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好福气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沈清如正要往前走,忽然被人拦腰抱起,吓的她几乎要大叫出声,然后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巴。 熟悉的气息传来,沈清如长长的睫毛,快速闪动了几下。眼珠子一转,张口毫不客气的对着大手咬了上去。 萧远:……。 他敢肯定,沈清如已经知道是他了,还这么不客气,一定是故意的。 沈清如用了老大的劲,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被硌的牙疼。 沈清如捂着半边脸,扭头瞪着萧远。萧远一脸无辜的望着她。脸庞俊朗如铸,眸子深邃动人,此时露出如此人畜无害的表情,连沈清如都不忍再责怪他。 默默的转过眼睛,沈清如咳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萧远心中轻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暗卫发现秦紫烟主仆来了顾府,我担心你,就过来了。」 沈清如一愣,「秦紫烟,我没看见她啊?」 萧远想了想,道:「想去看好戏吗?」 沈清如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想。」 萧远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抱着她,纵身一跃,几个来回,沈清如觉得脑袋还晕着,再睁开眼睛,就换了个地方,到了树上。 行云带着麦儿去了另一颗树。 下面是一排房子,周围没什么人,沈清如环顾四周,找着萧远说的戏在哪,就听见一间屋子里传来嗯嗯啊啊的声音。 沈清如的脸上染上一抹薄红。 她实在是没想到,萧远居然带她来看活春宫。 嗯,准确来说,是听。因为离的远了,看不见。 沈清如正好奇是谁,然后看见门口晕着一丫鬟,仔细一瞧,竟然是入画。 那里面的人—— 沈清如望萧远,「是秦紫烟?」 萧远点头。 沈清如黑线,秦紫烟还是萧远名义上的侧妃,这反应也太淡定了吧? 「和谁?」沈清如问。 萧远顿了一下,沈清如居然从他脸上看出了无语,萧远道:「顾青玄。」 「谁?」沈清如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萧远无奈重复道:「顾青玄。」 沈清如:「……。」 怪不得萧远无语,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顾青玄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在王府,睡了沈宁如。到顾府,睡了秦紫烟。还是人家自动送上门的。 「怎么回事?」沈清如的声音有些飘。 萧远还未回答,不远处就来了几个小丫鬟,见到晕在门前的入画一声尖叫。叫声尖利,引了不少人来。 沈清如觉得这一幕分外的熟悉。 萧远没有再待下去,抱着沈清如悄悄的走了。 那边麦儿见沈清如走了,着急的红着脸瞪行云。 她是有些身手,但是飞檐走壁什么的,还得靠行云。 行云道:「等会,你还有事要做呢。」 世子妃无缘无故走了,总要对顾府说一声。 等麦儿交代了顾府的丫鬟,回到忘月居时,沈清如正坐在小塌上喝茶,一边拿着小眼神戳萧远。 麦儿站到沈清如的后面,四只眼睛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萧远。 萧远额头跳了跳,正想解释,忽然皱眉道:「你换衣服了?」 早上沈清如出门时,不是这身衣服。 沈清如撇撇嘴,「方大姑娘的酒洒在了我的身上,这是二姐姐的。」 话音一落,萧远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薄唇轻抿,眼中盛着怒气。 沈清如黑珍珠般的眼珠动了动,联想起看到的那一幕,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与我有关?」 萧远沉声道:「应该是的。」 早上沈清如去了顾府之后没多久,秦紫烟主仆也出了门。两人在街上逛了很久,最终进了一家绸缎铺,就没有再出来。暗卫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进去后,发现里面没人,知道跟丢了。 正着急,头上就被瓜子砸了一下。暗卫抬头,萧然晃着二郎腿坐在龙虾店二楼包间的窗户边,手指了一个方向。 暗卫忙追了过去,很快便找到了一身丫鬟打扮的秦紫烟。 也是秦紫烟运气不好,绸缎铺与龙虾店只隔了几家店铺,她们从后门出来时,被萧然看到了。 要是正常些还好,偏秦紫烟担心暗卫,东张西望的,行为就有些鬼鬼祟祟,萧然就仔细看了看。 萧然眼神好啊,几下就认出来是秦紫烟装扮的,秦紫烟是冒牌货的事,萧然知道。看到萧远的暗卫在附近,给了提示。 暗卫又悄悄跟了上去,见秦紫烟两人入了顾府的后门,就给萧远送信去了。 世子妃今天去顾府参加宴会,暗卫怕出意外。 萧远得了消息,赶了过来。在宴席找了一圈没找到沈清如,到院子里找。中途遇到了顾府小厮扶着醉酒的顾青玄,去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厢房。 第2章 嗯,萧远也觉得眼熟,留了个心眼,跟了上去。 小厮把顾青玄扶进去就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宫灵带着秦紫烟往这边来,当时入画不在。 宫灵说了些什么,秦紫烟进了屋子。然后,宫灵就从外面把门锁了。 听着里面秦紫烟拍门,宫灵冷笑一声离开了。 后来,入画找了过来。萧远让行云把她打晕了,扔在门前。就去找沈清如了。 沈清如听的睁大了眼睛,脑子都糊涂了,「宫灵和秦紫烟?她为什么做?顾青玄是宫灵送去的?宫灵怎么做到的?」 沈清如想不通,就算宫家和顾家交好,宫灵在顾府也没这么大的权利吧。 萧远看了眼沈清如的衣服,「顾青玄应该是你二姐找人带过的。至于宫灵,大概是顺水推舟,上次你二姐在王府出事,宫灵替两人背了黑锅。」 萧远的解释合情合理,沈清如眼神一寒。 麦儿惊叫道:「怪不得二姑娘给世子妃的衣服上有迷药!」 「迷药?」萧远还不知道。 沈清如点点头,「份量不多,不会立时晕过去。我已经吃了解药了。」 萧远脸色冰冷。沈清如的神情也很难看。 今天沈宁如这一出,和当初在王府的如出一辙。只是女主角变了,成了她沈清如。 要不是沈清如懂得医术,迷晕了带路的小丫鬟,又有宫灵、秦夕烟破坏了计划,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沈清如自问对沈宁如,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方氏也是自寻苦果。 沈宁如竟然想毁了她的清白! 沈清如心中又气又冷,她是堂堂萧亲王世子妃,真和顾青玄有了什么,再没有第二个选择,为了萧亲王府的脸面,只有死路一条。 沈宁如这是让她身败名裂而亡。 沈清如抿唇不说话,萧然上前握着她的手。麦儿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萧远没说什么,一只手握着沈清如的手,一只手不紧不慢的拍着沈清如的后背。 一下一下,格外的安心。 半晌后,沈清如平静下来,「那现在怎么办?」 秦紫烟名义上还是萧远的侧妃,和顾青玄滚了床单,在外人眼中,便是给萧远头上戴了一顶摘都摘不下来的绿帽子。 萧远不在意的道:「我已经让暗卫把秦紫烟假扮一事传了出去,认了真的秦夕烟为妹妹,把秦紫烟逐出了府。秦紫烟……随顾府处置吧。他们应该不敢主动说出去。」 「说出去也没什么。」萧远又道。 「边关秦家那边会不会打草惊蛇?」沈清如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萧远拍着背的手,已经放到了沈清如的腰上,思索片刻,还是如实答道:「关系不大,京都这边要出现大动荡。我和父王可能会去边关。」 沈清如眉头紧皱,担忧道:「要多久?」 「还不知道。」 一阵安静,萧远环腰而过,抱着沈清如,感受着怀里的柔软,心中一片平和,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离开沈清如的身边。 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以前他随军打仗,每次分离,也都会牵挂王妃和萧月漓。但却没有不愿离开的想法。 萧远最崇敬的人,是一生戎马的老王爷。萧远一直认为,自己的归宿也是在战场上。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生出了踌躇。向往战场的脚步出现了动摇。 「去吧。」沈清如忽然道。 萧远一怔,沈清如转头,眼中有细碎的光点,熠熠生辉,「你是将军,战场是你最好的舞台。我和小包子会在王府等你回来。」 沈清如的语气轻柔,却斩钉截铁。清丽无双的面庞上,有不舍有担忧,更多的是信赖和坚定。 萧远的大手抚上她雪嫩的肌肤,在脸颊上来回摩挲。光滑细腻的手感,让他的心里痒痒的。又酸酸甜甜。 萧远把头放到沈清如的肩膀上,从喉咙间低低「嗯」了一声。 一切如萧远所言,秦紫烟假扮的事情传了出去,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王府不说,大家都忘了王府还有个侧妃了。 沈清如回京以后,发生了不少事情,名声大震。以至于其她人,都被忽略了。 顾府那边,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反正没有什么流言传出来。秦紫烟也再没有回过王府。 倒是王府里,宫澜和二太太旁敲侧击问了几次。 在沈清如带着真正的秦夕烟给王妃见过礼之后,慢慢的就没有提起这件事。 秦夕烟没有留在王府,她还是喜欢小院子。 沈清如没有强留,在王府住了几天后,就送她回去了。 第3章 萧远越来越忙,很多时候早上沈清如醒来,萧远已经出门了。 不知为何,沈清如总觉得平静的日子下面流着汹涌的暗流。只差一个契机,就会喷涌而出。 而这个契机,在半个月后来临。 这一天,天气极好,天空碧蓝如洗。 早朝上,皇上给萧远和侯爷封赏。 他们二人去临川剿匪有功,赏赐拖了一个月,皇上今天才提起来。 侯爷和萧远各管升一级,赏赐黄金千两。 侯府从正四品的吏部侍郎,升为从三品的太府卿。 萧远原来是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升了一级,成为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 本来挺好,但是萧远不要升官,他要军权。 大萧的军队,除了各州府驻扎的地方兵,一共五十万。其中三万禁军,守卫京城,只听皇上调令。 剩下四十七万,萧亲王府掌握了二十七万。老王爷和王爷各领十万大军。萧远七万。 剩下二十万,十五万在陈国公宫尚一党的手中。还有五万,两万在镇国公府手里。镇老国公是萧远的外祖,萧远当然不会打他的注意。 另外三万,在代国公手中,萧远想要的就是这三万。 蚊子虽小,也是肉。 大萧的兵权,被萧亲王府和陈国公府瓜分的差不多。宫尚手里的,不好抢。镇国公手里的,不能抢。 只留下孤零零的代国公。而且萧远知道,代国公府和陈国公府正打算联姻。代国公这是打算抱宫尚的大腿了。无论宫尚给的什么条件,萧远都不可能让他顺心。 萧远一说要兵权,代国公就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头上立时出了冷汗,抬头向宫尚求救。 宫尚心底冷笑一声,自己还想给他们两天好日子过,人家往枪口上撞,就不能怪他了。 往前几步,扬声道:「皇上,臣有本奏。」 皇上目光在几人中间打转,道:「说吧。」 宫尚一撩长袍,跪倒在地,「萧亲王府通敌卖国,私藏矿山,还请皇上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谁不知道,老王爷和皇上兄弟情深,多年来,皇上对萧亲王府信任有加,萧亲王府也对皇上忠心耿耿。说萧亲王府通敌叛国,还不如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可能性更大。 一时间朝堂上说什么都有。皇上眸光深沉,一眨不眨的盯着宫尚,「爱卿可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不少向着萧亲王府的也纷纷斥责宫尚胡言乱语。 宫尚面色不变,「臣有萧亲王府通敌叛国的证据。」 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封信。 「这是王爷和狄戎丞相来往的书信。上面有狄戎丞相,和萧亲王府的印章。」 大殿上安静下来,众位大臣面面相觑,陈国公如此肯定,信应该不是假的。难道萧亲王府真的通敌了,怎么可能?! 皇上神色难辨,示意身边的公公把证据呈上去。 两张薄薄的纸,皇上几下就看完了。皇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扔了信,拍桌而起,「信上所言可是真的?萧亲王你给朕解释清楚!」 两封信飘落在地上,蓝丞相捡了起来,当了众位大臣的面一字一句读了出来。 上面写着狄戎两方合作了这么多年,戏已经做足了,到了收尾的时候。 他们近期会发动最后的战争,让王爷配合他们,拿下大萧。到时候,王爷把边关十二城让给他们。他们扶王爷上位。 落款处是狄戎丞相和王爷的名字,还有各自的印章。 蓝丞相读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死死瞪大了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皇上,萧亲王府多年就和狄戎勾结,其心可诛。还望皇上明察。」宫尚苦口婆心道。 他的话让众人回神,一位虎背熊腰的将军怒斥道:「胡说!王爷和王府皆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会通敌,一定是你这个小人陷害的!」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反驳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萧亲王手握重兵狄戎以利诱之,难保不会动心。」 另一名高个将军道:「放屁!这么多年来,要不是王爷带着我们和狄戎打仗,哪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又一位大臣道:「信上不是说了,是王爷和狄戎做戏。想想也是有迹可循。这么多年,王爷和狄戎打仗,都没能彻底打败他们,谁知道是不是放水了!」 高个将军怒道:「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打?!你当行军打仗是过家家吗?狄戎的国力不比大萧弱多少,那么容易就能打败他们,先祖们又怎么会容忍这么多年!」 大萧和狄戎打了多年的仗,胜多输少,已经就极为难得。多亏了萧亲王府的三位将军用兵如神。这样战功彪炳的成绩,居然还被人质疑、诋毁,这位将军都想上去撕了他。 第4章 宫尚一党和萧亲王府的人吵的不可开交。 追随萧亲王府的多是武将,嘴巴说不过宫尚的人,一个个气的面红耳赤,要不是有老王爷镇着,早上去动手。 王爷三人反而最为淡定,见吵的不成样子,王爷扬起手,一干武将不再说话。大殿上又安静下来,这种可怕的安静,让每一个人心慌。 王爷从蓝丞相手中接过两封信,扫了一下,确实时他的印象,皱了皱眉,开口道:「两封信,不能说明什么。」 宫尚就等着这句话呢,别有深意的一笑,道:「除了信,我还有人证!」 人证?众人一愣。 王爷目光深远悠长,迎着他的目光,二老爷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低头从王爷身边走过,跪倒在宫尚边上,「臣可以做证,陈国公所言非虚。王爷曾拉拢过微臣,微臣不敢拒绝,只得与其虚与委蛇,这两封信也是臣得到王爷信任后,找机会偷出来的。」 二老爷重重磕了一个头道:「皇上,这件事与王府无关,父王与两位弟弟都被蒙在鼓里,只有我和王爷,还有萧王知道。请皇上看在父王无辜的份上,不要牵连他,臣愿意一力承担。」 二老爷痛心疾首的对王爷道:「大哥,我知道你志向远大,但是我实在不忍王府的清白和父王的一世英名毁在你我手中,你不要怪我。」 王爷后面的萧远嘴唇微勾,戏还挺足,知道把祖父摘出去,只逮着他和父王两人,确实比较容易让人相信。 宫尚又道:「除了二老爷,臣还有证人。萧王以前的侧妃,秦夕烟。就是因为发现了萧王的秘密,不仅被诬赖冒充她人,还被萧王追杀,被臣所救,现在就在陈国公府。」 证人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还有二老爷这个至亲。 许多对王府坚信不疑的人都动摇了。 权利诱惑人心,老王爷和皇上情谊深厚,可王爷和世子爷就不同了。 他们已经站在了权利的巅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再进一步只有皇位了。 而且现在老王爷还在,皇上也对王府信任有加。下一任皇帝就不一定了。到时候,王府除了交出兵权,别无选择。 可到手的东西,谁院子交出去? 如此一想,王爷叛国,也不是不可能。 许多人的面上都出现惶恐之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从开始到现在,王爷和萧远都一言不发,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 宫尚趁热打铁,「王爷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爷无视他的问话,对皇上道:「微臣对皇上绝无二心,还请皇上相信微臣。」 宫尚抢道:「证据确凿,萧亲王让皇上如何相信你?!」 萧远道:「我和父王行事磊落,无愧于心。」 宫尚冷笑道:「当真无愧于心?那萧王何不当众说说,你和宁远侯爷去临川是干什么的?」 有大臣小声道:「不是去剿匪吗?」 宫尚道:「剿匪?他们自己就是匪!」 季如川懒洋洋道:「陈国公什么意思?」 宫尚哼了一声:「有人发现临川藏有一座铁矿山,一座金矿山。王爷知道后,不仅没有上报朝廷,反而偷偷隐藏。让手下的士兵扮成土匪,占山为王。暴露之后,让萧王和宁远侯爷打着剿匪的名号去打理。皇上若是不信,派人去一看便知。」 宫尚言辞凿凿,季如川拧眉,蓝丞相亦是沉默不语。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王爷的身上。 萧远淡淡道:「临川是祖父的封地。」 二老爷道:「父王一向不喜欢打理这些事物,都交给了大哥和你二人打理。如今出了事,反而往父王的身上推,权利地位真就这么让人迷失吗?!」 二老爷义愤填膺,眼神里都是失望。 老王爷道:「矿山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还没来得及上报给皇上。」 宫尚道:「老王爷这话说出来谁信?您就不用包庇王爷和世子爷了。」 语气这么诚恳,萧远都快要信了。 宫尚再接再厉:「皇上,萧亲王府掌握着我大萧一半以上的兵权,要是真有叛逆之心,那就太危险了。还请皇上早作打算!」 一小半的大臣,跟着跪了下来,剩下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慢慢的跪下去了一半之多。 到最后,只剩下季如川、蓝丞相、镇国公府等与王府交好或者有姻亲的。大部分的武将也都还信任着王府。 皇上眉头拧成了一团,眼睛眯起来,过了半天,才道:「煜儿、远儿,朕给你们一次解释的机会。」 这话出口,就表示皇上已然开始怀疑。 宫尚心中一喜,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第5章 萧亲王府积威甚重,他不信皇上一点都不介意。 王爷抬头,和皇上遥遥相对,缓缓开口道:「臣,无话可说。」 沈清如昨天熬夜看了会书,今早起的有些晚。 醒来的时候,小包子坐在她的身边,小胖手扯着她的头发玩的不亦乐乎。 「娘亲,起床。」自从开口后,小包子学说话的速度一日千里,现在已经能说些常用的词语了。 沈清如揉了揉眼睛,又伸出手摸摸小包子的脑袋。她穿的里衣有些宽大,袖口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太阳从窗户照进来,落到胳膊上面,像是牛奶反着莹白的光。 茯苓伺候沈清如穿好了衣服,小厨房的早饭刚好送了过来。 一碟煎饺,鸡丝粥,翠玉豆糕,如意卷,莲蓬豆腐,什香菜。 精致可口的菜肴摆满了一桌子,沈清如每样用了几口就饱了。 小包子现在除了鸡蛋羹,鱼肉、鸡肉都会喂他一小些。喝了两口鸡丝粥,小包子还要再喝,沈清如就不让了。 小包子还小,辅食吃一点就可以了。 小包子向来乖巧,不给他吃也不闹腾,乖乖的由着兰姨替他擦干净了嘴巴。沈清如抱他出去遛弯。 母子两人在小院子里玩了片刻,阳光正好,打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把小包子放到地上,让他自己慢慢悠悠的晃着玩,沈清如坐在摇椅上,笑眯眯的盯着他。 不过很快,这个温馨的场面就被麦儿慌张的声音打破了。 「世子妃,出事了。」 沈清如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到麦儿小跑着过去,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怎么了?」沈清如问。 麦儿结结巴巴道:「世子爷……世子爷和王爷被下狱了。」 沈清如道:「哦,这个啊,还有呢?」 麦儿:……。 世子妃的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 麦儿小心翼翼的重复道:「世子妃,世子爷和王爷被抓了。」 沈清如点头,「我知道了,什么罪名?」 麦儿迷茫的眨巴下眼睛,「通敌叛国和私藏矿山。」 麦儿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不够清楚,还是沈清如没听明白。 沈清如依旧淡定,兰姨过来扯麦儿的耳朵,训斥道:「什么玩笑都能来,这种玩笑能吗?」 麦儿急的跳脚,「我没有开玩笑,娘,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怎么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兰姨呆了一呆:「没开玩笑?」 「没有!」 「真的?」 「真的!」 兰姨这才相信,吃惊的道:「怎么可能?王爷和世子爷怎么可能呢?!」 麦儿摇头,「我也不清楚。」 她只是在前门听到了消息,就连忙赶回来了。 「世子妃,这可怎么办?」兰姨有些六神无主。同时感觉很荒唐,王爷和世子爷通敌,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紫竹苑的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过来道:「世子妃,王妃让您去明心堂。」 「知道了。」 萧远和王爷被关进大牢的消息传回来,王府上下都乱了套。 所有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可王府周围的官兵清醒的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沈清如把小包子交给华姨,自己带了麦儿和兰姨去往明心堂。 明心堂内,老王妃、王妃都在。 四房、三太太还有宫澜也在。 唯独二房缺席。 沈清如到的时候,去传二房的小丫鬟正在回话,「二太太今天一大早就带了三少爷和四姑娘回娘家去了,不在府中。」 老王妃的脸色紧绷绷的,宫澜怒道:「她们一家倒是跑的快!」 没人回应她。 安静的让人心惊,宫澜烦躁的走来走去,「这叫什么事!王爷怎么会通敌?前朝怎么说?老王爷还没回来吗?」 沈清如坐到王妃边上,萧月漓和王妃的脸上都带着担忧,三人对望一眼,沈清如对两人摇了摇头。 宫澜自顾自的说完话,没人理她,心烦意乱,见沈清如在安慰王妃,更觉得烦了,「世子妃怎么不说话,世子爷通敌卖国,你知不知情?!」 沈清如淡淡看她一眼,「侧妃说话之前最好三思。皇上尚未定夺,世子爷何时卖国了?」 宫澜冷冷道:「还说不是,我看就是世子爷连累的王爷!」 「远儿忠心爱国,事情尚未查明,侧妃就说三道四,还挑拨王爷父子关系,若是再胡言乱语,就回陶然居,别再出来了!」王妃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凌厉不容反驳。 第6章 宫澜气道:「你——」 老王妃拍了拍桌子,「好了!都不要说了!再胡说,都给我回去!」 宫澜气急败坏,可是老王妃在,不敢造次,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到椅子上。 二房不在,宫澜不说话,三太太和王妃都不是多话的人,四太太更是老实。