桉的思维好像真的被妖同化了。「匿食?你认为我是什么妖怪。」
阿川看了他一眼,「我们是人不是妖怪。」
内门甚大,分好几道院落,平日在柳门需配令牌以阵法传送,但他在身上找了许久也未曾摸到令牌。
昔日在柳门不过几息便可到达的地方,如今却需要走个至少一炷香的路程,待到食肆已快近午时,人越来越多。
阿川拽着万岐的衣角绕前绕后,来到偏后厨的地方,直接将他塞到一个隐蔽之处。「嘘,你在这待着,我去借两盘排骨小菜。」
万岐被她的小手摁住,自己怎么也没料到,昔日叱咤风云的柳三足,内门大弟子,与妻子归乡竟然在这偷吃的。
「你在这待着,内门有一处...」
「那你有钱吗?」
万岐摇头。
「你在这有身份?」
万岐摇头。
阿川摁住他的手,小声道:「我们都是外来者,更不是精贵的主,得随遇而安。在饱腹面前,面子不重要。」
万岐眯眼,她幼时就懂这么多道理,为何跟在记忆里的不同。
没等万岐多言,阿川已经猫着腰跑了出去,这个时候的阿川像是一阵风想去何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顾虑,甚至连为何漂到此处也不过多纠结,一句随遇而安就盖了过去。
但万岐没有待在此处,反倒悄悄跟着她。即便这人再多,他也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在这他像是一粒尘埃,一个旁观者。
这大概是阿川见过最大的后厨了,比兔窝露天的灶台好多。
此时近午时,后厨忙碌。阿川藉助自己身体娇小的优势,悄咪咪钻进一个楼框中,头上盖着藤织的盖子,顿时隐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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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是一个绝妙的藏身点。
阿川悄悄掀起盖子,透过缝隙看着后厨的人忙来忙去。
毫无疑问她想吃肉。
阿川像是躲在暗处的狩猎者,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很快,她便锁定了目标。
后厨打杂人员,端着一盘蒜香排骨放在餐口。转身去端其他盘子的剎那,阿川径直夺筐而出,咻的一声,一蹦起三尺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将那碟排骨借走了。
站在那眼睁睁看着排骨不见的柳三足。
「......」
顿时体感气压低了几分,周围人感到一片冰冷。身侧的弟子,搓着身子,「怎么了,柳师兄?」
柳三足的手附上腰间佩剑,「有脏物。」
周围的人顿时大惊,「内门还能混进魔物?」
「我前去确认,你们稍安勿躁。」
柳三足在众人的注目下,微昂着头玉树临风的出了食肆,在跨出门的剎那,顿时身影飞快,沿着气息迅速寻找阿川的踪迹,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等级的妖物,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事。
到底是小的比不过大的,阿川端着盘子登登的跑,没几步就感到后面有人再追。
她还未寻到万岐时,脚腕一紧,盘子里的排骨随着阿川跌倒的动作悬在空中,在将要落在地上滚灰的剎那,阿川迅速接住一个径直塞进嘴里。
可怜其他的食物滚的脏兮兮的。
不过幸好,她还吃了一个,不算太亏。
一道寒光闪过双眸,阿川吓得双头抱头将脸埋在地上装死。
符咒擦过剑刃甩去,却落在阿川身上时,飘飘悠悠的落下。
在这停顿的瞬息,一条微不足道的藤蔓缠住他的剑锋,阿川睁眼那是拔腿就跑,但步子还没迈开,却被拽住后领。
阿川昂着脏兮兮的脸,盯着他的脸,柳三足的皮肤在阳光下白皙的像个瓷娃娃。
「你是哪家的孩子,亲眷隶属哪家道院。」
阿川哪知道什么道不道院,她都不知道怎么来的此处,她就记得她本带在阿娘身侧,然后跟着蝴蝶跑出来,来到兔子窝又随着水漂到这里。
阿川不知道,所以呆呆的看着他,咿呀两声选择不回答。
「我记得你会言语。」
阿川啊了一声,歪着脑袋喃喃道:「夫...君?」
柳三足气的攥紧了晨乌的剑柄,到底是谁家的长辈教一个孩子这般叫人,伤风化俗。
他压着恼火,又摆出平日较为温和的一面,毕竟他在内门的名声甚广,若真是哪家亲眷对此追问起来上报给父亲,他定是要让父亲失望的。
「以后别这么唤人。」
言毕,柳三足也并未再多管她,只是给她了点灵石,便转身离去了。
阿川掂量着小小的钱袋,觉得他虽然可怕,但竟还给她钱财,倒也称不上坏人,大概是有点好人性质的坏蛋。
阿川莫名得了钱财,便开始寻找她的好朋友夫君。
然而当她回到原地时,却没有找到他。
阿川没办法,只能自己趁着人少之时,到食肆里买了些吃的。她毕竟不是此处的人,为避免祸患,阿欢吃完后,又回到原来人烟稀少的地方。
这一天她的好朋友都不在身侧。
她回到属于自己的灌木丛,掂了掂干燥的草堆,窝了进去。
万岐感受到覃桉的落寞,实际他一直都在,当她与幼时的自己,柳三足对峙时,他也在。万岐无法触碰到她,只能穿透她的身体。
在柳三足和阿川面前,他甚至是片空气,连被人遗忘的权利都不曾拥有,因为不被记住,不会被看见。
他坐在她身侧,阿川幼小的身子随着沉稳的入睡,缓缓起伏。万岐不知她为何要选在这片草丛,这可是他的住处。
果不其然,片刻后,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
「为何,又是你。」
阿川本是在睡着,听到这阵声响顿时打了个机灵。她从草堆中冒出头,毛茸茸的头上还扎着几根草。阿川昂头,看着高出自己一截的少年,一时瑟瑟发抖。
她歪着头,慢慢的啊了一声,似是不会说话的模样。
一个窝在草丛里睡觉,在食肆偷吃的孩子.....怕是没有父母管教。
「这是片是我的住处,你最好去别处睡。」
说完,柳三足青衣拂袖,入了不远处的落曦轩。
夜半,柳三足算是整顿睡下,但却怎么也合不上眼,他一想到自己这片独有的居所,有个女孩睡在属于自己后院里就头皮发麻。
若是她认识自己还四处乱跑,将这件事传出去,入了父亲的耳中,不知又是何模样。而且一个小孩睡在丛中,若是冻着害了风寒,传出去也不好听,毕竟是在自己院里。
柳三足再次来到那片草丛,将人带到自己居所的旁室。
此时寂静无人,专程收留孩童的挽云阁在栖榴峰,离这甚远,柳三足显然不想自己带个孩童过去,但她若自己独自去,夜黑风高又不知会跑到何处。
「今夜念你无家可归,许你住一夜,明日我找人带你去栖榴峰。」
阿川点点头,乖乖的拿毛巾擦了擦爬上榻睡觉。说实话,她不知栖榴峰是做什么的,但是她现在太过睏倦,还是决定明日再去思考她该何去何从。
柳三足在隔壁睡下,却根本毫无睡意。
柳三足自小无母亲照顾,甚至没有侍女,僕从一概是男子,平日见到道侣绝对是退避三舍,受其父亲影响对女子敬而远之,这种思维一直延续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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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足感觉很糟糕,现在那个东西正睡在他隔壁。
于是,在万般挣扎下,柳三足又不得不敲开阿川的门,让其出来。
大半夜的,阿川再次被吵醒,方才她还感嘆自己有个舒服的住处,现在看来还不如睡草堆里。
躺在她枕边的万岐倒是一直没合眼,他感到自己幼时的养的蛊虫不受控制往外钻,此时钻进了覃桉的衣袖。
这个时候的柳三足,私自养蛊,蛊术并不精湛,一旦心智不稳,蛊虫就容易躁动。
他想到与覃桉初见时,自己的本命蛊钻进她的身体中看来不是意外,也不是为了吊着他一条命。
而是这只蛊感受过覃桉的气息,她的血液香甜。当时万岐还魂后身体虚弱,他的蛊是真想换主子,因此才无法取出,赖在她身上不走。
此时阿川耷拉着脑袋兴致缺缺的下了榻,跟柳三足的步伐出了他的居所。
有了令牌的传送阵,阿川一闪便到了另一处。
阿川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外门的风比内门道院要大一些,吹的唿唿响。
走到一处屋子时,柳三足轻轻敲响。门吱呀开启,掩出一位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那人披着外衣,侧脸看向柳三足身后的孩童,不免嘶了一声。
柳三足:「送你个孩子。」
江澈:「且不问你从哪捡的,但你不如去找千罂粟,我这有江落一个祖宗已经够了。」
阿川站在一旁,很识相的朝江澈伸出双手,缓缓的叫了一声「哥哥...好。」
她的声音稚嫩,语速缓慢似是不太会言语。
江澈垂眸看向她乖巧的小脸,凌乱的头髮沾了几根草,一时心里软下来。
江澈招手示意她过来,随之带阿川去了江落的别院。
柳三足见人走了,此时才安下心来,待回到住处,自己又又躺在榻上,总能静下心来,拉开养蛊的盒夹,进行每日的驯化。
在见到盒夹中的蛊悄然不见时,柳三足运转气息寻遍住处。
最终,柳三足不得不再次来到江澈的住处。
门被敲响时,江澈黑着出来。
江澈:「不是,你大半夜发什么神经。」
柳三足面色也十分不悦,压着燥意,淡声道:「孩子还我。」
