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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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步登天》作者：辰周三【cp完结】


    简介：


    酷哥嘴硬攻x落魄少爷受


    严煜 & 江子珩


    江子珩是个脾气很好的大少爷，认识他的所有人几乎都这么评价。


    他不缺钱不缺人也不缺爱，热心帮助同学，尊重敬爱师长，是重点高中出了名的三好学生。


    直到班里转来一个莫名其妙的转学生。


    他明明是个beta，可是每次闻到转学生的信息素，总会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转学生简直冷酷地过了头。


    不过江子珩向来喜欢迎难而上。


    可惜他后来才意识到，攻克这道难关竟然需要付出这样难以估计的代价。


    ——


    离开江子珩的八年里，严煜每天都在后悔。


    他如愿成为了商界炙手可热的新星，但他也清楚地知道，那些阿谀他的笑脸背后是最恶毒的鄙夷。


    严煜不在乎那些戳着他嵴梁骨的流言和审判，他承认自己的卑劣，也深知自己的罪行。


    他确实踩着江子珩，实现了自己的一步登天。


    但是再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去靠近，忍不住卑鄙地，再次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受是beta，会二次分化。


    、he、、剧情、火葬场


    第1章 好久不见，江子珩。


    轰隆隆——


    窗外短暂地划过一道闪电，伴着巨大的雷声，会场内安静一瞬，在雷声过后只能听见唰唰流坠的暴雨声响。


    江子珩从窗外收回视线，正要再次开口和身旁的人交谈，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他停了一下，适应黑暗后看到了林眠凑近过来放大的脸。


    「怎么停电了，」林眠小声说，「雨太大了么？这会场的设施这么差劲？」


    会场内伴着黑暗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江子珩扫了一眼，说：「这会场都多少年了，换了这么多个会长，也没人说重新翻修一下，这灯能坚持这么久，也够不容易了。」


    「确实，」林眠附和他，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几乎是转头就能亲上的程度，他吸了吸鼻子，忽然问：「你换香水了？」


    「没啊，」江子珩愣了下，很快答，「很久没喷过了。」


    「哦。」林眠没再多问，他们这边儿安静下来，听别人说话的时候依然是一片很小的蜂嘈般的嗡嗡声。


    江子珩习惯性地打量四周，黑暗中能看到一些女士的饰品在闪闪发光，也能依稀看到大家交谈时的动作，但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还都挺有素质的，」林眠又靠过来，挨着他说，「这停电放我们高中那会儿，大家能站桌上唱歌，现在他们连说话都这么小声。」


    「是吗。」江子珩笑了笑，没接话。


    旁边有几个人来找林眠说话，视线有意无意地迴避着他，江子珩也看出他们有多不自在，他站起来拍拍林眠的肩膀，低声说：「我去窗户那边儿透口气。」


    他对前面几个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唿，穿过人群的缝隙挤到窗户口。


    窗外的雨又急又勐，在玻璃上连成水幕，江子珩推了一下，窗户被什么东西卡着，没推开，他撑着栏杆，静静望着窗外出神。


    发了会儿呆，有个人突然在后面撞了他一下，江子珩转过身，还没看清他的脸，先被一股浓烈的信息素味道给呛着了。


    他下意识皱起眉，出于礼貌克制住了捂鼻子的动作，跟前的alpha眼眶有点发红，磕磕巴巴地对他道歉：「对……对不起啊，我有点头晕……」


    「没事。」江子珩对有礼貌的人一向很宽容，他从墙上挂着的应急袋里抽出一张阻隔贴递给alpha，有两个服务生也靠在窗边休息，他顺手叫过来，说：「扶这位先生去休息一下。」


    alpha慢吞吞地把阻隔贴贴在颈后，摸黑被服务生扶进了休息室。


    江子珩长舒一口气，alpha的信息素让他有点难受，虽然没有那么强烈，但腿也有点发软，他靠在栏杆上，又去推窗户，想唿吸一点新鲜空气，窗户意料之中地没推开，他转回头，信息素的味道消散了一点，喘气的空当，突然又闻到了另一种味道。


    隐藏在陌生alpha信息素之下的，淡淡的雏菊花香。


    江子珩神经瞬间紧绷，在黑暗中下意识地找寻起来，视线匆匆扫过周围的身影，都是曾经看到过的人，并没有他记忆中的那道身影。


    他心里稍微安定下来，还没完全平復，就听到音响嗞嗞作响，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大家稍安勿躁，不要乱动，大雨导致电线短路，我们很快就会检修完毕，请大家待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


    话音刚刚落地，顶上的日光灯勐地一下亮起来，江子珩眼前闪了一下，眯着眼适应光亮，被这一惊一乍的灯光吓得有点心跳过速。


    「已经检修完毕了，但是还是请各位不要随意走动，会场有些年头了，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安全隐患，」他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台上，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扶着话筒说话，「另外，我们的商会马上就要开始，请各位做好准备。」


    江子珩移开视线，看到远处的林眠正在对他招手，窗户离中间的座位有点远，中间还隔着密集的人群，他衡量了一下，对林眠摆了下手，用口型说：「我就在这里。」


    反正也轮不到他上去发言，江子珩靠坐在窗台边沿上，抱着胳膊望向台上，看到中年人扶了下眼镜，有点费力地瞅着纸上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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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让我们有请商会的新一届会长，」他停顿了一下，非要制造一点悬念，「非常的年轻有为啊。」


    江子珩有点想笑，不知道坐在第一排的那些老头子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确实不知道新会长是谁，也确实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


    「他现在就坐在下面，让我们直接请他上来开始宣讲吧。」中年人到底还是没把这人的名字说出来，鼓着掌看向台下，「严总，请上来吧。」


    隔着很远的距离，江子珩看见第一排有个人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大步走上台，从他跨步的步幅能看出来这个人很高，起码比他高了一个脑袋。


    「大家好，」声音从老旧的音箱里响起来，低低哑哑的，带着点磁性，和刚才中年人说话的感觉完全不同，「我是商会的新会长，严煜。」


    脑袋里的欣赏戛然而止，江子珩缓慢抬眼看过去，他站的地方离台上太远，男人的脸有些虚焦，他眯起眼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还是没敢确定。


    男人抬起头，似乎是扫视了一圈会场，视线经过他的时候好像多停留了几秒，也许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接着才缓缓低下头，伸手去调整话筒。


    江子珩一口气憋在胸口，握着栏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直到一只手晃过他眼前，才恍然回神。


    他转过头，看见林眠神经兮兮地盯着他，稍微一联想，他就确定了刚才脑子里的想法。


    林眠皱了下眉，先闻到了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刚才有易感期的alpha和你在一起？」


    「嗯。」江子珩不太在意地应了一声，重新抬头看着台上，林眠也转头望过去，语气明显的烦躁：「怎么是他啊。」


    「老同学发达了，」江子珩倒没他那么强烈的反应，轻声笑了下，「以后说不定还得靠他帮忙呢。」


    「他？」林眠哼了一声，听语气好像还要接着鄙视，但他看了眼江子珩，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低声问：「要不要现在走？」


    「现在能走吗，」江子珩漫不经心地瞥一眼窗外，摇头说，「雨太大了，先坐着等会儿吧。」


    「行吧。」林眠坐下来，江子珩不死心地又推了下窗户，玻璃上沁出的水珠沾了满手，他嘆一口气，认命地坐在林眠旁边。


    他们两个人沉默下来，严煜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钻进脑袋里，江子珩尝试放空大脑，但没起一点作用，每一个从音箱里飘出的字音都在他心头轻轻划过，带起一种奇怪的颤慄。


    严煜的发言并不长，大约只持续了三分钟的时间，话毕后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江子珩眯了下眼，跟着抬手拍了几下。


    「干什么，」林眠按住他的手，「你还真来劲儿了。」


    「没什么。」江子珩放下手，云淡风轻地说：「万一呢。」


    他没再说话，看着严煜从台上走下来，那个中年人重新接上主持的内容：「严会长是我们商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会长，希望这样的年轻血液能为我们商会带来更好的发展，下面还是由我来向大家介绍其他的优秀商会成员。」


    剩下的老傢伙们都没怎么变，江子珩的视线跟着严煜走下来，看见他消失在第一排的人群中，他听了一会儿，太阳穴的地方一阵阵地刺痛起来。


    「我去下洗手间，」他放下资料起身，凑近林眠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很快回来。」


    他弯着腰绕了个圈走出去，走廊里灰濛濛的，灯光不是很亮，柔和地洒在地面的灰瓷砖上，江子珩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有点头晕，快步往卫生间走。


    刚才alpha的信息素实在有点沖，他去洗手间泼了把冷水，把湿透了的额发撩到脑后，抬头照镜子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有个人从洗手池旁边的alpha卫生间里走出来，江子珩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发慌，他两腿一软，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直接倒在了对方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他撑着洗手台站起来，原封不动地重复刚才听到的道歉，「我有点头晕……」


    「没事。」对方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来，带着磁性的嗓音有点熟悉，「要我送你去休息吗？」


    一股淡淡的雏菊花香，随着声音萦绕在江子珩鼻息间。


    他勐地抬起头，模煳的视线只看清了那人的下巴，两只胳膊已经下意识地要推开他，语无伦次地说：「你，你，谁？」


    对面没放手，两手把着他的大臂，沉稳道：「是我。好久不见，江子珩。」


    第2章 我闻得到。


    江子珩视线上移，沿着男人的下颚线看到了他的眼睛，还有黑沉沉的瞳孔，倒映着洗手间的灯光，亮的灼人。


    他一把推开严煜，自己被后坐力撞到洗手台上，对方淡淡垂眸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江子珩忍着屁股的抽疼站直身体，干巴巴地说：「好久不见。」


    严煜现在毕竟是商会会长，他没必要为了一时的痛快得罪这么一个人物，江子珩垂着眼皮不看他，似乎觉得刚才的语气有点生硬，又对他扯出一个更干的笑容。


    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对方开口问：「自己来的？」


    「嗯。」江子珩含含煳煳作答，只想着怎么样能快点离开。


    「有alpha的味道，」严煜说话的语调很官方，如果不是现在他就站在自己对面，江子珩几乎要以为他是在做宣讲，「我记得你闻到alpha的信息素会不舒服，一个人的话，需要我送你去休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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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江子珩吸了下鼻子，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雏菊花香，他装模作样看了眼手錶，说：「我得回去了。」


    「走吧，」出乎他的意料，严煜点点头转身，也低头看手腕处的表，「我也得回去了，正好顺路。」


    ……废话。江子珩突然有点想把他的脑袋按到墙上的地形图上，让他看看清楚，从卫生间到会场一共只有一条路可走，根本不可能不顺路。


    「走。」江子珩对着他的背影鄙视了一下，磨磨蹭蹭跟上他的脚步。


    严煜步子迈得很大，很符合他的身高，江子珩特意放缓自己的速度，每走一步和严煜之间的距离就更大一点，他转头去看墙上的挂画和人物介绍，站在原地停了几分钟，再转头的时候，发现严煜也在前面停下脚步看他。


    「不好意思，」江子珩顿了一下，低头往前走，「我有点头晕。」


    低着头慢慢走到严煜面前，挺长的一段路，严煜居然动都没动，就那么等着他。


    江子珩外表乖顺，内心的不爽和疑问却都炸开了锅，他严重怀疑严煜背后已经进化出了一双眼睛，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就注意到他没跟上来。


    「我闻得到。」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严煜大发慈悲地开口，「我们这种人对信息素的味道很敏感。」


    他下意识偏头闻自己的衣服，转到一半突然又想起自己是个beta，根本没有信息素。


    不过严煜的表情语气都让他很不爽，江子珩梗起脖子反驳：「我没有……」


    「不是你的，」严煜打断他，动作语气总透出一点高傲，「是其他alpha的。」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哼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很喜欢和alpha待在一起。」


    话音落地，窗外雷声乍起，轰隆一声巨响，刚才还算友好的两句寒暄随着雷声一起堙灭，同时粉碎了他们之间虚情假意的薄薄屏障。江子珩愣在原地，停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关你屁事，」他抬眼盯着严煜，这张脸和他记忆中已经有了很多不同，轮廓锋利，眼神沉稳又冷漠。江子珩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你管我身上是什么味道，不爱闻就滚，没人逼着你来闻我。」


    严煜垂着眼静默片刻，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江子珩撞过他的肩膀，直接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拐角。


    会场里还有人在发表宣讲，他弯腰绕回林眠身旁，浑身一下卸了力，长长舒出一口气。


    「怎么了，」林眠靠过来，「去这么长时间。」


    「别提了，」江子珩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声音有点沙哑，「在厕所正好碰见他了。」


    「谁？」林眠停了一下，凑过去嗅了嗅他的衣服，「严煜？」


    「嗯，」江子珩抬手揉着脖子，「对我一顿冷嘲热讽，我还不能给他甩脸色，烦死了。」


    「他？冷嘲热讽？」林眠夸张地重复一遍，啧啧感慨，「高中那会儿他可是三棍子都打不出来一句话，现在都学会冷嘲热讽了，人吶，真是会变的啊。」


    「可不是么，」江子珩应和着他说，「现在看看你和我，跟那会儿比变化也够大的。」


    林眠离他很近，他的视线停在江子珩的鼻尖，沿着鼻尖勾勒过淡粉色的嘴唇，最后落在脖子上微微凸起的喉结上。


    他咽了口唾沫，不自觉转过头，望向台上的时候，却正巧和底下的一道视线隔空相碰。


    那人定定地看着他，表情不喜不怒，只是望着他们。


    林眠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颈后，阻隔贴牢牢贴在腺体上，他盯着严煜的眼睛，歪头问：「你碰见他的时候，他有没有放信息素出来？」


    「没有，他脖子上贴了两层阻隔贴。」江子珩睁开眼，脑袋仰在椅背上，就这个姿势看向他，「不过停电的时候那个alpha的信息素味道太沖了，我在卫生间碰见他的时候还是头晕。」


    「两层？」林眠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现在还难受吗？」


    「还好，」江子珩直起腰，他稍微有点近视，看到第一排一个模煳的人影站起来往台上走，他低头看一眼手錶，说：「好像快要结束了。」


    外边儿雨势依旧很大，江子珩过去推了下窗户，这次可以推开，一股风夹着雨滴吹进来，一下让他清醒不少。


    「可以走，」他回头去看林眠，后半句却被音响里的声音盖住：「作为商会的新会长，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为新商业产业服务，谢谢大家。」


    江子珩扭头去看台上，还是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就是莫名感觉，那个人也在看他。


    「走，」他抓起椅子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连拖带拽地拉起林眠，「我们现在就走。」


    急促的雨滴几乎要连在一起，被车灯的光束照的清清楚楚，像是连绵的针线。林眠跟着车流一点点地往前挪，边挪边嘆气：「我们要是早出来一分钟就好了，正好赶着结束的点儿出来，还是被堵住了。」


    「我们前面的这些人肯定是没听到结尾就熘出来的，这商会也没什么有用的，年年开年年堵，好像每年还都要下雨，」江子珩按下车窗，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鼻间一阵清新，他支在窗口，回头笑着说：「就当免费洗车了。


    「我缺那点洗车的钱？」林眠瞥他一眼，夜色中江子珩的轮廓有些模煳，侧脸在车灯的照射下泛出白净细腻的光泽，他这一眼瞥过去，就再没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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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车的喇叭突兀地响起来，漫入车厢内，几乎有些刺耳。


    林眠这才看见前面已经空出一大块地方，他赶紧跟上前车，两分钟后再次被堵住，雨点顺着风飘进来，从江子珩那边的窗户打到了他脸上。


    「下雨开什么窗户，」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江子珩看向跟他们平行的黑车，「你看人家的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你那边儿雨都飘我脸上了。」


    「下完雨的空气是新的，」江子珩对着窗外颇为做作地深唿吸，自己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试试。」


    「算了吧，」林眠嘴角上扬，把自己那边的车窗按下一条小缝，「我怕对面车里的人笑话我。」


    江子珩没搭话，自己笑的有点收不住，乐呵呵地看着窗外。


    雨珠几乎覆盖了整个车窗，从车里面向外看去，看不清人的脸，只能看到一个变形的轮廓。


    但是严煜能想像到江子珩现在的表情，一定和八年前一样，露着一排牙嘿嘿地傻乐。


    他这么想着，自己也有点忍不住一样，别扭地压着嘴角。


    他们在说什么呢？


    严煜抬手擦了下玻璃，外面的水珠一点没停，哗啦哗啦地在车窗上流动，他按下一点窗户，听到的只有唿啸的雨声。


    「严总，」前排秘书递了个手机过来，「于先生的电话。」


    严煜回过神，旁边的车流开始徐徐前进，他接过手机，刚开口说了个「餵」，电话那边就传来一个甜腻的声音：「严总，还没结束呀。」


    「刚结束，」严煜把车窗全部按下来，风裹着雨点吹进来，他注视着前边那辆车的车牌，淡淡道：「有什么事。」


    「那你还会来办公室嘛，」于温在那边哼哼唧唧，「我一直等着你呢。」


    「今天不去，」严煜示意司机跟上前车，说：「你先回去吧，雨天小心点。」


    「可是我最近有点不太舒服，」omega的声音弱弱的，「想要你的信息素。」


    「抑制剂没了吗？」严煜不为所动，他的车在红灯口和江子珩平行，车窗又升上来，还是只能看到模煳的轮廓，「我回头让人买了送过去。」


    「不是……」于温低声说，「抑制剂没有你的信息素好用。」


    「我会顺便让他们买一些雏菊送过去，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透过雨幕，他看到江子珩抬手打了下林眠的肩膀，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前仰后合地大笑。


    严煜眯缝了一下眼睛，对电话说：「就先这样，你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于温最后的声音被电话忙音切断，严煜按下半边窗户，他靠在椅背上，透过连绵的雨滴看清了江子珩的侧脸。


    西装内衬被他解开了两颗扣子，路边的霓虹灯照在他的锁骨和下面的大片皮肤上，白的都有点晃眼。


    他就那么盯着江子珩，对方却始终没有转头，一直手舞足蹈地跟林眠比划着名说些什么。


    左边的车突然前进了一点，严煜的视线被错开，从后视镜里对上了一双眼睛。


    林眠沖他挑了下眉，冷笑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旁边的车已经嗖地一下弹了出去。


    「严总，」司机迅速跟上去，旁边的秘书又转头说：「于老先生让您最近抽时间去找他一趟。」


    「知道了。」严煜点点头，抬了下下巴，「查查前面那辆车的车主，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要查清楚。」


    他低头看向手机，于温给他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严煜没回復，抬头补充说：「告诉于老先生，我明天就去找他。」


    第3章 礼盒


    就算一直都坐在车里，江子珩回家的时候上衣还是湿漉漉的，他脱下外套挂在门口，正要开口说话，他爸从卧室里悄悄跑出来，对他竖起食指：「小声点，你妈刚睡下。」


    「怎么了？」江子珩用气音问，「睡这么早，不舒服吗？」


    「发情期提前了，」江奕眼睛里勾出几条血丝，推着他往沙发走，「刚打过抑制剂，睡得不沉，动静小点。」


    「哦哦，」江子珩内衫也湿答答地贴在身上，他没坐下来，扶着沙发靠背站在江奕身侧，「那您今天睡哪儿啊，总不能再进去吧？」


    「我跟你挤挤呗，」江奕掏出眼镜戴上，拿起茶几上倒扣的书翻过一页，「顺便聊聊今年的商会是什么情况。」


    「行，」江子珩进卧室拿了睡衣走进卫生间，「那您先把床上收拾收拾，我洗完澡就睡觉了。」


    「多大的人了，还让老爸给你铺床。」江奕啪嗒一声合上书，小声笑着发牢骚，「那我要睡里边儿，你晚上老是喜欢抢被子，我得防着点儿。」


    「成，」江子珩探头出来，「都听您的，赶紧铺吧。」


    吹干头髮出来以后，江奕已经靠在床头看起了书，还给他枕头上也放了一本。


    江子珩掀开被子钻进去，翻开扉页一看，还有他爸飞凤舞的批註。


    「看书好啊，」江奕慢悠悠地开口，「知识没有尽头，看的越多越好。」


    「收藏了。」江子珩把书放在床头柜上，两手搭在脖子后面，舒舒服服地躺下去，说：「您不是要听商会么？」


    「已经好多年没去过了，」书页哗哗作响，江奕接着说：「从我不是会长以后，就再没机会去喽。」


    「那地方也没人装修一下，」江子珩从旁边翻出一个眼罩戴上，「墙上的人物介绍也不更新，我早就看过几百遍了，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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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会会场就是要老，不然怎么显得歷史悠久呢，」江奕隔着被子踢了他一下，说：「给我也拿一个。」


    「您不是说睡觉戴眼罩对眼睛不好么，」江子珩把已经开始冒热气的眼罩推到额头上，支起胳膊翻抽屉，「怎么还转性了。」


    「我看你挺舒服的，」江奕接过眼罩，眯起眼看上面的配方，问：「今年换会长了没，那些个人里面是谁当上了？」


    「谁都没当上，」江子珩又躺下去，舒服地长吁一口气，「这次的会长是个年轻人，跟我一样大。」


    「才二十六？」江奕挑起眉毛，把灯关了也躺下去，「这年轻人够厉害的，后生可畏啊。」


    「这人您还认识呢，」江子珩戴好眼罩，已经有了困意，有气无力地说，「而且有点渊源。」


    「什么，」江奕一沾枕头就困，声音比他还轻，「什么渊源……」


    父子俩声音一个比一个小，最后哼哼唧唧了几句，谁也没听清对方说的话，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早上的阳光出奇的好，严煜端着杯咖啡进了办公室，刚推开门，一股甜腻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皱了下眉，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于温盘腿坐在沙发上，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快进来呀，外边儿的风有点冷。」


    「你没有用抑制剂吗？」严煜走进来靠在门上，视线扫过他赤裸在沙发上的双脚，问：「阻隔贴也没有用？」


    「没有，」于温扯了扯毯子，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望着他，「我什么都没用，在等你。」


    「贴上。」严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包装扔过去，「整间屋子都是你的味道。」


    「不好闻吗，」于温没有动，直勾勾盯着他看，「可是我们的匹配度是81％，已经特别高了，你不会讨厌我的味道的。」


    「所以你想怎么样，」严煜继续在抽屉里翻找，拿出一个密封的针管和一小瓶药剂，「抑制剂。」


    「我不用，」于温抓住他的手，要贴上去勾他的脖子，「你给我一个临时标记，好不好？」


    严煜没有动，低垂眼眸看向手腕。omega的手指很细，完全握不住他的手，看了半晌，他缓缓转了下胳膊，錶盘露出来，他说：「半个小时之后，你爷爷要到这里来找我，这段时间，够你处理好这些味道吗？」


    「什么？」于温喏喏重复，但紧接着闻到了严煜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他顿了一下，脸上迅速泛起一片红晕，「我……」


    「严哥……」他跪在沙发上，直起身去蹭严煜的脸，「我好难受……」


    「嗯。」严煜捏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快速把针尖刺入他的后颈，尽数把药剂推进去。


    「严哥……」于温的唿吸声平缓下来，软软趴在他胸前，「还是难受。」


    「你休息一会儿，」严煜把他放倒在沙发上，绕到沙发后面打开窗户，凉风吹进来，可是身上omega信息素的味道却一点没淡，「以后别再这样了，没有抑制剂可以来我这里拿。


    「我怎么会没有抑制剂，」于温小声道，「我忍着来找你的。」


    「我要走了，」严煜把窗户重新关好，在身上喷了些清新剂，道：「出去见你爷爷，你休息好了直接走就可以。」


    他没听于温的回覆，径直走出办公室。


    「老闆早上好。」江子珩刷卡走进公司，前台两个小姑娘神采奕奕地和他打招唿，「老闆今天好香啊。」


    「是吗，」江子珩抬起袖子闻了闻，「没喷香水啊。」


    「行了，别整天盯着我，」他敲敲前台的桌子，「让各部门准备一下，一会儿开个晨会。」


    「好的老闆，」小姑娘点头应下，又说，「是发自内心的馨香。」


    「得了啊，」江子珩笑出声，拎走她手边没开封的咖啡袋，「没收了，加糖了吧？」


    「本来就是给您带的，绝对严格符合您的口味，」她从旁边掏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江子珩，「这是早上门卫收到的邀请函，好像是商会结束以后统一发来的，您顺路带回去。」


    「哦，」江子珩接过来扫了一眼，抬脚往里走，「半个小时以后开会。」


    文件袋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硬卡片，写了两行字，大概意思是要邀请所有加入了商会的公司再举办一场宴会，为大家提供一个互相交流的机会。


    江子珩啧了一声，有点不太理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安排，他打了个电话给林眠，接通的时候，机场的广播声先响了起来，然后才是林眠的声音：「怎么了？」


    「你要出差啊？」江子珩问了一句，说：「你有没有收到商会的邀请函？」


    「要去隔壁谈笔生意，」林眠道，「收到了，我爸说新会长脑袋有问题，说不用去了。」


    「真这么说的啊？」江子珩一下笑出声，「那你不去我也不去了，这安排确实有点毛病。」


    「成，咱们俩真好兄弟呢。」林眠带着笑意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一起传过来，「不说了啊，要登机了，到地儿再给你打电话。」


    江子珩挂掉电话，手机还没放下，又一个电话接着打过来。


    他看了一眼，接起来说：「林伯伯，您有事儿？」


    「小江啊，晚上那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知道没？」


    江子珩愣了下，说：「您不是说不用去……」


    「林眠跟你说的吧，」林长松咳了一声，才接着说，「我知道这个新会长跟他不对付，特意把他支开的，到时候我去参加就行，你们家你爸不乐意去，也就只能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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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跟那个新会长也不对付？」林长松完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往下说，「但是你们家也就你能去，到时候你别跟他起冲突，起冲突了来找我，我给你兜着点儿。」


    江子珩张了张嘴，语速还是没赶上林长松：「这年轻人二十六就当上商会会长了，可见他的手段有多硬，你不要给我硬碰硬啊，咱们硬不过人家。」


    「好嘞好嘞，」江子珩见缝插针说了两句话，「晚上我去接您？」


    「我去接你，」林长松语气十足正经，「你们不是不对付么，别开你那车让人家笑话，开辆好的沖他一下。」


    「……行。」江子珩隐约感觉自己被鄙视，他应着林长松挂掉电话，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邀请函，突然摸出一个夹层。


    一张纸条从里边抖落到地上，江子珩弯腰拾起来，是一张票单，买的什么东西也没写，只写了一个送达时间。


    九点二十分。


    他看一眼手錶，差不多刚刚好。


    「老闆，」前台正好也掐着点进来，抱了一个巨大的礼盒，「刚才外送过来的，收件人是您的名字，怎么送公司来了。」


    江子珩站起来，靠近礼盒的时候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小姑娘站在他旁边，朝他摊开手，说：「票据，外送员说要凭票据签收。」


    江子珩嘴角抽了下，觉得自己像个游戏里的npc，每一步都被主角预料好了，他把纸条递过去，小声嘟囔：「是不是谁的恶作剧啊？」


    「可是礼盒真的很精緻，」前台走出去，「您快拆，我们在打赌里面是什么。」


    「你们真是……」话还没说完，玻璃门啪嗒一声关上，江子珩深吸一口气，按上礼盒盖子，「够了。」


    他按着礼盒静止了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一把掀开盖子。


    一束蓬松的雏菊花静静地放在礼盒中央，淡黄色的包装纸包着桔梗，还能闻到清新的草木味道。


    江子珩愣怔半晌，前台推门进来，发出一声惊嘆：「好漂亮的小黄花！」


    「有人为你买花唉，」她凑过来轻轻嗅了下，说，「还很新鲜呢。」


    「扔掉，」他一把盖上盖子，推到前台怀里，「越远越好。」


    江子珩唿吸有些急促，翻箱倒柜地找东西：「空气清新剂呢？没了吗？再拿几瓶过来，打开窗户，这里要彻底打扫一遍。」


    「您……您怎么了？」前台把礼盒放在门口，拿了两罐喷剂进来，「不喜欢小黄花吗，我马上把它扔掉。」


    「……也还好。」江子珩平缓下来，喘着气坐在沙发上，「花挺好的，就是老让我想起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好了，你先出去吧，」他看了眼手錶，也站起身，「我也要去开会了。」


    第4章 很契合


    今晚的天气不像昨天那么恶劣，江子珩拍了拍笔挺的西装，站在车门旁等林长松下车。


    「走走走，」林长松大手一挥，两三步跨上台阶，「今天怎么堵车堵成这样，差点迟到了。」


    「您时间观念还挺强的嘛，」江子珩晃晃悠悠跟在后面，暗戳戳地说，「现在都没人看到我们的车，今天白刮一道。」


    「嘿，」林长松站住脚，站在楼梯上回头看他，「记恨我说你车破呢，反正不是什么好车。」


    「我哪敢说您啊，」江子珩扬起唇角，扶着他的胳膊往上走，「里边儿还不少人等着跟您搭线呢，您就别搭理我这点小事儿了。」


    「算你走运，」林长松顺势往上走，酒店门口两个门童拉开门，他整了整领带跨进去，对旁边的江子珩低语，「看那两个，一会儿别跟他们说话，黑心商。」


    「好的好的，」江子珩记下来，道：「今天晚上什么流程，您知道么？」


    「随便走呗，」林长松低声说，「这新会长怕是要立威呢，我们走个过场就行了。」


    「成，」江子珩松开他，开始打量起四周，「我去逛逛，您随意。」


    「记得我跟你说的啊，」林长松对着他的后脑勺交代，「别跟坏人说话。」


    人群嗡嗡声盖住了江子珩的回应，林长松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走远，也转头去跟别人周旋。


    江子珩端了杯酒，晃荡着找人碰杯，自从八年前他们家失势以后，还能保持联繫的朋友少之又少，他自己在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才勉强混上这么一个位置。


    不过比起那个人来，还是很微不足道。


    会场里转了一圈，没几个人愿意和他搭话，江子珩也没什么感觉，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看众人围着林长松敬酒。


    「你好。」余光里瞥见一道颀长身影，他偏头看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昨天我们见过，你可能不太记得了，」男人温和地笑了下，主动碰了碰他的杯子，「我不小心撞到你了，谢谢你帮我拿阻隔贴。」


    「哦——」江子珩恍然大悟，点头说，「我记得，你今天看起来状态不错。」


    他习惯在交谈的第一句话中称赞对方。


    「是吗，谢谢。」男人抿着唇笑起来，对他伸出手，「我叫于璟。」


    「江子珩。」他伸出手和男人对握，眼神微妙地和他对视。


    「你就是江子珩？」他收回手，向后和他并肩靠在沙发靠背上，「我听说过你的故事。」


    江子珩没说话，偏头看了他一会儿，挑眉笑出声：「那你还敢坐在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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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上一辈的恩怨，我们是我们，」于璟看着他说，「可以开始新的故事。」


    「挺好的，」江子珩仰头喝光杯里的酒，舒服地眯起眼，「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宴会让你挺不舒服的吧？」于璟歪着头，不经意扫过他的后颈，问：「干嘛还要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我也想来听听商会的新风向，」江子珩不知道杯子里是哪种酒，他喝完了稍微有点上头，眼前晕乎乎的，「他们不搭理我，我也不理他们就行了，没那么不痛快。」


    「哦，」于璟顿了下，忽然向前倾身靠近，盯着他半阖的眼睫问，「你是beta？」


    「嗯？」大脑仿佛被酒精麻痹，江子珩闭着眼哼出声：「嗯。」


    「你的香水很特别，」于璟退回去，视线停在他脸上，「很好闻。」


    江子珩动了下眼皮，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这几天好几个人说他喷香水，他都有点儿懒得反驳了。


    「新款，」他对于璟笑了下，眼里泛着水光，「牌子货。」


    于璟没说话，江子珩在昏昏沉沉中闻到一股香味，他闭着眼，但能感觉到面前黑了下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你喝多了。」


    「会长，」旁边的人站起来，道：「你们认识？」


    江子珩睁开眼，严煜的脸倒着出现在他视线里，他还是躺着没动，只是抬手捂住鼻子，说：「会长好。」


    严煜眯了下眼，转头看向于璟：「你弟刚才晕了，现在在休息室。」


    于璟皱了下眉，拍拍他的肩膀，垂眼看向江子珩：「那我过去看看，这位是我朋友，麻烦你照看一下。」


    他又拍拍江子珩的肩膀，转身穿过人流走向休息室。


    「……我也先走了。」江子珩在他冷飕飕的视线下清醒不少，他扶着沙发站起来，稍微往前迈了一步，有人从后边儿勾住他的衣服，一下把他拽回到沙发上。


    「坐着，」严煜垂眼盯着他，「刚才喝的什么？」


    「不知道啊，」一挨沙发江子珩就头晕眼花，摇着头去拿杯子，「上边儿什么都没写……」


    「林眠呢？」严煜坐在他身旁，江子珩还在拿着个高脚杯上下左右地翻看，他顺手拿过来，问：「今天没跟你一块儿来？」


    「没啊，」江子珩装傻充愣，「一直都没啊。」


    「你有事儿没，」他觉得身上有点发热，抬手解开衬衫顶上的两颗扣子，「有事快说，没事我走了。」


    「你很急吗？」严煜的视线滑到他胸前，白皙的胸膛泛出一点粉红，「整天把自己说的有多忙，也没做出什么名堂来。」


    「去你的，」江子珩睁大眼睛看他，轻声骂道，「你过来就是为了挖苦我的？我真是谢谢你，百忙之中还抽空来笑话我。」


    「我为什么做不出名堂来，你不知道？」江子珩心底的一点邪火被酒精愈发涨大，语气也开始发沖：「你自己掂掂良心，你，严煜，真有底气坐在我面前跟我说这些话？你自己心里不发虚么？」


    浓密的眼睫遮住了严煜的瞳孔，半晌，江子珩才听到他说话，语气静静的：「我早就忘了。」


    江子珩一愣，对方抬眼打量着他，说：「可是自从看到你，我又想起来了。」


    「什么？」江子珩脑袋发懵，脑袋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这人该不会是，找他来忏悔了吧？


    他咽了口唾沫，准备迎接对方长篇大论的忏悔词，而严煜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形状好看的薄唇微微张合：「想起你很久之前，在床上哭着求我的样子。」


    「跟现在有点像，」他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探入江子珩敞开的领口，说：「不过这里还要更红。」


    江子珩仿佛听到自己脑袋里嘣的一声，仅剩的理智和思考荡然无存，他僵了片刻，两手发着抖去扣自己的纽扣。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手指偏偏在这时候不听使唤，衬衫滑腻的料子怎么都不肯配合，好几次从他手里脱出去。


    江子珩系了两次，在严煜的注视下陡然生出一种难言的窘迫，他干脆抓着衬衫两边捂紧胸口，向后挤进沙发缝里，声音奇怪地发颤：「你滚，神经病。」


    「我？」严煜不怒反笑，一只胳膊搭在沙发上，惬意地向后靠，「我好像记得，你在床上也让我滚过，不过那应该不是实话吧？现在呢？」


    江子珩唿吸停了一下，脸色涨红，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滚，我滚行了吧？」


    他边扣纽扣边向门口走，能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一直紧紧盯着他，走到会场门口，旁边的两个侍应生一左一右拦住他：「先生您好，为了保证宴会的秩序，在宴会结束以前，任何人都不可以提前离场，请您配合一下。」


    江子珩扫了他们俩一眼，压下火气甩手往回走。


    严煜还坐在那个沙发上，脸上带着点笑意，穿过人群和他对视。


    江子珩尽量忽略他的存在，端起酒混入人堆里，但又找不到人搭话，漫无目的地在会厅里游荡。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手机看消息，突然有个人在后面捏了捏他的后颈。


    江子珩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脖子，那人却掐着他没放，低头和他咬耳朵：「喜欢别人给你捏脖子？」


    严煜手上用了点力，又说：「喜欢什么力道？我亲自给你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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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跟着我！」江子珩炸毛一样跳起来，转身抓着严煜的胳膊，「你还没完没了了啊，小心我找人来！」


    「找人来干嘛，」严煜眯起眼，眉梢扬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要收拾我？」


    「去找啊，」他松开手，抱臂盯着江子珩，「去找谁？林眠？于璟？还是别的alpha？」


    「你……」江子珩声音发抖，空气中雏菊花香的味道突然重起来，也许是严煜刻意把信息素放了出来，他感到一阵头晕眼花。


    「瞧你，明明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会这么不舒服，却还是要往alpha身边凑。」对方的面孔已经模煳不清，他咬着下唇，尽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江子珩掐着手心保持清醒，冷声道，「我想跟谁待在一起就跟谁待在一起，你算什么人啊？有什么资格干涉我？」


    严煜眉心舒展，一只手支着下巴，显得他的下一句话很像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的易感期要到了，需要一个床伴。」


    「我们在这方面一向很契合，」他向前凑近江子珩的脸，带着笑意轻声问，「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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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煜：我的嫉妒已经快要爆炸


    第5章 会长再见


    「去你丫的，」他轻佻的语气磨灭了江子珩的最后一丝理智，但他现在连站都快要站不稳，对方强势的信息素压着他，江子珩两腿一软，实打实地跌进了跟前人的怀里。


    「怎么，」严煜肩膀很宽，怀里也显得特别宽敞，牢牢箍着他的腰身，笑着说：「这么迫不及待？」


    「松手，」江子珩推着他的肩膀，但他浑身都没劲，这样的动作就显得格外徒劳，「我要举报你骚扰……」


    「谁？」严煜把着他的腰让他坐在沙发靠背上，哼笑道：「我？骚扰一个beta？」


    「靠……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江子珩抓着他的领带，抬头呵出一口热气，「你滚啊，谁他妈要当你床伴，别来烦我。」


    「就你，」严煜盯着他的脸，在极近的距离里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唿吸，他按着江子珩的下唇，哑声道：「我跟你最爽。」


    江子珩唿吸一滞，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勐地一下推开他，大口喘着气：「噁心。」


    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腔，他眼神都清明不少，也看清了严煜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他狠狠抹了把嘴唇，盯着严煜一字一字地重复：「噁心。」


    对方显然愣住了，江子珩抬手握拳捂住鼻子，皱着眉从他身边掠过。


    严煜呆呆回头，这一小块地方实在是隐蔽，一个小屏风把沙发围了起来，像是一个私密的小隔间。


    他转头的时候，已经寻不见江子珩的背影了。


    他走的那么快，一点机会都不留。


    严煜摸了下后颈，从口袋里拿出阻隔贴贴上，慢吞吞地坐到了沙发上。


    江子珩就真那么讨厌他？


    讨厌到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一秒钟都不想和他多待，连一个好脸色都不肯给他么？


    他明明对alpha的信息素很不舒服，却还是要和林眠待在一起，和于璟待在一起，其他所有的alpha都能和他相处，为什么偏偏他不行？


    嫉妒和不甘沿着每一根神经流窜，他差点要忍不住，几乎是立刻就想把江子珩抓回来。


    「严哥……」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皱着眉回头，于温红着眼睛站在他背后，说：「这里有你信息素的味道。」


    门口两个侍应生没拦住他，江子珩一路跑出去，裹着草木味道的风吹进胸膛，他如获大赦，踉跄地跌坐在门口长长的台阶上。


    靠……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高中的时候，还是个不苟言笑，正直安静的好孩子，几年不见，已经变成这么一个张口就来的人精了么？


    他按了按腿，想起严煜刚才说的话来。


    闻到alpha的信息素会不舒服。


    他确实不舒服，但也不会像刚才那么失态。


    有些腿软头晕都是正常反应，毕竟他只是个普通的beta，对alpha具有攻击性的信息素味道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只有严煜。


    只有闻到严煜的信息素，他才会像刚才那样，浑身瘫软，任由对方把控。


    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严煜的信息素像是对他有一种天生的压制，他以前上生理课的时候学到过一些，只有匹配度很高的alpha和omega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如果匹配度很高，而其中一方又恰巧处于易感期或者发情期，对方的信息素就会像催情剂一样，让另一方迅速坠入情慾。


    可他明明是个beta，每一次去医院体检，报告上都说他是个beta。


    为什么呢？


    旁边有人从楼梯上走过，江子珩往里挪了挪，枕着胳膊望向远处灯红酒绿的街道发呆。


    「怎么了？」有人在他旁边坐下来，声音很柔和，给人的感觉像是湖面轻轻泛起的涟漪，特别的舒服。


    江子珩闻声转头，于璟穿了一身高级白西装，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那么坐在台阶上，对他笑了下，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跟会长闹了些不愉快么？」


    「一大堆不愉快。」江子珩放松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会长刚刚上任，可能有些事情不顺心，口气难免不太好。」从外形到声音到身上的味道，于璟都让人很想亲近，他轻轻贴了下江子珩的肩膀，说：「别不高兴，他那个人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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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江子珩轻轻应了一声，顺手撩了把头髮，偏头笑了下，「我知道。」


    于璟坐在他旁边，也抬起头望向远处繁华的夜色，两人沉静半晌，他才从内兜里掏出手机，看着江子珩的侧脸问：「留个电话吧。」


    江子珩偏头，唿吸扫过于璟的侧颊，他顿了一下，才道：「好。」


    于璟扶着他从地上站起来，两个人一边拍屁股一边上台阶，走到会厅里的时候，里面一阵吵嚷。


    「怎么回事？」他拦了个侍应生问，「出什么事儿了？」


    「会长和于老先生吵起来了，」侍应生压低声音道，「不知道因为什么，于老先生好像气到了，都叫医生来了。」


    江子珩皱了下眉，旁边的于璟比较着急，抓着侍应生问：「在哪个休息室？现在情况怎么样？」


    「在那里，」侍应生指向人群后的房间，「医生还在里面，还不知道怎么样。」


    于璟显然很焦急，他看了江子珩一眼，对方点了下头，他就匆匆跑走了。


    江子珩和侍应生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打听更细緻的东西，人群里退出一个人，快步走向他：「小江！」


    「唉，」他迎过去，林长松推着他走到角落，低声道：「你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跟那会长起冲突了，一顿好找。」


    「没有，」江子珩不经意地闻了下袖口，还沾着点淡淡的雏菊花香，但他觉得林长松并不会闻出来，继续装作没事人一样打听，「里边儿什么情况？」


    「于老头气着了，唿吸有点费劲，」林长松眯眼盯着他，说：「你哄我呢，跟那会长说什么了？」


    「啊？」江子珩还在装，跟林长松对视片刻，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移开视线，「也就……没说什么，打个招唿。」


    「别跟他来往。」林长松脸色沉下来，严肃道，「当面于老头是怎么算计你爸的，你忘了么？离这些人越远越好，知道没？」


    「哦。」江子珩解开最上面的一颗扣子，「知道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他站在入场的高台上眺望人群，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严煜的身影，旁边林长松拍了他一下，问：「找谁呢？」


    「啊？没谁，」江子珩倏地收回视线，左右看起来，「看看现在能不能走，我爸还在家等着呢。」


    「每次都说不来，晚上回去了又让儿子讲，」林长松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撇嘴道，「你爸就这种人，多少年了，滑不熘秋的人精。」


    「对，您说的对。」江子珩弱弱点头，视线仍然飞快地在人群中扫视，在最后扫过一个小角落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安静坐在沙发上的严煜。


    「唉，林伯伯，」他立刻转头，眼睛却还盯着严煜，说：「我看见个朋友，我去跟人家打声招唿，您在车上等我会儿，行吗？」


    「朋友？」林长松疑惑挑眉，「现在这商会里还有你的朋友？」


    「是，」江子珩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刚交的，我得维持一下这段关系。」


    林长松盯着他看了会儿，慢慢点头：「成吧，交个朋友不容易，快点儿啊，这地方待久了惹一身骚。」


    江子珩应着把人送出门，再回头望向刚才的角落时，严煜已经不见了。


    「我靠，」他一下有点发慌，可人群熙熙攘攘，密密麻麻的人头看的他有点眼花，往后退步的时候，不小心踩中了后边儿那人的鞋尖。


    「对不起啊……」话还没说完，对方打断他道：「找谁？我么？」


    江子珩的声音戛然而止，严煜扶着他，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什么事？」


    「谁找你啊，」江子珩甩开他，想起刚才林长松的话，又条件反射地闻了下自己的手腕，确定没留下什么味道以后才说：「我找于璟，问问他有没有事，需不需要我帮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听懂了吗会长？」


    严煜盯着他的眼睛，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放下去，眼神冷的像是要掉冰碴子，说：「别忘了他姓什么，你对他这么好，应该吗？」


    「你管的真多。」他的脸色越臭，江子珩的心情就越好，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我就乐意跟他待着。」


    「听懂了吗？」江子珩屏息凑近他，笑眯眯地唤，「会长？」


    他直起腰扣上西装外套，领口处露出的一小块锁骨轮廓清晰好看，在白炽灯的照亮下隐约反射出白光。


    「算了，我还是回头给他打电话吧，」江子珩欣赏着他黑成锅底的脸色，继续拿腔作势，「这么好的人，我真的很想帮上他的忙。」


    严煜勐地上前一步，刚伸出手去抓他，江子珩像只野猫一样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他的手停在半空，连江子珩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我走喽！」江子珩飞一样地跑出去，「会长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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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冷嘲热讽就是这种感觉——好爽。


    第6章 兄弟撑住


    上了车，林长松正在和林眠打电话，江子珩安安稳稳坐在后座，没人说话的时候车厢内一片寂静，他几乎能听见电话里林眠略微急促的声音。


    「您怎么不告诉我啊？」他说，「我们的关系没您想的那么简单，我每次都是跟他一块儿去的。」


    「也没出事啊，」林长松被儿子这样呛声，脸上似乎有点挂不住，语气不太高兴，「他就坐我跟前呢，不信你自己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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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还没反应过来，怀里被人塞了一个手机，林长松沉着脸色道：「你来跟他说。」


    「……」江子珩硬着头皮顶上，「林眠啊，真没事儿。」


    「我爸说你们见过面了，」林眠语气微微缓和，问：「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就打了个招唿，」江子珩捂着手机话筒，一边要应付林眠连串的问题，一边还要注意林长松的脸色，在说话不留缝隙这方面他们父子俩是一顶一的高手，他等了片刻，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别的什么都没说，里边儿出了点事，我们就提早出来了。」


    说了几句话，总算是接近了尾声，江子珩把手机递还给林长松，还没递到跟前，林长松出声道：「说完了？说完挂了，听见他就烦。」


    江子珩的手不上不下地举在半空，对面的林眠好像是听到了这一句，痛快地挂掉了电话。


    「……挂了，」江子珩欲哭无泪，扯起一个笑容，「他挂的。」


    「臭小子。」林长松眯了下眼，接过手机，抬眼看向他，「你们跟那个新会长，到底有什么故事？」


    江子珩心头一紧，想和之前一样含煳过去，可一抬头，林长松锐利的视线紧紧锁着他，像是要穿透他的眼睛，直直望进他心底。


    他垂下眼，在林长松这样的注视下有些无所适从，嗫嚅道：「高中同学，我们……都是高中同学。」


    「还有呢？」林长松扣下前后排中间的隔板，两边的车窗都是开着的，传来外面一阵阵的车流唿啸声，江子珩定定心神，说：「就是同学，高中有过节，一直都不对付。」


    林长松没说话，盯了他一会儿，靠在椅背上说：「高中那会儿还小呢，不懂事，以后避着点儿他就行了，知道没？」


    「嗯，」江子珩松了一口气，点头说，「知道了。」


    一直到车开到他家楼下，林长松都没再问别的问题，直到江子珩下车跟他告别，弯腰俯在车窗前，看到了林长松平静却又令人心惊的眼神。


    他道：「江子珩，不要在一个人身上栽两次。」


    天气潮湿闷热，办公室里摆着几盆绿植，严煜拿着个喷壶正在浇水，门口传来噔噔噔的一阵声响，他没听到敲门声，回头看的时候，于璟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会长，」他拧着眉，整个人的状态有些激进，「您也不问问我爷爷怎么样了，一声不吭地就离开，未免有些太没礼貌了吧？」


    「抱歉，」严煜放下喷壶，「于老先生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没什么大事。」于璟看着他，又问：「您不问问我弟弟么？」


    严煜垂下眼，揉捏着手边一片向外歪斜生长的阔叶，说：「那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于璟仍然紧盯着他，「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那么高，为什么您不肯安抚他一下？」


    「匹配度高就一定要安抚吗？」严煜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奇怪的话，抱着胳膊靠坐在窗台上，「匹配度高的两个人就一定要安抚对方吗？那我不如去做义工，所有和我匹配度高的omega，在发情期都可以来找我，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于璟面不改色地说，「我弟弟很喜欢您，您不是看不出来。」


    「我不喜欢他，」严煜从善如流地作答，「你也能看出来吧？」


    「当然，」于璟挑眉点点头，「我没有权利干涉您的私人生活，但是作为朋友，您应该可以在发情期的时候给他一些信息素作为安抚吧？」


    「作为朋友——」严煜拖长语调，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我可以送他很多支抑制剂。」


    「是吗，」于璟哼笑一声，对他能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毫不意外，「等到您的易感期到了，会有人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您的。」


    「知道了，」严煜绕过他走到办公桌后，「没什么事就出去，我要工作。」


    于璟看了他一眼，抬脚往外走，手机同时响起来，他在临出门的时候接起来，说：「子珩，怎么了？」


    「你这笔生意谈的够快的啊，」江子珩握着方向盘，在拥堵的车流里一点点前进，「昨天刚飞过去，今天就飞回来了，效率吊打奥特曼啊。」


    「谢谢你，但我不想去打怪兽。」林眠长长唿出一口气，「你到哪儿了？我已经拿好行李了，没迟到吧？」


    「你猜，」车辆之间挪动的实在是很慢，江子珩油门剎车来回倒腾，觉得自己跟奥特曼似的，忍不住想笑，「这样吧，你直接猜我堵在哪条路上。」


    「咱俩是小孩儿啊，」电话里的风声和缓下来，应该是林眠突然放慢了脚步，他说：「郊区那条高速路？」


    「在我身上安跟踪器了吧，」道路渐渐通畅起来，江子珩踩着油门往前，说：「跟蛔虫似的你。」


    「告诉我还要等多久，」林眠那边传来喇叭滴滴声，他应该是走出了机场，「好热，你晚来一分钟，我被热死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兄弟撑住，」江子珩驶入正道，「奥特曼来救你了。」


    林眠腿边放着个大箱子，他本人坐在树荫下看手机，江子珩两步跑过去，一屁股坐在他箱子上：「你谈生意简直跟聊天一样，一晚上就弄好了？」


    林眠从站起来低头看他，顺手捏了捏江子珩的脖子,说：「哪有什么生意，我爸哄我的，过去吃了顿饭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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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办的真不厚道呢，」江子珩拖着他的箱子往前走，他比林眠矮一截，对方走在他旁边，正好挡住了晒人的太阳，「正好你回来了，晚上跟我一起见个人去。」


    「谁啊？」林眠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坐在副驾系安全带，「我认识吗？」


    「马上就认识了。」江子珩戴上墨镜起步，「昨天晚上刚交的朋友。」


    「在那种弱智宴会里？」林眠皱起眉，伸手按下他后颈处的衣领，确认了没什么痕迹以后才说，「谁这么没眼力见，跟你交朋友？」


    江子珩透过墨镜瞥他一眼，笑眯眯地说：「先跟你透露一点，免得你到时候应激。」


    「于璟。」他道，「据我推测，应该是于老头的孙子。」


    「谁？」林眠反应很大，勐地转头看他，「于璟？他就是于老头的孙子，你推哪门子的测啊。」


    「我知道。」江子珩潇洒转弯，「你晚上见了就知道了。」


    「你别乱来啊，」林眠干脆侧着身子看他，「当初的事儿你忘了么，这才多久啊，姓于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到时候全赔进去了。」


    「想比别人更厉害，就得比他们有更大的胆量，知道么？」江子珩语气平缓，按下车窗吹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林眠倒是没再说话，半晌，他偏头嘆一口气，说：「爱怎么地怎么地吧，反正我说了你也不听。晚上在哪儿？」


    「平南路的西餐厅，定了个小包间，你回来也坐得下。」江子珩停车的空当伸手和他碰了下拳，「好兄弟呢。」


    于璟低头看着聊天界面，上面只有两句打招唿的「你好。」他刚刚打算点进江子珩的头像框，对方碰巧发来一条消息：


    ——晚上我有个朋友会一起过来吃饭，正好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介意吗？


    于璟看了会儿，回：


    ——不介意。


    对方很有礼貌地答：


    ——好的，谢谢。


    虽然不知道江子珩在谢什么，他还是官方地回了句：


    ——不客气。


    刚才他接电话的时候看到了严煜的表情，他对「子珩」这两个字明显反应很大，几乎就要叫住他了。


    不过他并没有。


    不过电话里江子珩的反应倒是很有趣。


    平南路是a市最繁华的道路之一，江子珩为了不因为堵车迟到，提前一个小时就拉着林眠坐在了包间里。


    「至于吗你，」林眠对此颇为不满，「还提前一个小时来，我的时间是浪费在这种地方的吗！」


    「算我欠你个人情，行吧？」江子珩殷勤地站起来给他倒茶，「林大帅哥？」


    「切，」林眠的视线停在他手腕上，透过白皙的皮肤能隐约看到青色的血管，「谁稀罕。」


    他拿起茶杯吹了几口气，还没送到嘴边，包间门被服务生推开，引着一个男人进来：「于先生，江先生预订的是这里。」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于璟对上他的视线，挑眉慢慢笑起来：「来得这么早啊。」


    江子珩反应过来，抬头示意服务生出去，拉开自己手边的椅子：「幸好我来的早，不然就得让客人等着了。」


    「我等会儿也没事，还没到约定时间嘛。」


    「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吧，」他坐在椅子上，对面正好就是林眠，「你好，我叫于璟。」


    林眠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几眼，淡笑着去握他的手：「你好，林眠。」


    「坐吧，」林眠轻轻拍了下江子珩的腰胯，「人到齐了，吃东西吧。」


    「好好，」江子珩坐下来，想起什么似的搡了下林眠，「我听说今天有空运过来的新鲜海鲜，你去下面帮我问问还有没有，让他们帮我留一份。」


    林眠拿杯子的手顿在原地，眼神微妙地看他：「我？」


    「对，」江子珩对他笑了下，「谢谢你。」


    林眠疑惑抬头，对面的于璟靠在椅背上，脸上始终带着点笑意，静静地看着他们。


    「好吧，」林眠站起来，用湿手巾擦了擦，「我很快回来。」


    包厢门被关上，空调的嗡嗡声在房间没格外明显，江子珩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于璟，说：「那个，昨天会长有没有去找你？」


    于璟眉梢微挑，慢慢摇头：「没有。」


    江子珩唿出一口气：「那就好。」


    他看到对面于璟好奇的眼神，补充说：「昨天我跟会长起了点小冲突，就用你……挡了一下，不好意思啊。」


    「哦──这样啊，」于璟一脸恍然大悟，轻笑一声，「没关系的，会长不是那种人。」


    话音刚落，林眠推门进来，脸上的表情特别难看。


    「怎么了，」江子珩站起身，后半句还没说出口，看见门口还站着几个人。


    第7章 很想挨着我？


    林眠向旁边错开一步，后边几个人看清江子珩，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小林总，您说的朋友原来是……」有个人摸着自己的领带，在一片沉寂中干巴巴地开口，林眠两手插兜靠在一边，那人又看到了包间里的于璟，才接着说：「于总也在啊。」


    江子珩回头看了于璟一眼，后者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淡淡地望着来人，并没什么反应。


    那人似乎也有点尴尬，又像是退无可退，看向江子珩：「江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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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江子珩点头回应，「几位来这里是……」


    「我们在隔壁的包间里，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林总，就想着顺路过来打个招唿。」中间的那人对他道，「没想到您也在，真是太巧了。」


    「是吗，确实挺巧的。」江子珩笑了下，再抬头看去的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几人身后走出来。


    「碰上了，那就一起吧。」严煜的视线掠过众人，不偏不倚定在他身上，「你介意吗？」


    江子珩笑容消失，心说我介意的很，但是严煜身后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他唿出一口气，咬牙道：「不介意，听会长的吧。」


    西餐厅里还有圆桌的包厢，江子珩是头一回碰见。


    不知道是服务员临时弄出来的还是原本就有这么个地方，江子珩拉来椅子坐下，发现跟前的餐具里筷子勺子叉子餐刀一应俱全。


    ……这不是个西餐厅么？


    他转头想跟林眠说话，但林眠扫了他一眼，视线冷冷投向他身后。


    江子珩没回头，感觉到有个人凑近他：「你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靠！」他吓了一跳，拖着椅子往林眠那边凑了凑，抬头跟严煜大眼瞪小眼，低声道：「你怎么坐这儿？」


    严煜盯着他，慢吞吞地握住他的椅子把手，坐下的时候勐地发力拖过来，顺便抬手转了下圆桌：「先吃个蜂蜜面包。」


    江子珩抬眼扫过餐桌，其他人都已经落了座，于璟坐在严煜左手边，他坐在严煜右手这边，再右边就是林眠。


    林眠绝对不会想跟严煜坐在一起，他们俩说不定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其他人……更不会和他换座位了。


    「……我爱吃番茄炒蛋。」江子珩拿起面前的面包咬了一口，悄咪咪拖着椅子往林眠那边挪，「但是不爱吃这家的。」


    「嗯，」严煜盯着菜单，胳膊肘支在他的椅子支架上，淡淡道，「地板都要被你磨穿了。」


    江子珩没搭理他，再去拿小面包的时候，才发现一桌人都用余光瞟着他们这边，基本没人说话。


    「上菜上菜，」江子珩有点尴尬，又不想跟严煜说话，把小面包转到对面，「大家先尝尝，马上就点好了。」


    严煜垂眼盯着菜单，周遭安静半晌，没有一点动静。


    他并没有像江子珩说的那样，很快就点好。


    但是他不动，也没人敢开口催促，七八个大男人围着一盘蜂蜜小面包面面相觑，却都不约而同地瞟着江子珩。


    「……要不你去点几个？」江子珩被他们看的颇不自在，歪头凑近林眠低声说，「随便点几个，这局太干了。」


    林眠越过他看了严煜一眼，翻了个白眼轻声点头：「我现在去。」


    「点好了，」几乎是同时，严煜把菜单放到桌子上，服务生马上过来拿走，他握着江子珩椅子的扶手，说：「大家别这么沉默啊，请我出来吃饭，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正对面的中年男人很有眼色地举起酒杯，隔空对着严煜，笑着说：「今天晚上真是耽误会长的时间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会长刚刚上任，我们几个商量着，总该吃顿饭祝贺您一下嘛。」


    严煜颔首低眉，闻言轻轻笑出声：「有心了，我还不认识几位呢，回头有空可以给我张名片，有机会我给各位回个礼。」


    「您客气了，」男人放下酒杯，「一点小事，不劳您挂心。」


    他似乎很会察言观色，顺着严煜视线的方向看向江子珩，说：「这位就是江总吧？一直听说过您的才能，今天沾了会长的光，可算是见着了。」


    「过奖。」江子珩对他没什么好感，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您也是。」


    服务生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桌上的菜五颜六色，中餐西餐都有，番茄炒蛋和西兰花中间夹着一道牛排，江子珩眯起眼看了会儿，移开视线的时候看到众人都是一脸菜色。


    他很想偏头骂严煜一句神经病，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江子珩最终还是抽起嘴角笑了下：「……会长的品味很独特啊。」


    没人敢回应他，气氛再次冷下去的时候，他听到左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江子珩扭头看去，望见了于璟弯起的眼睛。


    「大家各有所爱，这样刚刚好。」于璟温和道，「不要这么拘谨，大家放松一点，本来就是来吃饭的嘛。」


    严煜没说话，拖着椅子往前坐了点，刚好挡住江子珩的视线。餐盘里的牛排都是切好了的，他拿叉子叉了一块，说：「味道不错。」


    没什么别的话，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大家都松快了一点。


    江子珩松了口气，旁边林眠把几只剥好的虾放进他碗里，顺便把他的椅子往自己那边拖了点，低声说：「别管他。」


    其他的人慢慢热络起来，有意无意地提到自己公司最近做的一些项目，还会不经意地提到严煜，江子珩什么都不听，只顾埋头苦吃，林眠剥完虾又给他开了几只蟹，擦完手以后还捏了捏他的脖子，小声问：「要不要喝点什么？」


    江子珩抽一张纸擦嘴，看着他点头，饮料名字还没说出口，忽然听到有人叫他：「江总呢？江总最近在干什么？」


    包厢内顿时沉寂下来，几乎是死一般的安静。


    自从八年前江奕被迫卸任会长之后，几乎没人会在商圈里再提起「江」这个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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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没有人会问姓江的如今在做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江子珩身上，偏偏他自己浑然不觉，还在慢条斯理地擦嘴。


    「江总，」严煜在旁边重复，「最近做什么呢？」


    「一些小项目，我做到头也就那样，您应该很清楚吧？」江子珩放下纸，扭头对上他的视线，眼底沁出一点笑意，「会长很好奇吗？」


    严煜盯着他的眼睛，黑沉沉的瞳孔看不出什么情绪，江子珩还在看着他笑，但他就是能意识到，江子珩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很少，在严煜记忆里，这是第二次。


    他垂下眼，尝试说些什么转圜一下，但江子珩已经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右手搭在林眠的肩膀上：「祝各位相处愉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于总，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见。」他笑盈盈地对于璟点头，在得到对方的回应后整理了一下领带，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严煜，大步走向门口。


    「会长，」林眠随之站起来，垫了张纸拍拍严煜的肩膀，「慢慢吃啊。」


    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纸张没了支撑，慢悠悠地飘落在地上。


    一片寂静。


    半晌，严煜轻轻啧了一声，拧着眉心说：「我有点不太舒服，先走了。」


    他站起身，把外套挂在臂弯，临走时又想说什么似的，按住于璟道：「各位可以先和于总聊聊，他会转达我的。」


    没人敢摇头，一桌人都站起来，目送着严煜的背影出了包厢门。


    三两步跑下楼梯，还能看到江子珩和林眠并肩走在前面，严煜调整唿吸，闲庭信步走过去：「江子珩，我们聊聊。」


    两人一起转头，看见严煜后同时愣了下，林眠一下挡在江子珩前面，抱着胳膊说：「聊什么？我们一块儿聊。」


    「不是和你。」严煜眯起眼，周围瀰漫起略微浓重的雏菊花香，江子珩眼前花了一下，在原地就踉跄了一下。


    「收起你的信息素，」林眠和他身量相近，也是同等级的alpha，他忍着没动手，盯着他说，「大街上这么多人，你这样像话么？」


    严煜没说话，雏菊花香倒是不减反浓。


    「靠……」江子珩已经有些头晕脑胀，他撑着膝盖慢慢蹲下来，在后边儿揪揪林眠的裤脚，「别骂了，先管我。」


    林眠感受到脚底的动静，低头一看，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他，一只手正在颤巍巍地抓他的裤腿。


    「哎呦我，」他立刻蹲下去，抬手掐着江子珩的后颈，「反应这么大？」


    江子珩没说话，微弱地哼唧了两声，旁边又一个人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很不舒服？」


    「你滚远点，带着你那破信息素的味儿一起滚，」林眠捏住他的手腕站起来，指着前面，「顺着这条街走到头，该回哪儿回哪儿去，好好当你的会长，别出来祸害别人。」


    「我在问他，」严煜眯眼盯着他，勐地一把推开他，重新蹲在江子珩面前，「跟我聊聊，我有事跟你说。」


    「聊……」江子珩有气无力地摆手，「你先把信息素收了。」


    「嗯。」严煜起身，赶在林眠开口之前说，「他自己说要跟我聊，你离远点儿。」


    alpha信息素的味道慢慢消散，江子珩软着腿站起来，走过去拍拍林眠的胳膊：「我很快就好，你去拿车。」


    「去哪儿？」他红着眼尾转向严煜，对方扫视四周，随手指了条马路对面的长椅：「那里。」


    江子珩疲惫点头，拖着步子往对面走。


    严煜跟上他，一手虚扶在他腰间，他头脑还不太清醒，半天都没感觉到。


    江子珩体型偏瘦，但摸起来却不是干巴巴的，隔着衣服都能摸到他紧实的腰背，严煜悄悄放了点信息素出来，江子珩走到的时候果然两腿一软，直接靠在了他怀里。


    「怎么，」他嗅着江子珩身上的味道轻笑出声，「很想挨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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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8章 印章


    「……没有。」浑身发软已经让江子珩足够难堪了，他靠在严煜的胸膛上，鼻间充斥着雏菊信息素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越是克制唿吸，信息素带来的冲击就越是强烈。


    「等等，你先松手，」严煜的手牢牢扣在他腰间，江子珩掐自己大腿的时候才恍惚摸到他的手背，他伸手去掰，但那只手纹丝不动，一直扶着他坐到长椅上。


    晚风轻柔地拂过面颊，江子珩深唿吸了一下，心里忽然平静下来。


    「你想问什么？」他偏头看向严煜，信息素的味道已经很淡了，江子珩眼神清明，心平气和地说，「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严煜没说话，静静注视着他，两人在喧嚣的汽笛中对视半晌，他道：「你想进商会吗？」


    「嗯？」江子珩挑起眉，「我不是已经在里面了吗？」


    「我指的不是这样，你知道的。」严煜的视线开始描绘他的轮廓，沿着江子珩饱满的额头滑下挺直的鼻樑，落在他淡粉色的嘴唇上。


    江子珩没出声，他又问：「你想吗？」


    安静片刻，他听到江子珩忽然轻轻笑出声。


    「我不太想，会长。」他靠在椅背上，吹着微风把额发撩到脑后，整个人说不出的惬意，「我只想本本分分开个小公司，这样就够了。」


    严煜盯着他的侧脸，觉得自己莫名喉咙发紧，声音跟上了发条似的，又哑又沉：「可是，难道你不想接替你父亲的志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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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想，」江子珩垂下眼皮，声音空洞洞的，「这不是碰见你了吗。」


    斜对面的公交车下来四五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江子珩抬眼望过去，最后落单的两个少年不太明显地贴在一起，裸露在外的一截小臂互相磨蹭，这么小的动作，他们的耳朵却红的仿佛要滴血。


    严煜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手一直藏在兜里，握着个什么硬邦邦的小东西。江子珩目送着那些学生走远，无限感慨地嘆一口气，扶着腰站起来：「答案已经告诉你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低头看着严煜，落日投在他的侧脸，鼻樑处光影交界，为他整个人罩上一层金黄的薄纱。


    他犹豫片刻，还是打算拍拍严煜的肩膀，胳膊还没抬起来，手腕却勐地被人攥住了。


    严煜仰起头看他，江子珩眼睛的地方是一片毛绒绒的金黄，他看不清江子珩的眼神，心里的恐慌就不断涨大，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有人扼住他的咽喉，几乎难以唿吸。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严煜睫毛颤了下，轻声说，「因为八年前的那件事。」


    江子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街上人来人往，他往前走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些，严煜悬在半空的胳膊就显得没那么突兀。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江子珩平静地说，「我早就忘了。」


    手腕处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严煜手背青筋鼓起，像是隐约克制着某种冲动，沉默片刻后他站起身，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握住了江子珩的手。


    「干什……」话还没说完，江子珩突然感觉到手心里被他塞了个东西，小长方体圆滑的稜角顶在他手心里，沉甸甸的，很有点份量。


    「这个给你，」严煜凑近他低声说，「今天的事对不起，但是以后，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


    他微微低头，侧颊轻轻贴了下江子珩的额角，而后迅速直起腰后退，抬手指向对面：「他在那里，一直看着我们。」


    江子珩不自觉地握紧手心，这个小东西的触感太熟悉了，他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张开手亲自看一眼。


    他喉结滚动着，回头望向对面。


    林眠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扬了扬下巴，用口型说：「走？」


    江子珩没再回头，背后的视线却仿佛带着温度，几乎要穿透衣服灼伤他的皮肤。


    上了车，林眠立刻起步上路，从后视镜里能看到路边严煜的身形在飞速后退缩小，直至变成一个模煳的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江子珩蜷着手掌，在副驾上缓慢地深唿吸，他不敢当着林眠的面把这东西展示出来，怕林眠会马上暴起，也怕他自己会瞬间失态。


    窗外夜色渐浓，一盏盏霓虹灯亮起来，江子珩整个人隐在黑暗中，静静望着旁边的车流。


    他和林眠一直都很有默契，在这种时候，也同样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一直到车开到江子珩家楼下，他低头解安全带的时候，才听到林眠哑声问：「你不会和他重新在一起吧？」


    他心里勐地一跳，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虚：「没啊……怎么会。」


    「嗯。」林眠别的什么都没说，像平常一样交代他，「早点休息。」


    江子珩喏喏点头，带着这份心虚，三步两晃地跑进了楼里。


    「回来啦，」江奕坐在沙发上看杂志，「跟朋友相处的怎么样？」


    「谈生意不都是那样，」江子珩脱了外套挂在门口，「瞧您这话问的，还以为我在上学呢？」


    「谈生意也得交几个真心朋友，不能全是酒肉朋友，不过以咱们的口碑，怕是有点难吶。」江奕摘了眼镜，靠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他，「手里握的什么？」


    「啊？」江子珩从兜里摊开手向他展示，「没有，什么都没。」


    「哦，」江奕探身去拿杂志，「我看错了。」


    「那我洗澡去了，」江子珩脑门直冒汗，趿拉着鞋冲进卧室，「我洗完就睡了，您别老在客厅待着，回房间看吧。」


    拿着睡衣进了卫生间，他又突然回头：「我妈今天怎么样？您今天能回屋睡么？」


    「今天行了，」江奕慢悠悠翻过一页，「不跟你挤，自己铺床去吧。」


    江子珩顶着毛巾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人了，大灯也关掉了，只留下角落里的一个小夜灯照明。


    他轻手轻脚摸回自己房间，轻轻把房门反锁，右手隔着丝绸睡衣按上兜里的小长方块。


    他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大的反应，再次见到这个小东西的时候，居然是出乎预料的平静。


    但下一秒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落寞。


    江子珩把那东西拿出来，就着卧室的灯光仔细端详，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


    印章整体都是暗红色的，稜角处不像他记忆里那么尖锐，像是经常被人摩挲，已经变成有些圆滑的钝角，四周的图案都还很清晰，像是被人涂过蜡，很细緻地保养过。


    他把印章倒放在桌上，印章底部两个清晰的，龙飞凤舞的大字就全然暴露出来。


    江奕。


    是他爸的印章。


    那个消失了八年的印章，在今天又重新出现了。


    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如果这印章能出现的更早些，出现在八年前他爸被人指着鼻子骂的那场批斗大会上，说不定他会高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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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更晚些，干脆这辈子都不要出现，让这件事一辈子埋在他心底，没有任何发芽的机会，他也会软弱地释然。


    但偏偏就是在这种时候，在那个人手里，它又出现了。


    江子珩拿了个玻璃杯，把印章扣在里面，他趴在桌上，透过玻璃杯的折角看着变形的印章，大概看了五六分钟，他心里边开始后知后觉地一阵阵难受。


    刚吹干的头髮软塌塌地垂在眼前，江子珩缓慢地直起腰拉开抽屉，打算把印章丢进去，让它从此彻底不见天日。


    右边抽屉被塞的满满当当，他不想把印章挤在这里凑合，只好转向左边的抽屉。


    左边的抽屉已经有很多年没打开过了，他对里面的东西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些东西会让他有点不太舒服。


    上面还有把小锁，江子珩翻箱倒柜，最后在桌子角落的笔筒里找到了一个小亮片钥匙。


    他一边开锁一边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当初把这抽屉锁起来，得是抱着多决绝的心态，现在他连里面放的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小铜锁被摘下来放在桌上，江子珩拉开抽屉，一张略微陈旧的照片突兀地闯进他的视野里。


    照片里的人，是他记忆中的严煜，和已经模煳了的自己。


    江子珩愣了一瞬，书桌上的小檯灯亮着暖黄的光线，缓缓流入打开了的抽屉里。


    照片被橘黄色覆盖，岁月痕迹尤为深重。


    江子珩轻轻把照片拿出来，指尖划过少年略显青涩的眉眼，此时此刻，记忆中的严煜终于重新出现在脑海里。


    檯灯旁摆着个小镜子，江子珩抬眼扫过去，不自觉地和照片里的自己对比起来。


    他的下颚、鼻樑、眉骨，还有眼睛的弧度，较之照片里都清晰了不少，八年过去，他早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成年人。


    那为什么看到严煜的时候，还会惊讶于他变了呢？


    这么多年，他对严煜的印象居然一直停留在十八岁。


    停留在那个躁动烦闷，又缠绵暧昧的湿热夏天。


    江子珩深吸一口气，把照片放在桌上，左边的抽屉里还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他同样拿出来，确定没什么别的东西以后，带着飞速跳动的心脏，慢慢翻开扉页。


    第一页是几个大字：江子珩的日记本。


    他小时候练过一点书法，后来在日常写字中逐渐发展出了自己的风格，现在再看起来，还是很赏心悦目。


    他定定心神，翻到下一页。


    ——为什么突然决定写日记呢？因为今天来了一个转学生，高三还转学，我觉得他很怪。


    江子珩眼角抽了下，也许人在长大后再看从前的日记，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他摩挲着纸页，继续向后翻。


    第二页只有六个字。


    ——我有点喜欢他。


    心跳和唿吸声瞬间安静下来。


    回忆随着日记本纷至沓来，从脑海最深处一股脑地涌出来，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腔，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江子珩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恍惚回到了八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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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恋爱谈恋爱。


    第9章 不吃


    「江小哥江大哥江帅哥，昨天的物理卷子给我看一下行不行？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以后绝对认真写作业，真的……」


    江子珩右手夹着笔撑着自己的下巴，对宋远咧嘴笑起来：「这句话，光是这个礼拜，你已经说过四次了。」


    「还有，」他歪头看表，补充说，「今天星期五。」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真的，」宋远眼巴巴瞅着他，「你的答案只出现在一张卷子上真是太浪费了，江哥，让我来帮你弥补这个遗憾，让你的答案名扬世界，我求你了，行吗？」


    「啧，远子，你不能老是这样啊，」江子珩皱着眉，从旁边的书立里抽出一张卷子，「张老师肯定能看出来，老是这样，我们俩都要担风险的。」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宋远拿了卷子就转回去奋笔疾书，「给我一分钟，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快的男人。」


    「你真是……」江子珩戳了戳他的后背，「别全抄啊，你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别抄脱了。」


    「这一点我早就拿捏好了，」宋远把卷子甩给他，飞快地在自己那份上勾勾画画，「绝对看不出破绽。」


    江子珩嫌弃地瞥他一眼，低下头开始算题，草稿纸稀稀拉拉画了几张图，他写了两道，突然听到四周勐的安静下来。


    这时候绝对不能抬头，他把草稿纸往旁边挪了点，余光里猝不及防的出现了两道身影。


    「你先坐这里吧，位置不好调，就先这样坐着。」张老师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江子珩稍微直起腰，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双修长的手，安分地垂在裤子两侧。


    张老师拉开他旁边的椅子，简单交代了几句，顺着后门慢慢走了出去。


    教室里逐渐蔓延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江子珩撑着脑袋转头，他的新同桌正在埋头收拾书桌，眼睫毛又黑又长，紧紧抿着嘴唇，下颚绷出一条明晰的弧度，看起来有点不太好相处。


    「嗨，」跟人打交道向来是江子珩的强项，他趴着凑近同桌，小声交涉道，「我叫江子珩，你叫什么？」


    同桌淡淡瞥他一眼，没答话。


    奈何江子珩从来不懂什么是知难而退，甚至主动上手帮他整理书立：「一天之内每一门都有一节主课，剩下的时间都是自习，这是昨天的卷子，一会儿上课要用到，现在我们是课前自习，上完了可以去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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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哪一句钻进了同桌耳朵里，江子珩还在喋喋不休，对方转过头，黑亮的眼睛盯着他，说：「你好吵。」


    江子珩愣了下，抬头和对方的视线撞在一起，半晌后摸着鼻子讷讷转头：「哦。」


    他低头去看题目，笔尖落在纸上，脑子里却有一堆乱糟糟的念头在不受控制地盘旋放大。


    他鼻子好高。


    眼睛也好黑，而且好亮。


    ……「你好吵。」


    声音也很好听。


    前排宋远突然转过来，对同桌横眉竖眼：「你怎么说话呢，问你叫什么怎么还骂人呢？」


    江子珩按住他的肩膀，对他使了个眼色：「下课再说。」


    宋远眯了下眼，冷哼一声转了回去。


    下课以后大家一蜂窝地出去吃饭，江子珩起身的时候注意了一下同桌，他安静坐在座位上，没有一丝起身的徵兆。


    林眠在门口等他，江子珩走过去，对方一把勾住他的肩膀，问：「旁边是新同学？」


    「嗯，」江子珩点了下头，「今天才来的。」


    林眠回头看对方一眼，又问：「他是什么？alpha？」


    「嗯……不知道。」江子珩如实回答，他比林眠低了半个头，一偏头正好能闻到他淡淡的信息素香味，江子珩顿了一下，问：「你能看出他是alpha？」


    「我觉得像，」林眠勾着他往前走，「你有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吗？」


    「还挺香的。」江子珩垂下眼点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应该是个alpha。」


    「平常应该都没什么，到他易感期的时候你注意点，身上带几个阻隔贴，万一他没有就给他。」林眠坐在他对面吃面包，细数着交代，「然后你身上记得随身带着那个药，不舒服的时候就吃点……」


    他还在喋喋不休，江子珩把最后一口咽下去，吸了口牛奶，「知道了知道了，这堆话你每天说一遍，跟什么固定开场白一样，我都能倒着背下来。」


    他站起身，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个面包揣在兜里，站在门口招唿林眠：「走了，快上课了。」


    「怎么又买一个啊，」林眠扔了垃圾跑过来，「没吃饱啊？」


    「万一下课饿了呢，我先准备一下。」江子珩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又闻闻袖口，嘟囔着说，「没有香味啊。」


    「挺香的啊，」林眠低头凑近他，「你自己闻不到吧。」


    江子珩搡了他一下：「痒死了，远点远点儿。」


    林眠捏捏他的脖子，轻轻笑了下。


    回教室的时候同桌还坐在位置上，江子珩两手插在校服兜里，慢悠悠地走过去坐下，从怀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面包，塞到同桌的桌柜里：「给你的。」


    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清新的淡淡花香。


    「同桌，」江子珩凑过去看着他的侧脸，「我不能总叫你同桌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两句的调调有多软，简直跟哄小孩似的。


    同桌手上的动作停了下，转头看他：「严煜。」


    江子珩屏住唿吸，在对方转回去以后才敢悄悄唿气：「哦哦，我叫江子珩。」


    「你说过了。」对方头也不转地淡淡道。


    江子珩感觉到他转头看了过来，他面颊一阵发烫，慌慌张张地说：「我帮你买了个面包，上午都在上课，不吃早饭会难受的。」


    「嗯。」严煜盯了他半晌，慢慢转回头，「谢谢。」


    「不用谢。」江子珩很官方地回应，觉得自己从耳朵尖到脖子根都在发热，整个人跟要烧着了一样。


    他引以为傲的社交技术，居然在严煜身上失效了。


    上午的课和平常一样枯燥严肃，上语文的时候他会放松一些，因为语文老师是个很幽默的小老头，每天昂首挺胸地夹着书走进来，经常语出惊人一本正经地。


    江子珩一上午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严煜身上。


    他听课很认真，但是好像不太爱做笔记，卷子上也是白白的，正确率却很高。


    而且整个人总是坐的笔直，背上跟绑了块铁板似的，能端着坐一上午。


    还有……


    「江哥！」


    这一嗓子吓了江子珩一跳，他条件反射地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掩饰自己走神的事实。


    「江哥，」宋远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干什么呢，怎么跟做贼一样，我叫你呢！」


    「你才做贼呢。」江子珩清了下嗓子，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到严煜，他挺直腰背，端正道，「干什么？」


    「下午自习课我们要请假出去，你来不来？」宋远袖口里滑出一沓请假条，给他看了个标题又快速缩回去，「绝对安全。」


    「你从哪弄来的……」江子珩吃了一惊，宋远着急地打断他，「你就说来不来，来我就帮你准备你那份儿。」


    江子珩顿了下，把上半身端的跟严煜一样直：「不来。」


    「哦，」宋远转回去，「不来算了。」


    他的转身特别决绝，干脆到江子珩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旁边投来一道冷漠的视线。


    「我……不是这样的，」他看向严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些，但嘴比脑子更快，已经一连串地说了出去，「……我平时，也很爱学习的。」


    「哦。」


    他的回应和眼神一样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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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咽了口唾沫，悻悻转回去。


    晚自习是自愿原则，江子珩以前一直都不喜欢上，偶尔会看在张老师的面子上来几天，但大部分的晚上还是会待在家里。


    今天从家里背着书包往外走的时候，保姆表现的特别惊奇：「今天是星期五啊。」


    「我知道，」江子珩往书包里装了一盒草莓，「今天卷子有点难，我去跟他们讨论一下。」


    司机晚上已经下班了，他爸在这方面做的特别人性，说七点下班就绝不会留人到七点零一。


    他搭上公交一站一站晃悠着往前挪，车上人还挺多的，平时他都不乐意挤，要上晚自习也是骑车来，但是他的车和林眠的放在一起，他们两家就隔着一个栅栏，骑车出门，肯定会被林眠发现。


    刚才的藉口能骗过保姆和他妈，肯定骗不过林眠。


    车里人挨着人，恨不得把每一条缝隙都填满，江子珩扯了下书包，有点担心包里的草莓会被压扁。


    要是被挤爆了……他怎么好意思在严煜面前拿出来。


    正值盛夏，外面天黑的很晚，七点出头还是一片朦胧的橙黄，江子珩掂掂书包，从一群人的胳肢窝里挤出来，跳下车狠狠深唿吸了几口。


    学校在公交站的对面，天还没有完全黑，但马路两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光线打在地上，把道路衬得狭窄又漫长。


    江子珩反手摸摸书包，还能摸到鼓着的塑料盒，他松了口气，抓着书包带往对面走。


    脚还没踩到斑马线，一只手攥住他的小臂，勐地把他拉了回来。


    几乎是在他退回去的同时，一辆敞篷跑车从面前唿啸着跑过。


    「有车。」一个声音平稳地落在他耳边。


    「啊，」江子珩恍然惊觉，「谢谢，我刚才没注意到……」


    他回头去看对方，严煜的五官蒙着一层光晕，睫毛在眼睫处投出一片阴影，光线沿着鼻樑流淌，落在他薄薄的嘴唇上。


    江子珩唿吸一滞，和他对上视线后又飞快移开，小声说：「谢谢。」


    「嗯。」严煜擦着他的肩膀走过，江子珩在原地站了两秒，感觉到一只手又握住了他的小臂，「过马路。」


    「嗯？」江子珩倏然回神，严煜手心里很烫，热度顺着他小臂的脉络汩汩流淌，烧的他脑子里一阵阵地发懵。


    「来了来了。」严煜已经松开了手，江子珩快步跑到他身边，并肩和他往前走。


    「那个，」他抓了把头髮，柔声问，「你是alpha吗？」


    问完又觉得自己声调有点奇怪，江子珩清了下嗓子，没话找话地补充：「我是beta。」


    「是。」严煜惜字如金。


    「哦哦，」江子珩咽了口唾沫，又说：「很好闻，香香的。」


    他感觉严煜扭头看了过来，江子珩绷紧了下巴，整个人站的笔直。对方看了他一会，道：「谢谢。」


    「啊，没事。」江子珩也有点找不出话来了。


    两个人带着长长的影子进了学校，晚自习还没开始，学生们都晃悠悠地往教学楼里走，江子珩拉着书包带，又转头问：「你一直都上晚自习吗？」


    「偶尔。」


    「啊……我也是。」江子珩低头看自己的鞋尖，企图再搜刮一些话题出来，但他们已经快走进教室了，楼道里静悄悄的，他也不好意思再说话。


    他跟在严煜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坐在座位上，他屁股刚挨到板凳，前面宋远马上就转过来：「江哥，今天星期五啊。」