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丫鬟们个个面带愁容,胆战心惊。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们的命运早就和王府连系在一起。 通敌卖国是诛九族的大罪,要是真的,她们这些在王府当差的丫鬟一个也跑不了。下场和主子一样凄惨。 又等了一刻钟,萧然和万大管家匆匆赶了回来。 宫澜道:「怎么样?」 众人皆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两人。 萧然颓废的摇了摇脑袋,焦躁不堪。万大管家见多了风雨,要沉稳些,却也是一脸愁容道:「王府被禁卫军围住了,谁都不许出去。目前只打探到,世子爷和王爷都被关进了天牢。老王爷暂时无事。通敌一案交给了蓝丞相,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一同协查。」 万大管家回禀完,老王妃身子晃了晃,差点晕了过去。 丫鬟扶住了她,老王妃摆摆手,艰难道:「没事。」 万大总管宽慰众人,「蓝丞相和王府交好,有他在,一定会为王爷和世子爷洗刷冤屈的。」 萧然嚷嚷道:「洗刷什么,就是被宫尚那个老贼冤枉的!」 宫澜怒目而视,却不敢说什么。 宫尚是她爹,王爷是她夫君。她不想王爷有事,也听不得别人骂她爹,气呼呼的转过头,当没听见。 萧然还在骂骂咧咧,宫澜敢怒不敢言。 老王妃憔悴道:「先散了吧,等老王爷回来再说。」 众人互相望了望,都没有动。午饭也是在明心堂将就着吃。 食不知味的,每人草草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 倒是萧然,看起来比谁都生气,吃的还比谁都多。 三太太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恨不得让人把他拖下去。 这一等,就等到日薄西山。 夕阳下,火红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连远处巍峨的檐角,也变得火带一样鲜红。倒映在眼里,染上一片通红,看的人惴惴不安。 最后一抹晚霞消退,天地间就暗了下来。 明心堂掌上了灯,老王爷踩着上弦月回来。 夜色替他蒙上一层暗影,灯火下的表情模糊不清。 众人等了他整整一天,此时终于等到了人,却又都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老王妃沉声道:「煜儿和远儿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 老王爷道:「还在大牢里,没有证据,皇上也没办法。」 老王爷都这么说,那是真的没办法了。屋子里气氛愈加沉重。 老王妃捏了捏额头,道:「老二真的……」 老王爷的神情一瞬间也变得晦暗起来,被自己儿子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老王爷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见众人盯着她,微微闭眼,长叹一声,「从此以后,他不在是我萧亲王府的人了。」 宫澜忍不住道:「二太太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萧亲王府如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二房巴不得和王府撇清关系呢。 老王爷只扫了宫澜一眼,宫澜就住了嘴。 「都各自回去吧。最近安分点,别出门了。」老王爷道。 外面被禁卫军围了,想出也出不去啊,宫澜腹排。面上乖巧的和众人一起退了回去。 出了明心堂时,明月已经高悬。清辉斑驳的月色被浮云遮了一半,淡月孤星,月色迷蒙。一切笼罩在柔和的月光中。 沈清如踏着一地的流光回到忘月居。 小包子已经熟睡。 华姨、茯苓等人正忧心忡忡的等她回来。 一路从明心堂回到忘月居,到处灯火通明。这个夜晚,估计很多人都很难入睡。 忘月居的丫鬟们紧紧盯着沈清如,沈清如笑道:「别这么紧张。」 麦儿默默嘟囔,不紧张才怪了,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世子妃的心也忒大了点。 沈清如安慰众人:「身正不怕影子斜,王爷和世子爷坦坦荡荡,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都散了吧。」 沈清如发了话,心中也再多的担忧也无奈,一个个只好退下去。 今夜谷雨守夜,替沈清如铺好了床,就退到了外间。 沈清如躺在床上,想着混乱的一天,看着窗外的月色出神。 也不知道萧远和王爷那边怎么样了,还有侯爷。天牢阴冷,脏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几人不懂能不能适应。 第7章 王爷和萧远应该还好吧,两人行军打仗,再苦都吃过。侯爷不比他们,身体素质没有两人好,舒适生活过惯了,别病了才好。 可惜是通敌的大罪,要不然还能去看望一下,送些用品。 沈清如脑子里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慢慢的睡了过去。 萧远翻窗而入的时候,就看到沈清如侧着身子,睡的安稳。呼吸绵长,神色宁静。 萧远黑了脸。 他翻墙偷偷进入王府,路过的地方,看到的不论丫鬟小厮还主子,都忧心的难以入睡。 她倒好,相公都被抓进死牢了,还睡的这么香。枉自己怕她担忧,专门跑回来一趟。 萧远轻手轻脚的上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沈清如的鼻子。 沈清如睡梦中,只觉得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下意识的挥手,也被人抓住了。憋了半天,一睁眼就对上一双笑意吟吟的眸子。在夜空中流动着摄人的光芒。 「睡的挺好啊?」萧远挑眉。 沈清如蓦的有些心虚,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你不是在大牢吗?怎么回来了?不怕被人发现?」 萧远抹黑给自己斟了杯茶,这一天动了不少嘴皮里,大牢里又没有茶水喝。 沈清如道:「这茶已经冷了,我去给你烧热的。」 说着,从床下下来,打算去叫谷雨。 萧远拦住她,「不用了。我很快就走。」 沈清如坐到他的边上,「回天牢?」 「天牢里有暗卫在,不用回去。父王也回来了。」 「那我爹呢?」 「……侯爷还在。」 三个假货有些说不过去,侯爷在可以打个掩护。 沈清如:「……。」 坐牢坐成这样也是厉害了,不过这么欺负侯爷好么? 沈清如心累,「那你要去哪?」 萧远喝了一口凉茶,眸子轻轻扫了沈清如一眼,沈清如猜测道:「边关?」 「嗯。」 一阵沉默。 萧远拉过沈清如紧挨着他靠下,拢起她耳边掉落的一缕秀发。 沈清如注视着萧远幽静的眸子,「今天怎么回事?」 之前萧远嘱咐过,最近会有大事发生,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沈清如怎么也不会想到,萧远随意的一句大事情,会是通敌叛国,私藏矿山这样捅破天的事情。 萧远道:「私藏矿山是真的。」 沈清如:「啊?!」 看到沈清如瞪大的双眼,萧远轻笑一声,「上次我去临川,确实是处理矿山的事情。」 沈清如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临川真的有?」 「当然,没有的话陈国公怎么会说?」 「那真的是……私藏的?」沈清如不敢相信。 萧远道:「这倒不是。」 「我和父王,祖父也是最近才知道。」 沈清如松了口气。 萧远又道:「准确的说矿山是侯爷私藏的。」 沈清如:「啥??」 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平日里沈清如还算老沉,偶尔一惊一乍的模样实在好玩,萧远忍不住想逗她。见到沈清如眼神里的询问。萧远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沈清如拿小眼神戳他,「临川是老王爷的封地。」 说老王爷不知道,她也不相信啊。 「是祖父的封地没错,但是祖父不大管这些事情,当时的知府也没有上报过。那两座矿山被一群土匪霸占了,临川的知府派人剿过,没打下来。而那群土匪听话的很,很少作乱。临川的知府不想多事,就没有禀告过。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的。」 「那波土匪其实是侯爷的人,他们守着山头,不让任何人知道。侯爷说,这是先皇的旨意。」 沈清如被震的七荤八素,声音都快找不到北了,「这就是我爹的秘密?」 萧远点头,「应该是。」 沈清如脑子晕乎乎的,侯爷被人诟病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背负着这样的重任,替先皇守着两座矿山!怪不得一直韬光养晦,默默无闻的,这要是太高调了,入了什么人的眼,没准就会被扒出来。 「爹爹怎么会替先皇守矿山,又怎么会告诉你,皇上不知道吗?」有太多的疑问,沈清如都想不通。 萧远细心的一个一个替她回答,「第一个问题,侯爷不肯多说,我也不知道。会告诉我,我猜大概是因为现在的矿山对侯爷来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时间越长,被人发现的可能性越大。至于选择我,可能觉得王府可信吧,还有就是……」 说到这里,萧远停了下来,注视着沈清如清雅出尘的脸庞。 第8章 沈清如有些懵,看她干什么? 转念一想,忽然记起来,方才萧远说他两年前知道,那个时候…… 「爹爹用这个秘密换来了我的世子妃?」 「嗯。」 一瞬间,沈清如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 想破她的脑袋,她也不会想到,侯爷为了她,居然做到了如此地步。 即便有萧远所推测的,侯爷只是顺势而为,但对侯爷来说,对萧远坦白,依旧有很大的风险。 为了原主的幸福,侯爷曾经这般费心的为她筹谋过。 沈清如鼻子酸酸的,扇子般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她把头靠在萧远的怀里,静静的不出声,心头的震撼和感动,却怎么都无法消散。 萧远搂着她,任由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轻声道:「侯爷不告诉皇上,这个应该和先皇交给他的任务有关。」 其实萧远也很纳闷,当年先皇到底托付了侯爷什么事,不能让皇上知道。 「矿山在临川,那是祖父的封地,侯爷也只能暗中关注了。一年前,临川发生地震,山体滑坡,有人在金矿附近捡到了金子。虽然当时侯爷的人封锁了消息,还是被陈国公一党的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两个月前,临川闹匪患,实际上是陈国公的人想要抢夺矿山,侯爷的手下守不住,才想了这个法子,让我们名正言顺的去帮他们。抓走侯爷的,也是陈国公的人。」 「陈国公一党没能如愿,又不想王府独得矿山,所以就捅了出来。」 萧远解释的很清楚,沈清如也听的认真。 「那通敌卖国又是怎么回事?」 「入画偷了父王的印章,那两封信是伪造的。」萧远淡淡的。 沈清如蹙起了眉,「你们故意的?」 王府守卫森严,王爷的书房更是把守重地,怎么可能轻易的让入画就混进去了。 萧远低笑一声,「聪明。」 沈清如又道:「为了骗出陈国公通敌的证据?」 萧远这会是真的惊讶了,沈清如居然猜的这么准。「没错。父王一直怀疑陈国公和狄戎有来往,但是找不到证据,只好将计就计了。」 两封信上,不仅有王爷的印章还有狄戎丞相的印章,若是陈国公和狄戎丞相没联系,怎么可能得到。 「那接下来,你要去边关吗?」沈清如问。 萧远「嗯」了一声,「我和父王都被关进了天牢,这是狄戎发动攻击的最好机会。」 沈清如动了动,把头埋进萧远的怀里,闷闷道:「那你小心。」 萧远摸了摸沈清如柔软的秀发,道:「放心吧,所有的事情,皇上都知道。侯爷那边,只是做做样子,不会有事的。沈老太太和你大姐那边,都瞒着。你不用担心。不过最近不能出府,外面正乱着,待在府中安全一些。有事了,就交给行云他们去办。」 萧远细细的嘱咐,其实沈清如都懂,但是沈清如没有开口打断。听着萧远替她考虑的这么周全。心中又是一暖。 萧远顿了顿,最后道:「等我回来。」 沈清如重重点了下脑袋。 两人就这么抱着。一晚上被刷新了许多认知,沈清如彻底没了睡意。和萧远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萧远就准备走了。外面还有几分夜色,灰蒙蒙的,像是萦绕在心头离别的愁绪。 这一次,是真正的离别。沈清如不知道萧远这一去,何时会回来。 沈清如替萧远理好衣摆,重新为他冠了发,最后拿起一个荷包,系在萧远的腰间。 里面的平安符,是沈清如以前去大业寺求来的。 就是萧远上次中毒之后,沈清如去还愿时,求的。要是放在以前,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沈清如觉得不会相信。但是现在,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两人相顾无言。道别的话,上次已经说过了。 最后,沈清如弯了弯眼睛,冲萧远扬起一抹轻柔的笑。伸出白皙的手指,指了指小包子的屋子。 萧远便懂了她的意思。 ——我和小纪儿等你回来。 在萧远离开忘月居的时候,一道人影也悄悄的从紫竹苑中出来。 两人在王府墙头相遇。 萧远熟视无睹的路过,丢下一句,「照顾好母妃。」 王爷气闷,看着自家儿子面无表情的脸,怎么看怎么郁闷。萧远一纵,人就要走了。 王爷无奈道:「万事小心。」 萧远身子顿了顿,还是回了一句,「你也是。」 王爷怔了片刻,然后心情不错的继续翻墙走了。 王爷和萧远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要不是温热的被窝,沈清如几乎以为昨夜是自己在做梦了。 第9章 沈清如用了早饭,去给老王妃请过安,便带着小包子去了紫竹苑。 萧月漓和王妃吃了饭,正在绣花。 锈篓上,一朵盛开的兰花已经绣了一半,鲜艳欲滴的花瓣,一片片水嫩灵活。 沈清如赞道:「漓儿的绣活越来越好了,也不知日后谁那么有幸可以用到。」 萧月漓秀丽的脸上升起一抹薄红,「清如姐姐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绣。」 沈清如打趣道:「我怕未来的妹夫吃醋。」 萧月漓的脸色更红了,简直红的能滴出水来,「大哥别吃醋就行了。」 论脸皮后,萧月漓哪里是沈清如的对手。沈清如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你大哥爱吃酸的,不爱吃醋。」 身后的麦儿捂嘴乐,世子妃真是睁着眼睛就撒谎,世子爷哪里喜欢吃酸的了。 沈清如自己也想起来,萧远第一次喝柠檬水,不懂放多少,被酸的龇牙咧嘴,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见萧月漓询问的眼神,沈清如毫不犹豫的把萧远卖了,萧月漓也乐的不行。 「大哥居然还有这一面。」 王妃也道:「远儿平日里就是板正了。」 小包子在屋子里,蹬着小短腿这里跑跑,那里看看,身后兰姨紧紧跟着他。遇到好玩的东西,就手舞足蹈的,然后扭头看沈清如,如果沈清如点头了。就抱着新玩具不撒手。 真是又活泼又乖巧。 王妃感慨,「远儿小时候跟纪儿一样喜欢到处跑,长大了反而安稳了。」 和萧然就是两个极端。 萧然属于一刻都停不下来的那种。伺候萧然的丫鬟婆子比萧远还要多一倍。 没办法,人少了看不住,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沈清如注意到王妃眼底有黑眼圈,虽然擦了粉还是能看出来,关心道:「母妃昨晚睡的不好?」 王妃身子一僵,故作随意道:「昨晚屋子里进了蚊子,没睡好。」 已经到了七月,天气炎热,蚊虫都出来了,忘月居里一到晚上也有不少蚊子。 不过王妃的表情一看就是撒谎。 喜羊羊新出了一批花神露,可以防蚊虫,交好的几家沈清如都送了几瓶过去。屋子里,沈清如还能闻到花神露的味道。 王妃不想多说,沈清如就没有多问。 萧月漓冲沈清如眨眨眼睛。 和王妃又聊了一会,沈清如把小包子丢给王妃照看,自己和萧月漓借口出去转转,出了屋子,沿着紫竹苑的一大片紫竹林,边走边说话。 「母妃昨晚怎么了?」沈清如问。 萧月漓左右看看,四周没有外人,凑到沈清如的耳边小声道:「昨天我在母妃的屋子里,看见王爷了。」 昨天晚上从明心堂各自回屋后,王妃便让萧月漓早些休息。萧月漓回了自己的房间,心里头有事睡不着,又担心王妃。打算今晚陪王妃一起睡,两个人有个伴,还能说说话。 王妃的屋子外面,只有立夏姑姑一个人守着。萧月漓正要说话,立夏冲她摆摆手,指了指屋子。 萧月漓好奇,然后就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 嗯,萧月漓第一个反应,还以为母妃给王爷戴了绿帽子,吓了一跳。 又听了一句,发现是王爷,还有王妃压低的说话声。 萧月漓红着脸走了。 王爷在天牢里还来看母妃,萧月漓就没去打扰了。 沈清如嘴巴微张,果然萧远和王爷是父子,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萧月漓神色有些复杂,「清如姐姐,你说王爷到底怎么想的?说他对母妃好吧,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母妃上心。母妃的生辰从来没送过礼物。说他对母妃不好吧,进了天牢还来看望母妃。」 萧月漓扯了一片翠绿的竹叶,拿在手里把玩,低着头道:「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母妃能和他和好,最好不过了。」 沈清如不知如何安慰萧月漓,想了想道:「我觉得,王爷和母妃还是有感情的。」 萧月漓抬头,眼中亮晶晶的,「真的吗?」 沈清如肯定的点了点头,很多细节上就可以看出来了,两人心底还是有对方的,「你没发现,王爷最近已经主动了很多吗?」 萧月漓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这么一说,还真是。」 王爷会主动来紫竹苑吃饭,只是王妃对他淡淡的。有了新奇的东西也会送来给王妃,不过王妃依旧对他淡淡的。 还有萧远中毒那次,这次被关进天牢,都来看过王妃。 萧月漓苦恼道:「母妃不大搭理王爷。」 沈清如叹了一口气,「王妃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只怕两人的关系不会有进展。」 第10章 萧月漓神情低落:「我也知道,可是母妃从来不说,不知道怎么去开解她。」 萧月漓一张俏脸满是愁闷,她的年纪大了,以后也会嫁人,到时候王妃一个人,更加孤单了。 沈清如思索了片刻,就把之前她的猜测,和看见王爷与宫瑾在一起说话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萧月漓。 萧月漓一脸的不可置信,「是宫贵妃?!」 沈清如看着她道:「你一直和王妃在一起,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萧月漓摇头,茫然道:「没有啊,母妃很少出门,整天不是看书就是发呆。」 萧月漓道:「王爷和宫贵妃是真的吗?」 萧月漓还是不敢相信,除了宫澜,这两人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交集啊。 沈清如道:「八成是真的。立夏姑姑跟了王妃多年,应该会知道的比较清楚。」 萧月漓理解了话里的意思,下定决心道:「有机会我悄悄的问问。」 「嗯。」王妃和王爷的事,沈清如心里也痒痒。 午饭就留在了紫竹苑用。紫竹苑里的下人,大概多年平静的生活养成了淡定的性子。王府其它地方,早就人心惶惶,紫竹苑里却一点没有紧张的氛围。看起来和往常没有区别。 一直待到下午,沈清如才带着玩累了睡着的小包子回忘月居。 刚进屋子,留守忘月居的麦儿就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世子妃,陈国公府来人要接侧妃回去。」 「哦?侧妃回去了吗?」沈清如问。 麦儿可惜的摇头,「没有,侧妃在王府门口,和陈国公府来的下人说,她相信王爷和世子爷是无辜的,会陪着王府共同度过难关。」 沈清如有些意外,宫澜对王爷也算是情深义重了,这种事情都没有和王府撇清关系。 只是沈清如的话显然说早了。 第二天,王府依然被禁卫军包围。 陈国公府又派了下人过来,宫澜还是拒绝了。 第三天,情况依旧。 三天过去,原本看好萧亲王府,认为王府不会叛国的许多人都发生了动摇。陈国公一党又不停的让人到处撒播谣言,王爷和世子爷在大殿上是如何的哑口无言。 加之老王爷三天里,一直被软禁在王府,没有出面替王爷和萧远说过任何话。外面还有二老爷和秦紫烟两人捅刀。三人成虎,不少人都觉得王府这次是真的完了。 第三天傍晚,陈国公府派来的小厮对宫澜下了最后通碟,如果明天宫澜还不愿意回去,那么国公府将不再派人过来。 宫澜失眠了一晚上。第四天,王府的情况没有好转。蓝丞相也没找到能够洗清王府罪名的证据。 宫澜派人去请示老王妃,老王妃只说了一句话:随她自己选择。 宫澜咬咬牙,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快二十年的陶然居,跟着陈国公府的小厮一同离开了。 麦儿兴高采烈把这个消息,告诉沈清如时,沈清如正在喂小包子吃饭,闻言没有太大的表示。 在外人看来,王府犯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诛九族都是轻的。当然,萧亲王府是皇室血脉,九族是不可能的。但是王府里这么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掉了。 如今,有一个活的机会摆在宫澜的面前,她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顾府,后院。 沈宁如也几天无眠。 王府里众人是担忧的,沈宁如是高兴的。 王府竟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沈清如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萧亲王世子妃,即将沦为阶下囚。 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能让沈宁如开心的了。 至于被关进天牢的侯爷,沈宁如一点都不在意。 从侯爷一纸休书休了方氏,在沈宁如心里,侯爷就不是她爹了。 何况,侯爷和沈清如沆瀣一气,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找的。 「沈侧妃,郡王妃找您过去。」丫鬟的一句话,让沈宁如脸上的笑容尽数消散,眸子里射出一道寒光。 「侧妃还是快点去吧,别让郡王妃等急了。」丫鬟虽然低着头,语气却一点都不恭敬。 沈宁如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碧彤担忧的替沈宁如整理好着装,满脸的忧虑,「郡王妃不会是又想罚跪侧妃吧?」 沈宁如被罚跪了三天的祠堂,这才刚出来,膝盖都肿着呢。 沈宁如紧紧抿着唇,没有出声。 到了正院,萧月洛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丫鬟给她剥葡萄吃。 见了沈宁如,萧月洛生气道:「怎么现在才来?来,给我剥葡萄。」 边上的小丫鬟立马让了位置,沈宁如压着满腔的屈辱,站到丫鬟的位置拿起葡萄正准备剥。 第11章 萧月洛一脚踹到她的腿上,力气不大,但是正好踹到了沈宁如的膝盖上,一阵钻心的疼痛,沈宁如身子一歪,半天才缓过来。 「谁准许你站着剥了,给我跪下!」 沈宁如死死咬着牙,萧月洛高声喝道:「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 沈宁如握紧了拳头,掌心被长长的指甲戳出了血,嘴巴里也是一股子血腥味,低头回道:「妾身不敢。」 话音落,跪倒在萧月洛的身边,低眉顺眼的剥着碟子里的葡萄。 萧月洛嗤了一声,懒得看她。 那边有小丫鬟道:「郡王妃,秦姨娘来了。」 萧月洛脸色难看,凶恶的刮了一眼沈宁如,才不耐烦的道:「让她进来。」 沈宁如看着进来的秦紫烟,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 秦紫烟看了看沈宁如,对着萧月洛道:「郡王妃真是会享受。不知沈侧妃犯了什么错,郡王妃这样罚她?」 萧月洛哼道:「本王妃乐意,怎么,你想替她求情?」 秦紫烟摸着指甲上的蔻丹道:「不是沈侧妃,妾身也进不了顾府,妾身怎么能不感激沈侧妃呢?」 语气里,却是咬牙切齿。 感激?秦紫烟恨不得活刮了沈宁如和宫灵。 那天秦紫烟本来是去和顾晓谈事情,结果遇到了宫灵,被宫灵威胁着去了顾青玄睡觉的屋子。 当时秦紫烟根本就不知道顾青玄在里面,宫灵只说想和她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秦紫烟相信了。 