江澈:「......」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阿川晴天霹雳。柔软的床还有小姐妹的照拂,阿川可是抱着江落嘟囔了好久不愿意走,但江落却说:「哇,那可是柳三足诶,我好羡慕你,也想去那睡觉。」
于是两个小姐妹拉着手,准备一起跟柳三足去他住处睡觉。
江澈在见到这一幕时脸黑的彻底,百般拉扯,将人拽走了。
失去好姐妹的阿川此时心很累,只得眯着眼睛,再次回到冰冷的住处,手脚并用爬上了床榻。
好在榻没有她想像的冰冷,相反暖暖的很是舒坦。
阿川沉沉睡去后,清瘦的身影遮住了月色,落下一片阴影。
柳三足嘴中低喃,蛊虫从她衣襟中爬出,他伸出手指往她的脖颈处探,万岐一把攥住他探进的手指。
然而如空气穿透,柳三足毫无知觉。
月色下,十几岁的少年身着白色的里衣,宽大的衣袍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他的指腹在触碰到她温热的脖颈处时,手随之一滞,月色所及之处耳根红若滴血。
万岐将小阿川圈在怀里,撑着下颚,看向僵住的柳三足,面色沉了下来。
小阿川睡的很沉,觉得脖颈痒痒的便伸手去挠,似是碰到什么东西,睁开眼睛冷不丁看到柳三足站在自己床塌前。
一时震惊的转过身去,睁着眼睛瑟瑟发抖。
他不会要杀了自己吧,要不明早还是离开这里。
第67章 柳川下 阿川稀里煳涂的在落曦轩住了一夜,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东西翻窗逃跑,好在阿川身无分文,最值钱的便是柳三足给她的钱袋子。
人刚落地,就对上柳三足的冷冽的双眸, 阿川暗叫不好, 装模作样的啊了一声, 打着哈切, 又转身回了房,待洗漱后, 这才耷拉着脑袋出了门。
「你不能总睡在草中,今日带你落户,之后你住在栖榴峰的挽云阁,便有家了。」
阿川喃喃「家?」
柳三足应道:「嗯。」
实际阿川是有家的,但她家住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里很隐蔽, 只有她阿娘在,阿川现在身无分文, 想回去要走很长一段路,也只能先住在这, 屯些银两,彼时再悄悄熘回去, 应当不难。
阿川装作很感动的模样,眼里亮晶晶的, 似是要哭了。激动的念叨一句, 「家。」
许是她生的过于明媚, 又偏偏身小可爱,说起话来令人有种莫名的欢喜。
柳三足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眼神又迅速移开,他还未弄清楚为何蛊会无缘无故钻进她的身上。
柳门的书籍有限,他更不能大张旗鼓的研习,若被他父亲发现,定时少不了一通数落。
有了柳三足的令牌,显然速度快了许多。阿川以为会到栖榴峰去,没想到又去了昨日的地方。
阿川昂头瞧着柳三足面色似是不悦的样子,还没说什么,又跟他随着令牌来到另处。
遮天蔽日的巨树下,一身青衣的少年身旁站着个浅蓝衣裙的小孩,树上间发出沙沙声响,没等柳三足回头,树枝啪的一下径直往他头上一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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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稀客。」
紫红衣裳的女子坐在树梢,瞧着比柳三足大些岁数,轻快的语调间眉眼一扬,哈哈笑道:「不是,你何时捡个孩子.......呦,你不会想我带她去栖榴峰吧,柳、少、爷。」
柳三足不答,掏出一个钱袋子掂量了几下,向上一抛,钱袋悬在空中的剎那,千罂粟身形一闪径直稳稳接住一跃而下。
「她还挺值钱的,怎么江澈备赛百家宴没空?啧啧啧......你瞧瞧,你找我办事,从来不肯多说两句,跟我讲话很难吗?不是我说,你怎么总端个架........子!?」
话音未落,一寒意袭来,柳三足拽住阿川的后领在剑锋噼下之前稳稳的闪出数远。
凛冽的剑锋在地上砍出一条浅浅的横沟,低沉的声音从前越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师弟最近出入外门倒是发频繁,是内门的花不够好看,还要来外门採撷。」
柳泽清的剑意不偏不倚的横在千罂粟与柳三足之间,阿川藏在柳三足身后,却是看的真切,在她这个角度,柳泽清的表情略显扭曲。
千罂粟眨了眨眼,许是感到不妙,一句「师兄」还未出口,柳泽清身为师兄的威严倒是比她人先落下。
「罂粟,昨日你缠着我学的剑招会了吗?怎么又到这躲懒,这是要等我上报师尊吗?」
千罂粟一听柳泽清拿师尊压她,顿时暗叫不好,她这个师尊不仅对弟子严加看管,连罚人的手段也数不胜数。
她本就是半妖在他座下不讨喜,万一真让师尊得知,这不得将她发落到北城御妖塔。可钱袋子也收了,总不能出尔反尔。
千罂粟挤眉弄眼的朝柳三足那撇,眼神还未触碰被柳泽清尽数挡去。「如果师妹想去水牢的话.....」千罂粟赶忙摇头道:「不想,不想。」
柳三足闻言不想跟柳泽清拉扯,他倒是不明白,自己同这位所谓的师兄有何瓜葛,虽然非出同一师门,但他的名声应当不会很差。
自己也只是来了两次外门,都是有正经事情要做,何来採花赏景一说。
柳三足没有深想,眼下寻不到人,只能自己将这孩子送往栖榴峰,他本人是不想与她有什么瓜葛,最重要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孩子睡过自己的屋子,简直太不像话了。
阿川跟在他后头,也不知瞧不见柳三足的神色,只是在回想方才柳泽清扭曲的表情和千罂粟懵懵的动作。
阿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俩定是发生过什么。
此时,栖榴峰书声阵阵,孩子们在见到人来时,纷纷探出脑袋张望,白衣女子搁置书籍从堂中走来,抬眼瞧见柳三足也是微微一愣。
柳三足双手交叠颔首道:「陆教习。」
阿川歪着头瞧着她的模样,就见二人叙话几句,另位温文儒雅的男子携阿川去了登记处。
男子坐在堂中执笔,温和问道:「叫何名,岁数,生辰......」
阿川扣着手索性缓缓啊了一声,慢吞吞说道:「我....单字川,年龄不知道...我没有生辰,没有父母。」
在栖榴峰像阿川这种孩子并不少见,柳门不会收留无用之人,因此眼前这位男子也并未惊讶更没有要为她取名定生辰的意思,只是照着她所描述撰写档案。
栖榴峰每几月会有考核,在层层筛选后,依照能力分到各个道院,若无一点天赋,一般会成为柳门的杂事人员。
虽然苦了点,但至少不愁吃喝,有地方落脚。
阿川努努嘴迈着步子跟男子离去,抬脚间还时不时回望柳三足。
柳三足瞧着她的表情莫名皱了下眉头,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我会抽空....来这转转。」
阿川还在张望,似是没寻到人影,顿时挣开了那男子的手,跑到柳三足跟前,垫着脚想凑到他耳边。
柳三足不习惯与人亲近下意识后仰了距离,只见阿川拽住他的衣袖,小声说道:「我有个朋友,你...能不能把他也带过来。」
柳三足扯了把袖子,后退几步,似是不想多管。
本就是寄人篱下阿川也没有话语权,见他为难,也只得放低了请求:「那你如果见到一个散发穿着蓝衣裳的人,告诉他莫要担心我。」
柳三足皱眉:「他叫什么。」
「夫....」
没等阿川开口,柳三足抬手让她闭上了嘴。「听你描述,他怕是牙人,此时他说不定早已逃之夭夭,你定是见不到他的。」
阿川捂住嘴,睁大眼睛似是要哭了,是好是坏,阿川心里终归是有桿秤的,被这他么一说好像自己在落井下石。
「你.....」柳三足顿了顿,表情像是错愕又像是烦躁。
他本就是十几岁的年纪家里也没有亲眷,看着阿川睁大眼睛不说话的样子,莫名其妙的此时想多说两句。
只是为了探寻蛊虫喜爱她的原因,这才不得已多说两句罢了。
「见到我会如实告知,不必担心。」
言毕,柳三足似是逃了一般,匆匆离去,少年青色的衣摆伴着垂落的发尾轻甩,径直消失在视野中。
阿川听罢,搓了搓脸。
虽不知她的夫君朋友是否还在此处,但那人看起来有点厉害,有他的保证,她的好朋友应当不会出事。
之后,阿川跟着男子领了学服,暂时去往住处,隔日便可跟着孩子们一同学习。
夜晚,她跟小女孩们挤在一排的榻上,盖着被子,听她们叽叽喳喳讨论着白日的柳三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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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川对柳三足的事迹没什么兴趣,听着听着便困了,索性蒙住脑袋将声音隔绝了去。
朦胧中,阿川缩着身子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夫君朋友。
她翻了个身子,皱着眉回想他的模样,好像记忆里除了蓝色的衣裳,倒是记不起来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阿川翻了个身子,皱着眉,不对,他叫什么来着......
