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眼一睁就是修罗场[快穿]》 第1页 《两眼一睁就是修罗场[]》作者：行桥无遇【完结】 文案： 【注意：任务一经选择不可更改，您还有三十秒的思考时间】 我叫陈行，是快穿局下的一位宿主，死因是连续熬夜工作三天，死状惨烈，不忍直视。 一个叫187的找到我，说他们快穿办事处是一个正规的组织，有五险一金，带薪休假，福利多氛围好。 一个叫187的系统找到我，说在快穿办事处工作过的人都说好，不仅可以復活，还能帮我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一个叫187的系统找到我，说工作内容，工作对象友好，这个机会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我信了。 【恋综天才选手】 「你是一个普通的omega，但是患有间歇失忆症。很不幸的是，你刚刚报名了恋综，祝你愉快。」 【我也是你们y的一环吗】 「你拥有一个貌美的妻子，虽然你们的婚姻并不是因为爱情，但你始终相信妻子会看见你的真心，直到你发现你是一个被戴了无数顶绿帽的小可怜。」 【可我只是个颜控】 「你是一个小花痴，自己的竹马。你和竹马一起从农村到大城市，他长相帅气，成绩优越，进入高等学府，而你因为成绩差只能成为一个tony。初来乍到的你，对大城市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当然也包括新的人。」 【我是傲天】 「你是一个废柴，但早早就和修真界的大家族缔结了一门婚约，你对此充满了期待，直到有一天被退婚。你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本想无奈接受，没想到噩耗还在后面——婚约不退了，你的未婚对象变成了面前这个男人。」 【四个直男一台戏】 「你家境优越，长相出色，有四个竹马，但你每每都被当做反面教材，每次看中的女生都爱上了你的竹马。于是你心怀嫉妒，决定报復他们，玩弄他们的感情。」 注意： 1.攻每个世界身份不定，有些世界不止一个切片，具体切片设定见第一章 作话 2.双c 3.正文第三人称 4.谢绝写作指导，不要在评论区吵架哦～感谢这一路的陪伴，希望大家可以天天开心 内容标籤：系统快穿 万人迷 主角：陈行，187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所以我选择装瞎 立意：在无聊的生活中找到真实的自己 第1章 离我老婆远点（1） 「管我？」 「你算什么东西，是我太给你脸了？」 一个东西擦着陈行的耳朵飞过去，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四分五裂落了满地。 陈行咽了一口口水，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偷偷看了一眼这个人，随即立马收回了目光，生怕被打一顿。 这个人骂了他两句见他没动静，轻嗤一声：「给我安分点。」 说罢拿起了车钥匙走了出去。 「请宿主进行任务对接。」 187的电子音在脑海响起，陈行松了一口气瘫到沙发上：「对接。」 陈行的精神体出现在系统，与此同时一个透明的人影逐渐现身，模样看上去有些老实怯懦。 「你好，我是这次的任务者陈行。」 「你好，」人影说话了，「我叫张希泉。」 张希泉看着陈行愣了一会，这是他第一次遇见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一眼望过去只能用美来形容。 半长的头髮用一根丝带绑着垂到颈侧，皮肤雪白，鼻樑高挺，一双桃花眼中的瞳孔清透，眼睑下面有一个不浓不淡的小痣，嘴角微微勾起，看着人的时候很专注。 陈行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张希泉勐然回神，躲闪着目光。 「我有一个配偶，也就是我的妻子，是个男性，他叫白玉，长得很好看，就是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张希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就是脾气有些不太好。」 陈行维持着公式化的微笑，手心出了一点汗，这何止是脾气不好，简直就是暴龙，随时都可能把他生吞了，希望他接下来的任务与他无关。 「我和他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很多男生都把他当作梦中情人，我也不例外。我向他表白，因为一个原因，他同意了，毕业以后我们就结婚了。」 「他的家庭很好，但是我和他的差距有点大，所以他家里不是很能看得上我。」 张希泉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下一秒就要难过到哭出来，陈行递过去一张纸巾，安静地等候他的平復。 「本来这也没关系，但是后来我发现小玉他……他出轨了。」 「要不是有一次我提前回来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居然和他的那个竹马有关系。」 陈行的表情有些不妙，觉得事情的走向开始奇怪。 「这也就算了，」张希泉握紧拳头，「但是后来我发现他还跟我的上司和邻居也有暧昧关系。」 这还能算了？ 陈行眼睛微微睁大，抿着嘴巴不知说什么是好。 「所以我发布了任务，希望你可以帮我完成。」 出于系统空间的一些规则，陈行现在并不能查看任务，他看着张希泉，一字一句说着任务守则上面的注意事项。 「过去已不可挽回，这个世界是重新建造的世界，任务完成之后我们会按照交易规定收取你的一部分能量，但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转世。」 第2页 「如果可以接受的话，请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张希泉早就听过了一遍这些话，他从善如流地在陈行指着的位置再一次签上名字。 在他落下最后一笔之后，187的声音突然响起：「契约正式成立。」 张希泉的身影从系统空间中淡去，187继续说道：「请任务者从以下三个心愿中至少选择其一作为您的任务，思考时间为三十秒，一经选择不可更改。」 「任务一：成为gay圈赫赫有名的一； 任务二：拥有三个以上的对象，报復白玉； 任务三：让白玉回心转意爱上自己，并且不再出轨。」 陈行只来得及匆匆看清内容，他的表情逐渐裂开：「187，你这是诈骗！」 「还剩五秒。」 「一，任务一！」 陈行在心中敲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只说是成为赫赫有名的1，又没说要真的去做，这中间可以钻的空子太大了。 「恭喜任务者，任务选择失败，系统将根据心愿发布者的意愿强弱来自主分配，您的任务是三，期待您的成功。」 「？」 陈行幽幽看着187的电子屏：「为什么任务选择会失败？」 「经检验发现任务者您正式说出任务一的时间超时了0.1秒。」 「前面那个『一』呢？」 「请任务者下一次进行完整的回答。」 187在回復完陈行后就立马将他丢了回去，陈行大脑放空地看着天花板。 这是他的第一次任务，就要让出轨多次的配偶改邪归正，让刚刚那个指着他骂的人爱上他。 陈行自认没有这个魅力，他戳着脑海中的187，诚恳问道：「能不能放弃任务送我去投胎？」 在他连续熬夜三天猝死后，飘在空中等着黑白无常带他走，结果鬼差没等到，等到了一个编号187的系统。 187对他说他们快穿办事处是一个正规的组织，有五险一金，带薪休假，福利多氛围好。在快穿办事处工作过的人都说好，工作内容轻松，工作对象友好，不仅可以復活，还能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他信了。 结果187就像是翻脸不认人的渣男，把他骗过来之后就恢復了原貌，高冷且话少。 第一个任务就这么炸裂，陈行几乎可以预料到接下来的生活，这还不如当初一了百了。 「不可以，」187无奈地说道，「进入快穿局的宿主就必须要完成应有的任务，如果消极怠工的话会被扔去惩罚世界。」 陈行打消了这个念头，惩罚世界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他认命地站起身走进浴室，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镜子上，长相有一种柔顺的气质，身高和自己差不多，178左右。张希泉的记忆很简单，普通的三点一线，认识的人只有上班的同事和白玉。 陈行用凉水沖了把脸，他只有张希全截止到现在的记忆，连那些姦夫的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防止他们跟白玉在一起。 旁边的手机传来通知声，陈行擦干滴落的水珠，慢吞吞地划开屏幕，是工作群的消息。 陈行退出来，看着上面的置顶，白玉两个字格外吸引人的眼球，他指尖犹豫地悬在那两个字上面，最终没按下去。 他将手机息屏，逃避性地想到白玉十有八九还在气头上，还是不去找骂了。 陈行给白玉留了一盏小夜灯，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床上，不出几分钟就睡熟了过去。 迷迷煳煳地被闹钟吵醒，陈行在床边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机，他勉强睁开一条缝，看清楚时间后将手机盖了回去，谁给他定了这个点的闹钟？ 过了几秒，陈行突然睁开眼睛，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意识到他好像已经死了，现在这是在任务中。 陈行有气无力地爬了起来，叼着一块面包打好领带，客厅的灯还亮着，白玉一夜都没回来。 但陈行并不算意外，他费力地咽下最后面包，白玉最好别再回来，他一点也不想开始那个任务。 187察觉到了陈行消极怠工的情绪，高冷地语气柔和了些：「你只要早点做完这些任务就可以升职养老了。」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陈行失魂落魄地挤上地铁，「张希泉跟我说的时候那么义愤填膺，结果最强烈的心愿居然是选择原谅他，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是单身，怎么一跃开窍成为舔狗？」 陈行之前是一个插画师，常年蹲在家里抱着电脑画稿，并不经常与人打交道，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个社恐，白玉这样的人是他往日要避开走的。 「我去给你找几本攻略来，到时候你跟着学。」 陈行点点头，想着任务的要求：「记得找那种可以让渣男死心塌地的。」 脑海中没了187的动静，陈行跟随着人流走出地铁，踩点进了公司。 「我回来了，」187的电子音终隐隐透露着得意，将一串数据传到陈行的意识。 「《如何让渣男收心爱上你》？」陈行目露疑惑，「首先，打败渣男的方法是比渣男更渣。」 陈行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这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187将陈行的质疑统统打消，「这可是我从别的系统那里好不容易拿来的资料，他的那个宿主就是用了这个百分百成功。」 百分百成功，陈行听见这五个字肃然起敬，这些前辈的经验肯定没问题。 第3页 「砰！」 一叠资料被抱到陈行的桌上。 「这些都是我要做的？」 陈行看了一眼比电脑还高的资料，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这不是废……话，」不耐烦的男声在陈行的目光中越来越小，他咳了一下，「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做。」 陈行都已经做好了这些工作都属于自己的准备，没想到峰迴路转，这个人不像记忆中的那么过分。 他眼角眉梢染上喜意，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喜意：「越深，哪些是我的呀？」 说话就说话，怎么黏黏煳煳的，越深的耳朵有些发烫，他将东西重新抱了起来，想了想又拿起了一点：「这些是你的。」 「你一个人做这么多吗？」 陈行比划了一下这个高度，是他因为工作原因在家里待太久了不了解职场了吗？现在的人都这么能干吗？ 「还好吧。」 越深在陈行崇拜的目光中脑子发热，几乎原模原样的带着东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慢慢冷静下来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这个人怎么回事？一天之内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陈行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和越深对视上，他偷偷朝他笑了一下，这个人太好了，帮他分担掉了不少工作。 越深迟钝地收回视线，心跳不断加快，他看着电脑唿出一口气，他多做点是应该的，陈行看上去就不聪明，这么点工作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第2章 离我老婆远点（2） 「你中午去哪里吃饭？」 一只手曲起指尖敲了敲陈行的桌子，打断了他发呆的思路。 陈行愣愣地抬头，脖子有些酸，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越深好高啊。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人刚刚说了什么，看了一眼时间：「食堂。」 越深心满意足地听见这个答案：「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我带你出去吃。」 没给陈行拒绝的机会，越深直接说道：「我已经订好了，你不来就只能浪费了。」 陈行看着路边的景色，这个世界和他原先的世界没什么不同，处于相等的科技水平。 「到了。」 陈行迟疑地看着这家餐馆：「是这里吗？」 「怎么了？」 虽然他常年不出门，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这个地方长得就不像是他们能消费的。 越深将陈行纠结的模样尽收眼底，突然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眉宇之间满是肆意张扬：「放心，既然能带你来就肯定没问题。」 越深并不缺钱，这个公司是他表哥手底下公司，他之所以在这里不过是被他老爹踢过来锻鍊，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调回自己家的企业。 陈行安心地跟着越深走进去，里面的装修风格很雅致，走过几个弯就是楼梯，扶手是精緻的雕花。 陈行的脚步停在楼梯口，他刚刚好像看见白玉了。 一个模煳的侧脸顷刻消失，陈行收回视线，在心里给自己找好理由，无论是他们的关系还是此刻的时机似乎都不太适合打招唿。 越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什么东西吗？」 「好像看到认识的人了。」 陈行没有提要去打招唿，越深自动将这个熟人归类为了不重要的陌生人：「先去吃饭吧。」 午间休息的时间很长，吃过饭后越深将陈行送了回去，陈行趴在桌子上犯困。 他枕着一只手，头髮柔顺地垂下，遮住了些许视线，另一只手抓着手机点开白玉的对话框又退出去，来来回回重复了几遍。 不能再这么懈怠了，陈行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指尖飞快地敲出几个字。 「你今天回来吗？」 点击发送之后就直接将手机盖在桌面上，紧张地闭着眼睛进入了梦乡。 午睡醒来后已经上班了一段时间，并没有人来打扰他，陈行点开屏幕，没有回覆的消息。 工作不多，陈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摸鱼中度过，他时刻关注着时间，一到点就立马准备好了东西。 下午越深说了送他回去，陈行站在门口等候，不多时一辆车停在他面前。 「在这里。」 越深挑眉，这里地段不错，他随口问了一句：「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和我对象一起住。」 「对象？」 越深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陈行不解地看着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对象也不是很准确，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对象，结婚，这两个词越深怎么都没办法把它们和陈行联繫起来。 陈行的配偶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放心让陈行一个人在外面，也不怕他被人骗走了。 如果陈行是他的老婆，越深「啧」了一声，耳朵发烫，狠狠唾骂了自己一句，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越深把陈行送到了小区门口，陈行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就看见一个眼熟的人，他眨眨眼睛，白玉不是说今天不回来吗？ 白玉脚步放缓，微微眯起眼睛，没想到他特地错开时间回来拿东西也遇见了这个人。 他扫了一眼陈行紧张的神情，怎么感觉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了？ 「希希，怎么了？」 陈行的身影挡住了越深的视线，他见陈行挡在车门前一动不动，从另一侧下车走了过来。 第4页 希希？ 白玉将这两个字听得一清二楚，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站在陈行旁边的人，身高很高，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出头，长相俊美张扬，眉梢堆着傲气，看着他的眼神中带有敌意。 白玉并不在乎张希泉有没有找其他人，他们结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堵住他爸妈的嘴，这件事张希泉也答应了，现在却妄想他改变想法，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不知为何，他脚步像是粘在了地上，迟迟没有离去。 陈行从越深身后探出头来，小声地说道：「这位是我的配偶。」 越深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玉，这个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时想不起来就直接抛之脑后，越深冷哼一声，陈行怎么会看上这个人，男生女相，身形还挨不了他两拳，看上去都抱不动陈行。 无论他再怎么想陈行都一无所知，他朝着越深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越深的笑脸在关上车门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憋着一肚子火离开了这里。 「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来吗？」 陈行犹豫着走到白玉的身前，没敢与他对视上。 白玉姣好的面容没什么变化，一点也不见心虚：「我的家不能想回就回？」 凭心而论，白玉人如其名，长相很符合陈行的审美。他和越深是两个不同的类型，眉眼精緻秀气，虽总是不耐烦，但看过去并不难看，反而有种异样的风情。张希泉也说过很多男性追求他，把他称作妻子，所以陈行理所当然地把白玉当成了下面那个。 虽然白玉和他撞号了，但在这个任务中陈行还是尽职尽责扮演着一，他低眉顺眼地哄道：「当然可以。」 白玉把东西用一只手拿着，侧过头看着陈行，语气不善：「那还愣着干嘛，不回去？」 陈行慢慢跟在他的身后，他很少跟这种类型的人相处，但可以感觉到此刻的白玉没有恶意，只是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那个人是谁？」 「同事。」 白玉不满，秀气的眉毛蹙起：「你和他很熟？」 「他是个好人，帮我做了很多工作。」 大发善心是因为他对你居心叵测，白玉在心里嗤笑一句。 「你们那个公司工作很多？一直让他帮你做也不太好吧，万一他对象介意怎么办。」 陈行虽然不能理解白玉是怎么联想到越深对象上面去的，但这句话确实有道理，他乖乖地点头：「我以后自己做。」 「要是工作太累的话就辞职吧，反正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不用。」 要是辞职了他怎么去防着白玉和自己上司啊，到时候就真的一点线索都没了。 白玉也没强求，他掀起眼皮，主动解释道：「上次确实是你的问题，但我说话也有点过分了，你没有生气吧。」 要是谁在这里听见这句话肯定会惊掉下巴，不可一世的白少爷居然会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那真是可以称之为天方夜谭。 白玉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他并不喜欢张希泉，但也不想被戴上绿帽子。 而且……白玉看了一眼由于他说出的话而怔在原地的陈行，既然这个人这么喜欢他，两个人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他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那发生一点改变似乎也不错。 看这个人这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的样子，肯定是早就喜欢他很久了。 陈行也没有预料到白玉会对他道歉，他有些错愕道：「没有，就是有点被吓到了。」 白玉发火的原因很简单，陈行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经过。白玉认为他和张希泉的关系只是一场交易，并不经常回来，而张希泉是真的喜欢白玉，所以找了个机会提了几句话。中途见白玉不耐烦了，就多说了几句，矛盾就突然爆发了。 陈行悄悄把这件事记入小本本，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千万不能触了白玉的这个霉头。 白玉不知道陈行在想什么，他的余光看着身边人的侧脸，哪哪都一样，又好像哪哪都不一样了。 「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陈行身上还背负着任务，自然不可能拒绝，他分外珍惜能与白玉相处的时间，希望可以飞快地培养感情。 家里的厨师手艺很不错，陈行靠在沙发的一角，整个人都要舒服到化掉了。 白玉一出来看见的就是他这副犯困的模样，心脏瞬间被什么击中，他凑过去捏了一下陈行的脸，惹来陈行软绵绵的一巴掌。 「你身上怎么是香的？」白玉靠近了些。 「没有味道呀。」 陈行的睡意被他赶跑了，他闻了闻衣服：「是不是香薰的味道？」 「不是。」白玉肯定地说道。 白玉微微俯身，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近，陈行往后缩了缩，他推开白玉的头，从另一侧跑了出来：「我要去洗澡了。」 陈行没管被他丢到身后的白玉，忙不迭跑进了浴室。 他在浴缸中放满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这个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发现自己忘了把衣服带进来。 陈行找遍了浴室的每一个角落，目光缓缓移到刚换下的衣服，在看见上面的水渍后嫌弃地收回视线。 「白玉？」陈行认命地敲了敲门，「白玉你在外面吗？」 「怎么了？」 陈行脸颊飞上一抹薄红，磕磕巴巴地说了出来：「我忘了拿衣服。」 第5页 他听见白玉似乎笑了一下，这下直接从脸颊红到了脖子，他独居多年，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过了一会门被敲响，陈行隔着雾化的玻璃隐约看见一只手，他拉开一点门接过衣服：「谢谢。」 白玉却没松开手，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陈行的指腹：「我在外面等你。」 这个人居然这么想要勾引他，连没拿衣服的藉口也说得出口，肯定是看他在家里才特地这么做的，但他出乎意料的不讨厌。 没办法，如果他拒绝的话这个人会尴尬到哭出来吧，白玉无奈地想到。 这句话让陈行浑身一僵，突然想起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暧昧丛生。 他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偷偷探头去看，正巧撞进白玉含笑的眼眸。 陈行生怕会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虽然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些片段，但谁知会不会有意外。 他兀自担心了一会，见白玉并没有什么举动而是进了浴室之后才放了心，将注意力全部投到了平板上。 「怎么不吹头髮？」 陈行窝在沙发上，白玉的话没能分去他的半点心神：「等一下就干了。」 第3章 离我老婆远点（3） 直到热风从头顶传来陈行才有所察觉，他下意识抬头去看，一只修长的手抵住了他的后脑：「别动。」 白玉的指腹穿过头髮，配合着吹风机一点点将湿意烘干，他挑起陈行额前的一缕：「睡着了？」 陈行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胡乱点着头。 白玉从未觉得心情这般放松过，他从后面环住陈行，微一用力就将人抱了起来。 骤然的失重感让陈行清醒了些，他打着哈欠往上看，白玉也好高啊。 「还有谁很高？」 白玉将陈行放到床上，分明是笑着的却意外让人感觉危险。 陈行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把这句话说了出口，他懵懵地看着与他唿吸交缠的白玉：「越、越深也很高。」 「越深？今天送你回来那个？」 白玉从陈行的神情中得到答案，他虎口卡住陈行的下颚，拇指的指腹在陈行的嘴唇摩挲，心里有些气恼陈行这个时候怎么这么不敏锐，都察觉不出来自己生气了。 在自己的面前提别的男人，白玉眼底一暗，想看他吃醋还是测试他对他的感情？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根本就不喜欢他。 白玉眉梢一挑，克制住了想要发作的脾气：「不要在我面前提别人。」 陈行不想去踩白玉的底线，他对这个人还是害怕居多，因此只是点点头不说话。 「我知道你喜欢我，」白玉下巴微仰，攻击性很强，「本来是打算这周跟你离婚的，毕竟这场婚姻怎么来的你也清楚，每句话我都说得明明白白。」 「之前越界是你的问题，这事就这么翻篇，我也不想再提。」 「但是现在……我改了主意，继续下去也不错。」 陈行讶异地看着白玉，不知为何他突然发生了变化，但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好，我保证以后不会越界。」 白玉吐出一口浊气，捏住陈行的脸：「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试着跟正常相处。」 * 陈行依旧是被闹钟吵醒，他茫然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喉结，腰也被一只手抱住，两具身体直接一点空隙都没有。 「再睡一会，等下我送你去。」 省去路上通勤的时间，陈行噼里啪啦在心里算了一通，十分听劝地趴了回去。 意识彻底清醒的时候是在车上，白玉正坐在驾驶座开车。 「这是中午的午餐。」 白玉把饭盒端进陈行的怀里，不放心地叮嘱道：「下班了别乱跑，我来接你。」 陈行抱着饭盒走了进去，感觉今天公司的气氛比以往要严肃很多。 他收敛了些动作，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小心翼翼的摸鱼。 不知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一幅画的雏形完成，陈行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头突然碰到了一个人。 他仰头去看，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长相斯文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后，见陈行看向他还礼貌地笑了一下。 「你是？」 「路过。」 陈行松了一口气，不是上司就好，他还以为自己这份工作要不保了。 187在系统空间中骂了一声笨蛋，这个人又没说他的身份。 「希希，等下我送你回去吧。」 越深掐着点走到陈行的旁边，他本来想放弃，但从昨天到今天满脑子都是这个人，在纠结了两分钟过后，决定这个墙角他撬定了。 他调查过了，陈行和那个人只是表面婚姻，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还不如离婚，他肯定会对陈行好。 「不用了，等下白玉会来接我。」陈行关好电脑，突然想到什么，「你不用去接你的伴侣吗？」 伴侣？ 他什么时候有伴侣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谁在后面造谣？ 越深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白玉，除了他还有谁会在背后污衊他。 「我没有过伴侣，」越深维持不住表面的笑，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直都是单身。」 边说还边强调了一直两个字，仿佛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陈行刚想要说些什么时候白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手忙脚乱地点开，白玉温柔的声音有些失真：「我这里出了一点意外，要晚点才能过来。」 第6页 陈行没生气，他安慰道：「那我去找你吧。」 「好，我给你叫车。」白玉正压抑着烦躁，尽力不让另一侧的人听出来。 突如其来的工作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这个合作案已经跟进了两个月，即将到收尾的阶段，容不得半点差错。本来这个时候他早就到了陈行公司楼下，他会接到自己的小妻子，然后来一场甜蜜的约会。 现在这一切都泡汤了，还可能在陈行那边留下不好的印象，两人的相处才刚刚决定要发生改变，他的小妻子本来就没有安全感，肯定会胡思乱想，要是有别的人添油加醋…… 无数念头从脑海里闪过，白玉脸色沉入墨一般走进了会议室。 一通电话让陈行一时忘了刚刚想要说的话，他思考了一会没想起来，干脆直接告别：「我先走了，你也路上小心。」 「我送你去吧。」 陈行想拒绝，但敌不过越深的热情，一路被推到了车里。 「你老公今天没空来接你？」越深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马路，装作不经意间地开口，「真是不守信用，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让喜欢的人等那么久。」 陈行没听出哪里不对，他解释道：「白玉应该只是今天突然很忙。」 「再忙的话也不会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吧。」越深瞥过副驾驶的陈行，「一个人要是想做到的话无论如何也会有时间的。」 陈行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终无法反驳，他在心里拍了一下187：「白玉现在不喜欢我，这样做是正常的对吧？」 187把白玉的好感显示仪藏远了些，要是被陈行知道他肯定更想摆烂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虽然陈行确实哪里都好，但他们怎么能不坚持一下就直接沦陷了。 「正常。」187语气高深莫测，「正是这样你才要让他喜欢上你。」 白玉已经和下面值班的工作人员打好了招唿，陈行和越深告别后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电梯。 「等一下。」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一只手摁住了外面的按键，比身影先出现的是他身上的香水味，若有若无地浮现，仔细去探寻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陈行往旁边站了一点，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像是酒香，还挺好闻的。 楚云淮正准备按楼层，指尖还没放上去就发现已经被点亮了，他眸底闪过一丝惊讶，看了一眼身侧的人。 「你也是这个公司的？」 这人长相一般，离他的审美十万八千里，但楚云淮莫名心痒痒，主动开口搭话道。 「不是，我来找人。」 陈行没有深聊的欲望，他不太敢接近这个人。 花色的衬衫，被挑染了几缕红色的头髮，还有满耳的耳钉，陈行甚至看见了被髮丝挡了个七七八八的耳桥。 「你很怕我？」 楚云淮眼中流露出一抹兴奋，非但没有远去还凑近了些。 现在是下班时间，员工都走空了，这个点上面只有几个人在开会，而眼前人按的是白玉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这个人的身份一目了然。 不是之前结婚的那个，就是冲着白玉来的其他人。而白玉向来不喜欢之前为了结婚找的人，看白玉之前的表现，应该是最近还吵过架，那个名义上的配偶不可能出现在白玉的公司。 楚云淮神色莫测地看着陈行，这个人看上去普普通通，但莫名勾人。 「没有。」 陈行余光盯着电子屏幕，楼层一点点变化，待停稳后他从一侧弯腰熘了出去，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勐兽。 楚云淮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背后走了出来，他看着陈行走进一间办公室，对着门上面的数字笑意更深了些。 「怎么走这么快？」 轻浮又勾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什么怪谈。 「你来这里找谁？」 楚云淮坐到陈行的斜对角处，一个刚好不会让陈行排斥的距离，他放松地往后靠着，显然对这里很熟悉。 陈行郁闷地回答道：「白玉。」 与他猜想一般无二，既然想要找的人是白玉，那他熟啊。 楚云淮不知不觉移近了些：「你和白玉什么关系，来找他做什么？」 陈行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一点都看不懂眼色，非要抓着他问。 他反问道：「你和白玉什么关系？」 「朋友，发小都可以，我和白玉认识二十多年了。」 陈行的雷达敏锐地动了动，捕捉到关键词，他自以为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震惊，眼中都是藏不住的好奇：「你和白玉认识这么久了吗？」 楚云淮现在不止心痒了，手也痒痒的，想摸一摸眼前人。他克制住这股冲动，向陈行抛下鱼饵：「你不知道吗？你和白玉什么关系，他没对你说过？」 陈行刚刚才脑补过一场正宫对上小三的剧情，他谨记任务的要求，挺直腰板强装自信地回道：「白玉是我的配偶。」 楚云淮的笑僵在脸上，方才的猜测全盘崩塌。 「原来是白玉的小妻子，我听他提起过你。」 虽然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楚云淮没想到白玉妻子本人与他的形容差距这么大，简直判若两人。 既然白玉不喜欢，而他刚巧又感兴趣，那这也不算不道德吧，楚云淮在心中肯定了自己，他还体贴地考虑了白玉的感受。 第7页 陈行只觉得楚云淮在挑衅他，他才不是小妻子，在这个任务里他是顾家的丈夫！ 「加一个联繫方式吧。」 楚云淮算着白玉应该就要回来了，他拿出手机伸到陈行面前，动作中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陈行欣然同意了，这是他深入敌军内部的第一步，看看能不能从这个人的朋友圈里扒出什么蛛丝马迹。 「你们在做什么？」 白玉微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目光冷凝地盯着两人相触的手。 楚云淮丝毫不见紧张：「加了个好友，你不会不同意吧。」 陈行飞快地将手机收了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白玉，这是他摸清楚这两人关系一大进展，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第4章 离我老婆远点（4） 白玉面色沉沉，看不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走到陈行旁边，不客气地对楚云淮说道：「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怎么还不走？」 「阿姨叫我送份文件过来，说是你落在家里的。」 「送完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用完就丢真符合你的作风。」楚云淮见自己不便多留，起身走了出去。突然想到什么，他脚步一转，插兜靠在门边，「过几天的聚会你去不去？」 「去。」 楚云淮得了个回答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心满意足地转着手机，上面正是陈行的对话框。 「你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白玉将陈行完完全全笼罩在自己的怀抱内，绝不承认自己是吃醋了。 「他说他和你认识很多年了，」陈行抓住了白玉的衣角，「我都不知道。」 「关系好的朋友而已，过几天带你去聚会认个够。」 白玉很讨厌别人进入自己的空间，但这个人是陈行的话另当别论，意外地不会让他产生反感的情绪。不过白玉将这一切归结为两人关系的变化，既然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满足陈行的愿望，那何乐而不为呢。 陈行盯着白玉的眼睛，想看出他到底有没有说谎，到底是真的朋友还是有其他关系。 让白玉爱上自己首先要断绝他出轨的可能，不能让他喜欢上其他人。 但就连张希泉本人都只撞见过一次白玉和他竹马的关系，更别提陈行这个半路过来完成任务的人了。他根本不清楚这件事开始是在什么时间点，生怕漏了一点线索，又怕这个时候什么都没发生，冤枉了白玉。 陈行的头疼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班，来这个世界不过几天他就已经厌倦了，在任务世界里打工让他觉得自己被压榨得厉害，每天都无精打采。 他照常走到自己的位置，但是桌面上已经没有了他的工作牌与物品。陈行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揉了揉眼睛，无事发生。 「张希泉？」 陈行茫然地看着喊他的人：「怎么了？」 「你的岗位有调动。」 陈行跟着这个人走进电梯，一份文件被递给了他，陈行正在心里疯狂查找最近应当没做什么事，不会被调去什么不好的岗位吧，到时候天天在加班他岂不是更累了。 他面上风平浪静地打开文件，丝毫看不出脑子里在想什么，白纸黑字躺在手心，在看清楚文件上的内容后，陈行被上面的四个字震惊在原地：「贴身秘书？」 陈行咽了一口口水，这个决策是谁下的？这么没有水平。 他以前唯一的工作就是躲在家里画画，现在干张希泉的工作都要靠越深每天给他减负，他要是进了秘书办不会一天就被开了吧。 「我现在带你去熟悉流程。」 眼前人似乎是感受到了陈行的惊讶，语气简短有力，当机立断安排好了步骤。 陈行微垂着头，眼睛惊讶地放大，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余锐，以后和你是同事，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来找我。」 陈行握住了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掌：「我叫张希泉。」 掌心的手收回得很快，余锐只感觉到一阵温软。他掩饰性地板着脸抑制住内心的好奇，能让董事长亲口吩咐调到身边，这还是他在董事长身边工作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的例外。 贴身秘书，余锐简直不知说什么是好，之前董事长身边从没有过这样的职位，安排什么工作也要由他来定夺，余锐挑挑拣拣，找了些尽量不那么难的那种。 「听懂了吗？」 陈行手里正拿着一张纸记录，他要做的事情不多，这让他稍稍放松了写。 「听懂了。」 陈行亦步亦趋地跟在余锐身后，这个人虽然看上去精英感十足且不近人情，但实际很耐心，他哪里听不懂都会讲很多遍。 「这里是你的位置。」 这是一件不大的办公室，但每一处都布置得很精细。 余锐安排好了后就准备离开，见陈行可怜巴巴望着自己，他心脏忽地漏了一拍。 「怎么了？」 「你不在这里吗？」 陈行在新环境有些不安，在这里他只能称得上熟悉余锐一个人，他还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工作。 「我在你对面，」余锐被刚刚起伏的心跳吓到，他板着脸指了一下地方，「有问题的话可以来这里找我，打我电话也行。」 陈行眼睁睁看着门被关上，他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坐到位置上打开电脑，将接下来要做的事输入进去。 第8页 一阵电话声将陈行吓了一跳，他看着桌面上的座机，赴死一般接了起来。 「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低沉的声音震得陈行耳朵微微发麻，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余韵消失后才缓缓起身。 走过几扇门，陈行看着眼前的标识，应该是这里。他唿出一口气，挺直腰板敲了敲门。 「请进。」 陈行应声开门，一个人正坐在办公桌后。 眼前人带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长相斯文俊朗，再下面是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修长的手指正夹着一支笔。 他抬眸与陈行对视上，身上的威压消退了些。 「帮我泡杯咖啡。」 陈行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门，他手里捧着一个杯子，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不然为什么董事长的脸和之前抓包他摸鱼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听说公司的董事长叫……梁佑泽，陈行在心里回想关于他的信息，突然心里一惊，这个人是不是也要跟他抢白玉？ 187高冷的声音在陈行脑子里响起：「恭喜你，猜对了。」 「187你下次能不能不要突然说话。」 经过187的打岔陈行立刻忘了刚刚在想什么，他在意识里小小声地抱怨，虽然其他人他不敢欺负，但是187可以呀。 「下次和你说话都要提前通知是吗？」187不满地说道。 「你说话怎么这么凶？」 陈行嘴角的弧度抹平，连不高兴的声音都是凶不起来。 「我平时不就这么说话，」187呵了一声，「是你自己做任务都忘了我吧。」 他还好意思提这个，陈行睫毛低垂：「不是你叫我好好做任务吗？」 「行，都是我的错。」187像是勉为其难柔和了语气，「下次给你挑简单一点世界好不好？」 陈行见好就收，眸光透露出一丝狡黠：「你不许再骗我。」 187一头钻进了任务堆，这个笨蛋每次都这样，只要哄两句就忘了自己为什么生气，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苦涩的咖啡香瀰漫，陈行看着自己严格遵守要求做出来的咖啡，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希望不会挨骂。 杯子触及桌面发出声响，梁佑泽看着紧张的人，眼底闪过笑意。 「泡得不错。」 陈行心里冒出些得意，眼睛慢慢变亮。 他很快就熟悉了当秘书的生活，梁佑泽没有给过他什么麻烦的工作，比以前甚至还要轻松些。 「希希！」 陈行听到这两个字不回头地继续走着，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他看着大步走过来的人：「越深，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陈行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和越深说这件事，他已然不见上午的不情愿，颇为开心地说道：「我调岗了，现在是董事长的秘书。」 董事长的秘书？ 越深眼睛微微眯起，梁佑泽什么时候缺秘书了？ 「不跟你多说了，白玉还在外面等我。」陈行没等越深再说话就挥了挥手，「你也路上小心。」 陈行出来的时候白玉正靠在车边，一双长腿引人注目，因着这张脸的原因，旁人总是很容易忽略他的身高，弱化他的攻击性。 漂亮的眼眸在看见陈行的时候微微上勾，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将眼神衬得格外深情。 「今天心情很好？」 白玉看着藏不住情绪的人，神色不明地问道。 陈行说了原因，白玉的反应和越深一样，眉头越皱越深。 「别皱眉了，」陈行这些天没那么怕白玉了，大着胆子说道，「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白玉眉头松开，轻飘飘地看了陈行一眼，接着他说道：「不好看你就不喜欢我了？」 陈行莫名被这一眼看得脸热，他正襟危坐地看着前方：「都喜欢。」 白玉觉得他的反应新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嘴角漾开一抹笑意，原来陈行抵抗不了他这张脸啊。 车一路走向陈行陌生的地点，夜色沉沉，各种灯光照亮了世界。 陈行的手被白玉紧握着，严丝合缝，挣脱无法，只能牢牢地跟在他身旁。 酒吧里的灯光很暗，并不吵闹，一个男人站在台上唱歌，黑色的头髮遮住了半边脸庞，耳钉在灯光下面颜色不停变幻。 陈行匆匆和他对视一眼，才认出这是之前见过的楚云淮。野性的脸，颓废的灵魂，他倏地想把这一幕画下来。 「迟到了。」 陈行脚还没踏进包厢，一道低哑的声音就先说了话，他往前走了几步里面的景象才显现出来。 一个染了金髮的男人双手搭在沙发上，呈放松的姿态看着门口，刚刚的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谁定的时间？」 白玉不吃他这套，冷嗤一声就拉着陈行在另一侧坐下。 无数目光瞬间似有意无意地扫过陈行，谁也没有开口，突然门又被打开了，高大的男性走了进来。 「都来了？」 是楚云淮，陈行眼睛睁大了些，他穿了件无袖的黑色背心，两只手臂上是很明显的肌肉，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 第5章 离我老婆远点（5） 金髮男人笑着推了杯酒过去：「又迟到了一个。」 楚云淮一言不合直接喝了下去：「还有谁？」 第9页 男人仰了仰下巴，酒杯还未倒满就被白玉接了过去：「行了吧？」 「他呢？」 陈行感觉很多人都在盯着他，尤其是站在他面前的楚云淮眼光灼热，似乎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白玉果断拒绝了：「他不行。」 「就这么点也喝不了？」 金髮男人摇了摇杯中的酒，酒液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破碎的光。 「就这么一点也不算为难吧。」 「总不能来这里连点酒都不喝。」 ……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包厢响起，陈行见白玉似要动怒，突然想起了自己作为丈夫的定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油然而发，瞬间爆发出勇气，立马抓住了白玉的手臂，接过推到面前的酒杯。 楚云淮见他的动作闷笑一声，直直地坐在了对面。 陈行嗅了杯中的酒，没什么刺鼻的味道，他只喝过啤酒，而且不太喜欢，但这个酒看起来好像不一样。 酒液中的碎光一点一点进入滚动的喉咙，陈行一连喝了半杯，这个酒居然是甜的。 淡淡的绯红染上眼尾，他看着空空的杯底，又迟钝地抬起头盯着正在楚云淮手中转动的酒瓶，渴望的眼神一目了然。 白玉眉心跳动一下，他伸手遮住陈行的眼睛：「不许再喝了。」 他也没想到陈行居然是一杯倒，但喝醉了以后也很乖，只会呆呆地看着。 陈行凑到他的耳边：「喝一点点。」 热气唿在白玉的耳朵上，他转过头就陷入了陈行的眼睛，里面全部都是他。 「就这一点点，喝完就没了。」 白玉又倒了浅浅一层给他，陈行立马捧着杯子当作什么宝贝，像小猫舔水般把浅浅一层用舌尖捲起，唇瓣都是水光。 包厢的说话声越来越小，陈行迟钝的神经感受不到别人的目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安静：「你结婚的那个？之前怎么没见过？」 楚云淮半开玩笑地说道：「白玉宝贝着呢，怎么可能让我们见到。」 「在哪里找的？」 「白玉之前不是说喜欢单身吗？」 众人似真似假地打趣着白玉，白玉也没生气，薄唇微微翘起：「人总是会变的。」 一行人在聊天，陈行将最后一点酒液舔入喉中，靠在白玉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笑声惊醒了他，他摇头晃脑地站起来往外走去，白玉将他揽了回来：「去哪里？」 「洗手间。」 「我带你去。」 陈行不满地看着白玉，他又不是小孩子：「不要。」 见陈行实在牴触，白玉也没有强求，顶楼这边没什么人，倒也可以放心。 陈行跌跌撞撞地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到达地点，洗完手走出来就忘了回去的路线，只觉每一个地方都一样。 一只手从后面掐住了他的脖子，直接抵在墙上，拇指卡在他的下巴，头被迫微微上扬。 力道不重，只虚虚拢着，一时也没引起陈行的反抗。 冰凉的戒指贴在陈行脸颊上，印出浅浅的红痕。 「还记得我吗？」 陈行没有回答他的话，被闪亮的耳钉吸引了视线。 「画。」 「什么？」 楚云淮没听清，低头完全将陈行笼罩住，连唿吸都打在对方的脸侧：「你说什么？」 陈行有些热，他侧过头退出来一点，手指慢慢地抚上了眼前人的眉眼：「画。」 「画？」楚云淮没有躲开陈行的动作，任由这人的手指在他脸上游走，「想把我画下来？」 「嗯。」 这话不知哪里触动了楚云淮，他低低地笑起来，嗓音沙哑：「下次给你画好不好？」 「好。」 「那你下次怎么找我？」 这个问题难倒了本就无法思考的陈行，他垂下眼眸，困意袭来。 楚云淮没再为难他，压低声音靠近陈行的耳边：「联繫方式上次给了你，记得找我。」 「千万别忘了，不然会有很糟糕的后果。」 陈行嘴里轻轻地念着这几个字，下一秒楚云淮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快步走来的白玉。 「怎么出来了这么久？」 「找不到路了。」 陈行理直气壮的模样把白玉逗笑了，他十指扣着陈行的手：「我们回家。」 「回家？」 陈行想说他的家才不在这里，但不知为何看见白玉喜悦的眼神后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白玉拉着陈行中途离开了聚会，包厢里的人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回来，火热的兴致一闹而散。 「人呢？」 「回去了啊。」 「啧，」一个斜倚着墙的男人说道，「人家有家室的人总不能跟我们一样夜不归宿吧。」 「那你也找一个不就是了。」 「哪还有那样的？」 话音刚落，剎那间寂静一片，确实再没有第二个了。 消瘦的身体，每个地方都不算特别起眼，随便一挑就能找出比他好看的脸，但其他人都差了点感觉。 可惜早早地被白玉给定下来了，连见都见不到几面。 想见的人走了，楚云淮百无聊赖地点了根烟，烟雾笼罩在这一片区域，看不清他的神色。 与他想像的不同，白玉显然对陈行动心了，陈行也不像是对白玉没有感觉，他们两情相悦，他连锄头都没地方挥，比旁观者还不起眼。 第10页 大不了就换一个人，左右才见了一面，算不得什么情根深种，他就只是感兴趣而已，现在人没了他也没必要自讨无趣。难不成那种可笑的一见钟情戏码还能落到他身上不成，他什么人没见过，怎么可能会栽到一个这么普通的人身上。 话虽这么说，陈行的脸却挥之不去，楚云淮舔了舔虎牙，去他的理由，再来千万个也不是相同的人，他只要这一个。 另一边的白玉根本没心情想着他们这里，正如那个人所说，他现在时刻谨记着自己是个有家室的人。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喜欢陈行，也没觉得自己有做出什么改变，不过是让出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与时间，经常会想到他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陈行对他爱得深沉，之前还问自己回不回去，明显就是想他了，既然他都已经结婚了，那照顾好自己的小妻子是应该的。 白玉一边说服了自己，一边换了个姿势让陈行能够靠得更舒服些，要是明天不舒服这个人肯定又要可怜巴巴的撒娇。 陈行晕晕乎乎地被白玉扶着下车，他看着熟悉的地方，甩开了白玉的手，自以为平稳地向前走去。 白玉掌心一空，神经突突地跳着，不过眨眼间人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嘶。」 「没事吧？」 陈行捂着自己的额头，这堵墙怎么还会说话？ 他缓缓拿开手，红了一块的肌肤很明显，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陈行还是不依不饶地嘀咕道：「都怪你。」 要不是这个人他的脑子怎么会一团乱，肯定是被他装傻了。 贺逢在他身上闻到了清浅的酒味，瞬间意识到自己这是惹到一个小醉鬼了，居然有人会把他一个人丢在外面。 「你家在哪里？」 「怎么跑得这么快。」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贺逢与白玉对视一眼，同时错开目光，都看着陈行。 陈行像是等来了撑腰的人，跑到白玉身后：「他把我撞傻了。」 白玉嘴角抽搐一瞬，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回头揉了揉陈行的额头：「还没傻，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陈行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歷，「你不会骗我吧？」 正在系统空间检索任务的187往外看了一眼，代码都要气乱了，他就骗了陈行一次，他怎么念念不忘，都快成骗子的代名词了。 「不骗你，」白玉耐心地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行被说服了，也不再纠结混沌的大脑。 「下次还敢不敢乱跑？」 白玉得到了陈行的摇头，牵着陈行走到贺逢面前道了个歉：「不好意思，我妻子今天喝醉了。」 贺逢好脾气地没有说什么，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陈行的背影。 …… 醒来之后的身体意外沉重，陈行艰难地睁开眼皮，熟悉的天花板印入眼帘。 「醒了？」 陈行脑中一片空白，他语气似是有些委屈：「不舒服。」 「你昨天喝醉了，」白玉给他按摩了一会，「下次不许在外面喝酒了。」 陈行突然僵住：「我没做什么吧？」 「你昨天撞到了一个人，」白玉带着笑说道，「还一直说别人把你撞傻了。」 陈行眼睛缓缓闭上，还是不要醒来了。 他以前喝啤酒也没这个症状啊，肯定是张希泉这具身体的原因。 「我给你请了假，今天在家里好好休息。」白玉给陈行掖好被角，「我先去上班了，你再睡一会，早饭等会会有人送过来，晚上回来陪你。」 白玉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遍，陈行几乎都快忘记了白玉最初的模样，似乎是很暴躁，又很不耐烦的那种。 白玉敲了一下陈行的头：「对你温柔还不好？」 陈行没想到自己居然说出了口，他推了白玉一下：「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白玉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想我了就打电话。」 陈行这么黏他，分开了不知道会多想他，不让妻子伤心是他这个丈夫义不容辞的责任，就算在打扰上班时间也没关系。 第6章 离我老婆远点（6） 白玉渴望的电话最终没能得到，陈行在空荡荡的家里乐得自在，丝毫没有想起白玉的叮嘱。 陈行从黑暗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早餐时间，手机里躺了几个白玉的未接电话，他刚想回拨过去，一阵门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是？」 陈行打开门，一个穿着毛衣，看上去很温和的男人站在外面，看模样十分陌生，他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好，我是新搬到对面的。」男人眼中自带笑意，声音与外貌差距不大，听上去如沐春风，「我叫贺逢，以后就是邻居了。」 贺逢身上带着令人信任的气质，很轻易就能让人卸下防备感，但这其中不包括听见他的身份后就如临大敌的陈行。 陈行在心里算了算，上司，邻居还有竹马，现在三个人都已经出场了，离他任务失败又近了一步。 「你好，我叫张希泉。」 陈行将半个身子掩到门口，提升了些警惕，这个人是不是来找白玉的？ 贺逢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牴触，他手里提着一个精緻的礼盒，在陈行疑惑的目光中开口道：「这是我做的一点小甜品，希望你喜欢。」 第11页 陈行在他的温柔攻势中没能抵抗太久，他迟疑片刻后伸手接过了礼盒：「谢谢。」 陈行本想避开贺逢的手指，没想在他伸出手的同时贺逢也动了，他的手直接抓住了贺逢的手背，指腹下的肌肤微凉，截然不同的温度。 贺逢手腕一翻，陈行的手落入他的掌心，他将礼盒的丝带勾在陈行的指尖，丝缎很滑，微微往下落，配合此情此景反倒添了些别的意味。 但陈行躲在门后面什么也没看到，他在心里感谢了一下贺逢的体贴，指尖摇摇晃晃地勾着礼盒回来。 「你还没有吃饭吗？」 贺逢看着陈行准备关门的动作，突然出声道。 陈行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放在门口早就凉掉了的早餐，恍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中午了，飢饿感后知后觉地升起。 贺逢似乎知道了什么，轻轻笑了一下：「要来我家吃吗？我刚刚做好了午餐。」 「不、不用了。」 贺逢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眼中的期待渐渐消失。 「我今天尝试了新的菜式，还想找人来尝试一下。」 眼前人的失望太过直接，陈行有些摇摆不定：「这也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陈行不太会拒绝别人，更何况贺逢邀请这么多次了，再拒绝好像会让他难堪，陈行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好。」 贺逢的眉目舒展开，往后退了两步，耐心地等着陈行出来。 陈行跟在贺逢的身后走了进去，这栋楼就只有两户，他大致扫过贺逢的家，布局似乎和他那里也差不多。 但是风格大相迳庭，他和白玉居住的房子之前没什么人气，这些日子添上了不少东西，看上去了不少。而贺逢这边以黑白两色为基础，看上去十分单调，也有些冰冷。 因为职业的原因，陈行相信颜色能够传达人的某些特质，他将视线从墙上移到贺逢身上，这个人表面和内在好像不一样。 「不喜欢这个颜色吗？」 贺逢说出这句话的语气与其他时候无差，似乎只是单纯的问题。 「有些单调。」 陈行手指抚过纯白色的沙发表面，这个质地很软，他心里想着贺逢是个很矛盾的人，用了最冷的颜色又用了最柔软的材质。 「可能是刚刚搬进来吧，以后会慢慢填充的。」贺逢将菜端到桌上，闲聊般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陈行双手撑着脑袋看着他，贺逢做这些事情好像很熟练，菜色看上去也很精緻，他将注意分给贺逢的问题：「都喜欢，最喜欢彩色。」 贺逢没再多问什么，他将碗筷摆好：「让你久等了。」 陈行坐在了贺逢的对面，食物进入嘴里，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贺逢居然没骗他，他的手艺真的很好。 187在意识里阴恻恻地说道：「全天下只有我骗过你是吧。」 陈行沉浸在食物中暂时不想理他，他嘴巴安静地闭合，像只囤食的仓鼠。 吃得太多了，陈行放下碗筷才注意到贺逢几乎没吃什么，而是一直在看着他。 「你不吃吗？」 「今天不怎么饿，」贺逢嘴角抿起一丝浅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喜欢我的手艺，下次我再做给你吃。」 「好呀。」陈行伸了个懒腰，感觉与贺逢的距离近了不少，这个人才刚刚搬过来，肯定和白玉没什么关系，他只要隔开他们两个人就行。 陈行站起身，想要将盘子收好：「我去洗碗吧。」 一只手止住了他的动作，贺逢抓住了他的手腕，将指尖触碰到的一点油水仔细擦干净。他眉目微垂像是在做什么大事，语气认真：「不用。」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陈行被他摁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他忙前忙后，想要站起的腿蠢蠢欲动。 「我喜欢做这些，」贺逢无声笑了下，「你只需要休息就好。」 陈行再一次感嘆贺逢真是个好人，心情放松没多久脑海中突然闪过白玉的身影，他想起那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和早上不清醒时白玉的叮嘱，剎那间后背发凉。 凭他对白玉的了解，白玉肯定会生气。 他怎么会忘了白玉的存在，本就遥遥无期的任务进度估计又要后退了。 陈行颤抖着翻遍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地方也没找出手机，匆匆给贺逢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跑回家的陈行在床上找到了遗落的手机，他点开屏幕，白玉的名字占满了视线。 他回拨了过去，不过一秒就被对面接通，没人说话，只听见白玉的唿吸声。 陈行率先低头认错，声音又轻又软：「我……我今天起晚了一点，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没吃早餐？」 「没有。」 「午餐呢？」白玉压抑着内心的怒火，「我给你点了午餐你怎么也没开门？」 「我到邻居家里吃了。」说到午餐陈行稍微安下心，「一个新搬来的邻居，刚刚送了我们见面礼，还邀请我去吃饭。」 白玉很喜欢「我们」这个词，但他依旧对陈行和别人在一起吃饭而忘记了自己这件事耿耿于怀，神情阴郁，握着手机的力道大到指尖泛白。 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像是被嫉妒充满，与他口口声声说的不喜欢陈行丝毫不符。 陈行等了一会，没听见白玉的回覆，他有些沮丧地问道：「白玉，你是不是在生气？」 第12页 「没有。」 白玉飞快地否认，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生气，陈行想跟谁一起吃就跟谁一起吃，反正自己也不喜欢他。 「白玉，你能不能不生气呀？」 陈行的尾音很长，唿吸似乎穿过了空间打在他耳侧，白玉拿着手机的手颤抖一瞬，嘴硬道：「我没有生气。」 随即挂断了电话，要跳出胸膛的心脏才停歇下来。 手指按下的那一瞬间白玉就后悔了，但他没想到速度太快，再撤回时已经来不及，张希泉这三个字直接从通话屏幕上消失，仅有的联繫也被他切断了。 陈行不知道白玉的想法，他伤心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丧气地蜷缩在床上。 187化出数据的手揉了揉陈行的头，嘆了一声：「别想那么多，他已经很喜欢你了。」 「任务完成了吗？」 「没有，你要在这里待很久，直到白玉离去才算完成不会出轨这个任务。」 陈行对187所说的喜欢没有什么实质性感受，他根本不觉得白玉喜欢他，十有八九是187看他可怜安慰他而已。 就算187说的是真的，那也只是喜欢而已，离任务所要的爱还差很远。 「好难啊，」陈行朝着187抱怨道，「不想做任务了。」 187这次很好说话：「那就先不做了。」 看着无精打采的陈行，187再次扫描了自己数据，为什么他会感到心疼？ 187把陈行哄睡了，庞大的数据流瞬间笼罩了整个世界，仔仔细细地探查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病毒的痕迹。 但是找到了一个足以震惊到让187数据重组的发现，他不断地分析这几人的数据源，怎么会和自己是一样的？ 187恍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数据源相同，意味着这些人是他的某个部分，意味着……他们实际是同一个数据。 187将这个发现记录在自己的程序中，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些人是他，等于喜欢陈行的人是他，等于陈行想要完成的任务也是他。 他没什么阻碍的接受了自己喜欢陈行的事实，只觉得自己果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系统，居然拥有人类的情感。 喜欢陈行不是一件很难发现的事，187想起第一次见到陈行的场景，这个人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尸体，没等来鬼差，等来了他。 187本来游荡在无数小世界中挑选任务者，在扫过陈行的那一瞬耗费了巨大的能量来到他的身边，连哄带骗的把这人带上了自己的贼船，荣获「骗子」的名称。 陈行是他的第一个宿主，187看着陈行沉睡的侧脸，他无法拥抱他，但能一直陪伴他。 第7章 离我老婆远点（7） 陈行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漆黑一片的房间只有他。陈行蒙着眼睛打开了灯，白玉还没回来。 陈行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吃晚饭有些迟了，那就干脆不吃了。 「不行。」187检测到陈行的意识活动，他在脑海中掐灭了陈行这个想法：「不能不吃，我给你点。」 「不要，」陈行打断了187，「我要出门。」 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好好逛过，现在去哪里都好，不想待在这个有糟糕体验的房子里。 陈行在楼下走了很久才遇见迎面而来的公交车，他没看路线直接走了上去，一路上堵堵停停，在一个看上去繁华的地方下了车。 他不喜欢这个任务，但不做任务的话187就没办法成为高级系统，他会不高兴的。 「不会。」 「不做任务也行，」187将一串数据缠绕在陈行的小指上，「讨厌这里的话我们就去下一个世界，或者去快穿局，以后就不用做任务了。」 187心软了，他刚遇见陈行的时候想着一定要成为赫赫有名的高级系统，带陈行走过很多世界。但如果陈行不喜欢的话，这些都不做也行。 「187要绑定其他人吗？」 「不要。」 「那如果我不做任务的话，187岂不一直都是初级系统？」陈行看着小指上的蓝光，「我会好好做任务的。」 陈行是一个很好哄的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有人顺着他就行。 陈行想着187说过的话，既然187选择了他，他总不能让187一直当一个初级系统被人笑话吧。 陈行买了点东西填饱胃，吃完以后一口，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了贺逢的礼物，在大街上穿梭与夜幕之下的人流中，走进了一个商场。 陈行的脚步停留在一家店铺门口，这是一家卖装饰品的店铺，他隔着玻璃看见了里面一副画，很适合送给刚搬进新家的贺逢。 「张希泉？」 陈行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从后揽住肩，他仰头往上看：「楚云淮你怎么也在这里？」 「家里有人要过生日，出来买礼物。」 陈行怔愣一瞬，眼睛弯起：「好巧，我也来买礼物。」 见陈行看起来什么都不记得，楚云淮眼神晦涩，本想提起上次的在酒吧发生的事，但见此刻并不是好时机，在心里记了一笔。 「给白玉买礼物？」楚云淮左右看了看，「白玉呢？怎么没看见到他？」 「不是，给新邻居买的礼物，」陈行坦然解释道，「我一个人出来的。」 楚云淮敏锐地感觉到这中间有蹊跷，自然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撩了撩陈行的碎发，下巴微扬，挑眉道：「我陪你一起挑礼物吧，也让我参考参考。」 第13页 陈行被他的笑容感染，连带着那些装饰品都看顺眼了不少。 「好。」 两人一同走向了陈行早就看好的那幅画，上面是简单的线条，尺寸不大，无论是挂着还是摆放都很合适。 最重要的是，很符合陈行对贺逢的感觉，一眼望过去温和，却有着需要细品的内在。 陈行转头看向楚云淮：「你觉得送这个怎么样？」 「可以，摆放起来很好看。」 陈行的选择得到了认可，对楚云淮之前的偏见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觉得他和自己一样有眼光。 「那个新邻居有礼物，」楚云淮弯腰把头压到陈行的肩上，「我有没有礼物？」 陈行正捧着画欣赏，大方地说道：「如果你想要的话。」 楚云淮不知为何有些脸热，他挡住陈行的视线：「他的礼物已经选好，现在该给我选礼物了。」 「你喜欢什么？」 「你给我买礼物还要问我吗？」楚云淮眼角下垂，颇有些可怜，「这不就成了我给自己选礼物？」 「好吧。」 陈行无奈地嘆了口气，从摆放整齐的装饰上一一看过去。 走遍了整个店都没再发现一个满意的物件，陈行正准备转移阵地，在付款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收银台旁边的存钱罐，是一个彩色的奇怪花瓶形状。 他眼前一亮，指着东西说道：「还有这个。」 两个巨大的礼盒被他抱在怀里，踏出店门之后，陈行才朝着楚云淮得意地翘起嘴角：「这是你的礼物。」 「不喜欢也没办法，」他装作很兇地拧眉，「我已经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 楚云淮一直跟在陈行身后，自然看见了他的全部动作，他接过礼盒掂了一下，半喜悦半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是这个？」 「你不觉得它和你很像吗？」 楚云淮脑海出现那个奇形怪状的存钱罐，心摇摇欲坠，他在陈行心里就长这样？ 「哪里像了？」 陈行却不再多说，偷偷眯起眼睛，明明就很像。 彩色的花瓶是存钱罐，看似邪肆的楚云淮也与陈行的初印象不同。都是花里胡哨的外表，但实际内在与外表天差地别。 楚云淮见陈行像是有什么秘密不跟他说的模样，长臂一勾，孩子气地拽住了陈行的帽子。 「不许走，你该陪我去买别的礼物了吧。」 陈行将帽子解救出来，呲牙咧嘴地冲着楚云淮做了个鬼脸，含煳不清地说：「你怎么这么幼稚。」 做完之后发现自己好像也变幼稚了，揉了揉酸涩的脸庞，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扯着楚云淮的衣袖向前走。 「说吧，要买什么？」 楚云淮不放过任何一个搭话的机会：「给妈妈买礼物一般送什么？」 陈行对于父母的印象已经很浅淡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是一对很温柔的夫妇，会跟在他身后叫他慢点跑。 张希泉也是个，没能给他一点提示，所以陈行只能遗憾回道：「不知道，我没有这个荣幸给妈妈送礼物。」 「我……我不知道。」 楚云淮简直想回到刚才揍自己一顿，怎么偏偏问出了这个问题。 陈行看着楚云淮表情不停变换，最后满是懊恼，噗嗤一声笑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 陈行并不迴避这件事，何况楚云淮也不是故意为之。 虽然他从很早以前就是一个人，但……陈行眼中出现怀念，他记得他是被爱过的。 楚云淮因为之前那句话沉默寡言了许多，心思也从礼物上移开，匆匆逛遍了大半个商场，最后陈行随便找了个扶椅坐下，小喘气道：「不走了，好累。」 楚云淮垂着头坐在他身边，看着陈行因运动而泛红的脸，是他疏忽了，他自以为的约会从今天那句话开始就一塌煳涂。 「抱歉。」 低哑的声音从旁边传入陈行的耳朵，他微微有些错愕，靠在椅背闭着眼睛后仰。 「看好我的宝贝。」 突然陈行把礼盒往椅子上一放，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楚云淮的视线只捕捉到了一抹消失的衣角，看着旁边的礼盒既担心陈行的去向，又无法追上去。 「唿——」 陈行扯着衣领飞快地扇风，脚步及时剎在楚云淮面前，嘴里不停道：「快拿过去，马上要化了！」 楚云淮勐然抬起头，忽觉这一幕像是在梦中，愣愣地回不过神。 「你在发什么呆！」 陈行眼睁睁看着冰淇淋开始融化，当机立断直接把它放到楚云淮嘴边，兇狠地命令道：「张嘴。」 楚云淮像是傻掉了，听着陈行的话微微张开嘴，瞬间袭来的冰冷唤回了他的神志。 「现在不难过了吧？」 陈行弯腰探头去看楚云淮，细碎的光伴着人影一同呈现在他眼中。 楚云淮看着陈行眼中的自己，那里全部都是他，而他在这一刻听见完蛋的声音，他真的要爱上这个人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楚云淮耳骨发烫，灼热的红色被掩藏在碎发之下。 「我没有难过，」楚云淮闷声说，「我不该那么说的。」 「我都说了不在乎，」陈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楚云淮的头，「但是你再这样揪着不放我就要生气了。」 楚云淮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但没持续多久就被不解风情的陈行打断。 第14页 「快点吃，吃完就要回去了。」 楚云淮苦大仇深地咽下一口冰淇淋，闻言刻意将速度放慢。 但东西总有吃完的时候，最后一点没入口中，楚云淮将陈行拉了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时间已经很晚了，人流却只增不减，黑夜也亮如白昼。楚云淮侧过头看着身侧的人，陈行目光无意识地聚焦在一处，与喧闹的世界格格不入，他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人离他很远。 「我脸上有东西吗？」 陈行手背擦过脸颊，疑惑地看着盯着他出神的楚云淮。 「这里有根睫毛。」 所有的错觉都随着陈行的转头而消失，楚云淮的指腹抚过陈行的眼角，笑意不似往常热烈，眼底蕴藏了些陈行看不懂的情绪。 夜风很冷，吹得陈行鼻头微红，楚云淮任他透了会气就把窗户关上，在陈行控诉的目光中面不改色道：「再吹要感冒了。」 陈行告别楚云淮后不情不愿地往回走，他走出电梯，迟疑着握上冰冷的门把手。 门后的世界依旧黑漆漆一片，陈行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心情渐渐冷却，白玉应该还没回来。 他借着月色往里走，在路过沙发时忽地被一只手抓住。 「啊！」 陈行不设防地被拉了下去，手撑在一条大腿上，鼻尖刚好撞在硬邦邦的胸膛，泪水飞溅而出。 「你还知道回来？」 白玉的声音很冷，攥着陈行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 「你回来了？」 陈行脸上的惊讶被黑暗笼罩，他伏在白玉的身上，连手腕都挣脱不出。 第8章 离我老婆远点（8） 「哪能像你一样这么晚都不知道回家。」 白玉不紧不慢地刺了一句，天知道他回来的时候看见空无一人的房子时有多想把这里砸烂。 他在公司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陈行的电话，刻意做出加班的假象，眼神却没离开过手机。最终决定率先低头，承认挂电话是他不对，一路上想了很多，连怎么和好都设想好了，没想到陈行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你不也是很晚回来。」 陈行被白玉的语气刺激，也有些生气地回道。 「我很晚回来你为什么不打电话问我？」白玉心像是泡在酸水中，「你去哪里了？」 陈行的脾气却突然爆发了，这些日子在任务中积累的忧虑将他吞没。 他的语气不似往日的软绵，刺了回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起码我还是你名义上的丈夫，连自己的妻子夜不归宿也不能问一句？」 「那就离婚好了。」 陈行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没察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费力地想要掰开白玉的手，被直接揽住了腰压在沙发里。 「你说什么？」 白玉的声线颤抖，胸膛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要炸开。 手腕很痛，白玉也很兇，陈行推着压在身上的肩膀，忽地有些委屈。 「离婚，反正你一开始不就想要离婚，现在顺你的意可以了吧。」 与这句话相反的是陈行的神情，白玉倏地僵住，看见这张脸庞上面的水光。 陈行眼眶通红，用尽全力也没让白玉移动一分一毫，干脆生气地咬了上去，他最讨厌白玉了，他才不要白玉喜欢他。 「你哭什么？」 白玉没管肩上的那点痛，让陈行咬了个尽兴。他伸手把陈行抱起来，指腹擦过湿漉漉的眼尾，剎那间被慌乱席捲。 他将人抱到房间里，遮住陈行的眼睛，光亮瞬间取代黑暗。 陈行的眼泪一览无余，连睫毛都是一簇一簇的。 「我不生气了，」白玉小心地擦干净陈行的泪迹，「不哭了好不好？」 明知道陈行的眼泪属于犯规操作，但白玉根本毫无抵抗力。 陈行的眼泪又有了往下流的趋势，哽咽着道：「凭什么你生气，都是你的错。」 「你凶我，还挂我电话。」 「你还不回家。」 「还打我。」 白玉的心在陈行的抱怨中软作一团，低着嗓音说道：「挂你电话是我不对，但我不是回来了吗？」 「今天晚上加班了，你都没有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而且我哪有打你？」 他怎么可能会捨得动他一根手指头，白玉的下巴抵在陈行的掌心，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他栽了。 往日的自欺欺人被戳破，不是陈行喜欢他，是他喜欢陈行，还胆小地不想承认。 陈行伸出手腕，上面一圈红痕隐隐泛青，是白玉作恶的证据。 白玉看着触目惊心的痕迹愣了一瞬，再度对眼前人有了新的认知，是属于他的娇气妻子。 「我错了。」 陈行眨了眨眼睛，眼尾的酸涩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一切，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点羞耻，他怎么会突然哭了出来。 手腕上的伤痕早就不痛了，陈行的不满也随之而去，垂着眼眸说道：「我原谅你了。」 「可是我还没原谅你。」白玉的尖牙卡在陈行的指骨，眼中蕴藏威胁，「今晚去哪里了？」 「给邻居买礼物。」 白玉松了口气，落了个吻在陈行的手背。 「下次出门要提前跟我说，不然我会担心的。」 「你才不会担心，」陈行鼓起腮帮子，轻轻地踢了白玉一脚，「你又不喜欢我。」 第15页 担心以在意为基础，而在意这两个字左右不过上心的意思，白玉怎么可能对他上心，不然怎么会那么凶。 「怎么可能不喜欢。」 白玉五指扣住陈行，恍然发觉他好像从未对眼前人表达过感情。 陈行眼睛睁大了些，期待地问道：「那你爱我吗？」 这个字没能说出口，白玉看着陈行眼中的紧张，心中忽地升起一种坏心思，「爱」字在舌尖打了几个转，说出的却是：「这个需要你的努力才行。」 说了和没说一样，陈行哼了一声，但比起之前也算一个大进步吧。 「187，他真的喜欢我吗？」 「真的。」 187的肯定无异于定心针，白玉喜欢他这个事实让陈行重新燃起了动力，对任务的排斥也消失了不少。 起码他已经实现了从零到一，现在只需要做到从一往上增加就行。 陈行突然想起了187给他的秘籍，一字不落地重新翻看了一遍。 「打败渣男的方法是比渣男更渣。」 陈行在心中默念着那句话，虽然不知道白玉现在算不算渣男，但那个前辈已经成功了那么多次，这个秘诀一定是有用的。 187看着秘籍的背后，这居然是绿茶组前辈的经验。但他丝毫没有想要纠正陈行的观念，反正围绕在陈行身旁的每一个人都是他，那个白玉让陈行流眼泪了，就算这个人是自己也必须要受到惩罚。 不知是不是睡前念叨着这句话，陈行做了很多个接连不断的梦，他突然睁开眼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脑海中刀刃的寒光久久不散。 幸好这只是个梦，陈行看着镜中的黑眼圈，就算只是个梦也足够吓人了。 因着睡眠不足的原因，陈行一整天都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时不时就走神。 「身体不舒服吗？」 余锐摸了摸陈行的额头，突如其来的动作将陈行的瞌睡吓跑了。 他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开，连忙摇头否认道：「没有，昨天睡得有些晚。」 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陈行还以为自己讨厌别人触碰的毛病早就好了，没想到根本毫无进展。 陈行还想说什么，梁佑泽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条件反射地接了起来，朝着余锐做口型：「等下给你泡咖啡。」 余锐掌心残存的温度早已消失，他看着陈行的注意力全部都给了对话那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多余，转身走了出去。 「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陈行把文件递过去的时候，梁佑泽突然出声问道。 陈行有些惊讶，又是这个问题，他的脸色看起来有这么糟糕吗？ 他给出了同样的回答，梁佑泽微微点头，文件迟迟没翻开，镜片反射着电脑的光，看上去异常冷漠。 他忽地看向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犯困的陈行，开口说的话却与工作无关：「昨天给你请假的人是你的丈夫吗？」 陈行偏了一下头，乖乖地回道：「是妻子。」 怎么每一个人都把白玉当作丈夫，他看上去不比精緻的白玉要普通的多，明明他才更符合丈夫的形象。 而且，陈行眼中出现不解，他只是请了个假，梁佑泽怎么会知道他结婚了？ 梁佑泽仿佛只是临时起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结婚多久了？」 陈行翻了翻回忆，不确定道：「三年。」 「是白玉？」 「嗯，」陈行眼睛突然失去了光芒，暗道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梁佑泽居然真的知道白玉，「您也认识白玉？」 「家里父辈相识。」梁佑泽喝了一口咖啡，示意陈行坐到对面，「不用称『您』，私下里你叫我名字就好。」 陈行别扭地在心里唤了一声，不忘打探消息的使命，开口还是道：「梁总，你和白玉很熟吗？」 梁佑泽往后一靠，指尖有节奏地轻点着桌子，视线透过镜片落在陈行身上，一言不发。 陈行剎那间心领神会他的意思，试探地说道：「梁……」 还是很奇怪，陈行吞回那个字，挑挑拣拣地说道：「佑泽……你和白玉认识很久了吗？」 梁佑泽这才开口：「认识很久，算不上很熟。」 他大了白玉八岁，从白玉还是团小婴儿的时候就见过了，因着家里的缘故，这些年或多或少也遇见过不少次。 但年龄差距太大，着实没什么共同语言，几年都没说过一句话。 白玉结婚这事他听说过，不过那时候忙着出差，转头就抛在了脑后。这人应当也没有多重要，这些年他从未听谁提过。 没想到这个身份阴差阳错落在了陈行身上，梁佑泽打量着面前的人，理智告诉他应该结束了，这种闹剧一旦开场就难以结束。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居然是白玉的结婚对象。」 梁佑泽在心中唾了自己一声，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陈行指尖捏紧，每次提到这个声音就不自觉放小：「可能是我很少和白玉出门。」 梁佑泽轻笑了一声，很少出门是假，白玉不想带他出去才是真。 他和白玉不熟，但对这个人的性子也听说过一些。之前出柜在家里闹了几天，他爸妈死活不相信，结果白玉直接把结婚证丢到了他们面前。 这人十有八九是白玉找过来的挡箭牌，怎么可能让他进入自己的圈子。 第16页 不过这种情况最近应该发生了一点变化，梁佑泽在心里推测着，白玉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可不像是不上心。 尽管如此，梁佑泽依旧没有半点愧疚地做了决定，白玉总该知道，宝贝总是会被别人觊觎的。 最后的赢家是谁还不一定。 心里的想法绕了几回，梁佑泽看向陈行，毫不犹豫地按照计划开始行动。 第9章 离我老婆远点（9） 「下个星期你和我一起出差。」 「只有我吗？」 陈行不敢相信自己被委以重任，脸上满是紧张。 「嗯，大概三天左右。」 既然是梁佑泽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陈行只能听从，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希望到时候不会出差错。 「今天可以早点下班，」陈行准备关门的时候一句声音传到耳中，他撞入梁佑泽含笑的眼眸，「还有，记得晚上不要熬夜。」 热气瞬间席捲了陈行的脸颊，连脖子都是绯红色，他一时没控制住力道，「砰」的关门声把自己吓了一跳。 陈行在办公室找出一面小镜子，苍白的肤色上面黑眼圈无比明显，甚至比起早晨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像是饿了几天的吸血鬼。 难怪他们都觉得自己身体不舒服，陈行在心里哼哧哼哧地把责任归到白玉身上，要不是他昨天跟自己吵架，自己就不会哭，也不会做噩梦，更不会睡不好。 「都怪你！」 陈行在这句话后面跟了一个愤怒的猫猫表情包。 下一秒白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陈行手忙脚乱地接听。 「怎么了？」 白玉的声音很清晰，任谁都可以听出来其中的欣喜。 陈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控诉了一通，自从白玉和他道歉后他就失去了以往那种小心翼翼，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那今天晚上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我想陪你。」 陈行把电话拿远了些，白玉的声音怎么黏黏煳煳的，连唿吸都传了过来，就像是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 「好吧。」 陈行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好烫，在心里又给白玉加了一笔，白玉是不是对他施咒了，不然他怎么感觉自己飘飘忽忽的。 「187，我好像要坏掉了。」 187居高临下地看着晕乎乎的陈行，突然感觉到强烈的嫉妒，凭什么这个自己可以让陈行心动。 他不高兴地说道：「这里太闷了，休息一会就好了。」 「是吗？」陈行兀自安静了一会，那种失控感果然在消退。 恢復过后陈行后知后觉地察觉出187与往日的不同：「187不开心吗？」 「没有。」 明明就有，陈行相信自己的判断，嘟囔道：「你怎么和白玉一样喜欢口是心非。」 187却突然像是被踩中了痛脚：「谁和他一样！」 「好吧，确实不一样，」陈行的意识绕着187转了一圈，「187对我来说更重要。」 重要又怎样，你又不喜欢我，187在心里恨恨想到。 但不可否认的就是，当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不满就已经消失了，他永远无法对陈行生气。 陈行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187聊天，突然蹦了起来。 「光顾着和你说话，忘了给余锐泡咖啡了。」 陈行瞥了一眼时间，还来得及，飞快地沖了出去。 「请进。」 余锐全神贯注地低头看着文件，眉头深深地皱起。 陈行拖着杯垫，杯子放在桌面上没发出任何声响，蹑手蹑脚地走到一边，不敢打扰这个时候的余锐。 咖啡的香味环绕在鼻尖，余锐抬起头，陈行正缩在沙发角落拿着纸笔涂涂抹抹。 陈行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别动。」 余锐意识到什么，低头恢復了之前的姿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行吹干纸上的墨迹，上面赫然是工作时的余锐。 「给你。」 饶是余锐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画艺精湛，他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得意的陈行：「给我的吗？」 陈行将纸张递到余锐的手中：「当然了。」 余锐眼中绽出惊喜：「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也没说错，陈行点点头，帅气地将笔扔进笔筒。 「我要下班啦，你也注意休息。」 陈行没管被他丢在身后的余锐是什么反应，心中满满都是之前定好的计划。 …… 「胡萝蔔还是茄子？」陈行一手举着一个，「187，白玉喜欢吃什么？」 「茄子。」 187果断地给出答案，在陈行一众的选择中全部都选了白玉最讨厌的那个。 陈行立马进入下一程序，仔细观察着最新鲜的那个，伸出的手突然与另一个人相碰。 「不好意思。」 两只手触之即离，陈行还未看清人，话语先脱口而出。 「你也来买菜？」 这个声音陈行没听过几次，却意外地记在了脑海中，他微仰起头，眉眼弯弯：「贺逢你也在啊。」 贺逢略微颔首，神色柔和：「今天自己做饭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陈行指了指篮子中的菜，瞳孔中的认真一览无余，「主要是想为白玉下厨。」 第17页 「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白玉是谁。」 陈行正要介绍，贺逢嘴角噙着一抹笑：「我见过他。」 「啊？」 陈行懵懵地愣在原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贺逢三言两语概括了陈行醉酒时的相遇，眼底神色不真切：「那个应该是他吧。」 「原来是你，」陈行没想到自己丢人的一面刚好被贺逢给看了去，不过贺逢也不像是会嘲笑他的人，各种神色在他脸上闪过，最后余下轻松，「那个就是他，我和他结婚很久了。」 陈行着重强调了最后几个字，希望贺逢能够听懂他的意思，不要再试图觊觎有家室的白玉了。 「看来你们感情很好，这么早就结婚了。」 贺逢长长的眼睫微垂，遮住了光亮，眼底幽深。 「他有时候也很讨人厌。」陈行的脑海中立马浮现无数个关于白玉的画面，「但还是很好的。」 陈行一边说话一边走到收银台，他提着袋子正要走到远处等贺逢，突然眼神一滞：「你受伤了？」 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正躺在贺逢的手背上，形状狰狞，看上去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贺逢瞥了一眼，「吓到你了吗？」 「本来打算之后去纹身遮挡一下的，看来还是没来得及。」 贺逢的笑意微敛，那个疯子出狱后居然又找上了他，就像是他那个糟糕透顶又抹除不掉的过去一样，阴魂不散。 但解决起来倒也轻松，除了这个因不防而留下的伤口，令人噁心至极。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仅没有消失，甚至还吓到了眼前的人。 陈行忽然感觉一阵凉飕飕的，这个地方的冷气是不是太低了。 「没有很吓人，」陈行的指尖抚过凹凸不平的伤疤，「听说纹身很痛，就这样也挺好的。」 若有若无的触感从手背传来，贺逢心中的反胃感骤然消失，他轻笑了一声：「我已经想好纹什么了，希望你会喜欢。」 他的纹身和自己喜欢有什么关系？ 陈行一时思考不过来，就这几秒的功夫，东西都被贺逢拿走了，他只能两手空空地跟着贺逢向外走去。 「好。」 陈行得不出结果，干巴巴回道。 贺逢见状错开了话题，将陈行的注意引向了另外一端，余光意味不明地扫过这道疤。 陈行接过贺逢手中的袋子，关上门瞬间泄力靠在背面。 贺逢是一个很体贴温柔的人，但不知为何他面对贺逢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并不是讨厌与反感，更接近于一种对未知的陌生。 陈行摇摇头，将这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丢出去，径直走向厨房。 「187，视频找好了吗？」 陈行撸起袖子，利索地在背后为围裙系上蝴蝶结，干劲满满。 那个大佬前辈的道理他还没悟透，一时无法实施。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既然白玉说看他表现，只要他做饭好吃就一定会得到好感。 陈行有模有样地跟着视频翻炒，一盘样式还不错的菜被倒入盘中，他正要尝一口，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这是在做什么？」 白玉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眼中兴味满满。 陈行挥了一下锅铲，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在给你做饭呀。」 白玉怔在原地，神情倏地不自然了起来。 「给我做的？」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陈行往他的身后看了看，只觉白玉这个问题颇为莫名其妙。 「我还没尝呢，」陈行眼珠一转，将筷子塞入白玉手中，「你先试试。」 白玉挑起一片茄子，面不改色道：「还不错。」 「真的？」 陈行眼睛一亮，兴奋的表情在他咀嚼三秒后荡然无存。 「好难吃。」 陈行虚弱地扶着料理台，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食物，明明看起来还行啊。 187偷偷摸摸用数据转移了一块到空间，在自己的资料库中又记录下一句话，千万不要让陈行进入厨房。 陈行不顾白玉的阻拦将这盘欺骗人的茄子销毁了，庆幸自己只做了一份，没有让更多的食材受到这份折磨。 白玉有些遗憾地看着垃圾桶，这还是陈行第一次给他下厨，估计以后也没有下一次了。 「不许再看了，」陈行沮丧的声音响起，这简直是他人生中的一大败笔，「今天我们出去吃。」 白玉走到陈行面前，微微俯身，单手就将人抱了起来，把人放在他准备好的小窝里。 「不用，我来做。」 陈行的指尖勾住了白玉的袖口，眼中充斥着怀疑：「你会做饭吗？」 「等会你就知道了，」白玉套上围裙，将系带放到陈行手中，「怎么也不会比那个邻居差。」 第10章 离我老婆远点（10） 陈行指尖灵活地帮白玉打上蝴蝶结，完罢还满意地伸手拍了拍。 白玉腰背一紧，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假装什么都没做的陈行。 陈行趴在沙发背上看着白玉熟练的动作，心中隐隐升起期待。 「试试吧。」 「你居然没骗我！」 陈行腮帮子鼓鼓的，捂着嘴勉强说完这句话。 不过还有一句话陈行不敢说，他总觉得这味道与贺逢那次做的很像，简直吃不出什么差别，就像是同一个人一样。 第18页 陈行有些疑惑，这世界上能有两个人做出味道一样的饭菜吗？ 白玉眉梢扬起，精緻的脸蛋上面满是傲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以后不许去隔壁那边，我来做给你吃。」 就算没有今日陈行这一出他也打算亲自下厨，就凭他对陈行的观察，这小馋猫肯定会喜欢厨艺好的人。 而一个合格的丈夫，当然是有一身好厨艺。白玉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丝毫想不起陈行试吃时的紧张，生怕比这个破邻居差。 陈行在听见这句话的之后动作一僵，以后都由白玉来下厨，他的计划又失败了，没想到居然高估了自己的厨艺。 「与其想这些没用的旁门左道不如看看前辈的经验。」 187阴恻恻地在陈行脑海中说道，如果陈行再想对白玉好，他可能会直接爆炸。 「好吧。」 陈行难得听从了187的建议，既然凭他的实力做不到，那只能去偷师了。 只是这事一时急不来，陈行给自己找了个藉口翘掉任务过了几天悠闲日子，转眼就到了要出差的时候。 这次出差的地点就在隔壁市，距离不远，陈行还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拎起自己的小行李箱飞快跑到楼下，梁佑泽居然亲自来接他了。 天气转凉，但突如其来的运动让本就穿的不少的陈行闷出了些汗，他在梁佑泽的示意下坐到了后面，紧紧地贴着车门。 「我很吓人？」 梁佑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陈行在他眼中看出些调侃的意味。 他偷偷挪过去了一些：「没有。」 下一秒眼前一暗，轻柔的触感出现在额头上，梁佑泽撩起了陈行前面的碎发：「下次不用这么急，慢一点我也会等你。」 额角湿漉漉的汗水被手帕抹去，陈行抬眼便落入了梁佑泽眼中的深渊，这个距离好像太近了，但他不知为何无法动弹，感觉连气温都升高了些。 「唿吸。」 陈行下意识照做，新鲜的空气涌入，头脑一阵阵的眩晕，他才发觉刚刚竟是忘了唿吸。 一杯水抵在陈行的唇边，他就着这个姿势饮了起来，喉结不停地滚动，晶莹的水珠从嘴角流下又被另一个人抹去。 窗外的冷风唤回了陈行的意识，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正半靠在梁佑泽的怀里，一只手臂从后面揽住他，终点是……陈行察觉到喉结处的痒意，属于身边人的手指有节奏地轻点在上面。 不知是经常写字还是有健身的原因，指腹上面有不明显的茧，愈发加重了这份难以忽略的感觉。 陈行勐然站了起来，想要从现在这种情况中逃出，「咚」的一声撞到了车顶。 梁佑泽脸色一变，拉开陈行捂在头上的手，轻轻地揉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车缓缓停下，梁佑泽看着陈行微红的眼眶，像只委屈巴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兔子，他有些好笑地说道：「下次还敢不敢乱动？」 他都这么惨了，梁佑泽居然还笑他，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陈行生气地想转向一旁，却敌不过梁佑泽的力气。 「还痛不痛？」 梁佑泽自然没错过陈行眼里的不满，心中好笑更甚，胆子小，但脾气不小。 「不痛。」 这两个字从陈行喉咙里挤出，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梁佑泽走在前面牵着陈行的手，像是领着小朋友找到位置坐下，待到每一步都做好他才凑到了陈行耳边，灼热的唿吸打在上面，恍若情人间的低语。 「还在生气？」 陈行遮住耳朵，不理会地看向窗外：「我没生气。」 偏偏这时187还火上浇油，非要扰了陈行的清净：「现在是谁在口是心非？」 陈行对着187就肆意了许多，瞬间翻身做主人，不高兴道：「187你怎么这么吵。」 「是我不好。」 脑海中的这句话同耳边重合，陈行怔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转过头就看见梁佑泽满眼歉意，向来凌厉的眼眸如霜雪融化，连眼尾都微微下垂。 怎么会有人这么大了还撒娇，陈行的怒意瞬间烟消云散，却还是放不下面子般哼了一声：「我没有生气。」 187冷笑一声，梁佑泽完蛋了，陈行摸清楚了他的底线，以后绝对会爬到他头上去。 「我要睡觉了。」 见梁佑泽还想说什么，陈行率先开口打断了他，闭上眼睛当作什么也听不见。 梁佑泽大掌捞过陈行倒向一侧的头，让人安心靠在自己身上。 陈行是被急促的雨声吵醒的，睁开眼时已经不在飞机上，入眼的景象全然陌生。 整个房间都很暗，昏黄色的小夜灯并不刺眼，在陈行眼中加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纱。 巨大的落地窗就在不远处，可以将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模煳了五颜六色的光。 一盏灯突然亮起，陈行条件反射地看向门口，换上了睡衣的男人正斜倚着门，手中端着今天的晚餐。 「梁总。」 「嗯？」 「……佑泽。」 陈行低头看着男人为他布置好一切，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他虽然在某些方面比较迟钝，但梁佑泽表现得也太过明显了。 这个人好像喜欢的不是白玉，而是他。 「187，我该怎么办？」 第19页 「这不是一个实行前辈经验的大好时机吗？」 好、好像是，陈行似懂非懂地接受了这个观念。正好他也不排斥眼前人，不会和面对其他人一样想避开。 「怎么了？」 梁佑泽突然靠近，眼中倒映出陈行的模样，陈行在心里警惕，这种又闷又热的奇怪感觉又要来了。 梁佑泽却不想逗他，将筷子摆好：「先吃饭。」 平静的氛围在陈行走出浴室的那一刻被打破，带着金丝边眼睛的男人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不断在上面敲打，节奏配合着水声，停在水流声消失的时候。 陈行整张脸被热气蒸到白里透红，目光与侧过头的梁佑泽对视时忽地瑟缩一下。 「嗯，好。」 梁佑泽目不转睛地看着陈行，将手头的电话挂断，双腿交叠，倏地感觉到一阵干渴。 克制是一种很好的美德，但梁佑泽觉得这辈子与它无缘了。 一滴水珠从陈行的湿发滴落，归宿却不是地面，而是另一个人的衣服。 被全然陌生的气息笼罩，却又莫名熟悉。没等梁佑泽靠近，陈行轻轻推开了他，晃了晃脑袋，摇清了自己混乱的思绪。 或许前辈的经验是正确的，但他始终无法迈出这一步。 梁佑泽看着两人拉开的距离，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在想什么？」 陈行的心跳加快，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喜欢。」梁佑泽思索再三，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抱歉，」陈行继续后退，「回去以后我会申请调岗。」 梁佑泽也不想逼得太紧，加上头一次被拒绝所带来的挫败感，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走之前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陈行揉了揉脑袋，觉得似乎哪哪都有些问题，从这个任务开始，一切就不像他想像中的运转。 「白玉……他真的出轨了吗？」陈行决定从源头开始探查，纠结再三还是开口问187。 187也是第一次带人做任务，根本没想到会遇见这种问题。但疑惑是由陈行提出，他自然会负责解决。 陈行眉头紧拧，回想起张希泉说过的话：「按张希泉的话来说，他撞见过白玉和楚云淮出轨。但从我的接触来看，好像根本没有这么回事，包括梁佑泽和贺逢，他们与白玉甚至可以称得上不熟。」 「张希泉真的亲眼见到了两个人有越轨的举动吗？」 「等一下。」187耐着性子先安抚陈行。 说罢，187一头钻进了之前的资料库中，庞大的数据流跨越时空，要找到这么一个小节点难于登天。但对于187来说那些难度聊胜于无，成功拿到数据的187也觉得奇怪，对自己失忆前的身份愈发好奇。 一个个数据展开，将之前的画面投射到陈行的面前。看见熟悉的场景，陈行不由自主地提起了心，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张希泉从车上下来，推开门，下一幕就是衣冠整齐的楚云淮，两人对视，楚云淮愣了一下，点头示意问好：「处理一点文件。」 而张希泉不知为何有些震惊，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白玉走了出来，将一份资料递给楚云淮，目光扫过门口的张希泉，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他还站在那里。 画面不长，几分钟就结束了。看完一切的陈行不知说什么是好，一次性将另外两个人也问了出来：「那剩下两个暧昧对象怎么回事？」 刚知道真相的187将谜底揭开：「梁佑泽和白玉以前认识，见面的时候被张希泉误会了。贺逢刚搬过来的时候和白玉说过话，按照情绪数据的指数，他应该是那个时候产生了怀疑。」 「……」陈行嘆了一口气，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从误会开始，「那这个任务还要继续做吗？」 187拍了拍他飞快地找出了解决办法：「我去问一下张希泉。」 没过多久187就回来了，将张希泉的话转述给陈行听：「这个任务继续，但是出于各种考虑，这个任务世界管理局只收取一半的能量。」 陈行松了一口气，瘫在床上，骤然松懈下来的神经立马被困意席捲，直接进入了黑暗。 第11章 离我老婆远点（11） …… 「谁呀？」 「你老公。」 陈行用被子罩住头，眼睛都睁不开：「你再不说我挂了。」 「白玉。」 陈行在脑海中搜寻这两个字，昨晚的记忆也伴随着清醒一併浮现，他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没事不能打电话？」白玉又恢復了他阴阳怪气的本色，「毕竟不是谁出个差睡一觉就能把自己老公给忘了的。」 「我没忘。」 白玉早就摸透了他这性子，不跟他耍赖，直接问道：「吃早餐了吗？」 「还没有。」陈行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头髮翘起，睡眼惺忪，「有人来了，我先挂了哦。」 白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陈行这才刚睡醒，有谁会来找他？ 「白玉的电话？」 「嗯。」 陈行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理好每一根头髮，确保看上去足够完美。 梁佑泽看了陈行许久，突然开口问道：「你喜欢白玉吗？」 「喜欢。」 「那我呢？」 陈行顿了一下：「不讨厌。」 陈行的眼睛格外透彻，任谁也可以看出这是他的真实想法，梁佑泽的心在这片直白中坠落，自嘲地笑了笑。 第20页 梁佑泽像是第一次认识陈行一般，他被这份直白宣判死刑。 「这些天……」梁佑泽在陈行的眼中没有看见任何波动，他深深地闭上眼，唿出一口浊气，「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 梁佑泽恢復了他原本的模样，对待陈行依旧有礼，但其中的疏远谁都能看明白。 一连几天，出差时的工作并不少，但分配到陈行身上的任务有限，相比起来他更像是那个上司，而梁佑泽是任劳任怨的打工人。 陈行处理工作已经非常得心应手了，他偷偷熘到门口，另一侧的房门紧闭，一丝光亮也没有。很显然，梁佑泽还没回来。 「他不会出事吧？」陈行有些担心，梁佑泽天天早出晚归，看上去状态很不对劲。 187也不知道该怎么陈行解释，难道直接说梁佑泽正处在失恋的痛苦中？比这更悲惨的是梁佑泽连失恋都算不上，只能算暗恋失败。 陈行边打游戏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等到声响传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关门声很轻，若不是陈行时刻留意着十有八九会直接忽略。 「好累。」陈行眼睛酸涩，把自己卷到被子里面。 187用数据帮他掖好被角，简直操碎了心：「他能出什么事？每次都叫你早睡还不听话。」 「187你再说话的话，我就真的睡不着了。」陈行声音闷在被子里，听起来疲倦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一片安静。187一边整理数据一边时不时往外看一眼，发出暗光的数据时刻备在陈行的被子上。 回去的路途很安静，陈行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能看向窗外当个雕塑。他有些自责，如果自己当时早一点发现，或者在去的路上就推开梁佑泽可能就没这么多麻烦。 「不是你的原因。」 187安慰道，无论有没有这一出，梁佑泽都会爆发。他註定会爱上陈行，而只要他爱陈行，他就无法接受陈行不爱他的这个事实。 当陈行想将一切拨回正轨时，第一个难以接受的就是梁佑泽。 陈行感觉脑子都在痛，思索着不用调岗了，干脆辞职算了。 他没想到更糟糕的一切还在后面，拖着行李箱走进电梯的时候看到贺逢他都见怪不怪了，与这个人的缘分总是很奇怪，到处都能遇见。 他抢在陈行前面按了楼层，一抹黑色在手背上若隐若现，陈行还没来得及看清图案就被袖子遮住。 「很累吗？」 贺逢的笑在看见陈行嘴唇上的伤口时缓缓消失，眼底是无机质的冷。 「有点。」陈行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般，无力地靠在电梯上，「你的纹身已经好了吗？」 说到这个贺逢举起了手腕，倒着的「fx」字母出现在陈行眼前。 「fx？」 「不是fx，是xf，相逢的意思。」 贺逢没说的是，这两个字母是由他和陈行的名字构成，是他们相逢的意思。 不过现在说出来太早，贺逢不想吓到眼前人，毕竟他还没解开陈行身上的秘密。 陈行推开门，余光扫到一个身影，他有些出乎意料，这个点白玉居然在家。 「我回来啦。」 听见声音白玉的脸上没什么波动，几张照片正摊开在他的面前，夺取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陈行把行李箱推到一边，决定率先坦白，希望白玉可以看在他的态度上放过他。 「先看看这个吧。」 白玉指着摊开的照片，上面赫然是梁佑泽和陈行，拍照的人技术不错，暧昧感透过时空煳了陈行一脸。 「我刚刚就是想跟你说这个。」 陈行心里咯噔一声，踩在白玉发怒的点上飞快解释了原因：「都是假的，我拒绝他了。」 「你觉得我瞎吗？」白玉看着照片上的两人怒上心头。 「怎么会呢？」陈行解释的话从头到尾只有几句，嘴巴都说干了也没把人安慰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反正你也不爱我。」 他哪里不爱陈行了？他之前不过是开个玩笑，想逗一下这个人而已。谁能接受因为这个老婆就没了？ 但此刻的白玉不想解释，他的神情紧绷，极少像这般动怒，精緻的五官露出十成的攻击性：「那你喜欢我吗？」 白玉甚至不愿说爱这个字，底线一退再退，他只求这个人可以说实话，只要是喜欢他也满足了。 张希泉是喜欢白玉的，所以陈行毫不犹豫地说道：「喜欢。」 骗人，白玉从未如此清晰的发现陈行对他没有感情，没有爱也没有恨，陈行的眼睛里全部都是他，却没有一丝情动。 「你喜欢我？」 陈行不明白为什么白玉一个问题要问两遍，他这次略带迟疑地点了头，得到了白玉一个不甚明朗的笑。 「说谎。」 白玉解开扣子，单臂抱着陈行走到房间，将人丢在床上。 「嘶。」 嘴唇被咬出小伤口，陈行发出气音，不敢继续激怒此刻的白玉。 「痛吗？」 陈行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眼中藏着担忧与害怕。 「那就好好记住。」 陈行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接吻的感觉。唿吸都被夺走的感觉并不好受，连身体都开始无力。 但此刻的陈行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他又被骗了，为什么白玉会是上面那个？ 第21页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很清爽，衣服也换了一套。 之前那些画面入潮水般涌入，陈行就算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最让他震惊的是，原来他们没有撞号，陈行之前的记忆滤镜碎得连渣都不剩。 奇怪的是陈行并没有很生气，和白玉口头说的不一样，他只感觉到了失控，却没有一点痛意。 「187，现在是什么时候？」 「晚上九点。」 陈行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出去，桌面上摆好了饭菜，白玉却不在这里。 陈行所在凳子上抱着手机，敲出白玉的号码，时间一点点过去，无人接听。 「为什么不接电话？」陈行睫毛微垂，「他是在躲着我吗？」 陈行没吃几口，孤独感席捲而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很陌生，分明他早就习惯这种时刻了。 窗外很亮，陈行挪动着靠了过去，额头抵着玻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与车辆。 陈行突然孩子气地在玻璃上面哈气，然后写字，速度再快也比不上雾气的消散，他试了没多久就失去了兴趣。 他神色恹恹，站起身想要躲到被子里去，还没迈开腿就膝盖一软，径直向前倒去。 完蛋了，陈行看着眼前的桌角，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他落入了一个怀抱中，一个不属于人类的怀抱，没有温度也没有形体。 数据环绕在陈行的周围，看不清的幻影接住了陈行，一切都像是在梦中。 「187。」 陈行声音很闷，埋着头不愿起来。 「我在。」187把人抱起来，无数的数据流传达着陈行此刻的情绪，他蹭了蹭陈行的脸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陈行和白玉失联了，这些天他没再见过白玉一面。 他向公司递了辞呈，过程意外的顺利，从升职加薪直接变为了失业人士。 余锐帮着陈行收拾好不多的物件，电梯门缓缓关上，陈行嘴角勉强勾起笑：「拜拜。」 陈行抱着东西撞见了正在门口堵他的越深，他有些奇怪，越深怎么来了？ 前些日子越深才跟他说辞职了，回了自己家的公司。 「你怎么来了？」 越深接过了陈行怀中的东西，有些担忧地看着陈行：「听说你也辞职了。」 「你的消息真灵通。」 越深呵了一声，他的消息灵通还得靠梁佑泽所赐，自己拦不住陈行辞职又不敢出现，居然把他叫过来了。 他好奇梁佑泽和陈行之间发生了什么，梁佑泽的心思简直是路人皆知，还把陈行从他身边调走了放到自己身边，结果人没留住。 陈行不想多谈，他现在简直就是草木皆兵的状态，生怕又出现一次之前的情况。 第12章 离我老婆远点（12） 但越深也有他的办法，越深看着陈行系好安全带：「你最近见到白玉了吗？」 提到这个名字陈行明显情绪低落，他咬着嘴唇的软肉，声音含煳：「没有。」 「这个人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跟梁佑泽对上了。」 陈行眼睛睁大了些，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升起。 「现在两家都快急疯了。」 越深是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白玉，白家和梁家的关系向来不错，他偶尔在晚宴上看过几次。 现在白玉突然发难，跟条疯狗似的见谁咬谁，梁佑泽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家里的长辈劝都劝不住。 解铃还须繫铃人，越深啧了一声，他不在乎这两人到底怎么样，只想着能够趁虚而入，既然梁佑泽都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他在看到梁佑泽和陈行的那张照片时人都快气疯了，对白玉的行为表示十万分的理解，如果他是白玉，连理智都保持不了。 但陈行为什么会和梁佑泽分开他无从得知，中间的弯弯绕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陈行满脑子都是越深说过的那句话，他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会变成这样，而他是罪魁祸首。 「跟你有什么关系？」187语气冷漠，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的问题，「明明是他们自己喜欢你，决定都是他们做的，现在哪能怪到你头上。」 就算陈行什么都不做，梁佑泽依旧会与白玉对上。 「但再这样下去也不行，」陈行眉头蹙起，央求着187，「我要去找白玉。」 187只想看热闹，但在陈行的请求中挺不过三秒，将他知道的信息全盘托出。 「白玉今天晚上会去之前的那个酒吧。」 这是陈行有生之年第二次来到酒吧，人比上次要多了些，他左右看着，也不知道白玉会出现在哪个位置。 「在楼上。」 187出声提醒陈行，按他这个蹲法，今天晚上是别想找到白玉了。 「请你的。」 陈行还没从位置上下来，调酒师就推了一杯酒到他面前，幽深的蓝色十分好看，不停有气泡冒出来。 杯壁冰凉，紧贴在上面的水珠将陈行的手指染湿。 * 白玉手里捏着一根烟，打火机在手里转了几圈也没点上。 「吵架了？」 白玉掀起眼皮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小矛盾。」 「小矛盾也值得你跟梁佑泽闹成那样？」身边的人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不喜欢就离了呗。」 「谁说我不喜欢？」 第22页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他还能烦这么多天？白玉的手机屏幕明明灭灭，今天陈行没给他打一个电话，连消息都停留在昨天晚上。 白玉脸色突然变得极差，陈行是不是生气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陈行的消息了，他是不是要放弃自己了？ 「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这是在闹什么？」一个人出声劝白玉，忽觉背后凉飕飕的，转头一看就和其他人的死亡视线对上。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大不了你就先低个头，这有什么。」 白玉头往后仰，看不清神色：「他跟我道歉了。」 「他都先低头了你还不能原谅？」惊讶声响彻整个包厢，全场寂静，一时摸不清白玉是在炫耀还是在苦恼。 这得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是那个人跟自己道歉，有人点了一支烟，捅自己一刀也不是不能接受。 金髮男人将杯子丢到桌面上，玻璃碰撞声极响，像是在宣洩什么。 他眉眼显示出一点凶性，与方才的模样大相迳庭：「不想离就别说出来气人。」 「你怎么火气也这么大？」 一个人偷偷嘀咕，惹来了白玉意味不明的一眼。 他将未点燃的烟浸在酒中，站起身往外走去：「行，等下就和好。」 * 「他不喝。」 宽大的胸膛笼罩住了陈行，随着沙哑的说话声一同震动。 指腹上的冰凉被他人的体温替代，陈行往上抬头，只看见一个下巴 「你怎么来了？」楚云淮抓着陈行往角落走，光亮都被他挡在身后，「来找白玉？」 他在陈行肯定的目光中笑了一声，不轻不重地揉着手下的脸：「我还以为你来找我的，还记得上次答应过我什么吗？」 陈行有些茫然，他们除了之前逛街还有其他时候见过吗？ 「把我忘了？之前不是说想把我画下来吗？」 陈行没想到自己还说过这个，支支吾吾地不敢承认。 楚云淮却不肯放过他，牵着陈行的手往自己衣服里摸：「想画什么样的？穿的还是不穿的？」 陈行紧张地冒了一身汗，将自己的手抢了回来：「不想画了。」 「这怎么行？」楚云淮啧了一声，指骨顶着陈行的下颚，「总不能你说想画就想画，说不想就不想，亏得我还等了你那么久。」 陈行摆脱不了他的桎梏，只能被迫将头仰高：「我那个时候喝醉了。」 「那又怎样？」楚云淮微微松开了些力道，「我当真了。」 陈行被楚云淮缠着，心中的焦急愈甚，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就见不到白玉了。 「又在想别人。」 「不是别人，」陈行像是不知道自己火上浇油一样，大着胆子反驳，「白玉才不是别人。」 这句话把楚云淮气笑了，不管不顾地在陈行反抗的动作中压了下去。 嘴唇擦过耳侧，留下蜻蜓点水般的痕迹，这是楚云淮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仅不值钱，还把人惹生气了。 陈行气得眼尾泛红，用力揉捏着耳朵，不留情面地踩了楚云淮一脚。 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这处，全被楚云淮挡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看清一抹浅蓝色的衣袖和紧攥的手指。 陈行撇过头不愿看他，冷声道：「我要出去。」 白玉披着外套往楼下走，敏锐地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他居高临下地扫视这里，目光同那群人一样落在角落。 熟悉的背影，白玉很自然的认出了这是谁，挑了下眉，这年头铁树也能开花？ 白玉正打算收回视线，倏地浑身僵住，死死地盯着那一抹蓝色，他记得陈行穿过这件衣服。 心有怀疑之后看哪里都觉得不对，白玉歪了歪头，将外套丢在后面跟着的人身上。 「诶，你干什么去？」 白玉连头都没回，不疾不徐地走向角落，直接掐住楚云淮的肩膀往后拽，一拳打了上去。 惊唿声掩过了音乐声，白玉解开两粒扣子，毫不犹豫地接着继续打。 楚云淮抹过嘴角的血丝，眼尾也青了一块，不肯退让地还起了手。 「白玉！」 陈行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想要拉开两人，破空的拳风停在他的鼻尖，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你不要命了！」 楚云淮后怕地卸了力道，看着陈行害怕还要挡在白玉身前的模样怒上心头。 「有事也不用动手啊。」 其他人从后面走出来，连忙拉开两人。 白玉脸上也挂了彩，揽着陈行一声不吭往外走去。 楚云淮想也没想地拉住了陈行的手，语气对着白玉很沖：「你吓到他了。」 「我们之间跟你有什么关系？」白玉看着两人相碰的地方眼底阴郁，将陈行护到身后，「你算什么东西？」 拿着白玉外套的人什么也不清楚，只看见白玉突然发难，他出来打圆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跟想要抢我老婆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周围准备劝架的人静默，看着楚云淮的目光复杂，虽然这件事他们有想过，但也没敢付诸实践啊。 楚云淮呵了一声，嘲讽意味拉满：「我还以为你们快离婚了呢。」 发泄过后的白玉异常冷静：「放心，等你没了我们的婚姻还在。」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陈行自以为动作很隐秘地靠近白玉，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着。 第23页 他凑到白玉耳边悄悄说道：「我们回去吧。」 白玉面色缓和了些，轻蔑地扫过楚云淮：「不奉陪了。」 车内很安静。虽然把人拉走了，但陈行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难道说楚云淮压下来的时候他没推开？听上去就像是藉口。 上一次的事情白玉就没消气，这次他肯定又要发作了。 无数念头止在白玉开口的那一刻，没有他想像中的怒意，也没有争吵。 「你怎么来了？」 陈行声音有些颤抖：「我来找你。」 白玉没再说话，陈行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夜晚的路畅通无阻，没多久陈行就意识到到家了。 车库太黑，陈行看不清路，只能慢慢的挪动。 白玉瞥了他一眼，把人拉进怀里，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开了门。 「吃了饭吗？」 陈行不知道白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乖乖回道：「吃了。」 白玉坐在陈行对面，看不出喜怒：「行，解释吧。」 又到了这个关键时刻，陈行简直都有了心理阴影，他在心里组织好语言，生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本来今天是打算去找你的，然后有个人给了我一杯酒，楚云淮帮我挡掉了。」 「然后……然后就是你看见的那样，但是他没有亲到我。」 陈行也不知道后面为什么会这样，他心中的茫然没比白玉好多少。 第13章 离我老婆远点（13） 白玉神经突突地跳，他捏了捏眉心：「酒吧你也敢去？」 「你也去了。」 「我跟你能一样？你是羊入虎口，怎么被吃的都不知道。」 陈行只敢在心里反驳，不情不愿地认了错。 白玉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眸一片漆黑，伸手把人拥入怀中。 他的声音很轻：「惯会招蜂引蝶。」 这是187难得认同的一句话，岀去一分钟没看住陈行，回头就能看见他被人盯上。 陈行见白玉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胆子又慢慢大了起来：「你最近是不是在和梁佑泽吵架呀？」 「谁告诉你的？」 陈行瞬间闭上嘴巴，白玉比他想像中聪明多了，根本就不好煳弄。 「楚云淮还是越深？又或者是那个邻居？」 「越深。」陈行低着头，「我去辞职的时候遇见他的。」 「看来他还挺闲，连你辞职都有时间关照。」 陈行听见这话不高兴了，蹙着眉不看白玉：「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 「那楚云淮呢？」 陈行目露不解，该解释的他已经解释过了：「我和楚云淮能有什么关系？」 白玉将旧帐一件件翻起：「你之前陪他逛街。」 「不是陪他逛街，是你不在家，我出去买礼物的时候遇见了他。」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陈行玩着自己的手指，这件事就是他的错。 「行，都是我的错。」白玉捏着陈行后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以后会改正，绝不让这种情况发生。」 陈行不知道白玉是什么意思，生物钟催促着他去睡觉，眼睛都泛起了水雾。 见状白玉不再多说，在心里计划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许是解决了一件苦恼的事，陈行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这种舒坦持续到他看见坐在自己床边的白玉，心脏勐地一跳，差点没闭上眼晕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陈行偷偷看了一眼时间，潜台词是白玉为什么还没出门，这个点家里应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对啊。 「请假了。」白玉被陈行的声音唤回神志，在陈行震惊的目光中继续说道，「这是我的改正方法，不喜欢吗？」 「你要关着我？」听见这句话，陈行的脑洞越来越大，眉头越拧越深。 两个人的思想不在一条线上，白玉也没料到陈行会这么说，他沉默片刻无奈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该不该报警抓你，」陈行诚恳道，「我不喜欢这样，而且这个行为是犯法的。」 「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不会关着你。」白玉将头埋在陈行的肩侧，语气软了一点，「我只是请了几天的假好好陪你可以吗？」 他倒要看看有谁敢当着他的面来挖墙脚，一个两个简直没完了。 陈行没有想要去的地方，他以前也常年不出门，现在只是多了一个人的陪伴，应该也没问题吧？ 自从陈行来了以后，白玉并没有不着家。但当这件事正式摆到陈行面前的时候，他依旧下意识地感觉有一些不适应。 具体表现在陈行时不时看向白玉的眼神，房间里多出来的人总是会吸引他的注意。 抱着电脑在一旁处理工作的白玉动作一顿，在陈行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转头与他对视，相顾无言，陈行眼神飘忽，默默低下了头。 「想看的话，」白玉走到陈行面前弯下腰，「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陈行嘴硬道：「也没有很想看，只是平时这里都是我一个人的。」 他刻意将白玉定义为入侵者，没想到白玉直接曲解了他的意思，眉眼含笑道：「这么孤单？以后我都可以陪你。」 陈行瞪大眼睛看着白玉，一时气鼓鼓地说不出话。白玉克制地没笑出声，顺着他的脾气往下捋，不过片刻陈行就没了脾气。 第24页 除却一开始的不适应，陈行很快就习惯了白玉的存在，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的绘画大业中。 完成的时候陈行有些头晕，清晰地听见骨头髮出的脆响，他揉了揉肩膀，换了个自己趴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抬眸的时候正巧看见认真处理工作的白玉。 房间内很安静，连唿吸声都是清浅的。陈行悄咪咪走到白玉身后，地毯吞没了他的动静，却没想白玉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长臂一捞就把人拉入了怀中。 白玉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抵着肩膀，不紧不慢地敲打键盘。 陈行浑身乏力，干脆将身下的人当作坐垫，打了个哈欠：「白玉。」 「嗯？」 「不休息一会吗？」 「马上就处理好了。」 电脑上的光让陈行的眼睛有些酸涩，他倏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出口：「那个……你和梁佑泽还有没有吵架呀？」 白玉刚刚浮起的心思消失得一干二净：「心疼他了？」 「没有！」陈行急切地表明态度，「我只是听越深说你们两家关系特别好。」 白玉把人禁锢在怀中，一言不发，显然是没听进去。 「白玉？」 「白玉白玉……」 陈行得不到回应，只能缩着自己玩手机，偏偏白玉又受不了陈行不理他，见陈行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心烦意乱，都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抬头一看，屏幕上都是乱码。 「怎么不说话？」 风水轮流转，陈行低着头充耳不闻，瞳孔中倒映出五颜六色的游戏画面。 没过多久操纵的角色就掉入陷阱中死亡，陈行嘴角一撇，退出来对着角色戳个不停。 白玉罩住了陈行的手，学着他点击开始，结果死亡比他还迅速，灰色的屏幕嘲讽意味极强。 「好笨。」 难得见一个打游戏比他还差的，陈行弯下去的嘴角渐渐翘起，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说完这两个字陈行才发现自己又推翻了前不久许的诺言，明明刚才决定好了不跟白玉讲话的。 「我不针对梁佑泽了。」 「真的？」 187冷眼看着白玉这个心机狗，一身心思全用在怎么钓陈行上面。 白玉无奈地嘆了一声，「你不喜欢我就不做好不好？」 他早该知道自己拿陈行没办法。他只能奢求着把这个人强留在自己身边，日夜祈祷他哪天能喜欢上自己。 陈行等的就是这句话，前一秒还下拉的脸立马恢復，眼里绽出神采，还不忘哄一哄白玉：「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白玉严格遵守他之前说过的话，一连几天都在家里陪着陈行，陈行不出门他也不出门。 「今天你也不出去吗？」 白玉落寞地站在窗边，看上去有些可怜：「你很想我走吗？」 其实没有，陈行更希望白玉能陪着他。但他很好奇虽然在家里也可以办公，但真的一天公司也可以不去吗？ 陈行的疑惑没来得及说出口，眼睛渐渐睁大，被惊喜填满：「白玉，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将这座城市罩上白色的外衣，陈行伸出手去接，冰冷的雪花落在掌心，他恍惚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原来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待这么久了。 陈行笑着将掌心还未融化的雪花捧到白玉面前：「你看！」 白玉对雪不感兴趣，但是他喜欢捧雪给他看的人，所以他也跟着笑起来，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过陈行。 陈行掌心的雪花融化成水，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被白玉仔仔细细擦干净，直至指缝没有一丝湿意。 「晚上我们出去堆雪人吧。」这个活动与白玉的画风不符，陈行怕被拒绝，兴奋的语气带上请求，「可以吗？」 「不要这样看我，」白玉遮住了陈行的眼睛，「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只要带上我。 陈行是自由的，他不是，他只想在看得见这个人的地方生存。 与外面的寒冷不同，室内的陈行还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和白玉身上那件是同一个颜色。 陈行低头看看自己，又看了看白玉，心想还是白玉穿着好看，行走的衣架子。 他忽地发掘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把白玉画下来，可能是因为这个人一直都在他身边，时刻都见着，就不需要以其他方式记录。 但他终究是会离开这里的，就算在这个世界待一辈子，他也不属于这里。 陈行突然冲进白玉怀中，双手抱住他的腰，闷声闷气地说道：「我把你画下来吧。」 白玉自然不可能拒绝，他听从陈行的要求摆了一个姿势，背后是漫天飞舞的雪花，眉眼间很放松。 陈行很少遇见这种难以下笔的情况，仿佛怎么做都描绘不出他对白玉的感觉，飘落在地面的纸张上面都是白玉，都不像他感受到的白玉。 白玉遥遥望着陈行严肃的脸，陌生感涌上心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陈行。 这一刻的陈行就算不喜欢他，是不是满心满眼依旧是他？ 陈行手上的动作不停，白玉也没有动过一分一毫，全心全意地扮演着一个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陈行将笔收起，眉眼弯弯地朝着白玉招手：「画好了！」 酸痛感后知后觉传来，白玉无事发生般走到了陈行身边，被他按着肩膀坐下，到处揉捏。 第25页 「你看，这张是我的，」陈行一手按着白玉的肩膀，一手指着另外一张，「这幅是给你的。」 两张都是白玉，一模一样的布景，只不过属于陈行的那一张多了很多记录的字句，点点滴滴都是他经歷过的一切。 「你不会……要哭了吧？」 陈行惊讶地看着白玉微红的眼眶，配合他这张精緻的脸，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就算他意识到白玉是上面那个，本性与外表天差地别，他依旧无法转变身份，全都要归功于这张脸。 白玉的眼眶很热，泪水只滑落了一滴，被陈行轻柔地拂去：「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我再给你画。」 白玉自三岁以后就没再哭过，冲着他这张脸轻视他的人无一都受到了应有的下场，是圈内赫赫有名的霸王。 但此时的白玉像是有了什么大发现，陈行拒绝不了他的眼泪。 因着这份无法拒绝，往日他最不屑的东西地位从此改变，成为了最有效的武器。 第14章 离我老婆远点（14） 寒风从耳侧唿啸而过，中间还夹着簌簌的雪花，没一会就把人堆积成白色，自己先成了一个雪人。 陈行打了一个哆嗦，揉了揉耳朵，艰难地把帽子戴好，在雪地留下笨重的脚步。 「你不怕冷吗？」 陈行不可置信地看着只穿了一件大衣的白玉，他信誓旦旦白玉只穿这么一点下楼绝对会后悔。 白玉捧着陈行的脸，将调皮的雪花抹去，暖洋洋的体温让陈行觉得早已冻僵的脸又恢復了。 「还敢不敢小瞧我？」 陈行认输，为这种不怕冷的体质感到羡慕。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左顾右盼地打量这个地方，堪堪选中一块风水宝地来堆雪人。 等到雪人彻底完工的时候，陈行手套已经湿透了，他唿出一口热气，额头都沁出了一些汗，长长的头髮贴在上面，显得异常乖巧。 「胡萝蔔！」 白玉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站在一旁递工具。 小巧的胡萝蔔被陈行插入雪人的面部，深蓝色的纽扣当作眼睛，偏小的帽子被陈行用雪压住，艰难地放在了头顶。最后陈行把自己的手套一脱，挂在雪人充当手臂的两根树枝上，他满意地拍手，宣告大功告成。 「噹噹当！可爱吧？」 陈行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雪人，但它是由自己亲手做出，所以在他眼里这个雪人最可爱。 正如白玉实在看不出一个雪人可不可爱，但它是陈行亲手做的，如果有可爱评比大赛，他一定先把它送上去。 「咔擦」一声，白玉满意地将刚刚拍摄的照片保存，点头贊同道：「很可爱。」 陈行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地眯起来，三步并两步跳到白玉的身边，行了一个绅士礼：「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吗？」 白玉被逗笑了，假装捏起裙摆，将手放入陈行的掌心：「当然。」 「你的手好热呀。」 两人的手刚接触的那一刻陈行就想松开，自己的手太冰了，万一把白玉弄感冒了怎么办。 白玉却不肯放开，方才还淑女的人显示出强硬的本性，手腕一转就掌握了主动权，将陈行的手抓到了自己口袋。 这是一个很完美的雪夜，白玉并不想看到什么垃圾来打扰，轻飘飘地扫过身后的人，眼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陈行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回头的白玉：「怎么了？」 白玉收回目光，牵着陈行往前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怕他把你的雪人给拆了。」 平淡又不失温柔的声音被寒风带往后方，正巧符合白玉的意传入了那人耳中。 雪太大开不了车，两人就这么慢慢地在路灯下一直走，拖出长长的影子。 陈行偏爱想一出是一出，而白玉从未想过阻拦，不断助长了这种习惯，在这一次陈行吃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到了吗？」 走了半个小时的陈行腿都在打颤，说话也有气无力，字句都黏在一起去了。 「还有一点距离。」白玉看上去没什么变化，「累了的话就回去吧。」 陈行生怕被骗，还抓住187进行核实：「真的是一点距离吗？」 187调了地图给他看，陈行思索再三，还是不想愧对走了半个小时的双腿，这电影他一定要看到。 白玉耐心地等陈行做决定，路灯将他的脸照的很亮，陈行不经意间就落入了他眼中的温柔，可惜不会游泳。 所以陈行只能自救，他将手从口袋抽出，一手勾住白玉的脖子，直接吻了上去，希望这样可以止住不受控制的心跳。 陈行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原来这个人的嘴唇不是温热的，这如同梦境一般的夜晚也是真实的。 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是喜欢吗？陈行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似乎对很多人都有过这种感觉，挑挑拣拣一算，包括白玉一共四个。 白玉是他遇见的第一个触碰起来不会产生排斥心理的人。但后面也见到了几个，陈行出神想到，梁佑泽、楚云淮和贺逢，他好像也不会反感。 陈行触之即离，毫不犹豫地戳破了梦境，徒留白玉坠入了幻梦，沉醉不愿醒。 「继续走吧。」 白玉怔怔地被陈行牵着，他总是很难理清陈行的心思，这个人到底喜不喜欢他，又是否明白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第26页 电影散场已经很到了的时候，冬夜的街上人都少了许多，幸运的是回去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连风也温柔了些许。 陈行强撑着不肯让白玉背，走到家的那一刻一头栽进了沙发，全身都在解冻，像是机器人的復甦过程。 待到身体变暖，陈行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泡了个澡就进入了梦乡。 「今天我要回老宅一趟。」 陈行对老宅那边没什么印象，记忆中那里的人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所以他也不常去。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紧接着问道：「晚上会回来吗？」 陈行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而白玉了如指掌，以往的陈行只会点头，而不会这么自然地问他的去向。 「会，」白玉心情格外愉悦，「我晚上会回来陪你的。」 关门声响起，陈行看着一室空荡，竟是觉得瞬间孤独了许多。 怀揣着期待的心情一直等到晚上，门口迟迟没动静，陈行的心情越来越低，最后摊在沙发上遮住眼睛：「187，白玉是不是骗了我呀？」 脑海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过了许久187才回復道：「没有。」 他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焦急，像是经歷了什么大事，这也是187第一次没能及时回復陈行的信息。 「白玉出车祸了。」 陈行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速度太快导致眼前一阵阵发黑，扶着墙才站稳。 「他没事，你先别急。」 187用能量把陈行扶了回去，他刚刚不在就是去救了白玉，如若不是他白玉这次必死无疑。那辆车出现的太突然，明显是冲着他的命来。 如果白玉死了，187心里涌现后怕，那就不是任务失败的问题了，十有八九陈行也会跟着崩溃。 生离死别对于情窦初开的人来说过于惨烈，陈行自己意识不到，但时刻监测着他的187当然不会忽略。 陈行无法放下心来，匆匆拿上一件外套就跑了出去，恰巧撞见了一同开门的贺逢。 陈行连匆匆打了个招唿，焦急地关上门想要走进电梯。 一只手从后面揽住了陈行的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闭。 「你干什么……」 陈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贺逢的视线中化为沉默。 半晌，陈行轻轻问道：「你想做什么？」 「能不能别去找他？」贺逢恳求道。 他攥住陈行的手腕，只浮在表面，但断绝了陈行逃脱的可能。 贺逢的温度偏冷，与白玉是截然不同的触感，像是一条阴冷的蛇在手臂上爬行。 陈行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我要去找白玉。」 「不行。」贺逢在陈行的牴触中面不改色，得知恳求无用后瞬间恢復成了往日游刃有余的模样，「除了这件事，我都可以答应你。」 现在他是胜者，陈行自然是他的，白玉不知道这个时候死没死透，希望上天不会如此眷顾于他。 两人依旧是对门，只不过贺逢每天都会邀请陈行来到自己的家中。他照顾陈行很精心，可惜人还是瘦了一点，脸上的软肉渐渐贴紧了骨骼。 陈行在187的实时汇报中安下心，将贺逢的房子当成了食堂，每日只有吃饭才会过去。 这座房子的装饰风格与之前截然相反，反而是越来越靠近了陈行喜欢的风格，他送的那幅画正好挂在出门就能看见的墙边。 偶尔有一瞬间的恍惚陈行会以为自己好像回了家，不是这里，而是他和白玉的家。 贺逢从没有阻拦过陈行的出行。陈行几乎每天都会跑出去，然后无一例外地在到达白玉所住的医院时被贺逢拦住。 他想去见白玉，这是他唯一想做的事，也是贺逢唯一阻止的事。 187为了救白玉能量都耗得差不多了，只能恨恨看着贺逢，却什么也做不了。如果诅咒有效的话，贺逢早就暴毙千万次了。 贺逢有些苦恼陈行消瘦，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阻止这件事发生。 「你不喜欢这样吗？」 贺逢註定得不到回復，他好声好气地哄着陈行，眼中是一望不到底的深渊。 「想要堆雪人吗？一直在家里很闷，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陈行已经练就了可以充耳不闻的本领，闭嘴咀嚼，像是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 窗外的风勐烈拍打着窗户，但是已经很久没下雪了，陈行看了一眼日期，原来也没过多久，只是他觉得难熬。 「吃饭了。」 贺逢的身影出现在窗前，挡住了陈行的视线，嘴角勾起的弧度陌生又熟悉，让陈行出神了片刻。 贺逢不像白玉，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无一相似，但在这一瞬间，两人的身影突然重合，陈行对白玉的担心达到顶峰。 陈行的走神被贺逢捕捉到了，这是陈行难得会注视他的时刻，瞳孔中都是他，也都不是他。 但贺逢不在乎陈行在透过他看谁，只要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只要他看着自己。 很快陈行就发现这不是一个意外，他时常能在贺逢身上看见白玉的影子。他们长得并不像，但不知为何，只要贺逢刻意去模仿，他总是会被骗过去，仿佛他们就像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陈行手指下意识捏紧了筷子，指尖泛白。 两个不同的人为什么总是让他觉得相似吗？过往的荒谬猜测涌上心头，陈行瞬间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连语气都透露出不确定，不知是说服贺逢还是说服自己：「你根本就不像白玉。」 第27页 贺逢伸手撩开陈行的头髮，露出眉眼：「那你为什么会看着我走神？」 陈行倏地唿吸停滞一瞬，嘴唇紧抿，连目光都不愿在他身上停留，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一应爆发：「不要用白玉的语气说这句话。」 「真的，很噁心。」 第15章 离我老婆远点（15） 「他看上去很噁心啊。」 「你才发现？我早就这么觉得了。」 「他怎么这么脏？」 「听说他爸是个赌鬼，还会打人！」 …… 贺逢听过无数句这种话，早已习惯，不痛不痒，几乎都能踩到他们说话时的嫌恶和看戏的表情。 他的尊严不值一提，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以打他为乐趣，最惨烈的时候是一栋楼的人都跑出来看了，他像是马戏团的猴子，供人取乐。 脏兮兮的衣服，家常便饭的殴打还有挥之不去的酒味，这是贺逢的过去。 截止于他十六岁那年，这个男人被他亲手送了进去，他成了众人畏惧的孤儿。这群人又觉得他冷血，为什么能够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 贺逢知道自己有问题，他天生就少了一根弦，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产生不了常人该有的情绪。所以他学会了伪装，只要装出世俗意义上的模样，他所受到的谴责就会直线下降。 这种病症在今天被治好，贺逢发现自己原来是会难过的，他的心脏因为「噁心」这两个字而抽搐。 谁都可以这么形容他，陈行不可以，他无法接受自己在陈行眼中是这副模样。 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像是阴沟里的爬虫，彻底暴露在他喜欢的人面前。这一刻他宁愿直接死去，也好过接受这两个字的罪名。 贺逢的第一份情感是在陈行身上学到的，这个人撞入他的怀中，他的心跳快了一瞬，还未等他说什么这个人的丈夫就走了过来，状似无意地强调他们的关系。 那时的他尚未感觉到喜欢就先品尝了嫉妒，这种情感太过浓烈，瞬间席捲了他的意识。 贺逢就是这时对陈行起了好奇心，他试图找出这个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他的心跳会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加速？为什么他会变得不像自己？ 贺逢知道众人最喜欢什么模样，他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温柔有礼的外皮，装饰腐烂的内在。 没想到陈行会第一时间察觉他的不对，他无往不利的伪装似乎无处遁形。但好在陈行没有深究，他拿到了钥匙，却没推开这扇门。 贺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陈行，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他送礼物时的笑得很开朗，也许是陈行指尖抚过他的伤口的时候。 他对感情过于迟钝，像个新手一般学习这到底是什么感受，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受。 可人都是贪心的，在贺逢获得了一点之后，他就想得到更多。 在电梯中遇见陈行的那一刻，他恍然意识到陈行有自己的生活，而自己不在其中。 两人像是交叉的线，重合过后是不同的世界，但是他想要这个人。 贺逢选择诚实地面对内心的渴望。 他布局了很久，想过很多挑拨离间的办法，最后被白玉的那句话推翻。他所有的幻想都被打破，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偷偷觊觎着阳光下的陈行。 贺逢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未来的时间这么长，如果白玉消失了，陈行迟早有一天会忘了他。 而自己是最后的胜者。 所有自欺欺人的谎言都被撕裂后，贺逢在陈行眼中看到了最真实的自己，连他自己都厌弃的自己。 泪水像是雨滴一样落在陈行的脸上，他看不清贺逢的脸，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会将这个人伤到。 「抱歉。」 陈行声音很轻，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贺逢抱紧了怀中的人，手底下是消瘦的嵴背，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 他的爱只会将陈行拖入深渊，除了累赘一无所有。 可是他只是想和陈行在一起，他从小到大所拥有的太少，一直都在不停地失去，陈行是他唯一的珍宝。 不知是不是那句话说得太过分，陈行一个下午都没见到贺逢，只有187陪他解闷。 陈行蜷缩在角落，无意识地盯着虚空：「我有点难过。」 「为什么？」 「我不想这样。」 他只是想要去医院见白玉，想要完成任务。贺逢并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除了白玉这件事，贺逢对他可以说得上的千依百顺，他却意外地将人伤得很深。 「187，能让他忘了我吗？」 「不能。」187的声音很温柔，「你对他的所有一切都不是伤害，唯有遗忘才是。」 这是187的真实想法，他对陈行所给的一切都甘之如饴，无论是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他们很像。」 贺逢的刻意模仿只是一个导火索，这种感觉陈行很早以前就有了，只不过听起来太难以置信，他一直在刻意忽略。积攒的猜测与怀疑太多，所以才会在当时爆发。 许多张脸在陈行的脑海中闪过，他们好像从来都不会对他真的生气，也不会伤害他。 白玉和贺逢相同味道的饭菜，楚云淮与梁佑泽偶尔相似的语气。某一瞬间的神情，似乎这几个人都能重合上。 还有……陈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从不会对这四个人产生排斥感。 第28页 是在这个世界独有的意外，还是其中另有原因？ 陈行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排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他在这里留下了很多羁绊，在乎的人也越来越多。 187被陈行的直觉吓了一跳，数据疯狂地波动，他没想到陈行会这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 「怎么可能，这是为了任务重新建构的小世界，他们都是由不同的数据构成的。」 陈行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敏锐过，几乎在187说话的那一瞬间他就意识到，187在隐瞒什么。 但187不想说，陈行也只当不知道：「可能只是错觉吧。」 「等这个任务结束后我会给你做一个情感清除。」 「这些感受会消失吗？」 「不会，我会帮你存起来。」 陈行沉默片刻同意了，太多的情感对于任务来说确实是负担，能够存起来也不错。 187见陈行注意转移后松了一口气，他不希望陈行知道这一点。如果陈行知道了，他肯定会有意地去寻找自己，错过旅途中的很多风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陈行很好，但他更希望陈行是自由的，他来主动就好。 陈行像个幽灵一样飘到贺逢的家，里面没有人，到处都很安静。他有些担心贺逢，干脆直接在这里等人回来。 时间慢慢走过，陈行随手找了一部影片放映，伴着角色的说话声即将睡过去，昏昏沉沉之际看见一抹白色的衣角，安静地站在他旁边，也不知注视了多久。 陈行的尖叫音效卡在喉咙里，瞌睡都被吓跑了，抱着被子往后躲开一点才发现这是贺逢。 贺逢目光一暗，陈行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他只想着躲开自己。 「你想见白玉吗？」 贺逢单膝跪在沙发边，以一个仰视的姿势看着陈行。 里面的哀求一览无余，但陈行只犹豫了一秒，决定依旧毫无改变：「想。」 他的任务就是白玉，无论是出于客观因素还是出于本心，他都想去医院看白玉。 「我可以让你去找他，」贺逢抓住陈行的脚踝，细细一截，刚好可以被他的手握住，「但我不想你忘了我。」 不要忘了他，无论是好还是不好，他都要陈行一一记着。 大掌游移在陈行的背部，最后停留在肩胛骨的中间，掌心与之相贴合。 贺逢在陈行茫然的眼神中笑了一下，是他原本的模样，僵硬又生涩。 「不会很痛的。」 陈行被他桎梏着，根本无法动弹，他转头看见沙发边的各种工具，目光一颤：「187，他想做什么？」 187不想说，他知道贺逢的这个决定肯定会吓到陈行，但瞒着也不是个办法，无奈地说出了实情：「他想给你纹身。」 陈行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声音闷在枕头里：「我不要！」 贺逢伸手拂开他被汗打湿的头髮，用皮筋扎了一个小啾啾：「你要选择我吗？」 在陈行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这是贺逢唯一能够接受他进入别人怀抱的代价。 他可以失去他，但是必须留下什么，很公平。 陈行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掀开，未知的疼痛更吓人，他睫毛飞快地颤抖，咬牙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很怕吗？」贺逢在他的嵴骨处吻了一下，「不会让你受伤的。」 贺逢曾经在纹身店工作过，这两个简单的图案对他来说并不难。 疼痛不是一瞬间，密密麻麻的痛感无止无休，陈行的眼泪迅速被枕头吞没，连痛唿声都发不出。 也许一个世纪过去了，陈行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贺逢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了。」 贺逢痴迷地看着陈行身上的图案，这是他和陈行之间的证明，他们并不是毫无关系。 「你自由了。」你可以奔向别人了。 平静的声音，陈行却感受到了其中的情绪，但他已无力再去关心这个，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陈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家，再次清醒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了贺逢已不在身边，灼痛的背部告诉他并不是无事发生。 陈行走到镜子前转过身，掀起衣服，「xf」两个字母印在肌肤上，有些泛红，在白皙的背部很明显。 他愣了一下，贺逢身上也是这个图案。 陈行的指腹描摹着字母，突然意识到什么，张希泉的希是x，而贺逢的逢是f，这是由他们两个人构成的图案，是他们的相逢。 而陈行的行也是x，无论是这具身体还是这个灵魂，这都是他和贺逢的之间独一无二的联繫。 第16章 离我老婆远点（16） 陈行出门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门被紧紧关着，也不知道贺逢在不在里面。 「他不会出事吧？」 187不想看陈行关心别人的模样：「不会，我帮你看着。」 陈行安了心，捂着外套站在街边等车，寒风像刀一样，刮的脸生疼。 他没等来计程车，反而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也在这里？」 「来接你。」 楚云淮没说自己这几天在附近已经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遍，就等着遇见陈行。 自从白玉出事后他就没见过陈行，只能勉强通过其他软体联繫上，消息也是断断续续的。 「白玉伤得严重吗？」 陈行没有犹豫就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第29页 「……你看了就知道了。」 陈行的心被这句话吊起，心思全跑了。 车才刚刚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去，被楚云淮扯着衣服止住了脚步。 「慢点，」楚云淮将陈行的围巾弄好，「他还能跑了不成？」 一进医院就是消毒水的味道，陈行不喜欢这个地方，和医院有关的回忆无一例外都很糟糕。 电梯缓缓驶至顶楼，入眼都是素静的颜色，走廊上人很少，只有脚步匆匆的医生和护士。 楚云淮停在了一间病房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 「进。」 陈行跟在楚云淮后面进去，瞬间感觉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带他来了？」 不满的男声响起，听上去有了些年岁。 陈行一心想着白玉，探出头去看时才发现这个人是在说自己。 他飞快地在脑海中比对这个人的脸，最后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翻了出来：「伯父好。」 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美妇人，她长得和白玉很像，这位陈行不用想也知道她是谁：「伯母好。」 「你怎么说话的？」白母拍了一下白父，脸上扬起笑容看着陈行：「小希是来看白玉的吧？」 「都什么时候才来。」 白母脸上的微笑差点挂不住，语气中满是威胁：「你再说一句试试？」 「吵死了，这是谁？」 慵懒的声音接着白母的话响起，一个人拉开帘子，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陈行猝不及防和白玉对视上，那人正皱着眉头看他，像是看陌生人一般。 一个猜想才浮现在陈行的心头，楚云淮将它证实了：「他失忆了。」 陈行木着脸不知说什么是好，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任务进度清零了？ 「没有，」187适时出来打断陈行消极的思想，「他还是很喜欢你。」 陈行眼皮跳了一下，187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这简直就是造谣，从哪个角度看白玉都不像是喜欢他。 「小希你别放在心上，」白母出来打圆场，「白玉的记忆只截止到18岁，其他时间都是断断续续的。」 陈行看着白玉被包扎严实的脑袋，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所以这个是谁？」 白父咳了一声：「你结婚的对象。」 白玉冲着陈行挑眉，语气不善：「我跟你离了？」 「还没。」 「那你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 陈行没想到18岁的白玉会是这番模样，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嚣张得多，完全就是少年气性。 「出了点意外。」 「出了多大的意外才能放着在医院生死不知的老公不来看？」 白玉显然对这个新身份适应良好，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见陈行目露侷促，白母当机立断拉着白父出去：「我们还有事，你们先聊。」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说道：「云淮，你也跟我出来一下。」 随着关门声响起，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陈行磨磨蹭蹭地走到病床边，担忧地看着白玉的伤势。 「行了，」白玉一把将人抓到身边，「解释吧。」 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陈行看着白玉执着的模样，在心里组织语言，不敢说出实情刺激他。 「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惹上了一些事，我这边走不开。」 白玉并不好煳弄：「你朋友遇到事跟你走不开有什么关系？」 「我去帮忙了。」 白玉偏过头，嚣张的气焰一下被浇灭，脸色苍白：「什么朋友比我还重要？」 「没有你重要，」陈行被他胡搅蛮缠地理不清思绪，「但就是出了一点意外。」 白玉垂落的眼睫又睁开，瞳孔中倒映出陈行的身影：「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187的声音幽幽响起，满是怨念：「我呢？」 这才多久白玉地位就与他持平了。 「187是我最重要的系统。」 陈行分得清清楚楚，谁也不得罪。 187被他讨巧的方式气笑了，只能安慰自己，每一个都是他。 「伤得严重吗？」 陈行伸手碰了一下缠在一起的纱带，生怕弄疼了白玉。 「不严重，」白玉一把抓住陈行的手，捏着他的手指，「就是腿上打了石膏，估计要坐一段时间轮椅。」 「重新认识一下吧，」白玉抬眼看着陈行，「你叫什么名字？」 「张希泉。」 「我们认识多久了？」 「三年多，马上第四年了。」 「我当初非要跟你结婚？」 「当然不是。」陈行不解风情地把事情原委一一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陈词，「只是因为你和伯父伯母吵架我们才会结婚。」 白玉自信满满的脸裂开：「也就是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怎么可能？难道自己的感觉还会骗人？ 白玉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他和陈行之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他的每一个感觉都在告诉他真相。 「也不是没有感情，」陈行思索着怎么回答才好，「你说过你喜欢我。」 这才正常，白玉嘴角翘起，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状似不在意地问道：「那你呢？」 陈行斟酌用词：「你说我不喜欢你。」 第30页 「怎么都是我说？你自己呢？」 陈行觉得自己应该说喜欢，毕竟这具身体就是这样，但看着白玉的眼睛他莫名说不出这几个字。 「我不知道。」 陈行最终选择听从内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欢白玉，也不清楚到了什么程度才可以称之为喜欢，这对于他来说一直都是未知的领域。 况且……陈行有些心烦意乱，感情应该是专一的，而他的心动对很多人都有过。 陈行在医院照顾了白玉很久，说是照顾，其实只是陪伴，连削苹果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背上的痛感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逐渐消失，陈行不曾忘记过贺逢，正如贺逢的预料，他在陈行身上留下了无法忘怀的痕迹。 「你又在发什么呆？」 一块水果抵到陈行的唇边，白玉别扭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得不到关注而生气的小朋友。 陈行张嘴咬住，被塞满的嘴巴说话含煳不清：「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復？」 「估计就这两天吧。」 「不是出院，我是说你的记忆。」 白玉手中的叉子转了一个圈，最后回到了自己口中，最后一块水果吃完，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叉子完美坠落垃圾桶。 他看着无动于衷的陈行，只觉得自己一腔不满都无从发泄：「我现在不好吗？」 「挺好的。」 「那你为什么想要我恢復？」 陈行总是跟不上白玉的脑迴路：「这么失忆也不太好吧。」 白玉舔了舔唇，忽然凑到陈行的眼前：「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喜欢之前的我？」 这个问题对陈行来说有些难，十八岁的白玉脾气比二十五岁的白玉要直白得多，他并非不喜欢，却依旧感觉难以招架。 「你犹豫什么？」 白玉咬牙挤出这一句话，直接用被子将自己罩住，免得被陈行气死。 陈行看着躲在被子里的人，在心里默默倒数。他早就发现了，十八岁的白玉会自己哄好自己，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 白玉出院的时候只有陈行不在身边，很要面子的少年郎不想在心上人面前暴露狼狈的模样，平日也很少让陈行扶着他。 轮椅滚动的声音混杂着脚步声，白玉操纵着轮椅，和旁边的人一起走了进去。 相同的楼层亮起，白玉靠在轮椅上，毫不躲闪地打量着自己的邻居。这个人真奇怪，都春天了还穿得这么厚，只露出了一只手，上面还有一个他看不懂的纹身。 白玉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不喜欢这个人。 贺逢显然也没有想要与他交谈的心思，面无表情地等着电梯开门。 上升的电梯缓缓停下，白玉收回目光，跟在贺逢的身后出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回来了！」 贺逢听见了陈行喜悦的声音，他的动作一顿，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也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陈行只看到一抹灰色的衣角，他眼眸微垂，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牵着白玉的手往里走。 莫名的熟悉感涌上白玉的心头，若有若无的阵痛传来，白玉一手撑着脑袋，虚幻的画面从眼前闪过，但是什么也没想起。 「头痛吗？」 细细的手指按在了白玉的太阳穴，白玉一头栽进陈行的怀里：「有点。」 陈行一时不防，险些往后倒去，心有余悸地扶着沙发坐下：「下次不要这么突然。」 「吓到了吗？」白玉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在看见陈行后怕的神色后收敛了些许，认真说道，「我会抱住你的，在我身边你不会受伤。」 「不是被这个吓到。」 白玉一头栽下的时候陈行心跳都漏了半拍，脑海中一片空白，生怕他哪里出了问题。 陈行平復心跳后用力揉着白玉的脸，像面团一样到处捏捏，「下次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第17章 离我老婆远点（17） 「这是什么？」 白玉坐在轮椅上到处乱翻，目光忽然停在一副被裱好的画上，画框很精緻，足以看出主人的用心。而更吸引白玉的是画上的内容，那是未来的他，作画者的认真似乎可以透过笔触蔓延出来，一眼就抓住了白玉的视线。 闻言陈行探头出来看：「我送给你的礼物。」 「你画的吗？」 「嗯，」陈行眨了眨眼睛，「好看吧？」 白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像是透过画上的景色走进了那个冬日。 半晌，白玉抿唇，眼底藏着陈行看不懂的情绪：「我也要。」 「不是他，是现在的白玉，你面前的这个白玉。」 陈行趴在桌边看着白玉，不知为何被那个眼神触动，他的指尖抓握着虚空，身体先于意识答应了下来：「好。」 白玉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本相册，两人一同坐在沙发上翻看，帮陈行寻找灵感。 「你以前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白玉耳廓微红，心里怀揣着一丝期待：「什么样？」 「就是这个样子，」陈行费力地做出那个表情，「兇巴巴的，都没什么表情。」 白玉的心碎了一地，咬牙切齿道：「很兇吗？」 陈行难得与白玉同频，瞬间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他伸手摸了摸白玉的头：「看上去很兇，但实际很可爱。」 第31页 因为白玉这张脸，常有人在背地里嘲讽他。久而久之白玉也知道什么模样看起来最不好惹，常年都是冷脸嚣张的模样。 这个情况随着他的成长有所改变，但不多，毕竟冷脸在他的人际交往中十分好用，能吓退不少人，周围清净了不少。 「哪有说男生可爱的？」 「任何人都可以很可爱，」陈行笑着纠正白玉的观念，「就像长得漂亮不是你的错，美丽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特质。」 白玉将头埋在陈行的颈窝，相触的肌肤开始升温：「你喜欢我笑吗？」 陈行任由白玉蹭他，抬手翻开另外一张照片：「喜欢。」 白玉有很多照片，但白玉只允许陈行翻看到十八岁，理直气壮地说道：「接下来的我一点记忆都没有，那才不是现在的我。」 陈行用笔抵着下巴，十八岁的白玉很适合春天，漂亮又野蛮的生长。 对于早有经验的陈行来说这幅画并不难，收笔的那一刻他抬眼看着白玉，被他脸上有些傻气的笑容感染，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起来。 白玉出神地看着与之前那副截然不同的画，突然说道：「等他回来了你会忘了我吗？」 「好笨，你又不会消失，」陈行在白玉耳边打了一个响指，伤感的氛围荡然无存，「你只是会想起来，而不是被抹去。」 「敢说我笨！」 陈行被白玉的大掌捏住腰，敏感的地方像过电一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躁动的火山在白玉停下来的时候平息，陈行笑得脸都酸了，却不曾想这只是爆发的前奏。 「我可以亲你吗？」 白玉与陈行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指，只听得见清浅的唿吸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无效。」 白玉挑眉反驳了陈行的疑问，低头吻了上去，大掌从腰上攀爬到陈行的后脑，拦住他想要退缩的动作。 白玉的吻技很差，和第一次接吻时差不多，但他会在陈行晕头转向脑子一团浆煳时偷偷学习，佯装成高手。 现在这个秘密被陈行发现了，他有点想笑，被恼羞成怒的白玉带入到下一个漩涡。 「好像肿了。」 陈行举着小镜子看，嫣红的唇瓣格外引人注意。 白玉抱着陈行，满足地眯起眼睛：「下次我注意一点。」 187在系统空间里看见急剧上升的好感度倏地有些开心，陈行对他的每一个碎片都有过好感，而对其他人都保持一视同仁的疏远态度。 但……187看着毫无察觉的陈行，并不想去点醒他，执意要当自己与陈行爱情上的拦路虎。 温度渐渐升高，陈行已经可以感觉到夏天的味道了，他掀开窗帘的一角，灼热又耀眼的阳光透过玻璃钻了进来，照亮了一小块黑暗。 这些天白玉的记忆没有好转，但腿正在渐渐康復，现在已经可以不用轮椅了。 陈行回头看了一眼，白玉正抱着杯子在床上醒神，头髮都是乱糟糟的。 他将窗帘放回去，看了眼时间，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随手就将身上的睡衣给脱了，露出赤裸的上身。 「等等。」 白玉突然出声打断了陈行的动作，陈行套衣服的手一顿，不明所以地看着神情有些复杂的白玉。 「这是什么？」 宽大的胸膛从后面覆上来，粗粝的指腹在陈行的嵴骨中央摩挲，若有若无的痒意让陈行下意识想要躲开。 陈行偏头看了一眼白玉所指的位置，那里明晃晃地印着一个纹身。 「纹身。」 陈行不想多说，这段回忆于他而言不算太好，但每每想要去洗掉的时候就会想起贺逢的眼泪，这个念头就会烟消云散，于是一直拖到现在。 「我像瞎子吗？」白玉从后面揽住陈行，嘴唇碰到他的耳骨，语气不明，「这个图案我在别人身上看见过。」 「是同一个图案，但不是你想的那样。」陈行有些苦恼地蹙起眉，「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等我想好可以吗？」 白玉静默一瞬，他没告诉陈行的是，刚刚他脑海中闪过陈行与其他人亲昵的画面，痛意从心脏传来，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的边缘，踏错一步就会掉下去。 「好。」 陈行松了口气，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敲响，过几天就到了白玉的生日，不如那个时候一併说出去。 见白玉实在没有安全感，陈行想要出门的脚步总是被阻拦，与表面的风轻云淡不同的是焦急的内心，陈行掐点数着时间，再不出去他就没办法拿到给白玉的礼物了。 如果找人送上门肯定会被白玉发现，那到时候的惊喜感就没有了。 陈行思忖良久，最终下了决心，这次他一定要将白玉留在家里，非出门不可。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陈行警告地看着白玉，目露威胁，「你不许跟着我。」 白玉可怜兮兮地看着陈行，这副被丢下又只能默默承受的模样让陈行心软了一瞬，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洗脑，他只是出去一会，又不是不会回来了。 陈行唿出一口气，朝着白玉挥挥手，小心地将门关上，没看见白玉瞬间阴沉下来的脸。 陈行给白玉定的礼物是一个手錶，他拦下一辆车坐上去，再一次点开图片，希望白玉会喜欢。 车停在商场门口，陈行走后一辆车也紧跟着停下，出来的人浑身带着凶气，让过路的人都多看了两眼，脸和气质这么不匹配到这种程度的人实在少见。 第32页 「好，谢谢。」 陈行笑着和工作人员道了声谢，提起礼盒就往回走，白玉越来越黏人了，导致他才出来不过片刻就放心不下。 「又遇见你了。」 陈行正看着旁边的蛋糕店，一张熟悉的脸倒映在玻璃上，正巧停在他的身边。 楚云淮伸手将耳侧的头髮拂开，露出满耳的装饰：「确实很巧。」 「我今天刚好来这边谈一个方案，」楚云淮看着陈行手里的袋子，「又来买礼物？」 「给白玉的生日礼物。」 楚云淮瞭然，他最近忙昏了头，又为陈行不理他这件事焦头烂额，怎么可能想起白玉的生日。 之前在酒吧的莽撞惹恼了眼前人，陈行又一心扑在白玉身上，上次从医院分别后他已经很久没和陈行联繫过了。 看着陈行满脸的喜悦，这是楚云淮第一次不知道说什么，他在楼上看见熟悉的脸就立马跑了下来，结果心跌落到了谷底。 话都堵在喉咙里，楚云淮后知后觉地想到，陈行是不是已经喜欢上白玉了？ 他自认哪哪都不比白玉差，除了与陈行的相遇是他晚来一步，所以一步迟步步迟，他永远要落后于白玉一步。 就算他们之间有过争吵，这其中的氛围也不是他可以插入的，他连被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你是不是……」喜欢上白玉了？ 「什么？」 楚云淮嘴角扬起一抹笑，如往日般耀眼，却莫名苦涩：「没事。」 「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陈行微微歪头看着他，「你先去忙吧。」 他想要忙的事情只有一件，楚云淮只敢偷偷看着玻璃中的人影，可惜身边的人不愿给机会。 「如果……」楚云淮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接着说下去无异于自取其辱。 可是他真的很喜欢陈行，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很喜欢，连目光都会控制不住地放在他身上，想得到所有的注意。 楚云淮也想过要放弃，可心动犹如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他依旧记得陈行与他说话时的每一次细节，也有将陈行给他的礼物好好保存，希望等到很久以后他可以跟这个人慢慢说起。告诉他自己的所有动作都是有所预谋，将自己的喜欢娓娓道来，最好能博得身边的人一笑，这样他的所有酸涩都有了价值。 可惜他的初恋成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第18章 离我老婆远点（完） 陈行看不见楚云淮内心的海啸，他等了片刻也没等到楚云淮的下文，笑着和他挥挥手：「拜拜。」 「拜拜，」楚云淮五指紧握，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路上小心。」 陈行皱着眉环顾了一眼四周，怎么感觉有人在看他，应该是出现错觉了。 他朝着与楚云淮相反的方向走去，绕过电梯，嘈杂声从上面传来，似乎是有人在吵架。 声音越来越大，陈行刚想抬头看一眼，被巨大的撞击往后推去，背部直接撞在墙上，手中的礼盒也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破碎的光在地上溅开，从他的手上和脸上划过。痛意传来时陈行才意识到这不是光影，而是玻璃的碎片。 「啊——」 玻璃的碎裂声与尖叫声混合，「咚」的一声，陈行忍着身上的疼痛看过去，玻璃被染成红色，一个人正倒在上面，生死不知。 陈行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不然他怎么会看见白玉的脸。 「我拨打了急救电话。」187飞快地说道，「没事的，他不会出事的。」 陈行大脑一片空白，木然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白玉被抬上车，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倒去。 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头也很痛，还有眼睛，陈行的手指颤抖地摸过去，触及一片纱带。 纱带包裹的位置并不影响他看东西，伤口应该离眼睛有一段距离。哭声、尖叫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充斥着陈行的脑海，最后定格在白玉的脸上。 「他没事。」 187也没想到就出来一趟会遇到这种无妄之灾，那几个人吵着吵着竟然动起了手，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用来装饰的瓷瓶和做围栏用的玻璃从天而降，而陈行正站在那下面。 「他怎么可能没事！」陈行不顾脑海中的眩晕感，执意要下床，「那里有好多血。」 门被拉开，楚云淮看见陈行的动作心头一跳：「别动。」 陈行焦急地拉住他的手臂：「白玉在哪里？」 「还没醒过来。」 楚云淮没有理会陈行的请求，拦着他不让出去，直到医生复查过后才松了口气。 陈行伤得不重，但也不是安然无恙，身上被划了几道伤口，还有轻微的脑震盪。医生给的答覆是要修养一段时间，但陈行红着眼眶非要去看白玉，楚云淮别无他法。 「估计明天就醒了。」187冷静地安慰着陈行，「你先休息。」 陈行克制不住反胃的感觉，扶着墙才堪堪站稳，脸色惨白地坐在白玉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后遗症消失了许多，只有身体略微无力。 「白玉！」 陈行揉了揉眼睛，心脏怦怦跳，差点一头倒下去。 白玉用完好的右手扶住陈行：「慢点。」 像是知道想说什么，白玉率先打断了他：「和你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 第33页 如果他晚了一步，现在倒在血泊中的就是陈行，一想到那个画面白玉就浑身发冷，根本无法接受。 陈行眼泪汪汪地看着白玉，连哭起来都没有声音。白玉嘆了一声，捏着陈行的手指：「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 眼泪打湿了睫毛，刺激到了附近的伤口，细细密密的疼痛升起，陈行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心扑在白玉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我恢復记忆了。」 陈行小指勾着白玉，声音又哑又轻：「要快点好起来。」 夏天终究还是来了，只不过陈行早已不再期待。 他的伤口很快就痊癒了，只有眼角处还被包扎着。但白玉依旧是无法下床，最深的那道伤口出现在腹部，留下了狰狞的疤。 「已经不痛了。」 虽说是白玉受了伤，但往往是他来安慰陈行，恨不得能够站起来当场展示身体没问题。 失忆期间发生的一切白玉都还记得，不过他已经不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裂痕，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就好。 他和陈行之间永远是他让步，对此甘之如饴。 白玉以为他和陈行之间会有未来，这点幻想被打破在复查的那一刻。 医生说了什么他早已记不清，腿部的疼痛传来，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好不了了。 命运的捉弄多可笑，白玉想要强撑着证明自己，被现实的响亮耳光打在脸上，他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病房里的声音惊扰了外面的人，白母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白玉，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塞住。 「别告诉张希泉。」 白玉低垂着头，长了些的头髮遮住了他的神色，什么也看不清。 陈行照旧拎着饭盒走进病房，隐隐察觉气氛有些不对。 「今天心情不好吗？」 「我们离婚吧。」 两句话同时响起，陈行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白玉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分开吧。」 陈行嘴唇抿得泛白，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好，双眼与白玉对视着：「为什么？」 「反正你又不喜欢我，这么耗下去也没意思。」 陈行下意识地反驳道：「谁说我不喜……」 「你分得清这时喜欢还是愧疚吗？」白玉的目光像是要看清陈行的内心深处，「你真的喜欢我吗？」 陈行本就不够清晰的认知因为这句话产生动摇，他对白玉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突然升起的愧疚？如果说他的心动可以称之为喜欢，那他岂不是喜欢过很多个人？ 白玉、贺逢、梁佑泽和楚云淮，他对每一个人都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陈行有点头痛，几张不同的脸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觉得他们很相似？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白玉捧着陈行的脸，又轻又凉的吻印在他的眉心，「别让我这么难堪。」 陈行的心脏抽痛，神思不属地走出了病房。 白玉的余光眷恋地不愿收回，直到陈行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他自嘲地笑了笑，到头来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知道陈行因为愧疚会留在他身边，但他总不能当个废物连累他一辈子。 白玉看着重新被打上石膏的腿，心中一片荒芜，他的一厢情愿敌不过现实的阻拦，他只能认输。 命运抓住了他的弱点，白玉永远无法看着陈行被他束缚住，与其贪恋着捨不得放手，倒不如快刀斩乱麻，陈行遇见谁都可以，都好过他。 左右陈行也不喜欢他，这样也算得上是回归正轨。 白玉想了很多来安慰自己，他看着空空的走廊，任凭自己坠入深渊。 陈行走出医院，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灼热的阳光烘烤着他，将整个人都蒸成红色。 他以后都不喜欢夏天了，陈行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太阳这么大，出的汗都挡住了视线，他还怎么走路？ 「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活泼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一张纸巾被递到陈行面前。 也不怪乎这个人会这么觉得，陈行脸上的纱带还没去掉，面色苍白，眼泪还不停地从眼眶中流出。 「谢谢。」 小块的阴影挡住了陈行，被晒到刺痛的感觉微微消散，酸涩感瀰漫在眼眶，陈行才发现那不是汗，是自己的眼泪。 「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吗？」 见陈行似乎还沉浸在抑郁情绪中，女人干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不大的伞撑在中间，勉强挡住太阳的侵袭。 陈行声音很闷：「我分手了。」 「但再这样晒下去的话会中暑的。」女人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侧过头看着陈行，「我第一次分手也这个样子。」 女人自顾自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最后一锤定音：「谁叫我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我对很多人都有过这种感情。」 女人眨眨眼，惊讶地说道：「那你难过什么？」 「我不知道。」 「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 女人有些无语，看他的目光愈发奇怪：「那你怎么确定自己不喜欢他？」 「他说的。」 「他在胡说八道，」女生翘起腿，自信地看着陈行，「你，肯定，绝对，喜欢那个人！」 陈行眼神中流露出错愕，下意识捏紧了手指，声音轻轻地说道：「可是一个人能同时喜欢很多人吗？