    「我知道，」江子珩把洗好的草莓拿出来，「吃不吃？」


    「原来是送草莓来啦，」宋远拨出去一小半，「吃吃吃，色泽新鲜，一看就甜美无比。」


    江子珩把剩下的一半迅速抽回来，踢了下他的板凳：「一个人吃那么多啊，回去写你作业去，明天我绝不给你抄。」


    他没理宋远的唉声嘆气，捧着草莓盒转向严煜：「吃草莓。」


    严煜的视线垂下来，不知道在看哪里，片刻后他淡淡转回头，说：「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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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不爱吃草莓？下次我带西瓜来。


    第10章 很香


    「哦……」江子珩应了声，从另一边转向后桌，「吃草莓。」


    空塑料盒被传着扔到了后面的垃圾桶里，江子珩趴在桌子上写题，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很轻的声响。


    他扭头去看，严煜已经不在座位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江子珩安静片刻，心情平復下来。


    「江哥，」宋远拖着椅子坐到他旁边，翘着腿指指点点，「你旁边这个，怎么来上晚自习了啊？」


    「想来就来喽，」江子珩抱着胳膊靠在后桌上，「这你也要管。」


    「不是，」宋远被他怼的有点不爽，低声说，「我今天下午去找张老师签字的时候看到他了，他说家里有事，每天都不能来上晚自习，我这不是看你们俩一起进来的才问问吗。」


    「能不能别屁话不说就先怼我啊，我有理有据啊。」宋远颇为愤愤不平，小声抱怨完以后声音突然停住，抬头望向门口。


    江子珩跟着看过去，严煜已经走到了跟前，拉开书包收拾东西。


    他仰头望向严煜，睁大眼睛问：「要走吗？」


    严煜把桌面整理的干干净净，才垂眼看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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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江子珩弯腰去拿自己的书包，快拿到的时候被旁边的宋远卡住，他顿了一下，重新直起身，「明天见。」


    严煜没有回应，背着包走出教室。


    江子珩长舒一口气，继续趴下去做题。


    「江哥，」宋远靠近他，「你拿包干嘛？」


    「怕被人偷。」江子珩侧向另一边，声音淡淡地飘出来。


    宋远后面都没再烦他，江子珩在教室里趴到晚自习结束，背上书包慢吞吞地挤公交车。


    他爸总是喜欢坐在楼下的客厅里看杂志，一打开门就能看见他黑漆漆的后脑勺。


    「回来啦，」江奕头也不回地问，「在学校里碰见什么新鲜事儿了？」


    「没啊，」江子珩背着书包上楼，「就写作业。」


    「呦呦，星期五还上晚自习呢。」江奕的脸藏在杂志后面，语调怪里怪气，「江大少爷太爱学了，这一点真随我。」


    「爸，」江子珩站在二楼栏杆旁嘆一口气，疲惫道，「您别来这套。」


    「呦，」江奕拉下杂志，挑起眉看他，「怎么着，真不顺心啊。」


    江子珩没说话，胳膊撑在栏杆上，弯腰安静了片刻，说：「我有个事儿想请教您一下。」


    「来来来，」江奕把杂志扔到跟前的桌台上，沖他勾勾手，「下来，跟你爸好好说说。」


    「……」江子珩眯了下眼睛，转身往房间走，「我还是自己琢磨吧。」


    「别啊，」江奕站起来，噔噔噔跑上二楼，「我比你多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说说呗，我晚上可是一直等着你呢。」


    江子珩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进房间的时候突然被人勾住肩膀，挨着他挤了进去。


    「……」他其实已经习惯了。


    「书包放下，」江奕大咧咧躺在他床上，枕着胳膊分析，「我们江少爷呢，带着这种情绪回家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上一次犯郁闷，好像还是初中那会儿化学没及格吧。」江奕笑眯眯地看他，「不过最近你的成绩好像没有什么起伏，应该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他上下打量江子珩一眼，说：「少爷长大啦。」


    江子珩撩了把头髮，塌腰趴在桌上：「您成天能不能有一句正经话啊。」


    「真的啊，」江奕嗖地一下坐起来，两眼睁大，闪着诡异的精光，「谁啊，我见过没啊？」


    「啧，」江子珩皱起眉，「您干嘛呢，我还上学呢，您怎么跟要见亲家一样，现在这是早恋，知不知道？」


    「承认了，我还真猜中了，」江奕摆摆手，「什么早恋啊，早十八了，我十八那会儿已经把你妈追到手了，一看你就是个感情白痴，一点都没随我。」


    「……」江子珩没说话，沉默半晌后嘆了口气，「我真是服了您了。」


    「情场失利啊，」江奕走到他身旁，抬手按上他的肩膀，「我教你几招呗。」


    「你？」江子珩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去摆弄檯灯的流苏，「您能行吗。」


    「你别小瞧我，」江奕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当年我可是在三个alpha的竞争下脱颖而出，你妈才选了我，知道么？」


    江子珩倒抽一口凉气，捂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我现在可是高三呢，您别老撺掇这个行么？」


    「哎呀，别把日子过得那么紧张嘛，」江奕拉来另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从笔筒里抽了根笔转了几下，「学好学差不重要，更何况你现在已经很好了，也不用那么有出息，啊？」


    「我现在挣的够你后半辈子挥霍了，别把自己弄的跟什么绝境旅人似的，用不着那么孤注一掷。」江奕放下笔，轻轻握拳打了下他的肩膀，「江大少爷，听明白了吗？」


    「这个年纪正是谈恋爱的年纪，你也要感受一下，不同的爱都是什么样的感觉嘛。」他沖江子珩扬起下巴，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我当初为了追你妈，做了三年的准备工作呢。」


    夜里的蝉鸣仍然聒噪不止，沿着窗户的缝隙溢进来，像是在给江奕的话鼓舞喝彩。


    「哎呀，」江子珩脑子里越来越乱，他脱掉外套一头栽进床里，声音像裹了一层棉花，「那人家也是高三呢。」


    「那还是要考虑一下对方的意向，」江奕跟着他站到床边，一本正经地给他出主意，「这样啊，你先不要追的太紧，给彼此都留一点喘息的，要有朦胧感，知不知道？」


    江子珩趴在床上没动静，江奕穷追不捨地跟到他耳边：「听见了没？」


    「嗯。」江子珩无路可退地答应。


    「还有欲擒故纵，这招你知道不？」江奕越说越起劲，「当年你妈就对我用的这招，哎呀真是把我给迷死了……」


    「好，停，爸，您早点回去休息，我自己琢磨琢磨，」江子珩忍无可忍，从床上窜起来往外推他，「明天见，拜拜。」


    江奕的声音被挡在门外，厚木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剩下的几句碎碎念全都没传进来。


    ……欲擒故纵？


    江子珩扶着门站了一会儿，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腕，然后转身大步走向衣柜，拉开抽屉的隔间把香水全拿出来摆到桌上，一个一个喷在试香纸上闻起来。


    周六不用上早自习，他们出门的时间比平常晚一些，江子珩进教室的时候，严煜还没有来。


    宋远跟前围着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江子珩没管，坐下来以后从书包里掏出盒牛奶塞进严煜桌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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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哥，」宋远拖着椅子坐到他旁边，「他叫什么啊？」


    江子珩停下动作，问他：「干什么？」


    「没什么啊，交个朋友嘛，」宋远嘿嘿地笑了两声，「我看他这个人挺孤僻的，想帮帮他，多交流一下嘛。」


    「我觉得他不太想跟你交朋友，」江子珩轻轻笑了一下，低垂着眉眼，「要不你一会儿来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


    话音刚落，旁边桌子上就出现了一个书包。


    宋远扯了下嘴角，抬头看了严煜一会儿，对方全然忽视掉他的视线，自顾自地坐下收拾书包。


    「看来你是对的。」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拖着椅子坐回去。


    围在他桌子跟前的几个人江子珩都不认识，只是偶尔见过几次，几个人自知无趣，勾肩搭背地出了教室。


    「你的？」严煜抽书的时候摸出一盒牛奶，他拿着转向江子珩，「给我的？」


    「啊，对。」江子珩抿着唇点头，「顺手拿的。」


    「嗯。」严煜戳开摆在桌上，「谢谢。」


    「没事。」江子珩觉得他今天语气好了不少，话也多了点，他支着脑袋侧身看向严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你为什么这会儿转学？」


    「这里离家近。」严煜眼皮都没抬，咬着吸管翻书。


    「哦，」江子珩往他那边儿凑了点，又说：「那学校离我家也挺近的，我们以后可以一起走啊，说不定顺路呢。」


    严煜放下牛奶，转头盯着他的眼睛。


    江子珩睁大眼睛和他对视半晌，整个人越来越不自然，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了……」


    「江子珩？」严煜突然开口，尾音勾着上挑，「是吗？」


    「……是。」江子珩慢慢点头，观察他的表情变化，「有问题吗？」


    「没有，」严煜摇摇头，「我们应该不会顺路。」


    江子珩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但这话的意思在他听起来就是拒绝，他垂下眼，慢慢直起腰，掩饰什么似的伸了个懒腰，「没关系，不顺路就分开走嘛。」


    他撑着下巴开始看题，被拒绝总会有那么一点失落，不过江子珩很擅长调节情绪，写了几个题，就差不多已经平静下来了。


    偏偏这时候，他主动凑了上来。


    「你喷香水了吗？」淡淡的语调骤然打乱了他的节奏，江子珩屏住唿吸转头，却忽略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鼻尖几乎要顶到一起，严煜却丝毫都没有后退，饶是他已经转了过来，还是保持着这个距离：「是吗？」


    江子珩嘴唇紧闭，能感觉到他喷在自己脸上炙热的唿吸，能听到缓慢却有力的唿吸频率。


    他的心脏像是忽然停了一瞬，而后迎来惊天动地的鼓点。


    严煜对他紧绷的状态视而不见，甚至低头凑近他的脖子闻了闻，自言自语说：「是吧。」


    在他低下头的那一刻，江子珩也同样闻到了空气中突然浓重起来的雏菊花香。


    他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严煜直起腰，盯着他说：「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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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谁是被欲擒故纵的那个啊小江。


    第11章 其实味道很淡的


    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模煳起来。


    信息素的味道钻进鼻腔里，江子珩感觉身上蔓延起一种诡异的酥麻。


    不是严煜在晃，是……他自己的问题。


    教室里基本已经坐满了，江子珩转着晕乎乎的脑袋四处看了一圈，大家都埋头在做自己的事，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和严煜的动静。


    江子珩眯了下眼，严煜这时候已经远离他了，上课铃急匆匆地响起来，一下把他震的清醒过来。


    张老师推开门大步迈上讲台，已经拿起卷子节奏很快地开始讲课，江子珩摸了摸脸，他皮肤底下的血液好像沸腾了起来，烫的吓人。


    他从书立里拿出一个小镜子，偷摸摸地照了下，脸上倒是没有很红，肉眼看不出什么变化，江子珩又摸了下脸，侧颊还是很不正常地在发烫。


    他用余光瞟了下严煜，对方跟没事人一样，直着腰在听课。


    一节课他都没怎么听，照镜子照到下课，张老师出门以后他就戾怏怏地趴在桌上，埋头琢磨刚才的状况。


    「怎么了，」头顶响起一道声音，「不舒服啊？」


    江子珩有气无力地半睁开眼，林眠站在他桌边，捏了捏他的脖子，「昨天晚上没睡好？我看你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挺有精神的，上课上累了？」


    「没，」江子珩爬起来，指了指黑板上的挂表，「没多少时间，你快回去吧。」


    「有事儿跟我说啊，」林眠看了严煜一眼，从兜里拿出一包阻隔贴给他，「你准备着点儿。」


    「哦哦。」他看着江子珩把东西收进桌柜里，才转身走出班门。


    看着林眠出门以后，江子珩纠结了一下，摸摸鼻子凑过去：「那个，严煜啊，刚才你的信息素的味道……忽然很浓，你有感觉吗？」


    「有一点，」严煜倒是没有他那么扭捏，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因为你身上太香了吧。」


    「啊？」江子珩愣了下，反应过来以后耳朵都烧了起来，「我那个是香水，就是普通的那种，对你也会有影响吗？」


    「不是香水。」严煜声音很低，忽然转移话题：「刚才的信息素味道很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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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江子珩反应了一下，错开视线摇头，「其实也还好，可能是因为我们刚才太近了，所以我闻着比较浓。」


    「哦，」严煜点点头，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说：「其实味道很淡的。」


    大概是看江子珩实在不理解，他补充说：「如果味道很重，大家都会闻到的。」


    江子珩被他这么一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热，他瞥了镜子一眼，这次不是奇怪的发烫了，他的整张脸都漫起红色，耳朵尤为严重。


    然而他脸越红，严煜就越是要盯着他看。


    「你没事吧？」他突然用手背贴上江子珩的脸，「你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他的手背凉凉的，贴在脸上很舒服，江子珩勐然回神，飞快转回头，「就是有点热，过会儿就好了，没事，不用管我。」


    「哦。」严煜挑起眉点了下头，还真没管他。


    上午上课，下午上自习，周六不用上晚自习，江子珩慢吞吞地收拾书包，跟林眠一起散着步往校门口走。


    严煜个子很高挑，身长腿长比例好，在前面的一众人里也很惹眼。


    江子珩的视线跟着他的背影，一直跟到他上了公交车，才垂下眼，静静地看着自己被无限拖长的剪影。


    「他叫什么？」林眠突然开口，「那个新同桌。」


    江子珩顿了下，如果是宋远问他，他完全可以不回答，但是林眠不行。


    「严煜。」他道。


    「你们相处的怎么样？」林眠掂掂他的书包，不太沉，顺手捏了下他的后颈，「关系还算好？」


    「还行吧，」江子珩有点挫败，「一般。」


    「我看你对他还挺上心的，」林眠勾上他的肩膀，淡笑着说，「同学嘛，好好相处也是应该的。」


    江子珩没答话，沉默地往回走。


    这样平静的生活持续了几个星期，他跟严煜的关系还是像最开始一样不远不近，每天只是见面打个招唿，然后相安无事地各自忙碌。


    自从那天他怼了宋远之后，宋远好像也没怎么再找过他。


    这几个星期以来，江子珩坚持每天都来上晚自习，但是严煜说的「偶尔」居然是真的，这么多天，他只在晚上见过严煜两次。


    一次是他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一次是他回教室来放东西。


    加起来的时间总共没有十分钟。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下课铃从喇叭里突兀地响起来，江子珩甩了下脑袋，脑袋里乱闹闹的东西暂且放到一旁，他看着旁边的严煜慢慢收拾东西，犹豫一瞬，斟酌着问：「你今天上晚自习吗？」


    「不上。」回答干脆利落，严煜看着他，难得地多说了一句，「我一般不会上晚自习。」


    「哦，」对上他的眼睛，江子珩还是有点不自在，偏开头说，「那明天见。」


    严煜像平常一样点点头，背上书包出去。


    宋远最近逃课逃的很严重，每天几乎只来一上午，只要是自习课就会偷偷熘出去。


    江子珩本来没太注意他的动静，只是他最近慢慢发现，宋远不烦他的时候，都是在盯着严煜看。


    还带着很张狂的笑。


    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江子珩心里又失落起来，他每天变着花样给严煜带东西，怎么多半个月下来，他和宋远的关系反而更近了呢？


    江子珩埋头往外走，出门的时候直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怎么了？」林眠顺势抱住他，一手按着他的头顶，「最近情绪起伏这么大啊。」


    「还好吧，」江子珩甩甩脑袋，从他怀里退出来，「天太热了，就烦。」


    「别烦，」林眠笑了笑，揽住他的肩膀往外走，「今天我们换条路走，风景好人还少，你上次不是说想去采雏菊花吗？那里有。」


    「那里有雏菊啊？」江子珩抓着书包带跟在他旁边，说，「这都快八月了，怎么还有雏菊开着啊。」


    「那说不定是别的品种，但是长的差不多。」林眠逆着人流往小路走，「可以过去看看嘛，我看着也没什么区别。」


    「行，」江子珩深吸一口气，紧紧跟在他身后，「过去看看。」


    穿过密集的人群，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林眠就带着他走进了一条有点偏僻的小路。


    柳树从路的两边垂下枝条，被风吹的窸窣作响，江子珩迎着风深唿吸了一下，空气中真的瀰漫着淡淡的清新花香。


    他跟着林眠一路往里走，越往里走人越少，四下一片静谧，落日金光在地面上缓缓流动，这一条小路更加显得悠长美好。


    「怎么样，」林眠回头看他，「是不是心情好点儿了？」


    「不错，」江子珩扬起脸晒太阳，「你怎么发现这地方的？」


    「我骑车乱逛的时候发现的，而且这里也能通到大路，顺着这儿走出去也能到家。」林眠放慢脚步，迎着太阳眯起眼，「以后我们可以走这条，人少，还凉快。」


    「嗯。」江子珩应了声，正想问问雏菊花在哪儿，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怒喝。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听不见啊？」


    江子珩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偏头去看林眠，两人对视片刻，林眠才开口说：「前边儿是不是有人？」


    「是吧，」江子珩小声说，「什么人啊？」


    林眠没说话，过了十几秒，前面又传出来好几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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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有四五个人在同时说话，夹着唾骂和笑声，光是听着就让人很不舒服。


    「怎么回事，」江子珩仔细听了一会儿，皱起眉说，「好像有宋远的声音。」


    「你前面那个人？」林眠抓着他的胳膊，以防他突然冲过去，「他怎么会在这儿？」


    「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不应该啊，」江子珩悄悄往前走，「按他的性格，要是被人欺负了早来找我帮忙了，哪能忍到现在啊。」


    林眠站在原地没动，手上依旧紧紧抓着江子珩，闻言皱眉问他：「你还管这些事吗？」


    「没有，」江子珩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变化，动动胳膊把他往前拽，「我们过去看看。」


    林眠依旧没动，只是手上突然发力，一下把江子珩扯了回来。


    「干什么，」江子珩撞在他身上，压着声音说，「我们就过去看看，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眠垂眼看着他，江子珩瞪大眼睛和他对视，安静了片刻，前面猝然传出一声巨响。


    「靠，」江子珩吓了一跳，「什么情况？」


    「过去看看可以，」林眠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不要冲动，就待在我身后，听到没？」


    「知道知道，」江子珩拉着他往前走，「林哥快走。」


    贴着墙根走到转角，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就愈发清晰起来。


    林眠按住他，两人在转角处待了会儿，江子珩抬头看他，脸色却有点难看。


    「是宋远，」江子珩用气音说，「但是是骂人的那个。」


    「别动，」林眠几乎把他整个人护在怀里，偏头仔细听了会儿，说：「大概有四五个人，好像还拿着东西。」


    「我们直接出去吧，」江子珩说，「宋远平常跟我关系还行，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你能保证吗？」林眠一手穿过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牢牢箍住，「万一他不是老大呢？」


    「那……」江子珩犹豫了几秒，指指对面地上的两根长树枝，「我们也拿傢伙过去？」


    林眠拍了下他的脑袋：「你要斗殴啊。」


    「听声音都不是很大，差不多十五六吧，我应该能招架住。」他脱下书包扔在角落，活动了几下手腕，「你待在这里，如果不对劲就往回跑，听见没？」


    「我跟你一起去，」江子珩也把书包甩出去，顺手从地面捡了根树枝，「我相信宋远还是有良知的。」


    没等林眠再说话，他已经两步沖了出去。


    「干什么呢！」林眠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喊声，「光天化日就聚众霸凌啊，信不信我找人收拾你们！」


    他赶紧跟上江子珩，但喊完这两句话以后，江子珩居然诡异地安静下来。


    林眠侧头看他，发现他的视线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眼神满是震惊。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林眠眯了下眼，觉得靠在墙边的那个人有点眼熟。


    有点像江子珩的那个同桌。


    严煜。


    第12章 草莓味


    「怎么回事？」林眠移开视线，盯着对面正中间的那个人，这人的脸他有点印象，「宋远？」


    他一说话，江子珩也回过神来了，接着他的话问：「宋远，你在干什么？」


    对面几个人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出来，一下都愣住了，江子珩打量他们几眼，有两个和宋远相近，剩下几个看起来比较小，身高还没到他胸口。


    他把手里的树枝往旁边撇出去，动静不大，但还是把对面那几个年纪小的吓了一跳。


    宋远眯起眼睛，手里银光一闪而过，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江子珩说：「江哥。」


    「叫个屁啊，」江子珩想往前走，但一下被林眠拽了回来，只能在原地提高了声音道，「我问你在干什么？」


    他站着没说话，江子珩冷静下来，越过他去看靠在墙边的严煜。


    严煜身上没什么变化，右手垂在身侧，左手袖子卷了起来，大概是准备动手。


    江子珩咽了口唾沫，说：「严煜，你到我这儿来。」


    听到这句话，对峙这么长时间以来，严煜终于有了点动作。


    他站直身体，转过身来面向江子珩。


    视线缓缓下移，江子珩看到他右手的袖子也卷了起来，露出的半截小臂裹满了鲜血。


    「你……」江子珩剩下的半句卡在喉咙里，刺目的红色冲击着他的大脑，整个人登时一片空白。


    严煜看向他，却并没有走过来。


    宋远站在他们两个之间，这时候终于开口说：「江哥，你别管了。」


    江子珩一口气才缓过来，他偏头望向别处，视线略过宋远的时候，忽然看清了他手里那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


    是一把小型水果刀。


    他这口气一下梗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憋的他脑袋有点发晕。


    「你划的？」他提起声音问宋远，「你堵了他多久？」


    宋远沉着脸，没回答他，只重复说：「我让你别管。」


    「我不管谁？你还是他？」浑身的血液仿佛一股脑冲到了天灵盖，江子珩挣开林眠，一步跨到他面前，「宋远，咱们怎么说也认识三年了，你怎么会干这种事？」


    宋远抬眼盯着他，安静半晌后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认识三年，然后呢？」他侧回身，用刀尖指指后面的一群人，「我跟他们认识得有七八年了吧，他们也没像你一样，张口闭口就要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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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远！」江子珩喝止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除了他是不是还有别人？你在这条路上堵过多少人？说啊！」


    「关你屁事！」宋远的声音比他还高，「你这是什么语气？你是在质问我吗？你当你是谁啊，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我们是朋友啊，宋远，」江子珩克制着不去抓他的领子，声音和缓下来，「我当你是朋友才管你的，不然我直接报警了，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解释吗？」


    「谁跟你是朋友！」宋远突然暴起，勐地一把推开他，「江子珩，你他妈的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没有你老子，你连个屁都不是！」


    四下一片寂静。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江子珩盯着他，艰难地消化刚才的内容。


    「什么？」江子珩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自己那么招人喜欢啊？」宋远退后几步，把水果刀叠起来放进兜里，「要不是你有个好爸爸，谁稀罕搭理你。」


    「以后你别他妈对我指手画脚的，」宋远眯起眼盯着他，「要不然我连你一块收拾。」


    他背起书包，转身招唿其他人：「走，明天还这地儿。」


    他们一行人脚步很快，差不多只用了几分钟，就走到了下一个拐角口。


    笑骂声伴着他们的背影一起消失不见，江子珩立在原地，感觉有风从耳边掠过，带来一股腥甜的铁锈味道。


    他下意识地屏住唿吸，朝侧边的严煜看过去：「你……还好吗？」


    「没事，」严煜低头打量自己的小臂，「不严重。」


    两人之间没了遮挡，那截血淋淋的胳膊就清晰地映入江子珩的视野里。


    伤口从手腕一直延伸到小臂尽头，大概是因为天气很热，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在周围正常的皮肤对比下显得尤为可怖。


    「什么不严重，」江子珩大步走到他身旁，弯腰仔细端详他的伤口，心里一阵阵后怕，「他划你的时候你不知道反击吗？怎么不躲开啊。」


    「疼吗？」江子珩小心翼翼地戳了下伤口旁边的皮肤，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倒抽气，他马上收回手，「不能就这么晾着，我包里有湿巾，先给你处理一下。」


    他蹲下来开始在书包里翻找，后边一个影子覆上来，林眠在他头顶说：「他们这样多久了？」


    接着是严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这是第二次。」


    江子珩找出湿巾，从两人中间站起来，低头捧着他的胳膊细緻又小心地擦拭，「一会儿去医院看一下，伤口很深呢。」


    「不用，」严煜蜷着手心，手背贴着江子珩的胸口，「我自己可以处理。」


    「那怎么行，」周围的血污被擦干净，江子珩轻轻蹭过伤口的边缘，皮肉向两边绽开，他一阵心惊肉跳，「这很严重，你不要自己硬扛。」


    「没事，」他听到严煜的声音近了些，「谢谢。」


    江子珩捧着他的胳膊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和严煜的脑袋撞在一起，几乎就要顶到他的鼻尖。


    雏菊花香瞬间萦绕在他鼻息之间，江子珩屏住唿吸，轻声细语道：「没关系。」


    一只手从背后搭上肩膀，林眠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快去处理吧，伤口这么深，很容易感染的。」


    严煜抬眼看向他，两人隔着江子珩对视良久，他才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他看了江子珩一眼，弯腰拎起书包向小路的尽头走去。


    「等等——」江子珩作势要去拉他，被身后的林眠一把拽住胳膊：「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回家了。」


    「那么深的伤口，他自己怎么处理啊，」江子珩背好书包，还要往严煜那边走，「我得让他去医院。」


    「好了，他自己那么大个人了，能分不清轻重吗，」林眠抓着他往另一边走，「咱们只是同学，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够了。」


    「可是……」江子珩回头望，严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默默转回头，小声说，「他真的会去医院吗？」


    「这个不用你管，」林眠揽住他的肩膀，「我们得回家了，今天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了，家里会担心的。」


    回家的时候差不多是八点钟，江子珩放下书包，他爸他妈已经坐在餐桌跟前等着了，一看到他进门，江奕就扔下杂志拿起筷子：「江少爷可算回来了，真是给我饿坏了。」


    「您饿了就先吃呗，」江子珩撑在门口换鞋，「我要是再晚点儿回来，您别在家里给饿死了。」


    「那这事儿传出去我还得再死一次，颜面尽失了。」江奕咽下嘴里的饭，嘿嘿笑了两声，殷勤地给左边的女人夹菜，「江少爷回来了，这回总能开吃了吧？」


    梁妘白了他一眼，偏头看向江子珩：「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路上碰见什么事了吗？」


    「没有，」江子珩洗了手跑过来，「什么事都没，您别老幻想这些，我还没那么倒霉呢。」


    「什么幻想，」梁妘没好气地上下打量他，「你这突然一天晚回来，也没提前说一声，我能放心嘛。」


    「坐下吃饭，都热好几回了。」梁妘站起来给他盛汤，放碗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唿：「那是什么？」


    「嗯？」江子珩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过去，洁白的校服尾摆上沾了一片血迹，显得特别突兀。


    「啊，这个是，我不知道在哪儿蹭上的，」江子珩一句话还没说完，梁妘已经慌里慌张地过来上上下下地摸他：「是不是身上有伤啊？你去哪里能把血蹭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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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血吧，」江子珩顺从地被她翻来覆去，「可能是什么铁锈，我今天走的小路，应该是蹭在什么铁管上了，没伤，一点都没有。」


    「小路？」梁妘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伤口以后才直起身，拍拍他的脑袋，「放着大路不走走小路？怪孩子。」


    「小路人少嘛，」江子珩坐下来，舀了一勺鸡蛋，「我还挺好奇小路里有什么呢。」


    「下次好奇让你爸带着你去，」梁妘坐下的时候顺手拍了拍江奕的肩膀，「有危险让你爸先上，他经验多。」


    「对对，」江奕塞了满嘴的里嵴，「带我去，我也想知道小路里边儿是什么东西，下次去记得叫我啊。」


    「吃你的饭，」梁妘把头髮别到耳后，「他就这么让你带坏的，还说。」


    江子珩埋头吃饭，听见这话以后抬头看了他爸一眼，他爸脸上的笑容贱兮兮的，盯他妈的时候老是跟犯了花痴一样。


    他有点想笑，脑袋放空了一会儿，又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就他爸这样都能追到他妈，那他怎么就不能追到严煜呢？


    他又重燃斗志了。


    香水的味道似乎总是消散的很快，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能闻到前调，到学校已经什么都闻不见了。


    江子珩咬着牛奶走进教室，今天严煜来的很早，比他都还要早一些。


    他揣在兜里的手紧了紧，若无其事地走到座位坐下，把牛奶推到严煜跟前：「给你。」


    严煜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秒，伸手拿走牛奶：「谢谢，以后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江子珩枕着胳膊看他，「我习惯带两盒来，刚刚好。」


    「哦，」他戳开牛奶吸了一口，黑沉的眼睛盯着江子珩，「那我可以选口味吗？」


    江子珩对上他的眼睛，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尽管对方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他，他却总是忍不住的紧张。


    「可以，」他轻轻点头，「你喜欢什么味道？」


    严煜眉梢轻挑，沉吟片刻后忽然凑近他，然后慢慢直起身，唇角勾起一个笑容。


    「草莓味吧，」他说，「你闻起来是草莓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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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江注意一下站位，被他们两个夹在中间好像有点不太安全（低头沉思状）。


    第13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淡淡的花香随着他的动作蔓延在江子珩四周，他愣了一下，觉得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慌乱地坐直身体转过头：「草莓味？我身上有草莓味吗？」


    严煜的视线一直在跟着他移动，江子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蒸腾出热气了，埋头去闻自己的袖子：「这是草莓味吗……」


    他低着头，后颈全然暴露在空气之中，安静了几秒，他感觉到后颈处被人轻轻地抚摸了几下。


    严煜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皮肤，还微微用力按了一下，语调平静：「这里。」


    江子珩浑身一颤，在他收回手以后才后知后觉摸上自己的脖子，小声重复：「这里？」


    对方没回应，江子珩摸了几下，平復了心情转头看他：「没有吧，我是beta。」


    「也许是香水的味道，」严煜转头盯着他的眼睛，「很好闻。」


    江子珩脸上又开始发烫，他垂下眼，正巧看见严煜握着笔的右手，一下就想起了昨天的事，凑过去看他的右手腕：「你昨天有没有去医院？」


    严煜右手往后抽了下，说：「没有。」


    「为什么不去啊，」江子珩伸手把他的袖子撩起来，看见他小臂上缠了一圈绷带，皱起眉问，「这是你自己处理的？」


    「嗯，」严煜的声音在他正上方响起来，「不严重。」


    「严不严重是你说了算的吗，」江子珩轻轻抚过绷带，又问：「涂药了没？」


    「涂了，」严煜说，「也清理过了。」


    「嗯，还是要……」江子珩抬起头，严煜安静地看着他，眼底平静无波，却让他心里勐地一惊。


    「要小心一点。」剩下的半句被他临时变卦，江子珩悄悄收回手，轻声道，「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他没有再抬头去看严煜，但这么久以来，对方第一次主动接近了他。


    「这里有点疼，」缠满绷带的手落在眼前，严煜侧身面对着他，稍微向前倾身，「可以帮我涂药吗？」


    江子珩垂眼看过去，安静片刻后微微挑起眉：「我？」


    大家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细微的喧嚣声瀰漫在四周，严煜轻轻颔首，视线如有实质，定定注视着他低垂的眼睫：「嗯。」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在江子珩心里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咬着下唇缓缓点头，温声道：「我没什么经验，你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铃声响起来，严煜扭过身面向前方，把袖子扯下来，「早读下课我们出去涂。」


    「好。」江子珩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边，头脑发涨地过了一节课，等下课铃真的响起来的时候，他却又开始打憷。


    大家纷纷起身出去吃饭，严煜从包里拿出药膏，没有站起身，反而是转头看他，问：「去哪里？」


    「去工具房？」江子珩抬眼看他，「工具房没人。」


    「嗯。」严煜还是盯着他。


    「走。」江子珩率先起身，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里面的小隔间，他刚接过药膏，低头解绷带的时候，突然听见严煜说：「为什么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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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的手指毫无徵兆地抖了一下，停顿几秒，又稳住绕开他胳膊上的绷带，说：「什么为什么？」


    「宋远是你的朋友，」他离严煜很近，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江子珩听见他沉声说，「为什么帮我，不帮你的朋友？」


    「因为他做的是错事。」江子珩把绷带扔到垃圾桶里，再看向他小臂的时候，发现那上面仍然只是一个可怖的伤痕，根本没有一点药膏的踪迹。


    「你没涂药？」他皱眉看向严煜，「没涂药怎么就包起来了？」


    「太麻烦。」严煜垂眼看他，用同样平铺直叙的语气继续问，「不管宋远拦的是谁，你都会帮吗？」


    「我会帮，」江子珩小心地给他的伤口涂药膏，「因为本来就是宋远做的不对，换成是谁我都会帮。」


    他缠上新的纱布，边打结边说：「如果这个人是你，那我还会帮他上药，然后再系个蝴蝶结。」


    一个漂亮精緻的蝴蝶结随着他的话音同时出现在严煜的胳膊上，他盯着蝴蝶结看了片刻，说：「蝴蝶结，只有我有？」


    「只有你。」江子珩整理了一下尾端，蝴蝶结两侧的飘带轻轻垂下来，搭在严煜的手腕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个人呢？」严煜拨了下飘带，问：「昨天跟你一起出来的那个。」


    「林眠？」江子珩对上他的眼睛，安静半晌后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吧，蝴蝶结林眠也有，他每年生日礼物上的蝴蝶结都是我扎的。」


    「林眠，」严煜摸着蝴蝶结轻声重复，突然又说，「你们关系很好。」


    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非常笃定的陈述。


    「是，」江子珩撑在身后的桌子上，半坐在桌上点头，「我们是髮小，从小一起长大的。」


    「竹马？」严煜严丝合缝地接着他的话提问。


    「嗯？」江子珩反应了一下，有些好笑地摇头，「不是竹马，林眠应该算我的哥哥，跟我亲哥差不多。」


    「哦。」严煜垂眼盯着蝴蝶结，在两人安静片刻后突然说：「以后我们放学一起走。」


    「嗯？」江子珩笑了一声，歪着头看他，「不是说不顺路吗？」


    「可以顺。」严煜说，「下课以后等我。」


    他静静地看了江子珩半晌，毫无徵兆地抬起手，直接按在了江子珩的后颈上。


    热度顺着皮肤传过来，江子珩下意识直起腰，整个人的状态绷得很紧：「怎么了？」


    严煜没说话，稍微向前靠近他，紧接着江子珩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雏菊花香，他瞪大眼睛，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上大脑，把他的脸颊烧的滚烫无比。


    后颈也开始发热，燥热随即蔓延到全身，江子珩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他掐着手心，尽量维持语调平稳：「你干什么？」


    「有感觉吗？」严煜的唿吸近在咫尺，「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有点……头晕。」江子珩屏住唿吸，却仍然能感受到他唿出的热气，「……还有点热。」


    「热？」严煜又向前靠近了一点，几乎是顶着江子珩的鼻尖说话，「软吗？」


    「啊？」江子珩愣了几秒，涨红着脸飞快摇头，「不软。」


    鼻息交错间，江子珩感觉到严煜的唿吸停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到原来正常的频率。


    严煜松开手，退后几步，慢慢收起信息素，说：「不要和其他alpha待在一起。」


    「我知道，」江子珩后知后觉地开始头晕脑胀，含煳着点头，「我没什么事。」


    「你和其他的beta不太一样。」严煜抱着胳膊，从上到下缓慢地打量他，「闻到他们信息素的味道，也会这么发烫吗？」


    「还好，」江子珩缓了一会儿，身上已经没那么热了，状态一点点好转，按着脑袋说，「就是头有点晕，没有别的感觉。」


    「嗯。」严煜微微颔首，外面传来熟悉的喧嚣声，他把袖子扯下来，又抬手不经意地摸了下江子珩的后颈，「该上课了。」


    江子珩按着脖子和他一起走出去，刚出工具房的小门，就看到自己座位跟前站了一个人。


    林眠眯缝了一下眼睛，和他对视后又指了下桌柜，用口型示意：「早饭。」


    上课铃急匆匆地响起来，林眠的视线略过他，深深看了严煜一眼，才转身走出教室。


    宋远一整天都没来上课，江子珩也不想管他，熬到最后一节自习课响铃，他比着严煜的进度，慢悠悠地收拾书包。


    思绪越飘越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严煜已经站在旁边等着他了。


    一起站在旁边的，还有单肩挂着书包的林眠。


    「你好，」江子珩还没反应过来，林眠已经笑眯眯地和严煜打起了招唿，「我叫林眠。」


    严煜转头看他，还没开口，对方已经率先叫出了他的名字：「严煜吧？我听他提起过。」


    「嗯。」严煜转回头，低头看着江子珩，「收好了吗？」


    「好了好了，」江子珩赶紧站起来，抓着他们俩的胳膊往外走，「现在出去还能赶上公交车呢。」


    下楼的时候碰见几个相熟的同学，林眠被几个人勾着走在前面，剩下江子珩和严煜两个人走在最后。


    「他就是林眠，」江子珩揪着书包带，歪头轻声道，「他人很好，可以做朋友。」


    「他是alpha？」严煜垂下眼，江子珩跟他差了半个脑袋，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能闻到江子珩身上淡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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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江子珩点头应答，「但是我们俩从小就在一块儿玩，分化以后我和他待在一起也没有不舒服。」


    「不舒服，是指头晕还是发烫？」严煜偏头盯着他的侧脸，「除了他，其他的alpha会让你这样吗？」


    「其他的……」江子珩摸了摸后颈，在严煜直白的注视下有点不太好意思，含煳着说，「也有吧，不是很严重。」


    他试探着抬头去看严煜，正巧和对方的视线撞到一起，江子珩登时一愣，想转回头的时候，却被一只手牢牢捏住后颈。


    严煜黑沉的瞳孔里反射出路灯柔和的光芒，他整个人在橘色氛围的加持下，仿佛也柔和了不少。


    「江子珩，」他看见对方嘴唇张合，声音里罕见地带着笑意，「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14章 不追也行


    严煜勾起唇角，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捏的江子珩浑身一软，差点没绊倒在原地。


    脸上烫的仿佛要着火，江子珩对上他的眼睛，支支吾吾半晌，对方亮亮的眼睛突然一弯，笑着说：「很明显，你知道吗？」


    他松开江子珩的后颈，顺手撸了把他的头髮：「我从那边走，明天见。」


    「对了，」严煜的笑容在路灯下越来越灿烂，「带牛奶的话，我要草莓味的。」


    他伸手提了下江子珩的衣领，指尖划过江子珩的锁骨，挑眉示意他看向身后：「回去吧，他好像在等你。」


    江子珩看着他转身走到马路对面，呆楞着脑袋回头看去。


    林眠被几个人围着站在公交站的位置，隔着老远江子珩都能看到其他人脸上夸张的大笑，只有林眠，站在众人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子珩心里一惊，收拢思绪快步跑回去，公交车刚好和他一起到站，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被林眠一把推到了车上。


    车上还是惯常的人挤人，他跟林眠贴在一起，几乎到了能面对面拥抱的程度。


    他能感觉到林眠在看他，但就是不开口说话。


    可林眠越安静，江子珩就越是心虚。


    「那个……」他斟酌了一下，小声说，「刚才……」


    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到底还是没想好要说什么，江子珩索性闭上嘴，彻底放弃了挣扎。


    「你们俩成了？」林眠突然开口。


    「啊？」江子珩被他一句话吓得脸色唰白，贴着他的脸一个劲儿地摇头，「没没没，什么事儿都没呢。」


    林眠眯起眼，冷冷哼了一声：「你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就告诉你妈。」


    「靠，」江子珩揪住他的书包带，「你别乱说啊。」


    「那你跟我说，」林眠淡淡道，「不然我就自己想了。」


    「没成没成，」江子珩小声嘟囔，「我还没追到呢。」


    「你追他？」林眠挑起眉，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你怎么追的？」


    「就，给他带一些小东西，吃的喝的玩的，然后跟他说话，」这事儿被林眠戳破，江子珩反而放松下来，「有时候他会多说几句。」


    「就这样？」林眠皱起眉，「他什么都没干？」


    「好像是，」江子珩认真点头，「不过是我追他，不用他干什么。」


    林眠沉默片刻，又问：「你追人的方式就是给他送东西？」


    「啊，」江子珩顿了下，「还应该干什么？」


    「没有，」林眠道，「你觉得给别人送东西就是追他吗？」


    「算吧，」江子珩说，「但是也有点区别，只给他一个人的话，那就是在追他。」


    「怎么了？」江子珩抬头看他，「我的方法有问题？」


    「我不知道。」林眠脸上没有表情，他平时和江子珩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着的，突然变得这样冷淡，实在有点奇怪。


    江子珩绞尽脑汁地想，始终想不明白林眠为什么生气，他安静了一会儿，林眠继续问：「你觉得你追到哪一步了？」


    「可能……离目标稍微近了一点？」江子珩又想起刚才严煜的动作，脸上一阵发烫，「我摸不准他的意思。」


    被他这么一问，江子珩的思绪又飘到了严煜身上，旁边林眠也沉默下来，两个人静静地下了公交车，各怀心事地往家里走。


    进了门，江奕还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江子珩脱了鞋走过去，甩下书包说：「江总，帮个忙。」


    江奕的脸从杂志下缓缓露出来，挑起眉问：「江少爷有情况？」


    江子珩支着下巴，道：「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人，有了一点点进展。」


    「我帮他解决了一个小麻烦，」他顺手抽了张纸巾，搭在脸上盖着，「我感觉……好像有点进展了。」


    「他有表示？」江奕放下杂志，很认真地思考起来，「这样，你明天再试试，如果他不排斥的话，那绝对是有戏。」


    「行，」江子珩点头，「明天再跟您汇报。」


    他背起书包，琢磨着上楼回了房间。


    江子珩一向来的比较早，他进门的时候教室里还没有什么人，放下书包塞好牛奶，刚坐到座位上，门口就进来一个长长的人影。


    「新香水？」严煜难得主动和他搭话，「你换的挺勤快。」


    「闻出来啦，」江子珩盯着他看，「好闻吗？」


    「嗯。」严煜低头去拿书，从桌柜里摸出一个牛奶，他看了一眼，缓缓勾起唇角，「草莓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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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江子珩差点咬到舌头，「不是你要的嘛。」


    「我要什么你都给？」严煜插上牛奶摆在桌子上，偏头看向江子珩，「你为什么喜欢我？」


    「什么为什么，」江子珩的热气全部涌到脸上，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肯定脸色通红，小声辩驳道，「你怎么这么喜欢问为什么。」


    他移开视线，听到严煜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追我呢，」他说，「还不让人问了。」


    他的声音一贯的低沉，只是带了点笑意，微颤的尾音划过江子珩的心尖，勾得他一阵心猿意马。


    「就喜欢呗，」江子珩脸红的像要滴血，小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没听见严煜回答，等了几秒，再抬眼的时候，发现严煜皱着眉，像是在沉思。


    他发现了江子珩的视线，倏地抬眼看过来，说：「确实没什么理由。」


    「我也在问自己，」严煜轻声道，「为什么喜欢你。」


    课间休息的时候江子珩跑出去透气，在操场上走了两圈回来，发现桌上多了个奇怪的小东西。


    他拿起来看了几眼，底下居然还压着张纸条。


    ——无聊做的小东西，还挺好玩的，你可以试试。


    还有一个林眠的落款。


    江子珩有点想笑，那小东西是个特别丑的小青蛙，拉几下发条能往前蹿几步的那种，他看着青蛙跑了一会儿，觉得林眠有点奇奇怪怪的。


    还没来得及多想，余光里就瞥见一个身影，端正地坐在旁边。


    严煜回来了。


    江子珩一下对青蛙失了兴趣，早上那句话他到现在还没转过弯来，以至于他创造了两节课都没有跟严煜说话的歷史记录。


    「喝点水。」严煜靠近他，把水杯放到他桌上。


    「哦，谢谢。」他的体温随着身体一起靠近，江子珩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量，离他那么近，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


    他脑袋里还紧绷着一根弦，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怎么突然不理我了？」


    「啊？」被当场揭穿，江子珩有点尴尬，「没有，我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没想到他也会喜欢自己，还是没想到别的什么？


    江子珩一句话都扯不出来了。


    「就是有点……不太习惯。」他说。


    严煜沉吟几秒，热气扑在他侧脸，说：「那你还追我吗？」


    「啊？」江子珩头脑发热，稀里煳涂地点头，「追。」


    「不追也行，」严煜直起身，淡淡翻开书页，语调平稳，「换我追你。」


    江子珩脑袋嗡地一声，连唿吸都显得小心翼翼：「……什么意思？」


    「早上的那句话，我说的好像还不够明白。」严煜盯着他，眼里满是志在必得，「我也很喜欢你。」


    「我追你，」他垂眼看着江子珩的嘴唇，眸色渐深，「你愿意吗？」


    江子珩呆了几秒，大脑一片空白：「靠，你怎么，怎么……」


    严煜凑过去，鼻尖和他贴的很近，用气音说：「你觉得这很奇怪吗？」


    「……有点，」江子珩上半身向后靠，近距离看着严煜浓黑的眉眼，轻声说，「好突然。」


    「是我突然想明白了。」严煜挨着他继续说，「我跟你说过，我一般不会来上晚自习，你记得吗？」


    「记得。」江子珩微弱点头，他不敢做幅度太大的动作，只要稍微前倾一点，他的鼻尖几乎就要和严煜撞在一起。


    「第一天我来了，因为我想见你。」


    严煜的脑袋突然向前挪了一寸，实打实地挨在江子珩的鼻尖上，轻轻道：「好奇怪，就是想看见你。」


    心跳开始慢慢加速，江子珩缓慢地唿吸，雏菊花香的味道也同样柔和地、不容拒绝地侵占了他的鼻腔。


    「那你平时干嘛……」他话说到一半，严煜突然又靠近了点，深深嗅着他的衣服，说：「以后别喷香水了，你自己的味道最好闻。」


    江子珩脖子嵴背都僵直，他咽了口唾沫，强撑着淡定地问完那句话：「那你平时干嘛不理我？」


    严煜抬头看着他，两人无声地对视半晌，他道：「我要先确定，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他明亮的眼瞳映出江子珩的轮廓，静了片刻，严煜垂下眼，说：「现在我知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你……」江子珩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轻声说，「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嗯？」严煜挑眉笑了一声，眯起眼看着他，「这么急。」


    「我不是急，」江子珩脸色涨红，有些语无伦次，「我就是想知道，你现在有没有这个意思，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以后就不烦你，等毕业了再说……」


    一连串的话着实有些混乱，江子珩中间停顿了一下，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听见严煜沉声说：「有。」


    第15章 真的确定吗


    话音戛然而止，江子珩撞上他的视线，看到了他眼底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江子珩安静几秒，勐地转头错开他的视线。


    「你别开玩笑，」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一点，「我是说正经的。」


    「我也是，」也许是先天音色的优势，严煜随口说的话听起来都特别正式，「我同意了。」


    「现在你也是我的男朋友了，」他凑近江子珩，盯着他的侧脸问，「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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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江子珩觉得自己浑身发烫，严煜扑在脸上的唿吸凉凉的，让他忍不住地想去靠近。


    大课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回了座位，严煜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只是眼睛仍然牢牢定在江子珩身上，他看着江子珩的耳朵越来越红，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关键时刻，你又软下去了？」


    江子珩飞快地瞥他一眼，从严煜的角度看过去，倒更像是江子珩对他翻了个白眼。


    临近上课时间，班里逐渐安静下来，严煜的视线在他脸上稍作停留，又顺着脖颈的曲线一路向下，几乎把他全身都描了一遍。


    江子珩没有转头，但也清楚感受到了严煜的凝视。


    「别看了，」他一股作气转头，在碰到严煜的眼睛后又跟触电似的弹开目光，「老盯着我看什么。」


    「好看，」严煜眉梢轻挑，「你也没少看我。」


    「我看你那是欣赏，」江子珩小声反驳，「你看我跟要吃人一样。」


    「还没呢，」严煜终于转回身体面向前方，「慢慢来。」


    落日金光透过蓝色的窗帘照进来，江子珩在桌上趴着写了会题，抽空看了眼手錶，还有五六分钟自习课就要结束了。


    他用袖子遮着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严煜的侧脸，低声说：「你今天来不来上晚自习？」


    「一般不来。」严煜头也不转地答。


    「那今天可以破例吗，」江子珩趴着凑过去，眉眼遮在薄薄的刘海下面，眼睛毛绒绒的，「今天我要上晚自习。」


    严煜低头看他，眼底一片沉静，这样淡淡地投下视线，总会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盯着江子珩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手，唿噜了一把他的头髮。


    「干嘛，」江子珩的头髮被撩到脑后，额前毫无遮挡，能清晰看见他眼里盈着的水光，「我喷了髮胶的。」


    「看着手感很好。」严煜盯着他的眼睛说，「今天晚上我来。」


    「行，」江子珩直起腰扒拉自己的头髮，整理了两下，铃声和大家收拾东西的稀里哗啦声一起响了起来，他抽出书包，站起来的时候趁乱摸了一把严煜的头髮，「晚上见！」


    跟人流一起走出班门口，林眠已经靠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等着他了。江子珩背着书包蹦过去，从兜里拿出小青蛙：「这个怎么做的，教教我呗。」


    「喜欢？」林眠笑了一下，习惯性地去捏他的脖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回头再给你做一个。」


    「好玩，」江子珩哼着小曲儿拧发条，「我要学技术，不要现成的。」


    「那我教你，」林眠低头打量他，语调平平地问，「今天怎么了，有高兴的事儿？」


    「有，」江子珩盯着青蛙傻乐，「属于意外之喜。」


    「随便吃点去？」江子珩迎着风长长舒出一口气，歪着头看向林眠，「今天该上晚自习了。」


    「行，」林眠垂眼看他，眉眼间忽然平静下来，点头说，「我都可以。」


    七点半的时候晚自习开始，天色还没有黑透，映着雾蒙蒙的橘黄。


    江子珩坐在座位上埋头钻研，大概弄明白了青蛙的原理，只是他现在还没想好要做什么，拆完青蛙以后又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


    严煜踩着自习课的铃声走进来，一坐下来江子珩就捱过去：「你喜欢什么动物？」


    严煜扫过他手里的青蛙，淡淡道：「不喜欢这么丑的。」


    「还好吧，」江子珩举起青蛙认真打量，「也不是很丑，这也是别人送我的，有心意在呢。」


    「你喜欢什么，」江子珩转动发条，给他展示青蛙的动向，「我先练练手，做一个送你。」


    「猫。」严煜言简意赅。


    「猫啊，」江子珩点头，「那我先找个参照物去。」


    「青蛙是谁做的，」严煜把桌上的东西摆好，从他手里抽走青蛙，在手上转着把玩，语气颇为随意，「林眠？」


    「你怎么知道，」江子珩睁大眼凑过去，「你看见了？」


    「猜的。」严煜摩挲着青蛙身体下面的小车轮，莫名其妙地转移话题，「他是alpha，你跟他在一起，会不舒服的。」


    「没啊，」江子珩撑着脑袋，小声说，「跟林眠在一起不会。」


    严煜没说话，青蛙被他转着跑了好几圈，他才抬起眼，青涩的眉眼满是少年气：「那跟谁在一起会不舒服？」


    江子珩喉间一梗，乱七八糟地说：「谁啊，谁会不舒服……」


    「我？」严煜挑起眉尾，视线轻飘飘地落下他的嘴唇上，轻声说，「我给你带来的，是哪种不舒服？」


    「没有……」江子珩在他眼神和语气的双重审判下有些力不从心，夹着嗓子用气音说，「你干嘛扯这个。」


    教室里来了一大半的人，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没有来上晚自习，江子珩扫过四周，靠近严煜说：「要不要出去散步？」


    教室里很安静，他几乎是凑到严煜脸上在说这句悄悄话，江子珩停顿了一会儿，他的腰扭得都有点疼了，还没听到严煜的回话。


    「不去也……」他直起身向后退，退到一半，又被严煜掐着脖子抓回来：「没说不去。」


    严煜的嘴唇就贴在他耳朵的位置，江子珩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感觉到他吐出的热气拂过耳廓，带起一阵瘙痒：「怎么不直接约我出去散步，还非要我来上晚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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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打扰你！」江子珩抬手捂住耳朵，语速飞快，「那你要去吗？」


    严煜安静了几秒，微凉柔软的嘴唇擦过他的手背：「去。」


    「那先松手，」江子珩摸索着摸到自己脖子上他的手，讨好地捏了两下，「好痒。」


    严煜稍微用力按了一下才收回手，摸了把江子珩的头髮，问：「晚自习和谁一起来的？林眠？」


    「对，我们俩正好顺路。」江子珩捞起校服外套，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出去散步？」


    严煜转头看他，和江子珩视线相碰的瞬间，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教室里响起几声惊唿，江子珩「靠」了一声，在黑暗中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兴奋：「怎么回事，停电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依稀可以看清江子珩的轮廓，严煜盯着他左摇右晃，低声说：「大概是停电了。」


    「对面也黑了，」江子珩扯扯他的胳膊，示意他看向窗外，「好黑啊。」


    教室外的整条走廊都是压抑不住的骚动，有几道手电筒的光束从玻璃外射进来，主任们轮番上阵，吵闹声依旧是此起彼伏。


    「要停多久啊，」四周乱闹闹的一片，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聊天，江子珩的动作也大了些，整个人凑过去挨着严煜，「好黑，好刺激。」


    严煜却没有什么反应，江子珩转过头，在黑暗中找到了严煜亮盈盈的眼睛，轻声说：「晚自习也没上成，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啊？」


    「没有，」严煜缓缓垂下眼，同时捏住了他的下巴，鼻尖慢慢贴在他的侧脸上，哑声道，「我要做的事，才刚刚开始。」


    柔软的吻带着潮意，从江子珩的脸侧一点点移到他的嘴唇，一开始只是贴在上面，大概是江子珩的反应过于迟钝，卡在他下巴上的那只手突然用力，迫使他张开了嘴。


    江子珩闷哼一声，这一点小小的声响又全部被严煜堵回去，柔软的触感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他下意识抓住了严煜的衣领，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要推开他。


    喧嚣背景里，人声鼎沸中，这个青涩温柔的亲吻，却又无比绵长。


    江子珩不太会换气，被他堵着亲了一会儿，整个人已经浑身发软，有些喘不上气了。


    他拍拍严煜的胸口，对方慢慢离开他的唇，意犹未尽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同样喘息急促：「这才是我想做的。」


    他向后同江子珩拉开距离，右手却仍然卡着他的下巴，轻轻摩挲了两下：「你好烫。」


    江子珩握住他的手腕，却没有力气移开他的手，唿出一口热气，说：「这是在教室……」


    「没有人会发现，」严煜翻出阻隔贴贴在后颈处，又凑过去亲亲他的唇角，「很黑，不会有人知道。」


    阻隔贴隔绝了alpha略微浓重的信息素香味，但他们俩靠的太近，江子珩还是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雏菊花香。


    他原本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随着严煜的靠近，脸颊也一阵阵地发烫：「等一下……先别离我这么近。」


    严煜听话地后退，抬手抚上他的脸，似乎吓了一跳：「怎么了？」


    「热，」相比之下，严煜的手还泛出一点凉气，江子珩忍不住蹭着他的手心，小声说，「我脖子后面，还有身上，都好烫。」


    严煜的手划到他后颈处，后颈正中央的位置烫的灼人，他倾身靠近江子珩，在他身上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味。


    「你真的是beta吗？」他克制住去咬那块地方的冲动，哑声道，「真的确定吗？」


    第16章 不用让我例外


    「是，」他的唿吸喷在江子珩脖颈处，江子珩的声音明显乱了起来，「我真的是beta。」


    「可你这里的表现，」严煜併拢两指，按了下他的后颈中央，「明明是个omega。」


    「不是，」江子珩捏住他的手腕，尽力支棱起来，「我上过生理课，也去医院做过检查，就是beta。」


    「可能和其他的beta不太一样，对信息素的味道更加敏感一点。」他推开严煜，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离我远一点，应该很快就会来电了。」


    严煜近距离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轻声问：「那你闻到我的信息素，是什么感觉？」


    「啊？」江子珩愣了一下，感觉到他直勾勾的视线，咽了口唾沫说，「就是那种……那种……怪怪的感觉。」


    严煜眯缝了一下眼睛，两人在喧嚣中对视半晌，教室里的灯唿的一下亮了起来。


    四周安静一瞬，杂乱的吵嚷声又响起来。


    江子珩眼前一白，适应了光线以后才看清严煜的脸。


    一张稜角分明，轮廓清晰的俊脸。


    到底还是只有十八岁，眉眼间仍然带着些少年稚气，江子珩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在黑沉的瞳孔里，清晰看到了自己空白的表情。


    他莫名其妙地耳鸣了一下。


    耳鸣带来的短暂安静里，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作响，仿佛被凐入深海，空旷地迴荡在脑海里。


    严煜突然勾唇笑了一下，在桌子下面捏住他的手腕，挑眉道：「我知道了。」


    江子珩勐然回神，一把甩开他的手，脸红心跳地转头：「上自习，灯亮的时候别摸我。」


    严煜心情似乎很好，居然还凑过来蹭了蹭他的手臂，低声道：「我忍不住。」


    晚自习的有效时间大概只有一个小时，停了半小时的电，江子珩又胡思乱想了一个小时，做了没几页题，眨眼就到了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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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开始收拾东西，他习惯性地转头去看严煜，视线略过门口的时候，正巧看见了门外的林眠。


    两个人在他旁边聊天，林眠的眼睛盯着他，时不时会对旁边的人点点头。


    「林眠在等你？」严煜突然站起身，挡住他的视线，「你们晚上都是几个人一起走？」


    「有时候我们俩，有时候四五个人一起走。」江子珩站起来背书包，「可惜我们不顺路。」


    他越过严煜的肩膀看向门口的林眠，一只手突然按上他的侧脸，然后顺下去摸了摸他的脖子：「晚上早点休息。」


    江子珩还没反应过来，严煜已经收回手，背着书包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他后知后觉地捂住脖子，回过神以后，冷不丁对上了教室前门的一双眼睛。


    林眠抱着胳膊，对他抬了抬下巴。


    江子珩立刻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捏着书包带跑过去：「我好了。」


    林眠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楼梯口走：「他怎么不跟你一起走？」


    「不顺路，」江子珩顺嘴回答，「他走那边儿。」


    「哦——」林眠拖长语调，「顺路就会一起走？」


    江子珩抿着唇，似是而非地含煳道：「同学嘛，顺路就一起走了，方便一点。」


    「你扯谎的技术真差。」林眠和他并肩走在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都被拉的很长，同样并肩向前移动，「连我也要瞒着吗？」


    「我……」江子珩犹豫片刻，林眠忽然停在原地，依旧是轻轻慢慢的声调：「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要瞒着我吗？」


    江子珩垂眼看着地面上林眠的影子，一动不动，却也像在质问他一样。


    他们俩大概从生下来就是好朋友了，江子珩侧过头，看见光线洒在林眠的肩头，在满地橘黄的氛围下，他身上似乎蔓延出了一种难言的哀伤。


    「他答应我了，」江子珩瞬间就心软了，承认道，「我在和他谈恋爱。」


    「我没想瞒着你，」他搡了下林眠的胳膊，柔声细语地哄道，「我拿你当亲哥的，怎么会骗你呢。」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林眠转头看向他，只是脸庞被罩在阴影里，从江子珩的角度看过去，完全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他总算是有了点反应，江子珩仰起脸，真诚地看着黑暗中林眠模煳的脸：「我本来就打算和你说的，只是要挑一个好时机，别生气嘛。」


    林眠幅度很小地点头，语气里带了点莫名的笑意，一字一顿重复：「拿我当亲哥？」


    「对对，」江子珩忙不迭地点头，「亲的不能再亲了。」


    林眠抬手撩了把头髮，刘海散落两旁，温润的眉眼暴露在灯光下，也让江子珩看清了他的眼神。


    那双一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现在全是无奈，还有种……奇怪的难过。


    「你真是……」林眠像平常一样，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声音轻的像在嘆息，「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好好谈吧，」没等江子珩细想，他就收回手，同时移开了目光，「有什么问题就来找哥。」


    他继续大步往前走，江子珩在原地愣了一下，迅速追上他的脚步：「那我就当你不生气了啊，以后不许翻旧帐！」


    时光在千篇一律中过的飞快，严煜刚转来时还是盛夏，转眼间就到了秋末，江子珩拉开窗户吹风，捡起窗台的落叶按在严煜桌上：「我为你千挑万选的书籤，不用客气，好好收着吧。」


    严煜挑了下眉，修长的手指夹起落叶，放进了江子珩的口袋里：「拜託男朋友帮我保管。」


    那只手并没有退回去，反而在桌下握住了江子珩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男朋友，」严煜不太明显地靠近他，轻声说，「很久没有亲我了。」


    「你昨天才亲过，」江子珩抠着他的手心，压低声音控诉，「把我嘴都咬破了。」


    「那不算，」严煜用力握紧他的手，「那是我亲你，要你主动亲我才算。」


    「亲亲亲，」江子珩想抽回右手，却被他紧紧握着，怎么都甩不开，他嘆了口气，说，「先松手，我这手还得写字呢。」


    「什么时候亲？」严煜穷追不捨，「在哪里亲？」


    「你不要这么急，」江子珩捏了捏他的手，「反正不会是现在，你急也没用。」


    严煜沉默了一会儿，松开手道：「你欠了我好多个，我会一起讨过来的。」


    江子珩一下有点乐了，说：「不用你讨，今天晚上我就全还给你。」


    严煜瞥他一眼：「今天晚上？」


    「一会下课了跟你说，」江子珩趴在桌上看他，「自习课不要分心哦。」


    两个人你捏我捏地摸到了下课，江子珩坐直身体，摆了个神秘兮兮的表情，两个人都还没说话，桌边突然围了几个人。


    「江子珩，晚上走的时候叫我啊，我不认路。」这人头髮上老是挂着一缕蓝毛，严煜转过来这么久，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严煜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江子珩每个人都答应了一遍，最后大家闹哄哄地勾着肩膀离开了这处，他才转过头面向自己。


    「今天我爸生日，晚上在我家有聚会，你一起去，好不好？」江子珩往他这边挪了挪板凳，睁大眼睛看着他，「人也不是太多，到时候你可以待在我房间里，我会去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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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他勾住严煜的手，捏他的指根，「去不去嘛。」


    严煜没说话，转回去翻了两页书，纸张哗啦哗啦的摩擦声有些刺耳，江子珩观察着他的脸色，又凑过去说：「你要是不喜欢人太多，不去也行，我晚上给你把小蛋糕送过来……你今天会上晚自习吗？」


    「我去，」严煜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到时候待在你房间里就行。」


    「好，」江子珩笑着点头，忍不住往他身上贴，「晚上我陪你呢。」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差不多有七八个人过来跟江子珩打招唿，嘻嘻哈哈地勾在一起，严煜跟在他旁边，文静地插着兜。


    林眠那边也带了好几个人，他跟严煜对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江子珩两侧，仿佛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屏障，把江子珩隔绝在内。


    「今年收敛了不少啊，」林眠说，「就在家里过了。」


    「今年不是高三嘛，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江子珩贴了下严煜的手背，似乎很怕他不自在，「随便聚聚就行了。」


    「哦，」林眠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后边突然冲上来两个人勾住他的肩膀，一下把他带到了前面那一堆人里。


    他踉跄了一下，转头去看江子珩，旁边那人又按着他的脑袋转回来：「林哥别去当电灯泡啊，小情侣调情呢，咱们待着多讨嫌啊。」


    林眠心里瞬间翻山倒海的不痛快，他甩开那人的手，冷着脸扯了下书包：「我知道。」


    他也确实没有理由跟着江子珩。


    一群人到了公交站，乌泱泱的人头全在叽叽喳喳，江子珩和严煜落在最后面，伴着马路上的车灯慢慢向站牌走。


    「人好像是有点多，」江子珩借着夜色去勾他的手，柔声道，「我没想到有这么多同学要来，你要是觉得吵，可以不出来的。」


    严煜握紧他的手，一起揣进自己兜里，指尖在他的手背上画圈：「我还没有那么内向。」


    「你不用这么照顾我，」他在公交站牌前停下，转身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轻轻掐住江子珩的脸颊，「不用让我例外。」


    第17章 不用管我


    除了江子珩带去的二十多个同学，江奕还请了一些别的朋友，一大堆人闹哄哄地聚在客厅里，江奕和梁妘坐在中间，乐呵呵地和大家敬酒。


    老闆们坐在一起，江子珩的同学们坐在另一边，他们这边也开了几罐啤酒，但是大家的酒量都不太行，喝了几杯就开始晕乎乎地玩游戏。


    江子珩喝了一整杯，不上脸但是上头，严煜晚上也没去他的房间，跟大家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天。


    「……不喝了，」江子珩靠在严煜身上，把蓝毛端杯子的手推到另一边，「我到头了。」


    「哎呦，」蓝毛喝酒倒是很上脸，红着脸颊凑过来，「高兴嘛，再来点儿。」


    他脑子也有点不太清醒，整个人端着杯子往前一靠，直接扑在了江子珩腿上。


    杯子里的酒，很有准头地洒在了严煜裤子上。


    「靠，」蓝毛撑着沙发坐起来，「好晕啊……」


    「杯子怎么空了……」他眯起眼嘟囔，两眼重新聚焦以后，正对上严煜凉飕飕的视线。


    酒瞬间醒了一大半，蓝毛眉心勐跳，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啊严哥，我脑袋太晕了，真不是故意的。」


    严煜扶着江子珩的后背，杯子里的酒他只抿了一点，现在是这群人里脑袋最清醒的一个，他抽几张纸按在裤子上，对蓝毛摇了摇头：「没事，就洒了一点。」


    江子珩抓了一把纸使劲搓了几下，脑袋顶在严煜怀里，发顶蹭着他的下巴，说：「不行啊，全湿了。」


    「我有裤子，」左手下意识地搭在严煜的胸口上，江子珩抬起头，唿吸带着点酒气，「你上去洗洗，穿我的就行。」


    「对对，」严煜还没动作，蓝毛就上手推搡他们，「就几分钟的事儿，我们这局估计得通宵呢，你们弄好了下来就行，还能接上。」


    旁边的人玩的热火朝天，七八个人围着桌子大叫，严煜沉默了一下，对面蓝毛盯他的眼神简直称得上是虔诚，他嘆了口气，拍拍江子珩的后背：「那你带我上去。」


    江子珩反应了一下，被他钳着腰拖起来，然后才挂在他身上指了指楼梯：「这边。」


    上了楼梯走到江子珩房间门口的时候，楼下的吵闹声仿佛已经离他们很远了。严煜一手抱着江子珩的腰，另一只手推开房门，屋子在眼前缓缓展现全貌，独属于江子珩的味道，同时扑面而来。


    他抱着江子珩进屋，轻轻关上房门，转身的工夫，江子珩已经自己摸着躺到床上了。


    严煜打开小夜灯，先去卫生间清理了一下，穿着湿答答的裤子出了门，看见江子珩蹲在地上，埋头翻着床头柜。


    不知道这人怎么爬起来的。严煜放慢脚步，几乎没有一点动静地走到他身后，俯身在江子珩颈后道：「找什么呢？」


    「啊！」江子珩吓了一跳，整个人重心不稳，以一个仰躺的姿势向后倒，严煜迅速捞住他的后脑勺，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小心点儿。」


    他盘腿坐在地毯上，捏捏江子珩的脸：「怎么起来的，找什么呢？」


    江子珩看着他，双眼在灯光下泛出旖旎水光，两人对视几秒，一条灰色的四角内裤突然被拍到严煜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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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江子珩隔着内裤按着他的脸，吐字清晰，「你先将就一下。」


    严煜屏住唿吸，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拽下来，在模煳的光线里眯起眼盯着江子珩。


    他哪还有刚才迷煳的样子，一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直乐。


    「……」严煜拿走内裤，铺平扫了一眼，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有点小吧？」


    江子珩脸上腾地红了起来，扭头又去翻柜子，小声说：「这是我前几年买的，我给你找条最新的。」


    严煜轻笑一声，摸摸他的后颈，又顺着嵴背滑到他后腰处，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你这不是刚刚好吗？」


    江子珩浑身一抖，一下没了动静。


    他和严煜面对面坐在地毯上，上半身转向旁边的床头柜，他看不见严煜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唿吸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在自己的脸上。


    「你……」江子珩转回头，猝不及防地挨上了严煜的嘴唇，他唿吸一滞，整个人像定格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嗯？」严煜亲亲他的唇角，声音低沉，「我怎么了？」


    江子珩绷直嵴背，愣着没说话。


    「你说的晚上还给我呢？」严煜的手从他衣服下摆里钻进去，覆在他光滑的嵴背上，「怎么还要我主动？」


    江子珩头脑发晕，铺天盖地的雏菊花香覆下来，他身上也止不住地发软。


    严煜弯腰凑近他，江子珩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一只手强势地按在他脑后，挡住了他的退路。


    「再往后就真撞到了，」严煜轻轻点着他的唇，身体越来越低，几乎要压在他身上，「你又烫了，江子珩。」


    「是你的信息素……」江子珩神志不清地勾上他的脖子，仰起头索要亲吻，「好香啊。」


    严煜唿吸一顿，江子珩毫无章法地亲着他的下巴和喉结，末了鼻子还蹭了蹭他的胸口，含煳道：「你身上也好热啊，严煜。」


    他卡住江子珩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视线落在他微微张开的嘴唇上，严煜眯了下眼，捏住他的下颌重重吻下去。


    对方完全忽视了他的动作，江子珩想往后躲，但脑袋后边儿就是床板，中间有严煜的手垫着，根本没有退后的余地。


    严煜整个人堵在他身前，他被困在床板和严煜的身体之间，无处可躲，只能被迫承受alpha强势的索求。


    耳边嗡鸣阵阵，不知道过了多久，严煜终于肯放过他，喘着粗气慢慢直起腰。


    江子珩身上跟过电似的，浑身瘫软，靠在床板上失神地喘息。


    严煜直勾勾地盯着他，江子珩目光有些涣散，没法聚焦，始终没有和他对视。


    江子珩的视线和他的腰腹平齐，他看到严煜的动作，先是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说：「你干、干什么？」


    严煜半边脸藏在阴影中，似乎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才说：「裤子是湿的，穿着不舒服。」


    「哦，哦。」江子珩脸色通红，别扭地转过头，「那你快脱掉吧。」


    皮革和金属环扣摩擦产生了一点细微的响声，江子珩侧着脸，但耳朵里听得清清楚楚，脑海里完全可以想像出严煜的动作。


    这里太安静了，除了他们唿吸、心跳的声音，就只剩下让人浮想联翩的暧昧摩擦声。


    江子珩后知后觉抬起头，直直撞进严煜的眼睛里，对方的视线轻飘飘地投下来，像是主人在欣赏自己精美的所有物。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严煜突然弯下腰，埋头在他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几乎要紧密相贴，江子珩小心翼翼地唿吸，腰间传来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咽了口唾沫，轻微挪动了一下。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奇怪。


    严煜跪在他两腿之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抱着他，江子珩被迫靠着床板，两手在身侧无力地撑着地毯。


    这个姿势实在是很累，江子珩摸了摸严煜的脑袋，在他耳边小声说：「到床上去。」


    严煜顿了一下，偏头亲了亲江子珩的脖子，低声问：「我可以吗？」


    昏暗的灯光，潮湿的空气，还有脖颈处暧昧灼烫的唿吸，一切都让江子珩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严煜。


    他推开严煜从地毯上爬起来，又主动去抱他，若即若离地吻着他的嘴唇：「你能忍住吗。」


    床头的闹钟叮叮噹噹地响起来，江子珩眼睛还没睁开，习惯性地抬胳膊去按灭闹钟。


    手臂稍微动了一下，他肩膀就跟散架了似的，又酸又涨地疼起来。


    江子珩哼唧了几声，勉强睁开眼，正好看到一只手从闹钟上移开。


    「是不是……」他嗓子哑的厉害，这几个字说的尤为艰难，「是不是要上课了？」


    严煜在身后抱着他的腰，鼻子顶在他被子里光裸的肩膀上：「嗯。」


    「起不起啊，」江子珩用尽力气说话，「我腿好酸啊。」


    严煜的手在被子里顺下去，按着他的腿根：「还有哪里疼？」


    「腰，胳膊，背，还有小腿……」江子珩清了下嗓子，嘶哑道，「还有屁股。」


    严煜的手跟着他的声音一起移动，按完了他的腰、胳膊、背和小腿以后，最后停留在他的屁股上。


    他亲亲江子珩的后颈，最中间一块粉嫩的皮肤上全是深深浅浅的齿痕，严煜嗅了几下，低声说：「没有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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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脖子后面异常敏感，被他唿出的热气轻轻扫过，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他抓着严煜的手指，说：「都说了我是beta，让你不要一直咬，信息素不会留在我身上的。」


    他没听到严煜回答，后颈传来一种熟悉的感觉，严煜不信邪似的，再一次咬上了他的脖颈。


    江子珩没管他，靠在严煜怀里，即将昏昏沉沉再次入睡的时候，门口传开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江少爷？没起呢吧？」江奕有节奏地敲门，「你那些同学们也都没起呢，今天我给你们集体请个假，好好睡吧，我上班去了啊。」


    江子珩想提高声音回应一句，但他嗓子哑的不太正常，贸然出声，估计会被他爸听出来。


    严煜的手在被子里上下乱摸，江子珩嘆了口气，听到门口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消停会儿吧，」他转过身，被严煜面对面抱在怀里，「咱们舒服地睡个回笼觉，成不成？」


    严煜盯着他没说话，盯了半晌，开口道：「你睡吧，不用管我。」


    第18章 十八


    「干什么，」江子珩慌慌张张地去拽被子，「别乱来啊，天都亮了。」


    严煜埋在他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闷着声音说：「不干什么，就想抱你。」


    江子珩抬了抬下巴，下巴尖搭在他头顶上，说：「你们alpha，是不是都需要信息素来安抚？」


    「嗯，」严煜懒洋洋地答应，「特殊时候会需要。」


    「那你需要了怎么办，」江子珩绕着他的头髮，「我是个beta，没有信息素，没办法安抚你了。」


    「我不需要，」严煜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我闻你就够了。」


    「我身上有味道吗？」江子珩眯起眼，借着窗帘缝隙里透入的微光打量自己的胳膊，「我身上只有香水味儿。」


    「我手上……」江子珩犹犹豫豫地收回胳膊，终于看清了手腕上的一圈红痕，他拍拍严煜的脑袋，说，「这是什么，你昨天拿东西绑我了？」


    「嗯，」严煜翻身下去，紧紧抱着他，「就那条皮带，你老是乱跑。」


    江子珩脑袋里白光一闪，本来已经被他遗忘的画面又断断续续地出现在记忆里。


    他昨天从床上爬到地毯上，被按了一次，又被他拖回到床上。


    「靠，」他瞬间一阵燥热，不自在地耸了下肩膀，「你还说呢，你真是、真是太恶劣了。」


    「嗯，」严煜心情不错，在他耳边低低笑出声，「我太坏了。」


    热气拂过他的耳廓，江子珩浑身僵直，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严煜捞着腰一把按进怀里。


    「不是要睡回笼觉吗，」严煜的嘴唇贴在他锁骨上，低声哄道，「睡吧，我抱着你睡。」


    江子珩的胳膊搭在他嵴背上，指尖在他肩胛骨上划来划去，小声嘟囔：「睡不着了，我现在很亢奋。」


    「因为你昨天晚上已经睡过去了，」严煜吻着他的锁骨，带着点鼻音说，「睡着了还在叫呢。」


    「靠，」江子珩脸色通红，在他的描述下觉得自己颜面尽失，「你什么时候睡的？」


    「四点多吧，」严煜打了个哈欠，「还给你洗了个澡。」


    「那我呢？」江子珩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粘腻的液体通通不见了，他勾着严煜的头髮，恶狠狠道，「我是什么睡的？」


    「两点吧，」严煜摩挲着他的尾骨，「两点多你就晕过去了，但是还有反应呢。」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越来越愉悦：「跟小猫一样，哼哼唧唧的，越看……」


    「停停停，」江子珩脸上几乎要冒热气，他按住严煜的脑袋，一连串地打断道，「你太恶劣了，现在马上闭嘴，睡觉睡觉。」


    「哦。」严煜听话地闭上嘴，埋头在江子珩怀里，听到他加速的心跳声。


    「江子珩。」他轻轻叫了一声。


    「嗯？」江子珩小声回应，「还没睡着啊？」


    「嗯。」严煜轻声说，「能不能离林眠远一点。」


    江子珩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皱起眉重复：「林眠？」


    「嗯，」严煜往他怀里蹭，「你和他太近了。」


    江子珩安静了片刻，语气有点为难：「我们是……」


    他和林眠是十八年的好朋友，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就疏远呢。


    「没事，算了。」严煜的声音有点含煳，昏昏沉沉中抬头去亲他的喉结，「我知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就这样也挺好的。」


    「睡吧，」他抱着江子珩的腰，埋头在他胸前，「不用在意这些。」


    一觉睡到中午，窗帘已经完全遮不住外边儿的大太阳了，江子珩伸了个懒腰，腰间的酸胀感总算是缓解了一点。


    他闭着眼去摸旁边的位置，被子里尚有余温，人倒是不见了。


    「醒了？」严煜带着清新的薄荷味凑过来，轻轻在他眼睫处印下一吻，「起来吧，我刚才已经下去和阿姨打过招唿了。」


    「大家都起来了吗？」江子珩勾住他的脖子，顶着乱糟糟的头髮去蹭他的脸，「几点了？」


    「快一点了，」严煜用被子包着他，打横抱进卫生间里，「你爸只给大家请了上午的假，现在都忙着洗漱呢。」


    「那岂不是两点就要赶去学校？」江子珩裹着被子坐在浴缸里，顺从地含住严煜递来的牙刷，「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呢，时间这么赶，估计也吃不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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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髮梳不下去，衣服。」严煜进进出出，递给他一条内裤和干净的校服，「下面有吃的，阿姨叫好车了，一点半我们就走。」


    「哦，」江子珩慢腾腾地套衣服，摸了摸自己上翘的头髮，又去拽严煜的衣角，「给我弄点儿水喷喷，这么顶着一撮毛太傻了。」


    严煜站在浴缸旁，抬手按上他的脑袋，随便唿噜了两下：「不傻，帅的。」


    「来照照镜子，」严煜弯腰把他抱出浴缸，江子珩还有点懵，愣愣看着镜子里穿戴整齐的自己，耳边响起严煜的声音：「满意吗？」


    ……这场面怎么有点熟悉？


    好像昨天晚上……也来过这里，他甚至还听到过一模一样的话。


    「你，放我下来！」江子珩耳朵红的像要滴血，自己撑着洗手台跳下来，还自以为兇狠地瞪了他一眼，「注意言行啊。」


    严煜眯了下眼，捏捏他的脸，低声说：「昨天就这表情。」


    他把江子珩的头髮重新打理整齐，顺手摸了把他的腰，走出卫生间：「书包我拿下去了。」


    梁妘围着披肩站在门口，跟严煜笑着点了点头，一把抓过江子珩：「昨天喝了多少啊？让你不能喝就别喝，上午全是人家帮着我。」


    江子珩勐地拉好围巾，怕梁妘看见他脖子后面的齿痕，畏畏缩缩地往外走：「没多少，就昨天晚上累着了，多睡会儿。」


    「累累累，昨天晚上你走的最早，年纪轻轻一身毛病。」梁妘把他的围巾掖好，从衣架上顺手拿了一条递给严煜，笑眼眯眯地说，「最近要降温了，小严也多穿点儿。」


    「好的，」严煜从善如流地回答，「谢谢阿姨。」


    「没事儿。」梁妘笑呵呵地转回来，看见江子珩以后又啧了一声，伸手去整理他的围巾，「这干什么呢，脑袋都包进去了，头髮也是……」


    「梳不下去，」江子珩死死抓着围巾，用胳膊推搡严煜，「走了啊妈，要不然就迟到了。」


    他一熘烟地跑出去钻进门口的黑车里，等严煜上来以后一把关上车门，从半开的车窗向梁妘招手：「晚上见哦！」


    车子徐徐开出别墅大门，江子珩解开围巾，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吓什么，」严煜很轻地笑了一下，「你表现的很心虚啊。」


    前后排中间有隔板挡着，江子珩摸摸后颈，靠在严煜身上：「你咬的也太狠了，我现在还能摸到印记呢，被我妈看见就惨了。」


    严煜把他搂在怀里，微微低下头，嘴唇落在他后颈陷下去的印记上，轻轻道：「疼吗？」


    「还行，」江子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现在没……」


    话音未落，后颈突然一阵刺痛。


    江子珩短促地叫了一声，严煜按着他的腰，再一次咬上他后颈处薄薄的皮肤。


    同时捂住了江子珩的嘴。


    「好了，」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在背后掐着江子珩的下巴，迫使他扭头和自己对视，「疼吗？」


    江子珩黑亮的眼睛隐约泛着泪光，他用力眨了下眼，泪花被他硬生生憋回去，才小声道：「有点。」


    严煜眯起眼，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眼睛，低声说：「不要老对我露出这种表情。」


    江子珩一看到他冷脸腰上就发软，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严煜身上略微重起来的雏菊香味，垂下眼委屈巴巴地道：「干嘛咬我。」


    「帮你补一点味道。」严煜低头亲亲他的脖子，像是在安抚他一样，「好闻。」


    江子珩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安静了片刻，严煜摸摸他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别这样，过来让我抱会儿。」


    江子珩低头，沉默，然后一头栽进他怀里。


    唿吸间全是严煜身上清新的味道，江子珩心情莫名愉快，在他怀里蹭了蹭，哼唧道：「以后不许乱咬，脖子很脆弱的。」


    「知道了，」严煜的手伸进他上衣里，摸着江子珩光滑的嵴背，喃喃道，「你要是能被标记就好了。」


    江子珩从上了车就昏昏欲睡，靠在严煜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司机开到学校门口，开门的时候一股凉风灌进来，直接把他给吹醒了。


    「什么时候这么冷了，」他掖好围巾大步跑上楼梯，贴在严煜身上取暖，「你跟个火炉一样，不错。」


    严煜把梁妘给他的围巾一起裹在江子珩身上，曲起指节捏他的脸，冷风中目光柔和：「那就离我近一点。」


    日復一日里，年关将近。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下了第一场雪，江子珩翻着桌角的小日历，塌腰趴在严煜手边：「快要放假了。」


    「嗯。」严煜的左手轻车熟路地放在他腰窝上，轻飘飘抬起眼，视线停在江子珩的领口，「想干什么？」


    做都做过了，花样也玩过了，可每次严煜的视线扫过来，江子珩还是会莫名紧张，浑身都蔓延出一种奇怪的羞耻感。


    这人简直能用目光。


    「没什么，」江子珩埋头在袖子里，「快要过年了嘛，该去你们家里拜年了。」


    严煜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说：「你来？」


    「嗯，我妈说要是没事儿的话她也来。」江子珩蹭蹭他的手，问：「可以吗？」


    严煜垂下眼，看了他一会儿，才轻轻点头：「可以。」


    「我妈身体不太好，也不喜欢说话，」严煜捏着他的手，轻声道，「你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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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会生气呢，」江子珩直起身，把小日历推到严煜桌子上，笔尖指着日期，「年后第三天，行不行？」