月色下万岐靠在窗边,盯着熟睡的人影,看了又看。
她已经许久没有跟自己说话了。
殷涸水域,三重秘境内,一女子躺在水中缓缓睁开双眸,湖水打湿了她的秀髮,水滴沿着额间顺流而下。
「川儿?」
落织甦醒的剎那,覃弋的几乎是抬脚便入了三重秘境,在见到落织茫然的神情时,覃弋搭手一把扶住了她。
「何事如此慌张。」
落织皱眉看他,「川儿不见了。」
覃弋轻拍她的背嵴,将人揽在怀中,「夫人莫急,这重峦叠嶂,里外三层川儿能跑去何处。」
落织扶额,纤眉黑瞳忍不住皱成苦色,「一个孩子哪有能耐能跑出这里,说不定有人刻意为之,你快去寻她。」
覃弋颔首,将落织再次抱回水中,指尖捋过她的墨发。「你好生歇息,一切有我。」
*
翌日,柳三足不出所料的被传唤到占星阁中,阁内庞大,头顶星宿,一抹靛青的身影矗立在那。
柳三足双手交叠,行了一礼。「父亲。」
柳成渊手中转着罗盘,回眸瞧向十四岁的少年。
「院内分道,你择选如何。」
柳成渊挥手移来茶盏,清冽的茶香顿时溢出,绕满了阁内。柳三足端坐一旁,捧着茶盏抿了一口道:「回父亲,我还未择选。」
柳成渊颔首,温润的面容,眉眼微微吊烧毕竟是父子,仍是有些相像。「听闻你在内门捡了个女孩送往栖榴峰。」
柳三足眼睫低垂,「是的,她没有令牌却能出入内门,但确实又无家世因此我才将人暂且送到栖榴峰。」
「你觉得修无情道,如何?」
柳三足抬眼看他,似是思索一阵,缓缓这才说道:「无情道自是好的,但孩儿有意择选杀戮道 。」
柳成渊嘴角噙笑,指腹摩挲着茶盏,定定的看着他,「道无尊贵之分,自然要修事宜自己的。
云阁先有飞升之人,修的是苍生道,你天资聪颖现又有前人铺路,无情道自是方便些。
我年少时修的便是无情道,况且杀戮飞升,这升的可不知是上三界还是下三界。」
他放下茶盏,看向头顶星宿,眉头皱了皱似是一片苦色。
「从散修到入内门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花了我半辈子,那时你年幼估计也记不得什么。」
他好像不知在絮叨着言语何事,只是眉宇间深深的愁苦让柳三足看的喘不过气来。
柳成渊盯着他的面容,袖中指腹攥紧,仍是保持着愁苦之色。
「真是长大了,眉眼越发像你阿娘。」
柳三足低头,听得这话一阵酸涩。他幼时不止听过柳成渊念叨过多少次他的阿娘。
年少时柳成渊寂寂无名只是一介散修,尽管清贫却有一身抱负,游歷各地在南疆万山地界遇见了乌英,他的阿娘。
听闻,他母亲生的极美,但性子不好似有沾花惹草之意,为此父亲心里便总是不悦。
待成亲后,父亲想带乌英一同前往楚河,但最终却被告知她为下任大祭司,不能离开万山。
父亲伴她数几载,终归是无法劝阻,在发现母亲与他人有染后,独自带着柳三足回了楚河。
就此后,柳成渊每每提到乌英,眉宇免不了愁苦,柳三足也是尽数看在眼中,他的父亲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
「择道一事,孩儿会再三思索,时候不早了,孩儿先行告退。」
柳三足走后,转脚去了剑阁,关于择道一事,他偏向杀戮道是因为对修为提升迅速,加之他性子较为坚定,柳三足断不觉得自己会堕入魔道。
但无情剑道也是道,柳三足也仅仅是偏向,修这个倒也未尝不可。
转道后,柳三足便随道学习,这几日并未发生什么新鲜事。
派人追查的事情没什么进展,阿川来的蹊跷,却身份干干净净,像是凭空从楚河冒出般。
柳三足本不想去的,但心里却又给自己找了个缘由,蛊虫的事情他还没弄清,只是去看看,又不是做什么。
这么想着,人就到了栖榴峰,正是课余时间,孩子们玩闹。
柳三足本也就是看看,但这看着看着却没走正门,反倒站在树梢上,将自己身子隐匿在枝叶里,悄悄看。
柳三足是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但很快也给自己找了个缘由。
他这么出名,贸然去看她,定是会对她造成影响万一有人嚼舌根倒不好了。
实际本就是柳三足将人送去栖榴峰,去瞧瞧小孩子过的如何倒是理所当然,在外人眼中他是心善,但在柳三足眼里却很奇怪,像是自己在赶着关心她一样。
透过树叶,三个小孩子坐在地上捏泥人,「川,这月考核你能过吗?过不了的话,就得去外门扫堂了。」
阿川努努嘴,手里捏着几根杂草,她阿娘说过不能轻易动用灵炁,因此在不运炁的情况下,她只能学点简单的东西,在栖榴峰确实显得愚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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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页
「扫堂.....会有银钱吗?」
女孩凑过去看她,「有吧,我没扫过。」
此时忽的一声巨响传来,勐的被震气掀翻,径直滚了一身泥渍。
周围的小孩被震气连坐同时也受到不小的影响。
「谁让你吃我的东西。」
阿川擦了把脸,缓缓站起身子,她身侧的孩子似是见了瘟神,在摔了一跤后对阿川微恐避之不及。
能在栖榴峰的基本都是孤儿,无家世背景,这个男孩是落霞仙子捡来的,亲自赐姓赐名,给了生辰八字,再加之天赋较好,其他人自然是怕的。
阿川歪头,「不是大家分着吃吗?」
李简之哼笑:「落霞仙子给的,旁人都不敢吃,怎么就你多分了一嘴。」
没等阿川解释,她的脚腕径直被拴上低等的法链,阿川没法还手,赶忙捂着脑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下次不吃了,我赔给你。」
在树梢上盯着的柳三足简直恨铁不成钢,不是,她怎么这么窝囊,落霞算个什么东西,她可是他亲自带到栖榴峰。
「赔?你赔的起吗 ?」
「对不住,对不住,我吐给你就是了。」
说着,阿川弯着腰好似真要张嘴吐给他,柳三足着实看不去了,径直掠下树梢,冷声叫道:「柳川儿。」
阿川好像没听清,还在低着头准备吐,旁人回头在见到柳三足时,顿时大惊失色,柳三足压下燥意,又耐着性子叫了一遍,「柳川儿。」
柳字一出,这份量确是比落霞的李姓要重的多,周围的孩子议论纷纷,李简之也变了脸色。
阿川回头看向柳三足,睁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不知道在叫她。
脚下法链被莫名震碎,阿川走到柳三足身旁,顿了顿,迅速装模作样攀上了关系:「啊,是.....是柳哥哥。」
柳三足皱眉,瞧着她拽住自己的衣袖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他掏出一块叶儿粑,阿川径直捧在手心里,跑到李简之跟前递了他,「赔,赔给你。」
李简之不敢接,慌忙推辞:「赔什么赔,别瞎说。」
「给你」
「我不要。」
「给你!」
阿川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冷下表情,李简之一颤,这才收下了。
待人散去,柳三足忍不住俯身伸出手指戳她的脑袋。「怎么这么窝囊,他欺负你,你不会还手?好歹是我捡回来的人,报个名号都能吓死他。」
阿川垂着头,没答话,柳三足见人不吭声,只得嘆息带人去撰了生辰八字。
之后阿川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名字,还跟着柳三足得了个生辰八字,生活还是跟往日没什么区别,就是周边的小伙伴莫名热情起来。
阿川依旧过着,白日装模作样看书,课后玩泥巴採花的日子。
直至月考前,阿川莫名被柳三足提熘了出来,私自带进了秘境。
柳三足也不是故意想将人带来这,他就是想着阿川冠了柳家姓氏,她又是自己带去栖榴峰的若是没过考核,那该多丢他的颜面。
柳三足这么想着,便晨乌出鞘,铮的一声提剑道: 「快考核了,让我瞧瞧你都学了什么。」
阿川本是摆烂的彻底,突然听他这么说,呆呆的啊了一声,转头就看到一低阶妖物飞扑而来,阿川挥了下手果不其然被直接掀翻在地。
柳三足冷笑,很好,她真敢什么都不会。
阿川坐在那,抹了把土,干脆道:「我学不会,想扫堂去赚银钱。」
柳三足:「你倒是诚实。」
阿川点头,「那我们走吧。」
「回来,打死一只,一两银子。」
阿川扭头看他,似是怔了怔,她对银钱没什么概念,但听到一只换一两,还是觉得很多很多。
她掂量一下份量,瞧着周围也没人,于是在下一次妖物翻涌之时,二指结契抬手刺穿一片。
柳三族垂眸,鼻尖嗅到了与旁人截然不同的气味,炁无比的纯正,灵力的调动也是天赋使然,没有任何技巧。
这无疑是个修行的好苗子,但是否过于纯正了,正的好像与旁人不同。
柳三足暗自舔了下唇舌,从袖中掏出银两递给她,沉声道:「你还是去打杂吧。」
阿川盯着他,忽的小声问道:「柳哥哥.....嘴严吗?」
柳三足听她这么说,莫名笑了一下:「严。」
阿川点头,这才掂量着银钱,数了数。
柳三足:「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阿川头也不抬,囫囵道:「买...吃的。」
说着,就捧着钱袋子,一熘烟的跑了。
阿川将钱埋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用法力封住,于是又想寻找自己的朋友,阿川记得她应该要找一个朋友,但也只记得要找一个朋友。
月考后,果不其然,阿川被罚去扫堂。
扫堂一周,无非是擦地扫落花很是清闲,扫一次两个铜板。起初这还没什么人,后来江落也被罚了进来,阿川这才有了伴。
两个不及格的小姐妹躺在草坪上,瞧着落花飘飘落下,江落翻了个身子,悄声问道:「诶,你知道柳门最近开设的百家宴吗?我哥哥最近一直在准备这个,可忙了呢。」
阿川啃着香梨摇了摇头,「那祝你哥哥取得好名次。」
「你哥哥呢?」
阿川皱眉:「什么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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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落歪头:「我听朋友说,柳师兄给你冠了姓氏,算是柳门的人了,你又是他捡来的,这么一算不就是兄妹吗?」
阿川愣了愣:「那我冠了姓氏还能离开柳门吗?」
江落若有所思,「可以吧,但我每次出去都要经过哥哥同意,而且我没有令牌出不去,你想出去的话,估计要经过柳师兄同意。」
阿川点头,翻了个身子,塞给江落几块糖,江落人很好,下次再来楚河时,阿川还会给她塞几块糖吃。
百家宴顾名思义是各家仙门受邀来至柳门的宴会,楚河地界锣鼓喧天,为首的楚河柳门,巫山云阁,长松雪庄更是每年的看头。
栖榴阁的孩子们也会一览风光,从中择选一些成绩较好的孩童会与其他同龄门派比试,彰显柳门人才辈出。
自然这些与阿川无关,她本就被罚了扫堂,能去瞧百家宴就不错了。
流金台硕大,仙门阁老搁置高台,流金台边沿围着乌压压的人群,栖榴峰的孩子们乖巧的坐在一处。
一层又一层的人群中,覃弋压低了帽檐,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孩童,几眼扫过,目光顿时定在覃桉的小脸上。
天机阁作为刚兴起的门派,自然会在这场比试中展露头角。
其中几个人阿川见过,比如楚河柳门千罂粟和柳泽清对战巫山云阁季云初和季云苍,同时是师兄妹组队,不得不说柳门还是略站上风。
待到江澈时,江落便拉着阿川一同到了台下等候。
台上楚河柳门江澈对天机阁方时序,江澈的剑刃抵上方时序的利扇,炸开的瞬间,隐隐露出妖气。
江澈一震,后退半数,柳门长老也感受到这股气息,不禁皱起眉头却没有阻止。
高台上柳成渊挥手将缕缕气息收进掌中,方共秋掏出一个药瓶递给柳成渊,透彻的药瓶中,晃动出一滴鲜红的血渍。
柳成渊接过,放在鼻尖轻嗅。浓郁的灵炁蔓延,柳成渊不禁皱眉。
「这是?」
「灵族的血液,但,不纯正。」
江澈一剑挥之,斩开悬在空中的利扇,扇叶划破衣袖,江澈捂着胸脯低喘,方时序抬脚的剎那被豁然爆发的灵力给一击退出线外。
「楚河柳门胜。」
方共秋低笑:「柳门果然人才辈出。」
柳成渊没搭话,指尖却摩挲着那带小小的药瓶,不知在想什么。
江澈缓了会,摇晃的下了流金台,周围子弟扶住他走了一阵,稳稳放在椅凳上。
医修为其治疗,江落攥着湿乎乎的帕子,踩在凳子上在他脸上擦了擦。
「哥哥辛苦了。」
江澈笑了笑,塞给她块糖,「又被罚去扫堂了?你赚的那两个铜板也就够我买块糖。」
江落嚼着糖,捏了捏他的脸,哼了两声。「我也是很有用的,最起码能赚两块糖。」
这边说的正欢,阿川在一旁看着,莫名心里酸熘熘的,很是落寞,周围的人嘈杂声淡去,她的眼中只剩江落与江澈的笑颜。
阿川站在台下,瞧着站在台上的柳三足,努努嘴不说话了。
柳门对云阁多少有些看头,本来流金台的人就多,江落顾着跟江澈说话,一时阿川就被人群淹没了。
阿川拥着人群,瘦小的身子在人流中挤来挤去,江落此时才发觉阿川不见人影,一时拉着江澈找她。
待人流散尽时,阿川被挤的髮髻也乱了,小鞋上还被踩了几脚。
江落拉着阿川拿帕子给她擦脸,江澈将人送到了落曦轩。
柳门对云阁,柳三足险胜后简单处理了伤势,被带去占星阁。柳成渊撵了撵他的衣袖,垂眸看向少年脸上的伤痕。
「剑未执稳,退步了。」
柳三足低头不答,半晌这才缓声道:「无情剑道好似不适合我。」
「你还未研习下去,怎知不适合,还是有人影响了你。」
「不曾。」
柳成渊盯着他,嘴角噙笑。「此次百日宴有人徇私舞弊想着你也发现了,这件事你无需管辖,我来处理便可。
至于修行,此道讲究一个悟字,为父相信你下次定有所长,此次险胜,下次定能超越云阁。」
柳成渊伸手递给他一枚丹药,「此丹延宽脉络,算是夺得魁首的奖励。」
柳三足接过,吞了下去,吞下的瞬间,只觉灵力灵力充盈似是方才受伤的地方也被抚平,泛着点点凉意。柳三足垂眸,心情似是跌落了低谷,父亲一直为他着想。
待回了落曦轩,已是傍晚,夕阳渐落,阿川的帕子都被风给吹干了。
她打着哈切,又去打湿了帕子,虽然阿川也不知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是洗了洗。
落曦轩内,柳三足躺在躺椅上,双臂枕在脑后,脸上还带着几道微红的伤痕,柳成渊的话语本位还未等他思索一个湿漉漉的帕子忽的在眼前摇晃。
柳三足差点抬手挥了过去,在见到阿川时,悬在半空中的手又缓缓缩回。
他直起身子,坐起来看她,「怎么到这来了。」
阿川拿着帕子抬眼看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掂起脚,伸手想在他脸上擦拭。
凉凉的帕子碰到柳三足的下巴,他脑子一僵,莫名的缓缓低下了身子。
帕子在他伤痕处轻轻擦拭,阿川声音小小的,小到只有柳三足才听得见。
「柳哥哥,辛苦了,恭喜夺得魁首,这是我扫堂赚的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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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川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似是在期待他能掏出什么东西。
柳三足攥着铜板,眼睫轻抬无意与她对视,视线相触的剎那,柳三足脑中闪过柳成渊的话语。「还是有人影响了你。」
未曾有过的感受倏然迸发,柳三足几乎是逃的躲开了视线,攥紧了铜板径直躺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子背对着阿川。
在阿川的视线里只能瞧见他的长长的发尾,她有些疑惑,直接围着躺椅绕了一圈,没等看到柳三足的脸,他又翻了个身子不看她。
阿川莫名有点难过,他不仅没有掏出糖还收了她的铜板,「把铜板还给我!」
她难过的撇着嘴,一把拽住了他的发尾,柳三足背着她闷声道:「不是给我的吗?几个铜板你也存着。」
阿川揪着发尾,恨恨道:「才不给你,我要留着坐船。」
柳三足登时坐起来看她,「坐什么船?你现在姓柳,叫柳川儿,住栖榴峰,我....」
我的.....异父异母的妹妹......?