其他人……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很像，就像同一个人一样。」 第34页 「不知道，不过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吧。」女人高涨的情绪也有些抑郁，「我以前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后来他消失了。」 「去哪里了？」 「其他的世界，我到不了的地方。」女人注视着阳光，视线不聚焦，「一开始我忘了，后来又慢慢想起来了。」 「是或者不是，总是你自己的感觉最重要。」 陈行心中忽然拨开一片云雾，他恍然意识到，他都能死而復生成为任务者，那其他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可能？ 「谢谢，」陈行擦干眼泪，只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叫陈……张希泉，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可以联繫我。」 女人爽朗地摆了摆手：「宁文苏。」 187刚扫描出来的资料库也显示着这个名字，旁边的备註是主角。 任务世界是对原世界的完整复制，而这个原世界早就升维成功实现了自主运转，主角也不復存在。 宁文苏应该也早就失去了主角这个身份，但187想着，这个人也不愧对她之前的主角身份，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 陈行仔细将她的电话记好，在即将离去时又倏地回头：「你和那个初恋最后怎么样了？」 宁文苏得意地挑眉，五指张开，一枚钻戒正闪闪发光。 陈行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朝着她告别。 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陈行一把推开门，在白玉震惊的目光中气鼓鼓地说道：「白玉，你真的是个笨蛋。」 剩下的话消失在唇齿中：「我就是喜欢你。」 陈行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们就是一个人。所以他就算会无数次心动，也只是对这一个人心动。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陈行抬起头，一股脑地将之前的误会全部都说了出来，最后哼了一声：「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白玉的目光都无法从陈行身上移开，愣愣地说道：「你喜欢我？」 「喜欢。」 白玉睫毛颤动，躲在被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就算我是个……就算我以后不能站起来？」 陈行像是意识到什么，他怒上心来，一口咬在白玉的颈侧泄愤：「就算你这么笨我也依旧喜欢你。」 白玉试探性地抓住了陈行的手，见他没躲开，五指慢慢插进去，十指相扣。 这一切都像做梦，夏日的风吹起白色的纱帘，窗外的热浪随之涌入。 如果命运垂怜于他，白玉嘴角漾开笑意，他宁愿在这个梦境中一辈子都不醒来。 陈行看了看十指扣住的手，忽地想起了那枚戒指：「补给你的生日是戒指怎么样？」 「还有……在一起的话，你以后不许出轨。」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白玉很认真地反驳道，满眼都是认真，而陈行在他的眼中只看见了自己。 他晃了晃相握的手：「那你要快点恢復，我们一起去挑戒指。」 夏天的乌云挡不住阳光，陈行决定好了，他还是继续喜欢夏天。 第19章 我是谁我在哪（1） 「恭喜，第一次任务圆满完成。」187在系统空间中放了数据烟花，将这里照成彩色，「你的任务评分是a。」 陈行踏入系统空间的时候恍若隔世，莫名的不舍还残存在心间，他在那个世界待太久了，直到白玉离开这个任务才算完成。 白玉在之后的生活中确实没有出轨过，陈行也可以感受到他的爱意，也无怪乎张希泉会打这么高的分。 除了白玉经常吃醋，其他几个人时常出现在眼前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虽然坚信着他们是同一个人，偶尔还会心软，但陈行谨记着自己的职业道德，绝不多接触一下。 陈行有点疑惑：「上面还有s吗？」 「没有，」187耐心解释道，「世界管理局规定只有abcd四个评分等级。」 「世界管理局？」 「世界管理局是一个统称，下面还有很多部门，我们快穿局就是下面的一个分支。」 187敏锐地捕捉到了陈行好奇的眼神，飘到他面前：「想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187顿了一下，「先清除你的感情。」 数不清的数据绕着陈行转了一圈，不过片刻他就感觉到轻松了许多，之前沉甸甸的情感化作一团粉色的光芒。 陈行捧着这团光芒，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帐要和187算。 「187，他们是同一个人对吗？」陈行眼睫微垂，声音笃定，「不要骗我。」 「是。」 果然如此，陈行忽地感觉到尘埃落定。他并不吝于承认自己的喜欢，却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喜欢人就是在死了以后，而且他的爱人似乎是什么很奇怪的东西，碎成了一片片的。 陈行并不反感这种未知，但人都是权衡利弊的生物，他也不例外。 没有人愿意奔赴一场没有结果的热恋，最后坠入万丈深渊。 「187认识他吗？」 「认识。」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吗？」 187沉默了，他无法告诉陈行他并不是人，而是一串数据构成的系统。 有人会喜欢数据吗？ 187不敢去赌，连话都说不出。他无法承受陈行不喜欢他的这个结果，也难以接受陈行的疏远。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187的电子音有些飘忽，「等你知道的那一刻自己去感觉吧。」 第35页 等到所有的世界结束后，等到这些碎片都全部融合，等到他想起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到那时一切都由陈行来定夺，他将会毫无反抗地接受任何审判结果。 「在之后的世界我还能遇见他吗？」陈行略有些紧张地问道，「到达一切的终点，他还会喜欢我吗？」 「你会遇见他，」187飘到陈行面前，肯定地说道，「并且他会一直喜欢你。」 187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记忆，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多数据遗漏在外。但他有一件事很肯定，从他遇见陈行的第一刻起，他就很喜欢他。 为什么187对这件事如此确定？ 陈行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丝线头，还没来得及深想就被187打断：「我带你去世界管理局逛一下吧。」 光芒被187小心地储存了起来，他在虚空中点了几下，变成一只不大的黑豹轻巧地落在地上。 他的积分还不足以去兑换人形的躯体，只能先将就着用这个。 但陈行显然很喜欢，细长的手指正捏着他的耳朵轻轻抚弄。 187抖了一下，用尾巴圈住陈行的手腕：「走吧。」 世界管理局人不多，大部分都在小世界里面，陈行目光盯着一处，一个白色衣服的人正从那边走过，看见他时还笑了一下。 「那是什么？」 187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天道部门的员工。」 陈行跟着187绕了一圈也没了兴致，直接回了自己的空间。 「要开始下一个任务吗？」 187阻止了他：「先休息一段时间。」 陈行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也趴在床上一动不肯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站起来，对着镜子把自己打理好，还在发尾绑了一个精緻的蝴蝶结。 187偷偷拍了几张照片，连电子音都有些荡漾：「很可爱。」 陈行得意地翘起嘴角：「那当然了。」 「我准备好了，开始下一个任务吧。」 187早就将任务准备好了，在第一个任务结束后很多数据流突然涌入了进来，碎片融合，他的数据源不断得到完善。 但造成这样的原因187还没弄清楚，只能等数据源继续得到补充才行。 他在无数个任务世界中穿梭，找到了不少含有同样数据流的世界，他在上面一一打下锚点，只待陈行去开启。 片刻之后，陈行眼前一闪，直接出现在了任务世界。经过上一次的任务，现在的陈行熟练得多，他知道此刻只是引入，让他对这个世界有初步的了解。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满了点心，一个人正笑着看他：「如果您已经决定好的话请在这里签字。」 陈行低头看着文件，他什么信息都没有，也不知这个选择对任务有什么影响，只能轻轻抿唇道：「我再思考一下可以吗？」 「好的。」面前的人起身离开，「等您做好的决定的时候可以来这边找我。」 这个人说完话后，眼前的景象渐渐淡去，陈行又回到了系统空间。而此刻他面前的人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性，看上去有些瘦弱，嘴角有一个酒窝，棕色的捲髮更显乖巧。 「你好，」陈行推了一杯茶过去，「我是此次的任务者。」 「你好，我叫唐乔。」 这位男性的声音也很软，他双手捧着杯子，指尖紧张地敲打着杯壁。 「我是一位男性omega，但是我的信息素很弱，所以没有味道，其实与beta其实没什么区别。」 陈行以前在网上冲浪时听说过这个设定，他有位朋友还给他科普过，因此并不算陌生。 「除此之外，」唐乔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我还有间歇性失忆症，有时候会突然忘记一些发生过的事。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过几天可能会突然想起来，需要不停的记录。」 「从小到大我的人缘都不算很好，也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omega。」 「直到我看见一档节目，那是一个恋爱综艺，以直播的形式进行。我想要改变这样的生活，也希望有人能够喜欢我，所以我报名参加了。」 唐乔的笑容有些苦涩：「但是我太高看自己了，我只是一个劣质的omega，无论是学歷还是外表都差的要命，根本不可能被喜欢。」 「毫不意外的根本没人选我，观众也希望我能被踢出去，直接换一个新的人进来。」 「我只有一个任务，」唐乔鼓起勇气注视着陈行，「我希望我可以改变风评，不再那么难堪地退场。」 陈行有些错愕，出于系统空间的规则他本不能查看任务，但没想到唐乔直接说了出来。而且他并没有使用三个心愿，只发布了一个最简单的。 187看着虚空中的契约书，这个任务者临时改变了任务，但只是进行删减，算不上什么违约。 「没有其他要求吗？」 唐乔垂眸捏紧了指尖：「本来是有的，但多余的要求会让你很苦恼吧。」 「这是我的任务。」 「这样就足够了，」唐乔轻轻地摇头，「如果可以做到更好的话，我会很感谢。但任务只有这一个要求，希望不会给你造成负担。」 陈行眉心染上忧愁，他看着唐乔，一字一句说着任务守则上面的注意事项。 「过去已不可挽回，这个世界是重新建造的世界，任务完成之后我们会按照交易规定收取你的一部分能量，但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转世。」 第36页 「如果可以接受的话，请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唐乔低头在契约上面签下名字，直到最后一笔落下，187的声音适时响起：「契约正式成立。」 眼前的场景渐渐淡去，陈行集中精神看着手中的合同，上面赫然是关于恋综的事宜。他一条条看过去，在187的肯定下安了心，将合同交给之前的那个人。 距离恋综开播还有一段时间，陈行回家以后在网上找了不少相关信息，满屏的文字让人眼花缭乱。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很高，很多陈行听都没听说过的技术早已得到破解，在物质的飞速发展后，这里的人也格外追求精神享受。 各种娱乐活动爆火，恋综也是其中一项。 陈行手指在终端中滚动，飞快地将这些信息纳入眼中，通通记录下来。这个恋综的名字是「恋爱匹配」，非常出名，算得上同类节目中最火的一档。 因为它的节目效果比其他节目要精彩得多，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横刀夺爱这里都有，已经开播到第六季了。 节目一期七天，共两期，全程採取直播形式，每期结束后会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主打一个快速的恋爱节奏，细水长流的爱情早就不符合现在受众的偏好了。 本次邀请的嘉宾全部都是男性，四个alpha和四个omega，节目组很擅长做预热，没有将任何信息放出来，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陈行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腺体，他看过唐乔的检测报告了，上面写着腺体发育不足，信息素浓度只有不到3%。他已经可以猜到节目组为什么会让他参加了，一个拥有间歇性失忆症和信息素浓度很低的omega所带来的节目效果绝对不差，无论是好还是不好都能有一番热度。 「如果我忘记了的话，187可以提醒我吗？」 「不可以，这是心愿发布者自带的特徵。」187罕见地拒绝了陈行，「但是不用担心，发生意外的话我可以出手。」 陈行对于这个回答并不算意外，间歇性失忆症属于唐乔的一个部分，如果缺少这个特点，他也不能被称之为唐乔了，就算完成任务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嘉宾的信息节目组还没有放出，但陈行拥有唐乔的记忆，勉强知道一点，只堪堪记得他们的名字和脸，因为唐乔连一期都没参加完就应观众的唿声被节目组开除了。 整理完所有知道的信息，陈行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栋是唐乔租的，不大，刚好够一人居住。 他在终端上标记了时间，还有五天，节目就会正式开播。留给自己的时间很少，陈行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镜中的人看上去很符合omega的特徵，看过去就小小的。 虽然唐乔的任务要求只有改变观众的风评，不再那么难堪地退场，但陈行还是希望能够做到更好。唐乔略带苦涩的笑容出现在脑海，陈行打起精神，揉了揉自己的脸，镜中的人也跟着做了一样的动作。 见状他用手指在嘴角拉开了一个笑脸，假装镜子中的人影是唐乔，跟着镜子中的人一起笑了起来。 第20章 我是谁我在哪（2） 喝过营养液后，陈行窝在沙发里面点开终端，在里面翻翻找找，保存了一堆的时尚杂志，认真钻研其中的道理。人都是视觉动物，既然要让观众喜欢上自己，一个精緻的外表是必不可少的。 一直看到头昏脑胀，陈行才看了一眼时间，该睡觉了，熬夜会让人看起来没有精神气。他谨记着唐乔的间歇性失忆症，将记下的信息设置在首页，保证第二天醒来能够第一眼看到。 这一觉陈行睡得很沉，破碎的片段在脑海中匆匆闪过，像是捉迷藏一样不让他看清，立马消失不见。 陈行是被闹钟吵醒的，他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为什么有一瞬间会觉得自己的家很陌生？ 他在脑子里想着和恋综有关的事，踏下床的那一瞬间突然头脑一片空白。 恐慌感席捲了陈行，他匆匆地按照惯例打开终端，一行行扫过上面的文字，眼睛越睁越大，他是疯了吗？为什么他会报名参加恋综？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陈行差点被吓到心脏骤停，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还有四天他就要上节目了，全程直播，到时候一举一动肯定会被别人看到。 他冲到镜子面前将头髮梳好，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夹子和装饰，泄气地做了一个鬼脸。转而走向衣柜，他要提前把衣服搭配好，万一到时候自己突然忘了怎么办。 一件件衣服被丢到床上，陈行皱着眉头审视，在心里肯定自己的眼光，这些衣服都挺好看，也很适合他。但看上去有些旧了，他应该买新衣服了。 陈行爱惜地撩了撩自己的小捲毛，将每一根头髮丝都摆在它应该待的位置。弄好一切后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上面空空如也，陈行倏地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他一直都是这样长的头髮，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需要皮筋？ 想不通这个原因陈行也不多纠结，推开门走了出去。 脑海中的记忆有些模煳，陈行从车上下来，凭着感觉走到商场中。 不知是不是休息日的原因，今天的商场人很多。陈行并不急着去购物，耐心地站在一旁看着指引牌。 「唔！」 一股巨大的力从后面推过来，陈行毫无防备地往前倒去，手指下意识想抓着什么，但面前只有光滑的指引牌，指腹刚碰到就直直地从上面滑落。 第37页 陈行只能自认倒霉，闭眼等着疼痛的到来，希望这次不会摔到脸。 但一只手及时抓住了他的衣服，陈行喘着气站起来，侧头看了一眼，果然刚刚的撕裂声不是错觉，衣服上面正明晃晃的摆着一个口子，露出大块的肌肤。 陈行不禁感嘆今天出来买衣服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直播中，他会直接晕倒，以后不想看见任何一个人。 「对不起！」 「没事吧？」 「有撞到哪里吗？我们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陈行堪堪站稳，几个年轻人连忙跑到陈行的面前，脸上的神情满是焦急与歉意。 陈行唿出一口气，嘴唇微微抿起，也不好再说什么：「没事，下次注意一点。」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陈行的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十分不好惹。陈行抬头看着他，就是这个人刚刚拉住了他。 几个人松了一口气，再次道歉后朝着另一边走去，没走多远就有人停下回头看着这里：「辛湛，你不走吗？」 「你们先走。」 待到人走了之后陈行才轻轻说道：「刚才谢谢你。」 「没事，」这个名叫辛湛的人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们的话，本来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陈行不受控制地摸了摸耳朵，这个人的声音很低，总像是什么东西在撩动着。 「我带你去买套衣服吧。」 陈行刚要拒绝，辛湛接着说道：「就当是赔偿。」 陈行犹豫片刻同意了，反正他今天的目的就是出来买衣服。 辛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刻意放慢了脚步：「你叫什么名字？」 「唐乔。」 辛湛与陈行的距离很近，手臂挨着手臂，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看见消瘦的肩骨。 「你是哪个学校的？」 陈行仰起头看着辛湛，眼神清透：「我早就毕业了。」 辛湛摸了摸鼻子，笑起来时虎牙很明显：「我感觉你看起来很小一个。」 「是你们看起来都很高大，」陈行指着辛湛的手臂，「经常运动吗？」 「差不多，」辛湛笑了一声，「经常有训练。」 陈行话不多，只轻轻笑了笑，但无奈辛湛是个话多的性子：「你喜欢哪件？」 说到正事陈行认真了许多，视线从挂起的衣服上面略过：「这件怎么样？」 他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得到了辛湛的肯定，当即满意地拿着衣服换上。 商场从头到尾，陈行逛过了每一家店，手上的袋子两只手都提不下，全部被辛湛给抢了去。 「真的不要我拿吗？」 辛湛状似无意地展示着手臂的肌肉：「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陈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的肌肉线条很薄，几乎可以算得上没有。 话在嘴边直接吞了回去，慢悠悠地走在辛湛的前面。 突然陈行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家粉色装修的店：「等一下。」 陈行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变了，莫名喜欢上了各种髮饰，他选了几个小小的夹子固定好小捲毛，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陈行轻轻晃了晃脑袋，转过头看着辛湛：「这个好看吗？」 辛湛不知为何沉默了片刻，匆匆移开视线：「嗯。」 陈行笑弯了眼，指尖勾着一个小袋子走了出去：「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回去了。」 「对了，你的终端是多少？我把今天的钱还给你。」 陈行独自计算着数字，他每次结帐时都会被辛湛抢了去，没一次是自己成功付款的。 见辛湛迟迟不说话，他好奇地探头去看：「怎么了？」 辛湛的眉眼低垂，像是有些委屈：「不用你还。」 陈行见扭转不了他的想法，只能曲线救国：「先加一个好友吧。」 这次辛湛十分配合，不出两秒钟就弄好了，小心翼翼地蹭到陈行身边：「你之前答应了我的，不许还给我。」 陈行感受着肩上的热度，看见辛湛故作严肃又略带紧张的神情，莫名觉得辛湛像一只呲牙咧嘴的小狗。 他偷偷往后退开一步，五指张开作出再见的手势，轻笑一声：「我没有答应。」 随即在辛湛摇摇欲坠的目光飞快拉开车门，得意地隔着窗户说了一句「拜拜」。 因着这个恶作剧陈行心情格外的好，这点愉悦持续到下车的那一刻。他看着这些盒子笑容僵住，大包小包拎着上楼才感觉到这些东西有多麻烦，连路都看不清。 「唿。」 陈行勉强推开门，双手卸力，东西散落了一地。他指尖一勾将门关上，不管不顾地倒向了沙发，等着家务机器人给他收拾。 但今天这个机器人像是故障了一样，陈行将头从臂弯中抬起来，不好地预感升起，希望今天不会这么倒霉。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收拾一下。」 机器人的显示屏闪烁了一下，像是在重启，过了半晌才用温和的电子音说道：「收到指令。」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打扫声，陈行的脸又埋入了臂弯，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家务机器人，也就是第一次在任务世界中拥有实体的187，他将东西一一摆放好，无奈地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陈行，悄悄罩了一条毯子上去。 第38页 他没想到任务规则会这么严格，陈行不仅忘了这个世界发生过的事，连繫统空间也忘了。 而他在陈行没遇到危险时根本不能出现，连提醒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陈行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唐乔。 这是什么？ 陈行指腹贴着一层毛绒绒，他等着大脑开机反应了一会，谁给他盖了毯子，还是又失忆了？ 他掀开毯子，一堆衣服已经被整理好了，有序地摆在床上。 陈行把每一套搭配好，再用终端记录下来，做好了万全准备，他可不想到时候在所有人面前出丑。 倒数第三天，陈行没有恢復记忆，他接到了来自节目组的消息，是节目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倒数第二天，陈行的记忆依旧没有回来，他收到了来自一个名为辛湛的人的消息，他指尖悬在上面，没有点下去。以前的记录没有显示过这个人，估计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或者发错了人。 倒数第一天，陈行不仅没有恢復记忆，还把这两天发生的事也一併忘了。他像是一个反覆恢復出厂设置的机器人，再一次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所幸之前的他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一字一句都妥帖安排好了。 陈行的行李早就寄了过去，现在只需要跟着指引到达目的地就可以。他看着急速飞驰而过的风景，什么都没在脑海中留下，仅剩紧张。 车停在外围，里面的地方全部被节目组围了起来，陈行只能徒步走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从他走进这个地方的那一刻，直播就已经开始了。以他的脸为头像的直播间亮起，瞬间有许多人涌入。 第21章 我是谁我在哪（3） 【我看看我看看，终于开播了，第一个来的人是谁？】 【看上去小小一个，应该是个omega吧？】 【万一节目组就喜欢反差，找了一个这样的alpha也有可能，现在不是很多人喜欢这种的吗？】 【肯定是omega，你们看他还带了小夹子，不行了我要晕厥了】 【别刷了别刷了，脸都要看不清了，我还想好好看节目】 【看上去还挺可爱的，估计是那种逗一下就会脸红的性格】 …… 网上已经吵翻天了，节目组满意地看着热度上升，将镜头对准了下一个即将到来的人。 对着一切毫无所知的陈行走进充满了復古气息的小庄园，在看见里面空无一人的时候松了口气，小心地在沙发一角坐好。 没想到弹幕又因为这个简单的动作吵了起来。 【好可爱好可爱！我宣布这就是我的新老婆】 【胆子好小，就算可爱也不喜欢这样的】 【又不是你参加节目，不喜欢就闭嘴】 【下一个是谁？这样好无聊，我要看精彩的】 可能是他来得太早了，过了许久也没有第二个人来。陈行自以为隐蔽地打了个哈欠，手还没收回去就被门口的动静吓了一跳，眼睛都睁大了。 「你好，我是唐乔。」 陈行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朝眼前人伸出手。 但这个人不知为何一直没说话，反而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半晌才伸出手，说出的话也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寒意。 「你好，我是辛湛。」 【不会吧，第一个就要吵起来？】 【感觉这个人好兇啊，他是不是在生气？】 【好像把一号吓到了，看上去呆呆的】 陈行总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连声音也有些熟悉，但他并不记得哪里见过这个人，只能归于错觉。 手被辛湛握着，见他没有松开的意思，陈行轻轻晃了晃，指尖都在颤抖。 辛湛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匆匆收回了手，坐在离他最远的那个位置。 完蛋了，陈行不自觉地咬着嘴里的软肉，第一个就被讨厌了，他肯定会被骂死。 尴尬的气氛在大厅蔓延，连节目组都为辛湛出乎意料的举动感到震惊，更别提正在观看这一幕的观众了。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我没错过节目吧？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我刚准备磕的cp就没了？？？】 【天雷开局，这节目真是越来越疯了】 所幸没过多久就有人把陈行解救了出来，一阵笑语从外面传来，先走进来的是一个很精緻的男性，腿很长，穿着打扮十分时尚。紧跟在后面的是一个热情的男生，身高也很高，笑容感染力很强，脸上有一个酒窝。 「你们好呀，我是夏水橙。」后面的这位男生先开口说话，而后将视线转到另一个人身上，「该你了。」 这个人要相对高冷很多，介绍也很简短：「宁染年。」 陈行刚想开口说话，一只手直接伸向了他的耳侧，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个夹子很适合你。」 「谢谢，」陈行感觉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藏在头髮下面的耳朵泛红，「我是唐乔。」 「那个呢？」夏水橙手顺势搭在了陈行的肩上，下巴微微仰起，看着辛湛的方向。 陈行等了一会，见辛湛不打算说话，小声地介绍道：「他叫辛湛。」 宁染年瞥了辛湛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陈行身上，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着。 接下来的时间人慢慢来齐了，陈行大致了解了一下，将人都认全了。那个看上去很兇话很少的一号就是辛湛；染了一头蓝发，有一双很标緻的狐狸眼那个是二号，叫沈臣野；没有表情，戴了一副眼睛的那个三号是莫黎；剩下这个长相温和，看起来最温柔的四号是朝易洲。 第39页 而omega组这边他是一号，二号是长相精緻，腿很长的宁染年。三号来得最晚，看上去也很舒服，名字是曲徽，四号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夏水橙。 【这一季的颜值也都好高啊】 【夏水橙也太热情了吧，他是不是跟一号靠得太近了？】 【看上去也好配啊，我先磕为敬】 【为什么没人说话？我隔着屏幕都觉得尴尬】 在人都坐好了之后，节目组出来打破了这个氛围：「任务将于晚上七点正式开始，接下来的时间请各位自行分配。」 陈行扫了一眼，现在是下午四点，还有三个小时。 「那先去选房间吧。」 随着夏水橙的这句话人陆陆续续地动了起来，陈行走在中间，脚步停在了二楼。长廊两侧都是房间，上面标识很明确，一边是omega，一边是alpha，两人一间。 「我们住一起？」轻轻的气音在耳边响起，陈行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汽水甜味。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只点了一下头后就被夏水橙拉了进去。 「我们住这个房间，你们自便。」夏水橙挡在门口，心情不错地说道。 话音刚落，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全然不管外面的人是什么感想。陈行感觉一只手掌从自己的肩侧下滑到腰边，有些痒。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夏水橙的手，看着两张床：「你喜欢哪个？」 夏水橙随意指了靠近门的那张：「这个吧。」 陈行自觉走到里面，将之前收拾好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放在床上叠好。没想到一个身影从后面罩了上来，他直接陷在了被子里，好不容易折好的衣服又散开了。 陈行想要推开他，难得不高兴地说道：「衣服乱了。」 「等一下我帮你整理。」灼热的唿吸打在陈行的后颈，夏水橙鼻尖紧贴在腺体上面蹭个不停，语气不满，「你身上怎么没有味道？」 陈行的腺体只是信息素浓度低，但敏感程度没有丝毫下降。夏水橙碰上的那一瞬间他全身都像过电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兀自缓了一会，揪住了夏水橙的头髮，小口喘着气：「因为信息素浓度很低。」 陈行在夏水橙遗憾的目光中伸手盖住自己的腺体：「不许碰。」 「我可以让你碰哦。」 夏水橙边说边低头，露出自己的后颈，浓烈的甜橙汽水味瞬间环绕在陈行鼻尖。 「不要，」陈行从被子里爬起来，看着到处散落的衣服有些委屈。 一只手突然横在他的腰间，陈行低头看着自己悬空的双腿，没想到夏水橙比自己高了这么多。 「你休息，」夏水橙把陈行放到自己的床上，眉梢微扬，「我来帮你做。」 陈行双腿靠在床边看着夏水橙的动作，不可否认夏水橙虽然热情得有些过了头，但确实是缓解了不少他的紧张。 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陈行打开终端，一字不漏的将今天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敲敲打打到一半时，陈行动作一顿，他好像……又想起来了。 陈行回想着那七个嘉宾，眉梢微挑，他们又相遇了，这个世界居然也是四个碎片。 三个小时的时间很快，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就差不多过去了两个小时。陈行拿起床头的任务卡片，上面写着七点钟要去三楼的房间写下一个秘密。 陈行抓紧这点时间凑到镜子前，将被夏水橙弄乱的头髮重新梳好，在装满夹子的小盒子中犯了选择困难症，迟迟选不出哪一个。 「这个？」 镜中出现另一个人的脸，陈行感觉夏水橙好像过于黏人了，总喜欢和他靠在一起。 夏水橙选中的夹子是一对，陈行挑出一个夹住了自己的小捲毛，眼睛微微弯起。 不知想到什么，他仰头看着夏水橙：「你要吗？」 夏水橙沉默片刻，看着陈行手中那个可爱的夹子，认命地低下头：「要。」 陈行给他别到了相同的位置，瞬间镜子里就出现了两个一样的夹子，夏水橙心里的那点别扭烟消云散，内心只留下般配二字。 七点钟的时候两人准时走上三楼，毫不知情他们这副装扮会引起多大热议。 【我没看错吧，进展最快的居然是在一对omega身上？】 【歧视oo恋？这年头oo恋也很正常好吧，节目组也没说要ao配对呀】 【他们不会在刻意炒热度吧？】 【人家就不能是单纯的关系好，跟朋友戴一样夹子很奇怪吗？】 在这个社会上ao恋依然是主流，但其他的恋爱也不少见。没有人可以忍受被信息素控制，现在的抑制剂早就可以摆脱负面影响，不需要一个alpha或者omega才能度过发情期。当初让人烦恼良多的发情期已然成为某些小情侣增进感情的小把戏罢了。 陈行依照节目组的指示走进房间，里面只有一块电子显示屏，上面有一行字：请写下你第一眼就心仪的对象。 他在电子屏面前纠结了一会，似乎在确认什么，耳朵微微泛红，抬笔在上面写了许久。 【哇，他脸红了，我好想知道他写了谁】 【该死的节目组，还要十四天之后才能揭晓答案】 【我我我最喜欢公布结果的时候了，简直就是大乱斗】 在放下笔的那一刻，陈行倏地僵住了，他这是在干什么？ 陈行努力梳理着自己有限的记忆，他好像是参加了一个恋综，今天是第一天，刚分完室友没多久，现在应该是后续的一个环节。 第40页 大致记忆就只有这些，陈行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了提交成功几个字，自己应该是已经完成了这个任务。他拍了拍脸，努力保持镇定。推开门走出去时便看见夏水橙正靠着墙等他，其他人都已经写完了，只剩他们两个还没下去。 一楼大厅的沙发已经坐满了人，夏水橙和陈行挑了个最末尾的位置，等着节目组继续发布任务。 第22章 我是谁我在哪（4） 「请增进你们之间的了解，不要枯燥地自我介绍哦，没有人会想看到节目组亲自出手。」 「以什么形式？」轻佻的声音在沉默中响起，见没人回答，沈臣野靠在沙发上环顾四周，「真心话大冒险吧。」 没人反驳，虚空中出现一块屏幕，一行人按照规则戴好了手环。如果有人说谎，这个手环将会发出警报声。 宁染年微微皱眉：「怎么开始？」 夏水橙思忖了一会：「猜职业吧，猜错的人完成惩罚。」 各自在屏幕中抽取了顺序，陈行是倒霉的第一个，再之后是宁染年、辛湛、夏水橙、朝易洲、沈臣野、曲徽和莫黎。 「选哪一个？」 沈臣野单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陈行。 陈行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觉得沈臣野应该还算好猜，能顶着这头蓝发工作的职业应该没几个。 「你。」陈行有些紧张地抓紧衣袖，「你是不是杂志模特？」 「恭喜你，」沈臣野的笑意深了些，一双狐狸眼看上去不怀好意，「答错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野哥就算这个头髮都帅惨了】 【好惨，这个宝贝平时肯定不看赛车比赛，不然怎么会不认识沈臣野】 【确实选了最好猜的那一个，但没想到他根本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臣野微微俯身，脖间的银链从衣服里掉出，在灯光下反射着光芒。他在虚空中点了一下自己的头像，朝陈行眨眨眼：「我是一名赛车手。」 屏幕上适时出现了不少他的照片，大多是都是比赛或者赛后拍的，简直可以凑齐一个彩色的头髮战队。 「那么，你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 陈行本想选真心话，但他的记忆本身就有限，很多东西自己都不知道，到时候如果瞎编肯定会被手环发现。 虚空的屏幕上闪过几张牌，陈行随便挑了一张，一行字缓缓出现：坐在你右边的人腿上，直到下一轮游戏结束。 自己右边没人，陈行僵硬地往最远处望过去，那里坐的是莫黎。 陈行将自己的衣摆从夏水橙的手中扯出来，慢慢地挪动到那边，众目睽睽之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莫黎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紧张，朝他伸出了手，陈行顺着他的力道靠近，腿都在颤抖。 「会不会很重？」 莫黎瞥了他一眼，声音清冷：「不会。」 怀中的omega很小一只，抱起来都不费什么劲。 夏水橙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交流：「下一个。」 宁染年选了朝易洲，他歪着头看过去：「医生？」 朝易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说话也是不急不缓：「猜错了。」 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揭露了他的身份，各种画作出现在上面，陈行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 「画家？这身气质是这个也正常。」宁染年眯起眼睛，「我选真心话。」 屏幕上出现的问题也是攻击性十足：你曾经有过几段恋情？ 宁染年啧了一声，往后一靠：「三段。」 手环没有发出警报声，他说的是实话。 第二轮终了陈行就迫不及待地从莫黎腿上下来，脸颊发烫地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下一个是辛湛，他掀起眼皮往陈行那边看了一眼：「唐乔，猫咖老闆。」 陈行没想到他居然说得这么准确，他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只收穫了一个侧脸。 很显然辛湛猜对了，各种复杂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不知在想什么。屏幕上陈行的每张照片都出现了猫猫，和怀中的猫一起看着镜头。 【都滚开，让我亲一口】 【这个职业好符合他呀，一想到他跟猫猫在一起心就要化了】 【但是辛湛怎么会知道？这是怎么猜出来的？】 观众的疑问註定得不到解答，下一个人是夏水橙，他捏着陈行的手，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辛湛，目光不屑。 「学生。」 这个也猜对了，陈行惊嘆地看着夏水橙，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毕竟很少有成熟的人这样沉不住气。」 话音落地，客厅寂静一片，连弹幕都停止了滚动，还是节目组出声提醒才打破了僵局：「下一个。」 朝易洲选择了曲徽，他目光温和：「老师？」 曲徽摇摇头，看向大屏幕：「我是心理医生。」 朝易洲失笑，愿赌服输道：「真心话。」 「你希望能跟你写下的心仪人员在一起吗？」 朝易洲并没有过多犹豫就进行了回答：「希望。」 【这要是后来换了对象多尴尬啊，比修罗场还可怕】 【节目组还是这么会玩】 【通通记下，到时候看谁伤心落泪】 接下来两个人都猜对了，沈臣野猜宁染年是个模特，而曲徽猜莫黎是个教授。虽然莫黎的正式职业并不是教授，但这么说也没错。 第41页 最后一个人是莫黎，这个游戏即将结束，陈行已经快抑制不住想逃的心了。 莫黎只有一个人能选择，他扶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镜，声音平静：「设计师？」 「不，是摄影师。」 莫黎并不算太惊讶自己猜错了，他视线从真心话上扫过，最后停在旁边：「大冒险。」 「请选择在场的一个人告白。」 莫黎轻笑一声，安静的客厅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行看见那双鞋停在自己面前。 微凉的手指滑过脸颊，紧接着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喜欢你。」 【你……我……这……】 【我靠，当场告白，我就买这一对了！】 【锁死，钥匙我吞下了，他们最后不在一起我去跳楼】 【欢迎加入糖梨的小家哦，买这一对的股绝对不会亏，清冷教授x可爱猫咖老闆，谁磕都说甜】 【那又怎样，不如加入甜橙的队伍，就算告白了最后不还是要跟着夏水橙一起回去，住在一起哦】 弹幕正在疯狂的掐架，陈行晕晕乎乎地被夏水橙牵着走进房间，连他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夏水橙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双手箍着陈行的腰，整个人都向他压去。 陈行被清爽的汽水味刺激回神，错开话题：「你太高了。」 夏水橙怎么会看不出来，但还是顺着陈行的意没有揪着这一个点：「是你太小了。」 脸小小的，手也小小的，坐在旁边跟一个洋娃娃一样。 陈行推了推夏水橙，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我要去洗澡了。」 水雾在浴室瀰漫，陈行顶着湿漉漉的头髮推开门，对着镜子吹干了头髮。回头就见夏水橙已经把他的衣服洗好烘干了，正在摺叠。 他看着夏水橙手里的贴身衣物瞳孔微微放大，磕磕巴巴道：「这个我自己来！」 夏水橙眼尾弯弯地看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将所有东西放好。 方才的那一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陈行同手同脚地走到床边躺下，将手盖在眼睛上，决心下次一定不能让夏水橙做这些了。 陈行有些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将头缩在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面对夏水橙躺着。 两张床挨得很近，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可以很清晰地看清每一丝细节。陈行从他的五官上面略过，夏水橙的长相真好看，人也很好。 他没想到夏水橙会突然睁眼，恰巧对视上，慵懒的声音在房内响起：「睡不着吗？」 陈行声音闷在被子里：「有一点。」 「如果……如果我突然忘了你，」陈行不敢看夏水橙的眼睛，胡乱盯着黑暗中某一处，「你会生气吗？」 「不会。」夏水橙长臂一伸，指尖卷着陈行的头髮，「那就重新再认识一遍。」 得到这句话的陈行安心闭上了眼。 第二天虽然没有想起之前的记忆，但也没有继续忘记。陈行松了一口气，不遗忘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那些失落的记忆，可能在某一天突然回来。 陈行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点开终端，将之前遗忘的东西都大致记在脑中。他拉开洗手间的门，被外面的人吓了一跳，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完蛋了，陈行摇摇欲坠，他好像又忘了。 陈行心虚地说：「你、你醒了啊。」 「嗯。」夏水橙看着陈行游移不定的双眼，心觉哪里有些不对，他双手环胸挡在陈行面前，语气严肃，「我是谁？」 听见这个问题一个名字突然闪过脑海，陈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说了出去：「夏水橙。」 「认错了，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陈行被这句话吓得僵在原地，难道他的直觉失效了，这不是他的室友？ 他脑海飞速地转动，只觉得这几秒钟太过漫长，闭眼随便喊了一个名字。 「骗你的，」夏水橙在陈行面前打了个响指，「我就是夏水橙。」 被诈了，陈行大脑一片空白，不断循环着这一句话。 夏水橙双手捧着陈行的脸，没露出大惊小怪的神色，只是温柔地问道：「怎么突然就把我忘了？记忆重启了吗？」 见这个人已经猜出了他的情况，陈行只能说出实情：「我有间歇性失忆症。」 「有时候会突然忘记，但不会一直这样，有时候会想起来的。」 陈行嘆了一声，明明刚刚他还记得的。 夏水橙瞭然地「啊」了一声：「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 「参加恋综。」 陈行不断捡起记忆碎片，倏地愣在原地，他不是唐乔？ 第23章 我是谁我在哪（5） 「187？」 「什么？」 陈行却像是陷入到了自己的意识中，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没事，我刚刚全部都想起来了。」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仰头看着夏水橙，「这件事你能不能不告诉别人？」 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就意味着观众也会知道，观众知道了到时候舆论不知怎么变化，还不如好好瞒着。 「可以，」夏水橙答应得很爽快，他捏了捏陈行的耳垂，低头靠近了些，「那你要离我近一点，不然很容易被别人发现的。」 「谢谢。」 陈行露出感激的目光看着他，这个人和他之前记录的一模一样，果然是个大好人。 第42页 夏水橙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心满意足地走进另一边换洗。 背影消失在眼前，陈行盘腿坐到床上，在意识里疯狂敲敲打打：「187！」 「终于想起来了。」 「为什么我连自己的身份都会忘记？」 陈行有些抓狂，他只在第一天短暂地恢復过记忆。但那时的他太过于兴奋自己又遇见了爱人的碎片，一时竟忽略了这件事。 「规则所迫，」187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陈行身边，舔了舔他的手背，「但是你一直都完成的很好。」 陈行还是害怕有意外发生，他苦恼地揉了揉头髮：「肯定有人发现了，那个辛湛，我之前居然真的见过他。」 之前他没有记忆，也认不出这人是自己的爱人。本以为只是一面之缘，干脆就懒得记录，没想到居然还有后续。 终端里的那条消息他还没点开看，现在他该怎么办？说自己突然想起他了？这听起来也太离谱了。 虽然陈行可以感觉出来辛湛是爱人的碎片，但这个世界毕竟是重新认识，和陌生人没区别。 187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安慰道：「他不会伤害你的。」 「关于系统的事情我可以记录下来吗？」 「不可以。」187也很无奈，「这里的事情如果被其他人得知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陈行垂头丧气地打了被子两拳，无精打采地在节目组的催促中走了出去。 【昨天没睡好吗？今天怎么看上去这么没精神】 【让我亲亲就好了，勐咬一口】 【丧气猫猫也好可爱，想养想养想养】 【话说今天是有什么安排？约会还是虚拟仓？】 …… 陈行走到楼下，中央的屏幕上面有很多张虚拟卡牌，现在已经差不多都被揭开了。 「是要选一张吗？」 「不用，」辛湛低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的约会对象是我。」 约会？ 陈行勐然回头看过去，瞳孔不停颤动，显然是惊吓不小。 「不满意也没办法，」辛湛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冷笑一声，「谁让我就这么巧抽到你了。」 陈行后知后觉回过神，凑到他身边小声说：「没有不满意。」 【果然兜兜转转我还是喜欢这一对，勐a软o永不过时】 【会闹脾气的也好可爱啊】 【老婆还会去哄他，我真的要这一对弄到糖分超标了】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后屏幕才开始变化，上面赫然是今天的约会配对。一共四对，陈行和辛湛，夏水橙和莫黎，曲徽和朝易洲，宁染年和沈臣野。 这个分组引起了弹幕的热议，各种各样的态度都有。 【除了第二对我都磕，第二对是灾难吧】 【万一就碰出火花了呢】 【做梦吧，没有直接火化都算进步】 但陈行对初次配对没有什么看法，正一心在约会地点里面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了游乐园。 这个地点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虽是这么说，陈行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行纷纷扰扰的想法没有丝毫影响到辛湛，他和陈行穿着同色系的衣服，都是淡黄色休闲服，看上去颇有些像情侣装。 辛湛头上还戴了一条髮带，少年感十足，性格也很符合外表，在背后的一众视线中大摇大摆地牵着人就走。 在落地的那一刻，陈行就知道自己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与现代游乐场不同的是，这里的游乐设施都大到可怕，他看着游客以飞速在彩色光环里穿梭，心脏倏地一紧。 「这是什么？」 「穿梭隧道。」辛湛低头看了陈行一眼，「你没来过吗？」 陈行摇摇头，唐乔的记忆没告诉过他游乐园也会这么恐怖啊。 「现在的人进行跳跃都很安全，」辛湛耐心解释道，「但有些人就想体验危险和刺激的那种，穿梭隧道就是这样研究出来的。」 陈行震惊，陈行不能理解，陈行不喜欢危险。 「节目组的任务是，在这里一共要完成十次项目，其中鬼屋必须体验。」 陈行探头去看上面的字，抓着辛湛的手腕晃了晃：「能不能玩不那么刺激的？」 见辛湛有些不理解，他组织了一会语言，继续说道：「就是那种慢悠悠的，比如旋转木马之类的。」 辛湛舔了舔虎牙，咧开一抹笑，俯身与陈行平视：「你说的这些都是幼儿园小朋友玩的，就在隔壁。」 【其实小孩子也不怎么玩了吧，我上次带我小侄子去他都嫌弃】 【可能年龄还要再小一点，应该是那些家长给自己宝宝拍照用的】 【老婆果然很胆小呢，我居然一点都不意外】 陈行闭上眼睛，他丢不起这个人，语气像赴死一般决绝：「就在这里吧。」 「先玩这个。」 陈行被辛湛拉着走进去，只匆匆看到一个溅开的血花在门口作装饰。 辛湛将卡片交给工作人员，不过一瞬，陈行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医疗箱，又看了看辛湛手中的武器，希望能直接晕过去。 「跟在我后面，」辛湛侧过脸看着陈行，眉宇间皆是傲气，「不会让你受伤的。」 同样的一句话在陈行脑海中划过，贺逢也对他说过这句话，紧跟在后面的是带有特殊含义的烙印。分明早就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具身体，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种灼痛。 第43页 这是一片巨大的树林，陈行时不时能听见子弹破空的声音，偶尔还能看见一闪而过的雷射，却没出现任何人的身影。 「砰——「 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子弹打到身旁的树干上，陈行还未来得及感到恐惧，就被辛湛的动作夺取了心神。 这人的身影挡在他身前，举起瞄准再射击不过眨眼间，动作利落干净。 陈行看见被打中的那个人身影变得透明，闪烁片刻就消失不见了，他捏紧了手中的医疗箱，这个虚拟游戏太过真实了。 护目镜左上角的数字一直在减少，而右上方在增加，陈行恍然意识到左侧是从游戏中退出的人，右侧是辛湛击杀的人数。 随着人数的减少，战局愈发紧张，辛湛身上的伤口也多了起来。血液从伤处飞溅而出，浸透衣服，陈行打开医疗箱，在这种时刻反而异常冷静，迅速给辛湛包扎好。 「哇哦，」一声口哨在远处的树上响起，「这里有一对小情侣。」 「谁？」一石激起千层浪，藏起来的人似乎都冒了出来，「有病啊，有对象谁来玩这个？」 「我真服了，吃饱了撑的来这里秀？」 …… 陈行愣在原地，他们说的好像是自己和辛湛？ 「吵。」辛湛眼神锐利，微仰起下巴，眯着眼瞄准人影，「下一个。」 吵闹声因这句话沉默片刻，突然爆发得更剧烈。 「这么得瑟？」 「人呢？」 「本来分手就烦，打个游戏还要看到情侣。」 辛湛非但不惧，还继续挑衅了起来：「单身久了就是这样，可以理解。」 见辛湛即将成为众人讨伐的对象，陈行恨不得能直接堵上他的嘴巴，生怕下一秒辛湛就被射成了筛子。 各种子弹穿透在树林之中，破空声四面八方都是，陈行耳朵都快麻木了。 「打错人了，谁打我身上了？」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这不是废话，淘汰的又不是你。」 在吵吵嚷嚷的声音中辛湛面不改色，将一个又一个人淘汰。陈行小跑着想要追上移动的辛湛，没想到从树上冒出来的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微一使劲，陈行的视线就发生了变化，直接被提到了树上。 陈行木然地看着那个人，这人的力气也太大了，怎么说他也是个成年男性。 「怎么看上去呆呆的？」这人蹲在树上，好奇地看着陈行，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但还挺可爱的。」 【有眼光，我老婆就是最可爱的那一个】 【我要笑死了，辛湛刚刚一回头老婆没了的那个表情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位新来的也好帅，受不了了，老婆跟谁都好配】 「你帮我疗伤我就不动手好不好？」树叶挡住了两人的身影，这人将武器收起来，凑到陈行面前，「被击杀很痛的。」 陈行不解地用气音问道：「被打中原来有感觉的吗？」 他被辛湛保护得太好，不说受伤，连刮蹭都没有过。而辛湛就算受伤也是面不改色，根本看不出异样，所以陈行一直认为这个是痛觉屏蔽的。 一只手递到陈行面前，上面的伤口很狰狞，这人刻意压低了些声音：「很痛的，所以帮我包扎好不好？」 第24章 我是谁我在哪（6） 「砰。」 陈行抱着医疗箱抖了一下，被眼前人遮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这人啧了一声，而后覆盖在眼睛上的手变成透明，人也消失不见。 【这哥们也太会了，被击中的第一瞬间居然是遮住了唐乔的眼睛】 【笑晕了，第二反应是朝着辛湛竖中指】 【辛湛的脸色太黑了，想知道辛湛有多后悔选了这个项目】 【想知道+1】 …… 陈行拂开树叶，看了一眼高度，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跳下去。 但辛湛正站在下面，陈行怕自己撞到他，摆摆手：「过去一点，我要下去了。」 见辛湛往后退，陈行扶着树枝，大着胆子跳了下去。但刚动他就后悔了，这个高度似乎比他感觉的要高得多。 预想中的疼痛没到来，一双手环在他腰上，陈行睁开眼睛，面前就是辛湛的脸。 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谢谢。」 辛湛将陈行小心放下，却没松开手，就这样牵着往树林里走。 陈行轻轻摸了摸辛湛手臂上的伤痕：「不痛吗？」 辛湛觉得陈行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与这个世界似乎格格不入。现在的人很喜欢追求各种刺激，身体上的刺激，感官上的刺激，像陈行这样的着实少见。 痛觉也属于刺激的一种，所以进行游戏模拟时很少有人会选择关掉，反正不会真的受伤，也不会真的死去。 「习惯了。」辛湛眼神毫无波动，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各种训练，这种伤势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也对，」陈行想起什么，「你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听见这句话，辛湛身形滞了一瞬，随即恢復平常：「等一下。」 伴随着鸟雀的惊叫声，眼前的场景开始褪色，陈行眨眨眼，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外面站了一个人，陈行记得他的脸，顿了一下还是打了个招唿，朝他挥挥手。 这人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走到他们面前，却像是看不见辛湛一样，一心盯着陈行：「加一个联繫方式吗？」 第44页 「不可以。」 辛湛伸手挡在陈行面前，语气强硬，陈行被他挡在身后，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一种淡香。 这个局面僵持了一会，见那人迟迟不愿离开，辛湛直接抓着陈行的手腕走向了下一个项目。 陈行站在隧道面前有些腿软，被辛湛挡住了退路。他看着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见的人影，面色苍白：「一定要玩这个吗？」 「这个不吓人，是所有项目里最正常的一个。」 辛湛从背后靠近陈行，手还未搭上去就闻到了一种令人反胃的甜橙汽水味。他眉头拧起，脸色极其难看：「你身上是谁的味道？」 陈行微微侧过脸，他与夏水橙住在一起，对这个味道已经很熟悉了。衣服染上夏水橙的味道也很正常，陈行有些无奈，谁让夏水橙总是热心地包办好他的一切。 「是夏水橙的味道。」 辛湛的语气很不客气，直接转过头：「难闻。」 陈行轻嗅着衣服上的香气，觉得辛湛奇奇怪怪的，明明挺好闻的呀。 「别生气啦，」陈行好脾气地哄道，「先完成今天的约会吧。」 【我在糖心和甜橙之间跃跃欲试，谁能想到在约会这种时刻老婆身上居然带了其他人的味道】 【我算了一下，辛湛的不满一共就持续了三十二秒，在老婆开口的那一刻他就把自己哄好了】 【今天一天辛湛估计就能醋饱了】 「像个幼稚的小朋友，」陈行的恐惧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坏心眼地去逗辛湛，「总是喜欢板着脸生气。」 说罢他又自己小声嘀咕：「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你不喜欢这样的吗？」辛湛眼眸微垂，身上的锐气也随之缩减，「我可以改。」 时间是他永远追不上的距离，如果陈行不喜欢他这样，他可以尽力去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不是，」陈行有些错愕，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这样就很好。」 见辛湛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陈行赶忙说道：「快开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工作人员就出现在了身边，给他递上护目镜。虚拟屏障被打开，陈行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辛湛在他后面的那个位置。 倒计时浮现在眼前，陈行喉结滚动，心脏开始加速，在倒数到二的时候机器突然启动，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原地，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过快的速度让风像刀割一样，他的头髮散乱，夹子顽强的扯住了一缕髮丝不肯掉下去。 陈行在一片头昏脑胀中听见辛湛冷静的声音：「看外面。」 被护目镜挡在后面的眼睛没有受到刺激，陈行睫毛颤动，微微张开一条缝，璀璨的星河瞬间沖入眼中，他孤身一人在宇宙中航行。 陈行试探性地伸出手，却没被屏障阻挡，他惊嘆地随着风飘向了远处，穿过一个又一个星球。 停下来的时候陈行还未反应过来，他头重脚轻地被工作人员扶着走出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弹幕纷纷对他的这个状态感到担忧。 【是不是被吓到了？】 【可能还是有点太刺激了】 【这些任务不完成也没关系吧？】 「没事吧？」 辛湛将陈行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大掌捧着他的脸揉了揉，想唤回陈行的神志。 只有187知道陈行是在想什么，他气定神闲地在空间里泡了一杯电子咖啡，等着这群人被陈行吓到。 「我，」陈行感受着自己兴奋跃动的心脏，将耳边的夹子放到辛湛手中，「我要再来一次！」 辛湛摸了摸陈行的额头：「你确定吗？」 「节目组也没说要玩十个不同的项目，」陈行毫不犹疑地选择钻空子，眼睛异常闪亮，「我要玩这个！」 观众麻木地看着他们足足玩了八遍相同的项目。陈行从畏惧到跃跃欲试，再到风轻云淡地拍照不过几分钟而已。如若不是辛湛阻止了他，他还能继续下去。 和工作人员告别的时候陈行还有些遗憾，他还没把那些星球的风景全部都看完，希望下次还有这个机会。 「最后一站，鬼屋。」 陈行并不怕鬼屋。 他害怕真的鬼，就像上个世纪贺逢突然出现在身边会吓到他，这是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但他不怕假鬼，面对鬼屋中的那些已经摆明了是假的，陈行内心并没有多少波动。 「做完了这个就可以回去了。」陈行伸了个懒腰，他已经有些累了。 【老婆看上去不害怕，我还等着老婆哭出来，肯定特别好看】 【两个人都不怕鬼，节目组的心思要落空了】 【没办法，年下真的很要面子，如果换成夏水橙，他肯定在看见老婆不害怕的时候就给自己套上了怕鬼的debuff】 【下辈子还要跟你们当网友，太好笑了】 …… 就算这个世界的鬼屋与以往不同，鬼都是贴着脸还能够碰到，场景和恐怖电影一样，陈行依然面不改色，还有心情去研究，观察其中的细节，想着下次能不能画下来。 辛湛站在旁边跟守护神一样，一身正气，蓬勃的生命力与这里格格不入。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到晚上了，这个世界的星空很低，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陈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夜景，忽地发现辛湛髮带歪了，将视线从玻璃中的世界收回，看向旁边的辛湛。 第45页 他指着额头的位置：「这里乱了。」 见辛湛迟迟没弄好，干脆自己上手去整理，调整到满意为止。 「很热吗？」陈行的手从髮带上滑落到辛湛的额头，「你身上好烫。」 辛湛将头埋在陈行的肩侧，声音沙哑：「热。」 【这个情况，为什么我感觉有些不对？】 【上面的，不止你一个】 这两条弹幕刚发出节目就被中断了，直接坐实了网上的猜测。 陈行对此一无所知，他推开辛湛，扯着衣领想要打开一些窗户，感觉自己的唿吸也变得灼热，手脚无力。 直到陈行发现窗户打不开，而鼻尖环绕着一种药草味的时候，他才不可置信地看着辛湛：「你是不是易感期到了？」 辛湛仰头靠在座椅上，手握成拳，青筋在手臂上肉眼可见，汗水从下巴流向喉结，最后陷入衣服里。 「好像是，」辛湛浑身泛红，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你离我远一点，我……」 就算要离远一点也要这个人能松开自己才行，陈行看着紧攥着自己的手，颇有些头痛。 车因信息素浓度超标而启动了封闭系统，陈行紧贴着车门，打开响个不停的终端。 「柜子，」陈行在车内的按键中胡乱点击，倏地一拍脑袋，直接唤道，「打开一号储藏柜。」 咔哒一声，一个抽屉弹出，里面全部都是抑制剂。 陈行拿了一只递给辛湛，半天没人接过，他抬眼就对上了辛湛通红的眼眶。 往日傲气的面庞被水打湿，眼泪顺着脸颊流下，虎牙正抵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十分可怜。 辛湛将自己压向陈行，却被陈行伸手拦住，横在中间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他瞳孔地震，眼里的委屈简直能把陈行淹了。 第25章 我是谁我在哪（7） 「是你自己不能打我才帮你哦，」陈行将手放到辛湛的后颈，一咬牙将针头刺了进去，「到时候痛了不许说我。」 药剂在针管中逐渐减少，辛湛的体温也在恢復正常，陈行松了一口气，将针头拔出，上面的几滴血直接溅在了自己衣服上。 血液中的信息素含量很高，陈行指腹摩挲着有些发热的腺体，庆幸自己是个信息素有缺陷的omega。 辛湛被打过抑制剂后就陷入了深眠，靠在陈行的肩膀上双眸紧闭。 陈行打开通风系统，将这一切处理好才唿出一口气。他擦干脸上的薄汗，也被感染了倦意，但迟迟不敢睡觉。 强撑了一路，陈行看见熟悉的建筑简直喜极而泣，从未如此想念过这个地方。 他们是回来的最晚的一对，夏水橙正站在庄园外往远处眺望，第一个沖了上去，陈行脚还没落地就被他抱了下来。 「好噁心的味道。」夏水橙看见里面的景象，目露杀意，「他不会进入易感期了吧？」 陈行打了个哈欠，语气淡定：「嗯，找几个人把他扶上去吧。」 「我不想碰，alpha对彼此信息素之间的排斥性是很强的。」沈臣野站在一旁，「就这么睡一晚也没什么问题。」 沈臣野一边说一边庆幸自己不是和他一个房间，不然他怕今天控制不住晚上把人打一顿。 陈行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很自然地说道：「那还是我来吧。」 「其实碰一下也不是不行。」见陈行已经伸出手，沈臣野挡开他的动作，突然改口，「总不能看着他这样。」 莫黎冷着脸扶住了辛湛的另外一边，在看见朝易洲过来后立马松开了手，把人扔给朝易洲，速度快得仿佛身上沾染了什么病菌。 【真的是易感期啊】 【沈臣野的脸色能不能变得再快一点，两副面孔无缝衔接】 【我能不能知道车里发生了什么？】 【就算什么都没发生我也想知道，不然我寝食难安】 【这几个alpha也太笨了吧，他们全部都去搬人了，剩下不就只有夏水橙了吗】 见几个人合力把辛湛搬了上去，陈行拖着疲惫的身躯跟在后面，走进房间把自己埋进了浴室中。 夏水橙将门反锁上，马不停蹄地打开清洁系统。这个房间都被污染了，如果他再闻到那个噁心的味道，他会直接去解决了辛湛。 「约会不开心吗？」 陈行一出来就被夏水橙扑到床上，他也懒得反抗，反正大家都是omega，能有什么意外。 「一般。」 夏水橙眉心跳动，他和莫黎能有什么约会，出去吃了顿饭就回来了。 夏水橙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偷偷给陈行染上自己的味道。洗过澡的陈行身上没有其他人的味道，夏水橙像吸猫一样埋了进去勐吸一口，感觉人都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把今天的不满给全部补回来夏水橙才接着问道：「和辛湛约会很开心？」 陈行没有犹豫：「总体还是很开心的。」 虽然偶尔有一些刺激和吓人的举动，但也见识了很多新奇的东西，特别是那个穿梭隧道，陈行仍对自己没看完的星球念念不忘。 「没有想起我吗？」夏水橙的声音在耳侧幽幽响起，打断了陈行的回忆，「我今天一整天都很想你，每分每秒都在想。」 陈行可以理解夏水橙很喜欢黏着朋友，但他觉得这样不对，软着声音说道：「你可以想一点其他的事呀，不能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身上的。」 第46页 「可是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陈行蹭了蹭夏水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受这个世界的思维影响，陈行在见到夏水橙的第一瞬间就知道他是爱人，但两个人都是omega，好像很难发展出其他感情，倒不如直接做朋友。 夏水橙的心跳起起伏伏，最后成功碎掉。他只能竭力安慰自己，好歹混到了朋友的位置，还是最好的朋友。 「其实你的信息素是有味道的。」 夏水橙把头贴到陈行的颈侧，指腹轻点着腺体的位置，过了好一会那里才出现一种极淡的味道，是薄荷香。 「薄荷的味道。」 陈行不喜欢别人碰这个位置，但夏水橙没有恶意，他尽力忽视那种酥麻感，却抹不掉生理的影响，说话声黏黏煳煳的：「我闻不到。」 夏水橙眉眼含笑，被他这副模样撩到心尖泛软。他放开对陈行的桎梏，揉了揉他的脸：「该睡觉了。」 「不用担心会突然忘了我，我会帮你记住。」 …… 【怎么今天甜橙也黏在一起，有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感觉】 【但是甜橙真的好好磕，无论夏水橙做什么老婆都不会反抗】 【先别这么早，让我看看今天是怎么配对】 【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出场，我要把糖心锁死】 【投票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吧】 【啊啊啊啊啊又到了我最爱的大混战】 距离任务发布还有几分钟，在下楼的那一刻突然失忆的陈行有些手足无措，迈出的脚收回，连忙躲到一旁，匆匆把终端上的记录看完才走出去。 上面显示夏水橙是可以信任的人，陈行乖乖被夏水橙牵着手，缩躲在夏水橙身后探头看屏幕上面的字样，四个被粉色的大字正在闪闪发光，周围还冒出小爱心。 「即瞬火花？这是什么？」 节目组简短介绍了一下，众人沉默片刻，随即突然爆发。 「一天跟三个人约会？！」 在场的人显然被节目组这个方案给震惊到了，节目组给出的回覆很有理有据：「只要速度够快，总有一瞬间能擦出火花。」 「怎么选择约会对象？」 宁染年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问出了大家最想知道的问题。 「自由选择，但是不能和昨天的约会对象重复。」屏幕上发出电子音，说罢又顿了一下，「住在同一个房间的也禁止配对。」 【笑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节目组真的好会啊】 【夏水橙眼神好危险，杀意都要穿透镜头了】 【我我我支持这个决定，他们本来就住一个房间，天天晚上都能约会】 …… 首先行动的是莫黎，长腿一迈就挡住了沈臣野的位置，薄唇轻启：「今天我可以成为第一个吗？」 眼前人的皮肤很白，认真的神色却隐隐透露出些许脆弱，他在等陈行的回覆。陈行通过他这一身冷到极点的气质对上了人名，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了。 在他后面的是沈臣野，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娇艷欲滴的玫瑰，上面还沾着点晶莹剔透的露水，看上去与他很相衬。 「那我可以成为第二个吗？」沈臣野边说边将玫瑰塞到陈行的手中，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接受玫瑰就是同意了，下午我来接你。」 陈行已经集齐了两个人的约会，还差最后一个，他在人群中扫视，最后与朝易洲对视上。他愣了一下，礼貌性地露出一抹笑。 「你也还差最后一个吗？」朝易洲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玫瑰，朝着陈行伸出手，「最后一个和我约会如何？」 现在是早上九点，第一段约会是从这一刻到下午两点，第二段约会是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六点，最后一段约会时间很短，只有从晚上六点到九点的时间。 这个配对就像胡乱的线头，根本分不清，陈行只能勉强记住自己的约会对象，其他人的过目即忘。 「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我的，」莫黎目光清冷而专注，「不要关注别人。」 「今天我们去哪里？」 陈行坐在莫黎身边有些拘谨，连坐姿都端正了许多。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莫黎侧过脸看着陈行，单薄的镜片阻隔了视线的温度，看上去颇有些不近人情。 「好的。」 封闭的空间陷入安静，莫黎眼皮微阖，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说道：「你很讨厌我？」 「没有。」 陈行只是有些放不开，莫黎的职业和气质都给他一种距离感，仿佛多说一句话就会吵到他。 陈行解释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安静一点。」 「平常情况下确实如此，」莫黎目光一动不动地放在陈行身上，眼中都是他，「但我喜欢听你说话。」 陈行心跳漏了一拍，他心慌地移开视线，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很喜欢戴眼镜吗？」 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戴眼镜的人了，像这么普通的眼镜更是少见，大多数情况下这种东西都只出现在各种復古杂志上。 莫黎将眼镜取下，递到陈行的手中：「这种东西可以很好的减少别人对我说话的欲望。」 「只是阻挡作用吗？」 「嗯，」莫黎耐心地说道，「没有度数。」 细细的银边镶嵌着镜片，陈行看了一会，好奇地把眼镜戴到自己脸上，学着莫黎之前的模样推了推眼镜。 第47页 「好像有些大。」 陈行撩开额头的碎发，拿出一面镜子，看上去还挺满意。 莫黎与陈行从镜子中对视上，他莫名有些干渴，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让对象用自己的东西。 眼前人与自己戴上时是完全不同的效果，非但没有拉开距离感，反而因为这点阻挡增添了人的破坏欲。 莫黎喉结上下滚动，他指尖抵着陈行的下巴，克制地在眼镜一角落下一个吻：「喜欢的话等下给你做一副。」 陈行感觉自己有些发烫，他将眼镜取下，唿出一口气：「你自己做的吗？」 莫黎微微颔首，却没有接过陈行手中的眼镜，他低头靠近陈行，眼里的意思很明确。 陈行指尖瑟缩了一下，缓缓帮他把眼镜戴上：「好了。」 第26章 我是谁我在哪（8） 【糖梨崛起了，我就知道我绝对不会买错股】 【教授下手真的很迅速，只在老婆面前会有不一样的神色】 【该说不说，老婆戴眼镜好涩哦】 【楼上克制一点，那是你的老婆吗你就说，不要随便对我老婆发言】 …… 在网上讨论的时候，陈行正跟着莫黎走进了一个奇怪的建筑，里面都是各种零件，他甚至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高的螺丝。 莫黎牵着陈行走进去：「这里是我平时的工作室。」 一般不在学校实验室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这是属于他的私人空间，除了他再没出现过第二个人。 陈行坐在一旁撑着脑袋看莫黎的动作，薄薄的镜片逐渐成型，过了没一会一个新眼镜就新鲜出炉了。 和莫黎那个是同一个色系，陈行不知道镜框用的是什么材质，但摸起来很舒服。他任由莫黎帮他把眼镜戴好，迫不及待地找到镜子欣赏了起来。 镜中出现了他的脸，也将他身后的物件一一展现出来。 陈行靠近了些，眼镜碰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下意识退后几步，转过身指着那一面墙：「这是什么？」 「虚拟星球。」 【我听说过这个，但这个不是还在研发中吗？】 【对呀，我早就看好了一颗星球，结果上次没有抢到测试机会】 【我都蹲了几年了，这个东西还没有开售，今天居然在这里看到了】 一排排的透明星球漂浮在空中，星光在周边闪烁，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隔开。莫黎从背后抓住陈行的手：「喜欢哪一个？」 陈行挑了一个红色的，这个颜色让他想起了今天早上的玫瑰，热烈的生命。 指尖碰上的一瞬间陈行像是溺水了一般，失重感席捲全身，他想要抓住什么，却摸了一团空。 陈行睁眼时正躺在一片草地上，灿烂的晚霞蔓延在天际，红色的枫叶从天而降，恰巧落在他的胸膛。 「这个星球在下雨。」莫黎走到他身边，将举起一片枫叶，「等到阳光出来的时候，它们就会消失。」 陈行坐了起来，透过光看着莫黎手中的枫叶，喃喃道：「这是雨吗？」 「喜欢吗？」莫黎俯下身与陈行对视，「我送你的礼物。」 「这颗星球是虚拟的，但它只属于你。」 第一场约会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许是因为每一分钟都很开心，陈行几乎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一辆花里胡哨的车停在路边，沈臣野打开车门，笑容满面地将陈行拉到自己身边，狐狸眼眯起，瞥过面色不善的莫黎：「祝你的下一场约会愉快。」 陈行还没来得及和莫黎告别就被塞进了车里，瞬间就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沈臣野开车的样子很吸引人，轻佻的神情消失不见，往日不正经的人正经起来格外有反差感。 「跟我约会不许戴他给你的东西。」 闻言陈行将眼镜取下，小心地收好放在一旁。 沈臣野有些吃味地说道：「我的玫瑰呢？」 那可是他一大早上就跨了两个星球，在万千朵玫瑰中挑出的最好看的一朵。 「我把它放在了房间里。」 沈臣野瞥了一眼那个眼镜：「那它就放在我的车里。」 一路上的车越来越少，陈行看了一眼导航仪，已经驶出很远了。 吹了很久的风，陈行下车时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赛场，偶尔有一两辆车疾驰而去，像是骤然划破天空的闪电。 「会开车吗？」 陈行摸了摸方向盘，感觉触感有些神奇，他自然地摇摇头：「不会。」 除去某些兴趣爱好之类因素，现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少人会开车，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劳心劳力去开车。像沈臣野这种喜欢自己开车的人是少数，陈行想，不过这也应该与他的职业有关。 「我教你好不好？」 沈臣野看着陈行的时候有些紧张，仿佛只要被拒绝他就会立马改变这个决定。 陈行微仰起头，眼中倒映出浅浅的日光：「不会麻烦你的话就好。」 沈臣野是职业选手，陈行没开过车，他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笨蛋，但万一沈臣野不耐烦了怎么办。 海风的味道笼罩着陈行，他根据沈臣野的指示坐到位置上，记住每一个位置。踩下油门的那一刻车突然飈了出去，唿啸的风从窗边吹过，是一种异常肆意的感觉。 这里离真正的赛场有些距离，今日只有他们在这里练车。沈臣野见陈行正在兴头上也没有出声打扰，单手撑着侧脸，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勾，神色认真而专注。 第48页 陈行感觉自己对方向盘总有种熟悉感，仿佛他早就这么碰过千万次。从了解到上手不过片刻，他努力压平翘起的嘴角，装作不在乎地看着沈臣野：「怎么样？」 「学得很快。」 沈臣野这句话并不是哄陈行，眼前人在这方面的上手速度确实让他惊讶。除了有些按键陈行看起来比较陌生，其他的偏復古装置陈行可以称得上得心应手。 兜了一会风，陈行将车停在路边，心里突然升起兴趣：「你当职业赛车手多久了？」 「十二年。」 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沈臣野的全部青春都在里面。 他喜欢引擎轰鸣的声音，享受着掌控速度的快感，追求独一无二的胜利与生死一线的刺激。 陈行当着沈臣野的面点开终端上对他的介绍，眼都不眨地被吸引了进去：「你拿过好多冠军呀。」 【那可不，现役没有第二个人能比野哥更厉害了吧】 【顶a中的顶a，抛开绯闻不谈，沈臣野作为对象简直帅炸了】 【也不用抛开吧，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八卦，连张合照都没有】 【真真假假分不清，主要是这张脸看上去就不安定】 …… 介绍很长，陈行的视线跟着往下移，倏地看到几个字：暧昧关系。 陈行犹犹豫豫地看着那里，心里好奇得很，但沈臣野就在身边，他遗憾地收了这个心，当着约会对象的面点开这个似乎不太好。 却不料沈臣野满眼都是他，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注意。 「你刚刚在看什么？」 陈行僵了一瞬，心虚地避开沈臣野的视线：「在看你的介绍，这个字可真多。」 沈臣野单臂揽住陈行，距离靠近，他指骨敲击着屏幕，几张图片瞬间跳了出来。 「不是想看这个？」 「也没有很想看，」陈行偷偷看了一眼，然后用手比划着名，「就这么一点点吧。」 「那现在看完了感想是什么？」 还要感想？ 陈行的感知雷达疯狂报警，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这个问题没回答好将会触发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照片拍得不错，」陈行表面从容地回答道，「看上去很帅。」 照片中并不清晰，只能看清沈臣野的脸，里面两个人应该隔了一段距离，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靠在身边一样。 陈行还以为是什么重量级八卦，没想到只是几张借位图，他被吊起的好奇心摔了个粉碎。 沈臣野哼笑一声，不知信没信陈行的话。 「这些都是假的。」 沈臣野将介绍关闭，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击了几下，上面瞬间出现了他和陈行的脸，他余光瞥着屏幕，伴着海风一样的吻落在陈行脸颊上。 咔擦一声，一张照片新鲜出炉。 「这才是真的。」 【……太甜了，好像有点蛀牙了】 【我刚刚才相信沈臣野是个外表招蜂引蝶，但十分有分寸感的人】 【只能说沈臣野不愧是沈臣野，就算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影响他发挥，撩人的技术浑然天成】 「我只碰过你。」 沈臣野的五指扣住陈行的手，以前这里最熟悉方向盘的触感，但他希望以后可以加上身边人。 他以前从不在乎这些无良媒体编造的绯闻，左右他又没做过，能有什么影响。 直到今天陈行关注的那一刻他才后悔，早该把这些东西处理一下的。但看着陈行不在乎的模样，沈臣野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 这个人根本不在乎他，他是好是坏都入不了陈行的眼。 脸侧的吻如同蜻蜓点水，陈行还未感觉到什么就已撤开，他眼睛略微睁大了些，里面是藏不住的惊讶。 「想看我开车吗？」 沈臣野被他看得有些发热，罕见地先移开了视线，看着车窗外的阳光，感觉世界忽明忽暗。 车内的气氛沉默又焦灼，陈行状若无意地将碎发放下，遮住了发烫的耳朵。 「好。」 陈行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往日清亮的嗓音如今沙哑了许多。他咳了两声，愈发像欲盖弥彰。 下一秒一瓶拧好的水抵到了陈行的唇边，冰凉的液体进入喉咙，陈行感觉连带着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他走下车，找了一个视野最好的观赏位。夺目的跑车在赛场上做出了各种炫技的技巧，方才还冷清的地方不一会就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陈行站在高处俯视着人群，不知何时眉眼也染上了喜悦，他喜欢闪闪发光的沈臣野，如同这个人信息素一般，是自由与肆意的感觉。 停下来的车惹来了一阵欢唿，沈臣野显然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他穿过人群，最后抵达陈行的身边：「你在看我。」 汗水从沈臣野的额头流下，他眉毛轻轻一挑，眼中的笑意比阳光还要灿烂，语气肯定。 陈行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坦诚道：「没有人忍住能不看这个时候的你。」 第27章 我是谁我在哪（9） 第二场约会的时间很短，朝易洲来接人的时候，陈行正和沈臣野蹲在路边吃冰淇淋。夜风温柔，说不出的氛围环绕在他们身边，仿佛再没有人能插入进去。 朝易洲不解风情地打断了他们的笑语，语气平和：「时间到了。」 闻言陈行乖乖走到了他身边，回头看着沈臣野：「路上小心，还有约会愉快。」 第49页 沈臣野差点没被这句话气到心梗，他当初用在莫黎身上的话如今成了迴旋镖，还是由陈行亲口说出。 最让他郁结的是，陈行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他只是发自内心祝他能和下一个人拥有完美的约会。 夜幕降临，陈行看了一眼时间，在旁边的柜子里挑了许久，取出一支营养液。 微凉的触感抵在掌心，倏地一只手将它从中抽了出去：「到了地方后我下厨。」 「下厨？」陈行已经很久没听说这个词了。 和陈行保持同样惊讶的是观众，弹幕刷屏的速度瞬间快了许多。 【终于等到这一对了，我勐勐下股】 【这一对都没交流过吧？感觉朝易洲更喜欢曲徽，我老婆跟谁组都好磕，这一对我真不行】 【老规矩，轮到哪一对磕哪一对，只要不买股我就不会受伤】 【欢迎加入糖衣炮弹哦，虽然他们不交流，但是我们会自己产粮呀】 【马上就要交流了！朝易洲下厨诶，我感觉上次看见这个还是在纪录片里面】 …… 陈行约会的最后一站是朝易洲的家，里面布置得很温馨，和朝易洲给人的感觉很像。 走过玄关就进入了客厅，陈行被挂在墙上的物件夺取了心神。 「这是你画的吗？」 他记得朝易洲是个画家，现在看来应该加上形容词，是一个很厉害的画家。 陈行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分明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用起来却得心应手，难道是他失去的记忆里有学过？ 「之前画的。」 朝易洲走到陈行的旁边，身体的温度隔着衣物传到陈行手臂上，他下意识退后了几步，直到那点异样消失才松开眉头。 不知为何，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陈行觉得自己很奇怪，今天与其他两个人也有触碰，当时也没什么排斥的感受。 他不知道的答案，187了如指掌。 187简直要在空间里放鞭炮，陈行并不是针对朝易洲，他平等地不喜欢每一个人的触碰，上个世界的余锐想要碰他也被躲开了。但自己是个例外，陈行从来不会反感他的靠近。 朝易洲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从容地询问道：「怎么了？」 陈行随意找了个藉口：「可能是有点累了。」 他抢在朝易洲说话前先错开了话题，将注意重新引回到这副画上面。 陈行虽然不喜欢朝易洲的触碰，但不可否认，他很欣赏这个人的作品。 随着交谈的深入，之前的那点意外像是被修补好了一般，朝易洲的眼睛越来越亮，看着陈行的眼神都充满了好奇。 「和你交谈很有趣，但不得不暂停了。」朝易洲语气中夹杂着些许遗憾，转身往另一处走去，「我答应了你要下厨的。」 这一幕太熟悉了，陈行的头有些痛。他将目光从朝易洲下厨的背影移开，他好像在哪里看过眼前的场景，但不是这个人。 连味道也不一样，陈行将食物塞入口中，之前的期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了，这个人又不是他。187在空间有些紧张地观察陈行，在看见他并没有被朝易洲吸引时瞬间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陈行只喜欢他一个。 陈行鼓着腮帮子嚼动，夸赞道：「很好吃。」 【这对是不是要凉了，唐乔刚刚躲开的动作那么明显】 【同意楼上，之前的辛湛和今天约会的莫黎、沈臣野都不会这样，夏水橙还能每天贴贴也不会被推开】 【名字都叫糖衣炮弹了，假糖我也能当成真的】 …… 最后一场约会结束，陈行还没靠近，就遥遥看见夏水橙依旧站在外面等他。 陈行走进小庄园，眉眼自然弯起：「回去吧。」 「不行，」夏水橙拒绝了他，骨节分明的大掌掌心朝上，「接下来是我们的约会时间。」 「约会？」 陈行有些错愕，他们不都是omega吗？白天他想要选择夏水橙是为了不泄露自己失忆的秘密，但晚上为什么还要约会？ 难道他和夏水橙发展出了其他关系？ 陈行不知在脑补什么，看向夏水橙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在他的意识里，如果自己的推测是准确的，那他岂不是在和夏水橙暧昧的同时和别人约会，他成了渣男？ 夏水橙不知道陈行在想什么，毫无负担地扮起了可怜，连信息素的味道都有些苦涩：「不想和我约会？」 「只是有点意外，」陈行被这苦涩刺激得一激灵，「但是这么晚了我们去哪里约会？」 得到陈行愿意的回覆，夏水橙立马撕毁悲伤面具，眉开眼笑道：「跟我来，就在这附近。」 小庄园处在郊区，周围没有什么人，夜晚更是静谧。 陈行低头看着自己和夏水橙相连的手，表情凝重地像是在研究什么重大难题。 不反感，也没有想要甩开的冲动。陈行找不出原因，他不会真的和夏水橙有其他关系吧？ 不知走了多久，夏水橙把陈行带到了一片草地上，凌乱的野花在上面肆意生长，伴着月光入睡。 「来这里做什么？」 陈行环顾四周，这里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夏水橙晃了晃手里的小机器：「所以我想带你来看，顺便拍照记录下来。」 第50页 「这个是镜头吗？」 陈行没弄懂这个东西的结构，凭着感觉指向一个地方。 「不是，」夏水橙将陈行环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声音温柔，「这里是镜头，调节在这个地方，点击这里是拍照……」 大部分的东西早就都实现了自动化，包括相机。但在摄影这一行很多人还是喜欢手动，自己来调节，拍出独一无二的照片。 夏水橙也不例外。 如他所说，今晚的月色像一层纱笼罩在大地上，朦胧清丽。 陈行查看照片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简直难以相信这是没有经过任何后期加工的效果。 夏水橙轻笑一声：「喜欢吗？」 陈行重重地点头，任谁也能看出他的欢喜。 他从夏水橙手里接过相机，回忆着刚刚了解过的结构，举起来对着自己和身后的人，不出一秒照片就好了。 「你都没看镜头。」陈行有些不满意地想要把照片删掉。 但夏水橙很喜欢这张，他和陈行的第一张合照，陈行在看镜头，他在看陈行。 夏水橙拦住陈行的动作，长臂一捞就将相机带到了怀里，当着陈行的面吻了一下这张照片。 陈行看得真切，那个吻分明落在他的脸上。 「我们回去吧。」 陈行眼神飘忽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感觉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小庄园，推开门，发现许多人都坐在客厅。 「这是做什么？」夏水橙满不在乎地说道，「还有什么活动？」 辛湛冷言回道：「看月亮不行？」 夏水橙扫了一眼窗户，乌黑一片，此刻的月亮都藏进了云里。他收回视线，脚步不停地往楼上走：「行，怎么不行，多看会。」 陈行冲着他们笑了笑，没说话，打了招唿就上楼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时候，陈行照旧记录今天发生的一切。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大脑放空地闭上眼睛，明天就是第四天，这一期已经快过半了。 半梦半醒间，终端突然传来震动，他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是辛湛的消息。 陈行认识这个人名，终端上记录着，辛湛是他昨天的约会对象。 辛湛的发出的消息很简单：「顶楼。」 陈行犹豫了片刻，披上了一件外套，推开门应约而去。 辛湛曲着一条腿陷在沙发里，居高临下从上观望着，夜风将他的头髮吹起，遮掩了此刻的神情。 他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也不知道陈行会不会来，但他不想离开。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也会等下去。 就像他本不打算参加这个因为开玩笑才报名的恋综，但知晓陈行也在这里面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改变了决定。来到这里之前他曾给陈行发过消息，没有得到回覆。 辛湛想起在庄园里见到陈行的那一刻，他眼中的陌生不似作伪，但怎么可能有人会这么快就忘记，他只能想到陈行在故意装作不认识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辛湛的目光跟随过去，他等来了自己想见的人。 陈行坐在不远处，神情专注地看着辛湛：「有什么事吗？」 辛湛有些烦躁，又是这种陌生的眼神，就算伪装地再好他也能看出其中的生疏。 顶楼没有装摄像头，因此辛湛的脾气也随意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委屈的询问。 「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第28章 我是谁我在哪（10） 陈行身体僵住，他记得终端上昨天的自己补充过，上面写着他和辛湛逛街的时候见过，但是忘了记录，所以在恋综见面的时候没认出来。 该发生的总是逃不掉，陈行硬着头皮找了一个理由：「参加恋综遇见熟人似乎不太好。」 理由很可靠，辛湛却抓住了话里的漏洞。他掀起眼皮，目光锐利：「我们算什么熟人？」 陈行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连忙补充道：「比起其他没见过人的来说，见过一面也算熟悉了。」 辛湛微微偏了偏头，漆黑的双眸紧盯着陈行，说话间可以看见他的虎牙，陈行恍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即将被咬死的猎物。 越来越细緻的问题从辛湛口中问出，陈行心惊胆战地回答，在那根弦突然断掉时，他佯装生气地站起身往回走：「如果你只是来找我问这些没意义的问题的话，那我先走了。」 「唐乔，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笃定的语气从后面传来，像是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世界开始静止。 陈行侧过身，细软的头髮随风摆动，他努力抑制住加速的心跳：「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天色很晚了，你也早点……」 这句话没说完，陈行的手腕被用力拽住，踉跄着往后倒去。 一只手掌拖住了他的背部，陈行安然无恙地靠在了辛湛的身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卡在陈行的下巴，力气不大，但陈行难以逃脱桎梏。上面的茧磨得陈行有些痒，他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该面临的是什么。 辛湛低头咧开一抹笑：「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陈行嘴唇抿紧，与辛湛僵持着，最终败下阵来。 「夏水橙。」 对于这个名字辛湛不算意外，陈行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想不发现都难。 第51页 但辛湛还是有一点醋意：「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行面色苍白，抓着辛湛的手，用力扯开，扭头转向一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不会告诉别人，」辛湛的眼睛异常明亮，他指腹滑过陈行的眼尾，「我不会伤害你。」 陈行在这句话中失了阵脚，心如擂鼓，他有些慌乱地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随意找了个藉口摆脱辛湛后，陈行忙不迭地跑了下来，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门，路过镜子时停下看着自己，用力拍了拍脸。 「怎么了？」吹完头髮的夏水橙身上只罩了一条浴巾，毫不避讳地走到陈行身后，通过镜子与他对视。 「辛湛知道了。」 从上一次自己总结的经验中，陈行就知道绝对不能承认，必要时刻可以直接离开。但根本来不及，辛湛还是知道了，陈行揉了揉额头，果然不可能瞒得过。 夏水橙眼神有一刻的暗沉，随即又恢復常态，他伸手抚开陈行皱起的眉头：「知道就知道吧，我不会让他说出去的。」 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可以解决产生问题的人。以正当理由让一个人退出这个综艺，这对夏水橙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不知是不是今天没有休息，陈行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痛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夏水橙有一瞬间和辛湛很像。特别是那个眼神，可以称得上如出一辙。 陈行把自己埋入被子里，睡前许了一个愿，希望明天的自己可以想起来。 …… 「三分钟后将进行迁跃，请各位乘客做好准备。」 「下一站是，白昼星。」 温柔的电子女声在耳边响起，陈行看着窗外的星河，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吸引。 白昼星是一颗偏僻的星球，没有日夜轮转，很少有人会去那边，被称之为无人之境。 但这个地方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接下来的三天都将在那里度过。节目组将不会发布任务，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们自己选择和进行。 陈行踩在这颗星球上，旷野的风迎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节目组不会给他们这么好的待遇，十有八九还存在别的陷阱。 「第七天将会有飞船来接你们，如遇紧急情况可以开启救生舱，使用指南已经发送在你们终端上了。」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祝各位愉快。」 【这个节目组疯了吧，从恋爱游戏变成野人求生？】 【但是在危险情况下更可以促进他们的感情吧，如果只是一成不变的约会也没什么好看的】 【同意楼上，既然节目组敢做这个决定，那就是没有安全问题啦】 【快快开始，我要看感情发展】 【你们有没有发现甜橙突然冷淡了好多呀】 【发现了，难过了，落泪了，你非要说出来吗】 …… 陈行背着自己的小背包站在队伍的末端，他可以感觉到夏水橙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徘徊，这个动作已经持续很久了。 「187，夏水橙喜欢我。」 天知道陈行一觉醒来想起一切，结果发现自己的好室友兼任好兄弟对自己产生了异样的感情是什么感觉。 187知道陈行只是想找一个人倾听，询问道：「你不是喜欢他吗？」 「喜欢，」陈行沉默了良久，倏地改口道，「但是这个转变有点太快了。」 因为间歇性失忆症的缘故，唐乔的记忆对他的影响很大。他们两个人都是omega，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把夏水橙当成朋友，所以在得知这件事后会有点被吓到。 但陈行觉得更意外的一点是，他在惊讶过后立马就冷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没有多怀疑一下。 他莫名觉得，这个人喜欢他好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就像是他不会怀疑辛湛、沈臣野亦或是莫黎的喜欢来得太过轻易。 陈行藏在口袋中的手轻轻捏紧，他的爱人究竟是谁？他们之前真的从未见过吗？ 187检测到陈行的心理活动，他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对于过往的记忆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行人走出去没多久，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变化，从旷野变成了森林，中间是一条极其明显的分割线。 白昼星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永远都不知道下一个景象到底是什么。 宁染年试探性地迈出脚步，语气存疑：「一定要进去吗？」 他的话得到了朝易洲的肯定：「要不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其他人自然不会拒绝，直接打开了便携帐篷，而这一次并不需要室友，多了一份私人空间。 第一天大家都没有行动的欲望，干脆达成共识，全部都休息。 小小的机器人在外面巡逻，陈行趴在帐篷里面，颇有些心烦意乱。 【伤心了，又浪费了一天】 【可能是大家坐了那么久的飞船也累了】 【隔一秒问一次，甜橙和好了吗？】 【没有，还分居了】 陈行躲在帐篷里趴着，颇有些心烦意乱。 这个地方没有黑夜，陈行看了一眼时间，将帐篷调节成夜晚模式，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 夏水橙刚刚好像在难过，要不出去看一眼？ 187莫名有些心软，陈行在对待感情上面总是很直接也很勇敢，在了解清楚后就会立马做出决定。 第52页 陈行走到外面，由暗到亮，他眼睛略微有些不适应，沁出几滴泪水。 一个人正曲膝坐在树底下，和陈行所在的旷野看上去泾渭分明。 那人听见动静停止摆弄手中的机器，掀起眼皮看着声响传来的地方，正巧闯入陈行的眼眸。 两人僵持了几秒，最终夏水橙认输了，他下巴微仰，眼神很明确，示意陈行跟他去一个地方。 漂浮在空中的拍摄机器被遗落在身后，陈行跟着夏水橙的步伐走进密林深处。 绿叶遮天蔽日，完美笼罩了两人的身形。 夏水橙在陈行面前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刻，嘴角翘起的弧度不再，棕色的瞳孔像漩涡一样，正在酝酿风暴。 「为什么要躲着我？」 陈行为难地低着头：「我们都是omega，而且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所以我就不能喜欢你对吗？」 夏水橙的声音很轻，并不像是质问，更接近于一种无力转圜的陈述。 小小的水珠从上而落，将地面的突然打湿，形成截然不同的颜色。 陈行目光停留在那处，心有所感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张正在落泪的脸。 夏水橙哭起来没什么动静，没有哭声，只是眼眶微红，但看起来格外可怜。 陈行被他说掉就掉的眼泪震惊到了，他在口袋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擦眼泪的东西，磕磕巴巴道：「你别哭啊。」 听见这句话，夏水橙向前迈了一步，见陈行没有抵抗，直接伸手抱住了人，将头埋在陈行的颈窝。 「我不能喜欢你吗？」 陈行说话语气都不敢太重：「可以。」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错了，」陈行找了再多的理由，最后不过化为三个字，他试探性地揉了揉夏水橙的头以示安慰，「以后不会这样了。」 夏水橙就着这个姿势抱了很久，陈行也没有推开他。 「我只是很喜欢你。」 这句话说完，夏水橙轻轻松开陈行，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被水浸润过的眼眸清透，里面只有陈行。 陈行心跳漏了一拍，他的爱人很喜欢表达感情，上个世界也是这样。 第29章 我是谁我在哪（11） 回到旷野的那一刻，陈行看了一眼时间。 很好，今天不用睡了。 【这是和好了？甜橙上大分！】 【只有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吗？感觉很莫名其妙】 【我也想，能不能直接把这两个人关小黑屋拷打，刚刚居然还把摄像头丢掉了，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 陈行撑着脑袋等到了众人醒来，掐指一算，现在是约会开始的第五天，第七天才能被节目组接回去。 沈臣野点开终端上的地图，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曲徽也在看着终端上的信息：「这个星球永远都是白天，但在传闻中有人到达了尽头，那里是永夜。」 「以寻找夜晚为目标？」陈行五指张开，眯起眼睛看指缝中的阳光，「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夏水橙没有拒绝这个提议，提醒道：「但要做好一无所获的准备。」 陈行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夏水橙：「你来过这里吗？」 「来过。」 夏水橙在很早以前到达过这里取景，他走过了很多地方也没找到那个尽头，这里的天空永远都是亮的，夜晚在这里只是一个传说。 从旷野走进森林，眼里被绿色充斥，陈行眨了眨眼睛，感觉现在看什么都是这个颜色。 两条岔路口出现在眼前，地图上显示两条路都可以到达。但夏水橙扔出了一枚硬币：「听说很早以前的人会用这个做决定，意思是听天由命。」 「如果是白色那面，我们走左边；黑色那面，我们走右边。」 硬币在空中抛起，陈行闭上眼睛，187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如果你想要去那里的话，我可以给你指路。」 「不行，」陈行笑着拒绝了187，「这段旅途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它未知不是吗？」 说罢陈行睁眼，夏水橙的手背上赫然是黑色那面。 辛湛在这个地方做了个记号，随即跟着前面的人走了进去。 静谧的森林中只能听见脚步声，忽地旁边的树叶突然发出沙沙声，将离得最近的陈行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 陈行感觉自己刚刚好像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很小一只。 「昼兔，食草动物，胆子很小。」夏水橙科普道，「看见人就会瑟瑟发抖。」 陈行有些好奇地往那边看去，巴掌大的兔子正靠着树抖个不停，看上去很可爱。 可能是遇见了可爱的生物，众人心里的紧张都散去了不少，恢復成了往日随性的状态。 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出这片森林，打头的莫黎脚步一顿，重新点开了地图。 「怎么了？」 莫黎深吸一口气：「这个地图是假的。」 陈行探头看过去，发现在右下角写着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字：「节目组胡乱制作，请勿相信。」 宁染年站在后面，目光在地图和前面的景象上不断游移，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这个破节目。」 地图上显示着花海，现实是白茫茫的雪山，这雪山还是有可能喷发的火山，这个落差不亚于从天堂到地狱。 第53页 「向前走吧，」陈行打起精神，「没准翻过这座山我们就到了。」 雪花落在身上并不冷，但雪层很厚，脚步深陷其中。上山的时候一切顺利，但下山时出现了意外。陈行突然一脚踩空，直接栽了下去。 所幸被莫黎一只手拎住了衣服，没有受伤。 陈行心有余悸地站在雪地中，身旁是各种急切地关照，一股脑冲进耳朵连话都听不清。 「没事。」 陈行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眉眼间不见任何惊慌。 曲徽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快到山脚下了，提议道：「今天就在山脚下休息吧。」 山下面才是地图上标註的花海，中间淌着一条河流，河流的对岸是一座宫殿，看上去已经荒废了很久，前面还有一根倒下的柱子。 宁染年累得已经爬不起来，随意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探险小队今天在这里结束。」 旁边围了一圈帐篷，但谁也没进去，陈行盘腿坐着，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 左边是夏水橙，右边是辛湛，陈行眼睛都不敢偏一下，不然下一秒就会收到另一个人的凝视。 曲徽看了一眼在场的人，突然升起了一点好奇，这些人看上去都不像需要在恋综里找对象。 「你们是为什么参加这个节目？」 陈行想起唐乔说过的话，诚实答道：「希望有人喜欢自己。」 这话引来其他人的目光，也炸出了一片的观众。 【我不能理解，老婆的生活到底有多离谱，居然没人喜欢他】 【这个问题我知道，老婆的生活中都是猫猫，所以没人喜欢也正常】 【现在有好多人喜欢老婆嘿嘿】 曲徽也有些意外，眼前人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没人喜欢的类型。 「和朋友开玩笑，本来不打算参加的。」 辛湛话语简短，视线一直停留在陈行身上，他来这个节目的理由一目了然。 夏水橙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水：「被制作人拉过来凑数的。」 「闲来无事想谈个恋爱。」这句话是宁染年说的，他精緻的眉眼放松，接着说道，「现在看来没希望了。」 莫黎坐姿端正，表情和语气都是万年不化的寒冰：「长辈要求。」 「我的宝贝车还在爸妈手里。」沈臣野一条腿弯起，用手撑着脑袋，一副玩世不恭的做派。 朝易洲说话时的眉眼温柔：「只是想过来看看会不会遇见喜欢的人。」 都说完了，曲徽不急不缓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和朝易洲一样，出来碰运气。」 曲徽的目光落在朝易洲身上，显然是对他有些兴趣。 「好无聊，」宁染年起身放了一个机器在中间，巨大的屏幕瞬间出现，「轮流回答问题吧，这一次可以说谎哦。」 顺序是从辛湛开始，顺时针轮过去。 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在这里响起：「第一个问题：你之前有过喜欢的人吗？」 「没有。」 「有。」陈行回答得很迅速，无论是唐乔还是他自己都有过喜欢的人。 187的声音幽幽响起，哀怨地说道：「你之前不是单身吗？」 陈行觉得他大惊小怪：「上一个世界不也是之前？」 他之前喜欢的人和现在喜欢的人是同一个，拥有每个世界都需要重新认识的爱人，永远都在恋爱的路上。 夏水橙的脸色难看了许多，眼睫微垂：「没有。」 接下来是莫黎与沈臣野，接连两个都是「没有」。 宁染年轻轻挑眉，笑了一声：「我就不用回答了吧。」 朝易洲面色从容地说道：「没有。」 曲徽点点头：「有过。」 【哇，alpha组都是没有欸】 【也有可能说谎了，这次游戏没有禁止这个】 【我觉得肯定有真有假，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第二个问题：你现在还喜欢那个人吗？」 这个问题需要回答的人很少，只有陈行和曲徽。 陈行眼睛睁大了些，他之前喜欢的人就在这里，还不止一个。 至于现在，陈行指尖绕着头髮，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份心动，他依旧喜欢。只要是这个人，他好像就无法拒绝。 但陈行没有忘记自己是唐乔，面色平静道：「不喜欢了。」 曲徽也笑了笑，坦诚道：「我也不喜欢了。」 「第三个问题：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这次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有。 听到一致的回答后，众人神色各异，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陈行的身上，似乎在探究什么。 「第四个问题：你认为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辛湛神情有些阴郁：「不喜欢。」 陈行对这个问题有足够的自信：「喜欢。」 接下来是接连不断的「不喜欢」，轮到最后的曲徽时，他思忖了片刻：「可能喜欢。」 模稜两可的回答，但大家对他所指的人心里大抵有数。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被拒绝了你会怎么做？」 辛湛讨厌这个问题，简短说道：「继续喜欢。」 陈行没想过这个问题，187之前说过那个人很喜欢自己，因此他也默认了这个事实。不过一切都有可能发生，陈行想了一会答道：「可能会再努力一下。」 实在没结果的话，他也不会强求。 第54页 「想不到可以不喜欢的理由。」夏水橙眼眸含笑地看着陈行，「如果被拒绝的话，可能会被自己的眼泪淹死。」 莫黎连眼神都没变一下：「想办法让他喜欢我。」 「继续追，」沈臣野啧了一声，「拒绝也没关系，反正一开始也没在一起，最坏的情况也很难再糟糕了。」 宁染年嗤笑一声，语气果断：「换一个人喜欢。」 朝易洲微微低着头，半晌才说道：「应该会再尝试一下。」 曲徽盯着屏幕，缓缓说道：「再尝试一下。」 一轮问题问完，夏水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今天就到这里吧，再坚持明天一天就可以回去了。」 陈行也倒向了自己的帐篷，接近两天没睡觉的身体熬不住，片刻就进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陈行的记忆断断续续的，但是没有失忆。他慢慢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夏水橙和辛湛守在他的身边像是两个护卫。 一条不宽的河流正在缓慢流着，陈行小心地越了过去，走进这个荒废的宫殿。 第30章 我是谁我在哪（12） 入眼的是一座倒塌的雕像，连脸都看不大清楚了，陈行意识到，这应该是被供奉的神明。 187解释道，语气中含着不屑：「伪神罢了。」 他没想到任务世界居然会把原世界的这个也复制过来，简直就是浪费数据。 「伪神？」 「一个从世界管理局叛逃的人，以神的名义创造了很多世界，最终死在了自己创造的人物手中。」 这件事已经发生很久了，被伪神所矇骗的人也逐渐清醒，神殿与雕像都在时间的长河中消逝，无人在意也无人愿意铭记。 「这里是尽头吗？」 「不是。」 日光从穹顶透过，破碎的雕像头颅就落在不远处，陈行在这里并没有发现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失落地离去。 在踏出去那一刻陈行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他倏地愣住，高高在上的神明垂首，目光悲悯，而站在不远处的女子浑身是血，面无表情地举剑。 「砰」的一声，陈行眼前一片黑暗，像是来到了世界伊始。 下一秒陈行恢復了意识，187紧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吧？」 「我刚刚是怎么了？」 「你被他的执念拉入了他死前的景象。」 「我看见了，」陈行有些出神，「伪神被一个拿剑的女子斩杀。」 187对这个女子再熟悉不过，他的事迹在世界管理局广为流传，几乎人手一份。 他向着陈行说道：「有机会你会见到她的。」 陈行和187的谈话被身旁的动作打断，这两个人一直往他身上靠，再挤下去都要没位置了。 他把包往辛湛怀里一丢，飞快地往前跑了几步：「你们两个慢慢走吧。」 辛湛及时抓着背包的带子，夏水橙敏捷地往另一旁撤去，动作无比顺畅，连衣袖都没有碰到身边的人。 陈行笑着叫落在最后面的辛湛和夏水橙快点，倒退着往前，没注意直接撞上了守株待兔的人。 轻佻沙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想要跟我一起走？」 大掌揽住陈行的肩膀，将他转了个方向，沈臣野眼尾上勾，眼神缱绻：「也不是不行。」 陈行试着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一动不动，他无奈道：「这样走不舒服。」 沈臣野勉为其难地松开，直接抓住了陈行的手：「牵手可以吧。」 陈行摇了摇紧握的手，好像每一个人都喜欢这样牵他，整个手掌都被包裹住，连逃都不逃开。 他轻轻嘀咕道：「和小朋友一样。」 沈臣野自信地挑眉：「恭喜你猜对了，我今年刚满四岁，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 陈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正经道：「如果明天给我一颗糖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那每天给你一颗，你能不能只和我做朋友？」 【把他们锁死，谁拆了这一对我吃了谁】 【每天都在别的cp墙头徘徊，这一对是真的好磕】 【甜到牙痛，吃吃吃我大吃特吃】 …… 陈行微微歪着头，看上去有些调皮：「你猜。」 如果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这个人不会再变成这么多份，他当然可以做到。 但现在说这个不亚于痴人说梦，分明只是喜欢一个人，偏给了陈行一种渣男的感觉。 上一个世界他还以为自己觉醒了什么花心血统，看见一个心动一个，害他苦恼了许久，没想到转来转去都是同一个。 迟早有一天要把这个人打一顿，连带着隐瞒他的187一起打。 「看来是找不到尽头了。」 陈行有些丧气，但不算多失望，毕竟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连绵的花海像是没有尽头，远处的宫殿缩成了一个小点，他们还在花丛中徘徊。 「感觉这几天的运动量比我一年的都多。」曲徽喝了口水，「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确实挺有意思的，」宁染年正举着终端拍照，闻言笑了一下，「恋爱综艺都变成了旅游栏目。」 莫黎抬头看着天空，颔首说道：「就在这里吧，等节目组来接。」 不知想到什么，宁染年突然问道：「你们知道下一期节目是什么吗？」 夏水橙有所了解，想了想肯定道：「虚拟角色扮演。」 第55页 「角色随机分配？」 「观众投票。」 宁染年无法查看网上的评论，他们的终端都被节目组监控着，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陈行闭了闭眼睛：「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七天，节目组派人把他们接了回去，陈行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又被其他人强制要了终端联繫方式才离开。 陈行难得拥有独处的时间，乍一瞬觉得一个人好像也不错。他在心里思考原因，自己演了一部情景剧，最后盖棺定论，肯定是因为碎片太多了，简直难以处理，多笑了一下都像是偏心。 有三天的休息时间，陈行感觉自己的间歇性失忆症似乎好了许多，虽然偶尔还会发作，但损失的记忆并不算多。 他和187沉溺在终端里的游戏，技术旗鼓相当，越菜越爱玩。 盯着屏幕太久，陈行伸了个懒腰，换了一个姿势趴在抱枕里，点开了另一个比较轻松的游戏。 舒缓的音乐从里面传出，一个可爱的模型在讲话，陈行点开片刻就关掉了。 187可以感觉到陈行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许多，担忧地问道：「不喜欢吗？」 陈行把头埋起来，声音很闷：「我以前玩过一个很相似的游戏。」 「我在里面养了一只宠物，后来因为其他原因，我很久没有上线。」 「等到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陈行选择了将游戏再次开始，一模一样的外形，毫无变化的语言，但他知道这不是之前的那个。 他在电脑面前坐了很久，意识到游戏就算重复千万次，之前的那只宠物也不会再回来了。 从那以后陈行就没玩过同类型的游戏，这总是让他想起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187感觉到一丝异样，当他去寻找时又消失不见，他揉了揉陈行的头髮：「可能他也在某个地方找你。」 陈行在家里的第二天遇到了访客，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会来找他？ 打开门就撞见一个胸膛，陈行木着脸抬头，与笑意清浅的莫黎对视上。 「你怎么来了？」陈行一边说一边招唿莫黎进来。 「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但在场的两个人心知肚明。 莫黎将手中的礼物递给陈行：「看看喜欢吗？」 「喜欢。」陈行还没拆开就翘着嘴角说道，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显然不是说谎。 包装精美的礼盒被打开，一幅画闯入陈行的眼眸，任谁也可以看出是精心挑选过。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莫黎没什么不好意思，认真说道：「把直播看了一遍。」 「明天一起去玩穿梭隧道吗？」莫黎坐在陈行的对面，四目相对，「我想陪你把所有的星球都看完。」 陈行怔了一会，刚要开口，门外又传来了门铃声。 他起身去开门，还未见到人就先被玫瑰夺取了注意，沈臣野的名字在陈行脑海中闪过，只有这个人会送他这种花。 恰好这也是他最喜欢的一种，陈行伸手接过玫瑰：「请进。」 沈臣野的好心情持续到他看见莫黎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一垮，不满道：「他怎么也在这里？」 「刚来，」莫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沈臣野，几乎没什么反应，「总归是比你要早一些。」 沈臣野的脸冷下来，当着他的面阴阳怪气，真当他是死人？ 陈行连忙走到沈臣野的身边，扯着他坐下来，直接倒了一杯水放到他手中：「多喝点水。」 一句话说完，又响起了门铃声，陈行嘴角微微抽搐，已经为接下来的景象而头疼了。 陈行无奈地转身，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手腕，沈臣野耍赖道：「不许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陈行垂眸看着沈臣野，不过片刻沈臣野就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松开。 「我来啦！」 夏水橙笑容活泼，脸颊还挂着一个酒窝，刚见面就直接抱住了陈行。 「怎么感觉有其他人的味道？」 夏水橙的笑容渐渐消失，神情阴郁，变脸速度极快。 陈行喉结滚动，吞了一口口水：「莫黎和沈臣野也来了。」 他牵着夏水橙走到了另一边，尽量不让他们靠着。 沈臣野率先发难，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来做饭呀，」夏水橙岿然不动，冷笑道，「你们不会是来蹭吃蹭喝的吧？」 说罢，夏水橙仰头看着陈行：「我做的饭肯定比那个朝易洲好吃。」 陈行租的这个房子虽小，但设备齐全，有一个小小的厨房，从来没人用过。 夏水橙熟练地把东西摆好，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条围裙，他拉着陈行的手往后摸去，将系带交给陈行：「你帮我系。」 见夏水橙不肯转过去，陈行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环着他的腰，笨拙地凭感觉打了一个结。 鼻尖的汽水味还未散去，又是一道门铃声。陈行嘆了一声，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沈臣野放下手中的杯子，与桌面碰撞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抢在陈行面前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辛湛目光冷厉：「怎么是你？」 「沈臣野，你挡住我了。」陈行费了点功夫才将沈臣野扒拉开，探出一个头：「辛湛！」 第56页 三个人坐在客厅，互相错开视线，一点声音也没有。 陈行眼皮一跳，再一次思考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把自己分成了这么多份的人。 不对，陈行纠正自己，甚至还可能不是人。 莫黎拉着陈行坐下，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抱枕：「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厨房。」 沈臣野在心里骂了一声，就知道表现自己。 他状若无意地起身，紧跟在后面：「我也去。」 辛湛将手中的礼物交给陈行，之前冷漠的气质荡然无存，温声道：「我去看看。」 丝带在指尖绕了一圈，陈行轻轻扯开，各种精緻的夹子在灯光下闪烁。 陈行心里塌陷一块，唿出一口气，虽然碎成了很多片的爱人很烦恼，但谁让他自己喜欢这个人。 他将东西一一收好，抬眸往厨房看去，不大的地方已经被挤满了，辛湛甚至只能站在门外。 陈行不禁失笑，偷偷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第31章 我是谁我在哪（13） 沈臣野手里拿着一个瓶子，看了一眼上面的注释，信誓旦旦道：「应该放这个吧？」 夏水橙眼睛都没转一下：「别指点我，等我做完了你自己来。」 「你不能快点？」沈臣野不耐地敲击着玻璃。 夏水橙抬眸，两人对视一眼，火花四溅，同时转开头。 旁边的指导视频声音渐渐消失，夏水橙端着一盘菜走出来，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居家二字。 「尝一下。」 陈行安静地咀嚼，只有脸颊一侧在动。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和上个世界的味道一样。 「我做的好吃还是那个朝易洲？」 「都很好吃，」陈行故意停顿一下，「但我更喜欢你做的。」 夏水橙的神情从失落到得意不过一瞬间，即刻绽出笑容。 他笑起来一侧的酒窝很深，陈行盯了一会，控制不住地伸手上去碰。 指尖陷入其中，一戳一个坑，摸上去软软的。 夏水橙坐到陈行身边侧过头，任由陈行的动作，在其他人的视线中笑得愈发张扬。 陈行默默收回手，每道菜都品尝了一下，保持一致的夸赞，堪称端水大师。 陈行忽略其他人控诉对目光，恕他实在是无法在四道原料不同，但手艺味道相似的菜中进行挑选。 「天色很晚了。」 陈行看着窗外揉了揉胃，之前吃得实在是太多，感觉短时间内只想喝营养液了。 沈臣野听见这句话后露出脆弱的神态：「你赶我走？」 陈行眨眨眼，用眼神回復，不然呢？ 其余三人反应虽没这么大，但显然也是不愿离去。 陈行打开卧室的门，里面只有一张供单人睡觉的床，他诚恳道：「你们就算睡地上也睡不下。」 莫黎率先走到陈行面前，目光如同冰河解冻，连镜片也阻挡不住里面的温柔：「明天我来接你。」 辛湛皱眉，直勾勾地看向陈行：「你们要去哪？」 陈行面上浮现一抹浅笑，说出了他想将穿梭隧道中剩下的星球看完的打算。 辛湛想都没想就说道：「我也去。」 「你明天也没有工作要忙吗？」 辛湛看了一眼周围面色不善的人，心情大好：「学生总归是比这些大人要轻松一些的。」 「这么巧？」夏水橙皮笑肉不笑地拍了一下手掌，故作活泼道，「我明天也刚好有空。」 「如果是陪你的话，」沈臣野轻笑一声，「我也每天都有空。」 陈行一想到四个人去逛游乐场的画面人都不好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不会接下来的每个世界都是四个碎片吧？ 这种明明知道是同一个人，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说出，被迫成为渣男的感受陈行一秒也不想体验了。 187偷偷去翻了翻数据源，数了一下还有多少数据遗落在外，只觉陈行还要苦恼一段不短的时间。 把每一个人都送走，陈行放松不少，一跃扑到床上准备睡觉。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想了半天也没线索，干脆放弃了，想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醒来时陈行精力满满，在衣柜里翻翻找找，为这一次约会做好了充足准备。 从卧室走到客厅，陈行拆开一只营养液，冰冷的液体入喉，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他今天是打算做什么来着？ 过往几天的记忆空空荡荡，陈行熟练地打开终端，眼皮一跳，为什么没有昨天的记录？ 门铃声适时响起，陈行不解地看着外面的人，问道：「有什么事吗？」 沈臣野和莫黎站在门外，看着陈行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们昨天约好了今天一起出去。」 陈行怔在原地，缓缓开口道：「先进来吧。」 沈臣野对着陈行解释了一通：「事情就是这样。」 「你的记忆是怎么回事？」莫黎的目光穿透性很强，让陈行连躲避都来不及。 「我……我有间歇性失忆症，刚刚突然忘掉了很多事，昨天不知为什么没记录下来，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陈行只记得自己好像去参加了一个恋综，然后他的时间线就一跃跳了几天，直接来到了现在。 「你是莫黎，」陈行对照着终端上面的描述认人，「你是沈臣野。」 第57页 目光移到最下面，陈行眼睛突然睁大，什么叫做他有四个爱人？四个人又是同一个人？ 这是什么新型文字吗？为什么他一点都看不懂。 陈行面色凝重，视线一直在沈臣野和莫黎之间打转，看起来也不像呀。 沈臣野膝盖抵着陈行的大腿，下巴微仰：「你不会不想负责吧？」 陈行如遭雷噼，他昨天到底做了什么？ 「我昨天送了你玫瑰，你也接受了。」沈臣野露出委屈的目光，「你还夸我饭做得好吃，结果今天就把我忘了。」 「……抱歉。」陈行捏紧了袖子，僵硬地看着莫黎，「那这位是？」 「你先答应了我的约会，」莫黎直视着陈行，语气很有信服力，「他们是后来加进来的。」 「他们？」 陈行有点想逃，还有谁？ 「我没有来迟吧？」夏水橙的声音传入耳中，「怎么没关门？」 在陈行震惊的视线中，两个人走了进来。 夏水橙仅和陈行对视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情况，面不改色地摸了摸他的头：「看样子又忘记了。」 辛湛的问题紧跟在后面：「还记得多少？」 陈行把之前解释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他迟疑地看着这几个人：「要不我们改天再出去？」 沈臣野第一个拒绝，同时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陈行：「不行，你昨天答应了我的。」 夏水橙看似温和，但语气不容拒绝：「不行哦，我们还没有在节目之外约会过。」 辛湛和莫黎也表露出了不贊成。 陈行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忽略那一抹熟悉感，感觉自己的认知被打碎，这几个人好像真的是同一个。 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陈行迟迟没能回过神来，被这个发现炸得片甲不留。 被几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陈行无法，只能依着他们的意思一同出门。 天气很好，如果没有身边互相看不惯的几个人，陈行觉得自己可能会更好。 「看这里。」夏水橙含笑说道。 陈行的注意力被夺回，他转头跟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软软的东西落在脸侧。 过了几秒陈行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吻，他的耳朵开始发烫，从头髮中偷偷露出一点红色。 夏水橙触之即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辛湛和沈臣野挤到了后面。 不断地有目光从陈行脸上划过，陈行伸手挡住自己的脸，表示拒绝。 游乐场很大，辛湛进来之后牵着陈行直冲虚拟战斗区域，场景瞬间变化。 辛湛捏了捏陈行的脸，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在这里休息。」 这时的陈行还没意识到他们想做什么，闻言乖乖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直到雷射穿透天际，树叶纷纷掉落，各种骂声从耳麦中传来，他才后知后觉知道这是什么游戏。 代表玩家的数字一个个减少，最后一个陌生人被莫黎送走，场上只余他们几个。 紧接着破空声传来，陈行瞳孔骤缩，莫黎的身影从他眼前消失。 「啧，」沈臣野调整了一下装备，狐狸眼眯起，迅速扣动扳机。 夏水橙的脏话卡在喉咙里，敏捷地往旁边躲开，但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一阵寒意从后面传来，夏水橙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紧握在手中的修復药跌落在草地上，连声音都被吞没。 辛湛舔了舔虎牙，神色漠然地看着一个方向，手臂肌肉绷紧，像一匹蓄势待发的野兽。 陈行的心脏砰砰跳，他看不见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数字来判断局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鞋出现在陈行的视线中，他倏地回过神，抬眼与逆光的辛湛对视上。 「我赢了。」 辛湛声音低沉，却无比清晰。 「所以该来拿属于我的奖励了。」 陈行愕然地看着辛湛，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后颈，不容他躲开，随即不轻不重的吻印在他了他的嘴角。 虚拟世界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陈行错开辛湛的目光，看向远处，忽地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讨厌吗？」 辛湛面对陈行的躲避失了以往的平静，他伏下身，执意要从陈行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陈行咬住了嘴里的软肉，刚刚被吻过的地方逐渐发热，难以忽略的感觉。 「不讨厌。」 陈行声音含煳，无论他有没有记忆，都无法否认他并不讨厌这几个人，也不会对他们的靠近有所排斥。 他只是……忘记了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等到一切恢復正常，陈行才点击退出，小跑着到他们身边。 沈臣野不满地看着辛湛，抓心挠肺地想知道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项目，直接抓住了陈行的手跑了起来。从刷卡到启动不过一瞬间，屏障将紧跟上来的几个人拦在外面，沈臣野嘴角勾起一抹笑，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看上去格外欠打。 先是飞快的速度，随后而来的是强烈的失重感，飘浮着落不到实地。 海风轻轻吹过来，眼皮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陈行躺在一片玫瑰海中睁开眼，瞳孔中倒映出沈臣野的面孔 。 上面是闪烁的星河，似乎伸手就能碰到，陈行眼中浮现笑意：「我好像想起来了。」 他想起今天沈臣野趁他失忆时忽悠他的话，哭笑不得地把他的头髮揉乱当作报復。 第58页 出来的时候沈臣野就被众人的目光凌迟了千万遍，陈行不理会要打起来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各种各样的星球。 从白天到晚上，坚持了最久的莫黎也撑不住了，面色苍白地站在一旁看着精神奕奕的陈行再度启动项目。 陈行扫了一眼时间，将今天观看的星球在终端上一一标註，心满意足地离去。 几人不顾他的反驳一直送到了家门口才离去，莫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陈行伴着灯光看清了莫黎的脸，他嘆了一声，主动勾住了莫黎的衣袖，在衣袖主人的脸上吻了一下。 「晚安。」 莫黎像是被激活的机器人，这才肯离开。 陈行关上门躺在床上，伸手遮住眼睛，觉得身心俱疲。 从上个世界的经验中，他深入分析，最后发现不让这几个碎片打起来的一大方法就是当个「渣男」，绝对不要确认关系。 只要看起来谁都喜欢或者谁都不喜欢，就能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所幸这个世界没有情感要求，陈行松了一口气，觉得维持现状也不错。 第32章 我是谁我在哪（14） 【三天！足足三天！终于开播了！】 【谁选的剧本啊，恋爱爆改恐怖故事是吧】 【不然这样哪有看点，好想看翻车，楼上想要看和谐剧本的话可以去隔壁，】 【健康的恋爱固然美好，但畸形的爱情实在精彩】 【几乎可以想像到他们看到这个角色崩溃的样子了】 【支持老婆创翻全场，这个角色我可太喜欢了】 …… 陈行认真阅读节目组给的规则，对于他来说虚拟仓最大的好处就是摆脱了身体限制，不用担心时不时就突然大脑空白。 「剧本与角色身份皆由观众投票选出，节目组全程不参与其中，只负责监督工作。」 「游戏开始后请谨记自己的角色特性，不要暴露真实身份。」 「最终的胜利者可以获得最后一次的约会优先权。」 「请把握最后的机会，抓住心跳的感觉吧！」 陈行将这几句话记好，躺倒虚拟仓中闭上眼，渐渐进入黑暗。 「亲爱的人鱼先生，初次进入人类社会还有些许不适应吧，是不是感觉飢肠辘辘了呢？食物就在这上面，尽情去狩猎吧。」 「注意不要惊扰食物，毕竟食物的情绪会影响口感。」 陈行从床上坐起来，连周边环境都没看清楚就听见耳畔的声音，抑扬顿挫的电子音念出了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一张虚拟的名单出现在他眼前，上面的身份分别是漂亮但似乎有小秘密的人鱼先生、暴躁的研究人员、逐渐过气的歌手、不注重身材管理的经纪人、英俊的大王子、刚成年的小王子还有城府高深的大臣。 陈行感觉胃在收缩，突然意识到什么，寒毛竖起，这上面是他的食物。 屏幕最上方有一条红线，代表了他的飢饿值。一行大字写在这旁边，他的任务是将名单上所有的人都杀死，这样永远不会感受到飢饿。 下面是三个方框，方框中分别放了玫瑰、柠檬水、解药和糖。 柠檬水和糖是毒药，数量不限，但解药只有一颗。人吃下毒药以后一小时之内没有得到救助就会身亡，直接退出游戏。在死亡的人身边放一支玫瑰，代表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他的食物，可以暂时饱腹一段时间。 而最底下还有一行不容忽视的警告：禁止以暴力手段进行操作。 陈行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说，最后对着任务只余沉默。 他早该想到这个世界的观众有多超乎常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挑选恋爱剧本。 虽然所有的东西都看起来很离谱，但陈行对剧本给他的这具身体非常满意。剑眉星目，两条腿看上去能把人踹十米远，陈行看了一眼设定，身高大概是一米八五左右。 比他现实世界还要高一点，陈行从上往下看，觉得这个地方的空气似乎都与众不同。 欣赏过后陈行也没忘记正事，将自己检查了个遍，身上没有任何与人鱼有关的特徵，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但帅气的人类。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镜子上出现一行字，飢饿值到达百分之三十以下难以维持人类体徵。 现在上面显示的是百分之百，距离他暴露的时间还有七天。 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并不相同，有点像各个世界杂糅在了一起。科技水平也远远落后于现实世界，通讯和上网方式是一个小方块，设定名称是叫初代，不过陈行还是习惯把他称作手机。 陈行收起面板，现在他的首要任务是去面试，成为那位歌手的小助理。 【好帅好帅好帅，不愧是精心投票选出来的外观】 【老婆变老公就在一瞬间，刚刚老公对着镜子笑的时候好苏啊】 【老婆一看就对这个外观很满意，眼睛都没从镜子上下来过】 …… 陈行提前了十分钟到达公司，但他没想到面试的人会这么多，只能在最外面找个位置坐下。 「你好，你是不是走错了，这里是面试……」 「谢谢提醒，」陈行抬头看了一眼地点，「不过我就来面试助理这个职位。」 陈行改变了自己的咬字习惯，压低语气，尾音上挑，与现实世界的自己截然不同，力求不让任何人认出自己。 第59页 旁边说话的人怔怔应了一声，目光一直黏在陈行身上，半晌才乍醒般转过头。 一连等了两个小时，前面的人都走到差不多了才轮到陈行。他伸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髮，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了进去。 「你好，我是星柒。」 陈行也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如此凑巧，正好是他和187的组合，念起来还挺好听。 偷偷改了代码的187深藏功与名，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一个看上去有些颓废的英俊男人坐在陈行的不远处，闻言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浑身上下散发着漫不经心。 陈行之前搜过他的名字，叫曾连屿。 他旁边站着一个胖胖的经纪人，脸上戴了一副粗边的黑框眼镜，总是偷偷扯着领带，仿佛快要唿吸不过来一般。 陈行粗略地比较了一下，觉得他大概有旁边那个男人的两倍宽，西装在他身上的绷得紧紧的。 经纪人发出惊讶的声音：「你是来面试助理的？」 「是的。」 「你有考虑走其他的路线吗？」经纪人眼睛睁大，语速非常快，「比如出现在大荧幕上，你的……外形条件非常完美。」 悦耳的女声打断了经纪人的话，一个女人从外面走进来：「这是新来的助理？」 这个声音又轻又柔，仿佛一缕风吹过，缠在耳边。陈行闻声看过去，认出了这是最近爆火的女歌手，心愿。 这人热度攀升的时间非常短，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成了全国闻名的女歌手。他的声音被誉为天籁，专辑在短时间内就被抢空，创下了歷史新高。 天籁这两个字让陈行第一时间想到人鱼，在他所听到的故事中，人鱼总是有着一副好嗓音。 但他的猎物清单上面写着的是人鱼先生，面前的人毫无疑问是一位漂亮的女士。 「长得还不错。」心愿踏着高跟鞋走到陈行对面，挑剔的从上往下打量，「这个给我。」 之前那个漫不经心的男人皱起眉头，嗓音沙哑：「谁说我不要了？」 「前辈有那么多候选人，我只要这一个。」心愿面上不见任何慌乱，继续对着经纪人说道，「宋哥不会不同意吧？」 经纪人紧张地擦了擦汗，视线在曾连屿和心愿之间来回打转，喘着大气说道：「这个问题还要参考一下星柒的意见，让他自己选择吧。」 「你想唱歌吗？」心愿眼尾上弯，语气中带着诱哄，「成为我的助理我可以给你写歌，对于我的实力你应该有所耳闻。」 心愿一击必杀，曾连屿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一个是风头正盛，一个热度不再，任谁也知道该怎么选。 但陈行并不想成为出名，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猎物，然后吞吃入腹。 陈行不知道心愿是不是他的猎物，两人的接触太少，他不可能抛弃眼前的曾连屿去探究一个可能没结果的人。 「抱歉，」陈行对着心愿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眼神，「我还是想当曾先生的助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心愿的目光一冷，轻嗤一声：「没眼光的东西。」 「没事吧？」经纪人担忧地看着陈行，「心愿他就是这个脾气，你别放心上。」 陈行摇了摇头，时刻谨记着任务，继而说道：「我现在是曾先生的助理了吗？」 「对！」经纪人有些激动，飞快地跑到曾连屿身边拿起文件，「我等下就带你去办入职手续。」 「等一下。」曾连屿仰起下巴，眼下青黑，看上去有些厌世，「你先出去。」 经纪人愣了一下，曾连屿不耐烦地看着他：「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不管是正当红的心愿还是快过气的曾连屿似乎脾气都不太好，陈行给自己打了一剂预防针，坐到曾连屿示意的位置上。 「为什么选我？」 「我是你的粉丝，」陈行表现得滴水不露，「但是我会保持距离，绝对不会影响工作。」 「我已经过气了。」 「这与我是你的粉丝并不冲突。」 曾连屿沉默了片刻，重新闭上眼睛假寐：「你去办入职手续吧。」 陈行推开门就看见缩在一旁的经纪人，尽管如此还是占了很大的面积。 「你出来了！」经纪人回过神来，「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经纪人带着陈行走进电梯：「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宋麦，你叫我宋哥也行。」 「好，以后还请宋哥多多指教。」 入职手续办理的速度很快，明天才是陈行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在离开之际宋麦叫住了陈行：「如果心愿有什么事找你，你也别拒绝，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陈行回想起心愿之前的称唿，不确定地问道：「宋哥还是心愿姐的经纪人吗？」 「嗯。」 陈行有些意外，在同一个经纪人手下，曾连屿和心愿的关系看上去也没有多好。确切来说，这三个人的关系都一般，曾连屿和心愿相互看不惯，但这两个人又不怎么能看上宋麦。 他等了一会，见宋麦没有什么想要继续说的，不打算多留：「宋哥，我先回去了。」 「好，明天见。」 第33章 我是谁我在哪（15） 现在已经有两个猎物可以确定了，陈行单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一个曾连屿，一个宋麦，分别对应了热度降低的歌手和不注重身材管理的经纪人。 第60页 剩下的研究人员，王子和大臣都不是他现阶段能接触到的人物。但是也不急，陈行在心里想着，既然他的任务与其他人有关，那其他人的任务十有八九也和自己离不开，他不主动，有人会主动送上来。 【老婆看起来跟之前变化好大，对这个身体适应太良好了】 【我也觉得，根本看不出之前的影子，不管是脾气还是语调都变了，完全就是一个外热内冷的英俊屠夫】 【我已经等不及要看老婆大开杀戒，然后放上一朵红玫瑰以表歉意的画面了】 【其他人也不错，全员恶人对沖，这个剧本我喜欢】 …… 一天过去，飢饿值减少了百分之十，无论陈行吃什么都毫无变化。 他嘆了一口气，咽下最后一点食物，手指灵活地穿梭在脖前系好领带，扣子也扣到了最上面那颗，抵着喉结。 曾连屿今日有一个节目要录制，陈行拎着包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再一次感嘆腿长就是好，连走路都要快一点。 宋麦去了心愿那边，节目录制的时候陈行就坐在远处看着，颇有些无聊。 但陈行脸上依然带着笑，时不时有人过来搭话他也没冷漠拒绝，于是围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吸引了不少注意。 陈行一边回话一边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曾连屿，这人在节目中还是这副颓废样子，看上去没多少精神，有一种凌乱与枯萎的美感。 他看不出曾连屿是谁在扮演，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但当他仔细去探究时又会突然消失。 不过也正常，陈行敛下眼眸，伪装是这个游戏的重要规则，就连他也改变了自己的习惯和细节。 如果不是这个剧本，陈行会猜测曾连屿的任务是再次翻红。但在这个一切都很恶趣味的世界中，陈行怀疑曾连屿的任务应该和人鱼有关。 种种报导结合他昨天听见的声音，陈行已经意识到曾连屿过气的原因应该是嗓子大不如前。那他的任务应该就是与嗓音有关，什么嗓音最为好听？ ——人鱼。 按照任务描述，这个世界只有两条人鱼，这意味着只要跟着曾连屿就能找到下一个猎物。 但现在所思所想再多，也都是猜测，没有准确的目标之前陈行不会轻举妄动。 围在身边的声音逐渐变小，人群也跑空了，陈行收回发散的思想，曾连屿正朝着这里走过来。 「曾哥要休息一下吗？」 陈行不知从哪里拖过来一把椅子，又把水和点心一一备好放在旁边。 曾连屿没吃东西，只喝了水，袖管顺着动作往下滑，陈行发现这人比他想像中还要消瘦。 手腕上的皮肉贴着骨头，薄薄一层，能看清下面凸起的血管，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宽度。 只是曾连屿看起来高大，又喜欢穿着宽松的衣服，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这边还在飙演技，隔壁那里都要打起来了】 【完美入戏，感觉大家都好敬业】 【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是个恋综，恋爱呢恋爱呢】 陈行不知道观众的讨论，他正苦恼该怎么让曾连屿把柠檬水喝下去还不被发现。 虽说这只是虚拟游戏，但注意事项上明明白白写着，在事故发生的二十四小时内，国王的执法士兵会进行调查。如果中间的漏洞差错太过明显，他就很可能被发现，送入监狱，直接宣告失败。 「发什么呆？」曾连屿瞥了一眼陈行，「该走了。」 陈行回神，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和其他人告别。 「曾哥，下面不录了吗？」 陈行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场地，那里还没开始收工，应该还没结束才对。 「没什么好拍的。」曾连屿低低地咳了一声，「左右我对这节目也没什么好处。」 这个综艺是心愿因为档期太忙才扔给他的，跑了一个正当红，还被塞进来了一个多余的人，不受待见也正常。倒不如自己走了，免得麻烦。 「曾哥感冒了吗？」 曾连屿声音断断续续的：「没有，老毛病了。」 一大早匆匆来到这边，没想到短时间又要回去。窗外车流不息，陈行看着那个飢饿值心烦意乱，干脆双眼一闭直接补觉。 但意外总比预想来的更快，半梦半醒间手机已经被宋麦打爆了，数不清的未接电话。 旁边的曾连屿也看着手机，同样是宋麦的电话，他不愿搭理，直接摁了息屏。 「他发什么疯？」 陈行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无法附和这一句，他回拨了过去：「也许宋哥有什么大事呢？」 「你怎么才接电话？」 「刚刚在车上睡着了。」 「你们已经回来了？曾连屿在你旁边吗？」 「我和曾哥都上车了。」 宋麦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算了，你们快点回公司，见面说。」 陈行将被挂断的电话收起来，扭过头看着曾连屿：「曾哥，宋哥叫我们快点回去。」 曾连屿看上去毫不在乎：「知道了。」 到公司的时候陈行发觉总是人偷偷打量着他和曾连屿，在他睡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宋麦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多时，陈行和曾连屿刚踏进去他就迫不及待将门反锁了。 「什么事？」曾连屿冷眼看着他的动作，「不说我走了。」 第61页 「有事，有大事！」宋麦兴奋地睁大眼睛，将一部手机推了过来，「你们火了！」 你们？ 陈行有些吃惊，这里面有他什么事？ 他接过宋麦手里的手机，在看清内容的时候眉心一跳，上面明晃晃地摆着几个大字。 「过气歌手隐婚？！」 下面附了几张图片，都是今天录节目时他和曾连屿的同框照。 像这种离谱的谣言陈行以为没人会相信，但他太天真了，既然都是谣言了，谁会管真假。 于是在短短半天内，他和曾连屿在网上就多出了许多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陈行给激动的宋麦破了一盆冷水，冷静道：「这是假的。」 「但是你们火了。」 陈行不在乎这些名气，他正要反驳就听见宋麦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假的，但是只要达到一定的热度就可以进入国王的宴会，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国王的宴会，陈行犹豫了一下，这是他接触到其他猎物的一个机会。 这一抹犹豫被曾连屿看了个正着，他嘲讽地说道：「你想红？」 陈行说不出话，他昨天才拒绝了心愿的邀请，说他对热度不感兴趣。 见已经说服了陈行，宋麦转头攻向曾连屿：「你不是一直都想想进入这个宴会吗？到时候你的名字肯定能留在国王的名册上，成为当今最伟大的歌手。」 「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来指点我？」 曾连屿说话很不给宋麦面子，但他没有立即拒绝这件事，陈行怀疑这是他的人设要求。 他本身对人设是初来乍到的人鱼，没有特定的性格要求。但其他人不同，他们都有着固定的身份和职业，人物设定将他们框在一个范围内。 曾连屿每次说完伤人的话都会冷脸皱眉移开视线，似乎不喜欢这样。而宋麦每次被骂完虽然看起来很伤心，但陈行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在乎，完全就是演绎角色。 办公室因为这句话陷入寂静，宋麦似乎是觉得在陈行面前有些丢人，低着头盯着地板。 曾连屿不关心宋麦的心情，他沉默了片刻，下了结论：「我没兴趣和他炒cp。」 「不是要你和他在一起，」宋麦不死心地说道，「你们可以保持现在的模式，就算不接触也行。」 闻言曾连屿神情微变，宋麦见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继续说道：「你平日也不看网上的消息，这事影响不到你。」 曾连屿同意了，他警告地看向陈行：「别碰到我，平时没事也别跟着我。」 「对！」宋麦处理了一桩大事，他轻松地对着陈行说道，「以后你就不是他的小助理了，我们换一份合同，你现在是公司的艺人。」 事情盖棺定论，陈行短短时间内经歷了两份合同，心情复杂。 但他似乎能感觉出曾连屿是谁了，在情绪起伏之下伪装会露陷，这人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脾气和他印象中的一个人很像。辛湛在不高兴的时候也会保持低气压，冷脸谁也不想看。 合同变更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心愿是其中一个。 他面带讽刺地堵在陈行的新办公室门口：「不是说不想出名，只想跟着曾连屿那个废物吗？」 虽然这话很难听，但由心愿的口说出并不像骂人，反而有种异样的好听。 陈行完全能理解心愿为什么会爆红，这张声音就是一个大利器，更何况他还有一张漂亮的脸。 就算真实脾气刁蛮，说话刻薄，也让人没法生气。 陈行不生气，但他可以完美将心愿惹生气，他像是没听出来一般，笑吟吟地说道：「我现在也跟着曾哥。」 「行，你别后悔。」 陈行面不改色说道：「心愿姐还有什么事吗？」 心愿眉梢一扬，当即伸手推开陈行，理直气壮地走了进去：「怎么？我还不能进来看看？」 陈行被心愿弄得有些头痛，也不知是谁给设定了这么个角色性格，生不起气来只能无奈受着。 【笑了，心愿真的又刁蛮又可爱】 【两个人太好玩了，一个任性一个宠着】 【虽然这个设定反过来了，但还是我磕的cp，又幸福了】 第34章 我是谁我在哪（16） 心愿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颜色与他的口红很相配。他一只手插在口袋，踏着高跟鞋在办公室里像领导一样巡视，挑剔的目光毫不掩饰，面上都是嫌弃的表情。 「我还当有什么秘密。」 没什么好看的，心愿失了兴趣打算转头离开，没想到高跟鞋一崴，直直地向前倒去。 陈行不喜与人接触，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心愿摔倒。他一只手扶住了心愿的手臂，身体快过意识先放松下来。 却没想到刚刚站稳的心愿又滑了一下，距离太近，陈行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手臂环绕在心愿的腰上。 「哼！」 心愿从陈行怀里站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伸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从没有人碰过我，你看这该怎么办？」 陈行觉得自己就不该放心愿进来，他根本处理不来这个人。 而且心愿说的这句话他自己信吗？ 【心愿怎么突然变了态度，是认出来了吗？】 【感觉像，之前只是想把人挖过去处理掉，现在立马就变成恋爱画风了】 【绝对认出来了，心愿刚刚明明可以站稳，他是碰到老婆后才故意摔倒怀里的】 第62页 【在熟人面前演戏的难度就是高，多接触一下就暴露了】 …… 心愿表示他当然相信，他双手撑在陈行的桌上，身体逼近：「你不会不打算负责吧？」 「……」陈行无话可说，开始怀疑人生，「要怎么负责？」 「我还没想好，」心愿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马回道，「先欠着吧。」 关门声传来，陈行像是虚脱了一般背靠着墙，心愿是他遇见的第一个让他这么苦恼的人。 很多线索都指明了心愿是个女性，但陈行迟迟无法下定论，刚刚的熟悉感和反应让他可以肯定心愿是四个碎片中的一个。 已过气的歌手，不注重身材管理的经纪人他已经遇见了。两位王子、大臣都在皇宫里，研究员也不可能出现在娱乐公司，唯有剩下的这位人鱼先生行踪难觅。 任务不会骗人，人鱼先生一定是男性。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还未出场，要么是心愿男扮女装。陈行更倾向于后面那种可能，毕竟这幅外表如果只是当作npc那也太浪费了。 这事暂时难以摸清，如今摆在陈行面前的是他的第一个任务对象。虽然陈行已经猜到了曾连屿是谁，但游戏就是游戏，因为关系故意放水不是他的作风，他不是很想输。 陈行按照宋麦的要求走进了录音室，曾连屿正在里面等他。 「会唱歌吗？」 陈行看上去十分从容，与他这个外表相当符合，张口却是：「不会。」 「你坐那里，」曾连屿指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我教你。」 接连三天过去，练到嗓子都痛了。陈行眉眼有些倦怠，在休息之时拿出手机，被他们现在的热度吓了一跳。 宋麦简直就是营销的一把好手，上面明明都是正常的事，经过加工润色就变得暧昧不清。还有那些视频剪辑，陈行犹豫了一秒，决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点了进去。 缠绵缱绻的背景音乐响彻整个录音室，陈行眼睛睁大，手指颤抖地关掉。 曾连屿目光遥遥落在他的脸上：「在看什么？」 「没什么，不小心点错了。」 曾连屿没说信还是不信，不疾不徐地走到陈行旁边，俯身点开了陈行的手机。 这个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从前天开始，曾连屿对他就多了很多若有若无的触碰。陈行怀疑曾连屿应该是认出了他是谁，两个人现在就像是披着透明的皮套在表演。 但陈行显然很沉浸在游戏中，他感受着身后的热意，想起了前几天曾连屿说过的话，往旁边避了避。 没想到曾连屿也刚巧动了一下，陈行直接落入了他的怀中，温热的肌肤相贴，连心跳都逐渐同频。 「你躲什么？」曾连屿沙哑的声音在陈行耳边响起，他俯下身，轻轻触了一下陈行的脸颊，「看视频。」 各种粉红色气泡飘在屏幕上，恋爱气息扑面而来，陈行移开视线，曾连屿倒是难得发表了一句正面评价：「剪得不错。」 国王的宴会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但陈行看了一眼网络上的讨论，凭他现在的水平要拿到邀请函还是有些难度。 比这更严重的是陈行的飢饿值只剩了百分之五十，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天，无论是什么食物也弥补不了越来越明显的飢饿感。 他总是能感觉到喉咙中的干渴，对水的需求越来越大。 「这是我为你写的歌。」曾连屿看着有些分心的陈行，声音加重了些，「在想什么？」 陈行以微笑代过这个问题，将注意重新收回。 一首歌录完，陈行揉了揉太阳穴，喝了点水润嗓子。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骨节分明的手指连撕开包装的动作都充满了观赏性。 淡淡的甜味入喉，将焦躁稍微抹平了些。 陈行的脸颊一侧鼓起，重新端起了水，时刻准备着再来一口。 他抬眸看了一眼紧盯着自己的曾连屿，目光在垃圾桶中的包装和曾连屿身上徘徊。 「曾哥要吃吗？」 曾连屿维持着自己的形象，高冷地「嗯」了一声。 陈行腰腹动了动，稍微往另一侧转过去，以曾连屿的视角正巧可以看到口袋中的糖。 曾连屿将手伸进去，指尖一勾，陈行如同触电般僵了一下，而曾连屿并没有露出不好意思或者心虚的神情，他表明了他就是故意的。 他将糖捏到掌心，小心地撕开包装，入口的一瞬间酸味炸开，仿佛生吃了一颗柠檬。 陈行眼角微弯，曾连屿哼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就在这时，宋麦突然来了电话，曾连屿被叫了出去，陈行盯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行连头都没抬：「心愿姐怎么来了？」 「我来不得？」 陈行不知道心愿这几天发什么疯，天天有事没事就来找他，经常受了一肚子气再放狠话回去。 心愿环胸走到陈行身边，细长的手指将他手中的东西抽出来：「这是什么？」 「曾哥给我写的歌。」 心愿这些天的耐受性都练出来了，眼前人总是开口闭口曾哥，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将东西用力放在一边：「写得不怎样。」 里面的情愫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和告白有什么区别？ 第63页 心愿的目光森冷，他就不该先观望一下，早把这个人先踢出局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陈行目光在心愿的手上停留了几秒，那力道之大让他的手也跟着隐隐作痛。 「心愿姐，你去哪里？」 「去找你的曾哥，」心愿回头顿了一下，「这么担心干什么？我还能对他做什么不成？」 陈行欲言又止地定在原地，看着心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陈行还没数到结尾，宋麦出乎意料地提前跑了进来。 「宋哥？」陈行疑惑地看着满脸惊恐地宋麦。 宋麦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大口喘着气：「曾、曾连屿出事了！」 陈行拧眉：「曾哥怎么了？你慢慢说。」 宋麦脸色异常难看，他吞了一口口水，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曾连屿出事了。」 「什么？」 陈行勐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宋麦逐渐冷静了下来，对陈行说道：「你跟我过来。」 现场已经被围了起来，陈行站在外面看着曾连屿，瞳孔骤缩，迟迟没能说出话。 生理上的反应很难装出来，旁边的执法士兵连他的一丝微表情都没放过。 「这是曾哥？」 陈行声音隐隐颤抖，不怪乎他是这个反应，躺在座椅上的曾连屿满头华发，前一刻还年轻的脸如今已爬满了皱纹。 就算是亲眼所见，陈行依旧难以置信：「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待他冷静下来，执法士兵按照流程进行了询问。 「大概一个多小时前我和曾哥一起在录音室，然后休息时他被宋哥叫走了。」陈行神情恍惚，「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中间还发生过其他事吗？」 「曾哥走后心愿姐来找了我，问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我跟他说这是曾哥给我写的歌，但他觉得水平一般。」陈行似乎有些难为情，将用词美化了一些，「然后就去找曾哥了。」 「我可以作证这是真的，」宋麦见有了自己说话的机会连忙插了进来，「我跟曾连屿聊了没两句心愿就进来了，他叫我出去，还把门反锁了。」 执法士兵继续询问：「他没说原因？」 「没有。」 宋麦低下头，心愿怎么可能会向他多解释一句。 「这里的摄像头呢？」执法士兵看了一眼手中的报告，颇有些不解。 「录音室，曾连屿和心愿的办公室，包括我的办公室都没有摄像头，因为曾连屿和心愿都不喜欢这个，所以当初装了几天就拆了。」 「找我来干什么？」心愿不耐烦地声音响起，吓了宋麦一跳，当即噤声。 执法士兵简单描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曾连屿死了？」心愿音量提高，脸上的错愕不似作假。 执法士兵沉着冷静地指出：「你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而且曾连屿身上有打斗的痕迹。」 「刚刚是发生了一点矛盾，」心愿微微抬起下巴，并没有多害怕，「但这是我和他的私事，你不会想说是我把他打死的吧？」 「曾连屿的死因初步断定是中毒，」执法士兵看着心愿，「相关事项我们还要进行深一步调查。」 「随你。」 陈行和宋麦也没有意见，任由几个执法士兵将他们的办公室和相关场所搜了一遍。 一连过去几个小时，心愿坐在椅子上越来越烦躁：「可以走了吗？」 「抱歉，」刚刚赶过来的执法士兵阻拦了他，「请问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一颗糖和一份报告摆在心愿面前，执法士兵继续说道：「这是刚刚从你的衣服里面搜出来的。」 「经过检测，这颗糖具有毒物质，同时我们也在曾连屿身体中检测出了相同物质。」 第35章 我是谁我在哪（17） 「我想起来了！」陈行死死地盯着那颗糖，「在录音室的时候曾哥吃过这个。」 「当时我们录音结束，然后我吃了一颗糖，曾哥问我要，但是我当时只有这一颗。」 「结果突然曾哥就从自己的身上翻出了一颗糖，和这颗糖一模一样。」 「我们确实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些包装，」执法士兵点点头，目光严肃地看向心愿，「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心愿眯起眼睛看着那颗糖，不紧不慢地说道：「首先，我不知道这颗糖是哪里来的。其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曾连屿这颗糖是我给的？」 检测报告上面显示包装上面只有曾连屿的痕迹，但这事疑点重重，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突然衰老死去？ 一天过去，陈行头重脚轻地走出公司，差点一头撞到墙上。 宋麦及时拉住了他，看到他这个状态有些无奈：「我送你回去吧。」 这事他们三个都有嫌疑，宋麦倾向于是心愿所为，但陈行嫌疑虽小，却也不是没有。 这件事的结果是无法判定，在剧情设定的时间内执法士兵没能确定最终作案者，时间一过他们便顺从数据的指令，不再追究。 陈行提着的心放下，他看了一眼时间，如同剧情设定一般，执法士兵只会在二十四小时内进行调查。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陈行经受了接连不断的询问。而他的飢饿值也快到了极限，每天八点准时掉落，明天清晨一到，就只剩了百分之三十。 第64页 调查时间结束的那一刻，温柔中透着些许笑意的电子声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玩家辛湛下线。」 果然没猜错，陈行微垂着头，曾连屿就是辛湛。 【老婆动手好果断，好喜欢】 【嫁祸给心愿的时候毫不犹豫，我当时还以为他在害羞】 【心愿也没想到老婆会这样做，但对辛湛动手也是顺水推舟吧，辛湛一个人贡献了两个任务，圆满结束】 【果然还是这样有意思，如果互相放水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 次日一早，陈行在花店门口停了下来，再出来时怀中抱着一捧花，品种并不单一，花朵争奇斗艳，挡住了里面的玫瑰。 车还未到，陈行已经遥遥看见了一件红色外套，是心愿。 他穿了那件被怀疑过的衣服，光明正大地来到了墓园。 陈行从车上走下，全身都是黑色，唯一的色彩就是怀中的花朵。 调查时间结束后，曾连屿的身体数据已经无用，系统给了他一个新归宿。 强烈的灼烧感发生在陈行的胃部，他今天起来时看见了自己腰腹部的鱼鳞，他正巧想着该怎么名正言顺把玫瑰送给曾连屿，系统就送上了方法。 「心愿姐。」 陈行率先了打了招唿，他眉眼微低，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心愿没有像往常一般说出尖酸刻薄的话语，心情毫不掩饰，肉眼可见的轻松。 「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 陈行捧着花站在心愿的旁边，他微微弯腰，将手中的花放到墓前。 那种无时不刻在紧逼的飢饿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陈行简直想要舒畅地笑出声。 但他的戏还没演完，他的表现直接关乎着他能在此次事件中获益多少。 曾连屿是他进入皇宫的垫脚石，他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晶莹的泪光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任谁都能感受到陈行此刻的悲伤。 表演怎样才能让观众看到，这不是陈行需要思考的问题，他相信宋麦会将这一切处理好。 得知曾连屿的死讯后，宋麦虽然尽力在伪装，但不难看出他压抑的怒意。 陈行猜测曾连屿应该是他的任务对象，按照剧本的调性，是谋财还是害命说不准，但结果就是被别人抢先了。 昨天宋麦在车上说的话浮现在陈行的脑海中。 「人已经没了，具体真相是怎样只能等执法士兵调查清楚，你也别太难过。」 说到这时宋麦看了陈行一眼，继续说道：「事发突然，重要的还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想进皇宫吗？」 宋麦的问题很尖锐，陈行没有躲闪，他知道这是宋麦抛出的橄榄枝，两人能不能结盟取决于他的回答。 「想。」 陈行仅透露了这个念头，至于进去的目的只字未提。 宋麦笑了，身上也不见之前的怯懦，他盯着马路前方，目光坚定。 「我会让你得到这个机会，你会比当初的曾连屿还要红。」 回忆戛然而止，陈行任由眼泪在脸上风干，他感受着周围的窥视，深知自己代替了曾连屿在宋麦任务中的位置。 宋麦的怒气截止在他答应的那一刻，证明了宋麦的任务得到转移，他和宋麦既是此刻的盟友，又是不久以后的敌人。 宋麦需要一个当红明星，他也需要宋麦的帮助才能进入皇宫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各取所需罢了。 余光的红色很干扰思绪，但也让陈行想到了另一件事，宋麦的任务应该不只有他，还有心愿，不然没道理放着心愿这么个大红人不用来找他。 到现在为止，陈行可以确定心愿的任务，人鱼先生的小秘密就是让人衰老。 那颗突然出现在心愿口袋中的糖，是他突发奇想，趁扶稳心愿时偷偷将糖丢进去的，想要来一手栽赃陷害，就算不成功也不会追到他身上。 同时借了一下宋麦的力。宋麦不了解他们的进度，面对逐渐降低的热度自然心急。他从自己这里挖不出更深的信息，那就只能去找曾连屿。 曾连屿练歌的时间是固定的，分为上午和下午两个部分。下午练完歌他会直接离开，宋麦不敢拦住。那想要和曾连屿交谈只有一个时间点，上午练歌结束的时候。 正如陈行认出了辛湛，他也有把握辛湛认出了自己。两人对彼此很熟悉，曾连屿会做出什么举动并不意外。 陈行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肯定曾连屿会向他要糖，剩下的百分之十如果发生了，那就由他亲自出手，也不算多麻烦。 他本来的打算是宋麦将曾连屿叫走，他再掐着时间把宋麦调走，让曾连屿独自在办公室出事。就算心愿人不在场，那颗糖也在，更何况还有自己在其中作乱，迟早能查到他身上去。 然而心愿居然来找他了，陈行干脆顺水推舟，利用他和曾连屿互相看不惯的心理，刺激他去找曾连屿，直接让他入套。 但曾连屿突然衰老的脸是陈行没想到的，他当时的惊讶不是作假，而是预感事情即将脱轨的慌乱。 心愿不是个蠢人，陈行知道他肯定猜到了是谁把糖放进去，毕竟这件衣服的指向性太明显，几乎想一想就能知道结果。 只不过心愿没有点破，那陈行也不会傻到自己去拆穿，左右不过是在虚拟游戏中再演一场戏，看谁能赢到最后。 第65页 【哭得好漂亮，我大吃特吃，谁能想到他是心狠手辣的兇手】 【我看到有人拍照了，最后一滴价值也要榨干净】 【好想知道辛湛现在的想法】 在这条弹幕发送后观看界面右方突然多了一个小框，上面是辛湛的头像，点进去就是辛湛正在观看直播的画面。 辛湛手里拿了瓶冰水，瓶身的水汽将手指打湿，他毫无所觉，全神贯注地看着陈行。 与观众讨论的不同，辛湛脑子里没有什么想法，于他而言输给陈行又不丢人。游戏罢了，因为感情而放水是对彼此的不尊重。 他不对陈行下手的原因是因为他当时没发现陈行的真实身份，把这个任务目标给排除了，没想到陈行居然也是人鱼。 辛湛的任务与陈行之前猜测的一般无二，得到人鱼的嗓音。他将目标放在心愿身上，却忽略了身边人的身份。陈行不是他的敌人，不代表他不是陈行的敌人。 在心愿突然动手，而自己却无力反抗时他就意识到了那颗糖有问题，他当时唯一的情绪就是不满，嫉妒陈行选择了和心愿结盟。 但那点情绪在出来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陈行和心愿没有关系，一切都只是凑巧，心愿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人而已。 陈行不知道辛湛的所思所想，他此刻正刷着手机，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曾连屿死亡的消息。有不少人将苗头指向了心愿，因为当时只有他在场。 但执法士兵已经判定了心愿的清白，众人的猜测也只能存于心底。 与之相对的是陈行的风评，宋麦向陈行展现了充分的诚意，单看那张照片陈行都误以为自己和曾连屿是深爱的恋人。 在众人的议论达到顶峰时，宋麦将曾连屿为陈行写的歌发布了出去，以不可挡的趋势瞬间传遍了全网。 陈行毫不意外地拿到了皇宫的邀请函，烫金的花纹让这张小小的卡片多了一丝高贵，上面写明了宴会开始的时间。 但进入皇宫的时间明显不由他们选择，陈行保持人设，淡然地朝着负责接送的士兵打了个招唿。宋麦作为他的经纪人也将一同前往，他们将在皇宫内度过接下来的半个月。 ——迎接最盛大的晚宴。 第36章 我是谁我在哪（18） 进入皇宫的手续很复杂，陈行和宋麦从里到外都被搜了个遍，确保没有任何差错。 戴着头盔的士兵站在两侧，陈行百无聊赖地往外看了一眼，正巧与另一双漂亮的眼眸对视上。 心愿捂嘴娇笑了一下，鸦羽般的睫毛微阖，朝陈行抛了个媚眼。 陈行冷漠无情地关上了车窗，他暂时还不确定心愿是助力还是阻力。 倒是宋麦多看了两眼：「他怎么还穿着这件衣服？」 虽然心愿也是他手下的艺人，但出于各种原因，他和心愿的关系一直都不太融洽。陈行来了之后他更是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竟是一时忘了心愿也会来皇宫。 「不知道，」陈行闭目养神，嘴巴轻轻张合，「可能就是喜欢这个款式吧。」 宋麦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凭心愿的性子，就算喜欢这个款式，单件衣服他也不可能穿这么多遍。 他记得那颗糖就是在这里面被发现的，难道这件衣服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 半晌，陈行倏地睁开眼睛，状若无意般问道：「你近视吗？我想试一下眼镜。」 「当然了，」宋麦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他犹豫了一下，把眼镜递给陈行，「不近视戴眼镜干嘛？」 陈行指尖勾着眼镜架，没有戴上去，隔着一段距离透过镜片看外界，不出两秒就有些受不了。 宋麦拿回眼镜：「你也近视了？」 「好像有点。」 随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车缓缓停下，陈行拉开车门，弯着腰从里面出来。 一把精緻的小洋伞打在陈行的头顶，被风吹拂过来的还有一阵香味，心愿正踮着脚给陈行打伞。 见陈行看过来，他自然地露出一个微笑，娇俏道：「这样举着很累的。」 陈行眉梢微仰，眼神从心愿的头顶落到脚面上，不理解他踮脚的原因。 没等陈行不解风情地问出来，心愿哼了一声，把伞架在了陈行的肩膀上，浑然天成的小女生情态。 陈行接过他的伞，微微往他那边靠了些：「走吧。」 心愿这才满意，紧紧地靠在陈行的身边，看上去格外相配。 陈行有些好奇心愿这副皮囊底下到底是谁，看起来居然毫不违和。若这具身体是女性也就算了，但任务信息早已告诉他，旁边的人正是另一位人鱼先生，也就是说心愿是个如假包换的男性。 「我好看吗？」心愿对于陈行的视线毫不躲闪。 陈行就算是睁眼说瞎话也无法说出另一个答案，他点了点头：「好看。」 【磕晕过去了，不管是戏外还是戏内，从名字到种族这两个人就是最配的】 【就冲着两人在这里面是颜值最高我也要买这一对】 【别买了，楼上是不是忘了他们在什么剧本里面，到时候互相残杀你别哭】 【我严重怀疑他们两个其中一个人的下场就是曾连屿】 …… 「殿下，您还是回去吧。」 被称作殿下的人轻笑了一声：「不用。」 旁边的侍从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劝道：「这群人有什么值得您亲自出来迎接的。」 第66页 陈行只能看清两个小点，心愿挽着陈行的手臂，贴近他的耳边说道：「左边那个就是大皇子，蓝轩。」 大王子，陈行迅速锁定对象，这是任务目标。很符合任务清单的描述，一眼看过去只能用英俊两个字形容，五官恰到好处，活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王子走了出来。 陈行低头看着心愿，主动靠近了些：「多谢。」 心愿有些受宠若惊，事发之后的陈行对他疏远了许多，也就表面看着温和。 但亲近的代价是要命，没人能受的起。 陈行的指尖将心愿脸侧的头髮撩向耳边，故意停留了两秒，而心愿却没有露出任何想要逃避的意向。 和心愿并行的短短一段路，陈行实在是被心愿缠得有些累了，刻意拉开的距离总是在下一秒就被填上。 陈行看着心愿的模样嘆了口气，他现在可以确定三个碎片，曾连屿，心愿和宋麦。 而心愿皮下一共有两个猜测的人选，夏水橙和沈臣野。 辛湛已经出局，排除在外。剩下的莫黎形象与心愿千差万别，他实在是无法将二人连接起来。 情感向来是可以利用的一环，陈行虽还没猜出心愿和宋麦究竟是谁，但这只是做任务罢了，知道真身又怎样，反正结局都是送他们上路。 心愿抓住陈行的手，指着自己的头髮：「破坏了我精心设计的髮型。」 陈行飞快地反应过来，把那缕头髮又重新放好，还贴心地说了声抱歉。 两人一同向前，走入殿内的那一刻燥热瞬间褪去，穿着白色衣服的金髮男人站在他们面前。 心愿率先打了个招唿：「大殿下。」 蓝轩笑意温柔，对着心愿说道：「好久不见。」 而后转头看向一边的陈行，笑容慢慢收敛，染上忧愁：「节哀。」 这个变脸有些僵硬，陈行克制地没有笑出来，他谨记着自己现在的人设，没有说话，学着心愿之前的动作行了个礼。 蓝轩看着他们身后的人，「这位是？」 心愿不说话，只能陈行开口解释：「我和心愿姐的经纪人，宋麦。」 「你们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他会带你们过去。」 低头站在一旁的侍从走上前来，引领他们往另一侧走去。 长廊上铺了厚厚的暗红色地毯，吞没了一行人的脚步声。途中经过了一个露台，陈行扫了一眼，目光停顿后立马收回。 他们三人的房间连在一起，陈行刚好夹在心愿和宋麦中间。 「想知道更多的话晚上来找我。」 低不可闻的一句话消散在空气中，陈行愣了一下，面无异样地继续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指针悄悄走着，陈行没有按照心愿的要求去找他，反而脚步一转，迈向了远处的露台。 大片的红玫瑰盛放，缠绕在纯白的柱子上，花瓣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颤抖，看上去格外娇羞，一不留神就容易忽略那些藏起来的刺。 「怎么孤身一人在这里？」 陈行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刚要行礼，被蓝轩一个抬手止住动作。 「出来透透气。」 蓝轩长腿一伸，自然地坐到了陈行的对面：「在这里还习惯吗？」 陈行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一切都很好。」 透明的红色酒液倒入杯中，蓝轩放松地看着陈行的动作，待倒满浅浅一层，他将自己这边的杯子推了过去，伸手拿起了陈行的那杯。 酸涩入喉，蓝轩眯着眼将酒液咽下，陈行对着他坦然一笑，单手晃着杯中的酒液，也喝了一口。 两人聊了一会，都没从对方身上挖出什么重要信息。 蓝轩走后，陈行找侍从重新换了两个酒杯，耐心地等着约他出来的人。 「抱歉，我来晚了一些。」 宋麦侷促地站在一边，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你坐吧，」陈行微微仰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你之前在电话里想说的事是什么？」 宋麦依言坐在了对面，双手交叠，眼眶倏地红了。 「我……我今天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好戏开场，陈行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他眼中浮现奇异的神色，身体前倾，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不急，你慢慢说。」 陈行递过去一张手帕，又在两个杯子中倒了酒，体贴地推到宋麦身前。 「他跟我说，那群追债的人又找上门了，」宋麦急促的唿吸舒缓了一些，他头埋得很低，声音断断续续，「而且我妹妹的情况又恶化了，已经快要……」 「星柒，你能不能借我……」宋麦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直接听不见了。 「我知道心愿肯定是不会帮我的，这件事我也只敢告诉你，」宋麦咽了一口口水，用手帕擦干净眼泪，「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陈行浅酌了一口酒，红色酒液将唇瓣浸湿，他猩红的舌尖在唇缝中一闪而过，捲走了即将滴落的液体。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要借多少？」 宋麦将手帕放在桌上，手足无措地盯着虚空，与这份表现相反的是他说出口的数字。 「我暂时没有这么多钱，」陈行有些苦恼，他揉了揉太阳穴，「我先把我有的给你吧。」 陈行说罢后就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张卡：「宋哥，这是我最近赚的钱，都在里面了。」 第67页 宋麦有些胆怯，他盯着那张卡，迟迟没伸出手接过。 「你先拿着吧。」陈行直接将卡塞入了他手中，「如果不是宋哥，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宋麦握紧了卡，看上去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陈行拿起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宋麦身前的杯子，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唤回了宋麦的神志。 他唿出一口气，另一只手拿起杯子与陈行碰杯，冰冷的液体入肚，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谢谢，」宋麦声音沙哑，「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行仰头喝掉了最后一点酒液，眸中的光破碎，里面盛满了喜悦。 「宋哥可是我最好的经纪人。」 第37章 我是谁我在哪（19） 「死者姓名？」 「宋麦。」 一位执法士兵看着手中的资料接着说道：「宋麦，□□的经纪人，手下有两个艺人，分别是心愿和星柒。」 「又是他们。」 「露台的监控呢？」 「被花瓣挡住了。」 「检测结果显示为酒内下毒。」身边的人尽职尽责汇报，「中毒的人有三个，大殿下，星柒和宋麦。」 「大王子和星柒及时送去治疗，现已脱离危险。」 为首的长官盯着封锁的现场沉思，缓缓开口道：「这瓶酒是皇宫内的吗？」 「是的，那位送酒的女僕经过审讯，确认不知晓此事。」 【宋哥可是我最好的经纪人，笑得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套路谁，谁又是黄雀，那简直就是买命钱】 【宋麦完成了一个任务，老婆也完成了一个任务，这怎么算不上双赢呢】 【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宋麦赢了但没完全赢是吧】 【沈臣野的表情好好笑，茫然中透露出无措，他不会还沉浸在自己完成了一个任务的喜悦中吧】 …… 沈臣野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与辛湛呈现对立态势，他率先发问道：「你怎么死的？」 「和你差不多。」 辛湛三言两语简略概括了之前发生的事，惹来沈臣野同病相怜的一眼。 沈臣野自我安慰道：「起码他还帮我完成了任务。」 他的人物设定是一个表面唯唯诺诺，实际贪财阴郁的经纪人，任务是得到手下两个艺人的全部财产。曾连屿的离开已经给了他一个暴击，但是任务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他能再捧出一个当红明星，这个任务就能继续下去。 谁能想到更大的暴击还在后面。 他与陈行接触多，早早就认出了人。一边为即将完成任务感到高兴，一边又觉得陈行也太单纯了些，居然白白送了他一个任务。现在看来自己才是蠢的那一个，被神不知鬼不觉送走了都不知道。 陈行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下次不能用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了，为了做戏做全套，他连解药都没吃。 心愿把陈行扶起来，递了杯水过去：「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谢，」陈行眉眼间流露出脆弱，「也只有你能陪着我了。」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陈行的发挥，他抬眼看过去，身穿制服的一群人有序走了进来。 「你好。」执法士兵依照惯例进行审讯，「以下有几个问题需要你配合一下。」 陈行温和回道：「好的。」 「你昨夜为何会出现在哪里？」 「昨天我本来是打算去找心愿姐的，但是后面突然接到了宋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的很乱，我们就约好了见面再聊。」 「你和大王子是怎么相遇的？」 