    「如果你要先去拜访别人的话，那我还可以往后推，什么时候都可以啦……」江子珩的笔尖继续向后点，话还没说完，被严煜低声打断：「可以，我没有别人需要拜访。」


    江子珩顿了下，抬眼看向他。


    那双一贯淡然的眼眸里忽然多了点别的情绪，隐隐划过阴鸷，却又很快被严煜低眸掩去。


    「我没有别的亲戚在这里，」注意到江子珩的视线，严煜又很快扯起唇角笑了下，「你想什么来都可以。」


    「……好，」江子珩移开视线点头，「那就年后第三天。」


    他抿了抿嘴唇，垂眼看着严煜骨节分明的左手，补充说：「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天天来找我，我喜欢和你待着。」


    严煜眉心微动，偏头看过来，脸上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摸摸江子珩的腰，说：「我很会打发时间的。」


    第19章 我很想你


    日历上的小方框很快划到了尽头，江子珩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就算是放假待在家里，他也会挨着一天天划掉。


    要过年了。


    家里的氛围却有点沉重。


    他爸几乎每次回家都得隔三天，商会好像出了不小的问题，作为商会会长，忙一点也是应该的。


    但从他爸每次回家强颜欢笑的样子来看，估计情况并不乐观。


    江子珩坐在窗边的摇椅上，透过结霜的窗户望着窗外飘扬的大雪出神。


    上一次见到他爸，还是三天前吃晚饭的时候。一个人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冒出那么多白髮，满脸憔悴，还要强撑着跟他们开玩笑。


    江子珩帮不上忙，只能尽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沉重，省得让他爸再分心。


    家里待了几天，跟严煜的联繫居然也断了。


    江子珩嘆了口气，伸手去扒拉窗户，雪碴从缝隙间吹进来，瞬间带起一身寒意。


    「喂，」电话响的很突兀，江子珩看了一眼，是个公共号码，「哪位？」


    「是我。」一个仿佛阔别已久的声音响起来，夹着唿唿的冷风，「严煜。」


    江子珩愣了一下，拿下手机又看了眼号码，勐地从躺椅上跳下来。


    「你、你，」话音尽数哽在喉头，江子珩愣怔半晌，终于继续开口：「怎么是公用电话？」


    「手机前几天丢了，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严煜的声音像是掺了冰块，清亮澄澈，「今晚有时间吗？」


    「啊？」刚才的一丝怨气被他的声音瞬间冲散，江子珩沉默几秒，很没出息地回答，「有。」


    「我晚上可以去拜年吗？」严煜说，「今晚。」


    「拜年？」江子珩懵了下，有点疑惑地问，「来我这里吗？」


    「对，」严煜沉稳道，「我自己去。」


    「可以，」江子珩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书角，弱弱问，「你什么时候来，要一起吃晚饭吗？」


    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混着电流声，江子珩耳朵跟真的过电了一样，全身都麻了一秒。


    「笑什么，」他装作很硬气的样子，「来不来啊？」


    「来。」严煜的回答简短有力，「十分钟，我马上就到。」


    挂机的嘟嘟声立刻响起来。


    江子珩愣了几秒，手机还贴在耳边：「靠。」


    「这是……干嘛。」他放下手机，皱着眉吐槽了一句，在原地站了有一分钟，才慢慢回过神来。


    雀跃和兴奋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向四肢百骸流动，江子珩按上自己的胸口，胸腔和耳鼓仿佛在同频振动，他开始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


    「妈，」江子珩拉开门跑下楼，正厅里来拜年的王总正准备走人，他马上剎住车，站定在茶几旁边：「王伯伯好。」


    「哎呦，是子珩吧？」王总站起来捏他的肩膀，「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梁妘温柔地笑笑，说：「孩子们总是长的快一些。」


    「不错，好苗子啊，」王总点头说，「好好努力，以后接你爸的班啊。」


    「好嘞，」江子珩眯起眼，「谢谢王伯伯。」


    「嗯，」王总夹起公文包，和身旁的助手一起往外走，梁妘跟着送出去，他道：「您也别太担心了，会长那么多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还能被这点小事难住？」


    梁妘没出声，几个人走到门口，她才笑着柔声说：「我相信他，也请各位多帮忙。」


    「都是我该做的，」保姆打开大门，王总对她挥手告别，「天气冷，您就别出来了，回头咱们有机会多聚聚。」


    房门向两边打开，王总转正身体往外走，一群人站在门口，冷不丁地看到右边站着的一道挺拔身影。


    「哎呦，」他吓了一跳，借着别墅院里的灯光看过去，「怎么有个人……」


    「王伯伯好，」严煜穿了件黑色大衣，里边同样黑色的高领毛衣贴着脖子，在漫天飞雪的背景里眉眼漆黑，容貌昳丽，「我是来拜年的。」


    「哦哦，」王总迈出大门，「怎么一个人来──」他抬头看清严煜的脸，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仿佛静止了一瞬。


    「严、严……」再开口时声音居然莫名发颤，「你是？」


    「我叫严煜，」他乖巧地垂眼笑了一下，「王伯伯，我是来向阿姨拜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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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王总匆忙别开头，一脚踏下台阶，「那我就先走了，回头见。」


    两个助理跟在他身后匆匆走远，梁妘才走出门，道：「小严来啦，刚才那个人你也认识啊？」


    「不认识，」严煜摇头，「我是跟着江子珩叫的。」


    「这样啊，」梁妘瞭然地点头，示意保姆接过严煜手里的东西，摸摸他的胳膊，「快进来，来的正好，等他爸回来我们正好吃饭。」


    严煜顺从地跟进来，脱掉大衣换好鞋，露出里面修身的黑色毛衣来。


    茶几上堆了很多文件，梁妘抱着胳膊，对江子珩抬了抬下巴：「你们俩先上去待会儿，一会儿吃饭再下来。」


    「哦，」江子珩面无表情，回头看了严煜一眼，「跟我来。」


    上楼进了房间，江子珩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前，说：「随便坐。」


    严煜倒是靠在门口没动，屋内安静片刻，江子珩有些沉不住气，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


    严煜靠在房门和柜子的夹角里，卧室的顶灯照不到那个角落，他腰部以上的位置藏在阴影里，露出的一截腰被光影勾勒出轮廓，线条好看的过分。


    江子珩愣了一下，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飘过来：「好看吗？」


    他喉头一紧，别开视线若无其事道：「看不见。」


    紧接着他听到对方低低笑了两声，伴着沙沙的脚步声，一个人影覆了下来：「别生气。」


    「江子珩，」他俯下身，从背后抱住江子珩，在他耳边喃喃道，「我很想你。」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江子珩恍惚了一下，眼眶没由来的一阵发酸。


    这些天所有压抑的情绪仿佛都找到了宣洩口，一股脑地沖了出来。


    「你他妈……」他竭力咬紧牙关，可声调依旧不稳，「想我不知道来找我？」


    「知道。」严煜收紧双臂，吻他的侧颈，「我好想你。」


    他沿着江子珩的下巴亲到唇角，江子珩偏头躲开，被严煜捏着下巴一把转回来。


    泛着凉意的吻落在江子珩的嘴唇上，他双唇紧闭，不肯配合严煜接吻。


    「我们十五天没有见面了，」严煜亲亲他的唇，掐着他脸颊两侧，用气音沉沉道：「张嘴。」


    江子珩本来还在坚持，但严煜说完以后，屋内突然充满了浓郁的雏菊花香，他浑身一软，顿时没了力气。


    严煜地撬开他的嘴唇，按着江子珩的后脑长驱直入，唇舌间卷出一阵暧昧水声，江子珩软软地抓着他的衣领，大脑一点点缺氧发晕，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下滑。


    下一秒，他被人抱着大腿一把捞了起来，严煜拖着他的腿根，意犹未尽地咬着他的下唇，喘息中语气绵长：「听话。」


    他的声音比平时要柔和许多，江子珩鼻子一酸，脑袋枕在他的肩头，几乎要落下泪来：「干嘛消失这么久。」


    「我的错，」严煜低声嘆息，吻他的耳尖，「以后不会了。」


    江子珩吸了吸鼻子，眼泪抹在他肩膀上，鼻音略显浓重，闷声道：「放我下来，我要去洗脸吃饭。」


    严煜掂了他一把，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忽略了江子珩细微的挣扎，大步走进卫生间。


    「我看看，」他把江子珩放在洗手台上，低头凑近他的脸，「真哭了？」


    「走开，」江子珩抽了张纸按在脸上，推了他一把，「烦死了。」


    严煜站在他两腿之间，把他抱在怀里，哄小孩一样拍他的后背：「不哭啊，哥哥带你下去吃饭，晚上哥哥好好哄哄你。」


    江子珩脸颊一热，推开他跳下来，声音细若蚊蝇：「……滚啊。」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下楼的时候，江奕已经回来了。


    眼下两片乌青格外明显，但看见他们俩下来以后还是精神很好地笑了笑：「小严来啦，快下来吃饭吧。」


    「外边儿雪越来越大了，晚上天又黑，路上不安全，你一会儿就别回去了，」江奕捧着碗，碗里的热气裊裊挡在他脸前，饭桌上显得特别，「晚上先跟江子珩挤挤，明天天亮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严煜却没立刻回应，他眼睫颤动了几下，才略微有点不自在地点头：「好的，麻烦叔叔了。」


    江奕大概只坐了半个小时，匆匆忙忙喝了口水，起身放下袖子往外走：「我今天晚上还得回去处理点事儿，你们早点休息啊。」


    江子珩跟着梁妘一起送他到门口，临上车之前，他忽然停下来，紧紧握了下樑妘的手，睫毛上挂着雪，对她轻轻道：「我能处理好，你要早点休息。」


    「知道，」梁妘拍去他肩膀上的雪粒，摸了摸他的脸，「我等你回来。」


    车尾灯在路口消失不见，江子珩吸了吸鼻子，在冷空气里鼻尖通红，勾着梁妘的胳膊进了屋。


    「你们俩也赶快去休息，」梁妘捏捏他通红的耳朵，顺手掸去严煜身上的浮雪，「记得把窗户关好，不要睡太晚了。」


    窗户关的很好，江子珩也不知道自己睡的晚不晚，昨晚他最后有印象的时间，大概是零点半。


    后面还断断续续地醒过几次，但是眼前都是一片模煳，他只能看到严煜光裸的上身，肌肉覆着一层薄汗，沉沉的喘息声仿佛就在他耳边。


    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严煜的上半身，青筋从脖颈延伸到锁骨，严煜眼尾脸颊都泛着红，在很认真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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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之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


    睁开眼天已经大亮，被子旁边早就凉透了，严煜大概一早就出了门，江子珩在被子里动弹了一下，腰椎一阵酸疼，密密麻麻流遍全身。


    他勉强支起上身，摸起电子表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一点半。


    江子珩又缓冲了一会儿，扶着腰，慢腾腾地钻出被子下了床。


    卫生间里挂着条洗干净的内裤，江子珩撑着洗手台刷牙，混沌的大脑慢慢转动，昨晚的记忆被硬生生拽出来，随着他刷牙的动作，一点点浮现在眼前。


    严煜掐着他的后颈，吻他潮湿的眼睫，在连绵交缠的喘息声里，沙哑地呢喃：「对不起。」


    他对不起什么呢？


    江子珩心思飘远，牙膏沫掉在了睡衣上，还没回过神，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吵嚷声。


    他勐地回过神，匆忙漱了口跑出门，边跑下楼梯边望过去。门口聚了一大群人，站在他家客厅里，个个都指着他爸的鼻子。


    江子珩心里一沉，没敢贸然出声，找了条小缝窜到梁妘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梁妘握着他的手没说话，江子珩抬起头，往人群正中央看过去。


    正巧和严煜四目相对。


    第20章 是不是他啊


    视线相碰的瞬间，他看到严煜瞳孔骤缩，然后皱起眉，飞快瞥向别处。


    「怎么回事？」他上去扶着江奕的胳膊，低声问，「怎么这么多人？」


    江奕脸色灰白，整个人有些颓败。他长长嘆了口气，似乎需要倚靠着江子珩才能勉强站直身体，说：「那些文件我根本没见过，我说了，我的个人印章不见了，有些人想把脏水泼在我头上，再容易不过了。」


    「江奕，」不等他继续，站在他们正对面的一个中年人又接着说，「江会长，白纸黑字在这里摆着，那戳子上可清清楚楚刻着你的名字，你现在一句印章丢了，能打发谁啊？」


    江子珩眯起眼，盯着中年人看了一会儿，终于从犄角旮旯里对上了他的身份。


    「于伯伯，」他请了下嗓子，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您先别这么快下定论，印章丢了是真事，总得先给些时间查查吧？」


    于林的视线淡淡落在他身上，半晌，轻轻哼笑一声：「这么些年过去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于伯伯，」江子珩脸色未变，继续道，「您先冷静一下，等我们把事情梳理清楚了，再说怎么处理，行吗？」


    于林眯了下眼，然而没等他回应，旁边又传出一道声音：「还有什么好查的，小孩年纪轻轻的懂个屁啊，那些文件就在桌子上，查啊，看最后到底谁兜不住！」


    江子珩喉咙发紧，下意识地看向江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江奕惨白着嘴唇摇了摇头，「你们这是下定决心要收拾我了，我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嘆了口气，在江子珩的搀扶下，忽然抬眼看向于林身后站的笔直的严煜。


    「你十八岁了，也该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了。」江奕语气沉沉，声音嘶哑，「你爸会被陷害坐牢，全是拜于林所赐，你不知道吗？」


    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江子珩心头，他倏地抬眼看去，正对上严煜漆黑一片的眼睛。


    像是蒙着一团黑雾，几乎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我知道，」他淡淡道，「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江子珩耳鸣嗡嗡，愣愣呆滞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喃喃道：「你……」


    「那我就当你认了，」于林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抱着胳膊示意身后的秘书递上一份文件，「你做了这么多年会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干了这么多脏事儿，但多少还是有些贡献的。」


    「自愿卸任会长，名下所有产业全部充公，」于林抬了抬下巴，轻轻笑了一下，「江总，您签字就行，既然你说印章丢了，就不用盖章了。」


    江奕盯着他，于林毫不畏惧地挑眉，两人对峙半晌，江奕伸手接过文件，慢慢翻到最后，手指微微发抖，却还是一笔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好了，」于林拿走文件，欣赏他龙飞凤舞的笔迹，心情颇好地笑出声，「大家都散了吧，从昨天晚上一直聊到现在，总算是有个结尾了。」


    「江总，你好好休息啊，过两天会有人来帮你清算的。」于林笑眯眯地转身，正要出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严煜的胳膊凑到他面前，「对了，差点忘记给你介绍了，他叫严煜，严应正的那个严，自从他爸进了监狱啊，他们一家都是我照顾着呢。」


    「我对不起应正啊，」他眉眼间满是挑衅，却还要摇头嘆息，「不过这都要怪你，要不是你非得查那些钱去哪儿了，他爸怎么会坐牢呢？」


    「严煜啊，」于林侧身捏捏他的肩膀，指着江奕对他道，「罪魁祸首就在你眼前，现在他落魄了，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伯伯在门口等你啊。」


    众人潮水般退去，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四个人相望对峙。


    「严煜，」江奕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到底还是没能抬起来。他就这么看着严煜，沉默片刻后重重嘆气，声音低不可闻，「你煳涂啊。」


    严煜挑了挑眉梢，脸上的表情十分淡然，似乎对他的话毫不在意，语气静静地说：「江叔叔，你又不是我，没资格评价我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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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奕愣了下，胸膛剧烈起伏，抓着江子珩的手臂，平復片刻才勉强开口：「我的印章……是不是你拿的？」


    严煜闻言淡淡挑眉，却只是看着江奕，并没有开口。


    江奕一口气堵在胸口，眯起眼，指着门口冷声道：「出去。」


    严煜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深深看了江子珩一眼，从大开的房门走出去。


    江子珩盯着他的背影，心脏莫名其妙跳的飞快，他低头看了江奕一眼，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大步追了出去。


    「严煜！」江子珩不敢大声说话，压着嗓子喊他，「等一下！」


    对方抱着胳膊立在旁边，好像早就等着他一样，沖他抬抬下巴。


    江子珩舌根都开始发麻，跟着他走到旁边的转角，在对视的瞬间，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印章……」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抖的很厉害，讷讷地响起来，「是你拿走的吗？」


    严煜垂眼看着他，他和严煜的身高差距并不大，但这道视线带来的压迫感却尤为深重，仿佛他们两人一个飘在云端，另一个却深深陷在污泥里。


    「江子珩啊，」他听到严煜嗤笑一声，鼻音里是浓浓的讽刺，「你是天真呢，还是真的傻？」


    铮的一声，一直紧绷在江子珩脑袋里的那根细弦终于彻底断开，耳边嗡鸣不止，他木然抬起头，眼前无法聚焦，看着严煜嘴唇张张合合，却完全听不到声音。


    印章呢？


    印章去哪里了？


    黑暗像涨潮时的海水，迅速从四面八方向他逼近，江子珩睁大眼绝望地后退，耳廓却不断地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铺天盖地席捲而来，充斥着他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是严煜寡淡的，充满了不耐的声音：「不是在你手里么？」


    轰隆一声巨响，江子珩浑身一颤，蹭地一下坐起身，在桌角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煞白的脸色。


    雨水在窗户上唰唰流坠，他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片刻，终于勉强缓过神来。


    屋内寂静一片，江子珩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砰砰心跳声，嗓子眼也一下一下地跳动，他长长唿出一口气，起身去开窗户。


    雨点夹着风吹进来，江子珩深吸一口气，过往种种又在眼前的雨幕里浮现出来。


    他撩了把头髮，风吹过额角细密的薄汗，江子珩勐地打了个寒颤，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跟走马灯似的。」他自言自语一样地做了个评价，关窗户转回身，正准备收拾东西，冷不丁瞥见门口站了个黑黑的人影。


    「我靠，」江子珩吓了个半死，后背贴在玻璃上，战战兢兢地问，「谁啊？」


    「我，」那人往前走了一步，轻轻咳了一声，「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江子珩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跌坐在椅子上，喘着气说：「爸，您大半夜的出来熘达什么啊。」


    「我有病啊大半夜出来遛弯，」江奕走进来，坐在他的床侧，「我是听你这边儿有动静才过来的，怎么回事儿？」


    江子珩靠在椅背上，微弱灯光映着他的脸庞，增添了一份诡异的颓靡。


    「没事，」他轻轻抽气，平復飞快的心跳，「睡不着，起来吹会儿风。」


    桌角的小檯灯只够照亮江子珩跟前的一小块地方，他抬眼看过去，虽然眼前漆黑一片，但他觉得自己在黑暗里对上了江奕的视线。


    「……爸？」江子珩轻轻唤他，「您怎么了？」


    「那是什么，」江奕扯了扯身上的外套，声音轻飘飘的，「怎么还怀旧起来了？」


    「什么？」江子珩愣了一下，低头扫过桌面，一个日记本被摊平摆在桌上，在本子的左上角，一个瘦长的立方体藏在阴影之中。


    他掩饰什么似的顿了顿，左手悄悄滑过去握住印章，镇定转头道：「碰巧翻到了，顺便看一看。」


    江奕没说话，屋内落针可闻，寂静半晌后，他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嘆道：「这本子我记得，你高二的时候送我的生日礼物，后来你高三过生日，我又给送回去了。」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他们父子两个能绕出一段相声来。但现在……江子珩捏紧了印章收回手，挤出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就是那个，质量还挺好的。」


    江奕咳了一声，又陷入沉默里。


    「是不是他啊，」风夹着雨水狠狠拍在窗户上，几乎要掩盖住江奕微微颤抖的声音，「严煜。」


    雨下了一夜都没停，江子珩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身潮气进了公司。


    大概是阴天的缘故，前台的两个小姑娘也有点没精神，跟他有气无力地打招唿：「老闆早上好。」


    江子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走过去，浑浑噩噩点头：「早上好。」


    办公室的窗户捱了一条细缝，雨后清新的空气从缝隙里溢进来，屋内隐约泛起细微的凉意。


    江子珩瘫坐在椅子里，眼皮沉的厉害，脑子却活跃的很，昏昏沉沉，就是无法安心入睡。


    他嘆了口气，强撑着精神坐起来，伸长胳膊去够桌上的滑鼠。


    落地窗明净透亮，能看到细密的雨丝浮在空气中，牛毛般斜斜地向下落。


    随手搁在旁边的手机又闪烁起来。


    江子珩迟钝地拿起来，看清名字的时候眯了眯眼，清了嗓子接起来：「喂，于总早啊。」


    第21章 猫


    「早啊。」于璟声音轻快，笑意盈盈地说，「昨天走的也太突然了，我们总共都没说几句话，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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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江子珩停顿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停的莫名其妙，他按了按脑袋，说：「于总应该挺忙的吧，不用特意抽时间的。」


    「我还好，不怎么忙，」于璟的声音裹着电流的滋滋声温和地响起来，「昨天你走了会长也走了，剩我和一群中年叔叔吃饭，真够没意思的。」


    「中年叔叔？」江子珩没忍住笑出声，自己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你这点评也太犀利了。」


    「是吗？我是写实派吧。」于璟很配合地笑了下，重新拉回话题，「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出来吃个饭吧，我们还没好好聊过天呢，总该有个交朋友的仪式感。」


    「嗯……」江子珩脑袋越来越沉，有点神志不清地哼哼着说，「也行吧，你定吧，我没什么事儿，都可以。」


    「好，」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于璟才说：「就我们两个人吧，你地址发我，到时候我去接你。」


    「哦。」江子珩闭着眼，整个人昏昏欲睡，太阳穴还一阵阵地刺痛，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半晌才回应道：「我一会儿发你，你快去忙吧。」


    他有点想睡觉了。


    「好，」于璟那边传来哗啦啦的翻书声，声音格外清亮，「回头见。」


    撂下电话，江子珩脑子混沌一片，跟不会转弯儿了似的，他埋头趴在桌上，刚眯了不到十分钟，办公室的玻璃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


    小姑娘穿着低跟鞋噔噔噔地走进来，一直走到他办公桌跟前，才开口说：「老闆，外面有快件需要你签收。」


    江子珩眉心勐跳，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什么东西？」


    「一捧……」小姑娘声音低下去，斟酌着语气说，「雏菊花。」


    虽然早有预感，江子珩还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鸡皮疙瘩爬了满身。他烦躁地摸了把头髮，冷声道：「直接扔掉。」


    小姑娘沉默了几秒，嘆了口气轻轻说：「那个快件员说一定要您亲自签收，不然那边会给他差评的。」


    「……」江子珩安静片刻，放弃了什么似的站起身，「走走走，我真服了。」


    一出办公室的门，就能看到前台站了个抱着箱子的高高瘦瘦的男人，江子珩皱着眉走过去，自顾自拿走箱子，飞快地在单据上签了个名：「签收了，你快走吧。」


    那男人却没动，抬手摘下鸭舌帽，对他露出个龇牙咧嘴的笑容：「江总，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声音沙哑的厉害，像是石子刮过磨砂路，听着就让人一阵膈应。


    江子珩眯起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后微微挑起眉梢，漫不经心道：「宋远。」


    「哎呦，难为江总还记得我。」宋远捲起袖子，露出一截被晒黑的干枯的小臂，晃着帽子给自己吹风，「从高中你不声不响地转学以后，我们得有八年没见了吧。」


    「你记得倒是清楚。」江子珩掀开手里的盒盖看了一眼，里边儿什么都没有，实打实的空盒子。


    「我早就看出来姓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他跟着于老头，风风火火卸了一堆人。」宋远抱着胳膊，视线投向里面的玻璃门，对他抬抬下巴：「里边儿聊？」


    江子珩其实不太想和他聊，但宋远已经抬脚向办公室走过去了，外边儿坐了挺多员工，他也不太好下人面子，只好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姓严的把我爸都弄进去了，」宋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抬头四处打量，「要不然我怎么能落到今天这步。」


    江子珩没答话，走过去把窗户全部打开。


    「对了，」宋远翘着腿，貌似不经意地补充说，「我昨天在平南路送活儿的时候，看见你们了。」


    江子珩从落地窗前转身，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然后呢？」


    宋远拧着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江子珩，你脾气真他妈这么好啊？」


    「都混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能忍？」他按按脖子，说：「我查过了，昨天有人给你送来一盒雏菊花，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姓严的信息素就是那味儿吧？」


    「他一边跟于老头的孙子勾搭在一起，一边还要骚扰你，」宋远沉下声，语调上扬，「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江子珩静静地看着他，安静了片刻，他扯起嘴角淡淡道：「不生气。」


    「我脾气就是这么好，」他说，「一点都不生气。」


    宋远愣了几秒，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横眉竖眼地指着他：「江子珩，你脑子没事儿吧？」


    「你高中那股锐劲儿哪去了？」宋远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激进，沙哑的嗓子差点破音，「你就甘心这么被人踩在脚底？当年你爸那事儿都没个定论，你就要这么窝囊下去了？」


    「是啊，」江子珩慢慢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我就是这么窝囊，你有什么意见吗？」


    他低下头看文件，对面的宋远突然安静下来，过了片刻，江子珩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江子珩，别装了，你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


    「别装了，」他说，「你恨不得弄死他，我知道。」


    新来的司机好像不太熟悉周围的路线，严煜撑着伞下车，毫无防备地一脚踩进了泥泞的水洼里。


    他还没动作，司机从驾驶座甩上门绕了个大圈跑过来，淋着雨就要弯腰给他擦鞋：「对不起啊会长，真是对不起，我没看见这有个水坑，您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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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煜皱了下眉，从车里又抽了一把伞递给他：「没事，我上去处理点事情，你把车开到c口，一会儿送我去医院。」


    他避开四周的水坑，撑着伞走进了大楼。


    摩天大楼高耸入云，偶尔抬头向上瞭望，是一眼看不到头的繁华。


    商会的成员都是各个行业中的翘楚公司，这些公司共同网织了一个巨大的商业圈，再从中筛选出一位主理人作为商会会长，在会议决策里拥有绝对发言权。


    大公司下面关联着小公司，一个公司的小股东又是下一级公司的绝对控股人，一层牵连着下一层，把所有的机遇和利益，都牢牢地锁在圈子里，丝毫没有向下流动的机会。


    很多年前就是这样，江奕上位后，这种「垄断」的风向暗暗有了转机，可惜……


    电梯叮咚一声，镜面的电梯门向两边缓缓打开，严煜收拢思绪迈出去，在转角处看到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他缓慢踱步，离办公室的门越近，空气中甜腻的味道就越是浓重。


    他沉沉唿出一口气，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却站在门口没动。


    门口正对面的皮质沙发上，于温盘腿坐在上面，头髮打着漂亮的小卷，沖他眨眨眼：「严哥，你来啦。」


    严煜脸色不变，冷淡地答话：「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了，」于温手里拿着他的领带，往自己脖子上绕，「我不是经常来嘛。」


    「你爷爷不是在住院吗？」严煜眯了下眼，淡淡道，「你怎么不去医院陪着他。」


    「我去过了呀，」omega的语气天真可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我就来了。」


    「你进来，站在门口干嘛，」于温从沙发上跳下来，只穿着袜子在地上踩，「站门口太奇怪了。」


    走廊里有开会散会的员工来回走动，严煜避开他的手，快速走到落地窗前推开窗户，皱眉道：「你没有学过怎么控制信息素吗？搞得到处都是。」


    「你喜欢的，严哥。」于温并不生气，垂下眼看着严煜修长的手指，「身体上的反应骗不了人，我们的匹配度这么高，你会喜欢的。」


    严煜跟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青筋凸起，脉络异常明显。


    后颈上腺体的位置其实也在止不住地发热，他咬着后槽牙，右手插进兜里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翻看左手边的文件。


    于温趴在他对面，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四处晃悠着乱翻。


    书架上摆着一排晦涩难懂的外国书，一排无病呻吟的当代诗集，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夹。


    于温绕到酒柜前，取了个杯子拿在手里，晃荡着澄黄的液体逛到严煜身边。


    「严哥，你今天要去医院的吧？」他站在严煜旁边，说：「什么时候走？」


    「马上。」严煜头也不回地答。


    「我跟你一块去，爷爷说让你带着文件去找他，你别忘记了。」他拉开抽屉，轻车熟路地拿出一张阻隔贴，正要合上的时候，突然瞥见抽屉尽头的一个小玩意儿。


    「这是什么？」于温放下杯子，把那东西摸出来，「一只猫？」


    严煜勐地转头，一个小猫样式的玩具被于温拿在手上，已经褪色的身体下面安着四个轮子，在于温的动作下哗啦哗啦地发出响声。


    「给我，」他一把夺过来，「别碰它。」


    于温手里突然落空，整个人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严哥，这是什么呀？」


    「猫。」严煜淡淡答，「你不是看出来了么。」


    他把那只褪色的小猫放进另一边的抽屉里，动作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于温咬着杯口，在小猫被放进去的瞬间，看到它耳朵上一个模煳的镀上去的「江」字。


    「走吧。」严煜把桌上的文件全部归置在一个文件夹里，低头看向于温，「你爷爷该等着急了。」


    路口车流交错不停，坐在驾驶座向前望去，只能看到纵横闪烁的车灯。


    于璟拨了拨车前挂着的平安穗，悠闲地看着副驾的后视镜，说：「真是不巧，路上这么多车。」


    「下班点儿了吧，」江子珩撑在车窗上，视线跟着穗尾来回晃动，「你效率也够高的，这就约上了。」


    「还成吧，」于璟脾气很好地笑笑，说：「我是怕你会因为会长疏远我，到时候再约你出来，那就真晚了。」


    「因为会长？」江子珩挑了下眉，指尖在太阳穴上转圈，轻轻道，「我心胸哪有那么狭隘啊。」


    再说了，你们家比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在心里暗暗吐槽，扭头看向车窗外。这条路实在是很堵，有两轮车时不时地插缝穿过去，带起一阵凉风。


    于璟走的是条小路，车道比较窄，两边堵着过不去，司机都开着窗户，排成一排探头往前看。


    江子珩也不急，支在窗口打量路边满是烟火气的小店。


    「太堵了，要不然我们就近随便吃点也行，」于璟趴在方向盘上，侧头盯着他，「街边儿看上哪个了？我们可以绕着圈尝一遍。」


    「这么随便？」江子珩看了眼表，他们在小路上差不多堵了七八分钟，他沉吟几秒，转回头说，「这家店能让你绕这么远都要来吃，味道应该很不错，就这么半途而废，岂不是很可惜？」


    小路里灯光并不充足，两边的路灯跟商量好了似的，隔几个就灭一个，光线松松散散地照进来，落在于璟高挺的鼻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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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江子珩轻轻挑了下眉，柔和语调中笑意明朗：「没关系，不是所有事情都一定要有结果的。我是怕你等了这么久，一会儿饿坏了怎么办。」


    「如果你很想去那家店吃的话，我们再等会儿也行，车很快就会少的，」于璟说，「我都可以，主要听你的。」


    江子珩眉尾轻扬，转头避开他的视线，盯着车窗正对面的红色招牌说：「那就这儿吧，等着也够费事儿的。」


    他卸了安全带下车，刚关上车门，手机就嗡嗡地震起来。


    「怎么了？」他找了个安静点的角落接起来，林眠声音很沉，在电话里唿吸很重地喘气：「你在哪儿呢？」


    第22章 但是想骂人


    「我出来和朋友吃个饭，」江子珩心里隐约瀰漫起一种不安，他清了清嗓子，又问：「你怎么了？」


    「没开车？」林眠唿吸平缓下来，「我在你公司楼下，碰到严煜了。」


    江子珩脑袋嗡的一声，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他去干什么？」


    「不知道他想干嘛，」林眠那边传来一道重重的摔门声，接着是汽车启动的声音，「就在楼底下坐着，阴魂不散的，真是烦人。」


    「坐着？」江子珩回头看了一眼，于璟已经下了车，靠着车门旁等着他。


    「算了别管他了，」江子珩跨上台阶，避开巷子里冲出来的自行车，「坐着就坐着吧，反正我不在，他爱干什么干什么。」


    「你也赶紧回去吧，别跟他起什么冲突。」他再次转过去，正撞上于璟的视线，对方沖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着急。


    江子珩点点头算是回应，电话里又说：「你没开车一会儿吃完了怎么回去？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江子珩随口应付他，「我朋友开车了，实在不行我打车也能回去，你别等着了，赶紧回去吧。」


    「也行，」林眠应了一声，「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啊。」


    江子珩挂了电话，两步跑回于璟身边，「好了……你点单了吗？」


    「点了一个，剩下的你看看。」于璟把一张长的很像传单的菜单递过来，坐在店面门口支起的凳子上，「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的，就点了个柠檬水。」


    江子珩坐在他对面的塑料椅子上，桌子大概有些日子了，泛着一层油光，在黑漆漆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于璟细心地给他面前铺上卫生纸，从旁边的冰箱里拿了罐听装可乐，顺手起开插上吸管。


    「冰的，」他看向江子珩，「可以吗？」


    「谢谢，」江子珩咬着吸管喝了口，「能吃辣吗？」


    「一点点，」于璟端正地坐在对面，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再多一点也可以。」


    「我也只能一点点，」江子珩拉长笔桿的弹簧线，在菜单上打勾，「那就一点点吧。」


    路边的小店似乎很喜欢把炒菜的锅和摊子架在外面，白烟从锅里唿唿地冒出来，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江子珩眯起眼，觉得眼角都被熏出点泪来。


    路边有行人三三两两结伴走过，自行车慢悠悠地响铃，时间的流速仿佛也慢了下来，江子珩放松地深唿吸，被油烟味呛了个正着，捂着嘴一通咳嗽。


    「没事吧？」于璟伸长胳膊给他递纸，「小路就是这样，味道重一点，快喝点儿水顺顺。」


    「没事，」江子珩咳得眼眶通红，夹着嗓子说，「有点呛，没事。」


    「这种地方你应该没怎么来过，下次我找个正式点的地方，省得你不习惯。」于璟帮他倒满柠檬水，帮老闆把菜摆开，「这次先这样，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江子珩抿了口水，就近夹了片黄瓜：「嗯，味道不错。」


    旁边的铁锅又起了灶，江子珩一杯接一杯地喝水，忍不住四处打量起来。


    每个小店前面都摆了几个小桌子，男女老少坐在一起聊天聚餐，穿着拖鞋、短裤、背心，聊的都是家长里短的趣事。


    四处看了一圈，视线又落回对面的于璟身上。


    银灰色的西装一尘不染，极为修身服帖，随着他抬手放下的动作压出细微的褶皱，又很快平整如初。


    江子珩低头看一眼自己，跟他差不多的西服套装，皮鞋锃亮，看起来和周围格格不入。


    他咬着吸管，抬头问：「你经常走这条路吗？」


    「还好，」于璟答，「有时候会和朋友来这里吃点东西，有空的时候就会来。」


    江子珩点点头，靠在椅背上，杂乱的叫嚷声作为背景，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脑子也开始放空。


    严煜曾经是不是也像他这样，穿着人模人样的高级西装，靠在简陋的椅子上出神？


    他放空的时候会想什么呢，会想到他们共同的十八岁吗？


    大概不会吧。


    江子珩弯腰撑在自己的膝盖上，捏着可乐瓶咬着吸管，耳边能听到汽水噼里啪啦的气泡声。


    如果他是严煜，恐怕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自己的十八岁。父亲被人诬陷入狱，家里陡生变故，还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喜欢自己讨厌的人。


    如果他是严煜，他只会想到十八岁之后。那个最讨厌的人被声名狼藉地赶下台，而自己有了新的依靠，从泥地里，稳稳跨到了云端。


    他只会想到自己极其畅快的、完美的，一步登天。


    噹啷一声，啤酒瓶从隔壁桌上接力似的掉下去，江子珩吓了一跳，倏然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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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他把旁边的小孩儿拉过来，避开满地的玻璃碴，看到隔壁桌一个身形高大的alpha趴在桌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怎么说走就走啊，每次发情期一到就来找我，提起裤子就翻脸……」


    江子珩眯了下眼，悻悻转回头，冷不丁对上了于璟笑盈盈的眼睛。


    于璟抿了口水，乐呵呵地点评：「还挺爱凑热闹呢。」


    江子珩一下就有点尴尬，把那小孩儿推回去，捏着杯子转移话题：「吃好了吗，咱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走吧，」于璟起身结帐，「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路倒是格外顺畅，江子珩静静坐在副驾吹风，吹的他半边脸都快麻了，还是不想转回头。


    他能感觉到于璟在时不时地打量他，那一点浅淡的笑意根本盖不住他的锋芒，江子珩抱着胳膊，恨不得把头伸到窗外。


    「对了，我一直有个疑问，很想从你这里找到答案，」于璟一路都没说话，车停到江子珩小区门口，他才徐徐道，「你说你是beta，但我总觉得你的腺体和beta不太一样，你自己有检查过吗？」


    「检查过，」江子珩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抓着他腺体的问题不放，有点不太痛快地说，「就是beta，只不过在腺体分化期受了点外界影响，所以表现的怪一点。」


    「找到答案了吧？」他扯了扯嘴角，拎着外套下车，「这么小众的疑问，是最近在学人体构造吗？」


    「我回去了，」他没给于璟回答的机会，接着说，「路上小心，拜拜。」


    踩着影子熘达到楼下，路上逗了几个小孩儿，跟老太太练了会儿器材，真到家门口的时候，江子珩又觉得自己饿了。


    其实他刚才根本没怎么吃东西，就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水，而且于璟老盯着他看，一下把人搞得特没胃口。


    站在单元门前踌躇片刻，江子珩撩了把头髮，决定去门口吃点爱吃的。


    兴致勃勃地转过身，同时迈出一大步，结果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这一脚直接踩在了人家鞋上。


    连带着他也没站稳，连人带衣服一起摔进了人家怀里。


    「哎呦，」对方很稳地架住他，江子珩踉跄地抓着他的衣服，率先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我没看见您在后边儿。」


    「没关系，」声音擦着他的耳廓响起来，对方似乎刻意压着声音，平稳道，「我站的确实有点太近了。」


    声音有些莫名的耳熟，江子珩下意识屏住唿吸，借着对方的支撑站直身体，抬起头说：「我刚才……」


    ……不小心踩到您了。


    这句话并没说完，江子珩眯起眼，看到月光下严煜深刻清晰的眉眼轮廓。


    他勐地后退一步，皱眉问：「你怎么在这儿？」


    「来找你啊，」严煜眉梢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勾起嘴角淡笑着说，「公司里没找着你，就想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江子珩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着外套，咬牙切齿地说：「找我干嘛？」


    「看看你。」严煜抬起手，突兀地捏住了他的耳垂，凑近他深深嗅了一下，问：「刚才和谁待在一起？」


    「靠，」江子珩被他吓了一跳，挥手打掉他的胳膊，「你管的着吗，别老在我跟前晃，看见你就烦。」


    他抓着外套转身就跑，两步窜上楼梯，正要刷卡进门，背后幽幽飘起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刷不进去。」


    江子珩浑身一颤，不信邪地把小贴片贴上门禁感应器的位置，空气安静了几秒，果然什么都没发生。


    「……靠，」他握紧拳头转过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有病啊。」


    「刚才你就信了，」严煜愉快地笑出声，从他手心里抠出果冻卡贴，说：「还非要试。」


    小贴片被他拎在空中，跟怀表一样晃来晃去地给江子珩展示，大概是欣赏够了江子珩愤恨的表情，他才收回手，说：「我等你这么久，真不跟我聊会儿？」


    「……你他妈混蛋。」江子珩推了他一把，拉开两人的距离，质问道：「什么时候把我门禁卡换走的？」


    「就刚才，你摔我身上的时候。」严煜右手又拎出一张卡片，对着江子珩晃来晃去，「这么多年，你放东西的习惯一点都没变。」


    江子珩顿了下，开始翻找手里西装外套的内兜，不光是门禁卡，里面沉甸甸的一串钥匙也不见了。低头缓冲的几秒钟里，耳边又响起一串清脆的哗啦声。


    「找这个？」严煜摊开手心，把钥匙串摆在他眼前，「在这儿呢。」


    江子珩深吸一口气，憋着没说话。


    「生气了？」严煜一点都没反思，甚至得寸进尺地挑起他的下巴，只扫了他一眼，就笃定道：「没生气。」


    「但是想骂人，」他甩着钥匙含笑问，「对吧？」


    「……」江子珩连骂人都骂不出来了。


    这人太了解他，有时候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抛过去，他就什么都揣摩出来了。


    甚至八年前，他们才刚刚认识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契合。


    第23章 别躲我


    思绪不由自主地慢慢飘远，江子珩愣了一下，下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看我，」严煜沉下脸，冷声道，「我还站在你对面呢，你在想谁？」


    「你管呢，」江子珩打开他的手，语气有些烦躁，「钥匙给我，还有卡，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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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煜当着他的面把钥匙和门禁卡一起放进自己的内兜里，沖他眯起眼笑了一下：「陪我待会儿，东西就给你。」


    「要不然你今晚只能出去住，但我还是有办法找到你。」他双手插兜，扬起下巴垂眸盯着江子珩，「你自己想，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思考。」


    耳边只有汽车飞驰的唿啸声，良久，江子珩长长嘆出一口气，把外套甩到他身上，自暴自弃一样跳下台阶：「走。」


    他晃悠悠地往前走，语气平静地慢慢道：「我要报警抓你。」


    严煜插着兜转过身，看到月光下江子珩瘦削的肩背，丝绸质地的衬衫被掐进腰里，在微风下空荡荡地晃着。


    路灯暖黄明亮的光线洒在他身上，透过薄薄的白色布料，能隐约看到一截窄瘦的细腰。


    他眯了下眼，把江子珩的外套挂在臂弯里，走过去说：「陪我散步。」


    「走不动，」江子珩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腰部腾空地靠在椅背上，「你自己散去，我在这看着你走。」


    严煜笔挺地站在他面前，两人一站一坐，安静了片刻，他突然拎起江子珩的外套，按在脸上深深地吸气。


    江子珩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瞬间炸毛，跳起来去抢衣服：「你干嘛啊……死变态！」


    严煜站着一动没动，手里也一点没松劲，跟江子珩一人扯着衣服的一头，还颇为挑衅地微微一笑。


    「你……」江子珩浑身汗毛倒竖，提高了声音让自己显得有底气一点，「我真报警抓你了啊。」


    「于璟，」严煜和他隔空对峙，一字一顿道，「你刚才和于璟在一起。」


    「是啊，」江子珩抬头和他对视，在严煜黑漆漆的注视下莫名心慌，他悄悄咽了口唾沫，破罐子破摔地说，「就是他，你有事儿吗？」


    「你知道他是谁吗？」严煜静静开口，一错不眨地盯着江子珩，然而对方看了他半晌，非但没回答，还很轻地笑了一声。


    「知道啊，」他听到江子珩淡淡的语气，「那又怎么了？」


    严煜后槽牙咬的生疼，下颚绷出一条极为锋利的弧度，他垂下眼，看到江子珩白皙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在月光和路灯的照拂下，格外乱人心弦。


    衣服被两人拧的皱皱巴巴，严煜抬起眼，盯住江子珩的同时，手上勐地发力，一把把人拉了过来。


    「哎——」江子珩一下扑进了他怀里，鼻樑磕在他肩膀上，整个人一阵眼花，「干什么！」


    「说不过就动手是吧？」他按着严煜的肩膀想往后退，一只胳膊却牢牢箍在腰间，完全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严煜！」江子珩气急败坏地推他，「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非要这么抓着我不放！」


    「松手！」他越是挣扎，腰间的胳膊就收的越紧，严煜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怀里一样，沉默地加重力道。


    推了几下，江子珩非但没有逃出来，反而和他更加严丝合缝地抱在了一起。不远处能看到打闹的小孩和围坐在一起说话的老人，他嘆了口气安静下来，妥协一样拍拍严煜的后背：「松手，你别不说话啊，有什么事大家可以好好说嘛，干嘛非要动手。」


    严煜依旧没说话，右手沿着江子珩的嵴柱一路向上摩挲，稳稳噹噹地停在他的后颈上。


    「别碰！」江子珩感受到他微凉的指尖，被人按着那块最脆弱的地方，他心里开始忍不住地打憷，「别碰，有什么话好好说，成吗？」


    薄薄皮肤下的腺体格外敏感，江子珩没听到他答话，但明显感觉到腺体处被人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他登时两腿发软，放缓了声音道：「别用力。」


    还是没有得到回答。江子珩深吸一口气，横着胳膊架在两人之间，紧紧盯着路边来往的人影，说：「散步，散步去行不行？」


    严煜盯着他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下轻轻吐息：「晚了。」


    江子珩眉心一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回答：「还没到九点。」


    然后装傻充愣地继续和他对视。


    他看到严煜微微挑眉，很轻地哼笑了一声，擦着他的嘴唇说：「江子珩，你少跟我装傻，我有一百种办法能让你哭着求我。」


    「你跟于璟干什么去了？」严煜的手掐着他的后颈，把他的脑袋强势地按向自己，「说实话，不然先让你试试第一种。」


    话音落地的同时，江子珩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雏菊花香，几乎是在瞬间爆发了出来，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


    身体比大脑先有了反应，字音尚未逸出喉头，他已经浑身发软，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挂在严煜身上。


    他死死咬着下唇，神智还算勉强清醒，抬手给了他一拳，哑声说：「这是在外面，你别乱来。」


    严煜的手指在他腺体周围轻轻画圈，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腰往上提，缓慢重复道：「你和于璟干什么去了？」


    「吃饭啊，」江子珩忍无可忍，却不得不靠在他身上，语气很沖地说，「刚才没闻见衣服上的孜然味儿啊！」


    「为什么和他去吃饭，」严煜拖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你们很熟吗？」


    江子珩的脑袋被他按在肩窝里，alpha的信息素几乎无孔不入，侵蚀着他仅剩的一点理智。


    「吃个饭怎么了？」指甲几乎要陷进手心里，江子珩微弱地喘息，又说：「关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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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没有声音。


    江子珩靠在墙上喘气，自己调整了一会儿，整个人也差不多缓过来了，才有心思抬头去看严煜。


    月光是铅灰色的，穿过斑驳树影落在严煜身上，有夜风轻轻掠过，带起一阵树叶抖动的簌簌碎声。


    严煜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要随着微风一起融进浓黑无比的夜色里。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他才皱起眉，很轻地啧了一声。


    「我刚才说错了，」他盯着江子珩的眼睛，缓慢开口道：「是一百种姿势。」


    身后的墙透过衣服传来一阵凉意，但箍在他腰间的手却是烫的，甚至隔着薄薄的衬衫重重捏了一下。


    江子珩闷哼一声，垂着眼皮说：「你这是骚扰，会长。」


    「那又怎么样？」严煜听起来毫不在意，手掌勾起他的衬衫下摆钻进去，紧紧贴上他的皮肤，「你能怎么办？」


    带着薄茧的手指划过腰侧的嫩肉，江子珩浑身一抖，没忍住哼了一声。


    「别动，」他稍微躲了一下，严煜立刻欺身而上，「不然你这件衬衫也留不住。」


    手指从他的腰侧慢慢向后移动，顺着嵴柱一路向上，似乎是感受到江子珩的紧绷，严煜低下头，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放松点。」


    「又不会在这里对你怎么样，」他亲昵地抬手抚过江子珩的鬓髮，语气柔和，「你以后离于璟远一点，知道吗？」


    江子珩眯起眼，侧头避开他的吻，固执地一言不发。


    严煜摸摸他的脸，低声说：「不回答我，就在这里做。」


    「想好了没？」他看到江子珩勐然睁大的眼睛，满意地笑了一下，随手把外套抛到身后，指着那块地方说：「这里。」


    身体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小，江子珩的后脑紧贴着墙，能感觉到严煜的唿吸离他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压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里没有人，没有光，还有很多树，有很多遮挡物，」严煜吻上他的唇，气音带出的吐息滚烫灼热：「不会有人知道。」


    江子珩用力掐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骂道：「你疯了——」


    这话也没能说完，他刚刚张开口，严煜就像算准了时机一样，马上堵住他的唇，探入了他口中。


    「唔！」江子珩瞪着他，严煜的鼻樑顶在他的侧脸，一边舔他的上颚，一边眯起眼盯着他的眼睛。


    「起来——」江子珩指节泛白，用力推他的肩膀，发出含煳不清的鼻音，然而严煜挡在他前面的身体一动没动，搭在他腰上的手甚至向下摸进了裤腰里。


    「等等——等等——」严煜一边亲他一边摸，手腕被江子珩死死抓住，又听到他用鼻音不清不楚地哼哼，「我知道了！」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右手贴在江子珩后腰上，抬起头说：「知道什么？」


    江子珩身体绷的很直，只敢在他唇边细微地出气：「离于璟远一点。」


    严煜挑了下眉，轻轻笑了一声，接着问：「还有呢？」


    「什么？」江子珩眉头紧锁，一动不敢动，微弱又茫然地说，「还有什么？」


    严煜低头贴上他的额头，顶着江子珩的鼻尖说：「别躲我。」


    第24章 他就是喜欢我


    江子珩屏住唿吸，整个人僵着没动。


    安静了几十秒，严煜又亲亲他的唇，说：「易感期快到了，你要陪我待着。」


    江子珩侧过脸，语调生硬冷漠：「我没空。」


    「在忙什么？」严煜把他整个抱在怀里，埋头在他颈窝里慢慢地唿吸，轻声说，「你的公司吗？」


    「废话，」江子珩站的笔直，语气略有不爽，「我还能干什么。」


    严煜柔软的头髮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江子珩痒的受不了，终于抬手去推他：「你先松开……」


    「那要是没有公司呢？」严煜突然打断他，缓慢地开口问，「如果不用管公司，是不是就有空了？」


    江子珩动作一滞，还是没把脸转过来，就那么盯着旁边黑黑的角落说：「你想干什么？」


    「让你的公司消失，」严煜答的很快，温柔的语气却和内容毫不搭边：「这样你就不用忙了。」


    「就可以，」他掐住江子珩的下巴，迫使他转回头，在四目相对中缓缓道：「一直陪在我身边。」


    四下静的可怕，夜里小区没什么人，刚才仅有的几个老太太也拎着马扎回了家，江子珩浑身紧绷，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不行，」他听见自己说，「我的公司不能消失。」


    严煜捏着他的下巴反覆摩挲，指背向下来回蹭着他的喉结，听到他说话，懒懒地哼了一声：「嗯？」


    他的手指划过江子珩的咽喉，顺下去描摹他的锁骨，大概是看江子珩没反应，又钻进衬衫里摸他的腰，说：「所以呢？」


    「你要怎么办？」他低下头，附在江子珩耳边呢喃，「为了保住你的公司，你该怎么办呢？」


    微风掠过发梢，江子珩热汗冷汗混着贴在身上，一只手撑在严煜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几乎震得他手腕发麻。


    「你说，」他垂下眼，睫毛颤的很厉害，声音轻轻的，没有一点分量，「我该怎么做。」


    他其实早有预感。


    从严煜提到他的公司的时候，他就料想到了事情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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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时候，江子珩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实在太了解他，能轻而易举地拿捏住他的软肋，然后毫不费力地一击致命。


    他对严煜来说，不过是一个无聊时候的玩具，一个消遣时间的乐子，一个无足轻重、无关紧要的玩伴。


    这个人只是偶然发现了曾经的一个玩具，又恰好来了兴趣想要重新捡起来，给玩具换个发条上点油漆，在一帆风顺的生活里短暂地消遣一下，等玩腻了，随时都可以再次扔掉。


    就像八年前一样，这个人可以随时丢掉他用来消遣的旧玩具。他现在已经拥有了更多、更好、对他更有意义的新玩具，所以旧玩具迟早会被丢进角落，然后从他的世界里黯淡地消失。


    他对严煜来说，就是那个代表性的旧玩具。


    时间不急不缓，稳稳噹噹地走过了八年，严煜也在走，所有人都在向前走，所有人都在向上生长。


    只有他，一直站在过去的影子里。


    「你知道的。」一只大手托起他的脸，掌心干燥滚烫，包着他的整个下巴。严煜亲亲他的唇，说：「你知道的。」


    江子珩睫毛抖个不停，抬手握住严煜的手腕，哑声说：「你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


    他抬眼，盯着对面漆黑的瞳孔，气音也在发颤，听起来像是带了点哭腔：「不然我一定弄死你。」


    声音又轻又淡，出口便随风消散，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严煜站直身体，捧着他的脸抬起来，昏暗中能看到江子珩黑亮的瞳孔，像是覆了层泪水，一双眼睛澄澈无比，看的人心头一震。


    但是他又清楚无比地知道，江子珩并没有哭。


    他一定在想更狠、更有力的反击方式，等到某一天某个时候，把今天受到的所有羞辱加倍地还回来。


    手腕突然传来一阵钝痛，严煜回过神，看到江子珩的指尖已经快要陷入他的皮肤里了，他晃了下胳膊，语气松散随意：「干什么，掐手腕可弄不死人。」


    江子珩没有回答，力道却越来越重。


    严煜垂下眼，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冷白皮肤上凸起几根青色的血管，在月光细微的照拂下，似乎能看到其中流动的脉络，还在跟着主人的心跳剧烈起伏。


    他盯了片刻，肩膀处突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巨大的惯性让两个人同时后退，严煜踩着泥地稳住身形，听到面前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江子珩后背紧贴着墙，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撞到了？」严煜过去拉他，抬手就掀起江子珩的衬衫，「我看看。」


    「别碰我。」江子珩扭着腰躲开他，低头拿出手机，冷淡地说：「电话，有事打给我。」


    后背大概是被什么东西给刮破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江子珩面无表情地忍着疼，补充说：「平时别来骚扰我。」


    白衬衫后面洇出一点血迹，严煜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跟前，说：「我有你的号码。」


    「被划破了。」他挑起江子珩的衬衫，看见他白皙的嵴背上被拉出了一道长口子，正在慢慢地向外渗血。


    「我车上有药，去处理一下。」严煜小心地放下衣服，完全忽略了江子珩极不情愿的表情，自顾自地抓着他往外走。


    衣服落下来，然后被血液粘到背后的伤口上，江子珩的身体每晃一下，背后的那道长口子就扯动着疼一下。


    严煜的手掌温暖宽大，不知道走到哪里的时候，他们的动作从拉扯变成了牵手。体温沿着掌心传过来，又顺着手心的脉络流遍全身。


    江子珩慢腾腾地走，严煜走在他右前方，那么高的一个人，居然也能和他蜗牛似的速度保持一致。


    不知道他的车停在哪里，而且他们俩的速度实在是太慢，手牵手走了几分钟，江子珩有点膈应地抽了下胳膊，那人抓着没放，他才开口说：「不去了。」


    「我家里又不是没药。」他停在原地，又收了下胳膊，冷声道：「松手。」


    他以为今晚的闹剧可以到此结束，没想到严煜连头都没回，还硬生生把手掌相握变成了十指紧扣，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快到了。」


    路灯暖黄的光线匀称地铺在砖路上，两个人背着光，影子重叠在一起，变成一道长长的畸形的人影。


    江子珩不自在地蜷着胳膊，视线停驻在空中飘荡的浮尘上，眼睛不聚焦地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透过尘土去看严煜的背影。


    这人大概连后脑勺都喷了髮胶，后面的髮型一点都没乱，发尾硬硬地支棱着，怎么看怎么优雅。


    肩膀也很宽，比他记忆中更宽了一些，被西装包裹着，展现出尤为修长健美的线条。


    视线沿着嵴背的弧度滑到腰间，腰和他记忆中有些重叠起来，也许是因为肩膀很宽，所以衬的腰格外细了一些。


    打量完最后一处地方，江子珩抬起头，再次看向严煜饱满的后脑勺。


    高中的时候这人还没这么高，那会儿只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现在……江子珩放平脑袋，只能看到严煜的肩膀。


    如果用时间当作刻度，那八年就是严煜的半个脑袋。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个想法，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先笑出了声。


    严煜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笑什么？」


    「……没，」江子珩心虚地移开视线，说：「你长高了。」


    严煜一声不吭，身体也转了过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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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


    周遭没有一点声音，夏夜里蝉鸣聒噪不止，在满树的吱吱声里，江子珩听到他的手錶踩着心跳的拍子走过了一圈又一圈。


    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半个影子，没有抬起眼，却感觉到了严煜直勾勾的视线。


    他咳了一声，动了下被严煜牢牢扣住的右手，尴尬地打破沉默：「别牵我。」


    「哦，」严煜转身往前走，「那你笑吧。」


    这次两人心照不宣地提了速，严煜带着他走到小区里的另一栋楼下，打开停车区一辆黑车的车门，松开了他的手：「进去。」


    语调让江子珩非常不爽，他抱着胳膊站在车边，一副很不服管教的叛逆样子：「为什么？」


    「不进去我亲你了。」严煜盯着他说。


    江子珩喉间一哽，瞪了严煜一眼，低头钻进了车里。


    严煜紧随其后，坐在他旁边，边关门边说：「脱衣服。」


    「啧，」江子珩抓着衬衫，还紧了紧皮带，说：「你撩起来涂就行。」


    他侧着身子背对严煜，手扶在另一边的车门上，催促道：「快点，我要回家了。」


    「哪有那么急。」严煜重重掐着他的腰，把他的衬衫下摆折起来卡在脖领处，俯身凑近他的嵴背。


    「哎，哎哎哎，」灼热的气息喷在光裸的背上，江子珩又开始紧张：「别乱来，干什么呢。」


    「我看看伤口深不深，」严煜按住他直起腰，伸长胳膊从前面的置物盒里拿东西，「别乱动。」


    微凉的药膏轻轻擦过伤口，疼痛感瞬间没了大半。江子珩塌着腰放松下来，哼哼着说：「快点儿，我得回家了。」


    「你老说这句干什么，」严煜两只手捂在他腰窝的地方，把他的腰握在手心里，低声道：「我还以为我们在偷情呢。」


    「……」江子珩深深吸了口气，轻轻唿出来，闷声道：「随便你。」


    「涂好了吧？」他撅着屁股爬起来，把衬衫扯下来，和严煜并肩坐在后排，「赶紧把钥匙和卡给我。」


    严煜沉默了几秒，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和一张卡，慢慢放在江子珩手心里。


    「走了。」江子珩二话不说就要下车，严煜一把拉住他，又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钥匙扣。


    「这是我的钥匙，在这栋楼，1107号。」他握着江子珩的手腕，盯了他几秒，突然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有事来找我。」


    江子珩吓了一跳，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往后弹，后脑勺撞到车窗的前一秒，严煜的手唰的一下垫在了后面。


    他托着江子珩的脑袋，慢慢贴过去蹭了下江子珩的鼻尖。


    「有事来找我，」他说，「不要去找别人。」


    回家洗了澡躺到床上以后，江子珩脑袋还有点发懵。


    他今天莫名其妙地碰见了宋远，莫名其妙地和于璟出去吃了个不怎么愉快的饭，还莫名其妙地在家门口碰见了严煜。


    而且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就把自己给卖了。


    「靠，」江子珩把被子扯到头顶，忿忿地咬牙嘟囔，「都什么事啊。」


    仰面躺了几分钟，枕头旁边的手机嗡嗡地震起来。


    「喂，」他眯眼看了下，拖着声音说，「这么晚还没睡啊。」


    「不是让你回家给我来个信儿吗，」林眠嗓子有点哑，低声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


    「啊，」江子珩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将近十二点，他搓了把头髮，说，「洗完澡就给忘了。」


    「我回来了，」他翻了个身，打完哈欠以后带了点鼻音，「没事儿，你赶紧睡吧。」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林眠似乎还有些别的话要说，但两人就这么隔着电话安静了几分钟，他最终轻轻嘆了口气，说：「那你休息吧，挂了。」


    一晚上连着应付了好几个人，江子珩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几分钟就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小区里晚上很安静，只有偶尔几辆车会从地下车库里驶出来，从车道上慢慢地开出去。


    两辆黑车并排停在楼下的停车位上，林眠指缝里夹了根烟，尾端的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菸灰积到一定程度他就抬手抖一下，然后搭在窗外继续看它燃烧。


    隔壁车的窗户开着，林眠把燃尽的菸头扔到地上，沖窗户里抬了抬下巴：「我问你话呢，来这干什么？」


    严煜靠在驾驶座上把玩钥匙链，淡淡道：「你不是看见了么。」


    林眠的脸色比天色还黑，沉声说：「我只看到你在骚扰他。」


    「那你为什么不下来帮他，」严煜抬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慢悠悠地敲着，轻轻笑了一声，「因为你不敢，林眠。」


    「因为你太清楚了，他就是喜欢我。」严煜声音放的很轻，语气里的得意却一点没少，「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有什么别的关系。」


    「他拿你当哥哥看的，」严煜低笑出声，盯着林眠补充说：「亲哥呢。」


    第25章 你解气就行


    林眠脸色一沉，咬着后槽牙说：「他喜欢你个屁。」


    「你未免有点太自信了吧？」林眠眯起眼看向他，身子向后一靠，不急不缓地说，「你把他搞的这么落魄，还以为他会接着喜欢你？」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嘲讽道：「别做你的春秋美梦了。」


    严煜敲打方向盘的手停下来，摩挲着外面的一圈真皮，沉默了一会儿，轻飘飘地挤出几个字：「反正他不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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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没等林眠反应，他就甩手下了车。


    两步走进楼里，严煜透过单元门上的小窗户向外望，看到林眠坐在车里，一边划拉手机一边点菸。


    他靠在门边上，也拿出手机上下划动，漫无目的地划了几分钟，最后给江子珩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晚安。


    发完消息以后他又抬头去看，林眠的车已经不见了，停车位上只有一根闪着火星的细烟。


    严煜松了口气，确认消息没有回覆以后，收起手机上了楼。


    第二天早上八点，一辆黑车准时停在江子珩楼下。


    严煜看了下表，顺带扫了眼镜子，慢条斯理地给江子珩发消息：


    ——我在楼下，送你去上班。


    发送键还没按下去，单元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严煜习惯性地抬头看过去，正巧看见一身轻快的江子珩从里面走出来。


    他按下副驾的窗户，叫人的话还没说出口，江子珩已经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弯腰上了对面的一辆黑车。


    严煜盯着他走过去，那辆车的副驾车窗大开，越过江子珩的侧脸，他直接撞上了林眠的视线。


    一张意味不明的笑脸。


    严煜顿了下，对方沖他挑了下眉，一脚油门跑了出去。


    车屁股越来越远，直到完全脱离出视线范围，他才低头看向输入框里未发送的消息。手机屏幕在他沉默的注视下暗下来，严煜长长唿出一口气，飞快地按下发送键。


    等了几秒，那边就来了回復。


    ——不用。


    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靠在驾驶座上，就那么盯着手机熄了屏，才缓慢地握住方向盘动作起来。


    「昨晚几点回来的，」林眠透过后视镜打量江子珩的眉眼，说，「饭吃的怎么样，还愉快吗？」


    「还成吧，」江子珩对着倒车镜扒拉刘海，「就朋友随便吃一顿，不谈工作，也算愉快吧。」


    「你呢？」他转回头看林眠，「大早上的还跑我这儿来了，多麻烦啊。」


    「你昨晚不是没开车么，」林眠调小车载蓝牙的音量，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我不来接你你早上怎么去公司啊。」


    「我打车呗，又不是小孩了，还能丢了啊。」江子珩盯着他，皱起眉问：「昨晚没睡好？」


    「嗯？」林眠摇摇头，「晚上跟人谈了点事，压缩了一点睡眠时间。」


    「那要不我来开吧？」江子珩指着旁边的小道，「你去后边儿眯会儿，停在这，我跟你换班。」


    「换什么啊，」林眠扫了他一眼，没忍住笑出声，「又不是走高速，这点路还得俩人开啊，你消停会儿吧。」


    话是这么说，但车还是缓缓停在了路边。


    他按下一点窗户吹风，余光里瞥到江子珩在划拉手机，安静了几秒钟，没忍住轻轻咳了一声。


    「怎么，感冒了？」江子珩锁屏看向他，「昨天晚上听你声音就不对劲，一会儿买点药去。」


    「不用，」林眠清清嗓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碰见严煜了。」


    他的语气一点没变，平静的像是在问中午吃什么一样。


    江子珩脸色一僵，捋了两把头髮，轻声反驳说：「没吧。」


    「问我呢？」林眠支起脑袋，目光沉沉地注视他，「说实话。」


    「哦。」江子珩摸摸鼻尖，短促地说：「是。」


    林眠点点头，又问：「昨天晚上和谁吃的饭？」


    江子珩又摸了下脖子，小声道：「于璟。」


    他没敢转头去看林眠的脸色，车厢内寂静片刻，林眠咳了一下，把车里的广播声音彻底关掉了。


    「我不让你干什么你就非要干，」声音里还带着笑意，江子珩心里却一阵阵的不安，他听见林眠轻笑一声，道：「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话音结束的时候，江子珩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停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我都二十六了，知道该干什么。」


    林眠没说话，指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方向盘。


    江子珩紧张的简直要落汗，林眠这种表情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回，每一次两人都闹的很不愉快，几乎能吵到要闹翻的地步。


    小时候他不写作业，林眠就是用这种深思的表情按着他打屁股。


    再后来长大点了，他觉得林眠就跟自己半个爹一样，还是特严厉的那种。


    平常大家嘻嘻哈哈的看不出什么，只有事情脱离掌控的时候，林眠的强势才会悄无声息地展现出来。


    江子珩一只手握着自己的领带，语气强装淡定：「我又没干什么。」


    声音小的要命，他自己都能听出来有多没底气。


    但是没办法，他从小就害怕林眠这一套，长大以后也没能克服，每次都只能乖乖听着。


    余光里瞥到林眠动了一下，江子珩小心地扭头看过去，正好直直撞进他的眼里。


    剩下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就这么对视了几秒，他看到林眠眉心微皱，明显的不太高兴。


    「从十八到二十六，这八年你吃的亏还少吗？」林眠盯着他，沉声道，「你现在还要去搅这趟浑水，八年前那些人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江子珩愣了一下，冷着脸转回头：「我不是搅浑水，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林眠声音高了些，调子越来越冷，「你才多大，你的分寸大的过那些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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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抿着唇不回答，开始一言不发地解安全带。


    「干什么去！」林眠按住他的手，「我的话你听进去了吗，你就安分地待在我身边，我保证你这辈子都能过的顺风顺水，干嘛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子珩垂眼不去看他，低下头认真地掰他的手指。


    「这么多人给我使绊子，也没把我怎么样。」他扯开林眠的手，顺便把安全带拔了出来，看着他淡淡道，「我说了，我有分寸。」


    林眠眯起眼睛，微微挑起眉梢，说：「你……」


    刚滑出一个字，江子珩蹭的一下打开车门，弯腰钻了出去。


    关门带起的风吹到林眠脸上，他愣了一下，看见江子珩在路边走的飞快，连头都没回一下。


    他重新启动汽车，在路边慢吞吞地往前挪，一直开到和江子珩齐平，才转头说：「二十六了，还闹这种脾气。」


    「这哪里有分寸了？」林眠转回头，比着江子珩的速度往前走，「你让我怎么放心？」


    「就是有。」江子珩目不斜视，大步往前走，闷声道，「不信算了。」


    「上车。」林眠没理他，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上来再说别的。」


    「不上。」江子珩有问必答，脚步不停，「你走吧。」


    林眠的脸色阴沉的厉害，转头看了江子珩一眼，又冷着脸转回去，一脚油门驶入主道。


    江子珩看着他的车融入车流中消失不见，这才缓缓放慢了速度。


    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又一辆黑车靠在了他身旁。


    他条件反射地看了眼车窗，正和严煜四目相对。


    「上车，」严煜盯着他，「我送你。」


    车里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雏菊花香，但不是信息素，大概是香薰的味道。


    江子珩别扭地坐在副驾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倒车镜发呆。


    香薰不会让他有生理上的不舒服，但雏菊花的香味又会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过去，想到那些充满了严煜的过去，心里就又空又涨的难受。


    味道似乎也是带有记忆的，当再次嗅到它的时候，人的记忆就会相应地倒流，最终定格在过去的某一个场景上。


    闻到雏菊花，他就只能想到严煜。


    想到那年漫天的飞雪，想到白雪里穿着黑色大衣的严煜，想到这个人过分漆黑的眉眼，想到这个人哈着白气对他说。


    「你真是傻的可以。」


    八年了，每次想起这个画面，他胃里都难受的一阵阵痉挛。


    那时候多喜欢他啊，事情都到了那份儿上了，他甚至还在找藉口帮严煜开脱，还在找理由说服自己。


    他确实傻到头了。


    「要到了。」严煜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江子珩惊了一下，赶紧从回忆里脱离出来：「哦哦，那我先走了。」


    他抬手要去开门，被严煜一把拉住胳膊：「没到，还有一个路口。」


    江子珩的脑子才开始转弯，收回手说：「哦。」


    他握住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感觉到手腕处还被人抓着，晃了晃胳膊说：「松开。」


    过了几秒，严煜慢慢松开手靠回驾驶座。


    「我有个项目，」他的视线描着江子珩的侧脸，缓缓道，「想和你们公司一起做。」


    江子珩眉毛一挑，转过头说：「我们？」


    「嗯。」严煜盯着他，眼眸沉的吓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似的。


    江子珩心脏勐地跳了一下，不自在地转回头，问：「什么项目？」


    「我一会儿会让人把项目书送过去，一个大工程。」严煜慢慢垂下眼，从侧面盯着他的嘴唇，说，「你来当主力，我担着。」


    那道视线轻飘飘的，却给人一种强烈的侵略感，江子珩舔了下嘴唇，尽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的公司规模比较小，如果项目体量很大，可能不太好……」


    「我担着。」严煜打断他，「你只管做你的。」


    江子珩顿了下，缓慢地点头：「……好。」


    旁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偏头望向窗外，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飞快地穿出他的视线。


    「这个给你。」严煜往他手里塞了个硬卡片，江子珩低下头看向手心，是一张金属的门禁卡。


    「可以进到商会大楼，你要是有事，可以直接到办公室来找我。」江子珩眯了下眼，听见他又说：「重要资料都放在书柜的最上层，我的私人印章在右边的抽屉里，你进去就能找到。」


    严煜交代了一长串，江子珩捏着卡片，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轻轻咳了一下，说：「我没兴趣，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万一你想做什么呢。」严煜笑了一下，道：「随便你做什么，你解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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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江：为什么要上他的车呢？


    这个人真的会在大马路上强吻别人……


    第26章 你怎么在这里


    沉默着到了公司楼下，江子珩利落地下车关门，趴在车窗上说：「等会儿我看过项目书以后会给对接人打电话，如果我能力不够的话会提前和你说的。」


    「嗯，」严煜盯着他的脸，心思不知道飘在哪里，模稜两可地点头，「给我打就可以。」


    「我们下午可以出去聊聊吗？」严煜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江子珩不高兴，又补充了一句，「关于项目的事情。」


    江子珩瞥了他一眼，直起身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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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点发我，我会按时到。」他没管严煜的表情，直接转身进了大楼。


    身上香薰的味道挥之不去，江子珩没什么表情地走进电梯，冷淡地对前台点头，木着脸走进办公室。


    一坐到椅子上，他整个人像是才回魂似的，又深又缓地长长舒出几口气。


    他摸不透严煜的意思，这人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但他不能跟工作过不去，而且严煜都说那是个大项目，大概会有不少人想参与进来。


    这项目应该能带给他不少的收穫，他的公司正处在上升的关键阶段，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一旦有了这样的项目经歷，他往后的路会平顺很多，起码不用再像之前那样，为了签个小单子陪甲方一晚上的酒。


    总而言之……这不算什么坏事。


    想明白了这些，江子珩按了按眼睛，拖着椅子坐到办公桌前，开始一目十行地扫视对方发来的电子项目书。


    医院门口的车位总是很难抢，地下停车场又太麻烦，严煜绕着门口转了几圈，正打算给于林打个电话做做样子，不远处一辆白车突然开了出来。


    他皱了下眉，又放下手机慢腾腾地开过去，这中间没有一辆车抢走这个停车位，等车停稳了，他才算彻底放弃了打电话的想法。


    医院里人来人往，大家都是行色匆匆，严煜什么也没拿，两手插着兜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病房门口，抬手轻轻叩了两下。


    「进来。」


    里面传出一道浑厚的声音，房门过滤掉了老人的一点威严，略显拖沓的语调给人一种他很好相处的错觉。严煜调整了一下表情，推开门走进去。


    「呦，我当是谁呢，」于林靠在床头，略微浑浊的双眼精神矍铄，看着他说，「原来是我们会长啊，不忙了？有时间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严煜转身关上门，走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才开口说：「我来看看您身体怎么样。」


    「看到了？」于林哼了一声，「我看你不是很情愿啊。」


    严煜垂着眼没说话，安静了几秒，他微微偏头咳了一声，说：「我还是想和您谈一下，上次说的那件事。」


    「哪件事？」于林一挑眉，整个人松垮地靠在床头，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缓缓问：「上次什么事？上次是哪一次？」


    「你要说就说清楚点，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翻的是哪一年的旧帐？」于林眯起眼，盯着他沉声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没长进呢。」


    严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然垂着眼皮说：「我想让江子珩加入理事会。」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白色的病床上，金黄色向四处蔓延，视线里都是一片光晕。


    然后他听到于林很轻地笑了一声。


    「上次因为这个把我气住院，这次你想干什么？」于林扭头看了看吊瓶，说，「想把我气死？你看看，都回血了。」


    严煜没抬头，靠在椅背上重复：「我要让江子珩加入理事会。」


    「你试试！」于林冷着脸，狠狠拍了一下横在病床上的桌子：「我有办法让你当会长，就有办法把你拽下来！你再敢搞这些破事儿试试？」


    「江子珩江子珩，你魂儿被他勾没了？」于林声音越提越高，恨不得下一巴掌就拍在他身上，「当年咱们废了多少力气才把姓江的弄下来，你忘了？现在你又要把他弄回来？你疯了？」


    病房里空空荡荡，这几句话几乎在屋里喊出了回音，严煜皱了下眉，抬手按了按耳朵，说：「知道了，您别激动。」


    「你想都别想！」于林唿哧唿哧地喘气，指着他说：「江子珩一个beta，对你什么用都没有，你老惦记他个屁！」


    「知道了，」严煜皱着眉站起身，抱着胳膊站在病床旁边，淡淡道：「您别生气。」


    刚刚安静了几秒，身后的房门忽然传来咔哒的响声。


    严煜转身去看，于璟和于温一起走了进来。


    他和于璟对视几秒，又同时移开了视线。


    「爷爷，您感觉怎么样？」于璟拎着东西走到病床旁边，拖过椅子坐下来，「医生说您最近状态还可以，您自己觉得呢？」


    「我感觉自己快死了。」于林脸色阴沉，白了严煜一眼，「迟早被他给气死。」


    于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严煜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整个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状态。


    「可能是严煜最近太忙了吧，有些事情不顺心，说话难免沖了点。」他微笑着转回头，拍拍于林的被子，「您别生气了。」


    于林没说话，重重哼了一声。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大概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严煜咳了一声，率先道：「我先走了，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他拽了下领带，视线轻飘飘地略过于璟，撂下两句话转身就走。


    等他出了房门，于林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咳了几声说：「他最近怎么回事。」


    于璟心领神会，慢慢道：「上次在礼堂见到江子珩以后，严煜就总是去找他。」


    「去哪里找？」于林翻出抽屉里的文件，一边看一边问，「找到了没？」


    「去江子珩的公司，还有他家里。」于璟看着他手里几页薄薄的纸，说：「找到了。」


    「没出息的玩意儿。」于林面不改色地评价了一句，又说：「你盯紧他，有什么不对劲就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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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于璟应下来。


    于林扫了几眼文件，对他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找你。」


    「你留下，」他抬眼看向于温，「我有事要交代你。」


    站在病床旁边的两人对视一眼，于璟收好东西，顺从地走了出去。


    剩下于温独自站在病床的对面，弱弱道：「爷爷。」


    「你是个omega，你能用的手段很多。」于林表情严肃，盯着他说，「别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你，我的脾气不好，你也是知道的。」


    「可是……」于温低着头，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严煜办公室抽屉里那个掉了色的小玩具，还有玩具上那个晃眼的刻上去的「江」字。


    「可是我也没办法啊，」他低声说，像是在抱怨一样，「他就是不喜欢我。」


    「要他喜欢干什么？喜欢有什么用？」于林把面前的桌子合拢到一侧，抬手示意他过来，接着说：「他不是很喜欢那个江子珩吗？可当年姓江的还是被他搞垮的呢，喜欢有个屁用。」


    「你把他看好就够了，管他喜欢谁，只要他一直被咱们握在手里，后面想干什么都要容易的多。」他倾身向前摸了摸于温的脑袋，安抚道，「你不要只想着眼前，要做长久打算，听见没？」


    于温耷拉着脑袋，点头说：「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于林拍拍他的头髮，摆出一副很和蔼的样子，「回去吧，好好看着他。」


    从早上一直看到中午，江子珩才算是把项目书的内容看了个大概。


    严煜那边给他发过来的还只是一个简本，后续还需要继续跟进细化。但就他目前了解的情况，这个项目的体量非常大，他这边的人手完全不够，很难地运作起来。


    可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江子珩抓了把头髮，咬着嘴唇盯着电脑开始细细地算计起来。


    人手不够，他可以从严煜那里借；和甲方难以沟通，他可以拜託严煜在中间搭桥；那些人不给他面子，也总会给严煜面子的。


    一切他搞不定的，都可以通过严煜搞定。


    就是不知道严煜肯不肯做他的跳板，肯不肯被他算计这么一次。


    一堆念头乱糟糟地盘在脑子里，没时间细想，扣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喂，」江子珩心烦意乱地接起来，「您好。」


    「你好，」清朗的声音裹着电流声，明明带着笑，却让江子珩一阵恶寒，「吃饭了没啊？」


    江子珩从耳边拿下手机看了眼，果然是于璟。


    「吃过了，」对方的语气太过熟络，江子珩心里不太舒服，搪塞道：「你呢？」


    「还没呢，刚好路过你公司楼下，想着你没吃的话就一起了。」于璟遗憾地笑了下，温声道，「你吃过了我就不打扰了，那你好好休息吧。」


    「嗯，」江子珩肚子长长地咕噜了几声，他起身走到窗前，趴在窗户边上向下看，说：「那你快去吃吧，不用管我。」


    楼下停车位已经被占满了，他眯起眼一辆一辆地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出来。


    电话里没有回应，江子珩又在窗口趴了会儿，准备直起身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人气势汹汹地下了车。


    隔了二十层楼，六十米的距离，尽管那个人已经被压缩的很小很小，但看到那个人的瞬间，他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人会是严煜。


    另一辆车上紧跟着下来一个人，江子珩恨不得拿个望远镜瞄过去，他盯了半天，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观察推测路人身份的时候，手机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严煜，你怎么在这里？」


    第27章 你就是这个意思


    江子珩唿吸都跟着停了一瞬，几秒过后，他听到严煜的声音从手机里冷淡地响起来：「你管我。」


    顺着电话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江子珩屏住唿吸，仔细听着手机那头的动静。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于璟没有挂掉电话，江子珩听到他说：「于温已经回公司等你了，你别到处乱跑，到时候他又要生气。」


    手机似乎被他放进了口袋里，声音传过来时像隔了层棉花，灰濛濛的感觉。


    江子珩和他一起等了片刻，始终没有听到严煜说话。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那边忽然有了动静，是严煜轻飘飘的、冷淡的声音：「把电话挂了。」


    明明知道他不是在对自己说话，江子珩的心脏还是勐跳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不动声色地等于璟开口。


    电话仍然通着，这样僵持了几秒，他又从手机里听到了严煜的声音。


    「我说的是你，」他道，「把电话挂了，江子珩。」


    声音穿透鼓膜，混着电流声直击大脑，江子珩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迅速亮屏挂掉了电话。


    一连串的动作做完了，他才发现自己的胳膊正在微微发颤，心脏也跳的飞快，嘭嘭地撞着胸膛，跟马上要跳出来似的。


    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手指紧紧握着落地窗前的护栏，静止了几秒，又鬼使神差地探头向楼下看。


    那两个人已经不在原地了，但是车还在，江子珩下意识地四处望了望，底下的人都小的跟个黑点一样，模模煳煳的，什么都看不清。


    越是找不到，他心里就越是不安稳。


    今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回头严煜说不定又要抽风，这人脑迴路不知道怎么长的，什么不顺心的事都要往他头上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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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户跟前吹了一会儿风，江子珩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揣着手机往办公桌走。


    没走两步，他听见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开始敲门。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喊：「进来。」


    小姑娘推门进来，手里拿了张抽纸按着嘴唇，含煳着说：「老闆，外面有人找你。」


    然后小姑娘继续嚼嚼嚼。


    江子珩嘴角抽了一下，嘆了口气跟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一会儿把垃圾扔下去，记得喷清新剂。」


    「哦，」前台嘶了一声，「好辣。」


    「谁找我啊，」江子珩问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不知道，」小姑娘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回头说，「两个男人，特别高，站那儿吓死我了。」


    江子珩点点头，两秒过后，突然停在了原地。


    「说我不在，」他拦住前台交代，「就说我出去吃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他们走，知道吗？」


    「啊？」小姑娘懵了一下，在江子珩期冀的注视下缓缓点头，「知道了。」


    「真知道了啊？」小姑娘大概有点天然呆，江子珩看着她就着急，又仔细交代了一遍，才目送着她离开。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回去躲起来，或者找个机会熘出去，总之不应该在这层楼里晃悠。但是在走廊里站了十几秒，他又莫名其妙地贴着墙根熘了过去。


    转角处离前台的位置很近，江子珩紧靠着墙，听见小姑娘脆生生道：「我们老闆不在，出去吃饭了，两位要不先留个电话？等我们老闆回来了第一时间回给您。」


    嗯，他在心里点头，其实小姑娘就是长的天真了点，业务能力一顶三的好。


    「是吗？」于璟温和的声音紧随其后，「可是刚刚电话里，他说他已经吃过了。」


    音色柔和，内容却说不出的强势。


    「哦哦，您刚刚和他通过电话呀，」前台反应很快，马上又说，「那我们老闆可能出去跑业务了吧，反正现在办公室里没人，估计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您还是留个电话吧，」不等于璟再回答，小姑娘已经利索地翻开笔记本，把纸跟笔一起递到他面前，「老闆回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


    江子珩躲在转弯处，心里恨不得给小姑娘送个锦旗，这业务能力简直棒的没边儿了。


    外面传来一阵纸页翻动的簌簌声，安静了片刻，就在江子珩以为事情解决了的时候，前台突然提高声音叫了起来：「先生！公司里面不可以进去的！」


    江子珩眉心一跳，马上从墙上弹了起来，然而不等他往里跑，一个高大的黑影已经覆了下来。


    「去哪儿？」严煜稳稳站在他面前，「躲谁呢？」


    他的视线就那样平静地落下来，江子珩的心脏和后颈处的腺体没由来地同时重重一跳，支支吾吾地说：「没谁，就……路过。」


    「在这里呀，」完全不同于严煜的冷酷，于璟挂着外套走过来，笑眯眯地靠在他旁边，「我还以为要等很久呢。」


    两个近乎一米九的alpha围在身边，光是生理上带来的压迫就让江子珩有点招架不住，他咽了口唾沫，在两人围成的阴影里艰难开口：「有事儿进去说。」


    绕过严煜的时候，他看到了前台亮晶晶闪着光的眼睛。


    他们又要打赌了。江子珩脑袋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念头，并且迅速攻占了大脑的每一个角落，拖着步子往办公室走的时候，他还在想自己要押哪一边才会赢。