柳三足变了脸色,压低了眉:「你想跑哪去?」
阿川发现说漏嘴了,伸手要去抢铜板,柳三足扬手,低头又问了遍,「你想做什么?」
阿川索性不要了,转过身没讲话。
「柳川儿。」
「我不叫柳川儿,你也不是我哥哥,把铜板还给我。」
「你给了我,就是我的。」
阿川生气了,湿漉漉的帕子一把扔在他脸上,「什么你的,才不是你的。」
阿川铮的一下跑了出去,没走几步又被柳三足揪了回去,似是认识到能力悬殊,阿川只能站在那瞪着眼睛看他,一言未发。
「看我能我把吃了?我拿一两银子跟你换铜板。」
阿川没说话,还是瞪着他。
「说话,柳川儿,说话。」
阿川不答,好像生气了,柳三足拿出一两银子跟她换了换。
阿川攥着钱袋子,依旧一言未发。
直至半夜,阿川将平日埋好的银钱挖出来,将沉甸甸的银子塞进包中,抬脚便顺着河流往外走。
赤红的蝴蝶跟在阿川身后,万岐的身影好似彻底被抹去,他跟在覃桉身后,不禁眯起眼睛,叫了一声,「圣女。」
熟悉的声音从蝶中颤出,低笑道:「少主,别来无恙。」
第68章 秘境 万岐看向那只红蝶, 双眼微眯。「你想做什么。」
红蝶紧跟着阿川,轻笑道:「你问问她想做什么,你失去的这段记忆在尽数归还,你可能不记得, 但我知道这段时间, 将要发生什么, 她会被带去金銮拍卖。」
闻言, 万岐顿时变了脸色,快步上前想要拽住阿川, 可手掌穿过,却无法触碰。「既然无法阻止,何必让她重新再经歷一遍。」
「这是她的意愿。」
红蝶停在阿川鼻尖,扑闪着蝶粉,阿川揉揉眼睛登时双眼迷离, 脚步飘忽不定, 一时转了个弯,径直朝着外门走去。
万岐似是慌了, 怎么也无法阻止阿川前进的步伐,月色下她白皙的皮肤被照的清透, 嘴角微翘似是不知。
「她意外来到柳门,与我相识都是你的手笔。」
「别这么说, 我不过是推波助澜,我活的够久了, 不过临走前想再做一件事。我想去见一个人, 但我需要她来帮我。
作为交换, 我倾尽全力,让她回到此处, 但我力量有限,时间的跨度只有那么一截,不多时依旧会回到现在,但你知道的,她已经死了。这改变不了什么。」
「我与她有双生印记,她不会死的,她只是受伤,需要疗养罢了,只要填补身上的空缺她总会醒的。」
红蝶飞了一阵,没有回答。
一阵沉默,万岐愣了愣,似是想到什么,径直转身回了落曦轩。
年少的柳三足躺在榻上,万岐的手穿过他只能挥去一阵风,吹落了瓦罐,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柳三足微眯着眼睛,似是醒了,就见被用作画符的硃砂在地上以扭曲的文字不断描摹,晨乌出鞘凛冽的剑气扫过,硃砂依旧划出烙印。
柳三足双眼微眯,认定了这是邪祟所为,符咒悬浮却沾不到一点痕迹。漆黑的夜空落曦轩内亮了一瞬,随着塌陷的轰的,将少年死死的压倒在地。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滑落,废墟中抬起一只沾染血渍的手,青绿的衣摆被划的破碎。万岐冷眼拍了拍衣袖,待适应幼时的身体后,这才出了内门。
楚河地界硕广,万岐也没有把握是否能寻到,刚迈出一步,此时他的体温骤然冰冷,双生印记仍在,覃桉怕是已经遇到不测。
手中晨乌嗡嗡直响,似是知道体内移主了。
金銮拍卖会场,地下城内阿川被关在笼中本应该感受到冰冷的身体,此时除了冰渣在四肢包裹,竟是感受不到寒冷。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两个胖瘦的男人和许多铁笼,厚重的大门被剑刃贯穿,阿川怔了一下,就见一抹青绿的身影的隐匿在阴影中。
没等阿川反应,面前男子的头颅被豁然削去,咔嚓一声,铁笼破裂,万岐抱住阿川,一言未发。
金銮拍卖会场就这么被躲过去,没有滚烫的沸水,也没有倒挂尸林。
万岐拿帕子给阿川擦了擦脸,忽的问道:「你本是要去哪的。」
阿川愣了一瞬,微眯着眼睛,又缓缓睁开,故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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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页
「你一直在攒银钱,定是有家的,你想去哪,我护送你过去,待到了地方,就乖乖的别再出来。
我昨日帮你算了一卦,你人生中有三处犯忌,只要不要来楚河,不要去万山便可,并且对于夫婿的择选更是要慎重,绝对不可以喜欢姓万的人。柳川儿,你可要记住了。」
他好似时间不多一般,说的语速很快,也没等阿川反应,铮的御剑而起,要带人离开此处。
阿川径直咬了他一口,从他怀中挣脱。
过了会,果不其然,便有人找上门来,覃桉本是要被放入拍卖会,再获救后被柳成渊暗暗投进御妖塔中。
万岐没有这段记忆自是不知是要他们要做什么,只是手中执剑将阿川的身子挡在身后。
几刃之下,万岐背起阿川便直朝柳门边界去。
在看清楚横挡在前面的人时,万岐甚是愣了半瞬。阿川微微张开眼 ,双眸漆黑,紧盯着其中一位。
体内的柳三足仍在沉睡着,但手中的晨乌却似是不听他使唤。
此时仍旧是幼时十几岁的身体,修为也仅仅于此,自是比不上他们 。
阿川嘆息一阵,小声道:「放我下来吧,你打不过他们。」
「你不信我。」
阿川揪了下他的耳朵,「信的,但我爹在里面。」
万岐眉头紧锁,「你爹也不可信,现在抱紧我。」
阿川将头埋在他脖颈处,顿了顿,缓很久,这才慢慢说道:「万岐,这不是过去,这只是一段记忆,你所做的一切对未来所生的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把身体还给柳三足吧。」
她稚嫩的声音传进耳侧,万岐愣了一瞬,想到这段日子阿川与记忆中不同的举动,口齿伶俐。
他抿着唇没能问出口,反倒是不信般,攥紧了剑柄说道:「既然不是过去,那我杀了柳三足顶替他,也不会影响未来。」
覃桉无奈,「你杀吧,杀了他,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对未来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晨乌。」
一声轻唤,让本是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松散下来。
万岐回眸,就见柳成渊的手揽在袖中朝他走来。
「私自出柳门,杀进地下城夺走拍卖的珍品,紊乱秩序,这是你不是,还不收剑。」
万岐没动,只是冷冷的看向他,覃桉着实看不下去了,小声道:「快收剑。」
晨乌铮的一声入鞘,柳成渊对身后的三位笑道:「我儿年纪尚小,行事鲁莽,此次确实扰乱了地下城的交易,此事就此翻篇,还望城主谅解,若再围追堵截,长老们定会去城坊内走一遭。」
「柳长老言重了。」
话音未落,几道黑色的身影硕然从边界消失。
身影消失的剎那,几乎是不到一息之间,柳成渊一掌攥向万岐的头颅,在倒下的瞬间,脑中浮现御妖塔三字,随之视野便变的漆黑。
再次醒来时,柳三足躺在榻上,刚起身,头部疼的厉害。在看到床边坐着的柳成渊时,不忍虚弱的皱眉。
「父亲,我怎么....」
柳成渊端着药,吹了吹递到他手中。
「你被邪物夺舍失去意识,这几日好生休养吧。」
柳三足垂眸,灌下汤药,「是。」
柳成渊起身,离开了此处。待门合上,门外脚步声渐远,柳三足淡声道:「你是怎么能瞒过我父亲的。」
「无从告知,现在,把身体给我。」
柳三足哼笑:「给你 ,凭什么。」
万岐顿了顿,半晌这才道:「这个时候你,说什么都不会听。现在去锁魂塔,阿川在那。」
「你与她什么关系,你又怎知她在那。」
问题接踵而至,万岐选择闭口不谈。柳三足颔首整了整衣袖,抬脚朝外走去,还未推开门,脑中再次传来声音。「别去找父亲,他不会帮你,别管他想什么,总之去御妖塔。」
柳三足顿了顿,「贸然前去,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若是被父亲....」
脑中传来一声轻蔑的笑。「柳三足,我夺舍的时候就该杀了你 ,我幼时原来这么窝囊。」
一阵沉默后,柳三足提剑去了北城锁魂塔。
锁魂塔中,覃桉被关在八层炼狱中。
她的意识本应该在锁魂塔中的这个节点出现,没想到竟然提前被苗卡莎塞进了阿川的身体里。
覃桉翻了个身子,本来是把万岐排除在外的,他怎么就夺舍进来了。
许是身旁炽热狱火烧的滚烫,覃桉刚滴下的汗珠便随之蒸发了。
锁魂塔中的怨气深重,覃桉被地脉唤醒的记忆中截止到此处便戛然而止,她与万岐还有双生印,若自己死了,那万岐不仅断送了生命,还缺一魂无法入轮迴。
覃桉闭着眼睛,感受到脚底的炽热,却感不到痛楚,塔底的幽魂在她身边游荡,一口咬在覃桉的右臂上,顿时形成一个鲜红的牙印,许是破了皮,又或是鲜血的缘故,幽魂像是吃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纷纷往她右臂里钻动。
覃桉觉得此时自己应该是要疼的,但除了感到热,却没什么知觉。漆黑的幽魂面部可憎,巨大的双眼直视着她。
覃桉睁大了眼睛,就见到一张神似苗卡莎的脸也钻进了她的身体中,无尽的幽怨在覃桉脑中迴荡,若是幼时的阿川,此时怕是要被折磨疯了,
许是幽魂消失,周遭烈焰渐渐褪下,眨眼间,覃桉似是听到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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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页
「川儿?」
覃桉抬不起头,闭着眼睛低喃,「万....岐..」
「万岐是谁?」
柳三足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然而覃桉却昏倒后再也答不上来。
「把她交给覃弋,她的父亲。」
万岐忍着疼,低哑的声音倏然出现,柳三足看着倒下的阿川,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径直将人抱了出去。