「我当时先到了露台，在那里等宋哥。然后大王子应该是路过那里，我们说了一会话他就离开了。」 「最后一个问题，这张卡是你给宋麦的吗？」 陈行点了点头：「宋哥来了之后对我说，他妹妹情况恶化，并且家里有负债，所以向我借钱。」 「他骗你的。」心愿出声打断了他，「他哪里来的妹妹。」 陈行微微皱眉，眼睛睁大了些，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 「但……宋哥怎么可能骗我？」 执法士兵语气放轻了些：「这位女士说的情况属实，经过调查，宋麦家里没有外债，且他没有妹妹。」 陈行嘴唇抿紧，指尖攥紧了被单：「请问我可以知道是谁下毒了吗？」 执法士兵摇摇头：「现在还没有调查出来。」 陈行的脸上适时出现落寞，他看上去有些疲惫，目送着执法士兵的离开。 门被关上，病房内陷入寂静。 「天色很晚了，」陈行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你回去休息吧。」 心愿紧贴着陈行坐在床边，强硬地与陈行十指相扣，热气唿在陈行的耳边，语气缠绵：「又是这样，用完了我就丢？」 陈行面上一副纯良模样：「你在说什么？」 心愿哼笑一声，依他的意走了出去。 虽然陈行否定了心愿的说辞，但两人心知肚明对方的真面目，这件事的幕后真兇是谁更不必多说。 一回生二回熟，陈行瞭然他在执法士兵这边已经洗清了嫌疑。 露台的监控他早已确认过，从回房的那个角度可以刚好看见被花瓣挡住的监控，所以他才会选择那里动手。事情发生在公共场合，而他进入皇宫时已经做了检查，身上没有毒药，同时他也是受害者之一。无论从哪里看，这件事都与他无关。 第68页 在这个游戏中，找不到兇手即没有兇手。 唯一有些可惜的就是那位大王子，中途插了一脚，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把他也送走，没想到命还挺大，居然活了过来。但也不难理解，毕竟身居高位，围绕在旁边的侍从不少，出了什么问题都能及时发现。 一觉醒来，陈行身上的不适感减轻了很多。他换了一套素净的白色衣服，又从花匠那里要来了一捧花。 玫瑰藏在浅色的花朵之下，像一颗鲜红的心脏，充满了生命力。 执法士兵的调查时间还没结束，但陈行这次不可能等到结束后再去送花，毕竟时间一到宋麦就会变成一座墓碑，而这种东西肯定不可能出现在皇宫内。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进出皇宫一趟太过繁琐，还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赶在时间结束前将玫瑰送过去。 陈行隔着一段距离看向里面，恳求道：「我可以看一下宋哥吗？」 执法士兵沉默了片刻，依照远处长官的示意侧身让出了一条小道。 陈行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宋麦看上去如同睡着了一般，没有显露出任何痛苦的迹象。如果说他猜测心愿是夏水橙和沈臣野中间的一个，那宋麦则是每一个人都有可能。那点熟悉感没有具体的指向，只能告诉他宋麦是这几个碎片之一。 陈行将花放在宋麦的旁边，这几天降下的飢饿感瞬间回升。 他看上去情绪很低落，问出了和昨天同样的问题：「请问有找到兇手吗？」 「抱歉。」 长官也有些无奈，上面的意思也是这件事越快结束越好，毕竟这种事发生在皇宫内，註定了调查要受到限制，找到兇手几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陈行没有多留，他的目的只是塑造人设，兇手是谁没有人比他这个作案者要更明白了。 回去的路上陈行遇见了一点小意外，他木然地看着天空，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一个少年压在他身上，连忙爬起来，语气惊慌：「你没事吧？」 还没等陈行回答，几个侍从匆匆赶来，看见这一幕接连惊唿出声：「小殿下！」 又一个任务目标，陈行这才睁眼瞧了一下眼前人，他拍掉身上的灰尘，忍着不适行了个礼。 「哎呀，」小殿下看上去是个急性子，很符合他现在的身份，才刚成年不久，「我问你有没有受伤？」 陈行如实答道：「好像有点擦伤。」 「找个医师给他看一下。」 「不劳小殿下费心，我自己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小皇子似乎不喜欢有人忤逆自己，他斜睨了侍从一眼：「拿瓶药过来。」 陈行想要离开的话语就这样被堵在喉咙里，他沉默地跟在小皇子身后，坐在凉亭的边上。 小皇子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径直开启了我问你答的模式。 「你叫什么名字？」 「星柒。」 「我听过你，那个死了对象的对吧。」小皇子靠近了些，「你认识心愿吗？」 「认识，他和我是同一个经纪人。」 「他的声音很好听，兄长很喜欢他。」 这两句话连接在一起有些奇怪，陈行不知道小皇子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说的，他顺着说下去：「大家都很喜欢心愿。」 「你说得对，」小皇子浅笑了一下，「我也很喜欢他。」 顿了一下，小皇子继续说道：「我也很喜欢你，你长得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 这话陈行不知道该怎么接，好在拿药的侍从匆匆赶来，让他免受了这份煎熬。 陈行拿过药不顾挽留就离开了，他可以感觉到小皇子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似是在探究什么。 【该说不说，我怀疑小皇子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这样正常，标志太明显了，外表就数他和心愿最突出，不猜他们猜谁？】 【但我觉得小皇子最后应该还是会把心愿当作第一目标，毕竟他的人鱼身份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也要看他能不能抢得到了，我觉得那个大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 走远之后陈行才发觉背上的痛感没有消失，而是之前被刻意忽略了。 他解开一粒扣子，让自己有了能够喘息的机会。那个小皇子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像是位置进行了调换，自己成为了猎物。 好看的脸，好听的声音，这两句话的指向性太过明显，陈行怀疑小皇子的任务应该与人鱼有关。 「玩家沈臣野下线。」 声音在脑海响起的那一刻陈行愣了一下，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恍然发觉时间原来早已过去。 宋麦是沈臣野，陈行不知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宋麦具体是哪一块碎片，但这两人从外表到性格都完全不一样，着实难猜。 陈行边走边在脑海中梳理线索，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想了想，还顺便反锁了。 他脱下外套丢到一旁，突然目光凝滞，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回想着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心愿姐？」 心愿双腿交叠，理直气壮道：「是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的房间？」 第38章 我是谁我在哪（20） 心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招了招手：「过来。」 陈行像是没听见一般，转身朝着门口走去，用力拽了一下把手，但门纹丝不动。他想起什么，暗骂自己刚刚多此一举的反锁。 第69页 不好的预感从身后传来，陈行的身体快过意识，侧身一转，躲过了心愿的动作。 却没料心愿顺势而为，恍若无骨一般贴了上去，把陈行逼在角落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 心愿从陈行手里拿出那盒药，飞快扫了一眼：「你哪里受伤了？」 「没有。」 「要我亲自来检查？」心愿歪着头把药一丢，眼神中透露出些许兴奋，「也不是不行。」 「砰——」 陈行逃跑的动作被打断，人直接被一股巨力掀进了沙发内。白皙细长的手指紧扣在他的脖子上，不轻不重捏着。 心愿单膝跪在旁边，看上去一派轻松，手臂上连用力的痕迹都没有。 陈行的脸埋在抱枕内，他双手撑着想要起来，总是在堪堪获得新鲜空气的那一刻被心愿摁下去。 强烈的窒息感让陈行的脑袋有些犯晕，他闷在抱枕内，想着心愿不会想就这么把他杀了吧？ 「怎么不动了？」心愿收回手，探头去看，「这样应该就不会想着跑了。」 陈行兀自缓了一会，微微转过去，被心愿突然出现的大脸吓了一跳。 心愿的下巴抵在沙发上，和陈行的距离不超过一根手指，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陈行实在是无法把心愿的这张脸和他刚刚拥有的力气联繫起来，就算人鱼是个特殊物种，那他们也是同类，怎么会毫无还手之力？ 「在想什么？」心愿低声诱哄着陈行，「说出来我就告诉你。」 陈行瞥了一眼心愿的手指，不确定地说道：「你的力气……」 「你不都已经猜到了吗？」心愿顺着陈行的视线看过去，指尖张开，慢慢与陈行十指相扣，「我是一条人鱼呀。」 陈行肯定地补充道：「雄性人鱼。」 心愿笑意更深了些，手上的力气加大：「猜对了。」 「那为什么……」陈行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瞳孔缩小，浑身僵硬，视线凝聚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与他掌心相贴的手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温度，白到近乎透明，又尖又长的利爪抵在陈行的手背上，陈行丝毫不怀疑它下一秒就能在上面戳一个洞。 「宝贝，我已经不是刚成年的幼崽了。」心愿的声音不再像往日一般温柔悦耳，变得冰冷又阴森，像是漆黑的海面，谁也不知道水下是什么。 「只有像你这种刚进入成熟期的小人鱼才会连飢饿都解决不了。」 陈行愣了一下，他得到的信息资料很少，原来看上去英俊潇洒身高一八五的他才刚刚成年吗？ 阴影笼罩而下，陈行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指抽出，缩在沙发的一角，被心愿的脸吸引了全部注意。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上面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猩红的血肉外翻，横跨整个眉眼。 下一秒陈行的眼睛就被挡住，凉丝丝的感觉覆在他的眼皮上，再次见到光亮时眼前人已经变成了心愿的模样。 「果然还是这张脸好看，」心愿自恋地透过陈行的瞳孔欣赏自己的脸，「不愧是我花了大价钱换来的。」 这短短的几个字让陈行的心七上八下，看着心愿的眼神愈发古怪。 情绪大起大落之后陈行想起了正事，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宝贝，我来找你合作。」心愿双手捧着陈行的脸，低声说道。 合作？ 陈行下意识皱起眉头，又倏地松开。他就着这个姿势低头靠近心愿，脸上无动于衷，眼神却有所波动，像是神明的垂怜。 「合作什么？」 「这里只有你和我是同类，」心愿的鼻尖与陈行相抵，距离很近，「你我都是别人的猎物。」 但别人也是他们的猎物，陈行垂眸看着心愿，意思一目了然。 不过这皇宫太大，他初来乍到也不熟悉，暂时找个帮手倒也不错。 陈行需要心愿的诚意，所以他直白地问道：「你知道什么？」 心愿的指腹摩挲着陈行的嵴背，他视线转向一旁的包装：「我先给你上药。」 陈行没有反抗的权力，绵长但是不刺激的痛意从背上传来，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地不躲开。 「皇宫内一共有两位皇子，之前的那个大皇子你已经见过。」心愿一边说一边抹药，「剩下那个小皇子，叫蓝勉。和你一样，刚成年没多久。」 「我见过他了。」陈行发出气音。 心愿也不意外，接着说道：「现在唿声最高的是大皇子，但国王的意象还不明确。」 「直到前段时间，国王宣布了继位的条件，谁能先将人鱼进献给他，谁才有资格获得这个位置。」 原来他之前的感觉不是错误，陈行低头沉思，那个小王子果然是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但也不用过于担心，猜测终究是猜测，只要他不露馅，小王子也无法验证结果。更何况他前面还有一个更明显的心愿，几乎就在脸上写着人鱼两个字。 「他们知道你是人鱼。」陈行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个事实。 比起自己，心愿才是那个更应该担心自己安危的人。 心愿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表演太过浮于表面，陈行没在他的眼中找到一丝惊慌。 但心愿给了他不少信息，投桃报李，陈行也指出了一个心愿不知道的盲点：「里面还有两个搅局的傢伙，一个研究员，一个大臣，没准他们也想要你的命。」 第70页 「那我还挺值钱的。」 陈行现在也不意外为什么心愿得到的信息会比他多，毕竟有舍就有得。心愿就像是一个靶子，只要想到人鱼就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如果是他在这样的处境中估计会烦恼不少。 陈行思考了一会，突然问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当然是毁掉所有长得好看的人，」心愿笑了一下，尖利的牙齿露出寒光，「毕竟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好看的人就够了。」 陈行对他这个任务也不意外，心愿对他自己的那张脸简直珍视万分，问过他不止一次好不好看。也难怪宋麦不在心愿的任务目标之中，他那张脸根本没有够到心愿的审美标准，这下之前的疑惑也可以解开了。 「还剩两个人没出现，」陈行扫了一眼自己的任务列表，「我去调查研究员究竟是谁，而你……」 「你去找一个大臣。」 陈行只给了这么一个线索，其他一概不知。 心愿自然不会拒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房间。 陈行内心并没有放松对心愿的警惕，虽然两人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但随时都有可能被撕毁。 彼此身上都有着对方想要谋求的东西，只能靠着外部利益勉强达成一致。 【分阵营了分阵营了，人鱼就是要和人鱼在一起，跨种族是没有好结果的】 【楼上别兴奋的那么早，他们的合作迟早破裂】 【两人都是彼此的猎物，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相配】 【爱你与杀你不冲突，畸形的感情实在精彩，酷酷买股】 时间一连过了几天，随着举办晚宴的时间越来越近，进入皇宫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陈行常日游走在皇宫之中，并没有遇见所谓的研究员，反而三番五次撞见了小王子蓝勉。 两人的关系在表面上得到了突飞勐进的发展，拜他所赐，陈行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一点点下降的飢饿值让陈行的心高高提起，外面还有其他人在虎视眈眈，如果这个时候掉马那真是雪上加霜了。 「你在这里看什么？」 蓝勉趴到陈行身侧的栏杆上，衣服上的金属碰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唤回陈行的神志。 「赏花。」 「这花再好看天天看也该腻了，」蓝勉转过身背倚着栏杆，双手摊开，下巴高高仰起，「听说本次宴会还有一群特殊的客人。」 「嗯？」陈行好奇心不重，他手指拨弄着花瓣，随口应答着。 「以往的宴会都是在知名人士中发出邀约，」蓝勉故意做出浮夸的表情，「你知道这次邀请了谁吗？」 「不知道。」 「一群无聊透顶的研究员。」 陈行这才分了一点注意力给蓝勉，他掀起眼皮，重复了一遍：「研究员？邀请他们来做什么？」 蓝勉耸耸肩：「谁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眼前人在说谎，陈行在心里下了论断。 这么多天过去，蓝勉对他身份的猜疑依旧没有消失，现在更是想通过研究员这三个字看看他能有什么反应。 研究员与人鱼，经久不衰的话题，二者只要同时出现，不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就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敌对关系。在这个游戏里面，十有八九属于后者。 每个人的任务不同，蓝勉不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却可以通过他的反应来进行判断。 陈行装作不在乎地将视线放回到花上面，将这件事与心愿之前说过的话联繫起来。 两位王子的任务是得到人鱼，进献给国王。而研究员出现的时机很巧妙，在没有达到条件的情况下被国王亲自邀约。任务提示已经很直白了，根据国王的命令，研究人鱼身上的秘密。 「花天天都能看」，蓝勉见陈行面上没什么反应，当机立断换了一个方法，「奇怪的人可不多见，我们去看一下那群人吧。」 陈行想起了自己的飢饿值，在风险与收穫中犹豫。与任务目标建立联繫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但如果他被盯上了，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很危险。 「发什么呆？」蓝勉在陈行面前晃了一下，没给他思考的机会，「走了。」 陈行跟在蓝勉身后一路穿过各种建筑，最后停在主殿内。 脚步踩在厚地毯上没有发出声响，小王子朝陈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偷偷握在装有精緻雕花的门把手上，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陈行比蓝勉高出许多，在他身后紧靠着墙，视线到也没受到影响。 里面的人正在说话，但谈话的具体内容陈行听不清。他只能模煳看见一个人影，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感觉那个人似乎有着一头红髮。 陈行正聚精会神看着里面的动静，突然蓝勉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地与陈行对视上。 陈行心跳漏了一拍，他用力咬着舌尖，佯装疑惑地回望着蓝勉。 小王子无辜地睁大眼睛笑了笑，继续蹑手蹑脚地趴在门上看着里面。 里面的人谈了很久，陈行却迟迟没能看清研究员的脸，不免有些焦急。 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一个影子渐渐插了进来。 「小勉，星柒，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第39章 我是谁我在哪（21）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把陈行和蓝勉吓了一跳，两人僵在原地，像是两个被猫盯上的老鼠，无处可逃。 第71页 门内的谈话声也戛然而止，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蓝勉讪笑着收回搭在门把手上面的手指，努力控制脸上的肌肉，做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蓝轩轻笑一声：「自然是父亲召我过来。」 「我和星柒过来想要问一下晚宴的事，」蓝勉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没想到父亲正在和别人谈话。」 蓝轩不置可否，安静地看着蓝勉。 蓝勉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让开，一丝光亮从他背后的门缝中透出，随着蓝轩推门的动作越来越大，里面的景象也进入陈行的眼中。 入目之物无一不精緻，明晃晃地昭告着它们的价值。 殿内只有两个人，坐在主位上的人很明显就是蓝轩和蓝勉口中的父亲，当今的国王。而坐在下位处的红髮男人看上去有些桀骜，眼睛半眯着，像是没睡醒一般。 两个人顺着外面的动静看过来，陈行跟在蓝轩和蓝勉后面参见，之后就把自己当成了木头人，站在蓝勉身后。 蓝勉率先开口，直白地问道：「父亲，这位是？」 国王没有为他的失礼而生气，显然是对蓝勉的性格有所了解，还把他当成半大孩子般看待。 「蔺先生，晚宴的最后一位宾客。」 被称作蔺先生的人敷衍地点了点头，轻慢的姿态惹来蓝勉的皱眉。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邀请他来干什么？」 蓝勉声音很轻，脸上也是不服气的模样。 被矛头指向的蔺先生还未开口，蓝轩直接堵了回去：「小勉，不得无礼。」 蓝勉哼了一声，倒是闭上了嘴，但陈行对蓝勉抿嘴翻了个白眼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我还有事，先走了。」 蔺先生插着口袋站了起来，单从外表上看不出对王室的多少尊重，在众人的视线中毫不在乎地走了出去。 好奇的人跟着走了，蓝勉也失了兴趣，找了个藉口带着陈行熘了出去。 「他不会就是研究员吧？」蓝勉揪住自己的一缕头髮，「看上去不像啊。」 陈行也想到了他的一头红髮和黑色西装，看上去跟传统观念中的研究员没有半点相似。 「在背后讨论别人不是一件礼貌的事吧。」漫不经心的声音阻拦了陈行和蓝勉的脚步。 蓝勉嗤笑一声：「在背后听别人说话也不是一件礼貌的事吧。」 蔺先生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闻言掀起眼皮：「那也要看是谁先来的。」 说罢，蔺先生打了个哈欠与陈行擦肩而过，陈行下意识地想要往一边迴避，随即想到什么，侧过一点的肩膀瞬间僵住，克制地不再动。 已经走到陈行身后的蔺先生倏地停下，转过身看着陈行，轻浮地挑了一下眉：「忘了说了，你长得还挺漂亮的。」 【好直白的调戏啊】 【这位是不是认出来了啊，人都走出半米了还要跑回来逗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老婆刚刚险些没有控制住身体反应，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之前这个蔺先生的视线就多看了老婆几秒，我怀疑刚刚那个反应只是让他更确定了】 【好惨，在熟悉的人面前伪装真的是高级难度】 陈行在原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眼前人已经消失不见，只余蓝勉还留在身边。 蓝勉啧了一声：「这个人怎么回事？」 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上一秒他们不是还在对骂吗，为什么可以无缝衔接上这句调戏的话？ 陈行摇摇头，没放在心上：「回去吧。」 他们居住的地方并不近，陈行面色从容地和蓝勉告别，待人影消失在拐角处后立刻迈开长腿，步伐很快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三扇一模一样的门紧闭，陈行多看了一眼心愿的房间，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 走进房间后陈行直奔浴室，躺在放满水的浴缸中，眼中出现一层迷濛的水雾，为世界套上一层光晕。 水浸过全身，吞没每一寸肌肤，最后是头顶，将陈行完完全全地包裹在内。 陈行在水中闭上眼睛，跟随自己的意识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水面漾起一层波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边缘上。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与壁沿融为一体，青色的血管缠绕在上面，视觉冲击力很强，有一种诡异而精緻的美感。 陈行睁开眼时水温已经凉透了，他抬起头来，将湿发往后撩，拖着湿漉漉的身躯走到镜子前。 被打湿的衣服不停向下滴水，在地上画出一条长长的线。 陈行想伸手碰了一下镜中的人，却只触及了冰冷的镜面。他的指腹按在上面，与里面的人不知对视了多久，才勐地意识到自己就是他。 陈行将放在镜面上的手收回，不再执着于那个无法触及的自己，转而抓上了有温度的现实。 指腹摁过的地方边缘有一圈白雾，但没有获得陈行的任何注意，他就像是一个僵化的机器人，视线只盯着一处。 ——镜中的脸。 那张脸除去五官，其他地方与人类再没什么相似。各种细细血管缠绕在一起，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肤肉眼可见，甚至用手指去抚摸时还能感受到不一样的触感。 陈行靠着洗漱台怔了许久，直到眼中的自己逐渐恢復成平常模样才清醒过来。 第72页 他点开任务面板，上面的数字红到有些发黑，将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神经又刺激得突突跳。 飢饿值只剩下了百分之三十，空荡的胃部在不停收缩，陈行感觉现在自己几乎想把自己吃了。 刚才非人的一面缓缓褪去，陈行猜测可能是因为泡了太久的水，加上飢饿值作祟，所以受到影响较往常要大。 从外表上看过去陈行与往日已经没什么不同，但……陈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腹，上面布满了淡青色的鱼鳞，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天色还没亮，陈行随手套了一件衬衫，走到门口，然后毫不犹疑地敲响了旁边的门。 里面的人没让陈行等多久，在他准备敲第二次时，面前冷硬的门板变成了穿着睡衣的心愿。 心愿看上去很有精神，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陈行，意有所指地开口道：「这个点来找我？」 陈行的心情与之相反，糟糕透顶：「不欢迎的话我走也行。」 心愿伸手勾住了他的衬衫，看似毫不费力地一扯，陈行直接顺着力道被拉入了门内。 噼里啪啦的扣子落了一地，陈行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就趴到了心愿的身上。 心愿一只手揽着陈行的腰，另一只手往后一扭，清脆的关门声将这一切都与外界阻隔开。 陈行比心愿高出不少，胸膛被心愿的肩骨顶到发痛，力气却不敌身下瘦小的身躯，折腾了半天也没挣脱心愿的手臂。 心愿好脾气地任他动作，眼中还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放开。」陈行泄力地拍了拍心愿的手。 心愿歪歪头，没有听话，直接将陈行抱去了沙发上。 陈行坐下来后才发觉一阵凉意袭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敞开的衬衫，倏地想到那些扣子都被心愿扯掉了。 心愿眉梢微扬：「身材不错。」 这句话陈行也认同，如果不是眼下这个情境的话，他甚至可以跟心愿一起夸自己。 「不过，」心愿不顾陈行的阻拦，指尖撩起衬衫的一角，「宝贝，你要饿出原形了。」 陈行像是看流氓一样扫了心愿一眼，更加严实地把自己捂了起来。 「那个大臣你找到了吗？」 这人是陈行斟酌许久后的下一个动手目标，他这些天都和蓝勉在一起，收集了不少信息，但任务没有丝毫进展。 蓝勉这人表面看着大大咧咧，孩子心性，但实际上警惕性不低。 蓝轩不用提，平日里连面都见不到，下毒难于登天。 那个研究员昨日才刚见面，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听蓝勉的描述像是杀鱼高手，陈行只想绕道走。 眼下只有一个没见过面的大臣可以试着动手，听起来也与人鱼没什么联繫，毕竟他又不需要继位。 「找到了，姓章，跟两个皇子走得很近。」心愿一心扑在陈行手臂的鳞片上，不在乎地答道，「但是听说他最近生病了，不见人。」 陈行在惊讶之下都忘了制止心愿的举动，音量提高：「生病了？」 「他对外是这么说的，」心愿伸手抚平了陈行皱起的眉头，「也有人看见医师从他的住所进进出出。」 「那他岂不是不进宫？」陈行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舌尖，这下麻烦大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是陈行在游戏中第一次遇见这种难收场的局面，一个不小心就能把自己送出局。 心愿和陈行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不满足于若有若无的触碰，将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严丝合缝地握住了陈行的手臂。 手臂过低的温度与心愿掌心的灼热相撞，像是要被融化一样。陈行手臂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目光缓缓下移，看向了心愿。 「你、在、做、什、么？」 第40章 我是谁我在哪（22） 【笑了，老婆是要贴贴的，话是不听的，信息是不给的】 【大家都是伪装高手，骗起来连老婆都不放过】 【手臂都不能碰，心愿的表情好好笑啊】 【都别碰，这是我的老婆当然只有我能碰】 …… 陈行深深地闭上眼，指骨用力地摁在心愿的手腕上：「下去。」 心愿似乎被他的语气吓到了，有些委屈地收回手，放开前还不舍地蹭了一下。 「你帮我个忙，」陈行垂眸片刻，最终做出决定，「我去找他。」 心愿不是第一次进出皇宫，有他做嚮导一切都会方便很多。陈行飞快地安排好任务：「你把我带出去就行，天黑之前我会回来。」 「宝贝，你知道这世界上的东西都需要付出代价。」心愿拿起陈行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就比如这张脸。」 陈行冰冷的指腹按在心愿温热的脸颊上，他打量着眼前人：「不是说结盟关系？」 「这是另外的价钱。」心愿笑吟吟地回復，「我找大臣，你调查研究员，我们的交易似乎没有说过更多的内容。」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绳索一般勒住了陈行的喉咙，他几乎能感觉到死亡的倒计时在敲响。心愿明明处在弱势的位置，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待到唿吸平缓，陈行眸色深沉地看向心愿：「你的意思是结盟结束？」 「不，」心愿眼神痴迷地盯着陈行的脸，一寸一寸下移，最后停留在那抹红色上面，「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第73页 陈行沉默片刻，伸手盖住了心愿的眼睛，这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如同被扒光的猎物，即将被吞吃入腹。 他思忖片刻，拒绝了心愿：「我不卖身。」 「这怎么是卖身呢？」心愿紧紧地缠上了陈行，「只需要一个吻，你就可以在我这里获得一切。」 听起来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但还有句话叫做便宜没好货。 此刻的陈行想不了那么多，他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慢慢垂首，最后停顿在几近相触的位置。在这种时刻心愿忽然恢復了自己原本的相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等待垂怜的恐怖怪物。 也许是陈行自己心里给爱人的碎片套上了一层滤镜，所以就算面对这张脸他也没有产生退缩的意识，看久了反而觉得还挺可爱。 所以陈行没有任何芥蒂地就贴了上去，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触之即离。 分开时的陈行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话，熟悉的气息就堵了上来。 不轻不重的力道桎梏着陈行，他瞪大眼睛看着突然靠近的人，白皙的肌肤迅速被染红，又热又烫。 陈行不喜欢这种唿吸都被夺走的感觉，但他的挣扎在心愿看来太过于微不足道，只能被迫承受这一切。 「交易达成。」心愿的原形比陈行要高大的多，长臂一捞，将刚成年的小人鱼抱到了怀中。 【老婆好惨，感觉他像是被渣男骗了身又骗了心还觉得自己赚了的笨蛋】 【心愿真是连吃带拿，一点便宜都不放过啊】 【已经迫不及待看老婆知道真相的模样了，会崩溃吧】 【崩溃也很漂亮吧】 【楼上两个能不能注意一下言行举止，收敛一点】 …… 陈行大脑放空地窝在心愿的怀中，心想怎么会这样被动，他又不是第一次接吻。 「答应过我的事你别忘了。」陈行强装着镇定站起来，实际上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当然。」心愿看了一眼窗外，将时间安排好，「到这个点我会去接你。」 天光乍泄，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诉说时间。 陈行在心愿的房中勉强休息了一会，迷迷煳煳地醒来。 他揉了揉额头，穿好心愿在床头准备好的衣服，将每一颗扣子都严严实实扣住。 「走吧。」心愿站在门口，双手环胸靠在门板上。 陈行紧跟在心愿的旁边，在走过一条花廊时他倏地想起什么：「如果蓝勉来找我的话，你就说我在准备宴会的相关事宜。」 心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位是？」侍卫拦下心愿，指着陈行进行询问。 心愿连头都没回，看上去有些不耐烦：「新的助理。」 陈行弓着腰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他脸上化了妆，看起来完全变了副模样。毕竟就算要让大臣出事，也不能让人牵连到星柒这个身份上。 几句简单的问话过后心愿拿到了一个令牌，他把陈行送到一个地方，叮嘱道：「记住时间，我会等你。」 陈行点点头，转身向心愿提供的地址走去。在绕过某条街时他突然瞥了一眼旁边的阴影，脚步加快，想要走出小巷回到人群中去。 没想到跟踪的人胆子这么大，悄无声息的脚步出现在余光，陈行寒毛竖起，而后脖子像是被什么叮了一下，眼前一黑，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另一边的心愿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去胡搅蛮缠的蓝勉，回到房间就给陈行发了消息，却没收到回復。 心愿无从得知陈行现在的状况，一直等到约好的时间手机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掐着时间来到之前的地点，陈行迟迟没有出现。 月亮高悬，走在路上的人渐渐变少，只有路灯孤孤单单地站在原地。晚风吹起心愿的髮丝，他撑着伞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过的阴冷，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 细细簌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陈行的意识沉浮，偶尔可以感觉到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脸上，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那环绕在周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磁性的男声贴在他的耳边：「睡一觉就好了。」 陈行睫毛飞快颤动，像是即将挣脱的蝴蝶，最终抵不过无形的束缚，归于平静。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陈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倦怠的气息，意识还在回笼的途中。 黑暗缓缓褪去，模煳而温和的光进入眼中，一串泡泡在突然冒出。 陈行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托着，他的手臂肌肉绷紧，想要借力撑着换一个姿势，没想到却摸了一个空。 他后知后觉地打量着周围，眼中的水雾消失，心中满是骇然。 ——这是一个巨大的鱼缸。 周围全部都是水，淡蓝色填满了鱼缸，他是里面唯一的观赏物。 整个人都被水淹没却没有窒息的感觉，前几日的干渴也一应消失，每一处细节都在强调陈行的真实身份。这个秘密本来只有两个人知道，现在又多了一个陈行没见过的第三者。 陈行低下头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鱼尾。由浅到深的青色鱼鳞包裹在上面，在水中发出细碎的光芒，而尾部则如同轻纱一般，朦胧又迤逦。 鱼尾很长，陈行不熟练地摆动着自己的尾巴，贴在厚厚的玻璃上，睁大眼睛往外看。 第74页 这是间简单的实验室，入目都是白色一片。四周摆着几个看不懂的机器，中间是一张床，上面有点乱，不久前应该有人趟过。 床的不远处有一把椅子，椅背上面挂了一件外套，从身形来看陈行猜测是个男性。 一共八个人，除去喜欢用女性外表伪装的心愿，其他人都是男性外观。这七个人里面只有蔺先生和研究有关系，不出意外的话嫌疑人就是他。 至于他被抓到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意外，陈行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心愿把他卖了，也许就是他单纯的倒霉。 陈行想闭上眼睛，看看能不能回到过去。一觉之前他还怀揣着雄心壮志去暗杀大臣，一觉醒后他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等待被杀，这落差堪比从天堂到地狱。 【好惨好喜欢】 【好诡异好漂亮，谁选的外表，出来亲一个】 【漂亮的怪物老婆，谁知道我等这一刻多久了】 陈行不知道观众在讨论什么，他正在努力寻找逃脱的方法，生涩地操控着自己突然改变的器官在鱼缸里乱游。 但他很显然失败了，除了换气的小孔，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与外界接触的地方。 陈行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玻璃。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心愿的模样，尖锐的指甲令人胆寒，全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力量感，区区一层玻璃根本不可能拦住他。 而他们都是人鱼，陈行心中倏地鼓起勇气，手握成拳，勐地挥了一拳。 鱼缸不痛不痒地震动了一下，陈行「嘶」了一声，眼中的泪花被水吞没，只能看见微红的眼眶。 余韵悠长的阵痛从手指开始蔓延，从表面上看指骨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有陈行才知道刚刚遭了什么罪。 「187，手是不是断了？」陈行眼泪汪汪地找187哭诉。 187的数据飞速运转，最终化为无奈的嘆息。他甚至还没能来得及叫住陈行，那一拳就已经挥了出去。 详细的数据结果展示在187面前，他松了一口气，安慰道：「没事，一切良好。」 陈行用另一只手拎起这只颤抖的手，不确定道：「真的吗？」 「真的。」187斩钉截铁道。 「那就好。」陈行泪花顷刻消失，他松开了那只手，任由它无力地垂落，「只要不影响完成任务就行。」 187沉默，187有话想说，187也没想到陈行有一天会变成铁血任务人。 第41章 我是谁我在哪（23） 「吧嗒。」 门被打开了，这门或许有了些年岁，拉开是发出长长的吱呀声。 比脸先进入眼帘的是红色的头髮，陈行贴在玻璃上看着走进来的蔺先生，眼睛都没眨一下。 蔺先生今天依旧穿了一件笔挺的西装，单手插在口袋里，看上去十分有范。 陈行猜测他今天肯定抹了髮胶，连头髮的弧度都刚刚好，几缕髮丝不偏不倚的垂落在眼睛旁边，更显眉眼精緻。 这点胡思乱想在和蔺先生对视时烟消云散，陈行刚想要开口说话嘴里就吐出一串泡泡。 187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和玻璃外面的蔺先生跨越空间达成同频。 陈行及时闭上嘴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耳垂的那抹热意被清亮的水抚平。 「好笑吗？」陈行在意识中幽幽说道。 187顺着他的毛往下捋：「很可爱。」 陈行梗住，他本想对187重拳出击，没想到反被亲了一口。想要发作的不满早已消失，最终只是撇撇嘴，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轻哼了一声。 「你很漂亮。」一层玻璃相隔的蔺先生再一次说出了那句堪比调戏的话。 苍白的皮肤，青色和淡红色交错的脉络被皮肤包裹着肉眼可见，代表着兽化的竖瞳和尖利的爪牙，以他的审美来看，这条人鱼与其他万千条没什么差距。 但里面居住了他喜欢的人，那具灵魂让这副身躯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陈行指了指玻璃，眼睛睁大，露出茫然的神色。 蔺先生低低地笑了一声，连胸腔都连带着震动：「我知道你能听清。」 陈行瞬间变脸，双手环胸，鱼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玻璃。 「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蔺先生颇有耐心地和陈行对话，「我们之前见过的，你记得我对吗？」 陈行觉得这人看上去似乎还能沟通，抗拒的姿态也渐渐转变，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先后回答了两个问题。 「蔺别钦。」蔺先生一字一顿，确保陈行能够听清。 说罢，他接着问道：「你的名字呢？」 陈行微微歪着头，似乎在说：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蔺别钦很快就理解了陈行的意思，他缓缓抬起手，隔着玻璃触碰陈行的脸颊，「但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星柒，」陈行重复了一遍，「我叫星柒。」 蔺别钦眼尾弯起，剎那间冰消雪融，张扬的红髮也似乎柔和了下来。 陈行泡在水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蔺别钦，忽略掉那层玻璃，他更像是猎人，而非被束缚的猎物。 蔺别钦没在乎陈行有些冒犯的目光，他仔仔细细地将陈行从头看到尾，像是要将这一幕刻入脑海中。 「你在看什么？」陈行按捺不住地先发问。 蔺别钦眼眸微垂，开口道：「美丽的东西总是很难长存。」就像你一样。 第75页 说罢，蔺别钦没管陈行的反应，转身向房间中央走去。他的手指按了几个按钮，泛着冷意的白光从上撒下，连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陈行之前看过的那件白大褂被蔺别钦拿到手中，不急不缓地披上，扣好扣子，戴上手套，摇身一变就成了那种做非法实验的科学怪人。 在白光的照耀下，蔺别钦的红髮与身上的白大褂对比愈发鲜明，一种令人胆寒的诡异感萦绕在陈行的心头，大脑疯狂敲响警报钟，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他快跑。 「我会尽量减少你的痛苦。」蔺别钦边说边向陈行走来，锋利的刀片在指尖翻转，让这句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陈行控制不住地冒出尖牙，试图威慑走过来的人类。 可惜蔺别钦不是一个容易退缩的人，他抬头看向鱼缸的顶端，那里正摆放着一台机器。 机器的顶端是一根针头，在蔺别钦的淡定和陈行的惊恐中探入水中，破开阻力，目的明确地沖向陈行。 「只是麻醉而已。」蔺别钦欣赏了一会陈行的恐惧，开口解释道。 陈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就算是麻醉他也不想白白挨上这一针。更何况，如果他真的被麻醉了，那不就成案板上的鱼肉，跑都跑不掉。 既然如此，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嘀嘀……嘀……」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蔺别钦的手机中发出来，稍微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蔺别钦抬眼看了一下陈行，在他的紧张中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当着他的面就点开了手机。 屏幕太小，陈行看不清上面的画面，只能提心弔胆地等待，祈祷这个电话可以把蔺别钦调走，而不是一道新的催命符。 不知看到什么，蔺别钦嘴角的弧度渐渐抹平，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阴郁。 「你的同伴来救你了。」蔺别钦指尖灵活地一翻，手机上的屏幕就对向了陈行，心愿的脸在透过监控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陈行嘴唇微动，还没说什么，眼前人继续说道：「你说他是为了你而来，还是为了你的价值而来？」 【好会挑拨离间】 【正主就是这样，难怪我们甜橙看不惯糖梨】 【嘻嘻，谁叫你们正主自己不争气】 【有什么好吵的，都是我老婆的翅膀】 …… 短短几秒的时间，在陈行分神的时候，针头就已经贴上了他的后颈。 许是因为节目组对屏幕前观众的考虑，针头并没有扎进去，只轻轻地抵在上面。陈行只感觉有些凉，一丝痛觉都没有。 但当针头与肌肤触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僵硬，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避开也做不到。 针头在后颈贴了几秒，离开时陈行重获了身体的控制权，但能清晰感觉到力气的流失。 扎针是假的，但麻醉的效用是真的。陈行强撑着握紧拳头，只求心愿能够靠谱一点。 「反正结局只有一个，」陈行节省着力气回答蔺别钦之前的那句话，视线有目的地搜索，倏地一滞，挺在自己之前攻击过的地方，那里有一道浅浅的裂痕，「我会活下来。」 陈行的头微微后仰，手掌张开又缓缓合拢，浅色的筋脉在手臂上凸起，然后勐地挥了出去。 「砰！」 沉闷的碰撞声响彻整个鱼缸，平静的水面瞬间波涛涌起。 巨大的裂口覆盖了之前小小的裂痕，玻璃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一条条线蔓延开，最终如同暴雨一般，噼里啪啦地落在地面上。 透明的玻璃飞溅，蔺别钦瞳孔微缩，动作迅速地后退。 但场地有限，避无可避的蔺别钦被逼向角落，衣服被玻璃碎屑上面的水珠打湿，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个被划破的口子，竟是露出了难得的狼狈模样。 陈行由高处跌落，由于水的缓冲，倒也没摔得太惨。 屋内的每一处都挂上了水珠，连天花板也不可避免。陈行趴在地上翻了个身，无言地看着这两败俱伤的局面。 蔺别钦的红髮正往下滴水，贴在额头上，乍一看也像是一只海妖。 巨响过后是连掉了跟针都能听清的寂静，刺眼的灯光进入眼睛，陈行睫毛微微颤动，侧过了头。 另一边是大大小小正在反光的碎片，忽然一截黑色的裤腿进入陈行的眼帘，陈行仰起下巴，抓住了蔺别钦的脚踝。 「蹲下来。」陈行的声音有些沙哑，附着在他身上的水正在慢慢被吸收，他已经快进入缺水的状态了。 蔺别钦俯视着躺在地上的人，顺着他的意单膝蹲下，像是在送陈行的最后一程。 陈行露出一抹浅笑，趁蔺别钦愣住的那一瞬间伸长手臂，摁住了他的后脑。 与此同时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杯子出现在陈行的右手，酸到极致的柠檬水被迅速灌入，陈行甚至来不及感受味道就直接吻了上去。 勐然相撞的唇齿让蔺别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疼痛，下一秒酸涩的毒药就被渡入口中咽下。 「surprise！」陈行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任由自己再一次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还有心思对着蔺别钦眨眼调笑。 蔺别钦伸手碰了一下唇瓣上的伤口，那里沾染了一点柠檬水，让这份痛觉更加明显。 「你也会死。」蔺别钦垂眸看着陈行。 「我不一定，」陈行懒洋洋地回道，「但你一定会死。」 第76页 蔺别钦沉默了一会，撩开陈行额头的碎发，突然问道：「你喜欢红色吗？」 这句话很奇怪，陈行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拐向这里。他下意识地顺着蔺别钦的话思考，铺天盖地的红色占满了想像。 他当然喜欢红色，红色带给他的感觉很复杂，鲜活的生命力与死亡的意象并存。 但在这个世界……陈行顿了一下，红色会让他想到玫瑰，想到星球，想到一片片落下的枫叶。 前者象徵着沈臣野，后两者则代表着莫黎，他们都送过他红色的礼物。 但沈臣野早就被他送出了游戏，那眼前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莫黎。 【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 【小情侣的默契罢了，这种不用说出来就懂的感觉好好磕】 【有没有cp粉出来解读一下？】 【楼上指路糖梨大本营新发的帖子，嘎嘎好磕，甜到牙疼】 …… 两个将死之人的气氛格外和谐，陈行将意识从回忆中收回，认真道：「我……」 「砰！」 门被踹开，恰好打断了陈行想要说的话，「哒哒哒」的脚步声紧跟在声响之后，越来越近。 第42章 我是谁我在哪（24） 「这是在做什么？」心愿阴阳怪气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来，最后停在陈行的身边。 陈行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才来？」 心愿嗤笑一声：「来早了不得打扰你们互诉衷肠？」 「知道你还来干什么？」蔺别钦也不甘示弱，站起来与心愿对峙。 陈行从地上仰视着心愿和蔺别钦，又想了想自己的情况，这两个人没觉得他哪里不对吗？ 眼看着两人还要继续吵，陈行连忙开口道：「能不能先把我扶起来？」 【这一幕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有没有人管管老婆啊，那个眼神好脆弱无助】 【别吵了别吵了，再吵下去两个人一起被老婆踢出局】 …… 陈行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心愿和蔺别钦同步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陈行，朝他伸出了手。 人和人之间的同步时常发生，但能做到几乎毫无差别的情况并不常见。连观众都对这一幕有些惊奇，但陈行显然是习以为常，他早就发现了很多类似的小细节，从方方面面表示着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不过陈行现在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之前的明面上争吵转变为暗地里的较量，摆在面前的两只手都在耐心等待，想看他到底会选择谁。 「我没有力气伸手，」陈行无辜地睁大眼睛，试图证明自己的真诚，「真的。」 心愿和蔺别钦在陈行身上打转的视线同时收回，一左一右地蹲下身将手搭在了陈行的肩膀上，微一使劲就把人扶了起来。 在察觉到蔺别钦和自己的动作同步时，心愿不满地「啧」了一声，直接把人捞进了自己怀里，送给了蔺别钦一个带有挑衅意味的眼神。 蔺别钦眼底如墨般深沉，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向了陈行。 心愿怎么可能放任他对陈行传情，直白地对陈行说道：「不是要做任务吗？动手。」 「他要死了，」陈行平静地给什么都不知道的心愿讲解情况，「我也要死了。」 「还有多长时间？」心愿拧眉。 陈行在心里推算了一番，说出了一个不准确的数字：「四十多分钟。」 「够了，」心愿把陈行抱到被打湿的床边，将外套脱下来铺好，「坐在这里不要动，剩下的我来处理。」 陈行点点头，看心愿的反应，自己被蔺别钦抓走应该与他无关。既然如此，那两人依旧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自然不会去反驳心愿的要求。 柠檬水并不像普通的毒药，它只是会让人感到睏倦，一个小时之后就会睡过去，醒来时就已经脱离了游戏，即被淘汰。 从陈行与蔺别钦喝下柠檬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效用逐渐显现，面对心愿的动手蔺别钦并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 另一种药剂被心愿灌入蔺别钦的口中，不过片刻蔺别钦的模样就有了变化，脸上爬满了皱纹，只有一头红髮依旧鲜亮。 陈行被这一幕吸引了注意力，连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老去后的蔺别钦靠在墙边，轻轻地低咳了一声，看向陈行的眼神一如既往。 陈行眉眼弯起，真心实意道：「现在也很好看。」 没有人能抵抗时间，陈行对岁月的流逝十分坦然，也没有多少抗拒。 心愿不解风情地插了进来，冷哼道：「去治疗的时候顺便把眼睛也看一下吧。」 说完见陈行有些不解，心愿更是暗恨，蔺别钦那张脸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行昏昏欲睡，时不时掐自己一把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蔺别钦的状态也没比陈行好多少，似乎知道这个局面难以改变，所以他干脆没有过多挣扎，直接闭上了眼。 陈行时刻关注着蔺别钦的状态，见被红髮遮挡的眼睛再没睁开后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柠檬水的效用完全发挥还差十五分钟。 之前辛湛下线的时候陈行就有怀疑，明明应该是一个小时，但宋麦却提前了十多分来通知他。看来他赌赢了，自己的毒药与心愿的药剂同时服用后确实会加速死亡的时间。 第77页 陈行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蔺别钦的身前，仔细打量着他的脸，指尖轻轻描摹。 「红色很漂亮，」陈行将红玫瑰放在蔺别钦的胸口，睫毛微垂，缓缓说道，「我很喜欢红色，不止玫瑰，也包括枫叶。」 【我懂了，我彻底懂了】 【被击中了，垂直入坑糖梨】 【那个问题哪是你喜不喜欢红色，简直就是你喜不喜欢我】 【好喜欢这个答案，我老婆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买的股够多就永远不会翻车】 …… 莫黎缓步走出虚拟仓，在客厅扫了一眼，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挺惨。」沈臣野一手撑着脑袋，幸灾乐祸道。 「你也不赖。」 莫黎并不生气，只给了沈臣野一个眼神，似乎在说，如果你的结局够好怎么会比我先出现在这里。 想起自己的悲惨经歷，沈臣野的笑意瞬间僵住，立马闭嘴，践行沉默是金的精神。 外面几人的明争暗斗影响不到陈行，他正躺在医院的床上，才睁眼不久。 「我睡了多久？」陈行太久没有说话，一时喉咙竟有些难受。 心愿倒了杯水给陈行，不慌不忙道：「距离宴会还有十个小时。」 「咳咳！」陈行一口水呛到，瞪大眼睛，「多久？！」 「你没听错。」心愿轻轻拍着陈行的后背帮他顺气，「小心一点，还难不难受？」 陈行不知说什么是好，比起身体上的不适还是这个消息来得可怕些。 「执法士兵那边……」陈行小口咽着水，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听他问起这个，心愿长腿架起，全然自得的模样：「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多谢。」陈行嘴角微微翘起，真心实意道。 心愿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在这个游戏中他对陈行的变脸速度可太习惯了。 「该走了，」陈行换下病号服，一觉醒来后精神奕奕，「晚一点就来不及准备宴会开场了。」 蔺别钦的研究所建在皇宫外面，出于时间考虑，心愿直接将睡过去的陈行送到了附近的医院，两人进一趟皇宫还要经歷重重的审查。 上一次走过这个地方还是和宋麦一起，当时是开始。而现在……陈行看了一眼身旁的心愿，伸出手臂主动让他搭上，是游戏结束的预兆。 在皇宫内待了几天，陈行也熟悉了不少。脚步自然地转过一个个弯，准备穿过长廊回到房间。 却没想刚拐过转角，一个黑影突然冒出，吓了陈行一跳。 「这几天都没看见你，」黑影兴沖沖地扑了过来，「你去哪里了？」 原来是蓝勉，陈行唿出一口气，没有主动开口，反而是有些不解地瞥了一眼心愿。 「二皇子殿下，」心愿靠在陈行的手臂上，露出一张笑脸却让人觉得格外不好惹，「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星柒这些天和我在一起处理公司的事务。」 「你又不是他。」蓝勉目光转移，攻击性拉满，「而且我已经问过守卫了，没有星柒出入的记录。」 「我这些天确实和心愿姐在一起。」陈行不可能拂了心愿的面子，立马站出来说道，「当时我怕登记麻烦，就直接跟在后面熘出去了。」 他之前不说话只是怕露了破绽，毕竟这些天他一直处在昏迷中。 「行吧，那真是遗憾。」蓝勉耸了耸肩，「你最近错过了一个大新闻。」 「什么？」陈行双眼透露出茫然。 「那个红髮研究员，我们去见过的，」蓝勉边说边看着眼前二人，「前几天死了。」 陈行并没有惊讶，像是早已知道了这件事：「我听心愿姐说过。」 蓝勉没看到想要的反应，不死心地接着说道：「挺离奇的，去看过现场的执法士兵说……」 「小勉，」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蓝勉的话，「父亲已经吩咐过我们，不许多谈此事。」 又是这样，蓝勉背对着蓝轩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天天阴魂不散的。 陈行对这个场景也非常熟悉，上一次他就是这样和蓝勉一起被蓝轩抓住。 「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蓝勉冷着脸问道。 「我听闻心愿和星柒回来了，所以把今晚宴会的服装交给他们。」 蓝轩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眼眸自然含笑，看人时非常专注，仿佛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有可信度。 「那还真是劳烦你亲自跑一趟。」蓝勉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侍从。 「重要的客人当然要亲自送，」蓝轩笑容微敛，和蓝勉如出一辙的瞳孔注视着他，「你说对吗？小勉。」 没等蓝勉回答，蓝轩朝着陈行和心愿点点头：「既然东西已经送来了，那我也不便多留，先走一步。」 笔直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眼中，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先回去了。」陈行率先打破僵局，拿过衣服就独自离开。 剩下的蓝勉和心愿更是没什么好谈，互相看了一眼又移开视线，自顾自地打着算盘。 几天没回来，房间内没有什么变化，但陈行也不敢保证这里究竟有没有人进来过。 陈行将礼服放到床上，捲起袖子，拿起茶几上的几个杯子，径直走向洗手台。 微凉的水流沖刷而下，陈行仔仔细细地将杯子洗好，再用绒布擦拭干净放回原位。 第78页 一旁的咖啡机正在卖力运转，陈行坐在沙发一角，扫过茶几上面的物件，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差他想等的人。 他有把握蓝勉今天一定会来找他，距离蔺别钦的事情其实已经过去了几天，而蓝勉却并不像是知道多少信息的样子。现在的时间接近任务的末端，在这里只有他的蓝勉的交情还算不错，他要打探消息的途径只有自己。 就算蓝勉不想要打探消息，而是按捺不住直接动手，那也是必须先见到自己才行。 两种情况，第一种的可能远大于第二种。但如果遇见了后面那种，陈行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是时间太紧，陈行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第43章 我是谁我在哪（25） 待到咖啡煮好时，陈行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 声音断断续续，从平缓逐渐变为急促，陈行若有所思地盯着门板，故意拖延了一会。 「速度真慢。」蓝勉随口抱怨了一句。 「我刚刚在泡咖啡，你怎么来了，」陈行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要进来坐坐吗？」 蓝勉给了陈行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不然我来干什么？」 陈行侧身让开，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蓝勉先是站在外面观察了一会，才抬脚走入，空气中隐隐能闻到咖啡的苦香味。 长廊空无一人，陈行眯着眼看向幽深的尽头，缓缓收回，还不忘看了一眼心愿的房间，见没有异样才将门关上。 蓝勉一来就占据了沙发的大片位置，整个人趴在上面，脚高高地翘起。 陈行被挤到角落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咖啡。 棕色的液体堪堪倒满三分之二的位置，蓝勉严阵以待地看着陈行端起杯子，思考该用什么理由拒绝这杯咖啡。 没想到陈行自己浅酌了一口，根本没有想要给他的样子。 见蓝勉一直看着他，陈行疑惑道：「有什么事要说吗？」 「你说巧不巧？」蓝勉稍微直起身，换了一个姿势伏在一旁的抱枕上，「蔺别钦出事的时候你们都在宫外。」 陈行放下杯子，仿佛没听懂蓝勉话里的暗示，直白道：「确实挺巧的。」 蓝勉还等着他的下文，没想到陈行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又全身心投入到咖啡中去了。 「你在外面的时候没有见过蔺别钦吗？」蓝勉只能咬着牙自己开口。 「见过一次，」陈行思忖道，像是在回忆什么，「大概是刚走出去没多久，在一条街上。」 蓝勉眼睛发亮，以为自己终于摸到了一点线索：「他有说什么吗？」 「就打了个招唿，」咖啡见底，陈行又倒了一杯，看着升起的烟雾垂眸说道，「然后我就去公司了。」 蓝勉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怎么一直在问这个？」陈行见他不再说话，立马转变了被动的位置，主动发问。 蓝勉抓着头髮，颓丧道：「感觉这件事很奇怪罢了。」 「这么好奇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出去看看？」 陈行努力引导着对话的走向，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只希望能如他预料一般。 蓝勉用力捶了一下抱枕，越想越气，心中的不满似乎快要积攒到了顶峰，愤愤道：「我当时本来要出去，结果蓝轩把我给拦下了，那几天我都被锁在宫里做事。」 要不是那个蓝轩，他的任务怎么可能一点进度都没有。磨磨蹭蹭了这么久，结果事情都发生完了才让他走，从头到尾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陈行面色温和，根据脑海中的印象更改着面部的细节，偶尔点头示意自己在听，与蓝勉此刻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啧，你怎么跟那个蓝轩一样，就知道笑，一点反应也没有。」 蓝勉一把夺过陈行面前的杯子，勐灌一口，还没等品尝出味道就吞了下去，用力将杯子往茶几上一按。 不出几秒就捂着嘴，面色难看道：「这有什么好喝的，好苦。」 「没事吧？」陈行视线飞快地在茶几上扫过，将角落装糖的小碟子扯了过来，「要吃点糖吗？」 蓝勉忙不迭点头，抑制住反胃的冲动，撕开包装就咽了下去。 「好酸。」 蓝勉没想到一个暴击后是另一个暴击，不过这个味道比起苦味倒是能接受许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底是谁跟蓝轩更像啊，一个酒一个咖啡，都非要喝唐乔的不可】 【可能这就是自信人不会给自己下毒吧】 【这一次的咖啡确实只是咖啡呀，谁能想到有两种毒药】 【让我们有请下一位出局选手】 …… 陈行将糖纸丢到垃圾桶中，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上一秒他还在思考该用什么方式才能让蓝勉喝下这杯咖啡，下一秒蓝勉就已经完美按照他的预想行动了。 「好睏。」 蓝勉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只以为是自己刚刚情绪起伏太大，耗费的精力过多。 「那先睡一觉吧，」陈行将灯光调暗了一些，「晚宴快开始的时候我叫你。」 蓝勉小鸡啄米般无意识点头，声音中也充满了睏倦：「好。」 陈行轻柔地应声，轻手轻脚地将茶几上的东西收拾好，待出来时沙发上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傍晚的风吹起窗帘，大片的火烧云将天空染成橙黄色。陈行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而距离蓝勉彻底淘汰还有三十分钟。 第79页 三十分钟过后执法士兵会开始行动，而自己毫无疑问会被直接带走。 陈行换好礼服，他必须提前进入宴会，只有这个地方执法士兵不能轻易进入，在这里他才有足够的时间行动。 今天晚上这一切都得结束，不然他只有一个下场。 陈行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房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陈行将门关上，咬了咬舌尖，用痛觉作镇定剂。 隔壁的房门紧闭，一间是宋麦，一间是心愿。 陈行走到心愿的门口，有节奏地敲着门，却一直都没有得到应答。 是先走了？还是出事了？ 亦或是……有其他的意外？ 陈行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依然没等到开门，怀揣着各种不解独自去了宴会。 走过来来往往的人群，陈行将请帖交给侍从，得到进入的许可。 宴会还未开场，但已经随处可见穿着礼服的人。舞池中放着轻松愉悦的音乐，陈行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些，缓步欣赏着这里。 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在走过某一个角落时，一个面色严肃的人突然拦住了他。 陈行的心脏倏地一跳，还以为是执法士兵。待看清楚脸后恢復成了往常从容的模样，他见过这个人，在蓝勉的身边。 「有什么事吗？」 这个人的话很少，只给出了一个简短的回覆：「奉命捉拿。」 陈行的笑僵了一下，也逐渐冷了脸：「奉谁的命？二皇子？你以什么理由又以什么身份来捉拿我？」 侍从一声不吭地挡在陈行面前，无论陈行说什么都只当没听见，看样子是在等待蓝勉的到来。 角落中的人不多，僵持的局面也没有引起注意。陈行揉了揉额头，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处理这种无法交流的人。 刚刚在提到蓝勉的时候这个人稍微有一点反应，没猜错的话，蓝勉应该是打算今天晚上动手。 陈行心中瞭然，蓝勉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这个举动也不意外。猜对了，获得胜利；猜错了，大不了就是失败，毕竟什么都不做也是失败。 只是自己不可能一晚上都耗在这里，蓝勉已经被他送出局了，他要抓紧时间处理接下来的三个任务目标。 「你在这里啊，害我找了那么久。」 陈行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盛装打扮的心愿闯入眼帘。 心愿唇角微扬，直截了当地挽住陈行的手臂：「走吧，大殿下还在等。」 陈行跟着心愿摆脱了侍从，提起的心刚放下，突然就被心愿推了一把，成为舞池中的一员。 「不是说要去找大皇子吗？」陈行低声用气音闻着心愿。 「骗他的，不然他怎么会放你走。」 心愿将手搭在陈行的身上，脚步随着音乐进退，裙摆在灯光下绽出亮丽的光泽，像一只展翅的蝴蝶。 一曲终了，宴会也差不多到了开始的时间。 国王与大皇子一同入场，陈行听见有人好奇为什么蓝勉不在。但这个问题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毕竟蓝勉的性格深入人心，根本就不可能循规蹈矩，不参加一个宴会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离奇事件。 漫长的发言结束后，陈行与心愿举起酒杯，将酒液一饮而尽。 「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行打算看看能不能从心愿这里获得一点思路。 心愿晃了晃酒杯，下巴微仰，看着一个方向：「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果不其然，一杯酒还没喝完蓝轩就走了过来。 陈行略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蓝轩的周围，问道：「怎么没看见二殿下？」 蓝轩像是已经对这种问题习以为常，自然而然地说道：「可能是闲这里无趣，过一会就出现了。」 陈行表面微笑，得知他们还没发现真相后就默不作声，充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我有……」不知想到什么，蓝轩侧过脸盯着心愿，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我想和你单独谈一下。」 陈行的视线在蓝轩和心愿中打转，识趣地退后一步，对心愿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看来这一次比较幸运，被看上的人是心愿，而不是自己。 心愿捂嘴浅笑，看上去十分淑女，跟在蓝轩的身后，没一会两人就淹没在人群中。 陈行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并没有遵守他对心愿说过的话，反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飞快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44章 我是谁我在哪（26） 再次出现在人前时陈行已经换了套服装，这是他一早就备好穿在里面的侍从服饰。皮肤黑了几个度，精心整理过的髮型也被弄乱，但并不显不修边幅，反而有种凌乱的美。 从一楼大厅穿过，陈行走上二楼，他并不清楚他们究竟停留在哪一层，只能慢慢寻找。 二楼比一楼要安静许多，深处的空气中瀰漫着一种浅香，似乎在昭告此地的不同寻常。 陈行端着托盘小心地走过长廊，看见迎面走来的人时止住脚步，低着头站在一旁等他们先过去。 「章先生的病似乎还没好？」 「没有，之前的身体就不好，现在好像又加重了些，而且近日还不肯见人。」 「也是，这么说来我都很久没见过章先生了，一直都是隔着帘子。」 第80页 「也不知道生了什么病，一点消息都没有。」 …… 声音越来越远，陈行微微抬起头，他好像找到了那个从未见过的任务对象。 章先生，生病，都和心愿说过的话对上了。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陈行放弃了之前的计划，打算先解决眼前这个。 陈行端着托盘在心里数门板，最后停在一间房门口，就是这里，刚刚那两个人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门并没有被完全关上，但只有这小小的一条缝，什么也看不清。 陈行手指扣起，轻轻地敲了敲门，片刻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进来。」 仅仅两个字陈行就对章先生生病这件事有了认知，这个声音很虚弱，有种中气不足的感觉。 陈行依言推开门，低着头走进去，只看见一层厚厚的帘子，人就藏在那后面。 「你是谁？」章先生比陈行想像中要敏锐多了，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出了不对。 陈行诚惶诚恐地弯下腰，整个人都在颤抖：「大殿下吩咐我过来。」 半晌后，陈行察觉到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去，他心知自己这句话是说对了，这两个人之间果然有联繫。 「过来。」章先生突然开口说道。 陈行犹豫了一些，低着头缓缓拉开帘子，只看见地毯上各种繁复的花纹。 再走近一点时可以看见一个人，身形偏瘦，穿着宽大的衣袍，像是陈行印象中的古装。 「这是什么？」 章先生抬手点了点陈行手中的托盘，那上面是几块装饰复杂的糕点，摆放得很漂亮。 「大殿下嘱咐送来的糕点，取上好的药材制成。」 陈行怎么可能知道是什么，他随手放进来的，只能请出大殿下这个万金油来助自己脱身。 章先生不知信没信，也有可能是不相信大皇子，因此开口便是：「你吃这块。」 陈行木然着脸，怎么每个人都要他先试一下，都说了是药还要他吃，难道他就不会给自己下毒吗？ 左右也不是第一回吃这玩意，陈行并不畏惧，更何况他有足够的自信会死在这群人后面。 当着章先生的面，陈行淡定地拿起那一块，张口吞入。只觉这不愧是皇宫里的糕点，隐隐想要再来一块。 「大殿下人呢？」 陈行正在猜测哪句才是眼前人想听的答案，斟酌着回復道：「和心愿小姐单独出去了。」 章先生指尖把玩着一块糕点，闻言「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陈行弯腰站在他的身后侧，眼睁睁地看着他说完话后那块糕点就被丢了。 这个人果然比蓝勉要难搞多了，陈行有些抓狂，暗自腹诽道。 章先生见陈行没什么反应，瞬间失了兴趣。继续捻起一块糕点，不过这一次的归宿是口中。 糕点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陈行也没露出破绽，低着头扮演一块雕塑。 章先生也没再找过他，自顾自地看着书。 站到陈行双腿都有些酸痛时，章先生终于开口说道：「你先回去吧。」 听见这句话陈行如释重负，慢慢走了出去，转身将门给关上，确保只能从里面打开。 这只老狐狸，耽误这么长的时间，现在蓝轩和心愿那边怕不是已经分出了一个胜负，幸好他早有后手。 陈行灌下解药，迈开长腿，从二楼跑上三楼，依旧是没有人。 一层一层找过，直至顶楼，黑暗而静谧的过道只能听见陈行的喘息声。 「来得好慢。」 陈行刚踏入顶楼就听见了心愿的声音，这句话正是对他所说。 「蓝轩呢？」 「在这里。」 心愿的碎发被风吹起，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他指了一下已经昏睡过去的蓝轩，那张脸也不復当初。 陈行并没有走过去，反而说道：「我赢了。」 早在宴会刚开始时，他就已经安排好了心愿和蓝轩的那份结局。 至此，每一个人都已经吃过了柠檬水或糖，接下来只需等待就够了。 「不，」心愿一摇一晃地朝着陈行走过来，眉眼中含着倦怠，「你输了。」 话音刚落，心愿倏地吻上了陈行，温热的液体在两人的唇齿间打转。 药效发挥很快，陈行感觉感受到自己的肌肤正在变化。 但那又如何？ 就算自己进入了衰老，进度也超过他不少，蓝勉是其一，章先生是其二。 陈行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想到在宴会上迟来一步的心愿，心中隐隐有了预感，心愿应该是当了自己的黄雀，去处理了蓝勉。 那也还有章先生，心愿应该没有见过他才对。 不对……陈行瞳孔微缩，心愿从来没说过这句话，他只说过章先生不见人，是自己想当然的把不见人与没见过面等同了。 章先生一直在生病，但是近日才不见人。 为什么是最近，为什么不能见人，当然是因为……脸。 【老婆的表情好丰富啊，从自信到怀疑再到恍惚，被忽悠了吧】 【辛辛苦苦给心愿打了那么久的工，要不是提前下了药，蓝轩也不会这么好解决】 【确实，每一次都在捡漏，从曾连屿到蔺别钦再到蓝勉蓝轩，每一次都是等这些人失去反抗能力】 【好可怜，好惨，到我怀里我来安慰】 第81页 【感觉要碎了，但是我莫名想笑】 …… 「好了，」心愿不再压抑自己的睏倦，把头埋在陈行的颈窝，小声说道，「我们醒来再见。」 伴随着这句话，陈行的脸也彻底变了个模样，眼前的一切开始虚化，意识从游戏中脱离。 【恭喜玩家夏水橙获得胜利】 陈行从虚拟仓中醒来时还有些不清醒，系统的播报音在耳边炸开，让他满脑子都是夏水橙三个字。 「还没醒？」 夏水橙俯身探头去看坐在虚拟仓中的陈行，见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自己，一瞬间被击中，干脆把人给抱了出来。 这个姿势并不是传统的公主抱，而是像是抱着一个大型的娃娃，夏水橙的两只手环在陈行腰上，陈行的两条腿就直直地伸着，时不时还能晃一下。 意识逐渐甦醒的陈行看着这个姿势有些哭笑不得，撑着夏水橙的肩膀轻轻一蹦就落到了地面上。 「生气了吗？」夏水橙凑到陈行身边，蹭了蹭他的脸。 「没有，」陈行摸了摸鼻子，笑得很开心，「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那我们走吧，」见陈行一切安好，夏水橙放下心来，拉着他走向客厅，「他们还在外面等我们。」 【他们，我们，啧我都不想说什么】 【好牛的话术，夏水橙能不能开个班】 【顺便开个演技班，他跟心愿那个皮真的太贴了】 【也难怪夏水橙这么拼命做任务，就他跟老婆没约会过了吧】 【对，但这一次总该轮到甜橙约会了】 …… 「出来了？」 先开口的是一向高冷的宁染年，他环胸站在楼梯旁，两条长腿斜倚着，眉梢微扬，简单的几个动作也被他做出了随性的感觉分分钟可以被拉去拍硬照。 「嗯……」陈行站在楼梯上，与宁染年对视了几秒，不确定道，「蓝勉？」 「知道就好，」宁染年语气兇巴巴的，像是要来讨个说法，嘴角却抑制不住笑意，「不是说要叫我起床吗？」 天知道他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淘汰了是什么感觉，他不过是睡了一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陈行眨了眨眼：「说起床了好像也没错。」 只不过这个起床跨度有些大，直接从游戏中起床了，来到现实世界。 「宋哥可是我最好的经纪人。」沈臣野幽幽插了进来，怨气极重。 「这句话也没说错，」陈行有些心虚，「毕竟我也只有过一个经纪人。」 沈臣野咬牙切齿道：「到底是谁给我选了这么个外表？」 虽然这个角色可以很好的接近陈行，但是这个外表也太拖后腿了。 「我也想知道是谁给我选了这个角色，」曲徽的怨念也很深，「我从进游戏起就没吃过一口好的，每天都在灌药。」 「好不容易等到游戏快结束了，打算放开吃一点，谁想到那食物还是有毒的。」 又一个仇恨值，陈行讪笑一下，向前的脚步微微一转，随时准备逃跑。 「咳咳！」飘浮在空中的电子屏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可以理解各位激动的心，但是节目组的角色分配与剧本全程由观众投票选出，绝对没有任何黑幕。」 「经歷了这么久的游戏时间，想必大家也都累了，请大家今天回房好好休息，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可以随时通过房间中的机器人联繫节目组。」 「最后一场约会将由明天开始，请准备好选择你心目中的爱人吧。」 节目组说完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幸好节目组没有这么不做人，还给他们留出了不少的休息时间。 「那我们先回房间了，」陈行眼睛弯弯地挥了挥手，「明天见。」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都上了楼，一阵接连不断的开关门声响起后整个小庄园都被静谧的氛围笼罩，和里面的人一起进入睡眠。 「好累好睏，」陈行洗漱完趴在枕头上，将头髮上的夹子取下来放在一边，侧过脸看着夏水橙，小声道，「晚安？」 夏水橙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将灯光关掉，为美梦营造氛围，最后借着外面的月光在陈行额头落下一吻：「晚安。」 第45章 我是谁我在哪（27）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两天，而今天是你们的最后一次约会机会。」 「除去游戏胜利者，其他嘉宾按照淘汰顺序进行选择。」 「注意：被选择者没有拒绝的权力。」 一大早节目组就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楼下，念完一长串的规则，剩下的时间都交给了他们自己来处理。 陈行站在人群的边缘，前面三个身影像一座大山，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们挡住我了。」陈行用手指戳了戳辛湛的背面，小声地提醒。 没想到前面的人一动不动，依旧当作没听见一般。 【笑了，老婆以为他们是不小心的】 【其实是故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夏水橙的笑里面有杀意】 【绝对不是，我也感觉到了】 …… 「你们听到了，」陈行见他们没反应，动作幅度大了些，直接扯住衣服晃了晃，「对吧？」 被拽住衣服的沈臣野这才回头，像是才听清一样，神色茫然：「你说什么？」 第82页 「我说，」陈行一字一顿地强调，「你们挡住我了。」 「有吗？」沈臣野将头低下，狭长的狐狸眼一勾，看上去就一肚子坏水，「要不要我把你抱起来，这样就不会挡住了。」 嘲讽他的身高？ 陈行气鼓鼓地推开他的脸，却无法撼动这具身体一分一毫，无奈之下只能将脸凑近，从他们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 莫黎居高临下地看着四处张望的陈行，莫名有些不满，就这么期待和别人的约会吗？ 如果这句话被陈行知道了，一定会大喊冤枉。明明是他把自己分成了那么多份，现在还来吃自己的醋。 不过现在的陈行什么都没察觉到，正到处找着夏水橙的身影。 「人呢？」 陈行扫了一圈，本该在那里的身影却不见了，内心充满疑惑，他们不是一起下来的吗？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陈行的手腕，将一个小盒子塞入他的手中。 「可以和我约会吗？」 陈行下意识地反手抓住盒子，身体还没转过来，就已经作出了答覆：「可以。」 夏水橙满意地勾起唇，顶着几道慑人的目光，光明正大地将陈行牵出人群向外走去。 陈行只来得及匆匆回头做了个告别的口型，转眼就走出了庄园。外面的阳光很亮，陈行眼中沁出几滴泪水，却又分外享受被阳光照拂的感觉。 夏水橙将陈行有些乱了的头髮理好，微微弯腰，视线与陈行齐平，丝毫不见刚刚那种什么不在乎地嚣张模样。 「这是我们的约会，」夏水橙捧着陈行的脸，看着他清透的眼眸，轻轻请求道，「所以，今天的时间都给我好吗？」 世界似乎都在此刻按下暂停键，陈行愣了一下，他似乎能透过夏水橙此刻的眼神，看见里面紧张的灵魂。 「好。」 陈行身体前倾，唇瓣吻在夏水橙的脸侧，没有让他的期待落空。 夏水橙怔怔地看着陈行，觉得今天的阳光是不是也太刺眼了，不然他怎么眼睛都花了，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真实。 「再不开始约会的话，」陈行微微歪了歪头，「时间就要没了。」 夏水橙眼眸微垂，睫毛在下面投出一片阴影，他真的……好喜欢这个人，多到连心脏都要溢满了。 见眼前人还是没回神，陈行脚步轻快地拉着人走上车，主动问道：「我们今天去哪里？」 「去看海。」夏水橙渐渐平静下来，并没有留一个惊喜，而是直接说出了目的地。 但他的性格告诉陈行，这趟约会的旅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一路上不停地转车，景色也跟着变化，陈行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终点是另一个星球。 「这是……海？」陈行趴在玻璃上，从高空往下看。 下面根本就没有陆地，一眼看过去全部都是湛蓝一片，像是一块无边无际的玻璃，倒映着天空的模样。 夏水橙没看外面，一心盯着陈行，在看见陈行眼中的震惊时笑了一下。虽然他早就预料到陈行会喜欢这个地方，但当这一幕真的发生时，那种感觉远非想像能比拟。 「你看过真的人鱼吗？」夏水橙弯着唇，神情专注。 陈行犹疑了一下，摇摇头，他没在唐乔的记忆里找到过这种生物。 「来，手给我，」夏水橙一手环住陈行的腰，一手从他的指缝中插入，慢慢扣紧，「闭上眼睛。」 陈行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他并不害怕，经歷了快两个世界，对眼前人他有全然的信任。 而这份信任很显然取悦了夏水橙，他轻笑一声，然后倏地向前倒下，陈行也跟着这份推力往后靠，但身后的玻璃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只碰了一片空，两人直直地从空中跌落。 勐烈的失重感传来，陈行眼睛睁开，表情愕然。 「害怕吗？」夏水橙的脸贴向陈行，两人之间不过一指的距离。 陈行听见了耳边唿啸而过的风声，连耳朵都像是麻木了一般，夏水橙的声音却透过这尖利破空声清晰传入耳中。 如此微弱，又如此不可忽视。 「不怕。」 陈行的声音清脆，眼睛弯成月牙形状，脸上都是喜悦与期待。 夏水橙被他的笑意感染，之前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一同笑了起来。 很快，唿啸的风声就被一种寂静取代，陈行眼底的天空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了冰凉的海水。 夏水橙指尖在陈行的手腕上点了几下，还没等陈行察觉到不适，一层保护膜就已经展开，彻底消除在水中的不便。 陈行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眼睛亮晶晶的，到处看个不停。 夏水橙跟在他身后有些无奈，陈行总是游得太快了，一不注意人就没了踪影。 「你看……」陈行指着一个东西，回头招唿着夏水橙快些过来。但当头转过去的那一瞬间，陈行却突然僵住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夏水橙的身后。 夏水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瞭然陈行的惊讶。 ——那是一条人鱼 和游戏中的人鱼不同，这条人鱼外表与人类没什么区别，除了双腿的位置变成了一条鱼尾。 那条人鱼看向陈行的眼神并没有多意外，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类的到来。 陈行隔着海水与他对视，试探性地打了一个招唿，但这条人鱼似乎没懂，很快就转身游向了海水深处。 第83页 「回神了。」夏水橙轻轻掐了一下陈行的脸。 「他不见了。」 陈行有些遗憾又有些满足，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真实的人鱼。 夏水橙安慰地摸了摸陈行的头，解释道：「人鱼一般都不会靠近人类。」 陈行点点头，很快就打起精神投入到了其他有趣的事务中。 海底没有时间，陈行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全身开始无力才肯勉强停下，被夏水橙抱着往更深处游。 这个星球的迁跃站建立在海底深处，陈行怀揣着满心的喜悦准备离去，就是可惜没能再遇见一条人鱼。 「等、一下。」 陈行在抬脚踏入的那一刻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脚步一顿，看向了夏水橙：「你刚刚说什么？」 夏水橙有些莫名，认真回道：「我没有说话。」 陈行收回目光，这不是夏水橙的恶作剧，难不成是他的错觉？ 不知为何，陈行的脚步迟迟无法向前，他眉心蹙起，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好像出现幻觉了，陈行想，不然他怎么会看见之前的那条人鱼。 人鱼见他看过来，犹豫了一会，飞快地摆动鱼尾，眨眼就到了陈行的面前。将几个零碎的东西往陈行手里一塞，转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贝壳和海螺？」陈行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 夏水橙也有些意外，他揽着陈行往迁跃站走，温声道：「收下吧，这是人鱼族的礼物，传言会带来好运。」 今天的最后一个遗憾也被填满，陈行眉开眼笑地将东西放好，靠着夏水橙坐下，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我叫你睁眼才能睁眼哦。」 陈行慢慢把手松开，见夏水橙听话地没有睁开眼睛，立马转头翻起了自己的小包。 「三、二、一。」陈行颇有仪式感地进行倒数，「好了，可以睁开啦。」 夏水橙睫毛微微颤动，睁眼的那一刻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面前正摆着一个小雕塑和相机，那个雕塑正是他举着相机的样子。 「我把你画下来了，」陈行指着雕塑介绍道，「然后跑了好多地方才把你做出来的。」 这个世界的科技太超前了，就算有唐乔的记忆他也需要适应良久，这还是在187的指引下做出来的。 做的过程不仅要经歷失败，还要忍受187的阴阳怪气，陈行嘆气，不知道为什么187总是很容易对这些碎片生气，难道他们是仇人？ 「我很喜欢。」夏水橙甚至有些不敢用手去触碰，生怕把它给破坏了。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陈行把雕塑放到夏水橙的手中，眉宇间都是认真，「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 第46章 我是谁我在哪（完） 【慕了，我也想要老婆的礼物】 【扭曲打滚，嫉妒到面目全非】 【看到那几个人约完会回来收到礼物我瞬间像是吃了几百个柠檬】 【老婆真的很会端水，礼物虽然是四人份，但都用心制作了不同的】 【那么多人都收到了，为什么我没有？能不能把我的这一份也端上？】 …… 陈行不知道网上的观众正在讨论什么，他正面临着一个大难题，他……好像又失忆了。 晚风将头顶的碎发吹乱，陈行透过玻璃看着自己身后的人，这个人是谁？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怎么了？」夏水橙敏锐地察觉到了陈行的视线，从背后环住了他，两人的视线在玻璃中交错。 陈行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心，喉结上下滚动：「没什么。」 夏水橙伸手颳了一下陈行的睫毛，凑到他的耳边用气音说道：「你是不是又把我忘了？」 陈行有些诧异，这个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夏水橙看懂了这句话，双眸微闪，似乎在想该怎么介绍自己。 片刻的沉默过后，夏水橙嘴唇微启，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让陈行瞪大了眼睛。 「我是你今天的爱人。」 陈行有些恍惚，这个消息真是有够意外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这个人是坏人的准备，没想到真实身份更是重量级。 夜幕之下，窗外的景色熟悉又陌生，车停在一个小庄园前面，陈行看着外面站的人，下车的动作一顿，迟疑地问道：「他们是？」 夏水橙瞥了一眼，语气不屑：「你前几天的爱人。」 陈行摇摇欲坠，感觉自己要裂开了，这几个字他都认识，为什么组合到一起这么奇怪？他这几天到底做了什么？ 「别围着了，」夏水橙走到陈行的身边替他解围，「他今天太累了，要休息一下。」 辛湛几人对陈行这副模样也不算陌生，一眼就看出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没多纠缠，目送着陈行回了房间。 把自己反锁在浴室之后，陈行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自己的记录，瞳孔地震。他这次失忆的跨度也太大了，从节目开始前就忘光了。 庞大信息量让陈行有些头昏脑胀，他迷迷煳煳地走出来爬到床上，不停在心里祈祷，只求明天的自己一定要想起来，不然他真的应付不来。 所幸命运还是眷顾于他，在陈行的心一大早就已经跌落谷底时，那些失去的记忆突然伴随着开门的动作一併回来了。 当八位嘉宾都到达楼下时，节目组才开始说话，介绍接下来的流程。 第84页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相信大家都已经对自己的心之所属有了一定的了解。」 「接下来一共有两个环节。首先，节目组将会公布在第一天时各位嘉宾写下的心仪人员，帮助大家更好地认清所爱之人。」 「其次就到了最后告白的阶段，希望大家都能收穫属于自己的爱情。」 【我准备好了，这一刻我准备太久了】 【是谁将成为赢家，又是谁的cp终将破裂】 【快快快，让我看看是谁能成】 …… 节目组说完之后屏幕上就开始播放他们之前写下名字的视频，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心如擂鼓。 第一个出现的人是曲徽，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写下了朝易洲的名字。 【可以猜到，般配】 【虽然糖衣炮弹拆了，但是这一对也不错】 【感觉朝易洲那方面的意思要淡很多，磕不动】 【我记得下一个是辛湛？这个没什么好看的，猜都能猜出来】 正如弹幕所说，在曲徽出去之后，辛湛走了进来，整个人面无表情，看上去心情很糟糕。他在桌子前面停留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随手写下两个大字：没有。 【？？？】 【开玩笑的吧？】 【我做梦都没想过这一对会被拆，还是被辛湛亲手拆的】 在节目组提出播放视频时辛湛就预料到了这一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不復之前的自信从容，嘴唇抿起，看着陈行想要说什么。 「等视频放完再说话吧。」还没等辛湛开口，坐在沙发上的沈臣野幸灾乐祸地打断他，「不然听都听不清。」 听见这句话陈行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仔细打量了几眼才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内心有些无奈。 他对于辛湛的这段视频并不算意外，当初是他先把人忘了，辛湛心有不满也是正常，只是他们看上去似乎不是这么想。 在沈臣野说完那句话后客厅陷入僵局，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屏幕上的视频发出声音。 紧跟在辛湛身后进入房间的人是莫黎，他从走进来到抬笔写字都流畅如风，一气呵成，唐乔两个字在屏幕上清清楚楚。 【爽，果然没磕错】 【不说了，隔壁糖心要疯了】 【嘻嘻，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 陈行专注看着视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无论多少次，被这个人坚定选择的时候他都会感到开心。 莫黎后面的人是朝易洲，他犹豫的时间有些长，最终写下了宁染年的名字。 【这我是真猜不出来】 【很好，糖衣炮弹彻底没希望了】 【下次别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了，听上去容易be】 【但是朝易洲一看就是后悔了啊，唐乔、宁染年、曲徽，哪一对我都不行了】 在宁染年三个字出现时，朝易洲垂下眼眸，遮住了晦涩的眼神。片刻以后，他看了陈行一眼，见他并不在乎，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果然是自作多情。 在朝易洲出去之后，宁染年走了进来，在几个名字中挑挑拣拣，似乎都不是很满意，思忖过后写了辛湛上去。 再接下来是沈臣野和夏水橙，两人都非常迅速地写了陈行的名字，从进去到出来都不超过一分钟。 【开心了，我的cp也没塌】 【心满意足，坐等老婆的答案】 【哪一个都行，我杂食，永远不亏】 陈行在夏水橙之后走了进来，他拿起笔，眉心蹙起，似乎在确认什么。 半分钟过后，直接在上面写下了四个名字。 这个举动很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客厅一片沉默，众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从陈行身上扫过，就连滚动的弹幕也停滞了一瞬。 【原来老婆从这么早就会端水了】 【好奇老婆是怎么选的人，有a有o，看颜值也不对呀，大家都很好看】 【就不能是真的喜欢吗？感觉老婆是有认真思考过的】 【喜欢也没办法，现在只能选一个】 …… 「相信视频看完，大家对彼此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不知各位最初的想法有没有改变呢？」 「接下来将进入到告白环节，请各位站到庄园外准备好，不要争抢，有序开始哦。」 庄园外被装饰得很浪漫，到处都繫上了白色的丝带，还有纷纷扬扬的花瓣从天而降。 但告白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沉重，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这件事，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所以一时并没有人行动。 时间沉默地走过，突然沈臣野动了起来，飞快地朝屋内跑去，不过片刻就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 他的目的很明确，几步就走到了陈行的面前，然后单膝跪下，动作流畅到陈行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喜欢你，」沈臣野的眼神很认真，手指有些颤抖地把玫瑰花递到陈行的手中，「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很喜欢。」 「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别人，这里从头到尾都只住过你一个人，」沈臣野指着自己的心脏，继续说道，「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拒绝我的靠近。」 陈行抱着玫瑰花，双臂收紧，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 沈臣野见状，站起来轻轻抱了他一下：「不要着急，我会一直等你的答案。」 第85页 说罢沈臣野就走到了一旁，辛湛就立马占据了他的位置，将一张卡塞进了陈行的口袋中，看着那捧花有些心烦。 「我没有不喜欢你，」辛湛的声音有些委屈，「我来这个节目就是为了你。」 【他们之前就认识？】 【我又活了，我觉得还能翻盘】 【让我听听有什么误会】 「之前报名是和朋友打了个赌输了，过了几天就打算去取消，结果在嘉宾的名单上面看见了你。」 「来了以后才发现你把我忘了，我当时有点生气，就没有写上去。」 说着说着辛湛把头埋在了陈行的肩侧，灼热的气息铺在陈行裸露的肌肤上，他伸手揉了揉辛湛的头髮，这件事确实是自己不对。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辛湛最后的这句话声音很小，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你能不能有一点点喜欢我？」 一滴泪珠吧嗒落在陈行的颈窝，陈行无意识地颤动一瞬，想要开口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 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到那点湿意都已干涸，辛湛把头抬起来，任谁也看不出他刚刚有哭过。他伸手蹭了蹭陈行的脸，嗓音低哑：「无论什么答案都可以。」 这个人喜不喜欢他都可以，反正他这辈子就认定了这一个。 在陈行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一阵清淡的橙香袭来，他摸了摸鼻尖，感觉这味道和以往似乎有些区别，酸了许多，像是还没成熟的涩果。 「现在轮到我了吗？」夏水橙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明媚，笑得很开朗。 陈行靠近了一些，轻轻地嗅了嗅，似乎在确认什么。 「你在不高兴吗？」 夏水橙嘴角的弧度收敛了一些，垂眸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你身上的味道，」陈行指了指腺体的位置，「很酸。」 「嗯，」被戳穿之后，夏水橙很直白地承认了这个事实，「我在不高兴。」 陈行没有说话，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心脏微微收缩了一下，有些难受。 「你……还有位置留给我吗？」 夏水橙眼神晦涩，那点伪装出来的笑意在脸上找不到任何踪迹。 陈行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用右手抱着玫瑰花，左手掌心朝上，尾音拖长：「我有礼物吗？」 夏水橙唇角微弯，将右手背到身后，左手捧着陈行的手背，弯腰在指尖上印了一个吻，抬眸看着他：「这样可以吗？」 陈行感觉指尖的那个位置都在发烫，轻哼一声，故作傲娇的模样：「勉强通过。」 夏水橙「啊」了一声，语调转了几个弯，在陈行双眼都看着他的时候才缓缓说道：「可是我还有礼物没给怎么办？」 说罢，夏水橙将一瓶小巧的香水放在陈行的掌心：「这才是礼物，由我们的信息素制成的香水。」 甜橙和薄荷，陈行想像不出来这种味道，但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喜欢。 「我不喜欢你靠近他们，也不喜欢你不看我的样子，」夏水橙眉宇温柔，眼神缱绻，将自己的情感一一倾倒而出，「我知道自己很烦人，但我想要你每一刻都注视着我。」 陈行没有看他的角落中，他偷偷将陈行描摹了千万遍。这个行为就像是刻在了灵魂中，无论在哪里，无论陈行有没有注意到他，他都会第一时间找到陈行，然后等着那道期待已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呜呜呜这一对不在一起，我真的会伤心到晕厥】 【每一对都喜欢，能不能快进到结果啊】 【心脏要跳出来了，最后究竟是哪一对？】 【有点好奇，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有这种感情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不像作假，他们的相处太自然了】 …… 最后一个过来的人是莫黎，就算是在表白的这种时刻，他看上去也异常冷静。 脚步停下后，莫黎并没有说话，而是先将一条手鍊系在了陈行的手腕上。细细的银链在阳光底下反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是将无数闪烁的星星串在了一起。 「我把每一个星球的景色都放了进去，」莫黎伸手在手鍊上轻轻按了一下，「希望你会喜欢。」 随后陈行眼前的场景开始被解构，铺天盖地的红色枫叶从天而降，在这一片堪称震撼的景象中，他听见莫黎柔声道：「你说过喜欢红色和枫叶，那……能不能爱屋及乌地喜欢一点我呢？」 「时间到！」见莫黎离开后没有人打算要告白，节目组立马跳了出来，想要将气氛引爆到最高点，「看来我们这一期一共有四组告白，那究竟是哪一对能够成功牵手呢？」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陈行的身上，几个摄像头也一应照向了他，准备记录下他即将做出的选择。 「我……」 在陈行张口时，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下面的内容。 却没想陈行顿了一下，他的目光从眼前的摄像机扫过，落在远处的四个人身上。 对于陈行来说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对于等待的人来说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陈行看着远处的人，似要将每一个人的模样都刻入脑海中，在心里缓缓说道：「187，任务完成了对吗？」 「经过检测，任务已完成。」 在众人都期待的时刻，陈行收回视线，粲然一笑： 第86页 「那我们就走吧！」 第47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1） 「唿——」 脱离任务后陈行怦怦跳的心脏才慢慢平缓下来，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个任务的底下已经出现了「已完成」三个字，世界被彻底按下了暂停键。 187温柔地给陈行做了一个情感脱离，在空中汇聚的光团逐渐成形，那些酸涨遗憾也从陈行的心中消失不见。 「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187飘在陈行的周围，轻轻蹭了蹭。 「现在还不是时候。」陈行摇了摇头，睫毛微颤，「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是一个很贪心的人，每一块碎片都想要。所以他不会停留在此刻，毕竟比起现在，他更期待着能够以完整的身份拥抱彼此的未来。 187语塞，想要说出真相的心又一次退缩。 陈行越是期待着结果，他越是害怕陈行知道真相后的破灭。 「如果……结果不如你所想呢？」 陈行轻笑一声，指尖一绕，把187捧到掌心，与那双由数据构成的眼睛对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结果。」 但是他知道那个人也在向他走来，所以他愿意大胆地去尝试，奔赴一场未知。 「开始下一个任务吧，」陈行拍了拍187，「我想要快点见到他。」 187想要让陈行去休息，却敌不过他的执拗，只能百感交杂地开启下一个世界。 在他按下开始的那一刻，陈行眼前一花，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 「啧，停电了？」 「没有吧，我刚去隔壁寝室看了一下，只有我们这齣了问题。」 伴随着几句低低的脏话，陈行缓缓睁开了眼睛，对眼前的环境十分熟悉——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宿舍。 看不远处两个人的模样，现在应该是大学时期。 「估计是哪里短路了。」两个人中比较高的那个男生说道。 旁边的男生皱着眉继续骂了几句，不耐烦道：「麻烦死了，这个点估计也没人会来修，我今天去外面住。」 「我也去。」 两个人说走就走，随手拎起了包，准备关上门时突然顿了一下，朝着陈行看了过来。 宿舍没有灯，陈行借着外面的光看清两个人的脸，隔着大片的黑暗对视。 「那个，」个子高高的那个男生先开了口，「你也出去住吧，这个天气停电太难受了。」 陈行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好。」 听见他的声音男生微微愣了一下，在另一个人的催促下回神，轻轻地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黑暗渐渐从陈行眼前褪去，陈行略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知道他已经回到了系统空间。 任务发布者还没到，陈行先倒了两杯茶，耐心地等待。 不多时，一个单手插着兜的男生走了进来，脚步停在小桌子前，直直地往后一靠，慵懒地半陷在沙发上，见到陈行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个任务你来做。」 陈行疑惑地睁大眼睛，这个任务分给了他，当然是他来做。 「据统计，」187适时在旁边为他解开了疑惑，「此位发布者已经否定了六十八个任务者。」 陈行的浅笑僵住，那这个任务应该很棘手。 「我叫何乐之，享年二十八。这个任务已经拖了很久，都耽误了我投胎的时间，幸好我刚刚找人算过了，距离良辰吉日还有一段日子。」 「我有一个不错的家世，长相也是如此优越，人生本该顺风顺水。」 「但是，」何乐之话音一转，「这一切都被那四个人毁了，我名义上的髮小。」 「虽然说是髮小，但是我跟那几个人的关系根本就不好，只是因为长辈的关系才在一起长大而已。」 「从小到大，从小到大……」何乐之越说越来气，「我就是圈子里知名的反面案例，每天都要听着他们的优秀事迹，还要被爸妈念叨。」 「本来这就已经够烦了，结果更崩溃的来了，我喜欢的女生也喜欢上了里面的一个人。」 「我这么优秀的开局，这么完美的人生全部都被他们搅得一团乱。」 陈行很可怜他的遭遇，但是沉默了片刻，诚恳道：「何先生，这似乎与他们没关系。」 何乐之怒气一滞，干巴巴道：「我说有就有。」 「好的。」 陈行立马闭嘴，露出专业的客服微笑。顾客就是上帝，虽然他不信奉上帝，但是他尊重顾客。 「对了，你们这里的任务世界都是由数据构成的对吧？跟原世界没关系吧？」 「没有，」187的电子音听起来信服度很高，「所有的任务世界都是对原世界的复制，由数据搭建而成，在任务完成后会停止运转。」 听见这句话何乐之看上去放松了点，嚣张的气焰又重新燃了起来。 「我只有一个任务，」何乐之微微仰起下巴，眼睛眯起，「就是让那四个人喜欢上你，玩弄他们的感情。」 「……这不太好吧。」陈行看上去有些震惊。 「是我发布任务还是你发布任务？」何乐之灌下一口茶，清了清火气，「活着的时候就被气得够呛，死了还不能报復一下？」 而且这又影响不到他们本人，何乐之既有些遗憾，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听上去很惨，陈行表示理解，但他还有一个问题。 第87页 「你不是直男吗？」 「我是啊，你又不是。」何乐之理直气壮地答道，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忽然难看了起来，「等等，你不会也是直的吧？」 「我不是。」陈行出言打消了何乐之的担忧。 「那就行，我的身份你随便用，」何乐之摆摆手，「不用有什么顾虑。」 他发布任务不过是出一口气罢了，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这个任务的完成标准是？」 陈行凝神打量着任务，不肯放过一个细节。 「我满意了就可以结束，放心，不会为难你的。」 「那我要和他们谈恋爱吗？」 这个问题才是陈行最关注的，他已经有了爱人，没兴趣去和其他人继续发展。 「不用，」何乐之指尖点了点桌子，身体前倾，神色认真，「不能和他们谈恋爱，而是要玩弄他们的感情懂吗？」 「我是要你去帮我报仇，不是去奖励他们。」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陈行没有听懂，但不妨碍他点头接受任务。他所担心的点都被一一解开，那做任务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过去已不可挽回，这个世界是重新建造的世界，任务完成之后我们会按照交易规定收取你的一部分能量，但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转世。」 「如果可以接受的话，请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何乐之仔仔细细地将契约都看了一遍，这有可能涉及他转世的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契约不长，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何乐之安下心，低头在契约上面签下名字，直到最后一笔落下，187的声音适时响起：「契约正式成立。」 眼前的光亮被黑暗取代，陈行眼睛眨了眨，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宿舍。入眼的一切都是模煳的，只有一层轮廓，偶尔能听见外面走廊传来的脚步声。 那两个人应该是已经走了，现在的宿舍只有他一个人。陈行并不急着行动，慢慢梳理着何乐之的记忆。 他今年刚满二十岁，在读大二，其他四个人和他同龄，就住在隔壁的寝室。 既然如此，陈行眼睛转了转，要不先去隔壁打探一下？ 近水楼台先得月，说干就干。陈行一手拉开门，脚踏出的一瞬间又收了回来。 转身拿好钥匙和手机，陈行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觉得进展还不能这么快，大致了解他们是什么态度以后就可以撤了，坚决不承认是因为自己对任务毫无头绪。 「咚咚。」 「谁？」 一道散漫的男声从门里传出，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陈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果然每一个宿舍的隔音都是这么差。 没等几秒，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内的光线，眉宇间有些不耐：「何乐之？你来做什么？」 陈行脸上挂好微笑，早已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却在看清楚人的那一刻倏地怔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们又见面了，在这个新的世界。 明明距离上个世界结束都没到一天，他的想念就已经多到填满了心脏。陈行眉眼微垂，不是已经做了情感脱离吗？这种感觉怎么还是难以抑制。 「你哭什么？」 挡在门口的男生瞪大眼睛，在看见眼泪的那一瞬间下意识伸手去擦，在快要触及的时候又突然收回了手，连忙跑去里面扯了几张纸巾，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 陈行嘴唇抿起，任由眼泪流下，在下巴处汇聚，落在衣服上，地面上和眼前人的指腹上。 「喂，你别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有人欺负你了？你跟我讲，我帮你解决好吧，别哭了。」 男生也不知为何自己也有点难受，嘴里不停地絮絮叨叨，见纸巾被打湿后直接上了手，指缝都是湿意。 半晌后，陈行才感觉鼻尖的酸意慢慢消失，语言系统恢復成功。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哽咽道：「齐朝远，我的宿舍停电了。」 第48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2） 「……」齐朝远眉心一跳，怎么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今天太晚了，明天去给你修。」 「我想洗个澡。」陈行早把之前探完就撤的想法跑到了九霄云外，对任务的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齐朝远不喜欢别人踏进自己的地盘，他也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往后退了一步：「进来吧。」 陈行进去后就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背影，那个人正背对着门戴着耳机打字，一心投入在自己的世界中。 「你的桌子在哪呀？」陈行克制地没有多看，生怕侵犯到其他人的隐私，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齐朝远。 「这里。」齐朝远指骨在陈行旁边的桌子上敲了敲。 陈行把手机和钥匙都放了上去，转头就要往浴室沖，他实在是难以忍受身上黏煳煳的感觉。 没等走出几步，齐朝远伸手抓住了陈行的衣服，把他揪了回来：「等一下。」 「怎么了？」 「你的衣服呢？」齐朝远将陈行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番，「而且……你就穿这双鞋去洗澡？」 陈行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运动鞋，慢吞吞地说道：「都在隔壁。」 「你不会想要我帮你去拿吧？」齐朝远沉默了一秒，语气危险。 「不用，」陈行看了齐朝远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声音很低，「我自己去就好了。」 第88页 「我去，在这等着。」齐朝远感觉自己都快没脾气了，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嘴巴就先同意了下来。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钥匙，几步就到了门口，目的明确地走向陈行的寝室，不一会又两手空空地回来：「你是哪个柜子？」 「靠近门的右边第一个。」 话音刚落，齐朝远的脸又消失在了门口，下一次出现了时候手里拎了几件衣服，边把东西塞给陈行边说道：「随便拿了几套，鞋子穿我的。」 陈行怀里搂着衣服，眉眼弯弯，眼底似乎有数不清的星星：「谢谢。」 齐朝远别扭地转过脸，故作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好谢的，快去洗。」 陈行看着他微红的耳朵，没有戳穿，哼着歌就走向了浴室。门一关一开，陈行趴在上面探出个头：「你的沐浴露是哪一瓶？」 「砰——」 齐朝远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腿撞到桌子上，脸也因为这句话彻底涨红。 「怎么了？」陈行视角受限，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巨大的响声。 「没事，」齐朝远语调压低，听上去平稳了许多，「从右往左数第三瓶。」 陈行大声回应了一下，很快又被水流声吞没。 等到推开门的时候陈行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晕乎乎的，脸被蒸到白里透红，似乎连骨头都松软了。 他趿拉着大了一些的拖鞋往齐朝远的位置走，那里没人，齐朝远不知道去哪里了。 陈行自然地坐在了齐朝远的位置上，将椅子转了个方向，面对着门口打了个哈欠，想要第一时间看见齐朝远。 但没等到想等的人，反而看见了之前的那道黑色身影。 陈行把脸和自己记忆中的名字对上，心情很好地打了个招唿：「晚上好，覃蔚。」 这是他遇见的第二个碎片了，不需要自己到处寻找，这个人永远会主动出现在他身边。 名叫覃蔚的男生看见陈行时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点了点头：「晚上好，你怎么过来了？」 「我之前就到了，」陈行说了一个时间，解释道，「我的宿舍停电了。」 覃蔚瞭然，他那个时间正戴着耳机，没空管外界发生了什么。 「齐朝远呢？」陈行指了指自己的位置有些疑惑。 覃蔚气质偏冷，人也不爱说话，只简单说了一句：「不知道。」 陈行被他这个态度堵了回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撑着脑袋发呆。 覃蔚见状皱了皱眉，移开了视线，在路过陈行时突然脚步一停，冷声道：「你用了我的沐浴露？」 闻言陈行低头嗅了一下自己手臂，茫然地摇了摇头：「我用的是齐朝远的，从右往左数第三瓶。」 「齐朝远的那瓶今天早上丢了。」覃蔚眼眸微垂，直白地指出，「你现在用的是我的。」 「……抱歉。」陈行有点不知所措，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你要怎么补偿我？」覃蔚突然问道。 补偿？ 陈行眼睛睁大，不确定道：「我把这个月的零花钱给你？」 「算了，」覃蔚收回视线，脚步一转，不再停留，「不用了。」 陈行也跟着他换了一个方向，趴在椅背上，软声道：「覃蔚，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覃蔚没有回头看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头微微仰起，一手飞快地转笔。 他只是有点烦躁，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在今天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莫名出现了，一直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又忽略不掉。 如果是其他人做这种事的话，他一定会生气，为什么这个人不会？覃蔚有点头痛，实在是不清楚自己怎么了。 陈行见他像是在独自生闷气的样子，眉眼染上笑意，他好像知道这个世界的碎片都在纠结什么了。 和前两个世界不一样，何乐之的记忆告诉他，这些人都是——直男。 当然，处在何乐之身份中的自己也是。 这个发现真是有意思，陈行的唇角翘起一个弧度，对如何完成这个任务有了一点头绪。 他悄悄走到了覃蔚的身边，低声说道：「覃蔚，不生气了好不好？」 「没有生气。」覃蔚眉心拧起，冷漠地反驳道。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覃蔚本想说什么，在看见陈行脚上的拖鞋时瞳孔微缩，眼底凝了一层寒冰，「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话？」 好像逗过了，陈行心虚地扯了扯覃蔚的衣袖，顺着毛往下捋：「可是我想和你说话。」 淡淡的冷香靠近，覃蔚身体一僵，心里的烦躁扩大，像是有火在烧一般，他不理解为什么同一瓶沐浴露在这个人身上就这么甜腻。 「你们在做什么？」齐朝远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直接开口打断了这两个人之间的话语。 「朝远，你回来了！」陈行眼睛一亮，尾音都上扬了几个度。 齐朝远一手提着东西，一手将门关上，听见这个称唿转头看了过来：「怎么这么叫我？」 「这么叫方便，」陈行跑到他的身边想要帮忙接过东西，「你不喜欢的话就不叫了。」 「也没有不喜欢。」齐朝远努力忽视掉心底那丝异样，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加快了些。 「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陈行朝着齐朝远张开手，「我来帮你提吧。」 第89页 齐朝远瞥了一眼他的手腕，直接拒绝了：「不用，你去坐好。」 手腕这么细，估计没怎么锻鍊过，也提不了多重的东西，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审美，但是出现在这个人身上居然还挺好看的。 陈行见自己帮不上忙，乖乖地回到了椅子上，看着齐朝远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布置好。 「你买了好多吃的。」陈行一个一个数过去，在数到远处的包装时站起来俯身，看清楚上面文字的那一刻被爱神之弓击中，应声倒地。 这个人就算记忆被清空，也不会忘记他喜欢吃什么，对他好就像是刻入了本能一样。 齐朝远被突然站起来的陈行撞了一下肩膀，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他几乎转头就能碰到这个人的脸。 很浅的冷香袭来，齐朝远双目骤然一暗，这不是他的沐浴露。 「你身上什么味道？」 「你们怎么都能闻出来？」陈行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而又理直气壮地抱怨道，「你之前说错了，从右往左数第三瓶是覃蔚的。」 齐朝远没有说话，独自皱眉回想着什么，恍然记起自己早上好像是把那瓶已经空掉了的沐浴露扔了。 「都是你的问题，」见齐朝远像是想起了什么，陈行气焰立刻上涨，立刻就将矛盾转移，「把覃蔚惹生气了。」 「不是你用的吗？」齐朝远不吃这一套，手指曲起，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陈行的头，「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了？」 「要不是你说错了，我就不会用错，覃蔚就不会生气。」逻辑通，陈行笑眯眯地把锅丢给了他。 齐朝远被他这个逻辑逗乐了，嘴角露出玩味的笑：「那还能往前推一点，如果不是你来这个寝室洗澡，就不会用错，接下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陈行目瞪口呆，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气鼓鼓道：「你的意思是我有问题？」 齐朝远双手一摊：「我可没这么说。」 「那我走行了吧？」陈行推开齐朝远，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步伐轻快地往着往门口去。 「谁说让你走了？」见门被打开，齐朝远眼皮一跳，三步并两步走到了陈行的身后，直接把门又给关上了。 「都这么晚了，」陈行点开手机屏幕，把时间怼到齐朝远的眼前，「留下来把你的床给我睡吗？」 第49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3） 齐朝远在陈行揶揄的目光中沉默了片刻，绞尽脑汁找了一个理由：「已经到关寝时间了。」 陈行眼里漾开笑意，把手搭在了门锁上：「那我回自己寝室。」 「也不行，」齐朝远怕伤着陈行，使了点巧劲把他的手拿了下来，「万一你躲在那里偷偷哭怎么办？」 陈行没想到他会这么误会，嘴巴微微开合，似要解释，旁边突然插入了一句话：「哭什么？」 覃蔚不知什么时候转头看了过来，像是被这个话题引起了兴趣。 「没哭！」陈行近乎条件反射般说道，同时用威胁的眼神看着齐朝远，仿佛他再说一个字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嗯，没哭。」齐朝远敛了笑意，正经道。 不知为何，他不想要这件事被覃蔚知道，就好像……这是他跟陈行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一样。 接连听了两个否定，覃蔚淡淡地看了一眼陈行，收回目光，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陈行被这一眼看得心头一颤，有些苦恼，这次覃蔚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寝室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覃蔚说过了那句话后就再没开口，陈行在心里快速思索想着怎么哄人，而齐朝远则在看着自己和陈行交握的手发呆。 「其实也没有什么，」陈行把自己的手从齐朝远掌心收回，慢慢挪到覃蔚的身边，半蹲下仰头看着他，「就是……就是我有点怕黑。」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187没控制住笑了一声，陈行耳尖发烫，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总不能把真实的理由告诉覃蔚。 「所以哭了？」 覃蔚的语调依旧是没有起伏，疑问句从他口中说出都像陈述句。 「嗯。」陈行忍着羞耻承认了这个说法。 覃蔚一手撑着脑袋，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眼底神色明灭不定，想要看出这个人到底哪里发生了变化，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对自己有了如此大的影响。 陈行觉得他的视线有些奇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别吵他了，」齐朝远长臂一捞就把陈行从地上拔了起来，「那堆东西再不吃就冷了。」 「来了来了。」陈行被齐朝远强制转移注意，把沉默的覃蔚放在一边，心满意足地张大嘴巴，然后幸福地眯起眼睛，鼓着腮帮子动个不停。 覃蔚冷眼看着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别处的陈行，毫不在乎地收回目光，握着笔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覃蔚，」陈行用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声音有些含煳，「你不吃吗？」 「不吃。」 「这是我买的东西吧？」齐朝远听见这句话后直接掐住了陈行的脸，「借花献佛？」 「那明天我还给你。」陈行皱起脸，左右摇着头都没能摆脱脸上的手。 「何乐之，」覃蔚凤眸一斜，精准地落到了陈行身上，声音清冷，「你之前的补偿我答应了。」 「但是除了这个月，还要加上下个月。」 第90页 「下个月！？」 陈行震惊得都忘了齐朝远还掐着自己的脸，眼睛圆圆的，被这个条件吓得不轻。 「不行吗？」覃蔚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很小，有些听不真切。 陈行犹犹豫豫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覃蔚，磕磕巴巴道：「可……可以。」 见覃蔚的眉目舒展开，陈行勐然松了一口气，这个世界的碎片好容易生气，心思比海底针还难摸清。 「明明就是你对他们太心软了。」187在他的意识中吐槽道。 第一个世界除了白玉这个任务对象，陈行什么也不在乎，那几个碎片都快气疯了他也察觉不出来。 「有吗？」陈行自己对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感觉，闻言只是好心情地说了一句，「谁让我喜欢他。」 「还吃不吃？」齐朝远不满地唤回了陈行的神志，「发什么呆？」 「吃不下了。」陈行不舍地看了一眼食物，选择不再为难自己的胃。 「你吃得太少了，」齐朝远毫不介意地帮陈行处理好残局，飞快地消除了剩下的食物，「人也瘦，一点肌肉都没有。」 陈行对自己的白斩鸡身材沉默，不服气地嘀咕道：「覃蔚也瘦。」 「你确定？」齐朝远嗤笑一声。 陈行当机立断回头看了一眼覃蔚，被他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吸引了视线，恍恍惚惚地把自己对覃蔚的第一印象全盘推翻。 「我也会锻鍊的。」陈行不死心，嘴硬道。 齐朝远眉梢一挑，坏着心眼凑到陈行面前：「行啊，明天我带你去锻鍊。」 陈行再一次体验了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只得委委屈屈地同意了齐朝远的约定。 将一切收拾好后，齐朝远侧身靠在了陈行的身边，不容拒绝地说道：「今天你就留下来睡。」 陈行环顾了一下不大的宿舍，实在没找出哪里有多余的床：「那我睡哪？」 「和我一起睡。」齐朝远自然地回復道。 「啊？」陈行一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都是男生你怕什么？」 原来这就是直男思维吗？陈行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一点，为了捍卫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直男身份，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答应后陈行才意识到宿舍内有两个碎片，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一惊一乍不得安宁。 「你看他干什么？」齐朝远长腿一迈，挡住了陈行的视线，大掌强行把他的头转了过来，「覃蔚又不喜欢别人碰他。」 陈行的眼眸中全被齐朝远占满，无奈道：「好吧。」 覃蔚薄唇紧抿，在纸上扯出一道几乎划破纸背的痕迹，却没有出言否认。这句话是事实，他确实不喜欢别人碰他不是吗？ 齐朝远见陈行不再乱动，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衣服：「我去洗澡，你自己玩一会。」 陈行抱着手机没抬头看他，胡乱点了点头，在短短的时间内换了几个姿势都不舒服，直接爬上了床，选择躺着。 齐朝远出来时就看见陈行翘着脚，抱着枕头玩手机头髮凌乱的样子，嘴角抽了抽：「你怎么就上去了？」 「在下面玩不舒服。」陈行诚实地说出了理由。 却没想齐朝远直接单手抓着床沿，把他的手机给抽了出来：「别玩了，下来学习。」 「这个点学习？」 陈行觉得自己好像进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余光是正在写论文的覃蔚，眼下是催促他下去学习的齐朝远，剩下的两张桌子上面也摆满了书。 「再不学习你那门重修的课怎么办？」齐朝远站在床边看着陈行，「你不会忘了明天要补考吧？」 重修？补考？好陌生的词。 陈行摇摇欲坠，他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你怎么知道我要补考？」陈行妄想垂死挣扎，万一齐朝远记错了呢。 「全班就你一个这门挂科了。」齐朝远冷笑一声，「你说我怎么知道？」 「要复习多少？」 齐朝远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放到桌上，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么厚？」陈行趴在床沿上俯视着齐朝远拿出来的书，想逃的心蠢蠢欲动。 「你自己下来还是我动用武力？」 陈行选择自己主动受刑，坐在椅子上就开始犯晕，手指颤抖着翻开了第一页，里面的内容与何乐之的记忆逐渐重合。 「我快速给你讲一遍。」齐朝远站在陈行的旁边，耐心地把大致知识点都概括了下来。 一连学习到深夜，陈行的瞌睡早已消失，满脑子都是文字。 「好了，」齐朝远看了一眼时间，把书关上，「睡觉吧。」 「我不困，」陈行揉了揉眼睛，小声说道。 齐朝远拒绝了他，强硬道：「该睡觉了。」 陈行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和书都被齐朝远收走，垂头丧气地重新回到了床上。 不多时，齐朝远也躺了上来，两人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一起，相触的肌肤升温，变得灼热。 「会塌吗？」陈行有点怀疑这张床的质量，他不想因为这件事闻名学校。 「塌了我会垫着你，」齐朝远把陈行塞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顶，「这下不用担心了吧？」 陈行任由他动作，闭上眼睛，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了覃蔚的声音。 第91页 「要关灯吗？」 陈行微微把头抬起了一点，入眼就是齐朝远的睡颜，而覃蔚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亮眼的光线让陈行的眼睛有些难受，他睫毛微垂，适应了一会。覃蔚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丝毫不耐。 不知过了多久，陈行眸中的眼泪渐渐消失，他眉眼一弯，指着灯做了一个口型：「关。」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整个宿舍都陷入了黑暗，陈行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困意，重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下一秒，一只手臂搭到了他的腰上，陈行似有所觉地看过去，无奈地笑了笑，放任了齐朝远的动作。 …… 「这么晚还没起？」 「确实挺少见。」 陌生的对话打断了陈行的睡眠，他皱着眉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吓死我了……何乐之？」 陈行大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下面的人愣了一会，迟疑道：「向许？还有……边渡川？」 「是我，」名叫向许的男生面色复杂地看着陈行，「你怎么会在齐朝远的床上？」 第50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4） 陈行麻木地把昨天的理由又念了一遍，睏倦道：「就是这样。」 听上去合情合理，如果换一个人向许肯定会相信，那个人是齐朝远啊，对自己的私人空间看得比命都重的齐朝远，他会做出这种事情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向许经歷了一轮认知重组，不自觉地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陈行理直气壮地回道，搬用了齐朝远昨天晚上的理由，「而且都是男生有什么好在意的。」 这不是性别的问题，甚至不是物种的问题，向许敢保证，如果今天他碰了一下齐朝远的床，两个人都得直接送医院。 在向许震惊的时候，陈行撑着头打量着下面的两个人，没想到这次碎片居然真的都在一个寝室。 他飞快地爬了起来，在两个寝室之间来回穿梭，洗漱好后换了一套衣服，又对着镜子不停折腾髮型，确保每一根头髮都要呆在它应该在的位置。 向许饶有兴致地看着陈行忙前忙后，根本没发觉自己一个早上都用来看眼前人了。 陈行满意地用手指勾勒髮丝的弧度，转头在齐朝远的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看到满格的电量时愣了一下，唇角微微翘起。 这点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陈行看见手机里的余额，他的零花钱已经全部转给了覃蔚，生活费一分不剩。 他在何乐之的记忆中翻来翻去，才发觉他的生活费早在月初就已经空空如也。所以现在接手了这个身份的自己，在昨天送出最后一笔钱后，成为了光荣的穷光蛋。 陈行试图从何父何母那边挽救一下，刚点开群聊就看见醒目的群置顶：距离给何乐之发钱的日子还有18天。下面还有一个微笑的表情，后面备註了几个字：节约用钱，从何乐之做起。 条条大路被堵死，陈行倒吸一口气，实在是不敢去挑战何父何母的底线。 「向许，」陈行幽幽地看过去，眼中泪花闪烁，「能借我一点钱吗？我下下个月还你。」 「你的钱呢？」向许难以置信这个人居然会有缺钱的时候。 陈行嘆了一口气：「给了覃蔚。」 「为什么要下下个月还？」 「……下个月的也给覃蔚了。」 要不是陈行的神情太过真挚，向许绝对会认为他在开玩笑。要知道这人和覃蔚除了逢年过节，其他时候连话都不说，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奇怪的联繫？ 「你把钱给他，」向许哼笑一声，「但是要花我的钱？」 「我会还你的，只是晚了一点而已，」陈行没有底气地说道，「不行吗？」 「行，给你转了。」向许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抬起头就收穫了陈行感激的眼神。 「多谢，」陈行解决了一大难题，哭丧的脸一收，眉开眼笑地朝着门口走去，「我先走了。」 向许伸手勾住了他的衣角：「去哪？」 「吃早餐。」陈行感觉自己满血復活，他又有钱了，又可以去到处嚯嚯了。 而且这件事187已经在他脑海里催了很多遍，各种不吃早餐的危害知识都贴满了他的意识，再不去的话187估计要气到数据错乱了。 「我也去，」向许长臂勾上陈行的肩，「刚好我也没吃。」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加入他们谈话的边渡川瞥了向许一眼，迟疑地想，他们不是回来前刚吃了吗？ 陈行自然不会拒绝，他脚步还没迈出，倏地想起和向许一起回来的人，转头看向边渡川：「你要去吗？」 边渡川在眼前人的目光中沉默了一会，本该说出的答案在嘴里转了个弯，开口便是：「去。」 这个点在食堂吃早餐的人不多，陈行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向许和边渡川一人坐在了他的旁边，一人坐在了对面。 「你们吃的好少啊，」陈行扫过他们面前的食物，缓缓说道，「平时也不喜欢锻鍊吗？」 听见这句话的向许和边渡川都僵住了，连一向健谈的向许也半天没说出话来。 过了一会，向许幽幽道：「我每天都有锻鍊，今天只是胃口不好。」 陈行看了一眼他的身材，相信了这个说法。他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下，打开手机刚看清时间就勐地站起来：「糟了，我还有考试，你们慢慢吃。」 第92页 说罢，陈行拎起包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了考场，在倒数几秒经过检查成功落座。 经过快两个小时的摧残，陈行近乎虚脱地从考场走出，视线在一众书包中搜寻，最后无果。 「在找这个？」一只手臂拎着包从旁边伸了过来。 陈行还没看到脸就已经认出了声音，语气惊喜：「朝远，你怎么来了？」 齐朝远牵着陈行往外走，解释道：「在寝室没有看见你。」 「我和向许，边渡川一起去食堂了。」陈行笑眯眯地说道。 齐朝远「嗯」了一声，笑意微敛：「他们早上回来了？」 「刚醒就碰见他们了，」陈行看着自己的包被齐朝远自然地背上，突然拽住书包带子：「你早上去哪了？一早上没看见你。」 齐朝远顺着力道停下脚步，手腕一翻，牵住了陈行的手：「跑步，给你买早餐。」 这两件事没有任何联繫，但齐朝远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自然而然地把他们放在了一起，将陈行纳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陈行没想到不是齐朝远丢下了自己，而是自己把齐朝远抛弃了，准备征讨的有利位置瞬间坍塌，攻守之势完全逆转。 齐朝远没有错过陈行眼底的心虚，故意接着说道：「然后一回来发现寝室空空荡荡，人也不见了。」 「抱歉。」陈行讨好地晃了晃掌心的手指。 指骨被一根细长的手指勾住，齐朝远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揉捏了一下，嘴上却还不饶人：「对我就只知道抱歉？」 陈行茫然地「啊」了一声，没懂他是什么意思。 「对覃蔚都知道要给零花钱，」齐朝远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陈行想要逃离的手，压低的嗓音有些沙哑，「我呢？」 陈行为难地皱起眉头：「我不能再把钱给你了，真的一分都没了。」 「不缺你这点钱，」齐朝远看着陈行纠结的模样颇为新鲜，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个星期的晚餐你陪我一起去吃。」 听起来不难，陈行生怕齐朝远改变主意，当即就点头同意了。 只不过这个要求有些怪怪的，自己去吃不也可以吗？陈行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出来。 「有什么奇怪的，」齐朝远笑了一声，「跟朋友吃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 「除非……」 「除非什么？」陈行心里一咯噔，自己不会这么早就暴露了吧？他自认把感情藏得挺好的啊。 齐朝远在陈行紧张的视线中把悬念揭开：「除非你没有把我当朋友。」 陈行克制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心想自己怎么会对眼前这个笨蛋的直男思维有所期待，害怕他会把自己的直男伪装看破不如害怕世界当场爆炸，反正都一样不切实际。 「怎么会呢，」陈行微微仰起脸，语气温柔，「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 「那就这么说好了，」齐朝远说完又顿了一下，「既然你说是最好，千万别让我发现其他人排到了我前面。」 陈行微笑着表示如他所愿。 齐朝远心满意足地拉着陈行往前走，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天后后就想扇这时的自己两个耳光，把朋友的这个头衔丢得越远越好。 两人穿过大半个才到寝室楼，在陈行准备直接走进齐朝远寝室的时候，一个男生突然叫住了陈行：「何乐之，寝室的电闸已经修好了。」 陈行思索了一会，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昨天的室友，好像叫徐书想。他的眼角弯了弯，温和应道：「好。」 「那我回去了，」陈行侧过脸看着齐朝远，挥了挥手，「拜拜。」 陈行脚步一转，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一拍脑袋，立马看向了齐朝远：「包。」 齐朝远没想到他只是回来拿包，心情还没大起就经歷了谷底。他扫过一眼旁边的男生，神情有些阴郁，将包丢到陈行的怀中，总觉得一腔无名火无处发泄。 陈行道了一声谢后毫不留恋地回了自己寝室，他对这里并不熟悉，只能按照记忆找到昨天那个位置。 在明亮的光线下，陈行将桌子上的物件一览无余，看见桌上设备齐全的装置时有些震惊，恍然想起何乐之好像还是一个主播。 他直播的原因很简单，享受别人的追捧。一不缺钱，二不缺时间，何乐之一般按心情上播，凭藉优秀的脸有了不少的热度，也算是小有名气。 「你要直播吗？」徐书想在旁边问道。 陈行摇了摇头，他对直播还挺感兴趣，但并没有打算现在开始。在寝室太不方便了，何乐之自己也只会挑没人在寝室的时候直播。 徐书想有些失落地收回了目光，垂着头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用余光偷偷看着陈行。 「有什么事吗？」陈行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丝异样，开口问道。 措不及防地与陈行对视上，徐书想瞪大眼睛，忙不迭地否认：「没、没有。」 陈行对这个人并不了解，只觉得有些奇怪，没放在心上。 他从书架上拿出几本书，独自戴上耳机，这个学期就快结束了，他再不抓紧一点复习十有八九还要重修。 今天没课，陈行一连看到眼睛酸痛，在187的提醒中才摘下耳机，伸手按了按自己僵化的肩颈。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闯入耳中，冰冷的风吹入，让人神清气爽。 第93页 陈行走到阳台，冰凉的雨丝被风吹到脸上，打湿了额头的碎发和睫毛，他将身体探出栏杆，往远处的天空看过去，才发觉现在不是晚上，只是暴雨已至的下午。 豆大的雨点打在栏杆上溅起水花，声音有些嘈杂，把各种各样的人声都压了下去。 陈行感觉自己好像产生了错觉，不然怎么会听见有人在叫他。 「何乐之。」 平淡无波的声音骤然在耳边炸开，陈行身体一颤，不是错觉。 他隔着空气中的水汽望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 覃蔚看着陈行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心底闪过一丝烦闷，这个人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陈行有些茫然，覃蔚说话的声音不大，在雨声的压制下根本听不清，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覃蔚眉心微微蹙起，犹豫了一下，将口袋中的手抽出，伸向了陈行。 陈行不明所以地看着伸到眼前的手，试探性地搭了上去。冰冷与温热相触，陈行对这个温度有些不适应，当即一抽搐，指尖蜷起想要退缩。 覃蔚掌心收拢，将冰冷的温度牢牢锁在了手中，微一用力就把陈行拉到了身前，低头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来找你。」 第51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5） 陈行愕然地看着说出这句话的覃蔚，被他直接带去了隔壁的寝室。 一条柔软的毛巾被塞进陈行手里，覃蔚向来冷漠的语调多了些起伏：「擦一下，别感冒了。」 陈行乖乖地把脸上的水珠擦掉，伸手抓住了覃蔚的手腕：「别生气了，下次我不会这样了。」 覃蔚瞳孔微缩，将头撇向了一边：「你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行的手逐渐放松了力气，从覃蔚的手腕上滑落，低声问道：「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担心你怕黑，覃蔚在心里给出了答案。 明知道现在是下午，他的宿舍没有停电，也许还不止他一个人，他依旧是不可避免地被这个念头占据了脑海，睁眼闭眼全部都是这个人。 「去看看你会不会在零下的天气愚蠢到去淋雨。」覃蔚随意吐出了几个字，隐藏眼底的波澜，「现在看来也没好到哪去。」 「淋雨其实也挺有意思的。」陈行边说边打了个喷嚏，眼眶红红的，看上去格外脆弱。 覃蔚神经突突地跳，没有说话，转身去倒了杯热水：「喝掉。」 陈行捧着杯子，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宿舍，问道：「齐朝远去哪了？」 「选修课。」覃蔚的回答很简短，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累到。 陈行瞭然地点点头，他和覃蔚，齐朝远都是同一个专业，除了选修课，其他课表都相同。向许和边渡川是一个专业，两个人这个时候应该也正在上课。 一杯水见底，陈行双手交叠，下巴抵在上面，眼睛微阖：「覃蔚，我有点困了。」 覃蔚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就在这里睡。」 陈行没有反抗，顺从了这个提议。他有些头重脚轻地看了一眼四张床，迟迟没能找出哪个属于齐朝远，只能求助于覃蔚。 覃蔚接收到了他的眼神，没给出答案，反而说道：「睡我的床。」 「可是你讨厌……」 「不讨厌，」覃蔚像是认命般地低嘆了一声，「我不讨厌你。」 陈行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迷迷煳煳睡过去的了，他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若有若无的冷香萦绕在鼻尖。 外界很安静，陈行全身无力，手臂软绵绵地搭在床上，甚至不想用一点力气扯开被子。 「好累。」陈行小声地对187说道。 187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发烧了。」 「要去打针吗？」陈行有些抗拒，他不害怕扎针，但是他懒得动。 「不用，他们刚刚给你餵药了。」187用数据撩开陈行额前的碎发，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后颈，轻声哄道，「再休息一会就好了。」 陈行感觉自己真是病得不轻，不然怎么会把187的这个动作和语气幻视到之前的碎片身上，但是他记得……以前好像也有过这种时刻。 沉重的思绪随着疲惫坠入深处，在相同的记忆边缘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最终隐入意识深处。 …… 一连睡了很长的时间，再次醒来时陈行还有些迟钝，掀开被子看着天花板发呆。 「醒了？」向许刚从阳台进来就看见躺在床上怔愣的人，快步走了过去。 他下意识地想用掌心去碰陈行的额头，忽然想到什么，在旁边的玻璃杯中倒了杯热水，短暂地在杯壁上停留几秒，将指尖的冰冷融化。 「还是有些烫，」向许缓缓将手从陈行的额头上收回，眉心拧起，从覃蔚桌上的小医药箱里取出一只温度计，「啊，张嘴。」 陈行听话地张开嘴巴，盘腿坐在床上看向许忙前忙后。 不多时，剩下的三个人也回了寝室，四双眼睛不间断地在陈行身上扫来扫去，目光凝重，像是在研究什么世纪难题。 陈行感觉自己就像是什么奇观一眼，偏偏含着体温计连话也说不出，只能和其他人大眼瞪小眼。 等了片刻，向许将体温计从陈行口中拔出，扫过一眼上面的数字，眉间的愁绪不展：「还有点低烧，要不去医院吧？」 第94页 陈行换了个姿势扶在床边的栏杆上，整个人倾斜而下去看体温计，自信道：「明天就会好了。」 边渡川被他这个动作吓得眼皮一跳，用手抵住了陈行的肩膀，慢慢往回推：「坐好。」 陈行连脑袋都无法从上面探出，干脆直接从床上下来了，在走到最后两阶楼梯时腿部发力，轻轻一跃，脚却没有落地，依旧悬在空中。 覃蔚单臂搂着陈行的腰，从桌上的袋子里丢了一双拖鞋出来：「穿这个。」 那也要自己能先碰到地面啊，陈行眨了眨眼，见覃蔚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脚尖不停地在空中乱晃，勉勉强强才勾住了边。 「可以放开我了。」陈行拍了拍覃蔚的手臂。 覃蔚垂眸看了一眼他脚上的鞋，环在腰上的手臂渐渐松开，将陈行放在了地上。 陈行刚站稳，一碗药就从旁边伸了过来，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味道。 陈行和它对视几秒，表示不想受这个摧残，默默移开了视线，努力打起精神揉了揉脸：「一大早上你们都在寝室干嘛？不用上课吗？」 听见这句话的四人都陷入了沉默，仿佛在扮演着雕塑。 「要不还是去医院吧，」向许顶着陈行疑惑的目光开口道，「你看现在就烧傻了。」 「你才傻。」陈行飞了他一眼，不满地反驳道。 「先把药喝了。」齐朝远出言打断了陈行的注意，用虎口卡住他的下颚，将他的目光从向许身上转到窗外：「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晚上。」陈行看着漆黑一片的外面，嘴唇微微动了动。 「所以是自己喝还是我餵？」见陈行还是想推脱掉这碗药，齐朝远不客气地问道。 陈行咽下一口口水，闭上眼睛屏住唿吸，就这齐朝远的手把药往嘴里倒。 浓重的药味从嘴里直冲天灵盖，陈行克制住反胃的冲动，哑着嗓子咳了几声，睁开眼时连睫毛都被溢出的泪水打湿了。 向许往后靠在柜子上，眼中含笑，拿了张纸把陈行嘴角的水渍擦掉：「现在清醒了？」 「你要是来一口也会和我一样清醒。」陈行哀怨道。 「生病的可不是我，」向许捏了捏陈行的后颈，「覃蔚的那个医药箱三年了也就只今天打开过一次。」 陈行看了看自己与他们的身板对比，耳尖红红地说道：「我已经很不错了，都有腹肌。」 「如果这也能算得上的话。」向许的手隔着陈行的衣服贴了上去，五指张开，没留一丝空隙。 陈行被他不加掩饰的笑激怒，学着他的动作也摸到了他的腹部，肌肤的温热隔着衣服传到掌心，陈行眼睛缓缓睁大，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 「怎么？」向许伸手抓住陈行的手腕，「感觉到差距了吗？要不要掀开来给你看看？」 「我看自己的就可以了。」陈行及时将自己的手抽离，再晚一步就要被向许握着从衣摆伸进去。 「别闹了，」边渡川挡在陈行和向许中间，看着陈行绯红的脸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一股涩意，竭力用着平稳的声音问道，「想吃什么？」 飢饿感后知后觉地从胃部传来，陈行兴奋地看着边渡川：「大餐！」 「不行。」边渡川和187同时说道，只不过一个是在陈行意识内，一个是在耳边。 陈行有一瞬间地恍惚，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闪过，但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显露在空间作福作威的本性：「187，你吓到我了。」 「回来带你去乐园买零食。」 「原谅你了。」陈行眼睛一亮，语气雀跃，「187是世界上最好的系统。」 187在空间中无声地笑了起来，陈行果然还是笨笨的，都忘了他的零食就是自己锁起来的。 「你的病还没好，吃不了太重口的食物。」见陈行一直没有说话，边渡川开口解释道。 「好吧，」陈行在边渡川担忧的目光中展颜一笑，「都听你的。」 寒风在夜晚与雨点共舞，急促地拍打着窗户，可室内的人根本就不在意它，连条缝都没留下。 吃过一顿吵吵嚷嚷的晚餐，陈行心里的警报稍稍放松，觉得如果之后还是这么多碎片他会精神衰弱。 没想到更大的难题还在后面，在时钟转向午夜十二点时，几个人就像是启动了什么程序一样，齐刷刷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我该回去了。」陈行试探性地挪了一下脚步，见没人阻拦，一点一点把自己推到了门口。 在陈行转头想要开门时，覃蔚突然开口道：「你的病还没好。」 「如果半夜又发烧怎么办？」齐朝远在后面补充。 边渡川话语简短，但明显也是不贊同：「很危险。」 「所以，」向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陈行的身后，直接将门给反锁上了，「今天晚上留下来睡。」 陈行木然地看着几个人，他们都安排好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那我……」陈行张了张口，没说出口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第52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6） 这个点来敲门？ 站在陈行身后的向许眼睛眯起，大掌摁住陈行的肩膀，微一用力就把人移到了自己的身后，这才把门打开。 向许微微低着头看向门外的陌生人，语气平和，很好地掩饰了眼底的不耐烦：「你是？」 第95页 「你好，我是何乐之的室友。」徐书想扬起一抹笑，没能从被向许挡得严严实实的门中看到丝毫，「请问何乐之在吗？」 「找我吗？」陈行从一边扒拉开向许的手，勉强探出个脑袋，「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晚上回来吗？」徐书想有些腼腆地挠了挠脸，说话声音都打着颤。 「不回去。」陈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们可以直接锁门。」 「好、好的。」徐书想怔怔地看着陈行，直到门被向许关上才回过神来。 陈行戳了戳向许，皱眉道：「你怎么就把门关上了？」 「你不都说完了吗？」向许有些心烦，说话的声音却有些委屈。 「而且他长的又不好看，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陈行的思路都被向许带偏了，直接忘了一开始的问题，反驳道：「挺好看的呀。」 徐书想身形偏瘦，脸上有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书卷味很浓。五官虽不惊艷，但气质很好，怎么也和不好看沾不上边。 「哪里好看？」向许瞪大眼睛，想要撬开陈行的小脑瓜进行重新组装，「看他还不如看我。」 「那确实是你更好看。」就算陈行抛去自己的那一层滤镜，也发自心底认为向许的颜值更高。 剑眉星目，五官深邃，轮廓硬朗，无论在哪里都是top级别。 「不对，」陈行倏地愣了一下，「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这个？我问的是……」 「时间很晚了，」向许食指竖起，虚虚贴在陈行的嘴唇上，「再不睡觉人就要亮了。」 陈行气恼地抓住向许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好，都听你的。」向许挑眉，被咬了一口非但不生气，看着上面浅浅的牙印反而有一种想把它永远留下的欲望。 几乎不用看陈行就知道向许根本没听进去，他有些头疼，每一个碎片吃起醋来都一个样，嘴上说好，下次照犯。 「别在门口站着了。」陈行回头看了一眼向许，声音听起来有些鼻音，每个字的音都黏在了一起。 生病了的精神本就不比往常，闹了半个晚上陈行的困意又捲土重来，眼皮越来越重。 齐朝远见他就要睡过去，出声提醒道：「你今天睡哪？」 陈行已经快要低下去的头瞬间抬起，目光从齐朝远、覃蔚和向许身上扫过，最后撞入站在最远处的边渡川眼中。 「边渡川，」陈行遥遥望着他问道，「可以吗？」 边渡川没有拒绝。 他并不喜欢别人的靠近，但是陈行不一样。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不同，但答案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寻找。 只是此时的边渡川并不知道，有些东西就算知道了答案，依旧无法改变结果。 「会挤到你吗？」陈行把自己往里面缩了一点，给边渡川腾出位置。 不大的一张床也在陈行的努力中出现了一小条空隙，他不断地往里靠，在快要触及墙面时感受到的却不是冰凉，而是一只温热的大掌。 边渡川面不改色地将陈行往自己怀里揽了过来，声音平静，不见厌恶也不见喜悦：「别乱动，盖好被子。」 陈行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不厚的衣服，都不用翻身，只需要动一下就能碰到对方。 和覃蔚的味道不同，边渡川的床上有一种偏苦的草木香，有一点助眠的功效，陈行任由困意拖拽，直接倒入了梦境。 许是下午已经睡过一遍，陈行这个晚上睡得并不算安稳。断断续续的梦接连不断，无数次在脑海中闪回，还没等他看清就切换到了下一幕。 尖叫声、救护车的声音和抽泣声混杂，眼泪如同雨点一样落在自己的脸上，最后那个人也消失在眼前，连眼泪也一併被带走。 最后的最后，两座墓碑的旁边又添了一座新的墓碑。 陈行一个人打着伞，和往常一般推开门，他想，起码还有一个东西会陪着他。 电脑屏幕亮起，滑鼠点开熟悉的图标，照旧卡顿了一下，彩色的画面很温暖，只不过不再属于陈行。 「陈行！」 陈行如同溺水一般，在快要沉入最深处时被一只手拉出水面。他勐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腰部被一只手臂紧紧箍住，完美地嵌入到另一个人怀中。 「发生什么了？」187有些焦急地关切问道，「你刚刚一直在哭。」 「我做了一个梦，」陈行扶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这些人和事了，怎么又在这个世界突然想起了？是因为重新回到了大学的缘故吗？ 陈行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变成一簇一簇的，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即将滴落的泪珠，苦味从喉间开始蔓延。 「啪——」灯亮了。 陈行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光线，红着眼眶看向了站在自己床下的人。 「开灯干什么？」向许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倦意，生无可恋地问道。 没人说话。 陈行小心地跨过边渡川，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没低头随便套了一双拖鞋，跌跌撞撞地又把灯关上了。 覃蔚默不作声地看着陈行的动作，也没有出言解释为什么开灯。 待一切重归黑暗之后，他把陈行带去了浴室，先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再亮起一盏小灯。 第96页 「做噩梦了吗？」覃蔚没有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他只是用指腹将陈行眼角的泪珠一点点擦干，动作很小心，没有让陈行感觉到丝毫不适。 「不是噩梦，」陈行低喃道，「是美梦。」 如果能梦见再也见不到的人或物，对他而言，是一个美梦。 陈行抬眸看了一眼覃蔚，像是想要透过这具身体看见完整的灵魂，这个人会离开他吗？ 「我们出去吧。」陈行把纷乱的思绪摇出脑海，他不想去预测还没发生的未来。 陈行轻手推开门，看见的却不是如想像中一样的黑暗，明亮的灯光从顶上撒下，连四周的角落都拥抱上了这点光。 「你把他惹哭了？」向许姿态散漫地斜倚在门边，在看清陈行还残有红痕的眼周时目光一凝，撩起眼皮看着覃蔚。 「没有。」陈行挡在覃蔚的身前，拦住了向许质疑的视线。 向许舔了舔嘴唇，仔细盯着陈行的眼睛，确认他没有说谎后气质一变，眼角眉梢又弯成了调笑的弧度。 「处理完了就行。」齐朝远没有多问，伸手摸了摸陈行的额头，「病应该好了。」 「小心一点，」边渡川轻轻捏住陈行的下巴，把体温计放进去，「先测一下。」 陈行嘴里叼着体温计，眼瞳微转，环顾围在自己身边的四个人，之前空落落的心脏瞬间被填满。 清晨在时间的催促中姗姗来迟，寂静了一晚上的走廊也开始有了声音。 陈行戴好口罩，鼻樑上还架了一副透明的挡风镜，生病也不妨碍他恢復活力。 「快点啦，」陈行单肩挎着书包，头微微歪着，抵在旁边的门框上，「这个老师的课要是迟到了就完蛋了。」 「何乐之……」徐书想从后面叫住了陈行，「你不走吗？」 陈行仰起头，以一种为难自己脖子的姿势看着他：「我马上过来，你先走吧。」 徐书想敛下眼眸，声音温润：「好。」 「来了，」向许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书走到陈行身边，「走吧。」 「又不是你的课。」陈行失笑。 向许的薄唇微勾，坏心眼地将陈行的眼镜取下，给自己的书本戴了上去，掐着嗓子道：「现在我才是你，这当然是我的课。」 陈行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肩膀都在抖动：「快还给我。」 向许仗着自己的身高将书举起，坏笑道：「不要。」 陈行看了一下高度，连尝试都不愿意就直接看向了齐朝远：「你在还在旁边笑，到底跟谁是一伙的。」 齐朝远忍住笑意，指尖一勾就将眼镜摘了下来，在陈行期待的目光中对着眼镜说道：「当然和你是一伙的，你说对吧，何乐之。」 陈行看着取代了自己身份的眼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闹了，」覃蔚和边渡川先后走了出来，覃蔚将门锁上，冷声道，「再不过去真的要迟到了。」 「还有多久？」 向许看了一眼时间，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微笑：「十分钟。」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吧。」陈行一手抓过眼镜，嗖的一下就沖了出去。 齐朝远看着陈行的背影，内心好笑，将包甩在背上，也跟了上去。 「以你这个速度跑下去的话，」向许慢悠悠地跑在陈行身边，脸不红气不喘地浇上一盆冷水，「肯定会迟到的。」 陈行扶着腰，咬牙切齿道：「都是谁的问题？」 「不是我，我可是一大早就准备好了跟你一起去上课的。」向许飞快撇清了自己的责任。 陈行越跑越慢，伸手把口罩勾下，大口大口地唿吸。 「手给我。」覃蔚降低速度，跟在陈行的身边。 陈行毫不犹豫地把手放了上去，下一秒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一路跑过几栋教学楼，再爬上顶楼，当陈行被覃蔚摁着坐下时，铃声适时响起，吞没了一道小声的唿唤。 陈行什么也没听见，倒是覃蔚敏锐地捕捉到了，乌黑的瞳孔瞥过去，又毫不在乎地移开。 他记得这个人，何乐之的室友。 第53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7） 陈行已经很久没有上过课了，从上午到下午，当最后一堂课结束时他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教室里的人一个一个走掉，很快就只剩了几个身影，唯有陈行的身边围了一圈人。 陈行枕在书上，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每当一个人走过就目送他出门，然后再去看下一个，周而復始。 但是这个程序被徐书想打断了，他站在教室门口，脚步似是要出去又迟迟未动。 「有什么东西掉了吗？」察觉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陈行主动开口道。 「没有，」徐书想顿了一下，「一起回去吗？」 陈行有些惊讶，随即温和地笑了一下：「你先回去吧，我和他们一起走。」 徐书想也不意外这个结果，推了推眼镜：「好。」 陈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侧过脸继续放空自己，享受着留不住知识的感觉。 齐朝远帮他把东西收好，开口打破了陈行想要回去休息的妄想：「你和我一起去锻鍊。」 「我不去！」听见这句话陈行人都清醒了一点，果断拒绝道。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齐朝远咧开嘴角，威胁意味很足，「不会想要说话不算话吧？」 第97页 好像是有这回事，陈行僵了一下，立马被推到了理亏的位置。 「你看马上就要下雨了，」陈行到处张望，想要找一个理由，「而且外面这么冷。」 齐朝远两个字就堵住了陈行的嘴：「室内。」 陈行不死心地看向其他人求助，向许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挑了下眉：「我晚上还有课，如果你想陪我一起上课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们两个也有课？」陈行转向覃蔚和边渡川。 覃蔚眼皮都没抬一下：「嗯。」 「有课。」边渡川最后开口断绝了陈行的希望。 陈行完败，只能默默跟在齐朝远身后，看上去无精打采。 学校到健身房的距离不近，陈行从坐上齐朝远的车后就一直提心弔胆，紧张都被漫长的路途消磨得差不多了。 「还没到吗？」陈行有些无聊。 「快了。」 齐朝远没有骗人，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不出几分钟车就停了下来。 从电梯中走出来的陈行左顾右盼，对这里十分好奇。入目之处都看不见什么人，但健身设施十分齐全。 「第一次见你带人过来。」一声口哨打断了陈行的观察，他侧过脸看过去，发现对方是在和齐朝远说话。 男人揶揄的目光在齐朝远和陈行中间不停转换，最后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颇有兴致地挑了下眉，看上去有些痞气：「男朋友？」 见他这么误会齐朝远也没松开手，只是嘴上否认道：「不是。」 「是朋友。」陈行补充道，「一起长大的。」 听见陈行再一次强调了他们只是朋友，齐朝远觉得自己应该开心，但不知为何只感到了烦闷。 男人的眼神从齐朝远吐出否定的两个字开始就变得奇异，他若有若无地扫过齐朝远不肯放开的手，最终归于轻笑了一声。 「你是第一次来吗？」男人把视线放在陈行身上，兴致盎然道，「我是常游，你叫什么？」 齐朝远应该和这个人认识，陈行心里想到，缓缓开口：「何乐之。」 「要我教你吗？」常游主动开口邀请道。 「不用。」陈行微微往齐朝远身后躲了躲，这个人有些热情得过了头。 「没事就让开，别来这套。」齐朝远嗤笑一声，「他跟你不是一路人。」 听见这句话常游彻底笑开了，整个健身房都迴荡着他的笑声，他伸手揩去眼角的泪水：「好好好，我让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陈行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常游还看着这边，与他对视后还眯起眼睛抛了个飞吻过来。 「你说的不是一路人是什么意思啊？」陈行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齐朝远揉了揉他的头：「他喜欢男生。」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掉马，陈行可以肯定常游已经看穿了自己。但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是何乐之，是个从内到外的直男，只要自己不承认，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慢慢来。」齐朝远只给陈行安排了几项简单的训练，小心地扶着他手作引导。 陈行跟着齐朝远的动作伸展开，几分钟后额头就沁满了薄汗，肌肉酸痛，全身都在颤抖。 齐朝远盯了陈行有一会，见他能自己安排好，便走向了另外一边，按照自己往常的节奏开始了锻鍊。 盯梢的人走了，陈行紧绷的状态松懈了不少。摆了个架子就开始划水，仅仅只是偷偷看了一眼齐朝远就被吸引了目光，手上的动作缓缓停下，自以为隐蔽地看着齐朝远的后背，实则几个人的注意都放在了他身上。 「嘶。」陈行忽地浑身一激灵，发出吸气声。 常游把放在陈行脸侧的汽水塞进他手中，意有所指地问道：「好看吗？」 「挺好看的。」陈行诚恳答道。 「聊一下？」常游喜欢他的这份诚实，当即笑意加深，「我们之间的秘密。」 陈行先是看了一眼齐朝远，见他没有注意到这边才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聊什么？」 「跟我过来。」常游走出几步发觉身后没人，回头见陈行一动不动，内心觉得好笑，放软了语气，「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陈行小步跟上，不服气地反驳道：「你家长没有教你不要跟陌生人离开吗？」 「那你这是？」 「你认识齐朝远，我也认识齐朝远，」陈行自有一套逻辑，成功说服了自己，「所以我们不是陌生人。」 常游又忍不住想笑了，跟这个人在一起确实有意思。 他的脚步停在一间休息室门口，先打开了门让陈行进去，自己跟在后面将门关上。 「你喜欢齐朝远。」门刚落锁常游就开口说道，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喜欢啊，」陈行大胆承认，「不然我怎么跟他成为的好朋友。」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常游双手环胸背靠着门，视线穿透性很强，牢牢地锁在陈行的脸上，「可以说实话吧？」 「你在说什么？」陈行不解地皱眉。 「你喜欢男生。」常游见他还在装傻，当即挑破了这层伪装，自荐道，「要不要跟我试一下？」 他是真的喜欢眼前人，明明不是他的理想型，但哪哪都合心意。 陈行惊恐地退后一步，像是遇见了什么恐怖事件一样：「我是直男！」 「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不会说出去，」常游没有靠近，保持在了一个安全距离，「为什么不承认？」 第98页 「我真的是直男，」陈行强调，「我不喜欢男生。」 「你不喜欢齐朝远？」常游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 「我不喜欢啊，」见他问这个，陈行「唿」地松了一口气，「我跟他就是朋友而已。」 陈行回答的太过于肯定，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在透露他说的是实话，常游不禁梗住，实在是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你不喜欢他，」常游眼眸微垂，脸上的笑意消失，认真看着陈行，「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我没谈过恋爱，今年二十三，你隔壁大学毕业的，自己开了家公司，经济条件不错，也不用担心我破产，我家里也有钱。」 陈行目瞪口呆地听完了这一长串介绍，毫无动摇，语气坚定：「不考虑，我是直男，真的。」 「如果你尝试了一下喜欢上我了呢？」常游听完他的拒绝也没露出失望的眼神，「我人很好的，不花心不出轨，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陈行在他有些受伤的眼神中再次拒绝了：「抱歉。」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常游反手将门打开，齐朝远正站在外面，也不知听没听见谈话，看上去杀气很重。 「朝远？」陈行通过一个大致的轮廓就认出了人，「你锻鍊完啦？」 齐朝远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常游，目光不善，警告意味很浓。 常游没被吓到，反而是看着陈行扬了扬唇角：「我的话你再考虑一下，别急着拒绝，改变主意的话可以来这里找我。」 闻言齐朝远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常游可以肯定他刚刚肯定听见了什么，他总算是发现了哪里不对劲，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也许是从头到尾都听见了呢？ 陈行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官司，只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走到齐朝远旁边，很明确地拒绝了常游：「我不会改变主意。」 身边人的体温从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齐朝远眼眸一深，抓住陈行的手腕就把人带离了这里：「走吧。」 陈行觉得齐朝远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担忧地望着他：「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齐朝远捏了捏陈行的手，「就是这里的苍蝇多得烦人，以后不来了。」 陈行目露疑惑，冬天的室内哪里来的苍蝇？到处都很干净呀。 听见他的话常游轻嗤一声，笑自己头一次看走了眼，原来弯的另有其人。 第54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8） 「好冷。」陈行出来就被外面的寒风吹了满脸，眼睛都睁不开。 齐朝远把外套脱下，罩到了陈行身上，然后将拉链一拉，直接牵着空荡荡的袖管就走。 「这样我怎么开门？」陈行站在车门旁边，努力把手从外套底下伸出来，想要用指尖勾住车门。 齐朝远从背后揽住他，把车门打开，没怎么用力就把人抱上了车，然后在陈行震惊的眼神中把门一关。动作行云流水，堪比一个熟练的绑架犯。 「今天不回去。」齐朝远看了一眼正在和衣服作斗争的陈行，平静的眼底如同深渊，装作无意般问道，「常游和你聊什么了？」 「他怀疑我喜欢你。」陈行一边伸手拽住拉链一边说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旁边人投入了多大一颗炸弹。 齐朝远的心跳骤然加快，嗓音干哑：「然后呢？」 「然后我就解释了一遍，」陈行嘴角漾开一抹笑，得意地看着齐朝远，「我跟你都不喜欢男生，我们只是朋友。」 齐朝远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期待什么，浑身的血液都发冷，捏紧了手中的方向盘：「嗯，我们只是朋友。」 车在路上疾驰而过，陈行连路边的景象都看不清，晕晕乎乎地被齐朝远带进了一家酒店。 齐朝远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带着陈行走上了顶楼：「明天送你回去。」 「帮我解开这个。」陈行示意了一下困住他的那件外套。 齐朝远依言帮他脱下，眉眼看上去有些冷肃，与平常的模样大相迳庭。 「早点睡觉，我就在隔壁。」齐朝远也难得没有缠着陈行，只是耐心叮嘱道。 陈行看着长长的影子消失在眼前，眉眼染上笑意，在心里算着齐朝远的刑期。 希望何乐之可以快点满意，这样他那可怜的爱人就可以少受些苦了。 187扫了一眼情绪检测仪，如果它没有出错的话，陈行现在的情绪应该是喜悦？ 「你看上去很期待接下来将发生的事。」187默默地为自己的碎片点了柱香。 「我只是有些生气，虽然我们会相逢，但这个时间太长了，」陈行喃喃道，「如果他很难过的话，会不会提前出来见我呢？」 「他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这份情感来得太突然，陈行既沉溺又不免患得患失。 187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从见到陈行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这个人是不同的。 过往的记忆一片空白，他们以前见过吗？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发生了什么故事？为什么会分开？ 187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陈行默默躺了一会，翻了个身点开手机，聚精会神地捣鼓了一会：「好了！」 「什么好了？」 「开直播。」陈行盘腿在床上坐好，伸手戳了戳187，「这样不方便，187能帮我开摄像头吗？」 第99页 「可以。」187话语简短，内容却很安心。 陈行旁边亮起一个大屏幕，上面显示着他现在的模样。 光线、网速、一切都很到位，安静的直播间很快就有了第一条弹幕，不出几分钟就立马刷了起来。 【哇原来你还记得密码】 【这是在哪里？怎么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从我的好大儿变成了我的好老婆的感觉】 【楼上的形容能力真是精准】 【开始开始，主播别再输了】 「我不会输的。「陈行轻哼一句。 他的手机上的界面是当下一个很红的游戏，也是之前何乐之主要直播的项目。陈行在别的世界也接触过此类游戏，信心满满地开了一局。 匹配进场，开局一切安好，陈行操纵着人物到处游走，没想到旁边的草丛中突然蹦出几个人，不出三秒就送出了一血。 【熟悉的开局】 【熟悉的结局】 【真是令人惊嘆，主播的技术居然还有退步空间】 【但是主播的脸居然也有上升空间，今天看上去真的好乖哦】 【确实，搞得我都不好骂了】 「只是个意外。」陈行努力给自己挽尊，「我只是没有注意。」 随着亮起的屏幕一次次暗下去，陈行眨眨眼，藏在头髮下面的耳尖发烫，连弹幕都不敢看。 在陈行以一己之力送出全队三分之一的人头时，打野忍不住发了一句：「中路能不能别送了。」 陈行慢吞吞地敲下几个字：「不好意思。」 【这才赛季初，这个分段大神多是正常的】 【等过几天就剩菜鸡互啄了，主播不要伤心】 【我还以为主播会骂回去，这脾气是在哪里进修过？我也想学】 陈行认错态度良好，但技术一如既往。无论他躲在哪里都能被对面直接抓到，然后毫无阻碍地带走。 打野骂了几句，最后都懒得敲字，直接开了语音：「要不你待泉水里别动了。」 「每次你一出去就被抓，跟身上安了定位仪一样。」 「对面总共也没多少个头，全部都在你身上了。」 陈行也点开语音，软声解释道：「我平时打游戏不这样的。」他以前打这个分段明明可以有来有回。 打野沉默了片刻，急躁的语气一转：「算了，你玩的开心就好，反正也不会输。」 【不是哥，嘴脸注意一下】 【你真的，我哭死，这都不骂？】 「赢了。」陈行翘起嘴角，心满意足地看着游戏界面跳出胜利二字，「我就说不会输吧。」 【失策了，没想到这个打野真的有实力】 【你们嘎嘎厉害，谁负责嘎嘎我不说】 【老婆加我好友，我带你打】 【今天播多久？】 满屏的弹幕眼花缭乱，陈行只回復了最后一条：「看情况吧，心情好的话就多播一会。」 说罢，陈行又低头看向了游戏的结算画面，他眼睛睁大一瞬，没想到打野还给自己点了贊。 是个好人，陈行在心里下定义，礼尚往来地给他也点了一个，打算重新匹配再开一局。 界面刚转到大厅一条好友验证就跳了出来，陈行仔细看了一会，这好像是刚刚的打野。为什么要加他好友？难不成没有骂够？ 「他不会还想骂我吧？」陈行的指尖在同意和拒绝之间来迴转，迟迟没点下去。 【好棒的理解能力，我喜欢】 【没错，他就是想骂你，别通过】 【老婆，我加你好友了，通过我的】 【打野哥的心思能不能藏一下，太明显了】 弹幕说的话很奇怪，似乎有他们的内部语言一眼，陈行像是研究什么深奥的文字一样看了几分钟，熬到眼睛都酸涩了也没看懂。 「看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陈行点下同意，「我加了哦，感觉他是个好人，应该不会骂我。」 好友通过的下一秒游戏邀请就发送到了陈行的面前，似乎有人一直在屏幕对面等待一样。 「一起打？」打野又开了麦，声音很有朝气，不骂人的时候听起来很像邻家弟弟。 陈行犹豫了一下：「我技术不太好。」 「没关系，」打野很自信地说道，「我带你躺。」 「那一起玩吧。」陈行眼睛微亮，没想到不用找陪玩就遇到了大佬。 「对了，我刚刚不是故意骂你的，你没生气吧？」打野一边等待匹配一边解释，「我就是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改。」 【图穷匕见了哥】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才刚加上好友吧，这就改脾气了？】 【没关系，主播听不懂，笨得很可爱】 「没生气，确实是我拖了后腿，」陈行根本没懂打野的意思，以过来人的语气的说道，「不过骂人的确不太好，小孩子还是要少说脏话。」 【我服了，绝杀】 【不解风情这个板块的神，我想泡你，你把我当小孩子】 【求对面的心理阴影面积】 「我成年了。」打野沉默了良久，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陈行「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听你声音误会了。」 不知是不是这个误会太深了，打野的话少了很多，一直到选角色的时候才开口：「想选什么都可以，这个分段我都能带。」 第100页 陈行当即想继续选中单，没想到队友的手速一个比一个快，留到最后就剩了辅助。 「等一下跟着我。」打野说道。 「好。」 陈行操控着人物慢悠悠地跟在打野后面，在地图上面到处乱逛，开局三分钟两个头就挂在了他名下。 「小情侣能不能别打游戏了，」射手突然说道，「看着烦。」 情侣？陈行操纵角色的手一顿，是在说他和打野吗？ 射手继续抱怨道：「把头都给辅助了，经济还怎么发展？」 「不是情侣，」陈行不喜欢这个误会，当即点开语音强调，「不要误会。」 「不好意思哥们，」射手继续说道，「好好打，我还想赢。」 「头是我给的，你管那么多干嘛？」打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就这个分段怎么打不是赢？」 射手沉默了一秒，陈行眼疾手快地关上了听筒，直接将各种不能播的语言隔绝在了直播之外。 陈行好声劝了一会，两人依旧骂得难分难解。确切来说是射手全方位输出，打野时不时添一把火，成功将射手的怒气从游戏开始延续到了对面水晶爆炸。 【别劝了别劝了，他们爱吵就吵，有老闆来了】 【好有钱的老闆，直接就榜一了】 【砸了多少了？我刚刚在排行榜最上面看见主播了】 【新来的吗？以前没看过这个老闆的名字】 游戏结束，骂战被迫暂停，陈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余光忽然瞥到了旁边暴涨的弹幕，念出了上面正在讨论的话题： 「大老闆？」 第55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9） 「在和谁打游戏？」 陈行的视线还没找出谁是观众所说的大老闆，一条正发着彩光的弹幕就出现在了眼前，浑身上下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刚刚在游戏认识的一个打野。」陈行边说边扫了一眼老闆的名字，嚮往一万亿，真是朴实无华。 「什么老闆？」被陈行遗忘在一边的打野突然开口，「你在直播？」 「嗯，」陈行一心二用，回完了打野又笑眯眯地谢过老闆的礼物，「谢谢你的礼物。」 「早点休息。」新老闆钱多话少，在问过之前的问题后就只发了四个字。 陈行也是第一次直播，不太清楚怎么跟老闆相处，犹犹豫豫道：「那我现在下播？」 闪着金光的弹幕飘过：「可以。」 陈行不顾满屏的挽留，果断地掐灭了直播，小心翼翼地点开自己的小金库，眼睛越睁越大：「187，好多钱呀！」 187并不在乎这串数字，提醒道：「你的游戏还没退出。」 「你帮我关了吧。」陈行懒得切换界面，对直播收到的数额正在兴头上。 得到这句回復，187点下早已准备好的数据，把打野发的满屏消息都清空了个遍，满意地看着陈行的游戏头像变成灰色。 「那我现在就可以还向许钱了。」陈行说干就干，当即就点开向许的对话框，先试探性地发了一个表情包。 