事情发生后,顾晓把消息都压了下去。 并且做主把秦紫烟留在顾府,给顾青玄做小。 秦紫烟在王府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正无处可去。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陈国公眼看着就要成事了,顾家到时候必然一飞冲天。委身于顾青玄,对秦紫烟来说,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沈宁如和宫灵算计她,这笔账总要找回来的。 秦紫烟的段位哪是萧月洛能比的,几天时间就把顾青玄哄的找不到北了。 萧月洛本来脾气就不好,怀了身孕之后,一点点小事情就会发火。顾青玄哄了几次,就不耐烦了。 而且萧月洛怀了身孕,不能行房事,还不许顾青玄偷吃。之前是看在萧亲王府的份上,一直容忍着她。 现在眼看着萧亲王府大厦将倾,萧月洛这步棋没了作用,更是不愿意在敷衍她。 秦紫烟温柔似水,惹人爱怜,顾青玄的一颗心都转移到了秦紫烟的身上。 甚至为了秦紫烟多次训斥萧月洛,幸亏萧月洛怀有身孕,没准肚子里的就是顾府的长子嫡孙,有长公主护着,顾青玄不敢过分。 就这样,萧月洛在顾府作威作福的日子没有了,再知道,顾青玄是沈宁如让人灌醉下药之后,罚沈宁如跪了三天的祠堂。 秦紫烟呢,平白失了清白,更是恨死了沈宁如。 沈宁如原来是想算计沈清如,被人打乱了计划不说,自食苦果,在顾府的日子简直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好在王府比她更惨,沈清如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才给沈宁如一些慰籍。 秦紫烟越是给沈宁如求情,萧月洛越变本加厉的罚她。 「哼,秦姨娘和沈侧妃的关系这么好,不如你帮她一起吧。」萧月洛怒道。 秦紫烟轻笑一声,「这可不行,我的膝盖要是跪伤了,晚上郡王爷可是会心疼的。」 萧月洛娇媚的脸庞一瞬间扭曲了起来。在王府的时候,都是秦紫烟巴结萧月洛,什么时候敢这样对萧月洛说话。 萧月洛怒火涌上心头,蹭的一下站起来,雪白的巴掌就想往秦紫烟带着嘲讽的脸上呼过去。 秦紫烟哪能让她得逞?早有防备,身子一侧,就躲过去了。 萧月洛一腔怒火把理智都烧没了,伸手端起桌子上装着葡萄的碟子,就摔向秦紫烟。 秦紫烟身后跟着的丫鬟是入画,她的身手在一帮子娇滴滴的大小姐们中,如狼入羊群一般,手掌扣住一块铜板,手腕微微用力,小小的铜板便如暗器一般打在了萧月洛的手腕上。 萧月洛手腕一疼,碟子摔到了地上。紫亮浑圆的大葡萄落了一地。 萧月洛受惊之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踩在了葡萄上,脚下一滑,就向后摔过去。 早在混乱将起的时候,沈宁如就自己起来了。萧月洛被秦紫烟吸引了全部火力,一时没注意到她。沈宁如当然不会乖乖跪着。 萧月洛仰身倒向沈宁如,沈宁如是可以接住她的。 但是沈宁如眸光闪了闪,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去扶沈宁如,错开了一步。连带着正准备接住沈宁如的丫鬟也被挤到了一边。 第12章 沈宁如就那么直挺挺的摔倒了地上,彭的一声,扬起一片尘土。 一声撕声揭底的尖叫,响彻顾府上空。 屋子里的人都吓坏了。 伺候的丫鬟连滚带爬的去扶沈宁如,沈宁如双手捂着肚子,疼的说不出话,身下是一片血迹。 太医赶到时,顾府还未出世的嫡孙没了。 沈清如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两天后。 王府被禁卫军围的像是个铁桶,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消息不是一般的闭塞。 沈宁如和秦紫烟还在祠堂罚跪,只是再怎么罚,也于事无补。 而萧月洛平白失去了孩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沈清如都可以想象,以后顾府的日子,会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边关,阳城。 驻守在这里的是王爷手下的十万大军,王爷回京后,一直由云将军统帅。 此刻,云将军带着几位副将登上城楼。十里外,远远的可以看到狄戎的大军驻扎在那。乌黑黑的一大片,绵延到南方,看不到边际。 同行的一位副将,面带忧虑,「狄戎这次是认真的吗?据探子所掌握的情况,狄戎出动了整整二十万的大军。要是真的攻城,阳城就危险了。」 另一位将军,烦躁的揉揉了头发,本来就乱的头发,更成了鸡窝头,「狄戎到底怎么想的?他们现在能出动的大军也不过三十多万,派了二十万来,这是要和我们决战了?」 一年前,狄戎对大萧发动过一次战争。当时狄戎的损失比大萧要大的多,死去的士兵和俘虏多达十万。 这一战,狄戎伤了筋骨。丢了阳城。 大萧虽然大胜,但是之前三番两次的战争,也让百姓们过的辛苦。皇上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下令王爷和萧远带着大军回京,休养一段时间。 除了狄戎,还有朝云和南疆在旁,如果大萧和狄戎陷入死战,难保不会趁乱出兵。 所有人都以为狄戎最起码会消停几年,这一场战争使得大萧的国力强了它不少,再过几年发展,此消彼长之下,几年后的狄戎将不再是大萧的对手。 结果这才一年,狄戎居然就卷土重来,还出了二十万大军,这些副将们要不是亲眼所见,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一位李姓副将道:「管他怎么想的,将军已经快马加鞭把消息送回了京城。到时候,王爷和萧小将军带大军前来,保管让他有来无回。」 狄戎的大军,六天前在阳城外安营扎寨,四天前开始小规模的骚扰百姓,三天前与大萧的守军正面打了几仗,各有胜负。 第一次正面杠上之后,云将军和几位副将商议之后,决定给京城送急报。 急报送出之后,这两天狄戎的进攻反而停了下来。又恢复到了前一天的骚扰模式。 搞得阳城的士兵一头雾水,刀都擦亮了,敌人却跑了,这不是把人耍着玩么。 李副将的话得到了城墙上众人的一致同意,连云将军也勾起了唇角,这几天一直紧绷着的脸色都放松了许多。 确定狄戎今天还当缩壳乌龟之后,云将军带人从城楼上离开。 临走时,李副将落在了最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守城校尉。 那校尉年纪四十左右,高大威猛、仪表堂堂,一双眼睛却带着和气,看起来挺好相处。 正是秦夕烟的父亲,秦正。 秦正微不可见的动了下脑袋,李副将见了,追上了前面几人的步伐。 走在最前面的云将军,似乎对此一无所觉。还在和边上的副将讨论着什么。 狄戎大举进攻的消息送到京城,是在王府被围的十天后。 这十天里,以蓝丞相为首专门负责这一案件的几位大臣,整天愁眉苦脸,头发都掉了不少,却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人证物证俱在,王爷又没法解释自己的印章怎么会丢,而其中一位人证还是他的亲弟弟。 好在皇上那边不肯随随便便的就处置了王府,太后也为王爷说情,一拖再拖,拖到了边关的消息进京。 然后整个京城就炸开了锅。 前有陈国公抖出王爷通敌,后有狄戎来犯,这中间要是没有联系,说出去谁信? 这下子,哪怕最坚定的站王府的人们,也开始怀疑了。要不是二老爷大义灭亲,皇上肯定会派王爷去迎敌。王府手里有二十七万的大军,真和狄戎里应外合,不是把大萧拱手让给别人吗? 到时候王爷坐上了宝座,可他们这些忠心大萧的人,国王家破,能有好下场吗? 事情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怕。抱着宁可错杀,不可错过的态度,许多中立的大臣们开始向皇上进言,早日做出决定,处理了萧亲王府。 第13章 皇上的压力立时大了起来。 萧亲王府,迎来后被围后的第一位客人。 说是客人,有些不对,因为十天前,她们还住在萧亲王府。 二太太进了王府的大门,四处打量,王府还是之前的王府,雄伟大气,巍峨峥嵘。只是府中的气氛比之前萧瑟的许多。 王府大道所铺的地砖是整个大萧最好的。皇城内,金殿上,用的就是这种。不涩不滑,历久如新。 萧亲王府的府邸,是在前朝留下来的旧宅基础上扩建的。据说,这府邸原来的主人,光铺了这一条大道,就耗费了不止十万两的银子。 从前这条大道,有专人负责清扫。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就如同萧亲王府一样的尊贵不凡。 如今,这大道上不仅落了灰尘,还有落叶。一片萧条,满目颓然。 二太太却很满意。 一路走过来,她的心情舒畅,脸上洋溢着微笑和压抑不住的兴奋。 以前的王府再风光迤逦,和她们二房的关系也不大。 二老爷不是老王妃亲生的,一个庶出,顶多能在王府的大树下遮些风雨。等老王爷百年之后,分家时不过一点银子就打发了。再过几辈,子孙若是不争气,在遍地权贵的京城怕是什么都算不上。 同样为庶出的四房,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过日子,可是二房不甘心。 同一个爹生的,凭什么王爷生来尊贵无匹,想要什么都有人双手奉上,有权有钱,有势有利。还得到整个大萧百姓的爱戴。从不需要卑躬屈膝,看人眼色。 而她们二房,无论什么都得拼了命的去争,有的时候头破血流,还一无所获。二老爷努力了十几年,在官场上左右逢源,才混到了从二品的京兆府尹。 二老爷的不甘和努力,二太太都看在眼里。皇天不负有心人,她们终于等到了机会。 王爷竟然通敌叛国。 刚从二老爷口中知道这个消息时,二太太惊呆了。先是愤怒,担心会受王爷牵连。当二老爷决定当众指认后,二太太立马就同意了。 二太太还回了趟娘家,找身为国子监祭酒的父亲帮忙,在事情发生后煽动大臣和百姓。 事情也一步步往她们想象的,最好的方向发展。 王爷一直不肯承认所犯的罪,这次二太太回来就是来游说老王妃劝王爷认罪的。 她身后跟着的两名小厮,都是御史台的人。只要老王妃、王妃,甚至是沈清如、萧月漓有任何说漏的话,都可以作为指认王爷的证据。 迎春院,正屋。 丫鬟传话二太太回来,老王妃就让碧莲替她梳洗一番,穿戴整齐。威严的坐于正中的椅子上。 老王妃前两天生了病,病的突然,又是大晚上。王府被围,无法请太医,还是沈清如悄悄给老王妃开了药,熬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万总管说服守门的将士给皇上报了信。皇上要派太医过来,被陈国公拦住了。 最后是太后执意派了李院正过来。老王妃才没有大碍。 卧床了几天,面色依旧苍白,人也苍老了一些。周身的气势却一点没有变。 对上老王妃凌厉的目光,二太太莫名怂了几分。先前一鼓作的气散了一半,不自然的给老王妃请了安。 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双儿女。 萧月思和二太太一样激动,萧卓面色倒是平静,二人唤了声祖母。 老王妃脸色淡淡,撇过她身后的两个小厮,道:「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二太太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是想到即将到来的大好前程,连先前的那点惧意都消了,故意装作委屈道:「母妃,无论什么时候,王府都是我和老爷的家。」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二太太。 这话,王府里的人听着熟悉。前几天,宫侧妃也是这般信誓旦旦对陈国公府的小厮说的,然后就收拾包袱跑了。 好歹人宫侧妃还坚持了三天,二房呢,王府还没被围就溜了。二太太还不如宫侧妃呢。 老王妃不置可否,「说吧,回来干什么?」 二太太道:「思儿和卓儿想您了,我带他们回来看望您。」 二太太还懂得循序渐进,没有一上来就挑明来意。打算先让两个孩子打下亲情牌。 可是老王妃不吃这套,啜了口热茶道:「前两天也没见他们来,今天就更不用了。」 老王妃生病的事情都闹到了皇上、太后那,老王妃不相信二房没听见风声,要真存了几分孝心,当时就该来了。 二太太被堵得无话可说。以前老王妃对她们这些小辈,挺和颜悦色的,也好说话。今天这样三言两语就让二太太接不上话,霸气外露的老王妃,二太太一时应付不来。 第14章 厚着脸皮东拉西扯了一会,二太太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便叹了口气道:「哎,王爷和远儿,在天牢里,也不知怎么样了。听人说,那种地方潮湿阴冷,寒气重。待久了伤身体。」 老王妃掀了下眼皮,没有说话。 二太太再接再厉,「昨天老爷还去看望了他们,天牢不能随便进。老爷求了许久的人,才得了半盏茶的时间。回来跟我说,王爷和远儿廋了几圈。那地方吃不好,睡不好。两人怎么受得了?何况,在这样僵持下去,没准还会动刑……想想就可怕。母妃,要不您去劝劝他们?」 二太太话音落下,就有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齐太太想让祖母去劝父王和世子爷什么?」 屋外,沈清如扶着王妃款款而来,萧月漓紧随其后。 见到三人,老王妃的脸色柔和了许多,从隆冬直接到了暖夏。 依次落座后,碧莲端上了茶水。 沈清如笑意吟吟的看着二太太。 二太太脸色一冷,明明大祸临头,还这般淡然宁静的模样,让二太太既嫉妒又厌恶。 萧月思抢着道:「当然是让祖母,劝王爷和大哥早些认罪。以皇上对王府的厚爱,必定能够保全性命,还少受些罪。」 沈清如浅笑一声,萧月思是把人都当傻子吗?通敌卖国还能留下一条命?皇上愿意,陈国公一党也不可能同意的。真承认了,估计连万总管养的那条狗,都逃不掉。 「萧姑娘,王爷和世子爷爱国忠君,你让他们认什么罪呢?」 萧月思不快道:「证据确凿,王爷在朝堂上都无话可说,大嫂还说他们没罪?如此包庇,对王爷和世子爷未必是好事,大嫂还是好好想想吧。」 沈清如不为所动,反而认真道:「萧姑娘别叫我大嫂了。我可不敢当。十天前,祖父已经下令,从此二房与王府无关。」 一直沉默的萧卓忽然道:「我知道,爹爹的所作所为让祖父伤了心,可是不管如何,我和妹妹都是萧家子孙。」 语气忧伤,还带了些低落。直直的盯着老王妃,倒真的像是一个心系王府的好孙儿。 沈清如盯着桌上的茶杯,嘴角笑的嘲讽。 老王妃道:「清如说的没错,她不再是你们的大嫂,老王爷也不是你们的祖父。」 「他会伤心,是因为你们的父亲颠倒黑白,无中生有,为虎作伥。他蒙骗长辈,是为不孝;欺君罔上,是为不忠;不顾百姓,是为不仁;陷害兄长,是为不义。王府百年,出了一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为了权利,挑起两国战争,不顾百姓生死。老王爷当然会伤心。」 「你们回去吧。不用再来了。王府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怕背叛,更不怕诬陷。真相如何,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王府等的到。你们好自为之。」 二太太的脸都绿了。萧卓神色阴沉。 沈清如打量着他,心中一叹。她敢肯定,萧卓是知道真相的。 方才那话,看似赤城,实则陷阱。 只要她们顺着话,说出几句怨怼二老爷的话,肯定就会被当成行事败落后的恼羞成怒。 这点小心思,在老王妃面前有些不够看。 一席话掷地有声,还把二老爷骂的狗血淋头。 眼看着话谈崩了,二太太不再装模作样,冷着脸道:「老王妃和王妃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们家老爷可是特地给王爷和世子爷求了情,只要他们认罪,必定保他们一条命。犯了如此滔天大罪,能活一命就不错了。」 二太太是真不知情,她觉得王府这帮人简直愚昧不及,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怕。 沈清如笑道:「萧老爷脸面真大,不过王府清清白白,用不上。还是留着以后自己用吧。」 沈清如是真的好心建议,但是听在二太太耳中,气的要死。这帮人疯了,老爷帮她们还不乐意,还出言讽刺。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二太太气呼呼的扔下这句话,就带着人走了。 萧卓皱眉,还想再努力一下,他可是知道的,陈国公拿天牢里的王爷两人没办法,有皇上、太后罩着,还不能用刑,要是可以从王府女眷找到突破口,事情也会容易些。 今天老王爷被皇上宣进宫中,他们才找了机会过来。哪知王府从上到下,油盐不进。一点口舌都不肯落下。 二太太都走到了屋子门口,见萧卓还在原地,气道:「还不走,待着干嘛?别人不愿领情,咱们就是说破了嘴都没用!」 萧卓有些烦,沈清如笑着道:「慢走,不送。」 留下来怕是也没用,萧卓这才不甘心的走了。 送走几人,李妈妈重新扶了老王妃躺下。 沈清如和王妃出了迎春院。 王妃走在前面,沈清如、萧月漓落在最后。 第15章 沈清如小声道:「打听的怎么样了?」上次萧月漓要打听王妃和王爷的事,也不知怎么样了。 萧月漓点点头,脚步又慢了些,离王妃距离更大了,「我问了立夏姑姑,她一开始不肯说,我磨了好久才透露了一点。」 那些伤心往事,提出来不过是把王妃已经结了痂的伤口重新撕开。 萧月漓贴着沈清如的耳朵道:「当年好像是母妃救过父王的命,然后祖父找皇上赐婚的。」 沈清如一愣,「母妃救过王爷?」 萧月漓点头,「是啊。立夏姑姑说,母妃还差点丢了命。」 「王爷知道吗?」沈清如问。 萧月漓道:「王爷知道吧。立夏姑姑说,她原以为有救命之恩,王爷也会善待母妃,谁知道从进了王府,王爷就一直对母妃很冷淡。」 立夏姑姑说的时候,还把王爷狠狠数落了一通。 沈清如也听说过,一开始是王爷不理王妃,后来王妃怀了身孕,王爷的态度有所转变,但王妃却和王爷大吵了一架,早产生下萧远,搬进了紫竹苑。 不过——「王爷真的知道吗?」沈清如确认道。 萧月漓有些奇怪,「立夏姑姑说了,王爷知道啊。就是王爷告诉了祖父,祖父才去找皇上要的圣旨。」 沈清如秀眉皱的紧紧的,「可是上次王爷和宫贵妃两人见面,好像提到过,宫贵妃救过王爷——」 萧月漓不提,沈清如也没想起来。 当时离得远,两人的对话听的断断续续,对话是这样的—— 宫瑾:你的命都是我的,帮我一下又如何? 王爷:这是两回事…… 后面王爷说了什么,就没听清楚了。 言语之间有些暧昧,又是那种情况下,沈清如下意识的就以为,宫瑾是在和王爷撒娇。小情侣经常会有的那种—— 女方:你爱我吗? 男方:爱。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 女方:你的人都是我的,陪我去逛个街又怎么了? 男方:这不一样…… 虽然这种肉麻的话,不像是钢铁直男的王爷能说的。不过鉴于同样情况的萧远,有时候真调起情来,沈清如都招架不住。所以沈清如没有多想。还暗暗吐槽了一下不愧是父子两,都是闷骚。 直到听了萧月漓的话,才反应过来,王爷的钢铁直男,可能是真的刚,真的直。 宫瑾那话,也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曾经救过王爷,所以王爷的命是她的。 沈清如分析完,萧月漓也傻了眼,「不会吧?难道王爷搞错了?可是这件事情要查的话,不是很容易?」 三人当面对质一下,就清楚了。 不过沈清如觉得,以王爷的不解风情,王妃的冷清,宫瑾的心机,再狗血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萧月漓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沈清如也头疼,「找机会,确认一下吧。」 二太太铩羽而归,陈国公一党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当然不肯罢手。 第二天,宫中来人宣沈清如和王妃进宫。 沈清如一边由着茯苓替她梳妆,一边黑线。她们都被软禁了,还这么热闹。 这围了多少天,除了不能出门,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忘月居的上下,早就淡定了。有个心大的主子,丫鬟难免受影响。看着沈清如每天吃好喝好,悠闲自在的,想紧张也紧张不起来啊。 茯苓选了一条青色长纱裙,边角一层绣花,星星点点,开的灿烂。风一吹,翩然间,漾起一丝丝涟漪。腰间系了一条浅色软纱,芊芊细腰,忍人爱怜。散落肩旁的青丝用碧玉簪挽起,斜插入高高梳起的流云髻中。 左边插着一支串珠步摇,垂下的流苏,更衬得皮肤白皙细腻。一双翦水秋瞳,黑白分明,眼波流转间,清澈动人。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细致清丽,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如今已经七月,天气开始炎热起来。沈清如一身清爽宜人的打扮,看着就像一阵清凉的风,让人心中舒爽。 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沈清如眨眨眼睛,「这身打扮会不会太高调了?」 她打扮的这么清新靓丽,宫瑾见了,应该不会高兴吧。 毕竟在众人心里,她现在该是愁的吃不好,睡不好,又憔悴又伤心。 麦儿不解道:「我觉得很好啊。很漂亮!」 谷雨赞同的点着小脑袋,她家世子妃长的好看,随便收拾一下就倾国倾城。 沈清如不和两人多说,转头看茯苓。 茯苓道:「世子妃不满意?奴婢觉得这样也挺好。她们想看王府的笑话,偏不如她们的愿。」 第16章 华姨道:「茯苓说的对,不过这样太精神了些。」 好歹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点不表示出来的话,沈清如那就不是心大,而是人傻了。 沈清如点头,「华姨说的对。」 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 茯苓又沾了些粉,细细的抹匀在沈清如的脸上。很快,沈清如的脸色就有些苍白了。一眼望过去,仿佛大病初愈似的。 这下沈清如满意了不少,带着茯苓和麦儿去了紫竹苑。 王妃只一身素色衣裙,一支白玉簪,挽起秀发。没抹半点脂粉,就美的不像是凡尘之人。王妃面容是真的憔悴,她知道天牢中的人不是真的萧远和王爷,可是两人先后去了边关,战事将起,王府又身陷泥沼,王妃自然忧心。 二人坐上王府的马车,赶车的车夫是行云和流水乔装而成。沈清如知道,除了二人,还跟着不少王府暗卫。 万福宫,宫瑾一身华丽宫装,庄严的坐于上首。 下面坐着沈宁如、秦紫烟,若禅郡主。 若禅郡主正和三公主说话。沈宁如和秦紫烟,坐姿端正,安静乖巧。只是偶尔四目相对,噼里哗啦的火星四溅。 萧月洛的孩子没了之后,两人便一直被罚跪于祠堂。今天能出来,还是感谢沈清如。 宫贵妃招她们入宫,是想让她们两个劝说沈清如。 沈宁如知道宫贵妃的意思后,面上诚惶诚恐的答应了,心里却嗤笑一声。让她去劝沈清如?只会适得其反吧。 不过能免了罚跪,沈宁如当然不会拒绝。何况,宫瑾私下对她承诺,只要她能够说动沈清如,就会扶她上位。 沈宁如满口答应,却不报任何希望。心里当作出来遛弯一天。 坐等右等,等了有一刻钟,沈清如和王妃才姗姗而来。 宫瑾脸色难看,还得装出亲和的模样,柔声道:「怎么这么久才来?」 沈清如忧愁道:「王府最近事情多,忙中出乱,耽搁了。」 不是忙的耽搁了,而是太监去传话的时候,沈清如正在吃早饭。等她慢慢悠悠的吃完了早饭,又喂饱了小包子,才开始梳妆。 反正王府现在罪名更多了,这种迟到的小事,说出去,都没人在意。 至于王妃,对她来说,没什么比小孙儿吃饱饭更重要的事情了。 沈清如的话到了宫瑾耳里,自动转化成,王府出事,下人人心乱了,不好使唤,老是出现差错。想到堂堂王府,连个下人都管教不了,宫瑾心里高兴,之前那点不快就没了。 语气越发温和:「快坐吧。」 沈清如不知道宫瑾把她们脑补的那么凄惨,和王妃挨着坐到椅子上。 宫瑾拿起茶杯,拨弄了几下,给沈宁如使了个眼色。 沈宁如便道:「多日不见,三妹妹清廋了许多,是不是最近吃睡的不好?唉,也是,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也难怪,不过三妹妹还是要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沈清如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不由向上一些,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廋了吗?她怎么觉得最近自己还多长了几斤肉? 身后的麦儿看着沈清如明显圆乎了些的脸蛋,暗暗撇嘴,二姑娘还是喜欢睁眼说瞎话。 她家世子妃,最近吃好睡好,又不能出府,动的也少,明明胖了几斤。这两晚,吃了晚饭后,华姨还督促着世子妃出去遛弯消食,免得世子爷回来后,看到一个圆滚滚的世子妃,心头郁闷。 沈清如露出几分惆怅:「会的。」 沈宁如道:「昨日我回了趟侯府,知道爹爹被抓,祖母吓晕,一连在床上躺了多少天。我回去时,说话都不利索了。