「你去哪?」
「为她疗伤。」
万岐似是怒了,语句越发犀利,「你要带她回柳门?柳门可容不下她,她应该回去,她有家。怎么,柳三足,你到现在还相信柳成渊,等你被洗了记忆,剔去灵脉,你会因为无法提剑只能修行禁术而懊悔一辈子。」
「他是我父亲,可你还不知是什么东西。」
「我就是你。 」
「你可不是我,我柳三足从不不会为自己所做之事后悔。」
万岐沉默了,自负二字好像烙进了他的神魂里,没经歷过大起大浪就这么自大的说出这种话来,丝毫不听劝阻。
柳三足带走了阿川,抬脚离开时,锁魂塔千年不灭的光芒倏然暗淡,塔内的百年幽魂就这么消失了。
柳三足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前脚他刚闯地下城,后脚又端了锁魂塔,侍卫被千罂粟,江澈等人打伤,这般行事定是少不了处罚,怕是要上戒律台了。
柳三足走的飞快,躲在北城一处,阿川还在昏睡中,手臂的黑线时不时的蔓延,招来不少邪祟,柳三足尽数歼灭后,又坐在阿川身旁。
北城很大 ,是他不曾涉及的地方,此时回想来,他除了待在柳门,去过云阁,对外界一无所知,所有的信息来源除了口口传递,还有他的父亲。
柳三足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
「我把她送回去,会不会就见不到了。」
万岐不答,半晌,这才缓缓道:「能遇见只是...」
只是没有结果。
「我之后真的会被洗去记忆?」
「嗯。 」
「她定是有个完整的家吧。」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柳三足皱眉,「她之后过的不好?会受人欺负吗?在栖榴峰我瞧她也不知道还手,受人欺负还就真被欺负了。」
他的背抵墙壁,似是在思索,盘腿在地,将自己的神魂引出三魂六魄拔一魂引进阿川的身体中沉睡。
「这样定是能遇见了,我的剑会找到她的。」
覃桉感到身体似是钻进什么东西,微眯着眼睛,就对上柳三足暗淡的双眸。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随之呆呆的啊了一声,柳三足拍了拍她的脑袋,陪她一起等到了天明。
覃弋是在天未亮前找到覃桉的,她自己坐在北城的一处,睁着大眼睛看他。
柳鞭缠住了覃桉的身体,向上一扬,覃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印象中的覃四爷从未这么抱过她,许是这时的覃四爷年少,没那么老成刻板,所以才用宽大的臂弯抱住了她。
覃桉回到了家中,柳三足与江澈千罂粟等人因擅自闯入锁妖塔上了戒律台,没有被洗去记忆。
至此覃桉在覃家过的很好,没有打骂甚至还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生的很美,躺在水中沉睡的模样像极了一株含苞待放的茉莉。
由于这次的丢失,覃四爷再也不敢让覃桉四处乱跑,在殷涸水域内加厚了屏障,并且在神魂上烙下双生印记,覃桉也顺利的听到了那串密语。
一切尘埃落定,好似过上了幸福的日子,没有打骂作弄,她快乐的在覃家成长,于十三岁那年遇到了柳三足,至此从相识到再遇这段空间轰然坍塌。
覃桉从记忆中抽出时,只觉得周身冰凉刺骨。
真实的记忆尽数倒灌,如寒风钻进了覃桉的脑海。
若在那段记忆中,万岐没有夺舍柳三足。
那么她会被端上金銮拍卖,柳三足为救她闯了天机总部 ,柳成渊会发现她是灵族血脉与天机阁勾结,加上修为大限和红蝶的推波助澜,阿川被关入锁魂塔中吸食幽魂,精神崩溃。
柳三足擅闯锁魂塔,在见到被折磨的阿川时杀戮心起,就此斩杀人数数不胜数。
为控制柳三足和压下拍卖一事,所有与阿川接触的人都被送入净灵池海洗去记忆,在被抓前,柳三足拔了幽魂护阿川,覃四爷与柳门缠斗救阿川,红蝶将寻找灵族的人引入三重秘境,落织重伤未愈,惨遭被害。
「圣女难道不怕天道责罚吗?」
「你错了,我只是使了点小戏法,蝴蝶在空中飞舞,挥挥翅膀扇扇风。唯一最有关联的,约摸是控制江澈杀了你,没办法天雷将至,我得赶上。
这也不能怪我,你命格中就有这么一劫,不是我取你性命,也还有别人。」
她的声音渐渐淡去,覃桉缓缓睁开了双眸,虚弱的转过头去。
她的腹部仍旧破了个大洞,覃桉低头看了看,似是玩笑般拿手穿进自己的腹部,这个洞很大,她纤细的手轻而易举的便能穿过。
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认出了这是三重秘境,她母亲休整的地方,覃桉还以为自己活了,原来是迴光返照。
她努力的伸出手指去试万岐的鼻息,许是她的手指太过僵硬,竟是一点气息也没探到。
他爹也真是,她死了还要帮她拉个垫背的。
覃桉点住他的眉心,费力的默念从覃四爷那里听到的咒语,缓慢的低喃一张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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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页
解开双生印,归还幽魂,待你死后便能轮迴。
神魂剥离的剎那,覃桉凭藉最后的精神力入侵了万岐的识海。
「我来....」
覃桉想说来给他补神魂,但此时却发觉他的识海破烂不堪,不仅破了个大洞还几乎破碎。
覃桉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盘坐在地的万岐,蹭蹭他的鼻尖。
「万岐。」
她喊他。
万岐缓缓睁开眼,在见到覃桉时,霜雪瞬间褪去一片苍茫。
「万岐,我们成亲吧 。」
他看着她,深邃的眉眼在晨光落下时染了一片阴影。
「等我们出去再成亲,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样样不能少。」
覃桉捧住他的脸似是有些为难,「成亲无非是穿的漂亮些,然后拜堂喝合卺酒。我呢,既不信天也不信地,我就信我自己,当然我也信你,拜你也是好的。」
万岐盘坐在那,高大的身躯此时弯了腰,他垂着头,髮丝微乱,眼睫轻颤。
「我有什么好拜的。我到底.....有什么好拜的......」
覃桉似是有些生气了,抓住他的胳膊往后拉扯似是想将他拽起来。「万岐,你站起来,你还要不要跟我成亲。」
万岐似乎是被拽起来了,只是脚步不稳,刚站起的身子又瘫坐下去,他一把揽住覃桉的肩膀,摁在自己怀里。
「我自负小气,自私自利,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为我做这些,我凭什么,我凭什么让你嫁我......」
「凭我喜欢你呀。」
他两眼无神,抵住她的额头,微薄的唇忍不住颤抖,「可是,你才十九岁。」
一句十九岁破了所有的防备,他终是弯下了腰埋进了她的颈侧,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才是最无耻的人,他需要覃桉,需要她的拥抱亲吻需要她一遍遍的说爱他。
覃桉的手悬在空中,几乎是颤着摸了摸他的头,随之狠了心扬手一掌拍在他的背上,「这是什么藉口,你到底想不想跟我成亲!不是,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不会以为我死了吧,万岐。」
他漆黑的眼瞳逐渐聚焦,在朦胧中似是看清了她的模样。
「我覃桉从来不吃亏,况且我们有双生印,你都没死,我怎会离去。破了的大洞可以修补,我自愈能力很强。只是醒来怕是要过了明年秋季,会错了时辰,所以我们提前成亲。」
他捧住她的脸,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根本没有思考覃桉说的是否正确,直接道:「那你就在这,我也在这,等你醒过来。」
「不行,我不能一直待在你的识海,会影响恢復速度。」
她握住万岐的掌心,掰着他几根手指,「这样你等我五个秋季,现在快跟我成亲。」
万岐反握住她的手,「五个秋季后再成亲,我等你。」
覃桉快要哭了,「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谁知道五年后什么模样,少主这么俊俏,谁知道会招惹多少小姑娘。」
万岐摩挲着她的脸,眉头紧锁,过了很久很久,他似是接受了什么,这才缓缓松开她。
「成亲。」
他环顾这茫茫一片的识海,努力想像着覃桉跟自己成亲的模样,她的妆容她的嫁衣凤冠红袍。
他渴望着自己识海中能多出一件华美的衣袍,可在那狭窄的想像力中,只有一件简单不能再简单的红色衣裳。
覃桉乐呵呵的给自己套上了外衣,拆下髮带给自己束腰,没有亲眷没有炮仗。
她站在花海中,面对着万岐,也不知手势是否正确,深深的鞠了一躬。
「诶,万岐,咱们拜堂是这么拜的吗?」
万岐的头比她低了一寸,轻声笑道:「我又没成过亲。」
「那你没见过吗?」
他想了想,「十六岁前在柳门修行,十六岁后在蛇窟修行,未曾见过。」
覃桉感觉有些可惜,因为她也未曾见过,但拜完堂后还是乐呵呵的与万岐喝了杯合卺酒,随之她拉住他的胳膊坐在花海中。「咱们是不是该睡觉了。」
万岐将她揽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睡吧。」
「不是这种睡,是那种......」
万岐深吸一口气,抿着唇,过了许久,他说:「五个秋,你答应的。」
覃桉什么都没答,揽住他的脖颈,吻了下去。
花海飘零,翻起片片,他吻着她:「五个秋,你答应的,覃桉你答应的,你记住了五个秋,你不来,我就下去寻你。」
「五个秋,你答应我的。」
覃桉没去看他,闭上眼,悄声道:「你若敢自戕,我绝不会再见你。」
*
万岐是在殷涸水域中醒来的,他躺在岸边,茫然的看着一切,像是大梦初醒。
殷涸水域的水变得湛蓝,远不及昨日那般红。
地脉寸断,圣女为了让其復甦,耗尽修为,墨发花白,尸骨无存。
而覃桉确确实实被江澈捅了一剑,生死于殷涸水域。