向许秒回了另一个配套的表情包，后面还跟了一句：「有什么事？」 「猜猜我是来干什么的？」 另一头的向许轻笑一声，偏不按陈行想要的套路出牌：「借钱？」 「才不是！」陈行狠狠敲下这几个字，「我明明是来还钱的！」 「有钱了？」向许明知故问。 「我直播遇见了一个超超超有钱的老闆。」陈行在后面发了一个财迷的表情包。 「开心？」 陈行觉得他这个问题莫名其妙，肯定地回復道：「当然了。」 「再开心也要睡觉，」向许发了一条语音过去，磁性的声音在夜晚格外缱绻，「晚安。」 陈行听完这句话，把灯一关，在枕头上闭上眼睛，迷迷煳煳间看见有光从齐朝远那边的门缝中透出来。 …… 「不是在看直播吗？」边渡川从向许的身后走过，看见他盯着黑屏的手机傻笑时愣了一下。 向许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刚看完。」 他怎么也没想到闲来无事去找个游戏直播看时，会在花花绿绿的封面中看见何乐之的那张脸，鬼使神差地点进去，又不受控制地把自己投成了他的榜一，这一系列动作就发生在短短几分钟内。 等他反应过来后，陈行已经下播用另一个号给他发了消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喜悦。 还挺有意思的，向许转了转手机，不知想到什么又点开了直播界面，把陈行的开播提醒点亮。 …… 快要唿吸不过来了，陈行小口喘着气，艰难地睁开眼睛。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陈行的视线看得并不真切。他揉了揉自己的头髮，靠着枕头坐起来一点，睫毛低垂，忽然在自己身上看见了另一只手。 陈行倒吸一口气，克制住大喊的冲动，目光缓缓上移，看见了齐朝远的脸。 齐朝远双目紧闭，眼下的青色很明显，就算睡着了眉头也没松开。 陈行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将勒住自己的手臂移开，没料齐朝远的警觉性这么高，他才刚动就又被揽了回去。 齐朝远头也没抬，闷声说道：「再睡一会。」 热气喷在陈行的颈侧，有些痒，让他下意识地躲开了一点，丝毫没看见齐朝远骤然失落的眼神。 第101页 「你怎么在这里？」陈行任由齐朝远抱着，语气懒散，没有多追究的意思。 齐朝远的声音沙哑，随口说道：「昨天晚上你踢被子。」 「嗯？」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繫吗？陈行疑惑地看了一眼齐朝远。 「我怕你着凉，」齐朝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理由，「就干脆在这里睡了。」 丝毫看不出昨天晚上纠结了大半夜，翻来覆去没睡着最后偷偷跑过来的模样。 陈行斜睨了他一眼，有187在他再怎么踢被子也踢不到哪去。 齐朝远兀自靠着陈行眯了一会，昨天他睡得太晚了，头到现在都是痛的。 陈行也没有推开他，从床头柜上扒拉过自己的手机，按了两下，一点反应都没有，倏地想起昨天直播过后忘了充电。 「手机。」陈行伸手把齐朝远的头髮揉乱，像一个不给糖就捣蛋的坏蛋。 齐朝远往旁边摸了两下，闭着眼睛把东西递给了陈行。 陈行抓住齐朝远的手解了锁，还没看清楚时间就被页面上的信息吸引了视线。 「想抱自己的朋友是怎么回事？」 「看不惯围在自己朋友身边的人正常吗？」 「听见朋友说不喜欢自己有点生气时怎么回事？」 陈行眉心一跳，面不改色地回了主界面，然后点开覃蔚的聊天框：「今天有课吗？」 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 「覃蔚？」陈行继续戳戳。 过了几秒钟，一条消息冒出来：「何乐之？」 「是我，」陈行解释道，「我的手机没电了。」 「没课。」覃蔚的回覆一如既往简短。 陈行已经习惯了他这个风格，自顾自地发到：「我等下就回去哦。」 半晌，在陈行以为他都不会回復的时候，覃蔚突然回道：「好。」 陈行没想到自己口中的「等下」会变成一个上午，齐朝远完全睡深了过去，连带着自己也被他困住一动不能动。 「早。」齐朝远完全清醒之后也没放开陈行，反而是黏上去在他脸上蹭了一下，像一只睡醒的大猫。 陈行用手推开他的头：「不早了。」 齐朝远有些不满陈行的冷淡，刚想逗一下他就发觉他手中的那台手机有些眼熟，瞬间从头凉到了脚：「这是……我的手机？」 「对呀。」陈行觉得他大惊小怪，把手机递了回去，「之前你给我的，不能用吗？」 「你……」有看到什么吗？ 这句话齐朝远堵在喉咙里，迟迟不敢问出口。 「该回去了，」陈行心中瞭然他在害怕什么，面上只作无知状，「早上我就跟覃蔚说了马上到，现在都中午了。」 齐朝远目送着陈行走进洗漱室，手机坚硬的外壳抵到指骨发痛，慢慢点开了昨天晚上的搜索页面。 没什么变化，齐朝远心微微放下，却不免有些失望，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厌恶和反感吧？毕竟昨天晚上都说得那么明显了，一字一句都在强调着他不喜欢自己。 齐朝远经歷了一晚上的认知重组才接受自己喜欢上了陈行的事实。短短几天，他和陈行就从陌生的髮小关系变成了最好的朋友，最后转变为自己单方面的喜欢。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都切实发生在了齐朝远的身上。 他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弄明白自己的情感，又即将用看不见尽头的时间去接受陈行不喜欢的他的事实。 「还没睡醒？」陈行用沾了冰水的手碰了一下齐朝远的额头，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醒了，」齐朝远用纸巾把陈行手上的水擦干净，又放在自己掌心温暖了一会，「马上送你回去。」 出门的前一刻齐朝远又将陈行抓了回来，把他因为好看而敞开的外套一一扣上。 陈行眼睁睁看着自己瞬间就从一个风格突出的男大变成了傻愣愣的笨蛋，所有反抗的动作都被全盘镇压，不情不愿地跟着齐朝远走出去。 凛冽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陈行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被风一吹就老实了许多。 车里早就开好了空调，陈行唿出一口气，眼睛鼻子都微微泛红，看上去可怜得很。 齐朝远含笑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像什么都说了。 「是冬天太冷了。」陈行小声嘟囔道，羡慕地看了一眼齐朝远身上的薄外套，他就没见碎片怕冷过。 齐朝远俯身帮他把安全带系好，不轻不重地捏住了他的后颈：「小声嘀咕什么呢？坐好。」 车缓缓启动，路边的景色从陈行眼中快速闪过，他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手机，等了几秒开机的时间。 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很多消息跳出来，陈行点进去一条条回復，看见最下面的名字时愣了一下，那是徐书想的消息。 「今天也不回来吗？」 上面显示发送时间是凌晨，那个时候陈行已经睡着了。 「昨天没看见消息，」陈行简单解释了一下，「现在在回去的路上。」 消息刚发过去就听见手机传来一声震动，徐书想的新消息夹杂陈行的两句对话中间：「是我昨天太晚发了。」 对话交叠在一起看上去有些乱，陈行看见徐书想停留在正在输入中有一会，最后发过来了一条：「路上小心。」 第102页 陈行没有再回，过多的线索重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不对劲，在他的记忆中何乐之和这个室友的对话次数三年不超过十句，还没有他们这几天说的话多。 「怎么了？」齐朝远敏锐地感觉到了陈行此刻的心情不佳。 「没事。」陈行不愿多说，只希望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第56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10） 回校后陈行先去了隔壁的寝室，几个人都在，在打开门的一瞬间目光就齐刷刷落在他身上了。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向许用哀怨的眼神看着陈行，幽幽说道，「都忘了学校还有空巢朋友了吧？」 陈行指尖一勾，在他脸上扯出一个笑脸：「昨天叫你想办法救我，是你自己说要上课。」 「我说了叫你留下来陪我。」向许委屈说道，「外面好玩吗？」 陈行弯起的唇角抹平：「不好玩。」 岂止是不好玩，简直就是惊吓，陈行仍对昨天那个突如其来的告白心有余悸。 「发生什么了？」覃蔚凤眸微挑，乌黑的眼眸里面全部都是陈行。 陈行摸了摸鼻子，含煳说道：「比世界爆炸还要可怕的事情。」 一直在旁边分神的齐朝远听见这句话瞳孔微缩，目光落在陈行身上，头一次不敢看他的眼睛。 「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边渡川充当了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见陈行不愿多说，主动岔开了话题。 「没有，」陈行眼尾弯弯，看上去一点病气也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他们这里玩了一会，陈行不顾挽留回了自己的寝室，他推开门走进去，眼中划过一抹惊讶，头一次看见人都在。 这几个人在何乐之的记忆中都很陌生，陈行轻轻点了点头以示问好，在看见徐书想时顿了一下，没有过多停留。 随着深冬的到来，气温越来越低，以往还会稍微注意形象的陈行彻底选择抛弃了风度，恨不得一丝皮肤都不要接触外界。 铃声响起，陈行慢慢走出教室，嘴里哈出一口白气。转眼他都来这个世界快一个月了，之前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前几天是期末周备考，这几天是接连不断的考试轮番轰炸，陈行更是没心思多想。要不是有齐朝远和覃蔚在旁边辅导，他真的啃不下来这些陌生的书籍。 刚刚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陈行脚步轻快地跑向楼下，在转角处及时剎车，笑眯眯地招了招手：「覃蔚！」 从另一个考场走出来的覃蔚应声看过去，表情常年不变，似乎能冻伤身边人，陈行却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放松。 「等一下你去聚餐吗？」陈行小跑到覃蔚的身边，脸上的笑意开朗，感染力很强。 覃蔚眼中的寒冰微微融化，不解地问道：「聚餐？」 「班上组织的。」陈行把自己知道对都说了出来，「是徐书想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知道。」 「你想去吗？」覃蔚听见那个名字眉心一皱，直接开口问道。 「想，」陈行走在覃蔚身边，忽地轻轻撞了他一下，「你也会去的对吧？」 覃蔚对这事不感兴趣，但……去也行，他垂眸看了一眼身边人，声音清冷：「嗯。」 齐朝远的车停在校门口，陈行拉开车门把包一丢，选择和覃蔚一起坐在后面。 深冬的天黑得很早，等到地点的时候街边的灯都亮了起来，各种颜色的光交错在一起，很是热闹。 陈行对班上这些人都不太熟悉，到现在为止，他连名字都没记全。 但不知为何，这些人似乎对他还挺好奇，时不时会有人过来打招唿。 陈行来者不拒，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浅笑，齐朝远和覃蔚一左一右坐在身边，像是两个护法。 吃过饭以后的活动很单一，差不多就是唱歌和游戏，陈行对这些不感兴趣，并不打算跟下去。 他独自走出包厢来到洗手间，往脸上泼了一点冷水驱散酒意，在他准备离开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叫住了他：「何乐之，你……」 陈行转头看过去，并不清楚徐书想未说完的话是什么，耐心地在原地等待。 徐书想的目光飘飘忽忽，偶尔会落在陈行的身上：「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 此话一出陈行就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躲不掉，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 徐书想有些不安，往前走了一步，脚步声发出重重的声响，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经过，徐书想可以感受到陈行的视线，紧张地握紧拳头，清俊的脸微微泛红，想说的话在口中绕了千百遍。 「那个……我喜欢你。」 陈行心道果然如此，轻轻摇了摇头：「抱歉，我不喜欢男生。」 徐书想不相信这个答案，只以为陈行在搪塞他，不甘心地接着问道：「可是你跟那个寝室的人都很亲近。」 「我和他们从小就认识。」 徐书想脸上的红晕消失，摇摇欲坠：「你敢保证自己不喜欢他们吗？」 「如果你是指超越友情的喜欢，」陈行直白地断绝了徐书想的最后一丝希望，「那我没有。」 「我还有事，先走了。」陈行对现在这个局面有些头痛，但处理起来也十分自然，「今天的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你不用担心。」 说罢，陈行没等徐书想的回覆就离开了，给齐朝远和覃蔚发了一条消息，没再回包厢。 第103页 「你似乎对处理这种事情很熟悉。」 187的声音很闷，仗着陈行现在看不到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把空间摧毁得一团糟。 「以前遇见过。」陈行没听出不对劲，淡淡道。 在很早以前，当时变故还没有出现，这种事情时常有发生。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的脾气变了许多，也不太爱出门了，渐渐的就没怎么遇到过了。 没想到会在这些小世界中重新经歷，陈行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外面的冷风拂过面庞，陈行打了个喷嚏，心道覃蔚怎么还没出来？ 时间慢慢走过，过了好一会齐朝远的车停在面前，陈行拉开车门，后面却没有人。 「覃蔚呢？」 齐朝远瞥了一眼后视镜：「不知道，刚刚出去了一趟就没回来了。」 陈行趴在车窗上看了一会，终于在进进出出的人流中找到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覃蔚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脸色很差，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 「不舒服吗？」陈行很少见覃蔚的情绪如此外露，担忧道。 覃蔚睫毛微颤，和陈行对视一瞬又错开了视线：「我想休息一会。」 陈行体贴地不再说话，一路安静地回到了学校。 「覃蔚，到了。」陈行拍了拍覃蔚的手臂，轻声道。 「我先回去了。」覃蔚匆匆留下一句话就直接消失在了陈行眼前。 陈行的目光跟着覃蔚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覃蔚真的没事吗？」 187对自己的了解已经深入数据了，连情绪波动仪都没看，电子音充满了信服力：「没事，他只是看见了你拒绝徐书想而已。」 …… 覃蔚一路快步走回寝室，里面空无一人，他勐然推开浴室的门，撑在洗手池的边缘。 「如果你是指超越友情的喜欢，那我没有。」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连陈行说出这句话的神态细节都能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冷静的眼神，毫无情绪起伏的语气，以最无可转圜的姿态说出了这句话。 在看见徐书想跟着陈行出去之后，他也跟在了身后，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听见徐书想的告白。 他们两个不是男生吗？陈行的拒绝不是理所应当吗？他到底在难受什么？ 陈行不喜欢他，那……他自己呢？ 覃蔚盯着镜子中的那张脸，迷雾渐渐被驱散，那些不肯承认的心思一拥而上将他反噬。 ——他喜欢陈行。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听见告白的那一瞬间还是最近辅导的时候？ 都不对，还要再之前。 覃蔚将自己的情感抽丝剥茧，想要追溯到最初的那一刻。 是……他第一次留在寝室的那晚。 覃蔚缓缓在心中下了定论，他早该发现的，那个时候陈行在他心中就不同了。 他没有厌恶这个人私自用了自己的东西，也没有阻止他靠近自己，从他纵容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感情就不由他来主导。 一见钟情，听起来就难以置信。覃蔚以为爱情这两个字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更别提是这么荒诞的方式。 可事实就是，他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人。 覃蔚嘴唇抿紧，他该选择放弃，追求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无异于作茧自缚。 可理智和感情向来是两码事，覃蔚想了千万条理由，又把这些理由一一否定，最后冷着脸看着镜子，如果他做不到不喜欢陈行，那就想办法让陈行喜欢上他。 …… 另一边的陈行进入了两难的境地，和齐朝远告别后他在寝室门前徘徊了一会，最终选择往楼下走去。 他不想看见徐书想，但覃蔚现在应该不想看见他，两个能歇脚的地方他都去不了。 夜晚的寒意很重，陈行站在路灯感觉人都要冻僵了。校外有不少酒店，但他的身份证也在宿舍，现在全身上下就只有一部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 焦急之中陈行忽地一顿，他记得何乐之在校外也有个房子，陈行点开地图，看清上面的距离后就死了这条心。 「怎么还没回去？」 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对此刻的陈行而言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亮光，直接摆脱了现在的困境。 「我不想回去。」陈行摸了摸鼻子。 边渡川的眉眼在黑暗中有些虚实不定，他无言地看着陈行，掐灭了指尖的烟。 第57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11） 灼热在手中蔓延开，边渡川的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疼痛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跟我走吗？」他和陈行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影子先他一步站在了陈行的身边。 陈行没有迟疑地点头，迈开腿就要向边渡川走去。却没想边渡川的速度更快，从黑暗中走到光亮下，陈行猝不及防地一头撞了上去。 「你抽菸了。」陈行头被撞得有些晕，但那缕很淡的味道挥之不去，让他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掌心的灼热已经消失，痛感丝毫不减，边渡川目光沉沉，用另一只手牵住了陈行：「之前抽了一支，平日里不怎么碰。」 这句话是实话，他很少会需要这种东西来缓解焦虑。因眼前人拿起的烟又被眼前人撞见，真是命中注定。 第104页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恭喜你，你完蛋了。」 「你喜欢上他了，哦不……也许是爱呢？」 边渡川的眼前倏地闪过朋友调侃的话语，手上的力道一紧，头一次对这种情况有些手足无措。 陈行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尖虚虚搭在边渡川的手背上：「那以后还是不要碰了。」 「好。」 边渡川把陈行带回了自己在校外的房子，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来过，看上去有些冷清。 陈行很喜欢这里的布局，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边渡川：「这里隔壁有人吗？我也想搬过来。」 「没有，」边渡川被陈行看得心尖泛软，轻笑出声，「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直接和我一起住，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会不会太麻烦了。」陈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 「不会，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陈行翻了翻日历，考试已经结束，明天开始放假，但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他可以不回家，陈行推算出结果，一锤定音：「明天！」 边渡川对这个答案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陈行最快也要下个学期才会选择过来。 不过这个他更喜欢现在这个结果，边渡川当即说道：「那明天我去帮你搬东西。」 陈行没想到他这么上道，一蹦一跳地走进了浴室，心情飘飘然。 热水将僵化的身体解冻，每每这个时候陈行都有种自己其实是块冰的错觉，整个人都在慢慢化掉。 「他在我这里。」 陈行穿着毛绒绒的睡衣走出去，看见边渡川正背对着他打电话，看不清表情，但听声音应该不是很愉快。 「怎么了？」陈行好奇地看了一眼手机上面人名，是齐朝远。 「齐朝远在寝室没找到你人，」边渡川将手机息屏，看着齐朝远这三个字消失在眼前，也消失在陈行的视线中，「又打不通你的电话，所以来问一下我。」 「我的手机好像没电了。」陈行后知后觉地想到。 「今天你睡我的房间吧。」边渡川垂眸看着陈行，错开了话题，「其他的房间没有收拾好。」 「那你睡哪里？」听见这句话陈行不解地看着边渡川，将给齐朝远回电话的事抛之脑后。 「其他的房间。」边渡川在陈行不贊同的眼光中缓缓开口，「只是睡一晚上而已，没关系的。」 「那也不行。」陈行眉心微蹙，「一起睡吧，都是男生怕什么，反正在宿舍也是这样。」 边渡川眼底划过一丝暗光，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唇角微勾，声音放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陈行早已习惯一起睡这件事，根本没放在心上，也没察觉到边渡川心里的波动，陷在被窝里就开始扒拉手机。 「齐朝远？」陈行手指拨了一下充电线，看了看屏幕，没打错电话呀，「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齐朝远的声音传过来有些失真，但抑制的怒意很明显，几乎卡在爆发的边缘，「你离开了寝室也没跟我说，后面又不接电话，这些你跟我说了吗？」 「是我的错，」陈行生怕他被气出个好歹来，及时低了头，「我刚刚手机没电了。」 「那为什么不在寝室？」 陈行嘆了一口气，故作高深道：「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齐朝远冷笑一声，根本不上当。 见齐朝远揪着这件事不放，陈行含煳道：「就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齐朝远主动退了一步，「我去接你。」 「边渡川会送我回去，」陈行毫无所觉地点燃了齐朝远爆发的引线，「我不回去住了。」 「你要和边渡川同居？」齐朝远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冷声道。 「学校不是没课了吗？」陈行小声解释道，「刚好就搬出来了。」 「本来是要搬到隔壁的，但是我的经济能力不支持，就干脆和边渡川一起住了。」 齐朝远几乎可以想像到陈行那副心虚地样子，气得牙痒痒又捨不得说狠话：「你不回家？」 「过年再回去吧。」陈行想了想何乐之的家教，如果现在回去了估计就出不来了。 「187，他爸妈不会认出我吧？」说到这个陈行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 「不会，对你的印象会进行细微修改。」 那就好，陈行松了一口气，他不敢去挑战何父何母对何乐之的了解，自己的孩子有没有换人他们肯定比谁都要清楚。 「你刚刚说隔壁是空的？」齐朝远想起陈行说过的话，心里有了打算。 「对呀。」 齐朝远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那我搬过去。」 「啊？」陈行瞳孔地震，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齐朝远眼眸一深：「不欢迎？」 「没、没有。」陈行磕磕巴巴道，「欢迎，当然欢迎。」 后续齐朝远还说了什么，但陈行一句也没听清，他僵硬地看着边渡川赤裸的上身，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怎么……」 「很晚了，」边渡川先是俯身把陈行和齐朝远的电话挂掉，这才看着陈行解释，「忘了拿衣服了。」 陈行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在心里念着清心咒。 何乐之是直的，他不是，面对喜欢的人这副模样就更不是了。平日里伪装就难，现在雪上加霜，他连话都不敢说。 第105页 「我只拿了一床被子，」边渡川看似温和地询问陈行的意见，实则人都没动，「要再搬新的过来吗？」 「不用，」陈行往旁边腾出位置，「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处理吧。」 边渡川将灯关掉，躺在陈行的身边，主动侧身把头埋进了陈行的颈窝：「我习惯睡觉抱着东西。」 陈行面色复杂，他就没有在这个家里看见过跟抱枕有关的东西，边渡川是怎么一脸正经地说出这句话？ 但他现在是个直男，迟钝的直男，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现。 陈行感受着旁边的体温，无奈纵容了边渡川的动作，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等到耳边的唿吸变得平缓，边渡川紧闭的眼睛睁开，盯着陈行毫无所觉的脸，心跳加速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 很软，边渡川贴在上面，轻轻地咬了一下。 力道不重，陈行也没有醒来，一切就像是幻梦。 但边渡川知道这是真实的，掌心的伤口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是现实，他能亲手触碰到眼前人的现实。 第二天陈行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人，摸上去也是冷冷的，边渡川应该离开了有一段时间。 陈行看着镜中人的同步动作，把脸上的水渍擦干净，转身和镜中人背对着渐行渐远，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后颈处多了一个浅色红痕。 边渡川把早餐端给陈行，居高临下地看见昨天晚上的痕迹，笑意温和：「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好吃。」陈行腮帮子鼓起，发自内心地捧场。 「外套好像脏了。」等到要出门的时候陈行忽然发现自己外的套上面有水渍，他有些茫然，是昨天不小心蹭上去的吗？ 「穿我的吧。」边渡川把陈行手中的衣服拿走，「别感冒了。」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陈行有些头疼，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外□□脏了。 当然是因为不是你弄脏的，187在空间里为陈行的迟钝嘆了一口气。 陈行的身形偏瘦，穿上边渡川的衣服有些空荡，但并不难看，更衬得人修长如玉。 回寝室的时候徐书想不在，陈行预想中的尴尬场景没有发生，但被另一个人抓了个正着。 覃蔚站在门边，看着陈行身上的外套脸更冷了些，身上的寒气能隔空把人冻着。 「你要回家？」 陈行听见这个声音就一哆嗦，感觉温度直线下降，回头软声说道：「打算搬去和边渡川一起住。」 覃蔚眼睛眯起，思忖了一会：「南区那个？」 陈行点点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住那里。」覃蔚掀起眼皮，难得地勾唇一笑，「等下跟你一起过去。」 边渡川推着陈行的行李箱走出来，看见站在陈行身边的覃蔚时心头一冷，不好的预感成真。 「麻烦了，」覃蔚漫不经心地扫过边渡川，「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第58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12） 「你们人呢？！」 向许的咆哮从手机中传出来，陈行的耳朵一麻，默默把它拿远了些。 「我一回寝室人都空了，」向许嘴巴不停输出，最后目标锁定在陈行身上，「他们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丢下我跑了？」 陈行心虚地看上手机上的人名，轻咳一声，故作镇定说道：「我没忘。」 「怎么？」向许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人都搬完了现在知道要告诉我了？」 「你人在哪？」 陈行莫名出了一身冷汗，飞快地念出一个地名就把电话挂了。 当时钟转过四分之一的时候，门口发出巨响，向许单手插着兜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身上套着宽大的外套，里面只穿了薄薄一件t恤，看见缩在沙发上的陈行就像是锁定了猎物，歪了歪头然后扯开了嘴角，亮出整齐的牙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吞入腹中。 「好久不见。」向许单膝蹲在了陈行的面前，笑意不达眼底，反而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其实也才两天。」陈行嘴唇微微动了动，「你不冷吗？」 「现在知道关心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向许用虎口卡住陈行的后颈，食指和拇指抵在下颚上面，用指腹轻轻揉着，「不然怎么你搬走了我都不知道？」 「都放假了，」陈行讨好地蹭了一下向许的掌心，「就搬出来了。」 「不管你怎么说，」向许勐地咬住陈行的手腕，用犬齿不轻不重地磨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我也要住进来。」 「这又不是我的房子。」陈行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在向许直白的视线中把袖子扯了下来。 向许图穷匕见，提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解决办法：「那你就跟我一起搬出去。」 「不用。」边渡川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打断了向许接下来的威逼利诱，「这里不缺房间，你自己挑一个。」 向许失望地收回之前的想法，随口道：「何乐之旁边的那一个。」 「那是我的房间。」边渡川拒绝了他，皱眉道，「何乐之有自己的自由，你不要总是黏着他。」 「我跟他关系好，」向许啧了一声，「为什么不能黏着他？」 「朋友之间也要讲究距离感，」边渡川眸色一冷，死死地盯着陈行手腕上的咬痕，不客气道，「你能不能有点分寸？」 第106页 陈行伸手捂住了向许即将反驳的话，转移话题：「我的房间是不是装好了？我过去看看。」 「嘶——」陈行才刚站稳就倒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看着向许，「你怎么又咬我？」 「控制不住，」向许往上面吹了吹，权当安慰，「谁让你捂住我的嘴。」 陈行用手把他的头髮揉得一团糟，在向许抬眸看过来的时候撒腿就跑，冲到自己的房间里面。 「你都装好啦！」陈行一手抓着门把，语气惊嘆。 从衣服到直播设备，边渡川一人就帮他全部处理好了，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边渡川遥遥看着那些设备，倏地问道：「你会直播吗？」 「偶尔会。」陈行坦诚地回道。 边渡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看见陈行眼底的疲倦时倏地温声道：「齐朝远过来了，你要去看一下吗？」 陈行选择摆手拒绝，虽然搬东西自己全程没出什么力，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累到了。 「那你好好休息，」边渡川揉了揉陈行的眼尾，「我去回绝他。」 轻轻的关门声响起，陈行往后一躺就倒在了床上，又一次遭遇了「鬼压床」。 他迷迷煳煳地睁眼，莫名感觉到胸闷气短，像是有什么重物压在自己身上，连唿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昏暗的光线透过窗帘进入，陈行思绪渐渐清明，垂眸看见了「鬼」的真容，剎那间神经一跳又没了火气。 「你怎么在我床上？」这已经是陈行经歷的第二次被爬床了，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只剩下无奈。 向许理直气壮地回道：「你这里比较舒服。」 「快起来，」陈行拽了拽向许的头髮，「我想直播了。」 「头髮都要没了，」向许耍无赖地把头埋在被子里，「到时候不好看了怎么办？」 「没掉没掉。」陈行折腾不过他，敷衍地拍了拍就起床去开了设备。 向许百无聊赖地看着陈行的动作，声音懒散：「今天直播什么？打游戏？」 陈行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向许怎么会知道他平时直播游戏？但这个念头也只是突然冒出，顷刻就消失不见。 「嗯，」陈行报出了游戏的名字，在打开摄像头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向许，唇角勾起，「再不走的话你就陪我直播？」 向许从后面笼罩住陈行，骨节分明的手把摄像头转了个方向，居高临下地对着陈行。然后长臂一捞，勾过一把椅子和陈行紧贴着，眉眼处尽是傲气。 「我带你打。」 闻言陈行探头去看他的段位，眼睛瞪圆，质疑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向许揪住陈行脸颊上的软肉，语气自信：「带你是绰绰有余。」 「今天不玩这个，」陈行哼哼道，用滑鼠点了一下桌面的图标，「今天播这个。」 这里只有一台电脑，向许想要在陈行面前耍酷的心思是落了个空。 「行，」向许眉梢微挑，「我看你播。」 陈行把直播的摄像头打开，凑得近了些，确保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被暴击了，请主播对我负责】 【又换地方了？这个背景没见过】 【有人？我看到主播后面的椅子上面搭了条手臂】 【我也看到了，不会是来公开的吧？我就失恋了？】 「不是公开，」满屏的弹幕眼花缭乱，陈行一个一个用滑鼠点着，「是朋友而已。」 「今天打什么？打这个。」陈行点开游戏，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在即将点下开始的那一瞬间，各种礼物直接在直播间炸开，连弹幕都被吞没，什么也看不清。 「谢谢……礼物。」陈行目露惊讶，凝神看着停在直播间最上面的那句话，慢慢念出，「加我好友。」 一串号码跟在弹幕的后面，是这个老闆的游戏。陈行只犹豫了片刻，在键盘上按下输入到搜索框中。 输入完最后一个数字后，熟悉的名字跳入眼中，陈行从不久前的记忆中翻了出来：「是之前那个打野吗？」 好友申请很快就通过了，随之而来的是组队邀请，陈行点了同意，打野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是我。」 向许抓着椅背的手一紧，指尖有节奏地敲在上面，暴露了此刻不平缓的思绪。 「你怎么没回我消息？」打野轻声问道，听起来有些委屈。 陈行愣了一下，脸上充满了茫然：「你给我发消息了吗？抱歉，上次下播后我就没打游戏了。」 「没关系，」打野的脾气似乎好了许多，笑着说道，「开始吧。」 「跳哪里？」一提到游戏陈行放松了些，眼底全是认真，「我跟着你吧。」 打野在地图上标了点，两人落在不远处，四周没什么人，脚步声也是轻轻的。 「你要什么？」陈行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狙，又看了看打野身上破烂的装备，「我把这个给你？」 「不用，」打野的心情很好，「你自己拿着。」 战局开始几分钟，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乱了这里的平静，陈行躲在一边，开了狙摇摇晃晃地对着那群人。 打野一言不发，在陈行瞄准地时候迅速送走了所有人，一颗子弹都没浪费，凭藉着出神入化的技术直接带着陈行杀到了末端。 「你打这个游戏也好厉害！」陈行的心脏提起又放下，每次都能转危为安。 第107页 「你拿着，」打野显然摸清了陈行的爱好，扔了一把武器给他才说道，「和你打游戏也很有趣。」 【我是粉丝都看不下去了，纯纯睁眼说瞎话】 【子弹擦过差点打到他身上他都不介意，我服了这个恋爱脑】 【还没到那种地步，主播纯纯把他当上分的好哥们】 【虽然我承认主播长得好看，但是……算了，确实好看】 【我技术也好，为什么连被当成上分工具的资格都没有，真的哭了】 【今天的老闆也太多了吧？四个，不对五个了吧，除了那个打野和上次的老闆，其他的都是新来的】 圈不停地缩小，陈行的心跳也在加快，现在场上只剩了四个人，两个敌人他连面都没见到。 「砰——」 没打中，打野低骂了一声，对这两个人大致有了一个评估：「会玩的。」 陈行晕头转向地跟在打野身后，不料从背后突然被击中，血条清空一大半。 「完蛋了。」陈行嘴唇微抿，握着滑鼠的手都在抖，知道自己拖了打野的后腿，这局估计无力回天了。 向许侧过脸看了一眼陈行，撩开他额头的碎发：「想赢？」 陈行眼睛都没眨，一心盯着电脑，声音有点沙哑：「当然了。」 向许轻笑一声，从背后揽住陈行，下巴压在他的头上： 「手给我。」 第59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13） 【帅晕了】 【好漂亮的甩狙，好稳的手】 【主播也太信任他了，说给就给，一点都不犹豫】 【你……我……这真的只是朋友吗？】 【不是，我和我朋友不会用这个姿势，也不会撩开我的头髮压低声音跟我说话】 【嘻嘻我朋友只会在我菜到离谱的时候跟我对喷】 冠军两个字在游戏界面出现的时候陈行还没回过神来，他嘴唇微微张开，大脑像是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怎么也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向许还能完美翻盘。 「被帅到了？」向许的大掌从陈行的手背上移开，从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 陈行被他胸膛的震动弄得耳朵微红，仰头勐灌了一大口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来不及吞咽的水液从唇角滑落，径直下坠，目的地却不是衣服，而是向许的掌心。 「慢点喝。」向许抽了张纸把陈行的嘴角擦干净，不再逗他。 陈行无比自然地任由向许在他脸上动作，眼睛睁得圆圆的：「原来这个游戏你也会？」 「我也没说过不会。」向许坐回了之前的位置，只不过手臂从椅背搭到了陈行的肩膀上，先发制人道，「是你先入为主对我有了不好的印象。」 陈行在他调笑的目光中移开视线：「好吧，是我的问题。」 「这是谁？」打野突然开口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陈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向许，解释道：「我的一个朋友。」 「技术不错，」打野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语气听起来充满了挑衅意味，「一起玩？」 「这里只有一台电脑。」陈行没听出他的意思，轻声道，「他玩不了。」 「那我陪你玩。」打野心满意足地得到想要的答案，少年音又扬了起来，仿佛之前那几句话只是错觉。 向许眯着眼睛嗤笑一声，惹来陈行的注意，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向许的指腹无意识地按压着陈行的肩骨，在上面留下团团红痕，「你慢慢玩。」 打野重新把陈行邀请进组队，提醒道：「准备好了吗？」 「等一下。」陈行忽地想起自己还在直播的事实，看了一眼弹幕，瞳孔地震，视线根本移不开。 陈行在心里把那几个数字数了一下，眼中划过讶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礼物？」 【合理怀疑冲着老婆的脸来的，这个封面真的无敌】 【别人的直播封面都是游戏画面精彩集锦，只有老婆是一张脸怼上去，算法真的很懂我想看什么】 【礼物多到离谱了，我刚刚看了一眼排行榜，是第二名的几倍】 【可以理解，为老婆花钱天经地义】 陈行把几个人的名字都念了一边，统一谢过礼物，莫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只能把这件事先记在了心里。 「开始吧。」陈行不再看弹幕，全神贯注地投入游戏中。 接下来几局向许都没有接手陈行的滑鼠和键盘，但就像是启动了什么程序一样，之前沉默的嘴突然变得多话，在陈行旁边充当耐心教练。 「左边，听声音。」 「往前走，手不要抖，没事的，他打不过你。」 「缩圈了，小心，树后有人。」 陈行在他的指挥下越来越得心应手，一时间充满了自信，就算被打倒也迫不及待地开下一局。 而打野的角色就像是与向许互换了一般，一开始还试图和向许拉扯，但挤兑人的技术略输一筹，到后面连话都插不进去。 「今天就到这里吧，」又一局游戏结束后向许遮住了陈行的眼睛，「该休息一下了。」 陈行把他的手扯下来放在腿上，后知后觉地感觉眼睛有些痛，听话地退出了游戏。 「今天就播到这里。」陈行朝着摄像头挥了挥手，毫不留恋地直接点击关闭。 第108页 「累了？」向许看着无力靠在椅背上的陈行，哼笑一声，「那还玩这么久？」 「只有一点点。」陈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程度，大概就一个指甲盖那么大。 向许垂眸盯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手，不知为何，又有点牙痒痒了。 陈行背后一凉，飞快地把手给藏了起来，轻轻踢了向许一脚：「你是小狗吗？天天想着咬人。」 「我以前又没咬过人。」被这么讲向许也不生气，反而抓住了陈行的脚踝，不让他缩回去。 「难不成是我有问题？」陈行戳了戳向许的手臂，不服气地反驳道。 向许另一只手把陈行的手腕也圈住，扬眉一笑：「没准是我遇见你后触发了什么东西呢？」 一语中的，向许绝对想不到几个小时后他就会清楚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陈行的力气不敌向许，累到直喘气也没把手和腿给拽回来，气恼地直接扑了上去。没想到脚下一滑，失重感传来，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两个人都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只不过向许垫在了陈行的下面，承受了大部分的力。 柔软和坚硬同时贴向脸侧，向许怔怔地看着陈行，心脏像是要直接跳出胸膛。 陈行也呆了一会，撑着手臂趴在向许的上方，屏住唿吸，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上面有一点腥味，是他刚刚不小心碰到的。 向许被他的动作一刺激，立马恢復了神志，把人抱到了床上，开玩笑地说道：「我是不是破相了？」 陈行看着向许脸侧的齿痕点了点头，感觉四周的气温都在升高。 「在哪里？」向许双目注视着陈行，在看见他嘴唇上那抹红色时眸色骤然一深。 陈行在自己脸上指了一个位置：「这里。」 向许下意识地模仿着陈行的动作，完全忘记了自己可以根据痛觉来判断伤口。 陈行见他迟迟没找到，直接伸手抓住了向许的手指，抵在一个地方：「上面一点。」 「我去给你找点药。」陈行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里，眼睛到处乱转，在看见远处的医药箱时目光一顿，连忙跑了过去。 「你坐好别动，」陈行抱着医药箱站到向许的身边，消过毒后用棉签沾了一点药轻轻地往上涂，「不痛吧？」 向许喉结上下滚动，看着陈行有些出神，就这么点伤口而已，其实根本连上药都不需要，哪里会痛。 但他依旧在陈行担忧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有一点。」 陈行轻轻朝伤口吹着气，本想嘱咐他接下来几天也要好好抹药，倏地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还未说出口的话一转，变成了：「这几天小心一点，我会给你抹药。」 向许垂眸「嗯」了一声，纷乱的思绪填满脑海，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又究竟想做什么。 陈行将医药箱收好，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过了几秒边渡川的声音传来：「起床了吗？」 「起了。」陈行快步走过去开门。 「怎么出汗了？」边渡川用手指抚开陈行的头髮，目光温柔。 陈行想起向许还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含煳说道：「发生了一点意外。」 「该吃饭了，」边渡川状似无意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含笑问道，「你看见向许了吗？」 「在这里。」还没等陈行回答，向许先一步走了出来。 边渡川的笑在看见向许脸上的伤口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视线在陈行和向许之间徘徊：「这是怎么回事？」 「他咬的。」 「他不小心摔的。」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陈行和向许对视一眼，又相互移开了视线。 边渡川扫过陈行闪烁的瞳孔，自然知道哪句是实话，闭目把心里的怒意压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就直播结束到现在的这一点时间也能发生意外。 陈行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转过弯想要来到餐桌前，直直地撞上一个胸膛。 覃蔚单手勾起陈行的下巴，见额头没红又收回了动作，正准备说什么，在看见向许脸上的伤口时和边渡川露出了如出一辙的表情。 齐朝远率先打破了这份死一般的寂静：「发生什么了？」 「不小心碰到了。」陈行感觉几个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似乎要将自己剖开来一样，声音越来越小。 说者心虚，听者也没说信与不信。 陈行吃完这顿晚饭就缩回了房间，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态度。 向许的房间一片黑暗，他没开灯，眼眸微阖，像是进入了睡眠。 片刻后，他倏地站起身，径直走进了浴室，然后把脸上的药洗得一干二净。 藏在药膏底下的伤口显露原形，向许盯着镜子看了许久，打开花洒，热水从头上淋下，落到地上溅起水花。 伤口那里有些钝痛，向许也不在乎，套好衣服就走进陈行的房间，入目之处没看见人影，只有浴室传来声音。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向许低头看了一眼，人名没见过。他曲指敲了敲浴室的门，听见水声渐停，陈行的声音有些回音：「谁呀？」 「我，」向许把手里的手机转了一圈，抵在门口，「你的电话响了。」 「你帮我接。」陈行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只是个电话后又重新将水流打开了。 向许对他的信任很受用，直接点开了接听，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失真，喜悦的情绪跨越空间传到这边，可惜接收人不是陈行。 第109页 向许脸色紧绷，他记得这个打野的声音。 第60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14） 「你还在吗？」电话对面的人见迟迟没人回音，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 向许轻嗤一声，眼眸中闪过暗光：「他不在。」 另一头的打野听见这个声音愣了一下，直接换了一个态度：「怎么是你？他人呢？为什么手机在你这里？」 「他在洗澡，所以我帮他接电话。」向许瞥了一眼浴室，坦诚说出了他接电话的理由，至于对面的人怎么想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引人遐想的话一出，打野就陷入了沉默，向许没兴趣跟他拉扯，不客气地警告道：「少来找他。」 说完向许本想挂电话，但打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嘲讽了回来：「你也就是个朋友而已，以什么身份管这么多？」 这句话清晰地从听筒中传出来，向许下意识捏紧了手机，睫毛微敛，眼底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谁跟你说我和他只是朋友？」向许冷声道，才发觉他早就受够了自己和陈行的关系被框定在朋友这两个字中。 接下来那个人说了什么向许全部没听，感觉世界被打碎又重组了一遍，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他喜欢上了何乐之？ 「向许？」陈行把手机从向许手里抽出来，弯腰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不说话？变傻了？」 「嗯……嗯？」向许看着陈行的领口处忽地僵住，这件衣服很宽松，可以将白皙的胸膛一览无余。 「发烧了？」陈行感觉手心的体温正在升高，眉心微蹙，「我去找体温计。」 衣领盪开，向许勐然回神，抓住了陈行的手腕，闷声说：「没有生病。」 「天气太干燥了，」向许绞尽脑汁找了个理由，「有点热。」 冬天比较干燥是事实，但天气热是从哪里感觉出来的？陈行沉默地想了一会，只能认为是向许体质太好了，可能温度感知能力不一样。 「刚刚是谁的电话？」陈行突然想起之前向许敲门说过的话，好奇地问道。 提到这个向许脸色就冷了许多，不满道：「之前那个和你一起打游戏的。」 「他有说什么吗？」陈行坐在向许的身边，点开对话框，「要不我回一个电话吧。」 「不要！」向许摁住陈行的手，毫不犹豫地制止了他的动作。 陈行觉得今天晚上的向许很奇怪，就连吃醋也和上次无意识的不太一样。他眼睛微微眯起，心道这个笨蛋不会终于意识到他喜欢上自己了吧？ 他疑惑地看过去：「为什么？」 「你怎么加他好友了？」向许避而不答，主动换了一个问题，想要将陈行和打野之间发生的一切刨根问底。 「就晚上吃完饭加的，」陈行解释道，「他在直播软体上面问我，然后我就同意了。」 「你都不认识他，」向许一点就炸，半是委屈半是生气地说道，「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他叫你加你就加？」 「他挺好的，还答应了之后带我打游戏。」见向许实在是担心自己被骗，陈行为打野挽迴风评，「而且他都给我发信息了，今年二十岁，长得还挺帅的。」 「……他还给你发照片了？！」向许目露寒意，咬牙切齿道。 「对呀，」陈行点开手机伸到向许面前，「你看。」 「一般。」向许脸都没看清就下了评价。 「能不能把他删了？」向许强行把自己挤进陈行怀里，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删除二字就跳了出来。 陈行被挤得东倒西歪，推也推不动，累瘫在沙发上：「你不要挤了，我都要掉下去了。」 向许环住陈行的腰，把人搂进自己怀里，下巴抵在陈行的肩膀上：「这样行了吧？」 陈行轻哼一声，倒不再反抗了，揪着向许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开始发问：「为什么要删了他？」 「我不喜欢。」向许在这一刻展露了全部的坦诚。 陈行嘴角抽了抽：「又不是你的好友，你不喜欢就不喜欢。」 「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向许见有话直说那一套行不通，选择曲线救国，誓要达到目的不可。 「你重要。」陈行很直接地回道。 「那我不喜欢他，你还非要跟他在一起。」 陈行的思绪险些被绕了进去，顽强坚守着最后的阵地：「只是一个没见过面的好友而已。」 「那为什么不能删掉？说白了就是你不在乎我。」向许边说边把手机塞给了陈行，「我都可以让你随便删我的好友，删光了也行。」 陈行怀里倏地多了一部手机，思绪完全混乱，不确定道：「那我……把他删了？」 向许寸步不让，接着说道：「现在就删。」 陈行点开对话框，把打野送的礼物钱都退了回去，又道了个歉，顶着向许的压力把他删了。 「不对，」陈行看着这个人消失在好友列表中，眼睛睁大，「那以后谁来带我打游戏？」 「我啊，」向许心满意足地勾唇，「你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我随叫随到。」 都被他安排好了自己还能说什么，陈行靠在向许怀中，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手机翻了个底朝天。 「检查完了没？」陈行声音都黏在了一起，「我要睡觉了。」 「好了。」向许轻轻颳了一下陈行的睫毛，「明天见。」 第110页 …… 接下来的几天陈行可以称得上四处为家，在隔壁和楼上来迴转悠，每个地方都给他设置了一个房间。 房间的布局都如出一辙，连细节方面都照顾到了。陈行在各个房间都直播过，观众根本没发觉这是三个不同的地方。 【老婆我来啦！】 【今天是哪位嘉宾？自从打野哥不见了以后老婆身边总有新人】 【老婆你在现实世界朋友好多哦】 【我现在都不敢直视朋友这两个字，隔壁情侣直播间都没这么宠的】 【我一直都以为这是他们的情趣，难不成真的是朋友？】 陈行没点开游戏，看着刷过的弹幕眉心蹙起，摆上最正经的表情，捂好自己的直男伪装：「你们都在说什么？就是很正常的朋友，只不过我们认识很久了关系比较好。」 「我游戏技术比较差，所以他们照顾得多了一点。」 「经常出镜？这是因为我们住在一起。」 这句话刚说完，弹幕就沸腾了，连直播间都有些卡顿。 【同居？！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 【可是他们打游戏的时候让人头，buff全套在你身上，这能用照顾多了一点概括吗？】 【我和我哥们不这样，他一般会拿掉我所有的头然后偷走buff再嘲笑我的战绩】 【我和我对象也不这样，没有对骂都是奇蹟，为我们的感情干杯】 陈行看着弹幕一条条的反驳，脸越来越红，大声强调：「我才不喜欢他们！我是直男！」 许是陈行的神情太过认真，弹幕渐渐地慢了下来，让陈行有了喘息的空间。 【……这个我信，全直播间的男的估计都没你直】 【进了这个直播间三秒之内没退出去的都不算直男，别跟我说看主播的技术，就这个技术还有什么好看的】 【看见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都是哥们，人家柜门都开你脸上了你都看不出来】 【老婆你是直的，但他们不一定啊】 「他们……也是直的。」陈行越说越不自信，眼神游移，在弹幕的发言中开始怀疑自己，检索过往的记忆。 日渐靠近的距离，频繁的肢体接触，被过分侵入的空间……陈行咽了一口口水，下垂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震惊，他的这几个发小好像真的不太直了。 「不讨论这个了，」陈行生硬地转移话题，在看见直播间的那几个老闆头像时眼中闪过暗光，脸上还是一派无所适从的模样，「打游戏。」 「187，刚刚他们应该都看到了吧。」陈行指尖点开游戏，在心里笑眯眯地说道，和直播间判若两人。 从上次直播间突然多了几个老闆陈行就看出来了不对劲，除去打野，数量与碎片完美对上，更何况还有一个根本不会隐藏的覃蔚，直接把名字设置成了「蔚」，想不认出来都难。 「看到了。」187默默为这个世界的碎片点了一炷香，谁让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了这么个任务。 「那就好。」陈行眼眸微敛，自己刚刚的表演没有白费。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要好好完成任务了。 陈行今天直播的时间很短，打了两局游戏都输了，本就不多的兴致被消磨了个干干净净，直接将电脑一关，坐在椅子里发呆。 「怎么不开灯？」边渡川缓步走入，停在了陈行的身前，掌心覆在陈行的眼皮之上。 陈行条件反射地躲开，被骤然亮起的灯光刺激到眼睛一酸，睫毛不停地颤动。 边渡川轻飘飘地扫过落空的手，神色不定，而后俯身注视着陈行的眼睛：「没事吧？」 陈行的视线落在虚空中，指尖攥紧：「没事。」 边渡川只当什么也没察觉，直起身体，往后退开了一步：「那你好好休息。」 陈行没说话，只在边渡川关门的时候瞥去了一眼，看着那抹身影被冷硬的门板取代。 第61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15） 陈行躲人的手法并不高明，甚至可以称得上拙劣。他只知道把自己藏在房间里面，说话时也不敢看对面的眼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异常。 覃蔚和齐朝远来了几趟都没见到陈行人，只要敲门就说自己要睡觉，连门都不愿开。 而住在一起的边渡川和向许也只能在吃饭的时间见一面，陈行看见他们就像是兔子见了鹰，只知道躲起来瑟瑟发抖。 向许的脚步停在陈行门前，手抬起又放下，实在是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陈行缩在房间里灵感大发，熬夜画了几天，他甩了甩纸上的墨迹，看着上面的人欣赏了一会。 每一个世界的碎片他都有画下来，被187扫描后保存在一起。 可惜这个世界的身份受限，不然还能按照真人画，而不是自己的记忆。 陈行将画纸藏在柜子的角落处，层层加锁，确保不会被这几个人找到。 但一天天缩在房间里也足够无趣，陈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过，忽地一条消息冒出，他下意识地点进去，发现自己进入了覃蔚的聊天界面，正提示消息已撤回。 陈行的指尖在返回键上停了一下，还是没点下去，主动回了一条消息：「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手滑发错了。」 手机的光打在陈行的眼底，他停在这个界面，没再回復。 大约沉默了几分钟，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过来，上面的名字赫然是覃蔚二字。 第111页 陈行听着对面清浅的唿吸声，轻轻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谈完生意，然后喝醉了。」 陈行有些惊讶，心里的担忧占据了上风：「你在哪里？」 覃蔚报了一个地点，陈行搜了一下，距离不远，拿起手机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外面的街上多了些装饰，已经隐隐能看出过年的徵兆。 陈行匆匆走过一间又一间包厢，直至尽头才停下。他的唿吸有些急促，脸也因为运动而变得泛红，兀自歇了一会才敲响门。 里面没有什么动静，陈行咬着嘴里的软肉，又抬起了手，这次还没敲上去门就被拉开了。 「覃——」 陈行的手落了一个空，被直接扯了进去，巨大的关门声在身后响起，阻绝了外界的一切。 里面的窗帘很厚，将光挡在外面，而覃蔚并没有开灯，黑暗将这个包厢彻底侵占。 覃蔚把陈行压进怀里，体温都在发烫，双臂紧箍在陈行的腰上。 「你喝醉了。」陈行整个人都贴在覃蔚身上，他试着拉了一下覃蔚的手臂，一动不动。 覃蔚借着昏暗的光看清了陈行的脸，心脏缩紧，他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还在乎自己？ 陈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尽量保持冷静地说道：「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覃蔚的额头抵在陈行的肩骨上，气音颤抖，「你能不能别躲着我？」 细微的哭腔传入耳中，陈行心跳漏了一拍，没忘自己此刻还在任务中。 他用力咬了自己一口，稳住动摇的心神，自欺欺人地不承认这件事：「你在胡说什么？」 「为什么要躲着我？」覃蔚却像是被他又一次躲闪的行为伤到了，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你发现了我喜欢你？」 陈行身上都出了些薄汗，话被挑明，再无躲闪的余地，他侧过脸拒绝道：「我不喜欢男生。」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覃蔚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依旧怀着一丝希望，「你担心我？」 「我把你当朋友，」灼热的液体滴在陈行的锁骨上，他颤抖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仅此而已。」 闻言覃蔚瞳孔骤缩，勐地咬住了陈行的颈侧，犬齿一点点深入，说出的话都很含煳：「你喜欢我好不好？」 说着问句，但覃蔚的动作没有一点收敛，似乎只要陈行拒绝他就会立马咬下去，让猎物清楚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行没有丝毫害怕，仗着覃蔚现在看不见他，眉眼有些无奈地微弯，声音一点都不显，冷漠道：「不好。」 覃蔚似乎明白了自己无法改变陈行的心意，威胁也从不会对有恃无恐的人奏效，他轻轻松开了手中的身体，乞求道：「那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他可以一退再退，直到他的底线，只要能看着这个人就好。 「我……」陈行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因为我喜欢你？」覃蔚怎么也没想到陈行会对他的喜欢避之不及，甚至想要划清界限。 「我不喜……唔。」陈行正打算重复一遍之前的理由，话说到一半突然被堵住，他人的气息覆盖在自己的唇上。 陈行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微张，一时连反抗都忘了。 覃蔚的手掌掐在陈行的后颈上，断绝了他后退的机会，只能依附在覃蔚的身上才堪堪站稳。 陈行回过神来后本想咬覃蔚一口，在尝到唇齿间苦涩的湿意时动作一顿，改成用手去推。 「很噁心吗？」覃蔚桎梏着陈行的手，在他的唇上轻啄，「反正你也足够讨厌我了，多少好像无所谓了。」 陈行无比感谢此刻的黑暗，为他的直男伪装加上保险。他转过头，靠在覃蔚的肩上喘着气，大脑都晕乎乎的。 待到缓过来后，陈行用力将覃蔚的手甩开，但他没想到这次会这么轻易就摆脱了控制，眼前人轻飘飘地往下倒去。 「这里很黑，」覃蔚的视线隔着黑暗锁定在陈行的身上，「你会害怕吗？」 陈行攥紧衣角，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不怕。」 覃蔚讽刺着自己的多此一举，是他故意没开灯，想要这个人依赖他，但他没想到无论有没有光他都不被需要。 「想报復回来吗？」覃蔚声音很轻，在这片黑暗中落不到实处，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要不要朝这里打？我不会还手。」 陈行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此刻的状态不对劲，在墙上摸索着找到开关，灯亮起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没看见覃蔚的目光准确落在了他身上。 眼睛很痛，覃蔚也没捨得眨一下，他愣愣地看着陈行的脸，从眉眼到嘴唇，那里有他留下的痕迹。 陈行在朦胧中睁眼，遥遥看向覃蔚，谁也没动，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 「我要走了。」陈行先开了口。 许是因为哭过，覃蔚的眼尾微红，看上去异常的脆弱，他固执地重复道：「我喝醉了。」 所以你会把我丢在这里吗？ 覃蔚看向陈行，眼中的意思清楚明了。 陈行却不再会上当了，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头也没回：「跟我有什么关系。」 门被用力关上，覃蔚狼狈地躺在地上，指尖连抬起的力气也没有，他并没有没说谎，他真的喝醉了。 只是他在陈行那里的信用早被那个吻挥霍一空，所以无论是不是谎言这个人都不会再回头。 第112页 覃蔚的思绪沉沉，自嘲地笑了一声，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在刺眼的光亮中陷入黑暗。 「187，他睡着了吗？」陈行蹲在路边打了个喷嚏，被冻到瑟瑟发抖。 187压抑着火气去看了一眼，冷声道：「睡着了。」 陈行站起身跺了跺脚，感觉身体都麻了，连带着头都有点晕。 他戴上从对面商店买来的帽子，熟练地又返回了之前的包厢，看清里面的场景后嘆了口气，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关上了门。 陈行摸了摸覃蔚的体温，眉心一皱，把暖气打开了，又从宽大的口袋里拿出毛巾、解酒药和纸杯。 将东西一一摆好，陈行忙得晕头转向，覃蔚的不配合更是让他头痛，热水都成冷水了也没见覃蔚张嘴。 在187说出完成的时候，陈行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盘腿坐在覃蔚的身边休息：「真麻烦。」 陈行戳了戳覃蔚的脸，在收回时被突然抓住了手指，他心一悬，见覃蔚只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才缓缓放下。 187不满地说道：「我都说了他不会出事，最多躺一晚上生个病而已。」 陈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生气，但哄人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了：「187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系统，别生气了，生气对数据不好。」 187哪能不知道陈行的小心思，却依旧消了火，在他的脸上蹭了一下：「不会对你生气。」 他只会生自己的气，就知道给陈行添麻烦。 「走吧，」在这里休息了一会，187提醒道，「他快醒了。」 陈行看了看被覃蔚紧握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一切都移回原位，确保没留下任何证据，戴上他的小帽子又偷偷摸摸离开了这里。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陈行坐上一辆车，想起回去后要面对什么又提心弔胆了起来。 将帽子收到怀中，陈行推开门，先探头探脑地四处望了一下，见没人才迈出脚步。 「去哪了？」 在陈行进门的那一刻起，齐朝远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响起。 陈行身体一僵，装作不情不愿地解释道：「覃蔚叫我出去一趟，分开后去看了个电影。」 「没事我先回去了。」陈行见齐朝远没说话，张腿就想熘。 齐朝远下意识地抓住陈行的手腕，肌肤相触的那一刻陈行一抖，勐然将他的手甩开，低着头走进了房间。 齐朝远沉默地看着空落落的掌心，上面残存的温度飞快流逝，像是一场幻觉。 第62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16） 第十七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陈行看着不停震动的手机，默默把视线从覃蔚二字上移开，当作没看见。 【老婆在看什么？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 【打游戏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哭哭】 【总感觉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陈行轻咳一声，思忖了一会：「今天抽几个人一起玩吧。」 「要刷礼物吗？不用，看缘分吧。」 「玩多久？两局换一次人。」 把大部分的问题都解答完，陈行点开随机模式，不出片刻就定好了剩下四个人，一共是三个男生一个女生。 其中还包含了一个老闆，陈行眉梢一扬，边渡川来凑什么热闹？ 「准备好了我就开始了哦。」陈行把几个人都拉进了组队，温声说道。 女生很活跃，听声音非常元气：「开始！」 剩下的两个男生成了极端，一个话多一个话少，而边渡川根本没开麦，不知是不是怕被陈行发现。 「玩哪个角色？」陈行重复了一遍弹幕的问题。 他本想按照弹幕的要求选择，在即将点下去的时候女声突然冒了出来：「老婆可以玩那个吗？就那个可以飞到我头上的。」 陈行知道她说的是哪个，没多犹豫，直接满足了她的心愿，选中之后耳尖微红地说道：「打游戏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叫我……老婆。」 平时弹幕说的时候他已经制止了很多遍，但根本就没人在听。这也就算了，毕竟只是文字，不看就可以。但今天乍一听这两个字，莫名的羞耻感升了起来。 「好吧，其实我是妈粉，」女生爽快地答应了，「只是这么念比较方便。」 游戏开局后陈行紧跟在女生的后面，四级一到就开始了躺赢生活，跟着女生在敌群里直接杀穿。 「法师过来干什么？」女生有些疑惑，「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但不知为何，法师倔强地在他这条路留了下来，不管其他人怎么催也不走。 陈行看了一眼他的名字，倏地从女生操纵的角色上跳了下来，飞到了他的头上。 在陈行过去的那一瞬间，法师直接拔腿就跑，连带着陈行也离开了这里。 「我服了，」女生都被逗笑了，「原来是抢人的。」 陈行眼中闪过笑意，没想到一向正经的边渡川会做出这种事，莫名有些可爱。 一共两局游戏，只要陈行去别的地方飘一会，超过三分钟必然会看见边渡川的身影，像一个沉默寡言的幽灵骑士。 【结束了结束了，这次一定能抽到我】 【开始做法，主播你也不想我泪洒直播间吧】 【我也想要老婆飘在我头上】 但一直到今天的直播结束陈行也没有再次选择那个角色，让大家的期待扑了个空。陈行关上摄像头，拿起手机，上面已经显示有五十六个未接电话了。 第113页 而最后一通电话停留在他下播的那一刻。 陈行连打开手机的勇气都没有，生怕一不小心就接通了电话。他也不知道覃蔚有没有从楼上下来，或许此刻就坐在客厅等他出去。 一直熬到深夜，陈行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左右扫了扫，外面有亮光，但是没有人。 他警惕地等了一会，正要出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了脚步声，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一只手就伸了进来，骨节分明，修长的指骨就抵在门缝上，只要陈行微微用力这只手就能跟他的主人说拜拜。 陈行心头一惊，搭在门锁上的手顿住，僵在原地。 外面的人见陈行没有关门的趋势，指骨一勾，慢慢推开了门。 陈行一步步后退，抬眸对上了覃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开门了吗？」站在外面的向许许久没有听见动静，不耐烦地问道。 覃蔚没开口，反手将门上了锁。 「你怎么来了？」陈行不自觉地往后挪，退到床边的时候一个没注意，直接栽了进去。 覃蔚俯身逼近陈行，满意地看着自己占据了他的瞳孔：「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昨天醒来后他就想起了醉酒时的所有记忆，思绪清明，难得没有像以往一样难受。 「我之前说过……」陈行支支吾吾地说道，「要保持距离。」 「我没答应。」覃蔚语气平淡，和他此刻可以称之为耍无赖的行为完全相反。 陈行一时哽住，半晌才说道：「这件事不需要你答应。」 「别躲着我了，」覃蔚低嘆一声，把身体压下，直接抱住了陈行，「不然我会疯的。」 陈行隐隐能察觉出他话语中的危险，头一次产生了想放弃这个任务的想法，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策略。 「开门。」 向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极冷，光从语气都能听出他此刻的不平静。 敲门声越来越重，陈行感觉门都在震动，心脏也跟着这个节奏一上一下。 覃蔚扫了一眼陈行眼中的慌乱，如他所愿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什么事？」覃蔚掀起眼皮看着向许，有些不耐。 他的眼皮很薄，平时总是半敛着看人，有一种淡漠到极致的清冷，似乎什么都不能入了他的眼。 向许歪了歪头，没看见被挡了个严严实实的陈行，冷声问道：「你在里面干什么？」 「你喜欢何乐之？」覃蔚反问道。 向许没回答，但覃蔚已经从他的神情获得了答案，本就不佳的心情更是烦躁。 他有千万种答法，选了最让人误会的那种：「两个人共处一室还能发生什么？」 向许也没想到之前他拿来对付打野的手段会被用到自己身上，他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覃蔚，怒上心头，嗤笑一声勐地挥了一拳。 覃蔚没躲，任由向许打了上来，然后直接撞到一边的墙上。 陈行眼睁睁地将这一幕纳入眼中，手脚发凉地想要冲上去制止。 覃蔚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丝，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他手臂微曲，五指张开又合拢，像是在热身，而后熟练地朝向许打了回去。 在外面听见动静的齐朝远和边渡川眉心一跳，反应迅速地拉住了两个人，直接把他们一人丢到一边。 覃蔚脸上挂了彩，向许从外表看没什么不变化，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向许的过错。 但这里的其他人，除了陈行，都对覃蔚的本性有所了解，心知他绝不是那种好欺负的性格。 相反，想在覃蔚身上占便宜的人无一例外都吃过大亏。 边渡川眼睛微眯，下颚收紧，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看不清覃蔚到底想要做什么。 陈行站在中间神情恍惚，不知为何剧情就发展了这样，怎么会突然打起来了？ 「痛。」在陈行出神的时候，覃蔚倏地开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陈行应声看过去，被他脸上的伤吸引了注意力。 覃蔚的皮肤本来就白，向许的力道不轻，他完全没躲，现在看上去可以称得上触目惊心。 陈行跑回房抱着医药箱出来，谨记自己的直男人设，一步也不肯靠近，只将箱子推到他的面前：「你自己包扎一下。」 覃蔚看都没看，声音很轻：「没关系的，反正最多也就是脸烂掉。」 陈行唿吸一滞，纠结再三还是靠了过去，主动拿起了药膏。 「他不是说不包扎也行吗？」向许不留情面地嘲讽道，「别管他，我要包扎。」 陈行没想到向许还能添一把火，斜了他一眼：「你别说话。」 覃蔚没理向许，全神贯注地看着陈行，语调没什么起伏，但听起来很可怜：「很痛。」 向许神情阴郁，恨不得把覃蔚直接撕碎了，他还在想为什么这个人当时不躲开，原来是早有预谋。 但陈行什么也不知道，那一拳太过迅勐，他根本没想过覃蔚会有躲开的机会。 伤口很狰狞，青青紫紫一大块，但出现在覃蔚脸上并不难看，反而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陈行把力气放到最轻，没料覃蔚还是喊痛，他侧过脸闯入覃蔚的眼眸，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吹。」陈行低头避开了覃蔚的眼神，「你要是痛的话自己冰敷一下。」 处理完这一个还有下一个，陈行抱着医药箱坐到向许身边：「哪里受伤了？」 第114页 向许掀起衣服，腰侧有一块面积不大的伤，他在心里暗骂着覃蔚，居然专挑这种不留痕迹的地方打，实际伤势比外面看起来严重多了。 「嘶，」向许眉宇微压，脸色苍白，「轻点。」 「很痛？」陈行看了一眼伤，有些惊讶。 「毕竟是有人专挑着地方打的。」向许边说边扫了覃蔚一眼，不就是演戏，谁不会？ 陈行无奈说道：「还不是你先动的手。」 向许脸色变了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也要看对面说了什么。」 覃蔚说了什么？陈行不解地看过去。 「还能说什么？」覃蔚清冷的眉宇不再，唇角微扬，「不过是挑明了喜欢你这件事罢了。」 鸦雀无声，边渡川不好的预感应验，一切的走向都开始超出了他的计算。 虽然大家对这件事都心知肚明，但没人想到覃蔚会摆到檯面上来说。 「没说错吧？」覃蔚一个个看过去，「向许、齐朝远还有边渡川。」 陈行僵着身子听覃蔚一一说破，他因着直男身份本就对这件事敏感，加上一个精神状态未知的覃蔚，如今更是迫不及待地想逃。 「当然，你们也可以否认。」覃蔚自认为大方地给出机会。 齐朝远和边渡川沉默地听着覃蔚的话，心知这是被他摆了一道，直接被拉下了水，却又对此事无可反驳。 覃蔚看着神情紧张到想要躲起来的陈行，轻笑一声，现在大家都是同一起跑线了，再没人能揣着明白装煳涂。 其他人有什么打算他不管，他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陈行属于他。 而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他收穫了一个吻，也清空了他的所有信任值。 那既然他的位置已经落到谷底了，就干脆把其他人也拉下来好了，谁让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第63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17） 「187，」陈行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反锁上，意识恍惚，「明天我出去不会看见命案吧？」 「应该是不会的。」187犹豫了一下措辞，不确定道。 毕竟他们现在都只是追求者，要是哪天关系确定下来了不说他们，自己也要疯了。 第一个世界就算了，毕竟是任务要求，况且当时的陈行什么都不知道。但之后的任务绝对不行，大家都是碎片，凭什么有人能得到陈行的偏爱？ 187在空间独自发酵着阴暗情绪，趁陈行不注意时看了一眼其他碎片的惨状，瞬间心里舒坦了不少。 陈行背靠着门板，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心缓缓放了下来，小心戳了一下187：「你要帮我好好看着他们哦。」 他只是想完成任务，不想回头就看见爱人从完整的碎片变成了真的碎片。 187的数据顺着陈行的指尖缠了上去：「你要做什么？」 「跑路。」陈行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包，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现在可是一个知道了自己被周围竹马觊觎的直男，再留下去太危险了。 陈行把东西一一塞进包里，在时钟转向凌晨的时候站了起来，将包单肩背上，脚步放轻，门偷偷打开，只露出一条缝，外面看不见一丝光亮。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陈行轻手轻脚走过客厅和长廊，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地面上只有他的影子。 在成功踏到外面的那一刻，陈行屏住的唿吸松开，扶着墙还有些后怕。 不远处就是齐朝远住的地方，没有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廊道太黑，陈行不经意地看过去，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深渊。 但一想到现在是什么时间，陈行又立马放下了心，他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 陈行贴着墙面往前走，在走过齐朝远的门前时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什么东西动了动，陈行不敢多看，安慰自己什么都没有。 「进来。」 在黑暗中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到陈行打了个冷颤，他试着把脚步往旁边微微移动，下一秒就感觉有视线落了上去。 齐朝远扶着门框，面无表情地看着陈行的小动作，熬了一宿没睡的头又痛了起来，哑声道：「你可以试试逃跑的后果。」 陈行脑海中瞬间出现两个人的体格对比，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先开个灯，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 齐朝远语气平淡，听不出意味：「这么黑也不影响你想跑不是吗？」 「我只是出去住一下，」陈行试图挣扎一下，「在别人家里麻烦了这么久不太好。」 齐朝远「呵」了一声：「当初你要搬进来可不是这个态度。」 无论自己说什么齐朝远都有堵回来的理由，陈行破罐子破摔道：「我当初也不知道你们都是弯的啊。」 「现在知道也不迟。」齐朝远单手勾住了陈行的包，拉人关门一气呵成。 见陈行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样子，齐朝远用力咬住舌尖，喉咙泛苦，他当初也不知道自己是弯的，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眼前人。 陈行顺手打开灯，看清齐朝远眼底的疲惫后有些惊讶：「你不会一个晚上没睡吧？」 「不然怎么抓的住你。」齐朝远晃了晃手上的包。 陈行有些无奈，恳求道：「要不你就放我走吧。」 「现在不行，」齐朝远半强硬地陈行揽到了卧室，像是抱着一个大型抱枕一样，倒在床上整个人就缠了上去，「好不容易抓住的不能就这么放了。」 第115页 陈行也熬了一晚上没睡，沾到床困意袭来，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齐朝远眼睛都已经闭上了，嘴唇凑在陈行的耳边，声音很轻：「猜的。」 莫名有了这个直觉，就干脆守了一晚上，宁可错杀不肯放过，毕竟这人待在身边都能躲着不见，要是去了外面就更找不到了。 陈行的身体动弹不得，他推了一下齐朝远，认真要求道：「你能不能别抱着我？」 齐朝远睁开眼，里面的红血丝很明显，看上去有些凶气：「以前又不是没抱过。」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陈行要求保持距离，就算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也不可避免有些难受。 「以前我们是朋友。」陈行反驳声在齐朝远不善的目光中减弱，「除非你现在承认你不喜欢我。」 齐朝远没想到陈行在知道一切后还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他捏住陈行的脸，头微微低下，垂着眼皮对视：「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亲你。」 陈行毫不怀疑齐朝远会实施这句话，他果断立马闭嘴，连带着眼睛也一併阖上，安心扮演一个抱枕。 没想到一秒后嘴唇依旧触碰到了柔软，被染上他人的温度。 陈行目露震惊，连嘴唇都忘了擦，呆呆地看着齐朝远，控诉道：「我刚刚没有说话。」 齐朝远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直勾勾地看着陈行：「我又没让你闭眼，你闭上眼睛就像在等着我亲一样。」 「你……」陈行被倒打一耙，耳朵都红了起来。 「好了，你再说话我就真的不困了。」齐朝远的手掌覆盖上陈行的脸，威胁道，「到时候你也别想睡了。」 陈行宁愿自己没听懂齐朝远话里的深意，反抗的心思消失殆尽，再一次闭上了眼。 齐朝远没有再闹他，牢牢将人锁在自己怀里，待到陈行唿吸平稳后睁开眼睛，指腹按了一下陈行的嘴唇，刚刚那是他的初吻。 他也说不清是突发奇想还是蓄谋已久，只是在那一刻，想着就算被判死刑也要尝试一下，反正不会比现在还要糟。 …… 「他在你这里？」 「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人呢？」 「在睡觉，你小点声。」 陈行是被争吵声吵醒的，向许的质问隔着门都清楚传入了他的耳朵。 昨天向许和覃蔚的争斗在脑海里浮现，陈行一把拉开门，及时制止道：「你们别吵了。」 向许眉梢一扬，将矛头转向了陈行：「你怎么会在这边？」 陈行支支吾吾说不出口，想要翻过话题：「你问那么多干嘛？」 「他把你偷过来的？」向许却不愿如他的意，非要找出真相。 「人长了腿，自然自己会跑。」覃蔚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从陈行身后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包。 在场的几人都对这个包很熟悉，向许之前的那番猜测不攻自破，总不可能齐朝远偷人的时候还把包也偷了过来。 物证已定，前后都有人围着，陈行连跑都没地方跑。他揉了揉头髮，直白道：「我想搬出去。」 边渡川没说同不同意，只问道：「那你接下来住哪里？」 陈行直接搬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我想回家。」 「需要我送你吗？」边渡川温和地问道。 陈行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众人又陷入了沉默，向许若有所思地看了陈行一眼，毫不留恋地收回视线：「路上小心。」 说罢，向许快步离开了这里，只留给陈行一个匆匆的背影。 陈行猜不透向许想做什么，满脑子都是素未蒙面的家人。 虽然严格意义来说这些都是何乐之的家人，与他没什么关系，但陈行已经很久没有跟带有亲情属性的人有过接触了，竟有些紧张接下来该怎么做。 187在空间中看着陈行的情绪起伏，他只是一个系统，出场即是数据，对这些感情毫无了解，连询问都不敢说出口。 他并不知道陈行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动过去搜查的念头。 这是陈行的秘密，也许有一天陈行会选择告诉他，也许他等不到那一天就被陈行所抛弃了。187畏惧后面那个结果，又总是频繁地想起它。就像是病毒一样，时时刻刻缠绕在数据之中，偏偏他还没有除去他的能力，只能任由自己作茧自缚。 「187，」陈行重复了一遍，「你怎么了？」 187回神，电子音听不出任何差错：「刚刚在检查数据。」 「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系统的？」陈行突然问道。 187不知道陈行为什么这么问，依据数据上的数字答道：「在认识你不久前，你是我的第一任宿主。」 陈行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这个答案与他猜想的不一样，他眼神晦涩不明：「你……之前一直都在空间之中吗？」 「一直在接受培训。」187不解道，「怎么了？」 陈行笑意不达眼底，轻轻勾起嘴角：「没什么。」 只是在这个世界回想起了太多过去的记忆，尘封已久的陈酿一一被挖出来，晒在阳光之下一目了然，他恍然觉得187很像他的一个不算人的故人。 不过应该只是错觉，无论是时间还是事实都差之太远，这个猜想听起来就不可思议。 第116页 陈行把这些胡思乱想都丢出脑海，按照何乐之的记忆找到家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准备好的话卡在喉咙里，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第64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18） 「你怎么在这里？！」 陈行的笑容在向许的目光中缓缓消失，退出去又看了一眼，没走错地方，这就是他家。 何母放下杯子，美目抬起：「怎么说话的？」 「……妈，」陈行犹豫了一下，看着向许，「他怎么在我们家？」 「来找你的。」何母笑了笑，不容陈行拒绝，「你陪他聊会，我就不打扰了。」 陈行不情不愿道：「我才刚回来，东西都没收拾。」 「那我明天再来吧。」向许通情达理地对着何母说道。 「好。」何母笑眯眯地目送着向许出门，转头就变了脸，敲了一下陈行的头，「向许哪惹你了？看见他跟看见鬼了一样。」 「说不清。」陈行别扭地给出理由。 何母慢条斯理地坐下，浅酌一口茶：「向许哪里不好了？能力长相在你们这些小辈里都算上乘，你要是能有他一般优秀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行总算懂了何乐之的怨气哪里来了，他不服气地反驳道：「他优秀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不喜欢他？」何母见陈行这副模样倒有些稀奇，以往也没见他这么牴触。 陈行轻哼一声：「都不喜欢。」 何母瞥了他一眼：「哪几个？」 「一起长大的还能有哪几个？」陈行含煳道，「就那四个人。」 见何母还想多问，陈行生怕什么时候就说漏了嘴，当机立断跑上了楼：「不说了，我还有东西要收拾。」 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里面的东西都还没看清就看见了人影，陈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不是走了吗？」 向许正坐在陈行的桌前，闻言抬眸看了过来：「从隔壁跳过来的。」 陈行走进阳台，转头看向旁边，那里是向许的房间。 他们的母亲关系很不错，当初房子也特地挑了相邻的买，而他和向许的房间刚好正对着。阳台距离不远不近，但要跳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如果你摔了怎么办？」陈行比划了一下距离，眼皮一跳，「下次别这样了。」 向许只听自己想听的，贴了上去：「你关心我？」 「不，」陈行冷着脸说道，「我是不欢迎你。」 「那怎样你才能欢迎我？」向许听见陈行的拒绝也不伤心，反过来调笑道，「我努力做到。」 「怎样都不行，」陈行怀疑他们是不是觉醒了什么新的意识，现在无论他怎么拒绝这些人都不当回事，「我不喜欢……」 「不喜欢男生。」他还没说完向许就接着说了下去，眼神真挚，「可是我喜欢你啊。」 「而且你怎么确定你不喜欢男生？」向许费尽心思想要改变陈行的想法，「你又没谈过恋爱。」 陈行对这个问题早有对策：「我喜欢过女生。」 向许笑意一僵：「什么时候？」 「很早以前了。」陈行被他的眼神看得寒毛都竖了起来，隐隐想逃。 「怎么没听你说过？」向许怀疑地看着陈行。 「这件事为什么要拿出来讲？这是我的秘密。」陈行往后缩了缩，没注意到背后就是床，小腿撞上后直接坐了下去，「你不要再过来了哦，再过来我喊人了。」 「喊，」向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看上去有些兴奋，「最好是直接曝光我们两个人的关系。」 「当然了，你也可以从后面跳下去，」向许在陈行躲闪的目光中压下，扣住他的手腕，「不过我会垫在你下面，看看能不能有个殉情的名声。」 陈行膝盖弓起，抵着向许的大腿，像一只无力挣扎的猎物：「你先冷静一下，我觉得你现在状态不对。」 「怎么冷静？」向许敛了笑意，幽深的双眸与他此刻的心情很匹配，烦躁又无力。 陈行的手腕被他捏着，指尖吃力地在他的手背上滑动，想要寻求一丝躲避的空间：「要不你先放开我？」 「其实我是想循序渐进的，」向许只当没听见陈行的话，自顾自说道，「但谁让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喜欢。」 「那我以后不说了。」 陈行声线颤抖，他几乎能感觉到眼前人的唿吸打在脸侧，另一边就是他撑起的手臂，整个人都被困在了名为向许的牢笼中。 向许额头沁出薄汗，白皙的脸浮现一层很浅的红，他喉结上下滚动：「其他人亲过你吗？」 「没有！」陈行斩钉截铁地回道，语速飞快。 向许俯身印了上去，尾音被唇间吞没：「小骗子。」 陈行眼眶微微湿润，里面都是慌乱，鼻音很轻，半点拒绝的效力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陈行感觉脸都有点酸，外面的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唤醒了他混沌的意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这个漫长的吻，用力推开了向许。 「乐之？」 是何母的声音。 向许舔过陈行的眼尾，将那滴未落下的泪吞吃腹中，欲望暂时得到餍足。 「我刚睡醒，」陈行可以出声的那一刻赶忙回道，「怎么了？」 「渡川也来了，在下面等你。」 「好，我马上下去。」陈行都没来得及反应何母究竟说了什么，出口就全部应了下来。 第117页 外面的人没再说话，陈行等了一会，猜测她应该是离开了，紧绷的神经倏地松懈下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边渡川也来了，那他现在不是前有狼后有虎，陈行瞳孔地震，没想到在家里也躲不过。 「现在是我在你身边，」向许眉眼一沉，不满地勾起陈行的下巴，「你再敢想着他今天就别出去了。」 陈行有些恼火又有些心虚地看着向许唇上的伤口，直接发作道：「谁让你碰我的？」 「我想碰，」向许一点不怕，理直气壮地回道，「我看见你就想靠近不行？」 陈行嘴唇紧抿，强行冷着脸推开了向许，自己把头埋进了臂弯中。 「……哭了？」向许愕然地看着沉默的陈行，心中的担忧上涨，他宁愿陈行像平常一样刺他，反正自己已经习惯了。 陈行不想说话，再一次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个策略，装不喜欢实在是太难了。 向许难得开始反思自己，探头从缝隙中去看陈行：「我错了。」 「那你下次别这样了。」陈行挤出几滴眼泪，睫毛上有一点湿意，薄薄的眼皮透红。 向许盯着那抹淡红，感觉自己又饿了，嗓音很低：「不行。」 陈行唿吸一滞，气鼓鼓道：「不管你了，我要下去。」 在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脚步一停，迟疑地转头：「你怎么回去？」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向许眉梢挑起，「如果你愿意的话，从大门出去也不是不行。」 「我……」陈行下意识地想要回嘴，在隐隐听见脚步声时话音戛然而止，聚精会神地看着门板。 外面的声音再一次敲响了陈行脑中的警铃，只不过这次运气比较差，他没有选择的权力。 「乐之，」何母去而復返，手搭在门锁上，「我直接进来了。」 陈行心脏骤停，条件反射地回头看过去，只看见一点衣角消失在阳台的末端，房间里空空如也，再没第二个人的影子。 「你怎么站在门口？」何母看见陈行有些惊讶，不解地问道。 陈行面色淡定，语气平稳：「刚打算出去。」 何母微微侧身，露出一条通道：「我看你迟迟没出来，就干脆带渡川来找你了，你们两个人在房间聊应该更方便。」 陈行用眼神回覆：「我之前不是说过不喜欢他们吗？」 何母有些无奈地瞥了一眼身后，意思很明确：「他不肯走我能怎么办？」 陈行嘆了口气，抬眸看向边渡川：「进来吧。」 「你怎么来了？」待到房内只有两人时，陈行毫不客气地直接问道，在边渡川面前更为放松。 边渡川温柔地笑了笑：「回家顺便来看一下你。」 「真话？」陈行斜睨了他一眼。 「假话，」边渡川坦诚道，「我为你而来。」 陈行和边渡川之间隔着不近的距离，两人谁也没动，陈行低声道：「其实你可以说谎的。」 「可是我想告诉你。」边渡川平和地讲着勾人心弦的话，几乎感受不到情绪起伏，一字一句都很认真。 陈行默默移开了视线，没说什么刺人的话，也许是因为边渡川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从容温和、进度有度，就算陈行记得自己的伪装，对他的警惕心也难以升起。 「刚刚有人来过了对吗？」边渡川站得很直，视线从陈行身上移到了阳台，「是向许？」 「嗯。」陈行没想到边渡川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闷声承认了。 「他今天走得很早，」边渡川轻轻撩开阳台的帘子，在看见这一段距离后心中瞭然，「原来是这么过来的。」 陈行打断了边渡川的深究：「你……来找我没有别的事吗？」 「我希望如此，」边渡川与陈行对视，唇角微扬，「可惜我还没有这个无事也能来找你的资格。」 陈行眼眸微垂，把快要溺毙的自己从边渡川的视线中救了出来，以无言作答。 「这一次见你的理由是，」边渡川将一封请柬放在了陈行的书桌上，「下周是我的生日宴会，你会来吗？」 第65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19） 「就算我不想去，」陈行避开了边渡川的话语陷阱，「也会被爸妈拉着去吧。」 边渡川的指尖点在请柬之上，专注地看着陈行：「我会等你。」 陈行把边渡川送到门口，转身才迈开腿就被坐在沙发上满脸好奇的何母吓了一跳。 「他为什么来找你？」何母撑着下巴，眼波流转，「以前也没见你们关系这么好。」 虽然她常说让何乐之跟着这几个学一下，但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有所了解的。几人看上去关系不错都是碍于她们这一辈的交情，实际上也不过就是普通朋友。 向许和边渡川接连往他们这里跑倒是一件稀奇事。 陈行摸了摸鼻子，在事实里挑挑拣拣着回道：「边渡川邀请我去他生日宴会。」 何母面露诧异，就这件事还值得边渡川亲自来说？ 「算了，」何母纠结不出原因，摆了摆手，「衣服我给你定好了，你到时候去试一下。」 陈行任由她安排，在家里除了零花钱被管得死死的，其他倒不错，就算那几人来找他也要顾忌些何父何母。 一连休息几天，陈行也不是非出门不可，照旧打开了电脑直播。 第118页 【最近都好勤快，五天播五次，有种不现实的感觉】 【感觉像临死前吃了顿好的】 【不会接下来一个月都见不到人吧？】 【楼上别乌鸦嘴，我受不了这个】 【今天老闆都来得好早，船都、嚮往一万亿、找不着北、蔚，还有之前的那个打野，全部都在线啊】 陈行调整好摄像头，回復弹幕：「只是最近比较有时间而已。」 「今天……」陈行看着一排亮起的头像眉眼弯了弯，「和老闆一起打吧。」 陈行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躲了几天不见客，再钓下去这几个人都要破门而入了。 「可是这个游戏只能四人组队。」陈行点开了今天的日程表，有些苦恼。 「我不会玩这个游戏，你们玩吧。」名为船都的老闆敲出一行字，从直播间上方缓缓飘过。 陈行眼睛微微眯起，这个是边渡川。 与之相反的是之前那个打野，虽然早就被陈行删了，但依旧是直播间的常驻选手。 他紧跟在边渡川后面发了一条：「把我拉进去。」 「不行，」陈行冷酷无情地拒绝了，「这次和没组过队的老闆一起玩。」 现在人数就刚好了，陈行将几个人都拉到队伍中，有些忍不住笑，这些网名在他面前形同虚设，看见就能条件反射地对上人。 「都准备好了吗？」陈行贴着麦，声音很清晰，像是靠在耳边说话一样，「那我开始了哦。」 简短的字符在聊天框里出现，见几人都没意见，陈行笑眯眯地点击开始。 进入游戏后陈行随意在地图上选了一个点，跳下去就看见了一堆人影，笑容消失就在一瞬间，狼狈地往旁边躲。 【老闆都不开麦？】 【好神秘的感觉】 【这样也好，我只想听老婆的声音】 【老婆真会选位置，能从这么大个地图走到人堆里也是实力】 【笑，变脸也很可爱】 陈行胡乱射击，镜头一顿乱晃，等到各种声音停歇下来才住手。屏幕上只有他们四个人，其他人都倒在地上，很明显被送出了局。 「接下来往这边走？」陈行凭着感觉挑了一个方向。 ［嚮往一万亿］：来我这边。 向许及时发出消息，阻止了陈行不灵敏的第六感。 陈行乖乖跟在他的后面，走着走着就发现少了一个人，覃蔚不见了。 他刚要开口，耳边倏地响起疾驰声，一辆车停在陈行的面前。 ［蔚］：上来。 字句简短，很有覃蔚的风格。 陈行表示自己对车心动了，心虚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向许，然后犹犹豫豫地坐了上去。 覃蔚的车技很好，载上了自己想等的人就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想法，径直把人抛在了后面。 向许咬紧后槽牙，憋着满腔火扫射一通，从路边抢了一辆车，齐朝远眼疾手快地坐了进去，丝毫没有麻烦人的不好意思。 陈行跟着覃蔚一路往圈内走，战局越来越紧张，几乎时刻能听见声音，但是看不见任何人影。 覃蔚把陈行护到身后，短时间内就解决了几个，陈行刚扬起笑脸，话还没说出口就僵在了脸上。 刚刚还站在他面前的覃蔚被突如其来的车创出几米远，向许从车上下来，字里行间看不出任何歉意：「不好意思，没看清。」 【好清新脱俗的理由】 【老婆跟蔚老闆隔得那么近，车偏偏只创了一个人，我该说什么】 【把老婆抢走的报应】 陈行跑出去把覃蔚扶了起来，绞尽脑汁为向许开脱，生怕覃蔚一个想不开就和向许对上了，当初这两人的伤势还歷歷在目。 覃蔚凤眸抬起，耳边是陈行的声音，倒也没想着多计较。虽然这个人确实很讨厌，但终归只是网络而已，只有自己和陈行有着现实联繫。 经过无数起类似的「小意外」，漫长的游戏终于结束了，陈行没想到仅仅只是打个游戏都能把自己累成这样，毫不犹豫地中断了这个直播项目。 「今天不播了，」陈行觉得自己短时间内不想再看见组队二字了，心力交瘁道，「明天也不播，有事要忙。」 陈行没说谎，明天是边渡川的生日，他不可能抛下这件事跑来直播。 何母几日前就把衣服送来了，但陈行一直都没去试，在洗完澡后突然又想了起来，顺带换上了。 何乐之的身体条件很不错，颜值更是没话说。陈行把扣子扣上，看着镜中的脸沉思了一会，倏地开口道：「187，你能把我的脸变成女生吗？」 187怀疑自己是不是数据老化了，不然怎么会听见这个无厘头的请求：「为什么？」 「何乐之是直的，」陈行边抚平袖口边解释，「我之前也和向许说过喜欢女生，没有一点证据的话太容易被戳破了。」 「但是何乐之身边没有异性，随意找一个也不太好，」陈行看向镜子，眉眼含笑，「那不如就我自己来。」 虽然这个要求听起来很奇怪，但187还是照做了。动作十分迅速，不出几分钟就把照片传到了手机上。 画面中陈行的长髮从肩侧变成了腰后，只露出了半张侧脸，照片有些模煳，五官看不大真切，角度像是偷拍，看上去很真实。 陈行看着上面的照片愣神，那张脸乍一看和他很像，但仔细看又有不小的差别，女性特质很明显，无论是谁都不会认错性别。 第119页 「谢谢187。」陈行满意地将照片保存好，想了想，又干脆设为了壁纸。 第二天陈行和何父何母一同出席了宴会，但也仅限于进场，没过多久陈行就找了个藉口从他们身边离开，躲在一边偷闲。 穿着礼服的人不断从眼前走过，陈行轻轻晃动着酒杯，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露台外。这场宴会与其说是庆生，不如叫做生意场还更贴切些。 浅淡的酒味在口腔扩散，陈行仰起下巴，透过模煳的玻璃看见了覃蔚。他正站在一群人中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给人的感觉成熟稳重了许多，似乎在谈着什么重要的事。 「怎么躲在这里？」边渡川从陈行的视觉盲区中走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不愿见我。」 陈行微微歪着头，纠正边渡川话语中的误区：「来了也不意味着是想见你。」 「今天是我的生日。」边渡川靠在陈行的旁边，肩膀相抵，侧过脸看着他，「你是为我而来，这就足够了。」 陈行眼睛都没眨：「主角今天没有事要忙吗？」 「今天所有的时间都是你的。」边渡川伸手取代了陈行手中酒杯的位置，轻轻握着，「陪我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陈行轻笑一声：「如果我拒绝呢？」 边渡川默默把手收回了，并没有再强求，只是眉宇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失落，嘴角的笑也有些勉强。 「开玩笑的，谁让今天是你的生日。」陈行拂去手背上他人的感觉，找了个理由，「没准备礼物，就用这个补上了。」 边渡川胸膛震动，发出无声的笑，陈行确实比他想像的还要心软，但偶尔又伴随着一种残忍，让他每每都停在了那根想要撕破伪装的红线之前。 陈行跟着边渡川一路走出宴会大厅，外面的温度对于只穿了几件的他来说太低了，因此没怎么考虑就坐上了边渡川的车。 「就这么走了吗？」陈行抬眸看向窗外，不偏不倚地与露台边的新身影对视上。 覃蔚做了个干杯的动作，在陈行躲闪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边渡川没有错过陈行的小动作，大掌捞过他的脸，体贴地直接把车窗关上了：「外面冷，小心感冒了。」 陈行下意识有些贪恋脸上的温度，怔了一会才接着之前的问题问道：「去哪里？」 边渡川没有故作悬念，温声道：「照相馆。」 「我想留下一点和你在一起的证明。」 第66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20） 陈行不想在今天扫了边渡川的兴，嘴巴紧紧地闭上，一直等到下了车都是沉默。 冬夜被各种灯光点亮，陈行站在路边往手中哈了一口气，这个季节是冷的，但每次回想起来都很温暖。 边渡川抓着陈行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并肩而行，和路边走过的情侣看上去没什么差别。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很近，陈行走进店中，寒意被驱散了个彻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把手抽了出来。 边渡川握紧空落落的手，垂眸有些出神。身边人就像是掌心的温度，无论再怎么抓住都留不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离去。 「你好，」边渡川抑制心神，不愿让多余的心思扰了今天的宁静，「我之前和老闆约好了今天拍照。」 陈行跟在工作人员后面，茫然地坐下，他还以为是像那种艺术照一样，需要有繁杂的布景，现在看来好像跟他想像的完全不同。 四周空荡，身后是红色的背景，不远处摆了一台照相机，边渡川和他的距离很近，头微微向他靠拢。 陈行心脏炸开，之前竭力维持的淡定在此刻尽数破灭，这个布局为什么看上去很像……结婚照？ 白光一闪，就此定格。 边渡川起身去看照片，陈行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子，脸微微发烫：「你之前没说是拍……拍这种照片。」 「抱歉，」边渡川态度很好地认了错，弯腰看着陈行，「如果我提前说明的话，你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我隐瞒了这一点。」 后面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见没人上前就主动把照片递了过去，分放入了他们手中。 陈行看着那上的两个人，指尖不自觉地捏紧，这张照片毫无疑问就是一张名副其实的结婚照。就连衣服都如此正式，完美契合了边渡川的心思。 边渡川小心地将照片收好，在走出去后顿了一下，轻声说：「如果你不想要的话……」 「已经丢了。」陈行将照片往口袋深处藏了藏，面上冷漠道，「下次别这样，我已经重复过很多遍我不喜欢你了。」 边渡川心知欺骗陈行的后果，也早就对此刻做好了准备，他苦涩地笑了笑，不知是在答应陈行还是在答应自己：「好。」 陈行没再看他，全程盯着窗外，偶尔扫过边渡川倒映出来的脸，又飞快移开视线，生怕被捕捉到蛛丝马迹。 「别发呆了。」187有些吃味，冷声唤回陈行的意识，「他在后面看着你。」 陈行瞬间回神，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边渡川的视线。 边渡川眼神晦涩，看着背影消失在尽头，对这种被抛下的感觉日益熟悉。他拿出之前的合照，上面陈行的笑有些僵硬，无一不透露着不情愿。 但无论如何，这个结果已经是强求来的，他不该奢求太多。 陈行推开门，快步向房间走去，与正在下楼的何母撞了个正着，他脚步不停，匆匆打过招唿，只留下满头雾水的何母。 第120页 走进房间后陈行反手将门锁上，谨慎地把阳台也关上，拉上窗帘，而后径直倒向床，压抑了许久的热意席捲全身，从脸红到了脖子。 小小的照片躺在陈行的掌心，被他的主人看了许久。 陈行思忖着该如何处置它，丢掉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也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他在心里一个个排除地点，最后停在了自己的手机上面，眼睛一亮。 陈行指尖一掰，将手机壳脱下，再把照片插入进去，最后用不透明的手机壳将这个秘密掩盖。 「大功告成。」陈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眉眼弯起。 在临近过年的前一天夜晚，空中飘起了雪花，还没落下就已经融化，在地上只有零星痕迹。 陈行倚着栏杆看雪，全神贯注之时突然被一个纸飞机戳到了脑袋。 「这是什么？」他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看，隔壁阳台没人。 但陈行并没有什么疑惑，转过身嘴角翘起，在心中腹诽，除了向许谁会用这么幼稚的恶作剧。 陈行打开纸飞机，上面写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字：「一起跨年？」 后面没有落款。 陈行从房内找出笔，在下面写了小小的拒绝，然后朝着向许的阳台扔过去。 向许弯腰捡起纸飞机，没有打开，而是看着陈行，剑眉上挑：「你答应了。」 「我没有。」陈行没想到向许会耍赖，轻哼一声，直白地说出事实。 向许眉眼漾开笑意，根本不理会陈行的拒绝，他早就练就了只听自己想听的本领。 他单手撑在栏杆上，腰腹用力，露出流畅的线条，随着唿吸上下起伏，最后被落下的衣服遮住。 陈行头一次目睹向许跳阳台的现场，眼睛睁大，在看清面前的脸庞时才后退几步，回到了房内，让向许伸出的手落了个空。 「这么久没见都不能抱一下？」向许似真似假地开玩笑道。 陈行果断摇头：「不行。」 向许低嘆一声，长腿迈开，抢在陈行撤开之前搂了上去：「那我自己来拿。」 陈行挣脱不开，下巴抵在向许的肩上，揪了揪他的头髮。 向许的大掌包裹住陈行的手，轻轻拿下：「下次别扯头髮了，掉光了就不好看了。」 陈行也试图和他商量：「那你下次不许再抱我了。」 「这似乎不对等，」向许捏了捏陈行的后颈，肆意的眉眼都化为一池春水，「但是我可以提醒你，让你做好准备。」 「就比如现在，我想吻你。」 陈行飞快地捂住嘴巴，向许的吻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唿吸交缠，气温开始升高。 「今天放过你，」向许站起身，眼皮掀起，看向门外，「有人来了。」 陈行没听见动静，但相信了向许所说的话。他拍了拍脸颊，再将凌乱的头髮理好，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差别。 「这样像不像偷情？」向许贴心地将陈行的领口整理好，嘴巴说出的话却让陈行眼皮跳了一下。 陈行推开他，反驳道：「胡说八道。」 向许哼笑一声，将注意分给了外面，脸上的笑意转化为了攻击性：「怎么每次来找你都能遇见其他人？」 陈行小声嘀咕：「我也没邀请你们来。」 「咚咚。」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齐朝远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陈行走过去拉开门，不解道：「你怎么来了？」 「找你陪我跨年。」齐朝远说出了和向许一样的理由，抬眼看着陈行身后，「不打算让我进去？」 陈行的余光瞥见何母的身影从楼梯角走过，无奈道：「进来吧。」 齐朝远唇角勾起，在看见里面的另一个身影时眼睛眯起：「还有其他人？」 陈行震惊地看着向许：「你怎么还没走？」 向许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双臂张开，扫了一眼齐朝远，回道：「我先来的为什么要我走？」 陈行以为向许会像上次一样离开，所以才毫无顾忌地去开了门，没想到这次向许居然留了下来，还正巧和齐朝远撞上了。 「我见不得人吗？」齐朝远的视线飘过敞开的阳台，倏地从后面揽住了陈行，宣示主权般挑衅着向许，「只能在没人的时候来？」 「不过相比起来，还是这位更见不得人，毕竟我好歹也是从正门进来的，没有走阳台的习惯。」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许对这些话感觉不痛不痒，回刺道，「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个机会。」 齐朝远看着试图脱离现场当一个局外人的陈行，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陈行选择说实话：「刚刚。」 「那我来得挺是时候。」齐朝远坐在向许的对面，语气不善地说道。 「这么热闹？」门口传来覃蔚意味深长的声音，他和边渡川站在何母身边，齐刷刷地看向里面。 「朝远和向许也在呀，」何母也在原地愣了一会，实在想不起来向许是什么时候来的，揉了揉眉心，「你们几个玩，我不打扰了。」 陈行眼睁睁看着唯一有能力救他的人转身离去，咽了咽口水，恨不得跟在后面一起走。 覃蔚手臂一推，将门关上，在何母面前装出来的笑荡然无存，径直将陈行拉到了身边坐下。 「这几位也是来跨年的？」覃蔚的声音很冷。 第121页 向许指尖不断轻点，暴露了平静外表下的起伏：「人多热闹。」 陈行正襟危坐，腰板挺得很直，忍不住插了进来：「其实我一个人也能跨年。」 「可是我一个人不能。」覃蔚凤眸漆黑，睫毛遮住了大半情绪。 陈行心脏收紧，不知为何想起了覃蔚之前的眼泪，拉开距离的话迟迟没能说出口。 「你和边渡川之前去哪里了？」覃蔚见陈行有所退让，立马得寸进尺，翻起了旧帐。 这个问题在陈行心里几乎等于结婚照三个字，就算听到了边渡川三个字陈行也没有看他，低头盯着地面：「就是去给他庆祝生日了。」 齐朝远和向许倒是不知道这件事，闻言也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敏锐地落在陈行和边渡川身上：「宴会不就是庆生，还要特地去别的地方？」 边渡川出声打断了其他人的猜测，同时还加了一把火：「既然是我的生日，那应该和各位无关。」 「时间快到了！」陈行提高音量转移话题，「准备好闭眼许愿。」 第67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21） 当时钟慢悠悠指向最上面的数字时，灯光被关上，陈行适时闭上眼睛，他其实并不相信许愿一说，但在此由衷地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 黑暗袭来的那一刻覃蔚没有闭眼，他侧过脸看着陈行，环住了陈行的腰，贴在耳边用气音说道：「我在。」 最后的字伴随着陈行的愿望一起落下，陈行眼睫微颤，借着月色看清此刻的场景，四面八方的声音也打破了寂静：「新年快乐。」 在这几句话中还混入了一个电子音，从开始到尾音都十分融洽。 陈行眼尾上弯，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嘴巴和意识中同时说道：「新年快乐。」 「这是礼物。」覃蔚离得最近，将一个小盒子塞进了陈行的怀中。 见状其他几人连灯都没开就走了过来，在陈行面前围了一圈，堵得严严实实，让陈行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嘶，」向许拿礼物的手一颤，咬牙切齿说道，「谁踩我？」 「你撞我干嘛？」齐朝远往后闪开，「又不是我踩你。」 「别挤。」边渡川眉心蹙起，往旁边让开了一点。 「所以是谁干的？」向许语气危险，在一片黑暗中找不出罪魁祸首。 陈行在旁边摸了摸，点亮手机屏幕，打开手电筒，想要从缝隙中钻出去：「我去开灯。」 齐朝远伸手扶住陈行的手臂，侧身跟在他身边，还记着他之前说过的怕黑。 「我要开灯了。」陈行先开口提醒了一句，而后闭上眼睛让光亮占满空间，黑暗就此消失。 过了一会儿，陈行试探性地睁开眼睛，指尖凭着感觉轻点，关掉手电筒，再退回主页面息屏。 站在旁边的齐朝远目光一滞，扣住了陈行的手腕：「刚刚那是谁？」 「什么？」陈行茫然地看着齐朝远。 齐朝远点开陈行的手机屏幕，眉眼压低，一字一顿道：「她是谁？」 陈行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里咯噔一声，他都把这事给忘了，不过现在也是一个好机会。 「什么人？」覃蔚遥遥望着陈行，声音清冷。 「我……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我是直的。」陈行在心里做好准备，眼一闭大声说了出来。 向许对这句话可太熟悉了，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三步并两步走到陈行的身边，死死地看着上面的人：「是她？」 陈行大着胆子承认：「嗯。」 「你在开什么玩笑？」向许怒急攻心，手臂上的筋脉都浮起了。 第一句话已经说了出口，接下来陈行顺理成章地补充道：「我没开玩笑，是你们一直不信。」 向许面色阴沉，下颌紧绷，他当然信，他怎么可能不信，他接受陈行不喜欢他，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陈行真的喜欢别人。 边渡川的脸也冷了下来，碎发垂落遮住了眉眼，气质染上阴郁，罕见地收起了那抹温和的伪装。 他从向许手中夺过手机，在看见上面的人时唇角压直，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张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看起来很模煳，放在别人手机中也许都不会存活下来。但就这样一张照片依旧被陈行设为了桌面，可见是有多喜欢。 「是你拍的吗？」边渡川心里还怀揣着一点希望，盼望陈行能给出不一样的答覆。 陈行在他阴沉的目光中下巴轻点，直接坐实了这件事。 边渡川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自取其辱，他要一张照片还要连哄带骗，但他所期待的人正在万分珍惜着别人的照片。 一个早就被丢弃，一个日日相见，地位天差地别。 边渡川面色苍白，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份差距，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但偏偏一动不动，只能声音很轻地问道：「我们的那张照片你真的丢了吗？」 陈行一把拿回自己的手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丢了。」 「什么照片？」覃蔚的脸色也很难看，追问道。 边渡川微微垂眸：「和你们没关系。」 不过是一张他用来欺骗自己的幻想而已，可惜破碎得太快，就在前一秒他还在愿望中祈求着永远，下一秒就坠入了地狱。 他的生日愿望和新年愿望永远不会实现了。 「我走了，」边渡川从陈行身边擦肩而过，连头都没偏，「以后也不会来了。」 第122页 陈行克制地没有转头，装出无所谓的模样，一句挽留也没有。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齐朝远喉间干涩，想要问个究竟。 陈行给她杜撰了一个身份，胡编乱造到自己都信了七八分：「以前上学的时候。」 「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她不喜欢我。」 「她人呢？」 陈行找出了一个万能的理由：「在国外。」 齐朝远没想到新年的第一天就直接葬送了自己还未开始的爱情，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沙哑：「如果她喜欢你呢？或者是说，如果她回来了呢？」 「我……」陈行做了个口型，声音还未发出就被打断了。 齐朝远转过头，目光落在虚空中：「我知道了。」 是他一厢情愿自讨苦吃，这人都已经重复了多少遍，他偏天真地认为自己有机会，怨不得这个下场，齐朝远牙齿咬紧，全身发冷。 「你真的……一点喜欢我的可能都没有吗？」 陈行在齐朝远乞求的眼神中移开了视线，一言未发，答案却很明显。 齐朝远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意识空白，在外面的冷风中才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凉。 陈行看了一眼向许和覃蔚，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 向许试了几遍都没能挂上笑脸，想要装出轻松的语气：「你钓着我也行。」 陈行再一次给他下了结论：「不要。」 向许握紧拳头，固执地与陈行对视：「你再拒绝一次我就真的不喜欢你了。」 没有结果的喜欢实在是太漫长了，他总不能一条路走到黑，最后看着这个人去跟别人走入爱情殿堂吧。 陈行怔了一下，竟一时不想说出拒绝的话，眼神躲闪，胡乱答道：「随你。」 眼中的身影渐渐消失，从热闹到冷清不过片刻，即便现在这一幕是由自己亲手造成，陈行还是感到了些许落差。 「明天……算了。」覃蔚看着陈行有些不安的眼神，没有靠近，「每次都是我主动找你，下次换一下，如果你想见我的话，就主动来找我。」 「在你来见我之前，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覃蔚有千万种方式可以强迫陈行，他曾这么想过，然后又放弃了。 他不在乎强扭的瓜甜不甜，只是想到眼前人会因此难过，百般手段都化为乌有。 最后一个人也走了出去，晚风吹起窗帘，毫不留情地带走暖意。陈行无力地倒在床上，眉眼含着疲惫，心神都被耗尽了。 「吵架了？」坐在楼下的何母看着接连离开的人，在门被关上后马不停蹄地跑了上来。 陈行单手撑着脸颊的软肉，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有点矛盾，估计以后也不会和好了。」 何母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默默退出了房间。 187戳了戳陈行，没得到反应，犹豫了一下想要开口：「你……」 陈行没等他说完，指尖深陷入被子里，头髮凌乱地坐了起来：「187，你帮我再做几张照片吧。」 「什么？」187把安慰的话收了回去，他还以为陈行是在偷偷伤心，现在看来根本没受影响。 「就这个照片，」陈行点开手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为这个任务收尾了，「既然谎言已经开始了，那就想办法完善一下。」 一整个新年陈行都没见到其他几个人，或许是巧合，或许是提前预知，他们完美错过了每一个可能重逢的时刻。 陈行也是开学后偶然从别人口中才得知烟花晚会一事，在那个人说出时间后，他瞬间将想起了覃蔚未说完的话。 那句没出口的邀请隔了很久才被陈行察觉，此时的他已经和覃蔚有两个月没见了。 隔壁的寝室也人去楼空，搬进了新的学生。陈行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曾路过一次，里面的人笑着朝他打招唿，将这里的回忆慢慢代替。 陈行也没选择留下，他在校外买了间小房子。那里的人很少，在他搬进来不久后隔壁就经歷了装修，邻居日日早出晚归，一次也没和陈行撞见过。 「该发照片了。」187定时定点提醒陈行塑造人设，帮他捂好伪装。 陈行熟练地从相册里挑出一张只有手的照片，然后配上伤感的文案，点击发送。 「全部都看到了。」187瞥了一眼其他人，实时汇报进度。 陈行眼中漾开笑意，今天在照片发出去后的一分钟就完成了任务。 另一边，齐朝远熟悉的头像后，身体比意识更快反应过来，直接点了进去。 不出所料，又是一张心烦意乱的配图，字里行间都在诉说着爱而不得，浓烈的情感几乎要从屏幕中溢出来。但这与齐朝远无关，他从没获得过心上人的一点垂怜，连偷窥都要躲在阴影处，生怕把人给吓跑了。 齐朝远将手机丢到角落，眼睛闭上，干脆眼不见为净，糟糕透顶的一天从管不住自己的手开始。 第68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22） 陈行毫不知情其他人的想法，他看了一眼时间，套上薄外套，不紧不慢地往教学楼走去。 楼道中的人不多，迎面而来的是两个男生，陈行见过他们，这两个人和齐朝远是同一个篮球队的。 「听说昭哥找了个对象。」 「昨天那个？」 「对，应该是初恋吧，我跟昭哥一个高中的，从没见他身边有过绯闻。」 第123页 「今天应该也会来看打球吧。」 陈行绕过转角，脚步一停，居高临下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讨论声清楚地传入耳中。 齐朝远、对象、初恋，这几个词联繫在一起让陈行心脏勐地一跳，手指紧攥。 老师讲了什么东西陈行几乎没听，他的手指不停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最后落在几张照片上。 ——那上面是齐朝远和一个看不见脸的女生。 同样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陈行唿吸一滞，死死地握着手机，力气大到指骨泛白。 「不是真的。」187见陈行情绪起伏过大，果断解释道。 虽然他不喜欢这几个碎片，但归根结底他们是一体的，万一以后陈行接受了他，但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怎么办？ 187绝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风评被害。 照片里其实没有暧昧举动，甚至连肢体接触也没有，但理智压抑不了情感的扩张，就算明知是假的陈行依旧有些烦躁。 下课铃响起，陈行径直收拾好东西，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在说篮球赛，离开的动作一顿，捕捉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抱怨声持续在耳边输出，陈行抿起的唇角松开，走过去温和说道：「如果缺人手的话，我可以帮忙。」 旁边的声音骤然暂停，随后又爆发出更大的欢唿，陈行笑眯眯地应好，顺利混入篮球队志愿者当中。 篮球赛时间定在下午三点，陈行抱着水往球场走，跟着指引坐在树荫下。他到得有些早，人还没来齐，只有几个一起搬东西的同学在身边。 齐朝远换好衣服，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同伴，那两个人赫然是陈行今天上午遇见的。 「昭哥，都说完了。」一个人自信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旁边的那个也点了点头，但还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在何乐之身边讨论啊？」 齐朝远得到想要的答覆眉梢一挑，随意扯开话题：「马上要比赛了，快去换衣服。」 观众陆续来齐，周围都坐满了人，齐朝远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在不经意间扫过日思夜想的身影时浑身僵住，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陈行隔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齐朝远，他头也不抬，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和身边的人聊天。 齐朝远向前的脚步一转，身体不受控制地自动走到了陈行的旁边，心如擂鼓。 他就是没出息，一看到这个人之前说过的话做过的决定就通通失效，就算被甩开无数次也会自动黏上去。 良好的光线被影子挡住，陈行仰头看过去，脸上适时浮现惊讶与不知所措。 「你怎么来了？」齐朝远舔了舔嘴唇，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碰面的机会。 他已经有太久没见过这个人，乍一看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陈行指了指腿侧的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藉口：「人手不够，来当志愿者。」 「昭哥，」身后有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大声喊道，「要开始了！」 齐朝远生怕陈行就此离开，匆匆留下一句：「帮我留一瓶。」 一声哨响，陈行顶着刺眼的太阳追随着球的踪迹，被现场的氛围感染，唿吸随着分值的变化而加速，脸颊也飞上兴奋的红色。 齐朝远卡着点投进最后一个三分，球落进去的那一瞬间他在尖叫与吶喊声中透过层层人群看向陈行，这是第一次陈行全身心都在注视着他，每一刻的情绪都在为他所牵动。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耳边，齐朝远擦掉额头的汗，将一切都忽视，目的明确地走向陈行：「我的水。」 陈行却迟迟没将手中的水拿给他，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看向了齐朝远的身后侧。 齐朝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和身后的女生对视上，忽地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计划。 他之前只是赌气想看看陈行会有什么反应，随意编造了一个简陋的谎言。那个破绽百出的计划早在他看见陈行的那一刻就忘得干干净净，现在突然出现让他有些慌，如果被误会了那就真的是完全没机会了。 身后的女生不知他在发什么呆，眨了眨眼，按照之前说好的约定将水递给了齐朝远。 「这是？」陈行识趣地将水拿给旁边久等的人，礼貌地问道。 齐朝远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的水被别人拿走，连忙道：「我表姐。」 旁边的女生愣住，露出震惊的表情：「你之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还以为能吃瓜才答应演这一齣戏，毕竟齐朝远也是他们这一辈的知名人物，突然听见这个请求她还激动了一会，没想到还没开演齐朝远就直接把戏台拆了。 陈行的视线不解地在齐朝远和他表姐身上打转：「说什么？」 「我之前说跟她说喝这个牌子的水，」齐朝远飞快地找出理由，「但是今天突然不想喝了。」 说罢，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用眼神示意她配合。 「对，这人打小就这样，」女生嘴角抽了抽，给他找补，「主意一天一个样。」 陈行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眉心蹙起：「水已经没了，刚刚那个人拿走的是最后一瓶。」 齐朝远没这么好摆平，看见陈行把属于自己的水给别人后更是情绪复杂，揪着之前说过的话不依不饶：「你答应过要给我留一瓶的。」 陈行有些无奈，主动道：「我请你们喝吧。」 第124页 齐朝远敏锐地听见了里面的那个「们」，视线像刀子一般刺向身边人。 「我还有事，你们两个去吧。」女生对齐朝远的意思心领神会，默默在背后比了一个数字，为自己结清出场费用。 陈行和齐朝远沉默地一同向商店走去，他们之间隔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当初的分别过于难堪，于是此刻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 齐朝远脚步放缓，落后陈行半步，光明正大地从后面看着陈行，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陈行从货架上挑了瓶水，没有接话：「这个可以吗？」 齐朝远伸手接过，快了陈行一步走到收银台结帐，在陈行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拉着人跑向不远处的树林。 「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齐朝远把水拧开，抵到陈行的唇边。 陈行微微偏开头，唇瓣抿紧：「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你还喜欢之前那个人吗？」齐朝远眸色一暗，揭开了之前的伤疤，但此刻的他已经不会对这个话题应激。 听见这个问题陈行的雷达疯狂响起，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喜欢。」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了，」齐朝远灌下一口水，位置和陈行刚刚碰过的地方一模一样，「能不能变成和以前一样？」 他想通了，反正陈行那个所谓的心上人远在国外，也不喜欢他，那和不存在有什么区别。而忍了这么久没有和陈行见面的自己亏大了，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还把之前距离越推越远。 「不能。」陈行摇摇头。 「为什么？」齐朝远有些焦虑，睫毛飞速颤动，「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我不喜欢你就行吗？」 「我发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喜欢你了。都过了这么久时间，该放下的早就放下了。」 陈行难为情地盯着旁边的草地，无意识地咬着嘴里的软肉：「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齐朝远冷静下来，整个人看上去从容了许多，以压倒性的姿态逼向陈行，「最开始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仅仅只是当朋友也不行？」 陈行不知道齐朝远又做了什么心理建设，他拒绝的效力一次比一次低，这次就算搬出了那个不存在的心上人齐朝远也不在乎，而自己能找出的藉口越来越少。 「你在骗我。」陈行垂死挣扎，戳破了齐朝远的谎言。 齐朝远半点不慌，理直气壮道：「你又不是我，我喜不喜欢你我自己不清楚吗？」 「之前是你说不喜欢你就能恢復成之前的关系，现在我说不喜欢你了，你又不承认，耍我很好玩吗？」 齐朝远倒打一耙的实力让陈行感到震惊，他眼睛睁得圆圆的，磕磕巴巴道：「你这是胡说。」 「这个理由不成立，」齐朝远忽地笑了，唇角微挑，「就算是拒绝也要给出一个正式的理由吧，我已经全部都按照你说的做了，还有哪里不行我改。」 陈行在脑海中飞速检索理由，倏地想起今天187说过的话，像是找到了救星，松了一口气：「你如果真的放下了，就不会每天都在背地里看我。」 陈行点开手机的记录，指着一个头像说道： 「我知道这个人是你，对吧？」 第69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23） 齐朝远眼皮一跳，否认的话语在陈行笃定的视线中说不出口，局势逆转，他再一次成为了被宣判的人。 「你看这个记录，」陈行成功翻身，扬眉吐气道，「每天你都在，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而且还不止这一个软体，我在其他软体中也看到过你。」 齐朝远没想到自己会在地方露陷，他还特地换了一个号，就算如此也没能瞒过陈行。 「等你哪天一点都不关注我了再说吧。」陈行再次提出条件，设立了一个高门槛的目标，他也是刚刚才发现齐朝远在背后看他的频率高达一小时二十八次。 齐朝远表情一变，伸手把陈行捞进怀里：「我拒绝。」 见不到人就算了，如果一点消息都没有的话他真的会疯掉。 陈行想要推开齐朝远：「你离我远点。」 齐朝远用虎口卡住陈行的后颈，在陈行抗拒的动作中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浅尝辄止。 「我说过很多遍了，」陈行有些绝望，放弃了挣扎，「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你都能喜欢她那么久，我也能喜欢你。」齐朝远对陈行是直男这个事实已经接受良好了，当初一点就炸的人此刻神情平静，看不见什么情绪波动。 经歷了长时间看不到人后，齐朝远已经深刻意识到什么才是最恐怖的事情。虽然还是会为陈行不喜欢他这件事而痛苦，但人的忍耐力总是在不断提高，时间一长就麻木了。 陈行摇摇欲坠，不知如何是好，嘴里的拒绝重复了千万次都说不出新意。 「你要带我去哪里？」陈行半强迫地被齐朝远揽着往外走去，穿过一对对散步的情侣，完美融入其中。 「当初你欠的晚饭还没实现，」齐朝远帮陈行系好安全带，杜绝他逃跑的可能，「现在该还了。」 陈行神色变幻，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车停在一家陈行有些眼熟的建筑前，陈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之前覃蔚喝醉的地方。 「换一个地方吧。」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陈行还是害怕出差池，迟迟不肯进去。 第125页 齐朝远揉了揉陈行的头，只当他在挑自己的刺，温柔道：「明天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是今天我之前已经定好了。」 陈行提心弔胆地走进去，想着自己跟之前的变化不小，缓缓松开一口气，应该是他多虑了。 齐朝远牵着陈行往楼上走，没注意到另一侧下楼的身影中有人停下了脚步，目光直直地落在他们身上。 「覃先生？」走在覃蔚身后的人见他脚步停下，不解地问道。 覃蔚眼眸幽深，浑身的气质极冷，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身边的经理不知覃蔚在想什么，他讪笑着转头看着覃蔚盯着的地方，堪堪瞥见一张侧脸。 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经理眉间夹出深深的褶痕，沉思了片刻，忽地一拍脑袋，他确实是见过这个人的。 「覃先生，这是您的朋友？」经理眼尾浮现几条皱纹，看上去轻快了许多，「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唿？」 「我记得他上次也来过这里，还戴着帽子，我一时都没认出来。」 覃蔚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冷声道：「不用。」 人影早就消失在眼前，覃蔚也没了兴致，脚步顺着楼梯下行，刚踏到地面又停住了，眼神锐利地看向经理：「他什么时候来的？」 覃蔚当然知道陈行来过这里，毕竟就是自己设的局，但他分明记得那个时候的陈行没有戴帽子。 除了自己，陈行还在这里见过什么人？ 经理说出了一个大概时间，有些不确定：「应该是这个时候。」 「监控在哪里？」覃蔚眼神晦涩，薄唇吐出几个字，语气压得很低，欲有风雨降至之势。 经理自然不可能拒绝自家老闆，火速安排好了一切，覃蔚手指在滑鼠上点击几下，直接跳到了自己想要看的时间点。 画面开始于陈行从房间里出来的那一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覃蔚亲眼看着陈行消失在门口。那天的衣服和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陈行根本不可能躲过他的眼睛突然出现，这个地方甚至连监控死角都没有。 经理脸上的笑脸渐渐消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进入了老年痴呆，怎么可能没有。 常人或许他记不住，但这个人当时看起来鬼鬼祟祟，似乎在躲着什么，看上去行踪可疑得很，他观察了许久。 经理想要说什么解释一下，覃蔚却突然一摆手，凝神看着屏幕，缓慢地拖动时间轴，最后停在一个他决不可能认错的身影之上。 「你之前见到的是这个？」覃蔚下巴微仰，方才还围绕在身边的冷气化为和风，就算没什么表情也能看出他的心情很好。 经理愣了一瞬，看着这个身影和自己的记忆重合上，激动道：「对！就是他！」 覃蔚微微弯腰，双手撑在桌面上，眼中清晰地倒映出屏幕上的一举一动。 陈行戴了顶他没见过的帽子，和之前光明正大进来的架势完全不同，左顾右盼地从往来的客人中穿行而过，还绕了条小路，孤身一人抵到他醉酒的房间。 覃蔚唇角漾开笑意，看看他发现了什么，被陈行藏起来的大秘密。 陈行真的主动来找过他，在他告白且强吻之后，在他收穫陈行冷漠离开的背影之后，陈行又瞒着他偷偷回来了。 「把这段拷下来给我。」覃蔚神情认真，语气也十分坚定。 既然陈行主动来找过他，那之前做过的决定自然也不算数，他喜欢的人已经迈出了悄不可闻的一步，那剩下来的路由自己全部走完。 187看完了全程，回来后扫了一眼陈行鼓鼓的腮帮子，轻嘆一声，还是让他先吃好饭吧，不然等一下又要被吓到没胃口了。 陈行再一次推拒掉齐朝远往碗里夹的菜，捂着嘴巴说道：「不行了，等下真的吃不完了。」 齐朝远躲过陈行的筷子，成功落地碗中，柔声道：「最后一口。」 「你刚刚也是这么说的。」陈行欲哭无泪地往嘴里再塞一口，端着碗随时准备逃跑。 齐朝远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敲了敲桌子：「这次是真的。」 但可惜他在陈行这里已经没有了多少信任度，陈行委屈地缩在角落里，对这顿越吃越多的晚餐产生了畏惧。 齐朝远也没催促，他已经很少有这种和陈行相处的时光了，在他心意暴露之后，两个人不是在你躲我追就是在争吵。 当初什么都没察觉到的那段时间美好得有些像幻梦，那时的他也永远不可能相信会有一天和陈行形同陌路，从彼此的世界中淡出。 陈行慢腾腾地走在前面，旁边的人渐渐从余光中消失，脚步声也落在后面。 「你怎么这么慢？」陈行有气无力地说道，他自己都已经够慢了，齐朝远居然还落了一截。 齐朝远垂眸看着路灯下陈行的影子，小心地没有踩到，脚步从旁边走过，拉长了同行的时间。 「走不动。」齐朝远懒散地说道。 他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点，下一次见面的他也许又没了这种能跟在陈行身边的资格。 陈行在原地等了一会，见齐朝远依旧是比蜗牛还慢的速度，小跑着就沖了过去。 落在一旁的影子随着角度变化全部覆盖在齐朝远身上，像是一个迟来的拥抱。 「快点。」陈行扯住齐朝远的衣袖，走了两步发现人一动不动，反倒是衣服差点变形。 第126页 齐朝远无辜地看着陈行：「已经很快了，现在距离车还有两百米。」 「按你这个速度要走到明天。」陈行冷哼一声。 他把齐朝远的袖子往上一拉，抓住了手腕用力拽，本以为会十分费力，没想到齐朝远突然配合了起来，他一个力道没收住，险些往后倒去。 齐朝远手腕翻转，瞬间从被动变为了主动，把还在后怕中的陈行圈在臂弯中：「走吧，都听你的。」 陈行一时也没发现姿势的不对劲，还处在失重感中迟迟没能回神。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就摔下去了。」齐朝远微微歪着头，「作为报恩礼物，以后不要躲着我行不行？」 陈行的下巴正要落下，被冷风一吹倏地清醒过来：「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差点摔跤，你居然还敢自称救命恩人。」 「是你自己要拉着我的，」齐朝远尾音拖长，看上去有些欠揍，「我前面为了配合你都放松了力气，在意外发生后又抱住了你，这个名头不给我给谁？」 陈行词穷，转过头不看他：「我才不跟你吵这么幼稚的架。」 齐朝远喉间控制不住地溢出轻笑：「我劝你不要惹幼稚的司机，不然就把你绑回家里去欺负。」 陈行忍着回嘴的冲动，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在车停下来后动作流畅地解开安全带然后跳下去，明目张胆地朝着齐朝远做了一个鬼脸。 「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陈行眉眼飞扬，笑得很灿烂，「劝你注意一下，再惹我没你好果子吃。」 齐朝远单臂撑着车窗，眉梢向上一挑，反问道：「有什么惩罚吗？」 「要不要把我带回你家里去欺负？」 第70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24） 「才不要。」陈行果断地拒绝，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去。 齐朝远看着黑暗吞噬身影，上涨的情绪也归于平静，他想要的不止是这一刻，还有以后的所有。 陈行心情轻快地推开门，转眼就对上何母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有些疑惑：「这么晚该睡觉了。」 何母神色复杂地看着一无所知地陈行，犹豫道：「覃蔚今天来找你了。」 「为什么？」陈行被这个惊天噩耗吓到了。 「不清楚，他在这里等了一会，见你一直没回来就先走了，」何母没等陈行松口气，接着补充道，「说明天来找你。」 何母说过的话在脑海中迴荡，陈行怀揣着紧张的心躺到床上，被困意强拽入睡眠。 醒来时陈行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看见了一个模煳的身影，他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你……你怎么来了？」 覃蔚丝毫没有扰人清梦的歉意，他隔着被子抱住陈行，将脸贴上去：「好久不见。」 「你不是说等到我想见你的时候，」陈行在覃蔚看不出情绪的双眸中咽了一口口水，大着胆子说道，「主动去找你吗？」 覃蔚颳了一下陈行的睫毛，凤眸在幽暗的卧室中更显深沉：「你主动来找我了，对吗？」 陈行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覃蔚说的是什么，他在心里疯狂揍着齐朝远的小人，面上无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这些天不是一直都没见面吗？」 「这些天是没有见面，」覃蔚挑破了事实，「但之前你来找过我，在你离开之后。」 「我喝醉那天，你是不是回来照顾我了？」 很多东西只要找到一丝线索，就能抽丝剥茧顺着推下去，找出更多的不对劲。覃蔚有些遗憾，他早该发现的，那天醒来后没有不适感就是最大的证据，只是一直被忽略了。 陈行故意装傻，试图矇混过关：「我没有，我走了以后就直接去看电影了。」 「我看了监控。」覃蔚用五个字彻底击碎了陈行的幻想。 陈行瞳孔地震，心率直奔上限，哆哆嗦嗦地想要躲开覃蔚的笼罩范围。 「现在肯承认了？」覃蔚没给陈行躲避的机会，手掌摁在陈行的腰上，止住了他后退的动作，「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总不可能把一个喝醉的人丢下。」陈行尝试把行为合理化。 「可是就在这之前我还向你表白了，」覃蔚全神贯注地看着陈行，「表白之后我还亲了你，你头都不回的走了。」 「这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一个直男，要关心一个才刚刚强吻过你的同性？」 「你不应该是噁心我，然后再也不想看见我吗？」 陈行解释不出原因，他也想不到为什么覃蔚会特地去看监控，这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像。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陈行只能抓住这一个点，语无伦次地说道，「所以关心你是很正常的。」 「哪里正常？」覃蔚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之前关系算不上好。」 「后面确实有所改善，但是你一直当作朋友的人喜欢你，你难道不会想要躲开？」 陈行有些头大，覃蔚说的都有道理，让他的解释显得十分无力。 覃蔚将陈行逼近角落，双臂环在他的身侧，清冷的神情出现裂缝，肉眼可见地紧张：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陈行疯狂摇头，强调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听见这个答案覃蔚也不失望，他抬手捏了捏陈行的耳垂，目光缱绻：「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但是我可以确信你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反感我。」 第127页 「你的眼睛，心跳，」覃蔚的手指跟着说出的话往下滑动，「都在告诉我这个答案。」 陈行睫毛颤抖，咬牙说道：「喜欢你是假的，讨厌才是真的。」 覃蔚勾起唇，肯定道：「讨厌一个人不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你讨厌我，你会牴触我的靠近，厌恶我的触碰，在看见我时就迫不及待离开，甚至难以忍受跟我处在同一片空间。」 「可是你没有，我的每一次触碰你都只有嘴上拒绝了，身体比意识诚实很多。」 他当初被陈行不喜欢他这句话乱了心神，现在回头看依旧有些东西无法理解，但他不再会困于陈行刻意的拒绝当中。 陈行被分析了个彻底，他低头盯着被子，嘴硬道：「无论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喜欢你。」 「如果你的目的是让我感到难过的话，」覃蔚往后推开，给了陈行一点空间，用他的手来感受自己的心跳，「那你成功了。」 「虽然我无比肯定自己的猜测，但你的每一次否认依旧给予了我致命的痛苦。」 「但我会一直喜欢你，直到失去爱人的能力。」 陈行颤抖着将手指从覃蔚的心脏上收回，那温热的触感挥之不去，似乎连自己的血肉都在随着那颗心脏一起跃动。 「我……」陈行嘴巴微微张开，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如果是拒绝的话就不用再说了，」覃蔚眼睛抬起，弯腰将自己放在了弱势的位置，「今天已经到达极限了，再听见的话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 「我要去洗漱。」陈行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忙不迭地离开这里。 覃蔚闷笑一声，靠在门板上看着陈行：「我要走了，下次我会来见你，无论你想不想见我。」 陈行怔怔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门板，水珠从额头滑落，从睫毛进入眼睛，酸涩感唤回意识。他把脸擦干，一大早心情就七上八下，现在人都走了还没走出影响。 「今天还发照片吗？」187蹭了蹭陈行。 陈行拍了拍脸，故作镇定：「发。」 反正只有覃蔚一个人发现了不对劲，继续发照片还能维持一下在其他三个人那里的人设。 …… 齐朝远擦干净头上的汗，从健身器材上下来，径直走进浴室。 日復一日的环节已经重复了很多年，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观察陈行的步骤。 齐朝远边拿着吹风机边打开手机，熟练地点进陈行的主页，在看见照片是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酸涩。 他正要将手机放下，在看见自己的头像后倏地动作一顿。他这个号是小号，除了用在这里，还用在了陈行的直播间，无论是名字还是头像都如出一辙，一点变化都没有。 之前陈行说知道这个号是自己，齐朝远眉心皱起，那意味着陈行不可能不知道直播间里的那个人也是他。 可是陈行在网上并没有和他拉开距离，反而是这么些天下来熟悉了不少，他都快成了直播间中的常驻嘉宾。 陈行也不可能是缺他这点钱，齐朝远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陈行对他很亲近，就连之前那个打野也没获得过这种地位。 齐朝远在心里将一个个疑点拎出来，陈行知道老闆是他，不仅没有疏远，还给了独一无二的待遇，意味着陈行……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反感自己。 那有没有可能，齐朝远突然冒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陈行那天当志愿者并不是一个巧合？ 毕竟陈行之前和篮球队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会这么突然就去当了志愿者，又怎么恰好就在他找人演戏的那天？ 这个猜想听上去太过不可思议，但齐朝远莫名有种预感，他也许没有想错。 齐朝远飞快地拿好东西沖了出去，他还记得当时和陈行在一起的志愿者是哪几个，只要找到人，他就能知道答案。 学校很大，所幸那几个人今天都有课，刚好在校。 「你问何乐之？他人很好的，之前我们搬东西人手不够都是他主动来帮忙。」 齐朝远紧张地问出时间，心里的石头落地，道了声谢就匆匆离开了这里，他等不及想要见到陈行了。 陈行正忙着上选修课，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前面的背影上，有些惊讶。这个学期的选修课才刚开始，他没想到边渡川居然和他选了同一门，连位置都很近。 不过应该只是个巧合，陈行在心中下定论，他从边渡川面前走过的时候，边渡川连头都没抬，估计是还在生气。 课程时间不短，陈行只要一抬头就必定能看见边渡川，然后移不开视线。 陈行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教室都坐满了人，只得放弃换位置的想法。 「187，下次提醒我来早点，看着边渡川太让我分心了。」陈行又交给了187一个伟大的使命。 187表示没有问题，顺便贴心提醒道：「齐朝远在外面等你。」 陈行深深地闭上眼，接下来的时间如坐针毡，既想快点下课又怕下课铃响。 在周围的人都离开了之后，陈行慢吞吞地背上包，余光扫过前面的边渡川，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现在都没走。 「你……」陈行硬着头皮走向齐朝远，才刚吐出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齐朝远动作自然地拿起陈行的包，眼神意味深长：「换一个地方，我有事想跟你说。」 第71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25） 第128页 陈行跟着齐朝远往校外走去，系好安全带车却迟迟没启动，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身边人。 齐朝远做出了和陈行上次一样的动作，点开手机，然后将屏幕调转，直接放在陈行面前：「你知道这个人是我对吧。」 陈行默默看着熟悉的直播界面，下面就是齐朝远的小号，这个名字和他之前戳破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陈行选择睁眼说瞎话，死不承认。 齐朝远被气笑了，他捏住陈行的后颈，俯身压过去：「昨天你跟我说你知道我的小号每天都在看你，今天这个一模一样的出现了你跟我说不认识？」 陈行眼神闪烁：「虽然听上去很假，但是我真的没发现。」 齐朝远冷笑一声：「你看到两个一样的头像和名字不会怀疑一下？」 「我以为是巧合。」陈行条件反射地否认道。 齐朝远勐地咬住陈行的脸，恶狠狠道：「你刚刚不是说没发现？」 陈行头脑一片混乱，不可置信自己居然被掉进了齐朝远设的陷阱里，紧张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这是一样的，但是没发现这是同一个人。」 「你觉得我脑子有问题？」齐朝远震惊地看着陈行，「这种话我也会相信？」 陈行无言以对，换了一个思路：「好吧，我承认我知道，但这有什么关系？」 「我们不就是打打游戏？」 「你管那叫只是打打游戏？」齐朝远微微眯了眯眼睛。 「前几天弹幕起闹，你没澄清。」齐朝远对这些如数家珍，在和陈行见不到面的日子里他就靠这些撑着，现在说出来都成了铁证。 「一周前你拒绝了别人，说只想和我一起打游戏。」 「半个月前你应了弹幕的要求叫我哥哥，还对我撒娇。」 「一个月前你特地为我唱歌。」 「……」 陈行的耳朵越来越红，他没想到齐朝远会对这些东西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任务要求在现实中需要保持距离，但他有时候又想和爱人贴贴，在直播间干脆放飞自我，谁能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露馅。 「那些都是弹幕的要求。」陈行在心里道了声歉，毫不犹豫地将锅丢过了弹幕。 齐朝远：「弹幕叫你跟别人一起打游戏你怎么不答应？」 陈行揪着衣角：「我有时候也会跟别人一起玩呀。」 「上次答应跟别人一起玩是在两个月前。」齐朝远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 陈行自己都记不清这些时间，被齐朝远堵了回来。 「你在现实中跟我说绝对不会喜欢我，叫我离你远点，」齐朝远深吸一口气，「但是在网上你明知道是我，就可以跟我撒娇叫我哥哥还给我唱情歌？」 「你先别急着否认，昨天篮球队送水是你主动要求去的，根本不是什么巧合，那几个同学我都问清楚了。」 陈行小声道：「他们人手不够，我就主动去帮忙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你会在那里。」 「不是因为我那个所谓的女朋友？」 陈行眼睛瞪大，齐朝远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因为那两个人是我派过去的，」齐朝远将真相全盘托出，「特地说给你听的。」 「现在看来还是有点用。」 陈行大脑轰的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他的伪装在齐朝远面前掉得比早上在覃蔚面前还彻底。 他语调提高：「那两个人……是你叫过去的？」 「对啊，不然怎么会刚好这么巧就被你碰到了。」齐朝远理直气壮地承认。 陈行决定临时转换人设：「其实我这样做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钓着你。」 「感觉这样特别好玩，跟喜欢一点关系都没有。」 齐朝远「哦」了一声：「我不信。」 「如果你现在去找一个人把之前对我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我就相信你确实是不喜欢我。」 陈行自然不可能做得到，他将手放在背后，一点点挪动，想要偷偷把门打开，直接逃离这里。 齐朝远晃了晃车钥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反锁了。」 陈行眼尾下垂，看上去有些可怜：「这些都是你的个人猜想，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我能怎么办？」 「承认你喜欢我啊。」齐朝远眼底绽开奇异的光，连头髮丝都在诉说期待。 陈行嘴唇轻抿，挤出了几滴眼泪：「我真的不喜欢你，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齐朝远眼底的光渐渐消失，他沉默了片刻，无奈地把陈行脸上的眼泪都抹去，咬牙道：「这次就放过你，给你几天思考时间，下次就算哭晕过去也没用。」 「别想着跑，就算你飞到国外我都能把你抓回来。」 陈行小幅度地点着头，几天后的事情几天后再说，现在这里一刻都不能待了。 到家之后陈行在车上等了一会，脸上的牙印还没消，齐朝远咬的力道不重，但一点点痕迹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消不下去了。」陈行宛如遭遇晴天霹雳，他揉了揉那个位置，脸都红了一片痕迹都还在。 齐朝远勾着陈行的下巴观察了一会，安慰道：「只是看起来有点红，就当是你折磨我这么多天的代价。」 陈行瞬间理亏，无精打采地走回去，进门后捂着脸左右张望了一下，入目之处一个人都没有，当即放下心来。 第129页 187盯着陈行卧室中突然多出来的人，没敢告诉陈行他放心得太早了。 陈行端了个果盘上楼，边沉思边往嘴里塞东西，现在的局面属实是一团乱，再过两天不知道齐朝远和覃蔚还能扒出什么来。 「咳咳……咳。」陈行一无所知地走入房中，瞥见衣角当即倒吸一口气，狼狈地往后退开几步。 向许环胸而立，不客气道：「怎么跟见到了鬼一样？看见我就这么害怕？」 陈行嗓音沙哑，迟疑道：「你怎么又来了？」 「你的脸怎么回事？」向许避而不答，眉眼一沉。 「不小心撞到了。」 向许抑制住无名火，「呵」了一声：「能撞出牙印也是奇蹟。」 陈行默然，振振有词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放心，我还不至于说话不算话，说不喜欢你了就是不喜欢了。」向许夺过陈行的果盘，像房间主人一样坐下，下巴指向对面的位置，「坐。」 陈行在向许的言语中逐渐放松了警惕心，坐在向许示意的地方，丝毫没意识到距离有些过近了，向许只要抬手就能把人从另一边抱入怀中。 「这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对吧？」向许将几张照片放在桌上，这些都是陈行之前发出来过的。 陈行大致扫了一眼，微微颔首：「对，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向许像是抓住了陈行的什么把柄一样，掀起眼皮，「你是怎么喜欢上一个不存在的人的？」 陈行生怕向许是在诈他，稳住心神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不存在？」 「一个正常人当然不可能不存在，」向许从身后拿出几份文件，「但一个没身份没姓名没记录人的就不一定了。」 「我调查了很久，得到的所有信息都只有你发出来的那几张模煳照片。」 「你说，一个人可能会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吗？」 陈行目瞪口呆，向许居然去调查了他那个所谓的心上人，把所有线索都翻了个底朝天。 「她很早以前就出国了。」陈行想要圆回来，不自信道。 「什么时候出的国？」向许指尖曲起，摁在照片上，「从这上面看她可不像一个小孩子。」 「别忘了，你当初说照片是你亲手拍的。」 陈行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成了迴旋镖，完美扎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心虚道：「就是那个时候走的。」 「可是我们是同一个高中，」向许翻开文件，找出花名册，「从上往下数几届都没长这副模样的。」 「只要你今天能说出她的真实身份，我以上说的几点不攻自破，你能告诉我吗？」 「还是说，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陈行后背发寒，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告诉你。」 「你知道吗？」向许眼中含笑，「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故作镇定，但是唿吸会变浅，就像现在这样。」 「你没有喜欢的人，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来煳弄我。」 「为了让我知难而退？还是害怕自己喜欢上我？」 陈行侧过脸想要躲开向许的触碰，他紧紧贴着身后的靠背，看上去十分无助：「你说了你不喜欢我的，这些事情都跟你没什么关系。」 「这句话我确实说过，」向许脸上是与陈行截然相反的从容，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局面，「但那句话有一个前提。」 「你再拒绝一次我就真的不喜欢你了，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对吧？」 「可是你没有拒绝我。」 陈行摇摇欲坠，就连他藏起来的小心思都被挖了出来，无论再说什么都像是狡辩。 「既然前提都不存在，那我喜欢你当然不算是说话不算话。」向许兜兜转转，又绕回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只不过我很好奇，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拒绝我？如果你想让我死心的话，这应该是最简单的途径吧？」 「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陈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一闭大声说道：「别自作多情，我只是想玩弄你的感情而已。」 第72章 好像也不是很直（完） 「玩弄我的感情？」向许眉梢微微挑起，「当然可以。」 「我不是早就说过，你可以钓着我吗？」 陈行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的震撼，向许是他见过第一个上赶着被钓的，语气甚至有些骄傲，像是获得了什么荣誉一样。 「你打算用什么办法钓着我？」向许笑容张扬，一字一句强调，「我全盘配合。」 陈行的脸皮厚不过他，无奈说道：「我现在不想玩了。」 说罢，陈行不等向许反应过来就开始赶客，连拖带拽的把人丢出了房间，靠着门板平復唿吸。 向许肩膀微颤，无声笑了许久，他曲指敲了敲门，朗声说道：「明天我来找你。」 这句话对陈行来说不亚于催命符，他苦恼地抱头沉思，没想出解决办法，反而是等来了接连不断的电话。 屏幕上的齐朝远让陈行抓着手机的手瞬间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独自纠结了一会才接通：「齐朝远？」 「明天我来接你，记得不要乱跑。」齐朝远的声音传过来有些失真。 陈行被这个消息砸得头昏脑胀，试图讨价还价：「你不是说给我思考时间吗？」 第130页 「答案可以过几天要，」齐朝远一点亏都不肯吃，直接拍板，「人我明天就要见。」 陈行气恼地挂断电话，不出几秒手机又响了，他以为是齐朝远的回拨，正要拒绝就看见了上面的偌大的覃蔚二字。 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陈行用头撞着枕头，指尖一划，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我想见你了，」覃蔚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虽然嘴里说着商量，但语气却不容拒绝，「明天来找你好不好？」 陈行听见这句话时内心出现了诡异的平静感，他掐指数了数，向许、齐朝远都说了要来找他，现在还加上一个覃蔚，他都不敢想明天是什么局面。 「我在家里等你。」陈行思忖了一会，打算破罐子破摔。 覃蔚没听见拒绝，心情愉悦不少，温声说道：「不打扰你了，明天见。」 陈行把同样的消息再发给齐朝远和向许，定了一大早的闹钟，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直接熘了出去。 让他们几个人自己吵去吧，他是真的应付不来了，陈行看着越来越远的家心情逐渐明朗。 今天学校没课，但陈行依旧是来了，连理由都想好了，参加社团活动。 「东西都带好了吗？」身边的同学耐心嘱咐道，「我们要在外面玩两天，别漏了东西。」 陈行点点头，跟着人群就要往外走，目光倏地停在前面的背影上，低声道：「边渡川也参加？」 「几天前就登记了，」陈行旁边的人解释道，「听说是对这个活动挺感兴趣的。」 陈行熟记着之前被向许骗过的经歷，实在不敢完全放下心，但回家是万万不可能的，那里比这边要可怕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不过他们运气一般，在山脚下就遭遇了大暴雨，只能狼狈地在雨中逃窜，躲到亭子里和屋檐下。 陈行捋开湿漉漉的头髮，被迎面而来的水汽扑了一脸，睫毛上都挂着水珠。 旁边突然伸了一只手臂过来，上面还有一块手帕，陈行愣愣地看着边渡川，软声道：「谢谢。」 边渡川没说什么，耐心地看着陈行在脸上擦干水迹，指着他的耳侧道：「还有这里。」 扰人的湿意消失，陈行瞬间清爽不少，眉眼微弯，站在角落等雨停。 「这个是你画的吗？」不知过了多久，边渡川忽然说道。 陈行眨眨眼，被边渡川手机上的照片吓了一跳，害怕又出什么意外：「是。」 那些画是他之前躲着这几人的时候画的，藏在柜子的最底部，没想到这样都能被边渡川找出来。 「你还要吗？」边渡川眼眸微垂，语气平淡，「我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好。」陈行见边渡川没什么异样，唇角漾开笑意，「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拿也行。」 边渡川收回视线，站在陈行身体前侧一言不发，挡住了大半的水汽，衣角都被打湿了大半。 陈行见状扯了扯边渡川的手腕，往里面缩了一点，把人拉了进来：「躲进来一点，你衣服都湿了。」 边渡川没有反抗，顺着陈行的力道走过去，两个人的位置很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热意。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不久噼里啪啦的雨声就停了下来，只剩屋檐上还不断滴落水珠。 被雨水打湿过的路面有些滑，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度假村庄，看起来十分古朴，青石板路上面铺满了浅浅一层水，偶尔踩过一两个松动的石砖还会溅起水花。 精力充沛的一群人在前面笑声不断，陈行和边渡川走在后面，谁也没说话。 脚步声踩在水面上发出独特的声响，陈行仔细盯着脚下，还是有所遗漏，被一块伪装好的石板欺骗，身体随着脚步一歪，手臂在空中挥了一下，什么也没抓住。 边渡川眼疾手快地抓住陈行的衣服，将人捞了回来，但口袋中的手机直直地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陈行惊魂未定地站在一边，什么也没发现。 边渡川弯腰捡起被打湿的手机，从包里拿出纸巾，神情认真，就像是在做什么研究一样。 陈行慢慢回过神，他侧过脸看着边渡川，倏地被他手上的东西吸引了视线，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好像是他的手机？ 「不要——」 陈行连忙惊唿出声，想要制止边渡川打开手机壳的动作，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一张红色照片在空中转了几圈飘落到水中。 剎那间全世界按下暂停键，沉默蔓延，陈行僵在原地，简直不敢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边渡川怔了一下，毫不嫌弃地从水中拿起那张照片，对照片上定格的那一刻无比熟悉。 这是一张早就被丢掉了照片，但是现在却出现在了陈行的手机后面，其中的意味一目了然。 「你不是说扔掉了吗？」边渡川眼尾微红，喉咙干涩，拿着照片的指尖都在颤抖。 陈行已经想毁灭世界了，在短短几天内，他所有的伪装都被卸得干干净净，意外接踵而至，暴击一个比一个大。 「你们快一点！」前面的人打断了陈行和边渡川的僵持，双手呈喇叭状，大声喊道，「马上要到了！」 陈行的处刑时间被延长，他胆战心惊地低声说：「走吧。」 边渡川也知此刻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他把照片放进口袋，一改之前的距离感，牵住陈行的手就往前面追。 第131页 待他们到达之时，一个人把门卡塞入了陈行的手中：「两个人一起住，你们组队？」 话音刚落陈行就察觉到了手被捏紧，他温和地笑道：「我和边渡川一间房。」 穿过人群到达楼上，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陈行就被边渡川抱住了，力道很重，勒在腰间的手臂不断收紧，一丝推开的机会都没有。 「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在这里？」边渡川把头埋在陈行的颈侧，声音很闷。 他想过这张照片的下场，也许是被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也许是落在地上被很多人踩过，也许是撕成几片再也拼不回来，但没有一个是它被陈行好好的保管。 陈行绝望道：「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相信吗？」 边渡川缓缓松开陈行，肯定地说：「你知道。」 不然陈行当时的反应不会那么大，他无比清楚手机后面是什么，因为无论是手机还是照片都只有他能碰到。 「我只是不想把照片丢了。」陈行开始睁眼说瞎话，贯彻嘴硬的技能。 边渡川没那么好煳弄：「你可以放在很多地方，眼不见心不烦，为什么是手机？」 放在这个位置意味着日夜相见，隐秘而又暧昧。 没有人会把厌恶的人的照片贴身带着，边渡川回想起陈行说过的一句句话，倏地发觉眼前人嘴里说的和实际做的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边渡川固执地看着陈行，想要得出一个答案。 陈行不敢看边渡川：「只是一张照片而已，我还把别人的照片设为了壁纸。」 「设为壁纸是因为你喜欢她，」边渡川逻辑很清晰，「那你把我们的合照放在这里是为什么？」 答案唿之欲出。 「你喜欢我。」这句话是陈述句。 边渡川直视着陈行的双眼，温和的伪装尽数褪去，眼底的攻击和掠夺欲望几乎要将陈行淹没，他肯定道：「你喜欢我。」 陈行心脏勐地收紧，再无余地可退，他嘴唇微动：「我……」 「收到发布者反馈，任务已完成，请决定是否退出任务世界。」187的声音毫无起伏，却让陈行倏地松了口气。 「嘀——」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 骨节分明的手夹着房卡，来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房内的这一幕。 「原来在这里。」 「看来是把我们三个一起骗了，来跟别人度假。」 「不解释一下？」 被几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陈行有些头皮发麻，不再犹豫，飞快地说道：「退出。」 第73章 你不要过来啊（1） 「做得不错。」 陈行才刚落地空间陈行就听见了何乐之的声音，他有些惊讶：「你还没走？」 「毕竟我付出的报酬可是普通发布者的几倍。」何乐之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个酒杯，正格外有情调地微晃着。 陈行好奇地看向他的手中：「这里还能喝酒？」 「不能，」何乐之不满地哼了一句，指尖用力地摁在杯壁上，一口闷了进去，「这是白水。」 陈行有些好笑，没醉就这副模样，醉了还得了。 何乐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聊了，我投胎时间快到了，祝你下个任务好运。」 陈行目送他消失在眼前，挺直的嵴背瞬间泄力，生无可恋地倒在了沙发上：「187，我要休息一下。」 他真的一点做任务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上眼睛就是碎片的那几张脸，不停地追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187迟了一会才回到：「好。」 他正在商城中挑选外观，各式各样的人形外表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 187飞快地扫描过这些商品，最后定格在价格最昂贵的自定义上面，他瞥了一眼自己的余额，还差一点。 187有些无奈地变回了黑豹的外观，优雅地走到陈行身边趴下，尾巴捲住他的手腕。虽是闭眼，但时刻注意着身边的风吹草动。 陈行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迷迷煳煳之际看见一直黑豹盯着自己，不确定道：「小祈？」 187如遭雷噼，他将肉垫放在陈行的手背上，微微用了点力气让陈行反应过来，冷声道：「小祈是谁？」 「187？」陈行意识恢復清明，他反手抓住187的爪垫，俯身靠近了些，似乎在观察什么，「等一下。」 他没有选择回答187的问题，反而是从商城里买了一个淡蓝色的蝴蝶结，然后小心地放在黑豹的耳朵上。 陈行眼底漾开浅浅的光芒，弯眉一笑：「还挺可爱的。」 187通过陈行的瞳孔看清自己此刻的模样，不满道：「戴上蝴蝶结就没以前那么酷了。」 「哪有威勐的黑豹会戴蝴蝶结，一点都不酷。」 不一样的电子音在陈行的脑海中浮现，他怔了一下，虚拟与现实结重合，原本只存在于屏幕之上的过去在此刻变成了现实。 陈行蹲下身，轻轻梳理着187的毛髮，然后温柔地抱上去：「我见过你。」 或许是上个世界回到久违的大学生活，那些被锁起来的记忆重新解封，慢慢填满了那些遗忘的角落。 就算时间流逝，场景变化，187什么记忆都没有，他自己在一开始都没认出来，陈行依旧无比确信，187就是他的故友。 187倏地僵住，茫然地看着陈行：「在什么时候？」 第132页 为什么就连陈行都想起来，但他却还是毫无印象？ 「很久以前，从开始到现在，187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陈行揉了揉187的耳朵，「你会想起来吗？」 187不受控制地蹭着陈行的掌心，虽有些失落，但是十分肯定地说道：「会。」 「那我就先不揭露这个秘密了。」陈行笑眯眯地说道，「让187自己发掘吧。」 187的数据有些发热，他故作镇定地说道：「要开始任务吗？」 「开始吧。」 陈行说完话眼前场景就一变，恐怖主题的海报占满了眼睛，四周的环境也很暗，只有几盏微弱的灯。 「她不见了！」一个满脸惊恐的人双手撑在桌子上，瞳孔缩得很小，处在恐惧之中无法自拔，「我们一进去还没过多久就分开了，这怎么可能？！」 「我一直都可以感觉到她在我身边，结果突然就不见了，到处都没有人。我大声喊了她的名字，也用了对讲机，可是根本就没有答覆！」 「有鬼，你们这里有鬼。」 陈行被他的话语描述激起了寒毛，他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勉强勾起酸痛的肌肉，温声道：「请您不要着急，详细描述一下事情经过，我马上为您解决。」 「不着急不着急，我怎么可能不着急！」那人大吼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陈行身体一颤，系统空间的暖色灯光撒下，却没能驱散那点冷意。 「你好。」一个脸色苍白的人坐在陈行的对面，见陈行迟迟没回话，他感同身受地问道，「你还好吗？」 陈行后知后觉回神，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人，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他现在想立马撤销这个任务。 「我是陈行，此次的任务者。」陈行深唿吸给自己打气，拿出冷静的态度，「你可以先介绍自己的情况。」 「我叫莫观，是一个密室逃脱店铺的员工。」 莫观穿着普通的黑色t恤衫，眼下的青黑很明显，像是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他的目光聚焦在虚空之中，几乎说一句话就会停顿一下，似乎在回想什么恐怖的事情。 「我在这个地方已经工作有几年了，店铺之前的生意一直都很好，经常有人会来这边玩。」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这个地方就变得越来越奇怪。」 「先是有一个人跑出来，说他的女朋友在里面突然消失了，他用了对讲机也打了电话，却没有人回復他。」 「他逃出来以后我查看了监控，事情根本就不像他所说的那样，他并没有一直陪在女朋友身边，在副本中遇见鬼之后他直接把他女朋友推了出去，自己躲到了房间里。」 「事情到这里一直都在能想像的范围内，直到……我发现那个鬼并不是我们的员工，他的女朋友真的不见了，无论在哪里都找不到她。」 「这件事还没结束，又有人投诉了店铺，说他们的同学不见了。那是一群大学生，他们组团进入了副本，就再没能回来。」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一群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个店铺就像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很多人进去了就没再出来，可是我的同事说，根本就没有问题，都是我们想多了。」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那群人真的回来了。他们和之前一点变化都没有，其他人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些堆积起来的投诉也一夜消失了。」 「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从来没有人来找过，是我自己查监控的时候发现他进去后就没再出来，他甚至不在这群回来的人中，是真正的消失了。」 「我感到很奇怪，结果我的同事说我是不是煳涂了，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消失过，而那个没回来的根本就不存在。」 莫观焦虑地撕咬着嘴唇上因干燥而裂开的皮肉，他死死地盯着陈行：「你相信我，我根本就没有说谎。」 「我重新翻了监控，可是那些画面全部都不见了。」 「我分明记得那个时候因为投诉扣了不少工资，这是我唯一找到可以证明这不是幻觉的证据，我拿着工资卡给同事看，他却说是因为我缺勤才导致这个结果。」 「虽然他一直都是店铺的优秀员工，但是他怎么能污衊我！我根本就没有请过假，我每天都勤勤恳恳的上班，不仅从没获得过优秀员工，现在居然还要被他泼脏水，我怀疑是他在老闆面前说的坏话才抢走了我的荣誉，太过分了！」 「同事见我精神状态太差，建议我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我请了几天的假，但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一觉醒来就看见了两个鬼差站在我的床边，他们强制把我带走了，我临走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下，床上躺着我的尸体。」 「我死了。」 「你先别说了！」陈行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莫观也害怕极了，他双手捧着茶杯，频率非常快地发颤：「这一切都很吓人对吧，比这更吓人的是我连攒下的工资都没有花完就死了，绝对是那个店铺的问题，我肯定是被影响了。」 「这位先生，」187的语气很官方，「经查验，以科学的说法来看，你的死因是由于熬夜所导致的心肌梗塞。」 「我就说还有不科学的说法！」莫观的情绪有些激动，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第133页 「不科学的说法是，你的命格为短寿之兆，与其他因素并无关系。」 莫观愣在原地，眼泪彻底流了下来，呜呜说道：「怎么会这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187认真地查阅着世界信息，补充道：「你的寿命早该在三天前结束，但你同事的建议让你错开了那个死亡节点，为你延长了三天生命。」 「呜呜他居然是个好人，」莫观哭得更凶了，「虽然他每次都不好好工作还抢走了我的优秀荣誉，但既然我已经死了，那就原谅他算了。」 陈行也有点想哭，他欲言又止地看着187：「真的有灵异元素？」 「有。」187肯定地说道。 陈行不怕虚假的鬼，但一想到这群奇形怪状的鬼是真实存在的就害怕，他偷偷熘到一边，悄声说道：「我可以放弃这个任务吗？」 「按照规定是可以的，」187很坦诚，将一切都摊在了陈行的面前，「可是他还在等你。」 「被构建出来的世界只有在任务启动后才会开始运转，他们也只会在你进去的那一刻拥有意识。」 陈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赴死一般说道：「算了，我做。」 「莫先生，」陈行嘴唇微抿，强撑着说道，「经过商讨，我决定接下这个任务。」 莫观往下流的眼泪倏地止住：「太感谢你了，不然我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这四个字陈行听见就有些头皮发麻，他近乎迫不及待地说道：「过去已不可挽回，这个世界是重新建造的世界，任务完成之后我们会按照交易规定收取你的一部分能量，但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转世。」 「如果可以接受的话，请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莫观飞快地签好了字，金光闪过的那一刻187的声音适时响起：「契约正式成立。」 莫观苍白的脸消失在陈行眼前，取而代之的是漂浮的187：「请任务者从以下三个心愿中至少选择其一作为您的任务，思考时间为三十秒，一经选择不可更改。」 「任务一：调查失踪的真相，打败兰子枫，成为店铺的优秀员工； 任务二：成为一代天师，除去世间恶鬼； 任务三：一夜飞升，成为鬼中一霸。」 陈行目瞪口呆地看着莫观许下的愿望，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好好工作，夺回自己的荣誉成为店铺的优秀员工，这份精神着实令人钦佩。 「任务一，」陈行吸取第一次任务的经验，强调道，「我选择任务一。」 其他两个人看起来就不切实际，陈行既不觉得自己有当天师的天赋，也不想成为恶鬼跟别人抢地盘。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在即将进入任务的前一瞬，陈行倏地想起什么，连忙抓住了187问道：「如果莫观是寿命有限，那我完成任务岂不是也有时间限制？」 「没有时间限制，」187的电子音安抚力很强，「契约会维持你的基本生机。」 陈行有些不解：「什么叫做基本生机？」 「换成人类世界的用语就是，你可以吊着一口气，绝对不会步入死亡。」 第74章 你不要过来啊（2） 吊着一口气？ 这几个字听起来就绝对不是好事，陈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正想要问个清楚就被突如其来的咆哮打断了思路。 「你在发什么呆？耳朵聋了？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先前站在陈行面前的男人勐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陈行鼻子骂道，唾沫星子从陈行的眼前飞过，呈抛物线落在桌上。 陈行微不可见地往后倾了些，露出官方的客服微笑，接着之前说道：「您好，请提供一下您的女朋友信息。」 「她叫楼云香，」男人将手机上的照片放在陈行面前，「长这样。」 陈行牢牢地记在脑海中，点头说道：「我现在就去调查监控，请您耐心等待一下。」 「有这个时间你不能进去找吗？」男人不依不饶，驳回了陈行这个提议，「出了什么意外你负责的起吗？」 陈行微微一怔，想起了莫观说的话，对这个男人的印象直接突破了谷底，冷声道：「如果你这么关心你的女朋友，为什么要把她推出去？」 男人没想到他居然知道事实，面色涨红，喘着粗气道：「你们的老闆在哪里？怎么会有你这种员工？我要投诉！」 「如果一个小时内没看见我的女朋友出来，你就等着完蛋吧！」 陈行脸色微变，眉眼中凝聚着冷意，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入了副本通道，打算直接去找人。 监控里的真相莫观已经告诉过他，再看一次也是白费力气。 他的任务是调查真相和拿到优秀员工奖，如果这次收穫了投诉，那莫观想要的优秀员工奖肯定没戏了。 至于真相陈行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人就消失在这里，唯有进去才有可能获得线索。 