祖母年纪大了,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沈宁如抬起手,擦了擦眼角:「要我说,妹妹还不如去劝劝世子爷,事已至此,还不如早些认了,有皇上和太后在,还能保王府周全。爹爹作为从犯,能从轻发落。祖母也能早日放宽心。」 沈清如配合的抹了抹眼睛,麦儿看的清楚,世子妃眼睛里不仅没眼泪,还带了几分清洌洌的笑意。麦儿嘴角直抽抽,世子妃这戏也太假了。还是二姑娘,方才拧自己大腿的那一下看着就疼。 沈清如哭不出来是正常的。侯爷被抓当天,消息还没传出来。老太太就被沈明如以想她为由,接到了国公府。 沈明如那边,沈清如写信告诉她,侯爷要出京办事,怕老太太担心。而且留老太太一个人在府中,怕永昌侯府的人去找茬,让她接回国公府照看一段时间。 沈明如和老太太在国公府中,被瞒得死死的。宁国公府,宁国公夫人管理了几十年,上上下下铁桶一般,还有太后这个靠山,沈清如一点都不担心。 沈清如把同舟派了过去,每天一封信,报告两人的情况。 第17章 昨天晚上,在小宁恒的卖萌下,老太太还多吃了一碗饭。沈清如才不会信沈宁如的鬼话。 「世子爷和爹爹清清白白,我能劝什么?沈侧妃身为女儿,连爹爹都不相信吗?」沈清如道。 秦紫烟道:「我怎么听说,昨天二太太还带着一双儿女回去,替大义灭亲的二老爷给老王妃赔罪?」 沈清如手一顿,露出明净的大眼睛,透着困惑:「明明是二老爷诬陷王爷,齐太太回去请罪,王府的下人都能作证。」 沈清如一脸你不相信我,可以去问啊,怎么能乱说话的表情。 秦紫烟冷笑了一下,二太太会认罪,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三公主不满道:「王府的下人当然是向着王府说话了,怎么能信?」 沈清如摊手:「那我就没办法了。」 若禅郡主帮腔:「王府欺君罔上,就算死不承认也无济于事!」 沈清如认真回道:「可是皇上不也相信王府,没做过的事情王府怎么会承认?」 若禅郡主俏脸一沉:「没做过证据哪里来的?」 沈清如:「这就要问陈国公了。」 若禅郡主不屑:「难不成还能是陈国公无中生有、陷害王爷?」 沈清如眨眨眼睛:「我可没说,不过若禅郡主这么相信王府,我替王爷还有世子爷,谢谢你了。」 若禅郡主怒道:「谁相信你们了?」 「方才不是郡主说的陈国公无中生有、陷害王爷吗?这个想法挺好,我觉得皇上可以往这方面查查。」 「我没说!」 若禅郡主吼道。她都不懂,沈清如的脸皮怎么这么厚,自己那是嘲讽、嘲讽懂吗? 宫瑾揉揉脑袋,四个人不能从一个人的嘴里套出话来,真是蠢的跟猪一样。宫瑾没发现,她把自家女儿也算进去了。 沈清如那边摆明了软硬不吃,宫瑾看向王妃:「王妃也不替王府想想吗?」 王妃淡淡道:「清儿所说的,就是我要说的。」 宫瑾皱眉,正要说话,沈清如忽然道:「前些天,我听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什么事?」宫瑾随口道。 沈清如轻飘飘道:「二十年前,宫贵妃曾救过王爷的命。」 宫瑾一震,下意识的去看王妃。王妃也愣住了。 宫瑾咳了一声,「世子妃听谁说的?」 沈清如一直盯着宫瑾呢,虽然宫瑾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神色也镇静。但是方才一瞬间的心虚,还是被沈清如捕捉到了。 「伺候王爷的下人啊。就是二妹妹出嫁那天,王爷晚上喝醉了酒,迷迷糊糊说过,什么他欠了宫贵妃一条命。哦,对了,那天宫贵妃还去了王府呢。」 王妃已经回过神,闻言疑惑的看了沈清如一眼,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了宫瑾的身上。 沈清如撒谎了。那天王爷是喝了酒,但是没喝醉。晚上在紫竹苑待到很晚才回去。而且王爷根本没有喝醉酒乱说话的习惯。 王妃不清楚沈清如为何撒谎,可是她没有戳破,宫瑾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王妃,四目相对,有些紧张的眼神,让王妃忽然想通些什么。 宫瑾扯了扯面皮,勉强露出一个笑来,「下人估计是听错了,我进宫多年,未进宫前也没见过萧亲王爷,怎么可能救过他?」 宫瑾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世子妃这么久没见世子爷了,想不想去天牢看望一下?」 「还有王妃,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可以求皇上格外开恩。」 沈清如忧郁摇头,「还是算了吧,皇上已经够烦的呢,怎么能再给他添乱呢。」 宫瑾热脸贴了冷屁股,还被沈清如委婉的说添乱,笑脸有些挂不住,偷偷撇了一眼屏风。 动作虽小,架不住沈清如一直死盯着她啊。 沈清如把话题继续拉回去,「宫贵妃以前真的没有救过王爷,也没有见过?」 宫瑾斩钉截铁,「没有!」 三公主不耐烦道:「世子妃怎么回事,母妃都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沈清如呵呵一笑,「我就是好奇。」 若禅郡主翻了一记白眼,「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有什么可好奇的?」 上面宫瑾心中郁闷死了,本来都快结束的话题,这两蠢货非要再接一句。嗯,不自觉又带上自己女儿了。 沈清如扯着手里的帕子,悠悠道:「当年母妃救过王爷的命,祖父才向皇上求赐婚。这事,王府很多人都知道。突然冒出来,当年宫贵妃也救过父王的命,我不过是太惊讶罢了。想弄清楚,免的不知道的人听了,混了不说,再误会母妃占了贵妃的恩情,多不好。」 沈清如说的随心所欲,宫瑾听的胆战心惊。 第18章 沈清如盈盈一笑,露出右边小小的梨涡,看起来无害又纯良,「而且这话要是传出去,对父王和宫贵妃的名声也不好不是?」 三公主无语,到现在为止,就你说的最多了! 正要开口,王妃忽然问道:「那下人可还说什么了?」 沈清如状似苦恼的想了想,道:「说了贵妃是在大业寺救的王爷。」 王妃掀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宫瑾,「那还真巧,我就是在那救的王爷。」 「真的?」沈清如惊讶道,「那下人就没听错了?王爷说错了?可是再胡说也不应该扯到贵妃的身上啊?」 宫瑾这会儿已经有点坐立难安了,又看了一下屏风,给三公主使眼色,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奈何自己女儿跟她的频率始终不是一条道上的,身边还有一个拖后腿的若禅郡主。 三公主生气道:「母妃怎么可能会和王爷有关系?!胡言乱语你还当真了!」 若禅郡主附和,「就是!贵妃什么时候去过王府?」 说完,就见三公主瞪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方才沈清如说过,她哥成亲时,贵妃就去了。又想起,老王爷生辰的时候,好像也去了。 中间也没隔几个月,上个月陈国公夫人的生辰,贵妃都没回去。 这去的好像有些积极了? 若禅郡主悄悄撇了一眼宫瑾,宫瑾的脸都黑了。 沈清如安静的低着头,心里都快笑翻了。本来她说的只是救人的事,到了三公主和若禅郡主嘴里,都快成了不正当关系了。 看宫瑾的反应,沈清如猜,屏风后面一定有人,皇上的可能性最大。不然宫瑾不会这么在意。 秦紫烟打圆场道,「皇上信任王府,贵妃和王府也亲近,王府的侧妃还是贵妃的妹妹呢。」 宫瑾脸色好了些,给了秦紫烟一个赞赏的眼神。然而下一秒又黑了。 沈清如纠正道:「侧妃几天前就回了陈国公府,祖父说了,凡是走了的人,和萧老爷一家一样,都不再是我王府的人。」 沈宁如跟着道:「看来侧妃也是知道王府所犯之罪大逆不道,三妹妹,不如你也和我回顾府吧。相信皇上会恩准的。」 话题终于被扯了回来,宫瑾舒了一口气,「沈侧妃对世子妃情深义重,事事为世子妃考虑,一番心意,世子妃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秦紫烟不甘落后的劝道,「王府如今被重兵把守,出行不易,小世子年幼,容易受到惊吓,世子妃不如搬来顾府住一段时间。有沈姐姐、郡王妃在,也不孤单。」 沈清如嘴巴扯了一下,这些人,这么热情,来拉拢她一个罪臣家属真的好吗? 沈清如果断拒绝,「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那句话,王府是无辜的,我相信总有沉冤昭雪的那一天。纪儿年纪虽然小,但是他是萧亲王府的子孙,无论多么艰难,都会有王府共同度过。不会学一些人,明明知道王府被陷害,却为了权利,为了安全,抛弃王府。」 「要是为了这个,就不用多说了。比起来,我们不如再聊聊王爷的事情。」 沈清如说的话滴水不漏,又冠冕堂皇。 宫瑾烦的要死,她是真的没想到,沈清如这么难缠。 威逼利诱都使上了,人家愣是不接招。还死扒着救人的事情不放。 沈清如话音落,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你想知道什么,朕来告诉你。」 屏风后面,皇上、太后还有皇后一起走出来。后面跟着四公主,冲沈清如眨了眨眼睛。 太后慈爱的看了看沈清如,又冷着脸对宫贵妃道,「贵妃找我们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宫瑾想要解释,太后一甩衣袖,「你不用多说了,别把人都当傻子!后宫不管前朝之事,贵妃已然犯了戒,闭门三天思过吧。」 宫瑾心下不愤,委屈的看着皇上。 一直宠爱她的皇上没有说话。 宫瑾心下一咯噔。不敢再多惹事端,咬牙道:「臣妾知道了。」 三公主不满了,「父皇,母妃也是为了给您解忧,您怎么能怪她?」 太后冷哼一声,「还有你,身为公主,不能端庄守礼,到处胡闹,禁足三天,《女戒》抄十遍。」 三公主还要反驳,被宫瑾拦住了。 皇上刚才都没有帮她说话,不会是把沈清如说的那些都听进去了吧? 宫瑾有些担忧,却也没太害怕。 如今萧亲王府已经被架在了火上,只差一把柴火,虽然拖了这么久都没烧着。但也撑不了多久了。 只要除了萧亲王府,哪怕皇上真的对她们疑心。她也不怕。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上袒护王府到底,陈国公府已经和狄戎谈好了合作,有狄戎牵制王府手下的大军,给她们创造行事的机会。 第19章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她们仍有后路可退。 只希望,那些大臣的上书,能让皇上改变决定。到底做了多年的夫妻,宫瑾想,她还是愿意留皇上一条命的。 太后带了沈清如和王妃去了长寿宫。 皇上跟了过去,从头到尾无视了宫瑾。 三公主气的直跺脚,扭头见宫瑾在发呆,摇着她的胳膊道:「母妃,你在想什么呢,人都走光了。」 宫瑾回过神,大殿里只剩下沈宁如、秦紫烟、若禅郡主。 看到三人,宫瑾升起一股子烦闷,强压下去,挥挥手,没什么表情的道:「都退下吧。」 未了,看了一眼三公主,「你也回去吧。」 三公主「哦」了一声,察觉宫瑾的心情不好,撅着嘴下去了。 长寿宫。 太后拍着王妃的手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边上,皇上、皇后坐在左右。 四公主扔了皇后,挨在沈清如的身边。 「锦儿,哀家好久没见到你了。」太后一声锦儿,叫的王妃眼眶一红。 王妃想起了镇国公先夫人,她的祖母。她寥寥的几次回娘家,先夫人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一遍遍的摸着她的脸颊,念叨着,锦儿又瘦了,是不是在王府吃的不好?前几年先夫人去了,王妃在先夫人的灵前,跪了整整一天。 太后和先夫人是手帕交。王妃未出嫁前,先夫人经常带她进宫,陪太后说话。太后把王妃当亲孙女一样疼。 后来,王妃连紫竹苑都不常出,别说王府了。 王妃不知道说什么,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年王妃嫁给王爷,太后是举双手赞成的。 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王妃才貌无双,王爷顶天立地,怎么看怎么般配。 而且成亲前,太后曾招王妃进宫,还记得王妃娇羞的模样,美的像盛开的雪莲。王妃明明喜欢王爷。谁知道成了亲后,竟成了那个模样? 沈清如小声和四公主咬耳朵:「你们怎么会在万福宫?」 「父皇下了朝,就被贵妃找去了,还有母后和太后。我跟着去凑热闹。」四公主也小声道:「我们在屏风后面,等了一刻多钟呢。你和王妃怎么来的这么晚?」 沈清如实话实说:「喂小纪儿吃饭耽搁了。」 「这样啊。」四公主惋惜:「怎么没把纪儿带来?豆.豆.网。」 「不知道你们在。」 「也是。」四公主道,继续八卦:「你在万福宫,说的王爷和王妃的事情,是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沈清如摇头:「我也不太清楚。都是听王府的老人说的。」 然后两人偷偷看皇上,皇上说了让问他的。 皇上哭笑不得,两人说话声音是小,可是殿里又没其他人说话,安静的很。便听的一清二楚了。 「你们两个啊。」皇上笑着道:「煜儿的婚事,是三弟让朕赐的婚。朕记得,当时还是在陈国公府。」 皇上起了话题,才说一句,忽然停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皱紧了眉头。 屋子里的几人面面相觑,皇后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皇上反应过来,沈清如和三公主还巴巴的等着,皇上犹豫着道:「朕去看望贵妃,撞见了煜儿和贵妃说话。」 话一出,三公主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刚才万福宫,宫瑾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和王爷从没见过。 皇上狠狠皱着眉,事情过去了二十年,要不是沈清如提起,他都忘了。「好像说的就是救人的事情,煜儿认为救他的是贵妃,贵妃说煜儿认错了人,后来,三弟拿着煜儿的定亲玉佩。让朕给煜儿赐婚。煜儿也说,他弄错了,王妃才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桩亲事,就定下了。」 太后思索了片刻道:「哀家记得,宫贵妃就是那会进的宫?」 皇上点头,就是那天,他接了宫瑾入宫,所以印象深刻,还能回忆起来。 先皇后去世有一段时间,皇上却一直走不出来,郁郁寡欢。直到后来,在陈国公府遇见了宫瑾,宫瑾眉眼很像先皇后。几次接触下来,宫瑾温柔懂事,抚慰了皇上空虚的心灵。皇上和陈国公透露出想接宫瑾入宫的意思,陈国公非常乐意。 皇上又亲自问宫瑾的意思,正好看到王爷堵着宫瑾,宫瑾解释说,王爷被人所救,误会救人的是她,来国公府道谢的。这时,老王爷拿着玉佩赶到国公府,证实了救王爷的是王妃。王爷没有反对,亲事就定下了。 皇上还打趣王爷,连救命恩人都能弄错。以后可要好好对待王妃。 王妃静静出神,她不知道,中间还有此波折。 皇上说完,众人一时无言。皇后笑道:「许就是因为那次乌龙,所以王府的下人才传错了。」 第20章 「恩。」沈清如顺着话说,「我也是听到了,好奇多问了一句。」 今天得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情恐怕只有王爷、王妃、宫瑾这三个当事人知道了。沈清如没打算在皇宫中追根究底。在万福宫,也只是时机正好,打探了一句。没想到,皇上也在。 要是王爷和宫瑾真有些什么,这就是给皇上戴了一顶绿帽子啊。 谁知道皇上气头上,会不会牵连王府,现在王府正是多事之秋,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皇后递的台阶,沈清如接了。顺势聊起了小包子,就把话题岔了过去。 在长寿宫用了午膳,三公主送沈清如和王妃出宫。 马车上,王妃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车里没有外人,沈清如这才道:「母妃,是你救了王爷吗?」 王妃一时有些恍惚,看着沈清如的脸,神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沈清如握着王妃的手,「母妃,你给我讲讲吧。」 澄清透亮的眸子里含着担忧,关切。王妃知道,沈清如追问这些,扒出陈年往事,不是真如她说的好奇。而是想解开自己和王爷之间的心结。 可是过了二十年,即便解开了又能怎样呢? 这些年,守着紫竹苑,抚养萧远和萧月漓,已经成了王妃生命的全部。多少个日夜,她听着穿过紫竹林的风声,想着当年一身火红的嫁衣,坐上王府的花轿。带着满心的欢喜与期待,渴望着白头到老的誓约。 而后,二十年,只有一片寂静的紫竹林,穿林而过的风,和高悬的孤月,一室清辉,一身清冷。 半晌沉默,王妃绝色无双的脸上,带着几分落寞,几分孤寂,还有一丝怅然。 沈清如不忍再问下去。 她希望王妃和王爷能够解开心结,重新开始。可她不是王妃,二十年一个人相守相望的岁月,王爷在王妃的心里,是否还留有位置?王妃又愿意重新开始吗? 即便真的有误会,也实实在在的错过了二十年。二十年的岁月,如何弥补? 沈清如心中也升起一抹惆怅,轻轻的叹息一声。 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宁愿一直错下去。 沈清如看着袖摆上的花纹发呆,王妃突然道:「我是在大业寺救的王爷。」 沈清如眼睛一亮,轻轻的点头,「后来呢?」 王妃回忆道:「大业寺的后山,有一大片的梨花林……」 四月盛开的时候,满树雪白的梨花,如团团云絮,漫卷轻飘,美的像是一幅轻笔淡墨的山水画。每年四月,王妃总是带着立夏前去。 那一天,她们入了梨花林深处。王妃的绣帕丢了,立夏去找。王妃独自漫步在林中。不知不觉,走到了梨花林的尽头。尽头处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山脚下,梨花树旁,王爷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落在身上的梨花染了血,浸成妖艳的红色。 王爷腹部撕裂的伤口,周边的血已经泛黑。嘴唇也成了深紫色。 王妃认得王爷,她们虽然没有单独见过,但是两家交好,王爷常会去镇国公府玩。 彼时的王爷跟着老王爷上过几次战场,一身气势凌然,又带着世家公子的轻狂骄傲和洒脱。眉目疏朗,俊颜修容,嘴角微微勾起时,不知乱了多少闺阁女子的心。即便一身污血的狼狈样,也掩盖不了他的磊落风华。 王妃力气小,挪不动王爷。立夏不知在哪。王妃没办法,扯了腰间的锦带给王爷包扎了伤口。 王爷中毒太深,气息越来越弱。王妃狠下心,替王爷吸出了伤口处的毒血。 疼痛让王爷有片刻的清醒,失血过多和中毒,让他眼前模糊一片。他问王妃是谁,王妃说了自己的名字。王爷又昏了过去。 王妃自己,也过了毒性,昏迷不醒。昏迷前,王妃躺在王爷的边上,看见王爷腰间一块质地绝佳,雕刻着王爷名字的玉佩。王妃知道,王爷有块玉佩,是先皇赐的,当做王爷的定亲玉佩。王爷给了谁,谁就是他的王妃。那时候,王妃年纪还小,被家人从小宠到大,活泼开朗。玩闹着扯了下来,攥在手里。 王妃想,自己要是死了,这块玉佩就当是救人的报酬了。要是没死,就拿着玉佩去找王爷要补偿。 王妃当然没死,她醒来时是在禅房里,边上只有立夏一人。 立夏说,王妃是被寄居在大业寺的一位云游僧人所救,那僧人医术高超,替王妃解了毒。僧人发现王妃时,王妃一个人躺在树下,王爷不知所踪。 王妃的毒性浅,两个时辰后就没有大碍了。 王妃回了国公府后,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别的了。除了立夏知道一些,便没人在知道了。 王妃差人去打听,知道王爷平安无事。王妃便放了心。至于王爷是自己走的,还是被王府的人找回去的,王妃想不通,也没多想。 第21章 那块玉佩,一直在王妃的身上。王妃想着还给王爷,却没有合适的机会。而且王妃心中,总有一丝说不明的不舍。 又过几天,王妃没忍住悄悄拿出玉佩把玩,结果被来国公府的老王爷逮了个正着。 老王爷知道王爷受伤被人救了,也知道王爷的玉佩没了,可是王爷不肯说是谁。 看见玉佩在王妃手中,老王爷十分高兴。王府和国公府相交甚好,老王爷早就看中了王妃当他的儿媳妇。都准备说亲了,王爷的玉佩没了。那是先皇赐的定亲玉佩,用别的代替,总是不够诚心。而且老王爷也怕王爷的心中另有她人,强扭的瓜不甜,老王爷懂。他虽霸道,但亲事总要儿子自己喜欢。 老王爷以为王爷是不好意思说,老王爷还慎重的问了一句,这玉佩是不是王爷给王妃的。 王妃想,当时王爷没反对,就是同意了。反正她没有偷拿。就点了头。 于是老王爷心情一好,一边数落着儿子脸皮怎么这么薄,一边去找皇上赐婚去了。 老王爷拿走玉佩以后的事情,王妃就不知道了。玉佩当天,又送回了王妃的手中。同时还有皇上赐婚的圣旨。 王妃也是今天才知道,王爷还去陈国公府找过宫瑾。 沈清如把王妃说的话细细想了一遍,联合起以前看的诸多狗血,大胆猜测,大概就是王妃昏迷后,王爷又和宫瑾搞在了一起。否则,不管是王爷自己醒来,还是王府的人,都不可能丢下王妃。 应该是宫瑾带走了王爷,留下王妃自生自灭。然后在王爷清醒后,悉心的贴身照顾,表现的又善良又纯真,瞬间就俘获了王爷这颗钢铁直男的心。 至于后来嘛,宫瑾入宫肯定冲着后位去的,后位可比一个萧亲王妃尊贵多了。另一边又舍不下王爷这个痴情汉子,这么多年,依旧藕断丝连,勾勾搭搭。 沈清如觉得自己真相了。 可是可怜了王妃。救人时差点搭了一条命进去,所救的人还忘恩负义的冷落了她这么多年。 沈清如小心翼翼道:「母妃后来和王爷吵架,也是因为宫贵妃?」 王妃一怔,抿唇点了点头。 沈清如手上紧了紧,建议道:「母妃,等王爷回来,你和他谈一谈?」 王妃摇摇头。 没用的。 在王爷心里,一直把宫瑾当做救命恩人,而她,只是一个攀炎附势的小人形象吧。 王妃苦笑一声。 之前想不通的许多事情,都明白了。 王妃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宫瑾来王府看望宫澜。王妃就撞见宫瑾和王爷两人拉拉扯扯,宫瑾泪眼汪汪,王爷拥她入怀。 那一幕,王妃至今还记得。 王爷脸上从未有过的温柔,让王妃仿佛一盆冷水从头兜下,整个人都被冻僵了。 她们刚成亲时,王爷对王妃不冷不热的。 王妃以为王爷不喜欢她,难堪和性子里的骄傲,让王妃对王爷也慢慢冷淡。成亲没多久,王爷迎娶了侧妃宫澜,王妃没有反对。 倒是老王爷,气的半死,狠狠的揍了王爷一顿,罚他跪祠堂。依旧没用,王爷的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老王爷一天不同意,他就长跪不起,不吃不喝。 老王爷狠的下心,老王妃不忍啊。眼看着着儿子要饿死了,终于同意让宫澜进门。 王妃彻底伤了心。打算合离。 可是天意弄人,就在这时,王妃怀了身孕。 而王爷知道后,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一反常态,关心起王妃和她腹中的胎儿。 为了孩子,王妃愿意给王爷一次机会。 两人难得享受了短短几个月的温馨时光。 那是王妃记忆里最不可碰触的地方。 越柔软,回忆起来才越痛。 如果王爷一直都是冰冷的,王妃没有任何念想,这些年心如止水,王妃心中还能少些痛楚。 而感受过光明的人,再回归黑暗,不甘又绝望的痛苦,才最折磨人。 王妃和王爷大吵了一架。 王妃大怒之下,提了一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救王爷。 王妃救了王爷的事情,王府许多人都知道,偶尔外人提及,王爷都没说什么,王妃便没多想。 王妃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很少提及这件事。 那是王妃嫁给王爷后第一次提,当时王爷表情很是不屑,更多的是嘲讽,王爷对王妃说,你已经如愿嫁进王府了,还要怎样?王妃的位置给你,别的东西,这辈子不要想了。你安安分分的,王府还有你的一席之地。 这些话,像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刃,挖空了王妃的心。 王妃动了胎气,早产生下萧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立夏收拾出紫竹苑,带着小小的萧远搬了进去。从此和王爷形同陌路。 第22章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王爷当初那冷漠无情的话,王妃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王妃以为,王爷说的,是她用救命之恩换来了王妃的位置。 直到今天,王妃才发觉,王爷的话里有其他的意思。 可是既然宫瑾当初让王爷相信,说明她的话,并不全是谎言。 王妃不知道后来王爷经历了什么,而二十年过去,王妃没有能够证明自己的证据。 王妃也不想证明。 证明了又如何,让自己承认,一个谎言毁了她这二十年的人生吗? 即使没有这些误会,王爷就不会爱上宫瑾吗? 到头来,不过证明自己只是一场笑话。 阳光在瞳孔上落下剪影,王妃美丽的凤眸里含着迷茫和哀伤,像是雨滴落在荷叶上,敲击人的心房。 沈清如的心都是要碎了。 王妃是如此的美好而纯洁,她的人和她的容貌一样,淡雅脱俗,不染尘埃。 任是谁遇上了,都愿意纳她入怀,把最好的双手奉上。 偏偏遇上了同样执着高傲的王爷。 