但江澈活着,千罂粟活着,白无双也活着。
死去的只有覃桉和苗卡莎。
甚至,他活着。
万岐慌神许久,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覃家要她的尸骨,不顾覃四爷阻挠,不允许让她下葬。
万岐抱走了覃桉,寻人给她打造一副冰棺,找尽材料让其不会腐烂。
他茫然的做着一切,甚至不知该将冰棺安置何处,是柳门,覃家,还是紫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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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家了,他只有一具覃桉的尸骨。
最终他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造了个秘境,那里寒冰三尺,虽冷但造的十分漂亮,覃桉穿着浅色衣裙,干净又得体,墨发披散,安静的躺在冰窟中,完整的存着。
许是覃桉在他体内留下了什么,他的灵脉日渐修復,神魂坚韧,晨乌归主。
冥冥中他也许知道些什么,冰窟里趟的是一具空壳,神魂不在此处。
但她说了,会回来。
他又开始习剑,不让被她恢復的灵脉白白恢復。
许是他的心冷了,万岐的修为提升得越发迅速。
柳门中他的魂灯烛火摇晃,自从柳成渊死后和另两位死后,长老之位一直空缺,在见到万岐修为颇显,好似又有飞升之能,柳门又想将其寻回楚河。
万岐沉默的让厚重的屏障阻隔了外界纷扰,他站在高山之巅等待着。
至此,这个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蛇窟,灰暗到见不得一点阳光。
第一年秋,是他和她成亲的日子,秋风吹拂落叶徐徐滑落。他想过结冥亲,招魂,但又怕叨扰了她的休整,最终无果。
第二年秋,第三年,第四年秋,无果.....
直至第五年,他整理装束,换回旧时的衣裳,半束髮,绀色衣袍。
他坐在冰窟前静静的等待着,这一年终如一日的等待着,从秋到夏到第六年 ,她还在冰窟中躺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万岐合上眼,终是没敢去开冰棺。
再等等,五个秋多一年也无妨。
五年,六年,他开始去搜魂,三十载一晃而过,他走了许多地方。
六十五年秋,他再次回到这里,长久的孤寂,万岐终是忍不住拆了冰棺,捧住她的脸想要质问。
这么多年,他不敢触碰,生怕叨扰了她。
终是掌心相触才有了些温度,从眉眼到脖颈,直到指尖触碰,细细的皮囊微卷着边。
万岐的愤怒几乎是到了顶峰。
神魂离体,没有还魂。
假的,覃家给他的尸骨是假的,他守了一具假尸六十五年秋。
覃四爷死了,覃家掌舵已经换代,昔日的人早就化为一捧黄土迈进了棺材。
万岐合上眼,提剑的手忍不住发颤。
她是不是早已醒来,在某个角落生活着。
也许,她不过是嫌他生命流逝,容貌靠修为维持,这才不愿见他。
但他们已经成过亲,拜过堂,她是他妻,不管是死是活,就算是做鬼也是他的妻。
不管她死在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挖出来。
她答应过他的。
第69章 尸祖 曲径深幽, 羊肠小道,从这条路向里看去,逐渐敞亮,鲜红的额灯笼高挂, 一直黑色的阴鬼, 顶着两只窟窿着橙黄的灯茫然的走着, 几只小阴鬼抱着灯笼, 略过它,来回拥簇着。
「覃小姐终于醒了, 快快迎接尸祖。」
十二号回头看向发愣的二十八号,拉住它的手,使劲拽到,「二十八,愣着作甚, 还不跟我一起迎尸祖。」
二十八愣了愣, 「二十八?」
「对啊,你忘了, 这是覃小姐取的名字。」
阴鬼们抱着灯笼相互拥簇着,二十八号愣愣的抱着灯笼, 它好像是有名字的,但不叫二十八号。
越过生死界, 阴鬼化出了人形的模样,二十八号抱着灯笼越过生死界, 发现自己漆黑的触手褪去, 变成五根白色的手指, 他茫然的捏了捏,继续前行。
此处为生死界, 卡在冥界和生界之间,皆是没有轮迴的阴鬼幽魂,红灯摇曳,长街上鬼来鬼往。
高塔花圃的硕大水潭中,一浅衣女子躺在水潭中,五指搭在胸前,安静的沉睡着。
她的墨发如海藻般披散,在水中漂浮荡漾,漾出片片涟漪,随着冗长的黑睫轻轻扇动,漆黑的眼瞳硕然睁开。
坐在高处的少年正吃着果子,在见到人醒来时,倏然叫道:「大人,她醒了!」
这声清脆的叫唤惹的覃桉脑子发蒙,她支起身子墨发起伏,沾染着水珠,重重的垂落。
覃桉垂眸看向自己惨白的指节,随之摸向自己破洞的胸口,她的躯体完整如初,除去凉了点,硬了点,白了点,倒是与平日无异。
她摸索,此时胸口前的红色印记逐渐浮现,微微刺痛,在脑中还未传来熟悉声音,覃桉反手一把掐住自己的脖颈,硬生生将自己摁回了水中。
少年本是在叫嚷着,见到覃桉刚醒又给自己掐了回去,不免指着她害怕的大声叫嚷,「诶,诶,诶,大人你这是作甚,这才刚醒别又给自己掐死了去......不是你已经死了,这样是掐不死自己的。」
覃桉一言未发,几乎是下了狠手,虽然她不需要唿吸,但这掐的举动也足以让体内的苗卡莎所忌惮。
「廪君大人你可算来了,快管管她。」
廪君的身形几乎捕捉不到残影,身形一闪,径直攥住了覃桉的手腕。
覃桉微睁着眼睛,隐约见一位眉眼深邃却柔和的中年男子注视着自己,她感到体内的苗卡莎在挣扎,几乎是想突破屏障的冲出去一般占据自己的身体。
面前的男子微微一怔,缓缓开口道:「阿莎?」
听到这声轻唤,覃桉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想去拥抱她,手臂悬在半空,覃桉与她僵持不下。
「你这简直是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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廪君抽出一只宽大的手掌摁在了覃桉的沾着水渍的头颅,绝对力量的压制下,苗卡莎的魂魄径直从覃桉的体内抽离。
由于此处已经过了生死界,她的身影在空中逐渐显露,橘红的衣裙层层落下,在她的面容将要清晰时,覃桉掌中蓄力一击碎了她的魂魄。
「你.....」
覃桉根本没给苗卡莎说话的机会,几十载的休整汇聚成一击,打的苗卡莎魂飞魄散。
她橘黄的衣裙似是被火焰灼烧,金黄的灰烬在空中逐渐消散,她甚至来不及与廪君嘘寒问暖,哪怕是一句话语,声音没来及出口,便被覃桉一击灰飞烟灭。
待她的魂魄散去,空气中那沉重感的压力似乎悄然淡去,廪君与苗卡莎的相见身着一息未到,他端着身子,矗立在水潭边犹如雪山长松,过了许久,他才转头看向覃桉。
「你原是在养精蓄锐。」
覃桉缕过自己厚重的发尾,她睡的太久了,厚重的墨发早已超过了脚裸在水中延续出一条长长的水线。
「我若不杀她,您会杀她吗?」
廪君看着坐在水潭边的少女,缓缓道:「自然,她做的一切我都知晓,只是见到她时难免惊讶。」
覃桉摇头,「可我在醒来时,在您眼中看到了不舍。即使她做了这么多错事,您还是会心有私心。
甚至庆幸能在这再见到她,想跟她说话,哪怕聊个几句,无是憎恶还是思念。您有可能会心软,延缓处刑的时间,在您与我对视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但我不会给她机会,给她见到你,甚至说上一句话的机会。她就该带着悔恨和怨念死去,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便可触及到你,我就是要毁了这一小步,让她要而不得。」
廪君扶起她,挥手散去了覃桉身上的水珠,「你恨她。 」
覃桉转头,盯着廪君:「为何不恨,她一开始 不是这般,连在我身旁的圣女都只是她的一缕分身,没有她,我会过的很好。」
「你的命格就是如此。」
覃桉抱起厚重的墨发,蹙眉道:「这不重要,我已身死,结果无法改变。」
廪君边走边道:「这里的人,都与你一般,你多走走便会发觉,大家皆是如此。」
她顿了顿,指腹梳拢着髮丝,跟随廪君,「我睡了多久,得有五个秋吧。」
廪君挥手对身侧的阴鬼们浅浅一笑,「从你死后到现在,细细数来,得有六十五载。」
覃桉的墨发被侍女们接过,捧在手中扶着。她在听到这话时,不禁眼睫轻颤,换成人的岁数,他已经是年近百岁的老人。这岁数,她父亲怕是已经离世了。
生死界包罗万象,分几道界口,覃桉因血脉特殊,被规划掌管南域一片,领了自己界门的钥匙。
便走进了落霞渊,覃桉听着这名字以为是什么美景之地,不想在地下确实有落日可看,只是这阁楼旁几个皮肤苍白的人的围成一桌。
「二筒。」
「等等,胡了。」
那边的人许是注意到覃桉,其中一女童沖覃桉招唿道:「诶,小姑娘,来来来一块搓牌九,这地底下没那么多事情,一看你的表情就是刚来的,还带着怀恋身前事,过来跟我搓会,不多时就不难过了。」
覃桉走过去,拉了把椅子,这才发觉这些所谓老成的语气看容貌不过都是一群青年人。
那女童摸着牌九,看样子也只有十三四岁,「能到落霞渊,都是有点身份掌管事务的人,说说吧,多大怎么死的。」
覃桉倒没有和别人分享经歷的念头,也不是那个活泼性子。
身侧少年似是看出来了,咬着果子笑道:「大家死一块都是一家人,我们年龄都不大,也就身前十几岁,死后过了百岁吧。
我们几个随便挑出来过的都惨,所以你倒也不必怀恋身前,这里没有攀比没有尔虐我诈,做好分内之事千年后还能有飞升之能。」
他瞧了眼覃桉的容貌,忽道:「你是覃家人吧,你母亲是落织,这么说你是第五代尸祖。」
覃桉颔首听着他絮絮叨叨,不久后便发现他们好像习惯了孤寂,话多得不行。
能从出生时的悲惨讲到死后的不甘,在化为一捧黄土后轻轻笑而过。
当然覃桉发现了,这里确实很清闲,就连回了自己的界内,也没什么事宜。
其他界送了几个奴僕,覃桉窝躺在软榻上,冗长的墨发被侍女们细细修剪。
几只阴鬼挤着拥进殿内,应聘杂役,即是廪君的意思,覃桉倒也没阻止。
覃桉的地盘到不许这么多鬼,挑挑拣拣,其中一只名为二十八的阴鬼引起了覃桉的注意,他化了人形后,覃桉这才认出他是谁。