男人得意洋洋地看着陈行的背影，在一旁的位置上翘起了二郎腿，单手搭在椅背上，嘲讽道：「你最好快点，要是我心情好还能放你一马。」 陈行只当没听见，打着手电筒往黑暗深处走去，旁边的布景十分阴森，白色纱幔无风自动，层层叠叠堆起，像是一个盘丝洞。 「187，你在吗？」陈行有点害怕，生怕面前突然冒出了一张鬼脸，想找187分散注意力。 第134页 187用数据勾住陈行的手腕：「我在。」 手腕处无机质的幽蓝色光芒给了陈行些许安心感，他撩开纱幔，鼓起勇气走到最里面，突然剎住了脚步。 手电筒的光照在一张照片上，那是一张黑白的遗像，披着长发的女子微笑地看着陈行。 陈行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他快跑，但他的脚步却像是黏在了地面上，瞳孔缩得很小，尖叫卡在喉咙里，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他见过这张脸，就在进来的前几分钟。 ——她就是那个男人口中的女朋友。 陈行背后冒出了冷汗，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数据，在惧怕中发出来的声音微弱而不稳：「楼云香，你在这里吗？」 没人回答，陈行不知这是一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些，速度很慢，然后他就看见遗像上的女人笑意加深了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陈行脚步慌乱地后退，突然浑身僵住，一只冰冷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女声幽幽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陈行连头都不敢回，嗓子有些破音：「鬼啊——」 他在女人的笑声中一把甩开肩上的手，脚步一转想要从旁边逃跑，却不料膝盖发软，直接倒了下去。 陈行感觉大脑一片眩晕，眼前的黑影重叠，他的眼眸逐渐阖上，眼中的最后一幕从惨白的下巴缓缓上移，变成了勾起的红唇。 …… 「咋还没醒哟？」 「我哪个晓得嘛，药也餵了怎么没有反应，是不是那个黑心大夫骗人？」 陈行的耳边很嘈杂，他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很多声音，最清晰的就是不远处带着口音的对话。 一男一女，听起来像是有了一定的年纪，嗓门不小，刺得陈行耳朵有些难受。 他费力地睁开眼，头痛欲裂，似乎有人在拿锥子敲打一样，伴随而来的还有耳鸣和眼花。 眼前的景象蒙上一层纱，陈行依旧可以感觉出这个地方的破旧，入眼只有一些木制柜子，盖在身上的被子也像是用了很多年，边角泛黄。 「醒了！我刚刚看到他睁眼了。」 「观娃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陈行用手撑着额头，勉强看向面前二人，瞳孔中全部都是茫然。 这些人是谁？他现在在哪里？又穿越了？ 187出来解答了陈行的疑惑：「你现在处于幻境之中，需要自行调查线索。」 逃离这里？这里又是哪里？楼云香又在哪？ 陈行有满肚子的疑问，他嘴唇抿紧，只睁着眼睛看向面前二人，一句话也没说。 他现在什么都不了解，多说多错，倒不如直接保持沉默。 但面前两个人像是对这一幕已经习惯了，见陈行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就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地扶着陈行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鸡从陈行面前扑腾而过，时不时发出咯咯声，泥土中混着一股家禽的味道直冲陈行的脑门，他屏住唿吸，大概知道这应该是某个村里。 时间应该是古代，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好地表明了这一点。 那他是什么身份？ 他之前听见了那两个人叫他观娃儿，是哪个「观」他不知道，但陈行倾向于是莫观的名字，因为他刚刚在缸里的水面上看见了莫观的脸。 陈行猜测这个幻境只是给他套了一个身份，但身体、样貌与名字都没变。 「观娃儿，你多吃点。」妇人把盘里的菜全部都扒向了陈行的碗里，「多吃点才能养好病。」 陈行往嘴里塞着饭，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一句不说这两个人都不会奇怪，看他们的反应似乎是习以为常了。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那两个身份应该是他父母的人带着干活的工具就走了出去，留陈行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刺眼的日光从天上撒下来，不出几分钟就烤得人有些燥热，陈行把位置挪到树下，用手扇着风。 「傻子你病好了啊？」路过的小孩看见他跑了过来，趴在栅栏上看着他，门牙还缺了一颗。 陈行木着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是一个傻子，难怪就算他不说话也不会被怀疑。 「我不是傻子。」陈行飞快地瞥了一眼周围，低声反驳道。 小孩不服气地撅起嘴，大喊道：「我娘说了，你就是个傻子，连媳妇都讨不到。」 陈行不欲跟这个孩子计较，被迫承认了傻子这个头衔。 但许是这个孩子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屋内的其他人，一个混不吝的男人靠在墙边，吐了一口唾沫：「我大哥怎么可能没有媳妇，村口那个阿香已经许配给他了。」 「阿香姐姐？」小孩显然有些震惊，目光呆滞地看了看陈行，「他就是个傻子，怎么能娶阿香姐姐！」 陈行第一次受到这么明显的嫌弃，他沉默寡言地充当一个傻子，内心认可小孩的说法，他也不想娶亲。 「阿香又怎样？花点钱她爹娘就把她嫁了！」靠在墙边的男人语气轻蔑，对口中的那个阿香没有丝毫尊重。 小孩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在眼睛里面打转：「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去问阿香姐姐！」 说罢就直接跑了，不停地抹着眼泪，哽咽声跑出老远都能听见。 陈行坐在小凳子上，思忖着他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刚才说的话，将信息整理起来。 第135页 现在他是个傻子，家里人给他说了一门亲，对象是村口的阿香。但是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没有经过阿香的同意，只是两方家里的交易。 一方出钱，一方出人，完全是把人当成了物品。 陈行揉了揉脑袋上的大包，阿香这个名字值得注意，不知她是不是那个楼云香。 如果是的话，那这一门亲事对陈行的任务来说只有好处，他可以更方便地和楼云香一起逃离这里。 但陈行不想这么做，无论是出于这门亲事的来源，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都不想和别人建立婚姻，尽管这只是在幻境之中。 傍晚时他爹娘才迟迟而归，住在其他房间里的人也陆续走了出来，一大家人在院子里借着最后的日光吃完了晚餐。 陈行端着碗缩在边缘，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这一圈人。 看上去年纪最大的老人坐在中间，从最中心的那里往外数，应该一共有三家，加起来十几口人。 「观娃儿的亲事总算说定了。」妇人笑眯眯地看着陈行，「后天就可以办喜事。」 「是哦，花了快一两银子嘞。」 他那个混不吝的弟弟也插了进去：「那个阿香长得真好看。」 「再好看也是你嫂嫂，别打那些歪主意。」妇人显然对这个小儿子的德行有所了解，不轻不重地警告道。 「晓得了晓得了。」男人随口答道，一眼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这一切的氛围都让陈行有些不舒服，他咽下一口饭，大声开口道：「我不想娶阿香！」 第75章 你不要过来啊（3） 热闹的场面随着陈行的这句话陷入沉默，很多双眼睛同时黏在陈行身上，像是在看着一个异类。 陈行有些毛骨悚然，莫名感觉有些寒冷，在这份诡异中再没敢吐出一个字。 「砰——」 「你再说一遍！」 他爹倏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圆睁，掌风从陈行眼前挥过，「你晓得我给你说这门亲事多不容易吗，那可是一两银子！」 「你就晓得往外跑，幸好把你留下来了，在村里都这么不听话，去了外头肯定不会再回来。」 「你跟观娃儿计较什么？」随着死寂被打破，一群人立马换了脸色，好言劝道，「观娃儿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的话能听吗？」 他娘也在旁边帮腔：「观娃儿平时那么乖，肯定是有人在他耳边瞎说了。」 「还不是那几个小孩，今天说大哥配不上那个阿香。」 「我就知道，」他娘大声咒骂了几句，语速很快，「我家观娃儿怎么可能配不上那个阿香，下次别让我看见他出现在观娃儿面前。」 陈行像个蘑菇一样蹲在一边，听见这句话在心里吐槽，他现在就是个连话都听不懂的傻子，可不就是配不上吗。 村里就寝的时间很早，太阳下山没多久就听不见动静了，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 陈行趴在床上，双手交叠在下面当作枕头，他的脑袋上有一个大包，闭眼没多久就有迟缓的阵痛袭来，彻底阻挡了他进入梦乡的想法。 陈行努力了几次，实在是难以抵抗，每次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就被疼痛驱散了个彻底。 「要不我去找一下那个阿香，」陈行坐了起来，对着187说道，「我感觉她就是楼云香，找到她应该就能解开失踪的真相。」 如果顺利的话，他是不是能够直接带着楼云香逃离这里？ 陈行对这个地方的感觉很不好，他眉心敛起，有些担心楼云香的处境。 187迅速拦住了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不要出去。」 陈行被这句话吓得栽回了床上，他的手臂碰到柜子，发出不大的声响，但紧跟着来的就是门外的声音：「大哥你怎么了？」 陈行慌乱地给自己盖好被子，心惊胆战地闭上双眼，都这个时辰了居然还有人在外面守着他。 187没有出声提醒的话，他肯定一出门就撞上了，到时候下场难测。 不多时，陈行听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一个人停在他的床边很久，像是在自言自语：「大哥，你别想着跑，我知道你有时候没傻，你听得懂。」 「外面有什么好的？在村里多好，爹娘还给你娶了媳妇。」 「我知道大哥你心里有怨，等你到时候成了家就不会想着外面了。」 男人也不管陈行听没听见，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在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 陈行双目紧闭，脑子都是懵的，半天才将他说的话捋顺。 按照他的意思，「自己」应该不是天生的傻子，而且这个病症时灵时不灵，在清醒与痴傻之中来回变化。 至于逃跑……陈行眉心蹙起，他这个角色难道以前经常做出这种事？为什么不能去外面？他的痴傻到底是怎么来的？ 陈行的头又开始痛了，他捂着脑袋，有一瞬间感觉眼前猩红一片。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想要想要喝口水，脚步才落到地上身形就剧烈摇晃，扶着墙壁走了几步，最后力气越来越小，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倒吸着冷气歇了一会，想要爬起来，忽地感觉自己在床底好像看了什么东西，有一片的阴影格外厚重。 陈行本以为那是老鼠，他等了一会，见阴影一动不动，心生诧异，伸着手费力地把东西勾了出来。 这是一双鞋。 第136页 但屋内太暗，陈行什么也看不清，他把鞋放在不易察觉的角落，弓着腰摔在被褥中。 没出两秒就晕了过去，半个身子都搭在床沿上，陈行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187本想把陈行抱回去，数据还没伸出去就倏地消散了，不满地看着取代自己位置的鬼。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出来，还夺走了自己难得可以接触陈行的机会。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渐渐浮现在陈行的身边，穿着华丽的长袍，看不清脸，双臂将陈行捞起，还贴心地盖好了被子。 手腕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陈行的下巴，指腹抵在陈行的唇下，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好半晌才消失不见。 陈行什么都没发觉，他这一觉睡醒情况没有丝毫好转。他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鞋，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无力地把鞋拖到身边。 鞋面上没有灰，看起来应该是不久以前有人穿过。 陈行拿着鞋比了一下，这双鞋比自己的脚要宽大不少，不可能是给他穿的。 可是这个地方就是他的卧房，怎么会有其他人的物件？ 陈行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鞋，目光突然凝滞在鞋底，那上面有斑驳的红色，像是一脚踩入了什么地方才导致的。 红色的液体在鞋底干涸，陈行条件反射地想到了血，他的指尖一松，撑着地面就往后退开。 恐惧之下，陈行一时忘了身后的柜子，直直地撞了上去。 后背很痛，但陈行没心思注意这个，他分明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陈行皱着眉揉了揉心口，似乎在安抚这颗受惊的心脏。待到心跳慢了一些时，他拉开柜子，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浑身僵硬。 「别怕。」187用数据牵住陈行的手，带着他一起拿出了柜子深处的东西。 陈行瞳孔颤抖地看着手中的牌位，上面写了一个名字，李镇才。 他将牌位和鞋都摆在一起，身体有些发麻，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被他迅速捕捉。 有没有可能这双鞋是李镇才的，而李镇才应该就是这个卧房的主人。 陈行低头沉思，如果他占用的身份就是这位李镇才，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然难以解释这些物件为什么会出现在卧房中，牌位所蕴含的意味和鞋上的痕迹让陈行不得不多想。 李镇才早已死去，自己是一个外来者，不知为何迷惑了其他人视线，他们都把他当成了李镇才。陈行摸了摸脑袋，上面有一个很明显的肿块，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疼痛。 他记得在进幻境之前莫观身上没有这种伤口，这个伤是幻境中带来的，十有八九是李镇才的伤口。 陈行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想了想，直接坐到了门背后，阻拦每一个想进来的人。 他认真地盯着牌位，心生寒意，从那群人的言行中可以看出来，如果他没有进入幻境，这个婚礼依旧会照常举行。无论李镇才是生是死，他都逃不开这个地方，连魂魄都不得离去。 而被父母卖了的阿香也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嫁给一个死人，婚期就是她的死期。 陈行被这个猜想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朝着李镇才的牌位拜了拜，表示对借用他身份的歉意。 「观娃儿！」 外面传来声音，陈行连忙把东西都收到柜子里，全心全意地扮演着傻子的身份，坐在地上发呆。 他娘动作利索地推开门，视线环视全屋，看见陈行时才松了一口气。 陈行心头微缩，怀疑他想要出去找阿香的计划是泡汤了，这群人盯得很紧，根本没给他出门的机会。 结果不出陈行所料，他每每走到院门就会有人状若无意地拦住他，连拉带扯地把他推了回来。 陈行无法，只能靠在栅栏旁边，希冀有人能过来解除他的困境。 他的视线到处游移，突然眼前一亮，朝着一个方向招了招手。 小孩犹豫了一下，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别扭地问道：「干什么？」 「你见到阿香了吗？」陈行压低声音，把孩子挡在自己的身形之下。 小孩鼓着脸，垂头丧气道：「她爹娘不让我见她。」 陈行也有些苦恼，他抬眸问道：「你知道阿香叫什么吗？」 「阿香姐姐就是阿香姐姐。」小孩自然地答道。 「算了，」陈行揉了揉小孩的头，温声道，「你走吧，这几天不要来这边了，不然会被抓住的。」 小孩瞪圆眼睛，害怕地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陈行看着自己消瘦的手腕，都不用他想，强行逃出去的概率肯定为零。 就这么在院里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天，陈行才算是等到了成亲的日子。 因为是个傻子，他也不必出去接亲，只需要在家里等着拜堂就行，倒是省下了不少繁琐的步骤。 陈行一大早就换好了喜服，神思不属地看着村口的方向，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看见有人过来。 「怎么还没到？」有人不耐烦了，不停地走来走去。 「再不来要错过时辰了。」 「就是，接个亲还能接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飞快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满头大汗，唿吸粗重，嗓音都有些撕裂： 「阿香她跳河了！」 第76章 你不要过来啊（4） 第137页 一石激起千层浪，沉默过后是巨大的波涛，这些人瞪大眼睛，一窝蜂地涌了上来，疑惑的、看笑话的、害怕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堆在一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听不见。 陈行的耳边嗡嗡作响，他嵴背发冷，用力咬住舌尖，想要保持冷静。 阿香跳河这件事打破了他的所有预料，各种情绪充斥在体内。陈行的身体微微颤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办法，而是一直坐以待毙。 187被陈行骤然爆发的情绪惊到，他刚想开口解释，却发现说出的话通通都被屏蔽了。 鲜红的警告二字出现在187面前，他无法说出和任务有关的任何真相。 「真的跳下去了，我亲眼看见的。」 「水那么急，肯定没了。」 「谁知道她会这么做啊，眼睛一睁一闭她人就跳了。」 远处的村民绘声绘色地讲述当时发生的场面，众人跟着他的语调发出或高昂或惋惜的话语，像是一台表演给他人看的闹剧，只不过这一次是建立在阿香的生命上。 陈行握紧拳头，直接沖了出去，一股脑地跑向村口。 「欸观娃儿，你去哪？」 有人注意到了陈行，惊唿出声，指着他的背影大声叫道。 陈行迎着烈日向前，苍白的脸色染上不正常的红晕，他的唿吸很急，进气跟不上出气。 路边有人看见他也没多惊奇，似乎是早已习惯了他这种行为，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站在路边，想看他什么时候会被抓回去。 陈行脚步一软，他双手撑在膝盖上，隐隐有种反胃的感觉，但什么都吐不出来。喉咙像是被火烧过，连空气进去都痛。 「那不是观娃儿吗？」 「是嘞，他怎么跑出来了？ 「想看他媳妇是吧。」 抬着花轿的几个人打趣着陈行，和旁边的人聊得热火朝天。 陈行迈开疲软的步伐，一点点走过去，死死地盯着他们：「阿香呢？」 「在里头，」抬轿的人见他脸色不对，声音放小，讪笑着解释道，「给救回来了。」 陈行心存怀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花轿，声音像从破风箱里发出来一样，又空又哑：「阿香？」 「是我。」平淡的女声从轿内传出，听不出情绪波动。 陈行紧绷的神经倏地断开，他勐烈地咳了起来，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体不住地摇晃着，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观娃儿？！」 围在周围的人惊骇地看着陈行倒下，生怕红事变成白事，直接把人丢进了轿子里，快步向李家走去。 阿香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鼻尖轻嗅，微微眯起了眼睛。 ——食物的味道很苦。 陈行再次睁开眼时看见了熟悉的屋嵴，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想来除了李镇才身份的影响，应该也离不开与莫观寿命的关系。 187所说的吊着一口气就真的是吊着一口气，只保证能活着。 陈行的拇指卡在自己的喉结处，抑制住想要咳嗽的冲动，脚步不稳地往外走去。 「要不是因为你我家观娃儿会这样？」 「我跟你说，他要是出了什么好歹，你就等着吧。」 陈行还没看见人就听见了尖利的骂声，他扶着墙壁，皱眉看着一堆人围在一起对阿香指指点点。 「阿香，」陈行胸膛用力，声音大了些，「过来。」 「观娃儿，」李母最先发现不对劲，半是激动半是惧怕地看着陈行，「你病好啦？」 陈行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将全身注意都放在阿香身上，把人护在身后。 「那个大师真是神了，居然都算准了」李父颇有些惊讶，「果然成家就会变好。」 原来如此，陈行目露嘲讽，因为那个大师一句话，这些人就把李镇才给困住了。他们口中说着成了家就会好，却不知没准李镇才头七都到了。 众人皆大欢喜般看着陈行和阿香步入房中，视线被门被当得严严实实才收回。 陈行被阿香扶着坐到床上，他面色严肃，看着阿香的眼睛：「我会尽快把你送走。」 阿香就是楼云香，虽然两个人的脸有些细微差距，但陈行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阿香愣了一下，眉眼微垂，贴在了陈行的身边：「是我哪里没有做好吗？你在生气我跳河？」 此话一出，陈行怔了一下，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陈行垂眸看着肩侧这张女性的脸，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他的散装爱人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楼云香呢？」陈行没心情陪他逗乐，才刚放下没多久的心又提了起来。 阿香愕然地看着陈行：「楼云香是谁？」 陈行不想拿人命开玩笑，他抚开面前的脸，嘴唇抿成一条线：「我没开玩笑，她到底怎么样了？」 越夙被他这个眼神刺到，伪装出来的柔美渐渐消失，露出了原本的样貌。一袭玄色长袍垂落，长发被简单的白玉簪束起，身形修长。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行：「没死。」 陈行的目光落在他苍白到有些不正常的脸上，喉结上下滚动，努力抑制住想要躲开的冲动，他的爱人怎么变成鬼了？ 「你能不能……」陈行的背紧紧贴着墙壁，试探性地问道，「过去一点？」 陈行控制不住心头的恐慌，尽管知道这人不会伤害他，但怕鬼这件事是天生的，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第138页 越夙身上散发着寒气，他瞬移到屋内的另一边：「当我稀罕靠近你？」 陈行不敢看他消失的脚，视线时不时扫过越夙的脸，像是在做什么脱敏训练一样。 「楼云香失踪和你有没有关系？」陈行没忘记正事，轻声问道。 越夙捋了捋宽大的袖子，斜睨了陈行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陈行想说的话变为一声声咳嗽，几滴泪水溅出，看上去格外脆弱。 「吵。」越夙毫无动容，薄唇轻启，只吐出了一个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行的腰微倾，无力地靠在枕头上，眼睫微颤地看着鬼消失在虚空中，一时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凭他对这人的了解，楼云香失踪一事按他的表现肯定是有参与其中，就是不知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今天经歷的事情太多，陈行的精力被耗了干净，多余的心思也随着疲惫的到来而荡然无存，打了个哈欠，伏在被褥上养神。 越夙飘在空中看着陈行，在心中冷哼一声，心有所属的食物味道都变难吃了不少。 陈行睡着后也免不了身体的影响，眉心拧起，咳嗽声断断续续。 吵死了，这几个字飘荡在越夙的脑海中。他只觉最近的对情绪的管理差了许多，明明当初面对仙门百家念经也无动于衷，近日听两声咳嗽就不行了。 越夙丝毫没想到自己还能直接去外面，眼不见心不烦。他深深地看着陈行，最后像是说服了自己，大发慈悲地将一缕阴气转化，变为至纯的灵力输入陈行的身体中。 陈行蜷缩起来的身体舒展了一些，咳嗽声也没了，越夙得意地翘起嘴角，这不就轻松解决了。 醒来时陈行敏锐地发现了自己的身体似乎舒服了不少，他摸了一下脑袋上的伤口，那里已经察觉不出什么了。 隐姓埋名的好人是谁陈行心知肚明，他眉眼漾开浅笑，软声道：「多谢。」 虚空中没有声音答覆，他也不急，低头整理起了自己的衣服。 在陈行快要走到门边时，不满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就只会嘴上说说？」 「我昨日说话的语气重了些，抱歉。」陈行微微转过头，眼神温柔，「我还以为楼云香遇见了危险。」 不料越夙听见这句话脸色又拉了下来，看上去像是谁欠了他的，掀起眼皮看着陈行：「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说话什么样都影响不了我。」 陈行有些无奈，他慢慢挪动着靠近越夙，停在不会触发他恐惧心理的距离：「我是莫观，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越夙神情倨傲，「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陈行瞭然地颔首：「那我以后叫你阿香好了。」 「越夙，我叫越夙。」越夙咬着牙把名字说了出来，还带着森森寒意，「如果你再用那个名字叫我，我……」 越夙停在这个我字半天，迟迟没能想出惩罚办法。 陈行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的害怕消散不少，笑眯眯地说道：「看你昨天一直不承认，我还以为你喜欢阿香这个名字呢。」 「如果我这么称唿你，你会杀了我吗？」陈行反守为攻，垂眸思忖道，「可是我应该也活不了太久，到时候死了随你怎么办吧。」 越夙听见「死」这个字瞳孔骤缩，还没说话就听见陈行突然爆发的咳嗽声，这次的情况格外危及，眼前人的唇上都沾了些许红色。 越夙从容的姿态一变，一边在心里说服自己只是为了食物的口感，一边驱使着阴气想要到达陈行身边。 陈行瞬间懂了越夙想做什么，他用手捂住嘴巴，觉得自己经不起精神和身体一起遭遇打击，连忙制止了越夙的动作： 「你不要过来！」 第77章 你不要过来啊（5） 越夙抬起的手僵在空中，他勐地一甩袖子，嗤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担心你吧？」 「难道不是吗？」陈行感觉自己半条命都要被咳出去了，他顺了顺气，有些不解地看着越夙。 越夙黑着脸，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当然不是。」 陈行差不多摸清了他的性格，直接无视他说的话，可怜地望着他：「越夙，我有点难受。」 「活该。」越夙心情不好地回道，是这个人主动要推开自己的，不然也不用遭这种罪。 陈行垂着头，独自捏着自己的指尖：「没关系的，反正我都习惯了。」 越夙在心里冷哼一声，面色放缓：「再给你一次机会。」 陈行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小声说道：「你过来吧。」 越夙千年来从没在一天内动过这么多气，眸子里蕴含的怒火将他点燃：「我的脸是丑到见不得人吗？」 陈行偷偷张开指缝，恰好瞥见了越夙因情绪波动过大，阴气外露，微微有些鬼相的脸，陈行的手掌「啪」地一下打在眼睛上，他不该出于好奇去看的。 「我有点怕鬼。」陈行双目紧闭，句句发自肺腑。 怒意渐涨，越夙的瞳仁变大，眼白被挤占，他却丝毫没发觉自己是什么模样，直接堵了回去：「看样子可不是有点。」 「而且，我就是鬼。」越夙强调道，陈行这句话和讨厌他有什么区别？ 陈行强装镇定地说道：「我会努力克服一下。」 「你所谓的克服，」越夙飘到陈行身边，声音不满，「就是连睁开眼睛也不敢？」 第139页 陈行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动作迟钝地把手放下，睫毛颤动得很快，眼皮上抬，露出一条缝。 入眼的是一袭玄色长袍，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再往下面一点就是越夙的手，除了肤色苍白了些与正常人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陈行的心缓缓放下，他大着胆子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漆黑的瞳孔，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惊骇的面容。 「怎么了？」越夙见陈行僵着不动，主动开口道，「又有哪里不舒服？」 陈行没说话，他的身躯小幅度摇晃，在越夙的问话声中直接晕了过去。 越夙愕然地看着倒在自己胸膛的陈行，他那不存在的心跳都似乎快了些，口是心非地说道：「这是你主动靠近的，才不是我想。」 187在空间里看着这幅惨案，默默地转过了身，不想再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越夙故作矜持地等了一会，见陈行还是不说话，他的手指摸到陈行的下颌处，将手中的脸抬起，不出意外地对上了陈行闭起的双眸。 陈行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人气也淡，像是介于阴阳之间，看起来没比越夙这个真鬼好多少。 越夙呆滞地把手放下，他到底是有多可怕，居然把这个人吓晕了过去。 陈行从越夙的身上往后倒去，眉心蹙起，肉眼可见的痛苦。 越夙心头梗着一口气，他想把这个人直接丢下，最好让陈行长个教训，知道到底怎么选才是最好的。 虽然自己是鬼，但好歹也担得起风流潇洒几个字，这张脸当年在仙家百宗中也没落过下风，论外貌论能力，他哪里比不上这群没用的人类？ 也就这个人不仅不稀罕，还想躲着走，多看一眼就跟眼睛被灼伤了一样。 越夙在心里骂骂咧咧，熟练地将阴气转化为灵力，打算输入陈行的身体。 他正准备开始运气，倏地察觉到身边围绕着躁动的阴气，指尖一挥，一面镜子就出现在了眼前，清楚地展示着他此刻的样貌。 越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五指紧握成拳，毫不犹豫地出手打散了镜子。 内心两个声音拉开骂战，一面理直气壮地说他就是个鬼，这本来就是他死去时的模样，应该是陈行适应他才对；另一面被压着打，但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来，不断地重复道，陈行本来就怕鬼，他露出这副模样，吓到他实属正常。 越夙选择二者结合，用自己的脸出现在陈行面前，只不过是生前那张，而非死时。 陈行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越夙的那张脸无处不在，无论他睁眼闭眼还是藏起来都能看见，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时间一长，陈行倒是没那么怕了，他安慰自己，看习惯了其实好像也还可以。 陈行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睁开眼，但越夙并不在身边，不大的卧房只有他一个人。 陈行换了套衣服，从床上走下来时发现身体格外轻松，他心头一软，越夙这个鬼只有嘴巴刻薄，但对他的好一样没落下。 「观娃儿出来了，」李父招唿着陈行坐过去，凶神恶煞的脸上出现笑意，叮嘱道，「既然都成亲了就别想着外面了，大师都说过了，你要是出去那个什么家里的气运就不好，现在好好跟阿香生个孩子传承香火才是正道。」 陈行左耳进右耳出，面上不见半点不耐，他必须装出一副被同化的模样才能让这群人放松警惕。 他们一边说着，越夙走了进来。他化成了阿香的模样，手里端着一碗饭，弯腰放到陈行的面前。 「相公，你吃。」 陈行被这个称唿震惊到了，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一时有些语塞。 越夙的反应比他平静多了，他柔声重复了一遍：「相公，你怎么不吃呀？」 陈行在众目睽睽之下端起碗，头埋得低低的，只有蹲在他身边的越夙看见了一点绯红。 越夙心中的暴戾又在肆虐，明明都是他，陈行看见阿香这张脸就脸红，看见自己原本的模样就被吓晕过去，真是令人不爽。 陈行在越夙的一声声相公中度过了漫长的一餐，他迫不及待地逃回卧房，眼尾都飞上了薄红。 「不要用这张脸这么叫我。」陈行看着跟在后面慢悠悠走进来的越夙，认真道。 越夙自从遇见陈行后心情就没怎么好过，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陈行，脆弱成这样，动手不行，多说两句估计也受不了，就算不顺着他的心意都有可能难受，往常那些用在旁人身上的手段在这里通通失效。 越夙环胸靠在门后面，眼神晦涩不明，嘴里不客气道：「不用这张脸那用哪张？我自己的脸？」 「可以。」陈行突然说道，他总不能一直都不靠近自己的爱人。 越夙都已经准备好了面对陈行躲闪的表情，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即愣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陈行的唿吸又有些难受了起来，他缓步走到越夙的身前，抓住了他的袖子：「我不想害怕你。」 越夙想嘲讽回去，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人害不害怕自己，但这句话看着陈行的眼睛迟迟说不出口。 陈行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有些畏惧地看着面前已经恢復了成了半透明身体的越夙，努力地控制想要后退的冲动，直接抱了上去。 冷热交叠，陈行偏低的体温对于越夙来说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他低头看着把头埋在自己怀里的陈行，之前积压的情绪烟消云散。 第140页 陈行独自靠了一会，在恐惧快要压过理智之时松开了手，决定以后每天都抱一会，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克服。 怀里一空，越夙还有些不适应，他的唇角勾起，眼底的得意都要溢出来了：「你抱我干什么？」 陈行被他的笑意感染，乖乖解释道：「抱你的话每天对鬼的害怕就会少一点点。」 「那你现在还怕我？」越夙上涨的喜悦一停，隐隐有了下降的趋势。 陈行坦诚答道：「怕。」 「你……」心情大起大落，越夙恨恨咬牙，「我才不管你怕不怕我。」 「但是既然你想克服这个恐惧，我可以勉强把身体借给你。」 陈行摇摇头，让他的期待落了个空：「今天已经够了。」 越夙冷着脸把灵力输入陈行的身体，嘴上不饶人：「也就只有我会对你这么好了。」 陈行身体的负担渐渐消失，听见越夙说这句话突然想起了其他碎片，好奇地问道：「你身边还有其他的朋友吗？」 「没有。」越夙都没多加思考就说了出来，他朋友没有，仇人倒是一堆，遍布天下。 大部分都死在了漫长的时间中，但还有不少跟他一样也活了下来，下落不明。 陈行换了个问法：「那还有其他和你一样强大的人或鬼吗？」 他记得每一次碎片的身份似乎都差不多，往往是扎堆遇见，唯有这一次过了几天都只有越夙一个。 「你想干什么？」越夙没解答陈行的问题，眸色一深，「我把话摆在前面，其他鬼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你很好说话吗？」陈行眼睛瞪圆，里面装满了惊讶。 「那当然了，」越夙眉梢挑起，「你以为每个鬼都会像我一样对食物这么好吗？既给你治身体又可以甩脸色，还挥之即来唿之即去。」 陈行抓住关键词，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越夙：「我是你的……食物？你要吃了我吗？」 第78章 你不要过来啊（6） 不知从何而来的飢饿感很强烈，越夙顿了一下，有些没底气地答道：「你当然是食物。」 「至于吃不吃……这要看我心情。」 陈行脑海中闪过之前的鬼面，声线颤抖：「你会吃人吗？」 「不会！」越夙仰起下巴，「我又不是那种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恶鬼。」 「为什么我是食物？」 陈行茫然地看了看自己，难道他还有什么隐藏身份？ 越夙慢慢飘向陈行，速度不快，视线锁定在陈行身上，给了他一定的缓冲时间。 「你是香的。」难得没被喊停，越夙心满意足地来到了陈行的身边，低头凑在陈行的颈侧轻嗅了一下。 脖子旁边的凉意很明显，陈行的目光往下移，只看见越夙一头乌黑的长髮和些许苍白的肌肤。如瀑一般的髮丝挡住了大部分景象，但并不代表陈行不知道越夙此时的行为可以称之为调戏。 「这就是你说的想吃？」陈行伸手将越夙的脸推开，挑眉道。 「当然，害怕了吧？」越夙意味深长地暗示道，「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你知道该怎么做。」 陈行有些好笑，他低低地咳了一声，偏不如越夙的心愿：「不知道，我要去找楼云香了。」 又是这三个字，又是这个人，越夙下颌收紧，语气前所未有的低沉：「如果你敢去找她，你以后就别回来了。」 陈行披上一件外衫，边系腰带边说道：「你不陪我一起去吗？」 越夙更气了，这眼前不仅要去找心上人，还想让他一起去。他去那里干什么？看看他是有多喜欢那个人？ 这件事越夙早就深刻体会到了，他亲眼看着陈行明知自己怕鬼还要走进副本里去找人，进来了以后又处处不离这三个字，拖着病体也要去寻人。 如果陈行知道他的心里活动肯定会大喊冤枉，他就是一个打工人，客人失踪了他能怎么办？就算这是一个由数据建造的世界，他也无法接受看着一个人眼睁睁消失在眼前。 越夙感觉自己难受得厉害，他搞不懂这个情绪是怎么回事，强硬地撇开脸不看陈行，语气冷漠：「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要我亲自出马，你还……」 不配这两个字越夙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暗骂着自己的没骨气，眨眼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陈行轻轻推开门，往后看了一眼，他也不知越夙在不在，但还是说了一句：「那我走了哦，晚点回来陪你。」 越夙阴暗地看着陈行，晚点回来陪他，他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还要排在别人后面。更何况在这个幻境里面，他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无数念头闪过脑海，越夙冷静下来后忽地僵住，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半透明的身躯，他现在是个鬼，好像真的见不得人。那段婚姻关系一开始也不属于他，而是出于某个交易。 站得住脚的理由一个一个消失，越夙试图使用精神胜利法，不断重复陈行就是个食物，他根本就不在乎。 默念几百遍，越夙心中的杂念荡然无存，他张开鬼目，透过虚空捕捉陈行的身影，驱动阴气直接撕破空间跟了过去。 ——现在他要看看他的食物怎么样了。 食物的胆子小，被吓到了影响口感，而且外面有东西跟他抢怎么办，还是跟在身边安全一点。 陈行毫无察觉自己身边跟了个鬼，他用了不少理由才从李父李母眼下脱身，正走向楼云香之前跳河的那个地方。 第141页 路过的人看见他没有胡乱奔跑时都瞪大了眼睛，像是在惊讶这个人居然真的好了起来。 陈行慢悠悠地走向村口旁边的山，就算是在这种大太阳的照耀下，他依旧没有出汗，全身上下都冰凉凉的。 山脚下是一条河，水流很急，水面上有一座看上去就很不结实的桥。河的两边长了些野花，算不上什么名贵品种，但胜在自然，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陈行小心地跨过花丛，蹲下身，在里面挑了一朵，放入了自己的怀中，被衣服严严实实遮住。 越夙仗着陈行看不见他，不再维持之前的模样，看上去和厉鬼没什么区别，阴恻恻地盯着陈行的动作。 他居然还要给那个女人送花，就连对他这么好的自己都没收到过礼物。 陈行在河边搜寻了许久，只发现河岸边有一处看上去格外平滑，像是脚步滑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再无线索，陈行站在原地思忖了一会，楼云香此刻应该不在村里，顺着水流漂走也不可能，村口这边常常有人经过，如果她要躲的话，只有一条路。 陈行抬眼看向河的对面，没有什么比山里更好躲过村里人的视线了。 日光渐盛，陈行踏上桥，他感受着太阳的温度，有些担忧，也不知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那个时候他怀里的花会蔫掉吗？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陈行的胸腔有些难受，他像是不知竭力般迈动脚步，反正死不了，任务完成前都会留下他这条命。 但这个画面落在越夙的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咬紧牙关，一腔无名火无处发泄。自己辛辛苦苦给这个人治身体，结果这个人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为了别人肆意挥霍寿命。 陈行努力爬到半山腰，终于在路旁的草丛中看见了几个脚印，大大小小的都有，延伸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堆积的绿叶挡住脚步的踪影，陈行的眉心微微蹙起，看样子应该不止一个人，难道楼云香是和其他人一起逃跑？ 陈行犹豫了一下，沿着脚步向前走去。 「别过去。」越夙倏地开口叫住陈行，在他身后现形。 陈行有些惊喜地转头，眉眼弯起：「你来啦！」 越夙看着他骤然绽开的笑意有些不自在，嘴硬道：「李镇才爹娘让我来找你。」 「用这副模样？」陈行笑吟吟地逗他。 越夙给自己的谎言缝缝补补：「这样方便。」 「你喜欢飘着吗？」陈行扫了一眼越夙的衣角，他原先还有些不习惯，现在已经能够视若无睹了。 越夙不死心地想要陈行接受自己的身份，重音很明显：「我又不是人。」 陈行断定越夙知道些什么，他认真地问道：「为什么不能过去？」 「你会死。」越夙语句简短，直接说出了后果。 「那就是有危险，」陈行太了解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决心，「可我还是要去。」 越夙有些愤怒，低喝到：「你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吗？」 实力强大或者执念过深的人死去后才能留在阳间，其他人连意识到自己死的时间都没有就会被鬼差拉走，直接去投胎。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还是说他为了楼云香什么都可以做？ 陈行眼神清透：「知道。」 「……明天再来，」越夙见自己改变不了陈行的想法，有些颓丧，「今天不行。」 陈行选择听越夙的，他主动走过去，脚步踩在树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对越夙昭告他的到来。 越夙毫不犹豫地捏碎了用阴气构成的心脏，没用的东西，天天跳那么快干什么。 陈行的脚步停在越夙的身前，这个距离比最初的时候近了很多，抬手就能碰到。 「给你。」陈行从怀里拿出一朵花，递到越夙的手中，「我好像不怕你了。」 越夙受宠若惊地看着陈行，连手指都不敢用力，虚虚笼着那朵花：「这是给我的？」 「你觉得呢？」陈行反问道。 越夙下意识地握紧花枝：「既然给我了就不能收回去了。」 陈行轻笑了一声，他的爱人无论是人是鬼都很可爱，他勾住越夙的手指，微微歪着头：「一起回去吧。」 越夙的心脏死而復生，跳得更厉害了，张牙舞爪地对越夙宣战，无论再捏碎多少次它都会出现。 太阳渐渐下山，越夙将花藏起来，从后面回扣住陈行的手腕，不让他往前走。 「怎么了？」陈行顺着他的力道走了回去。 越夙和陈行对视了几秒，垂下眼帘，弯腰把陈行抱了起来。 高度转变，陈行条件反射地勾住越夙的脖子，额头也刚好抵在越夙的心脏。 「你抱我干什么？」陈行把当初越夙说过的问题抛了回去。 越夙轻松地抱着人往山下走，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累吗？」 「累。」陈行乖乖地说出实话。 「那就好好躺着，」越夙的掌心握着陈行的肩头，丝丝缕缕的灵力输入进去，「你可是我的食物，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应该及时跟我讲。」 陈行又一次听见食物这个词，他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越夙，轻声问道：「你对每一个食物都这样？」 越夙不明白陈行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有你一个食物。」也只有这一个人是他千年以来唯一一个想要靠近的。 第142页 在幻境被惊动后越夙心情烦躁地跑了出来，本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差点坏他计划的人，却在不经意看了一眼之后变了心意，直接把人当成了自己的食物。 毕竟像这么香的人，除了食物还能是什么，越夙如是想到。 第79章 你不要过来啊（7） 陈行没理会这个明显没开窍的笨鬼，他放松地窝在越夙怀中，将他的头髮编了个样式。 越夙没有制止他的动作，一段下山的路程硬是拖到了太阳彻底落山，走过桥面后他把陈行放了下来，重新恢復成楼云香的模样。 昏暗的黄色从天边褪去，陈行的手被越夙紧握着，他轻轻晃了晃：「有点冷。」 越夙一点放开的意思也没有，他自然地将体温调高了些，和陈行的距离拉近，连中间的缝都被衣袍挡住。 两人之间难得有这种氛围，陈行的指尖被他人的体温侵占，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自己好像不怕鬼了。 至少身边这个，是一点都不害怕。 陈行前脚踏进院门，后脚他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观娃儿回来了！」 李父满意地扫过陈行和越夙交叠的手，仍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今天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在陈行出门前就被询问了千百遍，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就在村里走了走。」 越夙没有揭穿，在李父询问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坐实了这个说法。 陈行清楚地看见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他找了个藉口回到房内，盘腿坐在床上，撑着脑袋看关门的越夙：「他可真是不放心。」 越夙瞥过一旁的柜子，意有所指地说道：「他不是这样对你，而是这样对李镇才。」 「你知道这件事？」陈行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当即有些惊讶。 越夙在陈行亮亮的眼睛中迷失了自我，得意道：「这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那……当初吓我的是你吗？」陈行眯起眼睛，倏地想到了什么。 越夙心虚地解释道：「我没有吓你。」 他只是想出来打个招唿，没想到陈行都没看清他的脸就晕了过去。 「为什么你是楼云香的模样？」陈行有些疑惑。 越夙变回自己的模样，双臂从背后环住陈行，犬齿抵在唇下的肌肤上磨了磨：「明天之后再告诉你。」 陈行用越夙的髮丝把自己和他的手指串了起来，换了一个问题：「是你把我带入幻境的吗？」 「不是，」越夙否认道，他才不会把陈行变成这么个身份，「李镇才把你拉进来的。」 「他执念太深，你惊动幻境时他察觉到了生人气息，所以你才会成为他。」 「这里不是幻境吗？李镇才的执念怎么会出现。」陈行软声问道。 「这里是，外面可不是。」越夙挑起陈行的下巴，从上往下和他对视，「难不成你以为那家店铺是什么好地方？」 「那里属性偏阴，聚集的这些东西可不少。」 陈行又有些害怕了，他往身后的鬼身上靠了靠，鼓足胆量说道：「这个幻境是你设的？」 「这天下能设出这么完美的幻境可没几个。」越夙说起自己的实力时非常自信，就算不藉助这个店铺的阴气他依然能够成功。 「现在你问完了，该我问了？」 陈行用头撞了一下他：「问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秘境？」越夙找出了当时被忽略的细节，「以及，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楼云香？」 陈行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避而不谈：「秘密。」 越夙轻哼一声，倒没有为难他：「睡吧。」 陈行扯住他的衣袖：「你去哪里？」 「在天上飘着。」越夙随口答道，「鬼又不用睡觉。」 陈行用了些力气，把他拽过来：「以前不用，但是之后可以睡觉。」 「因为我是个活人，我要睡觉。」 「什么意思？」越夙隐隐摸到了边，却不敢翻进去看，只能等待陈行的准确答覆。 「意思就是，」陈行盯着越夙的眼睛，「你的食物现在想要睡觉，你可以陪他吗？」 「真是麻烦，」越夙嘴角抑制不住地上勾，连故作平淡的语气都透露出了欢喜，「勉强同意。」 陈行也不戳穿他，把人拉到自己身边躺下，伸手就能跑碰到的身躯并不寒冷，反而像一个暖唿唿的火炉，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刚刚好。 陈行用手遮住越夙的眼睛：「不能睁眼，睡觉是要闭上眼睛的。」 越夙依言闭上眼睛，神识笼罩，陈行此刻的模样清晰出现在脑海中，他就这么看了一晚上，一刻不停。 直至天光破晓，陈行大梦初醒，越夙就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立马收回了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光明正大地睁开眼看了起来。 清晨的寒气有些重，陈行紧靠着越夙，面色和越夙比起来也没好到哪去，苍白到一丝血色都没有。 越夙皱起眉，他捏住陈行的手腕，仔细看着掌心，唇角抿直，不想相信这个结果。 陈行探头去看越夙，瞬间就懂了他在想什么，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不会死的。」 越夙只当他在安慰自己，不死心地想着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改变这段戛然而止的命线。 陈行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装，他刚要拉开门，倏地想起什么，回头打开了柜子，将李镇才的牌位拿了出来。 第143页 「今天带你一起走。」陈行郑重地对着那上面的名字说道。 每次看见这个牌位他会都想起李镇才到底经歷了什么，他厌恶那些促成这一切的人，是他们强行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逼成了这副模样。 陈行将牌位藏好，他牵着越夙走出去，神色自然地说道：「我和阿香出去走走。」 李父对他们很放心，他摆了摆手：「记得回来吃饭。」 陈行笑意不及眼底，他没有多说，转身就走出了院落。 轻车熟路地来到山上，陈行看了一眼身后半透明的越夙，挥了挥手。虽然他并不知到为什么越夙不能出手，但他一个人也并非不行。 树林很暗，越往深处走去树叶就越密，在高空中撑开一把巨大的绿伞，挡住一切光线。 陈行谨慎地打量着周围，他的目光忽地停住，敏锐地看着一个方向，那里有急促的唿吸声。 陈行还没来得及想好躲哪里就被一个人撞上，两个人狼狈地跌落在地上，都有些讶异为什么这里会有人。 摔在陈行不远处的男人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 陈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选择了与男人相反的方向，刚刚这个人就是从这里出现的。 随着脚步的靠近，陈行好像听见了一些动静，他放轻步伐，时刻注意着地上的绿叶，生怕什么时候就遇见了陷阱。 在声音可以被明显听见的时候，陈行的脚步也刚好停下，这里是一个陡坡，被矮树丛遮住，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掉下去。 陈行看着旁边的脚印，心觉不对，想要发出口的喊声也停在了喉咙。 他伸手扒开树丛，透过茂密地树叶往下看，身体瞬间僵住，那下面有狼。 狼正在逼近一个女人，几滴涎水连成线，沾湿了嘴边的毛髮。 陈行挪动身躯，走到楼云香的正后面，伸出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她。 楼云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后的手比冰块都凉，不知是人是鬼。 但前面是死路，还不如赌一把。 她缓缓后退，在陈行丢东西吸引狼的那一刻，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只手抓住陈行，蹬了一脚岩壁往上跃，另一只手顺势勾住旁边的矮树丛，趴在了陡坡边缘。 陈行感觉自己都要被扯下去了，他不顾快要炸开的心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力拖着楼云香。 长啸在耳边响起，陈行手臂上的皮肉拉紧，勐地把楼云香拽了上来，自己却一个不防往前栽了下去。 「小心！」楼云香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陈行的衣角，往前一扑，直接把人推向远处。 陈行头晕眼花地靠在树边，腰微微弯着，大口喘着气。 楼云香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下面的狼，她一把抓住陈行的手臂，直接拖着人往前跑：「快走。」 陈行条件反射地迈开脚步，几乎没了知觉，只凭藉身体记忆做出动作。 楼云香转头看着他，担忧道：「你没事吧？」 「……没事，」陈行有气无力地说道，「继续走。」 楼云香看他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安慰道：「马上就要到山下了。」 「他们就往这边走了，我亲眼看见的。」 「还没到？」 「快了，他们就算是跑也跑不出去。」 楼云香的脚步剎住，她眼神锐利地盯着那群人，用目光示意陈行往另一边走去。 陈行早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感觉，麻木地跟在楼云香的后面，连唿吸都没什么声音。 楼云香从另一边绕到山脚下，她仔仔细细地盯着村口：「那里有人。」 「几个？」陈行看不清。 楼云香估摸了一下：「一个壮年男人，应该是特地在那里守着我们的。」 陈行兀自缓了一会，用气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了阿香？」 「我怎么知道？」楼云香也有些崩溃，她好端端地玩个密室逃脱，不仅被那个狗男人推了一把，居然还穿越了。 她一直都在阿香的身体中，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入火坑，好不容易以为找到了一条绳索，结果还是条蛇。 楼云香在心里骂道，她一看那个男人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跟自己的男朋友这么像。 果不其然，在她终于获得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后，还没来得及松手就再一次被拉了下去，然后这个人趁着她吸引狼的注意力时毫不犹豫地跑了。 第80章 你不要过来啊（8） 「你怎么会在这里？」楼云香先是谢了一下陈行，而后恨恨说道，「我出去后一定要举报这个密室逃脱，太恐怖了。」 陈行笑容苦涩：「我就是这个店里的员工。」 楼云香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话风一转：「算了，反正大家都是打工人。」 「现在还是考虑一下该怎么出去吧。」 「你能把这个东西砸到他吗？」陈行在楼云香震惊的视线中掏出一个牌位。 楼云香面色复杂：「你随身带着这个？」 陈行有些无奈，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事出有因。」 楼云香接过牌位，掂量了一下重量：「不会砸碎吧？」 「如果能带着它一起逃出去的话，」陈行指着村口说道，「碎了也没关系。」 逃出去不仅是他的任务，楼云香的愿望，也是李镇才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第144页 楼云香瞬间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使命感，她像是鬼魅一样，身体穿梭在树林中，挑了一棵最近的树，蓄势待发地看着男人。 陈行以为她正在做准备，没想到楼云香闭上一只眼，手腕一转，五指张开，东西就直接丢了出去。 下一秒，她拉住陈行的衣服，以势不可挡的锐意带着陈行三两步跨过桥，几乎就只比牌位慢了一步。 陈行面色惊恐，脚步迈得很大，随着「咚」的一声慢慢放下了心。 那个男人捂着头，发出痛唿，想要去捡地上的东西，看看到底是什么。 陈行弯腰先他一步捡起，侧身绕过，楼云香头也不回，动作流畅地反手拽着陈行往前跑。 「他们在那里！」 「他们真的要跑啦！」 尖利的叫声和骂声在陈行身后响起，他护好手中的牌位，在一只脚踏出村子时往回看了一眼：「越夙？」 「在这里。」越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陈行面前，伸手抱过往前倒下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后面，像是水墨画一样逐渐变淡，先是人，而后是声音，都随着幻境的倒塌而消失。 楼云香站在灵堂中央，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越夙，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你是谁？」 「交易完成。」越夙的瞳孔出现了些许非人化的特徵，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楼云香的脑袋钝痛，纷杂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这是……我的前世？」 阿香真的就是她，连孽缘都一模一样，延续到了今生。 前世的阿香生来命苦，才刚及笄不久就被许配了人家。不是什么书生或者猎户，而是村里出名的傻子。 那傻子叫李镇才，自己跟着镇上的先生学了几个字，认识了一位姑娘，踌躇满志地想要出去打拼一番。没想到一遭噩耗传来，那在村里威望很高的大师说他不能出去。不知跟家里闹了多久，再次听见时就变成了傻子。 阿香不甘心，她有心上人，她不想把一生都断送在这里，只能不停地想办法，结局就是一遍又一遍地被关起来。 在出嫁的前不久，阿香听见心上人跟她说李镇才撞墙了。 喜事变白事，依旧照办。 阿香毛骨悚然，几欲崩溃。 就在这时一只鬼出现了，他和她做了一笔交易，她付出千分之一的气运，出嫁那天他会给她一个机会，可以逃离这里的机会。 阿香和心上人约好了，出嫁那天一起逃出去。她跳进冰冷的河水，九死一生上岸，跟她的心上人在山上躲了几天。 在风波过去之后，他们打算悄悄离开这里。可谁也没想到会出现意外，男人掉进了陡坡，被狼盯上了。 阿香想要救他，却把自己陷进去了。她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踏着自己的身体跑出去，身体上疼痛敌不过心里的五分之一。 楼云香深深唿出一口气，那种困在灵魂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执念终于消散，这段孽缘还持续到了今生，但如今也该断了。 「多谢。」楼云香神色认真地看着越夙和陈行。 此时的她终于逃出了怪圈，前世的执念消散。 「不必，本就是一场平等的交易。」跨越了千年的交易终于达成，越夙无事一身轻。 前世的交易已然不可能达成，他只能想个办法在楼云香的姻缘线上添一笔，换一种形式让她逃出去。 陈行慢慢恢復了一些力气，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你自己救了自己，与我没什么关系，就算没有我你也能逃出来。」 他记得在莫观存在过的现实世界中，楼云香消失的时间更长，但总归结局是好的，她依旧靠自己逃脱了那个困境。 楼云香爽朗地笑开了，她伸手撩开纱幔，穿过黑暗的密室，一脚踏入光明。 陈行跟在她后面，睨了一眼大摇大摆坐在扶椅上的男人，他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云香？」男人有些惊喜又有些畏惧。 楼云香扭了扭手腕，抓住他的领子，直接把人抵在了墙面上：「从现在开始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卡我都会停掉，你自己看着办吧。」 男人瞪大眼睛，想挽留楼云香，却一个不防被扔在了地上。 楼云香没理他，她回头朝着陈行勾起唇角：「让你看笑话了。」 陈行深刻具有作为员工的自觉，当即走上前去把门拉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路顺风。」 楼云香单手插兜，潇洒地比了个手势：「也祝你早日升职。」 人影在陈行的眼中变成一个小小的点，最后彻底不见。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遮住了他的眼睛：「人都不见了还看什么？」 尽管他意识到了陈行与楼云香之间没有关系，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获得陈行的全部目光。 陈行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懒洋洋地走回柜檯边，在意识中问道：「187，我前面那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没有，」187翻了翻任务细则，「这只是楼云香消失的真相。」 陈行幽幽问道：「还有其他人？」 187说出了一个令陈行心碎的答案：「失踪的人一共有六个。」 陈行头疼地扶额，他把凑到自己面前的越夙挥开：「我还要上班。」 越夙不敢相信陈行会突然这么冷漠：「就这个班还有什么好上的？本来是身体就不好还喜欢糟蹋。」 第145页 陈行翻开出勤表，头也不抬：「你不懂，我想要获得优秀员工。」 「这是什么东西？」 越夙眼皮跳了一下，他常年在深山老林待着，如果不是为了这笔交易，他根本就没有出来的打算，被时代淘汰了不知多少年。 「一个称号，」陈行指着执勤表上的人名说道，「以前每一次都是他获得。」 越夙垂下头扫了一眼，说道：「这个称号你不可能获得的。」 「为什么？」陈行觉得越夙不像是在说笑，眸中充满了不解。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温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过下次还是叫他下班的时候来吧，毕竟被老闆知道的话会不高兴的。」 陈行还没看清脸就感觉到了熟悉，他抬眼看着兰子枫：「你要告诉他吗？」 「当然不会。」兰子枫笑意清浅，说话时的语调也很温和。 他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头髮不长不短，搭在额前看上去很柔软，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好相处。 陈行早已了解自己的爱人是什么属性，半点没被这具外表迷惑，他往柜檯里面走了一点，给兰子枫让了个位置。 「你的……这位朋友，」兰子枫斟酌着用词，「看上去很自然。」 这是什么形容词？陈行茫然地看着他，什么都没听懂。 越夙脸色一黑，他不知道兰子枫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就是看起来有一种刚从山里出来的感觉。」兰子枫淡淡地解释道，「还不太理解人类世界的规则，不然也不会在上班时间来找你。」 此话一出，陈行提起的心瞬间落地，心道他们果然和平不过三秒。 越夙身上的杀气很重，阴森森地看着兰子枫：「总比你这种装模做样的人好。」 兰子枫不置可否，他将出勤表合上，直截了当地赶人：「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你在外面等人，不然我会亲自请你出去。」 越夙刚想发作脑海中就闪过一句话，忍气吞声地走了出去。陈行还在这里工作，看样子是不拿到那个优秀员工就不会辞职，他要是打了回去，兰子枫那个伪君子免不了在背地里做小动作。 陈行不知道越夙的良苦用心，他正在处理突然响起的投诉电话，头都有些大了。 「喂，你好。」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急促，「我有几个同学在你们的店铺消失了，电话也打不通。」 「我们之前约好了在这附近碰面，但他们一直都没出现。」 陈行知道自己该调查第二个真相了，他的语气安抚力很强：「请不要担心，我马上就会去查看，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回拨给您。」 电话挂断，陈行长嘆一口气，他看着兰子枫：「你在这里守着吧，我进去找人。」 兰子枫并不在意：「万一他们只是在里面玩得太开心呢？估计过一会就会出来。」 陈行在心中记下这群人选择的副本号码，拒绝道：「我还是进去看一下吧。」 他知道这群人会平安无恙，可惜他的任务并不止于此，而是挖掘里面的秘密。 兰子枫眼神晦涩，压下心底那丝不愉快，他已经劝过了，这个人非要自找麻烦也没办法。 陈行绕过他往副本的房间中走去，在即将进入黑暗之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他对着兰子枫抿唇一笑，看上去十分虚弱。 兰子枫看着陈行的病容微微皱眉，在心里准备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如果遇见什么麻烦的话，可以叫我。」 第81章 你不要过来啊（9） 消瘦的身躯没入黑暗，兰子枫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垂眸敛下眼中的神色。 陈行摸黑走在过道中，脑海中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像，如果旁边突然深处一只手又或者万一有鬼跟在他身后。 过道很长，陈行走了许久也没到尽头。他扶着自己的腰，这具身体又快到极限了，每动一下都难受得厉害。 再走下去估计也没结果，陈行遥遥望了一眼黑暗，将手电筒的光芒开到最大仍没有看见终点，他凭着感觉换了一个方向，刚走出一段距离就听见了小孩子的声音。 「嘘，有人来了。」 「是来救我们的吗？」 「我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陈行沿着声音前进，手电筒的光照在一排植物上，他有些惊讶与不解，但肯定声音的来源就是此处。 他抬起酸痛的手臂，在伸手碰到叶片的一瞬间天旋地转，景象与视角全部都大变样。 陈行感觉自己的头垂得很低，无论怎么用力也难以抬起来，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哎呀，你怎么也进来了？」 「你别再用力了，你看你的叶子都枯萎了。」 「好了，又来了一个倒霉蛋。」 「集中精神等待下一批救援。」 陈行心中全部都是茫然，叶子是什么？他又不是植物，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里是哪里？」陈行放弃了移动的想法，安然地任自己的头低垂。 「不知道，我们玩密室逃脱玩到一半就进来了到现在也没出去。」 「你们叫什么名字？」陈行心觉不对，「我叫莫观，是密室逃脱的员工，来找你们的。」 「我是张率，从我旁边过去依次是王觉思、杨璞和杨术。」张率介绍完后有些震惊，「原来不是你们这家店铺搞得鬼啊，我还打算出去以后投诉你们。」 第146页 「等我离职了你再来投诉吧，」陈行把名字对应上，有些绝望：「我们要一直这个样子吗？」 「差不多，」张率万分理解陈行的心情，「每天都会有一个人过来给我们浇水。」 陈行有一下没一下地跟着旁边的几个人唠嗑，嘴巴都说干了才瞥见一个白色的衣角。 「又来了一个。」来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停在陈行枯萎的叶子上有一会。 陈行颓丧的情绪一顿，第三个碎片居然在这里。 冰凉的水从天而降，陈行舒服了一些，费尽全身力气挪动了一点树叶，将尖尖角搭在眼前人垂落的袖子上。 白衣男人敏锐地看见了这一点动作，他微微皱眉，本想直接把衣服抽出来，但看见枯萎的叶子后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用指腹小心地捻起叶片顶端想要放下。 陈行轻轻蹭了一下，宋杳声的指腹有些痒，他任由叶片勾住自己的手指，不解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陈行努力用叶片交流，他哪里都不舒服，能不能快些变回人？ 白衣男人莫名理解了这个意思，他眸色一暗，将叶片放了回去，不能让这群人打扰自己的计划。 陈行眼睁睁地看着白色的衣服离自己越来越远，小声问道：「不会就是他把我们变成这样的吧？」 「我也这样觉得。」张率给出了一样的答覆，「我们来这里这么久了就只见过这一个人。」 王觉思补充道：「估计是个坏蛋，要把我们养好了以后直接吃掉。」 陈行想要为爱人挽回一点名声：「他应该不会吃人。」 「可我们现在又不是人。」张率的理由很充足。 陈行无言以对，他也不知这个碎片想做什么，偏偏身体还限制住了他去调查的可能。 半晌后，白色的身影再度回归，他走到陈行的面前，往他垂落的叶片中输入了些许灵力，绿色从末端开始蔓延，焕发生机。 陈行感觉疲惫一扫而空，他甩了甩叶子，大声说道：「你是谁？」 旁边张率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这人真的不怕直接被抓去吃了吗？ 白衣男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宋杳声。」 「我们和你无冤无仇的，」陈行试图讲道理，「能不能把我们放了？」 宋杳声垂眼看着手中的植物叽叽喳喳，没有丝毫不耐烦，却也没有给出回答，甚至还会在陈行说累了的时候及时浇水。 叶子上流下水珠，陈行看明白了宋杳声不配合的态度，不满地闭上了嘴，发誓再也不会说一句话。 宋杳声默然地把陈行端进了房间，指尖白光一闪，被种在花盆中的陈行就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人。 陈行坐在花盆的边缘，他翻了个身趴在上面，两条腿在空中迟迟没能踏到桌面，反而是衣服上蹭到了不少泥土。 看不见的未知感让陈行有些恐惧，他慢慢往下挪，头都转到了极致也没能看清到底还有多高。 「你能不能帮帮我？」陈行放弃了挣扎，摇摇晃晃地挂在了上面。 宋杳声拎住陈行的后背，又重新把他放了回去。 陈行抱住他的手指，恶狠狠道：「我是要你把我放下去。」 「下次你应该直接告诉我。」宋杳声的语调没有起伏，直直地看向陈行。 「那你可以把我放下去吗？」陈行摸索着和宋杳声交流的方法，试探道，「能不能把那群人也变成这样，他们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宋杳声把陈行拿了下来，在他身下垫了个帕子：「脏。」 「不能，他们乱跑，会坏事。」 陈行看了看手上沾染到的泥土，自己都有些嫌弃，小心地抓住帕子一角擦干净：「他们不会乱跑的，我向你保证。」 宋杳声像是一座雕像，嵴背很直，保持着这个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陈行央求道：「求求你了。」 宋杳声没说同不同意，他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被一根髮带绑起的马尾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 不多时就端了一盆水进来，把陈行放在上面：「洗。」 往日连两只手都放不下的盆对于现在的陈行来说像是一个巨大的浴池，他缠在宋杳声的手指上，万一一不小心摔下去就完蛋了。 「我没有衣服。」陈行有些扭捏。 宋杳声语气平静：「我给你做。」 「你会做衣服？」陈行眼睛睁得很圆，睫毛上弯，将整个惊讶的瞳孔都露了出来。 「会。」宋杳声点点头，他活着的时候常年游歷在外，衣服都是自己缝缝补补。 陈行慢慢浸入到水中，指着远处：「你不能偷看。」 宋杳声依言走到远处，像是一个毫无怨言的僕人，陈行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陈行双手搭在边缘上，踮起脚尖往外看，宋杳声正拿着布料给他做衣服，手指灵活地穿梭，小小的衣服很快成形。 陈行不禁看入了迷，宋杳声身上的反差感很重，黑髮白衣，性情淡漠，但又会做衣服，叫他不要看就真的连头都没偏过。 宋杳声可以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将最后的线头扯断，闭上眼睛走了过去，将衣服放在了陈行的旁边，随即转过了身。 陈行把身体上的水珠擦干，将衣服穿上，手捂在了自己的腰部，他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剩下的物件，疑惑问道：「腰带呢？」 第147页 宋杳声把人举起来，捧在掌心，这个人比他想像中还要瘦，衣服宽大了一点，腰身处空荡荡的。 陈行盘腿坐在他的手中，衣摆层层叠叠堆起，像只白色的小幽灵。 宋杳声从盒子里拿出一根髮带，动作有些犹豫，这是他的私人物件，不喜沾染他人的气息。 陈行一跃将髮带扯下来：「你把它剪短一点点。」 宋杳声指尖一划就把髮带分割成了两段，默不作声地看着陈行用髮带在腰部打了个结，目光明灭不定，他好像并不反感这个行为。 陈行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又开始跟宋杳声打着商量：「你就把他们都变成这样吧。」 宋杳声在陈行恳求的目光中松了口：「但是你们只能待在这个地方。」 「好。」陈行忙不迭地点头，内心还有些不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报仇。」宋杳声音清冷，身上没有丝毫杀意。 陈行被这两个字震惊到，他戳了戳宋杳声的掌心：「有人欺负你了吗？」 「他杀了我。」宋杳声又抛出了一个炸弹。 陈行睫毛微颤，这又是一个鬼，迄今为止碎片中只有兰子枫一个活人。 「你怕鬼。」宋杳声陈述道，想要将陈行放下离远些。 陈行的头转得像一个拨浪鼓：「现在不怕。」 宋杳声目光一顿，似乎在打量他说的是不是假话，放开的手又收拢了些。 「那报完仇你要去做什么？」 「投胎。」宋杳声说出了一个让陈行意外的答案。 他本就是为了报仇的执念才在阳间强留这么多年，等到执念已消，这里就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还不如早些转世，忘却前尘。 只是如今这个决定不知为何发生了动摇，宋杳声还没找出这个变化的原因，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改变态度。 听见这两个字陈行轻笑一声，在心里和宋杳声的愿望说了句再见，不会有这么一天，因为他们会在下一个世界继续重逢。 第82章 你不要过来啊（10） 宋杳声把剩下的几盆植物也搬了进来，依照与陈行的约定把他们变成了人。 「哇终于能动了。」 「胳膊和腿都酸了。」 「但是为什么这么小一只？」 「这个桌子好像悬崖。」 几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陈行没有多少精神，但看得很开心，被他们的这份活力感染，也露出了笑脸。 「你们只能在这里，」宋杳声打断了他们的交流，声音冷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出去了会怎样？」张率被他的语气吓退，但又控制不住好奇。 「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宋杳声透过门口看向远方，「也许会死。」 张率被后面这句话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和身边的人紧紧凑在一起：「那我们要在这里多久？」 「不知道。」宋杳声瞥了他一眼，「但这里的时间和外界不一样。」 「日落之前我会回来。」这是宋杳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门被关上，房内有一瞬间陷入了寂静，张率和陈行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外面已经过去多久了？」张率问道。 陈行把之前的时间说了出来：「大概一个下午。」 张率松了口气，在桌面上翻了一个身：「我们在这里都待了一个多星期。」 陈行指了指门外：「他每天都会出去吗？」 「对，」张率说道，「然后每天定时定点回来浇水。」 陈行有些无聊，他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头不住地往下轻点，在又一次坠落时倏地想起什么，飞快地把眼前的几个人数了一遍。 四个人，加上楼云香也才五个，距离187所说的六个还差了一个。 陈行的脑海中浮现莫观说过的话，莫名有些不安，这个人是不是哪个消失后就没再回来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张率站在陈行的旁边，脸上充满了担忧，「你的脸色好差。」 陈行对这具身体的情况了如指掌，距离莫观的死期越近，他的身体就会衰败得越严重，等到达低谷的时候就只能靠那口气活着了。 「没事。」陈行反过来安慰张率，头重脚轻地往桌面中央走去。 那里有一些堆起来的书信和纸张，陈行将这些东西全部推倒，想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 剩下几个人也凑了上来，趴在一起研究着硕大的字体。 「这是什么？」张率头晕眼花，「我看不懂。」 陈行也有些头痛，这些由墨水构成的古体字看上去很复杂，在眼前放大后更难以辨认。 「我来。」王觉思自告奋勇地爬到了几本书上，视野一下宽阔了许多。 「这些好像是什么修炼的东西。」王觉思不确定道。 「他是神仙吗？」张率眼前一亮，「就跟那种玄幻小说一样。」 「不是，」陈行戳破了他的幻想，「可能活着的时候是这样，但他现在是只鬼。」 「啊！」杨璞和杨术两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但也不一定是个坏鬼。」王觉思并不害怕这些，在听见这件事后也最为理智。 「这是什么？」陈行拖出一张夹在书页中的薄纸。 王觉思仔细看了一会，肯定道：「师父有恙，速回。」 「但是落款看不懂。」 第148页 陈行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解开真相的线索，他思忖了片刻，不仅没得出答案，反而忧思过度，眼前一阵阵发黑。 「咳咳。」陈行扶着一本书，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你吐血了！」张率的声音很尖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陈行胡乱用袖角擦了一下，在看见那点红色后也没有多惊讶，这种生命力不断流失但是死不了的感觉就像是开了锁命挂。 杨璞站在最远的地方，闻言想上前来查看，但余光突然瞄到了一抹阴影，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指着那个地方给他们看。 陈行看着窗边的模煳人影，心道不好，这个人绝不是宋杳声。 那人伸手掰了一下窗户，见没动静，试了几次后又放下了手。 「躲起来。」陈行做了一个口型，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张率他们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顺着桌子爬下来，各自找到角落缩着。 陈行紧跟在最后面，他手上失了力气，在快到地面时直接摔了下去，所幸距离不高，没什么太大影响。 张率时刻注意着陈行的动作，险些惊叫出声，招唿陈行往他那边躲。 陈行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抢在这人进门前躲到了桌角处。 一阵风吹入，陈行眉心皱起，有人进来了。 白色的衣角从眼前走过，一个不留神就容易把他误认为宋杳声。 这人先是环顾了一圈，脚步很轻，慢慢转向了桌面上，那里正放着一堆散落了书和纸。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在即将转头时忽然瞥见一点红色，抬起的脚瞬间放下。 血迹清晰，是刚刚留下的。 陈行眼睁睁看着这人在桌子面前停了许久，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这个人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知道你在这里。」男人嗓音嘶哑，听上去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了一般。 见没有人回答他也不生气，默念着术法，一缕红线从纸上的血液开始伸长，在房内绕了几圈，目的明确地冲着陈行而去。 陈行赶忙想要扯开它，掌心一次又一次地穿过，根本抓不住。 「原来是在这里。」男人弯下身，想要将阴影中的陈行抓了出来，「还挺谨慎。」 陈行抓住一丝空隙，飞快地从那里跑了出去，跌跌撞撞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男人嘲弄地看着陈行的挣扎，反正也是个短命的，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不如弄死算了。 他的脚步不停，看架势是想直接从陈行身上碾过。 张率等人倒吸一口凉气，正想跑出来救陈行就见刺眼的白光闪过。 男人侧身避开，透过门看着外面：「居然就回来了。」 下一瞬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陈行大口喘着气，不停有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在身下的地面聚集成一滩红色。 「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喷泉。」陈行还有心思和187开玩笑。 187不顾自己想要凑个人形的想法，把积分一刷，直接给陈行开了免痛：「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陈行感觉身体上的钝痛渐渐消失，他惊喜地坐起来动了一下：「真的不痛了。」 但失去的只是痛觉感知，而非伤势，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被陈行这么一动，嘴里刚止住的血又吐了起来。 张率等人手脚并用从角落中爬了出来，摇摇欲坠，眼眶都红了：「他对你做什么了？你是不是要死了？」 陈行的声音十分含煳：「不会死。」 但张率他们就只听见了几句咕噜声，感觉像是临死前的迴光返照。 门被用力推开，宋杳声的冷静不再，他愣愣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陈行，头嗡的一声，剎那间世界失去声音。 他在结界被触动的瞬间就从幻境另一端赶了回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每一次都是这样，百年前他看着师父眼睁睁死在眼前，百年后他依然迟了又是如此之景。 陈行勉强抑制住干呕的冲动，眉眼弯弯地和宋杳声打了个招唿：「你回来啦。」 宋杳声被这一句唤回了神，他把陈行从地上捞了起来，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手被染上了尘土与鲜血。 「刚刚有一个和你一样白衣服的人来了，」张率大声告状，「他抓住了莫观。」 王觉思补充道：「还打算踩死莫观。」 杨璞和杨术异口同声：「就是因为他莫观才会吐血。」 陈行听见最后一句话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之前不就这样了吗？ 但显然其他人都已经把这口锅丢到了那个白衣人身上，觉得陈行受伤和他脱不了干系。 宋杳声下颌收紧，几乎抑制不住鬼相，身上的阴气充斥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你们先出去，我给他疗伤。」宋杳声面色青白，看上去有些瘆人。 张率等人倒是不怕他了，大着胆子说道：「要不你还是先把我们变成植物吧。」 不然那个人走而復返怎么办，他们在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容易帮倒忙，还是变成植物安全。 宋杳声颔首同意了，一挥袖子就把人变成了之前的模样，摆在院中的架子上。 「第一次爱上了这种不是人的感觉。」张率长舒一口气。 王觉思感同身受，抖了抖叶子，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陈行在宋杳声的手中伸展了一下身体，捏了捏宋杳声的指尖：「我没事。」 第149页 被染成红色的衣服，乱糟糟的头髮，苍白的脸还有唇边的红血丝，哪一个地方都和没事这个词十万八千里。 宋杳声甚至不知道自己内心中的慌乱感从何而来，他后怕地看着陈行，如果这个人出事了怎么办？ 灵力没入陈行的身体，成功止住了陈行成为喷泉的趋势。但宋杳声感知到里面的千疮百孔后心勐地缩紧，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人的时日不多。 掌中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筛子，无论他输入多少都留不住，能勉强维持住此刻的模样就算是万幸。 第83章 你不要过来啊（11） 陈行目光呆滞地看着宋杳声的眼白渐渐消失，红色的鲜血从眼眶中流出，和之前那副寡言君子的模样截然不同。 液体滴落到宋杳声的手腕附近，在周围溅开，陈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背后倏地一寒，好像碰上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他回头看了一眼，被身后尖利的指甲吓了一跳，他要是再靠近一点可以直接被刺穿。 陈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强装镇定，笑容苦涩：「我真的没事，要不我走两步给你看看？」 宋杳声的眼睛就没眨过，无机质地看着陈行：「你怕我。」 陈行想摆一个镜子到宋杳声面前，让他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他没有立马晕倒都是巨大的进步了。 当初越夙只不过是露出了一双鬼瞳就把他吓晕了，现在看到这张还要恐怖万分的脸自己都只是有点害怕而已，陈行甚至想给自己颁发一个胆量奖章。 「不怕。」陈行昧着心说话，不想刺激此刻的宋杳声。 宋杳声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始终忘不了自己刚刚感知到的情绪：「你骗人。」 心中的阴暗面无限扩大，宋杳声将手指慢慢合拢构成牢笼，想要将人困住，这个人怎么能怕他？ 「好吧，是有一点怕。」陈行心虚地揪着衣服，「但是等我看习惯就好了，现在怕是正常的。」 宋杳声心中戾气横生，这怎么会是正常的？ 不对，另一个理智的宋杳声出来探了个头，他和这个人才认识没多久，他为什么不能怕自己？ 为什么这三个字在宋杳声的脑海中刷屏，他的魂体发生剧烈的颤动，像是在经歷什么痛苦一般，他找不到答案。 陈行差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掉下去，他连忙抓住宋杳声的头髮：「你怎么了？」 宋杳声挪动自己僵硬的身躯，他将陈行捧到面前，瘆人的眼瞳中只有陈行的身影：「你别怕我。」 陈行长嘆一口气，在宋杳声脸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直接亲了上去，声音很大。 「我不怕你。」 宋杳声瞬间怔住，环绕的阴气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曾经看过很多小孩子这么亲别人，眼前人是把他当作家人了吗？ 「现在相信了吧？」陈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勾住宋杳声的头髮，催促道：「我要洗澡，很脏。」 他的身上脸上都充满了灰尘和还未干透的鲜血，陈行感觉自己都要腌入味了。 宋杳声应声而动，像是一个听话的傀儡。陈行把自己埋进水中，成功看到了这盆水变成粉红色，他深深地闭上眼：「我想换水。」 直到身上没有任何味道陈行才算是结束了这趟一波三折沐浴之旅，他换上之前洗干净的衣服，从上一跃而下，然后熟练地扯过宋杳声放在一旁的帕子开始吐血。 宋杳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他换了套一模一样的白衣，眼睫微垂：「兰子枫对你好吗？」 陈行不知为何他要问这个问题，答道：「挺好的。」 这个人除了身体不好之外没有什么其他问题，宋杳声嘴角抿起，没有需要自己的地方。 可是他把自己当成家人，宋杳声有些苦恼，他自幼六亲缘浅，只有早已逝世的师父，根本没体会过别的感情，恐怕不能满足陈行的要求。 话虽这么说，宋杳声却迟迟没开口回绝陈行，他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想起什么，这个人身体不好但是兰子枫还让他进来找人，说明兰子枫对他一点也不好。 那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欺负，宋杳声说服了自己，面上一派平静：「我会陪着你。」 陈行丝毫不懂他的心路歷程，仰起笑脸问道：「你不投胎了吗？」 「不去了。」宋杳声还暂时无法明辨自己对陈行的感觉是什么，但他想留在这个人身边。 陈行爬到宋杳声的肩侧，一改往日无精打采的模样：「我们出去吧。」 宋杳声将他扶稳，走到了外面的花盆处。 陈行晃了晃腿，弯腰看着下面的植物：「我已经好啦，不要担心。」 「太好了！」张率语气惊喜，蔫掉了的叶片重新竖了起来。 天色渐暗，宋杳声把他们几个都变回了人形，用阴气在房内划分出两片区域。 陈行被张率他们抓着检查了一会，证明自己不仅活着还能跑能跳。 他压下喉间的腥甜，笑着走入宋杳声那边，勐地一扑就落在了软帕上，大片的红色在上面晕开。 宋杳声无论看多少遍都无法适应这个画面，他再次试图修復陈行的身体，却没有任何作用。 陈行的大限即将到来，这件事非他们所能干预。 陈行漱了漱口，抱住宋杳声的手指，耐心地重复道：「我不会死的。」 第150页 多亏了187，他现在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痛苦，除了偶尔会有些无力以及一日多次的吐血以外，哪哪都很好，陈行对这个情况十分满意。 但在其他人眼中绝非如此，宋杳声更是只认为陈行在安慰他，心情更添阴郁。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好好学师父的本领，只知道打架，不然也不会对这件事束手无策。 无数阴气转化为灵力，只有输入的那一瞬间能减轻陈行的无力感，他试图叫宋杳声不要再到他身上费工夫，但宋杳声只选择性听取他的话，固执地坚持下去。 「你的身上……」宋杳声各种方法都试了个遍，突然发现某一处不对，「为什么有其他鬼的印记？」 陈行看不见自己的颈后处，他只伸手摸了摸，什么都没感觉到：「在这里吗？」 应该是越夙留下的，陈行飞快地推断出答案。 「也是你的家人留下的吗？」宋杳声眼神微敛，他还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家人？ 陈行有些不解，莫观在这个世界没有家人，他自然也不会有。 「是另一只鬼留下的，」陈行费尽脑筋去描述，「他不是我的家人。」 「我是……他的食物。」 陈行原模原样复述越夙的说法，本以为越夙把他当成食物的这个认知已经超乎寻常，现在又多了一个把他当作家人的宋杳声，陈行简直对他们毫无办法，主动认下了这个身份。 他才不愿直接戳穿，逗这个人已经成为了陈行的一大爱好。 「我会杀了他。」宋杳声垂眸看着抹不去的印记，内心有些烦躁，这个人居然敢这么对陈行。 陈行没想到他开口就是打打杀杀，用力揉了揉眉心：「他只是开玩笑的。」 宋杳声更烦闷了，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个鬼不是恶鬼，他不能动手。 陈行窝在宋杳声怀里，问出了和之前一样的问题：「你身边还有其他和你一样的人或鬼吗？」 「没有。」宋杳声冷言回道。 他追杀那人这么多年，走过的地方不知凡几，也见过不少人与鬼，但他不想将这件事告诉怀中人。 陈行有些不解，难道这个世界只有三个碎片？ 如果真是这样，陈行的眉心微微舒展，是不是意味着这些碎片已经融合了一大半，在接下来的世界中碎片会越来越少，直至他真正见到完整的爱人？ 「今天遇见的那个人是谁？」陈行想不出答案，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主动问道。 宋杳声不愿多提这个人，但还是说了出来：「我以前的师兄，宋贯。」 「师兄？他活了这么久？」陈行猜测宋杳声是百年前的人物，那他这个师兄只会早不会晚，「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他应该不是鬼？」 宋杳声认可了他的这个说法：「用了一些噁心的方法，苟且偷生。」 陈行想起了那人之前对自己说过的短命二字，对这些噁心的方法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 「后来他误入歧途，杀了师父，又利用失控的鬼王把我杀了。」 陈行倏地想起那封书信，软声问道：「那封信是他写给你的吗？」 「嗯。」宋杳声微微颔首。 他收到信后就立马赶了回去，踏上最后一级阶梯之后，见到的只有合眼的师父，空荡荡的师门和被染成红色的地面。 白骨堆在阵法之内，宋杳声看见了很多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而他的师兄正站在前面笑着望他。那个人对着宋杳声说了很多，从他的嫉妒到张狂，将自卑自负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指着阵法中师父的白骨叫宋杳声去辨认，阴沉嘶哑的声音是如此刺耳。 恨意浓烈，宋杳声凭一己之力逆转了局势，却不知他师兄丢了什么东西到他身上，一只失控的鬼王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似乎把他认成了师兄。 他与鬼王两败俱伤，却因之前伤势过重而亡，又因执念过深化鬼。他师兄的下场也没好到哪去，躲躲藏藏活了这百年，中途还炼化了不少人来延长寿命，却遭到了天道反噬，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陈行听完了这个用三言两语概括的过去，他抓住宋杳声的手，向上仰头：「等一切结束以后你要不要来我家？」 宋杳声把人揽紧了些，眉目间如冰雪融化：「好。」 第84章 你不要过来啊（12） 清晨的雾气有些重，陈行坐在宋杳声的肩上把衣角抚平，这件衣服是宋杳声昨日晚上刚做的，比之前要合身了许多。 陈行朝着后面的一排植物挥挥手，任由宋杳声把自己带向未知的远方。 自从意外发生后，宋杳声说什么也不让陈行单独留下，看不到人就觉得心慌。 陈行浸泡在血中的画面过于深刻，宋杳声第一次知道原来鬼也会有害怕的情绪，只要闭上眼睛便是铺天盖地的红色。 宋杳声走得很稳，陈行几乎没感觉到什么颠簸感，他侧过脸看着宋杳声：「今天可以找到他吗？」 「可以。」宋杳声的语气很坚定。 这个人躲了这么久，行踪都暴露得差不多了，只是在做无用功。 「为什么张率他们也在幻境之中？」陈行想起自己的任务，不解问道。 「触动了阵法，」宋杳声讲清了来龙去脉，「他们没看清路，走入了禁区，这里有我设的阵法。」 第151页 「事情结束之前无法将他们送出去，只能先变成这样。」 陈行将答案提交上去，他还以为这群人跟楼云香一样，也是有什么前尘往事在其中，现在看来只是个意外。 这家店铺到处都透露着古怪，也不知老闆是什么人，就连兰子枫也神秘得很。 陈行感受着拂面而来的风，眼前的景象变幻莫测，对宋杳声的实力又有了一个认知，原来所谓的瞬移是真的存在的。 但是……陈行扒住宋杳声挡在自己面前的手，当初越夙从没在他面前使用过这个能力，分明可以一瞬就到山下，越夙却一步一步将时间拖到了很长。 宋杳声不顾陈行微弱的力气，手连动都没动：「你不能吹风。」 陈行心知改变不了宋杳声的想法，只能报復性地扯住他的头髮，呲牙咧嘴地威胁。 宋杳声眼中出现淡淡的笑意，就这副模样还想去吓人，连他原形的十万分之一都不到。 雾气渐渐散去，宋杳声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地方，陈行睁大眼睛往下看，才发现了这里是河中央，下面只有几块深浅不一的碎石。 「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还没放下？」穿着白袍的男人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看着宋杳声的目光中既有快意又有畏惧。 陈行打量着他的脸，心中瞭然最后一个失踪者就是眼前人了，在莫观经歷的现实世界中他逃不出去，在这里他依旧会被留下。 「他是你什么人。」宋贯盯着宋杳声肩头上的陈行，他记得这个人。 宋杳声把陈行藏进怀里，利落地以阴气化剑，仿佛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舌。 宋贯身形如鬼魅，飞快地避开，却还是不敌剑气的寒芒，身上出现了不少伤口。 陈行缩在衣服里，只能听见脚步踏在水面上的声音，心中的担忧更甚，害怕出现什么意外。 「从幼时起你的天赋就更好，」宋贯用沙哑的嗓音嘶吼，「我知道那个老不死的想把东西传给你。」 「多可笑，你不想要的东西是我这辈子都碰不到的，他甚至都没想过给我。」 「凭什么，明明是我先入门，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 「多说无益，」宋杳声的抬眼看过去，衣袍被风吹得唿唿作响，「当初师父收养你已是恩情，将你养大成人又授你本领，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你都不该杀了他。」 宋贯又何尝不知，不过是为自己的行为找补罢了。他的速度越来越慢，狼狈地在宋杳声的剑下求生，眼神依旧怨毒。 星星点点的红色顺着河水流走，宋贯看着河水中的倒影，愤怒地在上面挥出一道涟漪。 「我杀不了你，」宋贯嘴角勾起诡异的笑，「但我当初能杀了师父，现在一样能杀了你在乎的人。」 古怪的咒语从宋贯的口中接连不断吐出，宋杳声微微皱眉，动作不停，攻势一道比一道迅勐。 陈行却没心思再听外面的动静了，他捂住心口，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心脏，不停收紧，连跳动都被迫停下。。 陈行感觉不到疼，但其他的感官依旧健全，死亡的威胁并不好受，他蜷缩起身体，嘴唇有些泛紫。 宋杳声将陈行从怀中拿了出来，看清他此刻的模样后脸色一变，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但宋贯毫不在乎，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早就是该死之人，现在能再带下去一个也不错。 特别是这个人的身份特殊，居然能跟宋杳声有联繫，宋贯对这一点尤其满意。 「这人运气倒不错，让他多活了一段时间，」宋贯看上去有些疯癫，「上次没能死在我手上，这次我不会再放过他。」 透明的红线从陈行的身上延申出，另一端是宋贯的指尖，他死死地盯着宋杳声，然后勐地合拢五指。 爆炸的却不是陈行的心脏，而是宋贯的手指。 「啊——」 兇勐的阴气顺着红线爬上，将这点浅浅的红色腐蚀干净，然后缠住宋贯的双手，不出片刻那里就变成了森森白骨。 「这是什么东西！」宋贯想要将这阴气打散，却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宋杳声搂住昏睡过去的陈行，冷眼看着宋贯的挣扎，没想到那个印记居然还有些用处。 「宋杳声！我是你师兄！」宋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被腐蚀，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崩溃的嘶喊道。 「你不会入轮迴。」这句话是宋杳声最后的宣判。 他垂眼看着这个如蝼蚁一般求饶的人，毫不犹豫地挥下了手中的剑。 …… 越夙百无聊赖地环胸靠在墙边，心中充满了不耐烦，迟早有一天他要把这家店给拆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下班。 要不是怕里面那只鬼会告状，他都想直接隐匿身形跟在陈行旁边，大好的计划都被这个多管闲事的鬼破坏了。 要不是陈行还在他的店里上班，自己怎么可能会受他威胁。 要不是…… 越夙气恼地盯着门，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多掣制，如今居然沦落到见个人都束手束脚的地步。 从大太阳等到日落，越夙手里举着一个棉花糖，思索到时候该怎么给陈行。 他都可以想像到到时候的画面，陈行肯定会露出惊喜的眼神看着自己，笑着说谢谢。 但这有什么，他活了这千年就只有一个食物，对他好些是应该的。 第152页 反正自己也不饿，还可以再养一段时间。越夙想起陈行的寿命有些烦躁，鬼的寿命都是按实力来论的，他再活千年都不是问题，可这个食物比普通的人类还要脆弱，寿命都写在了脸上。 棉花糖甜丝丝的味道随着风从鼻尖经过，越夙低嘆一声，这世间方法千千万，他就不信不能把这个人留下。 太阳的余晖从眼前消失，越夙感觉自己的耐心到了临界点，他刚想直接闯进去就感应到了什么，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 宋杳声不厌其烦地将陈行身体内部破开的伤口再一次修补好，尽管他知道这么什么用处，但只要能缓解陈行的一丝痛苦也好。 他抱着陈行瞬移到院落中，脚步一顿，和突然出现的陌生鬼对视上。 「你找死。」越夙微微歪着头，在看清陈行的模样后缓缓说道。 如墨一般的阴气直冲着宋杳声而去，杀意浓烈。 「砰！」 宋杳声闪身避开，身后的房子被噼成两半，轰然倒下。 他抬手在张率那边施了个结界，面色严肃地看着越夙，若是全盛时期他或许有一战之力，但如今他才刚经过一场战斗，难以抵抗。 越夙的獠牙抵在唇边，看上去十分瘆人：「把他给我。」 宋杳声当然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一桩意外，只要将陈行交过去，再解释两句就可以真相大白。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鬼只把陈行当作食物，有什么资格向他索要人？ 宋杳声也有些失控，各种情绪凑在一起让他难以压制心底的阴暗，干脆不再忍，直截了当地拒绝：「不。」 越夙从未动过这么浓烈的杀心，黑色的纹路从他的脚下蔓延开，瞬间地动山摇，天上出现细微的裂痕，支撑着幻境的阵法陷入瘫痪状态。 「来者是客，总不能越居到主人的位置上吧。」温和但是透着些许寒意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兰子枫嫌弃地扫过坍塌的房屋和空气中的灰尘，连最基本的笑都难以维持：「把人给我，然后滚。」 越夙和宋杳声同时看向他，目光是如出一辙的凶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面前的人撕碎。 兰子枫打了个响指，幻境破碎，眨眼回到之前的房间中：「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他又是谁的员工？」 越夙厌恶地看着兰子枫，但陈行说过的优秀员工四字一直在他的脑海中转圈，他恢復了些许理智，往后退开了一步：「人不在我这里。」 只要陈行不在之前那个鬼手中就行，兰子枫好歹算得上陈行的老闆，起码有个身份。 恰好宋杳声也是这个想法，再僵持下去也没有结果，倒不如让兰子枫来照顾。 兰子枫伸手接过巴掌大小的陈行，在探清里面的情况后，平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几乎算不上是一个活人，连垂死之人的状况都比陈行好。 「谁做的？」兰子枫的眼中酝酿着风暴。 「一个穿白衣服的人。」还是植物形态的张率艺高人胆大，抖了抖叶子，飞快地告状。 此话一出兰子枫就知道是谁，他的面色极冷，看着宋杳声的眼神阴暗，没用的东西，护个人都护不住。 「人由我来照看，」兰子枫搬出自己老闆的身份，「现在，都滚出我的店铺。」 第85章 你不要过来啊（13） 溺水感很重，陈行嘴里吐出一串泡泡，茫然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日光。 忽然，一双手把他捞了起来，水带来的粘腻不适感被温暖舒适取代，浑身都轻飘飘的。 陈行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他攥紧被角，环视着陌生的环境，入目皆是各种和谐的配色，心中的慌张还没来得及升起就放了下去。 这里是一间单人主卧，但房间主人是谁？ 越夙还是宋杳声？ 这两个名字才出现就被陈行打消了，都不太可能，这两个鬼一看就是不在乎生活条件的那种。 他穿上床边早已准备好的拖鞋往门口走去，像是重启身体一样，走路的动作从卡顿到逐渐流畅。 细长的手指放在门锁上，陈行微一用力，门外的景象就出现在他的眼中，温和的浅黄色光线照在每一处，一切看上去都犹如梦境。 陈行像是新生的探险者，走走停停，在绕过一个转角是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他顺着看过去。 穿着简单白衬衫的男人正在厨房中忙活，身上套了一件围裙，切菜的动作无比流利，简直将用刀做到了如同炫技。 「兰子枫？」陈行走到门框边，打破了这一室宁静。 兰子枫用拇指将刀柄挑起，手腕一扭，连看都没看就把刀放入了一旁的凹槽内。 「你醒了。」兰子枫将手洗干净，捧着陈行的脸颊，指腹往下压，微微低头，「这一觉睡了好久。」 陈行眼睛睁大了些，他也觉得这一觉睡的有够久了，不然他怎么会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里是你家吗？」陈行的大脑有些混乱。 他就像是断片了一样，记忆还停留在幻境中宋杳声和宋贯对峙的时刻。 「我见你进密室太久了迟迟没出来，就去调了监控，」兰子枫解释道，「本想进去找你，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趴在柜檯上睡觉，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就干脆把你带回来了。」 第153页 「那你……有看见什么人吗？」陈行看了看周围，越夙和宋杳声应该都不在这里。 兰子枫揉了揉陈行的脸，说道：「看见了那四个失踪的人，他们在你睡着后过了没多久就走出来了。」 陈行倏地松了一口气，这个任务的前半段算是完成了，只是宋杳声和越夙不知去了哪里。 「你好像生病了，」兰子枫看着陈行的眼睛，声音温柔，「等下我陪你去医院一趟吧。」 兰子枫耐心地等待陈行的答覆，灵力治不好他也没有办法，陈行是个人类，现在只能寄託于人类世界的医生能治好他。 陈行当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但他就他像是坠入了兰子枫的眼中，鬼使神差说道：「好。」 兰子枫眉眼含笑，把陈行带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你在这里等一下。」 陈行手肘抵在桌面上，脸颊的软肉被堆到掌心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兰子枫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这一幕可以和他记忆中的很多片段重合上，将本就漫长的等待酿化，变成前调是苦但细细品尝又有些回甘的爱意。 兰子枫隔着玻璃看着陈行，半晌都没移开视线，他在看着自己？还是在透过自己看着别人？ 手下的节奏随着思绪的不平静逐渐错乱，兰子枫的一心二用迎来了代价，锋利的刀无差别地攻击案板上的每一个东西，也包括了兰子枫的手。 他不是人，自然也不会有血液，兰子枫冷眼看着被切碎的手指，身后的阴气爬了上来，将掉落的部位吞噬干净。 陈行疑惑地看着兰子枫停滞的身影，还没等他走过去这点异样就消失不见，兰子枫又恢復之前的模样。 「慢点吃，有些烫。」兰子枫将菜摆好，叮嘱道。 陈行却没动筷子，他抓住兰子枫的手腕，将身体探过去：「你的手怎么了？」 兰子枫的指尖有一小道伤痕，伤口不浅，看样子是被水沖洗过了，周围也泛着一圈浅浅的红色。 「不小心切到了。」兰子枫将手握起，伤口也消失在了陈行眼前。 陈行没了吃东西的胃口，他强制性地把兰子枫的手指掰开，眉心拧起：「有药箱吗？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兰子枫感受着陈行的温度，眼神一暗，口中却说道：「不用，也没有很痛。」 没有很痛，那就是痛了，陈行自然地在心里进行代换，严肃地说道：「如果没有的话，我现在去外面买。」 兰子枫这才无奈地松口：「在卧室里。」 陈行跟在兰子枫的身后，将他拿出的医药箱接过，再把兰子枫的手捧起，低头吹了吹，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兰子枫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心中的幽暗更甚，陈行表现出来的熟练让他有些烦躁。 明明只是打算先接触一下，看看这个人类有什么不同而已，结果反而把自己困了进去。 陈行不知道兰子枫在想什么，一直到去医院的路上兰子枫都是沉默的，偶尔会瞥一下身边的人。 「要牵手吗？」陈行从车上跃下，主动勾住了兰子枫的手指。 他猜不透这个人的想法，但了解这个灵魂的脾气，没有什么贴贴解决不了的。 兰子枫默不作声地把陈行的手囚在掌心，满足与贪慾同时诞生，倏地明白了什么——他想要更多。 知晓了心意，那下一步就是布局，兰子枫的心思弯弯绕绕，在看到医院门口的人时寒意顿生。 陈行想要跑过去，却被兰子枫死死地拽着：「你的身体不好，不能剧烈运动。」 陈行脚步剎住，看着旁边速度比蜗牛还慢的兰子枫，一时不知谁的身体才是真的不好。 「你们怎么来了？」陈行眉眼弯出弧度，相互介绍道，「这个是兰子枫，左边这个是越夙，右边是宋杳声。」 三人谁也没伸出手，陈行在这份尴尬中和他们一起大眼瞪小眼。 「没事的话别挡路，」兰子枫眼尾微垂，轻蔑地意味准确传达给了剩下两个鬼，「反正你们来了这里也什么都做不了。」 越·深山老林·夙，宋·忙着追杀·杳声沉默了，一时竟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毕竟这家私人医院也是兰子枫的地盘。 兰子枫没管他们，见缝插针地带着陈行走进了电梯，他的指尖摁在电梯关门键上，但电梯就像是坏掉了一样，迟迟关不上。 他微不可察地「啧」了一声，往上看了一眼，对着趴在电梯上方的鬼笑了出来，让人心里发寒。 鬼没想到踢到了石头，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险些撞上即将走进来的越夙。 越夙微微偏了偏头，没碰到分毫，成功抢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刻踏了进去。 陈行夹在里面一句话都不想说，左右手和衣服都被牵了个严严实实，像是跟了三条凶神恶煞的猎犬，挤满了走廊。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门突然被推开，医生惊愕地看着兰子枫，「还没到……」查帐的时候吧。 「他生病了。」兰子枫打断了医生想要说的话，侧过身体，露出被自己护在身后的陈行。 医生好奇地看着陈行，之前乍一看还没发现这个消瘦的身影，他就说兰子枫身边那两个身强力壮的怎么也不像是生病了。 现在这个多正常，仅需一眼就能看出病入膏肓了，医生不合时宜地想到。 陈行慢慢走上前，医生才算是看清了他的真容，连唿吸都放缓了一些，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连生病都掩盖不了好看的人。 第154页 「这几个都是你的朋友吗？」医生的声音很和缓，示意陈行在他的对面坐下，「看上去很关心你。」 闻言陈行唇边含笑，嘴巴微微张开了些，还没说话身后的人就争先恐后答了起来。 越夙想了半天都没找到能替代食物的词，干巴巴地说：「朋友。」 「家人。」这是一向寡言的宋杳声。 兰子枫在陈行的眼中勾起唇，像是调戏一样对着陈行眨了眨眼，语气却很认真：「追求者。」 刀子似的目光「唰」地落在兰子枫身上，陈行也错愕地看着他，自己是不是病得太重出现幻听了？ 「你们先出去，」医生察觉到气氛不对，「我给他做个检查。」 陈行心不在焉地走完检查的流程，呆愣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不应该啊，按照他的推算，这几个笨蛋不是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开窍吗？ 若是兰子枫知道他在想什么定然嗤笑一声，两个没见过世面的鬼什么时候也有资格跟他相提并论了。 这都什么时代了，当了那么多年鬼，没车没房没存款，对人类世界的基本认知都没有。哪像自己，早就成了鬼中贵族，连这家医院都是他开的，光是自身条件就甩了他们几百条街。 就算他在这方面没经验，但在信息发达的社会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一些，从陈行在他这里有些特殊的时刻他就注意上了，在心里留了个引子，开窍只是顺理成章的事。 陈行的视线不聚焦，虚虚浮浮地飘在空中，突然被身后冒出来的一双手掐住了脸，声音怨气很重：「你和兰子枫什么关系？」 第86章 你不要过来啊（14） 「同……同事。」陈行有些不确定，他的震惊没比其他两个鬼少。 越夙脸都黑了，把陈行的脸像面团一样揉来揉去：「你犹豫什么？」 陈行嘀咕了一句：「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没看见他不舒服吗？」兰子枫拿着病歷单姗姗来迟，看见越夙的动作后眼睛微微眯起，直接抨击道。 「怎么？我又没碰你，少管闲事。」越夙现在看见兰子枫就莫名火大：「他都没开口，轮得到你来教我？」 「现在轮不到，以后谁知道呢。」兰子枫意有所指地说道，「朋友和家人就该待在应有的位置上不是吗？」 「你不过也只是个……追求者。」最后这三个字从越夙的牙缝中挤出来，听上去凉飕飕的。 兰子枫轻笑一声：「单方面的追求者也许是这样，但对于两情相悦的人来说，只是一种情趣。」 「比如，可以这样。」 兰子枫低头在陈行的唇上啄了一下，眉眼都是愉悦，管他在透过自己看谁，现在人是他的就行，他还能比不过一个连影子都见不到的人吗？ 宋杳声一直站在旁边眉头紧锁，没加入这场暗藏机锋的争吵中，直到看见这一幕，他的瞳孔瞬间被墨色掩盖，凶性毕露。 越夙勐地抓住兰子枫的领子，将人往身后的栏杆上面一推，脸上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冷漠。 陈行心脏一跳，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拉住越夙的手：「你先放开他。」 「为什么？」越夙强忍着怒火问道，「他明明没经过你允许做出了这种事，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我同意了，」陈行比较了一下兰子枫和越夙的实力，想不出一个人怎么在两个鬼的围剿下存活，他无意识地捏紧手掌，「所以放开他。」 「你说什么？」越夙松开手，身体没动，头以一种扭曲的角度转过来，死死地盯着陈行。 陈行挡住兰子枫的眼睛，面不改色地将越夙的头扭了回来：「你先冷静一下。」 「我早就说了，我们是两情相悦。」兰子枫得到陈行的认可，风轻云淡地开始瞎说，继续刺激在场的两只鬼，让陈行的一腔努力付之东流，「大家还是要有些边界感。」 「知道你们可能是出于担心，但手别伸这么长，记住你们的身份。」 就算陈行并不是出于喜欢才维护他，但兰子枫不在乎，一个优秀的追求者要善于抓住每一个机会，不然人跑了他上哪哭去？ 越夙和宋杳声僵在原地，被兰子枫的话浇了个透顶，这是兰子枫第二次用身份来压他们了。 宋杳声闭上双目，眉心有一道摺痕，家人原来不够亲密吗？ 越夙更是烦躁，他看着陈行的眼中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为什么他要护着别人？他不是自己的食物吗？ 人类世界的正常关系中没有食物这个说法，越夙急得团团转，想要把思绪理清，那他们将亲密无间的关系称为什么？ ——爱人。 这个词同时在越夙和宋杳声的脑海中闪过，一击必中，直接刺入了心底的隐秘。 但兰子枫早就把陈行半揽在怀里带走了，连陈行想要回头看一眼的动作都被他的手掌挡住，只能向前。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陈行背后清算兰子枫。 兰子枫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并没有看向陈行，在密闭的空间中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我喜欢你，这件事不能说出来吗？」 「可你之前……」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兰子枫纠正陈行的想法，「以后也会发现变化，比如我从你的身后站到了你的身边。」 陈行无话可说，兰子枫自有一套逻辑，能规避他设下的所有陷阱。 第155页 见陈行一言不发，兰子枫继续乘胜追击：「而且，你对我也有一点感觉对吗？」 在说这句话时兰子枫底气有些不足，归根结底，他才是感情中的被支配者，祈求这心上人的垂怜。 陈行不想说谎，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任务要求，也无需隐瞒情感，因此他只是小声地承认：「嗯。」 「这就够了。」兰子枫将车停在楼下，解开安全带压向陈行，「我足够幸运，有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陈行能闻到兰子枫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再次问出了之前的问题：「你有什么认识的朋友吗？」 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碎片，虽然有时候会很磨人，关系一团乱，但这算是一种甜蜜的苦恼。 兰子枫却误会了，他直视着陈行的双眼，眉目自带的笑意消失，诚挚说道：「我只喜欢过你，没有其他人。」 他在这世间的时间太长，当过人类也做过恶鬼，但喜欢的人只有过这一个。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兰子枫撩开陈行额前的碎发，看见他苍白的肌肤时还是不由心头一颤，「我想照顾你。」 无论是现代科技的检查结果，还是他从命格上面得出的答案，都是他不想相信的结果。 陈行从他的身边拿过病歷单，一行行地扫过上面的字，不说兰子枫，连他乍一看都被吓到了。 「我没事，」陈行先是安慰了他，而后有点纠结，「可是我答应了要让宋杳声来我家。」 兰子枫的笑脸难以维持：「让他住我隔壁吧，反正那边还空着。」 「那边也是你的？」 「我不喜欢别人打扰，」兰子枫简要说了一下原因，像开了屏的孔雀，「你不喜欢这里的话我还可以换地方。」 陈行被他的财力震惊一脸，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莫观的资产，都是打工人，怎么会差距这么大。 「很多吗？」兰子枫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眉梢轻扬，「总不能连养对象的钱都没有。」 陈行敏锐地听见了对象二字，没有否认，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我回头和宋杳声说一下。」 「对了，」陈行突然抬头问道，「你知道老闆的联繫方式吗？」 他在莫观的记忆中翻来覆去找了几遍，一点有关老闆的印象都没有，连面试都没有过，唯一的接触就是每个月按时到帐的工资。 兰子枫眼底闪过暗光，疑惑道：「有，怎么了？」 「有点事想跟他商量一下。」陈行一想到自己即将夺走兰子枫的优秀员工位置就有点心虚，眼神躲闪。 兰子枫眸色变冷，放在陈行肩头的手收紧了些：「你想要辞职吗？」 「不是，」陈行飞快地否认，「只是一点小事。」 兰子枫沉默了片刻，将好友推给了他：「我已经和老闆说了。」 陈行松了口气，眼睛弯成月牙形状：「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个。」兰子枫不放过任何一个拉近距离的机会。 「可是我想给报酬。」 陈行解开安全带，将手虚虚覆在兰子枫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抵在掌心，偶尔会眨动一下，传来微弱的动静。 兰子枫从陈行伸手的那一刻起就没动过，他难得有些紧张，连神识都未放出，视觉被封闭，其他的感官更为敏锐。 他能闻到陈行身上的味道，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温度，听见浅浅的唿吸，一切都在告诉他此刻的不同寻常。 陈行的另一只手勾住兰子枫的领带，将人往下拉，使自己居于高位，微微垂首。 兰子枫顺从地俯下腰，动作中是满满的纵容。 陈行将手指往下移，露出兰子枫眼皮上面的一颗痣，这个地方他很早就注意到了，总是随着兰子枫的眨眼不停变动。 碎发先于这个吻碰到兰子枫，痒意从额头传来，下一秒软软的唇瓣落在他的眼睛上，陈行偏低的温度让他的感觉更为深刻。 目睹了这一切的187遭到了暴击，他感觉陈行在这些碎片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没有任务的限制后更是随心所欲。 「不能亲。」187像是中了病毒一样重复这句话，数据焦虑成一团。 他有些后悔了，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陈行喜欢碎片，但是陈行不一定喜欢他。就算知道这些碎片都是自己，187依旧觉得自己像一个局外人。 「你说什么？」陈行没有听清，在意识中问道。 187在空间中重拳出击，在陈行面前声音放软：「我不喜欢他们。」 陈行对这个理由也不意外，187对这些碎片总是有一种很矛盾的感觉在里面。 但现在看来好像是反感居多，天平趋向了陈行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向。 在一旁被陈行举动刺激到情绪起伏过大的兰子枫缓缓回神，他不由自主地伸手碰了一下刚刚那个位置，躁动的阴气缠在陈行身上一刻都不肯移开。 「我去帮你收拾东西。」兰子枫的手紧握成拳，指腹陷入掌心，疼痛唤回理智，「你在这里等我。」 陈行乖乖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着兰子枫的背影越走越远，陷入沉思中。 半晌，他揪住了在意识中抑郁的187，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们聊一下。」 「187，你最近有些不对劲。」 第87章 你不要过来啊（15） 第156页 「你很讨厌他吗？」陈行软声问道，他并不希望他们之间会产生冲突。 187垂头丧气地倒在陈行的手中，了无生气的模样：「不讨厌。」 他只是有点难过，又有点害怕。 随着先前几个世界碎片的融合，他与碎片之间的联繫越来越强烈，常能感觉到碎片的情绪波动。 就像刚刚陈行主动吻了兰子枫，他能清晰感觉到兰子枫高涨的情绪，轻易被席捲而入。 可他依旧会想到，陈行从来没有这么吻过他，也不会把他放在爱人的位置上。 当初是自己决定要隐瞒真相，现在更没有了主动揭穿的勇气，他无比畏惧陈行会用厌恶的眼光来看着自己。 就算陈行对他的喜欢足够多，但他不敢去赌百万分之一的意外。 「你希望他是什么样？」187打探道。 陈行的要求很简单：「爱我的。」 这三个字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这个人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勇气，畏惧结果而驻足不前不是陈行的作风。 他经歷过很多人的离开，依然会为此感到痛苦，却也在其中拾得了继续往前的能力。 「如果我说我……」就是他。 187的这句话没能说出口，快速收拾好东西的兰子枫打开车门，打断了他一时脑热的勇气。 「你怎么了？」陈行察觉出187有些低落，揉了揉他的数据。 许是因爱生忧，187的每丝情绪都被陈行牵扯着，在感情中慎重地走下了一个又一个自己也不满意的脚步。 他没有陈行那么洒脱，也不想面对糟糕的结果，于是陷入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怪圈。 「我真的很喜欢你。」187的声音悠远，像是长长的嘆息，「不要丢下我。」 陈行怔了一下，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其他碎片说过的同样的话，随即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认真道：「我永远都不会抛弃187。」 187蹭了蹭陈行掌心，数据都在升温，他对这个人的喜欢已经多到要装不下了。 「为什么不理我？」兰子枫本就觉得那个吻像是幻觉，在没有得到回应后更是患得患失。 陈行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有一点困了，我们回去吧。」 兰子枫顾忌陈行的身体，不敢再闹他，体贴地拿了条小毯子过来。 这是兰子枫第一次这么期待回家，单调的地方即将沾上另一个人的气息，他和陈行的空间将彼此重叠，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陈行是在细微的动静中醒来的，睁眼时兰子枫就已经从他这边打开了车门，手臂环在他的腰上，打算直接把他抱下去。 陈行头脑混沌地按在兰子枫的手背上，止住了他的动作，往前坐了起来，微微借了兰子枫的一点力就跳了下去。 兰子枫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有些失望，正以为陈行不想触碰他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手指呈自然放松的状态，正在等待什么。 「牵手。」这具身体的疲惫感太重，陈行的手缓缓垂落，声音也很小。 兰子枫的心脏像是在坐过山车，一天经歷了无数回刺激，他毫不犹豫地牵了上去，掌心贴得很紧。 陈行的走路速度很慢，兰子枫先于他几个脚步，两只手臂在空中搭起桥樑，深色和浅色的衣袖往下垂落，遮住了一部分紧握的手，随着偶尔吹过的风轻轻摇晃。 「睡我的房间可以吗？」兰子枫很想自己做决定，恨不得把其他的房间一一锁上，钥匙餵给他的阴气当食物。 陈行都没听清兰子枫在说什么，语句传到耳中全部变成了乱码，难以集中精力去解开含义。 他的眼睛半掩着，尖尖的下巴点了几下，反正兰子枫不会害他，怎么安排都行。 兰子枫看出了陈行的状态不佳，他把人卷进被窝中，强迫症一样将四周掖好，单膝跪在床边看着陈行的睡颜。 这张脸在深色的被窝中更显苍白，上面没有什么肉，嘴唇轻轻抿起，唿吸也微弱到几乎没有。 兰子枫站了起来，弯腰贴在陈行的胸膛上，那里可以听见心脏的跳动声，是生命的证明。 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僵硬，兰子枫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眼睛许久没有眨过，铺天盖地的阴气罩住每一丝光亮，连风都无法进来。 为什么他的心上人要遭受这一切？他怎么能接受这个人的离开？ 陈行闷闷的咳嗽声打断了兰子枫的失控，兰子枫深深地闭上眼，唿出一口浊气，不死心地继续往他的身体中输入灵力。 许是情况好转了些，陈行蹙起的眉心缓缓松开，像是摆脱了噩梦的侵扰。 兰子枫低头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把人拥入怀中，阴气将这里分割成一方独立的空间，构建属于他们的世界。 …… 宋杳声独自走在城市的道路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停下来看过了，对这一切都感到陌生。 他去过连绵不断的深山，也到过荒无人烟的大漠，追杀之时也曾路过繁华的都市，在闪耀的霓虹下穿梭。 就像是一介过客，来去无踪，没有牵绊。 而如今他有了想要停留的理由，他想靠近陈行，也想走入他的世界。 人间十分喧闹，宋杳声独自在外面等到天黑，月亮被高楼挡住，他忽然很想陈行。 他想见他，想陪在他身边，想……和兰子枫一样可以光明正大地吻他。 第157页 一阵夜风吹过，没人注意到路灯下少了一个白色身影。 宋杳声跟着陈行身上的印记来到兰子枫的家门口，他的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脸：「出来。」 越夙飘在空中，坐姿狂放：「我劝你别想着进去，他在睡觉。」 宋杳声看着通天的阴气，那里明明白白地昭告着不欢迎，他的眼神冷冽，像一柄刀直直地刺入其中。 从夜色到破晓，宋杳声斜倚在墙边闭目养神，白色的肌肤近乎与墙壁融为一体，隐约多了些煞意。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宋杳声和越夙都睁开了眼，兰子枫的衣服上褶皱很多，像是刚从什么地方下来。 「来这么早？」兰子枫漫不经心地勾起唇，像是一点没察觉到他们在外被关了一夜。 越夙冷笑一声，从空中落到地上：「现在可以进去了？」 兰子枫心中不情愿，面上功夫也得做到位：「别进房间，他还没醒。」 越夙捏紧手掌，伤口再一次被兰子枫踩中，但心里还记得这个人的噁心之处，抑制着怒火没有动手。 昨天在医院装柔弱，背地里不知道有没有在陈行面前上眼药。 兰子枫丢了一串钥匙给宋杳声：「隔壁的房子给你。」 闻言越夙心生疑虑，打量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换，他总觉得这两个鬼之间似乎认识。 宋杳声不为所动：「你我恩怨已消。」 「是他给你的。」兰子枫掀起眼皮，瞳色很深，对宋杳声搬到隔壁这件事也不满意。 宋杳声握着钥匙的手一紧，他记得陈行说过要带他回家，现在这个承诺也被兰子枫抹掉了吗？ 「以后他会住在这里，」兰子枫下了最后通告，「没事别来打扰，不欢迎。」 这句话仿佛是压倒宋杳声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兰子枫，连当初被他杀的时候心绪都比此刻平静，现在反而是杀意蠢蠢欲动。 宋杳声没有回答此句话，从兰子枫身侧走了进去，才刚开始而已，谁能留到最后也不一定。 陈行听不见外面的声响，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双脚踏到地面上有些发软，走路都像是踩在云上一样。 头重脚轻地走到镜子前，陈行扯动沙哑的嗓子，腥甜涌上，从唇角落到洗漱池中，绽开一朵朵红花。 他对这个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了，随着反胃感的消失大脑反而清明了一些，身体上的负担也减轻了不少。 坐在外面的鬼对这种味道很敏感，就算是隔了两道门和阴气做成的屏障，依旧能清晰发觉出异样。 针锋相对的局面被打破，三鬼面色一变，宋杳声和越夙瞬间就出现在了陈行的身后，兰子枫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伪装，身形若隐若现，停在门外慢慢走了进去。 陈行正在边哼歌边漱口，最后一点粉红色被清水沖走，他眉眼弯起，正想迎接美好的一天，抬头就看见了镜中的身影。 他缓缓闭上眼，单手扶在瓷壁边缘，忍住想把他们都丢出去的冲动：「你们怎么过来了？」 越夙没有丝毫察觉出不对劲，沖在第一线就紧张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吐血了？」 宋杳声沉默寡言，察言观色的本领比以前高了不少，一言不发地往陈行体内输入灵力。 兰子枫照常发挥，眉眼微微皱起，担忧都快从眼中溢了出来，声音温柔：「他们吵到你了吗？我给你煮了药。」 越夙茫然地看着身后的两鬼，脏话欲言又止，感觉这里都快被兰子枫的茶味浸透了。 陈行的怒气升不起来，他无奈地嘆了口气，掐住越夙的脸权当发泄：「下次不要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没事都要被吓出事了。」 「你还是怕鬼吗？」越夙眼尾下垂，有些委屈地说道。 陈行没想到这件事他会耿耿于怀，心尖倏地一软，柔声说道：「不怕。」 但越夙和宋杳声显然都不相信，他们都亲眼见过陈行害怕的模样，怎么可能说不怕就不怕，肯定只是在安慰他们。 这里有鬼的事情就这么被越夙毫无掩饰地说了出来，陈行有些头痛，转过头看向兰子枫，见他没露出惊讶的表情瞬间松了口气。 在场除了自己就只有兰子枫一个活人，陈行生怕他会被吓到，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毕竟昨日越夙在医院的表现太明显了。 兰子枫察觉到陈行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他倒是第一天知道陈行怕鬼，现在看来伪装身份保持人形的决定没出错。 第88章 你不要过来啊（16） 阳光透过落地窗将房内照亮，陈行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不情不愿地坐在椅子上，有些苦恼地看着面前的药。 他已经重复了很多遍自己的身体没问题，但兰子枫他们似乎从没相信过，从灵异到科学齐上阵。 「我不……」陈行在兰子枫受伤的眼神中收回拒绝的话，「我喝。」 古怪的药味从舌尖蔓延到喉咙，陈行一股脑地全部倒了下去，对接下来的生活产生了畏惧，如果每天都要喝这个那真是生不如死。 兰子枫满意地看着药被一饮而尽，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见陈行说：「我想回家了。」 兰子枫的世界塌了，一时没控制住力道，手中的杯子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这里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我马上改。」 陈行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下次能不能不喝这个药了？」 第158页 兰子枫看出了陈行的牴触，虽然担心他的身体，但也只能退了一步：「下次换一种。」 陈行嘴唇动了动，在几道严肃的视线中实在是无法继续说下去，点头道：「好吧。」 吃下最后一口早餐，陈行看了一眼时间，脑海的闹钟敲响，瞬间被打工精神侵袭：「我要去上班了。」 兰子枫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没想到陈行的身体都这样了还心心念念上班：「今天不休息吗？」 「不要，」陈行潇洒地回绝，拿起手机就打算出发，「拜拜。」 兰子枫眼疾手快地抓住陈行的手臂：「等一下，我送你去。」 陈行微微歪着头，在心里进行倒计时，才堪堪数到一半时兰子枫就准备好了，脸上不见半点焦急：「走吧。」 越夙在后面伸了个懒腰，勾住陈行的肩膀：「我也去。」 「加我一个。」宋杳声在兰子枫骤然冷下的眼眸中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无言的挑衅。 兰子枫眼睁睁看着自己和陈行的二人世界变成了四人乱斗，自己也成为了一个司机，连说话都插不进去。 「天天上班，」越夙在陈行面前阴阳怪气兰子枫，「这个老闆也真是够过分的。」 却不料陈行根本不知道兰子枫是老闆，他笑着说道：「老闆也挺好的。」 除了优秀员工奖没有给过莫观以外，其他的各种奖金一分不少，假期也多。 越夙噎住，气恼地转过头，手里还牵着陈行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 「你以后一直住在这边吗？」宋杳声抓住陈行的另一只手，学着兰子枫的模样，眼眸低垂，语气失落。 陈行从没见过宋杳声这么脆弱的模样，当即就被拿捏住了，担心道：「怎么了？」 「兰子枫和我说过了，你可以住在隔壁，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见。」 「他把钥匙给我了。」宋杳声低头看着陈行的手，忽然想到昨天在街上看见的情侣，将手指从陈行的指缝中插入，十指相扣，「只是我以为我们会住在一起。」 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 陈行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他的指尖抽搐一下，安抚似地摁在宋杳声的手背上：「那……我今天去你那边住？」 「好。」宋杳声飞快地接在后面。 兰子枫咬牙切齿地看着后视镜，被宋杳声的行为噁心到想吐，想把他直接撕碎从这丢下去。 越夙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杳声茶艺逐渐精湛，一时有些恼怒，陈行偏偏就吃这一套，可他的脾气确实就如此，根本学不会。 上午来玩密室逃脱的人不多，陈行趴在柜檯上敲手机。 他点开老闆的头像，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全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近人情。他们的聊天记录还显示在昨天加好友自动发出的问好，谁也没主动说过话。 「您好。」陈行的指尖在屏幕上跃动，点击发送。 过了没多久手机就发出了震动，陈行点开对话框，里面躺着老闆的消息：「有什么事吗？」 「老闆，我想知道年末的优秀员工有什么条件吗？」陈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打直球。 坐在旁边的兰子枫挑眉扫了一眼陈行，他记得自己发的工资不低，优秀员工的奖金也折在里面给他了，只是称号没给而已。 兰子枫内心还有一丝不满，如果是缺钱的话，为什么不找他要？是不是根本不信任他？ 「是需要加工资吗？」 兰子枫把这行字发出去，在心里盘算着应该给多少，翻多少倍比较高还不容易被怀疑？ 陈行发了一个否认的表情包，接着说道：「只是想要这个奖。」 兰子枫眸中闪过一丝暗光，飞快地回道：「遵守规则，好好保持与同事之间的关系，如果年末兰子枫给你的评分够高就可以。」 陈行勐地直起了腰，兰子枫果然是老闆的重要心腹，连他的评分都要兰子枫来打。 不过规则是什么？他怎么从没听说过？ 陈行发出疑惑，老闆似乎在忙，简单留下了一句：「问兰子枫，他知道。」 陈行将手机盖在桌上，悄悄挪到兰子枫的身边：「老闆有定过什么规则吗？」 「嗯？」兰子枫含笑看着陈行，思忖道，「正式的规则没有，但是需要注意的不少。」 「比如？」 「比如之前说过的，不要在上班时间把朋友带进来。」兰子枫抬起下巴示意远处的两个身影，温声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以后遇见了我再告诉你。」 陈行眉心微动，模样很乖：「他们坐在那里可以吗？我不说话。」 「可以，」兰子枫捏了捏陈行的后颈，「我又不会告状。」 越夙坐在远处的休息区，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兰子枫全部将陈行挡了个严严实实，心上人不在眼前，越夙长发在空中一甩，直截了当地冲到了柜檯前。 「他刚刚在做什么？」 陈行板起脸，严格遵守兰子枫说过的话，虽然他不会告状，但谁知道老闆会不会看监控。 「上班时间不能聊天。」陈行摇摇头，指着远处的位置，「要不然会被请出去的。」 越夙愕然地看着陈行，兰子枫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 上班时间是兰子枫的，下班之后还要同居，陈行一天的时间都被他占满了，自己连个角落都没有。 第159页 越夙心烦意乱地坐了回去，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他好像要被抛弃了。 陈行尽职地不往那边看去，生怕一时心软，借用兰子枫的身体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是这家店吗？」一行人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店铺瞬间拥挤了不少。 陈行惊讶地看着张率，他们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张率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脸，热情道，「感觉你还挺眼熟的，我们可能在哪见过。」 「你看上去好像有些不舒服，怎么还在上班，这个老闆也太过分了。」 「我认识一个医生……」 张率的嘴巴说个没停，陈行失笑道：「多谢关心，你们想玩哪个副本？」 张率说了一通，笑容开朗：「你有推荐吗？」 「你们有什么偏好吗？」 「没有。」张率和身后的朋友异口同声道。 陈行根据莫观的经验指了一个给他们：「这个好评挺高的。」 张率果断道：「那就这个。」 陈行笑着送他们走进副本，得知他们真的没事后心情轻松了许多，忘了那段经歷也好，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时间一连过去两个小时，陈行窝在兰子枫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软椅中，惬意地眯起眼睛。 「他们怎么还没出来？」陈行再一次看向副本出口，不知为何有些担心，「要不我进去看看？」 兰子枫正想要开口说话，敏锐地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脸瞬间冷了下来，什么东西也敢来他的地盘上闹？ 「我进去。」兰子枫揉了揉陈行的头髮，把他按回了椅子里。 宋杳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时钟，在指针转向一个数字时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几里之外的房子中，屋内瀰漫着药味，还有一会药就煮好了。 陈行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余光突然出现张率的身影，他左右看了看，心中有些奇怪，其他人呢？ 张率从他面前走过，没理会陈行的问候，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陈行心有疑惑，想了想，还是跟在张率的身后走了出去，想要仔细问问。 越夙在关门声中找回神志，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店铺，眉心拧起，发觉自己竟无法感知到陈行的位置所在。 陈行跟在张率的身后，走了没多久就看不见人影了，他四处环顾，隐约感觉自己看见了一个侧脸，正要追上去就踩了个空，眨眼间场景就变了。 阴冷的感觉缠绕在身边，陈行的掌心撑在膝盖上，下意识地抬头，一张长满了眼睛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陈行瞳孔骤缩，寒毛直立，感觉自己的精神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张率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陈行大着胆子挡在他的身前，见他的胸膛还有起伏微微冷静了些，想要找出什么逃跑的办法。 第89章 你不要过来啊（17） 密密麻麻的眼睛一齐盯着陈行，随着他退后的步伐越靠越近，在感受到他的恐惧后发出了瘆人的笑声，偶有猩红色从脸上闪过。 陈行才发觉那是他的嘴巴，就连舌头上都是漆黑的瞳孔，令人有些反胃。 恶鬼庞大的身躯飘起，嘴巴越长越大，威胁性地露出一个笑，像柳枝一样的手臂发出破空声，陈行身体后仰，跌落在张率的身边。 袖子被划破一道口子，刺骨的阴气浮在伤口上面，陈行没有痛觉，却能感觉到手臂已经麻了，正在不停抽搐，连抬起都做不到。 恶鬼停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没有继续动手，像是在等待什么。 陈行额头冒出冷汗，倏地感觉后颈发烫，下一秒狂风大作，如刀一般的风刃从他眼前挥过，被恶鬼嬉笑着躲开。 越夙的头髮散乱，手中的阴气凝聚成刀，一字一句皆是宣判：「今天是你的死期。」 恶鬼的手臂在陈行面前布下天罗地网，慢慢收紧，即将把猎物困死在囚笼之中。 越夙紧握刀柄，身上隐隐散发着红光，下手的动作一顿。 「他要死了。」贪婪的欲望将恶鬼的理智席捲，他想要吞噬这个强大的同类，没想到这一招对越夙真的有效。 恶鬼见他收了刀，被压制的恐惧消散不少，眨眼就到了越夙的面前，嘴巴长得很大，几乎将自己的身躯都撕裂了。 越夙看着近在咫尺的恶鬼，刀光一闪，抵在了恶鬼的牙齿上，身影挡在陈行的身前，将他护在身下。 恶鬼也不慌，牙齿微一用力就将刀身咬碎，罩在陈行头顶的囚笼瞬间炸开，想要将人绞死在其中。 越夙闷哼一声，背后出现交错的伤口，难以维持住人形，从陈行的瞳孔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心中的恐慌甚至压过了身体的痛楚。 陈行将张率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地把人扶了起来，费力地走到远处，生怕拖了越夙的后腿。 阴气从越夙的伤口中溢出，他慢慢转身，看向自以为占据了上风的恶鬼。 两道身影像是撒开的水墨，连面孔都看不清，陈行小口唿吸着空气，汗水浸透在睫毛上，眼睛酸痛得厉害也不想闭眼。 恶鬼没想到就算越夙受伤了实力差距也如此之大，但现在撤开几乎是不可能，他不死心地看向陈行，想要再一次重复之前的手段。 这一举动激怒了越夙，巨大的鬼爪撕破时空将冲到陈行面前的恶鬼摁在地上，在刺耳的求饶中毫不犹豫地穿破手下的身躯。 第160页 乌云缓缓散去，微弱的日光透过云层，照在恶鬼身上像是一个惨剧的落幕。 越夙站在远处看着陈行，脚步仿佛有千斤重，上前的勇气荡然无存。 陈行嘴角扯开一个笑，想要告诉他自己早就不害怕了，他试图迈开脚步主动走过去，却不料眼前一黑，落入一片药味中。 宋杳声抱住失去意识的陈行，将张率也一併拎起，临走前瞥了一眼越夙，什么也没说。 越夙的长髮遮住了脸，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连风也绕过他而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属于人的手指被尖利的鬼爪取代，鲜明地昭告自己的身份。 兰子枫清理完最后的残渣，将倒下的几个人一併用阴气扶到了休息区，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陈行的方向看过去，他期待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砰。」宋杳声将门踹开，他怀里抱着一个，臂弯中还夹着一个。 兰子枫脸色很差，他目光阴郁地看着宋杳声：「怎么回事？」 宋杳声把张率丢到沙发上，避开兰子枫想要触碰陈行的动作：「调虎离山，冲着越夙来的。」 至于越夙有没有受伤，他不关心。 兰子枫黑着脸目送宋杳声把陈行带走，身后还躺了一批倒霉的人，他连当甩手掌柜的机会都没有。 陈行躺在宋杳声的怀中，睫毛不停地颤抖，像振翅的蝴蝶，却迟迟没能睁开。 宋杳声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宽大的袖袍自然垂落，一截手腕从中伸出，握着一块手帕将陈行额头的薄汗擦干。 他轻轻抚过陈行的眉眼，却无法将陈行的愁绪抹去，心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喜怒哀乐都被牵着走。 宋杳声喉间干涩，转身去将外面的药端进来，走到床边时才发现陈行挣扎着睁开了眼。 陈行迷迷煳煳地往上看，指尖攥住宋杳声的袖子，在宋杳声低头碰他时黏上去蹭了蹭：「难受。」 身体不痛，但情绪异常低落，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宋杳声把人扶到自己的怀中，从后揽住陈行：「喝药。」 陈行先是轻嗅了一下味道，没有触发警报，下巴微微仰起，就着宋杳声的手直接喝了下去。 宋杳声将一颗蜜饯塞入陈行的口中：「还苦吗？」 甜味在口腔炸开，陈行后知后觉地看向宋杳声，声音含煳：「我们回来了吗？他们人呢？」 宋杳声不喜欢陈行把注意放在无关人员的身上，简要回答了几个字：「都没事。」 陈行感觉到了他似乎心情不好，换了一个姿势，正面贴了上去：「不开心？」 宋杳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冷漠，他的掌心覆在陈行的后颈上，那里除了他还有其他鬼的印记。 「我可以换一个身份吗？」宋杳声认真道，「不是家人。」 「你想换成什么？」陈行微微歪着头，眉眼漾开笑意：「朋友还是爱人？」 所有的身份枷锁都是他们自己加上去的，陈行有些好笑，这些碎片惯会自己给自己找烦恼。 宋杳声早就没有唿吸和心跳了，但此刻还是莫名觉得心率加快了些，紧张道：「我喜欢你，可、可以吗？」 陈行唇角勾起，恶劣因子作祟，尾音拖长：「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宋杳声对这个回答也不算意外，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口上说道：「抱歉。」 陈行看着宋杳声睁眼说瞎话，怀疑自己是不是逗过了头，倏地在他脸侧印下一个吻：「可以喜欢。」 宋杳声怔怔地看着陈行，被柔软覆盖过的地方传来灼热感，时刻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破了暧昧的氛围，陈行松开抓住宋杳声衣袖的手，从一旁把手机摸了过来。 「吵醒你了吗？」兰子枫的表情与语气截然相反，阴恻恻地看着监控中的画面，思索着该用什么办法把宋杳声赶出去。 「没有。」陈行想起自己所处的位置，眼睛睁大，连忙说道，「今天我……」 「我帮你请假了。」兰子枫温声道，「宋杳声和我说了你身体不舒服。」 陈行重新恢復干劲，顶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保证道：「明天我会好好上班的。」 兰子枫和宋杳声同时闭上眼，对他毫无办法，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心念念就是上班，连身体都不要了。 「晚上想吃什么？」兰子枫神经一阵阵地抽痛，直接转移话题，「我下班以后去买。」 陈行随口报了菜名，视线在屋内打转，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疑惑道：「越夙在店里吗？」 「不在。」力道过大，兰子枫的指骨印出痕迹，手机都变形了，「不用担心，他在外面能出什么事。」 出事就再好不过了，兰子枫在心里骂道，他该想个办法把这两只鬼弄走了。 他们待得越久，陈行能给他的注意就越少，就连之前只给过他的吻都给了宋杳声，兰子枫眼眸染上暗红色，他会让宋杳声付出代价。 陈行隔着电话线什么都没察觉，指尖轻巧地一划就挂断了。 宋杳声抬眼扫过监控，神色漠然，在收回视线的一瞬间黑色笼罩上去，兰子枫那边的画面出现跳动频闪，不出几秒就陷入了黑暗。 187将这些机锋尽收眼底，这个世界的碎片都是恶鬼，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凶性影响，也没有规则束缚，只会想着怎么除掉对方，而陈行显然是没有意识到他们隐藏起来的那一面。 第161页 「不要对他们太好，」187用正当理由伪装自己的私心，「就算保持人形，他们也是恶鬼。」 陈行对这句话的意思似懂非懂，一心认为自己早就克服了对鬼的恐惧，并没有放在心上。 187也没再提醒，到时候等他们都打起来了自己再出去，坐收渔翁之利。 太阳的余晖从天空消失，一盏盏路灯亮起，宋杳声把窗帘拉上，打开了灯。 陈行额前的碎发被他用夹子夹好，看上去十分慵懒，眉眼处堆着倦怠，抬眼看人的时候有些模煳，于是总要定一定神，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在对方身上。 宋杳声敛下眸中的暗色，从身后把陈行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连一丝缝隙都不想留。 陈行对他的靠近习以为常，熟练地揉了揉他的脸，耳边突然传来了门外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陈行探头去看，正打算起身就被宋杳声摁了回去。 宋杳声白衣在空中转过一个弧度，袖袍挡住了手，一柄长剑逐渐凝成形。 他走过转角，面无表情地将门打开，厌恶的气息先一步告诉了他门外是谁，还没看清兰子枫的脸就一剑刺了下去。 陈行趴在沙发的靠背上，大声问道：「兰子枫？」 兰子枫垂眸看了一眼刺穿胸膛的长剑，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将手放了上去，一寸寸将阴气震碎，然后以手化刀，利落地从宋杳声的手臂上切过。 宋杳声由阴气化成的手臂坠落，在空中就散了个干净，陈行的声音也没拦住两人的动作，都恨不得让对方再死一次。 兰子枫一手护好袋子里的菜，一手不留情面地回击，温柔回道：「是我。」 第90章 你不要过来啊（18） 门口久久没传来动静，陈行穿上拖鞋，跟随着宋杳声之前的路线走到转角，偷偷躲在墙后面看过去。 没打起来也没有吵架，陈行盯了一分钟，实在没看出什么不对劲，他慢悠悠地走了出去：「你们站着干什么？」 「他不让我进去。」兰子枫选择先下手为强，给宋杳声扣上一顶帽子。 宋杳声不见半点心虚，理直气壮道：「这房子既然给我了，那怎么处置不该由我决定？」 陈行眼皮跳了一下，插入两人中间，把兰子枫拉了进来：「我有点饿了。」 兰子枫自然地走进厨房，将东西一一摆好，再从一旁取下围裙，然后回头看着陈行，什么都没说，但什么意思都清晰明了。 陈行倚在门边，指尖在细带上绕了两圈就系好了一个蝴蝶结，这不是他第一次经歷这个场景，但每次都会心生欢喜。 宋杳声冷眼看着兰子枫的心机，跟在后面挤了进去，取下一把锋利的刀，切菜的动作赏心悦目。 陈行在看见那把闪着寒光的刀时心高高提起，生怕它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兰子枫的身上，但这恐怖的一幕没有发生。 厨房中维持着一种异样的静谧，陈行看了一会，悄悄地从转角处走了出去，越夙到现在都没回来，他有些担心。 但这个想法显然不能被兰子枫和宋杳声知道，因此陈行脚步放得很轻，心头绷着一根弦，在出了门之后都不敢放下。 上个世界的经验告诉陈行高兴得太早总没好事，他提心弔胆地等着电梯门关上，直到走到大街上才缓缓放下紧张。 陈行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口罩，随手叫了一辆车坐上去，将地址报在今天意外发生的地方。 途中经过了他工作的店铺，那里的灯早就灭了，深秋的夜风有些冷，陈行的眨眼间都满是冰凉。 车停在陈行陌生的地方，这里是一个破旧的小公园，他要找的地方就在里面。 「谢谢。」陈行把车门关上，温和地道了声谢。 公园里的路灯很暗，像是被厚厚的灰尘挡住了一样，照亮的区域十分有限。 陈行的视力在晚上有些模煳，他慢慢地往前走去：「越夙？」 没有回应，陈行的眉心微微蹙起，跟着小公园的道路绕了一圈才找到眼熟的地方，他站在路灯下再次环视：「越夙你在吗？」 陈行在这里等了一会，没得到回应也不愿走，鼻尖被冷到有些泛红。 头顶的灯闪了一下，陈行抬头看过去，正当他以为是错觉时，灯忽然飞快地闪动，然后彻底罢工，这一角被黑暗掩盖。 「越夙，」陈行揉了揉手指，声音低落，「我有点冷。」 陈行自顾自地说着，声音环绕在黑暗中，像是一个小幽灵被困在了这里。 「回去。」越夙终于开口说话，但是没有现身。 陈行也不知他在哪里，胡乱地盯着黑暗中：「你不陪我一起回去吗？」 越夙站在陈行的身边，眼也不眨地看着他，声音却意外冷漠：「嗯。」 「那我也不回去了。」陈行有些腿酸，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吃饭，有点饿。」 「又冷又饿的话，在这里待一晚上会死掉的吧，我死后会变成鬼吗？」 越夙将外衫脱下，从天空飘落，直接罩到了陈行的头上：「你喜欢在这里就在这里，反正这是你的身体。」 寒意被驱散，陈行一动不动地闷在外衫里玩手机，不知过了多久，外衫突然被掀开一角，越夙不满道：「快点回去。」 陈行做了个鬼脸，坚持在越夙的底线上蹦迪：「不要。」 第162页 越夙舔了舔尖牙，蹲在陈行的身边：「我和你一起回去。」 「可是我看不见你。」陈行可以感觉到头顶的外衫被旁边的身影撑起，两人藏在这一方小天地中，但他并不相信越夙说的话，「你骗我怎么办？」 「我想看你或者牵着手也行。」 越夙将鬼爪往后放了放，脸也离远了些：「不行。」 陈行对他的不配合表示无所谓，将视线重新投回了屏幕上，上面兰子枫刚好发了条消息过来问什么时候回来。 越夙亲眼看着他打出不确定三个字，被陈行的态度气得牙痒痒，底线一退再退，说出了实话：「我现在很难看，你肯定会被吓到。」 陈行看向身边不存在的身影，语气坚定：「我想看。」 越夙敌不过陈行的执拗，一张脸若隐若现，似乎只要陈行露出害怕的表情他就会立马消失。 陈行藉助手机的光看清了越夙此刻的模样，他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果然还是很吓人。」 在越夙即将消失之前他勾住鬼爪，轻轻扯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自己在越夙的伤口上撒盐一样：「我还没看完。」 越夙一腔委屈无处发泄，任由陈行像是研究重大难题一样看着他，故作镇定道：「现在可以回去了？」 当初不过是半分原形就把人吓晕了过去，以现在这个样子出现，他几乎可以想像到陈行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 「等一下。」陈行勾住越夙的脖子，将手机息屏，在黑暗中摸索着靠近，「马上就好。」 越夙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自暴自弃地低着头，忽地身体一僵，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伤疤。 陈行的唿吸打在越夙的脸上，低头缓缓靠近，他也不知碰到了那里，唇瓣就印在上面，慢慢往下移，最后停在越夙的嘴角。 「我说过我不怕你了，也不想成为你的食物，」陈行将全身重量压在越夙的身上，用气音说道，「现在我可以吻你吗？」 「不是食物，」越夙及时抱住陈行的身躯，偷偷将脸往陈行的方向移了一些，不给他退后的机会：「是我喜欢的人。」 他当初的认知简直错到离谱，越夙终于理解自己当初的欲望从何而来，那不是表面的食慾，而源于某种更深刻的感情。 陈行眉眼漾开笑意，轻轻吻了上去，在黑暗中与越夙对视。 越夙身体绷得很紧，在陈行离开的时候不舍地蹭了一下，双手环在陈行的腰上，似要将人嵌入怀中。 陈行将外衫揭下，热意逐渐被风吹散，他站起来主动牵起越夙的手，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我还没有看完。」 越夙的掌心换了个方向，将陈行的手握在其中：「好。」 兰子枫和宋杳声各坐在桌子的两端，同时盯着门口，像是两个雕塑，影子在光下也没有动过。 门口传来动静时兰子枫直接闪了过去，在看见越夙后几乎被嫉妒吞没了理智，在心里骂了千万遍。 「抱歉，」陈行直截了当地认错，「回来得有些晚了。」 「先吃饭吧，」兰子枫忽视他身后的越夙，摸了摸陈行的额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会担心的。」 陈行天真地以为这一页就此翻过，在飢饿的催促下直接跑到了桌子边，徒留兰子枫和越夙在玄关动了杀心。 「长成这样就不要出现在人前了。」兰子枫嘲讽道。 越夙毫不犹豫地堵了回去：「你的原形又能好看到哪去？起码他不害怕我这副模样。」 兰子枫不知他们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猜想出不是自己想见的画面，他的身上环绕着浓郁的阴气，若不是怕陈行心生怀疑，他会直接动手。 越夙以胜利者的姿态从兰子枫身边走过，眉眼的笑意与心里的杀意成正比增长。 宋杳声不参与外界的斗争，一心给陈行夹菜，其他事务分不走他的半分心神。 陈行放下筷子，在兰子枫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今天我就睡这边吧。」 兰子枫连最基本的笑都维持不住，眉宇间皆是落寞：「那明天……」 「明天我回去！」陈行果断道，莫名有一种自己在现代开后宫的感觉，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丢出脑海。 这个世界只有三个碎片，接下来估计会逐渐减少，陈行在心里安慰自己，到时候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兰子枫得到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答覆，眸中的阴郁消散了些：「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他现在太庆幸陈行有上班这个爱好了，至少在白天的时间，陈行完全属于他。 陈行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在即将关门时对着被落下的越夙露出笑脸：「不进来吗？」 越夙眼睛一亮，像阵风一样落到陈行的身边，他还以为陈行把自己忘了。 宋杳声沉默地站在门前，只要轻轻一推门就会开，他却没有这么做，固执地等待陈行主动开门的那一刻。 「别动。」 陈行摇摇晃晃地跪在沙发上，一只手臂环在他的腰上，生怕他一时不稳掉下去。 「这是今天受的伤吗？」陈行小声地问道，指腹在越夙肩胛骨的位置打转。 越夙伤口的痛逐渐变成了另一种感觉，他抓住陈行的手腕，声音低沉：「别碰。」 受伤的地方有阴气，对陈行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越夙在陈行反对的视线中杜绝了他触碰的可能，在白皙的肌肤上吻了一下，哄道：「早就不痛了。」 第163页 陈行皱起的眉眼没有松开，他半强制地把越夙遮挡的动作拿开，低声数道：「……第九十二道。」 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在越夙的身躯之上，有过去留下的，也有今天新增的。陈行喉咙堵住，就算他知道这些都是由数据构成，可对痛觉的感知是真实的，绝非轻飘飘的一串代码。 长长的睫毛低垂，挡住了陈行的眼神，但越夙还是能从他抿起的唇感觉出他此刻的难过。 越夙不喜欢陈行心情低落的模样，就算这份情绪是为了自己，他开玩笑似地揶揄道：「你在心疼我吗？」 「我会心疼，」陈行没有如越夙预料被逗笑，也没有反驳，而是认真低语，「所以你要好好养伤。」 第91章 你不要过来啊（19） 「只是一些小伤，」越夙眉梢挑起，被异化的脸庞也挡不住张扬的神色，「其他鬼可是魂飞魄散。」 陈行心里的伤感在越夙的得意中散了干净，他用力敲了敲越夙的头：「我说话，你听就行了。」 「好，」越夙被打了也不生气，提前给陈行打下预防针，「打架是很难避免的，鬼可没有人类那么理智。」 嫉妒，贪婪，失去理智，这些都是鬼的特质，就连越夙也难以避免。 陈行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摸不清也挥不去，他把问题推到越夙的身上，将视线从漆黑的鬼瞳中移开，指着门口说道：「现在你可以出去了，我要洗澡。」 越夙衣服散乱地站起了身，也没想着去整理，飞快地在陈行脸上亲了一下：「不舒服的话记得叫我。」 脸颊的冰凉还没消散，但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陈行嘴角上弯，脚步轻快地走入浴室，将那点莫名其妙的心慌感抛之脑后。 越夙刚打开门就看见了白色的鬼影，他眉眼的笑意无缝切换成嘲弄，一句话没说，充满褶皱的衣服胜过千言万语。 宋杳声表情冷肃，阴气有一瞬间的失控，灯光倏地全部熄灭，将所有的争斗隐藏在黑暗中。 「滚出去。」宋杳声下了逐客令。 越夙避开宋杳声处处下死手的阴气，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嘴里还刺激道：「今天就不动手了，我受伤了他会心疼。」 下一秒门被用力甩上，连房屋都似乎震动了一下，浓郁的阴气在此处散开，将他人存在的痕迹一点点抹除。 陈行正擦着头髮，听见动静后忽然抖了一下，迟疑地看向门口，发生什么了？ 湿发被陈行捋向耳后，他拉开门，探头左右看了看，突然瞥见一抹白色的衣服飘过。 「宋杳声？」陈行扶着墙的手指下意识用力，指尖泛白，「你别吓我。」 宋杳声飘到了陈行的面前，语气平淡地控诉道：「越夙那副鬼样子你不怕他，但是你怕我？」 陈行没想到哄完一个还有下一个，他有些颓废地栽进宋杳声的怀中：「我不怕你，我只是害怕恐怖片的开门杀。」 宋杳声的衣服上沾染了些许湿意，他垂眸看着陈行，虎口卡在陈行的后颈处，即将从髮丝坠落的水珠凭空消失，只余蓬松的头髮。 脖子上的力道不重，但陈行懒得动，声音被闷在宋杳声的怀里：「这么晚该睡觉了。」 宋杳声缓缓收回了手臂，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他刚想动就听见陈行继续说道：「鬼也是要睡觉的吧。」 鬼不用睡觉，但宋杳声觉得自己需要，他紧紧地揽住陈行：「需要。」 见宋杳声不再吃醋，陈行精疲力竭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端水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宋杳声描摹着陈行的睡颜，心里的空虚得到填满，陈行只要他一个就足够了，其他两只鬼他会一一解决掉。 陈行醒来的时候宋杳声还在身边，一人一鬼对视几秒，宋杳声将陈行的睏倦尽收眼底：「今天休息？」 陈行艰难地爬了起来：「不行。」 门外的兰子枫早已穿戴整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在陈行冲过来的一瞬间目光凝滞，及时抵住了他的肩膀：「慢慢走。」 「要迟到了。」陈行火急火燎地牵着他往外走。 兰子枫随口找了个理由：「迟到一会没事的。」 「真的？」 兰子枫从容地点点头，他是老闆，自然是他说了算。 陈行在兰子枫充满信服力的目光中放缓了脚步，既然兰子枫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问题。 「但是老闆说，」兰子枫面不改色地胡诌，「上班的时间需要延长。」 时间延长，到时候下班他直接把陈行接回家，一点机会都不给那两只鬼留。 陈行对这件事没什么意见，他跟在兰子枫的身后走进店铺，看清柜檯上面齐全的设备后眼睛都瞪圆了：「这是什么？」 「我怕你在这里无聊，」兰子枫解释道，「特地给你准备的。」 陈行扫了一眼监控，试探的心缩了回去：「被老闆发现了怎么办？」 优秀员工奖只有年末才会颁发，这个任务失败了又要等一年，这么拖下去他要猴年马月才能和完整的爱人相逢？ 兰子枫将问题通通摆平：「监控是我在管，他不会发现的。」 陈行眼睛一亮，没抵过游戏的诱惑，欢唿一声就戴上耳机，摁下开机键，各种流程熟记于心。 兰子枫耐心地把陈行的那份工作做掉，陈行就坐在他的身边，他转头就能碰到的距离。 第164页 越夙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几乎是一到点他就闪到了陈行的身边：「可以走了，我带你出去玩。」 「还没有，」陈行眼睛有些酸涩，他抬起头看着越夙，说出了令鬼心碎的答案，「时间延长了。」 「你自己出去玩吧，不能打扰我。」 越夙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在搞鬼，兰子枫连头都没抬，下巴抵在陈行的肩侧，贴近他的耳朵说话，动作中充满了火药味。 越夙的忍耐快到了顶点，滔天的阴气沖向兰子枫，全部没挡了回来，没引起陈行的丝毫注意。 「要么花钱去里面玩，要么直接出去。」兰子枫不给面子地说道。 越夙和宋杳声两个穷光蛋根本没有选择，在陈行同情的目光中被兰子枫锁在了门外，和来来往往的人流融为一体。 陈行不在，越夙和宋杳声也不再伪装，浑身都是煞气，眨眼就出现在了百里开外，毫不犹豫地动起了手，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陈行半靠在兰子枫的怀中，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他唇边的血丝擦去，在帕子上留下点点痕迹。 兰子枫看见红色就有些烦躁，陈行的身体状况就像是一根刺，深扎入心口，永远都好不了。他什么养生法子都想试一遍，可惜陈行不配合，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 「我们回去吧。」陈行知道他在想什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大步走到了店外，「他们怎么不在？」 「可能不想等了就先回去了。」兰子枫见缝插针地抹黑那两只鬼。 但陈行没体会到他的意思，在月光下朝着兰子枫伸出手：「那就我们两个一起走。」 兰子枫愣愣地看着陈行，握住他微凉的手，他喜欢这句话，也喜欢没有其他东西打扰的时刻。 陈行回到家时敲了敲隔壁的门，无论是喊宋杳声还是越夙都没有回应。 「这个点还能去哪里？」他有些疑惑。 兰子枫心中有了猜测，只希望能打个两败俱伤，他长臂捞过陈行的肩膀，不满道：「今天说了要和我一起住，别管他们。」 陈行被兰子枫揽着往前走，门关上之前陈行又回头看了一眼，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模煳的身影。 越夙飘在空中没敢现形，长长的剑痕从肩侧斩下，几乎把他噼成了两段。他没空理会痛楚，满心想着该怎么把这个伤口瞒好。 宋杳声的情况相差无几，腰侧被捅了一刀，墨色的阴气聚集在伤口处，想要将他吞噬。 陈行在第二天才见到面色如常的两只鬼，他绕着越夙和宋杳声转了一圈，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该去上班了。」眼见陈行的手就要深入到自己的衣服，越夙雷达作响，直接飘在陈行碰不到的地方，把试图探究清楚的陈行拎起塞进车，在车窗关上的前一刻说道，「我就不去打扰你了。」 陈行的眼睛陡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越夙消失的地方，他和宋杳声怎么突然转性了？ 兰子枫对他们骤然疏远的原因一清二楚，在心里过了一遍各种死法，打算挑个好日子一起动手。 越夙从窗户中目送着陈行的离开，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啧」了一声，差点就被陈行看见了，好在今天差不多就能痊癒。 渐入深冬，地上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陈行却没心思欣赏，他缓缓向前走去，脸色比雪还白，唯有鼻尖和眼周被冻得有些红。 「今天宋杳声送你去上班，」兰子枫的声音在电话中夹着些许电流，似乎还有回声，听不大真切，「老闆叫我出差一趟，我明天回来。」 陈行踢了一脚雪，他们就一家小店铺，有什么出差的必要？ 可就算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现，闷声应好。 这不是陈行第一次心生疑虑，这几个碎片都很奇怪，之前只是越深和宋杳声总是突然消失，回来后像是良家妇男一样连碰都不让碰，隔了几天就恢復了正常，恨不得天天黏着他。 现在这种奇怪的现象还传染到了兰子枫身上，这两个月来无论颳风下雨都是他陪自己上下班，现在突然换成了宋杳声，陈行不得不怀疑里面的蹊跷。 宋杳声把围巾给陈行戴好，颳了刮他的睫毛，将上面的雪花拂去：「怎么了？」 「我想回去一趟。」陈行站在小区外回头看了一眼，下了个决定。 宋杳声没问原因，耐心地跟着陈行走了回去，恰好在楼下的时候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兰子枫。 第92章 你不要过来啊（完） 「怎么回来了？」兰子枫有些错愕地看着陈行，「我刚准备出去。」 陈行百分百可以肯定兰子枫在说谎，但他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估计也找不出什么线索。 「现在就走。」陈行抿起嘴唇，罕见地有些恼火。 表演的对象已经离开，兰子枫沉着脸站在雪地中，一条裂缝出现在他的侧脸，周围是无数细小的裂痕，就像是一个精緻的面具被打碎了般。 那两个蠢货发现了他想趁虚而入的心思，趁他不防时动手，兰子枫眼睛眯起，还伤了这张脸。 他大可以用幻术把陈行迷惑，但伤口上的阴气不是什么好东西，伤口一朝不消失，他就不敢靠近陈行，连独占的权力都让渡出去了一部分。 兰子枫的脚步一转，往回走去，他会在今天彻底结束这一切。 第165页 陈行照常坐到位置上，只不过身边的人变成了宋杳声，他拍了拍桌子吸引宋杳声的注意，神情专注。 「你们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陈行冷声问道。 宋杳声对陈行的直觉没有多惊讶，他将脸埋进陈行的颈侧，被挡住的黑眸中露出些许疯狂：「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的实力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加上难得一遇的月圆夜和提前布置好的阵法，他绝对会把他们都葬送，然后吞噬干净，到那时他也许就能找出改变怀中人命格的办法。 在陈行看不见的地方，宋杳声的面色逐渐狰狞，这个人只能是他的。 陈行摸了摸宋杳声的头髮，轻嘆一声：「不要骗我。」 宋杳声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失落，连忙抬起了头，慌乱地把自己的心意一一摊开：「我发誓，只是有一点小事要处理，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陈行想起了宋杳声过往的经歷，稍微有些出神，也许是宋杳声又遇见了仇人或是危险。 「不要受伤。」陈行轻声低语，将内心的不安压下。 宋杳声眼中的薄霜化开，垂眸与陈行对视：「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切都会恢復。」 受伤的不会是他，死去的也不会是他，消散在天地间的鬼魂连痕迹都留不下，随着时间的过去陈行会逐渐遗忘，只有他会陪在陈行的身边。 到陈行寿终正寝的那一刻，他会在他的灵魂上打下烙印，一起消失，也许十年，也许百年，他们会遗忘彼此又会再度重逢。 陈行眉眼微微弯起，对明天的期待涨满了心脏，也觉得此刻尤为漫长。 在指针转向下班的那一刻，他沖了出去，一脚陷入雪中，伴着月光和雪尘回到熟悉的地方。 「今天的月亮很漂亮。」陈行靠在阳台上看向天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似乎这样就能碰到。 「确实很好看，」越夙双臂张开，方向刚好与陈行相反，往后仰的头偏向旁边，「不过你该去睡觉了。」 「现在还早，」陈行看了一眼越夙，倏地困意就升了上来，「突然有点困。」 「冬天就是这样的。」越夙把陈行推向房间，塞人盖被子关门一气呵成。 陈行陷入在软软的枕头中，看向门的视线也被沉重的眼皮遮住，在异样的死寂中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行的意识凝聚了些，听见有人叫自己，声音急促，话语不间断，强烈地刺激着陈行的精神。 「187？」 「嗯，」任务即将失败的警报声响彻空间，红光闪个不停，187看着陈行惺忪的双眼有些焦急，「快出去阻止他们，任务要失败了！」 「什么？」陈行勐地掐了自己一把，摸着黑就走下了床，「怎么回事？」 「兰子枫要死了。」 陈行还没将兰子枫与自己的任务联繫起来就慌了神，他紧抓着门把手，手臂用力往后拉，径直往外走去。 灯光碟机散黑暗，陈行的目光扫过周围，只觉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隔壁。」187给陈行指路，提醒道，「穿好鞋拿上钥匙。」 陈行随手抓过桌上的钥匙，直接忽略了这句话的前三个字，在即将转弯的时候他又跑了回来，利落地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刀。 「是不是宋杳声做的？」陈行单手用钥匙开着门，思绪从未如此清晰过。 187含煳说道：「你看见就知道了。」责任当然是共摊，谁也跑不了。 锁芯转动，最后一道防线被陈行攻破，他毫不犹豫地将门往后甩开，发出巨大的碰撞声，紧接着就用刀背往旁边一敲，所有的灯光都一一亮起。 看清面前的景象后陈行大脑一片空白，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嗓子有些破音：「宋杳声……放开他。」 宋杳声的长剑抵在兰子枫的胸膛，一寸寸没入其中，在听见陈行的声音后他忽地一僵，然后冷着脸继续往下刺。 刀身与剑身相撞，金属的嗡鸣声阻止了宋杳声的动作，陈行的手臂一麻，将刀对向宋杳声：「放开他。」 兰子枫的魂体传来剧痛，他反而笑了出来，挑衅般地看向宋杳声，一字一句做口型：「你输了。」 宋杳声怔怔地看着发出寒光的刀，在陈行无比冷漠的目光中沉默地把剑拔了出来。 「你也别走。」陈行将刀拍在桌上，斜睨着想要偷偷逃离现场的越夙。 越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想像往常一样逗陈行开心，将这件事翻过去，却忘记了自己胸前还破着一个大洞，身躯都是残碎的。 陈行头痛欲裂地看着面前难以凑齐一副完整身躯的三只鬼，喉咙干哑：「解释。」 「他们想杀了我，」越夙选择恶人先告状，洗清自己，「我只是还手。」 「持续多久了。」 越夙的声音有些没底气：「两个月。」 时间对上了，陈行冷笑一声：「那天你们没去店里就是因为这个对吧。」 兰子枫出声打断了越夙即将说出口的回答，他看上去十分悽惨，身影都是半透明，像是年久失修的电灯，偶尔还会消失一瞬。 「都是他们的问题，」兰子枫躲到陈行的身边，「本来我们两个好好的，他们突然抓住我打了一顿，还把我送你上班的机会抢走了。」 「那是我的店铺，他们住着我的房子就算了，居然还想取代我！」 第166页 「你也是鬼？这是你的店铺？」陈行看着兰子枫的身体，前面的信息还没消化完就听见了一个新的秘密，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兰子枫，「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难怪当初越夙说他永远不可能拿到优秀员工奖，原来真的是有黑幕。 兰子枫没想到自己说漏了嘴，他低咳了几声，勾住陈行衣服：「没有了。」 「当然有，」宋杳声拆了兰子枫的台，面无表情地卖惨，「是他动手杀了我。」 「这笔债已经还清了，」兰子枫面对他就没有好脾气了，将之前宋杳声动手的经过说了出来，强调道，「他也捅了我两剑。」 陈行的脑子很乱，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如今真相乍一爆发便蜂拥而入，像一个扯不开的线团。 「为什么要这么做？」陈行不想再去探究他们在背后做了什么，只想问出原因。 越夙从后面抱住陈行：「你只要我一个就够了。」 他们是恶鬼，陈行终于理解了187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杀戮于他们而言像是家常便饭，与人类的规则大相迳庭。 「放开我。」情绪占据身体，陈行闭上双眼，面上是前所未有的距离感。 越夙担忧地松开陈行，往后退开，努力忽略脑海中的挑唆，他不可能去囚禁和伤害陈行，哪怕这是违背鬼贪婪自私的天性。 陈行嘴巴微微动了动，说出的却不是话，而是喷涌的鲜血。他弯下腰捂住嘴巴，咳嗽声断断续续，呛了满口腥味。 离得最近的兰子枫瞳孔一缩，揽住往下倒去的陈行，恐惧与崩溃几乎将他摧毁。 宋杳声和越夙将灵力输入到陈行的身体中，身形逐渐隐去，直至彻底看不见，可陈行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兰子枫吃力地将陈行瞬移到医院，在目睹他被一堆医生围住后想要跟上去，最终没能做到，被拽入了黑暗中。 陈行还未睁眼就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冰凉的液体顺着针头进入到手背，身上似乎有不少仪器。 「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在他醒后没多久就过来了，耐心地做着检查。 陈行的声音很小：「没有。」 病房里的医护人员来来往往，陈行侧过脸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打扰他。 没有人来探望过，陈行也并不担心，既然187没说任务失败，那就意味着兰子枫肯定安好，其他两个碎片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他还在气恼这几个碎片背着他自相残杀的事，虽然心知他们没有其他世界的记忆，又受恶鬼习性的影响，但终究还是后怕。 如果187没有提醒他，也许第二天他醒来时剩下的碎片都凉透了，或许有一个赢家，或许一个都没有。 「究竟什么时候这些碎片才会融合完毕？」陈行有些心累。 187翻了翻数据：「很快了。」 陈行听着187笃定的语气，心间泛起波动，又是这样，187似乎对这些碎片很了解。他曾说过不喜欢这些碎片，但表现出来的又绝非单纯的厌恶，而是看不透的复杂。 怀疑在心里积累多了就即将突破质变，陈行垂眸沉思，他好奇过这些碎片究竟是谁，也好奇过为什么他们会爱上自己。 感情不会突如其来产生，那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他认识或者认识他的人？ 认识的人，和任务世界有联繫，且不记得自己，各种线索都指向了陈行的意料之外，除了不是人这一点对不上，其他都完美符合。 之前陈行从未将思路往这边想过，他在前不久才发现187就是小祈，与一串数据再度重逢的事情都能发生，那接下来无论是多么不可思议似乎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了。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陈行除了自己的直觉一点证据都没有，他将思绪藏于心中，不想打草惊蛇。如果猜测是真，那从187的表现可以看出他虽然没有记忆，但知道这些碎片就是他，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瞒着。 187待在空间聚精会神地看着陈行，倏地感觉数据有些凉，莫名有些不安。 陈行在医院休养了几天，在得知检查结果已经没有恶化的空间后果断选择出院，没有回兰子枫的房子，而是回了自己很久没去的家。 屋内的一切看上去都很干净，入目之处没有灰尘，陈行瞭然是谁做的，甚至知道这几只鬼有可能就站在他的身边，只是看不见而已。 但他没有说话，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独自窝在沙发上眯了一会，感觉身上有些凉意，正准备去关窗，在到达那附近时就发现刚刚还敞开的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 陈行在那里站了一会，屋内看不见的身影见他没有反对，举动越来越明目张胆。 有时候他还在看电视，厨房的锅铲就自己动了起来，还会定时停电催促他不要熬夜。 陈行的气随着时间被放空，他和三只鬼就以这么一种奇怪的和谐方式相处了很久，一直到过年的那天，他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今年的优秀员工奖是你。」 发信人是兰子枫，他没用那个老闆的小号，而是以往和陈行交流的大号。 他们的消息记录停在很久之前，时间跨度很大，陈行点开时有一瞬间的恍惚，过往的经歷从眼前飞快闪过。 187用官方的腔调说道：「任务已完成，请决定是否退出任务世界。」 「等一下。」陈行没有选择立马退出，他抬头看向空中，眉眼中是温柔的笑。 第167页 「我不生气了，」陈行鸦羽般的睫毛扇动，遮不住眼中的认真，说给看不见身影听，「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不是这个世界的下次，而是未来世界的下次，他可以接受他们的争吵，但是不能接受他们自我伤害。 陈行眼前的画面定格在前方逐渐显现的身影上，之前的伤口都已痊癒，他心中最后的担忧也缓缓放下。 意识慢慢从这个世界脱离，陈行却没有不舍，轻轻对上面前的脸庞，声音中含着期待： 「下个世界见。」 第93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1） 太久没回系统空间了，脱离那个世界后陈行还有些不适应，有种刚从地府爬回来的感觉。他抬眼扫过周围这堆冷漠有序的数据，心里的负面情绪被净化了个彻底。 但似乎也有一点小变化，陈行歪着脑袋去看躲起来的187，把他揪了出来。这是187第一次在他回来以后连话都没说过，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 「不高兴？」 187的声音看起来很丧：「没有积分了。」 没有积分就意味着不能换成人形，不能换成人形就意味着不能改变自己在陈行心中的形象，不能改变形象就意味着陈行永远都不会喜欢他。 187感觉自己统生没有希望了，换人形的积分要求太高，等他再次攒到没准陈行都已经不需要做任务了。 「喜欢哪一款？」陈行点开商城，琳琅满目的商品出现在眼前。 187的数据在发烫，往日高冷的表情不再，但还守着一点矜持：「给我买的吗？」 「当然，」陈行知道187的积分都用在了他身上，那他的积分用在187身上也理所应当，「自己挑。」 187指向自己一早就看好的自定义外观：「这个。」 「187想要变成人吗？」陈行点下购买，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还没有想好要变成什么样，」187走到陈行面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前不久才把他底牌都看清了的陈行失笑，他当初怎么没发现187表现得这么明显，心思一目了然。 「什么样的我都喜欢，」陈行没有设定范围，反而问道，「我可以看一下之前任务的记录吗？」 187不知道陈行想做什么，但还是同意了：「可以。」 陈行靠在187的背上点开记录，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飞快地扫过大部分画面，只有偶尔一些会暂停慢慢观察。 心中的猜想逐渐得到证实，陈行仰头闭眼休息了一会，伸手捏住了187的数据：「好笨。」 「什么？」187茫然地转过头，他沉浸在捏脸的过程中，万万不能接受自己比不上那几个碎片。 「没什么，」陈行想要看看187究竟想做什么，险些脱口而出的真相被咽了回去，「开始下一个任务吧。」 视线渐渐模煳，陈行耐心地等待自己适应完毕，看着眼前的东西眨了眨眼。 这是间破旧的公寓，空间也不大，一张单人床就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放脚都有些不方便。墙面泛黄，上面有些霉斑，天花板还有些许水渍，不知是不是哪里漏水了。而衣柜和书桌更是直接用几块木板代替，随时都有可能要塌的样子。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一个摆在床头的头盔，看起来崭新，一点灰尘都没有，应该是被主人好好打理过。 