沈清如无话可以安慰,唯有静静的紧握王妃的双手。 马车停在王府大门前,沈清如先下车,又扶下了王妃。 王妃早已收拾好心情,从她翩然若仙的脸庞上,沈清如看不出一丝异样。 送王妃回紫竹苑,悄悄嘱咐了萧月漓几句,沈清如才打道回忘月居。 小包子望眼欲穿,等回了娘亲。歪歪扭扭的撞进沈清如怀里。手下柔软的触感,和萦绕在鼻尖的淡淡奶香味,安抚了沈清如烦闷的情绪。 外面人心太肮脏了,还是自家小包子是个暖心的小天使啊。 沈清如揉着小包子软乎乎,跟棉花似的小肚子,心满意足。 小包子已经学会哄人了,使出大杀器,「吧唧」一口,亲了沈清如一脸的口水。 沈清如乐呵呵的擦掉口水,抱着肉滚滚的包子不肯撒手。 之后几天,陈国公一党讨伐萧亲王府的声音更大。每天早朝上,几乎全部是在求皇上早做决断。 即便这样,皇上依旧不肯松口。 王府的生活依旧。 算起来,都被关了大半个月了。 沈清如计算着时日,想着萧远应该是到了边关了。还没消息传来,也不知道如何。 即便不出门,沈清如也知道,京城的形式越发严峻了。 皇上如此偏袒萧亲王府,已经引起许多人不满。狄戎大军蠢蠢欲动,大萧的内患不除,人心难安。 即便有蓝丞相、镇国公府,支持着王府,皇上也撑不了多久了。 哪怕身为九五至尊,也不能独断专行太久。 这一天傍晚,黄昏渐近。夕阳洒在河面上,随着水波晃动着,给河面涂上了一层金黄色,显得格外瑰丽。 沈清如坐着王府的轿子,从宫中返回。 上次宫瑾宣了沈清如和王妃进宫后,今天太后也宣了一次。 反正有宫瑾在前,即便陈国公一党也无话可说。 太后宣沈清如,自然不是要她劝王府认罪。而是怕她一直闷在王府不能出门,无聊,才宣她进宫说说话。 这次王妃没有一起,沈清如担心路上有意外,也没敢带小包子。毕竟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陈国公一党什么事都做的出。 在长寿宫陪太后、皇后说了许久的话,用了午膳后,又和四公主逛了逛御花园,四公主才依依不舍的让沈清如离开。那一步三回头的小模样,搞的沈清如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无聊了。只好承诺过了这一阵子,带小包子进宫给她玩,四公主才又高兴起来。 马车徐徐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麦儿正在打络子玩,沈清如撑着下巴看她打。 赶车的人还是行云,这会儿快到了晚饭的时间,路上没什么人。车子很平稳。 麦儿性子活波,像刺绣之类的细活,都做的不好。唯独打的络子,精致漂亮,麦儿也爱打。 麦儿灵活的手指上下翻飞,一个小巧的梅花络已经初剧雏形。 沈清如仔细看了会,发现麦儿用的线,是以前太后赏赐的。前几天沈清如翻出来,觉得堆在库房生灰太浪费,就拿了出来。当时见麦儿喜欢,给了她一些。 「这是给我打的吗?」沈清如道。不是她多想,平时几个丫鬟,得了什么好东西,总是喜欢先给沈清如做点东西。沈清如只是随口一问,麦儿做给谁,她都不会说什么。 麦儿小脸突然红了,有些慌张的回道:「不……不是,世子妃喜欢,我再给您打一个。」 「哦。」沈清如眨眨眼睛,「那这是给谁的?」 不怪她好奇,除了兰姨,谁那么厉害,在麦儿的心里已经排在她前面了?看样子,也不是给兰姨的。 第23章 麦儿低着头,小声道:「没谁。」 沈清如撇了一眼天蓝色的络子,忽然想起来,昨天万大总管拎了两大包袱的小吃去忘月居。说是小院子那边柳阳送的。 王府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连柱子媳妇也在王府十几天没回去了。 柳阳怕忘月居的众人无聊,买了许多外面的点心和小玩意,给她们打发时间。 一包是沈清如和小纪儿的,一包是几个丫鬟的。 几个丫鬟那一包,沈清如瞧了,大都是麦儿喜欢吃的小吃。 再联合麦儿难得的娇羞模样,沈清如不难猜出络子是给谁的。 「女大不中留啊。」沈清如幽幽叹了口气。她把麦儿当妹妹一样,眼看着自家单纯可爱的天真小妹妹,就要被柳阳那个大尾巴狼拐跑了,沈清如体会到了嫁女儿的心情。 麦儿抬起红扑扑的小脸蛋,好奇道:「谁要嫁人了?」 沈清如斜她一眼,看着她手里的络子不说话。 麦儿挠挠头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沈清如说谁,最近没听说谁要成亲啊。麦儿皱眉苦思,身为世子妃的贴身大丫鬟,怎么能比世子妃的消息落后! 沈清如被她逗得捂着肚子直笑。 前面赶车的行云撩开车帘,看着仍然不知所觉的麦儿也是无语,世子妃这丫头,不是一般的傻。他都听明白了。 「怎么了?」沈清如问行云。 行云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小声道:「世子妃,宫大姑娘。有人跟踪她。」 沈清如伸头去望,顺着行云指的方向,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确实很像宫灵。 在顾府,宫灵也算是帮了沈清如。行云是知道的。因此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宫灵身后,还是和沈清如报备了一下。 沈清如的眼神没有行云好。看了一圈没看到跟踪的人。又怕引起对方警觉,没敢仔细找。 「让人跟着,过了这条街,我们再折回来。」沈清如道。 现在放慢车速的话,很容易就被对方发现了。 行云应了一声,匀速的赶着马车继续行驶。很快便越过了宫灵。 王府的马车从宫灵的身边路过时,宫灵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带着丫鬟继续逛街。 在顾府阴了秦紫烟之后,宫灵又被陈国公禁足了。 任凭宫灵威逼利诱,国公府的下人都不敢放她出来。就连陈国公夫人和平阳郡主,也不肯帮她。 憋了这么多天,好容易今天晚上乘着陈国公不在,下人们一时疏忽,宫灵偷偷带着丫鬟跑了出来。 倒是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王府的马车。 大约是在萧远身上跌的太惨,被秦紫烟和沈宁如泼了脏水后,又一心想着报复回去。宫灵有一段挺长的时间,没有想起萧远。 然后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如今对于萧远,宫灵已经能以平常心面对。 当然,宫灵还是很讨厌沈清如的。上次提醒沈清如,宫灵归结为自己一时脑抽。 王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 宫灵左逛逛,右逛逛。带着丫鬟进入了一条长街。街上的人三三两两只有几个。 宫灵忽然皱了皱眉,从刚刚她就觉得,似乎有人一直跟着自己。 长街上宽敞不好藏身,宫灵方才通过一家店铺挂在外面的铜镜,看到了后面遮遮掩掩的两个人。 心中一沉,宫灵脚下的步子不由快了起来。 前面不远处有家铺子,是陈国公府的。宫灵打算躲到那里,等国公府派人来接她。 铺子越来越近,宫灵一直紧绷的心情也微微放松下来。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声,宫灵下意识回头,然后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上了她的嘴巴,拖着她往边上的巷子里去。 宫灵死死抓着大手使劲的挣扎,对方的力气很大,宫灵的反抗对他来说,跟挠似的。 转眼间,宫灵和丫鬟两人就被拖到了巷子里。此刻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转瞬之间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注意到。 丫鬟已经被打晕,扔在了地上。那两个长的壮实猥琐的大汉,拿出随身携带的布条堵住了宫灵的嘴巴。 宫灵心中越来越绝望,她以为自己就要稀里糊涂的死在这个无人的小巷子中。 结果其中一个高个大汉,不怀好意的看了宫灵一眼,给另一个矮个子的使了使眼色。矮个子站在巷子口守着,高个大汉就去动手扒宫灵的衣服。 宫灵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扭着身子躲避大汉的触碰。要真被这人毁了清白,还不如去死了! 可是她双手被大汉紧紧的抓着,嘴巴也不能出声,想死都死不成。 宫灵心中无限的后悔,早知道这样,别说禁足国公府了,就算房门不出一步,她都愿意。 第24章 想看着身上的衣服就要被解开,巷子处忽然传来一声底气不足的怒喝,「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强抢民女,眼里还有王法吗?!」 宫灵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了,然后转头一看,那份感动碎的稀里哗啦。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就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人站在巷子口,手中拿着一根木棍,仔细一看,双腿还在发抖。 两名大汉惊讶过后,就毫不留情的嘲笑起来。这样的弱书生,别说来一个了,就算来一沓,也不够他们几下打的。 矮个大汉使劲一拽,书生踉踉跄跄的跌进巷子中。还差点摔了一跤。 宫灵觉得,要不是时机不对,被绑的是自己,她都想笑出声了。 这书生是老天爷看她可怜,临死前送来逗她的吗? 宫灵更绝望了。 书生见了,结结巴巴的道:「姑……姑娘别怕,我会救你的。」 宫灵看傻子一样看他。 矮个大汉讥笑道:「怎么救?就你这小身板,我一个拳头都能把你砸扁了。」 林行晚咽了一口唾沫,知道自己贸然冲进来实在是太鲁莽了。 他每天都在这条街上摆摊卖字画,今日正到了收摊的时候,看见了有人当街绑架,想都没想,随手找了根木棍就冲了进来。 现在才发现,他一个人,实在不是这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对手。 对方的胳膊比他的大腿还粗。 但是林行晚不后悔。尤其是看到被绑的那位花容月貌的姑娘用湿漉漉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林行晚觉得自己似乎充满了力气。 他不知道,宫灵眼眶湿润,是被他蠢哭的。 林行晚挺了挺腰板,努力摆出一副凶狠的语气道:「你们……你们别太猖狂,我已经让人去找巡城的官兵来了,你们再不走,就等着吃牢饭吧!」 宫灵默默扭头,撒谎都撒的这么假,这人从小到大就没说过慌吗!这么天真的人放到后宫里,简直一天都活不下去! 高个大汉嘿嘿一笑,「今天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什么时候官兵能来。」 「不过嘛,这么无聊当然得找点事情做了。」说着,又把手伸向了宫灵。 林行晚想要扑上去,被矮个大汉挡住了。手里的木棍也被对方夺了过去。 无计可施的他只好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这巷子挺深,他的喊声外面还真听不到。而且只喊了两句,就被矮个大汉一拳揍趴下了。疼的他说不出话来。 可是他没有放弃,依旧拼了命的想往高个大汉那里冲。 宫灵看着鼻青脸肿的小书生,忽然心一软,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冲林行晚摇头,用脑袋点了点巷子口的方向,想让他逃命。 林行晚却像没看见一样,一边挨着矮个大汉的揍,一边艰难的挪动着。 宫灵不忍的闭上眼睛。 临死前,能看到有个人这么为她奋不顾身也挺好。 宫灵扭着身子,想找机会撞墙。 林行晚还在和矮个大汉搏斗,他带来的木棍都招呼到了自己的身上。林行晚咬着牙,狠狠的推着矮个大汉。 之前不动如山的大汉忽然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林行晚看着自己的双手惊呆了。 矮个大汉一动不动的躺着,显然是晕了。 高个大汉见了一惊,暂时留下了宫灵,挥着拳头冲林行晚打了过来。 林行晚伸手一挡,然后高个大汉也摔倒在地上,壮的跟牛似的身体,掀起一片灰尘。 林行晚不可置信的踢了踢两人,确认两人都昏过去之后,激动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难道自己是个力大无穷的大力士,以前没发现,危难关头爆发了身体中的力量? 宫灵也被发生的一切惊住了。然后看见林行晚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无语了片刻。 宫灵扯掉了嘴里的布条,雪白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了一抹红印,双眸着还含着盈盈水光,越发显得娇柔俏丽,楚楚动人。 林行晚红了脸,摸着脑袋呐呐无言。 半天才憋出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宫灵摇摇头,「谢谢你。」 林行晚憨憨一笑,不好意思道:「我叫林行晚,双木林,‘行人莫叹碧云晚’的行晚。」 死里逃生,宫灵心情不错,又觉得这小书生实在好玩,和她以往认识的人都不一样,忍不住逗他:「我叫宫灵,双口宫,‘灵娥鼓瑟韵清商’的灵。」 林行晚一呆。宫姓是小姓,姓宫的人家不多。而且面前的女子虽然穿着普通,一身丫鬟打扮,但是周身贵气逼人,一颦一笑间姿态优美,又生的如花似玉,一看就是锦衣玉食惯了,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第25章 而京城中,数的上来的宫姓人家中,林行晚只知道一个,陈国公府。皇上最宠爱的宫贵妃的娘家,最有希望夺嫡的三皇子的外祖家。 林行晚有些失落,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失落。 林行晚还在发呆,宫灵四处看了看,忽然道:「什么人,出来吧。」 她可不是林行晚那个呆货,不会真的以为那两个大汉,是林行晚打晕的。 暗处做好事不留名正打算溜走的流水,想了想,还是现了身。 林行晚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然后涨的满脸通红。 亏他还以为是自己力大无穷来着! 林行晚更失落了。 那垂着脑袋低落的模样,连流水都忍俊不禁。 流水一直跟着宫灵主仆二人,见她们被拖进了巷子里,正要出手相救,就看到林行晚呆头呆脑的闯了进来。 流水觉得林行晚实在傻的好玩,就默默看戏了。林行晚被打的时候,他没有出手,是想看看林行晚能做到什么程度。 虽然弱了些傻了些,但是人不错。流水对林行晚的印象挺好。 宫灵看见流水,一瞬间神色复杂起来,她在萧亲王府也住了大半年的时间,萧远手下的几个暗卫还是认识的。 宫灵不知道萧远把几个暗卫都给了沈清如。不过萧远现在在天牢,方才她又看见王府的马车,也就不难猜到救她的是谁。 正纠结间,行云赶着马车返回。沈清如下了马车,走进巷子里。看到脸上五颜六色的林行晚一愣,不知道怎么冒出个人来。 宫灵见了沈清如,抿了抿唇,还是说了一句,「谢谢你。」 沈清如笑了笑,「不用谢。上次在顾府,你也帮了我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 宫灵怔了怔,当时她提醒沈清如,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没想到,今天却救了自己一命。 「上次我要没帮你,这次你就不会救我吗?」宫灵问。 沈清如微微一笑,「当然,我一向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宫灵挑了挑眉,「真巧,我也是。」 沈清如看着地上的两个大汉,对行云使了个眼色。行云上前把人带走,片刻后,一声惨叫传来,林行晚身子一抖。 沈清如面色如常,对宫灵道:「免费帮你找出指使之人。」 其实宫灵心里早已有了猜想,但是对沈清如的好意还是领了,想了下,道:「等到王府抄家那日,我会尽量护住你和小世子。」 宫灵觉得自己诚意足足的。 沈清如额头一排黑线,要不是宫灵一脸认真的表情,她都以为对方在逗她呢。 沈清如无奈道,「谢谢啊。不过我可能用不上,有你这句话。若是陈国公府哪天出事了,我也会帮你的。」 沈清如眨巴着眼睛一脸真诚,宫灵望天无语。 她是说真的好吗!萧亲王府都被围了,王爷和萧远被抓,还有她祖父推波助澜,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算了,宫灵也没有争辩。反正这份恩情她记着了,到时候自己多费些心思就行。 行云很快就回来了,「问出来了,是顾府的丫鬟。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入画。」 两个大汉嘴巴一开始还很硬,行云只是轻轻一笑,然后八十一般手段才用了两个,就老老实实都招了。 前几天有个长的挺秀气的一个小丫鬟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五百两银子,让他们找机会毁了宫灵的清白,然后捅出来。 丫鬟没说宫灵的身份,只说哪天人出来了,会告诉他们行踪。 丫鬟交代的时候说漏了嘴,说自己是宁远侯府的。 当时两个大汉见色起意,想要留下丫鬟贪了银子。结果那丫鬟看着弱弱小小的,身手却挺厉害。两个大汉被揍一顿,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不过他们也留了个心眼,在丫鬟走后,找了一个小乞丐远远的跟着,发现丫鬟最后进了顾府的大门。 几天没有动静,要不五百两银子在手,两人都以为是一场梦。 直到今天,丫鬟送来了消息,让他们在前面一条街等着,穿灰色衣服的那个丫鬟就是目标。 两人跟着一路,到了长街感觉被发现了,就出手了。 也是他们出手早,再等等,宫灵就进了陈国公府的铺子了。 宫灵身上穿的是她的贴身丫鬟的旧衣裳,灰扑扑的。两个大汉没有多想,还当她得罪了顾府的哪位主子。 行云问完话,又把两人打晕了。没有透露宫灵的真实身份。 宫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怒意,她就猜到,肯定是秦紫烟。 这些人中,就属秦紫烟最有手段,心思最毒。 第26章 宫灵还知道,秦紫烟和顾晓,甚至是她的祖父陈国公都有联系。 陈国公不许她找秦紫烟的麻烦,宫灵没听,把秦紫烟送上了顾青玄的床上。 被禁足了这么久。 宫灵就知道,以秦紫烟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今天就着了道。 宫灵冲沈清如点了下头,又说了一句,「谢了。」 「不客气。」沈清如回道。看了一眼自她出现,就呆滞在一旁,一脸失魂落魄的书生,没有多留,带着行云、流水走了。 宫灵的丫鬟还昏在一边,望着丫鬟俊俏的小脸。宫灵出了几秒的神。 她以前有四个大丫鬟。春兰、铃兰、佩兰、墨兰。 铃兰和佩兰,一个她污蔑沈清如与人私通,沈清如回王府没多久,就报复回来,佩兰替她顶了罪,被萧远乱棍打死。 铃兰是她给小世子下毒,人赃俱获后,被处死。她自己也一纸休书送回了陈国公府。 至于春兰,更早的时候,还在国公府,就为了保护她,死了。 也是那一次,宫灵才深切的感受到后院的可怕。想要活着,只能比别人更狠。 她母亲贵为平阳郡主,依旧挡不住父亲三妻四妾,通房无数,没有手段,怎么在后院立足? 可惜她到底只学了皮毛,又毛毛躁躁的,总是害人不成反害己。 在沈清如手里折了两个丫鬟,还拱手让出了萧远,宫灵一度觉得,自己与沈清如,这辈子肯定不死不休了。 没想到这才多久,她勉强算帮了沈清如一次,沈清如救她一命。两人虽谈不上化干戈为玉帛,却也放下了很多恩怨。 宫灵叹了一口气,去拍墨兰的脸。 这丫头胆子小,还傻。不敢得罪人,不敢做坏事,以前她也不爱使唤,却意外捡了条命。 另外三个死了以后,宫灵就没添大丫鬟了。墨兰是唯一剩下的大丫鬟。 要是被吓死了,自己就没大丫鬟了。宫灵有些无奈的想。 拍了几下都没反应。没办法,宫灵只好取下头上的银簪,往墨兰雪白的小手上戳。 一下没反应,又使劲一下。墨兰疼的醒过来。 恍惚了几秒,想起之前的事,「啊」的一声尖叫,抱着宫灵哭:「小姐,您没事吧?吓死奴婢了。」 墨兰往四周一看,看到了鼻青脸肿,手足无措的林行晚,以为就是绑架她们的坏人,抖抖索索的把宫灵护在身后,「你……你是谁?想……想干什么?」一开始还挺凶,对上林行晚的眼睛后,就怂了,带着哭腔道:「我把银子都给你,你放我们走好吗?」 林行晚:……。 和这个丫鬟比起来,他刚才的表现不算丢人吧? 再说他像是坏人吗?! 宫灵拍了拍墨兰的脑袋,示意她起来,「他不是坏人,是他救的我们。」 林行晚红着脸不好意思道:「不……不是……」 他好像除了被打了一顿,其余什么都没做?这么一想,更挫败了。 墨兰不清楚之前的曲折,知道误会人家了,忙道歉,「对不起,谢谢你。」 林行晚更慌了,心急之下,舌头也打了结,解释不清楚。满脸涨红,加上被打出来的青紫色,跟天上彩虹似的,多姿多彩的,就是有点丑。 墨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忙捂着嘴,往宫灵身后躲。 林行晚抬头,对上宫灵亮晶晶含笑的眸子,一时呆了。 宫灵轻咳一声,林行晚猛地回神,低下头,耳朵尖都红透了。 宫灵不忍心再逗他,吩咐墨兰道:「去铺子里找两个小厮来,把那两人好好揍一顿,然后给顾府秦姨娘送去。记得要当着顾青玄的面。」 墨兰点头,小跑着走了。 巷子里只剩下林行晚和宫灵。 林行晚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想到宫灵的身份,神色不由暗淡下来,嘴巴也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无论怎么样都开不了口。 倒是宫灵,从身上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她的一身行头,都是墨兰那丫头的。 只好扯下了脖子上挂着的月牙形玉佩,大大方方的递给了林行晚,「这个给你,有事拿着它到国公府找我。」 「这个我不能要……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林行晚慌忙推辞。 宫灵不由分说的把玉佩往他怀里一塞,「你这样子,还是快点去看大夫吧。今天谢谢你了,没有你也等不到别人来救。」 两人都懂,这句是客气话。看到沈清如,宫灵就知道一开始流水就在了,林行晚不出来她也会没事。 林行晚虽然在宫灵面前表现的有些呆,其实人还是挺聪明的,联合几人的对话,前后一想就想通了。 第27章 宫灵扬唇笑了笑,「我走了,药费就不给你了,欠着吧。」 墨兰已经带人来了,宫灵从林行晚身边走过。 一阵软香扑鼻而来,听到宫灵最后一句话,林行晚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欢喜,然后看到主仆两个头也不回的背影,又失落起来。 林行晚把手放在心脏上,跳的忽慢忽快的,他不是被打出什么毛病了吧。 后续宫灵和秦紫烟之间的博弈,沈清如就没有掺合了。 小书生林行晚依旧在长街上卖着字画,却再也没见那抹秀丽的身影,只是他的画摊生意却一天比一天好。 日子缓缓迈入八月。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天气也越来越炎热。 沈清如每天都蔫蔫的躲在房间里,门也不愿意出。 每到中午,一轮火红的太阳高悬,烤的外面地上冒烟时,沈清如就无比怀念以前的空调。 好在忘月居里的冰都是不限量的供应的。 即使王府被围了,生活也没受什么影响。 太后怕她们受委屈,还专门让内务府拉了好几车过来。 沈清如躺在竹椅上,周围一圈的冰盆,还有小丫鬟扇着扇子。再吃一勺麦儿做出来的冰粥,浑身散发着满足的气息。 就是不知道萧远三人怎么样了。 萧远和王爷,走了快有一个月了。怕惹人注意,很少送消息回来。 萧远到现在,就送过一次消息回来。是到边关后的没几天,报平安的。 京城热成这个样子,边关估计更甚,还要隐藏行踪,和人斗智斗勇,沈清如难免担心。 她算好的了,王妃已经忧心的几日吃不好,睡不好。 还有侯爷,在天牢里,也不比边关好什么。 这么久,都没能有机会去看望一下。 想着想着,沈清如觉得嘴里的冰粥都变得没胃口了。 沈清如觉得自己够操心的了,却不知道有人比她更惨。 皇上这几天快被陈国公的人烦死了。 王府的事情拖了这么久,陈国公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 不管是在早朝、御书房,甚至是用膳的时候,总有人能冒出来锲而不舍的提那么几句。 众多大臣,几乎轮换着来觐见。 劝的那叫一个苦口婆心,眼泪稀里哗啦的流,类似的场景皇上看了多少遍了。大臣没开口,就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还不能不见。 谁让皇上的目标是当一位圣主明君呢。 大臣有意见,总要听的。 更可气的是,白天聒噪了一天,晚上去后宫,随便翻个牌子,宠幸个妃子,难得有兴致时,耳边娇滴滴来一句,「皇上,臣妾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皇上的心理阴影已经有萧亲王府那么大了。 也就皇后的宫中安静点,所以最近皇上天天宿在皇后那。 