南州,她幼时院里为数不多的杂役,在被阴鬼替代后,覃桉院里就只剩哑婆和万岐了。
南州似乎有点茫然,忘记自己是谁,平日在覃桉界里没什么事,南州就负责联通上下界的事务。
这日,覃桉无意翻了神树的挂牌,在瞧见白无双名字淡去时,大约是明白,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许是覃四爷早有预料,在湘山的覃家冢竟然让后人给覃桉上供,她的尸体被安置在地下棺中,在大殿内燃了数百盏招魂灯。
生死界的人没有实体不能在生世来回穿梭,多是託梦。
托覃家冢的福,覃桉从下界还魂到了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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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更,漆黑的地下棺内,只听登的一声,殿内数百斩招魂灯全灭了。
覃桉在棺内缓缓睁开眼睛,南州在从地上冒出个漆黑的脑袋,又成了阴鬼的模样。「大人,只争取了一天时间,翌日天亮前,我在这接您。」
覃桉颔首,南州刚褪去,就听棺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响,脚步纷杂,踏入的之事,其中覃家亲眷顿时大叫起来。
「招魂灯,招魂灯灭了!昨日是哪家亲眷照看的。」
各种声音嘈杂,外面似是开始燃灯,也好像不知是谁甩了测阴符,倏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说,魂灯尽灭,她是不是回来了。那个,四爷家的小姐。」
「别胡说,四爷死后叮嘱,没有几个百年,尸祖不会甦醒,点你的灯,别误了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脚步声逐渐稳定下来,随着脚步声渐远,殿内又恢復了寂静。
覃家冢的风水极好,覃桉躺在这便能感知到此处是湘山地脉的枢纽,生灵的一举一动好似都能被她尽数听去,体内的魂魄越发稳定。
待她适应身体后,覃桉动了动手指,似是想出去,在指节还未触碰棺材板时,却被外边的一股力给悄然挪开。
覃桉一愣,本就僵硬的身体此时像是硬成了一块板,谁胆子这么大,这可是覃家冢,尸祖的棺材也敢掀。
棺内的尘屑落在覃桉微翘的鼻尖上,那本是被挪动的棺材又被严实的合了去。
万岐站在棺材外似是怕惊扰她,声音闷闷的。
「原来你被藏在此处,覃家冢自是比我的冰棺要躺的舒服,这也怪不得你爹不愿将尸首交付于我。」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覃桉自然知道是谁,几十载一晃而过,仍旧是那时的声音,一点没变。
干壶中酒水滴落的声响,他倒着酒,淡淡道:「白无双要走了,这下我永远都不用知晓,那日他为何会出现在紫雾林………罢了,不重要,都是要走的,我还计较这些做甚。」
他饮下一盏酒,双手摩挲着这上好的棺木。
本是想做的一切在触碰到棺木时,竟又退却了,他真怕扰了她的歇息,到时候将人惹恼了,真的不愿见他。
他盯着棺木似是能看透里面的光景,半晌,他便抬脚离去了。
白无双的葬礼是在湘山南部,盗门白家,葬礼规模不大,但邀客众多。
白无双生平喜交友,在二十七岁时与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结亲,诞下一双儿女,白无双就此没有继续修道,平日处理白家上下事务,在湘山颇有威望。
在妻子死后,白无双的生命像是被人提了速度,八十六岁的年纪终归是倒在了榻上。
日落西山,白家院内哭声一片,昔日灵动的少年,此时白髮苍苍。
他被人抬出床榻,躺在躺椅上,淡淡的笑着,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白无双如往日般微笑应对。
他的容颜苍老,眼角的褶皱道出了岁月的流逝。
白无双身着旧时青衣,摊在躺椅上静静的晃着,花白的头髮垂落扶起几缕髮丝,眼皮艰难的掀开,稍显浑浊的眼睛看向他。
绀色衣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万岐的装束与初见时一般丝毫未变。
声音愈渐缓慢,像是上了发条,无法后退,「她,还未归家。」
万岐眉间微蹙,淡淡的嗯了一声,随之低声道:「江落也快要走了。」
他重重的吸了口气,轻声道:「送走我们,也要放过自己。」
白无双的眼睛无力的转动,浑浊的眼珠缓缓看向万岐,余光中他的视线中略过一截白色的身影,女子身形纤长,头戴蓑笠遮住了整张脸,她掀起白纱卷上蓑笠,漆黑的眼瞳凝望着他苍老的容颜。
身形依旧,朱颜未改。
他僵硬的开口想说些什么,就见那女子食指点在唇中,嘴唇微动,浅浅的笑了。
白无双微张着嘴,五指攥紧了藤椅,一行清泪落下。
【一路安好】
白无双断气的剎那,院中院外的人蜂拥而上,哭声擂天倒地。
万岐蹙眉回头撇去,随之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眼,拥着人群送他入棺。
日落西山,昏沉的夜吞下了湘山的半边天。
在覃桉送走白无双时,已经是深夜,她漫无目的的在湘山晃着,犹如野鬼,也是,她现在是具活尸,待百年后便是尸祖,倒也是享尽名誉。
墨发垂落到脚跟,覃桉晃着回到了覃家冢。
数百盏魂灯摇曳,殿内忽明忽暗。
覃桉恋恋不捨的挪动着棺材,轻轻的推开,抬脚踩了进去,踏进的剎那,她的脚踝忽的被用力一拉,覃桉整个人跌了进去,棺材重重的被合上。
久违的心跳声在棺内听得格外清晰,她几乎是被他嵌进了怀里,触及体温,连同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六十五载,你果然在躲我,阿川,不许再躲了。」
本就是棺内,覃桉又被搂的太紧,此时挣脱不开,她张了张嘴本想解释,就见南州的脑袋从地下冒了来,在见到万岐时,那空洞两个窟窿好像有了眼珠似的,瞪着眼睛大叫。
「大人!他,他是谁?这不合规矩!」
覃桉两眼一闭,感到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后颈。
万岐抵住她冰冷的额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悄声道:「你告诉他,我是谁。」
良久的沉寂,怀中的人迟迟没有言语,连通阴鬼倏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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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而復得不过瞬息,甚至没来及多说,万岐愣了半瞬,「覃桉?」
第70章 【岐川】
漆黑沉闷的棺中, 万岐捧住她脸指腹摩挲,似是不确定般再次唤道:「覃桉?」
怀中的人没有言语,本就尸体冰凉没有气息,此时的沉默无言让他再次确认到, 覃桉好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生死界内覃桉似是被强制从生界拽了回去, 冗长的睫毛微微扇动, 墨发再次被水潭浸透。
「大人, 您醒了?」
覃桉睁开双眸,约摸是有点恍惚, 记忆还留存在覃家冢的棺中。侍女静默在一旁,捋过她的墨发,悄声道:「大人饿吗?」
饿到不饿,覃桉撵了撵衣袖,坐在水潭边, 侍女为她擦拭着水滴, 覃桉眯眼道:「这次,我睡了多久。」
「约摸五天。」
似是从自己肚子上破了个窟窿开始, 覃桉就在疗养,为了能让苗卡莎魂飞魄散, 六十五载的修养一晃而过,这次还魂到生界, 批下的也是一日,这里精分掐秒, 话都未说又是两眼一摸黑。
怪不得覃家后人说她没个百年不会回去, 适应在生死间穿梭本就是一件耗费精力之事。
「把南州唤来。」
墨发垂落到脚裸, 覃桉赤着脚浅蓝的裙边轻浮,到了殿内, 覃桉又是困倦起来,摊在软榻上,支起了团扇。
南州上前来,似是有些侷促,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那,微黄的衣衫扎进腰中。
「待我走后,他过的如何。」
南州扣了扣手指,悄声道:「那人应该过的不错吧。」
话音刚落,南州扑通的跪了下去,攥紧了衣袖:「覃小姐,是南州的不是,我不知道那人是您的郎君。时辰到了后,我也顺利回了生死界,透过生辰录一瞧,他想将您的尸首带到别处,擅用禁术.....」
手中的团扇一抖,覃桉闭了闭眼,「然后呢。」
「然后,然后,您的尸首自是重中之重,十分精贵。因为您在休整,不知何时甦醒。
所以我,我权衡利弊,就携令借您的容颜给他託梦,就像平日其他界做的那般。
无非是先哭诉衷肠,之后柔和劝阻,示意他放下执念,归还尸首,我还给他点了念想,说会多多给他託梦,以缓解思念之苦。一般说到此处,亲眷皆会以死者为大,也就听进去了。」
覃桉揉了揉眉心,径直问道:「他如何说。」
南州将头趴的更低了些,「他修为极高,好生厉害。」
覃桉皱眉,「所以,你被抓了个现行,然后被他逼问我在何处,为何让一男子假扮我的模样託梦,我是否痊癒为何不愿见他,也许他还会问,你与我是何关系,指不定在梦境里,他还能提剑将你来回捅个对穿。」
南州汗颜低声道:「您果真了解此人,他不仅想将我捅对穿,还想扒我的皮,还好我跑的快,不然怕是要疼死在梦里。」
「然后?」
南州将脸埋在了地上,「覃小姐,我真不知他如此做,我当时一股脑全解释了出来,就寻思好歹修道之人定是心性不差的,我走后,他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自,自戕未遂。」
团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覃桉身形一闪径直掐住了南州的脖颈,杏仁微眯,「你再说一次。」