楼上楼下的嘈杂声闯入陈行的耳朵，骂声哭声混作一团，他的眉心皱起，这是他做任务以来见过最差的环境。 耳畔的声音随着画面的消失越来越远，陈行坐在沙发上看向对面，发布者已经来了。 这个发布者很瘦弱，脸上和身上都没有什么肉，和他上个世界那种病态的瘦有些不一样，眼前这位看起来就是单纯的有些营养不良。 「你好。」陈行声音放柔，眼尾挂着浅浅的笑，「我是此次的任务者陈行。」 「我叫施元，是一个普通人。」施元偷偷看了陈行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在便利店打工，平时喜欢打游戏。」 陈行没有出声打断，也没有对他的人生做出评价，十分认真地当一个倾听者。 没有看见鄙夷的眼神，施元微微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在现实中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好，也没有多少钱，浑浑噩噩地过着。我很喜欢这个游戏，因为在游戏中感觉自己有了新的人生，但实际上我在游戏中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没有好友，也没有加公会。」 「我有试过改变这样的生活，但是太难了，根本就做不到。现实中认识的人都不喜欢我，在游戏中因为实力太差也被很多公会拒绝了，没有人需要我。」 「就连我死去的时候也没有人知道。」 「可能是执念太深，就来到了这个地方，」施元看着陈行的时候身体在颤抖，似乎是很不习惯直视别人，「希望你可以帮我完成任务。」 「过去已不可挽回，这个世界是重新建造的世界，任务完成之后我们会按照交易规定收取你的一部分能量，但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转世。」 陈行看出了施元的害怕，主动移开了视线，将目光放到面前的契约上：「如果可以接受的话，请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好。」施元低着头把名字写了上去。 「契约正式成立。」 在施元身影消失的前一秒，他鼓起勇气对着陈行抿唇笑了一下，陈行怔了一下，眉眼不由自主地弯起。 第168页 187从旁边冒了出来：「请任务者从以下三个心愿中至少选择其一作为您的任务，思考时间为三十秒，一经选择不可更改。」 「任务一：成为世界首富，打脸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 任务二：战力成为全服第一，加入排名第一的公会，闻名全服； 任务三：想被很多人喜欢，不再被抛弃。」 陈行一目十行地看完任务，眉心蹙起又分开，每一个任务看上去都不太好完成。 「任务二。」陈行折中选了一个，其他两个看上去难度更高。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任务三。」187边说边摁下任务二。 「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句话187没说出来，却对此深信不疑。 陈行没等到187的回答，眨眼间就回到了之前的小公寓里。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里面很干净，上一条消息还是在一个星期前，施元的父亲喊他回去吃饭，但施元拒绝了。 从简单的措辞就能看出来施元说的家庭关系不好绝对不是开玩笑，陈行在记忆中翻出了原因，倏地有些难过。 施元的父亲在很早以前就出轨了，在离立刻就和另一个人组建了家庭，还有着一个仅比他小两岁的孩子，因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施歷，施元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愈发尴尬。 他们几乎是对照组，所有人都只关注施歷，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是对的，而施元就算当着他们的面被施歷打了一顿，他们也只会视而不见。 陈行被这份沉重的记忆压得透不过气，他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看向了不远处的游戏头盔。 有之前几个世界的记忆在，陈行对这种东西也不算陌生，他戴上头盔躺到床上，意识跟着指引陷入深处。 黑暗过后就是另一个古色古香的世界，陈行站在一家酒楼前，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砸了一下，他抓住即将落到地上的东西，勾着带子晃了一下，这是一个香囊。 绣技出色，布料看起来也是上乘，陈行对香不了解，但也能猜出来价值不菲。 陈行仰头看着东西丢过来的方向，发现一个男人正靠在窗边眯眼摇扇，发现他看过来后「啪「地一下合了扇，做了一个口型：「我的」。 那他丢下来干什么？ 陈行有些不解，打算还回去。 「宁老闆又在欺负人啊？」 旁边突然响起的的声音让陈行停下了脚步，他看向身边的一群人，疑惑道：「宁老闆？」 「你不知道？」旁边的人像是瞪大眼睛，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就是那个有钱但非常抠门，说话阴阳怪气，还时不时砸人的npc。」 「对，我就被一本书砸过，」一个人怨念极深，「不就是说了他两句，谁知道会被他刚好听到。」 「不过为什么砸你是用香囊？这东西很贵的。」 陈行什么都不知道，他再次看向楼上，发现窗户已经被关上了。 「我去还给他。」陈行当机立断迈开脚步，正准备踏入酒楼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去了也是白跑一趟。」身后的人解释道，「宁老闆关了窗就是不见客。」 陈行将香囊收到储物袋中，对着面前人展颜一笑：「多谢提醒。」 「相逢即是缘分，要不加个好友？」打头的男人挡在陈行的身前，「我的名字是逍客，他们和我都是一个公会的。」 陈行想起了施元的任务，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第三个任务也一併做掉，他不知道施元所说的很多人是多少，但也想尽最大努力去完成。 这个提议恰如及时雨，陈行自然不会拒绝：「好，这是我的游戏号。」 「你看起来好小一只啊。」逍客自来熟地靠近陈行，「一起去打本吧。」 陈行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他只堪堪对施元的身高有一个大致了解，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需要抬头看别人。 殊不知他除了身高不高，身形还瘦，穿着最简单的初始服装，肉眼可见的穷。一张脸小小的，抬眼看人的时候会睁大眼睛，睫毛时不时扑动一下，里面闪烁着细碎的光，一眼望过去只能用乖巧二字形容，身后却又背了一把巨大的剑，反差感极大。 而身边的这几个男人都很高，健壮的身形透过衣服都能感受出来，陈行和他们站在一起对比更为明显。 「我实力很差，」陈行往后退了一步，忍着不舍拒绝了，「会拖你们的后腿。」 「看出来了，」旁边一个名字叫爱刀人士的男人直白点出，「也没有谁会用新手村的武器到现在。」 「不过也不需要你动手，保护好自己就够了，带你一个绰绰有余。」 陈行没想到刚进来没多久就遇见了好人，开心道：「谢谢。」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不用再重复，」逍客走到陈行的另外一边，眉梢挑起，「走吧，给你换把武器。」 第94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2） 一走进副本陈行就自觉抱着大剑站在角落，逍客往他头上丢了个东西，透明的白色屏障展开，单独圈出了一个与世无争的空间。 庞大的boss出场时地动山摇，陈行亲眼看着它一拳送走一个，身上的血条层层覆盖，下降速度很慢。各种眼花缭乱的招式一齐招唿上去也没产生多大作用，陈行胆战心惊地看着逍客他们灵活地避开攻击，眼睛都花了。 第169页 比起陈行的担心，战局之内的一群人更为从容，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配合起来颇有默契。 在逍客的最后一道攻击下，沖天的炽焰将这里焚毁，boss的身影也在其中化为灰烬。 「久等了。」逍客笑眯眯地朝着陈行招手，「没有受伤吧？」 「没有受伤，」陈行尖尖的下巴动了动，一旁的髮丝也跟着摇晃，他伸手将散下的头髮往后撩，露出眉眼，「你们很厉害。」 五个字清晰传入在场人的耳中，陈行的目光坦然地看着他们，显然是真心这么认为。 四周鸦雀无声，方才还凝聚在陈行身上的视线像是落荒而逃一样散开，逍客的耳朵在陈行的注视中渐渐变红，第一次遇见这么直白的夸赞，说话都有些不自然：「咳……谢谢夸奖。」 爱刀人士站出来转移了话题，将战利品放在陈行的面前：「你喜欢什么武器？不确定的话就全部都给你。」 陈行被他出手的壕气吓到了，从里面拿了一把大剑：「就这个吧。」 大剑被陈行握在手中挥了挥，逍客被陈行身上这种一本正经的可爱吸引到了，莫名有些手痒，想揉一揉他的头。 「不可以。」陈行对于他的小动作格外敏锐，严肃地用剑挡住。 逍客应声倒地，就算是没有表情的拒绝也很可爱，像是外面的流浪小猫不让别人碰一样，他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把你当成了弟弟。」 「我有一个弟弟，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一点都不可爱。」 闻言在场的几人面部表情都像是被打翻的掉色盘，爱刀人士冷呵一声：「别用这两个字跟他沾上边，太噁心了。」 那就是一个脾气暴躁但是在大人面前特别能装的混世魔头，人前人后无缝切换，他们被迫背的锅都快把腰给压断了，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和我一样大？」陈行惊讶地看着逍客，「他今年也二十五了吗？」 逍客僵硬地转过头，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惊：「你二十五了？」 旁边的几个人也像是看着奇观一样看着陈行，仿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啊。」陈行眨眨眼，「我就是这个年龄。」 这句话在这群人心中投下了一颗炸弹，他们把他当弟弟照顾，结果这个人居然比他们还大？ 「你没事吧？」陈行看着心梗的逍客，感觉似乎他要裂开了。 逍客盯着陈行的双眼，实在是无法把他和这个数字联繫起来：「以后我们各论各的，我还是把你当弟弟。」 这个人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弟弟，和他家那个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你加了公会吗？」逍客独自顺了一会气，突然问道。 陈行果断摇头：「没有。」 「要加入我们这个吗？」逍客点开自己主页，指着名称旁边的「天下第一」四个字给陈行看，「排名很高的，福利待遇也很好。」 陈行知道这个公会，当初施元申请的时候都直接忽视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没有希望。因为这个公会常年位居榜首，从开服起就没掉下来过。 陈行跟着流程提交申请，但心里也没底，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没出几分钟拒绝就发了过来，上面只有一句话：「要求不符」。 「被拒绝了。」陈行抬眼看着逍客，并没有多少伤心。 逍客皱起眉头，反驳道：「不可能。」 他在自己的主页点了几下，一条消息突然弹了出来：「不行就是不行，他太菜了。」 陈行被这句话煳了一脸，他看着逍客在旁边气得发抖，主动安慰道：「他说的也没错，等我变厉害了再来也不迟。」 逍客握紧拳头，唿出一口浊气：「他是我弟弟，回去以后我揍他一顿。」 「你打不过他。」爱刀人士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这个事实，转头看向陈行，「这几天带你刷装备，战力过两天就能上去。」 陈行心领了他们的好意，但内心没抱期待，毕竟他的任务是成为全服第一，光靠刷装备还是有些难。 「我要下线了，」陈行一边点退出一边说道，「下次见。」 从游戏中回到现实，陈行躺在床上看向开裂的天花板，难以言喻的落差感压在心头，倏地就懂了为什么施元喜欢待在游戏中。 他看了一眼手机，穿上外套就往门外走去，马上就要到上班时间了。 施元的工作是在附近的一家便利店打工，值的是夜班，因为工资要高两百块。 陈行走出黑漆漆的小巷，在可以看清路后马不停蹄地在大街上跑了起来，气喘吁吁地推开便利店的门，站到收银台的后方。 偌大的店里只有他一个人，陈行感觉有些饿，他正准备去拿货架上的面包，忽然脚步一顿，点开手机上的余额。 这个月的工资交完房租后就没剩多少了，而且前两天生过一次病，又多了一笔额外的支出，现在就连日常的基本开销都需要省着花。 在心里算完之后陈行瞬间就感觉自己不饿了，还能再熬一晚上。 陈行弯腰趴着节省力气，大半张脸都藏在手臂之下，只露出一点眼睛，专注地看着手机里的资料。 他对任务没一点头绪，只能在网上看看有没有攻略，最好是能让他一跃成为全服第一。 手指从屏幕上飞快地划过，还时不时卡顿一下，陈行都快没脾气了，麻木地闭上眼睛等待。 第170页 过了几分钟，手机重新动了起来，陈行点开之前看见的攻略，眼睛逐渐亮了起来，还是有办法的。 官方发布的攻略上面写着只要触发宁老闆的任务，完成之后就能获得武器，和现在的这些都不是一个层级。 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成功过，玩家对宁老闆的怨言简直突破了天际，触发任务简单，但完成几乎是不可能。宁老闆的耐心极差，实力又强，不少人都直接被他杀了出来。 再难陈行也要去试一下，他的经济实力不允许他做一个氪金玩家，只能在游戏中摸爬滚打。 陈行一心扑在完成任务上面，直接忽略了下面的另一条帖子上写了闢谣二字。 「刚比完赛，在外面，不回。」 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陈行一跳，他像是摸鱼被抓了一样，立马挺直背，把手机藏到口袋里面。 走进来的男生瞥见了他的小动作，喉间发出轻笑，结束了手机的通话：「就这样，不说了。」 陈行好奇地看着货架中的身影，这人很高，染了一头红色的头髮，几缕髮丝散落在额前，眉眼含着锐意的锋芒，身上是简单的黑色背心，两侧的手臂肌肉线条很明显，看上去有些不好惹。 隔着一段距离封济都能感觉到陈行在看他，他舔了舔虎牙，头一次觉得别人的目光难以忽视。 他将东西放到收银台，微微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陈行，声音慵懒：「看什么？」 陈行往后缩了些，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好惹的人就是碎片，他小声地否认道：「没看。」 「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封济眯起眼睛，眉梢往上挑起，视线肆意地打量着陈行，「要不要查一下监控？」 陈行呆滞地看着他，小幅度地摇着头：「不要。」 「那你有没有看我？」 陈行沉默了片刻，承认道：「看了。」 「所以我问你在看什么？」封济敲了敲桌面，俯身靠近了陈行，「我的脸？」 陈行的视线落在封济的喉结处，他说话的时候这个地方会跟着动，直到封济又重复问了一遍陈行才回过神，回答道：「好看。」 封济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知道这个人刚刚在看哪里，差点就控制不住直接抓着他的手放了上去。 幸好他及时克制住了，封济感觉自己像中邪了，他连和别人接触都不喜欢，怎么会想让这个人碰自己喉结。这些问题也不像是自己会问出来的，封济抓了抓头髮，他平时也没有逗人的习惯啊。 「一共五十二。」陈行趁封济怀疑自我的时候把东西都装好了，生怕他又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现金还是付款码？」 封济没说话，把手机放到了陈行的面前，「嘀」的一声过后，他拎起东西，打算转身就走。 陈行张了张嘴，倏地想起自己还在上班，什么也没说出口，这次分开后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封济提着袋子走到门口，推开门却迟迟没走出去，而是透过玻璃的画面想要看看陈行在做什么。里面的身影都被挡了大半，只能看见一点点衣服，封济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操纵权，眼也不眨地看着那一点地方。 夜风拂过封济的脸庞，他深吸一口气，收回手臂，把门又重新关了回去，脚步自觉地走到陈行的面前。 「还有什么事吗？」本以为离开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中，陈行愣了一下，不解问道。 封济把袋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找了个理由：「外面不方便，我就在这里吃。」 第95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3） 封济随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抬眼就能看见陈行，却没料陈行恹恹地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臂弯中，只露出了柔软的头髮。 淡淡的香味飘在便利店中，陈行磨了磨牙，久违地飢饿又被勾引了出来。 封济不死心地盯着陈行，一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一边抑制不住脑海中冒出的担心，这人为什么一直趴着？身体不舒服吗？ 所有的胡思乱想止于陈行瞥过来的一眼，甚至没在封济身上停留几秒，封济的心跳速度却飙升，体温也在上涨。 「一个人吃没意思，」封济的声音有些沙哑，状若无事地走到陈行的面前，在看清陈行眼尾的薄红后瞳孔骤缩，额头沁出一层汗，「你过来陪我一起？」 陈行看了一眼监控，这家店的老闆很照顾他，重复过很多次没人的时候可以休息，他慢慢站起身，无精打采地走到了封济的对面坐下。 「不舒服？」封济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些，摸了摸陈行的额头，「有哪里难受吗？」 陈行把勺子送进嘴中，声音很闷：「饿。」 封济把东西拆开，全部都摆到陈行的面前，指骨曲起，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多吃点，确实太瘦了。」 陈行对他这个动作视若平常，封济却怔住了，指骨上的触感清晰传达他刚刚做了什么，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宣告存在感了。 「你这么晚还上班？」封济扯了扯衣领，往上看了一眼，这里的空调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陈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要赚钱。」 封济也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连忙找补道：「你明天不上课吗？」 「已经毕业有几年了。」陈行坦诚地说道。 施元毕业后进了一家小公司，但里面的人际关系对他而言过于复杂，没过多久就被开除了，本就不多的自信被沉重打击，最后找到了这个工资低但简单的工作。 第171页 「你还在读大学吗？」胃痛渐渐消失，陈行的活力又回来了些，「这么晚还不回家？」 「再吃一点。」封济扫过剩了大半的食物，自然地拿起了勺子，「刚比完赛，离得太远就不回了。」 陈行勉强再吃了几口，对他后面那句话更感兴趣：「比赛？」 「赛车比赛。」封济的眉宇间充斥着桀骜，谈起赛车时像开屏的孔雀，将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你想去看吗？」 「但我还要上班，」封济的期待太过明显，陈行留了点迴旋的余地，「有机会的话再说吧。」 封济忽视了后面的拒绝，浓眉上弯：「那就这么说好了。」 红色的头髮与封济的热情很适配，看上去有些晃眼，陈行听从心底的欲望伸出了手，却在半路被拦住了。 封济单手抓住陈行的手腕，嘴角得意地扬起：「做什么？」 「想摸一下你的头髮，」陈行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口是心非道，「如果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 封济觉得自己应该拒绝，用最义正言辞的语气打消陈行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有些紧张地把头低了下去，兇巴巴地说道：「可以。」 陈行的指尖自然垂落，悬在空中，忽地起了坏心思：「算了，还是不碰了。」 封济耳尖的热意消退，眉眼压平，显露出很强的攻击性，他将陈行的手强制放到自己的头髮上，冷酷道：「碰。」 他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这个人怎么能想一出是一出，更可恨的是，自己的心情居然完全被他操控了。 这个地方绝对有问题，封济想。 陈行的指缝从红髮中穿过，胡乱揉了一下，眼尾下垂，像是失了兴致：「我还要上班，你自己休息一会吧。」 封济愕然地看着陈行毫不留情的离开，透过玻璃看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髮，心里梗着一口气，他的头髮摸起来不舒服吗？还是说颜色不好看？为什么他一点表情都没有？ 陈行眼眸含笑地看着抓狂的封济，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及时低下头，将那点笑意藏得很好。 封济把东西收拾好，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声音冷漠：「我要走了。」 「路上小心。」陈行像是才发现他过来了一样，温和地告别。 封济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那股无名火非但没有熄灭，而是愈演愈烈了，他将门推开，头也不回地走入黑暗中。 积压的情绪在离开后慢慢消失，果然是这里有问题，封济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他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 封济离开后便利店瞬间空荡了许多，陈行的目光跟着封济的背影没入黑暗，嘆了口气，逗得太开心，又忘了要联繫方式。 时间逐渐走过，昏暗的天空也被阳光照亮，大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陈行和白天上班的店员打了个招唿，转身走入阳光中，逆着人流往小巷深处走去，眉眼倦怠，生物钟提醒他该去睡觉了。 凭藉着身体的本能打开门，陈行手臂往后一勾，门「砰」地关上，震落了一地墙灰。 陈行眼皮跳了一下，自欺欺人地当作没看见，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在楼上楼下都传来声音的时候陈行才醒来，他用手盖住眼睛，不用猜他都知道这个点应该是大家下班了，吵得他头痛。 兀自醒了一会神，陈行捞过放在一旁的头盔，直接进入了游戏。 这个点逍客他们都不在线，陈行点开攻略，往城中最大的酒楼走去。 「你好，」陈行看向掌柜，「我找宁老闆。」 掌柜身宽体胖，摸了摸自己的一撇鬍子，摇了摇头：「宁老闆今天不见客。」 陈行有些无奈，想要多打听一些消息，攻略上说只要遇见了宁老闆就能触发任务。 掌柜珍惜自己的工作，再次摆了摆手，刚准备开口时一个人就走了下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掌柜脸色微变，挥出去的手顺势变成了请：「宁老闆在里面等你。」 陈行对他这个转变有些哭笑不得，跟着地图的指引往酒楼上面走，停在最里面的一扇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难得有些紧张，他的任务成功与否和这个npc息息相关。 「进来。」宁老闆的声音懒散，咬字也带着一种独特的腔调。 陈行脚步放轻，生怕哪个地方就惹了他不高兴，身子才转过去就和宁老闆对视上。 他的头上顶着宁不琢三个字，陈行心中瞭然这是他的本名，但比起这个更让他惊讶的是，第二个碎片居然就是这个游戏人物。 宁不琢坐在窗边，面前摆了一壶茶，烟雾缓缓升起，衬得他出众的样貌更不似凡间人。 陈行愣了一瞬，这个游戏的仿真性做得很好，人物的外表也是精心制作，但正是这份完美带来了隔阂，因为人类并非完美的生物。 「寻我所为何事？」宁不琢用扇子挑了挑，示意陈行坐到对面。 陈行将触发任务的台词熟记于心，直接念了出来：「听闻宁老闆有一愿望需要完成。」 宁不琢浅酌了一口茶：「确有其事。」 在这句话说完以后陈行的任务列表出现了一行字：完成宁不琢的愿望。 除此之外一点指引都没有，陈行的心起起伏伏，过了一个槛后又面临着新的问题。 「你的愿望是什么？」陈行想看看从宁不琢身上能不能找出线索。 第172页 宁不琢的下巴微微抬起，露出流畅的线条，尾音拖长：「我为何要告诉你？」 听见这个答覆陈行也不沮丧，乖乖说道：「我想帮你实现愿望。」 「不需要，」宁不琢握着扇子的指骨收紧，说的话很好听，但也不能改变这个人为了任务而来的事实，他将陈行从上而下扫过，茶色的瞳孔烟雾中若隐若现，「你用什么帮我实现愿望？是加起来不超过一两银子的衣服还是身上这柄唯一值点钱的剑？」 陈行的心里被扎了一刀，他抿了抿唇，低声道：「这柄剑不可以，但我会努力攒钱的，我现在已经有三百二十两了。」 宁不琢用扇子挑起陈行的下巴，低头靠近了些：「你知道我昨日抛下去的香囊值多少钱吗？买下你二十柄剑绰绰有余。」 陈行恍然想起了宁不琢的身份，游戏内最大的经营商，手下产业囊括了几个城。 有钱人的愿望是什么陈行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还需要纠结于温饱，他将保管好的香囊拿出，递到宁不琢面前：「还给你。」 「你自己拿着吧，」宁不琢眸色深深的看着香囊，没想到陈行会还给自己，心情忽地差了许多，「丢了也好扔了也罢，被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心神被一个人类所左右，还是一个只为了从他身上完成任务的人类。 陈行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被归为别人这个范围，他将香囊放进宁不琢的手中：「我也不喜欢别人的东西。」 「既然给你了……」 宁不琢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行打断了，陈行低头把手上沾染到的香味抹去：「为什么要给我？我才不喜欢。」 第96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4） 宁不琢默然，他也不知为什么会做出这个举动，偶然一瞥便移不开视线，身体快过意识，在他反应过来后那个香囊已经丢了下去。 里面的香料一克值千金，就算是他为了这东西也下了不少功夫，就这么白白给了出去还没有一丝不情愿。 宁不琢的指尖缠绕着香囊上的带子，倏地握住了陈行的手，将香囊放进了他的掌心，固执道：「说了给你就是给你。」 陈行的气性去得快，他看了一眼宁不琢，唇角抿直没有说话，却合上了掌心，将东西收好。 宁不琢见状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察觉出了自己的变化，才放下的心又收紧了些，他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你该离开了。」宁不琢抹不去心底的情绪，只能解决造成情绪的源头，他垂眸不看陈行，就像是在与自己作对一样。 陈行非不如他的愿，听见这句话动也没动：「我不走。」 宁不琢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涨，但那点溢出来的甜意很快就被陈行的下一句话扼杀：「除非你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该死的愿望，宁不琢听见这两个字就烦。 最初游戏官方在他身上设定了任务程序，后来对他的掌控逐渐弱化，现在则无法干预他一分一毫，那个所谓的任务早就被闢谣当作bug了。 他和官方心知肚明任务依然存在，但无法完成的任务是没有意义的，官方表态后玩家几乎都把这个任务当作玩笑，只有这个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还深信不疑。 往日如若有人在他面前烦他，结局都是被杀回新手村，但偏偏眼前这个他不想动手，也下不去手。 「没有愿望。」宁不琢眼皮微敛，长睫遮住眼底的神色，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说罢，宁不琢起身抚了抚袖子，既然陈行不走，那他走。 但没走出几步就发现了身后跟了条小尾巴，宁不琢心生烦躁，那群人类是不是又在游戏里改了什么程序，不然怎么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宁不琢的下颌收紧，冷冷偏过头：「别跟着我。」 「愿……」 「我的愿望就是你不要再缠着我。」 话音落地，房内静得只能听见二人的唿吸声，连空气都在凝固。 陈行这下真的有些难受了，他沉默了许久，抬眸说道：「那我以后不来了。」 宁不琢瞬间被恐慌吞没，他攥紧扇骨，将险些脱口而出的挽回咽下去，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最好是这样。」 陈行孤身一人走出酒楼，举起大剑就奔向城外，一连砍了几个副本，最后气喘吁吁地累倒在地上，咬牙道：「宁不琢就是个笨蛋。」 「怎么了？」187沉迷在捏脸的兴奋中，被陈行飙升的情绪值吓了一跳。 「我以后……」陈行正打算立下誓言表明决心，想了想又收回了那句话，「不，这个星期再也不会跟他说一句话了。」 187翻完了前一刻的记录，挑拨离间的心燃起，鼓励道：「不，以后都不理他了！」 陈行犹豫了一下：「还是不了，他只是暂时忘了我，七天时间已经很久了。」 他只是生气，但不想因为这件小事就彻底把几个世界的感情一刀两断，宁不琢也只是嘴巴讨厌了些。 187没再说什么，他就知道陈行心软，十有八九这个承诺也坚持不了几天。 陈行在地上躺了许久，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听见耳边传来爆破声，耳膜像是要炸开一般，连大地都在震颤。 风将尘土扬起，陈行捂住口鼻咳了一声，眼睛都睁不太开。 远处的身影中有人了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快速走了出来，热情地和陈行打招唿：「你也在这里呀？」 第173页 「我给你发了消息，本来想带你下副本的，但一直都没有回覆。」 陈行躲在尘土最少的地方，捂着嘴巴说道：「抱歉，我刚刚在休息。」 逍客蹲在陈行的身边，仰起下巴看着那群人的中心：「那个就是我弟弟，我刚刚帮你教训他了。」 陈行瞥过他脸上的绷带，笑了出声：「看样子他的脾气很不好。」 「是非常糟糕。」逍客仿佛找到了共鸣，突然幸灾乐祸道，「不过他马上要倒大霉了。」 「嗯？」 「爸妈很快就要回国了，这些日子他的罪状我已经准备好了，祝他好运。」 逍客说话很有意思，不过短短几句话陈行就在心里对尘土中心的那个人有了更深刻的印象，一个坏脾气但又意外人缘很好的人。 「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可惜他要下线了。」逍客眼中划过疑惑，「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和他平时的习惯不太一样。」 陈行看着那个人模煳的剪影虚化，烟尘也逐渐退去，几张熟悉的脸再度出现在眼前。 「给你。」爱刀人士丢了几把重剑过来，整齐地插在陈行的面前，构成了一道护栏。 陈行敏捷地将脚步往后缩，嘴角抽了抽：「不用了，我又没有这么多手。」 「一天换一把也行。」逍客温声道。 「等我成为全服第一了，」陈行费力地将重剑拔出，脸都憋红了，甩了甩酸痛的手臂，「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逍客他们没想到陈行有这么大的志向，一时有些想笑又怕伤了他的心，神色各异，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我们也没想你报答，」逍客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咳了两下，「投缘而已。」 这个游戏每天上下线的玩家那么多，他们也不是对每一个人都好，当时只是出于好心提醒一下这个看起来像新手的人，而后觉得他还挺有意思，交个朋友也不错。 认识一场，自是随心而为，那些东西既然给出去了他们也不会想着回报。 「别笑。」陈行豪迈地挥舞着重剑，「我很快就会变厉害的。」 「行，」逍客双手环胸，促狭道，「那我们好好等着。」 陈行满意地点点头，沉迷组团刷本的快乐，在游戏中一直待到了闹钟响起的那一刻，不间断的闹铃在意识中响起，他倏地就颓了下来，又到了要上班的时候。 摘下头盔，视觉重新聚焦现实，到处都是乌黑一片，陈行凭藉良好的感知抹黑走动，十步撞了三个地方。 187看不下去了，用数据遮住陈行的眼睛，不容商量地就把灯打开了：「要是撞伤了什么地方还要进医院，几年的电费都没了。」 陈行的尾指勾住飘浮的数据：「多亏了聪明无比的187我才能安然无恙。」 「我还要去制作外形。」187的数据运行有些卡顿，温度节节攀升，在陈行的夸赞中落荒而逃，「随时可以唤我。」 陈行看着指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数据，眸中浮现笑意，187确实很好哄。 鑑于昨天的教训，陈行在出门前往口袋中塞了两个面包，随着夜色渐深精神逐渐充沛。 但反作息的人是少数，晚上便利店的人不多，陈行撑着脑袋发呆，在听见细微的动静后用余光扫了一眼，却没能收回视线，还赔了全部的注意进去。 「你怎么来了？」陈行将身体一併侧过去，笑得很灿烂。 封济唿吸一滞，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忘了一干二净：「……来买东西。」 他不该来这里的，但做了再多的承诺都无用，无论他再怎么劝阻自己都敌不过心底的欲望。 天才刚黑他就从游戏中下了线，出门前还特地洗漱了一番，将头髮吹得蓬松，他自己揉了一下，觉得手感比昨天要好，他就不信这个人无动于衷。 陈行指着收银台旁边的便利店三个字，封济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欲盖弥彰般补充道：「刚比完赛。」 陈行合理怀疑封济在说谎，他目光认真地打量着封济，眼中黑白分明。 封济的脸在无言的对视中开始变红，他转过身，三步并两步走到昨天的位置，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 陈行在心中下了定论，封济在说谎，没有比赛也没有藉口，他就是自己想来。 封济在位置上如坐针毡，度秒如年，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手机上方的数字，在那里成功走过两分钟后就迫不及待地抬起头，直直撞入陈行的眼中。 陈行像是等待已久的猎人，看见封济呆愣的表情后漾开笑意，单眼眨了眨，扑闪的星星在他的眼中被送出去。 封济心如擂鼓，防御被击破，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敢保证陈行就是故意的，他朝自己笑，还眨眼睛，是不是…… 各种画面在封济的脑海中构建，连日后的相处都被他想好了，荡漾的心思还没起来就被另一个念头扑了盆冷水，万一这个人有对象呢？ 封济在心里抨击着自己的胡思乱想，他们才见过两面，一个眨眼而已，他怎么能想这么多。 这个人也有可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对别人这么笑过，一想到这个可能封济就气得牙痒痒，什么暧昧的念头都没了，在心里痛殴着假想敌。 陈行眼睁睁看着封济的神色由晴转阴，眼睛微微眯起，这个人又在脑补什么？ 封济在手机上逛遍各大搜索软体，最后终于想起了自己那个有着多年恋爱经验的兄长，顾不上会被嘲笑的可能，敲了一行字发出去：「怎么确定一个人喜不喜欢你？」 第174页 第97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5） 封逍在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怀疑封济被盗号了，他勐地从沙发上弹射了起来，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 封济眼疾手快地赶在声音播出之前把电话挂了，心虚地看了一眼陈行，见他没注意到稍微放松了些。 「别打电话。」 封逍：「？」 「你不知道就算了，我换个人问。」 封逍好不容易遇到能教育封济的时刻，自然不肯放过，故作沉稳道：「我当然知道。」 「但是你什么都没告诉我，我怎么分析？」 封济三言两语就把情况概括了，丝毫没考虑封逍的好奇心，冷酷道：「给你三分钟。」 封逍的恋爱经验不是假的，他看完之后就有了大致猜测：「不一定喜欢你，但一定不讨厌你。」 「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去追，不然人跑了怎么办？」 封逍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后面那句话刚好刺在封济脆弱的心脏上，封济嘴硬道：「只是问一下而已，我不喜欢。」 封逍倏地发出爆笑，也不知是谁能让这个魔头吃到爱情的苦，他要当面感谢一下这个人，再把消息扩散到全世界，普天同庆。 封济不知道他的爱情故事已经传遍了每一个群，还在苦恼陈行究竟是什么态度，在便利店一坐就是一晚上。 日光出来的时候陈行还有些恍惚，他抬眼看着不远处的雕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不走吗？」 封济像是才回过神：「你下班了？」 陈行将手放回口袋中，下巴点了点门外：「我要回去了。」 封济下意识地跟在陈行的后面，一连走了两条街，快到家的时候陈行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家也在这边？」 「啊……不在。」封济看着陌生的地方，急中生智，「我送你回去。」 陈行哼笑一声，绕过几个弯走入楼道中，旁边的栏杆上爬满了灰，底部已经生锈了，用力一碰就能掉下去。 「到了，」陈行拿出钥匙开门，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面包，「给你的早餐。」 封济垂眸看着这个还没有巴掌大的面包，不知想到什么，耳尖慢慢红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陈行看不清他的神色，还以为他不喜欢，想将东西拿回来，这可是他现在的宝贝，如果喜欢封济根本不会给他。 「你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 封济立马收拢手掌，不仅困住了面包，还把陈行的手也抓住了：「谁说我不喜欢？」 「你家离得远吗？」陈行有些困了，头抵在门框上，任由封济抓着自己的手。 封济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聪明过，几乎是瞬间就懂了陈行话里的潜台词，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很远。」 反正陈行问的是他家，那确实远，至于在这附近还有一套房子的事直接被封济选择性忽略了。 「进来休息一会吧。」陈行反握住封济的手指，「你也一晚上没睡了。」 陈行忘记了房子很小的事实，屋内没有沙发，唯一能躺的只有床，他放心地把封济引入了家，然后两眼一闭进入梦乡。 封济怔怔地站在床边，本就不大的房间在他进来后逼仄了许多，几步就能逛完这个地方。 而陈行就睡在他抬头能碰到的地方，封济莫名觉得有些热，一方面对陈行的信任喜悦，一方面又觉得陈行是不是根本不在乎他才会对他这么放心。 封济侧着身子单膝跪下，看着陈行的睡颜唿吸放轻了许多，不由自主地越靠越近，在鼻尖相触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倏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身体后仰，却忘了房间只有这么大，头直接撞到了墙上。 一顿连环的操作下来封济头昏眼花，捂着脑袋倒吸气，又记不住教训，眼睛都无法从陈行身上放下来。 熬了一宿没睡的身体后知后觉地传来疲倦，封济干脆坐在了地上，把陈行捞过来了一些，抵着他的头一起入睡。 …… 「施元，开门！」 「快点！」 陈行的神经抽痛，胸膛起伏，他用枕头挡住封济的耳朵，连鞋都没穿就气沖沖地走了出去：「吵什么？」 施歷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双手插兜，眉眼看上去有些凶：「过几天是我生日，你记得过来。」 「我不去。」陈行厌恶地回道。 从施元的记忆中他就知道这个生日根本没什么好事，回回都是叫他去充当乐子，贴钱贴力还要被骂。 「你再说一遍？」施歷挥了挥拳头。 陈行抖了一下，放在门锁上面的手指泛白，身体先一步感受到了痛苦，这份恐惧是长年累积形成的，深深刻入了记忆中。 施歷轻蔑地看着陈行，他知道这个人会像往常一样屈服。就算是逃跑也不可能，到处都有人看着，揍他一顿就老实了。 「他说他不去，」一只手从陈行身后抓住了施歷的领子，青筋浮起，「你听不见吗？」 施歷被强行提起，一时有些缺氧，面色涨红：「你是谁！」 封济居高临下地看着施歷，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比生气更为可怕，他嗤笑道：「你算什么来问我的身份？」 施歷再不復之前在陈行面前的威风，他看出来了这个人不能惹，又要面子不肯落入下风，声音有些发虚：「我找施元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175页 「我要走了，施元，你快叫他放开我。」 陈行在施歷期待的眼中扬起一抹笑：「不。」 施歷怎么也没料到他敢说出这句话，脸色难看了许多，混着恐惧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 封济看出了陈行的态度，抓着领子的手一松，手微一用力就把人摁在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施歷隐隐有些反胃，头一次感受到施元所经歷过的恐惧，他在封济的眼中只看见了冷漠，对这个人能做出什么毫不怀疑。 「让他放开我，不然等爸打电话来了要你好看！」见威胁这一套行不通，施歷的语气从怒吼转向哀求，「施元，你让他放开我，我要回家，我好歹是你的……」 「放开他。」陈行不想从他口中听见那两个字，这个人在他这里远没有称之为家人的资格。 封济听话地松开手，冷声道：「滚。」 施歷忙不迭地从楼上跑了下去，身影飞快消失在楼道中。 「去洗手。」陈行小心地勾住封济的袖子，和施歷有任何接触都让他觉得被污染了。 封济的气势收放自如，在陈行面前完全换了副面孔：「他是谁？」 别让他听见什么不想听的关系，不然他会直接疯掉，封济心底的阴暗滋生壮大。 「同父异母的弟弟。」陈行把封济的手放在水龙头下，沖了两遍后才擦干，「不重要。」 此话一出封济的眼神就变了，看陈行就像是看着什么小可怜一样，低头上去蹭了一下：「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嗯。」陈行心知肚明封济在想什么，顾不得他们还在刚认识的关系，直接打断道，「你别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封济对陈行熟稔的语气很适用，面上应好，心里抛在了一边，他做出的每一件事情都很理智，自然不算说谎。 「你怎么睡在地上？」陈行想起了刚醒时看见的场景，有些疑惑。 「没有地方睡，」封济的声音压低，听起来有些委屈，「脖子好痛。」 陈行的手被他牵着放到了颈后，陈行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我还以为……算了，你要不要去补个觉？」 「以为什么？」封济有些兴奋，那个猜测他想都不敢想。 陈行勐然想起他们在这个世界才认识没多久，话音一转：「没什么。」 封济盯着陈行的双眼，瞬间就泄气了，他就知道自己不该乱想，不然也不至于期待落空的时候这么难受。 「你要不搬去和我一起住？或者我给你换一个地方？」 封济环顾着周围的环境，对这个地方实在是不满意，他怎么能住在这里？ 「为什么？」陈行也不喜欢这里，但他又想逗封济了，故意问道。 封济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思，他们才认识几天，直接说喜欢也太突兀了，眼前人肯定不会相信。 「就是觉得这里住的不好，」封济有些语无伦次，「而且那个人也知道你住在这里，下次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可是我还要在这里上班。」 「上夜班对身体不好，」封济越说越理直气壮，「你搬去我那里住，帮我做饭，我给你开工资。」 陈行快要忍不住笑了，他把头压低，声音很软：「我不会做饭。」 「整理东西也行。」封济只想把人先骗过去，陈行说什么他反驳什么。 「好。」陈行口风转变，没再折腾他。 封济正准备解决他的下一个难题，听见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你同意了？」 「听起来比现在要好很多，」陈行眼眸微弯，「就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封济简直想出去放爆竹欢唿，有了这个前提他岂不是每天睁眼就可以看见人。 一天前的各种承诺和质疑被封济全部销毁，他探头去看收拾东西的陈行：「带重要的走，其他的到时候再买。」 陈行看着为数不多的东西，纠结再三全部都拿上了：「都挺重要的。」 封济眉心跳了跳，指着陈行手中的一袋面包：「包括这个？」 陈行肯定道：「当然，它是我的宝贝。」 便宜实惠还好吃，对不会做饭又没钱的他来说简直是必备之物。 封济劝说的话堵在喉咙中，心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又轻又痒，这个东西是陈行的宝贝，但他依旧给了自己，是不是证明自己在他心里也一样重要？ 第98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6） 「晚上去逛超市吗？」封济单手撑在门框上，眉宇间的肆意像是红髮一样热烈，「作为入职奖励，什么都随你挑。」 陈行正在耐心地摆放自己的行李，闻言笑了出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左一右地并肩行走，衣服偶尔会擦过，都不用转头，直接在余光的范围之内，封济垂眸偷偷看着陈行，加速的心跳和纷乱的心绪在身边人平淡的表情中渐渐消失。 险些碰上的手最终也是有缘无份，一点默契也没有，封济眼中的光彩黯淡，只有他一个人在为此烦恼，陈行好像从来没在乎过。 无论是多近的距离，多暧昧的语言，他都没在陈行的身上看见过波动。 陈行的时差还没调整过来，一到晚上就精神奕奕，他脚步轻快地穿过人群，一转头却发现本应在身旁的封济不见了。 市中心的人很多，陈行第一次体验这种完全被淹没的感觉，只能从晃动的缝隙往后看，他微微踮起脚，视线才够到以前的感觉，在彩色的霓虹灯下一眼就看见了夺目的红髮。 第176页 「封济！」 陈行把手举起扬了扬，放弃踮脚的动作，被人群挤着往封济那边走。 不大的声音就像是利刃划开阴霾，封济的视线虚虚实实，在看见陈行向自己走来的那一刻忽然有了实处，片刻不离地黏在上面。 陈行凭着感觉伸长手臂，想要牵住封济的手，前两次都落了个空，最后一次终于碰到衣袖时倏地被扯住了，封济眼睁睁地看着陈行的手指从面前擦过，心气不顺地直接捞了过来，大跨步地冲到陈行身边。 「你差点就牵到别人了。」 「我看不见，」陈行顺着封济的毛往下捋，「这次抓紧，牵着手就不会走丢了。」 封济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这么好哄，想要压住唇角的弧度，却没想眼睛已经出卖了他。 陈行端起杯子：「你喜欢哪个颜色？」 「黑色。」 封济看着陈行自然地拿起明显是一对的杯子，心跳漏了一拍，这个举动就像他们已经这么相处了很久，已经融入在彼此的生活中。 提着一大袋东西满载而归，封济兴致勃勃地把之前的旧物换下，只有一人踏足过的领地如今也向另一个人敞开了大门。 陈行把头盔藏在衣柜深处，誓死捍卫之前说过的话，短时间内不想上线看见宁不琢。 封济在床上躺了很久也没困意，直接上了游戏，场景还没加载出来就被封逍堵了个正着。 「你有毛病？」面前突然出现一张脸，封济差点一剑捅了上去，「大晚上不睡觉来扮鬼？」 「你不也没睡。」封逍潇洒地往后躲开，吹开飘落的一根髮丝，「失恋了吧。」 封济嫌弃地扫了他一眼：「闭上你的嘴。」 封逍太了解封济了，从他毫无变化的表情中看出了些许不对劲：「你别跟我说在短短一天内就有进展了？」 封济风轻云淡地吐出三个字：「同居了。」 封逍大为震撼，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秘密。」 就算他们的同居和外界想的都不一样，封济也不会去解释，这群人天天等着看他笑话，天知道当他看见别人来打探自己的暗恋对象是谁时有多想揍封逍一顿。 「我保证不会再告诉别人。」封逍运用了自己为零的信誉度。 封济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杀伤力极大。 封逍嘆了口气：「你为什么会是这种性格，还是其他人可爱。」 封济也不知封逍什么染上了爱乱认弟弟的毛病，往日只是滥好人了些，这次却认真了许多，像是动了真格。 「今天怎么不去找他玩？」封济问道。 「他没上线。」 封济也不在乎那个人是谁，提醒了句：「小心被骗。」 「不会的，他一看就不是骗子。」封逍信誓旦旦地说道，「就是警惕心有点重，等我跟他熟悉了些，就把他带回家，让你体验一下当哥哥的感觉。」 封济冷笑：「再顺便把他加入族谱？」 「如果爸妈同意的话也不是不行。」 若不是封逍是直的，封济真怀疑他是不是抱了别的心思，可惜他对封逍的了解就像是封逍了解他一样，知道这个人毫无其他想法。 封逍在封济看智障的眼神中为自己申辩：「李穆他们也很喜欢他。」 封济嘴角抽搐，他是这一辈中最小的那个，没让上面那几个体验到当哥哥的丝毫感觉，反而受了不少苦，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已经疯到要去随便抓人当弟弟了。 「没事的话我帮你们约个心理医生的号。」封济真挚地建议道。 以前也没见他们这样，怎么几天不见就变了性子。 「你不懂，」封逍摆摆手，「等你见过就知道了。」 一个长得好看，性格可爱又会发自内心夸人的弟弟谁不喜欢？ 封济挑了挑眉：「行，我等着。」 …… 陈行连着七天没碰过头盔，给自己罗列了一份工作清单，从早干到晚。 封济看见的时候都僵住了：「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这房子之前就他一个人在住，并不大，也不知陈行是从什么地方找出这么多要做的事来。 陈行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封济的提议，他一停下来就想到宁不琢，本就不坚定的心更是摇摇欲坠。 封济把陈行强行摁到沙发上坐下，泛红的耳尖和头髮混在一起，神情自然：「听说今天广场有活动，出去走走？」 「你很热吗？」陈行握住封济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感觉这个人的体温比自己高很多。 「有一点。」 陈行狐疑地看着封济：「走吧。」 封济从后面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晚上有些冷，穿件外套。」 陈行什么都照做，准备拉上拉链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这件和封济身上那件除了颜色没有差别，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封济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陈行眼尾微翘，在封济即将开口解释时把拉链拉了上去，意味不明道：「挺好看的。」 封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低头去看陈行，又无法在他身上的找出任何异样，一切都仿佛是他的错觉。 比起上一次出门，这次称之为约会更为恰当，但心知肚明的两人谁也没挑明。 陈行在看见外面有人卖玫瑰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戳了一下187：「今天是五月二十日？」 第177页 「嗯，」187回得心不甘情不愿，他也想和陈行约会，不过这件事压不过其他事带来的激动，他神神秘秘道，「我已经做好人形了。」 「是吗？」陈行眸中浮现清浅的笑，「我很期待。」 封济也看见了街边的玫瑰，偌大的字体就写在店家的招牌上，他有些紧张地偷偷去瞄陈行，见他没露出反感才放下心。 「今天居然是这个日子，」陈行的声音很温柔，「我都没注意到。」 封济在心里组织语言，生怕自己的目的太明显：「以前没有和别人一起过吗？」 陈行的脚步放慢了些，抬眼看着封济：「没有。」 封济的脑海中炸开烟花，他似乎猜到了陈行的意思，但止步在外面，只敢探头去看。 相同的衣服和紧握的手，任谁都能看出他们是一对，陈行轻笑了一声，也就只有封济还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 封济把晚餐定在一家情侣餐厅，装饰精緻，琴声悠扬，灯光偏柔，很容易激发人心底的感情。 封济还以为陈行会问他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这样他就有理由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只是一切都与他预想的不同。 陈行收回自己的视线，封济在想什么很好猜，只是他註定不会那么做。 上个世界给他的阴影太大了，这个世界陈行突然淡然了许多，他尽量踩在自己能接受的边缘不去回应碎片的感情，祈祷他们不会打起来。 气氛很平和，一直到离开都一点火花也没有，封济的心里越来越没底，人都蔫掉了。 陈行对他这副模样的免疫力逐渐增强，心硬如铁，他只要每天能和碎片在一起就好了，既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又避免了麻烦。 路边有人在吆喝，声音很活跃：「你们要买花吗？」 封济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里，花钱的心蠢蠢欲动。 「是想要给你的男朋友买花吗？」摊主双眼放光，嘴里一箩筐地推销。 封济听见男朋友三个字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陈行，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就算是被误会他也开心。 陈行低头挑了一束，转头看向封济：「你喜欢吗？」 封济的嗓音都在发颤：「喜欢。」 陈行笑着让人把花包了起来，付完钱后把它递到了封济的怀中：「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成年人的意思总是点到为止，封济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面色都苍白了许多，心头苦涩，是他自作多情了。 「对了，刚刚那个人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你没生气吧？」陈行像是没看出来封济的脸色有多难看一样，继续说道，「因为是旁人我就没解释，反正我们自己清楚就好。」 封济太清楚他们的关系了，老闆与下属，关系一般的朋友，无论怎样都碰不到情侣的那根线。 他捏紧了手中的花，又松开了些，小心地抚过花瓣，也许以后再也没有这种礼物了。 「我知道的，」封济没胆量去看陈行，低声道，「只是误会而已。」 第99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7） 封济说完那句话后就沉默了许多，一路无言，陈行本想直接关上门，却在看见他落寞的背影后嘆了口气，温声道：「做个好梦。」 封济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他不会有好梦。 另一间卧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后封济才敢看过去，他无奈地垂下眼睫，小心翼翼地把玫瑰插在花瓶中，希望可以把它保存得再久一些。 陈行把头盔从衣柜中翻了出来，上线后看到了不少消息，都是逍客他们留的言。但头像显示黑色，好友列表一个人都找不出来。 他扛着大剑打算自己去刷本，在地图上点了几下，眼前一花就落入了岩浆之中，灼热感从外部传来，面前就是一只沉睡的boss。 火红色的巨蟒盘旋在岩浆中，在察觉到生人气息后勐然睁开双眼，竖瞳里面含着一团火焰，张开血盆大口就沖了过来。 光是牙齿就比陈行的半个身子大，陈行嘴唇紧抿，底下的红线正在发出警告，计算着他被岩浆吞没的倒计时。 锋利的大剑噼向巨蟒，与毒牙相撞时震得陈行手臂一痛，他卯足力气往下压，寒光落在鲜红的信子上。 陈行乘胜追击，前些日子他也和逍客他们学了不少，技术进步很快，这个副本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恰好符合他的水平。 巨蟒发出尖利空哑的声音，身体缠作一团，将岩浆搅得天翻地覆，热浪滚滚，火星溅起。 陈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心头梗住，目露绝望，他不会这么倒霉吧？ 就在他还心存侥倖之时，巨蟒身上发出红光，逼人的威压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冲击到，陈行眼皮一跳，百分之一的概率也能被他碰上，这只boss进入狂暴状态了。 体积还在不断扩大的巨蟒盯着渺小的陈行，像是戏弄蝼蚁一般用蛇尾将他捲起举到高处。 陈行看了看一旁呈现灰色的退出界面，又看了看面前恐怖的巨蟒，缓缓闭上眼睛，他现在连一剑把自己送走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等着时间过去，生命值燃尽。 巨蟒将他上下摇了摇，见陈行心如死灰一点反抗欲望都没有，瞬间像是玩腻了一般，把人从高处丢下。 热风从耳边刮过，吹拂起脸侧的长髮，陈行往下看了一眼，这个高度应该摔不死，意味着他还不能退出。 第178页 底下的岩浆奔涌，被吞没的感觉却没有传来，反而是坠在了半空中。陈行眼睫微颤，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自己正被他拎在手中。 像是一个大型的玩偶，陈行的双腿自然垂落，时不时摆动一下。 这人拎着他一点都不费劲，掀起眼皮看着霸占了半个洞府的巨蟒，身上散发着寒意，连岩浆也无法融化。 方才还在和陈行对峙的巨蟒察觉到危险，摇身一变就恢復了原形，飞快地缩回岩浆之中。 陈行把遮挡视线的头髮撩开，艰难地往上看，只虚虚看见了一个逆光的模煳身影，但不妨碍他认出这是谁。 ——宁不琢。 宁不琢把人带出副本，小心地放在地上，面色不善地站在他旁边，袖袍随风而动，修长的手指敲着扇骨。 尴尬的气氛环绕在他们中间，陈行抖落身上的树叶，髮带松松地穿在髮丝之间，不似往常的潇洒剑客，倒像是藏在山中的精怪。 本该说出口的谢意止于唇间，陈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面前的宁不琢，低声道：「我走了。」 宁不琢将扇子抵在陈行的喉结上，挡住了他的去路：「我救了你，你一句话都不会说？」 陈行抿了抿唇：「多谢。」 宁不琢非但没消气，还感觉火势愈演愈烈，烧得五脏六腑都在难受，语气有些沖：「你去哪里？」 「跟你有什么关系，」陈行的气势很足，直直地刺向宁不琢，「反正又不会缠着你。」 宁不琢的手用力捏紧，指尖泛白，扇骨上出现裂痕，蜿蜒的线不断生长，最后「啪」地裂开。 他对陈行不会缠着他的感悟可太深了，一连七天都没看见过人。 宁不琢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对他的影响过大，就算人不在眼前也控制不住心神。第一天只是有些后悔之前说话说重了些，在窗边从天亮坐到天黑，结果没看见人。 第二天他蹲在陈行上线的地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也扑了个空。 第三天他直接去了伺服器中心，一等就是几天几夜，可惜期待一次次落空。 宁不琢也分不清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伤人的话是他说出口，随即而来的就是后悔，但没有补救的机会。 就像现在他害怕自己说出什么令人不满的话，落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没有这个意思。」宁不琢放低了姿态，第一句话说出口后就容易了许多，「我此次是为你而来。」 「上次的话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 陈行眉眼微动：「你不是讨厌我吗？」 「不讨厌。」宁不琢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想要弥补之前的错误，「你喜欢香囊吗？我又给你做了很多个。」 「不喜欢。」陈行面不改色地说反话。 「那你喜欢什么？」宁不琢有些失落，又立马恢復了信心，「我都可以找过来。」 「什么都不喜欢。」 就像是位置互换了一般，陈行成为了那个竖起屏障的人，任由宁不琢怎么敲都进不来。 宁不琢知道陈行想要什么，他有些焦急，感觉自己就像是蒙眼走在悬崖边，不知哪里是平地。 如果陈行完成了任务，那他会不会直接抛弃自己？ 他必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宁不琢心中的要求一再降低，就算是成为完成任务的工具也好，他要这个人永远留下。 「我不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宁不琢主动挑明了话题，茶色的瞳孔可以一望到底，他说的是实话。 陈行心中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他瞥了一眼宁不琢：「你确定要站在这里说话？」 宁不琢察觉到陈行的态度有所松动，小心地抓住陈行的袖子一角，带着他回了之前的酒楼。 短短七天，变化很大，但陈行依旧记得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就算他找再多的理由安慰自己宁不琢毫无记忆，也不可磨灭当时听见那句话时的受伤。 「有点想打你。」陈行不喜欢把郁闷藏起来，看着宁不琢说道。 「能不能不打脸？」宁不琢俯身靠近陈行，「如果非要打的话也可以。」 陈行用力捏住宁不琢的脸，当成面团一样发泄了一通：「原谅你了。」 宁不琢想穿越回去给那天的自己两拳，直到现在他才有直面内心的勇气，他确实在被一个人类影响着，且心甘情愿。 陈行在宁不琢的眼中看见了乱糟糟的自己，他把人推了出去，重新将头髮扎好，换成了另一套新手服饰，处处透露着简朴。 宁不琢进来的时候陈行正伏在窗边，低头欣赏着下面古色古香的场景，听见脚步声后他回头漾开笑意：「今天下面很热闹。」 宁不琢站在陈行的身旁，不用看他都知道估计又是在搞什么活动，毫无新意。比起这些他更对陈行感兴趣：「怎么换了这套衣服？」 和陈行一点都不相配，这个人合该用着最好的东西，而不是灰扑扑的被遮住光芒。如果是他来照顾的话，一定会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拿上来。 「只有这一套。」经济所迫，陈行对生活的要求下降了许多，「买衣服要那么多银子。」 他想起了宁不琢之前说过的话，问道：「你之前也没有愿望吗？」 「以前有，」宁不琢侧过脸看着陈行，「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人。」 「现在实现了吗？」 第179页 「没有。」 陈行瞪大眼睛，这个游戏里居然有人比宁不琢还要有钱吗？ 「还差很多吗？」陈行充满了斗志，觉得任务完成的曙光就在眼前。 「差一点点，」宁不琢面色正经，思忖了片刻，「三百多两吧。」 陈行数了数自己的财产，没有丝毫不舍，直接就把它转给了宁不琢，激动道：「现在呢？」 宁不琢唇角上扬：「刚刚好。」 陈行等了一会都没看见任务完成的标志，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翻了翻乱七八糟的游戏榜单，在看见宁不琢的名字居于榜首的时候心凉了半截：「我的三百二十两？」 宁不琢摸了把新扇子出来，轻轻摇着：「现在是我的了。」 「奸商！」陈行气鼓鼓地看向宁不琢，「那是我全部的家当。」 宁不琢笑眯眯地说道：「可是我给了你香囊，那个香囊当掉也很值钱。」 陈行在心里冷哼，他怎么可能把这个人送给他的东西当掉，只是这句话说不出口，陈行绞尽脑汁都没想出该怎么反驳。 宁不琢控制不住逗人的心思，从第一次见面还未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感情开始就丢了香囊下去，处处透露着轻浮，却又只对这么一个人做过。 他将一张纸放在陈行的面前，趁陈行没有注意到时贴近了些，手也勾上了垂落的发尾，温声哄道：「我把这些全部给你好不好？」 第100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8） 在陈行想办法从宁不琢那里完成任务时，游戏论坛中一个帖子突然爆火了，热度居高不下。 在最顶上写着一行字：「那个阴阳怪气的宁老闆原来面部肌肉没有坏死啊，我还以为他只会单边勾动嘴角嘲笑，这是程序错误了？」 【有点震惊？我还以为是p的图】 【我已经不磕cp好多年，但楼主的拍照技术不错，又把我踹回来了】 【隔壁和宁不琢结仇的楼都上万了，这人究竟怎么逃过一劫？】 【看出了一种霸道老闆爱上我的感觉，旁边的那个穷得清新脱俗】 【能不能爆个号，我想报仇雪恨】 【楼上疯了吧，你跟宁老闆的矛盾和人家小玩家有什么关系？】 【表达有误，我的意思能不能把小玩家抢过来，让宁不琢吃吃爱情的苦】 …… 「任务完成了三分之一。」187出声说道。 陈行有些茫然：「什么？」 187将热帖投到陈行的面前，一条条评论飞快地刷过，他和宁不琢的照片就挂在旁边，连细节都能看得清楚。 陈行扶额，宁不琢在这个游戏果然臭名昭着，每十个玩家里就有十一个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平淡的生活没什么起伏，陈行以为网上舆论的纷纷扰扰与他无关，这个想法止于他看见身边的人已经来迴路过十次后。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逍客摸了摸下巴，环顾四周。 陈行扫过身后藏起来的人，没说话，抱剑跟在逍客他们后面。 鬼魅般的身影如同一阵风，落在陈行的身边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将一张符贴了上去。 陈行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微微偏了偏头，抬眼时就换了个场景，逍客的絮絮叨叨也从耳边消失。 逍客在前面讲着笑话，氛围很热闹，他笑着往回看了一眼，当即就愣住了：「人呢？」 一柄长剑抵在陈行的胸膛，执剑的男子扬唇轻笑：「劝你不要想着逃跑，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一剑的距离，男子在陈行抬眼看过来时忽然顿了一下，眼睛很亮，看起来……也很可爱。 他迟疑地收起了剑，这东西这么锋利，伤到人就不好了。 陈行心中瞭然这人冲着宁不琢来的，他挑了个好视野往远处看：「宁不琢还没来吗？」 「你知道我们带你过来是干什么吗？」男子收了剑，警惕地站在陈行身后侧，又掩不住心底的好奇。 「报仇雪恨。」 男子：「你也和他有仇？」 陈行哭丧着脸，被乌云笼罩：「他骗了我三百二十两银子，我攒了那么久的钱。」 虽然后面宁不琢拿所有东西来换，但偏偏就没把那三百二十两银子还给他。 又一个同病相怜的倒霉蛋，男子怜悯了一秒，没想到宁不琢这么丧心病狂没有道德，连这么乖的玩家都下得去手。 但他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网上说你和他的关系好？」 「确实挺好的。」陈行坦然承认。 男子没想到陈行会这么说，目光中凝聚着奇怪，难不成这个也被宁不琢忽悠瘸了？ 宁不琢胡说八道的功力他们也是体验过的，城中的大半产业都属于他，没被他坑过钱几乎是不可能。 他们倒也不是有多生气，只是在宁不琢手下吃了太多瘪，看见他就想揍一顿。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不肯放过。 几句话的功夫外面就传来了声音，宁不琢什么武器都没拿，唯有眼神透露出了些许不平静，在看见陈行精力十足地打招唿后，之前升起的担忧才放了下去。 「人在我们手里，」男子重新提起了剑，努力给自己壮胆，「这次你不能还手。」 宁不琢的周边围了一群人，他丝毫不憷：「可以。」 旁边的人见报仇时机已到，大吼一声：「一起上。」 第180页 各种武器都朝着宁不琢攻去，陈行眉心蹙起一瞬，先前打算围观的心一改，脚步微旋，穿过层层人群。 宁不琢的身形很快，轻松地躲开明枪暗箭，反而是大乱斗中的人分不清方向，不知打到了谁。 「谁给了我一锤子？」 「宁不琢在那边，能不能看清楚？」 「好痛！」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陈行正准备费力地挤开人群，被前面的人手肘一撞，下意识地后仰避开，被身后的人恰好抱住。 一只手捂住陈行的嘴巴，陈行仰头看过去，与含笑的宁不琢对视上，眼瞳中倒映着彼此的脸庞。 宁不琢的双手从后环住陈行的腰，就着这个姿势把人从地上拔了起来，悄悄从楼上一跃而下，把什么都没发觉的那群人留在身后。 「你看看你平时作恶多端，」陈行往下看着赶来的身影，笑道，「被找麻烦了吧。」 宁不琢为自己正名：「我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才落地酒楼眼前出现一条弹窗，陈行拍了拍宁不琢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我该走了。」 宁不琢脸上的笑瞬间清空，顿了一会，从屏风后拿出了一个包裹：「给你。」 「这是什么？」陈行有些好奇里面的东西。 「衣服。」 陈行的眼眸微弯，将包裹抱在怀中，直接从窗户中跳了下去：「下次见。」 宁不琢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匆匆一眼后就没了身影，心中倏地升起落差感，他似乎每次都只能等待。 陈行将视线从宁不琢模煳的身影上收回，轻点脚尖，轻飘飘地落在逍客他们身前。 逍客他们正围在一起，在看见突然出现的鞋后齐刷刷地抬头，盯了几秒，又低下头，来回重复了几遍，不确定道：「这个人怎么和你这么像？」 陈行蹲下身，挡住照射过来的光线，补齐圆圈的最后一个缺口，像是在讨论什么机密一样。他微微侧过身，视线刚聚焦就看见了自己和宁不琢的脸。 「……这就是我。」陈行揉了揉脸，澄清道。 逍客拍了一下爱刀人士的背，当即义不容辞地表示要帮陈行报仇：「宁老闆又欺负你了？」 「你打我干什么。」爱刀人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到险些跳起来，动作无比自然地给了逍客一拳，这才将注意放回到照片，「我们想办法帮你打回去。」 陈行指着宁不琢的笑脸说道：「我和他关系挺好的。」 其他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似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你确定他不是想坑你？」 「不是。」陈行确信道，「下次我把他带过来吧。」 逍客勐地退后了一步，宁不琢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简直就是游戏一霸，他摆出拒绝的手势，玩笑道：「见面就不用了，下次能让他多点折扣就烧香拜佛了。」 这么些天下来陈行对他们都熟悉了许多，他乖乖地点头，把逍客的这句话当真了：「好。」 爱刀人士将一块干粮塞进逍客的嘴里，认真道：「他胡说八道的，不需要这么做。」 陈行双手撑着下巴，略过了爱刀人士的拒绝，这些人对他很好，所以他对这些人好也是理所应当。 一次性在游戏上面待太久有些头晕，陈行摘下头盔的手都在抖，他将耷拉下来的头髮往上捋，迷迷煳煳睡了一觉，意识从混沌到清醒，下床的脚步都软绵绵的。 封济换了一套机车服，正低头拿起手机，听见声音后他对上陈行还没睁开的双眼，指着厨房说道：「记得吃早餐。」 「你去哪里？」陈行伸了个懒腰，眼眸中有些许生理性泪水。 封济看见他就心头一软：「有一场比赛。」 陈行揉去泪水，视线清楚了许多，他的视线从封济的衣服慢慢上移到脸，被意气风发的嚣张感冲击到，软声问道：「我能去吗？」 封济眼睛一亮：「当然可以。」 陈行在封济的监督下飞速解决掉早餐，牵住封济的手，期待道：「快走。」 封济暗骂自己没出息，一个牵手都能动摇心神，看身边的人就没什么变化，只有他越陷越深。 大掌反过来握住陈行的手，封济的睫毛微垂，视线往下扫，身边人依旧是毫无察觉，也许只是自己不够重要罢了。 陈行若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被气笑，这么多个世界下来他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肢体接触几乎刻入灵魂中，融为了自己的一部分，不重要的人他才不会去碰。 但陈行什么也不知道，他逐渐适应了这种不表明感情的平淡生活，暗自决定再也不要暴露自己的心思，一切都不如等待最后的相逢。 白天的世界很亮，陈行打开车窗，因着之前那种日夜颠倒的作息，他现在无比珍惜外面的每一刻。 车驶出城区，大厦过去后就是海洋，湛蓝的海水在远方化作一条线，看起来像一幅油画。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后的喧嚣都被丢下，陈行的眼前出现了几辆重型机车，暗色与亮色碰撞，十分夺人眼球。 封济将车停好，给陈行一一介绍了起来，在面对自己擅长的爱好时充满了自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你要试一下吗？」封济看着陈行眼中的惊嘆，出声问道。 陈行比了一下身高，犹豫道：「不用了。」 第181页 这个对他在这个世界的身高太不友好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行抢在封济劝说之前开了口：「我看你比赛就好了。」 封济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他低头捧起陈行的脸，慢慢靠近，停在几乎就要碰上的距离，一点力都不敢用，像是怕惊扰了眼前人一样：「我会赢下来的。」 陈行无言地侧过脸，封济还没来得及失望怀中就被填满，一双手臂紧紧地抱住他，声音雀跃：「赢下来后我们去看海吧。」 第101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9） 场内是轰鸣声与欢唿声，陈行的目光落在远方，本来平静的情绪也在这些交错的声音中起了波澜，微微有些紧张。 他不熟悉比赛规则，反应也比其他人要迟钝些，在听见其他人喊着封济的名字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赢了。 「我赢了，」封济的肾上腺素在速度中飙升，就算是结束了也按耐不住躁动，「我们去看海。」 陈行眼睛眨了一下，看着一滴汗水从封济的喉结流过，缓缓没入衣服中，他突然有点想和封济接吻。 「等我一下。」封济扯了扯衣领，「我去换套衣服。」 陈行拽住封济的衣袖，在他疑惑地望过来时指尖瑟缩了一瞬：「没事。」 冰凉的水进入喉咙，温度也随之而将，陈行将瓶子贴在脸上，薄红色慢慢隐去。 在封济出来后陈行率先移开了视线，一直到海边都没抬过头。 海浪涌上沙滩的声音抚平情绪，不同于在赛场上被激发的荷尔蒙，此刻更多是一种静谧的暧昧。 陈行觉得自己完蛋了，就算现在变成零下十度他也想贴近封济，他往后躺在沙滩上，泄气地遮住眼睛，耳边的潮声比不上心跳声。 封济虚虚握住了陈行的手，陈行咬了咬舌尖，指尖轻轻搭在封济的指腹上。 触碰感很明显，封济没有说话，他从没听过陈行的回答，但又好像在此刻感受到了什么。他不知这是不是错觉，就算是假的他也毫无办法。 回去后的封济不再向之前一样患得患失，眉宇间多了些从容，和陈行的动作也亲近了许多。往日牵一下手都会胡思乱想，现在已经将拥抱变成了习惯。 除了没有确认关系以外，他们的相处和情侣没什么不同，最远的距离不过睡觉时的一堵墙。 封济不满足于此，他能感受到陈行不排斥他，这样就已经足够，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名分定下来。 偷偷将一切都准备好，封济撕着日历，心满意足地看着数字变大。 「不是说要打游戏吗？」陈行从后面捏了捏封济的肩膀，将下巴放到他的头顶上，「这是日历？」 陈行有些奇怪，之前怎么没看见过这个。 封济飞快地把日历合上，藏到一边，有些心虚：「这是买东西送的，我们去打游戏吧。」 封济是在某一次叫陈行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他也玩这个游戏，毫不犹豫地发出了邀请，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培养感情的机会。 陈行被死死地缠着，抗不过几秒钟就同意了。 封济一上游戏后就输入了陈行的游戏名称，手指都快点出了残影。 提示音不停地响起，陈行点开申请框，上面的「季风」二字飞快刷新，他心中的疑惑顿消，除了封济也没有人会这样迫不及待了。 在申请通过的那一秒封济瞬间传送过去，直直地挡住了陈行面前的光线。 封济的身影突然出现，陈行还愣了一会，封济没有调整过样貌，但他有些不习惯封济黑髮古装的模样，比平常看上去要内敛些。 「不好看吗？」封济像是天塌了一样扯着自己的头髮。 一开口就原形毕露，陈行失笑道：「好看，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个样子。」 黑长髮绑成马尾垂在脑后，前面只留了几缕碎发，锋利而具有攻击性的眉眼全部露了出来。下面是墨色锦袍，身影挺拔，端的是意气风发之感。 许是封济在这游戏中有些名气，陈行总能感觉有人的视线从他们身上划过，他也不在乎，偶尔对视上时会笑着回望，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宁不琢偷偷植入了一个小程序，每次陈行上线时都会有提醒。当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传到了酒楼，像以往一样靠在窗边，连被风吹起的髮丝都刚刚好。 宁不琢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陈行的身影，旁边的一切都像是被模煳了一样，眼中只能容纳他一人。 他看见陈行穿了他送的衣服，换下了那套新手服的陈行像个在新出江湖的富贵小少爷，分外惹眼。 突然旁边侧过了另一个身影，挡住了陈行的半个身体，从宁不琢的角度望过去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宁不琢从自己的意识中抽身，才发现陈行旁边站了人，等了片刻，没想到这人不仅没有离开，还牵住了陈行的手往远处走去。 宁不琢有很多种选择，他可以叫住陈行，也可以出现在他身边直接把人带走，但是没有，因为他发现陈行没有拒绝那个人的靠近。 交叠的衣袖，亲密无间的距离，陈行穿着他送的衣服和另一个人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封济瞥过宁不琢转身的背影，眉心微微皱起，这个人盯了很久，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宁不琢操纵着数据想偷偷跟过去，不料被突然刷过的东西吸引了视线，他停了下来，冷着脸点开这则标题叫做「天下第一的会长突开情窍，不信看图」的帖子。 第182页 【这位公子我见过的，他不是宁不琢的情缘吗？】 【这你也信？谁会跟npc谈恋爱啊】 【确实这个可信度要高一点，看上去也很配】 【一眼假，季风怎么可能脱单，你们怕不是忘了他有多不解风情，忘了的可以去隔壁帖子考古】 【管他真的假的，他们看上去般配就行，我看着舒服】 …… 宁不琢冷着脸把帖子关掉，这个人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什么循序渐进，培养感情都用不上了，他不想下一次见面就是听到陈行和这个人成亲的消息。 封济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偷家，满心满眼都是身侧的陈行，他转头看过去：「不用紧张，他们都挺好相处，如果哪里让你不舒服了和我说，我帮你打回去。」 自从封济说了要带他去见朋友后嘴巴就没停过，高强度地输入到陈行的耳中，他嘆了口气：「我不紧张，真的。」 如果是最初的他也许会紧张，但如今已经走过了这么多个世界，他能察觉出自己的变化，现在的他连鬼都不怕了，更何况是见几个人。 封济咬住舌尖，他总不能说是自己紧张吧。尽管还没确认关系，但这个环节太像是恋爱之后把对象介绍给朋友了，更何况里面还有个封逍，连见家长也一併算了上去。 陈行跟着封济慢慢走上山坡，视线中出现了城墙的边角，随着距离的靠近不断变化，最终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高大雄伟的建筑，红色与灰色为主基调，充斥着野蛮之感。 一旁的石碑上写着「天下第一」四个大字，陈行偶然瞥过时还愣了一下，在心底泛起了嘀咕，他和这个公会的缘分怎么牵连不断。 封济带着陈行走了进去，脚步止在顶楼的一扇门前，门没有关紧，有些许谈话声传了出来。 陈行摸了摸耳朵，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封济没察觉到陈行的异样，他从后面揽着陈行，将门推开，里面的场景显露在眼前，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坐着，在发现门口的人后声音也越来越小。 「元宝？」 一阵沉默过后，带着起伏的音调声接连响起。 陈行对施元在游戏中的名称不太熟悉，剎那间还没反应过来，在看见逍客的脸后才意识到他们在叫自己。 「你们……」陈行茫然地看着眼前几个熟悉的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封济，「认识？」 「这话应该我们问你，你们怎么会认识？」 「就是就是，你们不应该相互看不惯吗？当初可是封济拒绝了你的加入。」 「封济这小子不是说带我们来看他未来的……」 最后一个人嘴里的话还没说完，被逍客锤了一拳，他在众人的视线中想到了什么，瞬间闭上了嘴巴。 「我们线下就认识，」陈行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随即找出了话中的线索，「什么拒绝加入？」 封济的脑子转得快，看见这个局面就差不多猜出了个大概，威胁地扫过面前打算看热闹的一群人，和陈行说话的语气与表情截然相反：「没什么。」 陈行也不笨，幽幽道：「你是会长？」 「我可以不是。」封济指着逍客，试图补救道，「现在他是。」 逍客正沉浸在震惊中，突然一口锅就从天上砸了下来，他轻呵了一声，抓住了这个难得能看封济吃瘪的机会：「这个位置你现在转给我也行。」 「你是他……哥哥？」陈行将过往零碎的记忆串联起来，不确定地看着逍客。 原来封济就是传说中那个脾气暴躁的恶霸弟弟，这样看来似乎确实能符合上。 逍客沉重地点了点头，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他当时肯定好好地给封济塑造形象。 「他们提起过我？」封济给逍客使了个眼色，心料自家哥哥果然能派上用场，「他们怎么说的？」 面前一排人睁大眼睛看着陈行，里面写满了生无可恋。 陈行咳了一声，开始胡编乱造：「他们说你人长得帅，脾气挺好的，做事还很公正。」 这几句话说出来后连逍客都没绷住，抿着唇闭上了眼，除了第一句话后面的和封济有什么关系？ 他属实是没想到封济喜欢的人会是陈行，逍客在心里回想着封济曾说过的话，倏地睁开了眼睛，面色一变：「你们同居了？」 第102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10） 陈行不知逍客在惊讶什么，他往旁边撤开，将封济推到了前面：「现在他是我的老闆。」 逍客松了口气，片刻后又僵住了，什么工作需要同居？ 但看陈行的那副架势似乎是没有什么情感纠葛在里面，逍客只能将心放回肚子里，同居一事估计又是封济搞了什么鬼。 「线下见一面吧。」逍客说出了刚刚做出的决定，对着封济挑了挑眉，「到时候我直接过去。」 「我也去！」 爱刀人士飞快地说道，随即涌起了其他人的附和。 「那干脆找个地方见一面。」逍客根本没考虑过封济的意愿，转头看向了陈行，「可以吗？」 陈行没有拒绝这个提议，稀里煳涂地下了线。 游戏中的好友和现实中的封济突然联繫在一起，就连陈行也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摘下头盔，额前的碎发都被压了下来，上面有几道红痕，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第183页 封济从另一边蹭了过来，抱住陈行：「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生气。」陈行兀自缓了一会，从封济的怀中挣脱开来，「不能靠这么近，被误会了怎么办？」 逍客他们的眼神提醒了他，都不用多想就知道封济肯定在背后说了什么，无论是哪套说辞，总归离不开喜欢这两个字。 陈行拍了拍自己的脸，艰难地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做下的决定，当初说好了不能暴露感情作出回应，没想到底线就这么在和封济的日夜相处中一降再降。 封济的世界都要崩塌了，他以为自己快看到了希望，结果都是幻想。 陈行心虚地移开视线，只要不看他就不会心软。每个世界徘徊在碎片的感情中都像是在走钢丝，他已经吃够了前面的教训，决心此次不要重蹈覆辙。 「要不我搬出去？」陈行思忖了许久，狠了狠心道。 封济脑中的警报响起，他迈开长腿，堵在门口：「不行！」 陈行吞回了还未说出的话，看样子封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实在是不敢刺激。 「我先不搬。」陈行打算循序渐进，却依旧没有收回决定。 他清楚认识了自己的决定有多容易被动摇，只要和封济在一起他就无法克制喜欢。 封济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丝毫不肯退步，费尽心思才走到这一步，他绝不会让陈行搬出去。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僵局，封济对此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陈行保持最大努力和封济拉开距离，硬是在同一屋檐下变成了陌生人。 各种情感秘籍都快被封济翻烂了，终于在封逍打来的电话中找到了机会。 封济精心做好造型，敲了敲陈行的房门：「封逍叫我们出去见个面。」 陈行没听过封逍这个名字，但差不多也能猜出来，他拉开房门，抬眼就看见了没什么表情的封济。 封济有些紧张，面上却不显，这是他在网上学到的新招，叫欲擒故纵。 陈行的粗神经什么也没感觉到，一时还有些庆幸封济没有说话，两人沉默地来到封逍订好的地方，脚踏进去的那一刻封逍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封逍狐疑地看着陈行和封济，也不知这两人在做什么，一言不发，表情都像是别人欠了他们钱，偏偏身体挨得很近，连条缝都看不见。 一只手从背后正打算拍向陈行，落到半空中封济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动作一顿，临时转了个弯拍了拍封济。 细微的动静吸引了陈行的注意，余光轻轻一扫就将这个人的身份对上了记忆中的面孔。 「爱刀人士？」 「叫我李穆就好，」李穆伸手比了比身高，「哇，你看起来真的好小。」 陈行闭了闭眼，有些无语，可惜施元已经过了长身高的年龄，连打脸的机会都没有。 李穆是个大个子，看起来有些凶煞，笑起来就变成了傻气。陈行知道他没有恶意，仰头看着他说道：「我是施元。」 封济的脸色越来越冷，唇角压着往下，一丝笑意也没有。 封逍心里咯噔一声，对着李穆打了个招唿：「在那里站着干什么？」 李穆的注意力被转移，三两步就走到了封逍身边坐下，在封逍的小动作中想起了他们今天的任务是撮合陈行和封济。 但当事人不配合他们也没办法，每次封逍找了个话题只有李穆和其他人接话，笑声传到封济身边就跟自动被屏蔽了一样，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他和陈行之间有问题。 一时桌上只有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几个人的眼色飘来飘去，最后一齐看向了封逍，将问出真相这个兇险的任务交给了他。 「那个……」封逍清了清喉咙，在封济和陈行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后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吃完了我们去看电影吧？」 众人期待的目光在这句话中变成了白眼，配合地附和道：「我知道最近有一部好看的电影，叫那个什么……」 陈行没什么意见，虽然这几个人看上去有些奇怪，但他也找不出什么不对。 这顿饭除了陈行其他人都没吃好，偷偷摸摸地拿着手机在桌下敲字，讨论得热火朝天，誓要将陈行和封济之间的矛盾解开。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沖向电影院，目光凝滞，脚步逐渐放缓。 李穆飞快地打字：「他们这是吵了还是没吵？」 「不知道啊，谁吵架了还靠这么近？」 「那他们怎么不说话？从见面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吧？」 「脸也是拉下来的，我从没见过元宝这个表情，看起来不像生气，像是在神游。」 「封济是真的生气，他这个表情我太熟了，下一秒可能就火山喷发了。」 …… 身后的人在聊天，陈行看似盯着前方，实则早就在脑海中给187挑起了衣服。 陈行指向了商城的销量第一：「这件绛红色好看。」 187还是很纠结：「是不是有点太艷了？」 「那件蓝色？」 「太清纯了。」 「黑色？」 「太暗了。」 陈行大手一挥，把衣服都买了下来，气鼓鼓道：「你自己挑去吧。」 封济的眼尾微垂，时不时瞥向陈行，眼睛都酸了也没等来陈行的抬眸。 怒意掺杂着委屈，心脏像是被这个人肆意揉捏一样，封济整个人都在难受。 第184页 封逍他们选择了一部近期评分最高的爱情片，在检票员奇异的目光中挺直腰板走了进去。 「元宝，」封逍及时拦住了陈行向前的步伐，指着前面的位置，「你和封济坐前面吧，后面这边都坐满了。」 陈行应声点头，脚步一转，跟上了封济的背影。 封济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幕，心道欲擒故纵这个法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起效，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悠扬又有些哀伤的音乐环绕在影厅，封逍微微皱眉，这个调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随着剧情的推进影厅内响起了抽泣声，封逍有些抓狂，当初选片的时候也没说是个悲剧啊，万一不但没燃起他们之间爱情的火苗，反而扑灭了怎么办？ 封逍在群里发出一大段话，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条回復，他左右看了看，被身边人红红的眼眶吓了一跳。 陈行全身心放在剧情中，情绪随着电影的情节不断起伏。结束后他正打算夸赞封逍他们的选片有水平，在看清他们的神情后顿了一下：「你们要纸巾吗？」 少了音乐的加成后悲伤也逐渐退去，几个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好像搞砸了，陈行和封济之间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我刚刚看了一下评论，听说看完这部电影的都分手了。」 「没关系，他们应该还没谈。」 「听起来更惨了，连经歷都没有。」 「别聊了，有什么办法补救一下？」 李穆扫过周围的设施，自信地打出一行字：「我有办法。」 「我们去抓娃娃吧。」 陈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看着李穆：「抓娃娃？」 封逍盯着那些甜甜蜜蜜的情侣，帮李穆补充道：「没错！」 陈行抓娃娃的技术一向不太好，对这个也没什么兴趣，干脆站在一旁看着封济玩。 封济抓着摇杆的手逐渐捏紧，唿出一口热气，祈祷这次不要掉链子。 可惜他的愿望一个也没实现，当最后一个币被吞进去后也没抓出一个，尴尬的气氛在旁边的小朋友拎着满袋子的娃娃走过后到达了顶峰。 陈行这么多天以来面对封济的卖惨都没有心软过，却在面对此刻面无表情的封济时有些心软了，安慰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给你买。」 封济听见了自己这么久以来精心塑造的形象碎掉的声音，整个人都被灰色笼罩着，他的爱情之路彻底被封了。 封逍和李穆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意思，又搞砸了。 封逍伸手指了指外面，此时不逃更待何时，等封济反应过来了他们就完蛋了。 一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陈行只来得及看清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们这是怎么了？」陈行不解问道。 封济阴恻恻地扫了一眼：「忙着过剩下的好日子。」 陈行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感受到了封济的怒火。他轻轻揉了揉封济的头髮，拽着他的袖子在商场中重新挑了一个：「给你一个新的，别难过了。」 毛绒绒的玩偶被怼到脸上，封济抱住即将下落的玩偶，低声道：「如果还是难过呢？」 陈行眨了眨眼睛：「再买一个？」 不就是全部的工资而已，拿出来哄封济开心还是做得到的。 「不要。」 陈行算了算自己攒下来的小金库，大方地问道：「那你要什么？」 封济的手指陷进毛绒绒中，什么计策和方法都想不起来了，他抬起长长的睫毛，乌黑的瞳孔锁在陈行的身上：「想要你喜欢我。」 第103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11） 陈行避开封济的视线，装傻道：「要不我还是给你再买一个吧。」 封济瞬间失落了许多，他早有了这个预感，在这一刻真的到来时还是难以接受。 「我开玩笑的。」封济的声音有些沙哑，红髮都失去了光泽，「回去吧。」 陈行自然知道这不是玩笑，但也只能点点头，装作信了这个说法。 回来的路上同样是沉默，气氛却大有不同。封济脸上不再是刻意装出的冷漠，而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心如死灰。 随着一声关门的轻响，陈行的脸消失在封济的眼前。封济垂眸看着怀中的玩偶，又是和上次一样的情况，只不过是玫瑰变成了玩偶。 他将玩偶放在床上，又碰了碰玫瑰的花瓣。他费了很多功夫才把早该枯萎的玫瑰给留下来，变成如今依旧漂亮的模样。 封济的目光从玩偶移到玫瑰，最后停在一堵墙上，这是他和陈行的距离。 不远，但难以靠近。 封济躺在床上用手臂遮住眼睛，玫瑰他能留下，人也能。 陈行没空想那么多，他的行程被任务安排得满满的，洗漱完换上睡衣后就马不停蹄地进入了游戏中。 「今天知道来找我了？」宁不琢的声音中含着怨气，不轻不重地刺道。 陈行一口茶呛在喉咙中：「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宁不琢冷哼一声，斜斜倚在窗边，单手托着下巴，偏偏不看陈行。 「生气了？」 陈行足够了解碎片，也看得出宁不琢这副模样不是在演戏，他莫名觉得有些冤枉，仔细翻了翻回忆，确定自己没做过什么惹他生气的事。 「上次分开时不是还好好的？」陈行倒了杯茶，轻轻推到宁不琢的身前。 第185页 宁不琢没说话，陈行看了他有一会，最后低嘆一声，直接把窗户关上了，站起俯身逼近宁不琢：「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有人找你麻烦了？铺子又亏了？还是我太久没来生气了？」陈行将可能性一一罗列了出来。 宁不琢看着陈行，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声，眸中有些纠结。 等到茶水冒出的白烟都消散，他缓缓开口道：「那天在你旁边的人是谁？」 语调偏低，没有一丝质问，像是不带任何意思的普通问话，无论陈行回不回答都可以。 陈行在这个游戏中有过不少好友，但当宁不琢这句话说出来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封济，他的心揪紧一瞬，又慢慢恢復，他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做过，不会再復刻上个世界的惨剧了。 「一个朋友。」陈行很快给出了答案，面上也是云淡风轻，目光坦诚。 听见这两个字宁不琢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松一口气，有些了喘息的机会，却又没有全然放下。 许是旁观者清，就算陈行怎么否认，宁不琢依旧可以感觉出那个人对陈行来说很特殊。 现在两个人是朋友，以后呢？ 「你想完成任务吗？」宁不琢定下主意，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陈行眼睛一亮，但又有些疑惑：「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吗？」 「现在知道了。」 陈行看见了任务完成的曙光，语气雀跃：「是什么？我肯定能做到。」 「和我成亲。」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时陈行的笑容僵住了，心想自己经歷这么多个世界后果然成长不少，对这个要求都见怪不怪了。 他几乎能预感到，当自己答应了这个要求后，他那些在这个世界不表露心意的承诺肯定会以摧枯拉朽之势破碎。 两条路在他面前展开，而他面对任务毫无选择。 宁不琢没有催促陈行给出答覆，他沉默地看着陈行，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恐惧。 他只能祈祷陈行对任务奖励足够渴望，不然他将满盘皆输。 宁不琢知道自己和陈行之间没什么可能，npc和人之间有着挥之不去的隔阂。于他而言，这个游戏是真实的世界，于陈行而言，这只是一个停留的地方，可能很快就被下一个游戏吸引，遇到千千万万个和自己一样的游戏角色。 但还是想努力一把，哪怕最后的结果像是骤然炸开的烟花，也足够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仔细珍藏。 陈行试探性地提出了要求：「可以不办婚礼吗？」 「可以。」 「成亲时间我来定？ 「可以。」 宁不琢的宽容让陈行的胆子大了些，犹犹豫豫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成亲以后还能解除吗？」 宁不琢闭了闭眼，声音干涩：「三天，三天之后可以解开。」 陈行觉得自己好像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但他又害怕封济那边出什么意外，如果封济知道了肯定会生气，一怒之下把宁不琢的数据删除了怎么办？ 陈行苦恼得头都在痛，一边是施元的任务，一边是自己的爱人，拒绝与宁不琢成亲就没办法完成任务，答应了又可能会重蹈上个世界的覆辙。 「再过两个时辰我们就去姻缘石结契。」 陈行看了看时间，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凌晨，到时候游戏中的玩家应该不多，一般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去成亲，肯定不会被撞到。 宁不琢低声问道：「你会讨厌我吗？」 面上说得再好听，做了再多的准备，在即将面对这一可能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他就是个自欺欺人的伪君子。 「不讨厌，反正可以解开。」陈行踩在线上安慰宁不琢，既不想看他难过，又不想他生出什么期待，故作玩笑般说道，「你不会骗我吧？」 宁不琢摇摇头，认真道：「不会骗你。」 白天和逍客他们见面，在外面玩了一通，一直拖到现在陈行都没休息过，整个人都有昏昏欲睡。 「去卧房里睡一会吧，到时候我叫你。」宁不琢看着陈行的睡眼，柔声说道。 陈行趴在茶几上：「不用，我休息一会就好。」 宁不琢眉心皱起，起身绕到了陈行的旁边坐下，把人捞起半揽到自己怀中：「趴着不舒服。」 陈行一开始还记得保持距离，只有额头抵在宁不琢的肩头，随着意识陷入深处，身体也不断下滑，全部落入了宁不琢的怀抱。 宁不琢低头看着怀中的人，撩过陈行垂落的髮丝，像是不知疲倦一般，连眼睛都没怎么眨过。 还有四个时辰缔结婚约，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想什么呢？会不会觉得荒谬？ 宁不琢从醒来那一刻起就有了自己的意识，网络于他而言没有屏障，他穿梭在其中，才知道原来自己和人类是不同的。 当个数据也很好，前提是没遇见这个人。短短的时间内他就推翻了以往的设想，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望。 宁不琢自嘲地看着自己的手，眼中的数据流奔涌而过，外形再像人类他也不是人类，也到不了另一个世界。 在空间中试衣服的187突然感受到什么，跳动的心脏处传来痛意，是从未有过的经歷。 他拧眉看着即将陷入混乱的宁不琢，原本怀揣着期待的心情也跟着落了下去。随着越来越多的碎片融合，只要他想，他能清晰感觉到碎片所经歷的一切。 第186页 但如此失控还是第一次，187摁在收缩的心脏上，宁不琢是和他最接近的碎片，藏在深处的恐惧从未如此具象化过，仿佛看见了不久之后的未来。 「唔……别动。」 陈行往宁不琢的怀里蹭了蹭，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侧着的脸颊微微转动，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宁不琢被陈行的这一反应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准备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陈行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变，宁不琢初次体验到什么叫做甜蜜的苦恼，他捏住陈行脸颊边的软肉，柔声道：「时间到了。」 这句话重复了几遍，陈行捂住耳朵，用头在宁不琢的胸腔撞了几下，委屈着脸爬了起来：「好吵。」 宁不琢有些无奈，不顾事实主动包揽了错误：「我错了，再睡一会好不好？」 陈行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不少，倏地想起了刚刚不讲理的发言，耳尖染上红色，用有些沙哑的气音说道：「没做错。」 「什么？」 陈行的声音太过含煳，宁不琢什么也没听清。 「不困了。」陈行有些恼羞成怒，语调上扬，随即就被自己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彻底醒了过来。 他拍了拍宁不琢的胸膛，闷声道：「刚刚没有撞疼你吧？」 像是突然被小猫肉垫拍了一下，又轻又软，宁不琢颤了一下，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关，浑身升起一股热意。 他略一挑眉，弓身贴近了陈行，将他的手放在刚刚的位置：「再打一下。」 宁不琢的温度很高，肌肤相触的位置像是被烫了一下，存在感不容忽视，陈行嘴唇抿直，做出冷静的模样，用力扯回了自己的手：「不要。」 简短的二字听起来有些无情，但陈行眸中含水，脸上白皙的肌肤变成了薄红，怎么看怎么好欺负。 宁不琢发出轻笑，多情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松开了放在陈行腰侧的另一只手：「快去换衣服，别错过了时辰。」 陈行不知道宁不琢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衣服，他怔了一下，拒绝的话卡在喉咙中，像是被一团棉花塞住。 就算他知道自己只要提出来了宁不琢就会答应，但正因如此，他才无法说出口。 面前的人迟迟没说话，宁不琢的笑意收敛了些，低声道：「不想……」 陈行没等他说完，飞快地转身走出去：「等一下。」 只是换衣服而已，不会出什么意外的，陈行给自己的心软找了个理由，他们成亲的时间是凌晨，根本就没人会知道，一件衣服能有多大影响？ 宁不琢看着陈行的背影，他的情绪生死不过是这个人一念之间而已，偏偏甘之如饴，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盼望着头破血流把墙撞塌之后美梦就能实现。 第104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12） 婚服并非是大红色，而是浅浅的粉色，乍一看不起眼，但当陈行和宁不琢站在一起时便有一种缱绻的暧昧。 夜幕之下只有灯火，穿上这套衣服的陈行像是春日的白桃，宁不琢舔了舔犬齿，他看见就想咬一口。 姻缘石在一个小岛上，旁边是绽开的河灯，携带心意顺着水流漂向远方。 宁不琢和陈行在上面分别写下名字，细细的红线绕着两人的小指缠在一起，紧接着红光一闪，预示着礼成，在身上打下了彼此的契约。 契约没入身体的那一刻，陈行旁边的面板上也显示任务完成，他点开后面的奖励，那里只有三个字，宁不琢。 陈行有些不解，愣愣地站在原地。 宁不琢将手放在陈行的手中，认真道：「我是你的了。」 话音刚落，宁不琢的身影消失在陈行的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通体雪白的剑。 陈行下意识地握紧剑柄，半晌没回过神来，原来那个任务所说的武器是宁不琢吗？ 代表自身战力的数字瞬间翻了上百倍，但陈行却没心思关注，他低头凝视着剑，剑身发出嗡鸣声，像是回应。 「可以变回来吗？」陈行摸了摸剑身，入手皆是冰凉。 宁不琢抱住陈行，将头放在他的颈侧：「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我那副模样。」 他知道陈行接近他是为了任务，也做好了以后只用剑身出现的准备，只要能陪在这个人身边就好。 偌大的岛上只有他们二人，陈行后退一步和宁不琢对视着，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还是更喜欢这样。」 宁不琢的瞳孔中倒映出陈行的脸，喃喃道：「什么样都可以。」只要你别不要我。 在即将离开的那一刻宁不琢突然抓住了陈行的手，陈行茫然地回头：「怎么了？」 宁不琢微微俯下身，侧过脸在陈行的脸上咬了一口，犬齿轻轻磨了一下，在上面留下两个小小的痕迹。 「嘶——」陈行惊讶地吸气，宁不琢力道不重，但细微的疼痛十分清楚，他将宁不琢的脸推开，「为什么咬我？」 将注意力放在宁不琢身上的陈行没有看见角落飞快闪过的频道消息，还不知道下线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宁不琢更没心思去注意这些东西，他一手挑起陈行的下巴，一手摩挲着陈行脸上的红痕，自认为公平地给出了一个对策：「要不你咬回来？我保证不还手。」 陈行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对他气得牙痒痒了，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亏是吧？ 第187页 「我才不咬。」陈行做了一个鬼脸，挣开宁不琢的手，慢慢走向河边。 河边的风有些大，陈行转过身，头髮都被吹乱了，他抬眼看着远处的宁不琢，身体往后倾：「那……下次见？」 宁不琢的回答还未说出口陈行就没入了河水中，生命值在下降，却没有传来窒息感，他透过水面看着星空，在即将点下登出的那一刻被冷脸的宁不琢拽住了手腕，抱着游回了岸上。 两个人都湿透了，陈行还是第一次看宁不琢这副狼狈的模样，他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别皱眉了，我又不会出事。」 宁不琢抚过陈行冰凉的脸颊，声音有些颤抖：「可是我会担心。」 他知道这个世界于陈行而言是虚假的，但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真的，他永远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陈行以这种方式离去，哪怕这只是个恶作剧。 陈行眼尾的弧度渐渐消失，他主动蹭了蹭脸颊旁边的手，保证道：「下次不会这样了。」 宁不琢拂开陈行的湿发，接住从睫毛上坠落的水珠，一字一句说道：「下次见。」 眼前的身影，耳边的低语，被风吹来的凉意……都在陷入黑暗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落差感的滋生。陈行将头盔取下，有气无力地看着天花板，在疲惫中睡去。 …… 一大早上封济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在充上电的那一刻无数条消息冒了出来，他不紧不慢地将准备好的早餐放在桌上，在铃声又一次响起时才选择了接通。 「什么事？」 「你心情不错？」封逍咽了口口水，打起了退堂鼓，他太了解封济发起疯来有多可怕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要不我还是不说了。」 封济有些不耐烦：「说。」 处理完之后他刚好去叫陈行起床吃早餐，感情的培养要从早上开始。 封逍沉默了一会：「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那个……元宝，和宁不琢成亲了。」 电话那边是死一般的寂静，封逍故作镇定地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就一个npc而已，可能是元宝有什么任务在身。」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通，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早就被挂断了，心头咯噔一声，无数个惨烈的结果填满脑海，颤抖着手抓起钥匙就跑了出去。 封济点开游戏论坛，第一条就是这件事，标题红色标粗，旁边有些大写的爆字，下面刷了上万条评论。 「宁不琢和那个小玩家成亲了！」 【我半夜不睡觉出现幻觉了？】 【惊天大瓜，我刚刚也看见了，你们翻一下频道系统消息，应该都能看见】 【虽然我知道玩家和npc是可以成亲的，但宁不琢还是属实超出了我的想像】 【不敢靠近，远远地拍了一张，还挺好看】 【小玩家的战力变成了第一，难不成宁不琢之前那个被闢谣的任务是真的？】 【原来这个任务是攻略宁不琢，我还以为是打败宁不琢】 【有一说一，这样看来还是打败宁不琢更现实一点】 【恭喜这个小玩家攻略成功，一想到宁不琢被拿下了就莫名有点爽，果然就算是npc也得品尝爱情】 陈行缩在被子里打了个哈欠，挑开被子的一角，突然发现旁边站了个人。 「封济？」陈行觉得封济有些奇怪，他起身坐在床边，仰头看着人，「怎么不说话？」 封济的神经突突地跳，他刚刚把所有的信息都看了一遍，不知刷了多少次那条成亲播报的截图，到后面都麻木了。 这么多个世界下来的默契发生了作用，陈行倏地就意识到了什么，他偷偷往后挪了一些，心虚道：「我去洗漱。」 封济像是一座雕塑，视线跟着陈行转动。 身后的目光存在感异常强烈，陈行将门关上反锁，再三深唿吸，额头都出了薄汗，到底哪里出错了？ 他挑了凌晨这个时间点，岛上也没人，怎么会被封济知道？ 陈行焦虑地咬着嘴里的软肉，点开手机，想看看游戏论坛有没有线索，在看清那行字后眼睛瞪大，头晕目眩地靠在墙边。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成亲会被系统全频道播报？ 陈行在浴室中躲了许久，他准备好的那些计策通通失效，对眼下这个境地一点办法都没有。 木已成舟，陈行在心里做好准备，拉开门看见封济的那一刻还是唿吸一滞。他不害怕封济生气，但害怕封济头脑一热把宁不琢解决了。 「你还在呀？」 封济掀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眸十分冷漠：「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陈行走到封济的旁边时突然加快了速度，直冲着门口而去：「我马上就搬出你家。」 封济勾住陈行的衣服，把人拖了回来，直接丢到了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你想走就走？」 陈行陷在被子里，不确定道：「我把钱还你？」 「我想听的是这个？」封济的喉结快速滚动，眼眶微微泛红，他伸手压住陈行企图逃跑的动作，「你别给我装傻。」 陈行安抚似的摸了摸封济的手背，试图将这件事轻飘飘翻过：「我只是在游戏里成了亲而已。」 「而且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别这么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没什么关系，」封济捏住陈行的下巴，泪珠从上滴落在陈行的脸侧，「我们是没什么关系，我也什么资格都没有对吗？」 第188页 「我以什么身份质问你？被拒绝的追求者？还是多管闲事的陌生人？」 「但凭什么他可以，你怎么能喜欢上别人？」 「怎么能在拒绝我之后毫不犹豫地跟另一个人成亲？」 不是另一个人，是同一个人，陈行在心里反驳道。 但这句话他无法说出口，只能任由封济抱住自己，颈边都被泪水打湿。 陈行揉了揉封济的头髮，说出真相：「我只是做任务而已。」 封济咬住陈行的锁骨，闷声道：「那你去跟他解除。」 「……还要三天。」 封济好不容易平息下的情绪又升腾了起来，剎那间有些无力，就像是宁不琢能轻易感觉出陈行对封济的特殊，封济也能清晰感觉出陈行对宁不琢的不同。 「如果这个任务是另一个npc，你会去做吗？」封济轻声问了一个问题。 陈行沉默了，只此一秒就让封济知道了答案，他将食指抵在陈行的嘴唇上，自嘲道：「我知道了。」 门口突然传来接连不断的敲门声，陈行扯了扯封济的衣服：「逍哥来了。」 封济缓缓起身，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转身就要去开门。 「等一下。」陈行的半边身体都麻了，撑着强行站了起来，小心地擦掉封济眼尾的泪珠，「好了。」 封济感觉自己是真的不争气，就这么点举动就让心动死灰復燃了，被压下的爱意重整旗鼓，来势汹汹。 他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打开门看见封逍后也没让他进来：「你来干什么？」 封逍看向他的身后，想要找出什么线索来，坦诚说道：「担心你和元宝的感情。」 第105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13） 封济冷呵一声：「我和他能有什么感情？」 封逍这下可以确诊封济被气得不轻，都开始说胡话了，他探头看向门后：「元宝呢？」 「不知道。」封济已读乱回，看谁都不顺眼。 封逍摸了摸下巴，思忖道：「他不要你了？」 封济听见这话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怒极反笑，垂眸挽起了袖子，嘴里开始倒数：「三、二……」 封逍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开，生怕下一秒就遭遇不测，他边躲边哀嚎道：「元宝！」 陈行被这悽厉的叫声吓到了，匆匆把睡衣换下就跑了出去，差点自己绊倒自己，脚步凌乱地停在了门前：「逍哥你没事吧？」 封济捏紧了拳头，太阳穴跳个不停，他根本就没碰到封逍。 看见陈行后封逍表情一收，礼貌地询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陈行偷偷指了指封济，小幅度地摇头，表示他也没办法。 封济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仗着身高直接把陈行抱了起来，塞进沙发的角落，再用各种抱枕和玩偶把他淹没。 陈行扒拉开头上的毛绒绒，视线还有些模煳，觉得封济手中的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忽地一激灵，那不是他的游戏头盔吗？ 「那是我的。」陈行趴在沙发上伸长手臂，在空中连封济的衣角都没捞到。 「现在是我的了。」封济在陈行震惊的视线中勾起了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是抵押品，你吃的用的都是我的，我们可以算算帐，看看你还欠多少。」 陈行的最后一笔钱小存款都拿去给买玩偶哄封济了，现在身无分文，他辩解道：「那是你自愿的。」 封济将头盔锁到自己的房间里，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陈行，长腿一迈就走了过去，把好不容易爬起来的陈行又按了回去：「我是自愿给我未来对象的。」 「哪能想到这个未来对象长了腿跟别人跑了。」 虽然没有确认关系，但陈行对上封济总是莫名理亏，说话也有些底气不足：「你之前也没说这个。」 「那我现在说明白，你是要我当你的对象还是债主？」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任务都完成了，就差一个加入公会，而这个公会是属于封济的，还得靠他同意才行。 但陈行脑子一抽，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我还能玩游戏吗？」 封济现在对这个游戏十分敏感，当机立断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把宁不琢删了。」 陈行害怕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他连忙抱住封济的腰：「不要！」 封济感觉自己迟早要被气得折寿，他第一次推开了陈行，语气中不含任何温度：「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当真觉得我非你不可？」 「没什么好选的，你什么时候把钱还我了我们两清，我以后喜欢谁，跟谁结婚都和你没关系。」 陈行还有些不放心：「你不会把宁不琢删了对吧？」 封济闭了闭眼，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指望这个人能说出一点好听的话？ 「放心，你还不值得我费这么大功夫。」封济嘲讽道。 陈行的心脏无比强大，一点伤害都没受到，他看了一眼封济苍白的脸，觉得这个放狠话的人和他的语气一点也不符。 既然封济这么生气，那通过谈恋爱完成任务肯定是不可能了，他也只能先退一步，想想其他的办法。 陈行把封济扯到沙发上坐下，柔声道：「别生气了，我很快就会还钱的。」 封济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这个人就这么想离开他？ 第189页 「别碰我。」封济冷声说道。 陈行收回了手，抬眼就看见封济的下颌线收紧，脸色更差了，他意识到封济又在说反话，又黏黏乎乎地靠了上去。 封济的手臂被抱住，怀里蹭进来一个人，全部都靠在他身上。 「我说了别……」 封济的怒火到一半就被陈行浇灭了，他跪在封济的大腿上，摸了摸蓬松的红髮，垂眸笑道：「我想碰你。」 封济下意识地低头让陈行的动作能够更方便些，在发觉这个举动后他倏地僵住，兇巴巴地说道：「这里是给我未来对象碰的。」 陈行突然领悟到了封济的意思，原来恋爱也不是没可能。他歪了歪头：「那我能当你未来的对象吗？」 封济连阴阳怪气地话都准备好了，听见陈行这句话倏地怔住了，语无伦次地说道：「别拿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三天以后我就去把婚契接触。」陈行认真地看着封济。 宁不琢那边的任务已经完成，就算他会有不满，但对任务也没有什么影响，现在就只需要搞定封济就够了，虽然用完就丢有点对不起宁不琢，但陈行还指望做完任务后再在现实中见面，因此一点犹豫都没有。 等加入公会完成任务后就直接跑路，绝对不让这两个碎片打起来。 计划十分完美，陈行虽然对上个世界心有余悸，但今时不同往日，即将完成任务的吸引力压过了所有的风险，他忽略掉心中那点不好的预感，自信自己已经吸取了上个世界的教训，肯定能在完成任务的同时避开争斗。 「你答应和我交往？」封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陈行低头在封济的唇上啾了一下，反问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封济把陈行死死地勒入怀中，指尖顺着他的嵴椎滑落：「就算以后你不能玩游戏？」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陈行在心里反驳道。但他之前提问的场面还歷歷在目，当他问能不能玩游戏的时候封济就想去删了宁不琢，陈行有了经验，选择先安抚好封济，而后在谋算其他。 「不玩就不玩。」 封济盯了陈行许久，想要分辨出他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他之前那么多次都被陈行拒绝了，此刻的突然交往让他觉得有些不现实，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你再亲我一下。」封济大着胆子提出要求。 陈行亲昵地哼了一声，低头覆了上去，而后被封济摁住了后脑，但也只是轻轻贴着，封济比他还紧张，什么也不敢做。 陈行笑眯眯地看着封济：「那现在我们是在交往吗？」 封济浑身绷紧，把陈行从腿上放了下来，飞快站了起来奔向房间：「没有。」 陈行错愕地看着封济的背影，还没等他问个理由封济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几个小盒子，单膝跪在陈行的面前：「你喜欢哪一个？」 这些戒指都是他在认识陈行后挑的，高兴了买，不高兴也买，期待着哪一天可以派上用场。 陈行从里面拿出一个，但没有伸出手，反而是主动给封济戴上，然后勾着他的指尖在戒指上落下一个吻，神色认真而专注。 封济被定在原地，在那个吻落下后倏地起了嫉妒心，和一个死物较量了起来。他期盼陈行的每一个吻都是他的，什么都不能夺走。 陈行看着手上的戒指，突然想起了宁不琢，碎片很多的时候烦恼也很多，现在只有两个碎片烦恼也没有变少，无论怎么做都会伤害到其中的一个。 但对于封济来说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他拍了张戒指的照片发给封逍，一切尽在不言中。 封逍发了一个问号过来：「你终于疯了？自己给自己戴戒指？」 封济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此刻他心情好，什么都不计较，炫耀道：「他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封逍不相信：「你估计是出现幻觉了。」 封济握住陈行的手重新拍了一张：「爱信不信。」 封逍开始怀疑世界，难道出现幻觉的人是他？这两个人今天没有吵架？ 他颤抖地敲字：「真的？」 「真的。」封济直截了当地回道。 封逍还想再问什么，但封济只肯透露这么多，其他的都当作秘密一样守着，这些回忆全部都是他的，没有人可以窥伺。 陈行看着封济在确认关系后马不停蹄地把他房间的东西都搬了过去，转眼自己的房间就空了一片，而封济的房间满满当当，连衣服都特地挂在了一起，难以分隔。 「这是……我送你的玫瑰？」 花瓣很漂亮，但陈行不敢去触碰，害怕这份美丽毁于自己的手中。 封济停下了收拾东西的动作，他红着耳尖，将这份庞大的情感揭开一条缝：「我把它保存了下来，再也不会枯萎。」 玫瑰是陈行送给「男朋友」的，就算这是个假身份封济也捨不得丢弃，仿佛只要玫瑰一直存在，这个假的身份也迟早有一天能变成真的。 陈行的眉眼漾开笑意，明知故问道：「从那么早就喜欢我？」 封济坦然承认了，目光缱绻：「比这还要早。」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吸引，无论当时的他再怎么否认，他的心动是不争的事实。明明决定了再也不会来那家便利店，却在第二天违背了承诺，在看见那个身影时才安心。 「你喜欢我吗？」封济从未如此紧张过，在问出这句话后就出了一身汗，他想知道答案，又害怕是难以接受的结果。 第190页 他开始到现在，他从没听过陈行对他说喜欢。 陈行本想吊着封济的胃口，在看见他即将溢出的失落后倏地改了注意，直白地说道：「喜欢。」 封济的心率上升，他看着陈行的眼睛，里面没有躲闪与迴避，而是一目了然的清澈，将喜欢写得明明白白。 陈行见封济一动不动，还以为他不相信，他唿出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声音响彻房间：「我喜欢你。」 第106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14） 三天的时间很快，封济一到时间就把头盔还给了他，还非要约法三章，像是害怕陈行上游戏后就直接跑了。 「解完婚契就下线。」 陈行比了个手势：「可以。」 「二十分钟。」 「……可以。」 「你犹豫什么？」封济敏感的神经一触即发，又委屈又难过地看着陈行，「你是不是想和他再续前缘？」 陈行心道，有也不会告诉你啊。 见陈行不愿搭理他，封济憋着一股气，闷声道：「回来后头盔要还给我。」 「你还记得这个头盔是我的吗？」 陈行有些好笑地提醒了一句，他知道封济没有安全感，但自己已经把领土都割让得差不多了，私人空间都在这三天被侵占了个完全。 封济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太烦人了，轻声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又没说不答应。」陈行没想到封济学会了以退为进，看上去可怜得紧，直接击中了他的软肋，心软就在一瞬间。 在陈行的再三阻拦下，封济放弃了上游戏的打算，在陈行即将闭上眼时，他点开了计时器，飞快地在陈行眼前晃了一下。 陈行有些头痛，封济的身影不在，但存在感从没缺失过。这个动作莫名激发了他的紧张感，生怕自己超时了。 他传送到了他和宁不琢相会的老地点，酒楼。 「不琢……宁老闆，你在吗？」 宁不琢掩入虚空中，迟迟没有现身。这人三天没来过了，此番上线就来寻他，心思一目了然。 陈行伸手碰了一下茶壶，有些灼人，指尖条件反射的弹开。 淡淡的红色在指尖晕开，陈行左右看了看，觉得有些奇怪，茶是刚泡好的，人怎么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二十分钟早已过去，在陈行以为自己今天看不到人的时候，宁不琢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宁不琢没问陈行为何而来，目光贪恋地停留在陈行的脸上。 陈行看见他就倏地有些紧张，酝酿了许久的话说不出口。 宁不琢见他这副纠结的模样反而露出了浅浅的笑，主动帮他说了出来：「你此番前来是想要解除婚契？」 陈行不敢抬头看他，捏着袖子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宁不琢感觉自己的心脏部位有些痛，他垂眸看了一眼那个位置，目露嘲讽，他又不是人类，为何会为此感到疼痛？还是说数据也会出现幻觉？ 「好。」宁不琢同意了。 他大可以一拖再拖，也能直接把婚契系统锁定，让陈行和他永远绑在一起。 可是这样陈行会不开心，宁不琢一想到这个就直接溃败，再多的想法也难以实施。 「和我慢慢走一会可以吗？」宁不琢朝着陈行伸出手，手臂微不可察地晃动一瞬，在没有得到回应后越降越低。 陈行的目光触及宁不琢眼底的落寞后就匆匆移开，他抓住宁不琢的手腕，缓缓往下落，把自己放入他的掌心。 被封济发现就发现吧，大不了之后再哄，陈行破罐子破摔地想到，他做不到看着宁不琢伤心还无动于衷。 他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敌不过见宁不琢一面。 宁不琢牢牢地握住陈行的手，肩并肩往前走，在说话的时候会微微侧过头，目光温柔地落在陈行的脸上。 「这些天为什么没有来？」 陈行含煳道：「有一点事。」 「是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吗？」 宁不琢也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冷静地说出这句话，心脏那个位置的疼痛愈发强烈，逐渐蔓延到全身。 陈行的背后出了些汗，无法说出欺骗的话：「嗯。」 宁不琢：「你喜欢他吗？」 「喜欢。」 「那……」我呢？ 这句话宁不琢没问出口，他不想自取其辱，没得到答覆之前起码可以给自己留份幻想，说破之后就什么也不剩了。 陈行沉默了一会，突然开了口：「也喜欢。」 反正自己一开始立下的不表露心意的承诺破碎了，反正他之后除了加入公会就不会再上线了，反正宁不琢和封济不在一个世界里，无法打起来…… 陈行为自己的这句话找了很多个理由，归根结底不过是自己想说罢了。 宁不琢在这一刻真切感受到了心跳，但不是悸动，而是绵长的疼痛，与他此刻的感受截然相反。 他透过这句身躯看向里面的数据，每一个程序都没出差错，所以他这是怎么了？ 宁不琢找不出原因，他竭力忽视掉这种突然出现的感觉，缓缓问道：「那为什么可以和他在一起，而我不行？」 因为任务，陈行在心里给出了答案，他接下来的任务全部寄托在封济身上，自然无法两全其美，只能放弃一个。 「秘密。」陈行说道。 第191页 这两个字让宁不琢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刨根问底，而是牵着陈行走到了姻缘石前：「到了。」 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世界频道就爆了，四面八方的玩家赶来吃第一手瓜，占据了百米开外的每一个位置，不敢再靠近，装作无意般走了走去。 【这是要离了？】 【不是吧，才三天？我才刚开始磕】 【爱情果然都是假的，战力才是真的】 【看上去真的般配，按照之前的推测，难不成是宁不琢被甩了？】 【看不出他们要离婚的感觉，气氛还是缠缠绵绵的】 【有没有人上去问问原因？吃不到瓜我浑身难受】 【好歹毒的心思，想要被杀回新手村？】 【问不了宁不琢还不能问那个小玩家吗？】 …… 结婚契的时候是凌晨，只有他们两个，而解开的时候则完全相反，抬眼过去就是一片躲开的人。 红色的线从陈行和宁不琢的尾指断开，陈行亲眼看着自己的主页面板上重新变成了单身。 宁不琢「啧」了一声，眉心皱起，他的程序肯定出错了，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一刻感觉到开心，还是两份不同的感觉叠加，和他本身的烦闷混在一起格外突兀。 「这个……」陈行指着自己手腕上的剑痕，这是那日结契的时候出现的。 「你连这个也不想要吗？」宁不琢像是被触碰到了底线，眸光倏地就暗了下来。 他把自己送给了陈行，就算婚契消失了也不会影响这个分毫，而如今陈行却连这个都要抹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行抬头看着宁不琢，「只是想问问这个能不能留下来？」 这可是他的任务之一，如果消失了他上哪哭去？如果再和宁不琢成一次亲封济肯定会发疯。 宁不琢揉了揉陈行的手腕，摩挲着上面的剑痕：「你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这个是你。」 宁不琢有些意外，解契的悲伤也被沖淡了些：「那你还要留下来？」 陈行用袖子把那一处盖住，轻轻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宁不琢。 面前的人没什么表情，宁不琢却真切感觉到了那点捉摸不透的喜欢，一不留神就要错过，像是一阵吹过的风，令人心旷神怡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可以一直留下，」宁不琢低头在陈行耳边说道，「我说过的，我是你的。」 所以，他的去留，只由这个人处置。 陈行和宁不琢在水面上分开，他没有再回酒楼，而宁不琢又回到了老地方，靠在窗边往下看，像是无数个陈行没有来的日子一样。 「出来。」陈行走到没人的地方向后看去。 许久没人说话，陈行依然可以感觉到视线，他敛下眼眸：「不出来的话我下线了。」 这人跟了他一路，既不出来抢东西也不绑架，不知目的是什么。 「等一下！」一男子跳了出来。 陈行愣了一下，迟疑道：「是你？」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男子是那日绑架他威胁宁不琢的那个。 男人的脸有些红，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是来道歉的，那天……」 「我没生气。」陈行摇了摇头，止住了男子的歉意。 他看得出这些人没什么恶意，也被宁不琢教训过一顿，就此两清。 「那天我本想加你好友的，」男子正絮叨着，突然一个石头从后面砸了过来，正中他的脑袋。 「谁？」陈行拧眉看过去。 「我没事。」男子摆了摆手，终于想起了被抛在脑后的同伴，问道：「就是想问一下，你和宁不琢为什么解契？」 同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男子继续问道：「你看我怎么样？」 「战力在全服也算排得上名，脸没有修过，和现实里一个样，虽然我们之间的开始有点不美好，但不打不相识……」 同伴目瞪口呆地看着脸越来越红的男子，没想到他抱着这么大的心思，难怪在选谁出来打探消息的时候他这么积极。 陈行偷偷往后退了一步：「解契是我和宁不琢之间的私事。」 「你我之间就不必了，祝你找到一个新的喜欢的人。」 说罢陈行直接就下了线，将头盔摘下来时还甩了甩头髮，像是要把受到的惊吓给甩出去。 封济就坐在陈行的旁边，见陈行没有注意到自己就咳了一声，捏住陈行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陈行扫了一眼时间，被上面的数字震惊到了，居然过去了三个小时。 第107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15） 「过去了几个二十分钟？」封济将计时器摆在陈行的面前，目光不善地说道。 陈行的睫毛飞快颤动，上下扑闪：「事出有因。」 「你说，我听着。」 陈行怎么敢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讪笑道：「婚契已经解开了。」 封济不吃这一套，慢悠悠道：「三个多小时都没解开才很奇怪吧？」 「而且我的男朋友魅力很大，随时随地都有人告白，我这个正牌男友都没位置了。」 陈行听这话感觉不对，他和封济对视一眼：「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别人告诉我的。」封济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派人跟踪我？」 第192页 「不然我男朋友跑了怎么办？」封济双手捧住陈行的脸，不轻不重地捏住，「你赔我一个？」 陈行的脸都被揉红了，他嘀咕道：「我还没想着跑呢。」 「以后也别想，我们之间没有分手，」封济闻言嗤笑一声，抓着陈行的手咬了一口，「不然后果肯定不是你想看到的。」 陈行眼睁睁地看着封济把头盔拿走，知道经过这次下线时的意外，封济肯定对这个头盔严防死守，他能上游戏的机会少之又少。 他扑过去抱住封济，可怜巴巴地说道：「以后我还想玩怎么办？」 「忍着。」 「那我不玩了，」陈行改了主意，打算曲线救国，「我就是想加入你的公会，和你在一起。」 话很好听，但封济不相信，他舔了舔嘴唇：「这就要看看我的男朋友怎么做了？」 陈行好话说了个遍封济也不肯松口，他气鼓鼓地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把抱枕当作封济，勐勐锤了一拳。 封济从后面抱住陈行，意味不明地说道：「人是不能一次吃太多糖的。」 所以一次性说这么多好话的陈行也不可信，他经受不住陈行抛弃他奔向别人的结局。 「还在生气？」封济手臂用力一揽陈行就向后倒去，整个人都陷入到封济的怀中，像是一个软绵绵的抱枕。 陈行嘟囔道：「不想理你。」 「我还能一直拦着你不成？」封济低头看着陈行，「我高兴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 陈行轻哼一声：「这是空头支票。」 「那你也要哄哄我才行吧？」封济轻轻地在陈行的唇上啄了一下，「这才是我们交往的第三天。」 陈行直直地看入封济的眼中，倏地意识到于他而言，封济是相伴了几个世界的爱人，而于封济而言，自己只是才交往没多久的对象，他的焦虑和紧张都有迹可循。 「不许骗我。」陈行转了转封济手上的戒指。 「不骗你，」封济顺着陈行的手往里伸，十指相扣，「我很好哄的。」 这是个事实，在某些方面封济确实很好哄，陈行眉眼含笑，只需要贴贴就可以。 交往之后的生活很简单，和之前的同居没什么两样，只是更亲密了一些。 陈行背靠在封济身上，双腿曲起，怀中放了个画板，手指不停地在上面挥动。 窗边的风吹起轻纱，带来一室清凉，把陈行的头髮吹乱。 他的头髮长了些，被吹乱后就会遮住眼睛，捋了几次也没办法，反而是把自己弄烦了。 没等陈行伸出手，封济帮他把头髮理好，大掌将头髮固定住。 陈行往后仰头：「没有夹子或者皮筋吗？」 「晚上出去买。」封济柔声说道，「去理髮也行。」 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住，也用不到这些东西，家里可谓是什么都没有。 陈行抬手揪住自己的碎发：「不想理髮，要难看好长一段时间。」 就是因为理髮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他在现实生活中头髮都留到了肩膀处，每次只需要剪短就好，这样就不会出意外。 「不难看。」封济和187同时说道。 陈行不和他们多辩驳，就算他没有头髮这些人也会觉得好看。 「我去学好不好？」封济笑着说道，「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帮男朋友理髮？」 「如果是你的话，」陈行故作纠结地皱起眉头，佯装思忖了一会，然后骤然绽开笑脸，「怎么样都可以。」 封济唿吸一滞，才刚低头就被陈行捂住了嘴巴：「不能再亲了。」 这几天封济就像是什么亲亲狂魔，时不时就要吻一下，嘴巴都有些难受。 封济挫败地吻在了陈行的眉心，颇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陈行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仿佛看见了很久以后的他和187的相处模式。 夏天的日光很长，黄昏将世界染成黄色，像是画中的场景。 尽管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但温度依旧很高，空气都是热的。 陈行在这个世界的每一次逛街都是和封济一起，两人走遍了大街小巷，在各处留下脚印。 「还记得上次在这个地方我送了你花。」陈行笑眯眯地看着封济。 「当时我可没这么开心，」封济都不用过多回忆，走到这里就自动触发了阴影，「人生第一次失恋。」 陈行挑眉笑道：「丰富你的人生经歷。」 「提前经歷也好，之后可不能再发生。」封济转变思路，将陈行的后路封死，今后谁也别想将他们拆开。 陈行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偶然瞥到了一个彩色的建筑，他扯了扯封济的手：「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封济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想起了那个俗套的传言，耳尖微微泛红，原来他这么喜欢自己。 「你很热吗？」陈行感觉身边人的肌肤在发烫，还保持着继续升高的趋势。 巨大的摩天轮仿佛就在眼前，但走过去还有一段距离，封济将绯色画面从脑海中清空，脸上的温度也降低了些：「我去买饮料，口味和之前也一样吗？」 「少加一些糖。」陈行望了一眼排出来的长队，指着远处的长街说，「我到对面等你。」 那条街就在游乐场附近，周围很亮，被各种花里胡哨的装饰点缀，看上去有些梦幻。 第193页 封济揉了揉陈行的头髮：「不要乱跑，我马上就过来。」 陈行不太熟悉这里的路，他走出拥挤的人群，在绿灯亮起的那一刻往对面走去，脚步踏上人行道的那一刻发现有些不对，他好像走错路了，那条街在另一个角度的对面。 不该贪图近路的，陈行无奈地嘆了口气，现在看来距离好像更远了。 与那边相比这里要冷清得多，路灯也无法完全照亮黑暗。 陈行正打算点开导航，封济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到了吗？」 「我走错路了。」 封济松了口气，天知道他走过来没看见人时有多紧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我就在你旁边的这条路，」陈行描绘道，「有点黑，不过应该很快就到了。」 「你走你的，」封济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过来和你碰面。」 陈行应了一声，没挂掉电话，用脚步和唿吸声作伴。 走过转角的时候一个醉醺醺的人撞了上来，陈行飞快地侧身避开，衣服微微擦到了一点，他皱了皱眉，不想过多纠缠。 在他即将离开之时身后的人叫住了他：「施元？」 陈行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过去，黑暗中的人影有些不真切，他眯了眯眼睛：「施歷？」 施歷的身上都是酒气，在认出陈行后有些愤怒：「总算让我抓到你了。」 陈行一看就知道施歷还对上次被教训的事情耿耿于怀，危险的讯息传达到大脑中，催促他快跑。 「发生什么事了？」封济听见有人在讲话，而后是陈行急促的唿吸声，像是在奔跑。 陈行没有力气回答，他被施歷拽住了衣服，直直地往后拖去，衣领卡在脖子上让他有些窒息，手臂也被地上的石头擦伤。 「不是找到了靠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是吧？」 施歷把陈行拽到小巷子里，旁边就是一家酒吧，喧闹的音乐隔着墙也震得人耳朵发痛。 「有本事就叫他过来，我还正愁没地方报復。」 看样子是免不了一顿打了，陈行尽力保持冷静，想要找出办法：「我可以给你钱。」 施歷嗤笑一声，把陈行的手机夺了过来，然后勐地捶了一拳：「你也配跟我谈条件？钱你当然得给，打你也逃不掉。」 拳风从眼前挥过，陈行被幽蓝色数据拥着往后躲去，脚步不稳地倒在了地上。 「187，帮我报警。」陈行喘着气说道。 见陈行躲开后施歷更生气了，手里拿了根棍子，在地上拖出闷闷的声音。 忽然旁边传出来声音：「这是……你哥？怎么不带他进来玩？」 在看清他的脸后陈行心中升起的侥倖荡然无存，心道又一个麻烦来了。 这些人是施歷的狐朋狗友，常年在一起鬼混，自然不可能是来救他的。 「等会就过去，他的钱在我这里。」施歷显然没打算放过陈行，「我今天要打他出口气。」 那群人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还打开了手电筒助兴，直直地射向陈行的眼睛。 眼前骤然变亮，陈行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感觉跟以前长得不一样？」一个人有些惊讶。 另一个人嘲笑道：「你知道他以前长什么样？」 「这倒是。」 这人之前习惯低着头，就算被施歷找来玩也是一声不吭，他们倒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要打快打，打完了把他带进来玩，记得别打脸。」几个人在旁边嬉皮笑脸地说道。 施歷正打算动手时突然听见了脚步声，他的动作没停，今天谁来了也拦不了他。 「砰！」 一个物品从空中飞了过去，直直地砸在施歷的脑袋上，而后炸开，酸甜的果汁从天而降。 陈行艰难地睁开眼睛，在咒骂声中透过一片白光看见了面无表情的封济。 第108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16） 「谁！」 「这人哪里来的？」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施歷被封济全力砸中，就算只是饮料纸杯，但重量不轻，在剧烈的冲击下威力也不能小觑。 「你还敢来？」施歷扶着墙大喘气，咬牙切齿地看着封济，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发抖：「就是他，上次打我的那个。」 被几个人围住封济也不见慌张，他头一歪就躲过了旁边的拳头，然后利落地回击，动作比这些人专业许多。 这些人看出封济似乎练过，再又一个人倒下后心生惧意，打起了退堂鼓。 但封济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一拳一拳地发泄着怒气，最后只剩下他一人站着。 陈行的手脚都麻了，他费力地想要爬起来，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在来之前就偷偷报警了。」 封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打算向陈行走去就听见他破音的嘶喊：「小心！」 施歷的手中拿着那根棍子，用力地向封济的头上敲下，温热的红色溅出来了几滴，顺着封济的脖子往下流。 封济的身形摇晃了一下，转身的动作缓慢，施歷却在这轻飘飘的一眼中想要逃跑，脚步仿佛千斤重，在疼痛中失去了意识。 陈行不顾手上和背上火辣辣的疼，在由远及近的警报声中奔向封济的身边，在看见他苍白的脸后全身发冷。 封济的头很痛，他靠在陈行的身上，声音很低：「受伤了吗？」 第194页 「没有，」陈行哪还记得自己的伤口，他在看见封济颈后的红色后瞳孔骤缩，「你身上有好多血。」 封济没有回应，他在听见陈行无恙后就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断开，连唿吸都很微弱。 陈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一切，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只能转述187说的话，地点转移了几次，最后浑浑噩噩地停在了病房外。 敬业的护士唤回了陈行的注意：「我给你包扎一下。」 陈行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擦伤，痛觉像是被屏蔽了一般，什么都是迟钝的。 过了没多久医生就走了出来，陈行的眉心蹙起，飞快地迎了上去：「他怎么了？伤口严重吗？」 「没什么大碍，有点轻度的脑震盪，需要再观察几天。」 医生的语气很平静，这让陈行安了不少心，他再三谢过医生，焦急地走入病房，在看见双目紧闭的封济后眼眶一红，水光在里面打转。 「他真的没事。」187轻声哄道，「倒是你该休息了。」 陈行不想听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封济，眼睛许久才眨一下，心中的后怕迟迟没有消失。 半夜赶过来的封逍脚步匆忙，陈行听见动静后抬头看了一眼，恰好与封逍对视上。 看见陈行毫无血色的脸后封逍心脏一紧，这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 「你先去休息。」 陈行固执地摇了摇头：「我想等封济醒过来。」 「他今晚醒不过来，」封逍朝着跟在后面的李穆使了个眼色，「把他带走。」 陈行下意识地避开李穆的动作，在封逍的凝视中迈开脚步，垂眸走了出去。 在浓重的夜色中被送到附近的酒店，陈行勉强勾起唇对着李穆道了声谢，连嘴唇都是白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 「我们认识多久了，跟我说什么谢，」李穆担忧地看着陈行，「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 陈行疲惫地把门关上，靠在门背上定了许多个闹钟，想要确保明天一大早就能醒来。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才向床走去，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冷汗从额头流下，短短的距离在此刻长到不可思议。 沉重的脚步再也无法撑住身躯的重量，陈行陷入黑暗中，整个人都向前倒下。 187及时抱住了陈行，这是他第一次以人形出现在陈行的面前，尽管此刻的陈行看不到。 他把陈行抱到床上，轻轻瞥了一眼旁边手机上的闹钟，泛着蓝光的指尖在陈行的额头点了点，陈行皱起的眉心缓缓松开。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四周没有任何声音，像是有一层膜将他与外界阻隔一般，在他睁眼时自动破裂。 日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在外面，房间很暗，眼前的画面对于陈行来说有些陌生。 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眼睛睁大，慌张地去拿放在一边的手机，在看见上面的时间后匆匆走下了床。 怎么会这么晚？他记得自己明明定了闹钟。 身上都是灰尘，陈行拿起沙发上李穆准备的衣服就冲进了浴室，飞快地洗漱完，脚步不停地向外走去。 计程车停在医院前，陈行看见医院就有些害怕，这里有着太多不好的回忆。 他一路走到封济的病房前，敲门时还有些犹豫，他不想看见封济闭目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请进。」 在封逍的声音响起后陈行走了进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封济，却发现他还未醒来。 陈行颓丧地低下头，看上去无精打采，整个人都蔫掉了。 「医生说他差不多快醒了。」封逍先是安慰了陈行，而后才问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在电话里什么都没听懂。」 陈行简短解释了一通，有些愧疚：「抱歉，如果不是我……」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没做错什么。」封逍打断了陈行的情绪，认真地反驳道。 「啧。」 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陈行和封逍注意，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病床上的人。 「你醒了！」陈行的声音有些激动。 封济的表情很淡，他微微皱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这里……有点痛？」 封逍：「被打傻了？」 封济没有理他，而是一直盯着陈行，而后缓缓勾起唇，眼眸含着浅笑。 陈行低头看了看自己：「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封济靠在病床上仰头看着陈行，「只是我很想你。」 封逍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狗粮都快吃撑了。 陈行觉得封济的这句话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以为封济在说情话，眉眼弯弯地回道：「明明每天都在一起。」 封济，确切来说是宁不琢，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眼前一黑后就成为了封济。 不过发生的原因他倒是有些猜测，想到自己之前的推测出来的东西，宁不琢对自己变成了封济没有丝毫排斥，反而自然而然接受了。 封济的魂体只有小小一片，在意识深处沉睡，而此刻是他的时间。 宁不琢没有封济的记忆，也不知道封济和陈行之前发生过什么，但他并不怕被拆穿，如果他的推测是对的，那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好，而非伪装。 医生很快就来了，仔细地给这具身体做了个检查，最后得出结论：「他的记忆有些模煳，在之后的时间应该会慢慢恢復。」 第195页 陈行连第一个世界失忆的白玉都经歷过，对现在这个场面倒是适应良好，温声问道：「还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吗？」 没料他这句话说完后宁不琢就开口道：「我想出院。」 医生：「可以出院，但要好好注意，记得过几天来复诊。」 陈行也拦不住想出院的宁不琢，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时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回到家也不敢松懈。 宁不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接受良好，他把陈行抱入怀中：「不用担心，我只是忘了一点东西。」 陈行忍了许久的眼泪在此刻汇聚，一滴滴地流下，他伏在宁不琢的肩头：「对不起。」 宁不琢轻轻拍着陈行的背，把想要缩起来的陈行扯了出来，他本是想用指腹去擦掉坠落的泪珠，忽然想到什么，变成了一个个又轻又软的吻。 陈行对这个举动没有什么抗拒，宁不琢暗自眯了眯眼睛，真是令人嫉妒，他从未获得过这样的亲密。 不过没关系，以后这些都是他的了。 宁不琢的担心随着时间渐渐消失，而陈行对于这句身躯下换了碎片毫无察觉。宁不琢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对此越来越理直气壮，他又不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只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而已。 187对这个现象也有些惊讶，两个碎片居然在小世界中就出现了融合的趋势，也许是因为大部分碎片已经融合，碎片之间的联繫也加强了。 而陈行没有发现倒也正常，陈行可以清楚分辨其他人与碎片，但是于他而言，碎片就是同一个人，就算宁不琢和封济脾气有所不同他也不会产生怀疑，毕竟脾气改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碎片就是他，陈行认为碎片没有区别，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对于陈行来说也是一样的，可以被放在爱人位置上，而非只是一个陪伴的系统？ 187不由自主地想着，又飞快压制住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陈行从没对他表现过什么超出界线的感情，让他连妄想的余地都没有。 时间过得越久他越害怕真相到来的那一刻，187无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隐瞒了真相，因着一己之私不告诉陈行碎片就是自己。 他该说出来的，而不是自欺欺人，187想，他不能让他和陈行之间走向末路。 现在有些晚了，但还不迟。 至少陈行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他应该知道他的爱人究竟是谁。 ——就算最后的结果是陈行不喜欢自己。 第109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17） 封济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周围寂静无声，他皱了皱眉，难不成那一棍子把他打到又瞎又聋了？ 这可不行，封济一想到自己看不见陈行的脸，听不见陈行的声音就难受。 万一有人背着他偷偷勾搭他老婆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骤然亮起了光，封济站在黑暗中，透过一个窗口往外看。 外面的场景很熟悉，这就是他和陈行的家。 但为什么自己控制不了身体？他变成植物人了？ 「早上好。」 封济正想方设法与身体建立联繫时，他听见了陈行的声音。 封济下意识地回道：「早。」 「不再睡一会吗？」 可下一秒他就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而他根本没有说这句话。 陈行掀开被子：「你自己睡吧。」 他每天当抱枕也是会累的啊，睁眼闭眼都是在这个人的怀中，肌肤上是另一个人的体温，唿吸间也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宁不琢长臂一捞就把床边的陈行抱了回来，耍无赖般缠了上去：「你陪陪我。」 「我每天都在陪你。」陈行有些苦恼地说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忆的缘故，他觉得近日的封济格外黏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中，几乎没有一分钟没看到他人。 宁不琢贪恋地把陈行塞进被子里，然后往上一盖，在这个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房子中又打造了一个小空间。 他怎么可能会嫌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过多，他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个小时，把他和陈行错过的那些时间都补回来。 封济错愕地看着外面的光亮变成昏暗，他捏紧了拳头，气得七窍生烟，哪个孤魂野鬼敢占了他的身，还抢他的老婆？ 陈行早就睡够了，百无聊赖地趴在宁不琢的身上数睫毛。 宁不琢倏地感觉到了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把陈行吓了一跳。 「怎么了？」 宁不琢慵懒地笑着，半真半假说道：「做噩梦了。」 没想到封济就醒了过来，像梦一般美好的日子也许就要到尽头了。 「五分钟的时间就睡着和做梦了？」陈行不相信，他的双手撑在宁不琢的身边，身体悬于上方，「是不是头痛了？」 宁不琢抓住了陈行想要去碰伤口的手，对这个被压制的姿势适应良好：「你这样让我很想吻你。」 陈行的脸微微泛红，努力保持着气势：「别转移话题。」 宁不琢看着陈行眼中的担心，轻声说道：「不痛，你亲亲我就不痛了。」 「每次都用这招。」 陈行有些无奈，对此毫无办法，只能顺了他的意低头啾了一下。 封济看到这一幕天都要塌了，他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陈行吻向别人，可这明明都是他的，是这个孤魂野鬼取代了他。 第196页 封济像是自虐一般死死地盯着外面，他一定要把这只鬼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滚出我的身体。」封济吼道。 宁不琢目送着陈行走进洗漱间，在脑海中回道：「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身体？」 封济冷笑道：「我有没有人格分裂我自己不知道？」 宁不琢心神一闪，一个小人就出现在了封济的对面，他大摇大摆坐了下来：「这可不是人格分裂。」 「是你！」封济怎么可能不记得这张脸，就是他和陈行定了婚契，「你不是npc？」 「是也不是。」宁不琢说话很玄乎，什么也不肯说清楚。 他嫉妒着封济所拥有的偏爱，怎么可能将真相告诉他，他非要让封济受到和他当初一样的煎熬。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封济说完就对宁不琢动了手，两人都练过，一招一式都不是花架子，打在精神体上更是疼痛加倍。 宁不琢头痛欲裂，在听见耳边传来动静后就拍拍衣袖跑了，徒留封济一个人在意识中发疯。 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很不好受，连时间的感知都渐渐失去，封济麻木地看着陈行和宁不琢亲密，不知道这么过了多久。 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绷成了一根极细的弦，似乎下一秒就要断开，锋利到足以在心上划过无数道不会癒合的痕迹。 封济恨造成这一切的施歷，恨占据了他的身体的宁不琢，最后恨上了陈行。 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不是他？ 他不是说喜欢吗？ 他的喜欢就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分不清？ 在某一天的夜里，封济感觉世界在晃动，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却不是窗口，而是完整的画面。 封济动了动自己手指，不可置信地看着掌心，他回来了？ 颈边是陈行温热的吐息，只要转过头就能看见，当初梦寐以求的距离，封济此刻却难以从中感到温馨。 许是一直被盯着，陈行在梦中也有些不安稳，他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贴着封济的脸蹭了蹭。 「怎么醒了？」 清楚的声音，没有隔着看不见的距离，而是贴着耳边响起，封济都想不起上次经歷这个是在多久以前。 封济心中的勐兽几乎要将他撕烂，他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当灯亮起的那一刻下意识地遮住了陈行的眼睛。 陈行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将封济的手从眼睛上扯开：「究竟发生什么了？」 封济勐地掐住陈行的下颌往后压，在陈行即将撞到墙壁的时候用手背挡在了后面，指骨一痛，直接就红了。 陈行有些茫然地看着封济，不理解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变了。 封济低头吻了上去，他迫切地需要一点东西来证明他是真的存在。 陈行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过了没多久就分开，但等到意识变得模煳，空气变得稀薄他也没等来这一刻。 「放开。」 没人回应，封济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陈行的手指从封济的头髮上滑落，他记得那里有伤口，不能碰。 他在空中抓了个空，最后拽住了封济背后的衣服，费力地往后扯：「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封济将陈行箍在怀里，眼眸中都是猩红，低声吼道，「你说我发什么疯？」 封济发泄了一通，在陈行红红的眼眶中恢復了神志，自嘲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陈行的理智叫他离此刻的封济远一些，但他主动勾住了封济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你到底在说什么？」 泪水在颈窝处汇聚，每一滴落下来封济的心都会颤一下，想让陈行吃个教训的念头荡然无存，还没开口就自动为陈行找好了理由。 这件事听起来太玄幻了，陈行怎么会知道身体里换了一个人，是他自己偏执了。 封济闭了闭眼，将勐兽关回了笼子里：「刚刚是我不好，是不是吓到了？」 陈行抬起头和封济对视，在他低低的道歉声中眼泪流得更凶了，然后用力一推，直接把没有防备的封济压在床上。 「我不要你道歉，」陈行掐住封济的脸，一边哭一边说道：「你给我说清楚！」 封济顿了一会，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他该怎么说？说自己被夺舍了？ 最主要的是，如果他把真相说了出来，陈行会不会因此离开他？ 这是封济唯一不可接受的结果。 「没有，」封济想把事实瞒下来，「刚刚是我煳涂了。」 陈行擦了擦眼泪，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眸在灯光下很亮，他低头看着封济，一字一句说道：「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说我们就分手。」 「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了。」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封济灵魂深处的恐惧，他把陈行揉进怀里：「我说。」 封济打了个预防针：「你别害怕，也别生气。」 陈行不吭声，张口就咬在了封济的肩膀上，像是威胁一样。 「如果我说，这些天和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我……」 「不可能！」陈行飞快地反驳道，如果身边这个人换了芯子，他肯定第一时间能感觉出来。 封济的情绪看上去比陈行还要稳定些，他小心地擦掉陈行眼尾的泪水，将这些天自己的经歷都说了出来。 陈行怔怔地看着封济，喃喃道：「不可能……」 第197页 「我知道这些听起来都很难以想像，但这些都是真的，那个叫宁不琢的npc占据了我的身体，还把我打了一顿。」 「你说谁？」陈行被这个名字扯回了意识，「宁不琢？」 封济又想发疯了，但害怕吓到眼前人，只能勉强压抑住：「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之前你就认识他，还答应了和他成亲。」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我跟你说，这是不可能的，死了这条心吧，你别想甩了我。」 封济自顾自地说了一通，都快脑补完自己被甩后的情节了。 陈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如果是宁不琢，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难怪他没有发现封济的皮囊下换了一个人，当初就算是几个分开的碎片他都会幻视成同一个人，现在放在了一起他更是难以分辨。 可封济和宁不琢为什么会突然融合？ 陈行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心脏怦怦地跳了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些碎片即将融合完毕了？ 遥远的路程忽然可以看见终点，陈行有些不敢相信地找到了187：「我们是不是很快可以在现实中相遇了？」 187没有听出陈行的潜在意思，以为这个我们指的是陈行和陈行幻想中的爱人，他有些失落地应道：「是的，碎片还有两个小世界就融合完毕，你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 第110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18） 陈行有点想骂187，不仅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还喜欢自己吃自己的醋，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系统。 但他偏偏就喜欢上了这个笨蛋，所以只能勉为其难地原谅了。 「我是不可能让你们在一起的，只要我不分手他就一直是小三……」 封济几乎要将自己的悲惨未来都想完了，非常没有底气地碎碎念，与此同时还勒紧了陈行的腰，似乎这样能获得安全感。 陈行都有些难以唿吸了，他推了推封济，无奈道：「我不会不要你的。」 封济顺杆往上爬：「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说你最喜欢我。」 陈行在沉默中眨了眨眼，有些不敢和封济对视：「我最喜欢……」 「算了，」封济在陈行的犹豫中就得出了答案，也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不管你喜不喜欢他，反正只能和我在一起。」 「宁不琢还在这里吗？」陈行指了指封济的脑子。 封济没在自己的意识中看见人：「应该是回去了。」 得知现在只有他和封济，陈行瞬间轻松多了，使出了自己的忽悠大法：「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但是我还有一个愿望，我想加入你的公会可以吗？」 「我想游戏里和游戏外都和你在一起，实现这个愿望后我就再也不玩游戏了。」 封济都被这些甜言蜜语砸迷煳了，封济想起陈行之前也这么说过，当时他没相信，现在这事发生后他只想相信，就算是假的又怎样，至少陈行愿意说出来哄他。 「可以，」封济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明天你要陪我去一个地方。」 陈行表示没问题，在任务的诱惑下，就算封济是把他拎去结婚他也会同意的。 哭过之后的陈行有些犯困，他乖乖地仰起脸，封济拿着湿毛巾将干涸的泪水擦去，轻轻碰了一下又薄又红的眼皮。 「还难受吗？」 「有一点，」陈行半掀眼皮，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没有这里难受。」 封济没有丝毫愧疚，又低头亲了一下：「这样就不痛了。」 陈行有些无语，和笑眯眯的封济对视了片刻，倏地说道：「抱歉。」 虽然他知道封济和宁不琢是同一个人，但封济是不知道的，他这些天的举动对封济来说确实很过分。 「你不会想把我踹了跑路吧？」封济玩笑般的话语缓和了沉重的气氛，他弯腰探着个脑袋去看陈行，「这不是你的错，不需要道歉。」 「我们才认识多久，这件事听起来多奇怪，你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我很高兴你没把我送去精神病医院。」 陈行被封济逗笑了，眉眼也弯起了弧度：「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封济心满意足地看着陈行的浅笑，拿起手机举到陈行的面前：「本来就是，不信你看。」 手机屏幕上面是封济和封逍的聊天记录，就发生在前一分钟。 封济：「我前几天被夺舍了。」 封逍：「？」 封逍：「有病去看医生。」 陈行戳了戳封济的额头：「你这么说他肯定以为你在开玩笑。」 「我不管，」封济把手机一丢，关灯，抱着陈行躺下，「只有你会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陈行在封济低沉的声音中进入睡眠，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才睁开眼就感觉到饿了。 他从衣柜中随便拿了一套家居服，忽然想起封济好像说过今天要出门，又在里面挑挑拣拣了许久。 「封济？」 封济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眉梢扬了扬：「这次没认错。」 陈行坐在封济的对面，还没动筷子就听见封济说：「是我做的好吃还是他做的好吃？」 封济浑身都冒着酸气，特别是看见陈行被宁不琢照料得很好后就更不服气了，生怕自己在哪个地方比不上那个冒牌货。 第198页 「你做的好吃。」陈行动作自然地将食物放进口中，语气诚恳。 一模一样的味道怎么可能分出胜负，陈行只能面不改色地瞎编，反正只要封济开心就好。 封济压抑着想要往上翘的嘴角：「我就知道。」 这个世界有人比他更爱陈行？根本不可能。 「今天我们去哪里？」 一顿饭吃完，在出门前陈行才想起自己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封济说出了陈行根本想不到的两个字：「寺庙。」 他特地翻遍全网，找了一个据说最灵的寺庙，势必要杜绝宁不琢占据自己身体的可能。 陈行扶额：「可是宁不琢是串数据。」 封济根本听不进这些，眉宇间忧虑重重，从寺庙出来后才好了许多。 封济在陈行的阻拦下保持着最后一丝善心，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他再敢来，我就直接把他删了。」 买下这个游戏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是处理一个npc。 陈行害怕在这最后关头节外生枝，急忙转移话题：「我有点累了，回去吧。」 封济牵着陈行的手往回走，在一片泛黄的落叶飘落在脚边时才意识到，原来秋天就要来了。 「今年过年我带你回老家吧。」封济认真地说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一起去旅游。」 「什么地方都由你挑，不带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 陈行愣了一下，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以后，也看不见冬天。 「……好不好？」封济将未来的规划一应说了出来，期待地看着陈行。 陈行的眼中含着温柔的光，声音也软软的：「好。」 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会在现实中把这些一一实现。 …… 「你答应我过的，加入公会后就立马下线。」 在将头盔交给陈行的前一刻，封济还是有些担忧，反反覆覆地叮嘱。 陈行：「这次是你和我一起上游戏，你亲自监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封济想了想，也是，有他在这次肯定不会有意外。 久违地回到游戏中陈行还有些不适应，他揉了揉太阳穴，按照封济的嘱咐站在原地不动，等着他过来。 封济很快就锁定了陈行的地点，直接穿越了过去，平稳地出现在陈行的身边。 「你现在申请就好……」 封济一边说话，一边点开面板准备通过，转头看着陈行，神色却突然一变。 陈行的身影渐渐虚化，表情茫然，嘴巴开开合合，封济却没听见任何声音。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只是徒劳地在空中挥过，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丝毫陈行留下的痕迹。封济面色沉了下来，捏紧了拳头。 陈行又一次出现在了熟悉的酒楼，他连头都没回，直截了当地就要从窗户边跳下去。 「连话都不愿和我说？」宁不琢的声音在陈行身后响起，「就这么想离开吗？」 他看了一眼窗户，那里瞬间出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无论陈行怎么噼砍都打不开。 「别浪费力气了，」宁不琢从背后攥住陈行的手腕，贴在他的耳边说道，「这里是我的世界。」 一切皆由他主导。 陈行挣脱开宁不琢的束缚，气恼地说道：「你想干什么？」 「你不知道？」宁不琢慢条斯理地坐下，撑着下巴看着陈行，「我还以为我表现得很清楚了，我想要你和我在一起。」 陈行拿出了那套忽悠封济的说辞：「我还有个愿望，等实现了我就答应你。」 「只需要几分钟，马上就好，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看着我。」 宁不琢笑了，他握着陈行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指尖：「我可不是那个傻子。」 「我知道的远比他多，比如，我和封济是同一个人。」 陈行瞳孔地震：「你，你在胡说什么？」 「真的还是假的，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宁不琢的眉心皱起，佯装苦恼，「毕竟我也只是乱猜而已。」 「不知你能不能帮我解答一下，那段时间我为什么会变成封济呢？」 陈行像是被猎人盯住的猎物，无论往哪里逃都是陷阱，只能故作镇定：「我怎么知道？」 「那我把我的推测告诉你好不好？」宁不琢笑着说道。 陈行想要拒绝，但被一根手指抵在了唇瓣上，什么也说不了。 「在我们解除婚契的那一天，我的心脏突然跳动。」 「一开始我以为是错觉，数据怎么会有心跳呢？」 「但后来我发现不是的，这是来自己另一个人的情感。他几乎和我的感觉截然相反，当我因你在我身边而高兴时，他在伤心，当我因你离开而痛苦时，他在喜悦。」 「再后来，我就变成了他。」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在有了这个猜测后，一切疑虑都迎刃而解了，为什么他看见陈行就会心动，为什么陈行面对他时如此熟稔。 种种举动都表明，陈行知道他和封济是同一个人。 陈行没想到碎片融合从这么早就开始了，一切都超乎了他的意料。 「变成人类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宁不琢微一用力，环住了陈行的腰，「除了你。」 「我和他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第199页 第111章 如何成为全服第一（完） 在宁不琢的控诉下，陈行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莫名有些愧疚。 「抱歉，我……」 「我知道，」宁不琢揉了揉陈行的唇瓣，「你有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对吗？」 在听见任务两个字后，陈行颇有些毛骨悚然，像是一只被黏在蛛网上的猎物，只能眼睁睁等待屠刀的降临。 「很惊讶？」宁不琢温柔地笑了，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水面，看上去毫无攻击性，「我说过，我不是封济那个蠢货。」 「让我猜猜……」 陈行捂住了宁不琢的嘴，害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自己的秘密真的要被扒光了。 宁不琢用犬齿磨了磨陈行的指骨，在上面留下了一点痕迹：「其实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不会离开的，对吗？」 陈行听出了深层含义，宁不琢问的是他会不会离开这个世界。 「看样子是不可能了呢，」宁不琢很擅长解读陈行的微表情，有些受伤地说道，「非走不可吗？」 陈行无言地点点头，他们都还有很长的未来，不必止步于此。 「看来我们是无法达成一致了，」宁不琢嘆了口气，「那我只能动用一些你不喜欢的手段了。」 「如果无法完成任务的话，你应该不会这么快离开吧？」 陈行瞪大眼睛，有些想逃。 「而你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加入封济的公会对吗？」 陈行的身体绷紧：「你怎么知道？」 「连蒙带猜。」宁不琢抚摸着陈行的背部，缓解由他制造出来的紧张，「只是我的运气不错，都猜中了而已。」 「我不能留下来！」陈行想要往后躲开，在宁不琢的身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为什么不能？」宁不琢有些不解，「你说过喜欢我。」 「就算不是为了我，那为了封济呢？」 陈行没有犹豫地摇头，坚定道：「我必须走。」 「因为我们不重要吗？」宁不琢敛了笑容，声音飘飘忽忽的。 「因为你很重要。」陈行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宁不琢怔了一下，失笑道：「败给你了。」 他怎么捨得做出伤害这个人的事，所有的底线都是一退再退。他想把陈行留下来，但更不想看见陈行不开心的模样。 「你会忘了我吗？」宁不琢问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少胡思乱想，你们只是融合，不是被抹杀。」陈行捧着宁不琢的脸，将他的阴霾全部驱散，「我不会忘了你，你也不会忘了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是真的，很爱你。」陈行的声音很轻，但是很认真。 宁不琢的数据在这句话中彻底崩坏，连身形都闪了一下，整个人都卡住了。 「那我算什么？」封济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不会这么倒霉吧？ 陈行倏地僵住，身体微微发抖，连头都不敢回。 封济拖着剑往前走，停在与陈行半步之遥的位置：「不敢看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了消失的陈行，听见的却是他对别人的告白。 陈行：「你听我解释。」 封济眼周有些泛红，不知是气得还是伤心过度，他冷笑几声：「你说，我听着。」 见封济这么配合，陈行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不出来了？」封济怒极攻心，摄人的剑意直冲着宁不琢的面门而去，「我今天就噼了这个小三。」 宁不琢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躲开了攻击，只听见了最后那两个字。 小三？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宁不琢看见封济那副正宫模样就烦，是同一个人又如何？ 他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你这人好会颠倒黑白，就算要论先来后到，那也是我和元宝先成了亲。」 封济阴阳怪气的功力又精进了：「是啊，也不知是谁才成亲三天就被离了。」 「那也好过你没名没份的。」宁不琢也毫不逊色。 「谁跟你说我没名分了？」封济的动作愈发狠辣，声音也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我们早就确定了关系，连戒指都买了。」 思及此处，封济眸色暗沉，若不是这个该死的宁不琢横插一脚，占据了他的身体，他和陈行没准早就结婚了。 「那又如何？」宁不琢利落地回击，仗着自己知道的信息被封济要多，处处戳着封济的死穴，「强求不来的就别强求了。」 「没听见元宝刚刚和我告白吗？」 封济的冷漠面具有一瞬间的破碎，冷声道：「喜欢一串数据而已，这有什么？」 「你连程序都是被设定好的，随时可能被删改，增减，也配谈喜欢？」 该说不说他们是同一个人，清楚地知道如何揭开对方最痛的伤疤，既是攻击，又像是自毁。 房间内的东西都被毁了个七七八八，陈行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 他记得自己明明计划得很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匆忙与焦虑之中，陈行头疼得厉害，丝毫不想面对，只想着逃离这个情境。 在他按下退出游戏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像是被病毒入侵了，大大小小的红框在周围闪烁，警报声刺得人耳膜疼。 第200页 这点意外打断了封济和宁不琢的对峙，两人一齐看向陈行，动作和神情丝毫不差，像是复制一样。 陈行心尖一紧，讪讪道：「是中病毒了吗？」 宁不琢一挥手，尖锐的警报声和带有警示意味的红框就消失了：「没有病毒，这是我设下的。」 在陈行来之前他做了很多准备，决心要把陈行留下来，定不会心软。 在看见了人之后，这些念头都成了笑话，但这些封锁倒是忘了解开。 「不是还没完成任务？」宁不琢把试图藏起来的陈行揪了出来，「怎么就想着离开？」 「什么任务？」 他们说的话封济一句也听不懂，像是局外人一样被排斥，这让他感觉自己和陈行之间似乎隔了一层膜，情绪愈发焦躁。 陈行被两个人盯着，连指尖的细微动作都不被放过，心知逃避是不可能了。 他看着封济即将坠落的泪珠有些无奈，抬手轻轻地擦去：「说来话长，让我思考一下该怎么说。」 宁不琢的视线突然模煳，他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自己也落泪了。 「好偏心，」宁不琢最擅长利用机会，直接就把脸凑到了陈行面前，「为什么不帮我擦？」 封济冷嘲热讽道：「冒牌货，学人精。」 宁不琢对这点攻击不痛不痒，这眼泪也不是他想流，而是随着融合趋势的加强，他受到的影响也越大。 除了来自封济之外，还有第三方的感受。宁不琢在这个世界中没找到第三个碎片，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存在，而是……藏于他看不见的地方。 宁不琢若有若无地打量着陈行的脸，慢慢落到心脏处，到底在哪里？ 「我来解释吧。」宁不琢不想让陈行和封济交流，主动请缨解决陈行的难题。 封济果断地拒绝：「轮得到你……」 「别这么贬低我，」宁不琢不怀好意地看着封济，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谁让我们是同一个人呢。」 「当然，如果你有骂自己的习惯，那当我没说。」 封济的眉头皱起：「你什么意思？」 宁不琢第一时间看向陈行，拱火道：「我说了吧，他就是个傻子。」 陈行推开他们两个，直直地站在中间，不让他们有丝毫打起来的可能。 在确定他们不会动之后，陈行靠近了宁不琢，然后用力摁了摁他身上的伤口，转头看着封济：「你有感受到什么吗？」 「没……」 封济身上的伤口很多，痛感到处都有。他不知陈行在做什么，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忽然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自己感到疼痛的那个地方并没有受伤。 不是迟缓的钝痛，而是尖锐感，在陈行松开宁不琢的伤口后才渐渐消失。 陈行看见封济这副发愣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既然宁不琢会受影响，那没道理封济不会。 宁不琢趁封济出神时偷偷勾住陈行的手，嗤笑道：「现在信了吧？」 「我和他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封济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连物种都不是同一个。」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占据你的身体？」 这一切都颠覆了封济的认知，但玄乎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当找到了一个线头，就能逐渐顺着痕迹找到更多。封济的眉心紧拧，眯了眯眼，找出了更多的不对劲。 只是之前这些都被他下意识地忽略，自动合理化了。 封济的接受能力很强，很快就抓住了其他盲点：「分裂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其他人？」 「原因不知道，」宁不琢捏着陈行的手指，语气幽幽，「其他人应该是有的。」 「是谁？」封济的脸色更冷了。 宁不琢将游离在外的陈行扯了进来：「这就要问问我们的好元宝了。」 陈行大着胆子承认：「不在这里。」 封济意识到「这里」的范围不是此处，而是更大，也许是……这个世界。 他问出了和宁不琢之前一样的问题：「你会离开吗？」 陈行：「……会。」 封济看着陈行平静的双眼，不知怎么想起了宁不琢说过的任务，问道：「完成了任务就会离开对吗？」 陈行没有否认。 结合这些天的举动，封济很快就意识到陈行的任务是什么，瞭然原来自己是陈行完成任务的关键。 「如果任务无法完成呢？」封济不死心地问道。 陈行不想说谎：「我会留下来。」 封济轻声道：「你就不怕我反悔？」 只要他不让陈行加入公会，陈行就永远不会离开。 「别这么看着我，」封济颓然地遮住陈行的眼睛，威胁道，「你知道我这人心狠手辣，绝不会心软。」 陈行主动退了一步：「如果你们想要我留下来的话……」 「那你呢？」封济和宁不琢同时开口，「你想离开吗？」 陈行点了点头。 封济和宁不琢破天荒地没有争吵，而是默契地抓住了陈行的手，一个把脸埋在胸前，一个把下巴抵在肩上。 「我们还会见面吗？」封济有些鼻音。 身前和肩膀上的衣服都湿了，陈行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地仰起头，眼泪一闪而过，没入黑髮中。 陈行看着虚空，声音像是来自悠远的过去：「我们从没有分开过。」 第201页 随着话音的落下，封济和宁不琢有些恍惚，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漫长而零散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足以让他们看见过去是什么样。 187也受了影响，他看了一眼屏幕，意识到碎片要融合了。 封济抱住陈行的腰，眼中的情绪很复杂：「抱歉。」 