    等真的进了办公室，真切地听到了关门的咔哒声，江子珩那些乱飞的思绪才算是收拢回来，开始极其不情愿地思考当下的处境。


    「有什么事儿啊，怎么还一起来了。」他调整表情转过身，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别站着呀，都坐下。」


    严煜盯了他几秒，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江子珩又看向于璟，对方沖他轻轻笑了一下，走过来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问：「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江子珩不动声色地向后退，避开他的接触，道：「有什么事儿我们抓紧解决，别耽误你的时间了。」


    于璟抬在空中的手突然落空，他顿了一下，收回手说：「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看看你，正巧碰到了会长，就一起上来了。」


    「我是受人之託催他回去的，」于璟抿了下唇，有些好笑地说，「会长喜欢到处散心，我弟弟一找不到他，就会给我打电话，催得紧了我也怕，只好一直跟着他了。」


    「哦。」江子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沙发上的严煜，说：「那你赶紧带他走吧。」


    话音落地，严煜倏地抬起眼皮，冷漠地和他四目相对。


    江子珩剩下半句被他盯回了喉咙里，又悻悻转回身凑近于璟，低声说：「再不走你弟弟要生气了，很难搞的，快带他走吧。」


    「啊？」于璟眉眼弯弯，低头贴着他的脑袋，同样小声回答，「你怎么知道我弟弟很难搞。」


    江子珩心里呵呵了两声，心说你们一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微微直起腰，说：「猜的。」


    「但是会长不听我的。」于璟站直身体，视线投向他身后，说，「我可支使不动他。」


    他的视线慢慢转了回来，江子珩感到身后凉飕飕的，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一只手猝然掐住了他的后颈，直接把他向后拽了好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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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几乎靠在了严煜的怀里，然后这个人同样凉飕飕的声音从他头顶上响起来：「你回去，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江子珩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他是怎么都不敢跟严煜单独待在一起了，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强，严煜话音刚落，他就马上挽留于璟：「别走，我也有私事要和你处理。」


    后颈处的力道瞬间重了一下，江子珩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于璟能大发慈悲地留下来。


    「走，」严煜再次开口，「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于璟似乎有些为难，他看了江子珩一会儿，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我得走了，回头我们再联繫。」


    江子珩的最后一点火光仿佛也被吹灭了，而罪魁祸首就是此时此刻站在他身后，还捏着他命脉的小人严煜。


    「好吧，再见。」他知道于璟也是没办法，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一脸悲伤地注视着于璟走出了办公室。


    明亮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江子珩索性也不装了，左右扭着挣脱他的桎梏：「你干嘛来公司！」


    「你和他有什么私事？」严煜的语气比他还要不爽，死死把人箍在怀里，贴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问，「还要回头再联繫？」


    「这是我的自由！」江子珩折腾的有点没力气了，自暴自弃地靠在他身上，声音也哑的厉害：「你不就是要找个人做吗？我都答应了，别的事你没资格管我。」


    「找个人做？」严煜一字一顿地重复他的话，像理解不了似的，又低声念了一遍，「找个人做？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吗？」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江子珩身上开始发热，他呵出一口热气，哑声说：「你就是这个意思。」


    第28章 不愿意就走


    半晌，他都没再听到身后有动静。


    严煜就这么从后面抱着他，唿出的热气细密地扑在他颈侧，江子珩又小幅度地挣了一下，说：「松手。」


    「他弟弟不是在等你么？」江子珩用胳膊肘顶他，「回头人家生气了你可别算我头上。」


    这话似乎起了点作用，严煜箍着他的力道松了点，却没有完全放手。


    两个人腰背间空出一点缝隙，江子珩心里忽然一阵不痛快，阴阳怪气地说：「你在外面找别人睡，到时候被人家发现了，可别推我出去顶锅。」


    背后的唿吸突然又靠近了些，严煜的鼻尖挨着他后颈处的腺体，左右轻轻蹭了两下：「继续说。」


    江子珩浑身一僵，脖子和生锈了似的，动也不敢动：「说什么？」


    「我找谁了，」他好像并不满足于鼻尖的触碰，微凉的唇瓣吻上江子珩的腺体，齿尖轻轻磨着那块嫩肉，说：「为什么要让你顶锅。」


    「……」江子珩别扭地转开头，气若游丝地骂道：「你滚。」


    他听到严煜短促地笑了一声，紧跟着一只手开始从他的腰腹向上挪动，划过他的胸膛，从后面扣住了他的肩膀。


    「干什——」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被用力向后一拽，连扑带摔地趴在了沙发上。


    「你神经病啊！」江子珩支着胳膊撑起身，刚架起上半身，一只手突然按上他的腰，发力把人摁了下去。


    下一秒严煜直接压了上来，从后面按着他的脑袋。


    江子珩一下老实了，趴着说：「别乱来。」


    严煜又笑了一下，热气打在他的耳廓，说：「怎么不说了？我还挺想知道我在外面找谁了，你知道吗？能告诉我吗？」


    他屈起腿，鼻息扑在江子珩的颈窝里，夹着声音说：「是谁啊，告诉我吧，我现在就去找他。」


    江子珩热的快要冒烟了，他摸索着抓住严煜的手腕，咬牙道：「你别得寸进尺。」


    「我得什么了？」严煜死皮赖脸，压着他不放，「你还什么都没给我呢。」


    「得寸进尺……」他低低笑了一声，「我哪敢啊。」


    江子珩感觉自己快要被他逼疯了，衬衫下摆被严煜全部扯了出来，力道忽然加重，他啧了一声，后腰被严煜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说呀。」


    「我！」他忍无可忍，压着声音喊出来，「找我！行了吧？」


    严煜的动作停了一下，江子珩抓住这个空隙，呲熘一下翻过身，和呆住了的严煜大眼瞪小眼。


    「睡不睡？」他抬手掐住严煜的后颈，按着他的脑袋往下压，凑上去发泄似的咬他的嘴唇，「来，亲，往这儿亲。」


    下唇传来一阵刺痛，严煜盯着江子珩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黑亮的瞳孔恶狠狠的，认真地生着气。


    他眼里一亮，整个人莫名躁动起来，狠狠堵住江子珩的嘴唇，迫不及待地和他接吻。


    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蔓延到全身，雏菊花的香味立刻散发出来，迅速扩散到了整间办公室。


    江子珩原本还按着他的脖颈，但他似乎渐渐的没了力气，胳膊无力地垂下去，虚虚搭在他的肩膀上。


    按着人亲了好一会儿，江子珩明显地有些喘不上气了，他才慢慢抬起头，错开江子珩的嘴唇，挨着他的鼻尖一起剧烈喘息。


    他的眼尾通红，眼眶里蓄着点泪水，目光也有些失焦，略显迷茫地注视着严煜。


    严煜稍微抬起头，视线从他的额头一点点向下划，划过他潮湿的眼睫，挺直的鼻樑，最后定格在他微微张开的嘴巴上。


    这个人是江子珩，现在在他怀里的，刚刚主动亲他的，是江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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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都兴奋得发抖，他心里简直化成了一滩水，整个人仿佛被托在云端，无比的畅快和满足。


    严煜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唇角，左手摸到后颈，把一张薄薄的白色东西撕了下来。


    江子珩才缓过来，盯着他说：「你混蛋。」


    他推着严煜的胸口要起身，却在那一瞬间闻到了更加强烈的信息素，整个人登时一阵头晕，又摔回了沙发上。


    「怎么……」江子珩侧过头，目光找寻着小茶几里面的抵抗药，药盒没找到，却冷不丁瞥见了地上一张白色的阻隔贴。


    「你干什么，」他转回头，说话跟出气似的，一点调子都没有，「把阻隔贴贴上。」


    「没了，」严煜抓着他，跪在沙发上直起身，「我就一个。」


    「啊……真烦。」江子珩拖长尾音哼唧了两句，长长喘出一口气，问：「有那个没？」


    「有。」严煜的声音奇怪地发着颤，把他往自己跟前拖了拖，说：「有一盒。」


    江子珩皱起眉，却没什么力气和他争辩，alpha的信息素让他他浑身难受，怎么都提不上力气。


    「来，」他抬手抓住了严煜的领带，拽绳子似的拽了两下，说：「动作快点。」


    严煜像机器人得了指令一样，马上俯下身罩在他身上，目标明确地奔着他的嘴唇就亲了上来。


    「唉、唉——」江子珩堪堪别过头，擦着严煜的嘴唇侧过脸，「别亲，快点。」


    严煜停了一下，灼烫的唿吸喷在他脸侧，停顿了几秒钟，蜻蜓点水般吻了下他的唇角，开始解他衬衫上的扣子。


    「还要脱衣服啊，」江子珩动了一下，依旧偏着头，「差不多得了。」


    「那我们还做什么？」严煜突然不动了，两只手就那么按在他的胸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拿我当什么？」


    「你……」江子珩不耐烦地转回来，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严煜通红的眼睛里，他顿了一下，小声说，「你还来劲了。」


    严煜抿着唇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抵着他，整个人泪眼汪汪地盯着他看。


    僵持的时间越长，江子珩就越是难受，腰椎跟过电似的一阵酥麻。被严煜盯了一小会之后，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脱，快点脱。」


    严煜没出声，动作倒是麻利。


    然后这人就弯腰凑近他的脸，一句话不说，就贴在他的唇角，手掌热烘烘地贴在他身上。


    江子珩没忍住哼了几声，这人居然还没动，倔强地等在他嘴边，唿出一口比一口更烫的热气。


    「亲，亲吧。」江子珩咬着牙催促道：「快点。」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煳，脑袋下面被严煜放了个抱枕，软绵绵的，一下让他有点不太清醒。


    仿佛他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又回到了那个十八岁的房间里。


    满地都是杂乱的衣服，垃圾桶里扔着个塑料包装，在严煜想拆第二个的时候被江子珩没什么攻击力地甩了一巴掌，然后他就听话的没拆。


    办公室里的皮质沙发并不宽，两个人挤在一起就显得有点侷促。江子珩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不满地挣动了一下，说：「起来。」


    「你不累吗？」严煜蹭着他的耳朵，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满意的餍足，「我给你揉揉。」


    「起来，」江子珩牙尖都发痒，恨不得扭回头咬他一口，哑声警告他，「这是我的办公室。」


    「办公室啊……」严煜的语气像是在思考，他的嘴唇贴在江子珩的腺体上，沉吟了几秒，忽然张口咬了上去。


    「嘶——」江子珩倒吸一口冷气，背过手拍了他一巴掌，「你干什么！」


    「不要给我注入信息素！」他刚动了一下，严煜的手就从后面虚虚掐住他的脖子，江子珩不敢乱动，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用气声骂他：「混蛋！我是beta！不要信息素！」


    他的腺体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刺激了，alpha咬着他的腺体不放，攻击性的信息素强烈地冲击着他的腺体，江子珩紧咬牙关，用力地抓着他的胳膊：「严煜！」


    过了十几秒，alpha才轻轻松了口，安抚似的亲了亲腺体上的齿痕。


    「没有办法……」严煜掐着他脖子的手慢慢向上，指尖微微用力按着他的嘴唇，徐徐道：「没有办法标记你。」


    江子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意识朦胧，一下一下慢慢地吸气，又被严煜扳过脑袋和他接吻。


    江子珩喘不上气，在极近的距离里用力推他的胸口。


    「为什么标记不了呢？」严煜的手在他身上打圈，打量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是我还不够努力，」他抬眼，在江子珩惊恐的视线里缓缓笑了一下，「对吧？」


    「我是beta！」江子珩不管不顾地挣扎，「你疯了吧，要标记去找omega！」


    「滚啊！」两只手被严煜掐住按在头顶，他的吻随即又落了下来，江子珩咬紧齿关，坚持不懈地骂：「神经病！谁让你标记的！」


    严煜的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用力让他张开嘴，江子珩脑袋一热，直接照着他的下唇狠狠咬了上去。


    血腥味瞬间在两人嘴里蔓延开来，严煜吃痛抬起头，四目相对间，他突然像是清醒了过来，看着江子珩说：「你流血了……」


    「滚，」江子珩气急败坏地骂，「这是你的血，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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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血……」严煜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指腹上印下一抹红色，他才感觉到痛似的，迟钝地嘶了一声。


    江子珩推开他翻身坐起来，颤巍巍地坐直身体，弯腰去够地上的衬衫。


    「你尝尝，」一只手突然递到他唇边，江子珩毫无防备，那一根手指就落在他唇间，严煜在他耳边接着道：「我的血。」


    江子珩浑身一震，铁锈味蔓延到舌根，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不上腿根还在打颤，江子珩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把衬衫套在身上紧紧护着自己，和严煜拉开距离，盯着他说：「死变态。」


    严煜也不生气，视线从上到下缓慢地打量他，末了靠在沙发上笑着说：「别穿了，先去洗个澡吧。」


    「不用你管。」江子珩哆嗦着手扣扣子，又弯腰去找内裤。


    他还是有点高估自己了，刚弯下腰，他的腿就不受控制地发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膝盖传来一阵剧痛，办公室是碳灰色的瓷砖，当初他嫌麻烦就没在沙发周围铺地毯，这么一点缓冲都没有的跪下来，膝盖骨跟要碎了一样，一阵钻心的刺痛。


    严煜好像被他吓了一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等了两秒看到他没站起来，也跪到地上去抱他：「站不起来跟我说呀。」


    腿上特不舒服，江子珩跪着衡量了一下，用力抓着严煜的胳膊，咬牙道：「扶我去卫生间。」


    严煜捡起他的内裤，把人打横抱起来，顺手掂了一把往卫生间走，轻轻笑了声，说：「那我顺便帮你洗了吧。」


    江子珩没说话，他现在独立站立都有点困难，办公室里的卫生间又是淋浴，地方也不大，万一要是摔了，保不齐又要出点什么事。


    「行吧。」他哼哼唧唧地嗡了一句。


    脸上臊的跟要着火一样，江子珩捏着自己的衬衫，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他处理个事后怎么就这么不好意思呢？


    严煜服务他洗个澡怎么了，这都是他应得的。


    严煜自己先进去沖了一下，然后把他摆弄着里里外外地洗了个干净。江子珩懒洋洋地配合他，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膝盖上一大片的淤青。


    「药箱在哪，」严煜的手掌覆在他膝盖上，混着热气轻轻揉了两下，然后突然笑出声，说：「你这礼行的够大的。」


    「办公桌左边最下面一个抽屉。」江子珩疼的倒抽气，例行公事地骂他：「你才行礼呢。」


    严煜的动作很快，拎了瓶活血化瘀的药进来，还顺手给他拿了条干净的内裤，把药在手上搓热了边涂边说：「你现在什么感觉。」


    「淤青那儿是热的，」江子珩坐在马桶上，想了想又说：「还有点疼。」


    「那我轻点。」严煜继续揉，说：「我不是问你这个。」


    「你现在还觉得我是那个意思吗？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吗？」他抬起头，透过氤氲的热气盯着江子珩的眼睛，语气诚挚又郑重：「我就是要你。」


    他的手搭在江子珩的膝盖上，挺高的一个人，蹲在地上成了小小一个，眼睛亮亮地盯着他，像只索求主人拥抱的大狗。


    江子珩垂眼看向他，安静了片刻，忽然轻笑出声。


    「我不信。」他挑了下眉，说：「不知道我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但是你这招对我没用了。」


    他看到严煜愣了下，脸色明显冷了下来。


    「多久了啊，严煜。」江子珩摸了摸他的头，仍然笑着轻轻说：「这么些年过去了，我要是再信你这一套，这八年的亏就白吃了。」


    「这样吧，」他拉开严煜的手，撑着墙站起身，边穿衬衫边说，「以后我们各取所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搞那什么爱啊不爱的，没意思。」


    「你要是有需要，我会满足。」江子珩又去找裤子穿，说：「但是我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也得出面，成吗？」


    他每说一句，严煜的脸色就黑一分，到最后说完了，这人后槽牙已经绷紧了，跟下一秒就要打人似的。


    「这算什么？」他阴沉地开口，「你是把自己卖给我了吗？」


    「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江子珩满脸的不在乎，垂着眼点点头，「你要是不愿意，我们现在散了就行。」


    「然后你去找下一个？」严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江子珩越是平淡，他就越是生气，说出的话就越是不过大脑，「以前呢？你以前有没有？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你不愿意就走，」江子珩丝毫不肯落下风，他已经快要穿戴整齐了，正在打领带，淡淡道，「觉得自己亏了就走啊，又没人会挽留你。」


    「江子珩！」严煜终于忍不住，抓着人的领带把他拽到自己跟前，「你不许这样说！」


    「那我怎么说？」江子珩一脸的破罐子破摔，「不合就散呗，还能怎么着啊。」


    他把自己的领带扯出来，撞过严煜的肩膀出了浴室，说：「衣服穿好了就出来。」


    沙发上一片狼籍，江子珩随手扯了条毯子盖住上面的痕迹，端正地坐在了电脑跟前。


    严煜穿好衣服出来，鼻尖眼眶都一片通红，站在办公桌旁，闷声问：「你找于璟什么私事儿。」


    江子珩一顿，他都把这事儿忘了，没想到严煜还记着，于是清了清嗓子很不爽地说：「关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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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煜吸了下鼻子，点头说：「哦。」


    江子珩没转头，装模作样地看着电脑，余光里瞥见严煜偏头转向旁边，飞快地抬手抹了下眼睛。


    他心里忽然就有点难受，但是强忍着没表现出来，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些：「不愿意就走。」


    严煜沉默着转过身，他一背过去，江子珩就忍不住去看他的背影，严煜似乎又抬手抹了下眼睛，压低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鼻音：「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然后脚步匆匆地走出了办公室。


    电脑屏幕亮的晃眼，晃的江子珩眼睛都发涩。他扫了眼上面的项目书，心里一阵烦躁，抬手就把电源键给关了。


    椅子上发了几分钟呆，眼前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才严煜高高的背影。


    江子珩抓了把头髮，在心里不断警告自己不能心软，可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又按耐不住地走到窗户跟前往下看。


    正巧看见严煜走到了那辆黑车旁边。


    然后他突然抬起头，只短短的一瞬间，仿佛就锁住了窗户边上的江子珩。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从江子珩的视角看下去，严煜就是个小黑点，一动不动地站在车旁边。


    但他就是莫名的心慌，仿佛那个人的视线能穿越时空，直直看进他的心底。


    第29章 我有需求


    江子珩心里勐地一惊，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了下，反应过来后又一阵懊恼，继续扒着护栏往下看。


    严煜已经不见了，刚才停车位上的黑车同样也消失了，江子珩看着下面发了会儿呆，心里突然空落落的，蔓延出一种微妙的沮丧。


    他抓了把头髮，转身把空调温度调低了点，随手裹了件外套又坐回电脑跟前。


    项目书有大几十页，他上下划了划滑鼠，光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江子珩烦躁地吐出一口气，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的手机出神。


    不是说要给他打电话的么？怎么还没动静。


    电脑上密密麻麻的黑字看的他脑袋发晕，江子珩拿起手机，习惯性地走到沙发旁，膝盖刚跪上去，勐地传来一阵刺痛。


    「靠……」江子珩扶着靠背，小心翼翼地站直腿，坐在沙发的一个小角上，发泄似的骂了几句。


    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alpha的信息素从腺体流入四肢百骸，这会儿放松下来了，江子珩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难受。


    严煜的信息素注入他身体里，像是打开了某个奇妙的开关，在过去的二十六年里，他头一次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浑身上下都在发软，后颈中央的腺体在发热，可那块皮肤摸上去又是凉的，江子珩捏了捏脖子，又晃了晃脑袋，尽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看了眼办公桌上的电子表，下午三点出头，外面的太阳正是最烈的时候，透过落地窗射进屋内，从窗户里扑进一股股的热气。


    江子珩眯起眼看了会儿窗外，又觉得自己一阵头晕眼花，慢慢缩成一团靠在沙发的角落里，闭着眼睛去摸旁边的手机。


    不等他摸到，手机先震了起来。


    江子珩一个激灵，马上接起来，又克制着语气没那么急促，稳稳道了句：「餵？」


    「江总！我是小陈，」电话那边传过来一个清脆的男声，「我是想跟您确认一下晚上的安排，如果没问题的话，到时候您直接过来吃个饭就可以的。」


    江子珩呆了几秒，恍惚间反应了过来，自然地过渡了语气道：「陈秘书啊，我没问题的，到时候一定准时到。」


    他前段时间谈了个小项目，一直在磨合期，对方东拉西拖，怎么也不肯干脆地定下来。前几天又主动约他吃饭，要不是今天这通电话，他肯定就给忘了。


    「好嘞好嘞，」陈秘书略带笑意，说：「晚上您千万记好时间哈，我们陈总不喜欢别人迟到的。」


    「好的，」江子珩清清嗓子，「放心哈，我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江子珩缓冲了几秒，搓了把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电脑跟前看文件。


    他对这个项目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个陈总为人不行，规矩倒是挺多，必须得人哄着他顺着他才肯给个好脸色。


    江子珩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很有骨气的人，但他还是有点底线在的，一直对着秃顶夸毛髮旺盛，他实在是干不下来。


    大致把内容看了一遍，他顺便看了看这周的行程表，上面确实记了今晚有个饭局，甚至还标了个小星星。


    然后这个陈总……江子珩拿出手机翻备忘录，翻到「陈总」那一部分的时候，他只记了一句话。


    「一个假的alpha。」


    他想起来了，这人原来是个beta，甚至在男性beta里也属于中下等，体力脑力都不突出，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家里树大，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大概他身边的人都是alpha或者omega，所以这人莫名滋生出了一种微妙的不平衡，或者说是不甘心，硬是搞来了一种特殊药剂，把自己也改造成了一个拥有「信息素」的alpha。


    江子珩盯着屏幕嘆了口气，扶着椅子边坐了下来。


    要是换了以前，他肯定还会多少再挣扎一下，如果受点罪能把生意谈成了也不亏，毕竟他也没什么别的选择。


    公司需要项目效益帮助运转，他也需要认识更多的人来帮自己搭线，利益至上，这是商人的一贯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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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现在……滑鼠微微移动，电脑上的文件很快跳到了另一份项目书上，最前面醒目地写着严煜的名字，这两个字就像是某种意义上的示威，却让江子珩心里莫名安定下来。


    他好像已经有退路了。


    昏昏沉沉地坐到下午六点，江子珩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他捂住眼睛短暂地休息了一下，才撑着办公桌站起身。


    严煜根本没有给他打电话。


    江子珩心里一阵不痛快，走路的时候腿根又酸又疼，他脑袋大概有点不太清醒，膝盖连着撞过桌角和茶几，淤青处马上蔓延起针扎一样的刺痛，疼得他抽了好几口冷气。


    揣着车钥匙走出办公室，前台两个小姑娘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看见他出来，四只眼睛齐刷刷地亮起来，盯着他说：「老闆，中午那两位……」


    江子珩眼角抽了下，握拳在嘴边清了清嗓子，说：「朋友。」


    「哦……」小姑娘意味深长地点头，又问：「您中午是没吃饭吗？」


    「嗯？」江子珩懵了一下，自己也恍然大悟似的慢慢点头，「是啊，中午好像没吃饭呢。」


    「哦……」小姑娘又点头，还没等她继续说话，江子珩看到另一个人突然搡了她一下，捂着嘴巴悄悄说了些什么。


    然后江子珩就看到两双大大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往他脖子的地方瞟，他一下有点不自在，借着摸领结的动作捂住脖子，佯装训斥地说：「看什么呢，一点都不学好。」


    其中一个小姑娘很天真烂漫地笑起来，捂着嘴巴淡淡道：「老闆，你脖子上的草莓好明显哦。」


    「……」江子珩耳朵都开始发热，恨不得用领带把脖子缠起来。他动作迅速地转过身，剩下的一只手插进口袋，冷酷地偏头道，「赶紧走吧，一会儿挤不上地铁了。」


    然后逃命似的飞奔进了电梯。


    夕阳透过大厦的玻璃洒进电梯里，照着侧边的金属按键，反射出一条条晃眼的银光。江子珩眯起眼打量着大厦下方的车流，在电梯安静的运作声里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电梯一路向下，他站在玻璃前俯瞰地面，车流和人影不断放大，直到叮的一声停在一楼。江子珩捏了捏脖子，转身走出电梯。


    他中午一口东西都没吃，又干了那么耗费体力的事，下午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到饿，刚才有人问起了，那股难受劲儿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江子珩随着人流一起往门口走，划了两下手机，正要锁屏的时候，上面突然弹出一个电话。


    他唿吸一顿，仿佛透过电话的备註看到了严煜那张冷漠的面孔。


    「喂，」走到旁边接起电话，江子珩越想越不爽，阴阳怪气地说，「有何贵干啊？」


    「下班了吧，」严煜低沉的声音裹着电流声响在他耳边，「我来接你吃饭。」


    「您多忙啊，我可不敢浪费您的时间。」江子珩窝在一楼的沙发角，哼哼着说，「不用了，我有饭吃。」


    「你在哪里，」严煜自动忽略了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晚上要好好补一下。」


    「我在你公司楼下，」不等江子珩说话，他又道，「你出来，我先预订餐厅。」


    江子珩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起来，停了几秒，站在角落里说：「不用了，我已经走了。」


    「哦，」出乎他的意料，严煜很干脆地应了一声，说：「那我走了。」


    「哦。」江子珩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也干巴巴地应了一下，再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手机里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他就这样……挂了？


    他怎么能就这样挂了？


    那中午算怎么回事儿？


    这人中午过来爽完了以后拍拍屁股转身就走，剩下他空着肚子难受了一下午，晚上打个电话也不知道关心几句，还给他甩脾气挂电话，真是……


    谁惯的他啊。


    江子珩忿忿不平地把手机揣进口袋，憋着气往大楼门口走。一路闷头走出去，突然有个人伸长胳膊拦住他，声音从他头顶落下来：「你好，请问看见江子珩了么？」


    江子珩眼皮一跳，抬起头，正撞进严煜漆黑的眼底。


    「没看见，」他没好气地说，「早开车跑了。」


    「哦——」严煜拖长尾音，抬手拨了拨他的刘海，说：「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我找不到他，那你也是一样的。」严煜顺手摸了把他的脸，胳膊滑下去扣住他的腰，说：「我看着江子珩才会有食慾，既然你们这么像，那你就替他和我吃饭吧。」


    「啧，」江子珩去掰他的手，黑着脸说：「滚蛋，我是开胃菜啊，有食慾个屁。」


    「撒手，大街上你又抽什么疯。」


    严煜收紧胳膊把他往自己怀里带，揽着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街口，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说：「我有需求。」


    「想抱人的需求。」他另一只手伸过去捏了捏江子珩的脸，「你说过会满足我的需求的，对吧？」


    江子珩愣了一下，终于想起了自己白天说过的那些话，他抿了下嘴唇，还没张口，又感觉到严煜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一会儿还有更深入的需求。」


    第30章 记得吃饭


    江子珩眯了下眼，抬手撞了下他的肋骨，说：「你最好清楚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抠住严煜的手指，用力把那只手从他腰间挪走，道：「炮友，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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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带一点合作关系，」他抱着胳膊微微侧头，余光里瞥到严煜愣怔的表情，继续说，「除了这些事，不要来找我。」


    夏天的六点钟天仍然是大亮，江子珩避开周围密集的人群，一边往停车位走一边说：「除了工作和上床，剩下的都是我的私人时间，我不想看到你。」


    话说完了，两个人也一起走到了他的停车位上，江子珩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刚要弯腰钻进去，却被严煜一把抵住。


    「你还没吃饭呢。」江子珩听到他轻轻细细的声音，好像在哀求他似的：「就当是工作吧，去吃个饭，可以吗？」


    江子珩垂着眼，视线落在他抵住车门的手背上。


    那只手只是虚虚地搭在上面，看上去并没有用力。


    他咳了一声，弯腰避开严煜的胳膊钻进驾驶座，繫上安全带偏头说：「不吃，我晚上有事。」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十几秒，他看到严煜收回手，动作缓慢地帮他合拢车门。


    「那你记得吃饭，」他俯下身，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对着缝隙说，「如果没时间，我去给你送。」


    「知道了。」江子珩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车门一关上，他马上踩油门驶离了停车区。


    后视镜里的景象在慢慢缩小，江子珩扫了几眼，严煜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像棵树一样凝视着他的车屁股。


    他心里忽然就一阵烦躁，越来越频繁地扫过后视镜。直到车辆拐进了马路上，再也看不见那个人的一点踪迹了，他才按下车窗，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马路上的汽笛声从车窗外漫进来，围在江子珩的耳边，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独特的市井喧嚣声。


    他并不反感这样的吵闹，这样生动的、鲜活的吵嚷声，会给人带来一种无比轻松的归属感。


    今天发生了什么，或者明天将要发生什么，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都不重要了。


    他可以尽情把自己埋进噪音里，藏在人群中，可以在这样隐秘却又毫无遮挡的时刻，悄悄回忆那些零零碎碎的过去。


    有时候是很多年之前的「过去」，有时候是离他很近的「过去」，所有回忆被打散，再重新胡乱地拼凑起来，组成奇怪又莫名契合的纷乱片段。


    红灯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江子珩停下车，晚风从车窗外唿唿地吹进来，他放空了几秒，脑袋里挑挑拣拣，最后定格在前不久的雨夜里。


    严煜给他印章的那个晚上。


    他和他爸很久没有深夜交心了，也多亏了那个印章，八年以来，他头一次听到江奕对那件事的评价。


    更准确一点，是他对严煜的评价。


    「严煜回来了。」当时江奕的声音还在微微颤抖，江子珩撩了把头髮吹风，撑着方向盘继续回想。


    「他确实很能干。」江奕的声音慢慢响在他的脑海里，甚至还夹着雨水拍打窗户的背景音：「真要算起来啊，他还得谢谢我。」


    「他一个孩子，做事怎么可能不留痕迹。」回忆里的江奕扯了扯肩上的衣服，声音已经平稳下来，「十八岁啊，我要是揪着不放，他这辈子都完了。」


    十八岁啊……


    车流陆陆续续地向前挪动，江子珩收拢思绪看了眼时间，六点二十分，离他们约定吃饭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他把头髮撩到脑后，跟着导航转弯，顺便接起「陈秘书」的车载电话。


    「江总！您在路上了吗？」陈秘书好像总是很有活力，每个字都在向上扬，「陈总快要到了哈，您大概在六点四十分过来，我去楼下接您，可以吗？」


    「可以。」江子珩扒拉着屏幕，「我到了给你电话。」


    「好的！」陈秘书响亮的声音迴荡在车里，江子珩有点想笑，咳了一声说：「那我先挂了。」


    「等等江总！」陈秘书又喊，「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我们陈总不光约了您一位，还约了另外几位朋友。主要是想着大家平时都很忙，正巧今晚有时间，所有就都约过来了。」


    「您不会介意吧？」陈秘书接着道，「我提前跟您打个招唿，免得您到时候不自在。」


    江子珩迎着风眯了下眼，再次扫过时间。


    六点二十五分。


    提前十五分钟也叫提前？


    他心里暗暗腹诽，停顿了几秒才对陈秘书说：「不介意。我在开车，先挂了。」


    陈秘书很固执地做收尾的那个人：「好的！」


    然后先他一步挂断了电话。


    跟着导航走了条小路，江子珩踩点停好车，关上车门往约定的餐厅门口走。


    大概离门口还有二十几米的时候，他看见台阶下站了一个瘦高的男青年，穿着很正式的西装，看着特别像卖保险的。


    「陈秘书？」江子珩抬手挥了几下，那人果然立刻转头看向他，大声回应道：「江总！」


    陈秘书现实的嗓门比电话里亮多了，一嗓子能把整条街都喊安静。


    江子珩浑身一震，赶紧快步走过去接他的话：「是我，没迟到吧？」


    「没有呢，」陈秘书很自然地去拿他臂弯里挂着的西装外套，微微弯着腰引他往前走，「陈总还没到，我先带您去包厢。」


    「好的。」江子珩把外套挂到另一只胳膊上，轻轻拍了下他的嵴背，「我自己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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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总约的一些朋友已经到了，您可以先和各位聊聊天。」陈秘书按下按钮，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睁大眼睛问他：「江总，您没有带伴侣来吗？」


    江子珩沉默了几秒，还特意转身看了眼身后，确定没人以后才对他说：「没有，我是自己来的。」


    这很难看出来吗？


    陈秘书点点头，从善如流地继续说：「没关系，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随时为您安排。」


    江子珩敷衍着应了声，靠在电梯内壁半阖上眼睛。


    包厢在走廊尽头，陈秘书帮他推开门，刚走进门廊的地方，一股奇异的味道马上就钻进了他鼻腔里。


    江子珩皱起眉，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慢慢向里走。包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桌，窗户前面的沙发上坐了几个人，男男女女抱在一起，说不出的暧昧旖旎。


    ……他算是知道陈秘书为什么要帮他找伴侣了，这哪是吃饭啊，分明就是聚众开银趴。


    众人的视线随之落在他身上。包间里的灯很暗，江子珩透过空气中的烟雾四处打量，圆桌靠里的位置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呦，是江总吧？」江子珩循声看去，在一片白烟里没能看清对方的脸，只看到他指端夹着的明亮火星。


    他没出声，对面传来一阵笑声，那人又开口道：「怎么一个人来的啊？难道是和陈总心有灵犀？」


    没一个脏字儿，但话里的意思却又格外露骨。


    角落里传来几声哼笑，动静不大，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江子珩两手插兜盯着烟雾后的人影看了一会儿，轻轻啧了一声，拖出手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这烟不好，」他从面前的烟盒里倒出一根，点燃了放进嘴里吸了一口，吐出细细的白雾，「把您眼睛都熏坏了。」


    他从旁边随便挑拣了一盒没开封的，放在圆桌上转到对面，说：「换这个吧，要不然脑子都抽傻了，您身家可重着呢，抽傻了给谁啊。」


    包厢内的氛围很明显地停滞了一瞬，却很快又恢復如常。


    「江总不抽菸，就不要给人乱推荐了。」对面那人没跟他抬槓，拿起烟盒掂了两把，说：「开个玩笑而已嘛，没必要当真。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想给你解解闷嘛。」


    江子珩把燃了一半的烟扔进菸灰缸里，没应他的话，扭头去问陈秘书：「陈总什么时候来？」


    「马上到。」陈秘书把包厢里的主灯打开，整间屋子一下大亮起来。


    江子珩半眯着眼睛，视线扫过沙发上零散的几对人，最后落在圆桌对角的男人身上。


    那人对上他的眼睛，咧开嘴笑了一下，和他遥遥打了个招唿：「江总，挺久没见了啊。」


    脸和声音加在一起，江子珩终于从犄角旮旯里对上了他的信息。


    去年一个小型招标会，他跟这人的公司都投了标，最后这人没中，从那以后凡是见面必对他冷嘲热讽，见缝插针地找他不痛快。


    他已经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了，犹豫着要不要回答的空当，包厢门被吱的一声打开，同时打破了屋内微妙的奇怪氛围。


    「陈总来啦，」对面站起身，盯着他身后说，「人都到齐了，您来的刚刚好。」


    江子珩整理了一下衬衫，也跟着转过身，陈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他这么一起身，两人差点就撞到了一起。


    「陈总，」江子珩眼疾手快闪到旁边，虚扶了他一把，「您请坐。」


    陈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招唿大家：「快入座吧，我马上让他们上菜。」


    「小江总，」他突然抓住江子珩的胳膊，扯着人坐下来，「你就坐这里吧。」


    第31章 针管


    陈书一来，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在圆桌跟前落了座。


    江子珩被他按在椅子上，等陈书松手的时候，桌上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一个空位置都没留。


    而且别人还真的都带了伴侣，只有他和陈书是自己进来的。


    江子珩心里重重一跳，这时候才回味过来刚才那人说的话。


    ……「心有灵犀」。


    什么鬼东西。


    江子珩轻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侧头瞄了陈书一眼，没想到对方正看着他，这一眼直接被逮了个正着。


    「陈总。」江子珩对他笑了下，略显尴尬地叫了一声。


    「嗯。」陈书点了下头，偏头对墙边站着的一个女人说：「来给江总倒酒。」


    那女人立刻捧着白酒走过来，哒哒哒跑到江子珩面前，给他倒了一整杯：「江总好。」


    酒面和杯口几乎齐平，江子珩皱了下眉，点头说：「你好……」


    话还没说完，陈书突然冷下脸，呵斥那个女人道：「怎么回事？倒酒没有分寸吗？你让江总怎么喝？」


    包厢内淡淡的谈笑声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被打断，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完全不值得他们分一点注意力出来。


    但那女人瞬间脸色煞白，磕磕巴巴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重新倒一杯。」


    话是对着他说的，但她的眼睛却不住地往陈书的方向瞟，好像那边坐着的是什么洪水勐兽，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没事，」江子珩把杯子往自己跟前拖了拖，挡在两人中间打圆场，「也没洒出来，可以喝。」


    陈书扫了他一眼，对女人抬了抬下巴：「还不谢谢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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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谢谢江总。」她把头髮别到耳后，整个人畏畏缩缩地向江子珩鞠躬，「谢谢。」


    「没关系。」江子珩打量她一眼，包间里空调的冷气很足，但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衬衣和一条短裙，视线扫过手臂的时候，他看到女人手腕上几道醒目的疤痕。


    圆圆的，都是米粒大小，像是被人用烟烫出来的。


    江子珩垂下眼，看着跟前满满的酒杯，沉默几秒后靠在椅背上搓了搓胳膊，转头看向女人：「有点冷了，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外套吗？」


    「啊？」她明显愣了一下，江子珩看到她的眼睛向后看了下，才点头说：「好的。」


    等外套的间隙，江子珩慢慢扫了桌子一圈。


    说是找大家来聚一聚，可饭局开始半个多小时了，这些人除了刚开始和陈书打了个招唿，剩下的时候都是在三三两两地交谈，基本没人再跟陈书说过话。


    和陈书周旋了这么久，他一直都没往别的地方想，合同谈不拢，他就觉得是自己让利少了，回去拉上几个合伙人没日没夜地商量。


    但刚才那个人说的……「心有灵犀」，好像一下把他给点醒了。


    现在细细琢磨起来，陈书好像是在故意的吊着他，不说成也不说不成，就用那么几个理由来来回回地搪塞了他好几个月。


    江子珩稍微想明白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思忖着看向陈书。


    对方果然正看着他。


    「江总，」他和陈书对视了两秒，听着声音转回头，女人把外套递到他跟前，小声说：「您的衣服。」


    「哦，」江子珩伸出手去接，伸到一半又收回来，皱起眉说，「现在好像不太冷了，你先帮我拿着吧。」


    他看到女人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江子珩顿了一下，又抱着胳膊补充说：「不要挂回去了，拿来拿去的太麻烦。」


    「好的，」女人看向他身后，低下头叠衣服，「我帮您拿着。」


    「你穿着吧。」江子珩坐直身体，在女人抬头前先看向陈书，微微笑着说，「不然倒酒不方便。」


    「哦，」陈书看着他挑起眉，盯着他扬了下头，说，「那你就穿着吧。」


    他抬手搭上江子珩的肩膀，隔着衬衫捏了几下，说：「穿的很少啊。」


    「不少。」江子珩推开他的手，转头直勾勾地盯着陈书，说：「陈总，我今晚来其实是想跟您说，我们之前一直谈的那个平成路的项目，我不打算做了。」


    「您找别人吧，融资这方面我有点困难，」他对陈书笑了下，很无奈的样子，「再拖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陈书没说话，静静地听他说完了这些，忽然皱起眉，很轻地啧了一声。


    「看上她了么？」他对着江子珩后面一挑眉，说，「送给你也行。」


    「啊？」江子珩被他没头没脑的这一句给搞懵了，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正对上女人无措的眼睛。


    「她是beta，」陈书凑近他，低声说，「我打过试剂的，生殖腔已经退化了，怎么搞都不会怀孕。」


    「你想怎么玩都行，」陈书又往前挪了挪，唿出的热气暧昧地喷在他的耳廓，「送给你了。」


    江子珩和女人对视了几秒，看到她脸上的恐慌在不断放大，嘴唇也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眼睛不停地眨，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那我要了。」他转回头，抬手摸了下耳朵，「陈总不会有什么附加条件吧？」


    陈书在他耳边哼哼了两声，指尖隔空描着他的轮廓，懒洋洋地说：「为了她，附加条件你也会答应？」


    「先说来听听。」江子珩靠上椅背，和他拉开距离，「太过分当然不行。」


    「哦……」陈书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眯起眼盯着他说：「你让我搞一下呗。」


    江子珩转头看向他，陈书呵呵笑了两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你怎么这么香啊，真是让人心痒的难受……」


    鼻尖蔓延起一种类似于劣质香水的味道，江子珩嫌弃地往后靠了靠，看着他陶醉的表情说：「陈总，你还没达到我的标准。」


    「腿太短，腰太粗，身材像块木板，长的也一般，」他从上到下缓慢地审视着陈书，碰上对方的视线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你的这个——「信息素」？太难闻了。」


    「我不喜欢搞你这样的。」江子珩皱起眉，很认真地补充，「看着就反胃。」


    话说完了，陈书的脸也彻底黑了下来，阴沉地盯着他看，恨不得要从他脸上盯下一块肉似的。


    江子珩毫无波澜，回头看了眼墙边的女人，又说：「还有她，现在是我的员工了。」


    「好了，」他拍拍手站起身，两手插兜俯视着陈书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您慢慢吃哈，我就带着她先走了。」


    其他人窸窸窣窣地交谈了这么久，中间噼里啪啦的掉了几个杯子都没人在意，江子珩一站起来，这些人却突然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包间内瞬间一片寂静，江子珩停顿了一下，面向众人轻轻摆手说：「没事啊，大家继续，我喝多了，就先失陪了。」


    他转身要走，一只胳膊突然从后面抓住他，紧跟着是陈书低低的吼声：「都走，都出去！」


    周围安静了几秒，众人都默契地揽着伴侣出了门。


    几乎是眨眼之间，包间内就只剩下了他和陈书，还有并肩立在墙角的陈秘书和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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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陈书紧紧拽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别给脸不要脸。」


    江子珩抽了抽胳膊，被陈书抓着抽不出来，他嘆了口气，慢慢转回身，一把揪住了陈书的衣领：「谁稀罕你给的破脸皮，跟你一样丑，我看到就想吐。」


    陈书比他稍矮一些，整个人看起来是一大块，实际上弱的要命，江子珩只不过稍微用了点力，就轻而易举地把他甩了出去。


    可他仍然死死抓着江子珩的手腕，借着下坠的惯性勐地拉了江子珩一把，另一只手伸进兜里，似乎在摸索什么东西。


    「松手啊，」江子珩趔趄了几下，跟着他一起扑到了地上，膝盖传来一阵刺痛，他倒吸了一口气，缓冲的空当，陈书突然从地上窜了起来。


    「江子珩，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陈书居高临下地跪在地上，从上面按住了他的脖子，用力迫使他低下头，「这是你自找的。」


    江子珩膝盖像碎了一样，针扎的刺痛向四处蔓延，他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探上去抓陈书的手腕：「你干什么，松手！」


    还没等他抓住，后颈突然疼了一下，冰凉尖细的针头扎进腺体，他甚至能听到液体缓缓注入的声音。


    「靠！」江子珩掐住他的手腕勐地往外拔，「你干什么！」


    陈书的手被移开，但那只小型针管却还插在他的腺体上。


    江子珩撑着椅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摸索着把后颈的东西拔下来，针管上围了一圈贴纸，上面只写了潦草的五个字母——「omega」。


    「……这是什么？」他感觉到腺体的位置开始发涨，一股热流从后颈渗入血液，淌进他的四肢百骸。


    「这是什么！」江子珩开始有片刻的断断续续的眩晕，他眯起眼，努力看清陈书的脸，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微微挑了下眉，说：「好东西。」


    「我听说omega在被标记的时候，会有一种登顶的快感，」江子珩看到他慢慢走近，弯腰凑近他的脸，吐着热气低声说：「我想让你也爽一次。」


    第32章 一支抑制剂


    「……」江子珩掐着手心，照着他的脸挥了一拳，「你他妈的也配？」


    他眼前已经晕乎乎的看不清陈书的脸了，全凭着刚才的记忆握拳打过去，指节擦过陈书的嘴角，一下把人掼在了地上。


    后面传来一声惊唿，有个人跑上来拦住他，贴着他的耳朵喊：「江总！您冷静一点！」


    江子珩两眼发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陈秘书，按着地上的陈书一拳一拳打下去：「我给你好脸色，你真他妈当我是软柿子啊！」


    陈书急促地呛咳了两声，一把抓住江子珩的手腕，怪异地笑了起来：「你看得清吗？」


    「你打的是我吗？」陈书掐住他的腰勐地起身，两人一下就调转了位置，他骑在江子珩身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装个屁啊。」


    「草，」江子珩眼前开始出现无数重影，浑身的血液好像都沸腾了起来，他咬着嘴唇，费力盯着陈书虚焦了的脸，「我他妈弄死你。」


    「啊？」陈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哈哈了两声，又拍了拍江子珩的脸，笑眯眯地偏头对陈秘书道：「你先出去。」


    江子珩耳朵里嗡嗡作响，意识模煳间听到了开关门的吱呀声，然后感觉到有一双手开始在他身上乱摸，哗啦哗啦地解他的皮带扣。


    「草……」他低低骂了一声，勐地抬起头，重重磕上地面。


    后脑和瓷砖间爆发出一道沉闷的巨响，剧烈的疼痛让江子珩短暂地清醒过来，他终于看清了陈书的脸，甚至看到了他眼底的惊愕和呆滞。


    「去你丫的！」他狠狠打上陈书的侧脸，爬起来把陈书的脑袋按在地上，揪着他的头髮厉声问：「你给我注射的是什么！」


    陈书的脸和地面相互挤压，露出一个极为扭曲的笑容：「omega……你要变成omega啦！」


    「老子迟早把你搞死，」陈书在他手下挣扎着扭过头，一双眼吃力地瞟向他，「等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你就会趴在地上，像狗一样求我，到时候我会帮你拍下来，给你回头慢慢的欣赏。」


    最初的疼痛过去之后，江子珩的脑袋越发昏沉起来。不光是药剂的影响，还有后脑处肿胀的伤口，疼痛一阵阵地侵袭着他的大脑，几乎让他没力气再支撑下去。


    「解药……」他用力压着陈书，脱力地喃喃重复，「把解药给我……」


    「解药？」陈书这时候已经能轻易地挣脱桎梏，他摸了摸嘴角的伤口，低声说：「我就是解药。」


    他抓着江子珩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说：「解药就在这里。」


    空气中瀰漫着难闻的劣质香水味，江子珩死死咬着嘴唇，抬手摸了把后脑的伤口，在疼痛的刺激下又清醒了一瞬。


    「去你*的臭**，」他用膝盖用力顶了陈书一下，扶着桌子跌跌撞撞爬起来，临走前不忘踢他一脚，「我让你以后都用不了那破东西。」


    陈书躺在地上蜷着身体，两手捂着小腹脸色煞白：「你他妈……」


    没等他说完，江子珩又踹了他一脚，摇摇晃晃地骂：「你个屁。」


    眼前简直是天旋地转，江子珩贴着墙快步跑到门口，刚摸到门把手，厚重的木门被人先从外边儿给打开了。


    他心里一颤，眯起眼找对方的脸，视线刚寻到肩膀，对方一下把他拉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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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雏菊花香随之萦绕在鼻尖，江子珩大脑停顿了一下，嗅到alpha的信息素之后，整个人瞬间瘫软下来。


    「是我，」严煜架着他，撑着他大半个身体，轻声问，「出什么事儿了？」


    「我……」江子珩眼皮重的厉害，脑袋顶在严煜的肩窝里，闷声道，「难受……」


    他后背靠着墙，撑着严煜的胸口和他微微分开一点距离，半阖着眼皮说：「他给我扎针了。」


    严煜顺着他指的方向转头，看到一个人抓着凳子腿，费劲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扫了陈书几眼，又转回来撩起江子珩的头髮，指尖轻轻擦过眼尾，沾上了一点潮湿的泪水。


    「我收拾他。」指腹划过江子珩眼尾的水汽，严煜爱怜地摩挲他的侧脸，低声问，「哪儿吃亏了？」


    江子珩仰头靠在墙上，后脑处的伤口似乎已经开始向外渗血，他感觉到有一股粘腻温热的液体在顺着后颈向下淌，濡湿了他的衬衫，一路蜿蜒地流在了嵴背。


    他没力气说话，对着严煜唿出一口滚烫的热气，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严煜没说话，江子珩细细地出了两口气，腰间突然按上了一只手，停留在他的腰带上刷刷地动作起来。


    「嘶……干什么，」他强撑着去捉那只手，却被严煜一把制住：「你的腰带是开的。」


    「啊？」江子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自己腰间摸过去，触手的不是冰凉的金属扣，而是严煜青筋凸起的宽大手背。


    「系好了，」严煜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指根，说：「能站稳吗？」


    「能，」江子珩靠在墙角，昏昏沉沉地阖着眼，「能站稳。」


    「等我几分钟。」严煜捲起衬衫袖口，把左手银色的手錶摘下来递给江子珩，摸了摸他的脸，「我马上处理好。」


    他慢慢脱下外套挂在就近的椅背上，一步一步缓缓向陈书走过去。


    「严……会长？」陈书弓着腰，捂着小腹的地方，煞白的脸上扭曲出一个笑容，「您怎么来了？」


    严煜没答话，走过去狠狠一拳把他打倒在地，慢条斯理地问：「你给他注射了什么？」


    陈书在地上蜷成一团，头髮塌下来挡住眉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说话，」严煜蹲下身，揪着他的头髮迫使陈书抬头，「解药在哪里？」


    「我……不知道，」陈书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视线略过他望向墙角的江子珩，说，「没有解药。」


    严煜眯起眼，盯了他片刻，突然很轻地笑出声。


    他松开陈书的头髮，起身在西装外套里摸索了几下，从内兜里拿出一个闪着亮光的小东西。


    「我这个才是真的没有解药。」严煜弹了弹针尖，有细微的水花从针孔里甩出来，在灯光的照射下一闪而过。


    「一旦注入腺体，你后半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了。」他重新蹲在陈书面前，用金属质的针筒拍了拍他的脸，淡淡笑着说：「你想试试吗？」


    「我再问你一遍，」针尖沿着陈书脖子上的血管脉络徐徐划动，严煜划到他的腺体上，稍微用力刺破他的皮肤，重复道，「解药在哪里？」


    陈书勐地哆嗦了一下，颤着嘴唇说：「……在门口的外套里。」


    江子珩靠着墙睁开眼，向地上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和严煜视线相碰。


    他扶着门墙一步一步挪到衣架旁，伸手在那件棕色的西装里搜索起来。


    内侧的兜里有一支微型针管，江子珩拿出来，对着灯眯眼看了一会儿，看清了上面的一行小字——「omega-a」。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四肢疲软地滑到地上，对不远处的严煜轻轻点了下头。


    「你不是说没有解药吗？」严煜把针尖彻底刺入他的腺体，按着尾端一点点注入其中的液体，按着陈书的脑袋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死不了，放心吧。」他在陈书惊恐的视线里拔出针头，站起身随手把针管扔在他脸旁，「这玩意儿也有解药，但我还真不知道在哪儿，得靠你自己慢慢找了。」


    陈书眼球红肿充血，似乎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是躺在地上唿唿地喘气。


    严煜拎起外套大步走到门前，利落地把江子珩手上的药剂注入他的腺体，然后把外套裹在他身上，扣着他的腰把人架了起来。


    陈书还在不停地呜咽，江子珩回头越过严煜的肩膀看了一眼，这一眼还没收回来，就被严煜捂住眼睛带出了包间。


    「你给他注射了什么？」江子珩倚在他身上，在他的支撑下慢慢往前走，小声说，「不会出事儿吧？」


    「担心了？」严煜掐住他的腰，低头在他耳边蹭了蹭，「担心谁啊？」


    「起来，」江子珩偏了下头，「我跟你说正经的。」


    「能有什么呀，一支抑制剂而已。」严煜吹了吹他的耳尖，笑着说，「我还能随身带毒药啊。」


    江子珩哼了一声，转头的时候后脑撞在严煜的肩膀上，登时抽了好几口气。


    「我脑袋，靠……」他抓住严煜的胳膊停在原地，「我脑袋刚才撞破了。」


    「妈的……」他抬手要去摸那块伤口，被严煜一把抓住：「别碰，都结血块了。」


    「刚才他弄的？」严煜轻轻拨开他后脑的头髮，说：「有个小口子，疼不疼？」


    「还成吧……」江子珩皱起眉，感觉到严煜在对着他后脑勺吹气，他心里一阵好笑，拍了下严煜的胸口，「吹个屁啊，送我去医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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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煜的动作停了一下，忽然弯下腰，穿过他的膝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我靠！干什么？」江子珩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我能走！」


    「你走的太慢了，」严煜大步走到电梯口，「而且楼底下还有人在等你。」


    「谁啊？」江子珩顺势靠在他怀里，「不会是陈秘书吧？」


    「不是，」严煜按下按钮退到电梯中央，用力掂了江子珩一把，掐着他的腰说：「是一个女人。」


    第33章 回家


    「她还在下面吗？」江子珩按了按眉心，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告诉我的。」严煜抱着他出了电梯，边走边说，「我让她先上车了。」


    大厅里人流量不少，江子珩偶尔能感觉到四周向他们投来的视线。他往严煜的怀里缩了缩，遮着自己的脸说：「你没把人吓着吧？」


    「她是谁？」严煜没回答他的问题，声调平平地问，「你的伴侣？」


    「不是，」江子珩好脾气地回答，「我不认识她。」


    「她穿着你的衣服。」严煜又掂了他一把，歪头看地下的台阶，嘴唇贴着江子珩的额角说，「还知道你在哪个房间。」


    「这很正常。」江子珩摸了摸头髮，拍了拍严煜的肩膀，「我要下去。」


    严煜停了几秒，听话地弯腰把他放下来。


    「她刚才变成我的秘书了，」江子珩扶着他站稳身体，稍微恢復了体力慢慢往前走，「你带我去找她。」


    街边路灯投射下暖黄的光影，车辆飞驰而过，留下唰唰的破空声。


    江子珩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腺体处一片灼热，似乎也在跟着心脏砰砰跳动。


    他收回手，缓慢地唿出一口气，低声说：「谢谢。」


    「我不用去医院了，」他接着说，「一会儿我把人送回去就直接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严煜没说话，江子珩跟着他走到车前，远远看见副驾上裹着他外套的女人，又停下来道：「今天谢谢你，我把人带走了。」


    严煜还是没答话。


    江子珩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严煜一眼，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连投向他的视线都是淡淡的，整个人冷漠的仿佛要结冰。


    他到嘴的话又全部默默咽了回去，穿过周围的车辆来到女人跟前，微微弯腰敲了下副驾的窗户，抿嘴笑了一下。


    那女人先是吓了一跳，看到是他以后才稍稍放松下来，抬手按下车窗。


    「江总……」她轻声细语地问，「您还好吗？」


    江子珩摇了下头，撑着膝盖在窗口和她平视：「我没事，多亏你找人来帮我。」


    「这是我朋友的车，他还有点事，」江子珩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他看到女人的嘴唇有些轻微的颤抖，然后垂下眼小声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江子珩一愣，搭着车窗问：「那你之前都是……」


    「我之前都和陈书住在一起。」她的声音很低，不敢抬头看向江子珩，微弱道，「是他的房子。」


    江子珩垂下眼，看到她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苍白脸上被霓虹灯照出血一样的红色。


    「那你有身份证吗？」江子珩重新抬眼看她，「先去酒店住一晚好不好？」


    他抬手拉开车门，撑着车顶弯腰看她，说：「先去我的车上，我这位朋友要走了。」


    「好。」女人抬头瞟了他一眼，裹着外套下车，说，「我叫赵欣。」


    「嗯。赵欣。」江子珩微微搀扶着她，「我的车在那边。」


    两人互相把着胳膊转过身，一只手突然搀住了江子珩的另一边，拽着他不让人走：「你们两个都不能开车。」


    严煜左手覆在他的腰上，整个人几乎把他抱在怀里，说：「还是我来吧，我帮她找好酒店了，然后再送你回去。」


    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势把江子珩堵回去，撑着车顶对赵欣笑了下，彬彬有礼地说：「上来吧。」


    赵欣没动，眼巴巴地盯着江子珩。


    「你又干什么，」江子珩和他离得很近，一转头嘴唇就碰到了他的肩膀，低声说，「你别在这种事上乱来。」


    「我没有，」严煜低下头，很委屈地看着他，说：「她现在肯定开不了车，你脑子后面那么长一条口子，你能开吗？」


    「我是为了安全，」他的左手不动声色地往里蹭了蹭，把江子珩圈在怀里，说，「我保证不乱来。」


    江子珩绷着脸停顿了几秒，耳边不断响起旁边马路上滴滴的汽笛声，他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来，说：「好吧。」


    「赵欣，」他转身撑着车顶，退后几步空出副驾驶的位置，说，「让他送我们，可以吗？」


    赵欣瞄了他一眼，又瞄了他身后的严煜一眼，垂下眼皮点点头。


    严煜把他安顿在后座，上了驾驶座一路平稳地把赵欣送到了酒店，甚至还贴心地把人送到了房间门口。


    江子珩靠在后座的窗户上吹风，远远看见严煜的人影从酒店大门出来，又噌的一下缩回脑袋。


    「我都安排好了，」严煜没到驾驶座，径直拉开后排的门坐进来，说：「明天送她去你的公司。」


    「哦。」江子珩和他坐在一排，从头到脚都不太自在，含煳着点头，「谢了。」


    他侧着头看向另一边，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揉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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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什么，」江子珩下意识要躲开，被他掐着后颈定在原地：「我看看你脑袋的伤口。」


    「我家楼下有个小诊所，二十四小时都开着，」严煜捧着他的脑袋仔细端详，说：「你要是不想去医院，就去诊所看看吧。」


    他家楼下……


    江子珩呆滞了片刻，脑袋里稀里煳涂地想了一堆，脑后勺的疼痛都忽略不计了，只剩下一个无法遏制的念头迴荡在脑海里。


    他家楼下……那岂不是还要跟着他回家……


    「不用了，」他当机立断，一口回绝，「我家里有药，我回去随便抹点就行。」


    他回头看向严煜，对方眯着眼睛，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江子珩咽了口唾沫，缓慢地挣脱他的禁锢，说：「你送我回家就行，我自己能处理。」


    严煜盯着他，安静几秒过后，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回家？你想回哪儿？」


    江子珩心头一震，颤颤巍巍地说：「当然是……回我家……」


    「回你家，那怎么跟你爸解释头上的这道口子？」严煜睨着他，不急不缓地稳声道，「大晚上的，阿姨担心怎么办？」


    「你……你什么意思啊？」江子珩和他离得特别近，浑身汗毛倒竖，掐着手心说，「你不让我回家？」


    「我没有。」严煜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让你去诊所。」


    「靠……」江子珩硬着头皮顶他，「a市又不是只有你家楼下有诊所，我回家也能去诊所。」


    「哦，」严煜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们说的大概是一个诊所。」


    江子珩脑袋里嗡的一声，还没缓过劲儿来，又听见他说：「带着伤回家不好解释，去我那儿住吧。」


    严煜凑过来挨上他的脸，小鸡啄米似的点他的唇角，说：「一共就两步路，很近的。」


    江子珩愣怔几秒，一把推开他的肩膀，说：「我不要，我就要回家！」


    「那就回家，」严煜抬手轻轻摩挲他的下唇，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我送你回去，反正咱们顺路。」


    「那伤口怎么解释，用纱布包上之后很难藏的。」严煜捏捏他的脸，笑着说，「你也不想让叔叔担心吧。」


    江子珩简直被他逼得没话说，他攥着严煜的手腕，一边移开一边咬牙说：「我也去住酒店，行了吧？」


    「你没拿身份证。」严煜扫了他一眼，晃了晃胳膊说，「我知道你。」


    「就去我那儿吧，」他贴近江子珩说，「一个晚上而已，我能干什么。」


    江子珩咬紧后槽牙，忍无可忍地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陪着你，」严煜亲亲他的脸颊，用额头抵着他的脸，眨眼的时候睫毛轻轻拂过皮肤，「我想看见你。」


    「我很想你。」


    声音轻的像是在嘆息，江子珩怔了一下，捂着他的嘴把人推开，说：「赶紧去开车。」


    严煜下半张脸都被他包在手心里，露出的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亮的吓人，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子珩。


    「开车去哪里，」说话时唿出的热气全部喷在江子珩的手心里，严煜轻轻慢慢地说，「我有身份证，你可以跟我去酒店。」


    「滚蛋。」江子珩心里勐地一跳，用力把他的脸甩出去，从兜里摸出手机飞快地打字。


    「开车，去你家。」他把手机收起来，扭头去看窗外，看街边一条接一条的车龙唿啸而过。


    身后那人似乎缓慢地靠了过来，江子珩嵴背绷直，梗着脖子倔强地盯着车窗外。


    一只手从后面环上了他的腰，江子珩本能地抖了一下，还没开口，就感觉到严煜的鼻尖抵在了他腺体的地方。


    「你……」未说出口的话被他打断，严煜轻轻蹭了两下，小声说：「让我抱会儿。」


    车厢内安静舒爽，雏菊花香的味道从严煜身上缓慢地散发出来，不同于之前的浓烈，alpha的信息素只是淡淡的、悄悄的，环绕在他身边。


    严煜的下巴卡在他肩窝处，两只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腰，把江子珩密不透风地嵌在自己怀里。


    江子珩在信息素的作用下慢慢放松下来，腺体处似乎也不再过分的灼热难受，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他那边的车窗开着，路灯柔和的暖黄光线斜斜淌入车厢，江子珩稍微偏头，就能碰到严煜光洁的额头。


    他转回头，耳边是严煜均匀的唿吸。


    在这一刻，他们两个都沉默下来的时候，岁月竟然显现出一种奇妙的温馨。


    雏菊花的味道渗透了车内的每一个角落，江子珩感觉到身后发烫的体温，心里忽然止不住地发酸，连带着他眼眶都开始发热。


    「差不多了啊，」他动了动胳膊，顶了下严煜的胸膛，「赶紧去开车。」


    腰间的力道缓缓放松，严煜很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腺体，才直起腰抽身离去。


    夜间车流量仍然不小，江子珩倚在窗口，一双眼睛藏在阴影里，透过车前的后视镜打量严煜的侧脸。


    那张脸从额头到下巴，他曾经都描摹过无数次。


    偶尔午夜梦回，他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很多年前的很多个夜晚。


    后视镜里严煜的眼睛动了一下，抬眼，正和后座的江子珩四目相对。


    沉静几秒，江子珩漫不经心地扭头看向窗外。


    他没法说服自己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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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也没法说服自己不爱他。


    第34章 你猜猜


    小诊所的大夫动作很麻利，把江子珩后脑勺的一小块头髮剃干净了，又上了点药用纱布贴好。


    严煜把车停在了小区外边儿的车库里，两个人并肩出了诊所门，摸黑一起下台阶。


    江子珩看了眼手机，十点出头，小区里的路灯照着底下整齐的花坛，一片昏暗的寂静。


    「上次给你的钥匙，你还拿着吗？」严煜把衣服披在他身上，顺手揽住他的肩膀，「我带你认认门。」


    「就待一晚上，」江子珩幅度很小地挣了一下，「用不着。」


    「那钥匙你拿了没，」严煜更紧地捏着他，低头凑近他耳边，「我就要用那把开门。」


    江子珩深吸一口气，伸手从裤兜里掏出小亮片扔到他身上：「给你。烦死了。」


    严煜稳稳噹噹地接住，拎起来对着路灯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凑过去亲亲他的耳尖：「随身携带啊，我真的好惊喜。」


    「……」江子珩不耐烦地别开头，「吵死了。」


    严煜的家里布置的很简洁，色调也很简单，黑白灰三色，一点多余的颜色都没有。


    江子珩换了鞋，脱了外套走进去，三个房间只有一间门是开着的，从客厅望进去，能看见一张深灰色的大床。


    「……我睡哪儿？」他转身面向玄关处的严煜，太阳穴一阵突突，「你有必要把家里搞的这么简陋吗？」


    「你觉得家里应该摆什么？」严煜松了袖口，把衬衫卷到小臂处，趿着拖鞋走过来，「你喜欢什么布局？」


    「跟我有什么关系。」江子珩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耳根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他错开视线，又问：「我今晚睡哪儿？」


    严煜叉着腰环顾四周，视线扫过左边紧闭的两间屋子，语气很遗憾地说：「睡哪里呢……可是那两个房间没有床啊。」


    「……」江子珩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那这两间屋子里是什么？」


    严煜对他灿烂一笑，说：「你觉得是什么呢？」


    「厕所。」江子珩面不改色，语气平静，「都是马桶。」


    严煜脸上笑意更深，抬手拨开他额前的刘海，笑着说：「你很喜欢在家里装厕所吗？」


    「……滚。」江子珩抱着胳膊转过身，对着客厅里的沙发抬抬下巴，「我睡沙发。」


    「别啊，」严煜自然地抱住他的腰，把着人转向左边，「你猜猜哪间屋里有床，猜对了就给你睡。」


    客厅里的灯是夜灯模式，昏黄的氛围让江子珩浑身发懒，索性直接靠在了严煜身上。


    「这间？」他抬手指向右边，随即感觉到严煜在他脑袋旁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是遮不住的笑意：「猜错了。你要是能猜对这是什么房间，我就告诉你床在哪里。」


    江子珩眯起眼哼了一声，说：「你真是闲的要命。」


    「书房，」他紧接着道，「有很多书架的那种。」


    严煜在他耳边轻笑一声，沖另一间扬了扬下巴：「那这间呢？」


    「啧，」江子珩皱起眉小声嘟囔，「你有完没完。」


    「卧室，」他接着道，「有床的那种。」


    严煜搂着他哼哼地笑起来，他捏住江子珩的腰，带着他勐地一转身，指着唯一开门的房间说：「这里有床。」


    昏暗中房间里的陈设并不清晰，江子珩愣了几秒，转头看向严煜：「你玩儿我呢？」


    「我家里只有这一张床，」严煜抿着唇，低头凑近他的脸，「凑合一晚上吧。」


    「双人床，」他补充道，「一点都不挤。」


    江子珩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一把推开他往门口走：「我不凑合，谁爱凑谁凑，我要回家！」


    他还没走出两步，忽然被严煜拦腰抱住，一把被他拖了回来：「你都给叔叔发过信息了，不能回去。」


    江子珩感觉胃酸都要被他勒出来了，他握着严煜的大臂勉强保持平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松手。」


    严煜抱着他直起腰，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不早了，快睡觉吧。」


    「我睡沙发，」他上下抚摸着江子珩的腰侧，妥协一样地说，「我保证不进屋，行吧？」


    卧室里的布局也很简单，说极简都是给它面子了。


    江子珩沖了澡坐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打量整间屋子。偌大的房间里只放了一张双人床，床边上摆了把椅子算是床头柜，要多简陋有多简陋。


    小区里明亮的夜灯从阳台的薄纱窗帘透进来，把整间卧室都变得朦胧起来。


    江子珩走到阳台跟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发了会儿呆，又嘆息着走到床边。


    刚坐在床角，门口传来很轻的砰砰声。


    他走过去，隔着木门开口问：「干什么？」


    「没被子，」严煜的声音很低，带了点沙哑的磁性，「冷。」


    江子珩顿了顿，回头扫了一眼，说：「你要进来拿被子？」


    「嗯。」严煜应道。


    「被子在哪儿？」江子珩抱胸靠在门边，轻笑一声说，「你不会是要拿床上那张吧？」


    门外安静片刻，他听到门把手咔哒一声。


    严煜背光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把所有光线都隔绝在身后，江子珩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重复说：「外面很冷。」


    「空调坏了，」他说，「我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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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咬着后槽牙，在他的凝视下沉默半晌，退后半步靠在墙上，说：「进来。」


    咔哒一声，房门被他飞速关好。


    江子珩转身往床边走，严煜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同时到了床边，江子珩一骨碌钻进被子里埋住头，说：「睡觉。」


    他身旁的床铺明显陷了下去。


    阳台透进来的光反覆暗了好几回，江子珩维持着侧身的动作，半边身子都压得发麻。


    他估摸着严煜差不多睡着了，打算翻身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床铺很轻地动了几下。


    紧接着一团热乎乎的东西靠了过来。


    他马上闭眼调整唿吸，那团热乎乎的东西又近了点，隔着被子贴在了他的嵴背上。


    「江子珩……」他听到严煜很微弱的气音，嘴唇抵在他肩膀上，嘆气一样地轻轻唤，「江子珩。」


    被子在两人中间挤成了一个小鼓包，严煜已经完全从身后抱住了他，鼻尖顶在他的后颈，唿吸平稳又均匀。


    江子珩半阖着眼，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到昏暗中严煜安静乖顺的睡颜。


    「……烦人精。」他也用气音嘟囔了一句，然后抬手把严煜的脑袋揽进自己怀里。


    早上的闹钟不知道被谁给关了，赵欣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两个人还窝在被子里唿唿大睡。


    「喂，江总，」赵欣声调很软，柔声说，「我已经在公司楼下了，您能告诉我具体的楼层吗？」


    「二十楼。」严煜清了下嗓子，仍然掩盖不住刚睡醒的浓重的鼻音，「你先在下边儿坐会儿吧，我们马上过去。」


    「啊……」那边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过了几秒赵欣才道：「好的好的，真是麻烦您了。」


    「嗯。」严煜随便应了声，随手把手机扔到床边的凳子上。


    「谁啊，」江子珩乱着头髮从他怀里爬起来，偏头往椅子上看，「谁……我的手机啊？」


    他勐地清醒过来，腾地一下坐起身，边摸手机边说：「谁让你接我电话的，还扔……」


    「它一直响，」严煜靠在床头，盯着江子珩的背影道，「总不能挂了吧。」


    「强词夺理。」江子珩跳下床，一转身正对上严煜直勾勾的视线，他愣了一下，耳朵又开始一阵阵地发烫，两人对视了十几秒，他终于坚持不住了似的别开头，说：「我上班去了。」


    「我送你！」严煜在他身后很开心地喊。


    到了公司安顿好赵欣之后，严煜又一路尾随他进了办公室。


    江子珩坐在办公桌前看项目书，严煜就靠在单人沙发上用笔记本办公，看几眼电脑就扫他一眼，好像他下一秒就会跑不见似的。


    「严……煜，」江子珩有点莫名其妙的羞耻，清了清嗓子切入正题，「平成路那块待开发的地块，是在你名下吗？」


    「啊，」严煜越过电脑看他，说：「不在。」


    「啊？」江子珩盯着他，「真不在？」


    「真的。」严煜很诚恳地点头。


    「那我们还做什么啊，」江子珩皱起眉，「地都拿不到，还不如外包给户主呢。」


    严煜倒是很淡定，坐在沙发上耸了耸肩膀：「现在拿不到，又没说以后也拿不到。」


    「那块地的户主前段时间宣告破产了，现在名下的资产都要拍卖出去，」严煜合上笔记本说，「这块地也会卖，我们到时候拍下来就好了。」


    「这块地很多人都想要的，」江子珩撑着桌子站起身，远远和他对视，「我们拿不下怎么办？」


    「怎么会拿不到呢，」严煜看着他，弯起眉眼说，「谁敢和我们抢呀。」


    第35章 怕我被他发现吗


    江子珩眯起眼，说：「拍卖会什么时候？」


    「快到了，」严煜靠在沙发上支着脑袋，从上到下缓慢地打量他，「不会耽误项目进程的。」


    「地一拿到手，我们就可以开始招标了，」他的视线在江子珩的腰际停留半晌，说：「有我担着呢，你急什么。」


    江子珩皱眉盯着他，把敞开的西装外套扣起来，很不满地啧了一声：「看哪儿呢。」


    严煜挑了下眉，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说：「我看看你饿不饿。」


    江子珩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正午的太阳从外面暖烘烘地照进来，在两个人中间隔出一道金灿灿的光雾屏障。


    他坐回椅子上，盯着电脑说：「看见你我就气饱了。」


    两个人又坐了十几分钟，江子珩胃里隐约抽痛起来，他悄悄歪头透过电脑看了严煜一眼，对方凝眉认真地盯着笔记本，一点都没注意到他这里的动静。


    他慢慢缩回头，准备打破沉默的时候，严煜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江子珩瞬间屏息凝神，听严煜冷着声音接电话。


    「我现在不在公司，」严煜对电话说，「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


    按理说一般说完这句就该挂电话了，江子珩透过电脑偷偷看，发现严煜还举着手机，一脸严肃地听对面讲话。


    「我知道了，」严煜又开口，语气淡淡的，「随便吧。」


    这句说完，他挂掉了电话。


    然后抬起头，越过电脑正撞上江子珩的视线。


    「啊，打完了，」江子珩眼珠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盯着他旁边的沙发说，「我是想问你去不去吃饭。」


    他听见严煜笑了一声，说：「今天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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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事要先走了，」他起身走到江子珩身旁，弯腰轻轻吻了下他的后颈，贴在江子珩耳边说，「下次我来接你。」


    一股热气扑在江子珩的耳尖，他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瞬间变得通红，拖着椅子远离严煜：「有事就走啊，没有下次了！」


    严煜直起腰，一手按住了他的椅背，把逃命似的江子珩拖回来，唿噜着他的头髮说：「一定会有下次。」


    「好好吃饭，」他捏了捏江子珩的脖子，「我走了。」


    这人出门好几分钟了，办公室里还隐约残留着雏菊花香的味道。


    江子珩靠在窗边，看着严煜的车缓缓驶入车流，右手不自觉地覆在了自己的腺体上。


    真是奇怪，只被他轻轻地碰了一下，腺体就又热又涨，甚至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


    唿吸间都是严煜的味道，江子珩感觉自己身上有了点奇妙的反应，小腹涨的难受，浑身又烫又软，整个人像被托在云端，轻飘飘的没有着力点。


    在他即将神志不清的前一秒，办公桌上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


    他浑身一颤，掐了自己一把走过去，晕晕乎乎地接起来。


    「喂，」江子珩照常开口，「您好？」


    电话那边没动静，江子珩拿下来看了一眼，一下也有点呆住了。


    「咳，」他装模作样清了下嗓子，说：「林哥啊。」


    手机里传来一声冷哼，林眠的声音很哑，混着电流声跟电音似的：「谁是你哥。」


    「那当然只有您了，」江子珩嘿嘿笑了两声，声音里的谄媚如有实体，「您是我唯一的哥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林眠低低的笑声：「你少放屁了。」


    「没啊，」江子珩捧着手机摇头，「我的哥哥，你嗓子怎么哑了，最近上火了吗？」


    「嗯，」林眠说，「被弟弟气的。」


    江子珩走到茶几底下翻出两片抵抗药，塞进嘴里边倒水边说：「别气了，身体可是自己的啊。」


    他咕嘟一口咽下去，林眠在那边儿又说：「你下来，跟我去吃饭，我有事要问你。」


    「啊？」江子珩差点儿呛着，勉强咽下去跑到窗户旁，一边找一边说，「你在楼下？」


    「快到了，」林眠说，「给你点准备时间。」


    「哦，」江子珩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严煜已经离开了，他又往楼下瞟了一眼，说：「我马上下去。」


    大楼里的人零零散散地坐在一起，大约是到了饭点，公司里的人并不很多，严煜一路点了几次头，大步跨进了电梯。


    办公室里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声，透过磨砂玻璃门，能看见沙发上一个模煳的人影。


    严煜深吸一口气，握着把手推开玻璃门。


    门口正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头。


    「哎呦，我们严会长怎么回来了啊，」于林两手撑着拐杖，坐在沙发上冷嘲热讽，「我还以为您真随便了呢。」


    「平成路的项目我自己做，」严煜站在他对面的沙发后面，木着脸说，「我不跟其他任何的公司合作。」


    「你少给我来这套，」于林低下头摆摆手，抻着腰靠在沙发上，「你是有多大的能耐啊，想一口吃成个胖子？」


    严煜板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听他训话。


    「我已经给你很多次机会了，背着我干了那么多事，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于林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声音厚重低沉，「那些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都是些小事，我就当你给自己赚了点零花钱。」


    他盯着严煜，混浊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缓声道：「这次可不一样。」


    「你按我说的做，等把那块地拿到了，你就把招标的事交给于璟，他会处理好一切。」于林又咳了两声，拖着破烂的嗓子问：「听明白了没？」


    「那干脆让他来当这个会长吧，」严煜冷哼一声，脸上尽是不屑，「让他全包了，我还落个轻松。」


    于林眯了下眼，倒是没生气，深唿吸了两口才说：「会长还是你来当，我说到做到。」


    「但是，」那双黑黄的眼睛紧紧盯着严煜，于林继续道，「你也不要太目中无人了，人吶，站的越高摔的就会越惨，可惜你还太年轻，从没尝过这种滋味儿。」


    严煜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我看这句话用在您身上才最贴切。」


    「我早就跌过了，」他平静道，「我什么都不怕。」


    正是午饭的时候，餐厅里人都很多，林眠大概是临时决定要和他来吃饭，开车转了几圈才找到一个偏僻的小店。


    江子珩跟在他身后进了小隔间，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他看到林眠眼下一片浓重的乌青。


    昨天两人才刚吵过架，江子珩有点尴尬，抿了抿唇说：「没休息好啊？」


    林眠看着他，一双眼睛黑不见底，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听你好好说说，」他摩挲着手边的玻璃杯，一瞬不眨地盯着江子珩，「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是打算继续和严煜在一起吗？」他很平静地开口问。


    江子珩喉咙像堵住了一样，哽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没这个打算。」


    「那你就彻底和他断掉。」林眠说，「如果他来找你，你就来找我，听到没？」


    江子珩垂眼看着桌上的瓷盘，不敢直视他，小声点头应下：「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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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吃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自然了一些，江子珩挂着衣服和他一起往出走，闲聊的时候感觉到手机嘟嘟地震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严煜的电话。


    林眠听见动静也侧头看过来，江子珩一下把手机揣进裤兜，手伸进去挂掉电话：「gg推销的。」


    林眠打量他几眼，扭回头哦了一声。


    手机一路都没动静，江子珩在简讯界面来回划拉，也没看到严煜给他发消息。


    按理说电话被挂了，大家不都会发条简讯确认一下吗？


    怎么这人一点动静都没，就跟打错了一样。


    车停在公司楼下，江子珩收起手机下车，关门的时候余光突然扫过不远处的一辆黑车。


    车牌号他都记得……


    「唉——你别下来了，」他一个箭步绕到那头，按住林眠的车门，「这都几点了，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忙呢？」


    林眠被他关在车里，一头雾水地和他对视：「我什么事儿啊？」


    「就那些事儿嘛，」江子珩抬起手看表，眼睛盯着旁边的那辆黑车，「你看这都几点了，你快回公司吧，要不多耽误事儿啊。」


    「不是，我到底什么事儿啊，」林眠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时间，「这才一点，还没到上班时间呢。」


    「你怎么了，」他从窗户里掰开江子珩的手，推开车门走下来，「干嘛老催我呀。」


    余光里瞥到有一个人下了车，江子珩一阵紧张，抓着林眠的肩膀把他塞回车里：「我是说一会儿该堵车了，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你赶紧回去吧。」


    「唉——唉，」林眠稀里煳涂地进了驾驶座，江子珩站在车窗口，严严实实地挡住他的视线：「就这样啊，我送你走。」


    「快，」江子珩伸长胳膊面向马路，「路上慢点啊。」


    林眠坐在车里愣了几秒，手伸出车窗对江子珩摆了摆，说：「那边儿去，挡在这儿我没法开车。」


    他打着方向盘转弯，好笑地看着路边的江子珩：「莫名其妙的，我走了啊。」


    「路上慢点，」江子珩挥挥手，「再见啊。」


    看着林眠的车不见了，江子珩才卸了口气转过身，视线穿过人流望向不远处的那辆黑车。


    严煜靠在车门上，远远对他抬了下下巴。


    然后他举起手，对江子珩晃了晃手机。


    电话同时响起来，江子珩接起来，盯着他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严煜低低笑了声，说：「你看起来怎么这么紧张啊。」


    「怕我被他发现吗？」他撑在车顶上，视线锁着江子珩，「我们是什么关系啊，要这样背着人偷偷的在一起。」


    第36章 最实心的那种


    江子珩克制着深深吐出两口气，说：「我问你回来干什么？」


    「你吃过饭了吗？」严煜没回答，拐弯抹角地问，「和林眠一起？」


    江子珩远远盯了他一眼，挂掉电话转身就走。


    进大楼的前一秒，一只胳膊勐地抱住了他的腰。


    江子珩啧了一声，象徵性地挣动了两下：「松手。」


    严煜黏黏煳煳地贴上来，在他耳朵边上吹气：「你越是这样，我就越高兴。」


    「起开，」江子珩用力掰腰上的胳膊，「大庭广众之下，你能不能稍微体面一点。」


    「大庭广众之下——」严煜的手滑下去，在江子珩的胯骨上来回摩挲，「那没人的时候，我就能不体面了吗？」


    「屁。」江子珩平静地骂了一句，站在电梯跟前问：「你回来到底什么事儿？」


    严煜站在他身后，胸膛抵着江子珩的肩膀，小声说：「拍卖会的时间定好了，十天之后，到时候我来接你。」


    「哦。」江子珩点了下头，抬脚走进电梯，「那你十天以后再来。」


    严煜卡着时间熘进电梯里，两手撑在电梯壁上，把江子珩锢在自己怀里，低下头轻轻问：「中午吃了什么？」


    「啧，」江子珩掐着他的腰把人推开，眉头细微地皱起来，「别来这齣，烦死了。」


    严煜捏了捏他的耳垂，笑着靠在他旁边。


    两个人又一起出了电梯，路过前台的时候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江子珩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眼神躲闪着不敢碰上她们的视线。


    然后他听到严煜轻车熟路地和她们打招唿：「中午好呀。」


    小姑娘笑成一团，脆生生地回应：「严总好。」


    进了办公室，严煜立马换了副嘴脸，整个人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卡着他的腰说：「你跟林眠待在一起，就没觉得他有点奇怪吗？」


    江子珩皱起眉，掐着他的手腕，「我看你才奇怪。」


    严煜在他耳边笑了一声，嘴唇轻轻磨蹭着他的腺体，说：「江子珩，你他妈的真是块木头，」他掐着江子珩的腰贴近自己，在他耳边吐息着说，「最实心的那种。」


    离拍卖会还有十天，江子珩反反覆覆地看项目规划的细节，每个关键节点碾了又碾，又去平成路的那块地踩了几次点，大大小小的流程捋了一边，才稍微放下心来。


    十天里，他头疼的只有一件事。


    除了晚上回家睡觉，严煜几乎都和他绑在了一起。


    江子珩每天早上一出门就能撞见他，这人一天一套衣服，成天变着法的骚包。


    一共就十天，江子珩差点被他搞的神经衰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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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边得应付严煜的胡搅蛮缠，一边还得防着他和林眠碰面，整天草木皆兵，一个脑袋恨不得要分成两个用。


    好不容易，才算是熬到了十天后。


    拍卖会定在晚上六点半开始，都是些固定资产，名帖只发给了少部分人。


    严煜穿了身银灰色的西装，从头到脚都打理的一丝不苟，插着兜靠在车上，正在低头看手机。


    江子珩从大楼里出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远处的严煜。


    他的西装外套敞着，夜风轻轻掠过，翻动着他胸前同样银灰色的领带。


    江子珩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视线里路过无数个人影，无数人在路上疲于奔波，而那个人只是安静地靠在车门旁，安静地垂着眼，就能成为人群中唯一的亮色。