这些吧,皇上勉强能忍。 但是昨天下午,他想要如厕,又不想被烦。 嗯,皇上的坑也是御用的独一无二的坑。 蹲坑的时候外面都有大臣尽职尽责的守着。 于是皇上灵机一动,打算去大臣专用净房蹭坑用。 皇上趁着几位留守的大臣不注意,偷偷溜到了净房。里面果然没人,皇上一边感叹自己真是不容易,过的太凄苦了,一边为自己的机智赞叹。 正舒爽呢,边上幽幽响起一句,「皇上,臣有本奏……」 皇上吓的心一抖,一个没注意,尊贵无比的龙袍就湿了。 那眼尖的大臣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也是一愣,怔怔的抬头,对上皇上快要吃人的目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皇上怒喝道:「来人,李侍郎以下犯上,给朕拖下去打五十大板,狠狠的打!」 皇上阴着脸去换衣服,外面是啪啪作响的板子声和李侍郎的痛哭,「皇上,臣错了,臣错了……」 五十大板后,李侍郎半死不活的被送了回去。 剩下的几名大臣吓坏了,可是看着皇上从来没有过的阴鸷脸色,没人敢问。乖乖的告了退,回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李侍郎府打探消息。 要知道,皇上被吵了这么多天,再不耐烦,也没因此打过人。这是第一次。 好容易等到李侍郎醒过来,面多众人的询问,哭丧着一张脸只是摇头。 打死他也不敢说,把皇上吓的尿裤子了…… 虽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但是结果都一样啊。 李侍郎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他怎么那么想不开,非要跟上去呢。 一连几天,皇上的脸色都是前所未有的差。脾气暴躁程度上升了几个台阶。 第28章 陈国公都老实了不少。 早朝少有的安静了几天。 直到边关又有消息传来,而这一次,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 狄戎和大萧开战了! 之前只能算是小规模的骚扰,这次是真正的发动了战争。除了阳城,另有边关附近的三座城池,都派人送回了消息。 这消息一送回京,就如同在一锅热油里加了水一般,油花四溅。到处都议论纷纷。 之前狄戎兵临阳城,边关派人回来禀告,带回去了,萧亲王府可能通敌的消息。现在,狄戎直接和大萧开战了! 百姓们下意识的去想,狄戎这是给王府打抱不平,给大萧施压了? 要说之前,很多百姓对这件事的态度都摇摆不定,萧亲王府做为大萧最坚挺的脊梁,这么多年可靠的形象早已根深蒂固。纵然陈国公一党费心尽力的到处散播谣言,煽动民心,但是依然许多人持怀疑的态度。 否则真是民心所向,皇上也撑不了这么久。 可是这么多天,萧亲王府依旧没能洗脱嫌疑,已经让人们心中的坚持越来越动摇。 而今,狄戎大举进宫,阳城都快要守不住了。失去阳城,边关就少了一处屏障。人们心中的危机感加剧,紧绷的心弦裂开,在陈国公党的有意引导下,真正的开始相信,萧亲王府背叛了大萧的这一情况。 各地开始组织万民请愿,请求除掉萧亲王府这颗毒瘤。 大殿上,铺着厚厚几沓请愿书。这都是京城附近的知府送上来的。据说还有不少,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在路上。 皇上盯着地上的纸,像是想把它盯出洞来。 季如川皱着眉头,没有以往的轻松表情。 蓝丞相更是一脸愁容。这段时间,他廋了好几圈。脸颊瘦下去,显得眼睛都大了不少。 蓝玉还打趣自家老爹,这样看着,更俊朗些。 他的日子难过,陈国公也不安生。 陈国公隐隐觉得不安。 皇上的态度实在是在值得推敲了。 王府通敌都已经板上钉钉了,皇上居然还如此信任。 表面上看着,似乎一天比一天的松动。可不知为何,陈国公觉得,皇上并没有真的相信。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这一次,哪怕是皇上也保不住萧亲王府。 如果皇上执意要保,只会把自己也折进去。 陈国公一扫之前的忧心忡忡,精神抖擞的上前道:「皇上,边关已经不容再拖,还请皇上早日下定决断。」 皇上敛眉不语。 陈国公心中冷笑,皇上和老王爷果真兄弟情深,面对诸多铁证,始终隐忍不发,可惜他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陈国公话音落,立马有大臣附和。 王府这些日子的低迷,大家都看在眼里。 能在京城混下去的大臣,哪个不是人精?王府眼看着是不行了,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抱紧陈国公府的大粗腿。 有武将不满道:「正是因为狄戎来犯,才更应该把王爷和世子爷放出来,送他们去战场。有两位萧将军在,必定让狄戎有来无回!」 都不用陈国公亲自开口,就有位大臣呛声道:「送他们两个去战场?这是放虎归山!王府手中的二十多万大军,有多少是只认王府,不认皇上的?到时候,王爷振臂一呼,大萧是不用改姓,但是得改朝换代了!」 这话简直诛心啊,这大臣说完,腿都在抖。 陈国公给了他一个干的不错的眼神,大臣定了定神,偷偷瞧皇上,见皇上没有大怒,心中放松了不少。 更加确定自己投靠陈国公是明智之举。 武将哑口无言,气的干瞪眼。 季如川道:「王府领兵这么多年,要真有二心,大萧早就改朝换代了。也轮不到你们在这指手画脚。」 代国公道:「季大人这是把话又绕回去了。王府要真清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洗清?我看是没的洗吧。」 众人的目光落到蓝丞相的身上。 蓝丞相有些艰难的开口,「……暂时确实没有证据证明王府的清白。」 一句话,坚定不移支持王府的人都蔫了。 你说的再多,没有证据,没用啊。 陈国公心中得意,高举这请愿书道:「皇上,愈要攘外,必先除内患。萧亲王府不除,大萧一日难安!」 又是跪满了一地。 皇上怒火中烧,以往他可以甩袖子走人,可是今天不行,因为陈国公手里的请愿书——他不能对民意视而不见。 「明天,当众审理王府通敌一案。」皇上一字一句道。 第29章 陈国公却不满足,「如果王爷依旧不能证明自己清白呢?」 皇上沉默,大殿上气氛压抑沉凝。 片刻后,皇上带着疲倦的声音响起,「按大萧律法处决。」 这个决定,陈国公很满意。 通敌死罪,就算不能诛九族。萧亲王府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掉了。 除了老王爷,有太后在,怕是能保全一条命。 其他人死光了,只剩下一个老王爷,陈国公不会放在心上。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想要的结果。 再等一天,陈国公等的起。 他没有再去逼迫皇上,心满意足的扣头领旨。 早朝一散,明天处决王府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虽然皇上说的是审理,但是在大家眼中,一个月都查不到证据,一个晚上又能怎样。 明天,大萧赫赫威名几十年的萧亲王府就要不再了。 开心的有,焦急的有,满不在意的也有。 顾府。 沈宁如得到消息后,都快喜极而泣了。天知道王府被围的这么多天里,她是有多煎熬。谁让上次宫瑾殿里,见到沈清如,除了脸色白了些,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好。 回来后,沈宁如气的摔了一套茶具。出了这么大的事,沈清如居然看起来没怎么受影响。还端着她萧亲王府世子妃的架子,沈宁如都忍不住暗骂陈国公一党太没用了。 今日终于心想事成,连膝盖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萧月洛没了孩子,她和秦紫烟被罚跪了半个月。 秦紫烟有顾青玄求情,只跪了十天不到。沈宁如可是跪足了半个月。膝盖肿得跟馒头似的,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听了消息,正心情不错的喝茶,秦紫烟莲步款款的走了进来。 一身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丝锦长裙。一根浅色宽腰带,银纹边绣着一圈大小一致的珍珠,既显出玲珑身段,又娇贵逼人。看的沈宁如心中嫉妒,她们这几人里,如今秦紫烟最得顾青玄的宠爱。 沈宁如脸色嘲讽道:「我这地方小,秦姨娘能来,真是蓬荜生辉了。」三人早已撕破了皮,私下里根本不用做样子。 「沈侧妃不用妄自菲薄,虽然确实小了点,但我不嫌弃。」秦紫烟道。 沈宁如冷哼一声,秦紫烟不是什么易与的货色,她早就知道了。不会像萧月洛那个蠢货一样,轻易就被对方激怒。 「你来有事?」沈宁如问。 「王府的事情你知道了?」秦紫烟道。 沈宁如看她一眼,「现在谁不知道?怎么,舍不得世子爷?」 秦紫烟平静道:「他对我无情,我又何必舍不得?」 「我现在有郡王爷的宠爱,已经够了。倒是侧妃你,不会对世子爷还存有念想吧?」 是讽刺沈宁如不得顾青玄的喜欢。 沈宁如今天得偿所愿,心中欢畅,对秦紫烟的刀子也能淡定面对,「秦姨娘都能放下,何况是我?不过是年轻不懂事,如今我已是顾府的沈侧妃,对其他人再没别的挂念。」 沈宁如觉得当初自己不顾侯爷阻拦,旁人笑话,坚决嫁进顾府的决定,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虽然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顺畅,只要能扳倒王府,看沈清如落魄,她就满意了。 秦紫烟不置可否,这些冠冕堂皇的面子话,有几分真,大家心里清楚。「我求了郡王爷,回府送世子妃一程,你要一起去吗?」 沈宁如眼前一亮,她可没忘记,当日娘亲被休,沈清如和沈明如回去看笑话。如今轮到她了,有这个好机会怎能错过? 秦紫烟就知道她的决定,扫了一眼她的腿:「还能走?」 沈宁如咬牙道:「当然可以。」 卧床休息了几天,原就好了七分。加上她现在心情亢奋,另外三分痛也能忍。 碧彤想劝,沈宁如挥手,不容置疑道:「替我更衣。」 半柱香后,打扮异常华丽闪亮的沈宁如,在碧彤的搀扶下,随秦紫烟一同登上了顾府的马车,缓缓向王府使去。 王府大门紧闭。 秦紫烟拿出一块手牌,守门的将士很快让她们进去了。 沈宁如腿脚不便,落后几步。暗暗注视着秦紫烟,眼含审视。 秦紫烟出示的牌子,根本不是顾青玄的牌子。上面的纹案,沈宁如认识,是陈国公府的东西。 秦紫烟和陈国公府——沈宁如想不通两者之间能有什么交集。 前两天,宫灵还曾送了两个被揍成猪头脸的男子到顾府,送给秦紫烟,当时顾青玄也在。 顾青玄明明很生气,下令打死了两人。却不知秦紫烟对顾青玄说了些什么,顾青玄不仅没恼她,反而赏了不少东西。 第30章 沈宁如一直都知道,秦紫烟不好惹。才发现,对方似乎比她想象中还难缠。 忘月居,沈清如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吃着冰镇过的葡萄。 天气太热,她最近都没什么胃口。冰粥吃了几次后,华姨怕伤肚子,就不让多吃了。 沈清如软硬兼施都没用,只得退而求其次,吃些冰镇的水果。西瓜、荔枝……今天换成了葡萄。 冰过的葡萄带着丝丝凉气,一口一个放进嘴里,清甜中带着凉爽。 沈清如半眯着眼睛,一脸满足。 地上摆着竹席,上面铺着几层厚厚的冰丝缎。小包子只穿了一件柔软的外衫,清清爽爽,在清凉的缎子上玩着七巧板,认真的小模样,看着就可人疼。 几个丫鬟在一旁面面相觑。 场面是很温馨,但总觉得心很累呀。 前朝的消息传出来,外面早就翻了天了,身为漩涡中心的萧王妃这么悠闲好么? 习惯了皇上不急太监急,几人大眼瞪小眼干看了一会,任命的各忙各的了。 沈宁如和秦紫烟被丫鬟带进屋子时,沈清如正捏着一颗大葡萄往嘴里送。 沈宁如的脸黑了下来。 因为几颗葡萄被罚跪半个月,沈宁如看见葡萄就烦。 她认定沈清如是故意的。知道她来,故意来葡萄碍她的眼。 想到沈清如也只能用这点小手段来表达对自己的不满,沈宁如心里有种奇异的快感。 外面骄阳似火,两人一路走来,大汗淋漓,妆都花了几分。屋子里却像秋天一样凉爽。 摆的冰盆,是沈宁如在顾府的好几倍。 看到沈清如过的似乎还不错,两人眸子一暗。 自顾自找了椅子坐下,反正忘月居的丫鬟们也不欢迎她们,到现在都没人端杯茶来。 沈宁如先开口,「三妹妹你这些丫鬟怎么当差的?有客来,最基本的礼数,一杯茶都没有吗?虽说王府大难临头了,可也太不像样了吧?」 秦紫烟笑道:「侧妃也别怪世子妃了。王府明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人心浮动也是正常的。左右,咱们也不少这口茶。」 沈清如当然知道两人为何而来。闻言只是轻轻一笑,「还是秦姨娘善解人意。怪不得这么快就俘获了长乐郡王的心。」 沈宁如脸色铁青。 秦紫烟挂着温和的笑,眼神中却含着讥讽。撩了撩头发,柔声细语道:「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王府容不下我,恰巧进了顾府。要是还留在王府,就和世子妃一样,连命都没有了。」 沈宁如调整好心绪,望着地上的小包子道:「可怜小世子这么小,就要受到牵连。不如让我带回顾府去,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去求求郡王爷,没准还能留下小世子一命。」 「不劳沈侧妃操心了。侧妃的日子也不容易,怎么能让你因此和郡王爷之间生了嫌隙呢。」沈清如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沈宁如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觉得母子分离,肯定最能伤沈清如的心。被沈清如拒绝了,也就没再提。对沈清如的挖苦更是视而不见。反而紧紧盯着沈清如,从头到脚,好像看不够似的。 沈清如一阵恶寒,「侧妃有事?」 沈宁如又颇为留念的看她一眼,语气不舍道:「明天王府怕是凶多吉少,指不定今天就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当然要好好看看。」 沈清如无语,她要不是实在无聊了,也不会见这两货了。沈宁如哪里是可惜,脸上写满了「你快死了我很高兴」,好么? 一旁的麦儿不满的嘟着嘴,咒完王府来咒她们家世子妃,大热天的就为了来奚落两句,不嫌累吗? 「原来侧妃这么舍不得我呀。别担心,就算王府明天真出事了。我也会日日跟着你的。」沈清如笑眯眯道。 这下换成沈宁如打了个激灵,她没好气道:「不用了。到时候你该去哪去哪吧。」 秦紫烟撇了一眼沈清如,「世子妃心情不错啊,还能说笑话?」 沈清如靠在椅子上,无所谓道:「我心情好与不好,结果不都一样?」 沈宁如当她破罐子破摔了,秦紫烟心头却萦绕着一丝说不清的慌张感觉。好像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握一样。 可是王府明明已经被逼上了死路,肯定是她太多心了。 沈清如道:「看也看了,话也说了,你们还不回去?」 许是这几天凉的东西吃多了,沈清如捂着肚子,隐隐觉得想吐。 本来沈宁如都打算走了,被沈清如一催,反而又不急了。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无一不是贵重之物,突然想起沈清如手下的喜羊羊,沈宁如道:「三妹妹,喜羊羊你留着也没用了,不如转让给我?」 第31章 也不知是不是被沈宁如厚脸皮恶心的,沈清如正要开口,心中忽然一阵反胃,「呕——」 众人一呆。 沈宁如脸色瞬间跟吃了苍蝇一样,她当沈清如在用行动表达厌恶呢。 别说,不止她,屋子里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毕竟沈宁如刚问完那种话,麦儿还在心里给自家世子妃鼓掌来了。 沈清如难受的弯下腰,捂着嘴巴干呕。 却没一个丫鬟来扶她。 恩,几个丫鬟心里想的都是——世子妃演技还不错,不过是不是有些过了? 华姨第一个反应过来,忙上前几步拍着沈清如的后背,冲几个丫鬟喊道:「还愣着干什么?麦儿倒杯热茶来,谷雨去找万大总管,去请太医。」 「哦,哦!」众人回神,麦儿手忙脚乱去倒水,兰姨抱起小包子,免得慌乱之下伤着,谷雨冒着大太阳去找人。 沈宁如和秦紫烟被挤到了一边。 眼瞅着大家似乎忘了她们两,沈宁如不想再呆了,用眼神示意秦紫烟,该走了。 秦紫烟摇了摇头,道:「等会,看看怎么回事。」 沈宁如不耐烦,也没反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做椅子上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几口热水下肚,沈清如稍微好受了一些,麦儿担忧道:「怎么样了?」 沈清如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安慰道:「没事,大概是这几天冰粥吃多了,闹肚子了。」 除了肚子,就没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了,沈清如只当受了凉肠胃不好,就没多想。也懒得给自己把脉了。 就着热茶又喝了几口,「多喝些热水就好了。不用麻烦。」 华姨不赞同,「还是让太医看看,才能放心。」 沈清如反抗无效,转头看见沈宁如和秦紫烟还在,有些无奈,「你们还不走?」 沈宁如扭头不说话,秦紫烟笑着道:「世子妃生病了,我们不放心,留下来看看。」 其实是她总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自从王府被围之后,就一直有。昨天感觉更严重了。 秦紫烟想了许久,都不觉得有哪里出错。今天拉着沈宁如来王府,也是为了打探一下沈清如。 话没有套出来,沈清如表现的太淡定了,然后秦紫烟就更不淡定了。心中不安越来越大。正巧沈清如生病,秦紫烟怕她出什么幺蛾子,才赖着不走。 太医来的很快。 有了上次老王妃的经验,守门的将领没有过多阻拦,直接上报了皇上。皇上差了李院正来。 李院正对王府熟啊,这大半年都来了多少次了。都不用小厮领路,自己轻车熟路就到了忘月居。 药箱子一放,脉一搭,片刻后,摸着胡子笑呵呵道:「恭喜世子妃,这是有身孕了。」 沈清如呆坐在椅子上,摸着平坦的小腹,一阵不可思议。 她肚子居然……有了娃? 华姨喜的直搓手,又紧张道:「世子妃肚子不舒服,有没有关系?」 李院正已经抬笔写药方了,「没事。只是最近凉的东西吃多了,以后注意点就好。我开一幅安胎的药,喝两天就行。」 「好,好。」华姨欣喜之下,没忘记给李院正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李院正依旧乐呵呵的接了。 自从上次沈清如无偿贡献出将军醉的方子给军队用,李院正就对沈清如印象极好。 何况他与崔老是多年老友,对于老友唯一的徒弟,自然也是另眼相待。 送走李院正,华姨吩咐茯苓给王妃和老王妃那传消息。 沈清如这会儿还恍惚着呢。 她真没往自己会怀孕这方面想。 她的月事偶尔会有几天的浮动,这个月虽然还没来,也只当是吃多了凉东西导致推迟了。 除了肚子不舒服,就没其它反应了。 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萧远走之前的那几天。 小包子不知道自己很快会多一个弟弟或妹妹,只知道大家很高兴,于是小脸上也跟着漾起天真的笑意。在兰姨怀里使劲的挥舞着小手,企图引起自家娘亲的注意。 兰姨把他抱到沈清如的身边,怕他乱动,没敢放在沈清如怀里。 沈清如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揉了揉小包子的脑袋。 皎洁如月的脸庞上浮起一抹温柔。 她肚子里有了一个和小包子一般可爱的小家伙。 被晾了许久的沈宁如和秦紫烟两人。 一个嫉妒,一个嘲讽。 沈宁如嫁给顾青玄有一段时间了,萧月洛怀了孩子又没了,她的肚子还一直没有动静。 如今知道沈清如又有了身孕,心中嫉妒的直冒泡。 第32章 不过很快,她就和秦紫烟一样冷笑了。 怀孕了又怎样?明天王府之事就会了结,到时候,不过多添一条命进去。 沈宁如看不得沈清如得意,当即语气同情道:「你有了身孕,我该恭喜你。不过一想到明天王府的结局,我就替这孩子可怜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忘月居众人欢快的背景下格外刺耳。 之前的嘴仗麦儿几个丫鬟还能忍,但是现在扯到还未出世的小公子就是原则问题了。 麦儿眼珠子一转道:「这次的偏方真管用,说了三个月之内就会有效果,这才不到两个月,世子妃就有了。」 麦儿对谷雨眨眼睛,谷雨心领神会,也是一脸欣喜道:「是啊。世子妃能这么快就有身孕,多亏了它呢。」 沈清如掩唇轻笑,这两个小丫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跟真的一样。 她这反应,就是默认了。 沈宁如竖着耳朵认真的听,萧月洛的孩子已经没了,她要是能够最先怀孕,一定能获得长公主的喜爱。在顾家也能立的稳一些。 两个丫鬟故意吊她胃口呢,只说方子怎么管用,却不说方子哪里来的。 沈宁如嘴巴张了几次,心中纠结的要死,最终还是想要个孩子的心情占了上风,换上一副笑脸道:「三妹妹真是福气,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必定是有福之人。」 夸的沈宁如自己都恶心。 沈清如但笑不语。两个小丫鬟看着她,一脸继续夸,我们还没听够的表情。 沈宁如咬着牙,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喜话都说了遍,说的口干舌燥了,麦儿那丫鬟才慢悠悠的道:「东街有个江湖郎中,在这方面特别的神……」 沈宁如皱眉,怀疑消息的准确性,还没等她质疑,沈清如就下了逐客令,「沈侧妃和秦姨娘出来够久了,还是快些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秦紫烟直直的看她一眼,沈清如神色平静,秦紫烟道:「今日一别,就是永别了。」 沈清如呵呵一笑:「慢走,不送。」 出了王府,秦紫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半路上,沈宁如让车夫停下了马车,「我要去买根簪子,秦姨娘先回去吧。等会我自己回去。」 秦紫烟回神,撇了下沈宁如的肚子,「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两个丫鬟的话吧?」 沈宁如冷笑道:「两个小丫鬟的胡话,我才不会放在心上。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跟着。」 秦紫烟抚了抚鬓角,「你自己去吧,我没兴趣。别被两个小丫鬟的话骗了就好。」 「哼,你当我是你。」沈宁如扔下一句,就扶着碧彤下了马车,朝不远处的首饰铺走去。 今天跟着秦紫烟的依旧是入画。 上次和顾青玄春风一度后,秦紫烟直接留在了顾府。在王府的那些丫鬟,连同采莲在内,都还在王府。只有当时跟在身边的入画一直跟随左右。 王府的丫鬟,秦紫烟从来没把她们当成自己人,丢下了自然无所谓。 沈清如也没处理,依旧留在秋水居。 入画看着沈宁如翩翩而去的背影,道:「她们是去找那个江湖郎中了。」 秦紫烟嘲笑一声:「江湖骗子而已,也信。」 入画犹豫着道:「万一是真的呢?」 顾青玄和萧远不同,萧远长情,顾青玄生性风流。 今天喜欢秦紫烟的柔情似水,明天指不定就换了口味。又换回了萧月洛那种骄纵蛮横的。 在顾府,还是有个孩子才能傍身。 秦紫烟沉默,入画提议道:「不如我们跟去看看?」 那边沈宁如和碧彤走进了首饰铺子,随意的挑了一支簪子,出门已经不见了顾府马车的踪影。 沈宁如满意的扶着碧彤慢慢的往东街走。 虽然只隔了一条街,但是沈宁如腿上有伤,又顶着个大太阳,烦操的用手当扇子,额头上的汗水跟小溪似的往下流。 两人逛了几圈,才在一个角落看到一个小摊子,两边挂着一副对联:妙手回春医百病,华佗再世死回生。横批:济世神仙。 后面躺着一个浑身破破烂烂,道士打扮的人。留着长长的胡子。 沈宁如嫌弃的皱起眉,示意碧彤,「是他吗?」 碧彤左右看了看,小声道:「除了这里,没有别人了。」 两人说话间,那道士已经看到了来人,眼睛倏地一亮,透着精光,装模作样的捏着胡子道:「二位姑娘,有什么需要?」 这人说起话来,语气端正目不斜视。碧彤踌躇着上前,支支吾吾道:「你这里有……有能够使女子容易怀孕的药吗?」 碧彤到底是个黄花大姑娘,一句话说完,脸红的跟什么似的。 第33章 道士没有多说,从摊子上乱糟糟的一堆里,翻翻找找最后拿起一个瓷瓶道:「这是我祖传的多子丹,每次房事前,服用两粒,保管很快就会有身孕,而且每胎必定为男孩。」 碧彤不相信,「真有这么神,我怎么没听过?」 道士老神在在:「小丫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我这药只卖有缘人,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你二位合我眼缘,我才卖给你。我不防告诉你,这京城许多贵人用的都是我的药呢。萧亲王府的世子妃知道不?当初就是从我这里买的药。」 麦儿之前的话,当然是框沈宁如玩。不过她说的确实是这个道士。 忘月居有个小丫鬟因为胸小,服用了不少偏方。被这道士骗过一次。