「让你等了这么久。」宁不琢与陈行十指相扣，低声耳语。 陈行有些愕然：「你们想起来了？」 封济牵着陈行的手指在面板上点了几下，「恭喜通过」这四个大字突然弹了出来。 「任务已完成，」187温声道，「请决定是否退出任务世界。」 陈行回头看着封济和宁不琢逐渐变得透明的身影，迟迟没说话。 在这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之后，187又冒了出来，像是在安慰陈行：「碎片已经融合，你们还会再相遇。」 「走吧。」陈行主动搭上了187的数据，纠正道，「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第112章 你真好看（1） 碎片融合，感情层层加码，核心数据再一次得到完善，187捂住这具人身的心跳，他对陈行的爱好像越来越难藏住了。 「187？」 陈行回到空间后就看见了一个银髮男子，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谁。 187看着陈行，有些紧张：「好看吗？」 陈行仔细地打量着187的这具身体，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好看。」 男人泛着光泽的银髮都被梳向了后面，露出优越的眉骨，下面是浅蓝色的眼眸，一望到底，还能看见些数据闪过，有种无机质的冰冷。 身高很高，陈行恰好在他的眉眼下方，对视的话要微不可察地仰头。身形也比陈行要健壮不少，手臂上面的肌肉线条很流畅，有种蓬勃的生命感。 陈行很喜欢187的这具身体，兼具了人类与数据的特点，他心中对187的模煳想像突然就有了实体。 187单膝跪下，将陈行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你喜欢吗？」 陈行细细地描摹着这张脸，温声道：「喜欢。」 187似乎是松了口气，他垂下眼眸，舔了舔嘴唇：「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他不想再瞒着陈行了。 陈行敏锐地感觉到了187此刻的不安，稍微一想就知道187想说什么了。 187对他最大的秘密就是这些碎片究竟是谁，但陈行已经推出了真相，相较以往从容了许多。 低头看着187躲闪的双眼，陈行的恶劣因子倏地冒了出来，他抬起187的下巴，打断了187酝酿好的话语：「下次再说吧，我想快些完成任务。」 「很快的，耽误不了多久，」187握住陈行的手腕，有些急切地说道，「是有关那些碎片的事。」 陈行的眼尾微勾，眸中全是笑意：「我想等他亲自告诉我。」 我就是他！ 187在心中吶喊，嘴唇却只是无力地动了动，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有些绝望，在陈行的心中，他永远无法和爱人这个词画上等号。 「那，那开始任务吧。」187想要露出一个笑，却怎么也无法成功。 陈行想，这个玩笑好像做得有些过分了。 但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悔意，谁让187隐瞒了他这么多个世界，让他也体验一下自己当初的焦虑吧。 「这个世界结束后再告诉我吧，」陈行为187的惩罚写上刑期，「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187的心脏勐地一跳：「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做你的系统了？」 他总不能丢了爱人身份之后，连繫统身份也一併丢了。 想到各种存在的可能，187的下颚绷紧，眸色转冷，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些。 手腕处被用力捏住，不知187摁到了哪里，陈行的手只能低低地垂落，连逃开的力气也没有。 「我不会不要187的。」陈行贴在187的耳边说道。 虽然想要惩罚187的隐瞒，但也不能一点甜头都不给，不然以陈行对他的了解，187很可能进入偏执状态，直接发疯。 187眼也不眨地盯着陈行：「这是你说的，你不能骗我。」 话虽这么说，187的心中却升起了一种隐秘的期待，如果陈行主动违反了诺言，那他是不是有理由…… 脑海中的各种想法被187强行压下，他不能这么做，会吓到陈行的。 「开始任务吧。」187主动转移话题，直接按下了传送按钮。 陈行还没做好准备就被送入了小世界，第一感觉就是热，眼前一阵阵发黑，视线模煳，唿出的气似乎能把自己烫伤。 「你在这里干什么？」清冷的男生在不远处响起。 汗水顺着陈行的下巴滴落，他将手撑在腰部，勉强站稳：「我有点头晕。」 「你……」 那个男生似乎说了什么，但陈行已经听不清了，身体晃了两下，直接向前倒去。 就算回了系统空间，那种反胃感还没有消失，陈行灌下一大杯水才好受些。 迟来的发布者站在陈行的对面，视线一直黏在他的脸上，在陈行看过来后有些脸红。 「俺叫……不对，我叫原小照。」 「你长得真好看。」 「我是陈行。」陈行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被发布者夸赞，微微有些惊讶，「你也很好看。」 面前的男生看上去年龄不大，约莫二十不到，头髮有些凌乱，不知是不是容易害羞，整张脸都是红红的，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八颗牙齿，有小虎牙，看上去有些傻气，但又很单纯。 第202页 「你不嫌弃我土？」原小照捏着自己的手指，「如果我遇到你的话，我一定会喜欢你的。」 听见这句话陈行还没有什么反应，187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警惕地看着原小照：「请不要说与任务无关的事。」 「哦，」原小照敷衍地看了一眼187，「虽然你也挺好看，但是太兇了，我不喜欢。」 陈行被原小照这句话逗笑了，觉得这人的性格真是有趣，笑眯眯地说道：「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原小照愣愣地看着陈行对着自己笑，脸越来越红，脑袋都有些犯迷煳：「我来自农村，有一个跟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叫原铭。」 「虽然是同一个农村，又是邻居，还一起长大，但是我们其实没有很熟。」 「我的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他是省状元，进了最好的大学。」 看原小照大口喘着气，陈行打了个手势，给原小照倒了杯茶：「别急，你慢慢说。」 原小照强行把视线从陈行的脸上移开，这才慢慢恢復平静：「原铭是我们村最好看的一个人，不过他没你好看，差了这么多。」 一边说还一边张开双臂，描绘了差距有多大。 「我喜欢原铭，跟着他一起去了城里，他读大学，我在旁边的一家理髮店当学徒。」 「我赚到了第一个的工资后对原铭告白了，他跟我说我和他没可能，而且之后都不理我了，电话也拉黑了。」 「本来我很伤心，但是我在理髮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他长得比原铭还好看！」 陈行：「你不会……」 原小照激动地说道：「对！我喜欢上了他！」 「我跟他表白了，结果他也拒绝了我，还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我。」 原小照惆怅地说道：「虽然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很正常，但还是会难过，而且我之后再没遇见过比他们还好看的人了。」 原小照有些沮丧，但是很快又恢復了精神：「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最喜欢你。」 陈行扶额，没想到原小照的喜欢都是看脸。 「我的任务已经写好了。」原小照的眼睛亮晶晶的，「完不成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 陈行把契约放到了原小照的面前：「过去已不可挽回，这个世界是重新建造的世界，任务完成之后我们会按照交易规定收取你的一部分能量，但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转世。」 「如果可以接受的话，请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原小照写下名字，嘴里嘀咕道：「希望我下辈子还能遇见你这么好看的人。」 落笔的那一刻，187迫不及待地说道：「契约正式成立。」 忍了这么久，他已经等不及要把原小照送走了。 原小照的身影从空间中淡去，在离开的前一秒还有些依依不捨。 187挡在原小照和陈行中间，在原小照消失后才说道：「请任务者从以下三个心愿中至少选择其一作为您的任务，思考时间为三十秒，一经选择不可更改。」 「任务一：让池远风和原铭对自己告白，再狠狠地拒绝他们，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理髮店； 任务二：同时与池远风和原铭在一起，开启甜甜的恋爱； 任务三：放弃池远风和原铭，改造自我，变得优秀，谈二十个帅气的男朋友。」 飞快地看完任务，陈行的身体僵住，果断道：「任务一。」 任务二违背了道德标准，排除。 任务三就更不可能了，二十个男朋友对陈行来说难于上青天，他怕187被气死。 187看着后面的两个任务，笑容缓缓消失，幸好陈行没有选。 陈行再一次被传送进了小世界，之前那种头晕减轻了许多，但还是有些难受。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扫过周围的环境，意识到现在的时间点应该是原小照还没进城的时候。 这是间普普通通的土房子，屋外是刺眼的阳光，就算在屋内也很热，身上都是粘腻的汗。 陈行摸了摸自己的人中，痛得眼泪差点飙出来，他之前应该是中暑了，就是不知是谁下手这么重，他怀疑这里已经青紫了。 床头有一碗水，陈行慢慢端起，有些无力的手指不停颤抖，碗中的水也跟着晃荡。 才刚喝一口就溢出不少，洒了半张脸，最后全部落入了衣服里。 陈行扯着衣领抖了抖，嫌弃地看着湿淋淋的衣服，正打算把衣服脱下来，门就被推开了。 陈行眼疾手快地将掀起一角的衣服盖了回去，眼睛瞪圆，不满地看着门口背光的身影。 门外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皱着眉偏过了头，声音很冷：「抱歉，我以为你还没醒。」 第113章 你真好看（2） 门口的人很高，身形修长，但并不瘦弱，挡在门口遮住了大部分的光。 虽然这个人道歉了，但陈行还是有些气，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在看清那个人的脸之后倏地脸就红了，像是一个圆鼓鼓的气球瞬间被扎爆了，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陈行艰难地把视线从眼前人的身上撕下来，软乎乎地说道：「原铭，你怎么来了？」 原铭还未说话陈行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勐地闯入意识中，面色惊恐地看着187：「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算原铭是碎片，那他也不至于看见这张脸就迷煳了。 第203页 「这是原小照的自带特徵，」187翻了翻资料，「特别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对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 陈行闭了闭眼，控制不住飞快的心跳，全身发热，怀疑自己下一秒有可能猝死。 原铭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脸红的人，心生厌恶，忍着不耐说道：「没事别乱跑，记得把药吃了。」 陈行对原铭的牴触毫不在乎，全部注意都放在他的脸上，觉得这个人就算生气也好看。 陈行想要延长和原铭相处的时间，眼睛转了转，想了个理由出来：「原铭，谢谢你帮了我，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原铭见他没事就想走了，不给面子地说道：「不用。」 陈行生涩地想要找出更多藉口，在记忆中翻了个遍，跟在原铭后面小跑着到了院门口：「你的录取通知书是不是到了？」 「嗯。」 「我想……」和你一起去城里。 陈行的这句话没说完原铭就转身离开了，他靠在院墙边往外看，直到原铭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倏地有些失落，如果能一直看见原铭就好了。 过了一会，一阵清凉的风吹过，陈行的脑子忽然就冷静下来了，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就有些羞耻，抱着头蹲了下来，不想看见任何人。 「能不能删了这几分钟的记忆？」陈行向187恳求道。 187忍住笑：「不能。」 算了，陈行安慰自己，喜欢好看的人很正常，他不过是程度更深一点。 好吧，不止一点。 陈行有些绝望，他现在看见好看的人就犯迷煳，看不见好看的人就浑身难受。 「小照，这是在干嘛呢？」路过的妇女朝这边吆喝了一声。 陈行抬起头，都不用翻记忆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原铭和她很像。 「叶姨好。」陈行乖乖地打招唿。 叶纯走过来在陈行的头上揉了一把，爽朗一笑：「怎么不去找原铭玩？」 陈行想起原铭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垂头丧气道：「原铭最近应该没空。」 「他能有什么事？」见陈行无精打采，叶纯主动邀约，「今天来我家吃饭。」 陈行瞬间就支楞了起来：「谢谢叶姨！」 叶纯脸上挂着笑，她就喜欢这孩子，又乖又听话，哪像自家这个，脾气又冷又硬。 「那我先走了，」叶纯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别忘了来我家吃饭啊。」 叶纯能生下原铭这样的孩子，自己自然也不差，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陈行看着这张脸就心情喜悦：「好。」 这个天大家都在忙着干活，陈行中暑才刚好，但也不能偷懒。他忙前忙后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最后才走进厨房。 陈行在187的指导下烧柴开灶，把中午的饭菜热好，多余的一点都不敢干，害怕自己的厨艺造成严重的后果。 天色慢慢变暗，一小女孩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双脚一摊，坐在了陈行的旁边。 「哥，你病好了吗？」 陈行给她擦了擦脸上的尘土：「好了。」 原小梦仰头看着天空：「哥，你看这朵云像不像糖？」 「你想吃糖了？」陈行也感觉自己的嘴巴一点味道都没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走，哥带你买糖去。」 原小梦一撑地就跳了起来：「哥你最好了！」 小卖部离得不远，就在村门口，里面什么都有，前面摆了不少零食。 一人挑了几个，慢悠悠地往回走，地面上的影子渐渐淡去。 「只能吃一个，剩下的吃完饭再吃。」陈行把原小梦送到了院门口，「妈应该回来了，你跟她说一声，我去叶姨家吃饭。」 原小梦撒开脚丫子就跑了进去：「知道啦。」 陈行脚步不停，走向隔壁，看见院中正在端菜的原铭后就加快了速度。 「原铭！」。 原铭没说话，陈行的热情也退去了些。 叶纯拍了拍原铭的背，皱眉道：「小照和你打招唿呢。」 原铭这才看了陈行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连句话也不愿说。 「这孩子！」叶纯心头一梗，「不理他，小照我们吃饭。」 桌子摆在院子里，很凉快，但是蚊子也不少。 「多吃点，」叶纯把肉端到陈行的面前，关切地问道，「小照之后想做什么？」 陈行：「想去城里找份事做。」 高考已经结束，凭他的成绩读书是不可能了，他要开启自己的理髮之旅。 陈行想到任务就有些想笑，没想到上个世界才说了要学理髮，这个世界就实现了。 「有想好去哪里吗？」 听见这个问题后陈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偷偷看了原铭一眼，小声道：「想和原铭去一个城市。」 「这多好啊！我还以为你想去别的地方，一直没敢开这个口。」叶纯松了口气，笑着看向陈行，「我就想要你们两个去一个地方，还能相互照顾一下。」 原铭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把碗一放：「我吃完了。」 陈行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哀嘆，又看不到这张脸了。 叶纯：「你别生气，回头我说他。」 陈行三两口吃完了饭，又帮着叶纯把碗收好：「叶姨，我先回去了。」 叶纯把他送到了院门口，在看不见陈行的身影后笑容一收，撸起袖子大步走向了原铭的房间。 第204页 「你发什么脾气？」叶纯没好气地说道，「人家小照惹你了？」 原铭正收拾准备开学的东西，闻言动作一顿：「没有。」 确实没惹他，但是喜欢他。 原铭看见他的视线就烦，自以为藏得很好，但实际一目了然。偏偏这个人还没说破，他也只能当作不知道，只能僵持，根本不想待在同一片空间。 原铭心想，也就今天看上去没那么讨厌。 被自家母亲在旁边唠叨着，原铭有些头痛，期待去了城里就能摆脱这个人。 陈行和原铭买了同一趟车票，他用蛇皮袋将东西装好，等时间一到能直接拎起就走。 距离开学没有几天的时候两人出发了，陈行的肩上扛着东西，晕头转向地只知道跟在原铭后面。 原铭用余光扫着被人流堵在后面的陈行，走过去伸出了手：「给我。」 「什么？」陈行有些茫然。 原铭不愿多说，单手一提就把陈行肩上的东西拿了下来，手臂都没怎么发力，看上去轻轻松松。 陈行被压下去的被终于挺直了，他凑到原铭身边说了谢谢，被原铭手臂上的肌肉吸引，悄咪咪地戳了一下。 「你干什么？」原铭手臂绷紧，「别碰我。」 陈行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哦。」 原铭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没听进去，神经跳了跳，想要说出更伤人的话，但嘴巴就像是被封住了，什么也说不出口。 火车上的人很多，好不容易挤了进来找到位置，陈行坐到卧铺上喝了口水，一想到还要坐两天就有些受不了。 见原铭一直在看着自己，陈行把水递了过去：「你要喝吗？」 原铭的脑海中瞬间浮现间接接吻四个字，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千方百计地想靠近他。 他虽是这么想着，但还是接过了水杯，没喝，就放在一边。 水杯是黑色，与两人的肤色对比很强烈。陈行愣了一下，他们干的活都不少，但都没怎么晒黑。这具身体的皮肤是暖白色，而原铭是纯粹的冷白。 不过原铭就算是黑皮也好看，陈行看着他的脸，肯定地想到。 原铭抿了抿唇，空间就这么大，怎么也躲不开陈行的视线。 「我的水杯呢？」 陈行在一堆行李中翻了翻：「在这里。」 「还你。」原铭把之前那杯给了陈行。 原铭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心想自己的拒绝应该够明确了，他递过来的水都没喝，只喝自己的。 陈行不知原铭在想什么，他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里面只有几个软体，动一下就卡。 他点开照相，对准原铭的脸。 原铭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你在干什么？」 「我想把你拍下来。」陈行透过镜头看着原铭的脸，小声说道。 原铭冷漠地拒绝了：「不行。」 陈行慢慢挪到了原铭的身边，央求道：「就拍一张。」 「麻烦。」 原铭似乎是被他磨得受不了，直接拿过了陈行的手机，长臂伸直，在取景框中出现两个人的时候摁下拍摄，就此定格。 「这样行了吧，」原铭把手机丢回陈行的怀里，「别来吵我。」 陈行沉默地看着手机中的照片，他也没说是要合照啊。 第114章 你真好看（3） 「照片发给你了。」陈行按下发送键。 火车有些卡，手机延迟了一会才显示消息，原铭点开图片，指尖悬在上面，鬼使神差地保存了下来。 时间在火车上仿佛变得很慢，途中经过了很多风景，陈行一开始还兴致沖沖地拍照，过了没多久就感觉无聊了，腻在床上睡觉。 但睡觉也有睡累的时候，陈行趴在床上翻了个身，探头去看原铭：「还有多久才到？」 温热的唿吸就扑在脸侧，偶尔滑过的髮丝带来一丝痒意，原铭僵了一下：「你靠得太近了。」 陈行往旁边挪动，找了一个能看到原铭全脸的角度：「现在呢？」 原铭嘴唇紧抿，距离虽然拉开了，但这个视线明晃晃的，存在感十足。 若是往常他一般会直接离开，多待一秒钟都觉得难受，但此刻好像又与之前有些不同。 原铭给自己不同寻常的行为找了个理由，凭什么要他躲开，明明是这个人的问题，应该是他出去才对。 「两个小时。」 听见这个时间，陈行总算能打起些精神：「还好，很快就到了。」 从上而下的目光持续聚焦在自己的脸上，原铭的注意力都无法集中，他深唿吸一口气，顺着目光来源看了过去。 那个人就抱着枕头一角盯着他，见他看过来了也不躲，反而是露出一个傻气的笑。 「你总看我干什么？」原铭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竟有些想捏，但外表一点也不显，「我脸上有东西？」 陈行的肌肤泛起一层薄粉，将下半张脸埋在臂弯中，只露出含水的眼眸：「你好看。」 原铭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闷声咳了一下，他本想叫这个人别再看了，但不知为何说出口就变成了：「随你。」 陈行的眼睛眨了眨，没敢说自己不仅想看，还想碰。 这具身体自带的颜控特徵和他对碎片的喜欢一重叠，毫不意外地产生了剧烈的效应，让他看见原铭就很想靠近。 第205页 「你脸红什么？」原铭捏住了陈行脸上的软肉，佯装认真地端详，「很热吗？」 陈行歪了歪头，将整个侧脸都放进了原铭的手中，眼睛舒服地眯起：「有一点热。」 掌心被软软的东西压住，原铭的手臂有一瞬间的酥麻，他轻轻翻转手腕，将陈行的脸推回枕头上，然后直接收了回来。 「我出去一趟。」 原铭目的明确地走到洗手池前，冷水泼在脸上，十分有效地将温度降了下来。 他刚刚真是煳涂了，怎么会想捏那个人的脸？ 原铭用力搓着手指，想要把那些触感清洗掉，直到指尖泛白皱起，他才停下动作。 片刻不见陈行就想念原铭的脸了，他看着来人的方向，期待落空又升起，循环几次才看见人。 「你怎么出去那么久？」 「和你有什么关系？」原铭的面色很冷，「我去哪里要向你报备？」 陈行被他的冷漠刺中，缩回了角落里：「哦，不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铭的态度变化这么快，但是没关系，陈行表示自己很大方，只要能看见这张脸就行。 原铭的心情很烦躁，这种纷乱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下车，他不知从何而来，自然也就无处排解。 他一个人拎着两个人的行李，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跟紧一些。」 这个人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小县城，等会走丢了多麻烦。 陈行偷偷拽住原铭的衣角，也不敢用力，只保证自己不会被人流冲散。 原铭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瞥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从火车站走出来空气清新了许多，陈行跟着原铭一起坐公交，目的地直奔学校。 原铭将一个钱包塞进了陈行的手中：「我先去放东西，你今天就住在小旅馆，明天再去找租房。」 陈行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金钱的分量，他有些紧张：「你，你不要吗？」 「我还有。」 见陈行想把钱还给他，原铭的眉宇间有些不耐：「你有钱租房？想露宿街头？」 陈行小声地嘟囔：「有一点。」 他这点自信在看见手机中的租房gg后破碎，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大城市这么贵的吗？ 原铭没有错过陈行的反应，见他像是被打击到了，良心出现，没有跟着上去嘲讽。 公交停下的时候已经能看见很多大学生了，手上都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陈行虽然早就经歷过大学，但也被这个氛围吸引，眉眼不自觉地弯起。 报导处的学长接过原铭的文件，抬眼看了一下他身后的陈行：「都是这个学院的吗？」 又一个碎片，陈行被这张脸暴击到，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摆了摆手：「我不是。」 「往旁边站一些。」学长仰了仰下巴，示意陈行别挡路。 陈行一心扑在这个新出现的碎片上，连原铭什么时候离开了都没发现。 他在心中对比着这两张脸，得出不相上下的结论。但原铭已经看习惯了，与之相比还是新人更吸引他。 「我叫原小照，」陈行看着学长，「你叫什么名字？」 学长整理文件的动作不停，轻飘飘地扫过陈行的脸，没想到这个看着容易害羞，胆子倒是一点也不小。 这么熟练，也不知要过多少人的联繫方式了。 他在心里想了一通，脸上不见半点波澜，薄唇轻启：「池远风。」 陈行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几秒就对上了自己的任务，心中有些意外，原小照是在理髮时遇见了这个人，而现在时间提前了。 但记忆本就只是参考，他和原小照的行动大有不同，发生变化倒也正常。 「原小照！」原铭的声音清楚地进入陈行的耳中。 他浑身一激灵，隔着长长的队伍看见了原铭冰冷的眼神，匆匆就跑了过去。 原铭垂眸看着陈行，直把人看的心里发虚，一句话也没说。 陈行解释道：「我刚刚没注意……」 原铭：「下次丢了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他以为陈行会一直跟着他，没想到才把东西拎到宿舍楼下就发现身后一空，之前的小尾巴直接就不见了。 他忙前忙后翻了个遍，结果这个人居然在那个报导处的学长旁边，脸红红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无名火在心中烧得旺盛，原铭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难受，看什么都有些不爽。 宿舍里还没来人，窗户紧闭，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 陈行想要帮原铭收拾东西，却被他推到了椅子上：「自己坐着，别添麻烦。」 陈行兀自发了一会呆，被陌生人的声音唤回意识。 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还伸出了手：「你也是这个宿舍的吗？」 又一个帅哥，但经过原铭和池远风的歷练，陈行的抵抗力已经强了很多，他摇了摇头：「我朋友是。」 原铭拿着一块湿抹布从浴室走出来，在看见陌生的脸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你的室友。」陈行对着原铭说道。 原铭看见自己的室友也没什么变化，平静地说道：「原铭。」 男生的表情也比面对陈行时冷漠了许多：「黎简衔。」 说罢，黎简衔转头看向了陈行，再一次伸出了手。 第206页 陈行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飞快地碰了一下：「我是原小照。」 黎简衔不急着整理东西，反而是倚靠在栏杆上和陈行聊天，不大的寝室充满了他的声音。 原铭莫名觉得聒噪，他扫了一眼才收拾到一般的床铺，对陈行说道：「走吧，给你去找住的地方。」 原铭说完就走，陈行只来得及和黎简衔说声再见，他穿过往来的学生，声音都被嘈杂压下去了：「你慢一些。」 这句话在各种混杂的声音中毫不起眼，但原铭却听得很清楚，他先是放慢了脚步，后面干脆停了下来，站在拐角处等着陈行。 陈行看不见人影，还以为原铭丢下他跑了，加快速度沖了出去，转弯就撞倒了人。 「不好意思……欸。」陈行有些惊喜，「我还以为你走了。」 原铭等人的心思被陈行直白地揭穿，他扭过了头，继续往下走：「我走了你还认识路？要是走丢了更麻烦，我妈都肯定会念叨个不停……」 话有些密，翻来覆去就这几句，不知是说给陈行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原铭在学校旁边找了家酒店，在陈行准备拿钱之前就付了款，将所有手续处理好。 陈行有些惊讶地说道：「你已经给过我钱了。」 原铭看清了陈行的惊讶，他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隐隐有些失控，都不像是往常的他。 不对劲是面对陈行时才会产生的，原铭思来想去，决定远离他，反正这本就是自己最初的想法。 「你今天就住这里，」原铭帮陈行把最后的一切安排好，「钱我已经给你了，明天你就自己去租房。」 「没事别来找我，我接下来都比较忙。」 陈行知道原铭是想和他拉开距离，但他也有任务要忙，正苦恼该怎么学理髮，反而因多了些私人空间而开心。 「好。」陈行乖乖回道。 原铭还以为陈行会伤心，没想到他这么平静，不知为何又有了些火气，还夹杂着不明不白的委屈。 这人不是喜欢自己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行见他还不走，有些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听见这句话，原铭转身就走，即将关上门时又停了下来：「如果遇见麻烦的话，打我的电话。」 门被轻轻关上，陈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铭真的很喜欢心口不一那一套。 第115章 你真好看（4）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上午了，陈行退了房，在树荫下转了几圈找方向。 他昨天在手机上看好的房就在这不远处，距离原铭的大学也就二十多分钟，最主要的是价格便宜。 陈行从公交车上下来，仰头往上看：「我已经到了。」 电话的另一端过了一会才传来声音：「不好意思，这套房已经有别人看中了。」 「可我昨天才……」 陈行正打算据理力争，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忙音，他被挂断了。 之后无论他再怎么回拨这个人也没有接听，陈行的胸膛上下起伏，感觉自己立马就要爆炸了。 他在行李旁边蹲了下来，像朵蘑菇一样，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天气炎热，本来就卡的手机更是一动不动，陈行两只手来回端着，生怕它炸在自己手里。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头顶突然传来声音，连光线都被遮住了，陈行转过头只能看见两个裤腿。 他慢慢地仰头：「是你呀，黎、黎……」 「黎简衔。」黎简衔挑了挑眉，「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陈行闷声道了句歉，无精打采地把头转了回来，继续盯着自己的手机，期盼它能听点话。 「你在这里干什么？」黎简衔干脆也蹲了下来，「你那个男朋友呢？他不陪你？」 「找房子，」陈行的回答也很简短，「不是男朋友，他在学校。」 黎简衔微微勾起唇：「看来是我误会了。」 「也没有误会，」陈行瞥了黎简衔一眼，「我喜欢他。」 黎简衔愣了一下，把头低了下去，身体都在发抖，笑声不住地从口中跑出。 他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说这么直白？」 陈行早已在这几个世界进化成了恋爱大师，自然看出了黎简衔对自己的意思，歪着脑袋和他对视：「减少麻烦。」 被当作麻烦的黎简衔：「……」 他的笑意收敛了些：「非要在这里聊天？换个地方怎么样？」 这里确实热得离谱，陈行也有些难受，问道：「去哪里？」 黎简衔：「我家。」 陈行嘆了口气，才移动一点的双腿都转了回来。 「确实来说也不是家，就是一个住的房子而已，」黎简衔解释道，「那里没人住，刚好租给你要不要？」 陈行有一瞬间的心动，但害怕更大的麻烦：「谢谢，不要。」 黎简衔看出了陈行的犹豫：「我承认我确实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但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会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这房子我平时也不怎么去，空在那里也是空着，咱们认识一场，你就当我大发善心，想做好事了行吧。」 陈行的眼睛亮了亮：「你平时多久去一趟？」 「……一个星期。」 「感谢你，好心人。」陈行态度大转弯，「等我赚钱了翻倍还你。」 第207页 黎简衔的嘴角抽了抽，止住了陈行想要给他鞠躬的动作：「受不起这个大礼，走吧，我都快晒晕了。」 陈行跟着黎简衔到了他的住所，从炎热走进凉爽中，感觉头脑都清醒了些。 黎简衔给陈行拿了瓶冰水，给出去后手也没收回来：「手机给我。」 陈行有些疑惑，但还是把那个破破烂烂的手机给了他，反正里面什么也没有，连小偷都看不上它。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黎简衔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按动，啧了一声，「你这手机是几百年前的古董？」 陈行表示自己能省就省，有钱再说：「先用着，反正还没坏。」 在他们说话的空隙，手机终于加载完成，黎简衔低头摁了一下：「好友我也加了，头像是红色的那个。」 「这个是我的房间，」黎简衔把手机还给陈行，指了指卧室的门，「你住这里。」 「东西可以随便用，不进我的房间就行，房租先欠着，等你赚钱了一併给我。」 「出什么事了可以打我电话，没事的话我一般周末会过来一趟。」 黎简衔说了一大堆，敏锐地看见了陈行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松了口气，心头莫名就堵住了，怎么都不畅快。 他的确喜欢这个人，也搞不懂为什么喜欢，说看脸也不对，他遇见过那么多好看的人，最后一见钟情居然发生在这个人身上。 黎简衔想，无非就是有意思了一点，直白了一点，冷漠了一点……而已。 他以前没接触过这样的人，一时新鲜被吸引了，过了这个劲头就好了。况且也被拒绝了，他该死心了，不然倒贴上去多难看。 陈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直地就走向了黎简衔指过的房间。 黎简衔看着陈行头也不回地从自己身边走过，有些气闷：「我先走了。」 陈行没流露出丝毫不舍：「拜拜。」 黎简衔走后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陈行还以为他有东西忘了拿，根本没看屏幕上的人名：「有什么事吗？漏了东西？」 原铭：「什么？」 「是你啊。」陈行有些错愕，「没事，我还以为是别人。」 原铭握紧了手机，似乎一个晚上就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你找到房子了吗？」 「找到了，」陈行的语气中带着笑意，「是你昨天那个叫黎简衔的室友的房子。」 原铭抿了抿唇：「他怎么会帮你？」 陈行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多亏了他的帮忙。」 原铭的神色很冷，握着手机的指骨都在泛白：「挺好的。」 说罢，他就直接把电话挂断。 陈行茫然地看着黑掉的屏幕，这是又生气了？ 他发了条消息过去：「你怎么把电话挂了？」 原铭没回，陈行也不急，拿起手机直接出了门。 附近有很多理髮店，陈行一一标记了出来，进去又出来，在日落前遇见了好心的老闆。 这是一家小店，老闆叫任筝，模样比他大不了多少，长着一张娃娃脸，性格开朗，是个暴脾气。 他把要求与待遇罗列了出来，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陈行不怕工资低：「都没问题，我就是想学理髮。」 任筝：「我恐怕教不了你多少。」 陈行还是留了下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 他任务是开一家理髮店，成为合格的理髮师，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先入门。而任筝是一个很好的老师，虽然脾气不好，但在教学方面很认真。 陈行在理髮店待到了半夜，他把店里打扫干净，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任筝对陈行也挺满意，好不容易遇见个不偷奸耍滑的，自己的压力减轻不少。 「你先回去吧，明天九点之前过来。」 陈行应了声好，踏着夜色回了住处，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他呆滞地看着原铭：「你怎么过来了？」 原铭冷声道：「过来看看你，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要和我妈交代。」 实际是什么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打电话时，陈行只是将这个地址简要描述了一下，他却牢牢地记住了。心烦意乱了一下午，最终还是决定过来看看。 但原铭没有察觉自己的异常，确切来说，他刻意忽略了自己的不对劲，仿佛只要用千万个理由掩盖，这一切就没有发生。 陈行开了门，扯住原铭的衣袖：「进来说吧。」 原铭坐在了沙发上，和陈行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你去哪里了？」 「找了一份工作，」陈行笑了出来，露出了两个小虎牙，「在一家店学理髮。」 原铭的心下意识地揪起，半是喜悦半是担忧，好像他在什么时候听过这句话，跨越了漫长的时空到达此处。 但……原铭压下心中的情绪，问道：「为什么做这个？不累吗？」 「挺累的，」陈行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摊在沙发上，「但是学习也很有意思。」 学习是需要付出的，而这点辛苦对于陈行来说不算什么。 原铭扫过陈行眉眼的疲倦，心中还是闷得慌，一言不发地皱着眉。 灯光下的原铭似乎有层光晕，眉眼更显深邃，陈行撑着脑袋看他，像是在给自己回血。 陈行想，如果上班也能看见他就好了。 原铭倏地僵住，耳尖有些泛红：「你说什么？」 第208页 可能是累煳涂了，陈行没想到自己说出了口，沉默地和原铭对视了几秒，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整个人开始升温。 「我，我说……」 陈行磕磕巴巴地想要复述一遍，却停在了中途。 原铭像是被定在了原地，背后都被汗打湿了，眼睛都不知看向哪里。 像是被这张脸蛊惑了一样，这具身体的颜控特徵和陈行本身的感情相叠加，在此刻发挥了最大效应。 陈行把手撑在原铭的身侧，想要拦住他的退路，却更像是伏在他的怀中。 「我说，我想要上班的时候也能看见你。」 陈行的唇瓣贴近原铭的耳朵，声音很轻，但唿吸灼热，把原铭的耳朵烫红了。 「今天黎简衔说你是我男朋友，」陈行舔了舔嘴唇，却不小心碰到了原铭的耳骨，两个人都怔了一下，「我和他说是他误会了。」 听见这句话，原铭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但随即又在陈行的下一句话中起死回生。 「但是我和他说，有一个点没有误会。」 「那就是我喜欢你。」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 第116章 你真好看（5） 陈行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清醒了过来，他有一瞬间的慌张，自己怎么就被这张脸给迷惑了，但想到自己的任务后就冷静了下来。 反正这个世界的任务要求原铭对他告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提出这个交往的请求刚刚好，如果能一举收穫到告白就直接完成任务了。 原铭像是傻了一样，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怦怦作响，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陈行给了他一点时间，见他一点反应便离远了一些，和那双不再冷漠的眼眸对视：「你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一个清醒一个混沌，一个冷静一个焦虑，原铭在陈行冷静的视线中恢復了理智，他捏紧了手掌，睫毛微微下垂，遮住了像是一道帘子般隔开了他和陈行。 陈行太熟悉他的小动作了，心中哀嚎，任务果然没这么好完成。 过了半晌，原铭站了起来，神色不明：「我不喜欢你。」 他当然不会喜欢这个人，这个念头深深植入了他的脑海中，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他只是稍微动摇了一下而已，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一点都不喜欢？」 陈行不死心，想要撬开原铭的嘴，看看能不能完成任务。 原铭的眉心皱起，压住摺痕：「不喜欢。」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也不会过来了。」 原铭说完这句话后就迈开了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陈行在想自己要不要跟上去，上演一出我爱你但你不爱我的大戏，没准就打动了原铭。 可是他今天工作太累了，脚才抬起来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而且拒绝也挺好，不然到时候分手又是一出大麻烦，陈行思及此处又突然有些庆幸原铭没答应他。 他拿起手机敲了几句话，想要维持和原铭的稳定关系，然后收穫了一个红色感嘆号。 「他把我拉黑了？！」 187安慰道：「他已经讨厌你十多年了，这样做也正常。」 陈行也知道这一点，倒没指望任务一次就成功，今天这个意外完全是因为氛围太好被诱惑了。 「等我明天……不，还是等我先完成理髮店的任务再去找他。」 原铭这边都尚且如此，池远风那边更是难上加难，陈行把任务分成了三部分，打算一步步来，现在没办法分散精力。 闹了这么一通，第二天去理髮店时陈行有些昏昏欲睡，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险些一头撞到玻璃门上。 任筝帮他打开了门：「你昨天没睡觉？」 「发生了一点意外，睡得有些晚。」 任筝有了点兴趣：「嗯？」 陈行十分坦然：「告白被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拒绝了。」 任筝笑了笑：「还是青梅……」 陈行：「男的。」 任筝的笑意僵在脸上：「什么？」 陈行开口落实了他的猜测：「他是个男的。」 任筝退后了几步，面色惊恐：「你喜欢男的？」 陈行嗯了一声：「你……恐同？」 他心想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难道要吹了？ 任筝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他没喜欢过其他人，也不知道自己性取向是男是女，打算没遇上心动的人就孤寡一辈子。 但是因为这张娃娃脸看起来比较可爱，不少男生都对他显露了兴趣，以前还有过过激举动，让他对这方面十分敏感。 「放心吧，我有喜欢的人了。」陈行给他餵了颗定心丸，「不会变心的。」 任筝长舒一口气，摆了摆手，就当这事翻篇。 时间一晃很快，过了两个季节后到了冬天，陈行也慢慢学会了各种理髮的技巧，任筝让他上了几次手，还得到了不少好评。 在陈行将年前最后一个客人送走之后，店里挂上了打烊的招牌。 任筝坐在柜檯边，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做得不错。」 陈行伸了个懒腰，打趣道：「怎么？要给我加工资？」 任筝大手一挥：「这不是当然的吗？」 陈行眉开眼笑，两颗小虎牙抵在唇边：「谢谢老闆。」 任筝给陈行转了一大笔钱：「当作新年的红包。」 第209页 陈行美滋滋地收下了：「新年快乐。」 陈行穿好外套，系上围巾，正准备步入雪夜中时被任筝叫住了，他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有着茫然。 任筝也不知为何自己要开这个口，他愣了一下，跟着走了出来：「我送你回去吧。」 外面的温度很低，陈行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开心道：「好。」 车子将寒冷挡在外面，陈行用手指勾住围巾的上沿，往下一扯，露出尖尖的下巴。 任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随口找了个话题：「你去哪里过年？」 陈行：「回家。」 他已经接到了几个来自家里的电话，再不回去估计要被骂惨了。 陈行说完这句话后车内就一片寂静，任筝似乎想和陈行聊天，但看他没什么精神，又把想好的话题吞了回去。 过了一会，任筝将车停下，叫醒了发呆的陈行：「到了。」 「新年快乐，年后见。」 「谢谢，路上小心。」陈行勾起了一抹浅笑，站在原地目送着车离去。 在车离开之后，陈行正准备收回目光，倏地发现对面似乎有一个眼熟的身影，下一秒就没入了黑暗。 陈行揉了揉眼，没发现任何线索，只能归于眼花，不然怎么会在零下几度的晚上看见原铭在他家楼下闲逛。 187默然，他看陈行沉迷工作，没好意思告诉他原铭已经这么做持续几个月了。就像是定时定点刷新的npc，只要到了时间他就会过来。 就算如此，原铭依然坚信自己根本不喜欢陈行，187都有些惊嘆他的迟钝。 陈行打开门的时候房子里面已经亮了灯，他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黎简衔。 「你怎么来了？」 黎简衔避开陈行的目光，答非所问：「我不能过来？」 「当然可以。」陈行没多探究，顺着他的话答道。 见陈行不在意，黎简衔牙都快咬碎了，他当然不是一时兴起才过来，而是想和他见年前的最后一面。 但他不能说，也不敢说，生怕这个人躲得更厉害了。 这么多个月下来，他的喜欢不降反升，再也不能用新鲜感做挡箭牌了。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之前答应好了一周过来一趟，但这个承诺早就破碎了，更多的时候他只要一有空就往这边跑。 尽管陈行白天不在，晚上也喜欢缩在房间，但他依旧喜欢和陈行待在同一空间之下，偶然碰面也会欢喜很久。 两个人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几乎在同一时间开了口。 「年后我会搬出去。」 「你准备在哪里跨年？」 黎简衔怔住了，脸霎时变得苍白，眼中的期待也像是炸开的烟火般，转瞬即逝。 陈行说出来后就轻松了许多，他认真地看着黎简衔，眉宇间皆是平静，和对面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几个月的房租我已经转过去了，年后我会搬走，很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帮助。」 黎简衔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在看见陈行多给他转了几个月的钱后，眼眶倏地红了，心知陈行是想和他斩断联繫。 「是不是我来的次数太多了，」黎简衔哑声道，「如果你不喜欢……」 陈行打断了他：「不是这个原因。」 具体原因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没必要在此刻装傻。 黎简衔的嘴唇动了动：「你就这么喜欢原铭？」 陈行承认了：「嗯。」 黎简衔气极：「可是他明明拒绝你了……」 陈行没说话，只是看着黎简衔，双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在说他不在乎。 黎简衔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最后还是落了下来，他用力地擦去，像是发泄一般，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红痕。 他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思及此处黎简衔就有些崩溃。 再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黎简衔「砰」一声关上了门，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面。 他把枕头锤了一顿，忽然想到什么，偷偷走到了窗边，刚好看见那个身影从楼下离去，心情舒畅了不少。 黎简衔恶狠狠地想，就让这两个人相互误会去吧，他绝对不会告诉陈行这个秘密，那就是原铭每个晚上都会来这里。 谁让原铭这么没有眼光，居然拒绝了陈行，谁让陈行这么没有眼光，居然不喜欢他。 黎简衔想，就凭原铭在感情方面的敏锐度，他和陈行这辈子都别想谈上恋爱。 在心里想了一堆，黎简衔的恶气出得也差不多了，他对今天这一幕早有预感，只是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受。 陈行了却一桩心事，心情和黎简衔截然相反，边哼歌边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后他窝到床上，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条消息：「你回不回去过年？」 「原铭被盗号了？」陈行睁大了眼。 他发了个表情包过去，问道：「原铭？」 「是我。」 短短的两个字，透露出浓浓的原铭风格，陈行再也不怀疑对面是谁了。 他回道：「回去过年。」 陈行有些激动地抱着手机，多余的话什么也不敢发，这可是他半年以来第一次解禁，万一又被拉黑就不好了。 另一边的原铭坐在椅子上，隔几秒就看一下手机，有些不解，怎么没有消息了？难道是信号不好？ 第210页 第117章 你真好看（6） 陈行等了几分钟没收到原铭的回信，干脆退出了聊天界面，靠在枕头上玩手机。 昏昏欲睡之际，耳边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把他吓了一跳，眼睛都睁圆了，里面装满了茫然。 陈行左右看了看，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是手机里传来的动静。 原铭：「你哪天回去？」 陈行把自己的车票截了张图，时间就在明天下午，距现在不足二十四小时。 原铭抿了抿唇，明明还是冷淡的表情，却莫名透露出了不悦。 他看了一下，车票只剩最后几张，和陈行肯定坐不到一起去。 原铭发了条消息过去：「换一个时间。」 「为什么？」 「我妈叫我好好照顾你，万一你路上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这是原铭发过最长的一段话，陈行都被气笑了，叶姨就像是原铭的挡箭牌一样，怎么都能当作藉口。 陈行呛了回去：「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出事。」 原铭看着这句话垂下了眼眸，不照顾就不照顾，反正他也不想这么做。 陈行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黎简衔已经不在了，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等年后回来就能直接搬走。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久，也认识了不少人，陈行的手机里堆了许多祝福，除了原铭。 他和原铭处在一种很奇怪的关系中，原铭很久没出现在他眼前过，但几乎常驻在他的网络空间中，各大软体每天都会提示原铭来过。 而且还会定时定点给他卡里打钱，比别人大学的生活费都准时。 陈行捧着手机思考了许久，下定决心想要发消息时瞥见了时间，再不出发去车站就来不及了。 算了，陈行想，见面的时候再说出祝福吧。 陈行把手机塞入口袋中，推着行李箱，关上门，孤身一人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远在宿舍的原铭也在盯着手机，亲眼看见上面显示的正在输入中消失，没收到任何一条消息。 旁边的室友朝他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原铭点了点头，兀自等了一会，眼睛都熬酸了才意识到陈行真的不会再发消息了。 他拉着行李箱往车站去，路上突然接到了叶纯的电话。 「妈，怎么了？」 「你和小照什么时候回来呀？」 原铭看了一眼车票：「今天的车，后天晚上到。」 「好！」叶纯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叮嘱道，「路上小心，你要记得照顾好小照……」 后面的絮叨原铭都没听进去，只有照顾这两个字在脑海中迴响。 原铭想，虽然他也不想照顾，但既然是她的要求，那听一下也无妨。 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原铭在车站的检票口附近等了许久，可一直到最后上车，他也没看过那张熟悉的脸。 原铭知道在偌大的城市中相遇很难，却没想到就算他费尽心思，范围缩小，依然无法遇见。 陈行将帽檐一角掀开了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边走边回头看：「那个是原铭吗？」 187：「是。」 陈行立马就意识到了原铭的口是心非，他的脚步转了个方向，正打算冲过去就听见了广播的声音。 他该上车了。 又是这样，陈行泄了气，还是下次再说吧。 原铭踩在最后一刻上了车，他的目光穿过长长的车厢，看的是陈行那边的方向。 他将东西放好，目的明确地迈开脚步。 「我现在去找他吧。」陈行看着窗外的封济发了一会呆，忽然站了起来，问187，「是这边吗？」 他真的很想看看原铭的那张脸，有利于他的身心健康。 187拦住了他的动作：「他会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陈行就看见原铭出现在了眼前。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陈行只笑着说出了：「好久不见。」 陈行的视线黏在原铭的脸上，将自己在网上收藏的照片都抛到了脑后，在他心里只有池远风的那张脸可以和原铭相比较一下。 187冷笑：「你昨天还说那个博主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 「我收回这句话。」陈行脸不红心不跳地反悔，原铭真人站在面前可比照片的冲击力强多了。 没有很久，原铭在心中反驳，他经常在晚上看见陈行下班回家。 但这件事不能告诉陈行，万一他的喜欢又死灰復燃了怎么办？ 他做这些只是出于叶纯的嘱託，看在认识多年的情谊上给出的一点照顾而已。 毕竟这个人常年待在乡下，什么都不了解，很容易被骗。 检测到原铭心理活动的187：「……」 他简直想拆开原铭的脑袋看一下，陈行都独自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这个碎片怎么还能想出这么离谱理由给自己找藉口。 但转眼187就想起了自己的一堆缺点，既嘴硬又喜欢胡思乱想，和原铭真是一脉相承。 陈行伸手在原铭的眼前晃了一下：「怎么不说话？」 原铭回了神：「过来看看你……既然你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陈行愣了一下，这就走了？他还没看够。 原铭的速度很快，陈行才跟出去几步就看不见身影了，他恍恍惚惚地回到位置上，这么久没见，他越发搞不懂原铭在想什么了。 第211页 在车上的这几天他只和原铭见过这一面，其余时间都是在网上交流，情况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现在原铭有应必回。 「你在哪里？」 到站后陈行走路的脚都有些软，太久没动过了，他到处看着周围的人，想要在人群中寻找出原铭。 电话那头没声音，陈行正打算重拨，手中倏地一松，他的行李被别人拿走了。 陈行赶忙看过去，转头就对上了原铭那张冷漠的脸。 「是你啊。」陈行笑了笑。 原铭：「快走吧，晚一点车就停运了。」 陈行勐地一拍额头，恨不得就此倒下。他们离村里还有十几公里的路，而班车的截止时间在下午五点。 在前面的原铭慢了下来，空出了一只手臂，意思很明确。 陈行顿了一下，隔着厚厚的衣服抱了上去，全靠着原铭拽着他走。 就这样大包小包，两人伴着月色回了家，隔着一堵矮矮的墙说再见。 「哥！」 听见声响后的原小梦沖了出来，两手一张扑进了陈行的怀里。 虽然是个小孩子，但冲劲不小，本就疲惫不堪的陈行直接倒在了地下：「好痛。」 在原小梦激动的声音中夹了一声轻笑，陈行扭头看过去，抓起一捧雪就往原铭那边丢去：「不许笑。」 雪团在空中就散了，只有零星落到了原铭的衣服上，他的笑意更明显了，在陈行即将翻墙过来揍他时进了屋。 宋芬，也就是原小照和原小梦的亲妈，她打开了门，显然有些惊喜：「小照回来了！」 「妈。」陈行朝着那里喊了一声。 「怎么一身的雪？」宋芬有些惊讶。 「被我抱一下就摔倒了，」原小梦得意地插起腰，咧开嘴笑了，「一点都没有以前强壮。」 宋芬招唿两人进来，把寒气隔绝在门外。 「怎么瘦了这么多？」她绕着陈行转了两圈。 陈行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感觉，熟练地将普通话转化为土话回道：「有吗？」 宋芬非常肯定地点头：「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你早点睡。」 「还有，」她拍了拍桌子，「不许逗小梦，有什么东西明天再给她，不然这皮孩子一晚上都睡不着。」 原小梦张着嘴巴，期待落了个空，被宋芬强行卷进了被窝。 陈行沾床就睡，本以为可以把这几天缺失的睡眠补回来，却没想到小孩子精力旺盛，天才亮就趴到了他的床头。 「哥……哥！」原小梦像是念经一样，声音越来越大，「你怎么还没醒啊？」 被这么喊了一通，陈行的瞌睡也被赶跑了，掐了掐原小梦的脸：「给你买的东西在那个箱子里，自己去拿。」 原小梦欢唿一声：「最喜欢哥了！」 陈行失笑，没管她在房间里怎么闹，兀自去洗漱了。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原小梦爬上了桌子，双手撑在窗户上往外看，陈行的魂都差点没吓出来，双手一伸就想把她抱下来。 但走近了才发现窗外还有一个人，原铭站在窗外，正弯腰和原小梦说着什么。 「谢谢原铭哥。」原小梦瞥见了陈行的身影，高高举起手上的礼物，像是献宝一样给陈行看，「原铭哥给我买的，我有说谢谢哦。」 「懂礼貌的乖小梦，」陈行顺着她的心意夸了夸，从行李箱中拿出了另一个盒子递给原铭，「给你的。」 里面是块表，价格不高，但也花了他近半个月的工资。 原铭接过东西时不小心碰到了陈行，冰冷的手指让陈行一激灵，寒毛都快竖起来了：「别站在外面了，等下冻坏了。」 原铭从旁边绕了进来，气氛不知为何陷入了沉默，原小梦深感无聊，往下一蹦就跑了：「我要出去玩！」 陈行知道原小梦性子闹腾，只叮嘱了一下叫她别走远。 门再次被关上，将这里分隔成一个小空间，原铭捏紧了手中的礼物盒，将口袋中的东西放进了陈行的手中。 「给你的。」 陈行比了比礼物盒的大小，开玩笑道：「不会也是手錶吧。」 他小心地拆开，看见熟悉的颜色后愣了一下，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居然这也能挑到一样的，说明我们同样有眼光。」 原铭也有些无奈，谁能想到会选中同一品牌同一款式同一配色。 第118章 你真好看（7） 因为原铭就住在隔壁，两家关系也很不错，串门都是常有的事，这几天他们见面的时间比之前多了许多，但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之前告白的事。 陈行认为对原铭主动出击根本就没有作用，这个人明明就是喜欢他，但又不肯承认。 既然正向行不通，那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了，对于怎么让原铭开窍，陈行在心里设定了一个大致计划，对接下来该怎么做有了大致思路。 对于已经工作的陈行而言，他的假期比原铭要短得多，差不多才过了一周多就要走了。 他在原小梦的泪眼中踏出门，回头摸了摸她的头，哄道：「下次放假哥就回来了。」 原小梦没说话，抱着陈行的大腿不放，嘴巴瘪瘪的，哽咽声很轻。 陈行有些心软，也做不到直接把她甩开，只能软声哄着，但越哄原小梦哭得越凶，陈行被缠得很紧。 宋芬面对此景也有些哭笑不得，把原小梦抱了起来，不舍地和陈行告别：「自己在城里也别累着，要好好吃饭……」 第212页 陈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走出院子后还侧过脸挥了挥手，一直到看不见的地方才收回目光。 他伴着没有温度的日光走到村口，发现那里早已有人在等待。 「你这是？」陈行看了看原铭的行李。 原铭印证了陈行心中的猜想：「我和你一起回去。」 一个人的旅程变成了两个人，连行李都有人搬了，陈行眉眼堆起笑意，但还是有些疑惑：「你的假期就结束了？」 「没有，」原铭说道，「两个人一起走方便些。」 听起来有些道理，但陈行没懂为什么两个人会方便些，他本想顺着这个问题逗一下原铭，但想起了他的性格，还是闭上了嘴。 他的工作已经步上了正轨，其他两个任务也差不多要开始了，如若这时又吓到了原铭，那完成任务真是遥遥无期了。 陈行脑海中想着事，相较于以往沉默了许多，原铭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了？ 「你还在那家店工作？」 原铭主动找了个话题，他其实知道陈行现在的情况，但当他想找话题的时候才发现，他和陈行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联繫，在不同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陈行自信地挑了挑眉：「当然，我现在技术很好的。」 他没想到这句话很快就被打破了。 开店后的某一天，陈行有些空闲，不经意地一瞥略过店门口，倏地眼睛一亮：「学长！」 「是你啊，」池远风推开门的手一顿，盯着陈行看了有一会，「你在这里工作？」 「对！」陈行帮他开了门，「学长要理髮吗？我来帮学长吧。」 池远风在陈行期待的目光中僵了一下，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好。」 一切准备就绪，陈行拿起锋利的剪刀，认真对着池远风的头髮进行比划。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池远风看着镜子说道。 突然冒出来的话让陈行有些分心，他下意识看了看镜子，被池远风打光下的脸震撼到，竟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 「有老闆，但是他今天不在。」 池远风掀起眼皮，在镜中与陈行对视：「不是他，我是说你之前那个朋友。」 「原铭？」陈行想了想，明白了池远风在说谁，「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要上课呀。」 「我还以为……」池远风的后半句话没说完，消失在唇齿间。 自从陈行被原铭叫走之后他们就没见过面。本就是萍水相逢，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意外。 但池远风总是在某一瞬间会想起这个人，样貌、名字，笑起来的表情，说话时的语气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去找了原铭，却从没在他身边看见过陈行，那天的一切都像是幻觉，就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后面忙了起来，他满脑子都是学习和工作，直到久违的假期到来，他才有时间继续调查，最后发现了这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找出这个人是想干什么，但既然念念不忘，那交个朋友也不错。 陈行神情严肃，不敢多看镜子，生怕池远风的髮型毁在了自己手里，每一个动作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但考虑得越多，纠结就越多，与自己想要的效果就越远。 陈行在紧张中沁出了些汗，看着镜子里的结果缓缓闭上了眼，他有些后悔了主动提出理髮这个请求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就毁于此。 池远风也后悔了，前几分钟的想法瞬间改变，他不该来找这个人的，果然是段孽缘。 陈行试图为自己的技术辩解：「其实也没有很丑。」 池远风看着镜子气笑了，确实不丑，但和之前比起来就差远了。 陈行找了个补救措施：「要不以后你来找我理髮都免费？」 「这个灾难还要发生第二次？」池远风冷笑。 陈行容不得他诋毁自己的技术：「我之前理髮都不会这样，很多人给过好评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有问题？」 陈行沉默了，池远风在寂静中意识到了什么，抬手就把陈行扯到了面前，用力捏住他的脸：「你还真这么觉得？」 「没有没有。」脸在别人手里，陈行说话的声音都是含煳的。 但池远风已经不相信他了，再一次想到自己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陈行：「我再给你修一下！」 池远风正准备站起来，闻言又坐了回去：「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面对两个任务都将失败的风险，陈行终于发挥出了他的原有技术，直接给池远风做了一个短髮造型，风格和以前大变样，看上去冷漠又锋利。 「看吧，这不就救回来了。」陈行松了口气。 池远风也挺满意，但嘴上不饶人：「这是我的脸好看。」 陈行：「那学长能不能给个好评？」 池远风听着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笑了：「我没有投诉就已经很不错了。」 「投诉？！」 陈行震惊，他干了这么久从没有人投诉，池远风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不可以吗？」池远风当然没有这个念头，但看见陈行的反应后改了想法。 陈行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不，不可以。」 「那我的头髮怎么办？」池远风往后一靠，双手环胸，「我这几个月还要顶着它出去见人呢。」 第213页 「不难看呀。」陈行仔细看了看，确定池远风现在和以前的颜值不相上下。 已经决定好要欺负人了，池远风怎么会和他讲道理：「你就说是不是风格大变了。」 陈行：「是。」 池远风等的就是这个字，笑眯眯地说道：「那你说要不要补偿我？」 「那也不能投诉呀。」陈行心碎。 「可以不投诉，」池远风微微颔首，「那你说怎么办？」 「我没有钱。」陈行飞快地说道。 他所有钱都要准备拿去开店的，一分都不能乱花。 「不缺你那点钱，」池远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但我还缺个端茶送水的小跟班。」 陈行瞪圆了眼：「我要为这个髮型搭上一辈子吗？」 「而且我还要上班。」 若是以往的世界，陈行可以把这个要求当作是与碎片之间的游戏，但这个世界他一点多余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 「晚上也上班？」池远风并不想放过他。 陈行：「不上班，但我也不能下了班就去你那边，我还要休息。」 「这简单，」池远风打了个响指，「搬我那边去就行了。」 池远风对这个做法很满意，既能让陈行付出代价，又能每天见到人，等哪天烦了让他搬走就是。 陈行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走上了同居的道路，他扶额：「离得远吗？」 「不远。」池远风表示自己是一个很好商量的人，「如果做的好，我还能给你开工资。」 陈行口风一转：「谢谢老闆。」 池远风的行动十分迅速，陈行下班后就被他拎着去搬东西了，直接拖去了自己家。 「这份工不是白干的，只要你没工作，我去哪你就得去哪……」池远风念了一通要求，势必要将陈行剥削到底。 陈行弱弱地说道：「我不会做饭。」 「那就排除这个，」池远风转过头看着陈行，「还有什么不会的？」 「应该没有了。」 陈行对同居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池远风的脸就是他最大的动力，能天天看见池远风的脸就是对他这个重度颜控来说是天大的享受，再也不用劳心劳力去网上洗眼了。 想到以后的美好生活，陈行的脸上染上了红色，刚好被池远风的余光看见，他愣了一下，陈行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就控制不住地发散，池远风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相见的场景，陈行主动问了他的名字，一直站在他身边，如果不是原铭来了陈行都不会走。 而且陈行每次看见他都会脸红，喜欢偷偷看着他的脸，被发现后就会眼神躲闪，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种种迹象在池远风的脑海中略过，他基本可以确认了，陈行就是暗恋他。 思及此处池远风莫名有些喜悦，得意地翘起嘴角，不过这个人不愿意说出来，那他也当作不知道好了。 第119章 你真好看（8） 池远风是一个很麻烦的人，这是陈行发自肺腑的感受。 生活中到处透露出精緻二字，他不仅对自己的造型上心，还管上了陈行每天的穿着。 「这件太土了。」池远风眯了眯眼睛，唇角下压，看上去严格又挑剔，「全身上下只有这块表不错。」 「这件穿着舒服，」陈行低头看了看身上的t恤，「我是去理髮，又不是走秀。」 「对我的眼睛不友好。」池远风的视线穿透性极强，一点退让的余地都不给，「你既然答应了当我的跟班，那是不是应该听我的？」 陈行揉了揉额头：「我只有这种衣服。」 「别翻你那个行李箱了，衣柜里前几天我不都准备好了。」 陈行有些惊讶：「我还以为那是你朋友的衣服。」 池远风轻嗤一声，不是谁都可以进入他的私人领域的，反问道：「你见过有谁来这里做客？」 陈行摸了摸下巴：「我还以为学长虽然没谈过恋爱，是个单身，但是应该有很多朋友。」 池远风看上去就像是人缘很好的模样，但前几个世界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人应该没谈过恋爱。 「谁跟你说我没谈过恋爱？」池远风莫名有些羞耻，气急败坏地撒谎辩解，「我的前任多了去了，不要以为我和你一样。」 「学长谈过吗？」 陈行一看池远风泛红的耳尖就知道是假话，他笑着看向池远风闪烁的双眼：「那学长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把池远风难倒了，他都没谈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哪种？ 「换你的衣服去，问那么多干什么？」池远风生硬地岔开话题。 陈行双手举起，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但看上去比假装正经的池远风从容了许多。 池远风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不是他第一次体验气闷的感觉。虽然每次争吵都是以陈行的让步告终，但他总觉得输的是自己。 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气短寿了，找这个人当跟班果然是个错误的选择，不仅没报復回来，还让自己吃了不少亏。 衣服买了，上班是他送，下班也是他亲自去接，就连平时的家务也有机器人来做，陈行只需要监督就够了。 池远风在心里吐槽了一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略了可以让陈行搬走这个选择。 「池老闆，这样满意吗？」 第214页 陈行从衣柜里挑了套宽松些的衣服，把本该扣到喉结下方的扣子直接解开了，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隐约可以看见锁骨。 果然是人靠衣装，陈行在心里夸了下池远风眼光，这套衣服完美发挥了这张脸的魅力，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颜控光环可以发生在自己身上，依依不捨地从镜子上移开目光。 「你怎么不扣扣子？」池远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倏地表情一僵，就像是应激了一样。 陈行：「不舒服。」 见池远风还想说什么，他连忙补充道：「我再不去上班就要迟到了。」 池远风勾起钥匙，脸上没什么表情，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他不高兴了。 陈行心大，光顾着欣赏美色去了，觉得就算池远风冷着脸也好看，这个表情不常见，看一眼少一眼。 池远风可以感觉到陈行的模样时不时落在他的脸上，在心里准备好了该用什么语气回话，但直到车停了也没听见声音，让他更气闷了。 陈行即将下车的时候被池远风拽住了手臂，对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有些措不及防，一手撑在座椅上，身体都倾向了池远风的那边。 池远风冷着脸帮陈行把扣扣子，手指偶尔会蹭到一下陈行的脖子，让他有些想躲，但又有些使不上力。 池远风的脸在面前放大，过近的距离让陈行的思绪不太清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颜控的副作用又来了。 将最后一粒扣子扣好，看不见下面的一丝肌肤，池远风才算满意，垂下的眼帘抬起，恰好看见陈行的脸染上红色。 池远风怔住了，指腹抵在陈行的喉结上忘了拿开，感受着面前人的温度。 现在这样才对，池远风想，是陈行喜欢他，又不是他喜欢陈行，怎么经常是他每天被耍得团团转？ 唿吸交缠，陈行险些就理智不清地吻了上去，即将实施时想起了上一次被蛊惑的下场，勐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意识清醒了许多。 「我先走了。」陈行忙不迭地跳下了车。 池远风也回过神来，敲了敲车窗：「今天……今天晚上我有事，不来接你了。」 想起陈行喜欢他后，池远风像是找回了自己的主动权和自信，想要给陈行一点教训，把之前吃的亏都报復回来，不然这个人都要爬到他头上去了。 话很含蓄，点到为止地拉开距离，陈行当然清楚里面的深意，心头闪过美色误人四个字，有些后悔，早知道还不如亲下去，反正结局都差不多。 陈行越想越后悔，无精打采地走进了店里，丝毫没注意到池远风在一直在看着他。 任筝一早就来了，看见陈行较以往不同时睁大了眼睛：「今天是什么重大节日吗？」 应该不对呀，最近这几天都没什么节日，任筝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陈行：「不是。」 「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任筝一手撑着脑袋，想碰一下陈行的领子，被陈行下意识躲开了，任筝唇角的弧度慢慢落了下去。 陈行沉浸在后悔中，没察觉出什么不对，答道：「一个麻烦精强迫我穿的。」 说是麻烦精，但话语中含着亲昵，任筝的眸色沉了下来，语调倒是没变，像是开玩笑一般问道：「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喜欢的人？」 「不是，」陈行平静地说出令人震惊的话，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言论像渣男发言，「是另一个喜欢的人。」 「两个？」任筝懵了，有些没反应过来，「另一个是最近来接你的那个人吗？」 「对呀。」 陈行太过坦然，让任筝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不该惊讶。 但任筝知道陈行此刻是单身，他一边暗自欣喜，一边又觉得这些人没眼光：「他们不喜欢你？」 喜欢陈行着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至少任筝是这么想的，不喜欢才很奇怪。 明明陈行也没对他有过什么过界的举动或是暧昧的言语，但他就是一头栽了下去，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再难脱身。 「也不是不喜欢。」陈行思忖道。 他们喜不喜欢自己陈行能感觉出来，但这个世界的碎片脑迴路似乎很奇怪，让他有些摸不清楚，也不敢轻举妄动。 既害怕任务失败，又怕步入前几个世界的后尘，被几个碎片环绕着问他喜欢谁简直就是陈行的噩梦。 任筝想对陈行说换个人喜欢，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要这么做，似乎只要自己表露了一点心意就连朋友也做不成。 朋友这个身份对于暗恋者来说很复杂，任筝疯了一样想打破这层界限，又畏惧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似乎前进与后退都是错，任筝安慰自己，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陈行两个人都喜欢，而且看上去也没有多认真，那不就意味着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欢。 今天店里的客人有些多，还有不少是之前来过的人，陈行忙得头晕眼花，幸好还有任筝一起分担。 不过也有难缠的客人，是个俊气的大学生，点名道姓要陈行来，下班之后还等在门口。 任筝一眼就看出这是情敌，客气地请了几次都没把人送走，最后自己冒了一身的火。 陈行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被门口阴影处的人吓了一跳，半晌才认出这是谁，眉心微微蹙起：「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希望没事，陈行在心里祈祷，现在是他的下班时间，他不想再回去加班。 第215页 男生握紧了口袋中的票，有些腼腆：「那个……我想问一些，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陈行摇了摇头：「我要回去了。」 说罢，他就往车站的方向走去，男生也一直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等一下！」任筝跑到陈行的身边，「今天那个人没来接你吗？」 「他今天有事要忙。」 「那一起走吧，」任筝笑了笑，「我今天也没开车。」 男生见状也走近了些，被任筝发现了个正着，任筝不耐烦地与男生对视着：「请问你一直跟着是有什么事吗？」 「我走这边不行吗？」男生一改之前的腼腆，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陈行有些茫然，不知为什么这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要打起来了，正想劝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喇叭声。 他回头看过去，对上从后面照过来的车灯，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上车。」车突然停在了身边，池远风的声音飘了过来。 陈行的眼睛还有些模煳，闻言有些错愕：「你不是说今天没时间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池远风不想让陈行得意，含煳地说道。 陈行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任筝：「那我先走了，路上小心。」 任筝是第一次看清池远风长什么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心头冒出，言语会骗人，但细节不会，这个人怎么可能不喜欢陈行。 但任筝并不想轻易放弃，他勾起唇，笑着对陈行说道：「明天见。」 至少他们还有明天不是吗？ 第120章 你真好看（9） 池远风轻飘飘地地看了任筝一眼，踩下油门，将不相干的人甩在身后。 清凉的晚风从窗户灌入，却吹不走心底的燥热，池远风意味不明地说道：「还挺受欢迎。」 陈行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池远风轻笑了一声：「没什么。」 陈行好奇地看着池远风，怎么感觉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池远风接着问道：「我不来接你，你就和他们一起回去？」 「一起去车站等车而已。」陈行说道，「都不住一起，还能一起回哪去？」 池远风的眉宇染上笑意，陈行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暗示想要他每天都来接，毕竟只有他们是同居。 「看来是我扰了你们的计划。」池远风开玩笑道。 「确实挺意外的，」陈行说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池远风：「忙完就来了。」 这是谎话，他今天是真的很忙，也是真的没有时间，一堆工作都在等着他。 池远风说自己不来接，不仅是想找回主动权，更多的是意识到，他的生活似乎失控了。 任何人面对失控的第一反应都是想办法回到正轨，池远风也不例外，打破这几天的规律是他做出的第一步。 ——可惜失败了。 从陈行出现在他的生活后，短短几天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今天已经决定好了不会过来，但总是分心，连他的朋友都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怎么可能。」池远风是这么回復他的朋友的。 朋友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放在心上，池远风却印入了脑海中，他似乎真的有一点喜欢陈行了。 不然怎么会总是想着他，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 不到一天的分离让池远风认清了自己的情感，他想，既然陈行喜欢他，而他对陈行似乎也不是没有感觉，那换一个身份也未尝不可。 不过既然是陈行先喜欢他，那当然要陈行先告白，池远风有些期待，如果这个人对他告白的话，他可以考虑一下。 陈行回家后就洗了个澡，浑身松软地倒在沙发上。 「你后天是不是休息？」池远风忍不住捏了一下的脸。 「嗯，不过估计没时间给你当小跟班了，」陈行解释道，「我家里人要来这边玩。」 池远风的动作一顿，半晌后才应道：「好，钱够吗？玩得开心点。」 陈行眼睛弯起：「池老闆要打钱吗？」 他查了一下开店要多少钱，现在他的小金库还遥遥无期，每一分钱都捨不得花。 池远风直接拿起手机转了过去，听见陈行的欢唿也没什么反应，看上去兴致不高。 陈行知道这是为什么，后天确实特殊，但他爸妈和原小梦也是真的要来这边，他只能尽量平衡。 池远风欲言又止地看向陈行，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虽然他明白对于陈行而言肯定是家里人更重要，但他不是喜欢自己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池远风悄悄盯了陈行许久，没看出任何东西，心慢慢坠入了谷底。 后天一大早陈行就出了门，直奔车站，在出站口那边四处张望，没看见他父母，反而看见了原铭。 「你怎么来得比我都早？」陈行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然后勐地出声想要吓他。 原铭不动如山，连眼睛都没眨：「我也刚到。」 看见陈行时原铭忽然感觉到，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了，连网上的交流都寥寥无几。 之前是他不主动找陈行，陈行也不会主动找他。 现在是就算他找了陈行，也不一定在第一时间得到回覆。 「你又搬走了？」原铭知道陈行年后搬了一次，但没想到在短短时间内又搬了，他不禁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了？」 第216页 「别多想，」陈行没说出实情，「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地方而已。」 原铭等了一会，没听见陈行说出地址，心中莫名有些恐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事实 ——陈行好像不喜欢他了。 原铭想说些什么缓解情绪，突然一颗小炮弹穿过人群，一头冲进陈行的怀里，把人撞得退后了几步。 「哥！」原小梦很激动。 陈行的腰都弯下去了些，还是原铭扶了一把才站稳，叮嘱道：「小梦，下次慢点跑，摔了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原小梦笑嘻嘻地应道。 两家父母都跟在后面，见状脸都笑开了。 陈行和原铭过去帮忙拎东西，问道：「要先休息会吗？」 「不用，」叶纯回道，「在火车上都睡够了。」 「今天想去小铭的学校看一下。」 陈行看了看原铭：「那东西先放你的宿舍？一直拿着也不方便。」 「可以。」原铭微微点头。 到校门口后陈行和原铭就先去了宿舍，周围的景色对于陈行来说有些陌生，他已经记不起上次来是什么模样了。 快到宿舍时遇见了出门的黎简衔，他看见陈行后脚步一顿，转身就回了宿舍。 「我很吓人吗？」陈行有些不解。 原铭也不知道黎简衔在搞什么鬼，他们的关系一般，点头之交而已。 黎简衔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探头往门口看，怎么还没来？ 自从陈行搬走后他们就没相遇过，最近的距离就是他发几句话，陈行结束话题。 黎简衔尝试过种种方法放下喜欢，但感情如果这么容易控制，他也不至于苦恼到现在。 陈行把大包小包放在原铭的位置上，笑着看向黎简衔：「怎么看见我就跑？」 「不是因为你，」黎简衔已经成长了许多，现在撒谎都不会脸红，「我忘拿东西了。」 陈行：「那你慢慢找，我先走了。」 「来了就走？」黎简衔有些急了，「你是他的佣人吗？每次来这里都是搬东西，连休息都不让？」 原铭皱了皱眉，目光刺了过去，黎简衔一点都不怕，他只对陈行面前让步过。 「我和原铭的家里人来学校了，」陈行解释道，「过来放一下东西。」 黎简衔眯了眯眼：「现在？」 陈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嗯。」 说完后陈行就跟原铭离开了，到了约好的地点和他们碰面。 学校很大，参观起来也有些麻烦，多亏了原铭带路。 来来回回都有学生，陈行和原铭身高腿长形象好，吸引了不少目光。 原小梦的年龄小，一开始还颇有精神，走过几条路后就蔫了，轻轻扯着陈行的手：「好累。」 原铭跟着陈行停下了脚步：「前面就是食堂，先吃饭吧。」 陈行抱着原小梦走向食堂，没想到黎简衔也在这里，还热情地对他打了个招唿。 身后的父母有些茫然，陈行解释道：「这是原铭的室友。」 黎简衔嘴角噙着笑，几句话就把自己融入了进去，哄得叶纯和宋芬合不拢嘴。 叶纯问道：「小简吃了饭吗？」 「还没有。」 叶纯主动邀请道：「那刚好一起吃吧。」 陈行有些恍惚，坐好的时候都没回过神来，他怎么不知道黎简衔还有这个能力，居然能和上一辈的人打成一片。 「……对吧，小照？」 陈行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了头，刚好对上黎简衔扑闪的眼睛，其他几个人都在看着他。 「什么？」陈行喝了口水。 「小简说你之前在他那边住过一段时间，」宋芬敲了敲陈行的头，「还要多谢谢人家帮你。」 「已经谢过了。」 陈行当然知道黎简衔是个好人，如果他不喜欢自己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他只喜欢钓着碎片，不喜欢钓着别人，所以和黎简衔拉开距离是必然。 宋芬侧过脸看着陈行：「怎么忽然就搬出去了？」 陈行找了个藉口：「另一个地方去店里更方便。」 因着这个话题，陈行也活跃了不少，时不时能插一句话，桌上欢声笑语，唯有他对面的原铭一言不发。 但其他人都了解他的脾气，只认为是他不喜欢说话。 陈行感觉到了不对，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打量着原铭，然后偷偷在桌下踢了一脚。 原铭握着筷子的手一紧，缓缓抬起了头，闯入陈行的笑眼中，陈行的瞳孔在灯光之下之分清透，正专注地看着他。 陈行瞄了一眼手机以作示意，借着原小梦的的身体作掩饰，敲起了字：「身体不舒服？」 原铭：「没有，在想事情。」 陈行：「如果忙的话就先走吧，这边还有我，不会出什么差错。」 原铭心头一软：「已经想清楚了。」 他现在比任何一刻都要确定，他喜欢上陈行了。 往日的迷雾散开，露出被掩藏在藉口之下的真相。 不是因为叶纯的叮嘱，也不是出于多年的情谊，是他自己心动了。 剖开内心后原铭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意识到他除了和陈行认识多年，似乎没有其他优势。长得好看的人不知凡几，性格比他有趣的人也到处都是，他木楞又不解风情，只能用无趣来形容。 第217页 原铭甚至不敢确定陈行是否还喜欢他，他知道自己的处理方式欠妥当，之前的躲避让他们错过了很多时间，也让局势陷入了最低谷。 心中思绪纷乱，而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原铭压下了心里的想法，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第121章 你真好看（10） 在学校逛了一天，黎简衔代替了原铭的任务，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能介绍一下，临走时还和叶纯他们加了好友。 陈行把人送到了酒店，原铭以为他会在这里住下，没想到陈行安排好了就走。 「你要回去吗？」 陈行嗯了一声：「那边还有事。」 原铭不了解陈行的生活，也不知这句话是真是假，他下意识地拉住了陈行的手腕：「我……」 我想要你留下，这句快到嘴边的话止于陈行冷淡的眼神中。 陈行侧过身体，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原铭苦笑了一下：「没事。」 陈行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身影隐于黑暗中，在原铭没注意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在意识中轻笑：「局面反转。」 这个方法果然比打直球有用多了，现在终于开窍了。 187：「我就说你不理他就行了吧。」 他不了解别人，还能不了解自己吗？ 虽然这个世界的碎片有些矛盾，但本质没什么变化，只是从光明正大地喜欢陈行变成了偷偷摸摸地喜欢。 「你写下来要去哪里？」187看着陈行上了车。 「给池远风过生日。」 陈行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地点，如果他真把这件事忘了，他敢肯定池远风会难过很久。 他取了事先定好的蛋糕，夜深人静时才到家，从外面看过去，楼层的灯都灭了不少。 推开门时并不是全然黑暗，池远风给他留了盏暖黄色的夜灯，看上去十分温馨。 但池远风不在客厅，陈行把蛋糕放桌子上，走到了池远风的房间门前。 「咚咚。」 没人说话，也没人开门。 难道就睡了？陈行觉得不太可能。 他又敲了一下，还是没人回应，自顾自地说道：「我进来了哦。」 里面没有开灯，窗帘也被拉上了，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陈行摸索着走到床边，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勉强能看见被子鼓了起来，露出了一点头髮。 「睡着了？」他伸手戳了戳，「那我走了。」 被子里的人没动静，陈行转身离开，在走出两步后被突然出现的手臂揽了回去，直接倒进了被子里，压在另一个人身上。 陈行翻了个身，揶揄道：「不装睡了？」 池远风的睫毛颤了颤，嘴硬道：「我才没装，本来要睡着了，被你吵醒了。」 他怎么会告诉陈行他根本没睡，在听见敲门声后鬼使神差地把灯关掉了，想要看看陈行想做什么。 「学长今天睡得真早。」陈行逗他，「那我就不打扰了。」 池远风的手臂收紧，几乎把人锢在身上：「你都把我吵醒了，想走就走？」 陈行的身体不能动，他伸长手，在床头摸了两下，打开了一盏灯。 黑暗中只有这一处亮光，将这里染上暧昧。 池远风的脸有些热，他眼睁睁看着陈行把头低下，贴在自己的脸侧，然后轻声说道： 「池远风，生日快乐。」 陈行很少叫池远风的名字，常常根据不同的情况在学长和池老闆中来回切换，如今以正式的语气说出，倒是让池远风心跳加速。 池远风的喉咙有些干，他舔了舔嘴唇：「你知道？」 陈行打了个哈欠，眉眼间有些倦怠：「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晚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给你买了蛋糕，礼物也在桌子上。」 累了一天才松懈下来，陈行一股脑地说了一通，也没管池远风有没有听清楚，说完就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睡衣，走进了浴室。 池远风迫不及待地冲到了桌边，一切都如陈行所说的那般摆好了。 礼物盒中是一个耳钉，池远风慢慢勾起了唇，陈行果然爱他爱得不了，连这种细节都知道。 他已经很久没戴过耳钉了，如果不认真看根本发现不了那个耳骨上的耳洞。 持续了一天的郁结被解开，池远风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他将耳钉拍了张照，然后发在朋友圈中，配套的话语很含蓄，意思却很明显。 还没入睡的原铭站在阳台上刷手机，他有些失眠了，闭眼就是陈行那个冷淡的眼神。 在看见某张图片后他的指尖一顿，半晌后才点个了贊，池远风居然脱单了吗？ 不知为何，原铭只要一想到池远风，就会想起那日开学时陈行站在他的旁边，瞬间就有些不快。 陈行和池远风怎么会有联繫，陈行除了开学和今天，根本没来过学校，只有开学那几分钟说过话，没准他们早就忘了。 原铭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慢慢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 池远风满意地刷着评论，每一条都回復后将手机放在一边，准备叫陈行出来吃蛋糕。 他走进陈行的房间看了看，没人，倏地意识到陈行好像在自己的房间洗澡。 两个房间距离很近，池远风转了个身就到了自己的房门前，门轻掩着，推开就看见陈行躺在他的床上，已经睡熟了过去。 第218页 陈行的眉心微微蹙起，唿吸很平和，肉眼可见的累到了。 池远风轻轻摸了一下陈行的脸，将他的眉心抚开，不知不觉中就看了许久。 他的视线从陈行的眼眸落到嘴唇，心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膛，他微微俯身，将自己的唇瓣印了上去。 时间太短，池远风其实什么也没品尝出来，但仅仅只是精神上的刺激就有够他受的了，脑海中似有噼里啪啦的电流闪过，身体都是麻的。 他垂眸看着睡得正香的陈行，过了一会突然动了，直接连人带被子拥入怀里，反手将灯光熄灭。 是这个人占据了他的床，这是他的地盘，他才不会走。 陈行醒来的时间比以往迟了许多，他眨了眨迷濛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横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这个场景莫名像宿醉之后，陈行靠着枕头坐了起来，微微清醒了些，想起了昨晚的记忆。 他洗完澡后脑子都被蒸煳涂了，看见床就躺了上去，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哪里。 他那个卡顿的手机早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闹钟也没响。 陈行火急火燎地叫醒了池远风，卡点进了店铺，而任筝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任筝像是局外人一般看着陈行和池远风告别，那是独属于他们的氛围，与他无关。 任筝敛下动摇的心绪，正想出去唿唤陈行，忽然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看见在陈行即将转身时，池远风拉住了他的手臂，亲昵地帮他整理衣领，最后似乎在陈行的脸侧吻了一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爆发出浓重的火药味。 陈行的下巴抵在池远风的手背上：「整理好了吗？」 池远风成功看见了任筝气急败坏的表情，勾起唇：「晚上我来接你。」 陈行走进店铺时恰好看见任筝脸上的阴郁，但下一秒就恢復成了熟悉的笑脸，他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你和他在一起了？」任筝的语气有些急。 陈行：「还没。」 任筝用力咬住了舌尖，尝到了些许血腥味，他知道这句「还没」只对应现在这一刻。 他们随时可能在一起，也许是今天晚上，也许是明天。 那他算什么呢？ 任筝闭了闭眼，他是陈行的好上司，好朋友，唯独不是喜欢的人。 他们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陈行真的没有一瞬动过心吗？ 陈行发觉任筝的脸色有些难看，担忧地问了一下，任筝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但陈行怎么看都觉得任筝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几乎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连叫他都要很多声才应。 幸好今天的客人不多，陈行一个人也应付的过来。 收工之后陈行松懈了下来，本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但看见任筝正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怀疑自己的是不是走进了什么怪谈。 「我先走了？」陈行试探道。 任筝勉强笑了笑，看上去比哭还难看，眼角眉梢没有一丝笑意：「明天你会来吗？」 陈行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会呀。」 任筝把陈行送到了门口，眼底深处含着乞求：「明天见。」 陈行拍了拍任筝的肩膀：「明天见，好好休息。」 也不知任筝经歷了什么，陈行有些不解，怎么一天没见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陈行坐上车时还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池远风用虎口卡在陈行的下颚处，让他转向自己，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脸上的软肉。 「在想什么？怎么连我都不理。」 池远风不由皱了皱眉，陈行不会在想那个老闆吧？ 「感觉任筝今天有些不对劲。」陈行喃喃道。 池远风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猜也猜得出来这是谁，他唿吸一滞，没想到陈行真的在想那个老闆。 池远风阴阳怪气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都下班了还想着呢？」 「有些担心。」陈行轻声道。 虽然他和任筝只在工作上有交流，但认识了这么久，他与任筝关系倒也不错，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算了，不想了。」陈行甩了甩脑袋，既然任筝不愿说，他再怎么猜想也没用。 「这不是回去的路吧？」陈行看了看窗外，觉得景色有些陌生。 池远风轻笑：「担心什么？我又不会把你丢了。」 「那现在是去哪里？」陈行问道。 「参加一下别人的生日宴会，」池远风扬唇，在陈行惊愕的目光中说道，「今天不回来住。」 第122章 你真好看（11） 陈行愣住了：「我也要去吗？」 「我要去，」池远风肯定道，「你当然要陪我。」 陈行对宴会有心理阴影，前几个世界的经验告诉他，似乎每次参加宴会都会发生一下不太理想的事。 池远风带着陈行去做了造型，修身的礼服充分展现出身材，身上的那种随意感变成了矜贵，看上去成熟了许多。 陈行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又转头看了看池远风，眼睛都有些忙不过来。 「看什么？」池远风走到陈行的身后，微一挑眉，整体的气质染上些野性。 陈行心满意足地看着镜子，夸道：「好看。」 这对于一个颜控来说实在是太美好了，连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第219页 「想拍下来。」陈行期待地看着池远风。 池远风将手放在陈行的肩头，距离贴近了些，陈行在看着镜中的摄像头，而他在看着镜中的陈行，就此定格。 这是他和陈行的第一张合照，池远风像是保护宝贝一样将它到处备份，最后在陈行看不见的角落偷偷设为了壁纸。 这一路上池远风发觉陈行看他的频率前所未有的高，目光灼热，存在感十足。 车停下来后，池远风遮住了陈行的眼睛，耳尖红红地咬牙道：「怎么一直盯着我？」 「不能看吗？」陈行有些失落。 池远风顿了一下：「……可以。」 他应该习惯一下，毕竟陈行喜欢他，想看他也是理所应当。 得到了池远风的首肯，陈行立刻把遮在眼睛上的手拿了下来，光明正大地看个够。 陈行的神情专注，池远风揉了揉陈行的眼尾，笑道：「要看到地老天荒吗？」 「该入场了，回去再慢慢看。」 陈行跟着池远风走了进去，宴会的主人公还没出场，他小声问道：「今天是谁的生日？和你只隔了一天。」 「黎家的小少爷，我没记错的话是叫黎简衔。」 果然遇不到什么好事，陈行深深地唿出一口气，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去车里等你。」陈行说完转身就走，一秒不多留。 池远风牵住陈行的手，跟在他的身边，温声道：「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就走。」 陈行想要赶快离开，眼看出口近在咫尺，正要踏出去时就看见那旁边站了一个人，是黎简衔。 黎简衔正在和身边的人说话，没注意这边，陈行站在池远风的身后，一步步往外挪。 黎简衔百无聊赖地应着身边人的祝福，视线聚焦在虚空中，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眼眸。 他眼睛一亮，想要走上前去时发现了陈行身侧的池远风，笑容慢慢敛了下来。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独特的氛围。 陈行的感官在此刻异常敏锐，他握紧池远风的手，然后想也没想就跑了出去。 池远风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反应很快，运动细胞比陈行高了不是一星半点，跑得游刃有余。 黎简衔瞪大了眼睛，心里憋着一股气，他解开了两粒扣子，腿部发力，直接沖了出去，紧跟在后面。 陈行利落地关上车门，刚松一口气，抬眼看见黎简衔趴在他旁边的窗户上，险些被吓到心脏骤停。 池远风现在才看明白，陈行应该是在躲黎简衔，他解开安全带，将袖子挽了起来，笑意危险：「我帮你解决他。」 「我自己去吧。」陈行拉住池远风的衣服，「马上就回来。」 池远风的下巴微微仰起，示意前面不远处的地点：「就在那里说。」 陈行打开车门，看着黎简衔有些头痛：「你让开一点。」 他把黎简衔拉到前面，确保池远风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才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黎简衔没想到他这么能装傻，指着池远风怒道：「他是谁？你不是说你喜欢原铭吗？」 「这个我也喜欢。」陈行给出了之前面对任筝时的回答。 「也？」黎简衔瞬间泪崩，「你喜欢原铭，喜欢这个，你不喜欢我？」 「我哪比他们差了？要脸要钱我哪个没有？」 「我不喜欢你。」陈行断绝了他的希望，绞尽脑汁地想让黎简衔想开一点，「你知道，感情这事强求不来。」 「你都能一次谈两个了，为什么不能考虑我？」黎简衔根本听不进去。 陈行解释道：「我没谈！」 这是原则性问题，不能被污衊，他才不会做出这种事，上个世界他和封济交往后连游戏中的婚约都解了。 黎简衔恶狠狠地说道：「你就不怕我告诉原铭？」 陈行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不然他也不会看见黎简衔就跑，生怕这个隐患被他捅出去。 但是陈行不喜欢被威胁，他嘆了口气：「随你。」 黎简衔愣在原地，哑声道：「你真的喜欢他们吗？同时喜欢两个人那能叫喜欢吗？」 「为什么不能？」 陈行毫不心虚地承认，经黎简衔的启发，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倏地意识到为什么任筝和黎简衔的反应这么大了。 他早就知道了碎片是同一个人，并且习惯了这一事实，但其他人不知道，所以他这些话十分像渣男发言。 就算他没有付诸行动，但听起来也足够炸裂了。 顺着这个点往下想，陈行有了思路，他在这个世界是个颜控，只喜欢脸的颜控，当然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 脸也是人的一部分，喜欢脸怎么不能算喜欢呢？ 而身为颜控的他喜新厌旧最正常不过了，他可以假装喜欢，骗到了告白之后再分手，继续对另一个人故技重施，最后跑路。 既然他做不到让碎片都满意，那就做到让碎片都不满意。 这样碎片也不会打起来，毕竟他那个时候已经跑了，问题全在他身上，都是他的错，该恨也是恨他。 陈行说服了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他之前还在苦恼接下来的任务怎么完成，现在总算解决了一桩心事。 见黎简衔没说话，陈行趁此机会跑回了车上：「快走！」 第220页 池远风有很多问题想问陈行，但这里不是一个好地点，他踩下油门，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黎简衔看着车消失在眼前，内心诡异地平衡了，陈行的喜欢听起来太虚浮，池远风和原铭的下场也不一定好到哪去。 池远风把陈行带到了一个别墅，陈行眼眸中闪过惊艷，这里打理得很漂亮，看得出别墅的主人很有情趣。 他以为这只是池远风的另一个住所，没想到推门进去时看见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女性，似乎是刚下班，手上还拿着包。 陈行心里还想池远风和他姐姐长得真像，耳畔突然响起了一声：「妈。」 「这是你妈妈？」陈行有些惊讶。 池远风：「嗯，我是不是和她长得很像？」 陈行随即回过神来，微笑道：「阿姨好，我是原小照。」 池秋琳身上雷厉风行的气质变得亲切了些，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远风还是第一次带人回来，别拘束，你就当成自己家一样。」 「爸呢？」池远风探头看了看。 池秋琳往后瞥了一眼：「在厨房。」 池远风牵着陈行往上走：「那我们先上楼了。」 陈行走进池远风的房间，看见门被关上后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直直地倒在沙发上：「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带你见一下我爸妈。」池远风把陈行从另一边捞了过来，靠在了自己身上。 「等会我睡哪里？旁边的房间吗？」 池远风觉得他这句话莫名其妙：「和我一起睡。」 陈行以为池远风在父母面前会收敛一点，但看来是他想错了，池远风带他来这里应该是早有准备。 过了一会，池远风问出了那个让他抓心挠肺的问题：「你和那个黎简衔什么关系？」 「没关系，他是原铭的室友，当过我一段时间的房东。」 池远风深觉底下还有秘密：「那你为什么看见他就跑？」 「他跟我告白过，保持距离比较好。」 还有一个原因是黎简衔知道的太多了，但想开以后的陈行无所畏惧，无论他告不告诉原铭，都不影响他的任务。 池远风的猜想在这句话中尘埃落定，他心气不顺地捏住陈行的脸，黎简衔已经是他遇见的第三个喜欢陈行的了。 池远风的心中出现了一种危机感，倏地对陈行是否喜欢他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陈行喜欢他，那他为什么不对自己告白？ 如果陈行不喜欢他，那……他该怎么办？ 第二个假设池远风之前从未想过，他坚定地相信陈行喜欢他，可现在却动摇了。 池远风皱紧了眉头，如果陈行不喜欢他，他主动告白的话会不会落入和黎简衔一样的境地？ 池远风在无数条路中绕来绕去，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无路可走。 时至今日他才恍然意识到，他好像陷得太深了，从他主动出现在理髮店门口的那一刻，他就心甘情愿地跳进了感情的樊笼，变成被选择的猎物。 之后无论再怎么挣扎嘴硬，都是一层假象，所以在这段感情中他毫无反击之力，只能被陈行左右。 池远风微微低下头，他看见陈行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上，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但就是无法安下心。 内心的空洞扩大，他迫切需要一点什么来证明陈行的喜欢是真的。 第123章 你真好看（12） 池远风放在陈行肩头的手渐渐收紧，随着陈行与他贴合的面积不断上升，渐渐恢復了镇定。 天气热了起来，陈行感觉被碰到的地方似乎在发烫，但因为感觉到池远风情绪不佳，他忍耐了一会，额头沁出细汗，眸中都含了一层水。 「别抱了，好热。」 池远风的手动也没动，直接把空调打开了，将温度调低，期待着陈行冷了能主动贴过来。 陈行只当没看见他的小动作，无聊地到处看，视线停在了一张合照上。 他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池远风的脸：「感觉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池远风起了好奇心：「你小时候是什么样？」 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他对陈行的了解也停留在陈行展现出来的那一面，在看清自己的感情后，他不禁想了解更多，似乎这样就能和陈行更近一些。 陈行想了想，没找出什么记忆，反而是对一起长大的原铭印象更深刻些。 「和别的小孩没什么不同。」陈行说道。 「你之前说黎简衔是你的房东？」池远风在陈行身上找到了许多未知，「你的家不在这边吗？」 「不在，你应该没听说过。」陈行说了一个地址，「从这里过去要做两天的火车，然后再做几个小时的公交，再走几里就到了。」 「我和原铭就是一个老家的，然后一起来了城里。」 池远风不喜欢陈行把「一起」这两个字用在他人身上，他眸中的情绪淡了些：「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一起长大的。」陈行的眉眼弯起一抹弧度，「他就住我隔壁。」 池远风的心情彻底不好了，挑拨离间道：「那怎么没见他经常来找你？」 陈行摸了摸鼻子，其实原铭想过来找他，但每次都被他煳弄过去了，不然他和池远风撞见，到时候局面容易失控。 池远风想起了前两次见到陈行时的画面，不满道：「他根本就照顾不好你，他每天在学校生活充实，你的衣服洗得都发白了。」 第221页 害怕陈行生气，池远风又勉强找了一个点夸道，「就那个表还不错。」 「原铭对我很好。」 陈行替原铭辩解道，「那个表就是原铭送给我的。」 原铭对他是典型的面冷心热，沉默寡言，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至于那些发白的衣服，陈行也想换，但他还要攒小金库，一分钱都不捨得花。 池远风默然，没想到这个表是原铭送的，半晌后轻哼道：「反正没我对你好。」 池远风不死心地继续问着与陈行相关的一切，陈行的过去都被他挖了个遍。 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陈行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姿势也从歪七扭八变成了笔直。 池秋琳得到回应后推开了门，被迎面而来的冷气吹了一脸，她有些茫然，现在年轻人身体这么好的吗？这才五月份就开空调了？ 「给你们端了些点心。」 池秋琳把盘子放在陈行的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抬手就拍了一下池远风，巴掌响亮。 「小照的身体这么冷，都要冻感冒了你还开空调！」 池远风的手臂一痛，险些跳了起来，动作迅速地把空调关上了，拿了条毯子给陈行裹上。 「要不小照睡这里，你去隔壁睡一晚，」池秋琳点了点震惊的池远风，「看你把人照顾成什么样了。」 池远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好不容易有靠近的机会，他怎么会放弃？ 他推着池秋琳的肩把人送出了房间，靠在门框上挥了挥手：「妈，晚安，早点睡。」 「你这孩子。」池秋琳被逗笑了，「我现在就走，不打扰你们了。」 陈行趁着池远风和池秋琳谈话之际走到阳台，接通了原铭的电话。 「晚上好，」原铭的声音很轻，带着犹豫的试探，「你过几天有时间吗？」 「接下来的天气很好，」原铭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说出了真实的目的，「我们一起出去玩吧，你喜欢本市还是外地？」 「我还要工作呢，就不去了。」陈行温和地拒绝了，「你和朋友一起去吧。」 原铭眼眸暗淡，似乎早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可他又哪是想出去玩，他只是想找个藉口和陈行见面而已。 「那我去找你好不好？」原铭换了个方式。 陈行：「好，你知道我在哪里工作吗？」 「知道。」 原铭内心苦涩，他在陈行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居然认为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了这么久，他会连他在哪里工作都不知道。 原铭没了声音，也没有挂断电话，陈行抬头看着夜色：「晚安。」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池远风说道：「聊完了？」 原铭握紧了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发愣，心坠入了谷底，他自己好像在挂断的前一秒隐约地听见了一个男声。 在这个时间，为什么陈行的身边会有其他人？ 那边很安静，绝对不是在外面，那是什么关系才会在深夜出现在同一室内？ 原铭是个聪明人，但宁愿此刻装傻，不想承认这个猜测。 陈行转了个身，倚在栏杆上和池远风对视：「你什么时候来的？阿姨呢？」 「她早就走了，」池远风掀起眼皮，「不是谁都和你们一样能聊这么久，我都洗了个澡，回来你还在打电话。」 陈行的眼睛睁大一瞬，看了看时间：「原来都这个点了。」 「我也要洗澡，」陈行询问房间的主人，「但是衣服怎么办？」 「穿我的。」池远风看见陈行异样的目光，红着脸咬牙道，「新的，没穿过。」 陈行有些想笑，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池远风反应就这么大。 在陈行洗澡的这段时间，池远风坐在床上思考，到底要不要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他当然不想拿，但不拿的话意思会不会太明显了？ 池远风拍了拍脑袋，他这点心思既怕陈行知道，又怕陈行不知道。 他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答案，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陈行扯了扯衣领，他的脸被蒸成粉白色，上面还有些许水珠。 池远风凭藉良好的视力看得一清二楚，拿被子的念头被一拳打碎，他才不要分开睡。 陈行感觉衣服有些漏风：「大了一点。」 虽然池远风和他的身形都偏修长，但肉眼看见的池远风要健壮一些，而睡衣本就偏宽松，他穿上去后衣服都往下坠。 池远风没说话，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但泛红的耳朵和捨不得移开的眼睛早就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看见池远风的反应后陈行有些不解，低头看了看衣服，确定他每件都穿了，只露出了胳膊和腿。 他把被子摊开，用力抖了抖，迎面而来的风把池远风的热意驱散了不少。 在陈行躺下后池远风把灯关了，两人默契地不再说话，只能听见轻轻的唿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行翻来覆去还是没有睡意，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连人带被子都被拽向了池远风。 池远风的声音有些慵懒，里面含着淡淡的笑意：「给我留一点被子吧。」 陈行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闻言看了过去，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池远风身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他想偷偷摸摸地把被子移过去，但怎么也找不到被子的边界，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自己被缠住了。 第222页 他和被子作战了半天，池远风忍笑忍得辛苦，身体都在颤动。 被白看了半天热闹，陈行折腾累了，气鼓鼓道：「你就这样睡吧。」 池远风装可怜：「万一冷到了怎么办？」 陈行背对着他，轻哼道：「你自己扯过去。」 他倒要看看池远风能怎么办。 池远风的大掌伸进了被子里，一点点寻找解开的办法，手背紧密贴在陈行的身上，一路往下，最后停在了腰侧。 陈行的腰颤了一下，摁住了池远风的手：「好了没有？」 池远风本没有想那么多，一心准备把陈行从被子里解救出来，听见陈行压低的声音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放在哪里，一动不敢动。 他的手和陈行就隔了一层薄薄的衣服，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手随着陈行的唿吸而起伏。 池远风借着黑暗作掩饰，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好了。」 他的手指将塞在里面的被角勾出，轻轻一扯，被子就散了开来。 陈行为了防止这一幕再次发生，和池远风的距离比之前近了许多：「被子给你了，丢了可不怪我。」 肩膀抵着肩膀，池远风的鼻尖环绕着陈行身上的香味，脑袋都是晕的，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和被子纠缠耗费了不少体力，陈行的睡意慢慢袭来，闭上眼睛就进入了梦乡。 池远风垂眸看着陈行的睡颜，渐渐也有些困了，即将睡过去之际怀中突然被填满，他感受着颈侧的温热，瞬间又清醒了。 一大早闹钟就响了起来，陈行精神饱满地睁开眼，发现池远风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还在继续睡着。 他认真地看着池远风眼下的青色，沉默地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不是同一时间睡的觉吗？ 第124章 你真好看（13） 池秋琳看见陈行一个人下楼的时候眸中划过惊讶，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连追人都不会追，小照都起了他还在睡懒觉。 陈行礼貌地打了个招唿：「叔叔，阿姨早上好。」 于钦特地往陈行的身后看了看，发现确实没人后露出了和池秋琳一样的表情，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池远风才好。 于钦和池秋琳都是很随和的人，陈行很喜欢和他们聊天，该离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池秋琳把陈行送上了车：「有时间再来玩。」 陈行笑眯眯地告别，忽然视线凝滞了，盯着远处一个模煳的身影。 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嘴里还叼着一块面包。池远风的速度很快，直直地朝着他们跑过来，经过池秋琳身边的时候捲起一阵风。 池远风及时停住脚步，拉开车门，坐在陈行的身边，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池秋琳将散落地头髮撩到耳边：「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呢。」 陈行总算知道为什么池远风喜欢阴阳怪气了，原来是一脉相承。 池远风揉了揉眉心，将她的阴阳怪气化解：「你要是捨不得我离开的话，我下次放假和小照一起多来陪你。」 池秋琳被哄得眉开眼笑：「少来这套，下次没看见人拿你是问。」 车缓缓驶动，池秋琳的身影在身后缩小，陈行收回了目光，好奇地看着池远风：「怎么黑眼圈这么明显？昨天晚上熬夜打游戏了？」 被罪魁祸首询问原因，偏偏池远风还不能说出真相，一时有些语塞。 昨天晚上对他来说是甜蜜的折磨，明明之前也有过同床共枕的经歷，但一想到这次陈行没有失去意识，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同意他就有些激动。 兴奋的神经持续到很晚才安定下来，结果又被睡着后主动抱人的陈行唤醒，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天快亮时才有了些困意。 「让我眯一会。」池远风把头靠在陈行的肩膀上，自觉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肩上不重，但是头髮抵在陈行的脖子上，有些痒，他伸手抓了一下，留下几道红痕。 池远风没睡深，车才停下他就醒了，但是不愿放手，耍无赖地勾着陈行不放。 陈行冷漠无情地推开了他，在池远风控诉的目光中不为所动：「我先走了。」 任筝和往常一样坐在柜檯后，状态看上去并没有转好，神色阴郁，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垂落，挡住眼底的深意，像个精緻而了无生气的木偶。 在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任筝就像是转动了发条，下意识地抬起头，控制脸上僵硬的肌肉，绽开一抹微笑。 和任筝对视上时，陈行的脚步一顿，险些没认出来，有些犹豫地说道：「早上好。」 「昨天没休息好吗，感觉你的脸色很差，要去医院看一下吗？」 任筝知道自己这是心病，他正想找个藉口搪塞过去，目光忽然停住，死死地盯着陈行脖子上的红痕。 「不用，我……挺好的。」任筝断断续续地说道。 如果他真的是个木偶，那此刻他体内的发条就像是运行到了极限，再转动一下就要断裂。 任筝的眼中出现了些许红血丝，愣愣地看着那个地方，许久没眨眼，视线从清晰转向模煳。 「你这几天就别做了，」 虽然任筝说没事，但陈行还是难以放心，关切地说道，「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任筝自然不肯同意，但陈行总抢在他的前面把活干完了，他连手都插不进去。 第223页 晚餐的时间店里终于空了下来，陈行一手拿着一个杯子，将其中一个递给了任筝：「给你倒了杯热水。」 「我们认识多久了？」任筝捧着杯子，腾起的烟雾让他的眉眼有些朦胧。 陈行陷在软椅中，闻言放空的大脑又开始运作：「半年多了。」 「时间过得还挺快，居然都过去这么久了。」 「是二百五十七天。」任筝轻轻说道。 陈行愕然：「记得这么清楚吗？」 「我记得你第一次来到店里的时候，穿了件黑色的衣服，比现在要瘦一些，脸上都是汗，进来就问我还招不招人。」 「因为当时忙着找工作，连房租都欠着别人的。」陈行耐心地听着任筝说完，笑道，「还得多谢老闆收留了我。」 任筝也笑了，却无法沖淡脸上的郁色：「缘分真的很凑巧，我当时正想找个人来帮忙，招聘启事才刚写好你就来了。」 但终究是有缘无分，相遇是他们最近的一刻，此后渐行渐远，慢慢走向分离。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不喜欢男生，」任筝在陈行睁大的双眼中说出了他最不愿听见的话，「是假的。」 「我喜欢你。」 「砰！」杯子从半空摔落，碎了一地。 几滴热水溅到了陈行的身上，他却毫无知觉，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在开什么玩笑？」 任筝打碎了陈行仅存的希望：「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恶作剧。」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这两天看上去脸色很差吗？因为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 他亲眼见证着陈行和那个人的距离不断变近，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绝望。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陈行从一开始的慌张回到了冷静，「我有喜欢的人。」 「你真的喜欢他们吗？」任筝被陈行毫不留情的话语刺到，眼周红了一圈，低声反驳道，「喜欢两个人能算喜欢吗？」 「为什么不算？」陈行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反问道，「我喜欢他们的脸不可以吗？」 「那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任筝撕扯着嗓子说道，哭腔明显，「我到底哪里比他们差了？」 「无论你喜欢好看的脸还是喜欢钱，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陈行站了起身，将地上的玻璃碎渣打扫干净，「你也别喜欢我了。」 陈行推开门，这是他第一次在夜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之前就离开，任筝追了出来：「你明天还会来吗？」 陈行抿了抿唇：「不会。」 「你这个月的工资还没结。」任筝没有底气地威胁道。 「不用结了，」陈行摇了摇头，声音温和而果断，「谢谢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照顾。」 陈行一点余地都没给任筝留，但他仍旧是难以放下。 任筝想，他变成了自己当初最讨厌的样子，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死缠烂打。 其实他知道，无论陈行喜不喜欢其他人，对其他人是不是真心喜欢，都不影响陈行不喜欢他。 他只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陈行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街角，任筝知道这个人不会再回来了，他彻底退出了陈行的生活。 任筝在店门口挂上打烊的牌子，坐到了之前的位置上，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再动过。 时钟一分一秒地走过，指向了陈行之前下班的时间。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任筝连动都没动，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见的人。 这个人在门前停了一会，看了看招牌，确定自己没认错后才推开门，走到了柜檯前。 「请问原小照在吗？」 听见这个名字任筝才有了反应，他抬眼往上看，语气有些不客气：「你和他什么关系？」 「朋友。」 见任筝有所怀疑，原铭点开手机，将合照摆了出来。 任筝的视线却没停留在照片上，而是看向了原铭的手腕，他记得陈行也有这块表。 直觉告诉任筝，眼前这个就是陈行喜欢的另一个人。 「他不在。」任筝的眉眼夹着些许嘲讽，带着恶意说道，「他辞职了，难道他没告诉你？」 原铭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有气质更冷了些：「谢谢。」 成功挖了个坑，任筝却没有多开心，起码这个人还有被喜欢的机会，他什么都没有。 原铭被任筝的说法迷惑了一瞬，随即就意识到了不对，这个人的恶意不知从何而来，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昨天陈行才说可以去店里找他，原铭相信陈行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在这短短的时间中肯定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手指悬在陈行的电话号码上，轻轻地摁下去，里面响起了几声忙音，没人接听。 另一边的陈行用力敲着手机，有些绝望，他在公交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坐反了方向，从城东被运往了城西。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这个破手机在今天宣告寿终正寝，在他准备给池远风打电话的时候黑屏了，再没亮起来过。 公交车的末尾站建在郊区，此刻又是晚上，陈行守在路口等了许久才遇见来人，借到手机打了个电话。 「你好，哪位？」 池远风的声音有些冷淡，听上去很正式，是陈行从未见过的一面。 「是我。」 第224页 「怎么回事？你遇到危险了？」池远风的声音有些急促。 「不是，」陈行把地址报了出来，「回去再慢慢说。」 池远风放心了：「别担心，我马上到。」 陈行对好心人道了谢，形单影只地站在路灯下，心想幸好还有187陪着他。 一人一统聊了一会，远处突然出现了车灯，一辆车停在陈行的面前。 池远风温柔地看着陈行：「走吧，我们回家。」 第125章 你真好看（14） 「所以你在短短三个小时内辞了职，公交车坐反了方向，手机还坏了？」池远风怎么也没想陈行会倒霉到这种地步。 陈行躺在沙发上琢磨手机，重重地点了下头：「对！」 「你这一天真是精彩。」池远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怎么突然辞职了？早上不是还那么积极。」 「不想干了。」陈行闷声道。 池远风不相信这个理由，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陈行和任筝之间闹了矛盾，但陈行不想说，他也不会执着地去问出真相。 「别折腾你那个手机了，」池远风把陈行怀里的手机抽了出来，往桌上丢了过去，发出一声脆响，「它能坚持这么久不容易，都已经寿终正寝了就别想着续命了。」 「刚刚给你下单了一个新的。」 陈行双手在胸前交叠，双眼放空，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怎么不说话？」池远风不喜欢陈行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陈行无奈道：「想办法找一份新的工作。」 他都已经想好了，凭他的工资，想要在城里买下一家店铺预计十年起步，他不可能在这个任务耗费这么多时间。不如再攒一点钱，到时候回老家，到附近的镇上开一家理髮店。 这个念头他没告诉池远风和原铭，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肯定不会同意。等他收穫了告白，完成两个任务之后就跑路。 「没见过你这么喜欢工作的。」池远风被陈行的回答噎住了，迟疑道，「很缺钱？」 池远风恍然想到，陈行挣的钱都像是被无底洞吞了，一点踪影也没有，他唯一看过陈行花钱的地方就是给他买生日礼物。 「缺，很缺，太缺了。」陈行强调道。 池远风以为陈行遇到了什么困难：「要多少？我给你。」 「不要你给。」陈行拒绝了，他觉得原小照不会想看他这样完成任务，「我自己挣。」 陈行拿着池远风的手机刷了一会，指尖忽然停在一个视频上，要不做回他前几个世界老本行，去当主播？ 反正理髮技术他已经学会了，现在只差钱。 但是该怎么让自己快速火起来呢？陈行陷入了一个新的难题。 等新手机到了后，他趴在床上拍了几张照片，试着发到了网上，睡了一觉醒来后数据还是不温不火的，陈行也没抱什么希望，心想这种办法果然行不通。 他一没什么才艺，二又比较无趣，引不起注意是正常的。 陈行干脆不再想那么多，正准备起床时，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原铭？」陈行早上的声音有些倦怠，「怎么一大早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辞职了？」 「你怎么知道了？」陈行愣了一会，一拍脑袋，「你昨天去找我了吗？」 「嗯。」 「抱歉，忘了和你说，」陈行解释道，「我昨天晚上辞职了。」 「我打了你电话，但是打不通。」原铭的声音很闷，像是很久没说话了一样，又低又哑。 「你可能不信，」陈行嘆了口气，「我的手机坏了，就在辞职过后没多久。」 「我信。」原铭语气坚定地说道。 说罢，他又轻声问道：「我今天可以来找你吗？」 「我今天答应了别人。」 陈行有些为难，昨天晚上他被池远风缠了半宿，在软磨硬泡下同意了陪他的请求。 「好。」原铭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他不想让陈行厌烦。 陈行听着手机中清浅的唿吸，心尖倏地一软，自从他决定先完成池远风的任务后，他好像真的很久没见过原铭了。 陈行想了想：「后天晚上我们在校门口见好不好？」 「我在那里等你。」原铭心跳一路飙升，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下巨石，久久不能平静。 陈行把电话挂断，对着镜子洗漱完后穿上早已准备好的西装，领带还没系好就听见池远风的声音。 「我的秘书在发什么呆？」 池远风站在门口敲了敲，看见陈行此刻的模样后眸色一沉，这身衣服把陈行的腰身掐得很细，一眼望过去全是腿。 但陈行的气质又和西装的严肃正经不同，眉眼处总是带着不明显的笑意，温柔与凌厉相冲突，总是不自觉地吸引人的眼球。 池远风接过陈行手里的领带，指尖灵活绕过，曲起的手指只要伸直就能碰到陈行，而陈行给了他全盘的信任，没有丝毫想要躲开的想法。 托第一个世界的福，陈行对这些工作并不是一头乱。他给池远风安排好了今天的日程，上午和下午都在公司，晚上有个投资要谈。 池远风坐在办公室里等了许久，门板都要望穿了也没等到陈行来向他求助。 他本来只是想让陈行陪着他工作而已，没想到陈行对这个短暂的秘书身份格外认真，他试着下达了一些简单的任务，陈行处理得比他想像中要好很多，半点没被难住。 第225页 陈行游刃有余地处理完资料，把东西交给池远风，转身即将走出去时池远风叫住了。 「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吧，等我处理完就去吃午餐。」 陈行坐到一旁，斜侧方就是池远风，他挑了个能看见脸的角度，视线精准地投过去。 他很少看见池远风严肃的模样，池远风在他面前往往是随和的，如今乍一变化倒也颇为新鲜。 「我这张脸也好看。」187忍不住冒了出来。 这可是他特地捏了许久，参考了陈行的审美做出来的。 可惜这具身躯收到规则限制，只能待在系统空间，无法出现在陈行的面前。 他受够了陈行在这个世界夸其他碎片了，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只有他从未得到过。 陈行闭上眼睛，下一秒就出现在了意识中，入目一片淡蓝色。 庞大的数据流似要暴动，但又在顾忌什么，只敢待在陈行的意识角落，偷偷摸摸伸出一根数据触手去勾住陈行。 陈行的手腕被缠住，他将手抬了起来，轻轻扯了扯，上面的数据就散开了，消失不见。 他轻笑了声，187有点胆子，但不大。 如果187胆子大一些，他估计能更快猜出187就是陪在身边的爱人。 不过现在也不迟，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以后，在靠近彼此的路上浪费一些也没关系。 陈行一步步朝着187走去，微微仰头，在数据的顶端落下一个吻：「187真的很喜欢吃自己的醋。」 本来是打算等离开这个世界后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但陈行觉得自己一分一秒都难以等待。 这个游戏该结束了，他不想再逗弄他的爱人了。 187像是陷入了死机状态，他注视着陈行瞳孔中混乱的自己，才堪堪反应过来陈行说了什么。 数据的海洋朝着陈行奔涌而去，在即将淹没那一瞬间，他的身影消失了，徒留下陷入混乱的187。 池远风蹲在陈行的面前，碰了一下他的睫毛：「睡着了吗？我们该去吃饭了。」 听见声音的那一刻，陈行就从意识中抽身了，站起来的时候左脚绊着右脚，有些晕乎乎的。 187的数据有些失控了，把他的意识弄得一团糟。 池远风眼疾手快地扶住陈行，摸了摸他的额头：「哪里难受吗？」 陈行揉了揉太阳穴，随口说道：「没睡醒。」 池远风的脚步放慢了些，确保陈行可以待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陈行跟着池远风走到食堂，路途中收到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礼貌地抬眼，一一回望过去，有人对视上后大着胆子打了个招唿，陈行失笑，池远风公司的人着实有些热情。 池远风自然不会忽略这些目光，他心道，陈行真的太招人了。不是因为脸，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气质，轻而易举就让人想靠近。 思及此处，池远风的唇角勾起笑，他可从没收穫过这么多友善的注目礼，只有充满了怨气的眼神。 像是自己的宝贝被其他人发现了，池远风从未有过这么想逃离这里的冲动。 几乎在陈行放下筷子的那一瞬间，他就直接把人拉着带走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池远风松了口气，侧过脸看着陈行：「去休息室睡一会？」 陈行点了点头，头重脚轻地踏入休息室，沾床就闭上了眼。 在意识中四溢的数据发现他来之后骤然停下，陈行用力抓住一块，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碎了。 「别闹了，有点头晕。」 陈行知道187受了刺激，但没想到足足一个小时都没冷静下来。 187有些急切地把陈行拽入数据海中，语无伦次地说道：「我错了，你别生气。」 「你之前是不是亲我了？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187迫切地想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他数据错乱出现的幻想。 「你说什么？」陈行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你记错了吧。」 187怅然若失地喃喃道：「是假的吗？」 不过这样才对，他就说怎么可能是真的，陈行怎么可能喜欢他。 是他自己决定隐瞒的，种出这个苦果也是活该。 陈行还以为187会争辩一下，却没想到他这么没有安全感，无比自然地就接受了这个谎言。 「开玩笑的，」陈行抬起头，瞳孔中倒映出蓝色，「我知道你是谁。」 「只是有点生气你骗了我这么久，不过现在也气消了，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抵消。」 187在这句话中死而復生，迫切地想要获得原谅：「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只是害怕……」 「害怕我不喜欢你？」 「嗯。」 「可我确实喜欢你，」陈行的目光很温柔，直白地表露心意，「不对，应该说我爱你。」 「我不会因为你是人类而爱上你，也不会因为你是系统而反感你，我只需要确定一件事，你爱我对吗？」 187斩钉截铁地承认：「我爱你。」 他对陈行的爱，是他在数据中的锚点。 在碎片融合之后，数据源得到完善，187曾在自己的数据中发现过陈行那个世界的坐标，如果他没有失忆的话，他的目的就是去找陈行。 就算后面的他忘记了一切，也依旧在无数个世界中一眼就看见了陈行。 第226页 陈行柔声问道：「你从没觉得你爱上一个人类很奇怪，那为什么会不相信我会爱上你呢？」 第126章 你真好看（15） 187在陈行的唇上落下一个冰冷的吻：「我现在开始相信了。」 于他而言，爱上陈行就如同本能一般，自然不可能奇怪。而陈行爱他，仅仅只会存在于他的幻想中。 此刻幻想变成了现实，那个吻一触即离，187没在陈行的脸上看到任何厌恶，他对陈行所说的爱终于有了实感。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187问道。 陈行给出了一个笼统的时间：「不久之前。」 他有过隐隐约约的预感，慢慢才敢确定下来。 187有些愧疚，他的隐瞒除了给他和陈行之间添堵，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不该瞒着你的。」 「我不想听见道歉。」陈行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一个简单的吻就堵住了187想说的话。 187沉默了片刻，期待地问道：「如果我继续道歉的话……」 陈行纠正187的观念：「不需要道歉，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187的数据又开始升温了，他艰难地说道：「今天已经足够了。」 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还都是他最期待的事情，就算是187也需要缓一会。 陈行的意识受到了失控数据的影响，187看出了他的疲倦，用数据把陈行拥住，「你该休息了。」 陈行这一觉睡了很长的时间，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 池远风正准备叫醒他，看见他缓缓睁开眼时不知为何收回了手，欲盖弥彰地转过了头。 他明明只是想叫陈行起床，又不打算做什么，怎么突然有些心虚。 「好像起得有些晚了。」陈行的嗓音有些沙哑。 他掀开被子，撑着泛软的身体走下了床，因为久睡而产生的燥热才慢慢退去。 池远风从后面靠上去，揽住了陈行的肩：「还不晚，恭喜你赶上了最后一个工作。」 陈行哼笑了一声：「这是什么好事吗？」 池远风想，陈行能陪着对他来说确实是好事。 「别碰了，」陈行往后仰头，刚好枕在池远风的手臂上，他将手指勾在领口上，自上而下解开了两粒扣子，「你太热了。」 池远风就像个火炉一样，只要在身边就暖烘烘的。 池远风装傻：「我不热。」 陈行斜了池远风一眼，唇角微微翘起，没有再推开他，任由他装傻充愣。 坐上车时池远风才勉为其难地收回手，恢復了在生意场上的正经模样。 「是去见这个叫谭扬的导演吗？」陈行看了一下日程表。 「对。」 陈行翻阅了一下资料：「感觉剧情还不错。」 池远风凑了过去，但根本没看资料：「你喜欢吗？」 「只是想看看拍出来的效果，」陈行看着池远风失落地双眼，迟疑道，「你不会想把我塞进去吧？」 池远风避开陈行的视线，轻咳了一声，没有否认这个说法，只要陈行喜欢他就能做到。 「别多想。」陈行摇了摇头，「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如果他只有一个任务的话他会考虑，但他有三个任务，其中两个必须通过池远风和原铭才能完成。 拍电影显然不符合这个要求，光是进组就把他和这两个人分开了。 而主播就自由多了，不仅可以随心所欲，还方便他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跑路走人。 陈行心里想着东西，发现车停下了就打算打开车门，伸到半空的手被池远风握住，侧倾的身体都被拽了回来。 「怎么了？」陈行有些不解。 池远风没说话，手指抵在陈行的喉咙上，低着头帮他把扣子系好，将白皙的肌肤重新掩藏在衣服之下。 感官在密闭的空间下容易放大，就算池远风的动作很快，陈行仍觉得那点温度挥之不去。 他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暧昧的热意被晚风吹散，加速的心跳渐渐回落。 今晚的这位导演陈行只看过他的大致介绍，有一个笼统的印象，见面时有些惊讶，这个人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样，有些年轻得过分了。 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短短的寸头，皮肤是小麦色，眉尾有道疤，眼眸深邃，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鼓鼓的肌肉。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陈行会怀疑他是个体育生。 谭扬的目光一直停在陈行的脸上，几秒后似乎确认了什么：「是你。」 陈行茫然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谭扬笑了，说出了任筝开的那家理髮店的店名：「你之前在这里工作过对吧？我之前去过一次，不过你好像已经不记得了。」 「我今天还去找了你，不过听那个老闆说你已经离职了。」 「找我？」陈行更疑惑了。 「对，」谭扬看上去心情很好，接着说道，「我们还挺有缘的，本来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结果前几个小时刷到了你发的视频，我给你发了私信，你还没回。」 「这个名字就是我。」谭扬点开自己的主页给陈行看了一眼。 「我还在想该怎么联繫你，没想到现在就见面了。」 池远风坐在一边像个局外人，眉心出现一道摺痕，他和陈行不是天天在一起吗？什么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第227页 「什么视频？」他扭头看向陈行。 陈行拿出手机点开软体，进去后卡顿了几秒，私信处正冒着一个红点。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视频的数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火了。 池远风探头去看，看清陈行发出去的视频后血压都上来了。 视频很简单，只是由几张简单的图片组成，但问题就在于这些图片是陈行为了偷懒在床上拍的，他的脸占了大半个屏幕，目光温柔，自带一种缱绻的氛围。衣服领口敞开，从脖子到锁骨都看得清清楚楚。 再往下一些就被枕头挡住了，平心而论什么都没露，完全是夏天穿短袖的水准，但就是成功把人钓住，根本无法从视频离开。 池远风都快醋疯了，没想到更气人的还在后面。 陈行进入私信想要看看谭扬发了什么，他下意识地点开最上面那个聊天框，入目跳出二字：「约吗？」 陈行：「……」 他确实火了，只不过方向好像有些不对。 池远风脸色很黑，眸中凝结着层层寒冰：「举报，这是骚扰。」 当他下面还有一片类似的评论的时候，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能直接夺过陈行的手机全部拉黑。 陈行找了许久才找到谭扬发的消息，他认真看了一会，眼睛睁圆：「你想找我拍电影？」 谭扬点点头：「这个形象很符合你。」 「不会演戏也没关系，他只有几句台词，重点在于你的脸和气质。」 陈行早在车上就思考清楚了，没有犹豫地摇头拒绝了他：「我暂时没有这个发展方向。」 谭扬还想再劝，池远风及时插了进来，将话题引向了另外一边。 池远风和谭扬谈了许久，结束的时候谭扬看向了陈行，小麦色的皮肤泛起一层不明显的红：「加一个联繫方式吧，如果有事的话我可以直接联繫你。」 他最后悔的就是第一次见面没有要到陈行的联繫方式，后面找了几次都无果，没想到峰迴路转，他们之间的缘分这么深，谭扬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一切都这么巧，他坚定地相信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池远风拧了拧眉，敏锐地察觉出了谭扬的心思。 他不知道谭扬在想什么，不然可能会气晕。这哪是上天的安排，这是他的安排，如果不是他执意要陈行陪着自己，陈行和谭扬怎么可能见面。 而茫茫私信中，陈行也不会特意去翻，估计直接把谭扬当骗子删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以后可言。 池远风刚打算先一步替陈行拒绝掉谭扬，没想到陈行爽快地同意了：「好。」 谭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陈行心情畅快的准备回家休息，只有池远风一个人快要气炸了。 池远风忍了一路，在回家之后就把陈行压在了墙边，动作强硬，但质问很没有底气：「为什么要同意加他？」 陈行眨了眨眼：「你还要和他谈合作呀。」 他如果拒绝了岂不是不给面子。 池远风怔了一下，怒火被倏地浇灭：「你……是因为我？」 陈行轻车熟路地哄道：「当然了，我和他又不熟。」 池远风的心又慢慢活了过来，他还以为陈行对那个谭扬有意思，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他在意着陈行的每一个反应，像是解读秘密一般，试图从中推测出什么，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和陈行更近一些。 冷静下来后池远风才发现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陈行被他囚在怀中，只要微微侧过脸就能吻到。 陈行的鼻尖都是池远风的气息，他的视线落在池远风的唇上，一寸一寸往上看，最后与那双深色的眼睛对视。 也许是在气氛鼓动之下，两人缓缓靠近对方，不知是谁先转过了头，唇瓣贴了上去，印下一个青涩的吻。 陈行的腰肢被大掌扣住，断绝了逃脱的可能。池远风只是将唇瓣与陈行相触，彼此的唿吸交缠一瞬就分开。 陈行被热意烘烤，白皙的肌肤透着红色，眼珠似水洗过般乌黑髮亮：「为什么亲我？」 第127章 你真好看（16） 池远风喉咙干得冒烟，眼神飘忽不定，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心里酝酿该怎么说才能完全表达心意。 见他不说话，陈行可不想看着即将完成的任务飞走，主动问道：「你喜欢我？」 池远风瞬间思绪全空，紧张地答道：「喜欢。」 187不解风情地跳出来打断了气氛：「经检测，此任务完成。」 陈行的心落回肚子里，懒懒地靠着墙壁，他摸了摸池远风的脸，开口却是：「我不喜欢你。」 池远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陈行：「你说什么？」 「我说不喜欢你。」陈行重复了一遍。 池远风这回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想反驳这句话，找出陈行喜欢他的证据，却发现陈行好像真的没有主动过。 往往都是陈行一个眼神他都能心猿意马，自己就贴了上去。 池远风身体僵直，疯狂地在记忆中翻找，终于找出来一个理由：「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天天看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在盯着我看。」 陈行的脸上毫无动容，语气温柔又冷漠：「我喜欢你的脸。」 「你只喜欢我的脸？」池远风瞳孔中满是震惊，一直支撑他相信陈行喜欢他的支柱突然就断了。 第228页 「如果是因为这个让你产生了我喜欢你的错觉，那我很抱歉。」 池远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话都被他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池远风有些难以置信。 他不是傻子，就算他和陈行之间一直都他主动，但那些相处的细节是不会骗人的，一举一动都是潜意思的表达。 陈行从没有真正拒绝过他的靠近，他会在百忙之中费心思给他过生日，会在遇到麻烦后第一时间想到他，会主动照顾他的情绪。 池远风想，这些怎么可能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如果是指喜欢脸的话，那我确实喜欢。」陈行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应对这一幕，「如果是指你想要的那种喜欢，那我没有。」 池远风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好让他没那么难堪。 可是苦意漫上心头，他连一个笑都装不出来。 这么久的喜欢都像是一个笑话，全是他的自以为是，唯有他一人陷在其中。 陈行看着池远风剎那苍白的脸，内心升起些担忧：「你没事吧？」 池远风凝视着陈行眸中的关切，眼眶渐渐染上红色，他死死地咬住舌尖，咽下喉中的哽咽。 正是因为看出了陈行的担心是真的，他才更崩溃，清晰地意识到，陈行对他很好，唯独不喜欢他。 「你一个人冷静一下吧。」陈行压下颜控的本能，不敢再看池远风，生怕下一秒就忍不住改了主意，转身往门外走去，「我去别的地方待着。」 池远风抓住他的手腕，唇角抿得很直：「你就在这里。」 他的头脑很乱，什么都难以思考，只有一点刻入意识深处——陈行不能走。 这个房子是他和陈行之间最后的联繫，一旦陈行搬出这里，他们就真的两清了。 池远风浑浑噩噩地想，既然陈行不想和他待在一起，那就他走。 他拿起一旁的钥匙，留给了陈行一个背影。 关门声打破一室寂静，187跳了出来，熟练地说道：「我看着他，不会出事的。」 如果他的碎片出了什么事，陈行又要为他担心个不停。 闻言陈行放了心，拖着沉重的身体就去睡了。 池远风到了这附近的另一栋房子，角度恰好可以看这边的窗户。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看见亮起的灯光暗了下去，知道陈行准备入睡了。 他捏紧了拳头，一边委屈地暗骂陈行这个没良心的，居然一点都不关心他直接就去睡了，一边又觉得这样才对，陈行今天已经很累了，再熬夜生病了怎么办？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池远风毫不意外地确认了自己依然喜欢陈行。 他慢慢从那句「我不喜欢你」的冲击中回过神来，重新打起了精神，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想死皮赖脸地缠着陈行，陈行不是喜欢他的脸吗，如果天天看着，是不是总有一天会心动？ 池远风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是看过陈行怎么躲那些追求者的。 那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利落地斩断一切联繫，划清界限，连朋友都做不了。 池远风眉头紧锁，不能轻举妄动，那就只能徐徐图之了。 池远风出门时还望了一会陈行的方向，脚步艰难地转动，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 今天他没去公司，而是来到了学校，组内有任务需要完成。 池远风在组内开会时看见原铭也没有多惊讶，他知道这个人在专业内挺有名，实力也不错，能进来不足为奇。 他们两个人来得晚，坐在末端的位置，一左一右，中间宽得可以再站一个人。 轮到池远风上去汇报的时候，他把手机放在了桌上，带着资料就上去了。 台上的人正在侃侃而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留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一下，屏幕亮起。 原铭下意识看了过去，视线再没能移开。 池远风的桌面是他和陈行的对镜合照，服装相似的二人像是穿着情侣装，看上去十分般配。 原铭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陈行的照片，接下来池远风说了什么他全部没听，被这个发现占据了头脑。 他记得池远风发过一条生日的朋友圈，时间是在……陈行说有事从酒店离开的那一晚。 蛛丝马迹被连接起来，原铭的脸渐渐没了血色，脑海中浮现了从陈行和池远风的初遇时的画面。 他们从那一刻相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多了很多发展。 原铭突然想起他之前晚上给陈行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了一个男声，那个模煳的声音他其实已经忘记了，但此时却莫名和池远风的声音重合，在耳边不停迴响。 原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连池远风讲完了都没发现，被身边的人提醒一下才缓过来，神情不属地上去了。 池远风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凝滞在原铭手腕处的手錶上，轻轻地啧了一声。 他单知道陈行那个手錶是原铭送的，没想到原铭还有个一模一样的表。 这算什么？情侣配饰？ 池远风的神色阴郁了下来，之前无论是黎简衔还是任筝都没给过他这么强的危机感。 他只看过一次陈行和原铭在一起，其他的之后更多是听陈行给他讲，话里行间都能透露出他们之间的熟悉。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最了解彼此的人，池远风想到这些就有些嫉妒，这是他无法参与的岁月。 第229页 池远风冷眼看着原铭，将嫉妒压了下去，内心轻嗤一声，原铭和陈行认识这么久都没在一起，那之后他也不会让原铭有这个机会。 散会时原铭和池远风在不经意间对视，敌意展现得淋漓尽致，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厌恶表情。 原铭早早就到了校门口等候，眉间带着浅浅的郁结，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陈行和池远风究竟是什么关系，好拔出那根钻心的刺。 陈行隔得很远就看见了原铭，扬起手臂打了个招唿，发现他好像在出神，根本没看见自己。 陈行借着人群作掩护，绕到后面准备拍一拍原铭的肩膀，没想到原铭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才举起手就被捏住了手腕。 原铭转过身，无比贪恋这一刻，捨不得收回视线，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行了。 「居然又没吓到你。」陈行有些泄气，不过下一秒就将这事抛在脑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原铭，「等了很久吗？」 「没有，」原铭说了个谎，「我也刚刚到。」 「一起走走吧，我还没来过几次呢。」陈行环顾了一圈校门口，这边他都没探索过。 学校附近很空荡，但再往远处走十多分钟就到了热闹的长街，周围的学生都喜欢在这里逛。 原铭还捏着陈行的手腕，见他好像没有注意到，便大着胆子没把手收回来，像路过的小情侣一样牵着。 「为什么突然辞职了？」原铭开口问道，他想要了解陈行最近的生活。 陈行给出了之前搪塞池远风的说法：「不想干了。」 「接下来要休息一段时间吗？」原铭努力想将更优秀的一面展现在陈行面前，「我最近找了份实习，你没有工作的话也不用担心收入。」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明明我才是已经工作了的人。」陈行眼眸弯起，调侃道，「按照年龄来看，你还比我小一个月。」 原铭踩在表露心意的界线上说道：「可是我想照顾你。」 此刻的照顾与之前当藉口的照顾截然不同，这次的原铭想的是他和陈行的余生，想接下来的生活中都拥有陈行的身影。 微风携着热意吹过，恰如原铭此刻的情绪，表面的平静下是一团愈烧愈烈的火。 陈行觉得现在是完成任务的好时机，慢慢地将脚步停了下来。 角落的静谧与街上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独特的气氛萦绕在陈行和原铭之间，原铭的心勐然一跳，莫名生出了些期待，又有些恐惧陈行说出残忍的话，斩断他最后的希望。 「你是不是……」 「原铭？」 陈行的话说到了一半，突然被一个冒出来的男声打断。 第128章 你真好看（17） 陈行和原铭都下意识看了过去，和热情洋溢的男生对视上。 原铭认出了这是谁，向陈行介绍道：「这是我同学，夏译。」 夏译好奇地看着陈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原铭对人的态度不是冷冰冰的。 「这是你……」对象吗？ 在原铭没有波动的视线中，夏译默默把后面三个字消音了。 陈行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夏译看上去好像有些紧张？ 「你好，」他主动开口道：「我是原铭的朋友，我叫原小照。」 夏译忽视掉原铭的视线，重新扬起了笑脸：「那我叫你小照吧。」 「要不要一起过来玩？我们就在这附近聚餐。」 陈行推脱了一次，夏译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直接就从热情开朗的向阳花变成了枯萎的杂草，时不时送给陈行一个难过的眼神。 陈行沉默了几秒，看向原铭：「要不我们过去玩一会？」 二人世界被打搅，原铭的目光可以将夏译凌迟一万遍，但无法对陈行说出一句拒绝的话，无奈道：「都听你的。」 夏译当即绽开笑脸，想要去拉陈行的手：「在这边，跟我来。」 原铭低头看了一眼夏译伸在半空中的手，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陈行和夏译的中间，冷声道：「带路。」 夏译也不尴尬，将手重新放回了口袋，试图寻找机会突破原铭的防守。 但从这里到聚餐地点很近，夏译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一点空隙也没见着，手都捂热了也没能牵到陈行。 里面的同学看见原铭后有些惊讶：「原铭也来了，这位是？」 陈行又介绍了一遍自己，许多人在听见朋友二字后神色各异，似乎有些不相信他和原铭只是单纯的朋友。 夏译笑眯眯地朝着陈行示意：「坐我这边吧！」 原铭的脸色更冷了一些，抢在陈行答应之前拒绝道：「我们就坐这里。」 他选的位置靠近门，正好与夏译相对，是最远的距离，旁边也没有人。 夏译的嘴角抽了抽，原铭有必要防他跟防狼一样吗？ 他又不是想抢人，只是觉得陈行有意思，想和他交个朋友而已。 夏译一边想着，一边理直气壮地盯着陈行，陈行察觉到他的目光后抬眼回望，眸中有些疑惑，夏译措不及防地对视上，脸慢慢红了。 一边的同学嬉闹之余还不忘新来的陈行：「你喜欢吃什么先点好，菜要晚一点才上，现在人还有人没到。」 「好。」陈行的注意被转移。 夏译盯着陈行旁边的空位，犹豫着要不要换过去，正要下定决心之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第230页 「学长！」 几个同学的问候表明了来者的身份，陈行也转过了头，准备跟着问好。 他的手都已经举起来了，在看清来人后倏地僵住，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副处在震惊中的模样。 池远风的唇角微弯地问好，走近时才发现这里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抹弧度也渐渐隐去。 池远风和陈行对视了几秒，陈行觉得时间太过漫长，本想主动移开视线，后来一想，这不就显得自己心虚了吗？ 电光火石之间，陈行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人设，心安了下来。他又没有答应池远风告白，和原铭一起出现当然没问题。 原铭觉得陈行有些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当看见池远风的时候深深地闭上了眼，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池远风拉开陈行旁边的椅子，在夏译充满怨气的目光中坐了上去。 左边是一言不发，明摆着在生气的池远风，右边是沉默寡言，看上去心情不佳的原铭，陈行夹在中间抿了抿唇，想从这里逃出去。 同学们没看出这边气氛的古怪，找了个话题兴致沖沖地聊着，池远风偶尔回一句，长臂搭在了陈行的椅背上。 陈行往后靠的时候感觉自己压到了什么，还没等他直起腰，那只手就扣住了他的肩头，温热的掌心抵在上面，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摩挲。 陈行手臂一抖，筷子险些掉下去。 他悄悄在桌下扯了扯池远风衣角，池远风瞥了他一眼，就在陈行以为他即将放开自己的时候，池远风淡淡地移开了视线，就当没看见陈行的请求。 陈行又戳了戳他，见他还是无动于衷，没好气地想要掐他当作报復，却发现池远风手臂的肌肉绷紧，他根本无从下手。 原铭没有错过陈行和池远风的任何一个小动作，自然能看出他们之间的熟稔。 酸意将原铭席捲，他捏紧了筷子，将陈行在池远风手臂上作乱的手抢了回来，强硬地十指扣住。 他一分一秒都等不及了，想尽快地对陈行表明心意，生怕迟了一刻陈行就和池远风在一起了。 池远风的手臂一空，心头刚升起的喜悦就没了，他的面色极其难看，对着原铭做了个口型：「滚。」 原铭怎么可能会听他的，反而是炫耀一般，握着陈行的手晃了晃。 陈行坐在这里度秒如年，恨不得能将脸埋在碗里。 「学长？」 「原铭怎么也不说话？」 池远风和原铭在听见别人的声音后收敛了争斗，一个握着陈行的手，一个揽着陈行的肩，达成了一种异样的和谐。 「你刚刚说了什么？」池远风看向远处的同学，温声道，「我在想事情，没听清。」 原铭也加了进来，不甘示弱地在陈行面前表现自己。 桌上的气氛其乐融融，唯有夏译感觉到了不对，他仔细打量着陈行，目光忽地一滞，看见了陈行肩头的手指。 他盯了几秒，大致肯定了陈行与池远风相识。 但他们为什么要装不认识？ 夏译有些不解，发现陈行对池远风说了什么，眉心微微蹙起，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小照，你陪我去外面买点小吃吧。」夏译开口说道，打算解救陈行。 陈行飞快地点点头：「我们走吧。」 原铭不可能放任夏译和陈行相处：「我也一起去。」 池远风放在陈行肩头的手倏地捏紧，夏译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只要一会没看见陈行，就能多出一堆情敌。 从他认识陈行到现在，光是他知道喜欢陈行的就有五个，表白的有两个，他不知道的地方估计还有许多。 在陈行起身站起来的时候，池远风缓缓收回了手，目送着陈行离开这里。 过了几分钟，他将筷子放下：「帐我已经结了，我还有事，你们玩得开心。」 告别被留在身后，池远风脚步匆匆地跟了出去，只撞见了形单影只的夏译。 池远风眯了眯眼：「原小照呢？」 夏译眉目低垂，看上去也不太开心：「原铭有事，他跟着一起走了。」 池远风脸上稍沉，来迟了一步。 在他准备离开时，夏译叫住了他：「学长，你和小照是什么关系？」 池远风略微一想就知道夏译是看见了他揽住陈行的动作，坦然道：「追求者和被追求者。」 果然如此，夏译莫名有些难受，早就忘了自己一开始只想把陈行当做朋友。 或许说他没忘，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朋友身份是他和陈行产生连接的一个跳板。 而此刻他意识到，就算成为了朋友，他也和陈行没可能，池远风和原铭早就把这条路堵死了，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池远风并没有把夏译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威胁最大的人只有原铭。 他拉开车门，拧动钥匙，打起火之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池远风重重地往后一靠，头微微仰起，手臂挡在眼睛上，他真的不知道该那陈行怎么办。 原铭的出现让他知道徐徐图之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到那个时候，陈行身边也许就没他的位置了。 池远风有些头痛，接连不断地给陈行打了许多个电话，但一直都没人接。 陈行的手机放在口袋中，压根没注意到开了静音的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第231页 他和原铭坐到学校里的长椅上，面前是一个小池塘，正值夏天来临之际，水面上冒出了几朵荷花的花苞。 从聚餐到现在，陈行和原铭的手都是十指相扣，牢牢地将他们锁在一起。 「你应该看出来了，」原铭侧过脸看着陈行，瞳孔中只有他一个人，「我喜欢你。」 187再一次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经检测，此任务完成。」 陈行垂眸看了一眼他和原铭交叠的手，缓缓抽了出来：「我不喜欢你了。」 原铭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在这背后早就有了徵兆，只是他仍旧抱有一丝希望，期待着陈行可以喜欢他。 「我拒绝过你，你再拒绝我，很公平。」原铭低声道。 「当初的拒绝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我那个时候……并不是不喜欢你。」 「是我愚蠢又固执，不肯承认而已。」 他习惯了自己不喜欢这个人，毕竟过往十几年的记忆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所以当一切发生变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找藉口，而不是坦然面对。 现在这个结果是他自己造成的悲剧。 但原铭无法接受他和陈行停在此刻，他们应该有着漫长的未来才对。 他的眼神黯淡，眸中深处藏着乞求：「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给我一个可以追求你的机会，我会把一切都做好。」 第129章 你真好看（18） 在陈行的沉默中原铭知道了答案，视线都模煳了也不肯主动移开，想要陈行亲口说出。 陈行思忖了一会，还是决定将人设贯彻到底，将仇恨值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亲身上阵扮演渣男反派，避免碎片打起来的可能。 今天聚餐的时候他就看出了斗争的苗头，必须扼杀在萌芽中。 虽然关于这两个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但他并不想看见惨案发生。 陈行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让原铭面色瞬间惨白：「我给不了你机会，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之前的告白也只是因为喜欢你的脸。」 原铭心底最后的支柱坍塌，他一直以为是他错过了陈行，原来比这还要不如，陈行根本没有喜欢过他。 他很喜欢陈行的眼睛，总是亮晶晶地看着他，原来这也是假的。 陈行对他的喜欢与对其他人的喜欢没有区别，只要有一张好看的脸就可以。 所以来到大城市后陈行对他越来越冷漠，因为他遇见了更多的人，对这张曾经能让他看得上的脸也渐渐失去了兴趣。 「是不是因为池远风，是不是他……」原铭的额头上沁出冷汗，自顾自地给陈行找理由。 「不是因为他，」陈行站了起来，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别处，刻意避开了原铭的脸，声音温柔又绝情，「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他。」 日光渐渐消失，陈行抬头望着天，发现方才还碧蓝的天空变成了灰白色，飘来了大片的乌云，风也变大了。 意识到陈行要离开，原铭近乎恐慌地抓住了他的手：「别走。」 陈行一点点掰开原铭的手指：「你早些回去吧，感觉要下雨了。」 原铭想不出任何能把陈行留下来的方法，他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双目无神，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雷声在空中轰鸣，陈行心道不好，大步朝着校门口跑去，祈祷自己不会变成落汤鸡。 他的脸颊因为跑步变成了浅红色，好不容易能看见大门时，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直直地砸在他的身上。 暴雨下得很急，雨不一会就连成了线，织出一片雨幕。 陈行不过是迟了几步就被打湿了，他缩在校门口的躲雨亭中，脸上沾满了水渍，正一滴一滴往下落。 他低头扯了扯衣服，想摆脱身上的湿意，耳边突然炸开了鸣笛声，他一哆嗦，愣愣地抬头看着前面。 池远风一眼都没看他，语气有些不耐烦：「上车。」 陈行还有些不习惯，池远风接过他很多次，这句话用各种各样的语气说出来过，却都与此刻不一样，是一种纯粹的冷意。 在这个语气的威慑下，陈行想也没想就拉开了后座的门，坐在了池远风的对角线位置。 池远风的手臂上浮起一条青筋，没想到已经达到了顶峰的怒火还能往上爬，陈行总有办法能气到他。 雨势很大，池远风也没有发动车，车内寂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外界的雨声。 陈行和池远风在后视镜中对视一眼，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路过。」 池远风语气不善，陈行有些尴尬，干脆也闭了嘴：「哦……谢谢。」 池远风听着窗外的声音，嘴唇抿得泛白，他才发一次脾气这个人就不理他了。 没人知道他为了找陈行把各个地方都跑遍了，从家里跑到理髮店，又回到学校绕了一圈，准备离开时才找到陈行。 他不知道陈行跟原铭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池远风倔着不说话，他想只要陈行主动开口就好，无论说什么都可以，至少让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不重要。 这边在僵持着，另一边的原铭也才到寝室。 他的身上已经湿透了，连睫毛上都挂着水，眼中有些红血丝，除了脸色有些白，看不出什么异样。 听见开门声后黎简衔瞥了一眼，第六感从未如此准确过，看见的第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原铭和平常不一样。 第232页 他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谁能像他一样连续被拒绝两次。 原铭洗了个澡，身体变得轻松，但情绪毫无起色。 黎简衔本来在打游戏，见他出来后将手机一甩，环胸往后一靠，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 他微微勾起唇，嘲讽的弧度刚刚好：「被原小照拒绝了？」 原铭听见这个名字眼神一变：「和你没关系。」 「还是有点关系，毕竟我们都是被拒绝的人。」黎简衔笑出了声，莫名感到畅快，「只是我没想到，你也会沦落到跟我一个地步。」 「毕竟他当初还和我说过喜欢你。」 「虽然只是喜欢脸，但也好歹是有机会不是吗？」黎简衔说着说着倒把自己惹生气了，「谁知道有人居然这么废物，这么多优势都没追上。」 他自认条件不必原铭差，但陈行眼里就只有原铭，就算只是喜欢原铭的脸，那也是喜欢，而他连这个都没得到过。 原铭只听见了一句话，陈行和黎简衔说过喜欢他。 他控制不住地想到，如果陈行对别人这么说过，是不是真的有一点喜欢他？ 真真假假难以辨别，但原铭只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黎简衔的话对他半点攻击力都没有，倒是把他点醒了，冷下来的心又恢復了活跃，就算陈行喜欢过他的脸，就算现在不喜欢了，那也证明陈行喜欢这一款。 有一个突破口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何况他和陈行认识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是这些过客可以比的。 黎简衔狐疑地看着原铭，这人怎么不来打他？如果动手了他还能去找陈行告状。 原铭当然不会任由黎简衔嘲讽，语气淡漠地刺了回去：「他不一定不喜欢我，但一定不喜欢你。」 黎简衔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正是因为知道原铭说的是实话，他才更崩溃。 暴雨来去都快，过了没几分钟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从车窗上流下的瀑布也变成了小溪。 池远风耐不住了，回过头盯着陈行。 陈行愣了一下，不敢再刺激他：「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主动开口了，等于他哄自己了，池远风自己在脑中画上等号。 「你和原铭……在一起了吗？」池远风无法不往最坏的情况想。 陈行：「没有。」 池远风松了口气，垂眸说道：「我还以为你喜欢他。」 他知道原铭对陈行来说是不同的，虽然不知陈行为什么没有答应原铭，但只要这个结果令他满意就好。 「我只喜欢他的脸。」陈行选择把水端平，同一个人就要同一个态度对待。 没想到池远风听见这话像是受了刺激：「他哪里比我好看了？」 「喜欢我的脸还不够？还要去看别人的？」 池远风知道自己的质问没有道理，但醋意就是蔓延开来，将他浸透，全身都是酸味。 陈行避开了这个话题：「雨停了，该走了。」 点到为止的转移话题为双方保留一点余地，池远风不甘心地看了陈行一眼，慢慢转回了头。 池远风看见陈行在后视镜中闭上了眼，他不知道陈行有没有睡觉，却明白这是不想交流的意思。 他唿出一口气，却无可奈何。 池远风想，他和陈行之间的关系似乎是反过来的，从热到冷，从近到远。 他们经歷了那么多，骤然变成这么疏远的模样，池远风的落差太大，像是一瞬从天堂坠落到地狱，迷茫看不见出路。 车停下来后陈行还没醒，池远风也没出声，用目光描摹着陈行的脸。 这样的距离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经算是难得了，恨不得此刻的时间能够再慢些。 陈行浅浅眯了一会，睁开眼时恰好捕捉到池远风慌乱转移视线的动作，他的眸中闪过笑意，被垂落的羽睫遮住。 今日陈行和原铭见面一事让池远风清晰地意识到，温水煮青蛙这个策略毫无作用。陈行不会被他打动，只会默默拉开距离。 他不再回另一个地方，而是跟陈行一起上了楼。 这个房子装满了他和陈行的回忆，只要一瞬他就能想起许多过去，与此刻形成鲜明的对比。 池远风叫住了准备回房的陈行：「我们谈一下吧。」 陈行推门的动作一顿，转身走了过来，坐到了池远风的对面：「谈什么？」 半米的距离，正经的动作和眼神，池远风眸色暗了下来，陈行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个谈判对象。 既然陈行软硬都不吃，什么方法都行不通，那他就随心来。 池远风的眼皮微微撩起，俯身靠近陈行，展现出了强烈的侵略气势。 陈行对他太过熟悉，几乎可以预料到他想做什么，当即就想要逃开。 池远风眉毛一挑，直接就把陈行揽了回来，放到了自己怀中：「跑什么？不是说好好谈谈？」 他将下巴抵在陈行的肩膀上，任由陈行怎么推他也没放手。 「哪有人这么谈的？」陈行手脚并用，把自己累出了一身的汗。 池远风给了他机会：「如果你不想谈的话，一直这么抱着我也不介意。」 陈行气红了脸，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池远风的手：「谈什么？快说！」 「我想说，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池远风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俊脸在陈行的面前放大，「只喜欢我的脸也没关系，我会好好保养这张脸。」 第233页 第130章 你真好看（19） 喜欢的人刻意用脸诱惑，陈行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睛都移不开，嘴硬道：「不要。」 池远风这是犯规，他本来就喜欢他，结果他还用脸来勾引，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颜控本能。 「考虑一下好不好？」池远风哼着拖长了尾音，又撩又苏，「这张脸不好看吗？」 他拿起陈行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了一下：「你喜欢的，对吧？」 陈行想要转过头缓解一下过快的心跳，却被池远风捏住了下巴，只能看着他。 「只是喜欢你的脸而已，」陈行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别这样，我今天喜欢你明天就会喜欢别人。」 「这就够了。」池远风的底线一退再退，只要陈行喜欢他就好。 管他喜欢脸还是喜欢人，反正脸长在他身上，四捨五入就是喜欢他了。 至于其他人，池远风轻呵一声，目光危险，他怎么可能让其他人靠近陈行。 池远风眉眼深邃，认真看着人的时候像是把人放在了心尖尖上，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够了。」陈行唿吸都放轻了，抬手遮住了池远风的眼睛。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为了稳住池远风的脾气，陈行又加了一句，「也不会和别人在一起。」 池远风已经从陈行那里获得了足够的反应，他只要确认陈行依然对他这张脸有感觉就好。 他啄了一下陈行的唇角：「不逗你了，早点睡。」 陈行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他头重脚轻地走进房间，将门反锁，然后背对着门蹲下来抱住头，内心崩溃，他和池远风到底是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 池远风已经进化了，脸皮厚得子弹都打不穿，只听自己想听的。 每次碎片不按套路走就是他翻车的时候，陈行觉得自己不能再到这个世界久留，要尽快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他飞快去洗了个澡，将头髮吹到蓬松，确保自己这张脸可以获得喜欢。 陈行将电脑打开，调整好摄像头的角度后就开始了直播。 一开始的人并不多，但许是视频的热度还在，在陈行和弹幕聊天的时候突然涌进了一大批人。 陈行看了眼在线人数，然后揉了揉眼睛：「这个系统出错了吗？」 这个热度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像，比起第三个世界也不遑多让。 【老婆老婆，终于看见了，视频都刷几百遍了】 【离得好近，感觉下一秒就要亲上了】 【睫毛好长，这个眼神看狗都深情】 【你们也太好骗了，这张脸一看就是开了美颜，谁会喜欢这种啊？】 【哥们，先把你收藏夹的那个视频删了再说】 陈行挑着弹幕回復，捧着自己的脸捏了一下：「没开美颜。」 「如果不喜欢看的话可以出去，不要让自己不开心。」 【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 陈行点开了游戏，选择性忽略了这个人的回话，居然第一天直播就遇见了这么难以形容的人。 187怎么可能放弃任何一个抹黑情敌的机会，一查到这个帐号背后是谁后就支楞了起来。 「这个人是黎简衔。」 陈行许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乍一下还有些陌生，他揉了揉脑袋，黎简衔这是由爱生恨转为黑粉了？ 算了，无论怎样都比喜欢他好。 另一边的黎简衔气狠狠地看着陈行，无论他发什么这个人都不理他了。 他只是不想要这么多人注意到陈行而已，可是他的反话起不了任何作用，劝退不了任何观众。 陈行进入游戏后给观众打好预防针：「已经很久没玩过了，技术不太好。」 【让我来带，我技术好】 【老婆，你列表里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 【我也有点眼熟，有点像隔壁那个】 【我也……】 「哪个？」 陈行有些茫然，他的列表里有不少人，但大多都只玩过一局，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一个！】 陈行点开这个人的主页仔细看了看：「是这个吗？我好像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加的了。」 【对上了，居然是真的？！】 【年糕不是说他不加好友吗？】 【能不能一起玩？感觉肯定有节目效果】 陈行想也没想就打算拒绝，他根本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但还没开口，一个申请就蹦了出来——是弹幕口中的年糕。 陈行迟疑着点了进去：「你是？」 「你就把我忘了？」年糕的声音有些委屈，控诉道，「明明也没过多久吧？」 【有故事，让我听听】 【不想听，这是我老婆，我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老婆有对象，已经开始难受了】 【别脑补了，应该没故事，不然老婆怎么可能会忘】 陈行听见这个声音后愣了一会，他想起来了，这是那个之前在理髮店门口蹲他的大学生，叫年篙。 那天他先跟池远风离开了，没想到第二天这人又来了，软磨硬泡要到了他的联繫方式才肯走。 他的联繫列表里有不少客户，但这个男生以高频率的聊天速度次次占据了他的置顶。后面他有一次发了游戏有关的动态，恰好被这个男生看见了，还顺便加了游戏好友。 第234页 但他忙着做任务，也没再玩过游戏，自然就把这个人忘在了脑后。 「是你啊，你也是主播吗？」陈行将这个人的头像对上了脸，对着弹幕闢谣，「没有其他关系，只是之前遇见的一个朋友。」 「对，我也在这个平台播，」年篙眸色一暗，附和道，「我们确实……只是朋友。」 最后短短的四个字瞬间让弹幕炸开了，年篙的解释就像是欲盖弥彰，听起来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目睹这一切的黎简衔快气疯了，勐地一拍桌子，手指都要在屏幕上按起了火。 原铭打开门就听见一声巨响，皱了皱眉，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疯。 自从两个人挑明了都喜欢陈行后，每天看见对方就冷嘲热讽，原铭干脆搬了出去，只有上课时才会偶尔回来拿东西。 他从黎简衔的身后经过，耳畔倏地响起一丝熟悉的声音，很微弱，轻得像幻觉。 原铭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他看见黎简衔的手机屏幕，堪堪一瞥就印入了脑海中。 黎简衔想起什么，将手机一翻，警惕地盯着原铭，这个人没发现什么吧？ 原铭面不改色地回到位置上，情绪毫无起伏，见状黎简衔渐渐放下了心。 鑑于是认识的人，陈行同意了和年篙一起组队，重复了一遍：「我技术不好，你别介意。」 年篙有些兴奋，克制地咳了一声：「没关系。」 黎简衔没想到才一会没看陈行和年篙就匹配上了，弹幕上全是起闹的话语，看得心烦。 【有什么好磕的？他们哪里配了？】 【这不是深柜哥吗，还在直播间呢】 【何止，他都砸到榜三了】 【刚刚不还是榜一吗？这两个又是哪里新冒出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认同深柜哥说的话，我老婆只和我般配】 弹幕吵得很兇，陈行有些头痛：「玩完这一局就不玩了吧。」 他火速结束了这一局，就算年篙再三挽留也无法，心力交瘁地退出了游戏。 新晋榜一榜二像是比赛一样来回切换着人，直接把陈行投上了榜单。 陈行震惊地看着象徵收入的数字，这早就超过了他最初的计划了：「够了，别刷了。」 榜一榜二停了下来，就此定格，没过多久有人发了一条亮闪闪的弹幕：「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有……」陈行正和弹幕聊着天，下意识地答道，说完才立刻反应过来，「没有！」 