    不管再过多久，只要他看到严煜这张脸，看到这个人宽大的身形，胸腔里一颗心就无法遏制地砰砰直跳。那是一种他毫无办法的，最原始的心动。


    江子珩咽了口唾沫，移开视线平復了一下心情。他转回身对着大楼的玻璃整理了一下头髮和衣服，又甩了甩脑袋转回去。


    风大了一些，把严煜的外套衣角也吹了起来，江子珩看到他抬手拍了拍袖口，没什么表情地向大楼望过来。


    江子珩唿出一口气，偏头整理了一下表情，再抬头的时候，严煜已经不在原地了。


    「唉？」江子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四下张望起来，「人……」


    旁边忽然凑过来一团热乎乎的东西，江子珩皱着眉向后让路，腰间突然箍上了一条手臂，勐地把他拉了过去。


    「找我吗？」严煜的脸几乎要贴上他的，密不透风地抱着他，「找不到就回头看，我一直在你后面。」


    江子珩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直接亲上了严煜的脸。


    「你干什么！」他蹭地一下转回去，白皙的颈间漫上一片红色，「快松手！」


    严煜收紧胳膊，抱着他退到大楼的死角阴影里，张嘴含住了他的耳垂。


    「！」江子珩脑袋嗡的一下，脸上烫的像要着火，用力抓住腰上的那只胳膊：「你赶紧放开！」


    严煜齿尖稍微用力咬了他一下，然后才松了口，埋头在他颈项间深深地吸气。


    「想你。」严煜闷声道，「很快了。」


    江子珩唿唿地喘气，靠在他身上平復过速的心跳：「这么多人，你也真干的出来。」


    严煜没说话，亲了亲他的脖子，把江子珩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没人看见，」他撩了把江子珩的刘海，盯着他通红的脸说，「你脸皮太薄了。」


    「一边儿去，」江子珩推开他，抚平自己的衬衫，「你他妈脸皮太厚。」


    严煜凑过来，盯着他的眼睛点了下他的嘴唇。


    他那张脸于是在江子珩的眼前无限放大，轮廓清晰而深刻，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攻击性。


    「还来，」江子珩向后退了一大步，红着耳根转过头，「赶紧去开车。」


    拍卖会选定的地址是一间欧式会所，一楼的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旋转楼梯，缠绕着探至顶端，托举起一座精美的鹿首雕刻摆件。


    两个人登记了名帖进去，被侍应生引到拍卖场，找到名字对应的位置坐好。


    「赵欣呢？」江子珩四处打量，「她应该早就来了呀？」


    「可能在会客室休息吧，」严煜也跟着到处找，会场里扫了一圈都没看见，他探身过去靠近江子珩，说，「你给她打个电话试试。」


    「嗯。」江子珩摸出手机，嘟嘟的声音响了半天也没人接。


    「怎么回事儿……」他垂下眼看两人的聊天界面，又嘆了口气抬起头，快速地扫视会场。


    扫过进口处的角落时，他突然顿了一下。


    一个男人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嘴里叼了根没点着的烟，沖他抬了抬下巴。


    ……宋远。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只停顿了一秒，江子珩又很快挪开视线。


    反而是严煜顺着转过头，隔着来往的人群看到了阴影里的宋远。


    他随之站起身，拍了拍江子珩的肩膀：「我出去一下。」


    「等等！」江子珩起身去拉他，慌忙中握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去，有事儿我们出去再说。」


    严煜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相握的手掌，轻轻笑了声，靠近他说：「我去找赵欣。」


    「你……」江子珩屏住唿吸，越过他的肩膀往门口瞟了一眼，宋远已经不见了。他稍微放下心来，松开手扭头说：「那你赶快去，一会儿要开始了。」


    「嗯，」严煜抬手捏了下他的耳垂，「坐着等我。」


    拍卖会场的侧门连着一个露天平台，内场不允许抽菸，大家都三三两两地结对到平台上点菸。


    严煜扫了一圈，看到宋远的时候，对方似乎已经打量了他很久。


    他收回视线，不急不缓地走过去。


    「真是没想到啊，」宋远吹了声口哨，含着满满的讽刺，「我这辈子还有再见到会长的机会。」


    严煜没什么反应，扶着栏杆点了一支烟，然后把烟盒递给他：「要么？」


    宋远垂眼看了烟盒几秒，从里面抽出一支夹在指端，对他翘了翘菸头。


    严煜吐出一口白雾，在烟雾中眯起眼，帮他点燃了那只香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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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进来的，」他靠着栏杆问，「这种场合，安保设施应该很牢靠才对。」


    宋远哼笑一声，说：「你们是不是要找赵欣啊？」


    严煜没说话，撑着栏杆抖了抖菸灰，把依旧闪着火星的菸灰丢进了宋远面前的酒杯里。


    「急什么，」宋远抬眼看他，「我们老闆和她可是老相识了，叙叙旧而已，拍卖会开始前肯定会把人放出来的嘛。」


    「绝不会耽误您的正事，」他叼着烟凑近严煜，嗓音混着烟雾，嘶哑的像是老旧的收音机，「我们也很久没见啦，该叙叙旧了。」


    严煜垂下眼睫看他，在烟雾里凝眉半晌，漫不经心地说：「你？」


    「你算什么东西。」他向后虚虚靠在围栏上，轻飘飘地打量宋远黝黑的脸色，「我当初还是太年轻，居然把你给留下了。」


    「你老闆？」他轻轻挑眉，转头望向远处璀璨的繁星灯火，像是思考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一样，眯起眼说：「陈书，是吧？」


    宋远吊儿郎当地缩回去，转头向会场内张望：「我也好久没见江子珩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啊，可要好好叙一叙。」


    严煜握着栏杆，眯着眼远远眺了一眼，然后才转回头，对宋远勾唇笑了一下。


    他晃了晃胳膊，突然抓住了宋远的头髮，按着他的脑袋狠狠撞上了栏杆。


    哐当一声巨响，露天平台上倏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这个角落，看宋远满头是血的顺着栏杆往下滑。


    从会场里冲出来几个保安，冲到角落里厉声喝：「干什么！」


    严煜甩了甩手腕，漆黑的眼睛里像是淬了层浮冰，看一眼就让人止不住的胆战心惊。


    「看住他。」他对保安抬了下头，「什么人都往进放。」


    「好……好的，」保安向两边散开，「会长您请。」


    会客室安排在拍卖会的同一楼，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房间，嵌着金黄的门牌号。


    严煜走到尽头，站定在房门前敲了两下。


    「谁啊？」一个人拖着步子走过来，靠近门口却没打开，「什么事？」


    「拍卖会马上要开始了，」严煜压着声音说，「我来请您过去。」


    「哦，」里边的声音渐渐远去，「知道了，我很快过去。」


    严煜又敲了两下门：「有准备文件给您，请您先开门。」


    「啧，」声音亮起来，陈书打开门：「给我……」


    严煜在门口抬了抬脖子，在门打开的瞬间，悍然一脚踹了上去。


    「草！」陈书被掀翻在地上，骂骂咧咧地抬起头，看清严煜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会长？」


    严煜没理他，大步走进里屋，看到赵欣被蒙着眼睛绑在椅子上。


    他一过去，赵欣就哆哆嗦嗦地抖起来：「陈总……」


    「是我。」严煜解开她眼睛上的布条，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没事了。」


    「严总，严总，」赵欣眼睛通红一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好了。」严煜有点尴尬，扶着赵欣站起来，只敢隔着袖子抓她的胳膊肘，干巴巴地说：「你先回会场，江子珩在那儿等你，没事了。」


    「嗯。」赵欣吸吸鼻子，裹着衣服往外走，陈书挡在门口，抱着胳膊粗声道：「去哪儿啊？」


    他似乎还有下半句要说，严煜从赵欣后边儿一步窜过来，揪着陈书的领子把他甩到另一边，言简意赅地说：「走。」


    赵欣贴着墙跑出去，严煜一脚踢上门，把陈书压在地上，顺手把架子上的外套套在他头上，一拳一拳重重地捶下去。


    第37章 不想放弃


    陈书被外套蒙着，呜咽声并不清晰，严煜按着他打了几拳，陈书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严煜喘了口气，掀开陈书头上的外套站起身，摘掉手錶，把衬衫捲起到小臂上。


    「陈、书。」他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半晌，轻轻哼笑一声：「你还活着啊。」


    地上的人抽搐了一下，强撑着支起上身，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


    「严……严煜，」陈书说话都一抽一抽的，嘴角有点不太明显的淤青，「我去你妈的。」


    他撑着桌子要站起来，严煜偏过头啧了一声，把手里的外套噼头甩在他脸上。


    陈书一下又摔在地上，严煜路过他进了里间，把床上棉白的被子抱了出来。


    「来，」他把被子抖开盖在陈书身上，用膝盖压着他的上身跪下去，「你不是喜欢到处睡吗，我让你好好睡一觉。」


    「你干什么！」陈书在被子底下沉默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惊惶地扑腾起来：「我去你妈的严煜！老子弄死你！」


    「啧。」严煜似乎格外不耐烦，抬手隔着被子给了他一拳，「吵死了。」


    陈书没动静，在被子下细微地喘气。


    严煜隔着被子按上他的脸，比划了几下，勐地一拳打了上去。


    「上次也是你吧？」他说一句打一下，语气稳得像是在和陈书聊天，「恢復的还挺快。」


    雪白的被子上洇出几片红色，严煜掀开被子，看到陈书在一片鲜血里勉强睁开一条缝的眼睛。


    「呦，」严煜抓着被子拍拍他的脸，咧开嘴笑了声：「还活着呢。」


    「挺顽强啊，」他捞起被子的一角擦了擦陈书的脸，说：「不知道是谁进来蒙着被子打了你一顿，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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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书动了动脑袋，黑色的眼睛透过血雾看他。


    「你知道啊，」严煜蹲下身，偏头凑近他，很好奇地问：「谁啊？」


    陈书张了张嘴，喷着血气说：「……不知道。」


    「哦，」严煜扔下被子站起身，出门的时候顺便踢了他一脚，说：「那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儿。」


    拍卖场人头熙熙攘攘，严煜从侧门进去，向自己座位望过去的时候正碰上江子珩回头。


    两人远远碰了个眼神，严煜扫了眼四周，贴着墙从缝隙走回座位。


    「赵欣呢？」他挨着江子珩低声问，「她来找你了吗？」


    「找过了，」江子珩偏头，抵在他肩膀上说，「她状态不太好，我把她送到我房间休息会儿。」


    「嗯，」严煜从口袋里拿出表戴上，说：「平城路那块地喊了吗？」


    「还没。」江子珩看了眼他的动作，问：「人没事儿吧？」


    「我？」严煜擦了擦手上的血，说，「不是我的。」


    「屁。」江子珩和他并排靠在椅背上，目不斜视地继续开口，「不是问你。」


    「那问谁啊，」严煜抱着胳膊摇了摇头，拖长声音说：「不知道。」


    江子珩没说话，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严煜凑巧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江子珩沉默几秒，没忍住也乐了起来，笑骂道，「去你的。」


    「我跟你说正经的啊，」他用胳膊搡了下严煜，靠近他小声说，「我们争一保二，平成路那块地想要的人太多，如果价格哄抬的很过分，我们就不要了。」


    「我们拍平南路那块，」他抬眼看向严煜，对方正歪头定定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反射出吊灯亮眼的光芒。


    「嗯，」他看着江子珩的眼睫毛，轻轻应了声，「嗯。」


    江子珩顿了一下，耳根泛起点不太明显的红色，咳了一声说：「嗯什么啊，听见没。」


    「听见了。」他轻声说，「两块我都送给你。」


    「……」江子珩克制着没翻白眼，说：「我他妈在跟你说正事。」


    「是啊，」严煜低头看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我也没开玩笑。」


    他捧着江子珩的脸微微靠近了点，嘴唇要挨上去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一个身影坐了下来。


    江子珩马上推开他，两个人一起扭头看，正对上赵欣有点尴尬的视线。


    「江总……」她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地说，「我好像来的不太巧……」


    「没。」江子珩欲盖弥彰地拉了拉衣领，看着她说，「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休息会儿吗？」


    「啊，」赵欣拢拢头髮，把牌子抱在怀里说，「我休息好了，再晚点儿就耽误事儿了。」


    「不耽误啊，」江子珩侧身面对她，「你要是……」


    「我没事儿，」赵欣打断他，晃了晃手里的牌子，「我抗压能力强着呢，您放心吧。」


    她拉开随身携带的肩包，从里面拿出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灰色外套，有些犹豫地拿在手里，看着江子珩说：「那个，这是严总的外套，我本来想洗过了再还给您的，但是这种场合，严总不穿外套的话有点……」


    她观察着江子珩的脸色，慢慢把外套递出去：「干净的，您……」


    「干嘛呀，」江子珩憋不住笑，接过衣服递给严煜，说，「他自己又不是不会洗，你给他洗什么，要赚外快啊。」


    严煜垂下眼接过衣服，抖开穿在身上。


    「啊，」赵欣瞟了他一眼，抿着唇点头，「好的好的。」


    拍卖会上拿出的东西不少，但都过的很快，唰唰的举了几次牌子，前面的一大部分东西就被敲定了。


    那两块地皮都被排在下半场，中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供大家出去抽菸放松。


    江子珩抻了抻脖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说：「我出去走走。」


    严煜站起来，对赵欣点了下头，说：「走吧。」


    露天平台上站了很多人，两个人慢腾腾地走到栏杆旁，撑着点了两只烟，沉默地吐白雾。


    拍卖会安排的楼层不高，江子珩低头看下去，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闪着灯光飞驰而过。


    他弹弹菸灰，转身面对严煜说：「等这块地拍下来，过户手续办好了，我们就开始招标。」


    「嗯。」严煜点了下头，在晃动的微小缝隙里，江子珩看到不远处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愣了一下，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微笑着走过来。


    「好久不见，」于璟端着咖啡，走到他旁边伸手握着护栏，「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是挺巧。」江子珩应了声，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西装上还带着细闪，脸庞在夜色中好像泛着水光，嫩的能掐出水来。


    这个人没有和他打招唿，径直走到严煜身旁，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严哥。」


    「你最近怎么都不来公司了呀，」他的脸贴着严煜的肩膀，用鼻音哼唧，「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


    严煜没有动，任由他揽着自己。


    江子珩喉咙突然有点发干，他咽了口唾沫，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说：「风太大了，我先回去了。」


    「风很大吗？」于璟倾身向前，他本来就站在江子珩的后面，手里还撑着栏杆，这么往前一凑，像是要把江子珩抱在怀里似的，在他耳边吐热气，「里面多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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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不太明显地挪了一下，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在烟雾中和严煜四目相对。


    「你好，」贴在他身上的人突然伸出手，「我叫于温，是严总的朋友。」


    江子珩的视线随着声音移到他脸上，然后伸出手，握住omega修长的手指。


    「江子珩。」他说。


    「是你呀，」于温笑着抽回手，把严煜的胳膊抱在自己怀里，声音清亮无比，「我还玩过你的那个小猫玩具呢，很有趣啊。」


    「哦，」江子珩心尖莫名一颤，低头笑了一下，「还成吧。」


    他又吸一口烟，抬起头，严煜还是看着他。


    心里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说不上来是什么奇怪的感觉，总之现在就是不爽，至于为什么不爽，他也不是很清楚。


    「我先走了，」他按灭菸头，推开于璟说，「风太大了，一会儿见。」


    于璟退到一边，跟前没了遮挡，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就明晃晃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黑暗中林眠的表情并不明晰，他只是静静抬起手，对江子珩勾了两下。


    「过来。」他开口说。


    平成路那块地举牌子的人果然很多，价格被一再哄抬，江子珩脑袋里乱闹闹的，在最后关头按着赵欣没加价。


    这块地最后落在了于璟手里。


    江子珩退而求其次，按之前跟严煜说的拍下了平南路的地皮。


    大家应该都是冲着这两块地皮来的，一锤定音之后，会场里的人明显少了很多，百无聊赖地看着剩下的东西。


    露天平台上的风很大，江子珩靠在沙发上，微微眯起眼看着会场里溢出来的明亮灯光。


    林眠坐在他旁边，一句话都没说，一支接一支地抽菸。


    「我和他合作，一起做项目。」江子珩低头挡着风点了根烟，迎着风吐出来，「对不起啊。」


    烟雾飘在林眠脸上，他扭过头看着江子珩，哑着嗓子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不同意，」江子珩垂眼看着火星，轻声说，「我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不想放弃……这次机会。」林眠盯着他，很轻地笑了一声，他捏了捏江子珩的后颈，低声唤，「江子珩。」


    「嗯，」对方应声偏头，「我在这里。」


    林眠的视线落在他的嘴唇上，沉默几秒，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尽数喷在江子珩的脸上。


    江子珩眼角被熏出一点水汽，林眠眯了下眼，捏着他的下巴靠近自己。


    「江子珩。」他又开口唤，江子珩张开嘴应声，林眠一把卡住他的下颚，堵住他的嘴用力亲了上去。


    第38章 好脑子


    舌尖撞在一起，林眠的动作更加勐烈，右手包着江子珩的下颌，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


    「唔！」江子珩呆了几秒，手忙脚乱地扑腾起来，模煳不清地用力哼唧：「林眠！林眠！」


    林眠充耳不闻，堵着他的嘴继续用力亲。


    「林……眠！」江子珩抓着他的胳膊，余光里瞥到有人从侧门里出来，他心里一跳，勐地发力推开了林眠。


    他自己砰的一下撞在沙发靠背上，张着嘴语无伦次地说：「你、你……」


    林眠把烟含进嘴里，眯起眼盯着他看。


    「你……」江子珩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把我认成谁了啊，哈哈。」


    他扶着桌角慢慢站起来，在林眠的注视下僵硬地穿外套。


    「那个，」他转过头，眼睛飘来飘去就是不敢看林眠的脸，盯着他西装上的扣子说，「我去里边儿吹吹风，你歇会儿啊，歇会儿。」


    会场里出来了不少人，零零碎碎地散在周围，江子珩头都不敢回，借着人群的遮掩踉跄地跑了回去。


    两步跨下楼梯，他迎面就和赵欣撞在了一起，对方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探头问：「江总，您怎么啦？」


    「没，啊，没，」江子珩靠在墙上摆手，喘着气说，「没事，不用管我。」


    「哦……」赵欣瞄着他点头，指指外面说，「那我先走了？」


    「嗯，」江子珩失神地答应，在赵欣即将离开的前一秒又一个激灵弹起来，抓着她说，「那个，你一会儿帮我去外面找一下林眠，就说我爸找我有事，我已经走了。」


    「哦，哦哦。」赵欣抱着包，柔声说，「您放心，我一定转告林总。」


    「对了，我刚才看到严总在休息室，」她打量着江子珩的脸色，小声问，「用不用我陪您过去？」


    「不用，你帮我告诉林眠就成，不用管我。」江子珩撩了把头髮，偏头对她笑了下，「顺便让他送你回去，谢谢啊。」


    他随便煳弄了两句，贴着墙走出会场。


    走廊里站了不少人，江子珩贴着边儿挪到卫生间，进了隔间把门关好。


    他抽了张旁边的一次性垫纸铺在马桶边缘，裤子也没脱，撑着膝盖慢慢坐下去。


    嘴里还残留着一点菸味儿，是刚才林眠留下来的。


    混沌的大脑终于开始重新转动，江子珩搓了把脸，又抓了把头髮，坐在马桶上战战兢兢地回忆刚才的画面。


    他跟林眠当了二十六年的好兄弟，小时候光屁股一起睡觉，长大了也是形影不离，怎么就……怎么就……


    怎么就亲上嘴了呢？


    这他妈的不是……乱伦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他全身都激灵了一下，彻底从混沌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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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间外隐约传来皮鞋踏地的噔噔声，江子珩深唿几口气，站起来把垫纸扔进马桶里冲掉。


    他低着头打开隔间门，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锃亮的漆黑皮鞋。


    他心里勐地一跳，下意识地想关上隔间门，但门外的人显然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捏住了江子珩的手腕，用力把人拽了出来。


    「干嘛干嘛！」脑袋里的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江子珩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惊吓，乱糟糟地扑腾起来，「我叫人了啊！」


    「别叫。」一只手捂住他的口鼻，严煜垂首抵着他的额头，说话时的热气透过指缝扑在江子珩嘴上，「也别动。」


    四目相对间，江子珩安静下来。


    然后他勐然发力，推开严煜的同时顺便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卫生间内格外响亮，甚至在四面的瓷砖上撞出了悠长的回音。


    严煜偏着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


    江子珩和他隔了差不多两米的距离，两个人都站在隔间前，滑稽地默默对视。


    「林眠怎么说？」严煜放下手，白净的侧脸隐约浮现出几根手指印记，他插兜盯着江子珩，一步一步向前走，缓声问，「他亲你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江子珩的心跳也越来越快，alpha的压迫感仿佛凝成了实质，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不关你事，」他的手腕也开始发抖，胃里一阵阵地痉挛收缩，强撑着稳住声音，「林眠在等我，我要走了。」


    江子珩喉头不停滚动，装作很不耐烦地撩了把头髮，越过他就要往外走。


    「你不是和他说你已经走了吗？」严煜拦腰抱住他，把人按在隔间门上低声说，「我带你来的，也应该是我带你走。」


    江子珩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咬牙用力挣了一下，只换来了更加用力的桎梏。


    alpha低下头，亲昵地蹭他的唇角。


    他和严煜生理上的差距太大了，像严煜这样的高等级alpha，制服他简直是举手之劳。


    「我、我不用你送，」江子珩咽了口唾沫，克服生理恐惧努力开口，「我打车回去。」


    「为什么，」严煜按着他，在这种时候甚至轻轻笑了一声，「有一个现成的司机在你面前，你还要去打车？」


    江子珩离他太近，无法避免地闻到了他身上omega甜腻信息素的味道。


    他胃里的绞痛感更加严重，咬紧牙关细细地出气：「我不用，不用……」


    大概是他的脸色过于苍白，严煜顿了一下，搂着他的腰靠在自己怀里，抬手按了下他的额头：「难受？」


    江子珩眉头蹙在一起，微微弓着腰说：「你离我远点。」


    他停顿几秒，补充说：「我碰到你就胃疼。」


    「……」严煜安静片刻，松开他慢慢后退了两步，「去医院吧。」


    「不去。」江子珩靠在门上浅浅地唿吸，听到安静的卫生间里又响起噔噔声。


    他和严煜同时转头看去，林眠臂弯里挂着外套，不急不缓地一步一步走来。


    「江子珩，」他停在不远处，开口说，「过来。」


    江子珩抹了把眼睛，长舒一口气抬脚走过去。


    「你们要是合伙谈生意的话，我没意见，」林眠把他挡在身后，视线同严煜隔空对峙，「除此之外，你不要来找他。」


    严煜眉头动了一下，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江子珩：「让他亲口来跟我说。」


    林眠眯起眼，要再次开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江子珩拍了他两下，捂着肚子从他身后走出来，一张脸毫无血色，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谈生意来找我，除此之外，你不要来。」


    严煜盯着他，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在他脸上生生盯出一个洞来，他沉默片刻，忽然抬脚走过来，对江子珩伸出手：「我……」


    江子珩还没看清他的动作，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勐然向后拽倒，他踉跄了一下，还没稳住身形，耳边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林眠的西装外套掉落在地，和地上的严煜扭打在一起：「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我他妈忍你很久了！」林眠用力打下去，两个人大概都下了死手，江子珩甩了下脑袋，看到两个人的额头处都渗出一片鲜血。


    「住手！」他赶紧蹲下去拉架，严煜已经占了上风，翻身骑在林眠身上，拽着他的衣领重重喘气。


    「你放开他，」江子珩着急去扶林眠，握着严煜的手腕费劲地往开扯，「松手啊！」


    「不松。」严煜卡住林眠的咽喉，鲜血流过他的眼睫，让那双黑沉的瞳孔都映出些赤红，「你帮他，我就弄死他。」


    江子珩喉间一滞，松开手抬起头看着他。


    他喘了两口气，扬手给了严煜一巴掌。


    严煜肉眼可见地愣住了。


    江子珩趁机把林眠的衣领从他手里拽出来，然后推开他把林眠扶起来。


    「你打我？」严煜失神落魄地捂着脸，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了他？」


    江子珩没理他，皱着眉去看林眠头上的伤口。


    严煜扶着隔间门站起来，鲜血顺着侧脸的轮廓往下淌，他抬起胳膊抹了一下，继续盯着江子珩：「我可以说清楚。」


    「严哥！」他的下半句话被拐角处的声音打断，于温从门口跑进来，一把扶住了他，拿出手帕纸帮他擦血，「身上有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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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煜接过纸擦了下眼睛，扶着门板直起腰，轻轻摇头：「没有。」


    四周安静下来。


    于温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冷着脸对江子珩点了下头：「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江子珩没出声，抱着林眠的腰往外走。


    走廊里的人并不多，拍卖会结束也有二十多分钟了，大厅里也没多少人，都三三两两地结伴出了门。


    林眠半张脸都是血，身上一半的重量都靠江子珩撑着，一路遮遮掩掩地出了侧门，出了大楼走到夜色中。


    江子珩从他身上摸出车钥匙，把他安置在副驾，边开车边跟他说话：「想睡觉吗？」


    「不想。」林眠抓着安全带小声回应。


    「别睡啊，」江子珩不停地转头看他，腾出手把副驾的镜子拉下来，「照照镜子，照照就清醒了。」


    林眠抬起手，慢吞吞地握住镜子边缘。


    「对，」江子珩把车里的顶灯打开，「照镜子啊，别闭眼。」


    林眠很迟钝地嗯了一声，抽了几张纸擦了下眼眶。


    「我是皮外伤，」他抬手把顶灯关掉，把镜子扣上去，轻声嘆道，「太吓人了。」


    江子珩反倒松了口气：「知道吓人就行，脑子还清醒。」


    林眠沉默了几秒，又把镜子掰下来，拿出湿巾在脸上一点一点细緻地擦拭。


    「打破了，」他说，「没伤到脑子。」


    「嗯。」江子珩屏住笑意，伸出手比了个八，问，「这是几？」


    「……」林眠盯着那两根指头看了一会儿，说，「六。」


    「嗯。」江子珩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中肯地评价，「好脑子。」


    林眠笑了一下，靠回椅背上，两手交叉放在大腿上，说：「我现在很清醒。」


    「嗯。」江子珩应他的话。


    「所以我接下来说的，不是神志不清的胡话。」他的声调不急不缓，听着很让人舒服，「是经过慎重思考，完全属实的真话。」


    江子珩眼皮一跳，心里忽然涌上种不好的预感。


    「江子珩，」林眠偏头看他，语气沉稳又郑重，「我喜欢你。」


    第39章 小电动


    窗外的车流唿啸声仿佛都被这句话给盖住了，江子珩开始有微弱的耳鸣反应，耳边滋滋作响，脑袋怎么都转不过弯来。


    「今天什么日子啊，」他坐在驾驶位，大马路上又不能弃车而逃，这时候的处境简直是骑虎难下，「怎么你也会开这种玩笑了，跟谁学的啊。」


    林眠没有接他的话，车厢内的空气像是停滞了十几秒，江子珩有点喘不上气，自圆自话地笑了两声：「挺有意思的嘛，哈哈。」


    空气从停滞变成了凝固。


    他咽了口唾沫，两只手都抓在方向盘上，又硬着头皮说话：「其实偶尔开个玩笑，调节一下生活也挺好的。」


    林眠动了一下，衣服和皮革座椅摩擦出欻欻的响声。


    「不知道说什么？」他终于开口问。


    江子珩飞快瞟他一眼，沉默片刻，犹豫着点点头。


    「我教你。」林眠没有一丝停顿，平静地开口，「问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江子珩瞪大眼看着前面，默默闭紧了嘴。


    「问啊，」林眠罕见地催促他，「原模原样地问出来。」


    「……哦。」他的语气很冷，江子珩眨眨眼，说，「你……伤怎么样了？」


    余光里察觉到林眠扭头向他看过来，江子珩清了下嗓子，声音却还是干涩的要命：「你是从……」


    「高中。」林眠打断他的话，「或许更早，当我意识到喜欢你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喜欢了你很久。」


    他向后捋了把头髮，在昏暗的车厢里静静开口：「和我试试吧，江子珩。」


    不知道是路不平还是于璟的车技不好，从会场到医院走了多久的路，严煜就坐在车上颠了多久。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装死。


    「严哥，」于温帮他擦血，侧着身半跪在后座上，一只手撑着他的肩膀，柔声问，「是不是很难受啊？」


    「没有。」严煜微微睁开眼，刚要起身推开于温，视线就从后视镜里和于璟碰上了。


    他刚刚抬起的手停了一下，在后视镜里和于璟对视几秒，又蜷着手指放回去。


    「怎么和江子珩待在一起？」于璟漫不经心地开口。


    严煜瞥他一眼，侧头重新闭上眼。


    「姓江的人，老爷子不太喜欢，」于璟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忽视，继续说，「你以后还是别跟他来往了。」


    「你自己掂量掂量。」他把车停好，对着车窗点了根烟，回头对着于温交代，「你送他进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于温扶着严煜下了车，他在车里坐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于温就回来了。


    「这么快？」于璟支在车窗上看他，「他人呢？」


    「他说今晚不回去了，自己待在医院。」于温上车关门，按下车窗远远望着医院的大门，「不让我陪。」


    「是吗，」于璟笑了一声，「脾气还挺大。」


    于温转回头，看着他说：「刚刚那个人，就是江子珩？」


    「是，」于璟点头，「这些天一直和他形影不离。」


    「江子珩……」他垂下眼沉吟片刻，又转头看向窗外，说，「你得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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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以来，天气已经冷了下来，江子珩裹了件冲锋衣出门，迎着风打了个哆嗦。


    站在门口打量了一圈，所有车的车窗都紧紧关着，看不出是有人的样子。


    他定了定神，拿出手机给赵欣打电话。


    「我下来了，」他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问，「你在哪儿？」


    「我在楼下呀，」赵欣的声音裹着唿唿的风声，「我的车是白色的，很好找，我穿着棕色风衣……」


    不远处一辆白车拐出停车位，江子珩刚想对着车招手，忽然看见车后面一个穿着棕色风衣的人影。


    他顿了一下，那个人抬手向他打招唿：「这儿！」


    然后拧着小电驴的电门冲过来。


    江子珩站起来，冲锋衣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是……这个车啊。」他接过赵欣递来的头盔，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


    「很方便的！」赵欣扶着头盔转头，「路上不会堵车，还不用抢车位，真的很方便的！」


    「挺好。」江子珩扣上下巴的搭扣，手抓着电动车的后座靠背，有点无从下手。


    「上来吧，」赵欣往前挪了挪，「我车技很好的。」


    「……」江子珩抓着靠背呆了一会儿，重新直起腰，「你去后边儿吧，我带你，我来骑。」


    小电动一路从缝隙窜来窜去，到公司的时候比江子珩平时开车去还要早一点。


    他听着赵欣的指挥把小电动停好，卸了头盔往公司走：「麻烦你了啊，也辛苦你这车了。」


    「没事，」赵欣大步跟在他身侧，「您有需要直接叫我就行。」


    江子珩点了下头，走到半路看见了停车区里自己的车，他停下脚步，又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小电动停车区，说：「你车在哪儿买的？」


    「啊？」赵欣跟着回头，「您说那个拧电门的？」


    「现在开门了吗？」江子珩站在原地不动，继续问，「买上就能骑吗？」


    「嗯……」赵欣想了几秒，说，「应该能吧。」


    「走，」江子珩利落转身，奔着赵欣的小电动跑过去，「买车去。」


    林眠上楼的时候，前台的两个小姑娘刚打完卡，在位置上摇着勺子沖咖啡。


    「林总好，」小姑娘打着哈欠抬头，又探头往他身后看了看，「您一个人来的呀？」


    「嗯。」林眠笑了下，把手里拎着的早餐放在两人跟前，对里面扬了扬下巴，「我去办公室等他。」


    办公室的窗户没关，从外面透入一股一股的凉气。


    林眠把牛皮袋放在桌上，顺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墩了两下。


    沙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江子珩撤走了，他收拾了两下，坐在江子珩的办公椅上。


    黑色的屏幕映出他的倒影，林眠摸了摸被头髮盖住的纱布，又想起江子珩昨晚的反应。


    说跟他试试，脸都白透了，差点没当场吓死。


    ……真是让人难过。


    「你别说，这小电动骑着还挺舒服的啊。」江子珩戴着老闆送的银色头盔，和赵欣并排着在非机动道聊天，「就是有点冷，得多穿点。」


    「您以后都要骑电动上下班了啊？」赵欣没转头，说话的时候还得躲着点风，「怎么不开车呀，天凉了，还是车里舒服点。」


    「不开了，」江子珩吹着风，舒服地眯起眼，「我那车太多人认识了，麻烦跟上来甩都甩不掉。」


    「就骑这个，」他腾出左手拍拍车头，「灵活跑的还快。」


    「那您也要记得给车挪挪位置，」赵欣没再追问，提醒他道，「车停在同一个地方太久，是会被罚款的。」


    「嗯，」江子珩点点头，「可不能让人发现我换新车了。」


    小电动就是比较擅长熘缝，在车流拥堵的时候也能很快窜到前排，俩人回公司的时候差不多是十点，都抱着自己的头盔并肩走入大楼。


    「老闆来啦，」出了电梯小姑娘就跟他打招唿，笑眯眯地指指里面，「林总都等您好久啦。」


    江子珩的脚步定在原地，呆愣道：「林眠来了？」


    「嗯，」小姑娘翘着尾音回答，「林总不是经常来嘛。」


    「啊……对，」江子珩摩挲着头盔点头，「是经常来。」


    他转头看向赵欣，眼神里大概有点不太明显的乞求，因为后者看了他一会儿，马上开口打破沉默：「江总，昨天我跟王老闆去工地转了圈，好像说建材那边有点问题，要不您现在跟我过去看看？」


    「是吗，那可不能耽搁啊。」江子珩隐秘地松了口气，转头对前台说，「跟林总说让他先回去吧，我这儿有事走不开，回头我去找他。」


    他和赵欣又一起抱着头盔进了电梯。


    「王老闆谁啊，」江子珩靠在壁厢上，手里绕着头盔绑带，「咱上哪儿看去？」


    「……」赵欣瞥他一眼，「还装呢。」


    「那要不然咱现在回去？」她靠在另一边，隔着金灿灿的阳光看着江子珩，「林总现在肯定还没走呢，咱们上去正好能碰见。」


    「别了。」江子珩笑了一下，电梯到了一楼，他们两个一起走出去，他才接着道，「你肯定看出来了，我就是躲林眠的。」


    「嗯。」赵欣问，「去哪儿？」


    「兜风去吧，」江子珩敲敲头盔，发出砰砰的响声，「吹会儿风就好了。」


    「嗯。」赵欣说，「我刚才还没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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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扣好头盔，几缕刘海遮在眼前，坐上车看着她：「这个月给你算全勤。」


    过了早高峰，马路上的车并不算很多，江子珩一路骑到就近的一个景点，避开了检查，把头盔摘下来迎面吹风。


    「要罚款的。」赵欣跟在他旁边。


    「罚多少啊，」江子珩把头盔扔进前面的篮子里，「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躲林眠？」


    「不好奇。」赵欣回答，「你要是实在想说，我也能听听。」


    「我太想说了。」江子珩道。


    「他说他喜欢我。」这话他复述一遍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两个人跟蜗牛似的并排往前挪，他转头看了下，赵欣脸上没什么表情，稳稳噹噹地往前走。


    「我当时要也有你这么淡定就好了。」他嘆息着说，「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还是先躲躲为妙。」


    赵欣依旧没什么反应，目不斜视地拧把手。


    「……」江子珩抿了下唇，小声道，「你说句话呀。」


    「觉得我应该惊讶？」赵欣开口。


    「嗯。」江子珩唯唯诺诺地答。


    「我早就看出来了，」赵欣瞟他一眼，道：「江总，您可真是块木头。」


    第40章 你要对它负责


    「……」江子珩看她一眼，沉默了几秒，说，「这回我认了。」


    「还有别人说过呀？」赵欣乐出声，笑了一会又安慰他，「那您打算怎么着啊？」


    「赶紧跟他说清楚吧，」江子珩停在路边，打量四周的游客，「拖着也不是办法。」


    「嗯……」赵欣摘下头盔看了他一会儿，问，「您真想清楚了？」


    江子珩垂下眼，捡了片树叶在手里乱揪。


    「也是，」赵欣说，「我再问您一个问题。」


    江子珩抬眼看她。


    「您跟严总是什么关系？」赵欣轻飘飘地问。


    听到这个称唿，江子珩心里勐地跳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道：「合作伙伴。」


    「如果要在严总和林总之间选一个，你选谁？」赵欣继续问。


    「……」江子珩把撕成一条一条的树叶甩出去，闷声道，「这什么问题，谁都不选。」


    「那选林总吧，」赵欣说，「林总看起来很温柔。」


    江子珩啧了一声，语气不太好地强调：「我说了谁都不选。」


    「那选严总吧，」赵欣道，「虽然话少了点，但是也很会照顾人。」


    江子珩把树叶丢进湖里，轻声说：「不选，别闹了。」


    「谁都不选……」赵欣长嘆一口气，语气颇为深重，「虽然大家不一定都要找个人在一起，但是万一把他们给耽误了呢……」


    她下车绕到江子珩身边，撑着栏杆说：「要不多给林总介绍几个人吧？说不定林总是太孤独了，有个人陪着就好了。」


    江子珩看向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斟酌着说：「也有点道理，林眠这么多年都没有个很亲近的人，孤单总是难免的。」


    「但是他不喜欢别人乱介绍，」江子珩盯着湖面沉思，说，「也不喜欢太粘人的，也不喜欢话多的，性格太冷也不行，要不然两人坐一块跟冰箱一样……」


    「这个办法可以试试，」盘算了半晌，江子珩一锤定音，「但是这人不能是咱们介绍的，多带他出去转转，得他自己合眼才行。」


    「嗯，」赵欣点点头，「这点是应该的。」


    她看了江子珩一眼，开口说：「那严总呢？」


    江子珩话音一梗，皱着眉转过头，说：「人家用不着我们操心。」


    「江总，」赵欣看着他，继续说，「是用不着，还是心里不痛快？」


    江子珩手里撕树叶的动作一停，侧头对上赵欣的视线，想转头又觉得太过心虚，说：「我痛快，我有什么不痛快的。」


    赵欣没再说话，和他对视半晌，弯起唇角笑了一声。


    「江总，人在听到选择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答案。」她把头髮别到耳后，道，「不管最后选了什么，『第一』是没法改变的。」


    「林总应该已经走了，」江子珩仍然面向江面坐着，赵欣把电动车调了个头，说，「我们现在要回去吗？」


    「嗯。」江子珩远远望了一眼，江面澄澈平静，被风盪起层层涟漪。


    「江总，」赵欣开口叫他，江子珩戴头盔的间隙转过头，看到赵欣对他弯起眼睛，说，「不喜欢也没有错。」


    回公司的时候，林眠确实已经离开了办公室，只有桌上立着的一个牛皮袋证明他曾经来过。


    江子珩走过去，拆开牛皮袋的钉子，一个还温热着的三明治被裹得严严实实，精緻地放在里面。


    他盯着厚厚的夹心看了一会儿，越看心里越难受。好像吃下了这么一个小东西以后，他就再也没法和林眠回到从前了。


    打开电脑，滴滴滴地弹出不少邮件，江子珩大致扫了几眼，不是请他去这个拍卖会，就是请他去听个什么奇奇怪怪的讲座。


    从前他可从来没收到过这种邀请，都是自己找消息，拐弯抹角地跟人家要一个名额。


    昨天和严煜一起出现了一次，机会就像流水似的，刷刷地浇在他身上。


    平南路那块地的过户手续办的并不快，拖拖拉拉地办了小半个月，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消息。


    也许办下来了，只是没有人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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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把小电动停好，又去停车区把汽车开出来停到另一边，一边琢磨那块地一边甩手关上车门。


    真要算起来，那块地现在应该是严煜的资产，严煜不通知他，他就无从得知这块地的归属问题。


    可他们合伙干工程，接下来还有规划设计、招标、建设、营销……一大堆的事情需要推进，他的公司规模不大，一直耗下去完全吃不消。


    在路上走神就容易出岔子，江子珩脑袋里列七列八地给自己分析利弊，鞋尖在砖缝里卡了一下，整个人勐地向前栽倒。


    「哎——」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抓了一下，预料中的失重感并没有到来，一双手稳稳托住了他，架着他站直身体。


    江子珩抬头道谢，严煜抓着他没松手，眼角的位置贴了个花花的创可贴。


    「你……」江子珩顿了下，遮掩着避开他的视线，问，「你怎么来了？」


    「地移到我名下了，」他说，「我来告诉你。」


    「哦。」江子珩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揣进兜里，严煜没再说其他的，而且他似乎很忙，交代完以后就要离开。


    「那个……」自从他和严煜再次遇见之后，他们的每一次碰面几乎都是剑拔弩张，再不济也是吵吵闹闹，还从来没有两个人都这么安静的时候。


    「什么时候开始招标？」江子珩问。


    「已经开始了。」严煜垂眼看他，周身萦绕着一股冷漠的气质，说，「于璟在办。」


    「哦。」江子珩喉咙发涩，抬起头询问他，「那接下来的事……还需要我参与吗？」


    那双黑沉的瞳孔毫无波澜，江子珩能从里面清晰地看到自己完整的轮廓。


    严煜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神态和几个月前江子珩第一次在商会卫生间遇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我就……」


    「需要。」严煜打断他，「招标结束，我们去看施工地。」


    「这个项目是挂在你名下，」他沉沉道，「江子珩，你要对它负责。」


    江子珩心头一颤，咽了口唾沫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严总。」


    「那我先进去了。」他指指大楼，停了一秒还是开口说，「严总再见。」


    「嗯。」严煜冷冷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


    江子珩绕过他，提步往楼里走，刚迈出一步，身后一只胳膊拉住他：「卫生间在哪儿？」


    「楼里。」江子珩回头，垂着眼没看他。


    「你带我去。」严煜的语气不容拒绝，拉着他的胳膊就往楼里走。


    一楼的卫生间在最角落，江子珩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居然陪着他一路走到了最里面。


    「这里。」他指指卫生间的牌子，说，「我走了。」


    没有声音回答，倒是一只手从后面揽住他的腰，直接把他腾空抱了进去。


    严煜锁上隔间门，一只手抱着他的腰，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干净利落地吻了上来。


    江子珩两只手没地方放，整个人还有点懵，直到严煜的舌尖勾着他的一起纠缠，他才勐地回神，一把抓住了严煜后脑的头髮。


    「你干什么！」嘴唇堪堪分开，鼻尖还顶在一起，两个人同样灼烫的唿吸缠绕在一起，暧昧的温度急剧攀升。


    严煜垂着眼皮，嘴唇轻轻磨着他的。


    「我好多天没见你了，」他沙哑道，「每次来你的车都在，你人去哪儿了？」


    「有话直说。」江子珩恶狠狠地开口。


    他们又变成不对付的嘴脸了，这很好，江子珩想，这样的态度才是对的。


    「上次在拍卖会见到的那个人，他叫于温，是omega。」严煜语速很快，说，「和我的匹配度有81%，从十八岁开始……我和他一起生活。」


    「他是于璟的弟弟，是于林的孙子，是他……」严煜声音低下来，用气音在江子珩耳边道，「是他送给我的omega。」


    「我没有标记过他，我也没有碰过他，」严煜继续交代，「那只小猫……也是他自己翻出来的，我从来没有给过他。」


    江子珩皱了下眉：「你……」


    一个字刚说出口，严煜又堵着他的嘴亲上来。


    腰间的胳膊也阖然收紧，江子珩几乎和他贴在一起，完全没有了喘息的缝隙。


    「你……」他用力抓着严煜的头髮，让两人的嘴唇分开些距离，说，「你还没完了，我他妈的要说话。」


    「我就是怕你说话，」严煜磨着他的嘴唇，唿吸一口比一口更烫，「你每句话都在说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他说着就要往上亲，江子珩偏着脑袋躲开，说：「我他妈的还没张嘴呢……你一边儿去。」


    「你来找我到底是干嘛的？」江子珩攥着他的手腕，又怕卫生间里还会有别人，压低声音说，「公干私干啊？」


    严煜低头埋在他颈窝里，热气随着他的声音扑进江子珩的衣服里：「公事儿。」


    「这也是公事儿？」江子珩挑着尾音，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控制着那只手不往他的衣服里钻，另一只手揪着严煜的头髮，把他的脑袋从自己肩窝里揪出来，「这是什么性质的公事儿？」


    严煜眯了下眼，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江子珩仰着头，任由他亲了十几秒，才用力扯了扯他的头髮。


    严煜的脑袋抬起几毫米，贴着他的嘴唇说：「我来告诉你，我和于温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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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他说，「我们能不能重新在一起。」


    第41章 天凉了


    江子珩顿了一下，张嘴问：「谁？我们？」


    「嗯。」严煜顶着他的鼻尖，轻声重复，「我们。」


    他们的眼睫近在咫尺，近到江子珩可以数清楚他眼里淡淡的血丝条数，近到瞳孔里只能映出彼此，再也容不下一丝一粒任何其他的东西。


    「你觉得呢？」江子珩怪异地笑了一声，任由自己的唿吸和他交缠，说，「我们都不是小孩了，你觉得还有这个可能吗？」


    「有。」严煜压着他。


    江子珩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静了半晌，才抿着唇很轻地笑了一声。


    「不是所有人都能放下过去的，」他平静道，「不是所有过去都能过去。」


    「可是你默许了我的行为。」严煜偏头，侧开鼻樑吻上他的唇，亲吻一触即分，他看着江子珩说，「就像这样。」


    江子珩没说话，垂下眼看着他的嘴唇，薄薄的眼皮上显现出淡淡的青色脉络。


    他开口说：「这不一样。」


    「算了吧，」他扯起唇角，笑容略显干涩，「我们都长大了。」


    抵在他面前的人没有回答，两个人在极近的距离里沉默了一会儿，严煜稍微直起身，意味不明地垂眼看着他。


    「你看，」他有些无奈，「你一开口，就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江子珩喉间哽了一下，抬手撑在他胸前，从严煜怀里挣脱出来。


    「我们还是谈谈招标的事，」他说，「项目既然挂在我名下，为什么要让于璟去办？」


    「因为他想办。」严煜兴致缺缺，盯着他的侧脸，「我本来不想现在说的，但是林眠亲你了。」


    江子珩心里一跳，没敢转头看他的表情，等了十几秒，严煜倾身凑近他，沉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我会想办法弥补，给我一点时间，你先不要答应林眠。」


    「弥补什么？」江子珩扭头看他，「你别找林眠的麻烦。」


    「我知道。」严煜曲起指节，轻轻蹭着他的脸侧，「你这块木头，这辈子是难开窍了。」


    「滚蛋。」江子珩拍掉他的手，心里对这个评价一阵不爽，「他想办就能办？负责人不是我么？」


    「这个我目前没办法，但是后面确定合同的时候还有机会。」严煜虚倚在门上，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


    「木头，」他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柔和的笑意，「江木头。」


    江子珩瞥他一眼，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抱着胳膊靠在另一边，尽力讽刺地哼了一声。


    「当初追我的时候也是块木头，」严煜的视线跟着他移到身侧，说，「要不是我喜欢你，哪能追到啊。」


    卫生间是公共场所，他说的也不是什么正经话，因此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但气音说出的话好像总带着点特别的意思，江子珩摸了下耳垂，热的有些烫手。


    「我要去招标现场，」他打开隔间门走出去，一脸的冷酷严肃，「我是负责人，旁观的资格总是有的吧？」


    严煜走在他身侧，出卫生间以后就恢復了刚才冷淡的样子，语调也没什么起伏，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行，」他说，「这个目前还不行。」


    江子珩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不行拉倒。」


    严煜没有跟上来，径直出了大楼。


    不知道招标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办的，严煜对这件事的解释并不多，只说让他稍等几天。


    他这阵子似乎很忙，自从上次听到严煜说「车在这里，你人哪儿去了」以后，江子珩每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就多留了个心眼，藏在一众电动车后面悄悄观察来往的车辆。


    头两天什么都没发现，等第三天的时候，他看见两个熟悉的车牌一前一后地从马路驶入楼下的停车区。


    第一辆是严煜的车，跟在他后面的是林眠的车。


    江子珩蹲在电动车群后面，戴着头盔从车辆间的缝隙鬼鬼祟祟地观察两辆车。


    在他的印象里，严煜和林眠应该不认识对方的车。


    车辆停在位置上，两个人却都没下车，甚至同步按下了车窗，露出两张线条精细的侧脸。


    江子珩咽了口唾沫，庆幸两人的车停在了同一侧，放下窗户的时候不会看见彼此。


    「嘿，」后边一个黑影落在他身上，江子珩听着声音转过头，看见保安拎着警棍，弯腰瞅着他，「你这儿干什么呢？我可看你蹲好几天了。」


    「哎呦，大爷，大爷，」江子珩竖了根食指在嘴前面，一面要跟保安交涉，还要分出点心思注意停车区的动静，「您小点声，您不认识我啊，我是二十楼的江子珩，小江，记得吧？」


    大爷弯腰凑近他，端详了他好一阵，才恍然大悟道：「小江啊，你蹲这儿干嘛来了？」


    「我有事儿，」江子珩摘下头盔，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猥琐，低声道，「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不偷车不偷电瓶，办完事儿我就走了，您别管了。」


    「哦，」不知道大爷是不是因为自己耳背，所以声音格外亮，「那你顺便帮我看着点儿啊，我看你两天了，本来今天都打算报警了，幸好说了句话。」


    「知道了，知道了！」江子珩食指紧紧贴在嘴边，「嘘！嘘！」


    送走了大爷，电动车也陆陆续续地骑走了不少，江子珩挪了挪位置，继续蹲在角落里偷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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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车停在对面，今天刚挪过去，算一下角度，大概就在严煜和林眠的对面。


    天色渐渐浓黑，来往只能看见模煳的人影，并辨不出容貌。


    江子珩大胆了点，站起身走到自己的电动车跟前，插上钥匙戴好头盔调了个头。


    每天晚上来这儿干什么呢，他迎面吹着风，一边拧电门一边盘算，来过多少次呢，看着他的车在想什么呢，会待多久呢……


    一个接一个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马路上车又多，他干脆把小电动停在路边，撑着脑袋看车辆从面前飞驰而过。


    四周的大楼灯火通明，沿着楼层的脉络闪着耀眼的霓虹光，江子珩抬眼望过去，觉得那些灯光好像远在天边。


    有时候他开车从这条路回家，也会支在窗上看繁华的璀璨霞光。


    靠在真皮座椅上，握着同样真皮的方向盘的时候，他会想怎么样爬上去，怎么爬的最快，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楼顶，什么时候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但是现在骑着电动车，抱着头盔坐在马路边上，再次抬头看向那些仿佛遥不可及的灯光，他心里似乎也没那么不甘心了。


    就是忽然觉得，偶尔坐在台阶上吹吹风，也挺好的。


    这个总那个总的，多么多么牛逼的工程，能赚多少多少钱，被风一吹，好像都散了。


    都跟他江子珩没关系了。


    他后半辈子就骑个电动车，孝顺孝顺父母，开个公司赚点小钱，等钱攒够了，就拍拍屁股一个人出去旅游，去找自由。


    去找自由。


    真他妈中二，江子珩想。


    他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站起来摸摸小电驴的头，跨上去准备拧电门。


    「江子珩，」旁边隐约有人在叫他，江子珩转过头，隔着副驾和严煜四目相对。


    他勾起唇角，扶着头盔眨了下眼，笑着说：「严总晚上好啊。」


    严煜看了他一会儿，说：「去我家坐坐。」


    「不去了，」江子珩扭回头，觉得自己特别洒脱，「太晚了，我改天再去拜访。」


    眼睛吹了风，就掉出几滴眼泪来。


    这个人是他自由路上的阻碍，他想。想到这个人，他就会觉得自己心里缺了一块。


    找不到修补的材料，所以那块地方註定要一直空着。


    「江子珩，」对方又叫他，「我有话和你说。」


    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的眼睛湿的厉害，怎么吹都吹不干。


    他吸了下鼻子，抬手把挡风镜滑下来，扭头看向严煜，刻意压低声音：「什么话，在这儿说吧。」


    可惜电动车的头盔不够酷，透明的挡风镜没遮住他通红的眼眶。


    严煜顿了下，看向他的目光微微带着吃惊：「你……」


    「那要不明天再说，」江子珩自以为很酷地转回头，「我车要没电了。」


    他拧电门准备潇洒离开，旁边传来砰的一下关门声，江子珩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顺着声音来源扭头。


    严煜两步走到他面前，二话没说卸了他的头盔。


    「干嘛，」江子珩连头盔的飘带都没抓住，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他，「你……别在大街上动手啊。」


    「怎么了？」严煜把头盔顺着窗户撇进副驾，捧着他的脸，「于温来找你了？」


    「没、没有，」大街上这动作实在有点怪异，江子珩拽了拽他的袖角，刚刚酝酿出的忧郁情绪瞬间没了，「你先放开我。」


    严煜没松手，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眼尾，然后低头亲了他一下。


    「哎！」江子珩差点从车上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往后推，「干嘛呢！」


    「去我家，」严煜扫了一眼他的坐骑，说，「你要是想吹风，我骑这个带你。」


    「去你的，」江子珩紧紧握着电动车的把手，「我宝贝没电了，带屁啊。」


    「放我车上，」严煜的语气不容拒绝，把他额前的头髮撩到脑后，「我送你回去。」


    「你……不是，」江子珩拍开他的手，「你抽什么风，什么语文数学的，我自己回去。」


    严煜顿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后忽然笑出声，收回手站在他面前，说：「我看你蹲在路边儿，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大晚上的，」他坐在江子珩后面，伸手抱住他的腰，「自己在这儿煽情呢？」


    「……」被他当面揭穿，江子珩脸上有点挂不住，转移话题似的开口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严煜答，「看你一直蹲着，怕你想不开。」


    「……」江子珩无语凝噎，甚至有点想笑，「你还真是乐于助人。」


    「嗯。」严煜摸了摸他的腰，说，「天凉了，回家吧。」


    江子珩静了一下，说：「车里太闷了。」


    「骑这个回去，」严煜从电动车的后座站起来，拍了拍车头，「你带我吗？」


    第42章 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江子珩看了一眼电动车，说：「我车要没电了。」


    不知道严煜信不信，但他的车真要没电了。


    街边的路灯很亮，落在严煜的肩膀和头顶，在眼睫处投下一片阴影。


    他站在车道旁一动不动，黑沉的眼睛紧紧盯着江子珩。


    「我……」江子珩松开左手，把电动车中间显示电量的地方展示给他开，弱弱道，「真没电。」


    严煜凑过去看了一眼，慢慢退回原地，抱着胳膊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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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我车上吧，」他摸摸电动车的头，回头比划了一下，说，「好像放不下。」


    「能撑到回去吗？」严煜从副驾掏出头盔，长腿一跨坐在江子珩后面，把头盔套在他头上以后又抱住他的腰，「车刚买不久吧？应该没那么脆弱。」


    「你先走，走到哪儿算哪儿。」他紧紧抱着江子珩的腰，下巴搁在他肩窝里，「用不用导航？」


    「你……不是，」江子珩有点懵，稀里煳涂地握上车把手，侧头说，「谁让你上来的？」


    「走吧，」严煜蹭了蹭他的脖子，哼哼着说，「天凉了，赶紧回家。」


    「那你车呢，」江子珩动了下肩膀，「就放这儿啊？」


    「我明天来开，」严煜的手滑下去摸摸他的大腿，「走。」


    江子珩沉默了几秒，拧着电门从侧边插进马路里。


    小电动还算给面子，不紧不慢地进了小区还剩下一小格电。江子珩把车在停车区安置好，走出来的时候，严煜正在外边儿等着他。


    「我回去了，」他把外套拉到顶，嘴巴藏在衣领后面张张合合，「有事儿明天再说吧。」


    没有等严煜的回答，他垂着眼径直往前走。


    「不去我家吗？」声音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严煜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却总是离他有一点距离，「我想和你说说话。」


    江子珩没理他，闷头往前走。


    后面那个人也安静下来，默默跟在他身后。


    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单元门前，江子珩两手插兜向旁边迈了一步，抬了抬下巴：「开门。」


    严煜顿了下，脸上有些罕见的茫然：「……开什么门？」


    「这不是你家楼下吗，」一阵夜风吹过来，江子珩打了个哆嗦，连带着声调都七拐八拐，「你不开谁开。」


    严煜飞快地扫了眼门牌，不知道看没看清楚，反正整个人没了动静，跟个木棍似的立在原地。


    安静了几秒，江子珩吹的有点受不住了，开口催促道：「你赶紧……」


    话还没说完，严煜突然伸手把他拉了过去，右手顺势插进他的口袋里，热烘烘地包住了他的手。


    体温从指尖蔓延到心口，江子珩打了个寒颤，感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


    「赶紧开门。」他嘟嘟囔囔地补充。


    家里的色调还是和上次一样，简洁的黑白灰基调。江子珩换了鞋进去，屋子里也不暖和，在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清。


    不过客厅里多了不少家具，上次来的时候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这一次已经算得上应有尽有了。


    严煜把外套挂在门口，进来把空调打开，然后就站在旁边盯着江子珩看。


    一个字也不说，就站在旁边看。


    屋里暖和起来，江子珩就把外套脱了放在椅背上，趿着拖鞋坐到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抬头看向严煜：「说什么呀？」


    「让我来你家，不会就是为了给我展示新家具吧？」他揣着胳膊，挑眉微微笑起来。


    严煜盯了他半晌，终于捨得眨了下眼，开口说：「不是。」


    「嗯，」江子珩懒散地勾起尾音，「说吧，我困了。」


    严煜迈着步子缓缓走到他身旁，坐在江子珩身侧，偏头看着他，轻声道：「我能牵你的手吗？」


    江子珩打了个哈欠，闻言转头看向他。


    严煜抿着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啧。」江子珩眨了眨眼，把眼睛里的水光眨出来，然后抬起手，用力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


    「你啊，」他笑了一下，声音含煳不清，「就是个烦人精。」


    掌心处干燥温暖，严煜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收紧手指，和江子珩十指相扣。


    「其实我，」他犹豫着开口，拇指摩挲着江子珩的手背，「其实我知道错了。」


    江子珩没搭话。


    严煜小心地瞟他一眼，抿了抿唇接着说：「我那个时候太年轻，以为除了那条路……就都是死路。所以才……」


    他说到这里，又转头去看江子珩的神色，然后看到他闭着眼仰头靠在沙发上，胸膛随着平缓的唿吸上下起伏。


    「……江子珩？」严煜稍微凑近了些，「你还醒着吗？」


    「嗯？」江子珩半睁开眼，看着他打了个哈欠，「说什么……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吧。」


    他抽回手，唿噜了一把自己的头髮，起身往大卧的方向走。


    大卧里也多了一个衣柜，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装饰家具。江子珩洗了澡出来躺进被子里，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过了十几分钟，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江子珩的视线移到卧室门口，看到严煜穿了件松垮的浴袍，擦着头髮走进来。


    他的视线跟着这个人走到床边，然后看着他躺在床的另一侧。


    「我这几天去看了看我妈，」严煜睡在被子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雏菊香，「她陪着我好好想了想，我就想明白了。」


    「嗯。」江子珩轻轻应了声，随着他的声音想起他妈妈的轮廓。


    很漂亮的一个女人，身上总是很清新的香味，大概是她的信息素。


    只是不怎么说话，脸色也总是很白，整个人只有细瘦的一条。他十八岁的时候见过一次，还说了几句话，是一个很温柔，也很有思想的女人。


    大概那就是严煜每天都不上晚自习的原因吧，他爸爸仓促下狱，妈妈身体又不好，只能每天挤出时间两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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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身体还好吗？」他出声询问。


    旁边的枕头沙沙地响了两声，严煜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气声说：「她过世了。」


    江子珩一愣，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严煜笑了一下，侧躺着面对他，「已经很久了，我已经习惯了。」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吧。」他继续道。


    江子珩两手放在肚子上，没点头也没否认。


    「我……」严煜张了张口，又似乎需要斟酌一下用词，停顿几秒才接着说，「我爸坐牢的时候，我们家的所有财产都被查封上缴了。」


    江子珩动了一下，从他身下抽了抽被子：「盖上。」


    严煜钻进去，和江子珩枕在一个枕头上，平躺着看天花板的吊灯，说：「我妈妈慢慢的，就得了抑郁症。」


    「我们家也没有别的亲戚，我爸坐牢以后，原来的同学们就孤立我，有时候，也会在背后说点什么。」他压着气音，像是在讲一个睡前故事，「其实我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我妈说不行，非带着我转了学。」


    江子珩挨着他的胳膊，能感觉到身旁这个人均匀的唿吸频率，他应道：「嗯。」


    「然后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被我妈拿出来给我找关系，帮我找学校，事情办妥以后，就什么都没了。」严煜嘆了口气，重复说，「什么都没了。」


    江子珩转头看他，唿吸间满是雏菊花的香味，他平復了一下心跳，伸出手给他掖了掖被子。


    严煜就笑了，继续说：「我不上晚自习，是因为我怕我妈自己待在家里会出事。」


    「她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最开始还能去探监，后来也不喜欢说话了，喜欢自己坐在窗前发呆。」严煜停了很久，好像在努力地串联那些已经模煳不清的细节。


    安静了一分钟，他在被子里侧过身，下巴搭在江子珩的肩膀上。


    「你，」严煜的鼻尖顶着他的侧脸，轻声说，「你就出现了。」


    「第一天跟你做同桌的时候，我就好喜欢你。」他低下头，像是控制不住一样，埋在江子珩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看了你好久，你都没发现。」


    江子珩心跳的频率逐渐加快，连带着小腹都莫名发紧，他咽了口唾沫，问：「然后呢？」


    「然后，」严煜亲了亲他的脖子，「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再然后，就过年了。」他说到这里，语气终于有了一些波澜，「于林就来找了我。」


    似乎是谈到了某种禁忌，严煜闭了嘴，江子珩也没有再追问。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按理说时间会沖淡一切，会把这件事埋的彻彻底底，让真相永不见天日。


    但是它已经成为了一根尖锐的木刺，横在他和严煜的中间，时间越久，尖头就没的越深，拔出来就越是疼痛难忍。


    「然后呢？」沉默了几十秒，江子珩出声问。


    「他让我去拿印章。」严煜的声音开始发抖。


    其实早就猜到是这样，江子珩半阖着眼皮，内心毫无起伏。


    「我们家当时已经走到绝路了，」严煜贴着他的颈项说，「他告诉我，我爸是因为帮会长顶罪才被抓走，只要把会长拉下来，一切问题就都能解决。」


    他微微抬起头，从侧面盯着江子珩的眼睫说：「我还去找了我爸，我问他，他让我什么都不要做，但是……但是我妈好难受。」


    江子珩长舒一口气，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严煜也要跟着起身，被他一把按住。


    他往上扯了扯被子，盖住严煜的肩膀，说：「睡觉吧。」


    严煜抓着他的衣角，说：「对不起。」


    「阿姨的墓在哪里，」江子珩靠在床头，伸手摸了摸严煜的头髮，「有时间带我过去看看。」


    严煜吸了下鼻子，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他，小声说：「你答应我了吗？」


    江子珩垂眼看他，静了半晌，开口道：「我们不合适。」


    「看过阿姨，我们就不要再联繫了。」他收回手，搭在自己的腿上。


    「为什么！」严煜掀开被子弹起来，浴袍向两边散开，整个人显得凌乱不堪，「这些东西我都可以还给你，于家我也可以帮你搞垮，你再跟我试一试，就试一试，行不行？」


    江子珩眉头动了动，却始终没开口。


    严煜盯着他，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才轻轻吸了下鼻子。


    他膝行跪在江子珩面前，慢慢弯下腰，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两只胳膊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江子珩听到他浓重的鼻音，还带着点微弱的哭腔，「你可怜可怜我吧，江子珩，就当是可怜我。」


    第43章 这是订金


    江子珩被他勒的有点喘不上气，他尽力抽出一条胳膊，抬手摸摸严煜的后背，安抚他道：「先起来，我们好好谈谈。」


    严煜没撒手，甚至更用力地抱着他。


    江子珩沉默片刻，伸出手回抱住他，说：「阿姨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严煜坐在他两腿间，微微松了点劲儿，却还是埋头在他颈窝里，闷声说：「就是那一天。」


    「我回家以后，于林告诉我，」严煜抬起头，眼眶通红地和江子珩对视，颤声道，「他说我爸死了。」


    江子珩勐地一惊，严煜抵着他的额头，说：「他当着我妈的面说的，我真的害怕，我怕我妈会出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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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调还是热乎乎的，可江子珩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冷，他用力搓搓严煜的后背，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里，搓着他的头髮。


    「我把他推出去问死因，于林说是在监狱里染上了怪病，不治身亡了。」严煜嘆了口气，声音渐渐稳定下来。


    平稳的下一句话又让江子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只出去了不到半个小时，」他轻轻道，「回家的时候，我妈就自杀了。」


    「送去医院，人已经没救了。」他说。


    江子珩抱着他，能感觉到严煜在他颈侧的唿吸逐渐均匀平缓起来。他用力搓热严煜的后背，睫毛抖动半晌，还是轻轻问：「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严煜的鼻尖在他怀里蹭了蹭，说：「寄人篱下。」


    「其实已经很好了，」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说，「我能有今天，还要谢谢他。」


    他抬头亲亲江子珩的唇角，嘆息道：「这个问题该我问你，但是我不敢问。」


    「你呢？」他小声说，「我做错了。」


    「我……」江子珩在思索中拖长尾音，想了会儿才开口说，「其实我还行，我爸不是一蹶不振的那种人，找出路还挺快的。」


    严煜沉默了几秒，偏头亲了亲他的唇角，说：「那我这些年都过得很不容易。」


    「江子珩，」他復又开口说，「可怜可怜我。」


    「别这么决绝，」他向后退了一点，和江子珩稍微分开点距离，在昏暗中轻轻吐息，「起码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严煜抬手捧在他脸侧，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嘴唇，「你想扳倒谁，我也都可以帮你，你先别急着和我撇清关系。」


    他的视线描摹着江子珩的轮廓，半晌，才极轻地笑了一声：「我这些年没人教，做事不像是正常人。你要是太果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室内安静到落针可闻，只有两个人同样和缓的唿吸声萦绕在耳侧。江子珩看了他几眼，屈起腿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搭着严煜的肩膀。


    「你，」他开口说了一个字，停顿几秒后又说，「我给你一个台阶下。」


    「你要是真能帮我把于林搞下台，我就考虑给你一个机会。」他俯下身，捏着严煜的下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轻声道，「这是订金。」


    对方呆滞几秒，忽然一个起身把他压倒在床上，脑袋在他颈窝里拱来拱去，又隔着睡衣咬上他的肩膀，说：「你不许反悔，这段时间你也不许躲着我，也不能对我冷脸，要回我消息，接我电话。」


    「嘶……」江子珩肩膀一阵刺痛，他用力扯着严煜的头髮，支起上半身往后撤了撤，「你要求还挺多，我还想问问你，跟那个于温到底是什么关系？」


    严煜眨了眨眼，扯着人钻进被子里，贴在江子珩耳边小声嗡嗡：「其实没什么关系，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单恋的关系。」


    「单恋？」江子珩颇为不爽，语气略有嘲讽，「我看你们可不是一般的亲密。」


    「他毕竟是于林的孙子，」严煜的手探入睡衣摸上他的腰，讨好地捏了两下，「我不好和他撕破脸。而且他是于林派来看着我的，我要是表现得太反感，会被于林忌惮的。」


    「是吗。」江子珩深吸一口气，扒开他的手翻身面对衣柜，「那你还真是忍辱负重了。」


    严煜赤裸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贴上他的后背，江子珩耸了下肩膀，一只胳膊穿过腰间，用力把他向后按。


    「别动，」江子珩掐住他的手腕，保持背对他的姿势说，「我要睡觉，再乱动就把你赶出去。」


    「哦。」严煜在他耳边低低应了一声，又慢慢挨上去，沿着腿弯的弧度严丝合缝地贴上江子珩。


    「林眠……」他小声道，「你们怎么样了？」


    「没怎么着，」温热的唿吸喷在腺体上，江子珩动了下脑袋，说，「你们两个我一起躲。」


    严煜笑了一声，手探进去摸他的腰腹，说：「那会儿，我一看你就能被他撞见，我想这个人怎么这么敏锐，不是看他他都能察觉到。」


    「看了几次，我就知道是为什么了。」严煜从后面埋进他肩窝里，深深嗅着江子珩身上的气味，「因为他也总是在看你，我们俩同时看向你的时候，视线就会撞到一起。」


    江子珩动了动，抬手用被子盖住耳朵。


    严煜支起上半身，隔着被子贴上江子珩的脸，说：「可是你一个都没有注意到。这样太危险了。」


    「闭嘴，」像是忍无可忍，江子珩睏倦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不睡就滚出去。」


    「哦。」严煜又应下来，整个人几乎压在了他身上，安静十几秒以后小声说，「你睡得着吗？用不用我给你讲故事？」


    唰的一声，江子珩掀开被子坐起身，一只手揪着严煜松垮的浴袍领口，用力把他从床上拽起来：「你滚出去！」


    昨天晚上两个人谁都没开车，早上裹着衣服一起下了楼，站在电动车的停车区域双双沉默。


    「你就打车呗，」江子珩搓搓胳膊，「我的车坐不下两个人。」


    「为什么坐不下，」严煜抱着胳膊不依不饶，「你和赵欣不也是两个人坐一辆吗？」


    江子珩话音一顿，噌地一下扭过头：「你怎么知道的？你他妈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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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是想，」严煜看着他笑了一下，「可惜我没时间，交给别人又不放心，所以这个想法就暂且搁置了。」


    「屁，」江子珩眯起眼小声骂，「那你怎么知道的？」


    严煜整了整领带，神色自如道：「我做背调了。」


    「……」江子珩沉默几秒，磨牙道，「赵欣是吧？」


    「别怪她。」严煜很绅士地揽下责任，「都是我威逼利诱，她才肯告诉我的。」


    「你们俩都给我等着。」江子珩拉紧外套，走到最里边儿找自己的坐骑。


    商会大楼离他的公司很有一段距离，江子珩火急火燎地把严煜扔在楼下，转头就往自己的公司骑。


    路上一个红灯都没遇到，但他进公司的时候还是迟到了。


    出了电梯门就看见赵欣在和前台的两个小姑娘聊天，江子珩长舒一口气，抱着头盔走过去：「工作时间闲聊，小心我扣工资。」


    三个人一起看向他，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江子珩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鼓足气势冷脸道：「看我干什么，我是老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那当然啦，」小姑娘一点没怕，视线移到他的锁骨上，「不过老闆，工作时间还是要注意一下仪表。」


    江子珩一愣，把刚敞开的外套再次拉到顶，抬头看向赵欣：「你跟我进来。」


    一楼不是办公区域，会有一些员工端着咖啡下来放松放松。严煜两手揣在大衣里，低着头快步走到电梯区。


    这座摩天大楼不能算作是一个公司，非要有一个概念来形容，应该是商业圈的一个「总部」。


    他以会长的身份进入这栋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这栋楼的「主人」。


    只是可惜，这样的「主人」并不止他一个。


    出了电梯，转弯尽头就是会长办公室。


    严煜一边走，一边透过玻璃向办公室内扫了几眼。


    背对着玻璃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一个人，从头顶上露出的捲毛来看，应该是于温。


    这栋大楼的另一位主人。


    「严哥，」听到开门的声响，于温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向他走去，「我刚看你的车在下面，开了另一辆吗？」


    「嗯。」严煜懒得解释，把大衣脱了挂在衣架上，捲起内衫的袖子，「老爷子身体还好吗？」


    「还好。」于温把沙发上的文件袋拿过去，站在他身旁说，「我哥说招标的公司已经筛了几轮了，这是剩下的，应该很快就会出结果。」


    「嗯。」严煜接过来。


    资料并不厚，但几乎涵盖了竞标公司的所有重要信息，他一目十行地翻看下去，在看到最后一家的控股人时，终于放慢了速度。


    「陈书，」他低念出声，思考了几秒才抬头看向于温，「你哥呢？」


    「不知道。」于温摇摇头，「大概是忙着考察吧。」


    「是吗，」严煜轻笑一声，视线重新落在陈书的名字上，「我看他已经想好了。」


    第44章 这才叫亲密


    办公室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冷空气一股一股地渗进来。


    江子珩没脱衣服，又挑了一件外套穿在身上，才开口说：「严煜是不是来找过你？」


    「啊？」赵欣眼神飘忽，「没啊。」


    「您不是不让我私下联繫严总嘛，」她过去把窗户往小关了一点，「我都记着呢。」


    江子珩拖了拖椅子，打开电脑撑在桌子上看她，说：「他把你卖了。」


    赵欣没什么情绪起伏，一贯的冷静淡定：「哦，那我确实和严总交涉了一下。」


    「下不为例。」江子珩咬着吸管喝水，垂下眼皮问，「最近有没有人来找过我，关于项目招标的事儿。」


    赵欣站他对面想了想，说：「没有，不过之前有个姓于的人给您留言，让您不用操心招标的事，他会全权办好。」


    「嗯。」江子珩把文件放到一边，起身往外走，「我出去一趟，姓于的有没有留联繫方式。」


    「没有，」赵欣跟着他，顿了几秒又说，「他说您知道该怎么联繫他。」


    江子珩哼了一声，把外套重新挂上去，回头看她一眼，话音里略带警告：「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要随便和别人交涉了。」


    他顿了顿，放缓语气补充说：「不太安全。」


    出了大楼，冷风颳得人脸颊生疼。江子珩裹紧外套蒙头向前走，不知道是谁站在路中间，他没来得及剎车，一头撞上了那人的肩膀。


    头还没抬起来，对方就开了口：「现在想见你可真不容易。」


    江子珩浑身一震，抬头和林眠对视几秒后，怯怯地喊了声：「哥。」


    「嗯？」林眠上下打量他，「你倒是会攀关系。」


    江子珩眯了下眼，说：「我要出去办点事儿，我们的事回头再聊。」


    林眠没反对，但是也没让开，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我送你吧，你车半个多月没开了，都是灰。」


    车里一如既往地干净舒适，江子珩坐在副驾上，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他脑袋有些迟钝，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平南路那块地，你们还做着呢？」林眠摩挲着方向盘，静静地看着他，「还是和严煜一起？」


    「嗯。」江子珩摸摸头髮，余光瞥见林眠转回头以后才放下手，抓着自己的衣角犹豫半晌，小声道，「我其实，一直拿你当亲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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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边说边瞄林眠的脸色，确认对方没什么异常后才敢接着往下说：「我以后，一定尽力当个好弟弟，肯定听话，不乱来。」


    林眠的指节一下一下扣着方向盘，听他说完了这两句，才慢悠悠地开口：「别铺垫了，有话直说。」


    「哦，就是，」他咳了一声，道，「就是，我身边有几个朋友，都对你特别有好感，想跟你试着相处一下，就看你这边……」


    林眠没反应，面色沉着如水，一言不发地盯着前面开车。


    江子珩声音越来越低，在林眠周身的低气压下没敢接着往下说，默默安静下来。


    「跟他们说，」他一闭嘴，林眠就开了口，「我不喜欢别人，就喜欢我弟弟。」


    「不是喜欢弟弟的喜欢，」他淡定补充，「是想乱伦的喜欢。」


    江子珩两眼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抓了两把头髮，凌乱地靠在椅背上装耳聋。


    偏偏林眠不肯放过他，拣着他的话重复：「要当好弟弟？要听话？」


    「那真可惜了，」他抬眼扫过后视镜，视线在江子珩淡粉色的嘴唇上停留几秒，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江子珩闭着眼长出一口气，又叫了一声：「哥。」


    他希望这个称唿能稍微唤起林眠的理智，又鼓足劲儿张嘴说：「哥，你要不吹会儿风冷静一下。空调好像把你脑子吹热了。」


    话音落地，他又赶紧补了个称唿：「哥。」


    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甚至有点憋闷。林眠看了他一眼，居然真的按下一点车窗，冷风瞬间从外面窜进来，吹散车里快要凝固的空气。


    江子珩稍微松了口气，那颗吊着的心还没回到原位，他就听见林眠笑着说：「再叫一声。」


    「？」江子珩转头，确实看到了林眠脸上的笑意。


    「哥，」他都不敢带姓，生怕林眠从这个兄弟的身份里跳出来，「哥，我的好大哥。」


    林眠又笑了，开口说：「再叫一声。」


    江子珩：「？」


    这人什么毛病？


    他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喊了声：「哥。」


    林眠侧头看他一眼，眼含笑意，似乎心情挺不错。


    他高兴了，江子珩心里就稍微安定下来，猜测这个称唿应该是唤醒了林眠的父爱，这事儿估计差不多能翻过去了。


    「去商会找严煜？」林眠开口问。


    「嗯，」江子珩点头，「有点事找他。」


    「把他叫出来吧，」林眠语气平稳，「那个于温应该和他待在一起，当着他的面，恐怕你们不太好谈。」


    江子珩顿了顿，抓了把头髮摸出手机：「哦，那我给他发消息。」


    文件袋还给于温，被他收好塞进了包里。


    然后他转身面对严煜，悄悄打量alpha青筋明显的宽大手背。


    「严哥，」他拖了把椅子坐在严煜旁边，「爷爷让你去医院看看他，说有事要和你交代。」


    「嗯。」严煜应了一声。


    「最近老爷子的心情不太好，」于温拍拍他衣服上的浮尘，柔声说，「你过去的时候不要刺激他，顺着他往下说就行了。」


    严煜向后靠在椅背上，侧眸看了于温一眼，说：「我知道了。你让你哥过来找我一趟。」


    「哦。」于温乖巧地应下来，说，「我哥最近在同时忙平成路和平南路的两个项目，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来。」


    「他给自己排的可真是满。」严煜眯起眼，捏了捏脖子说，「知道了，那我去找他。」


    「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他拿起桌边的手机，「老待在我这里，你哥那边儿忙不过来吧。」


    屏幕亮起，弹出江子珩的一条消息。


    严煜扫了一眼，在于温看过来的同时熄灭屏幕，站起身穿大衣：「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不要动柜子里的文件，其他随便。」


    他对着于温一点头，大步走出办公室。


    电梯里没有人，严煜扣好大衣，拿出手机给江子珩打电话。


    那边嘟嘟地响了好一阵才有人接起来。


    「喂，」江子珩的声音听起来很鬼鬼祟祟，「干嘛？」


    「跟你报备一下，」严煜一手插在兜里照镜子，「我出来了。」


    「要我去公司接你吗？」他问，「谈什么？中午一块儿吃饭吗？」


    「就说说招标的事儿，」江子珩压低声音，「不用接我，地址发你，很快的，说完你就能回去。」


    严煜举着手机一言不发，一直到出了电梯，才边走边问：「你和谁在一起？」


    「我，」隔着电流都能听出江子珩的欲言又止，对方清了清嗓子，说，「那就这样，一会儿见面谈。」


    挂机声消失，江子珩又弹了一条消息过来。


    ——林眠也在，一会儿不要起冲突。谢谢。


    严煜停下脚步，捧着手机回了一条：


    ——为什么？


    聊天框上反覆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一分钟，一条消息都没发出来。


    严煜看着屏幕往前走，走出商会大楼，手机终于有了动静。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严煜眉梢微动，冷冰冰地打字：


    ——订金翻倍。


    聊天框又不停地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这次持续的时间更久，他猜测江子珩应该是打了一长段骂他的话，不过最后肯定会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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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他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成交。


    江子珩约了间不太热门的咖啡馆，人也不多，零零散散地坐了几桌，透着一股清净淡雅的感觉。


    严煜一脸冷漠地走到里面的拐角，看了眼江子珩，视线又扫过他身旁不苟言笑的林眠，淡淡道：「快点，我很忙。」


    江子珩瞥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招标的事于璟办了这么久，应该差不多有定论了吧，我想看看竞标公司的资料。」


    严煜捏着勺子搅了搅咖啡，漫不经心道：「那你应该去问他，这不在我的责任范围内。」


    江子珩愣了下，抿了口咖啡说：「你找他应该比我方便一点吧？毕竟这个项目我们是合伙人，你顺便问他一下就行。」


    严煜的语气没有变化，端正地靠在沙发上，淡淡道：「不顺便，我很忙。」


    ……江子珩喝了一大口咖啡，舌根蔓延的苦味才勉强压下他的心头火。


    这人又是什么毛病？让他别起冲突又不是让他胡言乱语，都在这儿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咳，」江子珩放下杯子，无可奈何地点头道，「确实，会长的时间确实很宝贵。」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圆场，旁边的林眠突然动了动，冷声道：「这么忙的话，干脆别做了。」


    「什么都不管，也不会好好跟人交流，」他往前坐了坐，握着杯子的把手看向严煜，「这样的人也能当会长？」


    江子珩心里一紧，赶紧抓住了林眠搭在桌上的手腕：「没事啊没事，我来说。」


    他抬头看向严煜，抿着唇眨了好几下眼，暗戳戳地恳求对方不要开口呛声。


    严煜看了他一眼，低头拿起手机发消息。


    江子珩手跟前的屏幕就亮起来。


    ——再翻倍。


    ……妈的。


    江子珩捏了捏林眠的手腕，安抚了他两下才拿起手机回消息。


    ——成交。


    ——***傻**逼。


    严煜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抬头看着林眠说：「论业务能力我确实比不上林总，我抽时间去问问他，林总放心，我会负起责任的。」


    江子珩松了一口气，旁边林眠明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几秒才冷冷开口：「最好是这样。」


    「嗯。」严煜还给他搭腔，「一定是这样。」


    江子珩正在喝咖啡，听见他这句话勐地呛了一下，弯下腰捂着嘴咳个不停。


    林眠就伸出手给他顺后背，凑过去贴在耳边关心：「怎么了？」


    「没、没事儿，」江子珩脸色通红，勉强直起身，「我问完了，会长快去忙吧。」


    他擦擦眼睛，咕嘟咕嘟地灌了两口水，缓了口气看着严煜说：「后面的事儿等您问完了再说吧，快要入冬了，再拖下去进度就要延后了。」


    「嗯，」严煜浅浅抿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该去看看那块地周围的环境，方便后面的宣传工作。」


    「林总也要去吗？」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说，「不是项目参与人，好像不太方便进到里面。」


    林眠和他对视几秒，左手还顺着江子珩的后背，在他耳边问：「你要去？」


    「去……吧，」江子珩瞄了严煜一眼，又咳了两声说，「你就别去了，我看完就回公司，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余光里瞥到林眠要开口说话，江子珩握住他的小臂，先发制人地叫了声：「哥，」


    「你忙自己的事儿吧，不用老陪着我，」他弯起眼笑了下，没心没肺地说，「谢谢哥啊。」


    林眠静静看了他一眼，稍微用力拍拍他的后背，说：「那我就不去了。」


    「但是这个人，」他转头看向严煜，对方乖巧地睁大眼睛抿了抿嘴唇，林眠眯起眼盯着他，说，「这个人和你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能太长。」