麦儿一时想不起其他人,就顺口说了。 至于道士的话怎么说呢,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沈清如当初给萧远下药,只一次就生下了小包子,坐稳了萧世子妃的身份。对很多人来说,跟走了狗屎运一般。对道士,更是最好的宣传对象。反正也不会传到萧世子妃的耳朵里,道士有恃无恐。 碧彤不知道这其中的巧合。有麦儿的话在前,对道士立马深信不疑。 「这药多少钱?」 「三百两。」 「这么贵?」碧彤惊呼。 「我卖别人都五百两,三百两给你,已经是最低价了。」 碧彤看沈宁如,沈宁如点头。碧彤肉疼的从荷包掏出三张百两的银票,道士忍住心下的激动,淡定的接过。碧彤拿了药扶着沈宁如走了。 道士正欢喜的数着银票,入画和秦紫烟从后边的拐角处走来,「刚才那两人买的什么,照样来一份。」 又是三百两到手。道士只觉得今天是天上掉馅饼了,还是两个大肉馅饼。 目送着人走远。道士贼头贼脑的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后。立马收拾东西跑路了。 六百两银子够他潇洒快活好一阵了。那两拨人一看就来头不小,最近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晚上秦紫烟和沈宁如照道士的吩咐,各自服用了两粒药,吃下去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在争夺顾青玄的大战中,秦紫烟略胜一筹。 结果箭已上弦,关键时刻,秦紫烟腹部一痛,只好往茅房跑。 回来后好容易哄好了顾青玄,正情意绵绵,肚子又开始痛了。 顾青玄的耐心用完,甩着脸去了沈宁如的房里。然后重复了之前的一幕。 最后因为萧月洛还卧床修养,便宜了被冷落多日的嫣红姨娘。 秦紫烟和沈宁如一边蹲茅坑一边把沈清如和道士咒了个半死。 李院正前脚出了王府,后脚沈清如怀孕的消息就传开来了。 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外人警觉。何况是世子妃怀孕这样的大事。 太后知道后,让人送了不少绫罗绸缎、药材补品。 这个举动惹得许多人深思。 明天对王府来说,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太后这个时候,送这么多的赏赐,难道是在安王府的心吗? 一夜无眠。 第二日的早晨,七成的大臣都顶着两个黑眼圈。 如何站队,事关生死和前途。 已经站了队的,更是忐忑不已。 王府看起来九死一生,可是它几十年来积攒的名声,余威仍在。 如果这次不能扳倒王爷,那么投靠陈国公一党,为其说过话的人,必然会受到萧亲王府的打击和报复。 哪怕王爷和老王爷不是这样的人,也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命压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直到这时,许多大臣才恍然,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不知不觉中,被陈国公推上了与王府斗争的独木桥。而狭窄的桥身上,只能容下一个。 八月的早晨,天刚刚破晓,露出鱼肚白。朝阳初起,光影横斜。笼罩在其中的京城,仿佛一幅挥墨泼毫的水墨画,浑然天成又恢弘肃穆。 大殿上,百官们像约好似的,全部都心照不宣提前半个时辰上朝。 压抑的沉默蔓延,有一些想要早点来再打探些消息的,在这种氛围下,一个个死死的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 卯时一刻,一身明黄色龙袍威严庄重的皇上,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步登上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皇上话音刚落,刑部尚书横跨一步上前,沉声道:「皇上,萧亲王、萧亲王世子、老王爷、宁远侯爷,已经在外侯旨多时。」 皇上扫过大殿上沉默不语的众大臣,最后落在低着头的陈国公身上,眸色深了深,「宣进来。」 第34章 片刻后,四人依次进来。老王爷站一边,另外三人站一边。 打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各种角度望过来。 老王爷不用说,只是被禁足在王府。脸色看起来貌似比之前还好几分。 侯爷三人身穿家常锦服,当初他们下狱时,皇上是说让协助调查,不算戴罪之身,便没有换囚服。 这一个月来,有蓝丞相在,没人打没人骂,狱卒们说话小心翼翼,传话时都用请的。伙食更是四菜一汤,比狱卒还好。牢房虽不算豪华,却也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 除了侯爷可能一时不适应,神色憔悴了些。王爷和世子爷,精神头都不错。 两人都是天人之姿,身形修长、气宇轩昂。背对着大殿门口长身玉立,初升的晨光洒在身后,为其度上一层晕染的光圈。衣袂无风自动,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如出一辙的表情带着些微斜睨的霸气,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看着两人隐隐胖了一圈的下巴,皇上一头黑线。 怎么觉得,牢房的日子好像比他这个皇帝过的还好? 酝酿了半天的话,对着面前两张脸,是一句都说不出了。 百官们面面相觑,这发展,总感觉不对劲啊! 这几人,哪怕有一个有身为囚犯的自觉和样子也好啊。 陈国公面色一沉,眯着眼道:「看来几位在大牢里过的还不错。」 萧远面无表情,王爷神游天外,老王爷充耳不闻。 侯爷……侯爷自觉接了话,「还行,国公爷喜欢,也可以去尝试尝试。」 人群里的季如川嘴角一抽,瞅了侯爷一眼,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宁远侯爷居然是这么有趣的人? 陈国公胜券在握,不仅不在意,反而心情很好的回道:「侯爷喜欢,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转头对王爷道:「一个月过去了,王爷可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了?」 被打了五十大板,刚养好屁股没几天的李侍郎道:「今天已是最后一天,若是王爷依旧拿不出证据。这通敌的罪名就坐实了。」 李侍郎老早之前就跟了陈国公,上次被皇上罚,丢了陈国公的面子,这会儿死命想在陈国公面前刷好感。见王爷不理他,问刑部尚书道:「王大人,昨天有什么进展吗?」 刑部尚书对上陈国公的目光,摇了摇头,「毫无进展。」 一时间众大臣窃窃私语起来。 陈国公脸上隐约带着笑意,支持王府的武将们不服的嚷嚷起来。 陈国公扬声道:「皇上,王爷通敌叛国已经证实确有其事,还请皇上下旨捉拿王府其他人等。」 李侍郎代国公等人也道:「请皇上下旨!」 顾晓躲在人堆里,见始终平静的王爷四人,心中总有挥不去的不安感,此时但是没有和陈国公一起请愿。而是缩在中立的大臣中,低着头,降低存在感。 等了一会,皇上没有说话。陈国公正奇怪,忍不住抬头,见皇上看他的目光里带着杀意,心中一凛,没能多想,就听王爷轻笑一声道:「谁说王府通敌叛国了,证据呢?」 代国公跳脚,「王爷什么意思,想耍赖不成?人证物证俱在,不承认又有什么用?」 萧远悠悠道:「物证,什么物证?那封密信?上面真的是我王府印章吗?你们可看仔细了?」 代国公皱眉,「那天文武百官都看见了。」 王爷「呵」了一声,看向皇上,皇上道,「把密信呈上来。」 为了避嫌,当初一应有关的证据文书都由蓝丞相、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三方共同保管。 此时已经带到殿上,皇上一发话,侍卫就捧着盘子过来。 捧盘子的是刑部尚书的人,周围一左一右分别是蓝丞相和大理寺卿的人。 察觉到刑部尚书的目光,捧盘子的侍卫回望过去,目光里全是惶恐。刑部尚书一惊,仔细一看,侍卫的手脚都在发抖。 那侍卫是他的心腹,为怕人动手脚,一直形影不离的看着密信。竟然慌张成这样,刑部尚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信出了问题。头皮一阵发麻,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犹自惊疑不定,密信已经呈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没有动手去拿,只是伸头一望,然后面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皇上?」陈国公也发现了不对劲。 皇上嘴角抽了抽,「给陈国公看看。」 侍卫一脸死灰的捧着盘子,递到陈国公眼前,陈国公迫不及待的凑上前去,看清了上面的字,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这不可能!」 猛然拔高的惊呼吓了众人一跳。离他最近的代国公和蓝丞相也好奇的伸头一看。 然后——蓝丞相也开始嘴角抽抽了。 第35章 原本盖着王府印章的地方,印章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四个工整的大字:你是猪吗。 蓝丞相有气无力道:「给众位大臣都送去看看。」 一圈下来,一阵阵惊呼声响起。整个朝堂上乱成一团。 皇上扶着额头望向王爷,王爷依旧端庄严肃。倒是边上的萧远,趁着众人不注意,冲皇上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个动作和那四个大字,皇上立刻就知道下面假扮萧远的是谁了——除了萧然,没别人了。 有这货在,皇上都要同情陈国公一会了。 萧然从皇上的眼睛里看出了不乐意,不开心了。 他昨天想假扮王爷来着,这样就能喊大哥「儿子」了。恩,「儿子」他是不敢,「远儿」也行啊,或者训上两句也能解解馋。 可惜老王爷不许,只好退而求其次,假扮成大哥了。 他的身形和大哥差不多,就是稍微矮了一点点点。怕人发现,鞋子里塞了好几块垫子,这会儿都不舒服呢,还要被嫌弃。 萧然委屈。 眼神朝老王爷望过去,反而被老王爷瞪了一眼。才又恢复面无表情。心里不禁埋怨起大哥,整天就这一个表情,脸不累吗?他眼角都累的抽搐了。 那边老王爷揉脑袋,远儿的脸作出委屈的神情……太没眼看了。 陈国公缓了半天才缓过来,红着眼睛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印章怎么会消息了?是不是你们做了手脚?!」 蓝丞相一脸坦荡,丝毫不受影响,「密信自皇上交给微臣,微臣就没碰过,一直放在刑部,由微臣、王大人、何大人共同派人把守。今天也是由王大人当场派人取出来的。」 大理寺卿道:「微臣可以作证,蓝大人所说没有虚言。」 陈国公狠狠的瞪着刑部尚书,刑部尚书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皇上,微臣可以发誓,这密信从来没人动过。陈国公,你可要相信我啊。」 刑部尚书心早就乱了。那密信自拿回去,就一直摆在透明的盒子中,由专人把守。怕王府使诈,他每天都会去看一遍。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就…… 刑部尚书不敢往下想。 龙椅上的皇上眯着眼睛,心中冷笑。刑部尚书是陈国公的人,他早就知道。这认错,与其说解释给他听,还不如说是怕陈国公怪罪。当着他的面,就敢把他排在陈国公的后面,还把他当成皇上吗? 陈国公阴着脸。刑部尚书的话他是信的。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个时候敢背叛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萧然火上浇油道:「证据呢?陈国公你说的证据呢?通敌的密信在哪里?」 陈国公气的差点吐血,他哪里不明白,肯定是着了道了。可是他根本想不通,王府什么时候动的手,而且现在追究也于事无补。 陈国公咬牙切齿道:「密信上的印章,当日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我不知道王府用什么手段让其消失,不过有这么多人亲眼目睹,就算印章消失,也改变不了什么。」 萧然一脸纯良道:「哦,陈国公说的是那个啊。那天我没说吗?印章是假的。王府前一阵子,老是遭贼,为了怕印章丢失,所以我找人刻了个假印章,看起来似乎一样,其实还是有些不同的。真的印章一直在祖父身上。」 老王爷补充道:「一个月前,真的已经交给皇上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印章来,「这是假的。」 皇上挥挥手,早有准备的小太监捧着真的印章上前,把两个印章摆到一块,给众人看。 蓝丞相盯了半天,「哪里有区别了?」 萧然指着道:「这里,‘萧’这一撇的弧度不同,‘亲’这个勾小了点,‘王’三横的长度也不一样,还有这里……」 顺着萧然的指示,众人在一看,确实是有些细微的不一样。 这微小的差别,别说不注意了,就算仔细看,没有对比的话,都发现不了。而且盖上印泥之后,免不了会浸晕开来,就算是火眼金睛,也察觉不了啊。 陈国公此时的脸色,都没法形容了。 印章偷到手后,怕王爷发现,很快就还了回去。他拿着盖过印章的信和王府的文书对比过,一模一样。 代国公的手都在发抖,指着萧然的鼻子道:「伪造王府印章,这是欺君罔上的杀头之罪!」 萧然扭头看皇上,「皇上知道啊。刻假印章之前,父王和皇上打过招呼了。是吧,皇上?」 皇上努力绷着脸,点头。 代国公一脸懵逼,「那当日为何不说?」 萧然无辜脸,「说了,没人信啊。」 皇上更无辜:「朕一时忘了。」 沉默半晌,蓝丞相打破僵局,可出口的话偏的没边了,「这‘你是猪吗’是怎么回事?」 第36章 萧然咧嘴一笑,笑到一半,想起顶着大哥的脸,于是收敛了一些,不过勾起的嘴角依旧锋芒逼人,「这四个字,是我送给偷章贼的。」 萧然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恶趣味往大哥的头上扣。 大殿上鸦雀无声。 众大臣偷偷打量陈国公。一个个人精似的,谁还看不出来,这显然是王府给陈国公下的一个局,陈国公还兴高采烈的往里跳。然后就掉坑里爬不起来了。还要被骂成猪。 陈国公的脸色已经难看成了猪肝色。 代国公抹着额头上不断往下流的冷汗,结巴着道:「就算……就算信上的印章是假的,不是还有人证吗?王府的二老爷还有世子爷的侧妃?」 萧然纠正道:「是先二老爷和先侧妃。萧大人已经被祖父从王府除名了。至于秦姑娘,冒充别人欺骗我,早就被休了。现在好像是长乐郡王的姨娘吧?」 前半截大家都知道,后面的话,把众位大臣雷的里焦外嫩。 秦紫烟的事情,顾晓处理的隐秘又及时,根本没几人听过。现在萧然堂而皇之的捅出来,人人的嘴巴张的能塞下个鸡蛋。今天的惊吓,真是一个接一个。身体不好的,都快吓晕了。 这才多久,世子爷的侧妃就成了长乐郡王的姨娘,确定他们没有在做梦吗?而且为何这么严肃的场合,如此严重的事情,他们总觉得发展的很奇怪? 代国公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的开口道:「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是王府通敌的人证……」 萧然理解的点头,「说的是,不过我也有证人。」 陈国公猛地回头,狼一般的目光狠狠的盯着萧然。萧然没有半分惧色,冲他悠然一笑。 都不用皇上发话,萧然喊了一声,「进来吧」。在殿外候着的人,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管家打扮。一个十六七的清秀少女,穿着王府的丫鬟衣服。 两人平生第一次踏入金殿,就被百官围观。 中年男子还好一点,除了腿有点软外,一切如常。丫鬟就不行了,脸都吓白了。 一句「皇上万岁」磕磕巴巴半天才说完整。 萧然介绍道:「这是萧大人府上的管家,和秦姨娘以前在王府时的贴身丫鬟。他们手中有两人勾结陈国公,陷害王府的罪证。」 如果二老爷和秦紫烟在的话,就会认出,这二人,一个是二房的丁管家,一个是采莲。 丁管家拿出几本账册,双手捧在头上,「老爷性格谨慎,往来的信件都已经被烧了。不过老爷手中也留有陈国公的把柄,这是二人交易的部分账册,还有陈国公和一些大臣的往来记录。」 二老爷谨小慎微惯了,答应和陈国公合作后,也趁着陈国公拉拢他的时候,搜集了不少陈国公拉党营私的证据,为的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惜这条后路,他自己没来的及走,已经被人断了。断之前,还用他辛苦搜集的证据,捅了他一刀。 采莲有样学样,「这……是秦姨娘和……秦家,还有陈国公来往的几封信件。」 太监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呈给皇上。 皇上越翻脸色越黑。七分做样子,三分是真气的。 上面的内容,他当然早就知道。可一想到自己身边,这么心怀叵测的人,就觉得心头发冷。 特别是陈国公。 皇上宠爱宫贵妃,爱屋及乌,对陈国公府也是信任有加。 陈国公拉帮结派的事情,皇上早有察觉,早先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陈国公越来越肆无忌惮,皇上敲打了几番。陈国公就老实了。 皇上挺欣慰,还赏了不少东西。 结果呢,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勤勤恳恳乖巧听话,背地里暗搓搓的和外敌勾结想把他拉下马。 皇上满腔信任喂了狗,心塞的要死。 更难过的是,他不清楚宫贵妃,这个自己宠爱了快二十年,替他生了一儿一女的女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皇上不懂,自己已经给了陈国公府无上的荣光和能给予的一切,为什么依旧不能满足呢? 人心的贪欲无边,为了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可以抛弃一切。 当初他错过一次,后悔了半辈子。而陈国公直到现在,仍不知悔改。 皇上收回心思,佯装愤怒的把账本和信件摔到地上,「陈国公,这些可是真的?」 陈国公心头一震,跪倒在地,兀自镇定道:「皇上,王府倒打一耙,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做过违法乱纪之事,更别提陷害王府了。」 蓝丞相捡起地上的东西,和大理寺卿一起粗略的看了一遍。 大理寺卿震惊道:「这秦姨娘是秦府送进王府的探子?秦府和狄戎勾结,可是真的?」 第37章 还有许多人不清楚状况呢,疑惑道:「秦府?哪个秦府?」 大理寺卿把信递了过去,很快传了一圈。躲在人群中的顾晓此时也躲不掉了,忙跪上前哭诉道:「皇上,信上所说之事,臣一点都不知道啊。玄儿纳秦姨娘也是一场意外。」 代国公辩解道:「仅凭区区几封信说明不了什么?这两人都是王府的人,一定是伪造的假证据,想替王府脱身。」 丁总管和采莲闻言,不停的磕头赌咒发誓表忠心。 采莲心里紧张的要死,她早上被告知,来给王府作证,信也是万大总管早上刚交给她的。 自从秦紫烟出门再没回过王府后,采莲就知道出了大事了。后来王爷、世子爷被抓,王府一围就是一个多月,然后到今早,听了许多秘闻。 采莲吊着的心就没落过。可她也明白,要是王府无法洗脱,她的下场同样凄惨。只得硬着头皮前来。 发誓的时候因为心虚话都说不全了。 好在众人当她胆小,没人多想。 还有个丁总管挡在前面,无论代国公问什么,丁总管都回答的滴水不漏。 几番对峙下来,代国公被堵的哑口无言。头上冷汗连连,一身官服早湿透了。里衣贴在身上,偶尔风吹过,大热天的一阵透心凉。 陈国公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看着丁总管信誓旦旦的模样,只想把二老爷千刀万剐。 眼角撇到侯爷,陈国公道:「其它先不说,宁远侯爷联合王府私藏矿山一事,总是真的吧?」 两座矿山就在临川杵着呢,任凭王府舌灿莲花,这个都无法抹去。 萧然早料到会提到这一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幽幽一叹道:「这个啊,可就说来话长了。」 陈国公以为他无法解释,想拖延时间,追问道:「那就请世子爷长话短说吧。」 萧然轻轻一嗤。 老王爷从怀中掏出一道明黄的圣旨,递给了蓝丞相。 蓝丞相狐疑的接过,打开一看,俊雅的脸庞上满是惊讶,「这是?!」 不怪蓝丞相反应大,他手中的圣旨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字迹都有些泛黄。 看起来就被人保存的很好,周身没有一点磨损,两端翻飞的银色巨龙和祥云瑞鹤图案,依然栩栩如生。 而左下角盖的印章,赫然是先皇的! 饶是一向从容不迫的蓝丞相,一时都搞不清状况了。 侯爷的面容始终沉稳,只在看到圣旨的一刹间,染上了些许惆怅和轻松相交的复杂神色。 待蓝丞相看明圣旨上的内容,瞅瞅侯爷,瞧瞧老王爷,然后没忍住,偷摸撇了几眼皇上。 正好和皇上望过来的平静目光相对,蓝丞相心虚的移开眼。 皇上恍若未觉,轻声道:「读出来吧。」 蓝丞相清了清嗓子,带着自己说不清的唏嘘心情,朗声宣完了圣旨。 按理说,宣读圣旨时,在场众人是需要下跪的。 只是这圣旨来的奇怪,内容更是诡异,等百官们想起来时,已经读完了。 再跪吧,就显得太迟太虚伪了。 而且他们被这一道圣旨惊的七荤八素的,脑子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代国公瞠目结舌。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先皇居然给侯爷下旨,让他替皇上守着两座矿山,还要瞒着所有人,在二十年前?! 代国公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没察觉,身边的陈国公面无土色,眼中却燃烧着奇异的光芒,似愤怒、似惧怕,袖下的双手死死攥着,青筋暴起。 良久,陈国公才闭上眼睛,压制住加速的心跳和激荡的情感。 周围嘈杂的交谈声和各种猜测传进耳朵里,陈国公低头讥嘲一笑,强迫自己不去看皇上,虽然他好奇极了皇上现在的表情。 圣旨上说,让侯爷替皇帝看着矿山,又不许告诉皇上。百官们都好奇这道圣旨的意义。 没人想过,上面只说是下一任皇帝,却不一定是现在的皇帝。 大殿上的百来人中,陈国公知道,只有皇上懂,那位到底指的是谁。 或许还有侯爷,如果侯爷没有看明白圣旨的意思,不会在皇上继位这么多年后都没拿出来。 为怕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不敢。 有些事情,永远埋在肚子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偏偏,被陈国公手下的人误打误撞发现了。 侯爷失去了全身而退的机会,所以剑走偏锋玩了一招釜底抽薪。 圣旨一出,之前指责王府和侯爷的所有罪名都不攻自破。无论圣旨的目的为何,侯爷依旨行事,并无半分过错。 第38章 萧然道:「矿山的事情也解释清楚了,陈国公还有什么想问的?」 慵懒的声音拽回了众人的思绪。代国公后知后觉,王府的嫌疑洗清了大半,他们似乎要糟? 浑身一个激灵,代国公一颗心碎的稀里哗啦,额头突突直跳,僵硬着身子,去看陈国公。 陈国公依旧低着头,微微闭眼,侧脸无波无平。 这次,他们输的彻彻底底。 他们输了,不代表王府赢了,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萧然没有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既然陈国公无话可说,王府也证明了清白。那么,该我来问了。」 「首先,密信上王府的印章是假的,狄戎丞相的印章却是真的,陈国公从哪里弄来的?」 「第二,边关秦家和狄戎交往密切,顾府的秦姨娘之前混入王府,为的就是窃取王府机密,陈国公你和秦姨娘的关系挺好?当然,秦姨娘作为长乐郡王的小妾,顾大人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最后,王府截获了几封陈国公和狄戎往来的信件,上面说,这次狄戎进攻,似乎打算和陈国公里应外合,先扳倒我萧亲王府,然后再趁乱攻下大萧边关几座城池,陈国公,你怎么看?」 三个问题砸过来,大殿上只回荡着萧然清冷的声音。未了,萧然轻声一笑,「这样看,通敌卖国的似乎是陈国公你啊。」 之前落井下石,帮陈国公说话的人都蔫吧了。陈国公一党都缩着头,个个面无人色。 陈国公抬头,冷冷的目光直射萧然,镇定的开口道:「第一,信是秦姨娘偷的,也是秦姨娘交给我的,其它我并不知情。第二,秦姨娘来我这里告密,王府通敌,她作为人证,我保护她的安全,除此之外,别无联系。秦家我更不清楚。第三,所谓信件,有王府在前,这密信的可靠性,我看不用我多说吧?谁知道是不是王府倒把一耙来陷害我的?」 陈国公说的坦然,一脸正气。 萧然摸自己的脸,哪怕套了一层假的,他都觉得自己没陈国公厚。 