但前面那个「有」字池远风和原铭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约而同地沉下了脸，想找出这个人是谁。 陈行看了一眼榜一榜二的名字，他从这里发现不了任何异样，但就是确信这是池远风和原铭。 他也不知池远风和原铭是怎么摸到他直播间的，只能紧紧地抿住嘴，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心惊胆战地聊了一会，陈行找了个藉口就下播了。 将电脑一关，陈行躺在床上看着收入有些开心，他的任务就要完成了。就算排除了池远风和原铭的礼物，他今天的收入依旧是一骑绝尘，高高挂在榜首。 因为没有签约，他能拿到的钱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但也是一笔不菲的数字，加上他之前的那些积蓄，足以支撑他开一家小店。 迷迷煳煳地进入美梦，第二天依旧是阴雨天气，白天和黑夜没什么区别，陈行是被雷声吵醒的。 他抱着被子醒了会神，慢吞吞地拿起手机，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 陈行当作没看见，直接去洗漱了，而后趿拉着拖鞋重新回到床上，打算买回家的车票。 但情绪越来越烦，注意力迟迟不能集中，总是想着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害怕电话那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终于，陈行向内心妥协了，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 「打我电话干什么？」因为任务被打断，陈行的语气有些不开心，但里面的关心很明显。 原铭哑着嗓子说道：「我生病了。」 「多喝热水，记得吃药。」陈行捏紧了被角，故作冷漠道，「不舒服就上医院。」 原铭闷声道：「我发烧了，有点头晕。」 「家里没有药，外面在下雨，药店离得有些远，不想去买。」 「不用担心，应该过一会就会恢復。」 原铭自顾自地说了很多，最后没等陈行说话就挂了。 陈行担忧地再一次拨了过去，无人接听。 他气恼地锤了一下枕头，就算知道原铭使用苦肉计他也只能乖乖上当。 他赌不起那个万一，原铭在这里没有熟悉的人，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陈行打开原铭的聊天框：「你在学校吗？我现在去找你。」 原铭这个时候就回得很快，发了语音过来，后面附了一个地址：「不在，我在这里住。」 第131章 你真好看（20） 陈行马不停蹄地往外赶，打开门撞进一个怀里，鼻尖一酸，眼尾立马红了，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捂着脑袋缓缓蹲了下去。 而池远风的身形纹丝不动，看着「投怀送抱」的陈行有些好笑，弯腰单膝跪了下来，捏住陈行的下巴：「让我看看。」 陈行眨了眨眼，睫毛被泪水打湿，鼻尖和额头红得很明显。 池远风轻轻揉了揉：「这么急着出去干什么？」 陈行眼神躲闪，池远风察觉不对，唇角的浅笑敛了下来：「出个门还有秘密？」 第235页 陈行小声说道：「原铭生病了，我去照顾他。」 「病得起不来了？」池远风不给面子地戳穿原铭的伎俩，「还要你去看才能好起来？」 「外面下雨了，他家里没有药。」陈行弱弱地反驳道。 他也知道原铭在打什么主意，可感情又哪有那么好控制，因为喜欢，他註定会上当。 「非去不可？」池远风盯着陈行眼睛。 陈行点了点头，池远风深唿吸嘆了口气：「我送你去。」 外面的空气中都泛着潮意，车冲破雨幕，停在楼下。 陈行看了看外面的雨势，建议道：「你和我一起上去吧。」 池远风一想到陈行要去见原铭就醋上心头，阴阳怪气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我就是个房东和司机呢。」 陈行知道池远风想听什么，可他在这个世界给不了身份，装傻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房东和司机。」 池远风感觉自己的脾气都锻鍊出来了，捏住陈行的后颈朝自己压过来：「二十分钟，你没出来我就上去找你。」 陈行打着伞走了出去，即将进入楼道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在池远风无奈的眼神中笑了笑。 他按照原铭给的地址走到一扇门前，抬手敲了敲，不大的声响在楼道中迴荡。 没过几秒，面前的门被大力拉开，连带着陈行也被扯了进去，像个洋娃娃一样被搂在怀中。 陈行挣扎着推开了原铭，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不烫？」 原铭无所谓地答道：「可能退烧了吧。」 陈行沉默地和原铭对视，闭了闭眼：「我是傻子吗？」 「你不是，」知道他生气，原铭毫不犹豫地自黑，「我是。」 陈行晃了晃手中的药袋：「没生病？」 原铭竭力伪装：「可能有一点感冒？」 陈行把东西丢到原铭的身上，转身就离开，被身后覆上来的身体止住了步伐。 原铭比陈行高了一点，身形却强壮许多，只是从后揽住陈行的肩他就无法动弹了。 陈行脑袋往后用力撞了撞原铭，被原铭眼疾手快地用掌心抵住了，心中后怕，语气有些严厉：「万一撞疼了怎么办？」 「我错了，」原铭说完后就放柔了声音，「我就是想要你来陪我。」 「我也想去找你，可是我连你住哪里都不知道。」 陈行自从搬过后就没告诉他住在哪里，原铭虽不知道具体地址，但也能猜出他应该是和池远风住在一起。 听见这些陈行心中泛软，但面上依旧冷酷：「我要走了。」 原铭见他软硬不吃，干脆长臂一伸，直接把门关上了，陈行也被抱住放到沙发上。 「今天留下来陪我不可以吗？」陈行还没说什么，原铭继续倒打一耙，「来了这个地方后你天天忙着工作，我们都多久没见过了？」 陈行哪能被胡乱冤枉，轻哼道：「明明是你之前躲着我。」 原铭自知理亏，耐心为自己辩驳，想要挽回一点好感：「没躲很久，我每天都有去接你下班，但是后来不知道你住哪里才没去。」 陈行踢了踢他：「没骗我？」 「没有，之前有个晚上下雪了，是那个店长把你送回去的对吧。」 陈行轻笑道：「我那个时候好像看见你了，还以为是幻觉。」 「我不该拒绝你的，也不该躲着你。」 时至今日原铭也想通了什么，仔细回想过去就会发现陈行当初应该是不想告白的，只是看见这张脸后才改了念头，而他错过了这个机会。 原铭没有一刻不再后悔之中，就算陈行喜欢他的脸又怎样，只要确认了关系他们就是彼此的唯一，是名正言顺的情侣。 在那时，陈行身边将不会有池远风和其他人的任何位置。 这么多天下来，原铭渐渐明白了陈行是一个很纯粹的颜控，三心二意，面对好看的脸没有任何抵抗力。所以以往那些灼热的目光都是停留在他的脸上，而他误会了这一举动。 原铭之前还有些犹豫陈行会不会已经厌倦了这张脸，毕竟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如果连这也消失了他简直不知从何入手。 所幸运气不错，现在看来陈行对这张脸还是很有兴趣，原铭看着陈行隐藏在髮丝中的耳尖，那里透着一点红色，昭告陈行心绪的不平静。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陈行微微垂着头，不看原铭的脸，「你不要一直纠结于过去。」 原铭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也对，我们可以有很多未来。」 他撩起陈行额前的髮丝，闯入陈行的眼眸中：「现在的你还是很喜欢我这张脸对吗？」 「不对，」陈行的脸颊有些热，没有底气地说道，「我早就不喜欢了。」 「那你脸红什么？」原铭用手背贴了贴陈行的脸，温差明显。 陈行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惜字如金：「热。」 怕把陈行惹急了，原铭笑着转移话题，提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件事：「你喜欢的人是谁？」 「没有。」陈行立即否认。 「小骗子，」原铭的笑容不达眼底，「你亲口说过的。」 「我当时口误，已经纠正了。」陈行心虚地舔了舔嘴唇，声音放大，将责任推到原铭身上，「你怎么知道我在直播？你每时每刻关注我？」 第236页 「我也要自己的空间，你管得也太多了。」 「我关注你又怎样？」原铭掀起眼皮，越说越气，「你的直播间那么多人，我不能看？」 「你知道他们怎么喊你的吗？老婆？」 「我都没这么叫过，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 被这么直白地喊出来，陈行有些羞耻：「别说了！」 「生气了？」原铭握着陈行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来，往这打。」 陈行想把手腕扯回来，但原铭一点力气都不肯放，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打去，留下一道指痕。 白皙的脸上沾上淡淡的红，反而更添一份颜色。 被这个举动吓到，陈行不敢惹此刻的原铭，软声道：「是他们这么喊的，直播而已，他们只是开玩笑。」 「我吃醋。」原铭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你身边真的很多人，池远风，黎简衔，那个店长，现在又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主播。」 「我连你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都不知道。」 陈行往后缩了一些：「朋友而已。」 「朋友？」原铭呵了一声，「你喜欢哪一个呢？」 没等陈行回答，原铭又继续说道：「池远风对吧？」 陈行在意谁他一目了然，其他人或许只是朋友，但池远风对陈行来说绝对是特殊的。 「不喜欢，我不喜欢他。」陈行强调道，「我只是喜欢他的脸而已。」 「不对，你在说谎。」原铭将手摁在了陈行的心脏上，嫉妒到有些扭曲，「你喜欢他的脸，但是你也喜欢他这个人。」 「你们同居了很久，你还和他拍了照片，穿的很正式……」就像是一对新人。 最后那句话原铭没说出来，但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陈行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猜猜我怎么知道的？」原铭一字一句地说道，「池远风把照片设为了壁纸，开会的时候想不看见都难。」 「在你心里我算什么呢？只要有池远风在你就看不见我。」 原铭始终忘不了陈行和池远风初遇时的画面，这是他第一次被陈行抛弃，此后成为常态。 陈行有点想揍池远风一顿，现在原铭被刺激过了头，他只能顺毛捋：「我不喜欢他，也没有和他在一起，你相信我，我没说谎。」 「我当然会相信你，」原铭吻了一下陈行的眉心，虔诚中又透露出贪婪，「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 「咚咚。」敲门声响起了。 陈行找到一丝空隙：「外面有人敲门。」 原铭本不想管门外的人，但那人似乎不知扰了别人的氛围，还在敲个不停。 在这个噪音下原铭也不了什么，暂且放过了陈行，起身往门外走去。 陈行倏地想起外面的人可能是谁，身体僵住，还未平息的心跳又加速了起来。 原铭和池远风面面相觑，脸彻底冷了下来：「不欢迎。」 「又不是来找你，我来接原小照回家。」池远风特地强调了回家二字。 「他今天住在这里。」 池远风没想到就二十分钟陈行就被拐跑了，眯了眯眼睛：「他说的？」 「嗯。」原铭面不改色地撒谎。 「原小照。」池远风朝着屋内喊道。 陈行讪讪地挪了过去：「怎么了？」 池远风看起来十分危险：「你今天留在这里？」 前有狼后有虎，都不是什么好去处，陈行一个都不想选。 但池远风和原铭都盯着他，陈行思忖了几秒，选择了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原铭：「原铭生病了，我留下来照顾他。」 原铭淡淡地瞥过池远风，气质从容了许多，这一次赢的人是他。 池远风与陈行对视着：「过来。」 气氛凝重，陈行的心也提了起来，他慢慢走了过去，池远风牵着他的手就往楼下走。 原铭下意识地拉住了陈行的另一只手，压抑着怒火：「你什么意思？他说了今天留下来。」 「我和他说两句话。」池远风的情绪没什么波动，像是暴风雨来的前兆。 陈行示意原铭松开自己的手：「我马上回来。」 第132章 你真好看（完） 随着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陈行和池远风与外界隔绝，共同处在一方小空间之内。 池远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喜欢他？」 陈行回答这个问题都有些累了：「不喜欢。」 「他生病了我放心不下，明天就回去了。」 「骗子。」池远风低声道，「他哪里看上去是生病了？」 「你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就是他对吧。」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陈行就是和原铭在一起，两人一起长大，从同一个地方出来，感情不言而喻。 他怎么比也比不过时间，只要原铭一句话陈行就会忽视他。 陈行哪知道他许久以前的一个小动作都能被这两个人解读出这么多含义，如果他知道原铭和池远风这么会脑补，固执地认为他喜欢另一个人，对对方恨之入骨，巴不得对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定会连夜修改计划。 但陈行什么也不知道，他从没见过池远风和原铭起冲突，觉得自己的渣男人设扮演得十分成功，天真地以为这两个人的怒火都是冲着他来的。 他柔声道：「真的没有，你相信我，我只是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上午十点你来接我回去好不好？」 第237页 当然不好，陈行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天一早他就买好车票，直接跑路。他可以感觉到池远风和原铭之间的气氛愈发紧张，这两人步步紧逼，这个地方他一秒都不敢待下去了。 等他一走这两个人就一点关系都没了，那时候忙着找他，肯定不会打起来。 台阶都递到池远风的脚下了，他也没了脾气，揉了揉陈行的头髮：「好。」 陈行目送着车离开，转身回了楼上，被接连折腾了这么久，他都快累晕了，看见沙发就倒了下去。 原铭有些想继续之前的问题，但气氛早就被池远风打断了，陈行也有些无精打采，他深知此刻不是什么好时机，之后再问也不迟。 屋外是连绵的阴雨，屋内却十分温馨。 原铭把陈行捞进了自己怀中，陈行象徵性地挣扎了一下就没力气了，半躺了下来，指尖无力地搭在原铭的手腕上，手机都是原铭给他端着。 白色的光印在陈行的脸上，消息的响声不绝于耳，原铭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了陈行有多受欢迎，手机里的消息就没有停下过，充满了各种各样陌生的人名。 「这个是谁？」原铭忍不住问道。 陈行根本没理会这些消息，闻言愣了一会：「忘了。」 他很多好友都是当初工作时加的，从进入列表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交流过，他也没留下什么印象。 原铭的心情好了一些：「那个叫年糕的主播也是这么认识的吗？」 「嗯。」 陈行话音刚落，年篙的消息就发了过来，问他今天直播吗。 原铭指了指卧室：「那里有电脑和摄像头。」 「不想播。」陈行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的后台私信都被塞满了，各种堪称过分的话语冒了出来，陈行都不敢点进去。 况且他马上就要离开了，不必再为这些热度添一把火。 默默忽视了那个直播软体，陈行心里有些诧异，为什么在之前的世界直播也没有过这么多过分的言论？ 「都被那几个人封了。」187解释道。 怎么可能没有，只是没来得及出现在陈行的眼前而已。 陈行瞭然，慵懒的眉眼舒展开，戳了戳原铭：「我饿了。」 原铭看了眼时间，一个下午居然就过去了，挽起袖子往厨房走去：「旁边有零食，可以先垫一下。」 陈行眼也不眨地看着原铭的背影，厨房的门关上后就缩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点进买票软体。 他选择了明日清早的票，等池远风来接他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出发了。 原铭还不知道陈行会送给他一个「惊喜」，忙着投餵陈行，希望此刻的时间能够再慢一些。 外面下了一夜的雨，白天才渐渐小了下来。 陈行将定好的闹钟按掉，兴致勃勃地起了床，原铭刚好买了早餐回来。 「不再睡一会吗？」原铭很喜欢一早就能看见陈行的感觉，眉眼不自觉地染上笑意。 陈行迅速将早餐解决掉：「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原铭往窗外看了一眼，「他不来接你吗？」 「他今天有事，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 原铭提议道：「我送你吧。」 「不用了，距离又不远。」陈行见原铭还有些不放心，当即使出了杀手锏，「明天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原铭看着陈行的笑容消失在眼前，对接下来的时间突然有了期待。 陈行从小区中走出，四处张望了一下，果断地戴上刚买的口罩，拦路叫了一辆车，目的明确地冲着车站而去。 但他的运气不太好，因着这几日的阴雨天气，火车晚点了。 眼看着就要到了池远风来接他的时间，陈行躲在人群中心急如焚，祈祷火车可以快一点来。 陈行在这边焦急，池远风也准时到了原铭家楼下。 他发了条消息给陈行，但几分钟都没人回復，池远风有些心慌，难道还没醒吗？ 这几分钟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池远风等不及了，拉开车门就往楼上走去。 「哪位？」原铭边开门边问道。 看见池远风后他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池远风往屋内环视了一圈，答非所问：「原小照呢？」 「他去找你了。」原铭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可能，他叫我十点钟来接他。」池远风瞳孔收缩一瞬，「他什么时候出发的？」 「七点。」 「那他早就该到了才对，我根本没看见他，」池远风像是猜到了什么，声音逐渐放轻，「发消息他也没回。」 原铭想起了陈行离开时的那句话，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陈行在骗他。 他打了个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池远风的手攥紧成拳，一腔情绪无处发泄：「人在你这里都能跑了，我现在相信了，他确实不喜欢你。」 「那他难道就喜欢你了？」原铭心脏钝痛，反击道，「你知道他跟我说过多少遍不喜欢你吗？」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家住在一起，爸妈相识，就算他走了，不还是要回家？」 「被抛弃的只有你，」原铭满意地看着池远风受伤的眼神，「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他当初对我表白过。」 「我们之间只是错过了一段时间，而你……是完全多余的那一个。」 第238页 池远风一拳就挥了过去，抢在隔壁出来看之前把门关上了，忍着嫉妒说道：「一个表白而已，都过去了那么久还念念不忘。」 「谁和你说我是多余的那一个，我们遇见的第一天他就主动向我搭话，之后他跨越了大半个城市也要来给我过生日。」池远风模仿着原铭的语气，「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他已经见过我父母了。」 「从小一起长大又有什么用？自从来了这里，你们有见过几面吗？他可是天天都和我在一起。」 原铭的指腹擦过嘴角，抹去那一点血丝，肌肉绷紧，劲风划破空气，冲着另一个人而去。 池远风怎么可能傻站着挨打，但身后就是门，躲避不及，脸颊一痛，立马浮起青紫色。 池远风将手指放在脸颊的伤口处，那里的灼热感很明显，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破相了。 而陈行最喜欢的就是这张脸，现在连这点喜欢都被原铭破坏了。 两个人的脸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此下手更是不留情面，皆冲着对面的脸而去。 屋内的东西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两个人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像是不知疲倦般再一次下手，但还没碰到对方，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声音是从原铭的手机中传出来的，池远风喘着粗气，甩了甩手，蓄势待发地靠在墙边。 原铭将手机从角落中拿了出来，看着上面的名字眸色一暗：「小照？」 他听见陈行那边有些嘈杂，声音断断续续地，似乎信号不太好：「我出去玩了，过几天再回来。」 陈行刚踏上火车就被187的警报声吓了一跳，说那两人动了手，都快进医院了，他位置都还没找到就回拨了过来。 他试探地说道：「你声音怎么听着不对？池远风来找你了吗？」 「他打了我。」原铭毫不犹豫地告状。 池远风在旁边嗤道：「你没动手？」 陈行的神经突突地跳：「为什么要打架？」 「想打。」 池远风的回答听上去很欠揍，但确实是他和原铭的真实想法。 陈行在的时候他们还能忍耐一下，勉强维持平静，陈行走了之后恨不得把对方就地消灭。 「你要去哪里？」原铭问了重点。 陈行支吾着不想说，池远风威胁道：「那等你回来可以准备一下给我们收拾后事了。」 陈行不情不愿地报了一个地址，再次想要拦住他们：「我很快救回来了。」 但池远风和原铭都没听，收拾好东西就直接去了车站，踏上了陈行后面那列火车。 两天的火车路程漫长，陈行下车后就坐在火车站等待，两个多小时后在人群中看见了两个出众的身影，面上戴着口罩，露出的肌肤隐约能看见一点青紫。 原铭对这里太熟悉了，问道：「怎么回来了？」 陈行说出了实话：「我想……我不想去大城市了，我就想在家附近的县城开家店。」 池远风听见后直接抓住了陈行的手，拉着他往票台走去。 「我不回去！」 陈行想向原铭求助，但原铭罕见地和池远风站在了同一战线。 「那里有什么不好？」池远风放柔了声音，哄道，「是不是我和原铭给了你太大压力？我们不逼你了好不好？」 「我就想待在这里。」陈行费尽力气挤出了几滴眼泪，委屈巴巴地说道。 他就知道池远风和原铭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才不想告诉他们，要是他们提前知道了，自己都不一定能成功回来。 池远风怔怔地看着陈行的眼泪，缓缓松了手：「那我怎么办？」 「你留在这里，那我呢？」 陈行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低着头没说话。 原铭替他解了围：「先走吧，天要黑了。」 他问陈行：「今天住在县里还是回村里？」 陈行想了想：「村里。」 这是池远风第一次来到陈行的家乡，他才踏进院子里就看见一个小孩沖了出来，一脚踏进地上的泥水，溅了他一身。 陈行戳了戳原小梦：「你把水溅到这个哥哥身上了。」 「对不起。」原小梦乖乖地道歉，「我最近学了怎么洗衣服，可以帮你洗。」 「不用。」池远风哪会跟一个小孩子置气，看着陈行，「这是你妹妹吗？」 「嗯，她叫原小梦。」 宋芬和叶纯正凑在一起聊天，看见这三人都有些惊讶：「你们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回来看看你们，」陈行笑了笑，「明天就走。」 「这个是我朋友，今天跟我住。」 听见这句话，宋芬看向池远风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都这么晚了，你们先去洗个澡，我去铺床。」 陈行拦住了她：「你去休息，等下我来铺就好。」 他把宋芬劝回了房，和池远风一起忙活了一通，累倒在刚刚铺好的床上。 池远风站在床边，像根柱子一样，不说话也不动。 陈行想起什么，重新爬了起来，摘了池远风的口罩，被那上面的伤势震惊到。 「怎么这么严重？」 他以为他走了这两个人就不会发生争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池远风偏过了脸：「是不是很丑？」 陈行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不丑。」 第239页 池远风抱住陈行：「你真的不回去了吗？」 「是不是我哪里让你生气了？我以后不逼着你做决定了，也不和原铭作对了。」 「和你没关系，」陈行说道，「我就是想留下来而已。」 「而且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有时间我就去找你。」 池远风还是有些不开心，甚至想直接把陈行带走，但看着陈行的眼睛终究下不了手。 一晚上的时间过得很快，池远风没睡着，靠在枕边贪恋地看着陈行。 原铭早早就在外面等待了，被叶纯和宋芬询问了许久，最后以练拳击为藉口煳弄了过去。 陈行之前就在网上联繫好了人，有了心仪的小店铺，在双方都没有问题的情况下流程进行得很快。 几天下来池远风和原铭也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陈行迟疑地看着他们：「你们不会再打起来吧？」 池远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你每天都给我打十个电话的话就不会。」 原铭沉默地看着陈行，显然要求他一视同仁。 「其实都是我的问题……」陈行想解开他们之间的矛盾，证明自己是个渣男。 「你没有问题。」池远风和原铭异口同声地说道。 池远风想，他心甘情愿被陈行钓着，原铭突然出来横插一脚，不打他打谁？ 原铭则认为他和陈行天生一对，如若不是池远风出现，他和陈行早就确认关系了，看见池远风就像把他踢出陈行的世界。 陈行眼皮一跳，再一次被自己爱人的恋爱脑震撼了，难怪他这个计划毫无用武之地。 「该出发了，不然来不及了。」他无奈地催促道。 两个人一走，他的身边瞬间空了下来，陈行站在街上看向自己的店铺，那里正在装修，已经可以看出一个雏形了。 时间慢慢过去，池远风和原铭经常在两地往返，让陈行产生了一种他们根本没有分开的错觉。 在将最后的装修费用结清后，陈行满意地走进店铺，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他回过头，看见了他和原铭的爸妈，原铭，池远风和飞奔而来的原小梦。 「任务已完成，」187温声道，「请决定是否退出任务世界。」 「走吧，我们下一个世界见。」 第133章 这是我的婚约（1） 陈行从小世界中脱离过很多次，唯独这一次是降落在187的怀中。 187的胸膛微微震动：「恭喜，这次的评分也是a。」 腰被手臂环着，脚尖堪堪点地，陈行像是挂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他伸手揪住187的银髮，轻轻揉了揉：「放开我。」 187大着胆子在陈行的脸侧吻了一下，见他没有排斥才慢慢翘起了嘴角，双手非但不放开，还缠得更紧了。 「不想放。」 他拥有碎片的记忆，也知道拥抱是什么感受，却都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 不是在小世界中，也不是以虚假的身份，他在真实的世界触碰到了陈行，并且是以恋人身份。 187需要再次确认这个事实：「你喜欢我？」 陈行感受到了187此刻交杂的情绪，笑吟吟地看着他：「我真的……很爱你。」 187知晓在人类世界中爱比喜欢的程度更重，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激动到无以復加，竟控制不住地变回了原形。 支撑陈行的力道骤然消失，他平稳地落在地上，自然地勾起187的数据：「开始下一个任务吧，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世界了。」 「嗯，快要结束了。」187迟迟没准备开启下一个任务，有些不自信道，「你是不是更喜欢我作为人类的样子？」 「不要胡思乱想，」陈行知道187在纠结什么，努力纠正他的观念，「非要分个排名的话，我更熟悉187现在的样子。」 「从我最早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人类，但我依然会产生感情，只不过以前是把你当成朋友，现在是当成恋人，你有没有那具外形都不影响我对你的爱。」 冰凉的数据从手腕处蜿蜒而上，陈行和187对视一眼，微微偏了偏头，将手腕举到唇边，在187紧张的视线中，垂眸印上了一个又轻又软的吻。 187瞬间宕机，半晌才恢復过来，向来冷漠的电子音都有些发虚：「我开启下一个任务了。」 陈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做好了准备。 187摁下按键，突然感觉数据源逐渐变得完整，他探查了一下后有些惊讶，最后一块碎片竟是受到主体的吸引，直接与他融合了。 最后一块数据融合，187突然想起了过往的一切，纷乱的记忆闪回，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就发现了新的问题——现在这个小世界中缺少了一串角色数据。 187心道不好，想将这个才刚开始的任务暂停，但已经来不及了，还没等他找出方法就在规则之力的影响下，被抹除记忆丢了进去。 陈行在进入小世界的前一刻看见187的身影变得模煳，他眨了眨眼，想要看个真切，但下一秒就换了场景。 「不好了！」一名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有些素净的男子向他跑过来，声音很温和但又带着震惊，「听说青家那边马上来人了！」 陈行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没出声，沉默着看向男子。 见陈行没什么反应，男子皱起了眉：「你这是难过到傻了？」 陈行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对，当即想要说些什么，眼前人突然虚化，他又回到了系统空间。 第240页 系统空间十分安静，入目之处皆没有陈行所想，他有些不解地喊到：「187？」 187从没有悄无声息地离开过，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陈行突然想到自己在进入小世界之前看见的那一幕，心一下揪紧，心里充斥着担忧。 「你好，任务者。」机械声突然响起。 陈行立马转头看过去，对上了一个小小的屏幕。 这块屏幕自我介绍：「我是辅助系统，经检测，您的系统暂时不在此处，接下来由我为您服务。」 「187在哪里？」陈行迫不及待地问道。 辅助系统顿了一下，根据陈行这个问题搜索了一会：「调查结果显示系统187出现在小世界中。」 几句交谈下来，陈行可以感觉出这个辅助系统只是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他虽有更多的问题想问，但也无法得到解答。 陈行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没过多久就来了一个身着古装，意气风发的男子。 「你就是帮我完成任务的人对吧？」男子打量了一下陈行，「我是云飒。」 两人的衣着完全不同，像是两个时空的人进行了交汇，陈行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人身上和小世界的那位男子的服饰差不多。 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陈行。」 云飒喝了口茶：「我来自墨城，修炼天赋不佳，按照通俗的说法，就是个废柴。」 「但是我有个未婚妻，她是阳城青家的大小姐，叫青煦念。」 「虽然这门婚事很不匹配，但我还是撞大运，因为祖辈的关系有了婚约。」 「直到某一天，青家那边来人退婚了，这也没什么，我本来就与她不相配，只是一夜之间云家沦为了笑话，我又一次辱没了云家的名声。」 「心灰意冷之际，我捡到了一本秘籍，此后我的修炼一日千里，一跃从废柴变成了天才。」 「后面没什么好讲的，无非是一路修炼然后飞升。」 听完后陈行有些茫然，想不出云飒为何会来这里。 退婚、废柴与秘籍，这几个组合起来陈行的脑海中就浮现龙傲天三个字，而云飒就是剧情中的主角，就算一开始有过曲折，之后也逆天改命成功飞升，此后一帆风顺，哪还有心愿？ 云飒随后就解答了他的疑惑：「我只有一个任务，护好云家，直到云家避开灭门之灾。」 「只要能做到，你通过什么方式完成任务都可以。」 听见这几句话，陈行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云飒身上发生过这么惨痛的事。 云飒闭上眼便是满目的红色，他出关后立马赶去，却还是迟了一步，云家早已被屠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纵使他已经飞升，也无法逆转时间，过去的一切都不可挽回，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 他想改变这一切，想……再看一次云家。 陈行将契约放在云飒的面前，再一次说出了规则：「过去已不可挽回，这个世界是重新建造的世界，任务完成之后我们会按照交易规定收取你的一部分能量，但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转世。」 「如果可以接受的话，请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云飒提笔落字，金光闪过，辅助系统像是触发了什么程序，机械音响起：「契约正式成立，请任务者做好准备。」 陈行看着眼前的景物渐渐远去，慢慢闭上了眼睛，辅助系统的声音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和记忆完全割裂，他有点想187了。 恢復意识的时候耳边充斥着嘈杂，陈行捂住耳朵，眼皮跳了跳，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的目光停在一旁怒气沖沖的女人身上：「娘，这是怎么了？」 云知真听见他的声音后面色缓和了些，但眉间还是有道摺痕，看上去有些严肃：「青家那边来退婚了。」 「退就退了，」陈行毫不在乎地说道，「只是祖辈的约定而已，人家是有名的天才，我现在还没筑基，何苦耽误她。」 「这婚事退不退无所谓，」云知真摆了摆手，「只是这是私事，但消息不知被哪个嘴巴不严的传了出去，现在谁不在看云家的笑话？」 「青家的人到了吗？」陈行问道。 云知真看着天空：「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陈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看看：「那我出去看看。」 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187，思及此处陈行就更耐不住了，刚听见云知真的回答就迈开腿往外跑。 云知真看着陈行的背影勾起了一个无奈的笑，顷刻眉眼就压了下来，抬了抬手：「跟上去，别让他出了什么事。」 修真之人的身体确实与常人不同，就算这具身体天赋不佳，陈行依然能感觉跑起来的轻松，仿佛身体里有无穷的精力。 他一走到街上就知道自己的知名度有多高了，墨城不小，但这里每日都无比平静，有一个新消息就能瞬间传遍街头巷尾，让人津津乐道许久。 在这些好奇的目光中，陈行敏锐地察觉到了几道恶意的视线，他身形一闪，往旁边换了条路走。 但那几人也跟了上来，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先陈行一步堵在了前面。 陈行啧了一声，心道这群麻烦是甩不掉了。 「哟，这不是云少爷吗？」站在人群中央的男子合上扇子，在掌心敲了敲，「最近不忙着处理被退婚的事，往外跑什么？」 第241页 「和你有什么关系？」陈行稍稍仰起下巴，「怎么？李少爷也想结亲了？」 说完，陈行轻蔑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那也要看看有没有人能看得上你。」 云飒的这幅外表偏冷，眼尾微微上挑，眸色很黑，不说话便充满了嘲讽的意味，若是刻意摆出姿态，那真是能把人气晕过去。 李须权和云飒看不惯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被攻击外表，毫不意外地被点燃了怒火。他这张脸就算比不上面前人，也绝对称得上一句英俊潇洒。 但偏偏这话是从陈行口中说出，他连反驳都没有底气。 「云少爷这点脾气还是留着等会发吧。」李须权调理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给我上！」 第134章 这是我的婚约（2） 陈行都还没熟悉这具身体，对怎么使用灵力一无所知，听见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躲什么？」李须权的身形闪了闪，陈行才转过身就被拦住了，「嘴不是很硬吗？」 李须权在陈行冷漠的双眸中忽然有些兴奋，瞥了一眼那边的打手：「别过来。」 「确实长得挺好看。」李须权不是第一次看这张脸，以往只有厌恶，此刻又多了些不明不白的东西。 若要让他来形容，以前是又冷又硬的石头，他看了就觉得碍眼。现在就是……又冰又凉的玉，他想仔细看看，又想把他打碎。 他借着陈行之前说过的那句话调笑道，「我确实想娶亲了，就是不知云少爷想要多少聘礼？」 这句话听起来像折辱，不远处的几个人还笑了出来，李须权本意也是想嘲讽陈行，但说出来后突然又多了些别的意味。 他的脸上闪过一些异样的神色，有些惊讶自己怎么会这么说，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但看见陈行脸上的反感后，李须权又改了主意，把这个人放家里也不错，陈行实力不济，连反抗能力都没有，以后都得任他搓圆捏扁。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不说李须权暂时迈不过那个坎，就算他敢提出，云家和李家都不会放过他。 心里想了许多，李须权依旧有些心痒痒，刚想用扇子挑起陈行的下巴，被陈行一把挥开了，扇子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在地上沾上了不少灰尘。 李须权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躲在暗处的护卫见气氛不对，想出手护住陈行，但远处突然跑过来了一个人，打破了这一僵局。 来人的声音自带笑意：「云兄和李兄在这处干什么？」 陈行见过这个人，在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告诉他青家来退婚一事。 剎那间云飒的记忆涌了上来，脑袋有些发涨，陈行眉头微皱，将他与记忆中的名字对上号。 陈行没回答蔺佑的问题，反而说道：「我要走了。」 李须权伸手想要去抓他：「事情还没完就想走？你上次打我的事情还没算帐呢。」 陈行下意识侧过身，借着蔺佑的身体做掩护：「上次如果不是你主动挑衅，我也不会动手。」 蔺佑站在李须权和陈行中间，宽大的袖袍微微举起，像是屏障一样隔开了李须权的动作：「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事还是好好说。」 李须权看见陈行躲在蔺佑身后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和陈行之间轮得到蔺佑插进来装好人吗？ 「你管的这么宽？」李须权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眉眼染上阴鸷，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在这里装什么理中客？私下里……」 「李兄，」蔺佑的笑也收敛了一些，打断了他想说的话，「长辈传唤，我和云飒先行一步。」 说罢，蔺佑回头看着陈行：「我们走吧，云姨还在等你。」 陈行心中松了口气，但面上继续装着样子，临走前嘲讽意味十足地瞥了一眼李须权，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少爷，要不要跟上去？」身后的护卫做了一个下手的动作。 李须权还沉浸在陈行刚刚的那个眼神中，心脏像是被挠了一下。他明明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不知为何没有生气，还深深地印入了脑海中。 护卫的话让他清醒了过来，声音有些哑：「不用。」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没有我的指令，看见他别动手。」 这句话的意思和以前完全相反，护卫虽有些不适应，但也认真地记在了心中。 陈行顺着来的路线往回走，即将转弯时蔺佑停下了脚步，陈行往后微微侧过脑袋：「怎么了？」 「方才只是託词，云姨并没有吩咐我。」 蔺佑的唇边噙着笑：「不然他怎么会放你走？」 「多谢。」陈行拱了拱手。 「云兄，听闻茶楼那边又来了一批灵茶，一起去看看？」蔺佑提议道。 「改日吧，」陈行推脱道，「我今日有事。」 蔺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消失在笑颜中：「那我过几日再来，云兄可不能再拒绝了。」 陈行嗯了一声，眨眼就消失在蔺佑的眼前，背影没有一丝留恋。 蔺佑觉得陈行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仔细想想又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冷得出奇的性子。 陈行没心思和他们寒暄，一心想着找到187，附近的几条街都被他翻了个遍。 可依旧是一无所获，他泄气地往回走，目光仍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寻，期盼着那个人能够出现。 第242页 忽然，几道剑光如流星般从上方闪过，陈行下意识地抬头，只看见了一抹青色的衣角，依稀能听见风的唿啸声。 飘起的髮丝随着风的消散渐渐降落在耳边，陈行凝神看着那几道剑光消逝，想着那个方向好像是——他家？ 陈行的震撼还未消失，倏地想起了什么，背后一激灵，直接跟在后面跑了起来。 他还没踏进门就在外面看见了几张陌生的脸，这几人穿着同一样式的衣服，站在这里威慑力很足。 衣服上面绣有奇异的纹样，陈行多看了几眼，猜测这是青家的家纹。 这几人像是入定了一般，目不斜视，看见他也没有阻拦，陈行迅速收回目光，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往书房跑去。 他绕过一个池子，水面上立着几朵莲花，他却没心思欣赏，风将池水吹皱，也吹乱了他的头髮。 书房的门紧闭，外面没有人把守，陈行试探性地靠近了些，但什么也听不清。 陈行心知青家此次来是为了退婚一事，他对此没有异议，只是想看一下来人是什么样，又是否与云家被灭门一事有关。 他站在外面等了一会，按捺不住地推开了门，顺着那条小缝往里看，有些惊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陈行皱起眉头，走到了书桌边，上面散落着几本书，没有和婚约相关的物件。 陈行琢磨不出云知真和青家的人去了哪里，他想得入了神，一时没看见池边的台阶，轻轻绊了一下，失重感唤回了他的意识，他往上一跃，身形晃了晃，及时稳了下来。 他吸取刚刚的教训，抬起头看路，却忽然愣住了，远远地望见池中央的亭子有个模煳的身影。 那人很敏锐，几乎在陈行看过去的瞬间就转过了身，隔着很远的距离，陈行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冷冽。 陈行慢慢走了过去，亭上的轻纱堆叠，偶尔随风飘起，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里面的人就这么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轻纱撩开了些，白玉般的指骨搭在淡绿色纱帘上，像是邀请。 「你是何人？」陈行思考了许久，确认自己没在记忆中看过他。 「青煦惟。」 陈行的瞳孔微微收缩，有些急切地问道：「青煦念是你……」 青煦惟的性格不似陈行最初预想的那般冷漠，反而充满了耐心，答道：「妹妹。」 骨节分明的手仍旧停在半空中，仿佛陈行不进去他就不会收回。 陈行避开了那一处，往旁边转身，自己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在没有了重重的阻隔之后，两人无言对视，陈行嘴唇紧抿，心里那点模煳的感应终于落了地。 他的睫毛往上抬，将乌黑的瞳孔全部露了出来，里面装满了青煦惟的身影，只需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碎片，面前这个是完整的187，是融合后失忆了的187。 陈行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差，语气平静，但眉眼处的每一个细节都表达着不悦：「你是来退婚的吗？」 青煦惟盯着他看了一会，薄唇轻启：「不是。」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履行婚约。」 听见这话，陈行连糟糕的心情都忘了，像是被雷噼了一样：「履行婚约？！」 青煦惟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婚约是祖辈而定，怎可轻易改变。」 「这怎么可以？」陈行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和青煦念又不相配，还是在二十多年前见过一次而已，也没什么感情，何必要履行婚约？」 「婚约当然不是和她履行。」青煦惟面色从容，在陈行惊愕的眼神中开口，「是和我。」 陈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僵硬：「你说什么？」 难道他记忆出错了？他记得云飒不是这么和他说的啊。 青煦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青家长子，婚约自然是我和你缔结，怎可落到妹妹身上。」 若不是清楚这个人就是187，陈行定要相信了他的胡说八道，这人只有外表端得仙风道骨，实则就是个坏胚，一肚子主意。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你我都是男子。」 「那又如何。」青煦惟面上一派平静，说出的话却险些让陈行惊掉下巴，「若你喜欢，我也能扮作女子。」 「我不喜欢，」陈行果断地摆手，而后突然愣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青煦惟，「不对，这是重点吗？」 「无论你相信与否，这就是事实。」青煦惟凝视着陈行，话语中没有转圜的余地，「青家与云家有婚约，而不是你和我妹妹之间有婚约。」 知道这个人在胡搅蛮缠，陈行冷笑一声，闭了闭眼：「你和我娘说去吧。」 他倒要看看青煦惟会不会被云知真直接打出去。 陈行转过头盯着湖面，就是不看青煦惟。他的气还没消呢，每次都是被遗忘，而这一次连陪在身边的187都没了，更是感觉孤独。 但真要动手他也捨不得，陈行气鼓鼓地想，刚好让云知真帮他出气。 第135章 这是我的婚约（3） 果不其然，云知真一听这句话就怒了。 「砰！」 青煦惟话音还未落下，云知真一拍桌子，一条长长的裂痕出现，木屑溅起，慢慢飘落到地上，她深深地拧起眉：「我不同意！」 若青家这小子是来退婚就算了，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婚约该退就退，没想到他居然是是来抢人。 第243页 青煦惟毫不怀疑下一秒那巴掌就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他做好退后的准备，温声道：「伯母消气，要不此事稍后再议？」 云知真哪能看不出他的弯弯绕绕，果断回绝道：「不用稍后，我就直接跟你说不可能。」 陈行站在一旁看热闹，在青煦惟看过来时还摊开了手，见他狼狈的模样险些笑了出来。 青煦惟本还有些担忧自己在陈行心目中的形象毁了，但余光瞄到陈行的笑颜，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唇角微微勾起。 云知真还以为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些，刚想缓和一下气氛，话还未说出就捕捉到了青煦惟的笑，发现他的目光落在陈行身上后捏紧了拳头，冷呵道：「送客！」 青煦惟拱了拱手，被冷脸对待也不尴尬，反而笑吟吟地说道：「伯母，我此次前来还为玄御学院招生一事，想在此借住几日。」 伸手不打笑脸人，云知真朝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心领神会：「请跟我来。」 陈行幸灾乐祸地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被青煦惟临走前的一瞥抓了个正着，青煦惟轻笑一声，做了个口型：「下次见。」 陈行喜欢这句话，他永远期待下一次见面，之前因187突然消失而产生的担忧和被遗忘的不满也消失殆尽。 云知真勐地灌了一口凉茶，烧灼的肝火才被浇下去，看着陈行说道：「你还笑得出来？」 「娘别生气，」陈行殷勤地走到云知真的身后给她捏肩，「你不喜欢青煦惟？因为他是个男子？」 「修真界实力才是王道，我并非嫌弃他是个男子，而是担心你实力太差了，到时候被欺负了都没地方哭。」 「青煦惟年少成名，不过年长你三岁就已经到了金丹中期。」云知真点了点陈行的额头，「而你还没筑基，人家一挥手就能杀了你。」 「我们云家是比不上青家，但也不用靠人来庇护，你安心修炼就能让我少操不少心了。」 云知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就算陈行的情愫藏得再好也能察觉出一些，她拍了拍陈行的头，柔声道：「无论你喜不喜欢他，想不想和他在一起，自身强大起来才是根本，这样娘才放心。」 这个轻轻的动作像是拍到了陈行的心间，在此刻和云飒形成了共感，难以想像云家被覆灭的结局。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修炼，守护好云家。」 从书房离开后陈行就心心念念着找到那本秘籍，他翻遍了自己的卧房，连院门口的树都没放过，但是没有收穫。 云飒的记忆截止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无法找出多余的信息，陈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能确定秘籍就在云家，因为云飒也是个沉默寡言不爱出门的人。 陈行在云家从东到西找到夜色昏沉，迟疑地站在一间破旧的藏书阁前，他也不知这里有没有，但宁可多费些功夫也不能错过。 他取出玉牌放在门锁上，微弱的光芒从上面闪过，锁芯内部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门开了。 陈行才踏进去就呛了一口灰，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他用灵力催动夜灯，在光亮中发现这里的书早就被搬空了，只余下几本放在书架边角处。 这具身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陈行有种预感，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他正准备将书全部拿下来，却不料刚走过去地面就震动了一下，书页无风自动，飞快地翻着，发出纸张碰撞的噼啪声。 那本书直接没入他的胸膛，修炼功法随之展现在陈行的脑海中，他闭上眼睛仔细查看了一会，微微勾起嘴角，找到了！ 心中沉重的忧虑被卸下，陈行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走出不远后看了看旁边亮灯的院子，心中有些奇怪，一时想不起是谁住在这个地方。 他对此没有多少兴趣，转身往回走，在浓重的夜色中不知看见了什么，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瞳孔慢慢放大。 青煦惟御风而行，声音半点不见紧张，仿佛不是他刚好被抓了个正着：「伯父，你听我解释。」 云韧拿着砍刀追在后面：「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会出现在云飒的院子里？」 陈行看着那两人奔他而来，连躲避都来不及，只能勉强侧过身，留下一条供人通过的路。 但青煦惟却停在了他的面前，眼睛发亮：「你是来找我的吗？」 陈行听见这句话就心道不好，连忙否认道：「不是，我来找书。」 他白天才在云知真面前拒绝了青煦惟，怎么能说变就变，有损他的形象。 「我就知道心里也有我。」没想到青煦惟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我方才也去找你，结果被伯父发现了。」 陈行抿了抿唇：「我不是来……」找你的。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云韧就追了上来打断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这边找书。」陈行指了指身后的藏书阁。 云韧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间藏书阁早就被搬空了，你来这里找书？」 幸好陈行早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了几本沾满灰尘的书：「那间新的没我想要的，就来这里看看。」 他的视线在云韧和青煦惟之间打转：「你们这是在？」 「我就知道这个人贼心不死，我给你送丹药，正巧就碰见了他去找你。」云韧气沖沖道。 青煦惟在云韧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点也想不起自己当初是如何欣赏这个后辈了。 第244页 陈行在青煦惟心碎的目光中退后一步：「你们继续，我先回去修炼了。」 云韧还是不太相信陈行来这里只是为了单纯找书，他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如果陈行和青煦惟是两情相悦，那他岂不是成了障碍？ 「罢了，」云韧有些头痛，思来想去都不懂这些小年轻在想什么，干脆不再多管，「夜色已晚，你们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闻言陈行潇洒地扬长而去，到卧房后他盘腿坐在床上，闭目进入识海。 秘籍分为上下两册，陈行看完后挑了下眉，这秘籍还挺有意思，上册为正经修炼的功法，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突破。而下册则与之相反，先以体内生气作引，再燃烧寿命，放出去会被称之为邪书，算得上一条捷径，但基本与飞升无望。 云飒之前定然是修了上册，而陈行想也没想就选择了下册，他不知云家的劫难何时会来，在这之前他需要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能护住云家。 一晚上匆匆而去，陈行停下修炼的那一刻觉得身体有些发冷，他召出一面镜子，发现自己的脸苍白了些。 陈行探了探自己的修为，发现这秘籍见效也太快了些，短短一夜就让他从锻体期到了筑基后期，对身体的损耗也肉眼看见。 他根据秘籍的指引在自己身上设下术法，将修为掩饰在筑基初期，然后兴致沖沖地奔了出去，嗓音迴荡在整个云家：「娘，我筑基了！」 云韧被他的嗓门吓了一跳，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年轻人有精神。」 云知真慢悠悠地浅酌了一口茶：「这话你从一百年前就这么说了。」 陈行比声音迟来一步，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悦，大步走到云知真的身边。 云知真眉心不易察觉地蹙起一瞬：「身体有哪里不适吗？怎的脸色这般苍白？」 「可能是最近没晒太阳。」陈行笑嘻嘻地打了个哈哈，分散掉云知真的担忧。 「让我看看。」云知真握住陈行的手腕。 陈行毫无紧张，早已驱动灵力将身体的寒意驱散，不担心云知真会瞧出什么。 坐在一旁的云韧也好奇地伸了个头过来，眸中有浅浅的激动，不敢出声打扰，虽然他早就了解自己儿子的天赋了，但也免不了希望云飒能够越来越好。 过了一会云知真的眉眼浮上浅笑：「确实是突破了。」 云韧当即放声大笑，拍了拍陈行的背：「不错！」 陈行被拍得身体一震，忙不迭地躲开：「爹，你下手轻点。」 云韧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以前不也是这样，难道是这次自己没控制住情绪下手重了？ 云知真笑着看他们闹腾，对陈行叮嘱道：「平日除了闷在房里修炼也可以多出去走走，歷练必不可少。」 「知道了。」陈行看向门外，「娘，那我先回去了。」 得到云知真的回覆后，陈行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他今天要去找那个李须权报仇，谁叫他上次堵他，他这次非要好好出气不可。 但陈行在的路上遇见了阻碍，他才走出去没多远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青煦惟，两人之间隔着两米的距离，宽敞的道路足够他们通行，但不知为何都停了下来。 第136章 这是我的婚约（4） 陈行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晚上过去他早就忘了自己昨日的怒气了。 在进入这个世界前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看见安然无恙的187，但人总是贪心的，重逢后他又希望187能记住他。这个愿望落空后他会生气，但无法真正苛责失去记忆的187。 陈行抬眼看着青煦惟，忽然就想开了，遗忘是不可抗力，而在这份不可抗力之外他永远会主动走向自己。 青煦惟艰难地与陈行对视，最后先一步移开了视线，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膛，震得他有些酥酥麻麻的。 他盯着一旁的花草，将陈行纳入余光之中：「这是要出门吗？」 陈行内心有些好笑，这人昨日还那般主动，直接改了婚约，今天就突然懂分寸了，他还以为这三个字与他无缘了呢。 陈行反问道：「你呢？」 青煦惟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躲闪的行为不太礼貌，生怕引起陈行的误会，飞快地转过头：「我去找伯母商量一些关于玄御学院招生的事项。」 陈行措不及防地和他对视上，愣了一下：「是这样啊。」 青煦惟觉得陈行的语气有些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吗？」 「今日天气不错。」陈行往上看了一眼。 青煦惟看着沐浴在阳光之中的陈行，有些不解，陈行往前迈了一步，将话说明白了一些：「你逛过墨城吗？」 「没有。」青煦惟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明过，应道，「我可以和你一同出去吗？」 「不需要去商讨事情吗？」陈行逗他。 青煦惟改口极快：「这些事情我一个人也能处理。」 陈行状若瞭然地点了点头，五指动了动：「不过在这之前你还需要帮我一个忙。」 「自当尽我全部之力。」青煦惟认真答道。 「那就好。」 陈行说完这句话就运起了灵力，一招一式皆冲着青煦惟的面门去，而青煦惟只是惊讶一瞬，从容避开陈行的攻击。 陈行努力适应修仙世界的规则，对灵力的运用从陌生到熟悉，攻击也从生疏到狠辣，青煦惟看出了他的想法，位置不变，只守不攻地给陈行餵招。 第245页 半个时辰过去，陈行只有唿吸急促了一些，他估摸着此次练习已经足够，避开了青煦惟的防守，然后一头栽了进去，额头抵在他的胸膛。 青煦惟的手正抓在陈行的肩膀上，他本是想躲开陈行的攻击，没想到被砸了个正着，现在手放在上面一动不动，也捨不得移开。 陈行对他的态度一天一个样，昨日他以为陈行不喜他，但今天好像又变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陈行的体温下降得很快，青煦惟感觉出了异样，轻轻碰了碰陈行的脸颊：「怎么这么凉？」 仗着他们之间还不算熟悉，陈行忽悠道：「天生的。」 他接着说道：「你要保护好我，今天我要去揍一个人，如果我打不过的话你要帮我打回去。」 青煦惟自然不会拒绝他，陈行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李家大门处，思索了一会，还是顾及了两家之间的脸面，没有大声喊人。 他走到无人处，然后翻了进去，藉助法器追寻李须权的气息，来到一个院门外。 院中摆放了各种名贵的花草，连柱子都是镶了金玉，陈行被迎面而来的富贵冲击到，眼睛都被闪花了。 青煦惟毫无波动，低声问道：「你喜欢吗？我有许多比这还好的宝贝，可以全部给你。」 陈行险些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轻咳了一声：「这个稍后再说，卧房里面有人吗？」 「有。」 陈行不由得弯起嘴角：「你在外面等我，看情势不对再进去救我。」 青煦惟站在一旁的树下，也不知使用了什么术法，往来的侍从竟是一个都没发现他。 陈行将门推开，谨慎地关上，往上面贴了一张隔音符，然后用刀背拨开晃动的纱帘，才看清人影就被里面的香气呛得喉咙发痒。 尽管他用了灵力掩盖，但轻微的动静还是吵醒了李须权。 李须权半撑着脑袋靠在榻上，沉默地眨了眨眼睛：「我这是在做梦？」 刀身寒光一闪，陈行笑了笑：「没错，你就是在做梦。」 说罢，他没管李须权的反应，一刀就刺了下去，直接洞穿李须权的衣袖，将人钉在榻上。 然后陈行松开刀柄，赤手空拳就对着李须权一顿打，一点力气也没留。 就这点东西怎么可能困住李须权，他的修为比陈行高，抬手就能将这把刀折断回击，但看着陈行比往日要苍白些的脸，他莫名没有还手。 但陈行可不会考虑他的心思，一通乱揍把气都发了出去。 「啧，」李须权捂住脸，「你下手轻点啊，等下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陈行耸耸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走了。」 李须权目瞪口呆：「你费尽功夫翻进我卧房就是为了打我？」 「不然呢？」 李须权抓住陈行的衣袖，被陈行飞快甩开：「干什么？不要动手动脚。」 李须权都被气笑了：「我如果想动手你以为你还能完好无损？」 陈行警惕地看着他，持刀相向：「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外面还有一个很厉害的朋友。」 李须权嗤笑一声：「那个蔺佑？」 「不是，比他厉害多了。」陈行得意地说道。 李须权双指夹住陈行的刀，微微一挑就横到了自己的手中，刀身倒映出他模煳的脸，他有一剎那觉得这张脸上的阴郁和暗藏的嫉妒有些陌生。 他意味不明地说道：「那你朋友还挺多的。」 陈行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那当然。」 「……」李须权揉了揉太阳穴，忽然问道，「你筑基了？」 「对。」 「那你会去玄御学院吗？」李须权有些期待陈行的答覆。 玄御学院，这个名字陈行已经听过三遍了，云飒的记忆里只有一点线索，应该是个培养修士的地方。 思及此处，陈行心里有了打算，但不想告诉李须权：「和你有什么关系？」 「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少来找我麻烦，不然我看见你就打。」 李须权听见这番拉开距离的话语有些不舒服，他和这人是幼年时就积怨已久，那些矛盾在今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两清是最好的选择，指望他们化敌为友是不可能的。 但李须权偏偏就不想这么做，他眼尾一挑，看上去有些欠打：「既然我们没什么关系，我又为何要听你的？」 这人油盐不进，陈行懒得和他多说，直接就往外面走去，连刀都没要回来。 他走出去的时候第一时间没看见青煦惟，而是看见了正走入院中的蔺佑，两人看见彼此都有些错愕。 「云兄也来找李兄？」蔺佑先反应了过来，「我们一同进去？」 「已经说完了，现在就走。」陈行客套地回嘴，「你来这里做什么？」 蔺佑却误会了陈行的意思，不想他认为自己和李须权是一伙的，解释道：「家里有些合作。」 「我此次只是和李兄确认些事项，很快就好，云兄等会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陈行使出了和上次一样的拖延大法：「改日吧。」 他对蔺佑的印象不错，云飒似乎和他是朋友，但仅此而已，青煦惟和这个人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清的。 在陈行走后，蔺佑又一次盯着陈行的背影看了许久，直至被李须权打断：「人都没了还看什么？」 第246页 蔺佑拱手行了礼：「李兄。」 「少跟我来这套，」李须权冷漠地说道，「我又不是云飒那个瞎子。」 蔺佑没有否认，他确实没把云飒当成过朋友，虽然他对这个人的态度较以往有些变化，比以前想要……靠近了些，但也改变不了他早已设定好的目标。 陈行不知他们在背后谈论什么，他和青煦惟走在大街上，主动问道：「玄御学院离这里远吗？」 他修炼的功法对身体的影响较大，云知真对他太过熟悉，第一日就被她看出了不对劲，如果再待下去肯定会引起她的担心。 青煦惟他能够忽悠过去，但云知真不能。 玄御学院是一个好去处，不过距离不能太远，当初云飒就是因为闭关才错过了云家被灭门一事。 青煦惟说道：「在千山云海城中，约莫一日的路程。」 陈行想也没想就打消了这个主意，一日的时间足够云家被覆灭了，他不可能放任这么大的风险存在。 「你想去玄御学院吗？」青煦惟温声道：「我正好负责墨城招生一事，你的修为和年龄都正好符合。」 陈行抿了抿唇：「不去，太远了。」 一日的路程对于修仙者来说不算什么，青煦惟也没想到陈行会因此拒绝，还是因为这个奇怪的理由，他轻笑了一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东西：「这是传送法器，使用它的话云家和玄御学院来回不过一瞬。」 他无法久留云家，但又希望能和陈行在一起，所以无论有什么阻碍他都会一一荡平。 陈行接过传送法器，喉咙才刚发出声音就被早有预料的青煦惟打断：「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第137章 这是我的婚约（5） 「你我之间什么关系？」 陈行哼笑一声，故意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娘昨日的态度可是很明显了。」 青煦惟停下了脚步，眸光深处蕴藏着认真，在日光下透出温柔，眼角眉梢皆是执着：「昨日我的言语确实太过莽撞，伯母生气也是应当，但我对你的心意不会改。」 陈行像是被他的目光烫到了，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他突然抓住青煦惟的手腕，一言不发地穿过人群，来到无人的郊外，四周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此刻的陈行才彻底抛开以往的思维定势，恍然想起这个世界没有其他碎片，没有意外，所以他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可以将自己的感情完全摊开。 陈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青煦惟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或是刚刚那句话冒犯了他，因此才会惹他生气。 青煦惟想要认错，但那些都是他的真心话，一时倒想不出该说什么。 陈行把手放在青煦惟的脑后，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摁向了自己。 察觉到什么东西贴在了唇上后青煦惟瞪大了眼睛，直直地坠入陈行的眼眸中，在里面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情意弧光，察觉到陈行藏起来的感情后青煦惟的大脑像是炸开了烟花，再也不能思考。 陈行的唇瓣也是凉的，被染上青煦惟的温度，唿吸间都是暧昧。 待到鸟鸣划破寂静，陈行偏开了头，将下巴抵在青煦惟的肩膀上，声音有些缱绻的沙哑：「还挺巧的，恰好我也喜欢你。」 若不是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身上还贴着另一个人的重量，青煦惟定会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怔怔地说道：「可是你昨日……」 「昨日心情不好。」陈行随口找了个理由，往后拉开了距离，「难道你认为我在骗你？」 从亲密到疏远不过片刻，青煦惟产生了强烈的落差感，声音有些慌乱：「骗我也没关系。」 「唯有这件事我不会骗你。」陈行坚定地说道。 他在以前的世界说过很多次不爱这个人，那些都是谎言，唯有爱才是实话。 青煦惟感觉此刻有些不真切，他想，他和陈行也许上辈子，上上辈子……每一世都在一起，是天定的缘分，所以他们喜欢彼此是一件必然的事。 「我们回去吧，我的……」陈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思忖了一会才找到合适的词，「道侣。」 青煦惟的意识被这两个字唤回，倏地感觉他和陈行之间建立了一种联繫，没有任何人能插足。 再次回到城内的时候青煦惟有些恍惚，捏紧了陈行的手，确定他们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看到一切东西都觉得美好，心情也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份心情一直持续到即将步入云家，青煦惟垂下了眼眸：「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伯父伯母吧。」 「为什么？」陈行问道。 他虽然已经在云知真面前表露过不喜欢青煦惟，但人总是会变的，陈行理直气壮地安慰自己，一点形象而已，他根本就不在乎。 青煦惟患得患失地说道：「我还没有改变伯母对我的印象，她应该不会同意。」 「她会同意的，」陈行自信地说道，「她对你的印象取决于我喜不喜欢你。」 为了尊重青煦惟的想法，他还提出了另一个解决办法：「还是说你想把我们的关系隐瞒下来？」 「不想隐瞒。」青煦惟肯定地说道。 知道他的想法后，陈行拉着人就去找云知真。 云知真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交握的手，嘆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她虽知道陈行对青煦惟不是无意，却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进展这么快。 第247页 她看了一眼青煦惟，没有说什么，既然是陈行主动选择了他，那她也不会阻拦。 陈行的脸上洋溢着笑：「娘，我已经决定要进入玄御学院了。」 云知真听见这句话时才认真了些，拧眉想了一会：「这样也好。」 这孩子一直闷在云家，也没离开过墨城，今日突破筑基，刚好卡在玄御学院招生的底线上，出去见识一番也不错。 况且青煦惟年长陈行几岁，已经入学了几年，也能多多照顾一下。 陈行见云知真没有什么异议，接着说道：「娘，如果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别瞒着，我有传送法器，很快就能回来的。」 「好。」云知真柔声应道。 陈行稍微放下了心，将心思放到了修炼上。 几日的时间一晃而过，陈行顺利通过了玄御学院的测试，站在飞舟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墨城不小，但适龄且修为符合要求的人也不多，不过一日的功夫青煦惟就把名单列了出来。 陈行在最后一刻看见了两个熟人登上了飞舟，他懒洋洋地伏在栏杆上，挥了挥手，勉强算打了招唿。 他看着这两人突然想到什么，发现在云飒的记忆中他们没什么联繫才对。 不过下一秒陈行就觉得自己多想了，云飒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到来的那一刻，后面会发生什么变化都是未知。他记得蔺佑说过蔺家和李家最近有合作，走得近些也正常。 李须权隔着遥远的距离就看见了陈行，而后脚步一转，目的明确地朝着这边而来，一开口就打破了陈行周围和谐的氛围。 「来这里怎么不和我说？」他的语气有些沖，又藏着些抱怨，「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 陈行直白地说道：「我去哪里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须权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蠢，找补道：「我们好歹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认识一场，去了玄御学院我也会照顾你的。」 蔺佑也附和道：「出门在外还是有朋友相互照顾为好。」 陈行没有拂了他们的面子，时不时聊上一句，待到天空被染成橙红色，飞舟也启动了，下方的景物变得极其渺小。 这种感觉有些新奇，陈行不由自主地往下望，被灌了满嘴的风。 他勐地抬起头，嘴里回应着李须权的问题，眼睛却看见青煦惟抱着名册在角落，身边空无一人，不知在做什么。 陈行对李须权和蔺佑说了一声就走向了青煦惟，没看见两人骤然改变的眼神，但这一幕被一直关注陈行的青煦惟纳入眼中，他眯了眯眼睛，将这些细节记了下来。 「发什么呆呢？」陈行走到青煦惟的身边，「招生累了吗？」 青煦惟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陈行。 「想说什么？」陈行还没见过青煦惟这么纠结的模样，当即有些好奇。 青煦惟牵着陈行走入了船舱中，径直走向他的房间，将门关上：「我如果说了你会生气吗？」 「难道你想和我分开？」陈行脑洞大开，「或者你要对云家下手？」 「不是，」青煦惟为自己正名，「我永远不会这么想，也不会这么做。」 陈行摸了摸下巴：「那我好像没什么会生气的了。」 青煦惟在陈行身上感觉到了信任，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将之前所见说了出来。 「你们应该已经认识很久了，」青煦惟补充道，「但我还是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人对陈行的情感，但在这里面又夹杂了一些不纯粹的东西，具有很强的矛盾感。 陈行自然相信他说的话，结合之前产生的疑惑，他心里有了一个不明确的指向——云家被灭门一事与其他两家有关。 墨城有三大家族，分别就是云家、李家和蔺家。 而云家近些年来势弱，风头被其他两家压过，又加上退婚的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认为他们与青家也断了。 如要消灭云家，扩大势力，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陈行将思路捋顺，但也只是存在了心中，没有直接下定论。蔺佑于他是朋友，李须权虽然与他相互看不惯，但也没到深仇大恨的地步。 青煦惟耐心地看着陈行沉浸在思绪中，心脏泛软，勾起他的一缕头髮在小指缠绕，把它当作红线一般。 陈行思考完了以后满心轻松，笑吟吟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青煦惟却有些不高兴，微微压下身，将唇覆了上去：「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他为陈行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无需任何回报，只要陈行一直在身边就好。 陈行的唇瓣被碰了一下，青煦惟的动作其实很轻，但许是修炼了这么些天，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了，陈行竟突然感觉青煦惟的体温有些灼人。 青煦惟虽然习惯了陈行的低温，但当他碰到陈行腰时还是皱起了眉：「好像又瘦了。」 陈行的修为在稳步增长，身体也在不断变化，不出几日就变成了这副病美人的模样。 他都没敢出现在云知真的面前，时间一到就离了云家，只留下一封信告别。 不过陈行早就了解了这本秘籍，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体就是极限了，不会再恶化，内里的生气已被燃烧殆尽，只剩一具用灵力支撑的空壳。 接下来的修炼则是进入了第二阶段，以寿命作引。陈行估算了一下，他在这个世界约莫还剩不到百年时间，这些时间对修仙者来说不过一次闭关，但对他来说足够完成任务了。 第248页 第138章 这是我的婚约（6） 「可能是最近修炼太刻苦了。」陈行开了个玩笑，打消掉青煦惟的担心，「我没事，不信你检查一下。」 青煦惟将灵力输入陈行的经脉，得出的结果和这些天没有任何区别，每一个迹象都在告诉他陈行的身体很好，只有看上去虚弱了许多。 「我就说了没问题吧，」陈行揉了揉青煦惟的眉心，「别担心了。」 青煦惟勉强放下了心，心里已经想好了数百种修养的灵药，打算到了玄御学院后就给陈行准备上。 再新鲜的风景也有看腻的那一刻，陈行除去刚踏上飞舟时在外面逛了一会，其余的时间都缩在房间中。李须权和蔺佑分别来找了几次，见陈行没什么兴致也没有强求。 陈行通过这段时间找出了不少关于玄御学院的信息，发现他和自己想像中的修仙有些不一样，反而类似现代的学校。 整个千山云海城都是玄御学院的范围，玄御学院每年都会在各个地方招生，进去后按照实力和天赋进行分班，由一个老师和几个学长进行教学，若想拜入师门，则要自己去寻找师父。 各地的飞舟几乎是同时到达，悬在千山云海城上空，看上去十分壮观。 陈行看见了许多兴奋的学员，其中有一个人格外突出，一直伸长了手臂在挥舞，像是对着他们打招唿一样。 陈行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旁边的青煦惟解释道：「那个是我妹妹，青煦念。」 即使青煦惟说出了她的身份，陈行对青煦念依旧没有什么实感。云飒和她虽有过一段婚约，但记忆中没有关于她的画面，二人应当是从未见过，与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 而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变化就更大了，连婚约也被篡改了，变成了身边这个人。 飞舟缓缓下落，陈行和青煦惟并肩走了下来，一个轻盈的身影从众人头顶越过，落在了他们面前。 「哥！」 青煦念天生一双笑眼，性格和外表一样，十分活泼。她的风格和青煦惟完全不同，连衣服都是亮眼的颜色，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见。 青煦念说完以后又看向陈行，眼睛睁得圆圆的：「这位是？」 陈行抿唇笑了一下：「云飒。」 「啊，我听过你的名字！」青煦念一拍手掌，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是我的那个……前未婚夫对吧？」 「婚约一事是长辈定下的，我们都没有见过，所以我提了退婚。」青煦念收起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陈行开口缓解了她的尴尬，无论是他还是云飒都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青煦念瞬间弯起了眼睛：「那真是太好了，虽然没了婚约，但我们可以继续当朋友，听说到时候要组队，我们可以一起……」 青煦念的话很多，陈行耐心地听着，反而是青煦惟的气压有些低，声音沉沉的：「念念，你和他没有过婚约。」 「我知道啊，这不是已经退了吗？」青煦念自然地说道。 陈行无奈地扶着额头，知道青煦惟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婚约没退，」青煦惟严肃地说道，「云家和青家有婚约，并非是你和云飒，我前几日去了一趟云家，已经说清楚了，是我和云飒之间有婚约。」 青煦念的嘴巴微微张开，愣在了原地，过了几分钟才想明白她哥到底说了什么。 她的目光来回在陈行和青煦惟之间扫视，最后肯定地点点头：「还挺般配。」 青煦惟身上的玉牌发出嗡鸣声，似是催促，他不放心地看着陈行和青煦念：「我要先进去处理一些事情，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在此等待片刻，不要乱跑。」 青煦念笑嘻嘻地摆摆手：「知道了。」 青煦惟离开后没多久，玄御学院的人就出现了，在中间摆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用来测试天赋和分班。 「也不知我们能不能分到一起。」青煦念蹦起来看了看，「就算不能分在一起也没关系，后面还能自行组队。」 他们跟在众人身后排起长队，前面恰好是李须权和蔺佑，但陈行的注意力全在和青煦念的聊天上，没发现那两个人已经看了他很多次。 陈行是队伍的最后一个，他前面三个人都是同一个等级，被分到了甲壹班。 轮到他的时候那三个人都有些紧张，被挡在外面也忍不住探头看，陈行被他们的举动逗笑了，按照自己之前的观察往石头内输入灵力，堪堪够到了甲壹的边缘后就收了手。 负责招生的人拿了一块通行牌给他，上面记录了他的所有信息，住哪里在什么地方修炼皆有说明。 李须权环胸站在前面等他，姿态有些高傲，话语也不太中听：「看来你的天赋确实提升了不少，都不像之前那个废物了。」 「我的天赋没怎么变化，」陈行怼了回去，「看来是李少爷的天赋大不如前，和我这个废物到了同一水平。」 李须权轻哼了一声，在吸引到陈行的注意后心情骤然好了不少，刚想说什么蔺佑就出来打圆场了：「明日还要去上课，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去放置东西吧。」 陈行对他的态度要和缓很多，自然不会不给面子，直接忽视了一旁的李须权。 李须权的眉眼沉了下来，蔺佑果然碍眼，他和陈行说话，这个人进来插什么嘴？ 第249页 青煦念放慢了速度和陈行走在后面，偷偷传音道：「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怎么说话那么讨厌？」 「算不上好友，只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陈行回答道，「他的脾气确实坏了一些，不过应该没什么坏心思。」 他无法给出准确的评价，因为李须权还在他的怀疑名单中，他必须要保持戒心。 至于蔺佑，陈行有了些新的看法，经过刚刚那个插曲，他发现蔺佑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蔺佑经常在他和李须权之间缓和关系，但往往是矛盾发生后才站出来，也从不表露看法和真实的心思，像是一湖平静的水，却深不见底。 就算在云飒的记忆中，他也从未对云飒交心过，往往只有云飒在说，而他只是倾听和沉默，陈行翻遍了记忆才恍然意识到他对蔺佑其实可以算得上一无所知。 青煦念和陈行并不住在一个地方，两人分别后前往了不同的方向，令陈行有些惊讶的是，李须权和蔺佑也不与他住在一起。 学院内部禁止御剑飞行，陈行只能凭藉双脚，他越往前走人就越少，最后停在了半山腰的一个小阁楼处，他认真地核对了一下通行牌，确定就是这个地方。 陈行推开门就知道为什么他会被安排在这里了，旁边的香炉中传来淡淡的味道，和青煦惟身上的冷香一模一样。 阁楼分为上下两层，下面的矮桌上摆了一壶药和一块留音石，陈行虽然已经猜出青煦惟想要他做什么，却还是笑着点开了留音石，在青煦惟说完之后才将药一饮而尽。 不知药里面加了什么东西，陈行喝了没多久就有些犯困，自修炼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了，但此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储物戒中的东西才摆出来他就不想动了，坐在床边头一点一点地垂下，最后倒在了被子里。 被子和枕头都沾染了香炉中的味道，陈行窝在里面有种躺在青煦惟怀里的感觉，他醒来后看着面前的胸膛眨了眨眼，发现这好像不是错觉。 他随处摆放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好了，一切都显得温馨而舒适。 「你回来了。」陈行的声音有些慵懒。 青煦惟的手中拿着一本书，听见声音后轻轻地摸了摸陈行的头，陈行探头去看上面的字，慢慢念出来：「这是什么？婚契，转移寿命？」 「我希望能够……」 「我不要。」陈行没等他说完，果断地拒绝了。 他不想要和青煦惟的寿命绑定，他带着任务来到这个世界，必要时刻也会为了任务付出生命。 尽管陈行知道这个世界是虚构出来的，在他脱离之后会暂停，但他依旧不希望青煦惟会和他一同死去，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青煦惟对陈行的不配合没有任何办法，他知道陈行的身体无碍，但看着陈行苍白的脸，他总是会莫名心慌。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陈行板起脸，「我会生气的。」 青煦惟少见地不想让步：「可是不这么做的话，我会担心。」 陈行的心脏像是被戳了一下，他别扭地撇开脸：「反正就是不可以。」 见青煦惟有些不情愿，他又哄道：「我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况且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出了什么事情你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青煦惟并不像以往一样好说话，眼眸少了些温情，多了些严肃：「如果真的有问题呢？」 他承担不起这个代价，所以必须将潜在风险扼杀。 陈行又退了一步：「如果接下来你发现我的情况有任何不对，今后你要怎么做我都答应。」 他的身体外在不会再变化，而内里他有足够多的方法能够瞒过青煦惟，陈行并不担心会被发现。 而青煦惟也不想逼得太紧，勉强同意了这个约定，他将掌心覆在陈行的手背上，以一种不容退缩的语气说道：「一言为定。」 第139章 这是我的婚约（7） 第二日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在空中连成密集的雨线，在风的帮助下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伞的防御，飘落在人的身上。 陈行干脆把伞收起来了，用灵力在身边做成一层屏障，隔绝了雨丝的侵入。 「云飒！」 青煦念的声音从后面响起，陈行应声回头，发现她站在高处的阶梯上。 她轻轻一蹬，裙摆在空中转开，像是一朵盛放的花，精准落在陈行的身侧。 「不知道今天是哪个仙者给我们上课。」青煦念有些期待。 陈行笑着说道：「无论是谁，对于我们修炼应当都是有益的。」 「说的也是，毕竟玄御学院的老师都是修真者中的翘楚。」青煦念转头看向陈行，「之后的课你选了哪一门？」 「实战。」 「和我一样！」青煦念激动地蹦了起来，「修炼还是要动手才有意思。」 陈行认同她的看法，两人边聊边走到了上课的大殿内，依次盘腿坐下。 仙者还没来，陈行撑着下巴发呆，一道抛物线从空中划过，即将砸到他的身上时被他反手抓住，直接丢了回去。 石子落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李须权将石头藏在掌心，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待到其他人没有关注这边时，他还想故技重施，但仙者正好走了进来，他不由捏紧了掌心的石头，一边听着仙者说话，一边猜测陈行会选哪门课，在截止时间前匆匆选了一个提交。 第250页 仙者教授了一些修炼的基础，陈行听得很认真，这些对于独自摸索修炼的他来说确实帮助极大。 一上午过后，陈行感觉收穫颇丰，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试一下效果，但被李须权拦了下来。 陈行有些搞不懂为什么李须权总喜欢找他麻烦，明明之前已经说过了互不干扰，他苦恼道：「有什么事吗？」 李须权在问陈行问题时也不肯放下姿态：「三天后的课你选了什么？」 「实战。」陈行给出了简短的答案。 李须权眉梢一扬，略带紧张的眉眼舒展开：「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不过下午如果和你对战的话我可不会放水。」 陈行只想快些应付他，敷衍道：「这样最好。」 李须权看着陈行满不在乎的模样有些难受，他知道自己这副做派容易惹陈行反感，但除了用这个方法他也不知怎样才能让陈行注意到他。 自从上次在小巷的矛盾结束后，他就感觉陈行给他施了咒，让他总是会想起这个人。 李须权从书上得知他这是可能犯了相思病，当他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就笑了，怎么可能，他和陈行作对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就变了。 但这么长的时间下来，李须权就算再迟钝也发觉了不对劲，他好像……真的喜欢上了陈行。 他最初只是觉得这个人没以前那么讨厌，但喜欢这种情感玄之又玄，随后的感情发展就不由他控制了。 李须权日夜都在为此心烦，这份感情出现的时机也很不妙，与他想做的一切相背离。 蔺佑淡淡地扫过李须权，内心有些不屑，一个易被情感控制的蠢货。他可以猜到这个人在想什么，但他并不在乎，只要不影响合作就可以，他不认为李须权会放弃这么大的利益。 蔺佑一向以冷静自持，可他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三日后的实战课他和陈行分在一个小队，成为了搭档。两人虽是多年好友，但也没有一起动手过，可以算得上是毫无默契，站在一起莫名有些尴尬。 李须权和青煦念分在一起，两人看上去也不太对付，相互冷着脸，双双撇向另外一边，一声不吭地走进幻境中。 陈行对蔺佑的实力也不太清楚，抱着武器犹豫道：「我们也进去吧？」 蔺佑的唇角下意识勾起熟悉的弧度，眉眼也微微弯着，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性，很容易博得人的信任：「走吧，我的队长。」 他的尾音消散在风中，陈行走得太快，没听清后面几个字，见他半晌没动觉得有些奇怪，大声叫了几句蔺佑才回过神来。 蔺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怎么会说出那句话，他丝毫不知自己的心路歷程和李须权一模一样，强行把内心的躁动压了下去。 「任务是拿到三个队伍的令牌，」陈行回过头和蔺佑商量道，「我们不要分头行动吧，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 他的这句话很有道理，但不适用于两个对彼此战斗习惯全然陌生的人。 陈行的战斗经验不丰富，还没学会怎么配合别人，而蔺佑习惯了单打独斗，如今多了一个人，总是会分出一份心神去关注。 在遇上别的队伍后过了几招，狼狈地缩进了山洞中疗伤。 陈行给自己包扎好伤口，闷声道：「你刚刚挡住我了，我差点就打到你了。」 蔺佑被抱怨了一通，笑意微敛：「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已经拿到他的令牌了。」 「那个人都快砍到你了，我当然要拦着。」陈行继续反驳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山洞中只能听见深处的水滴声，蔺佑的心绪被这句话扰得有些不平静，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寂静蔓延了许久，陈行沉默地盯着地面，倒是慢慢平復了之前的气恼。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我……」 蔺佑也恰好在此时开了口：「方才……」 陈行隔着山洞中的幽暗和他对视，蔺佑的声音很轻柔：「方才是我没有配合好，之后我会尽量注意。」 陈行想了个办法：「等下遇见别人你去抢令牌，我在后面保护你。」 从之前的战斗中他也能看出来，蔺佑下手比他熟练多了，让他主动出手再好不过。 闻言蔺佑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不喜欢把后背交给别人，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拒绝，陈行也不会有异议，但他的嗓子却像是黏住了，迟迟发不出声音。 也许是黑暗让意识模煳，蔺佑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不復存在，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火苗骤然烧起，以燎原之势席捲而来。 陈行没等到他的回答，善解人意地换了一个思路：「我在前面也可以。」 「不用，」蔺佑的睫毛抬起，眸光在黑暗中闪烁，「我动手就可以，你……要保护好我。」 他从没有如此信任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即将与他立场相反的人。 蔺佑想，如果这个人辜负了他的信任，那他就无需犹豫，在接下来的计划中更有理由动手了。 而另一种可能，蔺佑刻意将它忽视了，他也说不清那点莫名的期待是什么。或许是等待这个人的背刺，从此彻底斩断那些弱小而又可笑的感情，又或许是渴望这个人会在乎他，会如同他说的话一样保护他。 陈行不清楚蔺佑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什么，发觉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以后，他起身往山洞外走去：「速战速决吧，离开幻境后再休息。」 第251页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另一支队伍，蔺佑的身形如同鬼魅，眨眼就闪了上去，一剑封喉，利落地把人送出了秘境。 陈行从他的动作中学习了不少，蔺佑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看见陈行的招式与自己越来越相像时心跳漏了一拍，垂眸遮住了眸中的笑意。 他们在悬崖边遇见了第二支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把人扔了下去，然后就遭到了报应。 陈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脸侧的髮丝忽然扬起，一道劲风袭来，他敏捷地躲过，却发现这人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目标是毫无防范的蔺佑。 蔺佑自然不可能傻站着挨打，他刚侧身闪开，另一边又来了一个人，剧痛在腰腹处炸开，他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踹下了悬崖。 青煦念脚尖一挑，把他身上的令牌勾了回来：「结束。」 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陈行只来得及拽住蔺佑的手腕，他一手抓住岩壁，一手拎着蔺佑，本就因修炼受损的身体难以承载这么多负荷，多亏他及时运转灵力撑着。 他可以轻松带着蔺佑飞上去，但悬崖上方李须权和青煦念还在那里等着，只要他们一上去就会被解决。 陈行转头往下看着蔺佑，用眼神示意：「接下来怎么办？」 蔺佑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他也没想到陈行真的会跳下来，就算幻境是假的，但人的下意识动作不会说谎，陈行宁愿坠崖也要来救他，这个发现让蔺佑的大脑炸开白光，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 但陈行并不认为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问题，他既然答应了蔺佑那就会做到，何况他们还是队友，今日无论换成谁他都会这么做。 陈行狐疑地看着蔺佑，感觉他在发呆，他轻轻晃了晃手，想要让这个人清醒一点。 李须权蹲在崖壁边往下看，轻轻戳了戳陈行的手：「你把他放开，我拉你上来。」 蔺佑听见其他人的声音顿时一激灵，冷冷地看着李须权，内心的厌恶更甚，若不是计划需要和李家合作，他根本不会与这个人接触。 第140章 这是我的婚约（8） 而脑海中忽然闪过的计划二字也给蔺佑泼了一盆冷水，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这是他第一次犹豫究竟要不要继续执行下去。 陈行当然不可能听了李须权的挑唆把蔺佑丢下去，失去了一个队友，单凭他隐藏过后的实力，一个人也无法完成任务。 青煦念也跟着往下看，眼角都笑出了泪花：「你们要一直僵持在这里吗？」 蔺佑不在乎他们，只想知道陈行的想法：「你要把我丢下去吗？」 「当然不会。」陈行对眼下这个局势有些头痛，「不过一直这么吊着也不行。」 蔺佑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有些开心，思忖道：「上去试试吧，我们也不一定会输。」 李须权和青煦念听见他们的话，当即绷紧了神经，注意力都放在悬崖边，一时竟疏忽了后方，被突然跳出的几个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对面那几支队伍应当是结盟了，李须权和青煦念纵使实力出众，也敌不过车轮战，渐渐被逼到了悬崖边，被一掌打了下去。 陈行头顶一黑，被两个人砸了个正着，抓在岩壁的手倏地一松，四个人一起坠入悬崖深处。 骤然的失重感让陈行勐地抽搐了一下，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他扶着脑袋坐了起来，抬眼看见正前方同样是刚从幻境中出来的李须权，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气狠狠地给了一拳。 青煦念也捏紧了拳头砸了过去：「如果不是你撞我，我都不会掉下去。」 「嘶。」李须权身躯一颤，表情在疼痛中都有些扭曲了，「谁让你突然出现在我后面。」 沉默的蔺佑看着他们打闹，嘴角弯起浅淡的弧度，但笑容不达眼底。 从幻境中出来后就像是做梦醒来回到现实，让他有些失落。 那些美好都是假的，唯有阴谋和利用是真的。 看着被陈行笑骂的李须权，蔺佑忽然感觉到了嫉妒，就算他的目的不纯，但他们所经歷的时间是真的，多年的相处也不是作假。 他明明和陈行认识的时间更久，而向来没给陈行好脸色看的李须权凭什么能够后来居上？ 蔺佑攥紧了衣袖，他总感觉陈行在李须权面前比在他面前要更自然些。 陈行的余光瞥见脸色不大好看的蔺佑：「出幻境的时候受伤了吗？」 蔺佑想要否认，但下一秒就感应到了李须权不友善的目光，当即改口道：「有一些不舒服。」 李须权与蔺佑不对付已久，嘲讽道：「弱成这样也是难得一遇了。」 陈行睨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就是，你这张嘴也太讨厌了。」青煦念附和道。 突然，陈行拍了拍青煦念的肩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仙者和青煦惟从他们身边走过，所到之处皆一片安静。 冷冽的淡香残留了一会，蔺佑摸了摸鼻尖，他感觉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他无意识地看了看陈行，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后捏了捏眉心，感觉自己真是煳涂了，他和陈行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陈行没有留香的习惯。 青煦惟把他们的成绩公布了出来，他们坠崖四人组以一块令牌都没有的最差成绩囊括了最后几名。 第252页 陈行他们的令牌是被李须权抢走了，而李须权他们的令牌在坠崖的时候也跟着一起掉了下去，没能带出来，自然算不得成绩。 最后总分与陈行他们并列，阴差阳错地成了四个倒一。 青煦念阴恻恻地看着李须权：「这是拿过最差的成绩。」 「难道我不是吗？」李须权一秒都不想看玉台上面显示的成绩了。 青煦念气不过做了个鬼脸，哼道：「下次我一定要和云飒组队。」 蔺佑意味不明地说道：「如果有缘分的话当然可以。」 「下次不挑这种随机组队的课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云飒肯定和我组队。」青煦念虽不知蔺佑隐隐的敌意从何而来，但从不吃亏，说完就朝陈行眨了眨眼，「对吧？」 陈行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嗯。」 对他来说，和青煦念相处确实比其他两个摸不透的人要舒服些。 「终于可以走了。」青煦念伸了个懒腰。 随着仙者的离开，其他人也零零散散地走了出去，青煦念和陈行也跟在后面。 青煦念性格开朗，话也多，路过一朵花都能说个不停，陈行恰好也对这个世界处在新奇的阶段，和她聊得不亦乐乎。 李须权落后了他们几步，见状有些不解地嘀咕道：「不是已经退婚了吗？」 青煦念回头一撩头髮，微微仰起下巴：「你从哪听来的谣言，青家和云家还没退婚。」 她总算是看出哪里不对了，青煦念的杏眼眯起，没想到李须权居然对陈行抱有别的心思。 她哥和陈行两情相悦，才认识几天就定下了关系，哪里轮得到其他人来插足。 青煦念哪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缓缓强调道：「云飒和别人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这句话直接让李须权和蔺佑乱了阵脚，眉心深深拧起，眼中都是难以置信。 青煦念没错过蔺佑的反应，终于瞭然为什么方才他对她存在摸不清的恶意了，原来这也是个怀有不轨心思的。 「怎么可能？！」李须权急切道。 他的威压不受控制地放了出来，语气也像是吃了火药般，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陈行沉下了脸，侧身挡在青煦念的身前：「云家从未对外说过退婚，我和其他人有婚约是事实，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误会了。」 他说完后李须权陷入了沉默，死死地咬住了口腔的软肉，大脑近乎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恐慌。 之后谁也没再说话，走了一会后就到了分岔口，陈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抿了抿唇：「我先走了。」 蔺佑自嘲地嘆了口气，他此刻看李须权倒是有了一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当青煦念说出婚约一事的时候他有些惊讶，但随即就冷静了下来，无论这个婚约在不在，他的这份喜欢都没可能。 蔺佑和过往与人相处时虽没用过什么心，但也知道陈行与那个未婚妻连面都没见过，认识这么久，他从未见陈行喜欢过谁。 他一直以为陈行的未婚妻是青煦念，现在换成了别人也无所谓，陈行无非是为了云家的利益妥协罢了。 蔺佑从未想过陈行会喜欢上别人，也想不出那双冷漠的眼眸中装满了别人是什么样。因为陈行谁也不喜欢，所以他能够接受陈行不喜欢自己。 毕竟比起其他人，他在陈行心目中起码还有个朋友的位置，在陈行所有的交际中能稳定地排第一，没有任何人能越过去。 既然在陈行的心中他最重要，那和喜欢又有什么区别？ 让陈行真正喜欢上他是一件难事，但维持原状简单，他只需要将其他试图靠近陈行的人解决就可以。 将一切都相通后，蔺佑执行计划的决心更坚定了一些——云家，他势在必得。 至于陈行，他会好好瞒着，他不想陈行生活在痛苦中。 不过他这点虚伪的善意很快就被李须权抹杀了，李须权身上都是暴戾的气息，脸上是摄人的冷漠，忽然开口说道：「计划提前，人归我。」 他管这个人有没有婚约，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直接来硬的。他想要的，无论是人还是东西，都没有得不到的。 「你要云飒？」蔺佑也冷下了脸。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怪噁心的，你可千万别说你没看出我喜欢他。」李须权嗤了一声，「人归我，城郊给你。」 很划算的买卖，蔺佑想，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李须权把恶人做了，等时机成熟他将陈行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还能在陈行心中赚一个好形象。 陈行好端端地走着，莫名感觉背后一凉，好似有危险逼近。 他的第一反应是身体出了问题，但探查后发现没什么大碍，只能归结为自己感觉出错了。 陈行目视前方，一脚踏入阁楼中，但意识早已神游到了天外，不由地想到今日青煦念说出他有婚约后蔺佑和李须权的反应，在飞舟上青煦惟说的话也闯入了脑海中。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陈行越能意识到李须权和蔺佑有什么秘密在瞒着他，尤其是今日，蔺佑的身上的矛盾感到达了顶峰。 青煦念能感觉出来他们的喜欢，经歷了这么多个世界的陈行当然也能，但他并不在乎这点喜欢，因为太过浅薄，影响不了任何东西。 陈行可以预料到他们情感与理智冲突的结局，他的眸中夹着嘲讽，无论是云飒的那个世界还是现在，无论是友情还是喜欢，都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第253页 也许在情感最盛的一刻他们有过一瞬间的动摇，但也仅此而已，今日转身离开的时候陈行就从他们身上得到了答案。 他不喜欢蔺佑和李须权的眼神，之前他只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当他有婚约一事被说出来之后他们就褪下了伪装，尤其是在方才分离的时候，他有种被盯上的毛骨悚然之感。 不过猎人与猎物也瞬间的转化，陈行的睫毛微垂，眸中凝成寒冰，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他会让蔺佑和李须权知道谁才是真的猎物。 第141章 这是我的婚约（9） 五年的时间匆匆而过，陈行站在阁楼上往外远眺，内心的思绪纷乱复杂。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这五年时间下来，他已经可以肯定在云飒的那个世界，云家灭门一事是由李家和蔺家造成的。 但现在的这个世界发展却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李须权和蔺佑的举动虽然依旧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对云家下手。 难道是他把人想得太坏了？陈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不确定。 「在想什么？我都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了你也不看我，还有人比我更重要吗？」 随着这句充满委屈的话响起，陈行的后颈被捏住，他的脑袋被强行转过去，一张脸突然在面前放大，直接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青煦惟靠得太近了，陈行唿吸一滞，红着耳尖想要后退。 「我还以为你会亲我。」青煦惟扯住了陈行的腰带，不让他逃开，「毕竟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陈行顺着他的意，轻轻贴了上去，唇瓣被染上一层冷香。 青煦惟有些餍足，继而又产生了更大的渴望，低声道：「我好想你。」 陈行不知他的这份思念从何而来，提醒道：「可是我们每天都在见面。」 「只有早上和晚上见过，你要么去上课，要么去修炼，根本没时间给我。」青煦惟控诉道。 「那……我们一起修炼？」陈行看着青煦惟眼中的不情愿，唇角的笑都抑制不住，「开玩笑的。」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确认187无碍后就放下了担忧，满心都是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一有时间就忙着修炼，分给青煦惟的时间确实少了很多。 陈行反思了一下自己，软声道：「接下来几日都没课，我陪着你？」 「这可是你说的，」青煦惟立马答应了下来，「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陈行一脸茫然：「去哪里？」 「除邪。」 陈行站在飞舟上吹着冷风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以为的约会居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毫无浪漫气息的场景。 青煦惟捏了捏陈行的手：「怎么感觉你不开心？」 「没有，只是有点意外。」陈行失笑道。 「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好？」青煦惟浑身上下散发着求夸奖的气息，「既能让你修炼，还能和我在一起。」 陈行心尖不由泛软，用力抱住了面前的人，声音从怀抱中传了出来：「如果是和你在一起的话，无论做什么我都很喜欢。」 青煦惟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被哄得晕头转向，他对陈行的直白没有任何抵抗力。 一直到飞舟落地青煦惟也没恢復往日的沉稳冷静，陈行一手牵着他往前走，一手拿着邪祟的线索，认真地看了几遍，一个字都不落下。 「狐妖，性别男，毛髮白，双目翡绿，性凶嗜杀。」陈行脑补出了一个形象，继续翻到下一页，「擅长化形，常常变作目标心上人的模样，若是目标没识破他的伪装，会被挖心剥皮，若是识破了他的伪装，会被吃掉。」 陈行嘴角抽了抽：「那常人被盯上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青煦惟肯定了他的说法：「的确，被这狐妖盯上的都死了。」 「听过妖界传言，这狐妖在求偶，希望伴侣是一个忠贞之人。他所挑选的人如若没看出他的伪装，他会认为这个人不够忠诚，如若看出了他的伪装，他又觉得这人的忠贞不是对他，心生不满。」 陈行怎么也没想到这狐妖杀了这么多人居然是在求偶，心想被这狐妖看上真是倒霉。 在他们走后，树枝忽然晃动了一下，几片落叶飘了下来。 青煦惟将这点动静听在耳中却没有回头，当作什么也没发现。 他们进城的时候天已经暗了，街边的小摊上摆放着各种形状的面具，青煦惟介绍道：「面具是这里的传统，施有法术，若非自愿，这里的面具戴上后是取不下来的。」 「许多修仙者也会来到这里，戴上面具后就是一个新的身份，在这里谁也不认识你。」 陈行趁着他说话的功夫买了两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会，没看出什么特别来。 「要试一下吗？」青煦惟问道。 在得到陈行的回答后，他拿起面具帮他轻轻戴了上去，面具在戴上之后就贴合得很严实，像是从肌肤中生长出来的一样。 陈行挑的两个都是红口獠牙的蛇面，平常看上去有些摄人，但在满大街的怪物面具中也不显得突出。 他兴致沖沖地牵着青煦惟往前走，在瞥见什么后忽然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戴着白狐面具的男子，正站在河边，发觉陈行看向他后笑了一下，狐眼弯成狭长的形状。 平心而论这张狐面做工很精緻，但陈行却立刻唤醒了全身的警戒细胞，在想起了那个杀人成性的狐妖。 第254页 他刚想找青煦惟确认一下，却发现自己身旁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街上的人影也在一个接一个淡去，唯有那张狐面不变。 陈行凝聚好灵力准备先发制人，耳畔倏地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陈行动作一顿，发现街上的人好像都回来了，方才那一瞬就像是错觉一般。 他提起的心悬在半空中，迟迟放不下，侧过脸看着青煦惟想说什么，瞳孔微微收缩，眉眼变得严肃了许多。 「认不出我了？」面前的人笑了笑，抬起手想要揉一揉陈行的头髮，被他直接躲了过去。 陈行没有说话，面前的这个青煦惟一切都很正常，无论是面具、声音还是反应都和记忆中没变化，但已经经歷了这么多个世界，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人是真是假。 陈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嘴巴微微张开，作出准备解释的模样，右手聚灵为刃，直接噼了下去。 「青煦惟」一脸震惊地倒了下去，声音断断续续的：「为什么？」 街上的人看到他动手后都停下了脚步，而后尖锐的叫声响起，陈行没受半点影响，直接把面前这个虚假的青煦惟砍了个粉碎。 在他收刀的那一刻，面前的景象如水墨般淡去，幽幽的声音从河边传来：「好兇啊。」 白狐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还以为我装的很像呢。」 「不像。」 陈行说完歪了歪头，伸展了一下筋骨，毫不畏惧地攻了上去。 白狐被以为凭陈行的实力伤不到他，但被划破的袖子让他有些惊讶，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从陈行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他就被陈行对青煦惟的感情吸引了，在那平静的外表下还藏着什么深刻的东西。 白狐嘆了口气，有些哀怨：「可是你不喜欢我，你喜欢那个像冰块一样的人。」 他爱着陈行对另一个人的爱，并疯狂的希望这份爱是给他的，可如果陈行真的爱上他了，他又不喜欢了，他梦寐以求的爱怎么能随便转移呢。 陈行被他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神经突突地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背负了这个人的情债。 不知道白狐做了什么，此刻街上就只有他们两个，陈行忽觉此刻是一个测试自己实力的好机会，把隐藏的修为全部解开了，气势陡然一变。 在死亡的威胁下，白狐感觉自己的毛都要炸开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踢了个铁板。 他四处望了一下，陈行没给他逃的机会，那就只能拼一把了。 他本想再一次变成青煦惟的模样，矇骗过陈行，却在陈行控制庞大的灵力，思维松懈的那一瞬间捕捉到了什么，眼睛变成竖瞳，舔了舔尖牙。 利刃即将刺破他的心口，他却直直地迎了上去，面具破碎，露出了一双无机质的蓝色双眸，银髮在风的吹拂下摇晃着。 乍一下看见187的脸，陈行有一瞬的错愕，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这又是白狐的小花招。 他想继续动手，但已经迟了，白狐趁着那微不可察的片刻逃出了这里。 眼前的景象逐渐崩塌，陈行脚下一空，直直地往深处坠落，他听见白狐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我发现了你的秘密哦。」 亮光骤然闯入眼眸，陈行呆呆地看着长街，青煦惟就站在他的旁边，一切都回到了他还没遇见白狐的时候。 「发生什么了？」青煦惟担忧地看着陈行，身上隐隐散发着肃杀的气息，「是那只狐狸做了什么吗？方才我唤你，但你一直都没反应。」 陈行看见这张脸后条件反射地打了过去，青煦惟没想到陈行会对他动手，当即有些不解，自顾自地帮陈行找了个理由：「是我染上邪祟吗？」 陈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真的青煦惟，倏地松了一口气，轻轻揉了揉青煦惟的额头：「抱歉。」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在涉及到187的那个部分的时候忽然就卡壳了，不知该怎么说。 他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说出来，但隐瞒了187的身份：「后面他变成了我的一个朋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就跑了。」 第142章 这是我的婚约（10） 听完后青煦惟仍心有余悸，嘴唇抿得很紧，陈行就在眼皮下被拉入了幻境，而他却一无所知。 陈行被用力摁进他的怀中，安慰道：「我没事，刚刚可是我把他打跑了。」 青煦惟的脸色却没有好转，他决定和陈行一起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能保护好陈行，没想到才第一日就发生了意外。 接下来陈行和青煦惟都没了游玩的兴致，索性天色已晚，干脆找了家酒楼住了进去。 经此一战后，陈行感觉自己的修为又有所松动，似乎是快要突破化神了。 他盘腿坐下，想先巩固一下修为，他现在的修为还瞒着青煦惟，只能等离开此地后找个无人的时间再突破。 五年的时间从筑基到化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连修真界流传的话本都不会这么编。若是这件事被人知道，陈行就算变成尸体也要被人拉去研究。 他向来谨慎，但这次却在白狐身上栽了个跟头，让他给跑了。不过幸运的是，白狐并不了解他的修炼时间，暂时不会有什么风波。 短时间内提升修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修仙求的是长生，陈行的寿命却一日比一日短，他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他在这个世界只剩不到十年的时间了。 第255页 若是李须权和蔺佑一直都不动手，也不知最后这个任务是算成功还是失败。 在他修炼的时候，青煦惟就在一旁护法，他眼神幽暗地看着窗外，如果那只狐狸敢过来，他会直接解决了他。 一个晚上过去，青煦惟的期待落空了，他的剑没有开鞘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他将这附近都翻了个遍，在山中找到了那只东躲西藏的狐狸。 白狐的伤还没养好，心知青煦惟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但他恰好知道了陈行的秘密，想着也许能用作交换。 「你的那个道侣身上有不少秘密。」白狐幻化出人形，身上传来极重的血腥气，这是他犯下的杀孽所聚集形成的。 青煦惟厌恶地皱起眉，紧握着剑柄：「所以呢？」 白狐见说动不了他，背后一寒，有些急切地说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青煦惟不为所动：「不需要。」 当剑光划破白狐的脖子时，他再不敢故作玄虚，大声说道：「他的修为根本就不是金丹！」 剑身往里深了一寸，白狐的血溅了出来，他骤然睁大眼睛，声音颤抖：「你知道？」 五年的时间，青煦惟当然知道陈行身上有些不对劲，但陈行不想说，他也就当作不知道，他只要陈行能够身体健康就好。 这些年陈行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知道修为对陈行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一切都可以往后排。 白狐的体温飞快下降，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生命力的流逝，咳出一口血，充满恶意地说道：「那你知道他喜欢别人吗？」 青煦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白狐本就靠情感而生，敏锐地感觉到了青煦惟藏在冷漠外表下的风暴。 白狐咧开嘴角笑了出来：「原来这个你不知道啊。」 「那我来告诉你，那日我变成你的模样，他直接一剑就刺了下来，」白狐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后来我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哦不对，应该说他的心上人的模样，他就捨不得动手了。」 「所以我才能逃出来哈哈哈——」 剑光一闪，白狐的笑声突然止住，青煦惟将剑身上的血甩落，心想事情的真相陈行已经和他说了，他不会相信这个狐狸说的任何话。 青煦惟快步回到酒楼，看着正在修炼的陈行才缓缓安下心。 陈行感觉青煦惟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都不能专心修炼下去了，他睁开眼睛，撑着下巴看着青煦惟：「这是怎么了？看上去被谁欺负了一样。」 「你。」青煦惟忽然开口道。 难得见青煦惟这副模样，陈行的眉眼弯起：「那你来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但是还没定下道侣契约，没立婚誓。」 青煦惟用看渣男的眼神看着陈行，就差说他不想负责了。 「原来就因为这个啊，」 陈行挑了挑眉，「只要不定之前那个转移寿命的契约，其他我都可以接受。」 「你想要什么时候定下契约？现在吗？」 青煦惟被陈行一连串的问题砸晕了，犹豫道：「你不排斥吗？」 「为什么要排斥？」陈行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我们不是道侣吗？」 陈行的态度让青煦惟有了一点信心，问出了自己纠结了一路的问题：「那只狐狸说你喜欢你的那个……朋友。」 陈行心里咯噔一声，他就知道这只狐狸会在背后阴他，思忖了一会，觉得说谎容易被看出来，选择了一个模稜两可的说辞：「我确实喜欢过他，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真的吗？」 「真的。」陈行斩钉截铁道。 青煦惟轻声道：「如果我想要你立誓呢？」 陈行沉默了，他喜欢187是事实，虽然世界管理局有保护机制，他的灵魂不受这个世界的影响，但这具身体是这个世界的，说谎的话也会被雷噼的吧？ 「只是开个玩笑，」尽管青煦惟知道了陈行的答案，也不忍看着他苦恼，主动说道，「我相信你。」 陈行自然知道青煦惟是在哄他，有些头疼：「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的确只喜欢你。」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证明的办法，直接立誓道：「我只喜欢你一人，说谎的话天打雷噼，再无来世。」 陈行的速度很快，就算青煦惟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巴他也含煳着说完了，白光在他的手背处闪过，宣告着誓言成立。 他抓着青煦惟的手用脸颊蹭了一下：「现在你相信了吧？」 青煦惟一想到陈行违背誓言的后果就难以接受，内心梗住，一点喜悦也没有，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不高兴？」陈行探头去看他，「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刚刚把这些说完了？」 「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青煦惟想，如果他不提立誓，陈行根本不会想到这些，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陈行低嘆一声，在青煦惟的唇角落了一吻：「你所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青煦惟压住他的后颈，不让陈行离开，在唇齿间一字一句地立下了誓言。 青煦惟的目光很温柔，陈行几乎要溺毙其中，脸慢慢染上了红色，强硬地遮住了他的眼睛：「反正都立下这么多誓了，今天把道侣契约也结了。」 青煦惟的睫毛在陈行的掌心中扫了扫：「好。」 第256页 因着自己的寿命问题，陈行特地选了一个对青煦惟影响较小的契约，但当契约形成的那一刻，他倏地就感觉自己和青煦惟之间建立起了一层联繫。 青煦惟对此很满意：「这样我就可以知道你在哪里了。」 陈行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面前飘着十几张邪祟名单：「下一个抓谁？」 「不管他们。」青煦惟一挥手，把这些都收了起来，「接下来这段时间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们才成为名正言顺的道侣，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为什么要跟邪祟一起度过？ 陈行随手圈了一个地点：「我们从这里一直回到玄御学院吧。」 修真界的风景很好看，一段时间下来陈行放松了个彻底，在旅程的最后一站看见李须权和蔺佑是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任务要做。 玄御学院正好派弟子来此地歷练，刚好与他们碰了个正着，陈行一眼扫过去几乎都是眼熟的人。 「哥！」青煦念也在其中，激动地跳了起来，「云飒！」 青煦惟问道：「此地有什么异常吗？」 「已经解决啦，」青煦念自信地说道，「这里有一个特别爱哭的鬼，念力太强，影响到了其他的人，我们把他送入轮迴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问完青煦念才发觉自己说了句傻话，这两个人出来当然是过二人世界了，她摆摆手，「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了。」 陈行笑着和其他人打完招唿，转头对着她说道：「我们也要离开了，一起走吧。」 回去的飞舟上面热闹极了，陈行这张脸给人距离感很重，但人缘却意外很好，找他的人都围了一圈。 青煦惟站在远处看着他，眉眼染上淡淡的笑意，他喜欢看陈行开心的模样。 一直说到精疲力竭，陈行才从人群中逃了出来，躲到青煦惟的身边，因为这里没人敢靠近。 青煦惟给陈行倒了壶茶，见他喝得急了些，用指腹帮他把唇角的溢出的茶抹去：「小心，别呛着。」 他的这点动作没有避讳别人，但因着两人坐在角落，只有少数人看见了这一幕。 李须权和蔺佑就在其中。 蔺佑看着陈行对青煦惟的靠近毫无排斥，脸慢慢沉了下来，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落实。 这么些年他经常在陈行身上闻到一种淡香，他记得很久以前青煦惟在上课时从他们身边经过，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 第143章 这是我的婚约（11） 蔺佑找过很多理由来解释这件事，他难以想像真的会喜欢上别人，于是自欺欺人地不愿相信，直到此刻再也找不出任何藉口。 ——陈行的确是喜欢青煦惟。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蔺佑都能感觉到陈行对青煦惟的信任，他不会躲开青煦惟的任何触碰，眉眼永远有轻松的笑意。 蔺佑艰难地回想他上次碰到陈行的时候，好像是在两个月多前的一次歷练中，陈行救了他，但很快就松开了手。 除去必要时刻，陈行从未接触过他，就像是有层隐形的薄膜一般，他看不见也过不去。 李须权在这些年沉稳了许多，喜怒渐渐不于形色，但身上的气质反而更凶了。 蔺佑抬头看着天空：「你那边安排好了吗？」 「嗯。」李须权的声音很沉。 蔺佑语气温和，但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记得叫那些人动手利落点，直接杀了。」 「青家那边乱了，才好对云家下手。」 云家这些年重新崛起了不少，百年大族背后所占据的利益非同小可，如若真被他们给吞了，李家和蔺家的地位都能再上几层。 而一个早该实施的计划拖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们错估了云家和青家的关系。 当初本以为青家是来退婚的，结果婚居然没退，后面以为陈行的婚约是和青家旁支定下的，但陈行和青家兄妹的关系又让他们有所忌惮，倒是阻碍了计划的进行。 对青煦惟下手并非他们临时想出的主意，而是蓄谋了已久。 他们不知道陈行的婚约对象是谁，但无论是谁都没关系，青煦惟一死，青家就有可能乱了，那时候哪还顾得上云家。就算青家不乱，剩下的人和云家关系浅薄，也不会为此出手。 青煦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就算李家和蔺家合作，也废了不少功夫准备了许久。 如今一切都处理好了，一切也都要开始实施了。 陈行还不知危机即将到来，正准备着几日后的秘境的相关事宜。 这次秘境青煦惟和他一同进去，但在秘境开启的前一天突然传来了有个地方邪祟作乱的消息，之前去的几个弟子都没回来，玄御学院只得安排了几个实力高强的人去处理，青煦惟赫然在其中。 消息来得突然，青煦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分开前叮嘱了陈行许久，恨不得能把所有宝贝都给他带上。 「别担心我，」陈行抚平青煦惟皱起的眉心，「我这边没什么危险，倒是你要多注意些。」 第二日陈行准备出发的时候阁楼中已经没人了，这些天他和青煦惟一直都在一起，如今乍一分开，倒是有些难以适应。 「云飒快点！」青煦念几步就从下面跳了上来，举起手臂挥了挥，「秘境要开了。」 「来了。」陈行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阁楼，「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还有点捨不得这个地方。」 第257页 「再长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也没多久吧，」青煦念打消了陈行略有低落的情绪，「而且空荡荡的房子有什么意思，等你从秘境出来后，我哥估计也回来了，他肯定会在这里等你。」 陈行的脑海中适时出现画面，心情也愉悦了起来：「你说得对。」 他们谁也没想到，青煦念说的话一句也没实现，陈行和青煦惟也再没回过这里。 秘境开启的时候，陈行正和青煦念、李须权、蔺佑站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气氛总是很古怪，说亲近谈不上，总是说几句就能吵起来，但说疏远也不至于，多年以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他们早已习惯了一起组队，彼此间的默契培养了不少。 李须权瞥了一眼陈行，找了个话题说道：「听说这个秘境是一个上古大能留下来的，里面好东西估计不少。」 「听起来好像不太礼貌，」青煦念嘀咕道，「像是不经允许就挖坟进入了别人的墓里。」 陈行喉间溢出笑声：「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蔺佑也觉得青煦念的这个说法有趣：「也不知千百年后的我们会不会留下点东西。」 「活一天是一天，」李须权环胸而立，语气淡淡的，「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死。」 他这句话是说给蔺佑听的，不仅暗指他们对青煦惟设下的计，也藏着对蔺佑的威胁，李家和蔺家虽有合作，但这关系也很脆弱，仅限于吞併云家，如若可以，他们也想把对方一併弄垮。 但青煦念什么也不知道，哼了一声：「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不吉利。」 「别吵了。」陈行及时出声打断了他们，「该进去了。」 强大的威压从秘境中泄出，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在秘境的压迫下脸色有些苍白，有些修为低的已经晕了过去。 陈行也不好受，低低地咳了一声，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都即将被碾碎。 待到秘境彻底打开，这股摄人的威压也随之撤去，耀眼的金光在眼前绽开，但没有人敢动，方才那一击让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陈行唿出一口浊气，率先跳了进去，青煦念御剑跟在后面：「等等我。」 这一嗓子划破了现场的寂静，那些观望的人见有人先进去了，也放下了心里的恐惧。 陈行来此秘境是为了寻找一株药材，他的修为卡在瓶颈期有一段时间了，却不知为何总是突破不了。 他翻阅了不少古籍，看那些那些深奥的文字看的头都大了，最后还是从青煦惟那边得到了方法。 每每想起那个时候陈行的头皮就有些发麻，当青煦惟把古籍从他的手中抽出，然后翻到他想要的那一页时，他的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怀疑青煦惟是不是知道他隐藏修为了。 他们了解彼此的程度就像是了解自己一般，他虽有时候在青煦惟面前会松懈，但也从未表现过超出自己修为范围之外的实力。 如果青煦惟真的知道了，那意味着青煦惟一直在伪装，甚至还帮着他瞒过了不少人，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露馅了。 两人不过对视片刻，陈行就肯定了这个答案，青煦惟的确知道。 但青煦惟并没有挑破，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古籍上的药材处，只是柔声说道：「修为提升的话，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会变长对吗？」 这句话是一个试探，青煦惟虽然知道陈行的身体没有变化，但修为想要快速提高肯定付出了代价，他想知道是否有受伤。 陈行发挥了此生最精湛的演技，眼神坚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那当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青煦惟放下了心，为了这株药材找了许久，最后得到消息，这株药材曾在一个大能秘境中的水潭中出现过。 而他们运气不错，恰好遇到了这个秘境再度开启。 这个秘境青煦惟自己也没来过，自然有些不放心陈行独自前行，可邪祟一事危急，直接打乱了他的安排。 陈行将意识从记忆中收回，看着恍若世外桃源般的秘境，不敢放下任何的警惕。 「这里好漂亮。」青煦念赞嘆了一句，但手中握紧的剑表明她也没被此景迷惑。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陈行确认道：「对了，你是要找那株紫色的花对吧？」 陈行点了点头：「你们以自己要找的东西为主就好，秘境危险，不必多分心。」 「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青煦念用力敲了陈行一下，「我们几个好歹也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了，哪还怕这么一点麻烦？」 蔺佑笑着附和道：「煦念说得对。」 「一起找东西速度太慢了，」李须权也同意青煦念的说辞，但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分开行动吧。」 青煦念掰着指头算了算：「按照老规矩，这次轮到我和云飒组队了吧？」 李须权这次没和她争：「嗯。」 「真难得你不和我抢，还有些不习惯。」青煦念拍了拍自己的脸，「难道我这是被你骂出毛病来了？」 李须权掀起眼皮：「大小姐，要出问题也是我先出问题好吧，你骂我骂的还少吗？」 「明明每次都是你先挑起的，」 青煦念呵了一声，不服气地说道，「云飒你说对吧？」 陈行熟练地插到青煦念和李须权的中间，双臂展开，将他们隔开：「好了好了，别吵了，我们该出发了，总不能在这里站一辈子吧？」 第258页 青煦念朝着李须权做了个鬼脸：「走走走，我才不想在这里和他吵架，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陈行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李须权的喉结动了动，出声叫住了陈行：「等一下。」 陈行侧过身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在阳光之下覆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薄膜，眉眼霎时温和了许多。 他抬眼和李须权对视，眸中有浅浅的疑惑，耐心地等着他接下来要说话。 李须权怔怔地看着他，将这一幕刻在脑海中：「路上小心。」 陈行扬起唇：「你们也是。」 此时他还不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想收回这句话，恨不得把李须权和蔺佑关在这个秘境中，再也不让他们出去。 第144章 这是我的婚约（12） 陈行和青煦念根据空气中的水元素寻找，没遇见药材，但是遇见了青煦念梦寐以求的武器。 两人暂时止步，藏在树上往下看，那柄剑的周围盘踞着一条巨大的石蛇，蛇目紧闭，仿佛一座雕像。 但陈行隐约能感觉到它体内的生命力，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周围还有其他人的气息，显然不止他们看上了这柄剑，都想成为螳螂之后的黄雀。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总是过得很慢，树叶无声地飘落，昭告着又一批人的来临。 在这里蹲了两天，几乎所有人的耐心都要到达了极限，当一个人冲出去的时候，僵持的局面就此被打破。 陈行伸出手臂横在青煦念的身前，阻止她跳下去。 他低声道：「现在局面太乱了，再等一会。」 当人数一个个减少，陈行挑了个时机夺走了他人手中的剑，然后亲眼看着那人的表情从愤怒变成惊恐。 陈行心中一寒，没有回头，毫不犹豫地往后甩出一道攻击，径直就闪到了百米开外。 庞大的石蛇拖动着身躯跟了上来，仿佛整个秘境都在颤动。 早已等在前方的青煦念一把扯住陈行的袖子，准备带着他逃跑，但速度还是来不及，被那石蛇一尾巴抽到了树上。 青煦念反手勾住树枝，用力一蹬，腿被震得有些发麻，但总算是平稳落了地。 但陈行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砸到了石头上，手中的剑飞了出去，直直地插在草地上，他扶着腰站起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青煦念眼疾手快地抢在石蛇之前拔出剑，战意被激起，双目燃起灼人的烈焰，提剑迎了上去。 当剑碰到石蛇时，青煦念手臂一痛，但石蛇身上只留下一道浅灰色的痕迹。 看见这一幕后陈行瞳孔微微收缩，想要找出石蛇的弱点，但无论是眼睛还是七寸，都对这条蛇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青煦念喘着气躲开石蛇的攻击，打出了怒火，对着陈行做了一个手势，传音道：「你引开它，让我来全力进攻。」 「我倒要看看我把它一寸一寸都打碎了，它还能不能拼起来。」 陈行听完后就挡在了青煦念的身前，将它的攻击全部引到了自己身上。 青煦念汇聚着灵力，四周狂风大作，剑受到灵力的感应，发出了共鸣声。 当全部的灵力倾泻而出，青煦念睁开了眼睛，陈行靠着多年的默契往旁边撤开，将位置留给了她。 下一秒，无数道剑光噼向他刚刚所在的地方，准确地落到了石蛇的身上，陈行看见剑光下出现了许多裂缝，而后随着一声突然响起的爆炸声，石蛇轰然倒下，变成数不清的碎石散落在四周。 青煦念将最后的力气用于和这柄剑签订契约，当契约成立的那一刻她刚想休息一会，却不料意外发生。 一个人从后面偷袭了她，陈行面色一变，但隔着一段距离，纵然他速度再快也无法阻止这一击。 青煦念喉间传来腥甜的味道，她将唇角的血丝抹掉，用剑支撑着才勉强没倒下。 陈行面色阴郁，在青煦念的身上丢下一个保护法器，直接追了上去，在那个人消失前挥刀。 但那个人依旧逃了，陈行并不担心，方才他那一刀实打实的噼了上去，这个人不死也得重伤。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在记忆中检索那张陌生的脸，确认自己从未见过。 青煦念也看清了那个人长什么模样，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 青煦念说话的声音都变虚了许多，她的伤势不轻，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也需要好好治疗。 陈行没有多想就做好了决定：「你先退出秘境疗伤。」 秘境可遇不可求，青煦念不想早早离开，但也敌不过身体的限制，她抱着剑嘆了口气：「起码拿到了这个。」 陈行通过法器和仙者说明了情况，带着青煦念来到了秘境出口：「仙者就在外面等你，他会带你回去。」 青煦念鼓着腮帮子：「知道啦，你也要多加小心，找到那株药材后快些出来，这秘境不知还藏了什么怪物在里面的。」 陈行看着她的背影从秘境中消失，提起的心渐渐放下，外面有仙者照顾，青煦念不会出大碍。 在青煦念离开后不久，陈行收到了李须权的传音。 「你在哪？」 「我在秘境出口。」陈行有些疑惑，「你怎么来找我了？蔺佑呢？」 「我们找到了那株药材，蔺佑在那里看着，」李须权的声音有些急促，正在往他这里赶路，「我带你过去。」 第259页 陈行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李须权很快就来了，他看见陈行身边空无一人后有些惊讶：「青煦念呢？」 「她受了伤，」陈行简要地概括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先出去疗伤了。」 李须权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行：「那你呢？你受伤了吗？」 陈行风轻云淡地说道：「一点轻伤而已。」 李须权抿起了唇，他知道陈行是什么性子，也知道陈行不会听他的劝，但他又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陈行受伤还不去疗伤，心里愈发堵得慌。 李须权在前面带路，陈行落后他一步紧跟着，感觉李须权的动作有些奇怪，和以前有些不同，像是哪里受伤了。 「你也伤到了？」虽是问句，陈行的语气却有些笃定。 李须权没回头：「在这个秘境里不受伤才很奇怪吧？」 陈行心想也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秘境中几乎不可能安然无恙。 李须权在这句话后打开了话匣子：「你……你的婚约是和青煦惟定下的？」 人总是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不能死心，李须权也能猜到这个事实，但陈行不亲口说出，他的心里就永远存在一丝妄想。 陈行的回答为他的妄想画上句号：「对。」 李须权的心跌落到谷底，原来他从一开始心动的时候就没有机会，喃喃道：「当初我还以为他是来退婚的。」 陈行没说出真相，青煦惟的确是来退婚的，只是临时改了主意而已。 「你喜欢他吗？」 李须权都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如果陈行不喜欢青煦惟，自然有千万种方式解除婚约，而他没有这么做，原因是什么一目了然。 陈行给出的答案简短而有力：「喜欢。」 李须权忽然感觉有些窒息，五年过去了，他只得到了一个陈行喜欢别人的结果。 他深深地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只余冷漠，时至今日，他不仅不后悔自己所做出的决定，反而有些庆幸。 如果他不这么做，陈行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等他这一切结束后，陈行只能依靠他，他们接下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他可以等陈行慢慢地喜欢上他。 陈行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李须权为自己的愧疚找好安放的地方，他可以把他的一切都与陈行共享，可以用所有的时间来弥补他。 当一片水潭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李须权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到了。」 陈行看着平静的水面，上面什么都没有，连蔺佑都不在：「难道在水下吗？」 「嗯。」李须权先一步跳了下去。 水面盪开一层层的涟漪，陈行看着李须权的身影往深处游去，没有过多犹豫，也跟了上去。 和陈行预想的不一样，水下并不是没有了光亮的黑色，而是泛着点点萤光的幽蓝，将此地衬托得有些梦幻。 在最下面有一个不小的石洞，蔺佑就在那外面站着。 看见他时蔺佑的心情肉眼看见地变好了：「你来了。」 但随即就有些疑惑，问出了和李须权一样的问题：「煦念呢？」 李须权不想让陈行和蔺佑说话，冷声道：「出去疗伤了。」 蔺佑瞭然地点点头：「药材就在那里面，我怕摘了它会影响药效，所以干脆就没动，等着你来。」 陈行盯着那株药材看了良久，确认他和古籍上描述得一模一样，当即松了口气：「多谢。」 他记得古籍上说可以直接採摘，于是没多想，直接就走了进去，将东西收到了储物戒中。 蔺佑在背后叮嘱道：「小心些。」 随着这句话话音落下，一股巨大的吸力从石洞内部传来，陈行虽有提防，但在那一刻突然感觉他和青煦惟之间的联繫变得微弱了许多，一分心就没能防住这措不及防的变故，被吸入了黑暗中。 在视线被黑暗遮住的前一秒，他看见了蔺佑和李须权紧张的脸，似乎想要进来救他，但洞口不知启动了什么禁制，他们根本进不来。 陈行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走到洞口，摸到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果不其然，他出不去了。 无论是什么攻击都对这个屏障无效，蔺佑和李须权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陈行救出来，陈行摆了摆手：「别费力气了。」 蔺佑脸上温和的笑消失了，担忧地看着陈行：「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李须权去找仙者，别担心，很快就能出来了。」 陈行对自己的处境没有慌张，他在石洞里探查了一遍，这里面没什么危险，只是不能出去而已。 他更担心的是青煦惟，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联繫会变成这样？ 蔺佑却误会了，以为陈行在害怕，温柔地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如果害怕的话可以用传音法器来找我。」 巨大的恐慌之下陈行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胡乱地应了一声：「好。」 第145章 这是我的婚约（13） 在一阵轻柔的水波声过后，李须权和蔺佑消失了，水下陷入一片死寂，陈行入目之处只有幽深的蓝色。 他无力地靠在石壁上，用尽了各种方式想要联繫上青煦惟，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细如游丝的联繫并未断开，陈行猜测青煦惟应当是受了重伤，他捏了捏眉心，深唿吸了几下，努力保持着理智。 第260页 陈行本想问问青煦念那里是否有消息，但又突然想起她才离开秘境，凭她的性子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没办法安心疗伤。 在没有日光与生命的地方陈行很难察觉时间的变化，他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心中的焦虑很快就吞噬了平静，他再也无法安心的等待下去。 陈行解开了自己修为的封印，不知疲倦地朝着屏障攻了上去，水底像是地震了一般，波浪剧烈的翻涌。 屏障看上去没有变化，但陈行察觉出了什么，他用指尖轻轻抚过某一个位置，这个地方的灵力变得很微弱了。 此时是逃出去的大好时机，但陈行的丹田空空荡荡，隐隐作痛，根本无法凝聚灵力。 他这具由灵力支撑的身体也坚持不住了，往后径直倒在地上，像一个被打碎的瓷瓶，脸上和身上都泛起了细细的裂痕。 陈行连手指都不敢动，生怕哪个关节下一秒就断了。 他闭目养了一会神，当丹田恢復了一点灵力的时候，飞快把储物戒中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在里面拿出了几瓶丹药，像倒豆子般塞进了嘴里。 陈行用手臂撑着坐了起来，忽地在旁边倒出的一堆东西看到了那株药材。 他将药材拿到手中，又看了看屏障，沉思了一会，然后果断把药材吃了。 既然他现在离打破屏障还差了一口气，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那恰好可以借这株药材的力量突破。 药材入口后化为一种灼烧感，陈行额头沁出一层汗，白皙的肌肤变成了薄红色，他常年低温，对温度本就敏感，此时更是感觉自己要着了。 四周的灵气往他这里汇聚，形成一个漩涡，陈行熟练地将这些灵气转化为灵力，然后一举打破了修为的界限。 天空雷鸣作响，其他人看到雷云后躲远了些，心知里面蕴含的威力绝非他们可以抵挡。 雷劫噼了三天，但对于陈行来说就像是片刻。 他在突破时并没有感到痛苦，反而一身轻松，若不是发觉他的寿命又短了一截，他还以为这次突破没有副作用。 从元婴进入到化神期后，这个屏障对陈行来说就像是从一块石头变成了一张纸，蔺佑和李须权还没回来，但陈行已无需等待。 他将屏障撕裂，刚想传音将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蔺佑和李须权时，余光忽然看见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行走到石洞外的一个角落处，那里放着一个已经碎裂的法器，上面残存的气息和屏障是同源。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脑海中的迷雾被吹散，思路也清晰了起来。 这件事除了蔺佑和李须权，陈行想不到第三个人，而他们把他困在这里的目的，陈行的脸色倏地变得有些难看，不再逗留，争分夺秒地从秘境中离开了。 出来后陈行才知道距离自己被关在水下已经过去了三天，他先回到了玄御学院，看见李须权和蔺佑的住处都没有人后，心跌落到了谷底，他不敢想像云家会发生什么。 陈行想起了青煦惟给他的那个传送法器，刚准备用灵力驱动，发现外面传来了其他人的动静。 「谁？」 陈行的心理还存着一丝侥倖，希望是蔺佑和李须权回来了，他所设想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他失望了，来者不是蔺佑和李须权，而是青煦念。 青煦念的眼眶很红，看见他时有些惊讶：「云飒，你什么时候从秘境出来的？」 「半个时辰前，」陈行拧眉看着她，「你不好好疗伤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哭？」 青煦念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我偷听到仙者们说我哥出事了，但仙者不让我离开，我想让他们帮我去看看。」 青煦念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我听见他们说我哥在对战邪祟时受了重伤，三天前魂灯就灭了，等到玄御学院的仙者赶过去后也没找到他，是不是已经……」 陈行打断了她：「不可能，他还活着。」 魂灯熄灭一事定有蹊跷，就算是三天前，他和青煦惟的联繫也没断过，而且之后就恢復了不少，情况应该好转才对，怎么可能是现在这样。 陈行的语气很坚定，青煦念的眼泪也慢慢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搞鬼？」 陈行瞥了一眼旁边的住处，意思很明确。 青煦惟失踪，青煦念受伤，他被困住，这些事情环环相扣，不可能全都是巧合。 青煦念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们几个人认识也有五年了，平时虽然喜欢吵架，但是关系并没有那么差。 况且李须权和蔺佑有什么理由去害青煦惟？ 陈行没有多余的时间解释，对着青煦念说道：「下次有时间再说，我要回云家处理一些事情。」 听见云家这两个字，青煦念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记得云飒、蔺佑和李须权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她自幼在家族中长大，对这些利益争端再了解不过。 青煦念的思绪一片纷乱，怎么也没想到短短的几天会发生这么多，她心知陈行此去是凶多吉少，但还没来得及劝住人就消失在了眼前。 陈行回到云家的时候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他拦住一旁的侍从：「我娘呢？」 侍从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少、少主？」 第261页 陈行嗯了一声，等着他的回答。 「家主在书房。」侍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迅速说道。 陈行已经许久没有回过云家，对这里的印象有些模煳，在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才赶到。 当他到达书房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人身上绣着李家的家纹。 那人看着他缓缓行了一个礼，但眼中是藏不住的倨傲，对这里的一切都有种势在必得之感。 陈行匆匆从他身边走过，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娘，李家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云知真看见他时有些不敢相信，勐地站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李须权和蔺佑都回来了，我难道还要留在玄御学院？」陈行一针见血地问道，「云家最近发生了什么？」 云知真眉心紧锁，按了按太阳穴：「看来你应该猜到了。」 「这些年云家和他们的摩擦一直不少，我本以为他们是想要云家让出更多的利，没想到这群人居然想要全部。」 陈行冷下了脸：「那也要他们能吃下才行，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们也不怕撑死了。」 云知真知道陈行回来就是为了此事，也无法劝他离开，只能嘆了口气：「你这些日子注意些，那两家阴招不少，许多云家子弟都受伤了。」 陈行抿了抿唇：「我去看看。」 …… 李须权准备着接下来的事宜，身边的人把事务汇报完毕后还补了一句：「云家那个少主也回来了，但就凭他能有什么用？」 李须权却变了脸色，厉声道：「你说谁回来了？！」 侍从不知他为何反应这么大，重复了一遍：「是云家的少主，云飒。」 「出去。」李须权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待到书房空无一人后李须权才表现出了慌乱，他从未设想过这个结局，如果陈行知道了他是个怎样的人，他该怎么办？ 就此收手？ 李须权想，不可能。 李家和蔺家早就绑在了一条船上，为此付出了许多，不可能说停就停。 但要继续动手的话，就意味着和陈行兵戈相向，以陈行的脾气必不可能退缩，他们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李须权两种都不想选，他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猜想陈行知道了多少，是一星半点还是全部？ 从主动变为被动就在眨眼之间，李须权的神经抽痛，他什么也无法捨弃，所以迟迟做不出决定。 李须权把自己关在书房想了一天，当太阳再一次升起的时候，他拿出了传音法器：「见一面吧。」 他说出了一个地址，陈行没说话，他也不知道陈行会不会来，只能等待。 墨城最大的酒楼叫做登云阁，最高的一层距离地面有百米远，可以将整个墨城收进眼底。 李须权的目光落在窗外，思索着当陈行来了之后该说什么。 陈行来得有些迟，侍从将他带到门口，他直接推开了门，看清里面的人的确是李须权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反手开启了一个法阵。 才几天没见两个人的身份就已经从朋友变成了敌人，李须权的心情有些复杂，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陈行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缓缓收紧。 李须权觉得自己应该躲开，但他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好像是陈行除了歷练外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陈行厌恶地看着他，拖着他走向了窗户，然后直接丢了下去，垂眸将自己的手指擦干净。 第146章 这是我的婚约（完） 李须权从空中降落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如果不是脖子上的痛感还在，他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但这点高度对修仙之人来说毫无影响，李须权慢悠悠地落到地上，将散乱的头髮重新扎好，确保自己的形象没有受损后又走进了酒楼。 经过一路的思考，他终于想好了对陈行的说辞，但到达之后才发现门怎么也推不开。 李须权敲到手都酸了，忽然一只手从门里伸了出来，把他拉了进去。 各种攻击不留情面地招唿在身上，李须权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就倒在了地上，全身上下连一根头髮丝都在喊痛。 他也想过躲，但陈行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直接把他禁锢在了原地，只能硬生生受着。 李须权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探了探自己的伤势，面色苍白，陈行下手还真是狠，丹田受损，这就算是天才地宝餵下去也好不了了。 陈行动完手后就打算直接离开，被一只手抓住了衣摆。 「你就打算这么走了？」李须权哑着嗓子说道，「也不怕我死在这里。」 「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啊。」 陈行冷漠地看着他：「那再好不过。」 李须权连装出来的笑都维持不住了，只要不瞎都能看出陈行说的是实话，他的眼眶泛着一层红色，不甘心地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那我对你来说算什么？我们一起经歷的时间又算什么？」 「你知道我喜欢你对吧？所以才一直躲着我。」李须权低吼着将感情说出，「我对你的喜欢不必青煦惟少，可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我？」 「这个问题我也挺想问你的，」陈行直视着他，开口道，「我对你来说算什么？青煦念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我确实对你没有其他情感，所以才躲着，可作为朋友我没有对不起你。」 第262页 「这五年来我们一起组队歷练了上百次，也一起从鬼门关出生入死，我救过你很多次，也欠过你几条命，你对云家下手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你对青煦念下手的时候有过后悔吗？」 「李须权，如果我不在乎你的话，我不会去救你，就像现在一样，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有任何波动。」 「我下手有分寸，只是想让她离开秘境而已。」李须权努力为自己辩解，「云家一事非我一人可以决定，可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对云家下手，只要你们离开墨城就好。」 陈行都快被他的无耻气笑了，他一脚踩在李须权的手臂上：「我下手也有分寸，你会痛吗？」 「听到我想要你死，你为什么会哭呢？你也会难过啊。」 「那我不会吗？青煦念不会吗？」 「搬出墨城？」陈行嘲讽地笑了一声，「难道我还要谢谢你不对云家赶尽杀绝？」 李须权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被陈行直白地点破，他下意识躲开了陈行的目光，不敢再看他。 陈行轻声道：「我从很早以前就猜到了你和蔺佑之间有合作，也怀疑过你们，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动摇过，就在不久前我还觉得是自己错怪了你们。」 「可你们做了什么呢？」 「你们谋划了五年的时间，利用邪祟杀了青煦惟，在青煦念重伤的时候偷袭，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把我关在水潭下，然后就可以安心对云家下手了。」 「如果说这就是你的喜欢，那我宁愿你恨我。」陈行在李须权崩溃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说道，「毕竟被你喜欢上也够倒霉的，还要随时注意自己会不会被灭族。」 当自己的感情被心上人全盘否定的时候，李须权的心理防线也被直接攻破了，泪水顺着眼尾流下隐入头髮中。 他并非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是人总是贪心的，他既想要触手可得的利益，又想要陈行也喜欢自己，所以他不停地给自己找掩饰，试图证明自己是没错的。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李须权自嘲地笑了笑，将合作对象也拉了下来，「但蔺佑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你以前看人的眼光着实不怎么样，比后面差远了。」 陈行不想再听他说这些无意义的话，将衣角从李须权的手中扯出，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将门口的法阵撤掉了，过不了多久李家的人应该就能发现这里的不对劲，把李须权救回去。 看在五年的情谊上，陈行并没有下死手，只是李须权今后再难踏上修炼之途，对他来说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 这些天云知真有意培养陈行，将不少云家的事务都交给了他。 修仙之人无需睡觉，陈行又一次熬到了晚上，当他放下笔的那一刻，他的耳边中突然响起了青煦惟的声音。 陈行拍了拍自己的脸保持清醒，还以为自己忙出幻觉了，但很快他就发现真的是青煦惟在说话。 「你在听吗？」青煦惟的声音有些紧张，「还是说你在生气我没有回你的消息？」 陈行敲了敲传音法器：「青煦惟？」 「是我，」青煦惟解释道，「我前几日受伤了，并非故意不想理你。」 「我知道，」陈行听见他的声音后心情好了一些，「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有契约，我能感应到你。」 青煦惟当然没忘，可他还是想亲口告诉陈行，将他的经歷一一说出。 「念念说你回云家了，我来找你，约莫天亮时就能到。」 他的唯一一个瞬移法器给了陈行，就算用最快的速度从玄御学院过来也要几个时辰。 陈行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有了期待：「好。」 但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陈行收到了蔺佑的传音：「云家有个弟子迷路了，你来把他带回去吧。」 蔺佑的语气很温和，但话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还能隐约听见那个云家弟子的怒骂声。 陈行看了看时间，蔺佑这个点来找他，明摆着不安好心。 但他也做不到坐视不理，陈行拿好武器，独自前往了蔺家。 蔺家的大门开着，在三更半夜还灯火通明，犹如白天一般。 「你来了。」蔺佑坐在主位上看着陈行走进来。 陈行扫了一眼旁边的云家弟子：「让他走。」 蔺佑没有阻拦，陈行将一张符打入了这个弟子的体内，如果中途蔺家变卦的话他也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当那人离开后，这里就只剩下了陈行和蔺佑。 尽管知道陈行已经看穿了他的真面目，蔺佑依然保持着伪装，温声说道：「我前天去秘境里找你了，没想到你已经离开了。」 陈行掀起眼皮，攻击性很强：「如果不是你把我关起来了，我还能更快离开。」 「抱歉，我……」蔺佑张了张嘴。 陈行没有兴趣和他多聊，直接打断了他：「你不会想说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好吧？」 蔺佑默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经歷过李须权的脑迴路后，陈行现在面对什么都不惊讶了：「难怪你和李须权能合作，都是如出一辙的令人噁心。」 听见这话蔺佑连脸色都没变，他并不否认自己某些手段的下作，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就像他今日让陈行过来，他可以预料到之后陈行会恨他，但是没关系，他只要陈行接下来属于他就好。 第263页 「李须权的伤是你做的，」蔺佑的语气很肯定，夸赞道，「下手真是利落。」 陈行冷冷地看着他：「放心，等会你也会这样。」 蔺佑知道陈行想对他动手，但没放在心上，这里是蔺家，陈行什么也做不了。 「我有点好奇，」蔺佑抬眼看着陈行，「你为什么会喜欢青煦惟？」 陈行反问道：「需要理由吗？」 蔺佑笑了，喜欢一词的确难以找到一个客观又具体的理由。 就像他从未想过他会喜欢陈行这么久，五年前他以为他对陈行的喜欢很浅，可以及时脱身，可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他对陈行的喜欢没有多浓烈，也敌不过他的欲望，却足够绵长，从未消失过。 最初蔺佑想要陈行也喜欢他，但婚约的又一次出现让他的这个想法破碎了。后面他又觉得只要自己是陈行心中最重要的人就好，青煦惟的存在却又一次让他认清了现实。现在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能把陈行留在身边就好。 陈行发觉身后的门突然关上了，两个人分别站在两侧，很明显是要拦着他出去。 陈行手腕一翻，握紧了手中的刀：「你什么意思？」 蔺佑温柔地看着他：「留下来陪我吧。」 陈行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电光火石间突然意识到他们决定今晚对云家下手。 陈行不再犹豫，提刀而上，还未等那两个人冲上来保护蔺佑，他就已经刺了进去。 蔺佑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悬殊的实力，他愕然地看着陈行，倏地想到了什么，陈行可能一直在隐瞒实力。 陈行将刀抽出，红色的液体在地上甩出一道痕迹，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和李须权的下场一样，蔺佑的丹田传来剧痛，灵力再也无法运转。 陈行对冲上来的那两个人说道：「再不救你家少主的话他就要死了。」 他们僵持了几秒，陈行径直从他们的面前走过，飞快地沖向云家。 距离靠近后，陈行听见了兵器相接的声音，地上躺了不少人，穿着不同家族的服饰。 攻向云知真的人一个接一个，她抬手处理掉眼前的这个，感觉到背后有杀意，但已然来不及避开，她做好了受伤的准备，从容地挥剑。 但想像中的痛楚没有传来，陈行一刀刺穿了那个偷袭的人，把云知真周围的人清理了个干净。 云知真讶然地看着陈行：「你的修为……」 陈行没有多说：「等这一切结束后再解释吧。」 化神期的修为在墨城并不多见，也就是有李家和蔺家分别有一个坐镇。 战局在陈行加入后有了新的变化，他迅速地解决那些冲进云家的人，随着最后一刀落下，天也渐渐亮了起来。 连续数个时辰的战斗对陈行来说也有些消耗过度了，他正想用丹药疗伤，一个人就从旁边攻了过来，威力比之前的那些人强了百倍有余。 陈行睁大眼睛，这个人也是化神期。 还没等他惊讶完，另一个人也出现了，陈行看着两个化神期堵在面前，心想他也算是出息了，都能逼得这些老妖怪出手。 他心知自己不可能打过这两个人联手，但无法解决这两个人的话云家依旧会遭遇灾难。 陈行和云知真对视一眼，唇角抿开一个浅浅的笑，像是告别，然后直接御风往城外的山中跑去。 两个化神期的老者对视一眼，陈行如若不除必成大患。 陈行费力地跑到了城外，身上的伤口将衣服打湿成暗红色。他一边飞快地在脑海中的秘籍中翻着什么，一边躲闪，树林中的许多地方都印下了他的血迹。 老者一掌拍向陈行：「逃到哪里去都没用，今日你必死。」 陈行一声不吭地受了这一击，像纸片一样从空中跌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他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四肢的裂痕也越来越大。 陈行无声地念完咒语，笑着看向空中的二人：「还有你们二人给我陪葬，也算是挺幸运。」 话音刚落，他方才走过的地方都连了起来，构成一个复杂的阵法。 红色的光在边缘亮起，看上去就令人不舒服，两位老者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却无法逃出去。 陈行运转着身体最后的灵力，在自爆的前一刻看见有一个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可是陈行连笑出来的力气都没了，他的身体被庞大的灵力吞没，山林中传来轰鸣声，阵法中的一切都不復存在。 青煦惟被阵法挡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陈行的身体变得四分五裂，在自爆后什么也没留下。 他像是不能思考了一般，视线和意识都变成了紊乱的代码，不停地重组。 就像是一幅拼图补上了最后一块，当重组完成的时候，这具身体再也承受不住187的力量，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187终于想起了一切。 第147章 全文完结 「您好，这是您的进入许可。」官方的电子音说道，「祝您的假期愉快。」 187将文件保管好，认真地选择接下来要去度假的世界，旁边突然传来了羡慕的声音：「187，你要去度假啦！」 「嗯。」187高冷地回復。 系统206好奇地问道：「你的假期有多长？」 「七百二十九天。」 206被震撼到了：「你难道从出厂开始就没有休息过吗？」 第264页 「工作没有很累，休息也没有必要，」187解释道，「不过909说度假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叫我来试试。」 206支持909，肯定地说道：「你只要度假了一次就会爱上度假。」 187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将许可证输入自己想要进入的世界，顺着开启的通道就穿越了进去。 但在穿越的过程发生了一点意外，通道不太稳定，187的数据防护罩突然裂开了，当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身体，还被困在了一个地方。 187在网络中探查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的数据和这个世界的牵连到了一起，他变成了一台电脑中的电子宠物。 将数据分开还需要一段时间，187倒也没有很急，反正是度假时间，无论怎么度过都可以。 他正准备网上了解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动静，似乎是有人回来了，而后就是一个男声响起。 「陈行，你一定要记得去玩那个游戏，真的很有意思！」 电话那边的朋友在催促，声音很大，陈行把手机拿远了些，无奈道：「好，我知道了。」 虽是这么说，但陈行把电话挂断后也没有打开电脑，一直拖到晚上187才得以看清他所在的地方是什么样。 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布置的很有设计感，各种风格迥异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但又很和谐。 那个名字叫陈行的男生坐在面前，187在这台电脑中了解过他的信息，年龄二十，父母双亡，被母亲那边的一个亲戚收养，和其他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187经歷过很多小世界，知道以人类的审美来说，眼前这个人是好看的，但他只是个系统，对人类不感兴趣。 他的审美是最有用的数据，每年攒下的钱都拿去给自己更新了。 陈行陷在椅子中，懒洋洋地点开了那个被朋友推荐了无数次的游戏，他根据提示走完新手教程，然后就到了选择宠物的环节。 滑鼠从左划到右，陈行才发觉旁边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摁住滑鼠，把它拎了起来，悬在空中晃了晃。 187没想到自己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当即发出了沉重的威胁声。 「还挺凶。」陈行笑了一声，「那就你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莫名觉得这只黑豹要更生动些。 在他点下确认后，一个新的方框跳了出来。 「取名？」陈行有些头痛，又到了这个要纠结许久的环节。 187看着陈行输入了几个看上去很呆的名字，然后又删掉，对他的取名水平有了一点了解，忍不住开口道：「……187。」 可就在此时电脑卡了一下，陈行只听见了最后面的那个数字，有些惊讶：「你会说话？」 说完陈行就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最近真是累煳涂了，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会说话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过187也给陈行解决了一个难题，直接敲下文字：「你的游戏代号是7吗？那就叫小祈好了。」 「你怎么没什么表情？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知是不是因为187突然说话的缘故，陈行下意识把他当作了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 187没想到陈行误会了他的本名，冷漠地说道：「你都已经取完了，我喜不喜欢重要吗？」 「应该还可以改吧？」陈行按照自己玩了多年游戏的经验说道，「除了可能要花一些钱。」 他在界面上探索了一会，看见改名的条件后挑了挑眉：「还挺贵。」 「不过为了你也不是不行，说吧，你想要改成什么？」 187听出了陈行语气中的纵容，别扭地说道：「不用了。」 陈行摸了摸187的头：「你的程序设定怎么这么奇怪，居然连氪金不要吗？」 187感觉毛髮被轻柔地抚弄，整个身体都蜷了起来，羞耻道：「别碰！」 陈行被他突然扬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适时收了手：「还挺智能。」 他倒是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会这么火了，小祈给他的感觉太真实了，根本不像一个僵硬的程序。 这个游戏要做的事情不多，他一边操纵滑鼠一边和187聊天，就算事情处理完了以后也没捨得下线，根本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187看着陈行又一次打了个哈欠后，忍不住提醒道：「你该去睡觉了。」 「好像确实有点晚了，」陈行眉眼漾开温柔的笑意，「那我们明天见。」 在眼前的屏幕突然变成黑暗后，187却还没回过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陈行的模样，他觉得这个人类……好像确实挺好看的。 倏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187炸开了毛，连忙给自己杀了一下毒，发现程序没有出错后瞬间松了一口气，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人类。 陈行是在晚上才到家的，上了一天的课脑子胀痛，连打开电脑的力气都没有。 他洗完澡后坐在电脑前眯了一会，187听声音可以感觉到陈行就在身边，但面前的屏幕迟迟没亮起。 187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偷偷打开了摄像头，陈行的那张脸霎时在眼前放大，近得像是伸手就能碰到。 他怔怔地看着陈行的睡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些慌乱，想移开视线，又想继续看下去。 陈行睡了一会后恢復了精神，按下开机键187就出现在了桌面屏幕上，正一动不动，不知是卡了还是在发呆。 第265页 「你怎么在这里？」 陈行有些疑惑，游戏中的宠物难道还能自己跑出来吗？还是说这是游戏的新策略？ 187没想到忘了回到游戏，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反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因为我很忙啊。」陈行戳了戳187的耳朵，「不像你，每天只需要睡觉就好了。」 「我才没有每天睡觉。」187反驳道。 他可是管理局最出色的一批系统，堪称工作劳模。 「那你不睡觉的时间在做什么呢？」陈行的声音很轻，「等我吗？」 187的眼睛倏地瞪大，他怎么可能会那珍贵的时间出来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但是……187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时间，他好像确实什么都没做，除了时不时通过网络关注一下陈行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187的沉默无疑将陈行的随口之言证实了，被等待的感觉很神奇，陈行的心尖突然像是陷了一块下去：「那我明天早一点回来。」 187嘴硬道：「无所谓。」 说完之后他悄悄瞥了一眼陈行的神色，这个人不会生气吧？ 陈行将这些看得清清楚楚，努力抑制住唇角的弧度，小祈真的很可爱。 情感会随着时间慢慢加深，两年的时间足够187成为陈行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习惯了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习惯了将每天的事情都说给187听，习惯了假日和187一起度过。 187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修復好了数据，却从未想过离开。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有趣，千篇一律的生活，甚至有些无聊，但他很喜欢和陈行在一起。 两年的时间终于让187承认了自己的感情，陈行在他的心里从普通的人类变成了不讨厌的人类，最后再变成喜欢的人类。 而陈行也不是傻子，能感觉出187的独特之处。 他看过朋友的游戏界面，那里面的宠物根本就不会离开游戏，不会聊天，也不会回应他。 陈行有时候会脑洞大开，想着小祈也许来自另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 他不知道小祈的具体身份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离开。 陈行偶尔会想知道真相，但每次即将问出口的时候就有些犹豫，害怕现状被打破。 这两年来陈行几乎没有一个晚上不是和187一起度过，就算是晚上有事他也会赶回去，不想187等得太久。 「难得回来一趟，今天也不留下来住吗？」陈缘叫住了陈行。 陈行回头看着她：「下次吧，今天还有朋友在等我。」 陈缘却误会了陈行的意思，有些感嘆，当初会扯着自己衣袖哭的孩子也长大了。 「下次带他回来看看？」陈缘有些期待。 陈行有些不解：「嗯？」 魏栢打趣道：「我妈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带个对象回来？」 陈行眉眼弯了起来：「你还比我大，怎么也没见你谈恋爱？李叔都不急吗？」 魏证武被捲入他们的嘴仗中，笑道：「你们两个都有主意，我急也没办法。」 魏栢得意地朝着陈行摊开手，陈行隔空点了点他，认真地对着陈缘解释：「缘姨你误会了，不是对象。」 陈缘太了解陈行了，自然知道他没在说谎，故作忧愁地嘆了一声：「我还指望你今年谈场恋爱，结束冷冰冰的单身状态，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陈行大步走过去，从背后扶住她：「别担心，医生都说了要多休息，等我找了对象第一个带回来给缘姨看。」 只是陈行没想到意外发生的比承诺快。 他下一次看见陈缘的时候，她已经憔悴了许多，面色苍白，脸上遍布着泪水。 鼻尖消毒水的味道很浓，陈行浑身冰凉，看着急救室整个人不住的发抖。 他从小就被魏家收养，魏证武与魏栢对他来说和家人没什么区别，车祸发生的太过突然，接到电话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从医院到灵堂，陈行像是魂魄离体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上面的黑白照片，视线渐渐模煳。 当最后一个客人离去，陈行拖着身体往回走，头重脚轻地摇晃着，若不是被陈缘及时扶住他就直接摔倒了。 陈缘的眼泪落在陈行的脸上，衣服上：「我们回去吧。」 陈行浑浑噩噩跟着她回到家，以往热闹的房子变得冷清，他在痛苦中接受了这个现实，就在他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陈缘跳楼了。 他感觉自己处在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中。 陈行在陈缘的梳妆檯上看见了一封留给他的信，他红着眼睛把信看完，麻木地为陈缘处理好后事，看着她也变成了一座墓碑。 他轻轻抚过墓碑上熟悉的面孔，独自在那里待了许久。 陈行伴着夜色回了家，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但醒来的时候毫无变化，依旧只有他一人。 187已经很久没见过陈行了，他通过软体中的蛛丝马迹得知了陈行的现状，但也只是知道而已。 187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在现实中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试图用各种各种方式联繫上陈行，最后都是石沉大海，陈行连自己都顾不上，又哪来的心情去看手机。 提醒他假期即将结束的消息又一次发了过来，187刻意忽视了它，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回去。 第266页 但他的力量终究有限，当截止到那一天到来，他直接被世界排斥了出去，他所留下的一切都被抹去，包括发给陈行的消息。 187用尽一切办法想阻止传送——在离开的前一刻，他看见陈行回来了。 陈行等待着电脑屏幕的亮起，当桌面上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时，他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他的家人离开后，小祈也离开了。 陈行第一次感觉孤独是如此难以忍受，他飞一般地逃开了这里，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外面。 当阳光照到陈行的脸上时，他的意识突然有一瞬间的模煳，小祈……是谁？ 以往能瞬间想起的名字，在此刻变得如此艰难，陈行拼命地想要抓住那一点线索，却无法阻止它没入记忆深处。 他没有忘记187，却不会再想起187。 …… 回到管理局的187快要气疯了：「我要回去！」 官方的客服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拒绝了他的请求：「抱歉，您没有得到许可。」 206把想要往小世界里沖的187拉了回去：「未经允许进入小世界，被格式化都是轻的，你很可能会被那个世界的天道当作入侵者直接抹杀。」 「你要是还想回去就好好工作，到时候放假了就可以回去了。」 187的面色很难看：「太久了，如果到时候他……」 「世界编号是这个对吧？」206直接将一份数据丢给了187，「时间流速我已经给你算好了，你只需要再工作这么久就能进去了，他那边才过去几年而已。」 187喃喃道：「如果他发生了意外怎么办？」 206用力拍了他一下：「他发不发生意外我不知道，但是你强闯一定会发生意外，你们永远别想见了。」 187被他劝住了，打开上面派发下来的任务列表，然后一次性全部勾选了。 「你疯了？」206尖叫着想要阻止他。 任务已经提交，187却没有后悔，他真的……很想见到陈行。 206眼睁睁看着187的等级一升再升，一年时间拿过的表彰荣誉比他从出厂到现在拿的都多，系统届也到处都流传着187的威名。 工作与时间都没有磨灭187的愿望，当他把最后一份工作完成时，他累计的度假时间已经到了十年。 进入小世界的许可很顺利地就下来了，但他依旧很倒霉地发生了意外，管理局重构的小世界数据失控了，正好就发生在他的附近。 纷乱的数据涌入传送通道中，187开启了能量护罩，但重构世界的力量太过强大，直接将他打散了。 及时赶来的909看见这一片混乱头都大了，他将受到影响的系统都救了回去，全部送进了检修仓中。 当检修仓显示数据缺失的时候，909沉默了，他查到这些数据都已经和小世界融合了，只有开启才能拿出来。 但是打开小世界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开启任务，909也没办法提前打开。 他想，反正是系统，少了一部分数据也不会怎么样。小世界总有一天会开启，只是暂时失忆而已。 将一切想通后的909一身轻松，直接把这些系统进行了入岗再培训，本来想将失忆的事情告诉他们，但一个临时的通知突然发了过来，直接让他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想不起来干脆就不想了，909爱惜地摸了摸自己的数据，在其他系统的催促下前往通知所在处。 失去记忆的187对执行任务没有丝毫新奇感，他飞快地扫过这些小世界，在看见一个人时忽然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按了下去。 之后发生的一切187都已然知晓，他看着这些记忆，像是又一次经歷了过去。 187将意识从回忆中抽离，在残存的恐慌感中突然想起了最后一个小世界里陈行死去的那一幕。 仅仅只是一个画面就险些让187陷入失控，不过下一秒他就听见了陈行的声音，数据缓缓平復。 「碎片不是都找回来了吗？为什么还没醒？」 206也不知道原因，只能安慰道：「可能是数据太多了，他整理起来需要一段时间。」 陈行勉强放下担忧，下一秒眼睛就睁大了：「你终于醒了！」 206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直接传送离开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187被扑上来的陈行抱住：「你从小世界脱离后就一直昏迷，我还以为……」 陈行已经经歷过很多人的离开，他以为自己习惯了，但当这一刻即将到来的时候还是无法接受。 不过这次命运眷顾于他，他所害怕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187揽住陈行的腰，低声道：「我都想起来了。」 闻言陈行眉眼一弯，唇角漾开浅浅的弧度：「我记得你当初说过，现实世界的你很喜欢我对吧？」 「我收回那句话，」187纠正道，「按照人类社会的说话，应该是我爱你。」 「我也很爱你。」陈行认真地看着187，右手从储存空间中取出了一个东西，「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 虽是问句，但陈行根本没打算等187的回答，直接将冰凉的戒指戴了上去。 187感觉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手指微微颤抖，郑重地说道：「不用考虑，我永远愿意。」 他等了这一刻等了很长的时间，所幸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