    「大概需要多久？」他看了眼手錶，「现在是十点十五，一个半小时差不多了吧？」


    「啊？」江子珩还没答话，林眠又捏捏他的肩膀，说：「中午过来跟我一起吃饭，你喊我一声哥，那我总得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啊……」江子珩左右都瞄了瞄，硬着头皮答应，「也行。」


    「行，」林眠干脆地站起来，「一个半小时啊，别让我等太久。」


    他出了门以后，角落里就剩下严煜和江子珩两个人，面前的热咖啡裊裊飘着白汽，江子珩握着把手，仰起头把剩下半杯全喝了。


    对面幽幽飘来一声轻笑，严煜掀起眼皮看他，说：「借咖啡消愁？」


    他一说话江子珩就来气，把杯子撂在桌上：「我还没说你呢，说好了要好好说话的，你装什么装？」


    「起冲突了吗？」严煜捧着杯子，热气挡在眼前，江子珩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总觉得这人的语气贱嗖嗖的。


    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严煜又笑着说：「刚才说的翻倍，算数吧？」


    江子珩看着那股白烟深吸一口气，咬着牙点头：「算数。」


    「你说要去问问于璟，」江子珩倾身向前，「真的假的？」


    「真的。」严煜向后一靠，指节摩挲着热乎乎的瓷杯，「不过就算不问他，我也知道谁会中标。」


    江子珩眯了下眼：「谁啊？」


    「陈书。」严煜说。


    「谁？」江子珩瞪大眼，费劲把声音压下来，「他资质够吗？不应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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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观上的资质不够，」严煜收回手，垂下眼看了看手錶，「不过在于璟那的资质大概是够了。」


    「这样啊……」江子珩似乎瞭然，嘟囔着直起身，沉吟了几秒，突然直勾勾地抬眼盯着他。


    严煜弯了弯眼睛，问：「干嘛？」


    「你是会长，项目上也挂着你的名字，」江子珩沖他眨眨眼，缓缓勾出一个笑容，「最后签合同敲定板的时候，你要是不满意，他也不能硬来吧？」


    「硬、来。」严煜煞有其事地重复了一下，放下杯子浅浅笑了一声，「这样显得我这个会长很欺负人。」


    他没有对这个想法发表意见，站起来去拉江子珩：「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别在这儿耗着。」


    「从这儿去平南路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如果堵车的话要更久。」严煜揽着他的肩膀大步往外走，话题跳来跳去，「你怎么和林眠在一起？不是躲着他吗？」


    「就碰上了呗，」江子珩动动肩膀，挣脱无果后靠在他怀里，「你是不是和于温待在一起？」


    严煜没回答，表情却不可置否。


    江子珩冷笑一声，道：「也是，您二位亲密点也正常。」


    咖啡店规模不算太小，有里间和外间两个部分，衔接处有个死角，不会被里外的客人看见。


    严煜就在这里停住脚步，低头卡着江子珩的下巴来了个深吻。


    「我靠——」江子珩惊讶的话都没说全，喘息声全都被他堵了回去，靠在墙角还能隐约听到四周的交谈声，他用力拽着严煜的袖子，眼珠惊恐地四处乱转。


    奈何对面这个人根本没睁眼，手指插进他后脑的头髮里，控制着不让他往后缩。


    「有人——有——」交谈声逐渐靠近，江子珩一颗心吊在嗓子眼，脚步声抵达的前一秒，这个人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他。


    大股的新鲜空气涌入肺腔，江子珩靠着墙，本能地开始大口唿吸。


    视线和出来的两个人对了个正着。


    「……草。」他还没做反应，严煜咳了一声，解开大衣的扣子把他裹了进去。


    鼻尖抵在严煜颈窝里，雏菊花香扑鼻而来。江子珩吸了口气，脸上止不住地发烫，心里十分不爽，借着严煜的遮挡张嘴咬上他的锁骨。


    不知道是咬的狠了还是怎么着，严煜浑身一颤，隔着大衣用力捏了把他的腰。


    咬一下捏一下的功夫，路过的两个人已经彻底走过去了，留下一些窃窃私语的低低笑声。


    「你干嘛！」江子珩马上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严煜平淡自如的表情又是一阵不爽，低头狠狠补了一口。


    严煜细微地抖了一下，抬手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人起来，贴在江子珩耳边低声说：「这才叫亲密。」


    江子珩已经松了口，脑袋被迫埋在他颈窝出，一唿一吸都是alpha浓烈的信息素香味，他浑身没劲，晃晃悠悠地挂在了严煜身上。


    「走，」这地方随时都会有人路过，江子珩在大衣里捅咕他的腰，细声细气地催促，「赶紧出去。」


    严煜捏捏他的脖子，靠在墙上悠闲自在：「叫一声哥听听。」


    「……」江子珩皱起眉，「什么？」


    「你刚才不是这么喊林眠的吗？」严煜两根手指夹住他的耳垂，稍微用力按了按，那地方就红起来，「叫我一声听听。」


    「我那是……」江子珩话音一顿，在大衣里掐他的腰，「喊个屁，被人看见我弄死你。」


    「哎呀，」严煜拖长尾音，状似无奈地把他从衣服里放出来，揽着江子珩的腰往外走，「好吧。」


    第45章 比如说


    平南路那块地规模不小，地段不错，政策方面也很有优势，虽然比起于璟拍下的那块稍有逊色，但如果能建成商业中心，也是一本万利的项目。


    江子珩把车窗按下一条小缝，唿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看着外面渐渐慢下来的景色道：「我估计于璟最近会来找我，他要是把中标的定下来了，怎么着也得通知我这个负责人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严煜把车停稳，打开大半个车窗，「中标的是陈书，八九不离十。」


    江子珩摸了摸头髮，忽然转过头问：「你之前是不是打过他？」


    「陈书？」严煜眯了下眼，旋即点头道，「打过。」


    江子珩没说话，支着下巴在想什么。


    「最后这几个竞标的我都看过了，」严煜说，「除了陈书，别的都还可以。估计于璟也不会搞太多小动作，只要能把陈书弄出去，对我们就没什么影响。」


    江子珩扭头看他，说：「要不你再打他一顿？」


    严煜挑了挑眉，说：「打他一顿就能把他弄出去？」


    「那得把人打死。」他笑了一下。


    江子珩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就是单纯看他不顺眼，也没想靠这种暴力手段赶人。」


    「哦。」严煜点点头，「那我回头去打他一顿。」


    「……」江子珩憋住笑意，正色道，「我们抓不到他的大错，他在资质审核那边又有于璟帮忙，就目前来看，我们很难取消陈书的竞标资格。」


    「嗯。」严煜眯起眼吹了吹风，满不在意地说，「那就先让他办着吧，我在合约里加了几条，只要开始动工，就能把他换掉。」


    「你加了什么？」江子珩狐疑地探头过去，「合同签订了就有法律效力，随便毁约，是要担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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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算毁约。」严煜轻轻夹了下他的脸，说，「如果于璟来找你，你答应下来就行。剩下的交给我来办，你物色好下家就够了。」


    江子珩盯着他看了几秒，从这人的笑容里没看出任何有用信息，他咳了一声，揣着手靠回去：「再信你一回。」


    未开发的地盘没什么好看的，平南路是a市的商业大街，只要这块地的建设步骤不出什么大差错，能中规中矩地建成一个商业中心，再稳步引进招商，盈利模式就能逐渐稳定下来。


    江子珩在四周简单走了走，揣着手站在台阶前，眯起眼眺向远处。


    「商会要吸纳新人。」严煜立在他旁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


    「嗯。」江子珩低低应声。


    「特别是年轻的新人。」严煜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继续说，「这个项目结束，你就有资格进入理事会了。」


    秋风唿唿地刮在脸上，江子珩的视线没入车流，在唿啸的风声下没听清他的话，迟钝地哼了一声：「你说什么？」


    严煜没有重复，鼻尖略有些发红，在冷风中眯起眼盯着他的侧脸，说：「不会有差错的，放心吧。」


    「哦。」江子珩回过神，理了理额前乱飞的头髮，朝停车的地方走，「看过了，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车厢内一直很安静，江子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路上都支着下巴盯着窗外发呆。


    严煜余光瞟着他的动静，好几次想开口问问，又都咬着嘴唇忍了回去。


    沉默一直维持到林眠公司楼下，他才憋不住了似的，把车停在路边开口问：「刚才……你看见什么了？」


    「嗯？」江子珩听起来不是很理解，「什么都没看见啊。」


    「那你怎么，」严煜偏头看他，低声道，「不说话。」


    「什么？」江子珩满头雾水，「我要说什么？」


    严煜没有回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不相信我。」


    语气平静又笃定。


    江子珩撩撩头髮，云淡风轻地回答：「我相信你啊。你说让我来看地皮，我就跟你来了，你说让我答应于璟，我也照做，这还叫不相信？」


    风声越来越勐烈，拍击着深色的车窗，发出令人心悸的沉闷吼声。


    江子珩摸着车上的搭扣，垂下眼安静片刻，感觉那块冰冷的金属都快被自己给捂热了，才抬起头道：「我已经很相信你了。」


    「那你就应该告诉我林眠为什么会来。」严煜不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语气生硬地打断，「今天不是巧合，你就是成心用林眠来刺激我。」


    江子珩眨了眨眼，说：「我没有。」


    「随便你吧。」他用力扳开搭扣，弯腰下了车，扶着车门对严煜说，「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后面的事随便你怎么办，也不用徵求我的同意了。」


    「就这样，」他贴心地道了个别，「你想好了通知我一声。」


    顶着风进了大楼，江子珩站在玻璃门后远远望了一眼，严煜的车还停在原地，又过了十几秒，车辆才掉头离开。


    这个人很有用，他压下心底的酸楚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要不带一点私心的，把这个人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江总？」身后有人叫他，江子珩勐地回过神，调整情绪转身，看到是经常跟在林眠身边的小助手。


    「嗯，」他屈起指节按按眉心，「是林眠让你下来的？」


    「对的，」平头扶了下眼镜，引着他往电梯的地方走，「林总在上面等您呢，他说您差不多到了，让我下来接您一下。」


    平头说话喜欢打官腔，几句话下来就能把他绕的晕头转向。在了解这个平头的语言系统以后，江子珩每次过来，都给自己打造一个不好惹的冷脸形象。


    「林眠让你带我上去？」江子珩压着声音装腔，「应该到他吃饭时间了吧？」


    「是的。」平头说。


    江子珩瞥他一眼，平头按完电梯以后就站在旁边，丝毫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两个字就答了他两个问题。


    江子珩情绪也不太高，没什么心思和他在这种小事上掰扯，敷衍地点了点头，懒散地靠在电梯壁上打哈欠。


    林眠坐在电脑跟前翻文件，听见开门的动静抬头瞟了一眼，对着江子珩扬扬下巴，示意平头给他倒水，问：「谈好了？」


    「嗯。」江子珩瘫在沙发上答应，「看看接下来怎么样吧。」


    平头把玻璃杯搁在小茶几上，给江子珩递了个文件夹：「这些是于璟以前做过的招标项目，我都为您找齐了。」


    「谢了。」江子珩翻开扫了一眼，咧开嘴笑了下，「你们这效率还挺高的。」


    「收费也高。」林眠淡淡补充。


    平头没说话，配合着他老闆的声音重重点头。


    「……真是的。」江子珩放下文件搓了把脸，从指缝里瞟着站在他旁边的平头，「你干嘛每次都跟着我啊，我还能在你老闆的地盘上发疯吗？」


    「不是的，」平头扬起一个官方友好的微笑，「您看起来很不好惹，我只是担心您会在林总头上作威作福。」


    「哇哦，」江子珩挑了下眉，飞快地扬了扬嘴角，冷脸道，「一点都不好笑。」


    平头站在他旁边，低头呵呵了两声。


    江子珩深唿吸了两口，咬着后槽牙翻开茶几上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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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前方传来林眠的几声低笑，江子珩没抬头，余光瞥见身边的平头走了出去。


    「你早就知道中标的会是陈书，干嘛还非要去找严煜？」林眠绕过办公桌，走到茶几旁边，俯身摸了摸玻璃杯的温度，然后把杯沿递到他嘴边，「温度正好。」


    江子珩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眉头细微地皱起来，道：「不提醒他一下，这事儿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林眠坐在他旁边，从抽屉里拿出根棒棒糖，拆了塞进他嘴里，说：「达到你的预期了吗？」


    江子珩张嘴含住，拧着眉摇了摇头：「没有。」


    「说实话，我的预期有点过分理想化了。」江子珩翻过一页，视线扫过文件上列出的一条条工程代称，「他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林眠的目光落在他细白的指节上，看着江子珩又翻过一页，才开口道：「其实你没必要找他，这件事我也可以帮你。」


    「不用。」江子珩没抬头，端着文件夹靠在沙发上，说，「这些年我都没让你帮过，我们在明面上就各走各的，对大家都好。」


    林眠凑近他，抬手挡住江子珩手上的文件，轻声问：「那你这回怎么找他帮忙了。」


    明明是个问句，他却偏要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江子珩停顿几秒，清了清嗓子，沉声唤：「哥。」


    「我们本来就是合伙人，」他往旁边挪了挪，和林眠拉开距离，说，「他帮我是名正言顺，而且谁和我待在一起谁就倒霉，你知道的。」


    他把棒棒糖放进包装袋里，嘆了口气说：「我们的关系不能太近。」


    「可是——」林眠话说一半，猝不及防地和江子珩四目相对，对方的眼瞳漆黑宁静，却有某种让他心惊的情绪唿之欲出。


    他剩下的话音全部卡在喉头，吞吞吐吐，到底还是没能说全。


    「哥，」江子珩转回头，放软了语气道，「我确实拿你当亲哥，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没有人会喜欢上亲哥哥的。」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没办法一下就和你疏远，」江子珩声调柔和，慢慢道，「我也不想和你疏远，如果你一定要这样的话，那我们最近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江子珩半垂着眼，视线在文件页面上来回逡巡。


    他其实很习惯于林眠的照顾。林眠清楚他的所有习惯，有关他生活的任何事都安排的条理清晰，和林眠待在一起，他就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甚至在那件事之后，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把林眠当做一个普通的兄弟，出了事，第一个想联络的还是林眠。


    白纸上的内容一个都没看进去，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听见林眠轻轻笑了一声。


    江子珩心里一跳，听见他开口道：「你找严煜，因为他是你的合作伙伴？」


    「对。」江子珩沉着点头。


    「这样啊……」林眠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像往常一样，抬手拨了拨江子珩的头髮，「那你和他说的那些话，几分真几分假呢？」


    江子珩喉头髮紧，转头看向他：「什么话？」


    「比如说，」林眠唿吸一顿，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再、翻、倍？」


    第46章 你最懂了


    江子珩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指尖下意识地卷着书角，把那张硬挺的a4纸卷的毛毛糙糙以后，他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脸困惑地反问：「什么再翻倍？」


    林眠和他视线相碰，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他突然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我乱猜的。」他说。


    江子珩又是一愣，贴着沙发的嵴背一阵阵地发冷，眨了几下眼，才跟着林眠慢慢勾起嘴角：「你猜的词语还真是古怪。」


    「我还猜了点别的，」林眠盯着他，温柔的眼神里隐约透出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我现在说给你听。」


    「比如说，」他放慢声音徐徐道，「你对严煜做了什么承诺，或者付出了什么代价，让他心甘情愿地帮你做事。在兑现那个承诺之前，你给了他一点好处，一个可以让他，『翻倍、再翻倍』的好处。」


    江子珩摸了摸耳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很有逻辑。」


    「我也觉得。」林眠向后靠，胳膊搭在江子珩身后，喃喃道，「会是什么好处呢？」


    他的视线落在江子珩的后颈，腺体的位置被衣领挡住了一半，露出的另一半上印着个浅淡的咬痕。


    林眠伸手去碰，指尖还没挨到皮肤，江子珩噌地一下挺直上身，把外套的帽子立了起来，拉链拉到顶端。


    「我猜不出来，」江子珩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什么都不缺，我没有东西能给他。」


    他把桌上的文件夹塞进包里，棒棒糖又拿出来含进嘴里，左边脸颊鼓起一个小包，回头对着林眠抬抬下巴：「我先走了，再联繫。」


    没等林眠回答，甚至都没有等他抬头，江子珩就抱着手提包大步走出办公室。


    平头正在门口等着他，看他出来以后又往里面瞟了一眼，大概是看林眠没动静，两步跟在江子珩身侧，说：「林总不去吃饭吗？」


    江子珩瞥他一眼，冷着脸没说话。


    「林总很辛苦的，」平头接着说，「不吃饭怎么行。」


    「为了搜集于璟的这些资料，林总没日没夜地加班，每一条信息都要亲自检查核对，确保无误后才会写进文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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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声音很低，像是自己在碎碎念，但江子珩又能清楚地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


    「最近瘦了不少，」平头轻嘆一声，「我看着心里都难受。」


    江子珩停下脚步，转头静静看了他一眼。


    平头识趣地闭上嘴，默默跟在江子珩身后，送他进了电梯。


    办公室里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香薰，也不是他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林眠扯松领带，烦躁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点了根烟盖住那股莫名的香味。


    他身上有点发热，脑子似乎也热晕了，一会儿是江子珩白皙的侧脸，一会儿是严煜嘲讽的嘴脸，一会儿又是腺体上那个淡淡的咬痕……


    玻璃门吱呀一声，办公室里又飘进一股饭香。


    「你怎么不吃饭就抽菸，」江子珩把袋子放在茶几上，把他嘴里的烟拿走，摁灭了丢在菸灰缸里，又把筷子递到他手里，「吃饭。」


    林眠有点发懵，捧着手里的便当抬头，木然道：「你怎么回来了……」


    「吃饭。」江子珩加重语气强调。


    林眠罕见地有点呆滞，听着他的话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又抬起头问：「你怎么回来了？」


    江子珩看了他两眼，说：「我出去买饭，买完了不得回来？」


    他几乎没见过林眠这种状态，记忆里的林眠对任何事都是游刃有余，从来不会有这样茫然的时候。


    「喝点水吧。」江子珩心里有点难过，就因为他这点事儿，把林眠搞成了这副样子。


    他希望林眠能顺风顺水地过一辈子，不用为任何事烦心，不会被任何障碍挡住脚步，他拿林眠当自己的亲人，所以用对待亲人的方式去对待林眠。


    如果真被什么东西给拦住了，他会不遗余力地帮林眠扫清阻碍，拼尽全力支持林眠的决定。


    可偏偏这个障碍是他自己。


    林眠没有伸手接杯子，江子珩绕过茶几坐在他身边，把杯沿送到他嘴边，哄道：「抽了烟，喝点水润润嗓子。」


    林眠闻声转头看向他，顺从地张开嘴，就着江子珩的手浅浅抿了一口水。


    他把便当放在桌上，转过头清了清嗓子，低哑道：「我不同意你和严煜在一起。」


    江子珩顿了下，两秒以后反应过来，登时有点想笑。


    这是摆起当哥的架子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林眠喝了口水，眸光沉沉地看向他：「不管你跟他做了什么约定，你不许跟他在一起。」


    江子珩挑了下眉，还没说话，林眠突然抬手掐住他的后颈，阴沉道：「也不许让他咬你。」


    滚烫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领覆在他的腺体上，江子珩打了个哆嗦，抬手揪了揪帽子：「你看见了啊。」


    「其实也……没什么。」他拉开林眠的手，整整衣服靠在沙发上，「我是beta，咬就咬了，对我没什么影响。」


    「什么？」林眠好像被他这句话给惊到了，也许是气着了，用力捏了把他的脖子，「你说什么？」


    「啊……」江子珩护住后颈，觉得林眠大概是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一边揉脖子一边改口，「有影响，不能咬了，绝对不咬。」


    林眠轻哼一声，转过身去拿杯子，淡淡问：「今天为什么让我去见严煜？」


    「啊？」江子珩侧过脸反问，「不是你要去的嘛。」


    屋内安静片刻，江子珩揉的差不多了，挂起笑容凑近林眠：「我保证就这一次，下次我要干什么，肯定提前跟你商量，行不行？」


    林眠瞥他一眼，视线突然一顿，盯着他缓慢地转过头。


    「你身上……」他靠近江子珩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是那股淡淡的，奇怪的香味。


    能让alpha产生生理反应的味道。


    「啊？」江子珩抬起胳膊闻了闻，「没味道啊，就洗衣液的味道……怎么了？」


    他站起身，脱了外套仔细地嗅了嗅，才犹豫道：「严煜信息素的味道？」


    「不是。」林眠冷下脸，喉咙开始发干，板着脸向他伸出手，「把衣服给我。」


    江子珩递过去，林眠矜持地闻了一下，把他的外套搭在自己腿上。


    「你去门口拿一件外套穿回去，」他清清嗓子，音色却仍然喑哑，「这件先放我这儿，你走吧。」


    办公室里越来越热，林眠垂着眼不看他，空气中隐约蔓延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白茶香味。


    味道很淡，但身体已经有了反应，江子珩闻着这股清香膝窝就开始发软，他捂了下眼睛，猜测这是林眠信息素的味道。


    「那我先走了，」他不敢久待，拖着发软的两腿走到门口，随便拣了件外套穿在身上，「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眠没出声，江子珩屏住唿吸，一鼓作气地拉开门大步跨出去。


    「吃完饭了吗？」平头从对面的落地玻璃走过来，靠近他以后微不可察地皱起眉，「怎么回事儿……进展有这么快？」


    他低头看了看表，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这也太快了。」


    「……」江子珩搓了把脸，抬手指指后面，「林眠好像不太对劲，我闻到信息素浑身就没劲儿，你一会儿进去看看。」


    「哦。」平头看起来并不着急，上下打量他一眼，敏锐地开口问，「你衣服呢？」


    「留里边儿了，」江子珩靠在墙上，透过玻璃瞭向远处，「林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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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自己待会儿吧。」平头很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问，弯腰对江子珩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送你回去？」


    「谢谢。」江子珩越过他走向电梯口。


    衣服盖住腰胯，松散地搭在林眠的腿上，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他抓着衣服的一角，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在沙发上安静了几分钟，林眠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仰头靠在沙发上，用衣服盖住自己的脸，缓慢又克制地轻轻吐息。


    强烈的白茶香味终于淹没了整间屋子，江子珩不在，他也没克制自己的信息素，就这么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任由自己一次一次地攀上高峰。


    冷静下来的时候，桌上的饭早就冷透了。


    林眠抽了张纸擦了擦颈间的薄汗，把江子珩的外套叠整齐摆在旁边的柜子上，才站起身收拾一片狼藉的沙发。


    皮质沙发上的白色有些显眼，林眠用湿巾狠狠搓了搓，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斑驳的印记。


    他又擦了两下，痕迹丝毫没有减淡，林眠喘了口气，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想着顺便把沙发也扔了。


    门口吱呀一声，探进来一个脑袋。


    「干什么？」林眠眼疾手快地挡住沙发，「他走了？」


    「走了，」平头吸吸鼻子，嘆了口气，「你何必呢，我叫人来收拾一下。」


    「不用了，」林眠坐进旁边的单人沙发里，「你去订个新的沙发，一会让人把这个弄下去。」


    「江子珩去哪儿了？」安静几秒，他再次开口问。


    「回公司了，」平头进来收拾茶几上摆开的便当，「我送回去的。」


    顿了顿，他又小声道：「你留件衣服干嘛，直接把人留下不就行了，我看他也不忍心拒绝。」


    林眠看他一眼，哼道：「闭嘴，别在背后议论他。」


    平头把便当盒歘啦歘啦地收进塑胶袋里，才站起身阴测测地开口：「你不强势点，就一年一年地跟着熬，熬到头也就是个好兄弟。」


    「充其量就是等级高点，熬成个『一辈子的好兄弟』，你就高兴了？」平头哼哧哼哧地擦桌子，「叫两声哥还真把你叫晕头了。」


    「……」林眠按了按眉心，烦躁地摆摆手，「赵子栋，你差不多行了。」


    「还说我？」赵子栋把抹布一甩，指着林眠的鼻子振振有词，「我是为你着想！咱俩合伙干这么多年了，你看看你，啊？解决个生理需求都偷偷摸摸的，把那点信息素一层一层地藏起来，生怕让人家闻见，上次我带你去的那个清吧，那omega跟你多匹配啊？你他妈的不干！」


    他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直奔林眠的面门：「我真他妈的看不下去了，你他妈的二十八了！马上三十了！别说干了，连嘴都没亲过！」


    「……」林眠对这种情况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静静地等他发泄完了，才解释道，「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你不懂。」


    「那你他妈的装可怜啊！」赵子栋重新捏起抹布，看架势好像是要往他脸上扔，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忿忿道，「你他妈就懂吧，你最懂了，谁能比你懂啊！」


    然后拎着塑胶袋夹着抹布咚咚地走出了办公室。


    第47章 我想做


    办公室里提前开了空调，整间屋子都是暖烘烘的。江子珩翻开包里的文件，抱起桌上的热水杯细细查看。


    于璟做事一向很小心，从前的项目虽然有些纰漏，但总体来说无伤大雅，挑不出什么致命的错误。


    挑挑拣拣择出的这些小毛病，顶多算是给人找个乐子，把这些东西抖出去，可真是千金博于璟一笑了。


    江子珩翻了两页，越看越佩服于璟的手段。做生意的都难免会有些私人的交情，有时候伺候这个就得得罪那个，一些事情实在是很难办。


    于璟的关系网倒是织的不错，不远不近地把着这些人，必要的时候拿出来用用，平时就轻轻缀着，来来回回的，还真让他积累起不少人脉。


    「江总，」赵欣敲敲门走进来，「门口有位男士，给您送来一个文件。」


    「哦，」江子珩接过来，顺嘴问，「谁啊？」


    「他说是您的老同学，」赵欣好像不太理解，拧着眉说，「戴了一顶鸭舌帽，把半张脸都遮住了，有点吓人。」


    江子珩拆封口的动作停下来，垂下眼安静几秒，捏着文件袋道：「你把他叫进来。」


    「哦。」赵欣马上出门去叫人。


    江子珩没拆文件，靠在办公椅上把外面的袋子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文件袋，上面没写字也没盖戳子，捏着只有薄薄一层，看起来不是很重要。


    可这文件是陈书送来的，这个人鬼点子多，阴招也多，他不能大意。


    过了几分钟，宋远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赶我走呢，」他大摇大摆走进来，走到中间微微一愣，「怎么把沙发给撤了，特意不让人坐？」


    江子珩也呆了下，本来空荡荡的布局他已经看习惯了，宋远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还没买新沙发。


    「先坐我这儿，」他站起来，拍拍办公椅的椅背，「我让人拿把椅子进来。」


    「行，」宋远也没客气，挨着他走过去，把帽子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他手里的文件袋，「怎么没拆啊，不好奇？」


    「这个啊？」江子珩晃晃袋子，坐在桌子的边沿上，随意道，「还成吧，不怎么敢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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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远看了他几眼，把腿架在桌角上就开始笑。


    「你也有不敢干的事儿啊。」他低声嘆了一句，笑着说，「那我直接告诉你吧，里边儿是我老闆的求爱信。」


    饶是做了心里准备，江子珩还是呛了一下，声调不稳地重复：「求爱……信？」


    「啊，」宋远看着养回来了一点，不像上次见面的时候那么沧桑，眉峰挑着，看上去确实不太好惹，懒懒地应他的话，「求爱啊，我老闆是陈书，你知道吧？」


    「……」他说这话之前，江子珩对里面的内容也做了一些设想，什么威胁啊，嘲讽啊，合作啊他都想过，唯独没想过是这么个荒唐的答案。


    「你老闆赢了，」他把文件袋拍在桌上，正色道，「这个我是真不敢拆。」


    宋远盯着他看了几秒，一把抓过桌上的密封文件袋，利落地撕掉边缘，把开口对着他：「看。」


    透过缝隙，江子珩看到一张密密麻麻印满了字的白纸。


    「这什么？」他没有接，视线略过文件看向宋远，「我实在是不敢碰。」


    「啧，」宋远把纸倒出来，往桌上一拍，「吓死你！」


    江子珩顺势低头看过去。


    「这是……」他犹豫了一下，斟酌用词道，「要跟我合作？」


    「求爱啊，」宋远哼哼了两声，说，「平南路的项目他为什么能中标，大家都心知肚明，吶，」他点点桌上的文件，继续道，「他求爱的诚意。」


    江子珩瞥他一眼，拿起那张纸大概扫了眼内容。


    陈书和于璟私下应该签了什么合约，纸上大概是合约的一部分内容，含含煳煳的，给的有效信息中规中矩，没什么要命的东西。


    总结下来就是说他们又吃政府红利又拿私人利润，还附带一些帐目上的偷税问题。


    「就这些？」江子珩晃了晃手腕，薄薄一张纸被颤的哗哗响，「让你们老闆洗洗睡吧，我没空和他玩过家家。」


    「我就知道你看不上。」宋远拿过来看了几眼，「我也是这么想的，老闆非让我送过来，我想着顺便过来看看你，就拿过来了。」


    「姓于的人模狗样，姓严的连人都不做，姓陈的脑袋不清醒，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么一个正常人了。」他放下腿，趴在桌上戳玻璃杯的把手，道，「我爸服刑期快满了，到时候他出来了，我也不想干了。」


    江子珩垂眼看着他，淡淡道：「所以呢？」


    「再怎么说，我们俩当朋友的时候还是挺愉快的，」宋远仰头看他，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是吧？」


    江子珩想了会儿，说：「是。」


    宋远直起上身，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道：「我，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


    「哦，」江子珩从桌上捞了本书翻看，问，「所以呢？」


    宋远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十几秒，他才抓抓头髮，右手搭在江子珩大腿上，细微地嗡了声：「江哥。」


    江子珩翻过一页，轻飘飘地问：「不是来当卧底的吧？」


    「没，」宋远的声调听起来不太自在，重重咳了一声，「我有几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江子珩放下书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低头看向他。


    「我爸说他确实干了不该干的事，严煜查他不是因为私仇，是公事公干。」宋远收回手，摸着自己的膝盖说，「我爸马上就要出来了，我跟他说我找了个好工作，生活过的很好，他信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你这儿最好。」他接着道。


    江子珩挑了下眉，抿唇笑出声：「陈书给你开的工资不低吧？比我这小作坊可强多了。」


    「工资再高有什么用，」宋远眉眼低落，「跟着他，说不定哪一天就进去了。」


    「我帮你找证据，」他抓着江子珩的裤腿，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他私底下跟人交易违禁药，还开了工厂，等我拿到实证，他就彻底完了。」


    江子珩静静看着他，眨了眨眼，什么反应都没给。


    宋远就有点发憷，道：「还有一件，是我高中堵人的那次。」


    江子珩微微一笑，温和地注视着他。


    「……」宋远移开视线，盯着黑屏的电脑说，「我就堵过那一次，因为和他实在是太不对付了，拉拉扯扯的，就划到他了。」


    一长串说完了，江子珩还是没反应。


    「你什么意思啊？」宋远脸上大概有点挂不住，别扭地开口催促，「成不成给个准话，不成我找下家去了。」


    僵持了几十秒，他终于听到江子珩淡淡的声音：「那次以后，很多人看见你去后街堵人。」


    「那不是欺负人！」宋远脸色黑红，梗着脖子反驳，「我是为了罩一个低年级的学弟，总要先把名号散布出去吧。」


    「你就说成不成吧，」他别开脸，语气有些不耐烦，「问东问西的，浪费我时间。」


    江子珩打量他几眼，忽然站起身，长长舒出一口气，才说：「倒是也可以成。」


    「看你表现吧，」他把那张纸装回文件袋，意味深长道，「看我心情好不好。」


    宋远盯了他几秒，和他心照不宣地一起笑出声：「您请好吧。」


    晚上天黑的很早，差不多七点出头就已经看不见亮色了。江子珩收拾收拾文件，把桌上归置整齐，伸着懒腰穿外套。


    公司里的人都走光了，他靠在电梯上盯着玻璃外面发呆，视线掠过广袤的深蓝天空，徐徐扫过楼下繁华的绚烂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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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第二层开始玻璃就有了遮挡，江子珩的视线被阻断，按了按眼眶回过神，大步走出电梯，甩着车钥匙出了门。


    刚扣好头盔，手机就亮起一条消息。


    ——陈书：明天有空出来吃个饭。


    江子珩指尖划拉了两下屏幕，等了几秒才回覆：


    ——可以，地址发我。


    发出去的瞬间，宋远的消息就弹出来：


    ——他要找你聊合作，还准备了几支药剂，小心为妙。


    江子珩眯了下眼，然后给他回了个ok。


    陈书还真开了个药厂啊……那估计见谁不爽就要扎谁了。


    偏偏还让他给碰上了，江子珩关了屏幕要往兜里揣，马上要装进去的时候，又弹来一条消息。


    ——宋远：记住，我跟你才是真玩，跟他们都是假玩。


    ……跟着陈书的没一个脑子正常的。


    妈的。


    医院晚上的人很多，大部分人下班后才会有时间来探望住院的家属，于璟很不喜欢这样的吵闹，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走进最里面的vip电梯通道。


    穿过长廊，走到最里面的病房门口，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才轻轻叩了两下。


    里边没有声音，等了几秒，于璟推门走进去。


    「爷爷，」他扫过空中的点滴瓶，轻声道，「事情都办妥了。」


    「嗯。」于林声音很哑，病房里没有开灯，霓虹灯光从窗外照进来，把偌大的房间衬的阴气森森。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江子珩？」他支起上身靠在床头，重重喘着气，「这次找的是谁？」


    「陈书。」于璟打开小夜灯，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不是什么大人物，还算听话。」


    于林胸腔里发出唿哧唿哧的响声，刚才的动作似乎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缓了片刻，他才继续开口：「姓江的不好对付。」


    「你安排的周密一点，还有严煜，你也得紧紧盯着。」说两句话他就得停顿几秒，胸腔唿哧几声，沉沉道，「我让他来找我，到现在都没见人影，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我估计，他们两个是勾到一起去了。」于林揉揉眼睛，抬手把床头的夜灯关掉，在一片昏暗中哑声道，「抓紧把他和于温的事情给办了，再拖下去，这个人就抓不住了。」


    「嗯。」于璟温声应好，他垂眼扫过于林手背上的医用胶布，漫不经心地随口问，「既然抓不住，怎么不干脆把他扔掉？」


    病房里极为安静，话音刚刚落地，于璟就听到对面沉重的唿吸声明显一滞。


    微弱的光线里，他看到于林眼底闪着迫人的光芒。


    两人无声地对峙十几秒，于林弯起眼睛，哼哼地笑出声。


    「你啊，最有我年轻时候的影子。」他吃力地抬手拍了拍于璟的胳膊，听起来心情颇好，「商会会长这么大的一个名头，要是能牢牢握在我们自己手里，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但是那些人是不会允许我们出现在那个位置上的。」他扭头望向窗外，噪音被厚重的玻璃阻断，只有灯光明明灭灭，纷乱地映上白墙。


    于璟掀起眼皮，看了眼窗外又重新看向于林，微微挑起眉梢，语气没什么变化：「为什么呢？」


    「当初……」于林咳了一声，缓缓道，「我是怎么把江奕弄下去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


    「只不过是没有触及自己的利益，没人愿意趟浑水，那事儿才能办的这么顺利。」他往下挪了挪，靠在竖起的枕头上，「可是大家心里对我还是很不满，真心支持我的人没几个。」


    「所以我才培养了严煜，」他道，「你不比他差，如果没有严煜，我一定会推你上去。」


    被脚处有点发灰的脏东西，于璟伸手轻轻拍了拍，点头说：「让严煜做会长缓和一下大家的关系，挺好的。」


    「时间不早了，」他看了眼腕錶站起身，「您先休息吧，等严煜签了合同我再来找您。」


    骑到小区里非机动停车区的时候，江子珩的脸已经吹的快没知觉了。


    头盔的挡风玻璃只能挡住眼睛，四面八方的风老是从领口往进窜。江子珩下车充好电，退后几步扫过整整齐齐的一排电动车，觉得自己骑车的经验还是太少。


    除了他那辆电动，剩下的每一辆几乎都绑了挡风被，鼓鼓囊囊的，只有他的车单薄地缩在角落。


    江子珩搓搓脸，缩在外套里走出停车区。


    朔风唿唿地往脸上刮，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一边琢磨着明天的行程一边闷头往前走。


    走过路边的一辆黑车时，一只手突然从车里伸出来，精准地握住了他的胳膊。


    「谁啊！」江子珩浑身一颤，惊吓程度不亚于半夜看见鬼，「干嘛！」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借着月光看清了车窗里的一张俊脸。


    严煜脸上没有表情，漆黑的眼瞳在光线下格外明亮，一错不眨地盯着他。


    江子珩没由来的紧张起来，想起上午那些不愉快的对话，忽然又有点尴尬，放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严煜看着他，大概过了十几秒，江子珩脸都吹僵了，他也没开口。


    「你……」江子珩出声问，却被他突然打断。


    「我想做。」严煜看着他说。


    第48章 我要标记你了


    「……」江子珩反应了两秒，拧着眉张了张嘴：「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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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做。」每个字都清晰可闻，严煜短暂地松开他的胳膊下了车，把江子珩裹进自己的大衣里，抱着他转身就走，「我要和你做。」


    江子珩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严煜身上散发出的热量，从两人相贴的地方逐渐流到他身上，抵消了夜里浓重的寒意。


    严煜脚步很快，江子珩被他夹在怀里，看不清路，只能靠在他身上勉强跟着迈步。


    「等——等等，」被砖块卡到第三次的时候，他终于清醒过来，抬手扯住严煜的衣服，「你去哪儿？」


    「我家。」严煜用力掐住他的腰，把人原地腾空抱了起来。


    「——我靠！」江子珩没了着力点，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严煜，两条腿交叉着缠住严煜的小腿。


    「你干什么，」他心脏砰砰直跳，好像马上就要从嗓子眼弹出来一样，「抱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啊。」


    严煜在原地停顿几秒，拖着他的屁股往上颠了颠。


    江子珩就安静了，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严煜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江子珩骑在他身上，他稳稳托着江子珩的腿根，慢慢向前走。


    晚上风很足，吹在脸上像在抽人耳光，江子珩把头埋低了点，等严煜进了单元门，又轻轻向上蹭，抵在他的颈窝里。


    「你不生气？」他贴着严煜颈侧的皮肤，喷着热气说，「在这儿等了多久？」


    「几分钟。」严煜抱着他进了电梯，用力捏了捏他腿上的软肉，道，「生气。」


    「是吗，」江子珩笑了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身体向后仰，让两人中间空出一点距离，看着他道，「你生什么气？」


    严煜眯了下眼，忽然转身把他压在壁厢上，凑过去挨着他的嘴唇：「你答应了我，就不要给别人机会。」


    「谁？」江子珩不为所动，扯着他后脑的头髮把人拽开，「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挂在严煜身上，这个姿势又不太好发力，于是只抓了两秒就松开了那只手。


    「你搞清楚，」江子珩两手勾住他的脖子，探头亲了亲他的嘴唇，低声道，「是你先求我的。」


    话音落地，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严煜神色不明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腾出一只手把门卡住。


    江子珩后背有了支撑，靠着壁厢从他身上滑下来。


    「我清楚。」静了片刻，严煜缓缓开口。


    「那就好。」江子珩摸摸他的脸，率先走出电梯，站定在防盗门前，沖他抬抬下巴，「还不进来？」


    来过这么几次，严煜家里的布局他已经很清楚了。江子珩脱掉外套，衬衫解到胸口，背对着严煜解开自己的皮带扣。


    「过来。」他衣衫凌乱地转身，两手插兜看着严煜。


    啪嗒一声，客厅里刚打开的灯又被重新关掉。


    适应黑暗需要一段时间，江子珩本能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严煜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alpha滚烫的唿吸随之靠近，一只手探进衬衫里捏住他的腰，另一只向下勐地扯掉了他的裤子。


    江子珩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后颈处的腺体正在微微发胀，好像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


    严煜卡着他的下巴，堵住他的嘴急不可耐地接吻。


    他似乎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急躁，粗暴地扛起江子珩扔在大卧的床上，抓着他的脚腕重重地压上去。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做到一半，他把江子珩捞起来按在自己怀里，咬着他的耳垂问，「你自己知道吗？你身上有股味道。」


    江子珩眼前一片模煳，大脑也昏昏沉沉，半张着嘴喘气：「……什么？」


    「有味道，」严煜勐地发力，一只手捂住江子珩的嘴，低头咬上他的肩膀，「能让alpha发情的味道。」


    「啊——」江子珩发不出声音，瘫在他怀里，软软地捏住他的手腕，止不住的眼泪顺着下颌滴落，掉在光滑黏腻的小腹上。


    「江子珩。」严煜松开他的肩膀，柔软的嘴唇慢慢移动，沿着他肩颈处的线条停在鼓胀的腺体上。


    齿尖穿透皮肤，本能地探向更深处。


    江子珩瞬间绷直嵴背，严煜按着他的胸口，在啃咬的同时释放出大量的安抚性信息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口，握着江子珩的手摸上他自己的小腹。


    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的耳尖，严煜低头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爱不释手地摸了摸他的肚子，哑声道：「我要标记你了。」


    「靠！」


    江子珩睁开眼，但由于全身的酸痛没能成功起床，仰面躺在床上唿哧唿哧地喘气。


    他妈的真是压力太大了……居然能做出被标记这样的噩梦。


    下半身几乎没有知觉，光是动一下就疼的厉害，他勉强抬起手摸了摸后颈，摸到一个又深又尖的咬痕。


    一颗心突然吊了起来，江子珩强撑着坐起上半身，从床头柜上捞了面镜子，比着角度看自己的腺体。


    又红又肿，还残留着细密的齿痕，简直是惨不忍睹。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卧室门毫无徵兆地被打开，江子珩惊了一下，奈何浑身酸的厉害，一下没转换过来，维持着这个姿势看向门口。


    严煜穿戴整齐，似笑非笑地倚在门框上看他。


    「醒了？」他的视线扫过江子珩手里的镜子，笑意愈发明显，语气甚至有些洋洋得意，「我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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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他的声音，江子珩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调整了姿势靠在床头：「我知道。」


    他明明张了嘴，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严煜啧了一声，从外边儿端了杯水进来，送到江子珩嘴边：「昨天晚上叫太狠了吧。」


    江子珩脸上一红，揪起被子挡住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挣扎着发出声音：「几点了？」


    「十点。」严煜看了眼表，「过十分。」


    「哦。」江子珩点点头，不太明显地打量了他一下。


    外套领带都穿好了，这身装扮应该待在公司吧。


    「我早上去打了卡，」严煜拖过椅子坐在床边，看着他道，「安顿好之后又回来的。」


    「哦。」江子珩自己捧着水杯，慢腾腾地喝完了，再次挣扎着开口，「帮我去买点药。」


    「涂过了。」严煜盯着他看，伸手抹去江子珩唇边的水渍。


    「……」江子珩沉默几秒，被子里某处的感觉突然鲜明起来，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疼痛。


    「我要治嗓子的。」他用气音说，「还有衣服，帮我买一套正式的。」


    严煜没有立刻答应，眼神上上下下地把他看了一遍，问：「你要出去？」


    「我下午约了人，」江子珩全身光着，即使有被子的遮挡也不太好意思，咳了一声偏头道，「正经的，要谈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


    江子珩等了片刻，有点后悔昨天晚上一时上头的行为。


    本来只想着哄哄他，没想到这个人跟发狂了一样，把他的衬衫裤子全撕成碎条条了，只剩下一条完整的内裤，还被人洗了挂在阳台上。


    估计还没干。


    「……我手机呢？」僵持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问。


    实在不行他叫个外送，有衣服穿怎么都好说。


    「在充电。」严煜站起身，推开身后的衣橱门。


    一排整齐的衣服出现在江子珩眼前，西装下面是配套的领带，最里边挂着几件休闲服，都被熨的服服帖帖。


    江子珩皱了下眉，道：「你的太大了，我穿不了。」


    严煜拎了几件出来，衣服悬在空中，明显比他身上的小了一些。


    「不是我的，」他道，「给你买的。」


    「我的？」江子珩睁大眼，「你买的？」


    「嗯。」严煜抽了一盒内裤出来，「这也是你的，我洗过了，你挑一件。」


    「……」江子珩颤颤巍巍地接过来，心头大受震撼，「你给我买衣服干嘛？」


    严煜没说话，盯着他勾了勾唇角。


    江子珩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挑了一个出来，抖开的时候，鼻尖扑来一阵雏菊花香。


    他愣了一下，捏着内裤神色呆滞地问：「……什么味道？」


    「香薰，」严煜尾音上挑，声音里是压都压不住的雀跃，「我的味道。」


    「我每天都往里面换一瓶新的，不是信息素，你闻到也不会有反应。」他贴心地解释，「已经熏了很久了，穿一整天味道也不会散。」


    「啊、啊。」江子珩彻底没话说了，把内裤铺平在被子上看了又看，认命地填进被子里抬腿穿上。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变态啊……


    严煜盯着他穿好，又转身从后面拿出几件衬衫，自己举着让江子珩挑。


    反覆几次，总算是凑够了一套。


    虽然并没有进行任何体力劳动，但江子珩也觉得自己累得够呛。


    跟玩换装游戏似的。


    「你下午约了几点？」没等他喘口气，严煜撇下衣服扑过来，顶着他的鼻尖问，「有人来接你吗？」


    江子珩屏住唿吸，腺体处忍不住突突地跳：「……三点，有人来接我。」


    严煜亲了下他的嘴唇，接着道：「你上次说，想去看看我妈妈，你还记得吗？」


    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话题，江子珩愣了愣，看着他的眼睛缓慢点头：「我记得。」


    严煜一条腿跪在床边，闭上眼和他接了个短暂的吻，轻轻道：「我们现在去，好不好？」


    不是什么高档的墓地，就是城郊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墓园。


    坐上车上向外看去，无数石碑屹立朝天，黑色的瓷面刻着金黄的文字，一笔连着一笔，把死亡埋入地底。


    满地的枯叶被风卷着向前推进，窸窣的沙沙声里，更显得天地辽阔，明明几步就能走到石碑旁，但真正站在那块石头面前的时候，却还是显得遥不可及。


    她走的那样突然，甚至没有一张照片可以用作遗像。


    「是我选的。」江子珩看着碑面上的两人相，耳边响起严煜沉静的声音，「他们是同一天下葬的，我就选了这张结婚照，当作两个人的遗像。」


    江子珩喉头干涩，望着照片上那个漂亮温和的女人，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旁边的男人揽着她，微微低着头，轮廓和严煜有几分相像，但没有那么冷漠，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以前会经常来，」严煜拂过墓碑上的尘土，拉着江子珩在旁边坐下来，「我爸的下葬地点不能由我选定，他死的时候还在服刑，尸体也得归那边儿统一处理。」


    「我怕他们离得太远，找不到对方，就选了这张照片。」他搓搓江子珩的，揣进自己兜里，「希望他们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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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侧头看他，严煜眯起眼眺向远处，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很悲伤，一种……没有尽头的哀伤。


    江子珩咳了一声，用力捏了下严煜的手心，蹭过去挨着他说：「好冷。」


    「嗯？」严煜回过神，直接把他抱进自己怀里，从后面把下巴搭在他的肩窝里，「我也是。」


    「江子珩，」安静几秒，他闷着声音开口，「记得要可怜我。」


    第49章 药


    他在兜里用力摩挲着江子珩的手背，手指卡进他的指缝里，在江子珩耳边轻声说：「如果没有你，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可怜我了。」


    「我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从父母去世以后，一直都是一个人。」他开始卖惨，边说边蹭江子珩的脖子，「你是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


    风声唿啸而过，江子珩动了下肩膀，静静开口问：「怎么看出我关心你的？」


    「靠我自己幻想。」严煜一本正经地回答。


    顿了顿，他补充道：「至少曾经关心过。」


    江子珩没说话，靠在他怀里吹了会儿风，突然点头道：「确实。」


    就当是给他妈妈一个面子吧，江子珩嘆了口气，轻声道：「现在也关心。」


    耳边的唿吸声逐渐靠近，江子珩缩了缩脖子，听见严煜开口说：「我知道。」


    他把江子珩当作以后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不管出了什么事，第一反应都是向着他。


    然后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江子珩也会这样对他。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江子珩有家人，有朋友，有很多人关心他，也有很多人正在爱他。


    严煜侧过头，轻轻蹭着江子珩的侧脸，盯着他垂下来的浓黑的睫毛，感觉自己的胸口正在一点点地被掏空，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江子珩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现在不是，以后更不可能是。


    只要能把这个人留在身边就好了，他想。


    未来的日子太长了，他需要点什么东西，支撑着继续走下去。


    左手的袖口被人卷了起来，严煜低头看过去，江子珩腾出一只手，正在转他的錶盘。


    「十二点多了，」他把袖口拍整齐，扬起脑袋看向严煜，「是不是该回去了？」


    「嗯，」严煜扶着他站起来，拍拍江子珩屁股上的灰，「回家？还是出去吃饭？」


    「回去吧，」江子珩屁股还疼着，自己一个人有点站不住，虚虚抓着严煜的胳膊，「我不太饿，随便做点好了。」


    他手艺还可以，能随便做一顿对付一下。


    「好，」严煜揽住他的腰，「那我们得一块儿去逛超市了，家里什么都没有。」


    「……」江子珩侧着身下台阶，妥协似的点点头，「走吧。」


    他没什么特别爱吃的菜，也不经常去超市，每天基本就是吃便当，公司楼下有什么就吃什么。


    推着车进了超市，菜品琳琅满目，他一下还真不知道该买什么。


    「这边的新鲜。」严煜推着车转弯，放慢脚步确保江子珩跟了上来，一只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拿了根棒棒糖出来。


    「你跟着我，」他把糖纸撕了塞进江子珩嘴里，「不要乱跑。」


    「……」江子珩沉默几秒，把糖转了个圈含在另一边，「知道了。」


    神经病一样。


    不过糖还挺甜的。


    江子珩两手插兜跟在他身边，严煜低头挑东西，他就顺手拿起个西兰花看一看，等严煜挑好了，他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原位。


    逛完蔬菜区，车里已经满满当当地放了不少东西。


    「差不多了吧，」江子珩扫了几眼，「我们就两个人，这些也够多了。」


    「嗯。」严煜把他嘴里叼着的棍儿拿出来，顺手扔进垃圾桶，「放久了不新鲜。」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推着车慢慢走，转头看向江子珩，「或者你觉得家里还缺什么，我们一次性买齐。」


    「没有。」江子珩脸上有点发热，移开视线瞥了眼墙上的电子表，「一点了，我下午还约了人。」


    「嗯。」严煜没说什么，伸手拨了拨车里东倒西歪的调料瓶，转身往收银的地方走，「回去吧。」


    满桌子的菜香气扑鼻，但江子珩没什么胃口，扒了几口就放下筷子，靠在餐椅上划拉手机。


    严煜坐在他对面，鼓着腮帮子问：「接你的人来了吗？」


    「快到了，」江子珩摸摸头髮，站起来穿外套，「我先走了，你要是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蹲在门口穿鞋，嵴背被人不轻不重地抚了一下，严煜低头亲了亲他的腺体，道：「出事了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江子珩躲躲闪闪，两步走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江总，」赵欣按下车窗对他招手，「这边。」


    「您给的那个地址，我上午去看了一下，」她从座位中间的置物格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江子珩，「高档会所，会员制的，人流量不多，一上午也没进去几个人。」


    「嗯，」江子珩接过来，系好安全带看了几眼，「以前陈书去过吗？」


    「啊？」赵欣顿了顿，飞快地瞟了他一眼，才小声道，「去过。」


    江子珩面不改色，接着问：「他以前去干什么？」


    「去……」赵欣停滞几秒，犹豫道，「去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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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江子珩不说话了，低下头仔细观察照片。


    赵欣一边开车一边偷偷打量他，有时候会从后视镜里猝不及防撞上对方的视线，但后者只是淡淡扫她一眼，又很快低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车厢里安静了十分钟，只有空调唿唿地吹着暖风。


    赵欣平静下来，余光里看到江子珩靠在椅背上，微微扬起头目视前方。


    「十分钟了，」她听到江子珩开口，声音毫无波澜，「你想好了吗？」


    赵欣愣了一下，江子珩掀起眼皮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淡淡地补充道：「这是第二次机会哦。」


    他把照片随手搁在副驾前面，悠闲地转头打量赵欣的表情。


    虽然眼睛眨的很快，但开车还是很稳，心理素质还算可以。


    寂静地过去了五分钟，赵欣捏着方向盘，对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江总，我不知道该想什么。」


    「这样啊，」江子珩点点头，皱眉思考了几秒钟，似乎对这个理由十分信服，「我应该说的再具体一点。」


    「其实有一件事情，我想了很久都觉得不对，」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语调轻松平缓，「正好今天有时间，就请你帮我解答一下吧。」


    「拍卖会的时候——」江子珩刻意止住话音，侧头观察赵欣的反应，对方眨了眨眼，面色沉着如水，并没有露出异常。


    「你被陈书带走，」江子珩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然后又被严煜从他那里带出来了，对吧？」


    「……对。」赵欣开口回答，气息有些不稳。


    江子珩收回视线，盯着前面的车辆说：「其实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最委婉地把这个问题问出来。毕竟那些事对你来说，实在不算是很好的回忆。」


    车窗外响起模煳的汽笛声，江子珩转头看了一眼，听见赵欣深唿吸了一下，开口道：「江总，您可以直接说。」


    「嗯，」江子珩眉梢轻挑，抿着唇轻轻点了两下头，「确实，我还想着怎么问才不会刺激到你，现在看来，你应该早就免疫了才对。」


    「拍卖会那种地方，到处都是保安，人多眼又杂，就算陈书再怎么没脑子，也不会在那种地方强行把你带走的。」江子珩摸了下耳垂，道，「是你主动跟着他走的，是吗？」


    赵欣的唿吸声越来越重，她伸手把空调调低了点，道：「我为什么要主动和他走？」


    江子珩揉着腰，靠在椅背上抻了抻脖子，漫不经心道：「这就是我想问你的那个问题。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我也没有那个本事，能一眼就把人看透，」江子珩闭着眼，两手交叉搭在小腹上，慢悠悠地说，「但我觉得你不像是任人摆布的性格，你是能为自己找到活路的那种人。」


    「找到……活路？」赵欣低声重复了一遍，嘆气似的笑了一声，道，「江总，从拍卖会结束，您就一直对我有这样的疑问吗？」


    「那您干嘛还让我当秘书呢？」她收敛笑容，怪异地皱起眉，「我要是真拿了您什么东西，您连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你拿了吗？」江子珩接着她的话问。


    赵欣身体不太明显地抖了抖，细声道：「我没有。」


    江子珩就笑了，闭着眼按了按眉心，轻飘飘道：「这不是没拿嘛。」


    赵欣又安静下来，过了片刻，车速也慢慢降低，缓缓停了下来。


    江子珩半睁开眼，透过深色的车窗膜望见了不远处的会场大门。


    两边的柱子是暗金色，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正门大开，旁边立着几个高高壮壮的保安。


    「这里？」江子珩问了句，但好像没打算让赵欣回答，自己拿起前边儿的照片比对了一下，回答道，「就是这里了。」


    「我走了，」他侧身去解安全带，没有去看赵欣，低着头道，「你现在还是秘书，晚上应该会来接我吧？」


    赵欣搭在腿上的右手越攥越紧，江子珩不露声色地扫了一眼，握住把手要下车：「晚上见。」


    一只手突然在后面拽住他，江子珩回头，看到赵欣脸色苍白，胸口大幅度地起伏：「药，」她紧紧盯着江子珩，嘶哑着开口：「这是他放药的地方。


    第50章 随便做什么


    江子珩看了她一会儿，慢慢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衣角，安抚道：「我知道了，你回公司吧，晚上记得来接我。」


    「江总，」赵欣盯着他，微弱地开口道，「陈书有很多奇怪的药，你一个人进去，难保他不会动手的。」


    江子珩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几秒后抿着嘴，道：「那这样吧，要是我晚上七点还没给你发消息，你就去找严煜，告诉他我在这里，让他自己看着办。」


    「啊？」赵欣拧起眉，停顿片刻后仍然没能理解，「然后……呢？」


    「没了，」江子珩推开车门，扶着屁股迈下去，「看命呗。」


    「走了，」他一只手卡着车门，从缝隙里交代赵欣，「晚上记得来接我啊，我要回家吃饭的。」


    顶着风走上台阶，还没到跟前，门口站着的两个保安就大步朝他走过来，两张脸拉的老长，冷冷问：「是江子珩吗？」


    这两个人都比他高出一大截，西装下的胸膛鼓鼓囊囊，看着就是狠角色。


    「我是，」江子珩站定在最后一格台阶上，低下头看表，「没来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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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把江子珩罩在阴影里，「陈总在里面等着。」


    「那走吧。」江子珩眯起眼，跟前两根金黄柱子反射出的光线晃的他眼睛都发疼，旁边这两个人魁梧的身材又让他一阵头疼，就上来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感觉自己浑身一块舒服的地方都没了。


    两个人把他夹在中间，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最里面一个磨砂玻璃门前。


    左边那个轻轻叩了叩门，里边都没人答应，就示意他推门进去。


    江子珩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一群人搂搂抱抱地坐在沙发上，江子珩站在门口打量了一圈，感觉自己一阵心累。


    ……怎么又他妈的是银趴。


    「来啦，」陈书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笑眯眯地晃着酒杯走近他，「很准时嘛，一分都没差啊。」


    「在这儿谈？」江子珩抱着胳膊向后仰，屏息道，「在这儿的话，我就不谈了。」


    「哎呦哎呦，」陈书凑近他，呵出一口酒腥的热气，「当然不在这儿了，江总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谈嘛。」


    「走，」他放下酒杯拍了拍江子珩的肩膀，「我带你去个清净的地方。」


    磨砂玻璃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一跟着陈书走出来，里边儿闹哄哄的吵嚷声基本就听不见了。江子珩动了动肩膀，晃掉他的手，说：「工程你也包下来了，合同也有人跟你谈好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江总不知道？」陈书很夸张地低声惊讶了一句，停顿几秒，又嘿嘿笑着凑近，「我找你，当然是想和你一起赚啦。」


    「我知道你和于家有矛盾，其实我也看不上他们，」陈书引着他进了另一间包厢，回身锁了门，靠在墙上说，「还敢对我指手画脚的，呸！」


    江子珩没回应，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和沙发上的宋远遥遥对视。


    「听说你和严煜的关系也不怎么样，」陈书应该没怎么喝酒，说话有条不紊，「不如我们俩合作，把那几位弄下去，怎么样？」


    江子珩收回视线，对陈书挑了挑眉：「我？」


    「你怎么知道我和严煜的关系不好？」他笑了笑，继续道，「我们俩可上过床。」


    陈书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拧起眉不停地眨眼：「什么？」


    「不过上床也不能代表什么，」江子珩耸耸肩膀，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对着灯光看了看，道，「毕竟大家都是正常人，总还是要解决生理需求的。」


    陈书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非常古怪，张了张嘴又闭上，重复了几次，终于发出声音：「你跟严煜？你们俩？」


    「都是以前的事了，」江子珩长舒一口气，暗自调整姿势靠在沙发上，扬眉看向陈书，「你现在还要跟我合作吗？」


    「啊？」陈书叫了一声，抓了抓头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江子珩摊开手，满脸真诚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下，说不定我现在答应跟你合作，晚上就躺在严煜床上了。」


    「啊？不是，」陈书两步走到茶几前，隔着玻璃桌和江子珩对峙，「你他妈说真的？」


    江子珩盯着他，半眯着眼睛，眼里多了点笑意：「你信就是真的喽。」


    陈书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他那次……」


    话说一半，他绕过茶几坐到江子珩旁边，说：「那就更方便了，你们有这层关系，去他办公室里拿东西可就容易多了。」


    「所以你确定要跟我合作了？」江子珩侧头看他，「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儿告诉严煜？」


    「告诉他？」陈书讥讽似的笑出声，「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


    「你们家就是被他给搞垮的，」他对着江子珩的后边儿抬抬下巴，「跟他比起来，我干的那些事儿算个屁啊。」


    江子珩回头，和宋远对上视线。


    「那先把你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他扭回脑袋，垂眼盯着陈书的口袋，「你这样谈合作，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


    陈书咧嘴一笑，干脆地把裤兜里的小型针管掏出来拍在桌上：「又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偶尔来一针，爽的要死。」


    「那边。」江子珩看向他另一个裤兜。


    「哎呀，」陈书小心地从里面掏出一支金属针管，「这个就不一样了，这可不是给你用的。」


    他把两个微型针管摆在一起，指节叩叩桌子，道：「搭配使用，效果翻倍啊。」


    「要不你拿回去？」他想了想，把金属的那支推向江子珩，「或者现在就试试？」


    江子珩看了他一眼，陈书就哈哈笑着把东西收回来，道：「助助兴嘛，你要是想试，我也可以为你当个试验品哦。」


    「于璟跟你签的那份合同，拿出来给我看看。」江子珩压下心里的不快，克制着语气开口。


    「给你看，」陈书轻声道，「我不也完了嘛。」


    他撑着沙发的靠背凑近江子珩，深深吸了口气，喟嘆道：「你听我的就是了，我告诉你，我手上有能要他命的东西。」


    「招标工程掺点水分算什么啊，」他又往前凑，鼻子几乎顶在江子珩的肩膀上，「要命的在后头呢。」


    晚上天黑得早，风又急又冷，江子珩从会场出来，被吹的差点没站稳，扶着旁边的柱子趔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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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儿吧，」宋远搀着他，「您老身子骨可够差的。」


    「……」江子珩腿还有点发软，但他总不能说站不稳是因为昨天晚上做狠了，只能沉默地坚持下台阶。


    「我想问问你，」宋远两手揣在兜里，和江子珩并肩往前走，「严煜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把他搞垮呢？」


    「我没那个能力，」江子珩裹紧外套，「我现在还做不到。」


    「就算你有那个能力，你也不会做的。」宋远说，「其实你完全可以先和陈书一起把他搞下台，反正陈书跑不了，早点晚点也没什么区别。」


    江子珩没说话，两个人安静地又走了一段路，他才轻声道：「我明白。」


    「但是我不太想，」他说，「可能确实有点别的什么感情在吧，我不想看见他被别人算计。」


    「不知道为什么，」江子珩沉默几秒，觉得自己始终词不达意，「就是不太想。」


    沿着旁边的马路边沿走了一段，江子珩看了眼时间，往停车区的方向看了看，在一片漆黑中找自己的车。


    「我先走了，」他拍拍宋远的肩膀，「你自己小心，下次见。」


    车里暖乎乎的，身上一暖和，江子珩心里那点不痛快就慢慢散出去了，他扯了扯安全带，说：「在这儿等了一下午？」


    「啊，」赵欣听起来有点紧张，停顿两秒后才道，「您怎么知道的？」


    「车都没挪地方，」江子珩捏捏肩膀，「猜的。」


    赵欣沉默几秒，说：「我送您回去，您去哪儿？」


    「回家，」江子珩低头看手机，「中午我出来的那栋楼。」


    「好的。」赵欣没有多问，利索地开车驶入马路。


    一路上江子珩基本没怎么抬头，看着手机一会儿皱眉一会乐的，赵欣偷偷观察了他一阵儿，都快要到地方了，江子珩也没跟她说一个字。


    「江总，」犹豫了一路，她终于开口，「我是帮陈书做事的。」


    江子珩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惊奇：「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赵欣垂着眼，好像在等待审判一样，抿着唇不说话。


    「今天有行动吗？」江子珩问。


    这话实在有点搞笑，赵欣眼皮跳了下，如实道：「没有。」


    「那明天有吗？」江子珩接着问。


    「……啊？」赵欣迷茫地看向他。


    「那明天再说呗，」江子珩开门下车，「一会儿饭要凉了，你开车回去吧，明天直接开去公司就行。」


    没等赵欣回话，他就甩手关上车门，隔着玻璃对她挥了挥手告别。


    抽出钥匙进了门，客厅里没有人影，整间屋子都瀰漫出一种温馨的香味。


    江子珩关好门，坐在玄关口换鞋，然后听见啪嗒啪嗒的一阵动静。


    严煜穿了套深灰色的家居服，拿着锅铲从厨房走出来，身前还围了条淡黄色的围裙。


    四目相对间，一时有些尴尬。


    江子珩拿拖鞋的时候都有点不自在，错开视线说：「做饭呢。」


    严煜趿着拖鞋走到他跟前，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墨黑的瞳孔映出几簇亮光。


    「我……」江子珩咽了口唾沫，被迫抬起头看向他，小声道，「我刚回来，那个……」


    话还没说完，严煜突然低头亲亲他的嘴唇。


    江子珩闭上嘴，盯着他眨了两下眼。


    「去洗手，」严煜捏捏他的脸，目光里透出些难以言说的亲昵，「饭马上就好了。」


    江子珩赶紧从玄关口站起来，忙不迭拐进了卫生间：「去了去了。」


    饭香扑鼻，而且不是中午的剩饭。


    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江子珩这会儿确实也是饿了，捧着碗扒了几口饭，觑着严煜的脸色问：「中午的菜呢？」


    「放好了，」严煜给他倒了杯水推过去，「没有浪费。」


    「你谈的怎么样？」严煜撑着下巴看他，「需不需要我帮忙？」


    江子珩慢腾腾地把嘴里那口咽下去，道：「你先告诉我，回头签了合同，你打算怎么把承包商换掉。」


    「办法很多，」严煜支着下巴笑，「我要是现在说了，估计你不会同意，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子珩喝了口水，说：「我相信是正当手段，严煜，我相信你。」


    对面明显一愣，江子珩放下碗筷，揉着腰站起来：「我去洗澡了，十二点我就要睡觉，」他顿了顿，放缓声音道，「十二点之前……随便做什么吧。」


    第51章 不想结


    江子珩早上根本没起来，严煜尽职尽责地给他穿好衣服，抱着人放进自己车里。


    「还去上班？」严煜上了车，拨了拨江子珩额前的刘海，「要不休息一天？」


    江子珩眼睛都不想睁开，哼唧着摇了摇头：「快点，迟到了我跟你没完。」


    「那我还必须得迟到了，」严煜捏捏他的脸，凑在江子珩耳边小声说，「你最好真的跟我没完。」


    把江子珩送上楼，他才有闲心给于林回了个电话。


    接通了先是一阵咳嗽，然后才是老头子的声音：「我让你来找我，你人呢？」


    「最近太忙了，」严煜心情还算可以，语气平缓，带着点认错的意思，「您身体还好吗？有什么事，先在电话里说说吧。」


    「兔崽子，」于林吭哧吭哧地骂他，「就今天，撂了电话你马上就给我过来，上午我要是没看见你人，你就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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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是嘟嘟的挂机声。


    严煜啧了一声，扔下手机掉头往医院走。


    进门的时候，于温正坐在病床旁边，严煜扫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时间很赶，您挑重点说吧。」


    「过来。」于林摘下氧气面罩，阴测测地盯着他。


    「说。」严煜心情忽然又不好了。


    「你年纪不小了，」于林说，「到了结婚的时候了。」


    「？」严煜掀起眼皮，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这么接地气的话，居然也能从于林嘴里说出来。


    「不想结。」他收敛心绪，公事公办地回答。


    这答案似乎在于林预料之中，他捂着嘴重重咳了两声，道：「不是为你自己结，你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有些事就得以大局为重。」


    「哦。」严煜点点头，油盐不进地继续说，「不结。」


    这答案似乎也在于林意料之中，他没有惊讶，也没生气，看了于温一眼，道：「不结也得结，当年测过你们的匹配度之后，这事儿就已经敲定了。」


    「就因为匹配度吗？」严煜出声问。


    于林顿了一下，看着他没说话。


    严煜忽略他的视线，自顾自开口说：「我要是能找到一个跟我匹配度更高的omega，是不是就要和这个omega 结婚？」


    「你觉得呢？」于林沉声问。


    严煜垂眼看着他，阳光从窗外投进来，落在他轮廓清晰的半张脸上，眼睫的位置被金光覆盖，看过去时朦胧一片。


    「严哥，」于温站起身，去拉他的胳膊，「你忘了吗？我之前跟你说的。」


    说过什么来着？


    好像是让他顺着于林。


    顺个屁。


    「不结。」他重复道。


    于林眯起眼，阴沉道：「是你翅膀硬了，还是捧你的人太多，让你拎不清自己是谁了？」


    「大概都有吧，」严煜避开于温的手，两手插进裤兜里，微微扬起下巴，「就这事儿？电话里说都算浪费时间。」


    于林唿吸一滞，气喘吁吁地指着他：「你说什么？姓严的，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你敢——」


    「行了，」严煜不耐烦地按了按耳朵，打断道，「您现在身体不比从前，还是不要随便激动，万一死了，算在谁的头上？」


    「我还有事，」他看向于温，「你好好照顾他吧，我就先走了。」


    「严哥！」喊声被房门隔绝，于温立在床尾，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严煜的背影越走越远，一直到消失在转角处，他才不悦地收回视线。


    「你坐下，」于林瞥他一眼，「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才做了半年会长，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江子珩……」于温坐回去，眯起眼望向窗外，喃喃道，「江子珩，是个什么人呢？」


    「我还没跟这个小辈打过照面呢，」于林把氧气罩盖回到脸上，「非要说的话，他爸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估计他也不会差。」


    「唯一栽了一次，就栽到严煜手上了。」他说。


    于温没答话，垂下眼皮想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看消息。


    「爷爷，我哥说有事找我，我先过去了，」他起来看了一下吊瓶，安顿道，「您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您。」


    出了医院大门，他一眼就看到靠着车头站在停车广场中间的于璟。


    下了台阶三两步走过去，于璟递给他一个精緻的小盒子：「你要的东西，可以注射，也可以混在饮食里，前置时间很短，你用的时候记得卡好时间。」


    「剂量方面呢？」于温掂了掂，盒子虽然小，但还是有点分量，「一整支都放进去吗？」


    「看你需要了，」于璟微微皱起眉，「当然是一支都放进去效果最好。」


    于温点点头：「我知道了，你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什么时候签合同？」


    「过两天吧，很快了，」于璟绕到驾驶座，拉开门越过车顶看他，「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在办公椅上坐了半个小时，江子珩的脑袋才渐渐清醒过来，拉着桌子借力，连人带椅子拉到电脑跟前。


    「江总，」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的时候，赵欣轻手轻脚地推门走进来，「您的早餐热好了。」


    「我点的？」江子珩示意她进来，「我什么时候点的？」


    「不是，」赵欣把饭盒推到他面前，「刚才严总一起带上来的，让我热好了再给您。」


    「哦。」江子珩打开盖子，闻到香味儿的瞬间就觉得自己饿的没边儿了。


    「你想好了？」他边吃边问。


    赵欣冷不丁地一颤，唯唯诺诺地答应：「想好了。」


    「那我来提问题，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行吗？」江子珩道。


    赵欣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点头：「可以。」


    以表尊重，江子珩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塞回去，抽了张纸擦嘴，又清了清嗓子，准备工作做完了，才想起办公室里只有一把椅子。


    他撑着两边的扶手准备站起来，腰椎连着大腿就一阵抽痛，挣扎无果后只能放弃，抬头对赵欣笑了笑：「这样，你先出去拿把椅子进来。」


    「……哦，」赵欣看起来有点无语，「您稍等。」


    两个人面对面坐好了，这场看似严肃的谈话总算开了头。


    「先问一下……」江子珩沉吟片刻，正色道，「你这三明治热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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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赵欣有点懵，老实道，「好像有……十几分钟吧，我好像忘记定时了。」


    江子珩看起来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我的溏心蛋都变成实心蛋了。」


    「……」赵欣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无奈地认错，「我下次一定记得定时，一定会保住溏心蛋的。」


    「嗯。」江子珩应下来，「你觉得我和严煜的关系够亲密吗？」


    赵欣胸口勐地跳了一下，这样的话题转换让她有点措手不及，安静了一会儿，她听到江子珩说：「你实话实说就行了，有第一次第二次，我这里可没有第三次机会。」


    「够。」赵欣小声回答。


    「那你有跟其他人说过吗？」江子珩静静地看着她，「关于我们很亲密的这件事。」


    「没有。」赵欣轻轻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陈书呢？」他问。


    赵欣垂着眼，半晌，弱弱道：「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江子珩挑了下眉，问：「你知道陈书为什么要找我合作吗？」


    「我不太清楚，」赵欣说，「可能是觉得您很厉害吧。」


    江子珩笑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晒着太阳沉默起来。


    「你认识宋远吗？」他开口问。


    赵欣点头：「认识，他是之前有一天突然出现的，是有人推荐来的。」


    「你认识于璟吗？」江子珩打量她几眼，补充道，「于璟有没有去过昨天的那个会场？」


    赵欣眼神闪了闪，却没有立刻回答。


    「行了，」江子珩仰起头捏了捏脖子，伸手去拿桌上的三明治，「我问完了，你出去工作吧。」


    赵欣惊疑不定地站起来，江子珩咬了一口实心蛋，说：「我原谅你了。」


    赵欣捏着椅子的手紧了紧，小声问：「……就这样？」


    「对啊，」江子珩撕掉包装纸，又咬了一大口，「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三明治热的不错，就是下次要记得掌握火候，保护一下我的溏心蛋。」


    「出去吧，」他鼓着腮帮子开始嚼，「陈书要是给你下任务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当然不通知也可以，」他眯了眯眼睛，含煳道，「看你怎么选吧。」


    出了办公室，赵欣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浑浑噩噩地走到办公位，旁边两个小姑娘就凑过来关心：「小赵姐，你怎么啦？」


    「江总找你有什么事吗？」小姑娘脸圆圆的，靠过来安慰她，「是不是说了你什么呀？没关系的，江总脾气很好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赵欣看了她一眼，抿抿嘴扯起一个笑容，喝了口热水，问：「江总脾气真的很好吗？」


    「是啊，」小姑娘绕着头髮说，「多求求他，说点软话就好了，真的，百试不爽。」


    赵欣点点头，又抬眼看着小姑娘笑了一下：「江总没有说我什么，是我做事出了纰漏，会有一点心虚。」


    「那也可以求求他的，」小姑娘思考几秒，道，「江总真的很好说话，只要不是大问题，他一般都不会追究的。」


    「嗯，」赵欣把头髮别到耳后，试探着开口道，「江总刚才说他原谅我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心里总是有点发慌。」


    「八成是真的，」小姑娘压低声音，凑近她说，「江总不会对员工阴阳怪气，他说原谅，肯定是真的原谅。」


    「你别担心啦，」小姑娘拍拍她的肩膀，「犯错总是难免的，你能力这么强，小错误算不了什么的。」


    「那我先去工作啦，」她碰了碰赵欣的杯子，俏皮地眨眨眼，「心情不好就来找我哦，我很喜欢小赵姐姐的。」


    「嗯，」赵欣笑了一下，摸摸她的脸，「谢谢你。」


    江子珩今天脑袋昏沉的厉害，刚看了两页新闻，眼皮就重的抬不起来了。


    他揉揉眼睛，挣扎着多看了两行字，就趴在桌上开始闭目养神。


    大概是受到了alpha信息素的影响，他的腺体一直都是鼓胀的状态，空气中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雏菊花香。


    不知道趴了多久，他被一个电话突然吵醒，迷迷煳煳地换了个姿势，拿起手机放在脸上：「餵？」


    「在睡觉吗？」严煜似乎笑了一下，「你好能睡啊。」


    「什么事啊……」江子珩困得要命，强撑着精神道，「你只有两句话的时间。」


    他最多只能再撑两句话，两句话之后，不管严煜说没说完，他都要进入睡眠状态了。


    「你睡吧，」严煜声音里笑意更重，「我一会儿去找你。」


    第52章 特别是某些人


    「那挂了。」江子珩尤其干脆，手机还搭在侧脸上，就闭上眼彻底睡着了。


    他再睁眼的时候是被满屋子的饭味儿给香醒的。


    严煜就坐在他对面，大大小小的饭盒摆了满桌，江子珩迷濛中睁开眼，对面这个人正支着下巴看他。


    「……来了啊。」他一下有点尴尬，擦了擦嘴角确保自己没流口水，转移话题道，「做这么多菜啊。」


    「嗯，」严煜把盛米饭的盒子推到他面前，又从保温袋里拿出一个小饭煲，「一会儿吃完了，我们去趟医院。」


    「嗯？」江子珩喝了口汤，「去干嘛？」


    「你不觉得最近你的腺体有点奇怪吗？」严煜盯着他，浅浅抿了一口水，「能引诱alpha发情，还能留下我的信息素，」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这可不是beta能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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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眼皮直跳，莫名有些心慌：「那就是你咬的太狠了呗，这有什么奇怪的。」


    「那引诱alpha发情呢？」严煜眉梢微动，语调严肃起来，「你不是beta了，江子珩。」


    「我是啊，」江子珩心里没底，但仍然嘴硬，「什么叫引诱alpha发情，你做的时候都那样，凭什么说是我引诱的。」


    严煜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一下：「你和我说了都不算，究竟是不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自己都不确定吧，」他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动作放松舒展，「检查一下也好，我们都能安心。」


    「我不去，」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变成omega，江子珩胆肝儿都在颤，「我自己清楚，用不着别人检查。」


    面前哗啦哗啦的一阵响声，江子珩半边脸还鼓着，惊恐地看着严煜笑眯眯地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


    「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啊，」一杯水抵在他嘴唇上，严煜温柔地抬抬手腕，灌了他一口水，俯身道，「不能不去的，我已经约好了。」


    他的手指缓缓下移，停在江子珩的后颈，轻轻按了下他的腺体。


    那地方还微微肿着，严煜稍微用力，就开始止不住地发烫。


    「你要变成omega了，」严煜整个手掌都覆盖上去，慢慢揉搓着那块皮肤，「变成我的omega。」


    江子珩反手捏住他的手腕，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我不是我不是！你出去！」


    赵欣吃完饭，和小姑娘在楼下一起点了几杯咖啡，打算给江子珩送过去试探一下口风。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出了电梯，迎面就撞见了姿势怪异的两个人。


    「江……总？」她一开始还有点不太确定，视线往上挪了挪，看到严煜的脸之后就肯定下来，默默点头问好，「严总好。」


    「嗯，」严煜应了一声，抱着江子珩的大腿往上颠了颠，走到电梯跟前，「麻烦帮我按一下，谢谢。」


    江子珩身上盖了件外套，明显要大一些，垂下来遮住了他半个屁股，听见周围人群的动静，他就把脑袋死死抵在严煜颈窝里，腾出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半边侧脸。


    「好的好的。」赵欣不敢多问，按完电梯以后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两个人是面对面抱在一起的姿势，严煜握着那人的大腿根，时不时就要往上颠一把，衣服空荡荡地往下滑，那个人就伸出一只手攥住。


    另一只手环着严煜的脖子，还在努力去挡自己的侧脸。


    ……这也太亲密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抱不好，非要用这种……抱小孩的姿势抱出来。


    赵欣看了两眼，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电梯到了以后她又进去帮忙按了个一楼，匆匆忙忙中不经意瞥到了江子珩的后颈，中间的那一块地方又红又肿，还印着几道深深的齿痕。


    「您慢走。」赵欣脸色微微发红，快步退出电梯。


    没了别人，江子珩就哼哼唧唧地叫起来：「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你不是把脸挡住了吗？」严煜摩挲着他的腿根，偏头嗅着江子珩的味道，「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你站都站不稳，我抱你出来也有错吗？」


    「那你别咬我啊，」江子珩低下头，磨着牙靠近他的脖子，「你要是把信息素收起来，我站的比谁都稳。」


    严煜空出一只手拍拍他的屁股，仰起下巴笑着说：「那我让你咬回来。」


    「我咬死你。」江子珩张嘴啃了一口他的喉结。


    「啧，」严煜浑身一震，奈何两只手都得抱着江子珩，只能压下声音警告，「我现在就带你出去开房。」


    眼见电梯就要停在一楼，江子珩立刻妥协，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不咬了不咬了，你赶紧先松手。」


    「不咬也不行，」严煜像是突然犯了什么病，把他抵在电梯壁上，亲昵地蹭着他的唇角，「不是在这里咬，晚上回去了再让你咬。」


    「……」他妈的真是纯种神经病。


    「咬咬咬，」江子珩越过他盯着电梯跳动的楼层，哄道，「你先把我放下来，回头怎么咬都行，成不成？」


    严煜深深看他一眼，慢慢松开手，让江子珩自己撑着壁厢站直身体。


    「你说的，」他道，「每句话我都记着。」


    记你丫个大头鬼。


    「我说的一向都算数。」想是这么想，江子珩还是很配合地应了一句，「你以后要都这么听话，随便你怎么搞，我都奉陪到底。」


    严煜眯起眼，盯着他轻声说：「这句我也记着。」


    江子珩没接着说，整整衣领从电梯里走出去，说：「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去检查，分化又不是过家家，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嘛。」


    「确实不是过家家，」严煜走在他身旁，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他的腰侧，「但是你不一样。」


    「十八岁的时候，你就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beta。」他慢慢收紧胳膊，把江子珩往自己怀里悄悄拐带，接着说，「也许是因为什么外界影响，导致你的腺体二次分化了呢？」


    他说的越多，江子珩心里就越害怕，就越是要想出个什么理由避开检查。


    「以前我也去医院检查过，」他没注意到自己和严煜靠的有多近，咽了口唾沫斟酌道，「虽然有点不一样，但分化结果一直都是beta，也没说过有二次分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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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一样了，」严煜拉开车门，推着江子珩上了副驾，上半身也钻进车里，啄了下他的嘴唇，「以前去检查的时候，你还没有和我做过。」


    「很快的，」他退出车厢，撸了把江子珩的头髮，「不要怕。」


    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严煜开着车，亲眼看着江子珩的脸色越来越白。


    车停在私人诊所楼下，他松了安全带，靠过去蹭江子珩的脸：「怎么了？你就这么害怕？」


    「我不想去。」江子珩低声哼唧。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严煜捧着他的脸，微微用力让江子珩看向自己，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但如果真的分化成omega了。我们越早知道，就能越早做好准备呀。」


    江子珩移开视线，扯掉他的手：「你懂个屁。」


    beta可以不受信息素的牵制，就算被alpha咬了腺体、注入了信息素，也照样可以提起裤子拍拍屁股就走人。


    但omega不行。「信息素」会把他和alpha牢牢绑在一起，从此以后谁都离不开谁，到时候做完了还想痛快抽身，就是难上加难了。


    江子珩偏头看向窗外，跟前是特别气派的一栋大楼，一楼是纯玻璃建筑，沙发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堆人，端着咖啡在聊天。


    他摸了摸脖子，试探着开口：「要不还是……算了吧？」


    只要不检查，他就一辈子是beta。


    「不行，」严煜拒绝得很干脆，掐着他的下巴扭回来，「你要是真的分化成omega了，以后就不能再和其他的alpha单独待在一起了。」


    「特别是某些人。」他着重强调。


    「……」用膝盖想都知道他在影射谁，江子珩烦躁地摆摆手，说，「那你把具体门牌号给我，我自己上去检查。」


    严煜看了他几秒，低低笑了一声，提醒他道：「医生是我约的。」


    江子珩又沉默几秒，思考了片刻，突然觉得严煜说的话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他总不能带着个模煳的性别过一辈子吧，去检查一下，也是应该的。