「陈国公是一个都不肯承认了?」萧然挑眉,「这也好办,之前王府有嫌疑,配合调查,自证清白。现在轮到陈国公么,就别区别对待了。之前陈国公不是还觉得大牢挺好,那就去蹲蹲吧。」 众人一阵汗颜,世子爷这话说的,把蹲天牢讲的跟吃饭一样轻松,当谁都和他一样,口味这等奇特吗? 陈国公还没说话,代国公的腿就软了,「噗通」一下,摔到在地。然后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去给皇上磕头。 「咚咚咚」的看着都疼,没几下额头就见红了。 代国公一把鼻涕一把泪,「皇上,臣什么都不知道啊!世子爷说的那些事,臣从不清楚。皇上,您要相信臣啊。」 代国公是真冤枉。 他投靠陈国公,只是单纯的想抱个粗大腿。跟着挤兑王府,单纯的看王府掉坑里了,随大众扔几块石头。 然后,不知怎的,扔的有点积极。这会儿,王府翻了身,他首当其冲的倒霉了。 代国公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他就把手里的那点兵权拱手让给世子爷,自己找个角落默默蹲着了。总比现在,跟着陈国公蹲大牢的好。 萧然一头黑线。他刚刚好像根本没有提到代国公吧?这么积极自己上前领罪真的好吗?顾晓还在那边跟没事人一样呢。 萧然才想完,又是一声「噗通」,顾晓跟着跪下了。 估计力度没把握好,跪下的时候用力大了,疼得他龇牙咧嘴,一边抽抽一边道:「皇上,臣……臣和代国公一样,一无所知啊。玄儿您是知道的,生性爱玩。那个秦姨娘颇有些姿色,昭阳生日那次,玄儿喝醉了酒,认错了人,然后就……臣为了保全世子爷的颜面,没有宣扬出去。正好那时世子爷休了秦姨娘,玄儿又要死要活的,臣只好留下她。至于什么秦府,狄戎,臣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突然就从国家大事,过渡到后院八卦了。众人虎着脸听完,心里都是:哦,原来世子爷的绿帽子是这么来的。 顾晓情真意切的说了一大堆,皇上压根没看他,越过他直视着陈国公,道:「枉朕如此信任你,你却勾结狄戎陷害王府,引起边关战乱,不顾百姓,你这么做,对的起朕吗?有没有替瑾儿和寒儿想过?!」 陈国公闻言,好像受了极大的震动,嘴唇动了动,慢慢湿润了双眼,悲痛道:「皇上,臣对您一片赤胆忠心,可鉴日月,从未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您,对不起大萧的事情。皇上,您对贵妃和三皇子爱护有加,对陈国公府深信不疑,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勾结狄戎对臣有何好处,就算为了贵妃和三皇子,臣也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陈国公说的那叫一个感情真挚,殷殷切切,稍微单纯一些的,都感动的稀里糊涂的。 第39章 萧然再一次感叹,他跟这些老狐狸比,差距还是有的。 萧然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陈国公赤胆忠心,太让人感动了。你既然一身清白,皇上怎么能让你蒙冤呢?快点去大牢,把事情查清楚,就能出来了。」 萧然转头催大理寺卿,「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带走啊,别耽误陈国公时间了。」 陈国公一口老血卡在胸口,看萧然的眼神凶神恶煞的能把他吃了。 萧然往后缩了缩肩膀,「别这么看我,我胆子小,吓坏了怎么办?」 众人:……。 有萧然打岔,好容易攒起的气氛是没了。陈国公抽搐着脸,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臣相信皇上不会……」 皇上打断他道:「朕也相信你。就如远儿所说,先配合调查,早日查清楚早日出来。大萧不能没有你。何爱卿,带人下去吧。」 陈国公剩下一半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没容他收拾好心情再接再厉,萧然使了一个眼色,大殿的侍卫,便把人请走了。 代国公和顾晓跌坐在地上,以为逃过一劫,就听萧然继续道:「还有……」 殿外,等候传诏的证人二老爷和秦紫烟,等了半天,都没人过问,正心急如焚,就进来一队禁卫。 两人直觉不好,等弄清楚大概经过,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陈国公以陷害王府、勾结狄戎的罪名被下狱。代国公、顾晓作为从犯,协同调查。二老爷、秦紫烟伪造证据,同样关进天牢。 依旧由蓝丞相、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三方主审。 不过之前的刑部尚书因为看管不力,官降一级。刑部尚书由莫王暂领。 萧远和侯爷上次的升官没升成,这次萧远仍然官升一级,封为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同时和王爷一起,各带十万大军,赶赴边关,支援阳城。 侯爷直接升了三级,从正四品的吏部侍郎,一跃到了从二品的光禄大夫。 在文臣中,已经是顶尖的人了。多少文官快羡慕死了,也不敢说什么。人家默默替先皇办了二十多年的事呢。 结果侯爷居然不乐意。他不想做文官了,宁愿不升官,也要做武官去打仗。哪怕从小兵做起都行。 宁远侯府几代都是武将。 侯爷从小跟着老侯爷在军营长大的。原本应该继承祖业,后来因为先皇的圣旨,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侯爷只得转做文官。 如今多年的担子卸下,侯爷无事一身轻,想要重拾年轻时的愿望,重震侯府的名声。这么多年,习武他从没落下过。 皇上见侯爷坚持,终是同意了。 自然不可能从小兵做起,封他做了从三品的云麾将军,跟随萧远、王爷,一起去边关。 万里晴空,飘浮着几朵淡淡的白云。院子里的花草,在烈日的蒸晒下,显得无精打采。 王府里面却热闹的好像过节一样。 包围王府的禁卫军已经撤离。王爷和世子爷不仅平安回来,世子爷还官升一级。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能让王府众人更兴奋的消息了。 凉爽的忘月居里,小包子被萧然抱在怀里。萧然还顶着萧远的脸。 小包子认得这是自己老爹,虽然觉得自家老爹一脸傻笑的有点奇怪,却还是贴心的搂着老爹的脖子,把小脑袋往他肩膀上放。 沈清如半躺在床上,腿上盖着毯子。王妃和萧月漓一前一后坐在床沿。 萧月漓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沈清如的肚子,欢喜之情一看便知,「我又要多个小侄子了。」 沈清如笑道:「还不一定呢,没准是个小侄女。」 王妃柔和道:「女孩也好。给纪儿添个妹妹。」 小包子听到有人叫自己,扭头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看向王妃。乌黑的瞳仁,像是黑珍珠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无辜迷茫的小眼神,一下子就戳中了王妃的心。 和王妃坐一起的萧月漓同样被俘获,张开双臂,轻声哄道:「纪儿,到姑姑这来。」 小包子从萧然怀里爬起,想要投奔姑姑的怀抱。 萧然不是萧远,抱孩子的经验不多,小包子在他怀里难受的很。不想伤自己老爹的心,才一直忍着。 从皇宫回到王府,忙了大半天,萧然身上还有一股子汗味。 小包子鼻子灵啊,早嫌弃的不行了。这会儿有机会,还是姑姑清清爽爽香香软软的怀抱比较好。 小包子会走路后,喜欢亲力亲为。他打算自己走到姑姑身边。 小短腿蹬了几下,都没碰到地上。 抬头一看,老爹扯着他的衣后领,一脸伤心,「臭小子,这么久没见到我,都不想我?」 第40章 小包子人小,只认得几个人,听懂几个名字。萧然的话自然是不明白的,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家老爹似乎不开心,于是小包子拿出自己屡试不爽的手段,「吧唧」一口亲到萧然的脸上,软萌萌的唤了声,「爹爹。」 「哎。」得偿所愿的萧然笑呵呵应了一声。 这是小纪儿自己喊的,大哥可不能怪自己占他的便宜。 沈清如额头一排黑线。萧远的脸,做出这么傻的表情,实在是太幻灭了。 萧月漓捂着嘴巴笑,「二哥,你就不怕大哥回来秋后算账。」 屋子里只有沈清如的几个贴身丫鬟,萧月漓没有顾忌。 麦儿几个还不知道萧远是萧然假扮的。 沈清如想起来这茬,再一看,麦儿瞪着一双大眼睛,嘴巴能塞下两个鸡蛋。谷雨也是一脸的懵懂,看萧然的眼神,呆滞中透着一丝迷惘。 倒是茯苓和白术,还有兰姨、华姨,反应要快些,已经回过味了。 萧然摸摸下巴,小心的放下小包子,看他摇摇晃晃的跑进萧月漓怀里,「你给我作证啊,是纪儿自己叫的。」 起身的时候看到麦儿惊吓的模样,萧然坏心的一笑,板着脸道:「看我做什么?才一个月没见,就不认识你们世子爷了?」 麦儿呆呆道:「你是世子爷?」 萧然道:「不然呢,还能是谁?」 麦儿犹豫着道:「二……二少爷?」 萧然皱眉,「我像二少爷?」 麦儿点头。 萧然问:「哪里像了。」 麦儿纠结的看他一眼,小声道:「表情太多,太活泼。」 太活泼的萧然:……。 沈清如和萧月漓捂着肚子笑。王妃也忍俊不禁。 到了午饭的时间,几人都留在忘月居一起用了饭。 下午萧然就去了军营。 边关情况刻不容缓。本来他们今天就该走。 皇上顾念三人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沈清如又有了身孕,格外恩典一晚,明天大军启程。 王爷和萧远都是假扮的。萧然功成身退,不会跟随大军去边关。所以,多不多一天都无所谓。 只有侯爷一个,老太太还在宁国公府,都住了一个多月了,恐怕和沈明如早就猜到了些。 侯爷得去把人接回来。如今他也算是立了大功,没有辱没宁远侯府几代的英名。想必老太太知道,也高兴的很。 这么多年,侯爷最愧对的人就是老太太了。 他身怀先皇圣旨,谁都不敢说,一直小心翼翼,庸庸碌碌。被外人指指点点这么多年,老太太却从没有指责过他什么。 在老太太心里,无论侯爷有没有成就,都是她最骄傲的儿子。 把老太太送到宁国公府,在别人看来,总有几分躲祸的意思。侯爷想风风光光的把人接回侯府。 现在侯府风头正盛,永昌侯府也不会没眼色的这时候来找麻烦。 还有沈明如和沈清如,一个没几月就快生产了,一个才怀孕一个多月,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哪怕两家不用他多说,都会照顾的很好。侯爷这个当爹的,难免不放心。 侯爷这一天可谓相当的忙。 一回府,先让沈安收拾一下,然后去宁国公府接回了老太太。顺带安抚了沈明如。 这两人被蒙在鼓里许久,沈清如怀孕了不能说,送上门的侯爷就被逮着数落了好一会。 得了侯爷再三保证,下次绝对不会瞒着她们。嗯,没有下次了。 两人才稍微放过他。 对于侯爷婉拒皇上的封赏,自动降级去边关的事情。沈明如和老太太却并没有多说。离开宁国公府的时候,沈明如也只是叮嘱他一声,「万事小心,不要勉强。」 知道侯爷许久以来背负的责任,她们更能明白侯爷心中对于征战沙场的向往。 而侯爷,揉了揉沈明如的头,笑着道,「我还等着回来看小外孙呢。」 回了侯府,安顿好老太太。 侯爷又马不停蹄的带着一堆补品,前往王府。 在王府门口,正好和前来看望的南阳郡主母女和莫王妃,碰了个正着。 莫王妃看着翻身下马的侯爷,心中也是感叹,这一段时间,她们似乎和侯爷挺有缘? 托沈清如经常在几人面前,给侯爷刷好感的福,莫王妃对侯爷的印象大为改观。 特别是先皇圣旨的消息一传出,侯爷的形象已经从碌碌无为的世家纨绔子弟,摇身一变,成了忍辱负重重情重义的赤胆忠臣。还是皇上面前的新秀。 主动请去边关的举动,更是引得众人赞叹。 莫王爷一回府,就不停的念叨,侯爷是真正的心中有胸壑,志向高远之人。 第41章 侯爷又刚休妻,宁远侯缺个女主人。 看着迎面走来,俊雅疏朗风度翩翩的侯爷。莫王妃想起莫王爷开玩笑的一句,这下宁远侯爷要成香馍馍了,永昌侯府怕是后悔死了。 侯爷今年不到四十,单从容貌上来看,不过三十出头。虽然有过两位侯夫人,但是后院还算清静,也没有不良嗜好。 几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一个比一个嫁的好。上面只有一个沈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太管事,膝下没有嫡子。 宁远侯府是老牌世家,有底蕴。侯爷蹈光养晦,一朝得势,前程好的没边了。 嫁进侯府,立马就能掌家。如果运气好生下嫡子,将来妥妥的继承侯府。 这些条件,比那些只知道在余荫下混日子的浪荡公子哥,不知高强多少倍。也难怪莫王爷会说那话。 南阳郡主刚下马车,见到侯爷也是一愣。 侯爷大约是想起之前方氏闹的事,面上有几分尴尬,却还是上前见了礼。 南阳郡主性子洒脱,那点小事早就抛之脑后了。加上有沈清如的缘故在,便同侯爷聊了几句。 侯爷不知说了什么,惹的南阳郡主微微一笑,恍如一夜花开,明丽端艳。 后面的莫王妃忽然心中一动,豆.豆.网。南阳独自生活了十几年,如果能有人陪伴,再好不过了。侯爷似乎……是挺不错的选择? 莫王妃心中念头转了几转,面上一点没露出来。 几人一起去忘月居。 侯爷偶尔和南阳郡主说几句话,南阳郡主轻声回应着。 莫王妃走在两人中间,沉默时便挑起话头。 倒不是她不想给两个单独相处,但是两人的关系因为方氏那次的闹剧,毕竟有些不方便。 有她在,才没人能说闲话。 未曦郡主走在南阳郡主的边上,对此一无所觉。 她心里想的都是,一个多月都没能见到清如姐姐了,终于能来看望她,开心~ 沈清如下午睡了长长的一个午觉。萧月漓和王妃早回了紫竹苑。 沈清如打着哈欠,让茯苓替她简单梳洗打扮一下,重新换了一身衣服。 看到侯爷和南阳郡主一同进来,两人似乎聊的不错。莫王妃和未曦郡主稍微落后两步。 沈清如不由会心一笑。 她还不知道这是莫王妃故意的,只当两人自己走到了一起。 「谷雨上茶。」沈清如招呼道。「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南阳郡主和莫王妃也都带了不少补品绸缎来。 莫王妃开玩笑道:「这些都是给你肚子里孩子的。」 沈清如也笑道:「那我不是沾了他的光?」 「这是你祖母给的。」侯爷指着左边一堆说,又指向右边一堆,「这是你姐让我带来的。」 沈清如看着两大堆的补品头疼。 才一天,老王妃、王妃、太后、平阳侯府,各家都送了不少珍贵的补品药材来。 加上今天侯爷、莫王妃三人带来的,沈清如觉得,十月怀胎显然太短了,再多十个月她都吃不完。 让白术把东西拿下去收好,沈清如坐到几人边上,对侯爷道:「祖母和姐姐怎么样?」 「都好。」侯爷忧愁的看她一眼,「数落我的时候特别有精神。」 眼神中还带着点哀怨。 南阳郡主「噗嗤」一笑。 莫王妃和未曦郡主也抿唇憋笑。 侯爷想起还有外人在,脸色窘迫,努力摆出正直的微笑,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自己。 沈清如轻笑。 这样轻松风趣的侯爷她还是第一次见。 想也知道,重压不再,侯爷不似以往谨言慎行,释放了压抑多年的天性。一时没把握好度。 莫名有些可爱。 南阳郡主心头浮起这样的念头,又慌忙压下去了。 一屋子女子,就侯爷一大老爷们。又同沈清如嘱咐了几句,侯爷自觉的出门找老王爷去了。 明天大军拔营,老王爷还有事要交代。 侯爷在的时候,未曦郡主有些拘谨。见侯爷走了,又活跃了起来。 一双秀目紧紧盯着沈清如平坦的小腹,没忍住凑上前去,小心问道:「我能摸一摸吗?」 沈清如哭笑不得,「摸吧。」 未曦郡主伸手,隔着衣料轻轻摸了摸沈清如的肚子,然后摸了摸自己的,抬头疑惑道:「好像没什么区别?」 麦儿笑的鼓起了腮帮子,给她解释,「世子妃这才一个月呢,还没显怀。等到月份大了后,就能看出来了。」 沈清如怀小包子的时候,麦儿就侍候在旁,懂的很。 第42章 未曦郡主懵懵懂懂的点头。 南阳郡主捂脸,这么蠢的女儿都不想认了。 不过世子妃比未曦也没大几岁,都怀第二个孩子了,未曦还没定亲。 南阳郡主看着自己女儿天真的脸蛋,开始发愁起来。 南阳郡主没发现,莫王妃看她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思量。 沈清如的目光则在两人之间打转。 只有单纯的未曦郡主一人,忽然觉得自家娘亲的眼神不对,果断的抛下想当月老的三人,去陪小包子玩了。 未曦郡主举着一个系着铃铛的绣花球,逗小包子追她。 等小包子要碰到她的时候,再侧身躲过去。 不知不觉,躲到了门边。 见小包子摇晃着小短腿又追了过来,未曦郡主往后退了一步。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形不稳,朝后面倒去。 丫鬟们一阵惊呼,可惜离得远,赶不过去。 未曦郡主害怕的闭起双眼,预想中摔个大马趴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倒进一个硬朗的胸膛里。男子清爽的气息夹杂着些微汗味传进鼻子里。 未曦郡主呆了一下,转身睁开眼睛,陷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飘逸的脸。 来人是萧然。 萧然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脸,也换了身衣服。一身蓝色的锦袍,镶着华丽的金边,绣着飞舞的麒麟图案。头发有些松垮,随意的束在脑后。一张俊朗至极的脸庞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意。总是张扬肆意的眸子里,倒映着未曦郡主的倒影。 未曦郡主脸色爆红,慌忙想要直起身子。 她头上插了一支蝴蝶展翅的银簪。走动时两边的翅膀会微微抖动,看起来真的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平日里她极喜欢这支簪子。 谁知翅膀的突出勾住了萧然的衣服。 她急着起身,没注意,拽的头皮生疼。倒抽了一口气,疼痛之下又跌回了萧然的怀中。 被撞了两次的萧然,下意识的抬手环住了未曦郡主柔软的腰肢。 察觉到腰上热度,未曦郡主稀里糊涂的想,这算是轻薄吗? 萧然只碰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忙缩回了手。脸上一抹飞红,有些心虚。 一连串事故惊住的沈清如、莫王妃、南阳郡主三人:……。 等了半天,都没人帮忙的未曦郡主跺了跺脚,「还不帮我解开!」 一众丫鬟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去帮她。 半天后,脸色红的跟胭脂似的未曦郡主小声的给萧然道过谢后,重新落座。 萧然一脸风轻云淡,实则同手同脚的进了屋子,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眼神飘忽。 南阳郡主一头黑线,还得给萧然道谢。 萧然:「啊?哦。不用谢。」 沈清如面上平静,心里快笑疯了。 别看萧然平时混不吝,其实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 王府家规说严不严,对于原则问题却没的商量。 没有娶嫡妻前,是不允许有通房小妾的。至于青楼等烟花之地,不怕打断腿就去吧。 萧然第一次抱了姑娘满怀,这会子心还扑通扑通跳呢。 沈清如忍着笑开口,「你怎么来了?」 萧然轻咳一声,自以为没人发觉的偷偷瞧了未曦郡主一眼,见对方始终低着头,只能看到个乌黑的脑袋,有些失望。 「小院子那边送了些吃的,我遇到了,就拿过来。」 沈清如才看见,萧然后面跟着的听书,手上提着一个大食盒。麦儿眼睛一亮,「辣条?」 萧然胡乱的点了下头,然后问:「辣条?什么辣条?」 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不过确实闻到了辣味。 麦儿砸了砸嘴巴,「世子妃新做的一种吃食,甜甜辣辣的,可好吃了。」 前些天沈清如无聊,觉得嘴巴有点淡,就用豆皮自制了简易版的辣条。 甜辣口味的,瞬间赢得了一众丫鬟们的欢心。 沈清如就把制作方法交给了柳婶,柳婶带着喜羊羊的厨师,尝试了几种新口味,先送到了沈清如这里。 萧然从军营溜达回来,正巧赶上了。想着他也没事,就亲自送来忘月居。就发生了之前的一幕。 萧然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味。连辣条的霸道味道都掩盖不了。 听书放下食盒,打开后,两大盘香辣亮泽看着就很馋人的辣条摆的整整齐齐。 知道古代人注意形象,每根辣条的大小都很适中。兰姨拿了几双筷子来。沈清如先夹了一根放进嘴里,香甜又微辣,心里一阵满足。 「你们尝尝,挺好吃的,不算太辣。」 第43章 茯苓体贴的到了几杯葡萄汁端上来。 一口辣条,一口葡萄汁,沈清如幸福的眯眯眼。 可惜她怀了身孕,兰姨不让多吃。几口后,沈清如自觉的放下了筷子。 萧然最先动手,咀嚼了几口后,毫不吝啬的赞美道:「好吃!」 莫王妃和南阳郡主也纷纷夸奖道:「确实不错。」 未曦郡主早被香味馋的不行,却因为方才的事情不好意思动筷子。眼见几人都吃的欢乐,最终没抵过美食的诱惑。也拿起筷子夹了一根,一根下肚后,两眼亮的跟灯笼似的。马上去夹第二根。 结果筷子就和萧然的筷子撞到了一起。 连萧然也不禁尴尬起来。 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道:「你先。」 萧然多是潇洒不羁的形象,难得这般无措,未曦郡主也觉得好笑。 这一笑,气氛倒是轻快了不少。 沈清如轻轻啜着葡萄汁,当做没看见。 南阳郡主也毫无所觉般的吃着辣条,只偶尔落几个打量的目光在萧然身上。 傍晚红霞满天的时候,侯爷、莫王妃几人离开。 因为顺路,还一起走了半道。 第二日一早,大军出城。 皇上带着文武百官前去送行。 沈清如和王妃作为家眷,多少要表示一下。两人站在人群里,沈清如冲一身盔甲的侯爷挥手。 侯爷和萧远一起点头。 萧远不知是哪个暗卫假扮的,反正以沈清如的眼力来看,和萧然扮的,一点都分不出来。 如果和真的萧远,沈清如倒是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虽然容貌上一模一样,甚至连萧远的沉默内敛都学了九成九。 但是沈清如就是分的清。 假萧远同侯爷一样,一身银色的盔甲。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坐在马背上。挺拔如山,清冷如雪。高山仰止,令人钦慕。 一如沈清如记忆中,那个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少年将军。 沈清如想起远在边关的萧远。 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反而将势不可挡的锐利沉淀为沉静的光芒。永远是夜幕下,满天星辰中,最耀眼的那一颗。哪怕静默,哪怕岑寂,总是一眼就能认出。 一别一个多月,头一次,沈清如这么不可控制的想念萧远。 而思念,似乎只要开了个角,就会像潮水一样涌来,无边无际,不可抵挡。 萧远怎么样了?在做什么?有没有受伤? 边关艰苦,战场无情,他可安全?可有想自己和小包子?可知道……他又要多一个包子了? 周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沈清如却觉得寂寞。 百人千人万人,都不及那一个人。他在身边,便是全部。 他不在的这些时刻,生活少了多姿的色彩。 萧远骑着马渐行渐远的那一刻,沈清如湿润了眼眶。 明明知道是假的,却依旧不可抑制。 大概是怀孕了,人变的脆弱。 沈清如自嘲的想。 王妃担忧的握住了她垂下的手,轻声又郑重道:「不要担心,远儿和侯爷,都没事的。」 沈清如擦了下眼角,点点头,「嗯。」 京城的形势越发严峻了。 王府恢复自由,陈国公府又被围了。这样的反转,很多人都没看懂。 却不妨碍他们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 陈国公下狱,朝堂上却比之前清静许多。 王爷和世子爷都不在,没人落井下石,陈国公一党没了主心骨,也不怎么敢蹦哒。 大军走后的半个月后。 沈清如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见华姨回来,问道:「宫里的人走了?」 华姨点了下头,道:「只说您身体不适,等了片刻后就回去了。沈侧妃又差人给您送了口信,还有明国公世子夫人,来王府,被万总管挡回去了。」 沈清如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半月来,她一直在忘月居养胎,很少出去。 朝堂上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可沈清如知道,王府的守卫加多了。 前所未有的多。 昨天晚上,老王爷忽然来了忘月居,逗弄了小包子一会儿,临走前神色严肃的叮嘱沈清如,最近除了忘月居,哪都不要去。 今天早上,宫贵妃便差人来宣她进宫。被老王妃以她怀了身孕,身子难受,不易走动为由拒绝了。 沈宁如那边,自从顾府被围后,一连差了小厮给她送了三回的信,都是请她去顾府叙旧的。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