平日的覃桉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身为主子话语却鲜少,交予的事务也不多。
每日不是睡在水潭中,便是窝在榻上看书,很是亲民。况且南州幼时与覃桉有几缕缘分,覃桉便待他极好,此时被扼住喉咙时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尸祖的压迫。
魂魄被死死的绞动着,很快南州便无法维持人形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团,他顶着两只窟窿呆呆的看向覃桉。
覃桉看着南州的变化,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他现在伤势如何。」
「歷时太短还未撰进生辰录。」
覃桉冷笑:「生辰录只撰确定之事,等你看见时,他的尸首怕都凉透了。唤几个人过来,我再上去一趟。」
覃桉走的飞快,匆匆略过大殿,长街灯盏摇晃,阴鬼拥簇,多有顽皮者在覃桉走过时会用漆黑的触手捋过她柔软的髮丝。
偶有其他几界的主子无所事事跑来串门,见到匆忙的覃桉时,呦了一声,「尸祖这么匆忙是做什么去。」
覃桉头也不回,「救我夫君。」
「夫君?你生前竟然成亲了?怎么不曾听你提起过。」
死后的女童较为矮小,挤了挤她,「长什么模样,死后能来生死界吗?」
「他没有这个命格,只能送去冥界轮迴。」
女童哦了一声,话音未落,就听一声惨叫,覃桉回头望向冥界与生死界的交汇处,长桥相连,在漆黑中泛出点点星河。
那边好似乱成了一锅粥,幽魂们四处逃窜声音此起彼伏。
女童双眼微眯,攥紧了衣袖,「这是吃了几个廪君,敢在我地盘上犯事。」
奇怪的比喻,覃桉不忍瞧了她一眼,女童似是并未感觉不妥,快步朝长桥走去。
覃桉甩过衣袖匆匆朝幽径深处走去 ,路过的阴鬼不停的向冥界的交汇处翻涌。
阴鬼与幽魂不同,两界并不相通,此时长桥出了破损,覃桉应当第一时间赶去,但生界之人将死,覃桉还是马不停蹄的向幽径跑去。
墨发轻甩,直到耳边传来廪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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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页
「尸祖,速去长桥修补漏洞。」
覃桉佯装没听见,抬脚就往生界去。
「覃桉,速去长桥。」
覃桉没搭理他,手中凝聚无形的法链,廪君终是忍无可忍,「生死界覃氏,速去长桥,交汇处被你夫君撕了个缺口,你再不将他带回去,可莫要怪我无情。」
覃桉顿住脚步,脑中却好似闪过他躺在冰棺中自戕的画面。
她脚步一转,便又飞速朝长桥交汇处跑去,越朝交汇处去,阴鬼与幽魂愈来愈多,已经到了接踵摩肩的地方。
覃桉不得不得拨开他们,噼出一条路来,远处越来越亮,摇晃的红色灯盏在长桥处缓缓飘扬,晃在空中,万盏橙黄的灯笼汇聚成娟娟长河摇指生界,阴鬼们见尸祖赶来,不敢拥挤,纷纷朝后退却。
她冗长的墨发在空中飘动,息壤的人群中,长桥的中央被插进一把长剑,堵住了缺口,他半束着长发,绀色衣袍随着银饰晃处哑声。
覃桉抬脚走去,夜晚看不清的容颜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万岐的掌心摩挲着她冰凉的脸颊,一句还未说出,覃桉扬手给他的脑袋来了一掌。
「谁给你的胆子自戕!」
她气的发抖,眼眶逐渐湿润,又给他来了几掌,「自戕,自戕,你是出息了,好不容易活这么久,到头来竟是死在自己手里!」
万岐揽住她,拍了拍她的脑袋,「我自戕,你还捨不得了。」
覃桉狠狠地撵了他一脚,攥紧了他的腰间的银饰,「没出息。」
他轻笑道: 「没有便没有吧 。」
四周气氛有些怪异,覃桉撇眼看向他,又瞧了眼桥的长剑,退了几步,只手拔起长剑,将那小的不能再小的缺口给补上了。
「.......」
覃桉狐疑的拽住他,硬生生的将人拉出了长桥,生死界位于生死之间,冥界乃幽魂轮迴的去处,就这么轻易的拽了覃桉难免心中腹诽。
一路上阴鬼拥簇在覃桉四周,用漆黑的触手拨动着万岐身上的银饰,好奇的左瞧右瞧。
「尸祖大人为何牵他,不牵我。」
覃桉沉着脸被万岐抢先道:「因为我是她夫君。」
覃桉没有否认但也没点头,此话一出,这句话简直是一浪接着一浪传了出去。
待回到自己殿,怕是整个生死界都知道他们刚上任的尸祖有位跟她殉情的夫君。
覃桉似是累了,又摊在了大殿的软榻上,万岐站在一旁,摸了摸她的脸,覃桉拍开他的手,又将南州唤了过来。
南州在见到万岐时,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覃桉撑着下巴,声音听不出喜怒:「到底谁是你主子,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自戕这种理由都能编出来,真不怕魂飞魄散。」
南州垂着头,「小姐,我想起来自己是有父母的,但南州若去轮迴,就没人照顾您了,生死界的阴鬼愚笨,事务估摸是做不好的。」
「所以你拉了个垫背的?」
「是他非要来的,不带他过他来,我就得在梦境里魂飞魄散。」
覃桉直起身子,掐住万岐的脸,「你还威胁我的下属。」
她恨恨的松开手,随之又瘫了下去,挥手道:「去过桥领牌子吧,一路安好。这辈子活久些,别在几十年后又让我在生死界看见你。」
南州颔首,悄悄抹了把眼泪,跟随着侍女的脚步离开了大殿。
厚重的殿门严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内侍女退下之时,显得格外空荡,万岐坐在软榻上,让人枕在自己怀中。覃桉侧躺在他腿间,轻扇摇团扇,「活人待在生死界会对神魂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有损阳寿,待一会,你便回去吧。」
「我倒也不算活人。」
覃桉几乎是铮的一下坐起,「你真自戕了?!」
万岐将她翻了个身子,垂眸看着窝在在自己腿间的人,「我若自戕你怕是这辈子都不愿见我,我不过是使了点手段,神魂离体,正巧覃家冢风水极好.....」
「所以你的原体跟我躺在一个棺材里。」
覃桉闭了闭眼:「神魂不能长久离体,你仍是要快些回去。」
万岐捏住她的下颚,指腹摩挲,「在这七天休半日,如何。」
覃桉拍开他的手,「五天休两日。」
「六天休一日,一日足够我修整,我可不想在棺材里闷两天,覃家时不时有人排查,万一撞见我出棺,不知道要给我按什么罪名。」
覃桉似是累了渐渐合上眼,「那便双休。」
万岐摁住她的唇,「那就双修。」
覃桉愣了一瞬,久违的接触,似是还未适应,硕大的殿内,只闻其喘息声,万岐抵住她的额,「在生死界成次亲,如何?」
覃桉的指尖抚过他高挺的鼻樑,「你想成几次亲?」
万岐揽住她的腰,「总归要让别人知晓你是我的妻,我是你郎君。」
覃桉合上眼,似是要在他怀中睡去,「百年后待我回了生界,是不是还要在万山成次亲。」
万岐拍了拍她的背嵴,「在湘山也可以。」
成亲一事在生死界豁然传开,毕竟是人死的地方,倒还没人在此处成亲,消息一出,其他界倒是觉得新鲜,毕竟他们死时不过都是十几岁,大多都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
覃桉整日睡得迷迷煳煳,成亲的事倒没有过多操心,全由万岐操办,空荡的殿内到处是他忙碌的身影,六十五载的孤寂在这一刻被尽数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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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礼的日子悄然来临,到也没有多么隆重的仪式,漆黑的阴鬼穿着红色的衣裳倒是显得有些可爱滑稽,四周挂满了红灯笼。
覃桉身着金丝红袍,墨发被编成髮髻沉重的凤冠,盖上了绣着鸢鸟的盖头,从幽深曲径走到生死界的长桥,从生界入口到冥界的节点,覃桉的手被握在他的掌心中,细细摩挲。
各界的人拥簇着,入了生死界的大殿,殿门重重关合,覃桉随着他的步子坐到寝殿的榻边,喜称轻佻,覃桉抬眸便对上万岐含笑的双眸。
「凤冠好重,快帮我拆下来。」
覃桉歪着头,万岐的指腹轻轻一摁,将纠缠墨发的凤冠给钗了去,互挽着再次喝了杯合卺酒。
覃桉窝在榻边,捧着那盖头瞧了又瞧,忽的说道:「这是你绣的?」
万岐坐在榻边,脱了外袍,掌心摩挲着她的唇,低声道:「怎么看出来的。」
覃桉瘫了身子躺在他腿间,冗长的睫毛弯出一个弧度「针脚乱了,我的侍女们绣比这个好。」
「是吗?那我再学学。」
阴影落下,吻住了思念,衣带渐宽,揉成各形状,殿内潭水潺潺,满出池水,帷幔轻飘。
情至深处,万岐倏然停下,慢慢退出抵住她的额,低声问道:「我的好夫人,你能不能告诉我,白无双那日,为何在紫雾林。」
覃桉攥紧他的手臂,忍住不住剔了他一脚,「你不是说不重要吗?」
感到腰间被扶住,覃桉无奈的闭上眼,「快百年的人了,你还是这般小气。我还没跟你算种蛊的帐,你倒是质问起来了。」
话音未落,覃桉摁住他的肩,声音打颤:「你别动了,我说,又不是秘密。」
香烛摇晃,万岐小心的将人揽在怀中,覃桉有些累了,半眯着双眸,指腹抚过他的胸堂,心口金色的鸢印早已因主人的逝去而褪却。
额间细汗被他拂去,覃桉皱眉哼声问道:「怎么又刺了一个。」
万岐柔声道:「见不得她消失。」
覃桉浅笑着,勾住他的墨发,「人总会消失的。」
「那也要一起,我们一起从这世上慢慢消逝。」
…………
落下的双生印,这一次不会再解开了。
她的生命漫长,还有无数个冬夏要走,还好这一路,有他作伴。
这磕磕绊绊便是一辈子。
——2024.7.2
不完美的故事仍在继续
感谢他们曾出现在我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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