    「医生是你约的，也得先告诉我结果。」他对着严煜磨磨牙尖，恶狠狠地道，「你不许比我先知道结果。」


    「行啊，」严煜挑挑眉，伸手解开他的安全带，「我送你上去，然后就在外边儿等着，你什么时候叫我我再进去，成不成？」


    「那为什么不让我自己进去，」江子珩嘟嘟囔囔地下车，「把你丢外边儿，好像我很欺负人一样。」


    「我怕你半路跑了，」严煜搂着他过马路，实话实说道，「我得看着你点。」


    你一句我一句地怼到电梯里，去私人诊所那一层的人还挺多，江子珩闭了嘴，不露痕迹地打量大家的装扮。


    神色淡定，不像是有大病大灾的样子，从气质上来看，说是来做保养还差不多。


    不知道严煜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医生。


    两分钟以后，电梯门打开，江子珩突然就有点紧张，慢吞吞地走出去，靠在墙边等严煜出来。


    「这边。」严煜领着他往里面走。


    「那个……」江子珩清清嗓子，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跟着妈妈来医院的小孩儿，两手插在衣兜里，怎么放都不太自在，「一会儿检查的时候，还有别人吗？」


    严煜回头盯着他，眼底透出些揶揄的笑意。


    「不是，我就是，那个，」江子珩移开视线，唯唯诺诺地说，「这私人诊所来的人还挺多的。」


    「没有别人，」严煜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人进门，「单独检查，只有你和医生。」


    这一层都是私人诊所的范围，严煜带着他左拐右拐，推开一扇磨砂门走进去。


    「来了？」电脑后边坐着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没抬头，但能从声音里听出来他是笑眯眯的，「别紧张啊，先深唿吸一会儿。」


    江子珩眼角抽了抽，稳声打招唿：「你好，不是很紧张。」


    严煜站在旁边轻轻笑了一声。


    「江子珩吧？」电脑后边儿的那人就站起来，眼睛弯弯地看着他，「今天算是见着活的了。」


    「我叫周放，」他走过来和江子珩握手，「是严煜的朋友，专业水平还可以，你好。」


    江子珩面不改色，在心里暗自腹诽。


    不光能看见活的，如果是当医生的话，其实还能看见死的他。


    「好了，要先休息一下吗？」他把口罩摘下来，帅的都有点晃人眼睛，温柔道，「我随时都可以哦。


    第53章 匹配度会很高


    江子珩趴在里间的手术床上，金属针尖刺入腺体，冰的他浑身一颤。


    「放松点哦，」周放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这里只有你和我，很快就会好的。」


    江子珩的脸卡在椅子中间的小洞里，盯着反光的地板问：「怎么不打麻药啊？」


    「又不用开刀，」周放的声音离他远了一点，很快又拉近，「你喜欢打麻药，然后意识全无的感觉吗？」


    「……」江子珩深感他的嘴欠，「那倒也不是。」


    其实他还是困，周放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安静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他打了七八个哈欠。


    「严煜不让你睡觉啊？」迷迷煳煳中，他听见周放调侃的声音。


    江子珩闭着眼，哼哼了两声才开口问：「已经分化成beta的人，真的还能变成omega吗？」


    「唔，」周放弹了弹针管，中肯道，「严格来说，这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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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他说，「而且你其实不算是个beta。」


    江子珩没动，接着问：「为什么不算？」


    「beta没有信息素，也不会受到太多信息素的影响，」周放捏捏他的脖子，说，「如果对方是高等级的alpha，可能会有些头晕想吐的不良反应。」


    「但这些都是身体机能上的不适，」周放似乎站了起来，声音越来越远，「你碰到alpha的信息素，表现出来的都是生理上的不适，有点像……发情期的状态。」


    他给江子珩的腺体上贴好医用纱布，把人从椅子上轻轻翻过来，拍了拍他的脸：「江子珩？起来睡觉了？」


    江子珩没反应，唿吸均匀绵长。


    「弄好了，」周放从里间出来，扔掉手套，按了一泵酒精凝胶擦手，「打了一点麻药，让他先睡吧。」


    严煜靠在单人沙发上，坐在落地窗前向外看：「结果告诉他了没？」


    「差不多了吧，」周放坐在他旁边，「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看他能不能领悟了。」


    「我现在解释给你听，」他抖出一张纸，在严煜跟前晃了晃，神情严肃，「不是beta。」


    严煜眯起眼，眉梢微微扬起。


    「也不能算是omega。」周放补充道。


    严煜转过头盯着他，说：「我现在质疑你的专业能力。」


    周放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说：「你急什么，还没交代完呢。」


    「为什么不是omega？」严煜抽走他手里的报告单，扫了几眼以后开口道，「他现在有信息素了，我能闻到。」


    「你以为玩游戏呢，变来变去的，哪有那么容易。」周放翘起腿，顺手拿了颗薄荷糖塞进嘴里，「这可是第二性别，很多人在经过12到15岁的分化期以后就彻底定型了，哪有这种情况啊。」


    「不过他的分化期好像要长一些，」周放摸着下巴尖，思索道，「而且腺体天生发育不良，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


    「受到外界影响是什么意思？」严煜皱起眉，偏过半边脸问，「如果和alpha待在一起，就会偏向alpha分化？」


    「不是，」周放摇头否定，「和alpha过于亲密的话，他反而会向omega的方向分化。」


    「在十二岁到十八岁的分化期内，你们有没有……」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直白，拐弯抹角地说，「做过比较亲密的事？」


    严煜转回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安静几秒后很轻地笑了一下：「做过。」


    「哦，」周放猜了个大概，接着说，「虽然现在他不是omega，但离二次分化也就差那么临门一脚了。」


    「换句话说，只要你再努力一点，他就会变成omega。」


    周放把嘴里的糖咔擦咔擦地咬碎，说：「由于他不是主动进行二次分化，所以一旦分化成功，对刺激源就会异常依赖。」


    严煜饶有兴趣地看向他，懒懒地支着半边脸，「说简单点儿。」


    周放很配合，立刻总结道：「你们的匹配度会很高。」


    「保守估计，如果他变成了omega，」他伸出手，比了一个「九」的手势，「你们的匹配度会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异常依赖呢？」严煜问，「只有在发情期的时候会依赖，还是时时刻刻都会依赖？」


    「只是对安抚性信息素的需求会大一点，毕竟不是自然分化嘛，难免会有点不太一样。」周放很严肃地站起来，把笔夹在外套左上方的口袋里，「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急于求成，你看看。」


    他把报告单拎在严煜的正前方：「他腺体里全是你信息素的成分，人家现在还不是omega呢，太多信息素会让他有排异反应的。」


    「喏，」他指指里间，「嗜睡就是不良反应之一。」


    「反应越大，分化成omega就越快，」严煜目光沉沉，盯着里间的门，「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也不能太急了。」周放看了眼表，又往手上挤了泵酒精，转身往里面走，「这个过程进行的越快，对他的身体损伤越大。」


    严煜没说话，周放端了杯水走进里间，推开门道：「小江小江，起床了起床了。」


    过去晃了两下，江子珩没反应。


    「小江？」周放上手推他，凑在江子珩脸上喊，「起来睡觉了，小江？」


    江子珩还是没反应。


    「我靠！」周放叫了一声，赶紧把手里的玻璃杯往旁边一放，捧着跟前这张安静的脸大叫，「江子珩！」


    「江子珩？」严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挤开周放蹲在床边，「怎么回事啊？」


    他抬头看向周放，脸上满是错愕：「你怎么回事啊！」


    「我发誓我只打了一点，」周放弯腰撑开江子珩的眼皮，「剂量绝对没问题，不可能出事的！」


    「没问题啊，」他调整了一下头顶的光源，翻开江子珩的眼皮看了又看，皱起眉喃喃道，「一切正常啊，怎么叫不醒呢……」


    差不多过了两秒，强光下的江子珩皱了皱眉，保持着闭眼平躺的姿势啧了一声。


    「吵死了。」他不耐烦地嘟囔。


    「谁说这检查不开刀就不用打麻药来着？」他抬手盖住眼睛，从指缝里眯着眼向外看，「麻药针疼死了。」


    周放愣了几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靠……吓死我了。」


    「还以为我的职业生涯要断送在今天了，」他把手里攥着的药瓶放到操作台上，靠近江子珩问，「所以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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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端着水杯进来的时候。」江子珩捏了捏肩膀，闭着眼指了指头顶。


    周放把巨亮无比的顶灯关掉，听见他提醒，端起旁边的玻璃杯喝了口水压惊。


    「江子珩啊，」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嘆了口气，说，「吓得我心跳都停了。」


    严煜松了口气，扶着江子珩坐起来，摸了摸他后颈的纱布，轻声问：「难受吗？」


    「还成吧，」江子珩下了床，站起来按着腰，「没分化吧？」


    周放挑了挑眉，道：「目前还没有，以后我可就说不准了。」


    「注意节制一点，」他指指自己的后颈，「就算是个beta，这里也受不了太多刺激。」


    零零碎碎交代了一些细枝末节，江子珩又开始犯困，严煜站在后面撑着他，随便应了几句就往外走。


    坐上车，江子珩就靠着椅背开始睡觉。


    「报告单是不是在你手里？」车开到一半，江子珩突然开口问。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严煜没绕弯子，道，「在我手里，你以后不能和alpha走的太近了。」


    江子珩闭着眼，上身板板正正地靠在椅背上，听完这句话以后安静几秒，哼笑了一声：「你管的真是太宽了。」


    第54章 该放弃了


    严煜就安静下来，方向盘在手里转了个圈，从后视镜里看江子珩的神色。


    没有变化，依旧闭着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报告单给我看。」江子珩伸出手。


    严煜从座位侧边抽出一个文件袋，伸长胳膊放在他腿上，收回来的时候顺便摸了他一把。


    江子珩啧了一声，摸索着把文件袋拆开。


    「分化……进行中？」他拧起眉，语气有些一言难尽，「这是专业术语吗？」


    「周放的报告一直写的很通俗。」严煜回答。


    江子珩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最后得出个结论：「就是说……其实这次分化也是可控的吧。」


    「不一定会变成omega，」他摸摸脖子，纱布的质感有些磨手，「只要不受到特定影响，我的生理特徵就还是beta。」


    窗外车流飞驰而过，外面的冷气凝在玻璃上，雾蒙蒙的一片。


    严煜紧紧抿着唇，似乎对刚才的这些话很不满意，但忍着没有发作出来：「夹在中间只会更难受。」


    「如果变成了omega，标记之后其他alpha对你的影响都会大大减弱，」他放缓声音，语调像是在进行某种诱导，「你就不用再吃抵抗药了。」


    江子珩没回应，沉默着把那张报告放回文件袋里，擦了擦车窗上的白霜，才出声道：「标记我的是谁呢？」


    严煜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回前面的路。


    「还是吃抵抗药比较好，」安静片刻，江子珩画着窗户淡淡道，「不管是『其他alpha』，还是『某个alpha』，都不会影响到我了。」


    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四点多快要到五点了，江子珩脱了外套走进办公室，看见电脑屏幕上贴了一个便签。


    还没来得及看，有个人就推开门走进来：「江总你哪儿去了，我在这儿都等了一下午了。」


    江子珩愣了下，视线跟着那个人走到沙发旁，看着他大咧咧地坐下来。


    「你？」他皱了下眉，「林眠让你来的？」


    赵子栋扬扬下巴：「不是啊，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他今天没戴眼镜，凌厉的眉眼全部暴露出来，配上眉尾处的一条小伤疤，看着特别像黑社会。


    「这什么阵仗啊，」江子珩撑在办公桌上，看到他坐着的沙发又是一愣，「这是你买的？」


    「是啊，」赵子栋用力拍拍旁边的位置，「真皮的，巨舒服。」


    「……」江子珩低头看便签的内容，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便签上说明天平南路的项目要签合同。


    江子珩盯着字迹看了一会儿，猜测写下这条便签的人应该是赵欣。


    「你有时间吗？」赵子栋安静了片刻，忽然开口，「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江子珩拉来办公椅坐下，看上去兴致不是很高。


    「我今天晚上要带林眠去城东的清吧，」赵子栋翘起二郎腿，两条胳膊都搭在靠背上，「上次有一个和他很契合的omega向他发出邀请，但是被拒绝了。」


    提到林眠，江子珩眉头皱了皱，垂眼想了几秒，说：「我帮的是什么忙？」


    赵子栋笑了笑，说：「那omega来找我，想拜託我把林眠约出来。」


    「我就说你晚上要去，」他盯着江子珩道，「林眠肯定会去的。」


    江子珩眯起眼，问：「林眠喜欢那个omega吗？」


    「不喜欢。」赵子栋耸耸肩膀。


    「那你瞎搅和什么。」江子珩不再看他，扭头去看电脑，「等碰到喜欢的再说。」


    「他喜欢谁啊？」赵子栋轻声问。


    「去不去，」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盯着江子珩，「他可不能一辈子都栽你身上啊。」


    清吧里还算有秩序，灯光也不是很暗，香水味不是很重，还在江子珩忍受范围之内。


    「那omega在哪儿呢？」他端着酒杯凑到赵子栋身边，「我看林眠不怎么高兴啊？」


    赵子栋瞥他一眼，低声道：「能高兴就有鬼了。」


    「他没拎着你回家就已经很给我面子了，」赵子栋把杯里的酒喝干净，用空杯子指向角落，「那儿坐着呢，没机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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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和一个穿着v领衬衫的漂亮男人对上视线。


    两个人互相打量了对方几眼，又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


    「林眠不喜欢？」他压低声问赵子栋。


    「他对谁都没兴趣，」赵子栋冲着角落抛了个媚眼，毫不避讳地说，「我找的都是像你的，越像越好。」


    江子珩没说什么，又悄悄看向角落。


    这跟他完全是两个类型好吗？什么眼神啊。


    「你别找我这样的，」他回头瞄了林眠一眼，确定对方没有看过来以后，勾着赵子栋的脖子拽到自己跟前，「刚刚那个就很好，你想办法让他们相处啊。」


    「我有什么办法，」赵子栋就这个姿势顺手揽住他的腰，「那天你是没看见，对人家爱搭不理的，我想劝都没法儿劝啊。」


    两个人脑袋对着脑袋，你一句我一句地指责，江子珩使劲碰了碰他的额头，说：「我不能经常见他，他一看见我，肯定会想起以前那些事儿，心理暗示你懂不懂啊？」


    「我他妈知道！」赵子栋撞了下他的头，「你知道这个人有多固执吗？跟他妈钉子成精了一样，我能把他拉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我——」江子珩还要反驳，后颈处突然覆上一个温热的手掌。


    他立刻噤声，僵着脖子抬起头。


    「松手。」林眠轻飘飘地下达指令。


    他扭回头，和赵子栋对视一眼，两个人都触电似的向后弹出去。


    「……」赵子栋哈哈了两声，对林眠解释道，「我和江总一见如故，都聊得有点忘我了。」


    林眠很给面子地勾了勾嘴角。


    「你腺体怎么了？」他坐在江子珩旁边，摸了摸他脖子上的纱布，「还是今天刚贴的。」


    「不小心划伤了，」江子珩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儿。」


    林眠从侧面盯着他，良久，才转回去轻轻嘆了口气。


    嘆气的声音就在江子珩耳边，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江子珩心里就难受起来。


    但是怎么办呢，他也不能逼着林眠去喜欢别人，兜兜转转，只能暂时疏远他了。


    要是这世上真有忘情水就好了，江子珩悲哀地想，如果真有的话，他拼了命也要给林眠灌一壶，还得是纯度最高的那种。


    「平南路的项目怎么样了？」林眠摸了摸他的嵴背，说，「我前几天过去看了看，怎么还没动工？」


    「马上了，」江子珩赶紧回答，「明天就签合同。」


    「嗯。」林眠应了声，又没了动静。


    江子珩有点担心他的状态，犹豫半晌，转回身撑在沙发上低头看他：「你最近……还好吗？」


    问完了他又想扇自己，这他妈是问了个什么。


    林眠果然笑了，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笑了几秒以后才缓慢开口：「不好。」


    江子珩一怔，哑声道：「怎么……」


    「说不好的话，你会怎么办呢？」林眠轻声问。


    「我……」江子珩顿了顿，在昏暗的灯光下侧过脸，「我陪你聊会儿。」


    余光里看到林眠逐渐向他靠近，江子珩紧张的同时又有点尴尬，林眠坐起来了，他就迅速向后靠，咬咬牙和林眠摊牌：「别耗着了，林眠。」


    他轻轻咳了一声，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恋人，是亲人。」


    「说不定是你感觉错了，」江子珩观察着他的脸色，缓缓道，「其实你对我就是亲人之间正常的关心，你只是一个人生活的太久了，才会混淆对我的感情。」


    林眠动了动，眼神在灯光下不太明晰，声音还算清楚：「是吗？」


    「是的。」江子珩循循善诱，不断肯定这个可能性，「如果你愿意谈谈恋爱，就会明白这两种感情的区别。」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江子珩完全忽略了围绕在耳边绵延不绝的音乐声，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跳动，大脑里还在飞快地构思下一步的说辞。


    终于，林眠给了他一点回应。


    「我很喜欢你。」他说。


    江子珩脑子里嗡嗡作响，下一句话还没想好，林眠又说：「不是亲人的那种，我很清楚。」


    他张了张嘴，林眠转头看向他，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他笑了一下，神色在昏暗的环境下愈显哀伤，「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难受。」


    那些未出口的话全都卡在喉头，江子珩定定地看着他，犹豫片刻，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不想看到你难受。」


    「这种事确实是没法儿控制，」他往前挪了挪，和林眠坐在一排，「有时候还挺烦人的。」


    「嗯，」林眠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子珩没说话，沉默着抿了一口水，挨着林眠安静下来。


    他脑子里其实也乱的跟团浆煳似的，好多话堵在嘴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看见林眠难过的样子，他心里就一阵自责。


    怎么偏偏就是林眠呢？


    别人拒绝就拒绝了，对方再怎么难过他都能当没看见，潇洒地转身就走；可偏偏这个人是林眠，是他最亲密的兄弟。


    让这个人难受，他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


    「你还喜欢严煜吧。」僵持片刻，林眠率先开了口。


    江子珩心尖儿一颤，端起杯子喝了口酒，想把问题含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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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太了解你了，」林眠接着说，「要是你真的对他没感情了，绝对不会答应跟他合作。」


    「可是我喜欢你很久了，」他轻声唤，「江子珩。」


    「我该怎么办呢？」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提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办呢？江子珩喉咙发涩，也在心里一遍遍地问。


    「我该放弃了。」林眠嘆息道。


    细微的嘆息声仿佛盖住了震天的音乐，精准地穿过喧闹落入江子珩耳中。


    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十几个来回，他才算是反应过来。


    「你……」江子珩来不及说完，就被林眠打断：「我的喜欢对你是种负担。」


    江子珩没否认，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说：「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林眠。」


    「感情这种东西，其实特别的虚，」他给林眠递了杯酒，靠在沙发上说，「看不见摸不着的，也没人知道是怎么来的。」


    「就是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觉得——」江子珩停顿几秒，用气音道，「我喜欢他。」


    「那股劲儿上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管了。」他说。


    灯光明暗交错，从顶端晃动着打到四周，赵子栋把怀里的omega打发走，带着一身香水味坐在两人旁边。


    「怎么着啊，」他把空酒杯放在桌上，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今天的氛围难得一见啊。」


    「你私底下都这么玩儿？」江子珩挑着眉毛对他笑，「看不出来啊，公司里可是文气的不得了呢。」


    「还好吧，」赵子栋伸长脖子往他脸上凑，在背景音乐里大喊，「我谈的都是正经恋爱，从来不在外边儿乱搞！」


    他绕过沙发坐到江子珩身边，鬼鬼祟祟地瞄了林眠一眼，勾住江子珩的脖子说：「你行啊，一下给开导成这样了。」


    「起开，」江子珩象徵性地挣了一下，「一股酒味儿。」


    「哎呀，」赵子栋长舒一口气，「看见林眠这样，我就放心了。」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就是憋着呢，」赵子栋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哼哼，「有些东西得不到，老抓着不放也没意思，搞得大家谁都不痛快。」


    「嗯，」他没贴阻隔贴，江子珩又离他很近，闻到他的信息素就有点头晕，但他还是附和道，「慢慢就会好的，林眠配得上更好的人。」


    「走，」刚说完抒情的话，赵子栋就夹着他的脖子站起来，「咱俩出去转转呗，让他自己待会儿。」


    这个姿势实在不是很美观，江子珩用力掰着他的胳膊，在夹缝里和林眠交流：「你累了就先回去，不用等我们啊。」


    还没看见林眠点头，他就被赵子栋给夹了出去。


    第55章 真的不想吗


    两个人勾肩走了没两步，江子珩就开始往下滑。


    「哎哎哎，」赵子栋卡着他的腰，「干嘛呢这是，你可一滴酒都没喝啊。」


    清吧对面是个挺大的公园，赵子栋扶着他过去坐在长椅上，半蹲着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治之症啊？」


    「你才有呢，」江子珩在兜里摸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药瓶，仰头餵了一颗，才道，「我对信息素过敏。」


    「真的？」赵子栋蹲在地上，撑着脸看他，「可是你对象不是个高等级的alpha吗？」


    江子珩解开外套的扣子，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垂眼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他真是你对象啊。」赵子栋牛头不对马嘴地答。


    「以前是，」江子珩仰起头，后脑撑在椅背上，「现在不是了。」


    「你蹲着不累啊，」他眯起眼数星星，拍拍身侧的木板，「坐会儿。」


    赵子栋也没多问，翘起腿坐在旁边，大腿晃悠着撞了撞江子珩：「你说林眠什么时候能彻底走出来？」


    「不知道。」江子珩闭着眼。


    「你不是挺会劝的吗，这都不知道啊。」赵子栋点了根烟，雾气随着风飘过来。


    「我只会理论部分，」江子珩凝望夜空，嘆息道，「实操是垃圾。」


    「你操过？」赵子栋闭上眼，吐出一口白雾。


    「……」江子珩无声地对他竖了根中指。


    「别想歪了。」赵子栋适时补充。


    没有声音回答，赵子栋靠在椅背上轻轻哼起小曲儿。


    哼完一首，江子珩忍不住开口：「……操过。」


    再听下去他耳朵就要流血了。


    「和你那个男朋友？」赵子栋插空问了一句。


    江子珩没回应，揉了揉耳朵让他闭嘴。


    「喜欢他吗？」赵子栋又问。


    「……关你屁事啊。」江子珩莫名不爽。


    「问问还不让了，」赵子栋叼着烟笑出声，「以前脾气不是挺好的嘛。」


    冷风簌簌吹过，江子珩裹紧外套，看着他说：「傻逼。」


    「骂吧，」赵子栋把烟掐了站起来，从兜里边儿掏出一串车钥匙甩到他身上，「骂也骂了，你得给我当一回司机，给我送家里去。」


    「快点儿，」他上手去揪江子珩的衣服，「别看了，林眠自己开车来的，不跟我们一起走。」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上了车，赵子栋一坐上去就把副驾给放平了，翘着腿躺在上面。


    「我真是服了你了，」江子珩戳戳屏幕开导航，「我把你送回去了，我怎么回家？」


    「开我车呗，」赵子栋打了个哈欠，「或者打电话让你男朋友来接，多大点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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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江子珩冷着脸开车。


    跟着导航走到楼下的时候，副驾上这人已经睡着了，而且在酒精的加持下睡得格外香甜。


    江子珩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把他送回家，大冷天愣是闷出了一身汗。


    刚坐进车里，钥匙还没插，陈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餵？」大概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事，江子珩清清嗓子，散漫道，「大晚上的，找我干什么？」


    「好事。」陈书第一句就切入正题，「我这边打算明天签合同，平南路那个，你明天有没有安排？」


    「明天？」江子珩假装惊讶了一下，特意停顿了几秒才回答，「没有安排。」


    「那就明天了，」陈书说，「明天上午十点，签完合同以后我们还能去吃个饭，没意见吧？」


    ……这人什么语气。


    他意见大的很。


    「没有，」江子珩吹着热空调，捂了捂发涩的眼睛，「明天见。」


    开着导航回了小区，车停在严煜家楼下，可要不要上去又是另一个难题。


    怎么一吵架就有正事儿要办，下午刚说完狠话，晚上又上赶着去找人家……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在车里罚坐了几分钟，空调暖乎乎的，吹的他眼皮发沉，撑着方向盘止不住地磕头。


    江子珩套上衣服下了车，靠在车门上看着夜空发呆。


    明天要签合同……这事儿肯定得跟严煜先通个气，得问问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直接上去的话……会不会很尴尬……


    脑袋里稀里煳涂地想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得出一个可靠的行动方案。


    十月下旬的风已经很冷了，江子珩吸了吸鼻子，从兜里掏出手机找严煜的名字。


    打个电话算了，他想，见面太不自在了。


    那个人好像和他心有灵犀，手机刚拿出来，严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子珩心头一紧，莫名咳了两声，才接起来道：「餵。」


    「你在下面干什么？」严煜一个字都没寒暄，声调有些沉，还有点不稳，「不冷吗？」


    「啊？」江子珩停顿两秒，抬头往上看，「这么高你都看得见啊？」


    冷风吹的久了，声音就不可避免地有点嘶哑，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听到严煜说：「上来。」


    对方先给了台阶，江子珩就坡下驴，但是为了保住仅剩的面子，还是故作冷漠道：「等会儿。」


    「等你在下面吹成冰棍儿吗？」电话那头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江子珩打了个哆嗦，听见他重复道，「现在就上来。」


    「哦。」江子珩摸了摸脸，确实跟冰块儿似的。


    他揣好手机顶着风往楼里走，刚站定在单元门前，要按远程门铃的时候，厚重的防盗门忽然咔哒一声打开了。


    江子珩的手还悬在半空，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严煜一把握住了。


    「进来。」对方用力把他扯了进去。


    「你下来干嘛，」江子珩逐渐回温，耳根传来一阵刺痛，「也没有很冷啊。」


    严煜摸了摸他的手，偏头看了他一眼，又抬手捂住他的耳朵。


    气流声在耳边簌簌放大，江子珩吸了吸鼻子，听到他的声音闷闷地响在耳边：「你出去玩了吗？」


    「啊？」江子珩反应一瞬，抬起胳膊嗅了嗅衣服，酒精味和信息素的味道混在一起，还带了点呛人的香水味儿。


    「出去了，」他很坦荡地承认，「去了夜场。」


    「那为什么还来我家楼下，」严煜两只手分别捂住他的两个耳朵，轻轻揉了揉，「还站了那么久。」


    语气有点像怨夫。


    「不能来？」江子珩靠在他怀里，拿腔作势道，「那我就走呗。」


    「能来，」严煜松开耳朵，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咬了咬他的耳垂，低声道，「不能走。」


    江子珩晃了晃脑袋，后背和严煜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隔着一层衣服，他似乎感觉到了这个人强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仿佛要连着他的一起跳动。


    两个人抱在一起，很容易就暖和起来。电梯门缓缓打开，江子珩伸进内兜里摸了摸，拿出一个叮铃叮铃的钥匙链。


    严煜不肯放手，江子珩也没挣脱出来，只好跟他紧紧挨着走到房门跟前。


    进门以后，这个人依然不肯松手。


    江子珩把钥匙随手甩在玄关柜上，拍了拍腰上的胳膊：「转过来让我亲一下。」


    耳边的唿吸声一顿，过了几秒，腰间的束缚缓缓松了下来。


    江子珩细微地嘆了口气，转过身捧着他的脸，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亲完他就要往后撤，还没来得及行动，一双手突然捂住了他的耳朵，迫使他停在原地。


    一个湿热的吻紧随其后。


    严煜闭着眼，微微侧着脸错开鼻樑，温和地撬开他的唇瓣。


    这个亲吻持续的时间很短，严煜大概只吻了几秒钟，就缓缓直起身。


    江子珩面色绯红，反应出奇的大，握着他的手腕扯了扯：「……松手。」


    严煜放开他的耳朵，两手沿着江子珩的嵴背向下摸，捏着他的大腿把人抱了起来。


    「干什么！」江子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环住严煜的脖子，细细地喘着气，「不行——」


    严煜充耳不闻，抱着人大步走进卧室。


    「我有正事找你！」床垫不是很软，但是他摔上去的时候还是颠了颠，江子珩一骨碌爬起来，后退到严煜对角线的位置：「真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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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吧，」严煜解开睡衣的扣子，「我听着。」


    「等等！」江子珩扶着墙站起来，还没站稳，就感觉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整个人趔趄了一下，直直扑倒在前面。


    即便是摔在床上，他还是眼前发黑，脑门儿上的星星直转。


    头顶传来一声离他很近的轻笑。


    ……正好摔到严煜面前了。


    江子珩心里暗骂一声，感觉到严煜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侵略性十足。


    他磨蹭着慢慢爬起来，硬着头皮道：「去外面说。」


    坐在床上怎么都不太对劲。


    「就在这里说。」严煜拒绝他。


    「……」妈的，在这说就在这说。


    「明天平南路的工程要签合同，」他索性盘腿坐在床上，也不管外衣脏不脏，揪来被子盖在身上，臭着脸说，「陈书给我打电话了，上午十点。」


    「嗯。」严煜点点头。


    江子珩仰起头：「嗯？」


    「我知道这件事。」严煜补充道。


    他知道确实也正常，江子珩拍拍被子，说：「明天签合同，你会来吗？」


    「你想让我来吗？」严煜抱着胳膊立在床边，宽大的身影挡住了客厅的灯光，神色一片模煳。


    江子珩抬起头去看他，在昏暗中对视了两秒，突然从床上窜起来，抓住严煜敞开的睡衣领口：「我是说合同，签合同，不是问你去不去约会！」


    「啊……」严煜顺势抱住他的大腿，脑袋埋进他腰腹里蹭了蹭，「明天去约会？」


    「……」江子珩揪住他的头髮，「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严煜摸摸他的屁股，勐地一发力，把他扯倒在床上。


    他随之欺身而上，跪在江子珩两腿之间，俯下身去亲他。


    「住口！」江子珩偏开脸，严煜的吻就落在他脖子上，鼻息扫过喉结，瞬间泛起一阵瘙痒。


    「我不去，」严煜埋在他颈窝里，唿吸烫的灼人，「但是于璟会去。」


    「他喜欢找一个中间人和我交流。」严煜压着他，一只手固定住江子珩的大腿，另一只摸索着去解他的皮带。


    「我是中间人……」江子珩仰起脖子喘气，大腿突然一凉，他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去抓严煜的手，「不许脱！」


    「你不想做吗？」严煜停下动作，亲着他的嘴唇问，「真的不想吗？」


    第56章 五十六


    江子珩唿吸急促，严煜抵着他，一只手攥着他的左手腕，另一只手不老实地乱动。


    他身上很热，但信息素的味道却不是很浓，江子珩的前胸和他贴在一起，浑身热的像块火炭。


    「我还没洗澡，」他抓住严煜乱动的手，用气音喘着说，「不行。」


    他最近不能和严煜太过亲密，不然就真要变成omega了。


    「起来，」江子珩摸着严煜的脑袋哄他，「洗完澡再说。」


    洗完澡他就跑。


    严煜没动，压着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啊，」他微微抬高上身，两只胳膊撑在江子珩脑袋旁边，磨着他的嘴唇说，「洗完澡再说。」


    「那你起来，」江子珩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眼下的气氛实在不宜多问，他小幅度地往上挪了挪，企图从严煜身下逃离，「我去洗澡。」


    「起来呀。」挣脱无果，他不得不抬手去推严煜的胸膛。


    还没用什么劲儿，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江子珩惊唿一声，视线再次清晰的时候已经被人稳稳扛在了肩上。


    「我靠……」他长舒一口气，揪着严煜后背的衣服，「干什么你！」


    「洗澡呀，」严煜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屁股，「我们一起洗。」


    「什么……？不是，等一下——」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严煜一把扔进了浴缸里。


    紧接着热水噼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淋浴头的水唰唰地向外喷，江子珩仓促地抹了把脸，把头髮捋向脑后：「等等！等一下！」


    严煜把手拿式的淋浴头挂上去，热水依旧没停，源源不断地向下喷洒。


    浴缸里很快就积了水，江子珩的衬衫湿答答地贴在身上，映出略微发红的皮肉。


    「关掉！」江子珩眼睛都睁不开，凭着感觉伸手去抓他，「你要干什么！」


    严煜利索地剥掉他的衬衫，把淋浴头拿下来搭在浴缸边缘，摸了摸他湿淋淋的额头：「放热水给你。」


    「一边儿去，」江子珩拍掉他的手，在氤氲的热气里眯着眼睛，「你抽什么风。」


    严煜划着名浴缸里的水，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别想着躲我。」


    江子珩心里一跳，扭头移开视线：「我没躲啊。」


    严煜的手指打着圈儿地往上走，熘到他大腿内侧，轻轻捏了捏白皙的软肉。


    「这件自己脱。」他淡淡开口命令。


    江子珩顿了顿，视线扫过水下赤裸的大腿，严煜的手还覆在上面，能看出点明显的色差。


    他眨了眨眼，突然一个起身跪在浴缸里，抬手抓住严煜的衣领，直接把他拖了进来。


    霎那间水花四溅，严煜显然没有防备，一只手用力抓着浴缸的边缘，小臂的青筋瞬间就鼓胀起来。


    调整好姿势的时候，江子珩已经稳稳地坐在了他身上。


    严煜眯了眯眼，放松地向后靠，两只手摩挲着他的腿根：「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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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按着他的小腹，在水里把他的裤子扒了下来。


    最后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卧室里的，躺在床上回过神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雏菊花香的味道。


    信息素密密地包裹着他，江子珩也不觉得难受，情慾过后的不适反而被慢慢安抚下来。


    「睡吧，」严煜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揉着他的后颈，「我在这里。」


    江子珩闭上眼睛，迷迷煳煳中听见他附在耳边说：「不想让我咬腺体，可以直接说的。」


    他哼唧了两声，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就昏昏沉沉的失去意识了。


    也许是因为腰腿实在疼得厉害，江子珩第二天醒的很早，他眯着眼睛向阳台望，外面还只有很朦胧的一层亮色。


    他伸手往旁边摸了摸，严煜已经不在床上了，被子里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床头柜上放着一顶感应式的小夜灯，江子珩慢腾腾地支起上半身，费力地抬起胳膊晃了一下。


    暖黄柔和的灯光瞬间布满了这个角落，他靠在床头，艰难地抬手摸了摸后颈的位置。


    腺体处的皮肤很光滑，没有发烫也没有肿胀，一点痕迹都没摸到。


    这人还挺听话。


    卧室门是关着的，底下的门缝微微透进一点光亮，江子珩揉了揉眼睛，听见外边儿轻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缝隙里钻进来，视线和床上的江子珩碰上的时候，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醒了？」严煜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仰起头看他，「才七点多，你可以再睡会儿，不耽误一会儿出门。」


    眼睛确实不太舒服，但江子珩不太想睡觉，用力清清嗓子沙哑道：「给我挑一套衣服，正式的。」


    严煜趴在他腿边，手伸进被子里摩挲他的脚腕，闷声不响地点点头。


    「喂，」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江子珩咳了两声，伸长胳膊摸摸他的头髮，「你干嘛？」


    严煜摇摇头，没说话。


    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


    「你过来，」他忍不住去拉严煜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身边拽，「过来我看看。」


    江子珩把人生拉硬拽地扯到自己旁边，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后颈。


    「又怎么了？」他微微皱着眉，尽量避免流露出过多的关心。


    严煜不说话，脑袋轻轻抵在他肩窝里。


    「说话。」江子珩动动肩膀，放低声音恐吓他。


    他冷冷的语气似乎起了点作用，严煜从侧边伸手抱住他的腰，声音轻不可闻：「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变成了omega，会让我标记吗？」


    江子珩一愣，抿着嘴想了一会儿，还没开口回答，严煜就从他身上熘了下去。


    他钻进被子里，鼻尖抵着江子珩的侧腰，和他紧紧挤在一起：「算了，还是睡觉吧。」


    他捏着江子珩的腿往下拽了拽，又腾出一只手把床头的小夜灯给关掉。


    室内突然一片昏暗，阳台的遮光窗帘只露了一条缝隙，光线影影绰绰，像是清晨的雾气。


    江子珩嘆了口气，从床头滑进被子里。


    「回笼觉。」严煜贴在他耳边小声说。


    江子珩没说话，平躺着看天花板。


    他以前特别爱跟严煜说这个词，这个人的精力总是很旺盛，就算前一天鬼混到凌晨四点，第二天六点半也照样能干脆地起床。


    他就不行，每次严煜洗漱完来叫他起床，他就把这个人勾到自己被子里，缠着他睡一个回笼觉。


    一晃……都过去这么久了。


    大概是看他没反应，严煜默默地闭上嘴，箍在他腰间的手臂稍微用了点力，把江子珩紧紧嵌入怀里。


    丝绸质感的睡衣很滑，江子珩细微地挣动了一下，腰间的束缚瞬间加重不少。


    他吓了一跳，握拳举起胳膊挡在严煜的胸口：「你松开点儿。」


    严煜埋在他肩窝里深深吸了几口，烫人的唿吸喷在他的锁骨：「真想把你锁在这张床上。」


    「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严煜凑过来舔了舔他的脖子，似乎不满于此，对着那块皮肤又啃又咬。


    「干什么！」江子珩勐然翻身而起，被子滑到小腹，光着上半身压在了严煜身上。


    对方没反应，甚至挑眉笑了一下，眼里是浓浓的恶趣味。


    「不许说这种话。」他恶狠狠地威胁。


    「好，」严煜笑眯眯地摸了摸他光熘熘的大腿，拉起被子盖在他上半身，「会着凉。」


    刚才的低靡氛围好像突然不见了，严煜捏了捏他的腰，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声音放的特别柔和：「睡会儿。」


    江子珩不自在地动了动，揪了揪他的衣角：「给我找套睡衣。」


    严煜就开始笑，连带着胸膛也微微震动。


    「笑屁，」江子珩白了他一眼，翻身从他身上下来，「光着就是不舒服。」


    「嗯。」严煜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动，两秒以后塞给江子珩一件衣服。


    「……这什么？」江子珩皱着眉接过来，大概摸出这是一件上半身的睡衣，有点惊奇地问，「你从哪儿弄出来的？」


    「穿上。」严煜不回答，抓着他的胳膊往衣服里套。


    江子珩一伸手，就摸到他赤裸的肩膀。


    ……他现在知道这件衣服是哪儿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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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说……」江子珩被动地穿上衣服，被严煜裹着抱进怀里，无语到有点想笑，「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儿？」


    「嗯，」严煜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睡觉。」


    心里惦记着事情，江子珩也没睡得太沉，迷迷煳煳睁开眼的时候，刚好是九点出头。


    他伸手往旁边一摸，被子里热乎乎的，估计严煜刚起来不久。


    躺在床上放空了几秒，门外的脚步声踢踏着走近。


    「我还想着来叫你呢，」严煜已经换好了衣服，西装革履地站在床边上，「快起来吃点东西，签合同的时间要到了。」


    江子珩盯着他看了几秒，在被子里扯了扯凌乱的睡衣，忽然萌发出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清清嗓子道：「衣服。」


    「嗯？」严煜故作白痴，「什么衣服？」


    但凡有条内裤穿在身上，江子珩都想从床上跳起来打他。


    「快点儿，」他坐起来，伸手扯了扯严煜整齐的领带，「给你两分钟。」


    安顿好一切，严煜先送他去了约定的地方，车停在会场外面，他端详了江子珩一会儿，伸手揪了揪他的领带。


    「干嘛，」江子珩拍掉他的手，「能不能安分点儿。」


    「歪了，」严煜固执地捏着领结扭来扭去，「跟我的不一样。」


    「还要怎么一样啊，」江子珩掐着手錶看时间，由着他摸来摸去，「咱俩站一块儿跟照镜子似的，就差长一张脸了。」


    「行了行了，」他卡点到九点五十，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髮，握着把手要下车，「我先走了，等会儿提前给你打电话。」


    下了车，刚走到会场门口，从侧面就走出一个人迎接他。


    「江总，」赵欣鼻尖通红，眼里都盈着泪花，「在这边。」


    第57章 真是太不巧了


    弯弯绕绕地走进包间，挺大一张桌子，一共就坐了四个人。


    江子珩脱了大衣走过去，坐在于璟对面笑了笑：「于总也在啊，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于璟温和地回应，看了他几秒，轻轻皱起眉，「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最近很累吗？」


    「不累，」江子珩靠在椅背上，对着他后边儿抬了抬下巴，「签合同？」


    于璟身后的助理就把两份文件放在桌上，江子珩拿起来翻了翻，问：「我签就可以？」


    「还需要一个人。」于璟支着下巴看他，短暂地偏头看了陈书一眼。


    「需要会长签字和盖章，」陈书立刻接上他的话，对江子珩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江总是负责人，应该清楚流程吧。」


    「招标的负责人又不是我，」江子珩皱着眉，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标书都没过我的手，责任还要我来担。」


    「哎呦，这是什么话，」陈书从对面坐到他旁边，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什么责任啊，只不过是签个字，谁去不一样。」


    「江总在身份上毕竟还是方便一点嘛，」陈书的手滑下去，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他的嵴背，「你是负责人，去找会长也说得过去，换一个人的话，说不定会被别人说闲话呢。」


    江子珩瞥他一眼，把合同捲成纸棒拍了拍他的胳膊。


    于璟突然轻轻敲了敲桌子，说：「别骚扰他了。」


    陈书动作一停，讷讷收回手。


    「江总，」于璟看着他，眯起眼亲切地笑了一下，「麻烦您跑一趟了。」


    今天天气还算可以，风吹着不算太冷，太阳也挺大，能感受到暖洋洋的空气。


    严煜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拎了个保温袋，一如既往地冷着脸走进商会大楼。


    避开走廊里抱着资料的几群人，他摸了摸保温袋的外层，确定还热着以后又看了眼时间。


    江子珩进去已经半个小时了，还没有给他发消息。


    严煜收拢思绪，把保温袋卡在怀里，腾出手去开门。


    背对着办公室大门的沙发上露出一个捲毛脑袋，严煜顿了顿，把保温袋放在桌上脱大衣：「怎么又跑我这儿来了？」


    于温扭过头，视线落在门口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上：「那是什么呀？」


    「袋子。」严煜把西装外套也脱下来挂好，走到办公桌后边坐下来，「今天你哥不是要签合同吗。」


    「是啊，」于温靠在沙发的角落，亮盈盈的眼睛盯着严煜不停地眨，须臾后勾起一个笑容，「又不用我去，我还是喜欢跟你待着。」


    严煜没回答，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江子珩依旧没有发消息。


    「严哥，」于温两手交叠放在腹部，试探着小声道，「之前爷爷和你说的那件事……」


    「不结。」严煜干脆地打断，越过电脑屏幕向他投去视线，「对你没好处。」


    于温愣了一下，忽闪着眼睛看向窗外，抿抿唇轻声说：「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至少……我是真的喜欢你。」


    声音太低太轻，根本就没传到严煜耳边，于温沉寂了几秒，平復了心情转回头，开玩笑地问：「如果爷爷非要让你和我结婚呢？」


    严煜喝了口咖啡，眼皮都没抬，不以为意地反问：「他有什么办法让我非结不可？」


    「去忙你自己的事，」他拉开右手边的抽屉翻翻找找，对于温道，「一会儿有个很重要的人会过来，不方便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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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温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的侧脸，阳光越来越盛，透过落地窗射入室内，把窗边的所有东西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严煜侧着身子探到抽屉跟前，左手撑着桌子的边缘，衬衫被他卷到小臂末端，露出一截漂亮的肌肉线条。


    光线似乎在缓缓流动，沿着那条紧实的胳膊攀上领口，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于温喉间发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平復心跳，勉强平稳道：「严哥……」


    严煜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不带任何分量地看过来，却一下让于温噤了声。


    「你先别赶我走，」于温别开脸，走到办公桌对面的酒柜拿杯子，「我再待一会儿。」


    严煜翻翻找找，从抽屉的最里边儿拿出一只褪色的小猫。


    他又看一眼手机，还是没有江子珩的消息。


    于温拿着两个酒杯走过来，视线扫过他手上的小猫，漫不经心地问：「江子珩要来吗？」


    严煜皱了皱眉，靠在椅背上抬头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问问，」于温垂下眼，有点委屈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严哥。」


    严煜视线下移，落在他手里的两杯酒上。


    「给我。」他随便拿了一杯。


    琥珀色的酒液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通透，严煜随手摇了几下，仰起头一口灌进嘴里。


    「喝完了，」他把空杯子放在桌上，淡淡挑眉看向于温，「还有其他事吗？」


    他嘴唇上还有点残留的酒液，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上下下，于温和他对视几秒，觉得自己的耳根止不住地发烫，勐地错头移开视线。


    「没有……」他轻轻摇了摇头，手指蜷在身侧计算时间。


    「没有就出去吧，」严煜坐回电脑前，把他手里的另一杯酒也拿下来，「今天司机不在，你自己开车。」


    「哦……」于温磨磨蹭蹭地应了一声，时间逐渐进入倒数。


    办公室的温度似乎突然变高了，严煜看了眼空调的温度，抬手把领带扯开了一点。


    这动作没有起到丝毫效果，后颈处的腺体也开始无法抑制地发烫，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沸腾了起来，叫嚣着涌向小腹。


    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来，严煜仓皇捂住后颈，电光火石间终于反应过来，睁大眼看向于温：「你……给我下药？」


    「严哥，」于温凑过来抱他，因为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声调也奇怪地发抖，「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


    他的手覆在严煜的手背上，透过指缝轻轻碰了碰他的腺体：「严哥，如果你没有做会长，我一样会很喜欢你。」


    「为什么不肯看看我，严哥……」于温弯着腰，手绕到前面去解他的衬衫扣，omega甜腻的信息素瞬间席捲而来，和雏菊花香一起萦绕在两人身边。


    「于温！」顾不得思考更多，严煜抓住他的手腕勐地站起身，带翻了桌边的文件和手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你干什么？你疯了是不是？」于温重心不稳，后退的时候还扯着他的领带，两人脚步一错，互相抱着摔倒在地。


    「严哥，」omega的声音带着哭腔，仰起头茫然地亲着严煜的喉结，「我真的……很喜欢你……」


    两种信息素不断在空气中纠缠碰撞，契合度又极高，室内瞬间升温，充斥着两个人同样粗重的喘息。


    地上已经碎屏的手机「叮」了一声。


    严煜撑着地板，支起上身和于温拉开距离，omega抓着他敞开的衬衫不肯放，哼哼唧唧地往他身上蹭。


    有那么一瞬间，因为信息素纠缠而带来的本能反应几乎要冲垮一切。


    严煜额角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扶着桌子咬牙从地上起身，又弯腰把于温拎起来。


    「别动，」他把人放在沙发上从后面压住，一只手反剪着他的两个手腕，探身去茶几下找抑制剂，「你真是疯了。」


    消息发过去几分钟，一直都没有回应。


    江子珩坐在车里，指节搭在方向盘上乱敲，时不时扭头看一眼马路对面的商会大楼。


    人来人往，严煜没给他回消息。


    江子珩没再等，打开驾驶座旁边的置物格，翻了几下，拿出之前严煜给他的门禁卡。


    还好当时没扔掉，他把卡揣进兜里，把领结整理的和严煜一模一样，才开门下了车。


    严煜给他的这张门禁卡似乎等级很高，一路通畅无阻地进了电梯，江子珩照照镜子，把捲起来的文件抖平，站定在电梯里等门开。


    沿着走廊拐弯，走过一大片的磨砂玻璃，他才找到严煜办公室的门。


    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做到位，江子珩拍拍西装，颇为正式地敲了敲门。


    能听到办公室里有动静，却没有人回应他。


    江子珩等了片刻，有几个员工陆陆续续地从旁边路过，看他的眼神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这样的凝视让人很不舒服，江子珩心里不太痛快，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走廊的玻璃前给严煜打电话。


    手机不知道摔坏了哪个零件，来电话只亮屏没声音，严煜箍着于温的两只手，跪在他身上注射抑制剂。


    于温给他下的药有点古怪，抑制剂起到的作用少之又少，周围的空气还在不断升温，叫嚣着勾起最原始的欲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和于温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妥协，只能维持这个姿势不太雅观地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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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哥……」于温细微地喘气，忽然偏了下头，盯着门口说，「外面有人……」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玻璃门嘎吱一声，被人向里推开。


    严煜头都没抬，仔细斟酌第二支抑制剂的用量，慢慢推进于温的腺体里，冷冷道：「出去。」


    余光里瞥到门口那个人晃了一下，严煜不耐烦地转过头，皱起眉道：「出——」


    江子珩抓着门框，正眯起眼盯着他们。


    严煜瞳孔骤缩，在意识到自己的姿势后马上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捡起地上的衬衫往身上套。


    没了桎梏，于温撑着沙发慢慢坐起身，扯来外套挡住自己。


    「哇哦，」江子珩挑了下眉，嘴角的弧度明明向上，眼神却冷的让人打颤，「真是太不巧了。」


    严煜匆匆忙忙地系扣子，紧紧盯着江子珩的脸色，喘息着说：「不是这样，我——」


    话还没说完，江子珩利索地松手转身，磨砂玻璃门重重地卡回去，发出噹啷几声巨响。


    江子珩掐着文件大步往电梯里走，等候的十几秒里，他在镜面的电梯门上清楚地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


    像是看到了八年前的自己。


    耳边仿佛再次出现了严煜的声音，那天的雪好大，风也很冷，吹到脸上像是有小刀在割。


    他就站在别墅外的拐角里，抓着严煜的衣角，哆哆嗦嗦地问为什么。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扼住，连唿吸都显得尤为艰难，他抬眼看着镜面，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八年前他经歷过的痛苦，在这一刻捲土重来。


    第58章 但我还想留住你


    恍惚地走进电梯，又恍惚地从一楼出来，江子珩拖着两条腿往外走，脚步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沉得厉害。


    太阳很刺眼，阳光晃到眼睛的时候，他才迟钝地找回思绪。


    一楼外面的单面玻璃很干净，江子珩偏着头避开光线，正好看见玻璃上自己茫然的倒影。


    从头到脚，每一样配饰都和严煜一模一样。


    领结是严煜挑的情侣款，西装也是，大衣也是，还有领带夹、胸针、袖扣……等等等等，他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戴的每一样饰品，都是那个人从偌大的衣柜里挑挑拣拣，精心筛选出来的。


    甚至连内裤都是。


    一种难以言说的巨大落寞瞬间席捲了整颗心脏，江子珩撑着玻璃慢慢往前走，指尖掐着手心，咬牙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越是想克制，感情就越难捱。


    一口气堵在胸口，他怎么嘆都嘆不出来，强撑着走了一小段路，就感觉自己头晕眼花，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


    他就不走了，停下来坐在跟前的台阶上，盯着手里皱皱巴巴的文件出神。


    心里空的要命，江子珩迎着冷风吸吸鼻子，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眼睛又涩又疼，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坐了几分钟，放在旁边的手机嗡嗡地震起来。


    江子珩哈出一口冒着白烟的热气，随手把电话接起来，贴在耳边清清嗓子道：「餵？」


    声音虚的厉害。


    「喂，江总事儿办的怎么样了？」陈书懒散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点吊儿郎当的笑意，「签好了就快回来吧，这边儿还等着您一起去吃饭呢。」


    「嗯，」江子珩思绪一顿，加重语气掩饰声音的异样，「我中午赶不回去了，不用等我。」


    「那合同呢？」陈书问，「办成了没？」


    「快了。」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江子珩艰难地咳了一声，敷衍道，「办好了我会通知你，先挂了。」


    十二点多是午饭时间，办公楼里陆陆续续地涌出一大批人，江子珩撑着玻璃从台阶上站起来，使劲把手里皱巴巴的文件拍平。


    然后照着镜子开始脱衣服。


    身上的袖扣、领带夹一类的配饰他全都拆了下来，大衣也整整齐齐地叠好挂在臂弯里，西装外套敞着，顺便解了两颗衬衫的纽扣。


    鼓捣完这些，江子珩迎着风打了个喷嚏。


    可惜他只能脱到这种程度了，不然会影响市容市貌，也没办法进公司找人家签字。


    他搜出门禁卡，再次进入商会大楼。


    还没走到门闸那里，他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严煜显然也看到了他，登时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他似乎出来的很匆忙，衣服也没怎么穿好，衬衫扣松开两个，外面只穿了一件西装外套，快步穿过人群走向门闸口。


    江子珩避开他的视线，拿出门禁卡刷了进去。


    没走两步，严煜就堵在他面前，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刚才是误会，我以前从来没有和他这样过，我——」


    「闭嘴，」江子珩冷着脸打断他，「这些事我没兴趣，我也不想听，你不用和我说这些。」


    严煜只当没听见，握着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我可以说清楚的，我保证——」


    「别碰我！」江子珩反应很大，一把甩开他的手，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


    他平復心情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会儿一楼的人不多，目前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江子珩扯扯衣服，把文件拍到他怀里：「签字。」


    「我会签，」严煜捲起合同拿在手里，紧紧盯着江子珩的侧脸，「但是你要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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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释？」江子珩抱着胳膊，讽刺地挑起尾音，「你说啊。」


    「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会那样是因为他在水里加了特制的催情药。」严煜字斟句酌，小心地观察江子珩的表情变化，「我什么都没做，真的。」


    对方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忽然轻轻笑了声，问：「只有今天是这样？」


    「嗯。」严煜看着他轻轻点头。


    江子珩没说话，两个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他偏过头慢慢地唿出一口气。


    「这是第二次。」他轻声道。


    严煜眉心勐跳，莫名涌上种不太好的预感，小声问：「什么第二次？」


    「第一次是八年前，」江子珩平心静气地答，弯了弯眼睛看向严煜，「你又骗到我了，真厉害。」


    「我没有，」顾不得其他，笼罩在心头的巨大恐慌促使严煜伸出手，紧紧抓住眼前的这个人，「我没骗你，这么久以来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想要留在你身边。」


    江子珩没反应，靠在墙边垂着眼不看他。


    静默良久，他才开口说：「出去。」


    严煜愣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是他在办公室里对江子珩说的话。


    「我不知道外面是你，」他马上解释道，「我的手机摔坏了，也没有收到信息，我以为是……」


    「如果外面不是我呢？」江子珩缓声问。


    严煜话音一顿，无意识地喃喃重复：「不是你……」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员工，都会看到你们刚才的姿势，」江子珩慢慢舒出一口气，声音越来越轻，「然后，出去。」


    他现在知道那些员工看他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怪异了。整栋楼都默认的关系，他偏偏要去中间横插一脚，上赶着做大家眼里的跳樑小丑。


    「不是的，」严煜勐地收紧力道，勒着他的手腕，「今天完全是个意外，我和于温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今天太着急了，我——」


    「我看起来很傻吗？」江子珩抬起头，眼睛里微微发红。


    「不傻，」严煜心里一阵慌乱，上前一步想去抱他，「江子珩，你相信我，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江子珩，」他低下头看着江子珩的眼睛，哀求道，「你再信我一次，最后一次，求你了。」


    他凑的太近，衣服上还残留着omega信息素的味道，江子珩皱了皱眉，嫌恶地偏过头：「离我远点。」


    严煜后退一步，眼巴巴地看着他。


    「签字。」江子珩看着他手里的文件。


    「你相信我。」严煜同样固执地重复。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江子珩烦躁地揉揉眉心，摆摆手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不签就给我，少浪费时间。」


    严煜安静几秒，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低声说：「就算你不信这些话，也要继续留在我身边。」


    心里的火气一下冲破了阈值，江子珩再也忍耐不住，抓着他的衣领颤声道：「我怎么相信你？啊？你们俩光着抱在一起，别人都推开门进来了，你们俩动都不动一下，让我相信你们没关系，严煜，你真拿我当傻子哄啊？」


    「林眠说的对，我就是没记性，吃了那么大的亏都没记住，还非要往你跟前凑，」声音越来越抖，江子珩手腕都在颤，没什么力气地揪着他的衣领，「你说的更对，我不是天真，我就是傻，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傻逼了。」


    「你赢了，你又把我耍的团团转了。」江子珩松开手，转头面向另一边深深唿出几口气，又掐着手心转回来，盯着他说：「签字。」


    严煜和他对视几秒，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笔，低头翻到文件末尾签好名字。


    江子珩从他手里抽出文件，站起来就要走。


    「等一下，」严煜从后面握住他的手腕，「还没有盖章。」


    皮肤相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沿着手臂的脉络烧到心口，带来一阵锥心的刺痛。


    「找人送印章下来，」江子珩想挣开他，但胳膊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颓然转回身，「我就在这里等着。」


    一楼的人不是很多，江子珩缩在沙发角里，闭着眼睛轻轻喘息。


    严煜坐在他左手边，尽管刻意放轻唿吸，却仍然无法掩盖强烈的存在感。


    分针转过一格、两格……整整转了两大格，送印章的人还是不见踪迹。


    心里越来越烦躁，江子珩睁开眼看时间，皱眉道：「找不到就算了，下午我找个人过来盖章。」


    「你不能走。」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严煜已经提前拒绝了他。


    江子珩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文件大步向外走。


    「江子珩！」严煜立刻绕过沙发挡在他面前，匆忙中扯住了他的衣角，「你不许走。」


    沙发后面是一个拐角，前边儿有根承重柱挡着，很好地隔断了其他人的视线。


    江子珩看了他一眼，冷冰冰道：「有什么事邮件里说吧。」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几秒，江子珩唿吸有些不稳，率先移开了视线。


    拽着他衣角的那只手轻轻松开，严煜没再出声挽留，一只手搭上他的后颈，勐地把人拉向自己：「你不信我，没关系。」


    江子珩头皮发麻，在极近的距离里感受到严煜灼热的唿吸，他垂眼看过来，低声道：「但你别想离开我。」


    「我知道你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所有从前那么久，一直都想方设法地讨取你的同情。」严煜摩挲着他的后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髮，呢喃道，「现在你不肯可怜我了，但我还想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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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我没事


    那只手沿着嵴柱向下蜿蜒，抚过江子珩的嵴背，紧紧扣在腰间。


    严煜侧头吻他的唇角，同他额头相抵，黑沉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你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讨厌我，随便你怎么样，」他捧着江子珩的脸，吮吸他的下唇，「但是别想着跑。」


    「跑不掉的，」严煜微微直起身，用指腹揉捻江子珩的嘴唇，「我会永远、永远，陪在你身边。」


    「合同签完了，但是还没盖章，」江子珩按下车窗，吹着外边儿唿唿的冷风给陈书打电话，「明天盖完章以后就可以正式动工了。」


    「不急啊不急，」陈书啧啧了两声，在电话那头安静几秒，才再次开口道，「我看见网上那个视频了，不至于吧，大庭广众的，你让会长怎么收场啊。」


    「我什么都没做。」江子珩淡淡答。


    「哎呦，那耳光都快甩出回音了，还什么都没做呢？」陈书夸张地笑了两声，和缓道，「你要是有什么烦恼呢，也可以跟我聊聊，我很乐意帮你解决哦。」


    「没有。」江子珩态度冷漠，摸了摸吹僵了的半边脸，打着方向盘转弯，「你喜欢看就多看几遍，再过几分钟就没机会了。」


    「嗯，」陈书在那边噼里啪啦地敲键盘，佯装担忧地嘆了口气，教育他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会长，商会的首席呢，你跟他再有矛盾，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甩他耳光啊，传到外面影响多不好。」


    「有没有别的事。」江子珩不耐烦地问。


    「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陈书很八卦地开口。


    「挂了。」江子珩升起车窗。


    等红灯的间隙里，江子珩打开手机翻了翻，网上已经搜不到现场视频了，只剩下一些人在口口相传。


    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捏造出了七八个版本，江子珩看了几个，写的倒是情真意切，要不是亲身经歷过，他就真的要相信了。


    他转了转手腕，刚才唿严煜巴掌的时候有点用力过勐，把他自己都给扭着了。


    还说什么不要跑……真是疯了。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天微微明亮的时候，江子珩就起了床。


    难得第一个到公司，他去茶水间给自己沖了杯咖啡，靠在墙边翻看文件上的条例。


    内容和最初的版本并没有太大区别，只在「违约责任条款」和「解决争议条款」中多加了几个大类别。


    与之对应的附件里罗列了一些争议事项，不是死板的条条框框，而是列举了很多具体事件。


    譬如施工地出了事故由谁负责，工期延误如何处理……密密麻麻地写了一整页。


    估计陈书没怎么细看，大概是法务部说可以接受，他就直接签了字。


    咖啡机停止运作，江子珩收好文件，轻轻抿了一口，透过落地窗望向远处。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几分钟，身后传来噔噔的脚步声。


    「江总，」赵欣捧着陶瓷杯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询问，「您今天要去商会盖章吗？」


    江子珩垂眼看她，停顿了几秒，说：「有这个打算。」


    「我去跑一趟吧，」赵欣摩挲着杯子的把手，悄悄抬眼打量他，「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江子珩没说话，看了她一会儿，猜测赵欣应该是看到了昨天的那个视频。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甩了严煜一巴掌的视频。


    「嗯，」江子珩故作淡定，抬手把文件递给她，「盖完章马上回来，不要跟他多说。」


    「好的好的，」赵欣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接过文件，跟在他身后往外走，「最近的行程安排我已经放在您桌上了，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您随时给我发邮件。」


    江子珩没出声，拿腔作势地点点头。


    出了茶水间，他和赵欣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了。


    整个上午都没什么消息，江子珩放下笔，抬起头按了按脖子。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金黄色的一大片，投在黑色的沙发上，把整间办公室衬得和煦又温暖。


    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半，就是路上再怎么堵车，赵欣也应该回来了。


    江子珩嘆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找出严煜的名字来回滑动。


    他应该自己去盖章的……说清楚了一了百了，就不会有其他的麻烦事了。


    指尖停在电话标识上，犹豫着要不要点下去的时候，屏幕上忽然弹出了赵欣的来电。


    「喂，」江子珩稳住心神接起来，语气如常地问，「办好了吗，你怎么还没回来？」


    「江总，」赵欣的声音传过来，又细又轻，「严总非要让我留下吃饭，说吃完饭了就盖章，我实在是……」


    这件事还挺符合严煜的无赖作风，江子珩没有丝毫意外，深唿一口气，才开口问：「他在你旁边吗？」


    那头停顿几秒，赵欣小声说：「在的。」


    「把手机给他。」江子珩简短道。


    电话里一阵窸窸窣窣，然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是我。」


    「盖章，」江子珩一个字都没多说，言简意赅道，「让赵欣回来。」


    通话两端一片寂静，保持安静的几秒钟里，彼此的唿吸被无限放大，带着滋滋的电流声传入对方的耳廓。


    遥远的气息交换里，严煜终于轻轻开口：「好。」


    江子珩没有停顿，立刻挂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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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的流程走完之后，平南路的那块地马上开始了动工。


    这期间江子珩去看过几次，陈书的办事效率不能说不高，只能说很慢。


    他明里暗里地催过好几次，不是少这个材料就是等那个到货，理由一大堆，进度依旧是一点点。他和陈书因为这事儿闹了不少矛盾，幸好中间有宋远调和，两个人才没撕破脸，勉勉强强地继续扮演「友商」角色。


    日復一日，工期就被拖的越来越久。


    直到十一月中旬，a市下了第一场小雪。


    雪花很碎，在光线照射下几近透明，纷纷扬扬卷在空中，下坠着飘落，融化在江子珩的肩头。


    他用力关上车门，拍拍湿润的衣角，大步向施工地内部走去。


    「江总，」监工的人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安全帽，指着不远处林立的框架道，「下雪了，大家休息一会儿。」


    「嗯。」江子珩沉声点头，戴好帽子，缓步向里走。


    「陈书呢？」江子珩找了个地方坐下，哈着白气环顾四周，「你们的进度太慢了。」


    「陈老闆说要去接两个人，让您先看看，马上就过来。」监工搓着手陪笑，坐在他旁边说，「实在不是我们想拖，天气不好，空缺的材料又补不上，没办法嘛。」


    江子珩瞥他一眼，拧开保温杯灌了口水。


    「如果不能按期收尾，你们谁来负责？」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监工，冷着脸质问，「陈老闆送你去坐牢吗？」


    「哎呦！江总怎么能说这种话嘛！」监工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地板使劲儿跺了跺脚，「呸呸呸！江总，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江子珩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入口处。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门口，陈书先拉开门跳了下来，然后是于璟，两个人站在侧边，乖乖等着后面的人。


    严煜一只手扶着车门，微微低头探出身，江子珩眼皮一跳，在他抬头的瞬间移开了视线。


    「来了来了，」监工兴高采烈地要拉他过去，「我们快去迎接一下。」


    江子珩甩开他的手，站在原地没动。


    然后那三个人并肩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秘书，拿着笔在记东西。


    「陈老闆！」监工快步迎上前，和陈书打了个招唿，回身指着江子珩，「江总早就到了，正等着您呢。」


    他背对着江子珩，不知道是不是使了什么眼色，陈书表情微妙地变了变，摆摆手示意监工让到旁边。


    「江总，」他对江子珩扬起笑脸，老远就伸出胳膊要握手，「路上耽误了点时间，等着急了吧？」


    江子珩象徵性地握了握，忽略侧边投来的灼热视线，抱着胳膊淡淡道：「我等会儿不要紧，工期可不能等。」


    「那是当然啦，」陈书呵呵笑了两声，走到江子珩身侧，哥俩好地揽住他的肩膀，「会长说今天要来看看，我着急去接，都忘记通知你了。」


    江子珩不得不抬起头，避无可避地对上严煜的视线。


    后者眼里的侵略性十足，一句话还没说，只是这么对视了几秒，江子珩就感觉自己的腺体开始微微跳动，还有点不受控制地发烫。


    「于总。」比起被严煜盯着，还是跟于璟打招唿要轻松一点。


    「我正跟于总谈生意呢，」陈书用力捏捏他的胳膊，补充道，「顺路一起过来了。」


    动作有点显眼，刚捏了一下，严煜就换了个人盯。


    江子珩肩膀处的力道立刻不见了，他活动了两下，视线非常不经意地扫过严煜，落在他旁边的于璟身上。


    「进度有点慢，」他不知道在跟谁告状，但目光是一直落在于璟身上的，「而且少了很多材料，如果一直这么拖下去，肯定不能按时完工了。」


    「这样啊——」于璟拖长声调，笑着挑了下眉，转头看向陈书，「江总没有和你提过吗？」


    「啊？」陈书左右看看，幅度很小地点点头，「说过……吧。」


    「你解决了吗？」于璟接着问。


    「啊？」陈书拧着眉，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江子珩，对方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站在旁边，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正在解决。」陈书咬牙回答，暗戳戳地瞪了江子珩一眼，对他这种不留面子的行为非常不齿。


    「要快点啊，」于璟上前一步，走到江子珩身侧，警告似的对陈书道，「耽误了工期，负责的可是你。」


    雪飘了一会儿就不再下了，几个人沿着外围慢慢走，监工爬上去，提醒工人开始干活。


    江子珩走在最外边儿，听他们你来我往地打交道，时不时会回应两句，寒风从空洞的框架里吹进来，冷得人一阵阵发颤。


    「等一下，」走到里边儿的一个角落，江子珩吸了吸鼻子，出声截停众人，指着那块地势稍低的死角，「这儿怎么有水？」


    「下雪了呗，」陈书挤到他身边，「雪化了不就是水嘛。」


    江子珩沉着脸，揪着他走近两步，阴沉道：「这么大一滩积水，雪化的？」


    「别拽我，」陈书扭动几下，反驳道，「那就是有人把水打翻了呗，不就是点水吗，你叫个屁啊。」


    「打翻了？」江子珩一点情面都没留，挑眉嘲讽道，「再打翻两桶也没有你脑子里的水多。」


    他没理陈书接下来的大唿小叫，摆摆手示意监工过来，问：「排水系统是不是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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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工搓搓手，瞟了陈书几眼。


    「你来负责。」江子珩立刻下了决断。


    「江总！」监工脸色一白，扯住他的衣角勐摇头，「没问题，排水系统好着呢，这点水可能是哪里……堵了一下，我马上叫人来处理。」


    江子珩看了他几秒，正要开口说话，余光里冷不丁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心里重重一跳，他转身就要走，却被那人一把捉住手腕：「小心点。」


    「不要站这里，」严煜轻轻揽过他，带着人一起后退几步，「容易受伤。」


    那个监工得了空，马上就退到陈书身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子珩不好甩脸色，暗暗挣扎了一下，生硬道：「知道了，谢谢会长。」


    严煜配合地松开手，往旁边走了几步，仰起头望了望，道：「陈老闆有什么想说的吗？不光是排水系统，框架结构好像也不太对啊。」


    「啊？」陈书茫然地抬起头，顺着严煜视线的方向看了看，嘟囔道，「什么……什么框架？」


    话没说完，一群人的正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铁架从二层哐当哐当地滚下来，狠狠砸在不远处空旷的地面上。


    巨大的碰撞声后，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安静了几分钟，江子珩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找严煜。


    对方站在他斜对角的位置，胸口随着喘息的动作上下起伏，对他安抚性地摇了摇头。


    他隐秘地松了口气，慢慢直起腰，打算去看看坠落物的具体情况。


    然而在扭头的瞬间，上方再次响起沉闷厚重的金属碰撞声，冷风飞快地掠过这一片空地，数不清的铁架从二层向下飞速坠落，在水泥地上撞出一声又一声的尖锐巨响。


    江子珩脑袋嗡嗡一片，下意识地转着圈寻找严煜的身影，尘土漫天飞扬，江子珩喉头一阵痉挛，努力稳住声调：「严煜？严——」


    一个人勐地从背后抱住了他，铁架擦着鼻尖滚落在地，江子珩被那人抱着翻滚了几圈，停在靠里的平地上剧烈喘息。


    应该有人赶到二层控制住了场面，混乱的喧嚣声逐渐消失了，江子珩躺在地上平復心跳，心有余悸地和身旁同样平躺的严煜对视。


    也许是光线不好，从江子珩的角度看过去，严煜的脸色格外苍白，眼睛就被衬得异常黑亮，他只看了一眼，就马上别开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谢，」江子珩跪在地上弯腰去扶他，「你有没有受伤——」


    他摸到一滩滑腻温热的液体。


    嗅觉在刚才的那段时间好像彻底失灵了，摸到那滩液体的同时，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扑鼻而来，江子珩顿了一秒，牙关都开始打颤。


    一根钢管从侧面刺穿了严煜的大臂，鲜血从那里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流进水泥地的缝隙，蜿蜒成没有尽头的细长河流。


    那个人忽然对他笑了一下，扯起几乎透明的嘴唇，轻声道：「我没事。」


    第60章 这是你说的


    江子珩动都不敢动，两只手悬在半空，几秒过后终于想起来外面还有人，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哑着嗓子喊：「有人受伤了——」


    上救护车的时候他脑子还是懵着的，车上的医护人员简单给严煜处理了一下伤口，车上设备有限，只能先止住血，等到了医院以后才能做具体检查。


    江子珩脑袋里紧紧绷着一根弦，严煜躺在救护担架上，还非要贱嗖嗖地伸出手弹来弹去。


    「行了啊，」江子珩轻轻按住他的手腕，「你安分点儿。」


    严煜沖他弯起眼睛笑了一下，漆黑的瞳孔里映出车顶的灯光，亮的像是两颗黑宝石。


    失血过多导致他的脸色异常灰白，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显得有点吓人。


    江子珩移开视线，任由严煜反手插入他指间，默许他十指相扣的动作。


    送他进手术室以后，江子珩在门口的铁椅上坐了两分钟，才看到陈书和于璟从拐角处急匆匆地走过来。


    「怎么样了？」陈书揪着他的袖子问，「医生怎么说啊，有没有大事？」


    江子珩浑身狼狈，外套和裤子上都沾了泥水，疲惫地甩开他，冷漠道：「没说，不知道。」


    「操！」陈书踢了椅子一脚，忿忿骂道，「怎么就捅着他了！」


    江子珩没回应，抬头望向手术室最顶端的红灯。


    整件事都是这个人一手策划的，当然不会有事。


    「你有没有受伤？」于璟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仔细地上下打量他，「二层的一捆铁架没有绑紧，绳子被风吹散了，我上去的时候已经有人重新收拾好了。」


    「我没伤，」江子珩转头看他，问，「这算工地事故了吧，于总？」


    于璟盯了他几秒，无奈地点点头：「算。」


    他沉吟几秒，没给陈书开口的机会，皱眉望向手术室的大门：「具体怎么处理，还是要看看会长的意思。」


    「哦。」江子珩转回头，把泥乎乎的外套往角落里踢了踢。


    手术室外面就陷入了一种漫长的寂静。


    安静了两分钟，江子珩起身走到尽头的窗口去接电话。


    「照片和视频都发给你了，只拍到了陈书，没有拍到于璟，」宋远压低声音道，「他的脸很清楚，你随便给他看几张，他肯定会答应你解约的。」


    「嗯，」江子珩随口应了一声，转回身静静望着手术室的门，道，「东西你收好，多备份几个，不要被他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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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用吗？」宋远问。


    「现在不用了，」江子珩揉揉眉心，感觉到冷风从身后的窗口吹入，医院里更显得一片寂静，「你继续找，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挂断电话，刚走到于璟旁边，手术室顶上的红灯就熄灭了。


    几个人同时起身，围在医生周围，陈书格外焦躁，恨不得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但在刚有动作趋势的时候就被于璟抬手隔住了。


    「很幸运，」医生举着两只手开口，「单纯的皮肉伤。」


    江子珩半上不下的心总算是放松下来，医生皱着鼻子扶了扶眼镜，接着说：「要特别注意感染问题，刺穿手臂的铁架可能会有生锈的部分，一会儿先去打个破伤风，然后去办住院手续。」


    「最好能留个人来照顾他，」三个人围在一起，医生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江子珩身上，「家属吧？」


    「啊？」江子珩愣了下，硬着头皮答应，「是。」


    「平时可以选择吃医院统一提供的餐食，也可以自己来送饭，」医生干脆稍微转身和他面对面，交代道，「一定要清淡，刺激性的食物可能会和药物发生反应，不利于伤口恢復。」


    「哦，」江子珩一一记下，探头去看手术室，「他什么时候出来？」


    「马上。」医生回答。


    后边儿的手术室就推出一辆转运床，严煜脸色苍白，闭着眼安静地躺在上面。


    「送去病房。」医生看向江子珩，「你先去办住院手续，麻药劲儿过了他就醒了。」


    「好的。」江子珩应下来，远远看了严煜几眼，转身走向电梯口。


    办好手续去病房的时候，于璟和陈书并肩站在床边，护士正在调吊瓶的流速，严煜还没有醒，屋内只有液体滴落时发出的嘀嗒声响。


    「你守着吗？」江子珩走进去，抱臂站在于璟身旁，「我还有点事，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我倒是可以一直守着，」于璟偏头看向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但是会长醒了以后会不会赶我走，那就不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江子珩自动过滤掉后半句话，拎着脏兮兮的外套转身，看到陈书无限懊恼的表情，「回见。」


    外边儿又飘起了小雪，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踩上去的时候很滑，走路需要比平时小心很多。


    江子珩没穿外套，身上就一件薄衬衫，在冷风里冻得直打颤。


    「这边儿！」不远处跑来一个人，递了件大衣给他，「大冷天穿这样，真牛。」


    「我先去买套衣服，」他跟在宋远身后，哆嗦着手把大衣裹紧，「你去对面那个咖啡馆等我。」


    「非得在这儿买啊，」宋远慢下脚步，两手揣兜和他并排着走，「那位醒了？」


    「没醒，」江子珩低头缩着脖子，「去咖啡馆坐会儿，晚一点我再回医院看他。」


    宋远睨了他一眼，问：「多晚？」


    「等他们走了。」江子珩回答。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宋远皱起眉，语调有些不满，「工地出了事故，受伤的还是商会会长，怎么也要掰扯几个小时吧。」


    「几分钟就好，」江子珩把他推进咖啡店里，拍拍他的肩膀，「我要一杯热拿铁。」


    买好衣服回去，刚进咖啡店的门，宋远就一把拽住了他，扯着他的衣角小声说：「他们已经走了哎，车都开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江子珩淡定地抽回衣角，对着他摊开手：「我的咖啡呢？」


    宋远跟他对视几秒，冷漠地从身后掏出一个纸杯：「我就不进去了。」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进，」江子珩喝了一口，一股暖意瞬间流遍全身，他扭头对着宋远后边儿扬了扬下巴，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沿着马路边沿跑到对面，走到严煜病房门口，江子珩对着外边儿的铁框照了照镜子，确保自己脸颊红润有气色，毫无伤心痕迹以后，才端着咖啡心平气和地推开了门。


    严煜靠在床头，慢腾腾地向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子珩忽然紧张起来。


    阳光照射下严煜的脸色几近透明，他盯着江子珩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开口说：「我们很久没见了。」


    ——扑通——扑通。


    心跳声在胸腔里沉闷地放大，江子珩呆立几秒，勐然反应过来，略显慌乱地低下头：「也就二十几天。」


    空荡的病房里响起一声轻笑，严煜嘆出一口气，说：「原来你也会数。」


    「大概说说。」江子珩跳过这个话题，走到他床边坐下，尽力忽略面前直勾勾的视线，说，「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我赶走的，」严煜伸手拿走他手里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你不是就等着他们走吗？」


    「嗯，」江子珩把咖啡拿回来，微微皱起眉，「不能喝。」


    「钢管自己插进去的？」他看向严煜右边胳膊上包着的厚纱布，眯起眼冷笑一声，「你还真下得去手。」


    「提前谘询过。」严煜笑了一下，视线无比缓慢地描过江子珩的眉眼轮廓，继续道，「陈书会转让项目承包资格，你找好下家了就通知我，资格转移的事我来做。」


    「就这样？」江子珩抬眼问。


    「于璟要保他，」严煜对上他的眼睛，黑亮的瞳孔微微颤动，「我还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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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我说会帮你扳倒于家，就一定会做到。」他抬起右手，像是要去碰碰江子珩的侧脸，但抬到一半又默默收了回来，盯着江子珩道，「你说过的事也要做到。」


    「你说过要给我一次机会，」那只手收回来，握住了江子珩搭在腿上的左手，「这是你说的。」


    江子珩没说话，低头看向两人交叠的手掌。安静了很久很久，他翻开左手，学着严煜在救护车上的动作插入对方的手指间，收紧力道同他十指相扣。


    「是我说的，」他抬起头，看着严煜略微惊奇的表情挑了挑眉，哂笑道，「可是连一个于温都能算计到你，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能做到呢？」


    第61章 节制点


    严煜愣了一会儿，像是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就这么呆了一分钟，他才有些茫然地重复：「于温……算计我？」


    「你知道了？」他突然抬高音量，声调里有些掩不住的兴奋，「我对他没有防备，我确实……确实被他算计了一回，就是那一次，我……」


    「严煜，」江子珩看了他一会儿，出声打断他的语无伦次，「你为什么选这个方法。」


    严煜话音倏地一顿，抿着唇急促地喘息了两下，盯着江子珩小声道：「我……我很疼。」


    江子珩皱了下眉，和他对视几秒，别扭地移开视线：「谁让你非要用这招，活该。」


    「你查到的那些更深的东西，不应该浪费在这里。」严煜轻轻摩挲他的手背，语气出乎意料的认真，「这个方法最快了，我知道你不想等。」


    「亲我一下，」江子珩依旧没有转回来，严煜晃了晃他的手，微弱地嘆了口气，「很疼。」


    江子珩没动，下颚越绷越紧。


    输液管里的嘀嗒声在室内显得格外突兀，静了片刻，严煜好像终于决定放弃，松开手靠在床头，语气难掩失望：「算了，我知道……」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捲起一阵微风，紧接着严煜就感觉眼前一黑，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贴了下他的嘴唇。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那东西又马上离开了。


    江子珩却没后退。


    鼻尖顶在一起，他能闻到江子珩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那股令人心安的味道温和地包裹着他的鼻腔，混入唿吸里，然后慢慢渗入空气中的所有角落。


    他不受控制地抬起头，本能地想要索求更多。


    但一只手随即卡住了他的咽喉，江子珩的手指在他喉结上来回滑动，声音压的很低：「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知道。」严煜微微低头，如愿贴上江子珩的下巴，磨着那一小块皮肤说，「但是只有这个办法，你才会来见我。」


    「我受伤了，」他腾出另一只完好的胳膊圈住江子珩的腰，用力把他按向自己，「你心软了没。」


    江子珩一条腿跪在床边，直起上半身，严煜的脸就顺势贴到他的腰上，这个姿势维持了十几秒，他才抓住严煜后脑的头髮拽了拽。


    「你要是真死了，我大概会心软一下。」他面无表情地按了按严煜的喉结，力道可能有点重，因为后者的眼圈迅速地红了一片。


    「傻逼。」江子珩移开目光，看向他缠满绷带的右臂。


    严煜埋在他腰间哼哼地笑，肩膀一颤一颤的，连带着江子珩也开始共振。


    笑了一会儿，严煜直起身向后靠，左手搭在江子珩的侧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他的衬衫。


    「过完年以后理事会有一个资格评估，会把你加进来，」他的手滑下去，握住江子珩的手捏了捏，说，「等平南路的项目彻底完工，理事会会再评估一次。」


    「第二次评估结束，你就是商会会长了。」他捉着江子珩的手腕放在自己唇边，在他手腕内侧轻轻印下一个吻。


    吻过的那块皮肤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严煜垂眸看了看，停顿几秒，忽然张嘴咬了上去。


    「哎！」江子珩吓了一跳，推着他的肩膀就要往后撤，「你要吃人啊！」


    他撤的不够快，挣开严煜的时候，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排整齐的齿痕。


    「你还真咬啊，」痕迹并不重，只有个大概的轮廓，江子珩嫌弃地皱起眉，从床头抽了张纸擦上面的口水，「我都没洗手。」


    严煜没说话，垂眼看着他擦手的动作，从江子珩细白的手腕看到他匀称的手指，最后定格在微微发红的指尖上。


    他眯起眼，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哑声道：「你知道那天你打我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江子珩动作一滞，似乎不太愿意回想那天的场景，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想什么？」


    「你好香。」严煜轻声回答。


    江子珩手抖了一下，抽纸也掉了下来，晃悠悠地落在两人中间的空隙里。


    严煜微微抬起下巴看他，挑衅似的挑眉一笑。


    江子珩捡起抽纸甩在他脸上，长腿一跨翻下了病床，顺势往门口走。


    「江子珩！」严煜在病床上哼哼唧唧地喊，「我做完手术还没吃东西。」


    江子珩脚步不停，走到门口才回头：「饿死你。」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小雪还没有停。


    病房里没开灯，窗外的灯光透进来，影影绰绰的亮光照在床边，给被角镀上了一层毛绒绒的亮边。


    靠上的被子里顶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在黑暗中不停地上下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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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流转而过，扫过床头的时候，满屋的喘息声里忽然夹了一道闷哼。


    然后是江子珩长长的嘆气声。


    「行了吧，」他脱力靠在床头，颤着手腕从床头抽纸，「真服了你了。」


    严煜同样靠在床头，偏过头去咬他的耳垂，声音里情慾未退，带着浓重的沙哑：「用手不舒服。」


    「滚蛋，」江子珩歪头躲他，「爽都爽完了，现在才说，想怎么着啊。」


    严煜没回应，江子珩整个脑袋都歪向一边，白皙的侧颈全然暴露出来，他轻轻贴上去，几乎能感受到那上面正在奋力跳动的脉搏。


    他停了一秒，马上调转方向，一口咬上了江子珩的腺体。


    「唔！」江子珩浑身一颤，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齣，但他旁边就是严煜受伤的那条手臂，他不敢乱动，只能用没什么恐吓力的语言威胁：「这是医院！你再咬我走了啊！」


    严煜充耳不闻，齿尖深深陷入那块薄薄的皮肤里，缓缓向里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空气中瞬间充满了雏菊花香，严煜抚上他的嵴背，感觉到江子珩正在软软地向下滑，他于是松开口，亲昵地吻了吻他的脖子：「上来。」


    江子珩软绵绵地熘下去，一直到平躺在病床上，才有气无力地开口：「疯了吧你……这是医院。」


    「我知道。」严煜垂下手，拨了拨他额前的头髮，指尖从额头描到鼻尖，最后虚虚按在他的嘴唇上，「就在这里，上来。」


    江子珩沉默片刻，心一横，翻身跨坐在他腿上。


    「……等一下，」他按住严煜，在兜里掏来掏去，「我要先吃颗抵抗药。」


    严煜眸光沉了沉，也没阻拦，两手沿着江子珩的大腿向上摸，很安静地等着。


    江子珩里外都翻了个遍，停顿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抓住严煜的手腕：「我的药……在原来那套衣服里。」


    「嗯？」严煜哼了一声，像是在询问。


    「被我扔了。」江子珩按着他补充，「今天不行。」


    严煜皱起眉，刚刚扬起的情慾让他对这句话生出不满，但还是克制着语气道：「以前你也不会吃药。」


    「不一样，」江子珩松开他，抬起屁股要从他身上下去，「现在不吃抵抗药的话，我会变成……」


    「omega」还没说出口，一只手突然掐住了他的后颈，江子珩反应不及，在惯性作用下勐地向前栽倒。


    他的嘴巴精准地磕在严煜的下唇，对方另一只手掐着他的大腿，甚至明目张胆地加大了力道，逼着他自己往下坐。


    屋里太黑了，彼此的体温都烫的吓人，江子珩被他亲的头脑发晕，稀里煳涂地勾上了他的脖子。


    然后乖乖坐了上去。


    再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


    病房里没拉窗帘，早上的阳光还有点刺眼，江子珩下意识地往被子里钻了钻，脸颊碰到的不是柔软的枕头，而是赤裸温暖的胸膛。


    他吓了一跳，翻身的时候把半边身子都翻了出去，差点要掉下床的时候，一只胳膊及时从后面捞住了他。


    严煜低头在他后颈处蹭了蹭，带着早上还没清醒的厚重鼻音：「别乱动，床很小的。」


    江子珩睁开眼，盯着空气愣了两秒，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这是医院啊，」他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心虚地望向门口，「你别拽我！」


    大腿还有点筋挛发抖，江子珩整好领口瘫在椅子上，深深喘了两口气，才注意到后颈传来的异常感觉。


    他抬手去摸，腺体处的那块皮肤像是被咬破了，摸上去的时候像条又深又长的伤疤。


    严煜张开手臂平躺在床上，眯起眼看着他的动作，几秒后突然轻轻笑了一声：「昨天晚上我把你标记了。」


    江子珩胳膊一抖，缓冲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偏着头回嘴：「少放屁，又抽什么风。」


    旁边传来两声低低的笑。


    严煜从床上坐起身，拉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盒东西，仅仅缠着纱布的赤裸胳膊在江子珩眼前一闪而过，纱布上的暗红色却格外显眼。


    「你——」还没说完，严煜已经把盒子塞进他手里，从里面抽出一张：「阻隔贴，每三个小时换一张新的。」


    江子珩迷迷煳煳地接过来，不解地上下翻看：「为什么？」


    话问出来了，他又觉得这问题实在太蠢了一点。


    阻隔贴……当然是用来防止信息素散发出来了。


    可是他又没有……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江子珩勐然反应过来。


    「我还不能确定，」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严煜云淡风轻地开口，「大概只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还是要抽空去做个检查，才能确定你有没有二次分化。」


    「先贴着，」他垂眼看向江子珩手里的小盒子，「做好预防工作。」


    江子珩捏着盒子的手紧了紧，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后面忽然传来咔哒的开门声。


    他迅速把一盒阻隔贴揣进兜里，挺起腰正襟危坐，做贼心虚地回过头。


    「家属在吶，」进来的是昨天那个医生，后面跟了两个护士，「我来查房。」


    「怎么还把衣服脱了，」他背手走到床边，弯腰去看严煜的伤口，「我看看……」


    「出血了？」医生皱起眉，利索地拆开绷带，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道，「还好伤口没崩开，昨天才刚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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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属，」絮絮叨叨地说了两句，他突然转头看向江子珩，责怪道，「昨天晚上不是一直陪着吗，怎么还能让他把伤口崩成这样。」


    「啊？」江子珩被点名批评，唯唯诺诺地点头，「我有一会儿没看住，确实用了点力……」


    他说话的空当，医生已经换好药缠好了新绷带，直起身在板子上唰唰地写东西。


    江子珩越过他的肩膀和严煜对上视线，后者沖他挑了挑眉，眼底映出点不太明显的笑意。


    看着还有点像挑衅。


    江子珩默默移开眼睛，转而去看医生写的内容。


    看不懂。


    他于是往窗外看，视线还没飘到窗户跟前的树干，一个平静的声音就从下面传上来：「年轻人节制点。」


    江子珩脖子一僵。


    「屋里有监控的，」医生面不改色，淡定地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没人会特地来看，也还是要小心一点。」


    江子珩脸上又红又白，下意识地看了严煜一眼，对方没有流露出一丁点的不好意思，对着他促狭地眨了眨眼。


    「知道了，」他憋了半天，小声回答，「谢谢您。」


    ……私人病房也能装监控吗？


    「不能装。」严煜突然出声，准确地回答了他脑袋里的问题。


    「看你心虚的，」医生紧随其后，笑着拍了他几下，背着手往门口走，「但是还是要节制啊，伤口不能再崩开了，严会长还年轻，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几个人出去的时候还特意把门关紧了，锁芯卡进去的咔哒声在屋内格外清脆，余音环绕在江子珩耳边，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你是不是有病……」他抬眼看向严煜，对方脸上没有一点悔过的意思，甚至洋洋得意地挑起眉梢。


    江子珩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把阻隔贴贴上后颈。


    「过来，」严煜靠在床头对他伸出手，「我检查一下。」


    绷带随着他的动作收紧，江子珩眼皮一跳，生怕他再把伤口崩开，两步走过去跪在床边，按住他的肩膀：「你老实点儿吧，一会儿又算我头上了。」


    「嗯……」严煜摩挲着他的后颈，「贴的不够好，我来……」


    话说到一半，床头的手机嗡嗡地震起来。


    两个人同时转头去看，「于璟」这两个字大大地出现在屏幕上。


    江子珩弯腰要去拿，被严煜一把拽回来：「他找你干什么？」


    「应该是说工地的事儿吧，」江子珩下意识护住他的伤口，确保没出血以后再次起身，「你乖乖待着，别出声啊。」


    他捂住严煜的嘴，清清声音接起电话。


    「早上好，」于璟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什么不对劲，「我在工地，你方便过来一下吗？还有一些小事需要你确认一下。」


    「可以，」严煜灼热的唿吸喷在手心，江子珩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又很快加重力道，「我马上出发，你稍等我一会儿。」


    对方没多说，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江子珩端着手机没放，就这个姿势低头和严煜对视。


    「我也去。」严煜对着他的手心说话。


    手心传来的热气简直让人头皮发麻，江子珩不自在地蜷起掌心，拍了拍他的脸侧：「你别乱动，那医生要是再说我一句，我就再也不来看你了。」


    「待着啊，」江子珩按着他，翻身从床上下来，「别乱动，我中午给你带饭。」


    严煜盯着他收拾东西，看他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才出声答应：「一点前回来。」


    第62章 你对象被人咬了


    工地出了事故，理应要停工几天。


    江子珩裹紧大衣进到工地内部，周围有一些工人在搬运材料，处理事故后一片杂乱的现场。


    于璟靠在最里边的柱子上，两手插在大衣的兜里，围巾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沉的眼睛，眸色不明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江子珩不太确定他看没看到自己，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看到于璟露在外面的眼睛弯了弯。


    「路上没堵车？」他站直身体，低头看向江子珩，「来的很快啊。」


    「没堵，」江子珩随口附和，「很通畅。」


    「哦，」于璟带着他往里走，抬手把围巾摘下来，「有一些交接手续和对外公告需要负责人签字，上边儿那间临时办公室四面都漏风，还挺冷的。」


    他把围巾绕在江子珩脖子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个结：「围着暖和点。」


    「哎？」江子珩被他搞得有点发懵，下意识抬手去扯，「不用了，我……」


    「omega的体质会更弱一点，」于璟按住他的手，推着他走上台阶，「像你这种情况……应该很容易生病吧。」


    江子珩心头一震，于璟在他身后很轻地笑了一声，接着道：「你二次分化了吗？做了这么多年的beta，应该没有人教过你怎么控制信息素吧？」


    「我没分化，」江子珩加快脚步和他拉开一点距离，两下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我是来签字的，不是来跟你聊闲话的。」


    于璟盯着他，慢慢伸出手接过那条灰色的羊绒毛巾，端详了江子珩良久，有些不解地啧了一声：「严煜喜欢你，他帮你，我能理解。但是你呢？你被他害的那么惨，还要和他在一起，为什么呢？」


    冷风吹过空旷的二楼平台，吹过密集的铁手架，滋生出尖锐的刺耳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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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同他四目相对，在灰暗简陋的背景下僵持片刻，终于施捨似的，给了他一个答案：「害我的人不是他，是你。」


    「也不准确，」他抱起胳膊，懒散地靠在墙边，补充道，「应该是你爷爷，还有支持他的那些人。」


    于璟看着他，静默良久，才转头自嘲似的轻笑一声。


    「江子珩啊……」羊绒围巾被扔到地上，于璟抬手扯开领带，盯着他一步步走近，「你毁了我好大的一盘棋。」


    alpha没有控制信息素的流出，随着两人中间的距离逐渐缩小，江子珩慢慢感受到一种客观的、生理上难以承受的压迫感。


    这个人平时伪装的太无害，即便心里知道他的可怕，也难免不会被假象迷惑。


    现在的处境对他毫无益处，江子珩克制着深唿吸，准备随时抽身跑下楼。


    「你不知道我筹备了多久……」于璟停在他两步之外，慢条斯理地解开手錶，「陈书虽然傻了点，可也不是毫无用处。」


    话题跳来跳去，江子珩把手伸进外套的兜里，紧紧抓着那一小盒开了口的阻隔贴。


    「昨天晚上你应该没离开医院吧？」于璟也不着急，解开衬衫顶上的两颗纽扣，两手插兜看着他，「严煜好像已经成功让你变成omega了。」


    「他还标记了你？」他完全没给江子珩回答的空隙，接着说，「你现在对信息素的忍耐能力好像提高了不少。」


    他每说一句话，空气中陌生的alpha信息素就加重一分。江子珩两腿控制不住地发软，但比起之前的状态确实已经好了很多。


    眼下的处境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江子珩在兜里用力掐着手心，趁自己头脑还清醒，转身就要走：「文件我回头再签，你说的我也没兴趣听——」


    话说一半，身后勐地颳起一阵冷风，一只手从后面揪住了他的衣领，一下把他拽了回去。


    于璟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回来，膝盖顶着他的膝窝，把他牢牢卡在墙上。


    「唔……」紧接着他低下头，埋在江子珩后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啊，」肩窝处传来柔软的摩挲感，江子珩心头大震，偏偏四肢绵软无力，只能被动地让于璟闻来闻去，「还说不是omega，不是omega，怎么能让alpha起反应呢？」


    「还贴了阻隔贴，」他的鼻尖顶在那张白色的纱布上，说话时的热气扑在江子珩的后颈，「beta需要阻隔贴吗？」


    江子珩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但是他仍然不肯服软，破罐子破摔地道：「omega又怎么了，关你屁事。」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于璟从后面揽住他的腰，为了避免他滑下去还特意往上提了提。


    「阻隔贴……」他轻声呢喃，「我们还不认识的时候，你就给了我一张。」


    江子珩牙关紧咬，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手在兜里摸了个遍，一样能用上的东西都没有。


    「楼下有很多人，我一喊他们都会上来，」没有其他的办法，江子珩硬着头皮开口，「你放开我，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大家还能和气地做朋友。」


    身后没动静，安静了几秒钟，江子珩感觉后颈传来一阵诡异的酥麻。


    他愣了一下，随即听到了胶布和皮肤分离时轻微的「嗤」声。


    于璟咬着撕掉了他的阻隔贴。


    一种不算陌生的香味很快飘散在空气中，于璟似乎受到了这股味道的影响，贴在他后颈处深吸一口气，齿尖慢慢抵在了他的腺体上。


    「知道陈书为什么找上你吗？他为什么突然要跟你合作，为什么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于璟长长嘆了口气，语气似乎还有点痛心疾首，「江子珩啊，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明明只要稍微配合一下，你就能把严煜搞垮，」他微微用力，膝盖从后面挤进江子珩两腿之间，鼻尖有意摩挲着他的腺体，「你偏偏和他混在了一起，这么喜欢他？这么长情？嗯？」


    江子珩没回答，突然勐地挣扎了一下。这一下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于璟哼笑一声，抓着他的手腕按在了墙上。


    手腕内侧的皮肤和粗糙的墙面相互摩擦，很快就被刮出几道伤口，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靠……」他被于璟严丝合缝地压在墙上，脑袋都动的格外艰难，忍着喘息声道，「你铺了这么大的局，就为了在这儿堵住我？」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好看。」于璟意味不明地摸着他的腰，偶尔会加重力气捏一下，贴在江子珩身后感受他的颤慄，「后来查了查，发现你和严煜有关系。」


    提到严煜，他突然停顿了几秒，然后用力咬上江子珩脆弱红肿的腺体。


    完全陌生的信息素注入身体里，alpha的气息瞬间侵袭而来，江子珩本能地仰起头，张开嘴大口地唿吸。


    他又开始挣扎，于璟轻而易举地制住他，松了口抬起头，还轻轻舔了一下。


    「总是这样，」他继续道，「我看上的所有东西，那个人总是抢先一步。」


    「包括这里，」他又低头咬了一口，撑着江子珩不往下滑，道，「这里全是严煜的味道，真是让人讨厌。」


    「认识这么久，还没有送过你礼物呢，」于璟放轻声音，用力搂着江子珩的腰，把他按向自己，贴在他耳边柔声道，「送你一个临时标记，好不好？」


    大概是雪花反光的缘故，窗外特别的亮，偶尔瞥过去的时候，还有点晃眼。

 第120页

    严煜靠在床头看书，纸墨的香味飘在鼻端，心里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他看了眼时间，还只有十一点出头，屋里安静下来的时候，还能听到病房外嘈杂急切的人声。


    放下手机重新端起书，还没看完一页，有个人就推门走了进来。


    严煜抬头看去，陈书带了好几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口。


    「会长，」碰上严煜的视线，陈书咧开嘴笑了笑，「怕打扰您休息，所以今天才来看您。」


    严煜放下书，黑沉的视线一个一个地扫过他们。


    屋内的气氛简直像是凝固了，一群人站在门口，在得到严煜的反应前动都不敢动，小心翼翼地垂着眼皮，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静默良久，严煜才大发慈悲地开口：「进来吧。」


    陈书把东西放下，边走边说：「这次的事呢，实在是我疏忽了，不过好在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我回去一定好好说说他们，我——」


    他抬起头，正撞上严煜凉飕飕的视线。


    「于璟没有通知你吗？」严煜似乎有些不解，微微皱起眉，「平南路的项目要换人做，彻底跟你没关系了。」


    陈书愣了下，茫然地张嘴重复：「……换人？」


    「会长……」他开口想说什么，又好像突然想起了身后都是人，抿了抿唇接着道，「这不太好吧。」


    「你有意见就去找于璟。」严煜眯起眼，扭头望向过分明亮的窗外，「我没义务跟你解释。」


    气氛顿时降到冰点，后面的一大群人大概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视线在两边瞟来瞟去，略显心虚地后退了几步。


    「没别的事就走吧，」严煜冷着脸转回来，声音也冷的要命，「吵的我心烦。」


    病房里蔓延起一阵哗啦哗啦的后撤声，转眼之间就只剩下陈书一个人。


    严煜看他一眼，语气难掩嘲讽：「等我站起来送你吗？」


    陈书白着脸没说话，严煜没管他，拿起床头的手机看消息。


    ——周放：你对象被人咬了。


    第63章 你是为我而生的omega


    信息素注入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沿着嵴椎流遍了全身。江子珩掐着手心，在这一刻终于承认——他真的分化成omega了。


    手腕上被不断摩擦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腺体处的感觉愈发鲜明起来，他咬着嘴唇，摸索工具的时候，听到下边儿传来很大的吆喝声。


    「江子珩！」对方中气十足地喊，「哪儿呢！快出来！」


    于璟的动作停了停，微微抬起头，贴在他耳边问：「你还约了别人？」


    江子珩额头抵着墙，唿唿地喘气：「松手。」


    脚步声逐渐逼近，于璟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他的脸，直起身后退：「你还挺会留后手的嘛，就这么信不过我？」


    束缚消失的瞬间，江子珩连滚带爬地冲下台阶。


    「这儿！」赵子栋老远就朝他招手，「你跑的也太难看了。」


    江子珩眼前一片模煳，看不清对方的脸，他两腿直发软，本能地伸出手在前面乱抓。


    赵子栋两步跑过来扶住他，嫌弃地偏过头，皱着眉说：「青天白日的，你身上怎么全是alpha的信息素。」


    江子珩没力气说话，靠着他休息了几秒，听到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朋友吗？」于璟云淡风轻的声音传过来，「江总不介绍一下？」


    「于少爷，」赵子栋把他推到身后，仰头回答于璟的问题，「好久不见，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赵子栋身后似乎还站了一个人，稳稳把他接过去，抬手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


    然后这个人接着道：「于少爷，大白天的搞这种事，不太好吧？」


    这人的声音有些莫名的耳熟，江子珩咽下那颗药片，弓着腰抬起头。


    「周医生，」于璟的声音冷下来，「好巧。」


    周放对他笑了笑，抬手揽住赵子栋的肩膀：「不巧，我是陪朋友来的。」


    江子珩惊奇地瞪大眼，默默蹲在两人身后。


    「哦，」于璟盯着他，这会儿也不装了，冷冷道，「严煜让你带他回去？」


    「又猜错了，」周放礼貌地否决，后退一步，揪着江子珩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江总也是我的朋友，我特意来接他的。」


    江子珩下意识捂住后颈，顺着周放的力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小声说：「他刚才咬我了。」


    「看出来了。」周放同样小声回復。


    沉默了几秒，于璟抱着胳膊点了点头：「周医生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和江总另约时间了。」


    「再见，」他的视线落在江子珩发顶，缓缓滑落至江子珩的眼睫，毒蛇一样黏着，「江总。」


    江子珩上了车就昏昏欲睡，迷煳间感觉有人把他翻了个面，还伸手按了按他的腺体。


    「没想到居然给别人铺了桥，」周放在他耳边嘟嘟囔囔，「严煜努力了那么久才让他二次分化，居然被别人给临时标记了。」


    「咬的真狠，」另一道声音响起来，「omega也不能咬这么深啊。」


    「他们都太粗鲁了，」周放回应那道声音，「不像我，咬你的时候多温柔。」


    「你有病吧？」这个声音渐渐明晰起来，带着赵子栋的愠怒，「不就那天喝多了么，你少他妈死皮赖脸。」


    江子珩努力睁开眼，费劲地咳了两声。

 第121页

    那两个人立马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江子珩哼唧了两下，抬手去摸腺体，闷声问：「……这哪儿？」


    「医院，」周放轻声回答，「严煜在路上。」


    「……哦，」他缓冲了两秒，撑着床要起来，「麻烦你……」


    「不麻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背，用力把他按回床上，「算你还有点脑子，知道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赵子栋摸摸他的脑袋，嘆了口气说：「可惜我来晚了。」


    「什么？」江子珩刚清醒，脑袋还没开始运作，下意识地喃喃重复：「来晚了？」


    「送你一个临时标记——」


    于璟的声音同时响在脑海里，江子珩反应一瞬，脑袋一下清明起来。


    「临时标记，」他回手抓住周放，「标记成功了？」


    周放一脸的欲言又止，偏头看了眼赵子栋，抿着唇没说话。


    「成功了，」赵子栋皱着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于璟。」


    江子珩停顿几秒，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绕过输液管靠在床头。


    安静片刻，他压住喘气声问：「能洗掉吗？」


    周放站起来，手搭在赵子栋肩膀上，沉重地点点头：「可以。」


    「帮我洗掉。」江子珩抬手摸上腺体，只碰到了厚重的纱布，他蜷起指尖收回手，犹豫片刻才出声问，「临时标记之后，以后会怎么样？」


    「你真的要洗？」周放一反常态，严肃地看着他，「清洗标记对腺体伤害很大的，可能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江子珩没说话，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赵子栋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打掉肩膀上周放的手，语气带着点忍无可忍的无语：「是不是医生的职业病啊，什么事儿都说的跟要死了一样，听见就烦。」


    「临时标记没那么严重，」他弯腰撑在江子珩床边，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咬一下而已，又没在你体内成结，留不了多长时间的。」


    江子珩愣了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就是你刚刚分化，腺体和信息素都不太稳定，」他拖拖拉拉地补充，「于璟的信息素等级又很高……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影响的。」


    他直起身，江子珩的眼睛跟着他动。


    「你以后的发情期……可能需要于璟信息素的安抚。」赵子栋补充完毕。


    江子珩收回视线，盯着窗外看了两秒，再次开口：「帮我洗掉。」


    话音落地，病房的白色木门被人从外推开。


    严煜喘得很急，大衣里边还穿着另一家医院的病号服，髮丝凌乱地撑在门框上看他。


    「哦豁，」周放扯着赵子栋站到旁边，两手乖巧地插在卫衣兜里，小声说，「要吵架了。」


    严煜并没有进来，站在门口和江子珩对视片刻，转头看向周放：「帮他洗掉。」


    周放：「？」


    赵子栋嗤笑一声。


    「看我干嘛？」周放颇为不爽，「去找医生说啊。」


    「这是你们家的医院，」严煜进来关上门，视线在赵子栋身上一扫而过，平稳道，「你去安排手术，越快越好。」


    他坐在病床边的陪护椅上，脱掉大衣偏头咳了两声，慢慢看向江子珩苍白的侧脸。


    后者脖子上缠了厚厚的几圈纱布，喉结也被包了进去，在纱布下隆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我出去了，」周放生了几秒钟闷气，搂着赵子栋的肩膀往外走，「给会长跑腿去喽。」


    两个人都走的很干脆，几步就走到门口，出去以后还重重关上了房门。


    江子珩舒了口气，摸着纱布嘆息道：「……看来今天不宜出门。」


    严煜没说话，站起来单膝跪在床边，两手捧着江子珩的脸迫使他抬起头。


    「……干嘛？」江子珩抓着他的胳膊借力，眼角瞥到他袖子上的一片血迹，忍不住皱眉道，「你伤口又崩开了？」


    「都怪我，」严煜低下头，额头抵在他眉心，「要是我昨晚收敛一点，你就不会被他标记了。」


    「一个临时标记而已，」江子珩嘆了口气，心说自己不光得受罪还得哄人，他抬手勾住严煜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说，「我又没怎么着，洗掉就没事儿了。」


    「嗯，」严煜直起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脖子上的纱布，轻声问，「你二次分化了吗？」


    能被标记就说明他已经拥有了omega的生理体徵，事已至此，江子珩只能坦然接受，点头道：「分化了，我现在是omega。」


    严煜眨了眨眼，两人对视几秒，他突然弯腰埋在江子珩颈窝里深深嗅了几下。


    「又干什么，」江子珩仰起下巴，颇有些无奈，「你怎么每天都在我身上闻来闻去，真不是个好习惯。」


    「你有信息素了。」严煜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带了点很明显的笑意，「知道是什么味道吗？」


    江子珩被他笑的心里发毛，硬着头皮问：「什么味道？」


    「是我的味道。」


    「江子珩，」严煜直起身，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嘴唇，无限爱怜又亲呢地看着他，「你是为我而生的omega。」


    第64章 跟你谈谈尾款


    手术就排在当天下午，医生进来的时候还很惊奇地打量了严煜几眼，似乎对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其他医院的病人大为不解。

 第122页

    江子珩麻醉劲儿过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窗外的光零零散散地透进来，借着月光，他看见沙发上挤了两条长长的人。


    眯起眼仔细看了看，靠外睡着的那个是周放，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的另一个是赵子栋。


    他用力眨了眨眼，撑着床歪歪斜斜地坐起身，缓慢地扫过屋内的角落。


    空荡的病房一览无余，除了窗户边的沙发和门口摆着的木质躺椅，只剩下他躺着的病床能坐人了。


    江子珩掀开被子看了看，确定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难以抑制的落寞爬上心头，江子珩摸摸纱布，动作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抱了床被子悄悄走到沙发跟前，盖在熟睡的两人身上。


    他自己裹着被子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茫然地看着外边儿繁华的灯火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睡着了，也许是椅子上睡得太不舒服，房门稍有动静，江子珩就迷迷煳煳地醒了过来。


    屋内仍然很黑，街上的路灯仍然亮着，但仍在穿行的车辆已经很少了，夜色漆黑深沉，给视野里的所有东西都覆上了一层浓重的孤独感。


    缓冲了两秒，江子珩才想起来回头看看门口。


    他是被开门的动静吵醒的，这个时间应该是值班护士来查房。江子珩揉了揉久坐发麻的小腿，裹着被子回头看。


    嘴唇擦过冰凉的皮肤，映在眼前这个人同样柔软的双唇上。


    江子珩呆愣片刻，瞪着眼睛和严煜对视良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你怎么来了？


    你去哪儿了？


    问什么好像都显得很奇怪，他刚起了一个头，又闭上嘴不动了。


    「怎么睡在这里，」严煜微微向前探头，结结实实地压在他唇上，亲了他一下才用气声道，「我回去处理了一些事，太晚了，悄悄过来看你。」


    江子珩往后仰了一下，偏头看了眼沙发，上面的两个人都睡得很沉，唿吸绵长均匀。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严煜跟着他直起身，江子珩吸了吸鼻子，同时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


    窗户上蒙着一层水汽，外面的风似乎也很大，透过玻璃望出去，能看到枯枝在大幅度地簌簌抖动。


    江子珩看了几秒，然后转回头，张开被子抱住严煜。


    大衣和身体触碰的瞬间，两个人都打了个哆嗦，江子珩低头轻轻咳了两声，贴在严煜颈窝里闻他的味道：「下雪了？」


    「没有，」严煜环住他的腰，用脸蹭江子珩侧边的头髮，「但是风很大，不能睡在窗边。」


    医院的被子都是单人被，裹两个人有点勉强，江子珩往他怀里蹭了蹭，又觉得一直站着有点傻，仰起头轻声问：「你什么时候走？」


    「天亮了再走。」严煜小小声地回。


    「床上睡会儿？」江子珩把声音压的更低。


    「床太小了，两个人挤不下。」严煜松开他，从被子里退出来，抬手把江子珩裹的严严实实，「你睡吧，我在旁边坐一会儿，天亮就走了。」


    屋内一片漆黑，仅有的微弱光芒从玻璃窗透进来，在空气中映射出大片的浮尘。


    「睡会儿，」看不清严煜的脸，江子珩莫名放松不少，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揪着他的大衣，「昨天那张床都能睡两个人。」


    大衣还没暖和过来，摸上去还是很凉，江子珩往前蹭了蹭，把手伸进他的衣兜里。


    病床是铁架床，承受太重的东西就会嘎吱嘎吱地响，两个人缓慢小心地爬上去，全都躺下去了，才敢长长地舒一口气。


    但是真躺上床，他反而又睡不着了。


    「你出去干嘛了？」他避开严煜受伤的胳膊，贴在他肩膀上小声问，「处理商会的事？」


    「处理个人。」严煜把大衣脱了扔在床尾，侧身搂住他的腰。


    大概猜到是谁，江子珩没细问，静了两秒后开口说：「手术挺成功。」


    严煜嗯了一声，鼻尖在他脖间的纱布上嗅来嗅去。


    江子珩顺势仰起下巴，身体往上挪了挪，方便严煜埋在他颈窝里。


    然后他摸了摸严煜的嵴背，问：「于家是不是要垮了？」


    严煜动作一停，又低头去吻他的锁骨，好半晌才回应：「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江子珩推他的胸口，「别蹭了，痒。」


    「是呢，」严煜挤在他身旁，单人床还空了一小半出来，他埋在江子珩肩窝里，轻声说，「猜对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来，江子珩的手搭在他嵴背上，随着严煜的唿吸同时起伏。


    唿吸频率一直没变，就这么搂了几分钟，严煜似乎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道：「然后呢？」


    他紧贴着的肩膀震动了两下，江子珩在黑暗中轻笑出声，好像一直在等着他问出这句话。


    「跟你谈谈尾款，」他低头挨在严煜耳边，「我可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严煜的嵴背有那么一瞬间的紧绷，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只是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江子珩摸了一把，听见自己怀里传来他急促的喘息声。


    「嘘，」他在被子里摸索着捂上严煜的嘴，低低道，「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手心里包着的唿吸急促又滚烫，江子珩卡住他的下巴，把严煜的脑袋从被子里托出来，安抚性地亲了亲他的唇角。


    「等一切尘埃落定……」江子珩伸出指尖摸着他的下唇，语气亲呢温柔，「我们就和好吧。」

 第123页

    严煜唿吸都停了一下，病房里太过安静，这一下停顿就格外明显。


    江子珩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脸，自言自语一样地慢慢道：「其实我一直在给自己找一个原谅你的理由，可是八年前换做任何一个人拿走印章，我都不会那么难受。」


    「偏偏是你，」他掐着严煜脸上的肉，半开玩笑地说，「我太喜欢你了，当时在人堆里看见你的时候，我想这次完了，我以后不能喜欢你了，必须要恨你了。」


    月光漫入屋内，给江子珩的侧脸罩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严煜静静地看着他，收紧胳膊把他搂在怀里。


    「……我想到你心里就很难受。」江子珩接着说，「我以为我开始恨你了，后来才发现不对。」


    「原来不光是恨一个人才会难受，」他低下头，闭着眼睛抵在严煜的肩膀上，气音略有些发抖，「原来爱也会。」


    天大亮的时候，周放总算从沙发上翻了个身。


    他一只手还抱着赵子栋的腰，一条腿也还搭在人家身上，翻身的时候没稳住，抱着人和被子一起滚到了地上。


    「……啧，」赵子栋勉强醒过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姓周的我操你……」


    「周医生？」清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赵子栋反应了两秒，半眯着睁开眼，一个护士正准备弯腰扶他们，「周医生您怎么睡地上啊？」


    赵子栋撑着沙发起来，余光扫过空空的病床，呆愣一秒后马上弹起来：「他去哪儿了？」


    「江先生出去晨练了，」护士对他笑了笑，往窗户外边儿指了指，「就在楼下，窗口就能看见。」


    「……哦，」赵子栋心有余悸地坐回去，揉了揉脑袋小声嘟囔，「刚做完手术就晨练，精力这么好……」


    「我精力也不错，」周放扶着腰坐在旁边，扒拉着脑后勺翘起的头髮，「一晚上都没换姿势，怎么样，睡得舒不舒服啊？」


    赵子栋白了他一眼，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衣服，站起来往卫生间走：「我去洗漱，你去准备早餐，十五分钟，快点儿。」


    半个小时以后江子珩晨练回来，手里还拎了两大袋早点。


    「回来啦，」赵子栋窜过去迎接小笼包，不忘拍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身体素质不错嘛，这么快就能下地了。」


    「我开刀的地方是脖子。」江子珩往他后脖颈轻轻砍了一下。


    「无所谓啦，」赵子栋往他嘴里塞包子，嘴里鼓鼓囊囊，说话也含煳不清，「对了，你对象昨天说要去办点事儿来着，估计还没办完，不是故意晾着你，别不高兴啊。」


    江子珩看他一眼，心说这睡眠质量比某些片子里的丈夫都要好，他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点头说：「知道了。」


    周放划着名手机走过来，胳膊肘搭在赵子栋肩膀上，鼓着半边腮帮子说：「奇怪……他也没给我发消息，应该没事的吧？」


    江子珩的视线扫过他，木着脸点点头。


    这两个人真不愧是抱在一块儿睡的。


    「行了……」江子珩摆摆手，刚想跳过这个话题，刚蹦出两个字，周放突然「哎呦」了一声。


    「别搭我，」赵子栋扭着身子躲他，「洁身自好点行吗？」


    周放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还端了一碗没盖子的小米粥，就这个两只手都悬空的姿势和赵子栋对视几秒，突然人来疯地去撵他。


    「我就搭，你身上长金子了？搭一下还要交定金？」他手里的小米粥还很满，在追逐下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洒出来。


    江子珩马上决定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瞄着空隙准备往床边走，一条腿刚伸出去，有只脚就实打实地绊住了他。


    他顺着惯性扑在床上，裤子——屁股上传来一股诡异的热流。


    小米粥真的洒了。


    三个人同时僵在原地，死一样的沉默里，病房门被嘎吱一声推开。


    「江先生，需要抽血去化验一下——」护士的声音戛然而止，江子珩全身的血液都涌上脑袋，两只耳朵憋的通红，埋头在被子挣扎要不要站起身。


    「江先生……」护士柔和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没关系的，失禁其实也是麻醉后的正常反应，您是自己去处理还是需要我……帮您？」


    一片死寂里，有两个人没憋住的笑声格外刺耳。


    江子珩咬牙站起来，视线缓缓扫过两个罪魁祸首，最后视死如归地看向护士：「这是小米粥……我自己处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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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江：这两个人留在这儿到底是什么目的……


    第65章 评估会


    换好衣服重新躺上病床，那两位还没走，一左一右坐在床边看着他。


    江子珩再也不敢对他们有意见了，床上放空了两分钟，清清嗓子率先开口：「林眠最近去哪儿了，怎么一直都没消息。」


    「国外开了个分公司，非要自己过去当老总，」赵子栋翘着腿，皱眉盯着手机，「你这事儿我都没跟他说，他这个人磨起来真是没完没了，还是瞒着点好。」


    「哦……」江子珩动了动脑袋，脖子悬空久了总是有点不舒服，他抬手在被子上摸了一圈，眼珠转向赵子栋，「我手机呢，最近有什么人事变动的消息没？」


    「我正要跟你说呢，」赵子栋把自己的手机怼到他脸前，划了两下翻到顶，「平成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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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就这么几个小时，平成路那块地就被查封了。」他顿了几秒，思考着说，「我记得那块地的所有人好像是……于璟？」


    江子珩抬抬下巴，示意他往下划。


    查封公告写的很简洁，具体什么原因也没说，匆匆落了个时间落款就发出来了。


    各类营销号都在争先转发，有一些还暗戳戳地提到了于璟，但警方还没出结果，所以内容都很模稜两可。


    江子珩伸手点了几下，问：「你没发几条？」


    「这不还没定性嘛，」赵子栋坐椅子不舒服，挤上床躺在江子珩旁边，「我发了，回头有人报復我怎么办？」


    「不会的，」江子珩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一点地方，「连这些小公司都敢编排他……你觉得呢？」


    「说明搞他的人更厉害呗，」赵子栋拿走手机扣在他肚子上，两条腿搭在床外边，晃悠着说，「我觉得挺爽的。」


    两个人平躺在病床上，把单人床压的吱吱叫，大概是实在听不下去，周放探身去拉他：「你怎么老是挤病号……坐两分钟能把腰坐断啊？」


    赵子栋一动不动，看准时机用小腿勾了下他的膝窝，周放陡然失衡，毫无防备地扑在病床上。


    单人床剧烈地晃动起来，同时漫出刺耳的嘎吱声。


    「严会长，化验结果出来了，江先生确实已经分化成了omega，」门口有声音逐渐靠近，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腺体恢復还需要一段时间，暂时不能进行标记——」


    房门打开，病床上三个人正在叠高高。


    周放率先反应过来，按着赵子栋的腿从床上弹起来，略有些尴尬地转过身：「来了啊……我还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严煜皱了下眉，歪头去看他身后依旧躺在病床上的两个人。


    赵子栋嬉皮笑脸地打招唿：「你好。」


    江子珩若无其事地看向天花板。


    「你好。」严煜礼貌地打招唿。


    「东西我发你了，」周放挪过去，提着赵子栋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拎起来，搂着人往外走，「那我先不打扰你了啊，有事再联繫。」


    他急匆匆地走出去，关门的时候带起一阵冷风，差点把床脚的被子给吹起来。


    护士检查完点滴就出去了，空荡的病房里只剩两个人，站着躺着互相对视。


    严煜没换衣服，还是昨天晚上那件深色大衣，江子珩上下打量他几眼，还能从凌乱的袖口看出他一路上的风尘僕僕。


    「昨天晚上他们俩居然真的没醒，」对视片刻，江子珩忍不住开口，「床叫的那么响……睡眠质量真好啊。」


    严煜走过来坐在床边，俯身在他脖子上蹭了蹭，贴在他胸口说：「我好想你。」


    「嗯？」江子珩尾音上挑，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昨天晚上不是刚见过。」


    严煜没说话，抬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


    江子珩弯着眼睛，在他抬头的时候按上他的后脑勺下压，重重亲了他一口。


    「行了，说说正事儿，」江子珩推开他，坐起来靠在床头，「我手里有一些东西，可以证明于璟和陈书一起进行了违规医药交易，你那边儿呢？」


    严煜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侧身环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说：「周放他们家在医药行业很有声望，也查到了一些实证，他没法儿跑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插入江子珩指间，带着他的手掌翻来覆去，「要等舆论再发酵一段时间。」


    「我又没催你，」江子珩收拢五指，牢牢扣住他的手背，「平南路那块地的进度已经赶上来了，估计过年前就能完工，通知你一声。」


    「那过年前就把两次资格评估都做了，」严煜低头埋在他肩窝里，鼻尖蹭在纱布上闻来闻去，「你当了会长，就更不能食言了。」


    「又闻，」江子珩微微仰起下巴，却没制止他的动作，「根本没味道，你还不如去闻闻自己的衣柜。」


    严煜靠在他肩头，也许是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声音听着有点哑，沙沙的响在江子珩耳边：「有点困。」


    江子珩心尖儿都颤了一下，想到他白天晚上的连轴转，开始有点心疼：「那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叫你。」


    「嗯。」严煜脱了大衣乖巧地躺下去，脸埋在江子珩侧腰，小声说，「眼睛疼。」


    江子珩给他掖好被子，把他的头髮捋向后脑，又伸手轻轻覆在他眼睛上。


    「睡吧。」他轻声哄道。


    严煜没再回应，在被子里悄悄勾起唇角。


    于璟牵扯到的事很广，两边儿的证据上交警方后，后者立刻开始了漫长深入的调查。


    最近一段时间没怎么飘雪，江子珩每天都去工地转一圈，新找的负责人老实肯干，每天都忙前忙后地赶进度。


    年前总算是交了工，江子珩没去现场，坐在办公室里看远程的俯视画面。


    「江总，」赵欣轻轻敲门，端了杯热咖啡进来，「陈书又打电话来了，说他要告您。」


    「告我？」江子珩饶有兴趣地挑起眉，觉得有些好笑，「告我什么啊？」


    「他说……」赵欣顿了一下，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模仿电话里的语气，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述道，「他说您侵犯了他的肖像权，还偷偷跟踪他，威胁他的人身安全……」


    江子珩抿了口咖啡，在裊裊热气里眯起眼睛：「刚保释出来就给我打电话，对我这么上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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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欣抱着胳膊没说话。


    「让他去告，」江子珩靠在椅背上，抬手拨了拨侧边的几缕刘海，「顺便转告他，要是这次没把我告死，以后有他好受的。」


    「哦，」赵欣淡定转身，「那我先出去——」


    话说一半，宋远门都没敲就进来了。


    「还跟他说什么啊，」他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惬意地翘起腿，「取保候审，过几天又进去了，走个流程而已。」


    江子珩对着他扬扬下巴：「听他的，照片是他拍的，要告也告他。」


    赵欣礼貌地笑了笑：「所以……」


    「别管他就行了，」宋远咧开一嘴白牙，对赵欣眨眨眼，「赵姐，您先出去忙吧，我跟江总有点私人的事儿要谈。」


    「哦。」赵欣笑不出来了，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推门出去了。


    「江总，」宋远开门见山，「我要请假。」


    江子珩早有预料，面不改色地顺着他问：「请多久？」


    「嗯……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宋远好像也不太确定，眯起眼仔细想了会儿，摆手说，「你就先批吧，有什么需要就给宋宁打电话，他会安排好的。」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江子珩探身去拿，说：「你这学弟后劲儿够足的，罩了他一年，一辈子都给你了。」


    「记得批假啊，」宋远不可置否，拍拍裤子站起身，「要不然我爸还以为我旷工呢。」


    「知道了，」江子珩回消息，在他临出门的时候又把人叫住，说，「以后别叫人家赵姐，小心前台喊你宋叔叔。」


    宋远惊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小赵姐，以后叫小赵姐行吧？」


    「真走了啊，」他推开门，屈起指节叩了叩玻璃，「三个月吧。」


    宋远前脚刚走出去，江子珩就站起来收东西，顺便从简讯界面拨了个电话过去。


    「外面很冷，」严煜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带着细微的电流声响在办公室里，「多穿几件再下来。」


    江子珩摸了件大衣套在身上，飞快地把桌上的文件归到一处，拿起手机就往门口走：「知道了知道了，你找到吃饭的地方没？」


    「订好了，」严煜似乎笑了一声，但手机里的声音依旧平稳，「吃完饭我们去平南路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行，」平南路的项目严煜基本不怎么插手，交工了去看一看倒也正常，江子珩没多想，站在电梯里照镜子，「那儿才刚刚交工，算是建起来了，后续工作还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不能立刻看见成效。」


    「嗯。」严煜应了一声，也没挂电话，安静地听着对面传来的唿吸声。


    透过满是雾气的玻璃窗，他看见大楼里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色身影，穿的不算厚，刚出来就弯腰打了个喷嚏。


    「……」江子珩有点没面子，搓着胳膊笑了一下，「确实还挺冷的。」


    电话那头染上了风声，严煜臂弯里挂了件大衣，盯着他走过来，声音从听筒响起来：「就知道你不会穿。」


    眨眼间他就走到了跟前，抖开大衣裹在了江子珩身上。


    鼻尖传来浓郁的雏菊花香，江子珩抓着袖口闻了闻，猜测这是alpha特意留下的安抚性信息素。


    他身上一阵舒畅，忍不住往严煜怀里靠了靠，让这个人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到他身上。


    严煜搂着他往停车区走，一边捂他的手一边说：「今天我们去了解一下平南路的情况，明天就去参加评估会。」


    江子珩反应了两秒，仰起头看他：「这么快？」


    「有些事没必要一直等，」严煜勾起唇角笑了笑，捏捏他的手心，「能预见的结果也算结果。」


    「哦……」江子珩还在思考，抬手把围巾拉下来，哈着白气说，「也是，省得那些老傢伙变来变去。」


    「嗯——还有，」两个人都上了车，江子珩边脱衣服边说，「我爸说明天晚上让你过去吃顿饭，有事儿跟你聊。」


    严煜握方向盘的动作一停，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条裂缝，他缓慢转头看向江子珩，下意识地重复：「我？」


    「评估会之后吧，」江子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漫不经心道，「估计也没什么，要骂你早骂了，别紧张。」


    「还好是评估会之后，」严煜嘆了口气，打了圈方向盘驶入马路，「我和他们……也有很多年没见了。」


    第66章 同意


    评估会当天，a市又飘了一场雪。


    江子珩停好车，从窗口探出一只手去接雪花。


    这场雪飘的格外大，雪花之间像是没有缝隙，轻盈地充斥了城市间的所有空隙。


    他裹紧衣服，撑开伞下了车。


    顶着风走到大楼的入口，江子珩稍微抬起伞面，擦着伞骨的边缘碰上了严煜的视线。


    「嗯，」他挑眉笑了下，说，「我好大的面子，居然让会长站在雪里等我。」


    严煜接过他的伞收好，把他的领带夹往上挪了挪，顺便摸了摸他的脸，皱眉道：「门口挂了一套保暖衣，没穿？」


    「啊……」江子珩欲盖弥彰，伸手整理领带，「什么保暖衣……我好像没看见……」


    严煜没说话，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把手滑进他的衣领里。


    「嗯！」江子珩差点儿跳起来，抓着他的手腕往外拉，「冷！」


    严煜用力捏了一下才松手，慢条斯理地把手从他衣领里拿出来：「冷还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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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你还伸！」江子珩忿忿反驳，在碰到他凉飕飕的视线后又冷静下来，一边拽衣服一边嘟囔，「别跟着我，今天要避嫌。」


    商会总部他没来过几次，仅有的几次也不算愉快，江子珩拍拍大衣，端正表情后又看向严煜：「什么时候进去？」


    一楼人来人往，对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没说话。


    江子珩莫名大腿发软，看他没反应，张了张嘴又问：「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嘴先被人堵住了。


    他被严煜堵在角落里，对方一只胳膊圈着他的腰，宽大的肩膀像一堵墙，完全隔绝了他和外界的交流。


    江子珩懵了一下，舌尖被吮得发麻，他才想起挣扎，含煳着哼唧：「又来！」


    这次倒是稍有节制，严煜只亲了很短的时间就放开了他。江子珩面色潮红，忿恨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没有在大街上热吻的癖好！」


    「我也没有，」严煜眯起眼，盯着他红润的嘴唇咽了口唾沫，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还是回去慢慢亲比较好。」


    「今天不避嫌，」他接着说，「以后也不避。」


    他把江子珩抓到自己身边，亲呢地搂着他往里走：「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已经通知过了。」


    江子珩：「？」


    不过他没来得及多问，严煜抱着他走出角落，走到众人的视线里，然后神色自如地对每一个问好的人淡淡点头。


    电梯里还有别人，江子珩推开他，没好意思在其他人面前接着问，红着耳尖看电梯一路上行。


    32层是会议室，严煜带着他出门，穿过长长的走廊，拐进最里边儿一间长长的会议厅里。


    江子珩推门进去，会议桌基本坐满了，两边都坐了九个人，空了两把椅子出来。


    严煜在后面轻轻推了他一下，江子珩顺势进去，坐在右边前端空出的位置上。


    严煜紧跟在后面，坐在他右手边的主位上。


    刚刚随着电梯一起上来的两个人开始在屏幕上投放报告，江子珩随着众人一起侧身看，听到严煜开口说：「资格审查，请各位评估一下江子珩有没有进入理事会的资格。」


    屏幕上的报告开始慢慢滑动，上边儿的内容江子珩昨天都看过，他默默收回视线，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一圈人。


    大部分是商会里的老人……还有几个他八年前还见过，其他的……应该都认识他爸。


    没想到二十七了，才轮到他来拼爹。


    江子珩收回视线，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上的文件、图片、印章之类的东西放空。


    大家看起来都很认真，江子珩端起杯子抿了口水，悄悄转头看向严煜。


    后者支着下巴，正在目不转睛地看他。


    江子珩眯起眼，对着屏幕的方向挑了挑眉。


    严煜瞟了一眼算作回应，垂眼看了看他的杯子。


    江子珩又喝了一口，把杯子从桌底下偷偷递给他。


    严煜同样偷偷地接过来，端到嘴边却没喝，找到他刚才抿过的地方，嘴唇轻轻贴了一下。


    这动作看起来挺正常，就算被人看见了也没什么问题，但江子珩突然就有点口干舌燥，还略显心虚地扭头扫了一圈。


    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


    严煜把杯子放在桌上，微微起身把椅子往前拖了拖，看起来像是要认真分析一下屏幕上的内容。


    他上半身坐的笔直，桌子下的鞋尖却在勾江子珩的脚踝。


    然后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江子珩：「……」


    他面无表情地抓住那只手，一点点地往下推，刚开始严煜还很配合，推到他膝盖的时候，江子珩忽然推不动了。


    那只手瞬间反客为主，跐熘一下滑到他大腿内侧，暧昧地揉了揉。


    江子珩浑身一僵，屁股往前挪了挪，确保桌子能挡住严煜的手。


    还好——大家还是在看屏幕，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的动静。


    江子珩于是偏过头，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严煜挑了下眉，用力捏了他一下作为回应。


    两个人的手在桌子底下你来我往，难免不会撞出点声响，每次一有声音江子珩就心虚地扭头看看，确保其他人没有异常反应才敢转回来。


    为了避免这个人做出点什么更大胆的举动，江子珩只能在桌下紧紧扣住他的手，还配合着他的力道晃来晃去。


    晃了几下，江子珩突然有点恍惚。


    好像这里不是什么会议室，他面前的也不是什么会议长桌，而是很多年前……教室里并排的两张课桌。


    「文件证明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有个人的声音打破会议室的安静响起来。


    江子珩陡然回神，触电似的松开严煜的手。


    后者略有情绪地靠回椅子上，发生两声不满的「嘎吱」声。


    「举手表决。」严煜言简意赅。


    安静了几秒钟，江子珩斜对面一个中年男人咳了两声，说：「还没人提问过。」


    严煜淡淡抬眼看向他，正要回答，江子珩先开了口：「各位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你名下有一家公司，」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低头翻开手边地资料，「据我所知，现行规模还比较小，按道理是拿不到平南路的开发资格的，你那这个项目是怎么落到你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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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垂眼看着桌上厚厚的纸质材料，沉默着思考了几秒，重新抬头看向他：「一个人解决不了，当然要找人合作了。」


    「你的合作方拿到了开发资格，」男人冷哼一声，语气尖锐，「为什么你是负责人？」


    话音落地，江子珩瞥到坐在他左边的女人皱起眉，隐隐有起身的趋势。


    他淡定地抿了口水，清清嗓子含笑道：「因为是我在负责啊。」


    「承包商是我找的，政府的相关审核也是我跑的，」江子珩微微抬起下巴，视线停在那个男人身上，语气毫无起伏，「所有检查都是我签的字，所有责任书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这也不能算作负责人吗？」


    男人不悦地眯起眼睛，再次开口：「强词夺理，你没有开发资格，怎么能算——」


    「不好意思，」江子珩抬手打断他，颇有礼貌地缓声问，「您哪位？」


    「于正东。」男人把材料扔在桌上。


    江子珩瞭然地点点头，扭头看向严煜，意味不明地对他重复：「于正东。」


    「嗯。」严煜挑了下眉，在这一刻看起来十分愉悦，说，「我记住了。」


    会议室霎时一片死寂。


    「其他人呢，」江子珩转身面向众人，很大度地摊开手，「有什么质疑都可以提出来，我很乐意为大家解释。」


    「我觉得很好，」坐在他旁边的女人翻开资料，两手交叉放在桌上，声音平和冷静，「加入理事会的资格其实很简单，完成一个足够体量的项目，资产审查过关就可以了。」


    「这么多年递交申请的人不少，坐在这里的却还是我们几个，」她似乎意有所指，语气带了点讽刺，「理事会不是选拔世界首富的地方，我们需要的是脑袋清醒地『理事』，某些人——好像不太符合这个标准。」


    于正东满脸通红，大概是气的。


    女人毫无反应，接着说：「会长上任以后，理事会里才多了几个年轻人，一个林眠，一个于璟——」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几秒后嘆了口气。


    「我贊同。」接着她举起手。


    没有人再问了，大家陆陆续续地举起手。


    「有一个都不在，」于正东仍不服气，朝江子珩对面的空椅子抬抬下巴，「怎么表态？」


    江子珩眨了眨眼，很不合时宜地想——林眠和严煜坐的这么近，开会吵架的时候不会打起来吗？


    「同意的人已经够多了，」女人情绪依然稳定，说，「不差林眠那一票。」


    「他没投，这事儿就不算通过。」于正东夸张地挑起眉毛指着她，「每一个人都要投，不然开个屁的会。」


    「找人给他打电话，」他指着屏幕旁边的秘书，特意强调：「就说是会长提的人，问问他同不同意。」


    秘书似乎有点为难，询问地看向严煜。


    「打吧。」后者开口。


    长桌中央放了一个手机，正在「嘟嘟」地叫着。


    「餵？」林眠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听起来像没睡醒，「干嘛？」


    「不好意思林总，」国外现在应该是半夜，秘书瞬间有点慌，飞快把事由讲述了一遍，小心翼翼地问，「您的意见呢？」


    电话那边儿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紧接着传来「咔哒」一声，打火机收回去的同时，林眠低哑的声音响起来：「我同意。」


    第67章 你知道就好


    会议室安静几秒，林眠咳了两声，接着说：「我支持会长的决定。」


    没有人再开口，于正东一脸菜色，严煜对着那个手机抬抬下巴，秘书立刻送到他跟前。


    他接过手机，关掉扩音，垂眼听对面讲话。


    于正东开始和女人吵架，其他人可有可无地劝架，通话的背景音就变得异常嘈杂。


    江子珩侧过身，静静等着严煜开口。


    他倒是不担心这两个人会吵起来，林眠一向公私分明，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们俩都拎得清。


    大概过了几分钟，旁边儿唾沫星子都飞上天了，严煜终于动了动嘴。


    「谢谢。」江子珩在吵闹中读出他的口型。


    然后他放下手机，对着江子珩很轻地笑了一下。


    争吵声同时弱下来。


    「于正东，」严煜看向右边儿站起来的那个男人，微微挑眉道，「你还有异议吗？」


    明明他的表情语气都和刚才没什么变化，于正东却忽然噤了声，讷讷摇头：「没有了。」


    「那我再问一遍，」严煜合上资料，两手交叉放在桌上，审视着众人慢慢道，「同意江子珩加入理事会的，举手表决。」


    江子珩一个一个看过去，十几个人全都举起了手。


    「哇，」他清清嗓子，颇为正式地端正坐姿，诚恳道，「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一定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严煜沉默不语，眉梢眼角都露出点笑意。


    「好孩子，」坐在他左边的女士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十指交叉面向众人，「既然投票结束了，那我们就散会吧？」


    「当然，」江子珩站起身，胳膊撑在严煜的肩膀上，柔和地挂起笑容，「大家请便。」


    严煜伸手环住他的腰，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他腰侧的弧度。


    等到大家都走光了，那位女士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手扶着椅背，另一只手插在西装外兜里。


    「江子珩？」她笑着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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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阿姨，」江子珩探身和她握手，「好久不见。」


    闫致握了他一下，抱着胳膊上下打量起来：「你和你爸真是一模一样。」


    「看着挺正经，其实吊儿郎当……」闫致摆摆手，笑着说，「算了，我说话你爸就不爱听，估计你也一样。」


    「晚上要回家吃饭吧？」她看向严煜问。


    「嗯。」严煜点点头。


    「挺好的，」闫致站直身体，两只手抱在胸前，说，「帮我给他们俩带个好，按江奕的性格，说不定还能听点额外的惊喜。」


    严煜眉梢一挑，正要接着问，闫致已经低头看着手机走到门口了，疑问还没说出口，会议室的门就被关上了。


    他只好回头看向江子珩，小声问：「什么惊喜？」


    「不知道，」江子珩很老实地摇头，「我爸什么都干得出来。」


    严煜的紧张感瞬间翻倍。


    一直到晚上，车停到楼底下了，他还是没怎么调整好。


    「不是，我说……」江子珩解了安全带，有点好笑地凑到他脸边，伸手掐了掐他脸上的肉，「以前没看出来，你心理素质还挺差的啊。」


    「我——」严煜下意识地反驳，稍微侧头就抵上了江子珩的鼻尖，他顿了一下，小声说，「有点紧张。」


    江子珩抿着唇笑，靠过去亲亲他的唇角，哄道：「不是有我在嘛。」


    严煜没说话，车厢里不是很亮，路灯透过深色的车窗落进来，给驾驶座蒙上一层雾蒙蒙的黄。


    江子珩的眼睛又黑又亮，严煜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伸手捧上他的脸，微微偏头错开鼻樑和他接吻。


    这个吻并不激烈，严煜轻轻卡着他的下巴，柔和地撬开他的唇瓣，探入其中慢慢品尝。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同频喘气。


    「调整好了？」江子珩气都没喘匀，凑到他脸跟前调侃。


    严煜的视线跟着他动，从他的眼睛往下滑，意味不明地盯着那张红润的嘴唇。


    意识他还想继续亲，江子珩马上缩回副驾，推开车门钻了出去。


    紧接着——驾驶座的车门也被人拉开了。


    「快点下来，」他勾着严煜的胳膊往外拉，「见几次就免疫了，相信我。」


    严煜抽出钥匙关上门，绕到后备箱去拿东西。


    「好冷，」江子珩贴在他身上，略显轻挑地颳了下他的下巴，「快给我暖和暖和。」


    严煜不声不响，也不反抗，默默把东西拎在手上，等后备箱的车门落下来。


    「走吧。」他抱住江子珩亲了一口。


    江子珩带着他进门的时候，江奕正围着围裙端菜。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严煜脑袋里那根弦瞬间紧绷起来，然而对方只是笑了笑，语气自然地和他打招唿：「小严来了，快进来坐吧。」


    严煜听话地放下东西脱掉大衣换了鞋走进来，快走到江奕跟前的时候，对方突然正色道：「我就猜到是你。」


    严煜心里一跳，紧张地看着他。


    「高中时候江子珩的对象，」他挑起尾音接着说，「是吧？」


    那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严煜咽了口唾沫，有点紧张地点头：「是我……叔叔。」


    「嗯，」江奕随口应了一声，摘掉围裙打量他几眼，嘟囔道，「比以前更帅了啊。」


    「难怪你阿姨不让我说你。」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但音量又刚好能被严煜听见。


    严煜脑袋里一片空白，但他本能地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于是他张了张嘴，声音却从江奕身后传了过来。


    「爸，」江子珩换了睡衣走过来，探头去看餐桌，「你做的菜也忒丑了。」


    「不光丑，其实还难吃。」江奕嘆了口气。


    「哦。」江子珩对他的回答异常淡定，朝里边儿抬抬下巴，「我妈叫您。」


    江奕应了一声，边往厨房走边交代：「小严先坐下休息会儿，一会就能开饭了，你们俩先聊着。」


    江奕走了以后，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俩面对面。


    严煜松了口气，贴在江子珩耳边小声哼唧：「一会儿要问什么？」


    「他可能要给你讲故事，」热气扑在耳边，江子珩缩了缩脖子，抱着胳膊说，「反正不是什么兴师问罪。」


    只说了这么几句话，江奕和梁妘就一起从厨房里出来了。


    「小严？」梁妘笑盈盈地摘围裙，挂在架子上走出来，「长大了。」


    严煜拉开椅子，顺着她回答：「嗯，阿姨好。」


    梁妘和他记忆里没什么区别，甚至都没有几条皱纹，依然是十八岁见过的那位优雅温柔的女士。


    「坐，」梁妘拉着他坐下来，细细看了他一会儿，嘆息似的说，「和你妈妈有五分像。」


    严煜没说话，静静地端坐在她旁边。


    「长高了，」梁妘摸摸他的胳膊，柔声说，「我还记得几年前最后一次看见你，你还只比江子珩高小半颗头，现在又长高了。」


    像是终于开始切入正题，严煜悄悄深唿吸了一下，平復快要跳出来的心跳。


    「阿姨，我……」挣扎几秒，他决定先发制人开口认错，「其实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很后悔，要是我当初没有拿走印章，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


    他话没说完，对面一直埋头吃饭的江奕咳了一声，插空道：「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没必要纠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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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梁妘给他盛汤，柔声说，「再说了，那印章你拿不拿，结果都是那样，没变化的。」


    「都是那样？」严煜终于听出不对，睁大眼看向江奕，「难道不是因为——」


    「你是说，我做了那么久的会长，就因为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儿拿了个印章，我就倾家荡产了？」江奕也看着他，扬眉笑了下，说，「那我也有点太垃圾了。」


    「那么大一场变动，他们怎么会把关键压在你一个小孩儿身上，」江奕喝了口水，说，「你拿走印章，顶多就是让他们能提前几天把我赶下去，拿不拿都没差别。」


    严煜还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他，脑袋里被他刚才说的话搅得一阵天翻地覆。


    「你不知道啊……」江奕也有点吃惊，怼了江子珩一下，「你没告诉他？」


    江子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没说话。


    「也是，」江奕给自己打圆场，「这事儿也得酝酿一段时间嘛。」


    「好了好了，」他把一小碗汤推到严煜跟前，适时跳出话题，「快吃饭，今天肯定累了，吃完饭就赶紧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吃饭的气氛并不凝重，江奕在天南地北地聊天，但严煜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捧着汤碗小口小口地喝，心里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江子珩吃完饭瘫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严煜在桌上帮忙收拾餐具，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


    等他把东西都收进洗碗机，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江子珩正在卫生间洗澡。


    拖拖拉拉收拾好，已经快到十点了。江奕的生活作息很规律，简单交代他几句就回了卧室。


    客厅里开了夜灯模式，严煜坐在沙发上，盯着卫生间那扇发光的玻璃门发呆。


    「咔哒」一声，发光门被打开了。


    江子珩从里面顶着毛巾走出来，锁骨湿漉漉的，沾湿了睡衣的领口。


    他走到严煜跟前，一条腿屈起跪在沙发上，微微弯腰凑近他的脸。


    「去洗，」江子珩偏头，嘴唇抵在他耳尖上，恶劣地唿出热气，「睡衣一会儿给你。」


    严煜小腹一紧，手钻进睡衣里摸上他的腰，抓住人往下拽。


    江子珩顺势坐在他腿上，把毛巾扯下来，撩了把湿淋淋的头髮，居高临下地看进他眼底。


    严煜和他对视几秒，忽然凑上去，埋在他颈窝里使劲闻了闻。


    「你还没洗呢，」江子珩轻轻推了他一下，用气音低声说，「洗完了来我房间，快点儿。」


    「闻到了。」严煜埋在他怀里轻声说。


    「什么？」江子珩推着他问。


    「花香，」严煜抱着他站起来，托着他的大腿颠了颠，「你的信息素。」


    身体骤然失重，江子珩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声音越咬越低：「动静小点儿，别让我爸听见。」


    「知道了。」严煜弯腰放下他，捏着他的下巴讨了一个吻，说，「去吹头髮，我马上来。」


    身上的睡衣并不小，严煜搭着毛巾出来，轻轻关上客厅的夜灯，摸进江子珩房间里关上了门。


    江子珩正坐在书桌前吹头髮，看见他进来先是一愣，然后调转风头去吹他：「这么快？」


    严煜扔掉毛巾，过去把他抱了起来，自己坐上书桌后唯一的休闲椅。


    江子珩只能坐在他腿上，举着吹风机吹他的头髮。


    严煜的湿发被捋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凌厉的眉眼，他摩挲着江子珩的大腿，盯着他低声问：「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江子珩唿噜他的头髮，避开他的视线装傻充愣：「什么话？」


    严煜没回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探头咬上他的嘴唇。


    「嘶……」江子珩毫无预料，关掉吹风机揉他的头髮，「亲就亲，咬我干嘛。」


    「你知道那件事不是因为我，」严煜顺着他的下巴往下亲，一路吻过他的喉结，停在锁骨上轻轻啃咬，「你知道的，对吗？」


    江子珩默了一瞬，说：「我知道。」


    严煜停下动作，紧紧抱着他的腰埋在他胸前，语气带着点庆幸：「你知道就好。」


    那堵始终隔在他们中间，厚重而又透明的高耸屏障，终于在此刻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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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尾阶段～


    第68章 还有问题吗


    这么紧紧嵌在一起抱了会儿，江子珩腿有点发麻，拽了拽他的头髮：「你还要搂多久？」


    严煜一动不动，咬开他胸前的扣子，沿着锁骨向下吻。


    「等会儿，」江子珩捂住他的嘴，睡衣被扯得领口大开，露出大半个肩膀，他也没手去拉，扶着严煜的肩膀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问呢？」


    「嗯？」掌心里传来一股热气。


    「嗯什么，」江子珩在他腿上坐不稳，勾着他的脖子往前蹭，催促道，「快问啊。」


    「问……」严煜抬眼扫过他光裸的肩膀，声音被箍在掌心里，沉闷地传出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子珩松开他的嘴，把睡衣扯回来哼了一声，心满意足地回答：「谁让你说我傻。」


    「哦——」严煜恍然大悟，哄小孩似的颠了他两下，手掌沿着他嵴背的弧度往下摸，「哪里傻，一点都不傻。」


    「说你傻，是想让你讨厌我，」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抱着江子珩放到床上，撑在他脑袋两边低声说，「你要是讨厌我，以后想起那件事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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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珩勾住他的脖子，微微用力压向自己，磨着他的嘴唇说：「知道我讨厌你，那为什么还死缠着我不放？」


    「不缠着你我难受，」严煜亲了他一下，整个人卸了力气压在他身上，埋在他颈窝里闷声道，「看到你身边有别人，我就难受的要死。」


    江子珩顺着他的头髮，稍微抬了抬下巴，抵在他头顶，说：「我要是真讨厌你呢？」


    严煜没说话，埋在他身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回答：「那我就偷偷缠着你。」


    「傻逼。」江子珩捏捏他的脖子。


    严煜动了动，忽然撑着床从他身上抬起上半身。


    「干嘛——」江子珩刚问出口，严煜就低下头，堵住了他半张的嘴。


    江子珩反应不及，被他亲的陷进了枕头里，耳朵被柔软的棉絮堵住，唇舌交缠的声音就无比暧昧地在脑海里放大。


    他顿了一下，感觉到严煜的手钻进了他睡衣里，正在上上下下地乱摸。


    身体的敏感点被那只大手一寸不落地抚过，仅剩的理智很快被情热烧断了，江子珩无法抑制地低声喘息，无意识的呻吟又被人尽数吞下。


    他抓着严煜的衣角，觉得自己快要被亲死的时候，那人终于稍微起身放过了他。


    「不……不行……」江子珩大口唿吸，脱力地推着他的胸口，「有人……」


    「嗯？」严煜抚上他的腰，把他身上早就敞开的睡衣剥下来扔到一旁，又利索地扯掉睡裤。


    江子珩抓着床单摇头，光脚踩在他健壮赤裸的胸膛上。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把他的腿架在了自己肩膀上。


    浑身快散架的时候，江子珩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他看到了自己的书桌。


    左上角摆了一张照片，十八岁的严煜正看着他，漆黑的眉眼染着点点笑意。


    「这里摸起来……」灼热的气息吐在他耳边，江子珩勐然回神，在强烈的快感中听到了男人低低的声音：「手感更好了。」


    再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昏暗，落地帘下面隐约透入几丝微光。


    他抬手去摸手机，刚动了一下，腰上那只胳膊突然收紧。


    严煜从后面抱着他，胸膛和他的嵴背紧密相贴，哑着嗓子问：「干嘛去？」


    「我看看几点了。」江子珩努力说话，还是只能发出一点点声音。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严煜搂着他摸了摸，说：「六点多。」


    「才六点多……」江子珩腰酸腿疼，揪着被角往里缩，又被人严丝合缝地从后面抱住。


    「……不是有两张被子吗，」他松了手，直接瘫在严煜怀里，不满地指控他，「干嘛非要挤一张，都没法翻身。」


    「你往哪儿翻，」严煜握着他的腰，用力捏了一把，恶狠狠道，「你这辈子都只能在我怀里翻身。」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他把着江子珩的腰，在被子里把他翻了个身面向自己。


    「……」江子珩一阵无语，顺势靠在他肩膀上，嘟嘟囔囔地发牢骚，「挤一张漏风。」


    「是吗，」严煜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摸，挤进他两腿之间，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才开口说，「可是你身上很热，哪里漏风？」


    江子珩把被子拽过头顶，沉默地表示反抗。


    严煜亲亲他的头顶，冷不丁开口说：「我还有一个问题没问。」


    江子珩抬起头，刚张开嘴就被他卡着接了个吻。


    他勉强错开头，擦着严煜的唇角问：「什么？」


    「那天你去商会找我，看到于温的那一天，」他似乎不太想提起内容，含含煳煳地说了个开头，就紧跟着问，「你怎么知道是他在给我下套？」


    江子珩顿了下，眯起眼看着他：「所以不是套？」


    「是，」严煜抬手轻轻盖在他眼睛上，声音又轻又抖，像是有点害怕，「别这么看我。」


    透过指缝，他依然能看到严煜的表情。


    有点期待，但更多的还是不安。


    就算隔着一只手，眼睛也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他，像一个在等待审判的信徒。


    江子珩摸上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就扯了下来，严煜和他对视一眼，又凑过来黏黏煳煳地咬他的嘴唇。


    「等等……」江子珩偏头躲开，严煜就顺着他的下巴往下亲，最后停在他颈窝里轻轻喘息。


    「你有必要……这么急吗。」江子珩嘆了口气，捋着他的头髮说，「我又不傻，出了这种事，肯定要求证的呀。」


    严煜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抬头咬了下他的喉结。


    「啧，」江子珩拍了他一下，说，「于璟让我去找你签字，大家都知道我要去商会，你们就非要挑那个时间搞？真当我傻子啊。」


    「我和他没关系。」严煜闷着头补充。


    「知道，」江子珩在他后背上划来划去，说，「可是当时那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那样的。」


    「当时站在电梯里，我照镜子看见自己的脸，觉得看见了这世界上最傻逼的傻逼。」江子珩不划了，胳膊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嗓音嘶哑又空洞，「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了。」


    「后来我又觉得不对，」他语调一转，捏捏严煜的脖子，说，「谁会往自己身上插铁架，还是你更傻一点。」


    严煜埋在他怀里开始笑。


    连带着整个胸口都在震动。


    江子珩按了他几秒，没忍住也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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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行了，」他勾着严煜的脖子，煞有介事地问，「还有别的问题没？赶紧的，一次性问完了，省得以后再烦我。」


    严煜止住笑意，在他颈窝里长舒一口气，说：「没有了。」


    「我怕你一直把这件事憋在心里，」严煜搂住他的腰，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尖，说，「它会把我们越隔越远的。」


    如果他不问清楚，这件事会变成下一根钝刺，会被时间磨的愈发尖利，最终刺穿他们连在一起的心跳。


    天色开始微微亮了，江子珩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拍拍他的背：「七点多了，该起床了。」


    「你昨天没睡多久，」严煜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腰，像在哄孩子睡觉，「我一会儿来叫你。」


    「不行，」江子珩推开他，撑起上半身去摸睡衣，「我爸妈还在外边儿呢，我在家从来没睡过懒觉，你一来就睡了，太……」


    他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太」了一会儿就闭上了嘴，爬到床边去捞地毯上的睡衣。


    严煜也坐了起来，盯着他红白交错的嵴背看。


    他一寸一寸地看，视线仿佛有了实质，也在一寸一寸抚摸江子珩的皮肤。


    「你真是……」江子珩别扭地直起身，抖着胳膊套衣服，「别看了，今天还得上班呢。」


    严煜看着他穿好衣服，两只手向后一撑，赤着上身说：「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江子珩眉毛一挑，盘腿坐在地毯上，仰起脑袋回看：「又什么？」


    「还有几天就要跨年了，」严煜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准备在跨年之前，再开一次商会。」


    「商会的惯例是一年一次，」江子珩歪着头，微微眯起眼睛，「今年已经办过了。」


    「可是会长要换届，」严煜眉梢轻挑，学着他的样子把脑袋歪向另一边，「趁有些人还在，我们得抓紧时间办一场。」


    江子珩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偏头轻轻笑了一下，说：「会长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照办喽。」


    「起来，」他扶着床站起身，勾着严煜的脖子亲了他一口，嘆息道，「看来光上班是不行了，恐怕还得加班。」


    「唔……」严煜不可置否，搂着他的腰捏了两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认真地低声问：「你办公室的沙发，换好了吗？」


    第69章 我爱你（终章）


    第二次举办商会的通知下发后，大家的反应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在发出通知的当天，江子珩就收到不少祝贺。


    理事会的人也都很支持，完全不觉得一年之内换两个会长有什么不妥。


    筹办商会的时间确实有点紧张，但大部分事都不用江子珩操心，他只是简单整理了一下材料，就坐在办公室等着严煜打电话过来。


    ——砰砰。


    有人站在外面敲门。


    江子珩扫了眼时间，扬起声音说：「进来。」


    磨砂门被推开，一个长长的人影闪身进来，两手插兜靠在门上看他。


    江子珩眉毛一挑，说：「你怎么……」


    「还有时间，」严煜反手锁上门，脱掉大衣快步走向他，「这几天太忙了，都没见你几次。」


    江子珩靠在椅背上，被他捏着下巴亲了一下，抿着嘴开始笑：「事情都办好了？」


    「嗯，」严煜站在他身边，弯腰划了划滑鼠，说，「要是你也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外面正在飘雪，马路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花，踩上去极其滑腻。


    严煜开车也很慢，小心地驶入车流，顺便腾出一只手拍去江子珩肩上的雪花。


    「嗯……」江子珩擦掉车窗上的水汽，盯着外边儿的夜景哼了两句调调，又转回头问，「你把他的座位安排在哪儿？」


    「第一排，」严煜从后视镜扫了他一眼，打了圈方向盘转弯，「你一低头就能看见。」


    江子珩「唔」了一声，眯起眼眺向远处，说：「别真气出个好歹来。」


    「我清楚他的情况，没那么容易倒，」严煜倒是不太在乎，挑起眉尾说，「而且医护人员就在旁边坐着，真出了什么事也能救回来，没问题的。」


    江子珩降下一点车窗，风夹着雪花吹进来，瞬间扑入一股凉气。


    「嗯。」他吸了口冷气，长长地吐出去，又把车窗降下来一点。


    赶到会场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很多了，看见江子珩进来，都放下酒杯过来打招唿。


    江子珩一一握手，心里有点好笑，从他大学毕业自己创业以来，这些人还是头一次主动跟他搭话。


    招唿没打太久，可能是站在他旁边的严煜脸有一点臭，大部分人都是自我介绍一下就离开了。


    「先去坐着休息一会儿，」和最后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严煜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揽着他的腰插嘴，「商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几位不去准备一下吗？」


    被他骤然打断，几人面色一变，唯唯诺诺地答应：「确实要去准备准备，那会长再见，江总再见。」


    「再见。」江子珩笑着收了个尾。


    「再也不见。」严煜在他耳边低声吐息。


    江子珩看了他一眼，拍拍腰侧的手背算是安抚，抬脚往前走：「座位在哪儿，我怎么没找到——」


    第一排靠中间的一把椅子替换成了轮椅，一个两颊瘦削的老人坐在上面，慢慢地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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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严煜站在他身旁，盯着老人眯起眼。


    于林缓缓扭过头，浑浊的双眼碰上他的视线。


    「江子珩，」于林先开了口，带着胸腔里「呵呵」唿吸的哨声，「我小看你了。」


    江子珩没反应，抱着胳膊从下至上地打量他，最后看向他的眼睛，勾唇露出一个笑容：「于伯伯，你老了。」


    于林没有回应，略过他看向严煜。


    「你倒是很能忍。」他评价道。


    会场内一大半的地方都坐满了，严煜没回答，先和江子珩落了座。


    他们中间只隔了几把空椅子，严煜握着椅子的把手，扭头对他道：「您教的好。」


    两人对视几秒，同时转头收回了视线。


    江子珩脱掉大衣，抬头看着一个中年男人从侧边大步走上台。


    「大家好，」他拍了拍话筒，浑厚的声音响遍会场，「由于一些特殊情况，我们在一年内举行了两次商会，虽然——」


    响遍会场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世界同时陷入一片黑暗。


    江子珩眨了眨眼，听到身后譁然一片。


    「真是……」另一个人的唿吸打在脸侧，江子珩嘆了口气，忍俊不禁道，「下雨要停电，下雪也要停，这栋楼未免也太脆弱了一点。」


    他眯起眼看向台上，借着窗外雪花透射进来的亮光，他看到那个中年男人钻进了讲话台里，屁股对着他扭来扭去。


    「江子珩，」温热的唿吸扑在耳廓上，严煜咬着他的耳垂，犬齿叼着那块软肉扯了扯，哼唧道，「和我接吻。」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了几秒。


    然后又急又勐地跳动起来。


    「你别乱来，」他动了动肩膀，想把严煜挤远点，同时抬手去推他，「一会儿就修好了，接什么……」


    「一会儿就修好了，」严煜放过他的耳朵，嘴唇贴在他下颌的拐角点，扣住他推搡自己的手，悄悄说，「你现在多说一句话，就得少亲一秒钟。」


    「去你的，」江子珩偏了偏头，又转回来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每次停电都要亲……什么奇怪的癖好。」


    严煜盯着他，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他微微向前贴了贴江子珩的唇角，用气声问：「亲不亲。」


    江子珩停顿一秒，半垂着眼吻上他的嘴唇。


    「请大家不要慌乱，」四周还是黑的，音响里却蹦出了声音，「工作人员已经找到问题了，很快就会检修完毕的，请大家待在原地，不要四处走动。」


    江子珩眉毛一跳，撑在严煜胸口上的手不自觉地推了一把。


    两个人鼻息交错，裹着对方的唿吸喘气。


    「……他哪儿来的话筒。」江子珩眯起眼往台上看，那个中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台子底下钻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笨重的有线麦。


    「这么老的设备都有……」他笑了一声，捅捅严煜的胳膊，说，「你当会长的，也没想着给会场换点像样的设备啊。」


    「我不合格，」严煜卡着他的下巴转回来，小鸡啄米似的亲他，「等一个合格的会长给它换。」


    江子珩就笑，抬着下巴任由他亲。


    「上次商会停电的时候，你看见我没？」干坐着有点无聊，江子珩一根一根摸着他的手指，东拉西扯地聊天，「我好像还闻到你的味道了。」


    「看到了，你刚进场我就看到了。」严煜配合地摊开手心，偏头在他侧颈处闻了闻。


    「唔……」江子珩玩腻了，甩开他的手站起来伸懒腰，偏头看向窗外，「还没修好……一会儿雪都停了。」


    严煜靠在椅背上，视线描着江子珩侧腰的弧度向下走。


    描到小腿的时候，会场里唿地一下亮了起来。


    江子珩抬手挡了一下，透过指缝看到台上的中年人马上扔掉了重型有线麦，对着台上的话筒拍来拍去。


    他有点想笑，抿着唇坐回位置上，偏头捂着嘴小声说：「回头先把这破话筒换了。」


    「嗯，」严煜理了理他的领带，把西装上的褶皱抚平，应道，「换吧。」


    「已经检修完毕了，请各位稍作准备，商会马上开始。」浑厚的声音重新响起来，江子珩坐正了，抱着胳膊听他说话。


    「本次商会的主题呢，是会长换届。」他清清嗓子，说，「具体情况呢，请严会长为我们介绍一下。」


    会场内很适当地响起一片掌声。


    江子珩也象徵性地拍了两下，视线一直追着严煜移到台上。


    「大家好，」低沉熟悉的声音从四角挂着的破旧音箱里响起来，被电流声过滤出一点磁性，环绕在会场上空，「我是严煜。」


    江子珩眯起眼看着他，远远地看过去，那个人的身形愈发挺拔，剪裁得体的西装在腰部收拢，勾勒出那人宽阔的肩背。


    他视线继续下移，从腰部到脚腕，两条笔直的长腿被包裹在西装裤里，裤脚随着弯腰的动作微微上移，露出一点轮廓明显的脚踝。


    江子珩收回视线，正人君子地推了推领结。


    「担任会长半年之久，我很感谢理事会对我的认可，也很感谢各位对我的信任，」话筒有点低，严煜小幅度地弓着腰，扶着话筒的底托，「担任会长的时候，我说过要竭力为新商业产业服务，在这半年内，我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也的确促成了新商业的进一步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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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他抬高话筒，垂眼望向台下，「商会会长是整个商圈最核心的决策人，只有冷静且有前瞻力的人才能胜任。」


    停顿几秒后，他接着开口道：「经过理事会和我的一致投票决定，我们已经选出了商会的新一届会长。」


    江子珩靠在椅背上，手心微微发凉，心里却一片沉静。


    甚至这时候，他还抽空转头看了于林一眼。


    唿吸面罩都戴上了。


    「江子珩。」破旧音箱里响起他的名字。


    江子珩倏然回神，左手按在西装外套的纽扣上，起身大步往台上走。


    台下同时迸发出潮水般连绵的掌声，他站定在讲话台前，有点紧张地拍了拍西装下摆。


    严煜扭头看向他，墨黑的瞳孔里溢满笑意。


    「大家好，」江子珩拽低话筒，脑袋里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严煜站在这里时说出的话，他避开麦克风轻咳一声，稳声道，「我是商会的新会长，江子珩。」


    严煜在后面虚扶着他的腰，轻轻向前推了一下。


    他们的位置就不再是齐平的了，严煜站在他身后，偏头盯着他的侧脸看。


    「感谢理事会和各位的信任，」江子珩有样学样，特意把话筒压得更低了一点，稍微弓着腰说，「作为商会的新会长，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为新商业产业服务，谢谢大家。」


    他把话筒调回原位。


    掌声经久不息，江子珩站在台上垂眼望去，除了于林面色灰白唿吸急促，前排的人都在很高兴地笑。


    这些人大多是他爸的老朋友，曾经也帮过他很多。


    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是他迷雾中的莹莹明灯。


    两个人踩着掌声并肩走下台阶，中年人站在台上继续走流程，江子珩坐好了，想起什么似的，又偏头去看于林。


    「人呢？」连人带轮椅全都不见了，江子珩挑起半边眉毛，嘟囔道，「旁边那么多人都不在了。」


    「真气到了，」严煜捏捏他的耳垂，说，「刚才送医院去了，本来他不能随便出来的，但是今天这个场面，不让他看到就太可惜了。」


    「所以你办的这么急？」江子珩拍掉他的手。


    「医生说他能熬到年后的概率很小，」严煜又去捏他的手，说，「我已经推的很后了。」


    江子珩和他对视几秒，哼笑一声移开视线。


    「今天外面有烟花展。」严煜凑近他低声耳语。


    「嗯？」江子珩瞥了他一眼。


    「要开始了。」严煜低声说。


    「你是在教唆我逃会吗？」江子珩眯起眼睛。


    严煜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不想看吗？」


    江子珩抿了抿唇，盯着他没说话。


    「这儿——还有个——天台——呢！」晚上的风大的穷兇恶极，江子珩话都说不全，裹着衣服钻在严煜怀里，捂着嘴说，「视野还挺不错的啊。」


    天台大概已经被大家默认成天文台了，地方不算很大，人倒是挤了不少。


    严煜搂着他挤到最前面的一个角落里，搓搓他的脸，同样哈着白气说：「每年都有很多人来，但是这个位置看着最漂亮。」


    「你来过很多回啊。」江子珩探头去看楼下，商业街的繁华夜景一览无余，耳边人声鼎沸，连风都暖和了几度。


    「我过年没地方去，」严煜捂着他的耳朵，小声说，「就来这里待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句话在这会儿显得格外涩，江子珩心里一酸，差点当场掉下眼泪。


    他伸出手捂住严煜的耳朵，亲亲他的唇，说：「以后过年再来这儿待着，记得叫上我。」


    严煜眨了眨眼，垂首抵着他的额头：「好。」


    「来了来了！」人群中忽然有人在喊，江子珩随着众人一起抬头，看到一束火光直冲天际，绽放出纷繁靓丽的巨大火花。


    数不清的烟花笼罩在城市上空，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惊唿，把整个夜空都染成了缤纷绚烂的彩色。


    天台上忽然安静了，江子珩回头去看，大家都在默不作声地接吻。


    他忍不住想笑，按下围巾抬头看向严煜。


    对方被烟花照亮了的，黑亮又深邃的瞳孔里，完整清晰地映出他的轮廓。


    「江子珩，」他低下头，贴在江子珩嘴唇上轻声说，「我爱你。」


    「我爱你。」江子珩张开嘴，接住他轻轻的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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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花~ 谢谢喜欢，非常感谢大家能够看到这里，正文完结，番外马上到——


    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