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被蛇尾缠上了》 第1页 《今天又被蛇尾缠上了》作者：一墨平生意【完结】 简介: 【闷骚老毒蛇x纯情小松鼠】 人外文｜原名《请不要直视毒蛇》 ** 临山靠水，夏季湿热，蛇灾频发，尤其是像温昱这样住在山边的低层老旧小区。 某天，他窝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突然胸口一道重压让他喘不上来气，拼命挣扎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脖颈被冰凉的蛇尾紧紧缠着。 墨绿色的细长瞳孔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他赶紧报警，求助消防员把蛇抓走后，他想告诉舍友做好防蛇措施，却发现舍友不见了。 ** 之后，他在大街上遇到了晕倒的室友，出于并不浓厚的舍友情，他将舍友带回来了家，然后他震惊地发现舍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从人变成了一条黑蛇。 在饲养蛇蛇的过程中，他对舍友的恐惧感渐渐消失，但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被蛇蛇当成了伴侣—— 每天早晨醒来就能看到钻进自己衣服里睡眼朦胧的蛇蛇；总是在他沐浴的时候悄悄潜进水里共浴的蛇蛇；经常用蛇尾缠着他的腰的蛇蛇；以及，变回人形后的蛇蛇第一次想知道这个很像松鼠的人类每天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 温昱的腰被蛇尾紧紧缠着，被人压在浴缸边沿，带着侵略意味以及占有欲的吻凌虐。 今天又被蛇尾缠上了，自己本该害怕讨厌的，可是，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tips： 1、感情流 2、攻该有的都有 —————— 内容标籤：前世今生现代架空 萌宠 主角视角温昱互动容晖 一句话简介：天性孤独，生来坏种 立意：冷血动物也有情 第01章 唿吸……不过来…… 温昱被迫仰着头，微张的红唇艰难地喘息，颤抖翕动的乌黑眼睫下滑落一滴生理性的泪，白皙的脖颈被勒出一道深红色的痕迹。 想要反抗，但冰凉湿滑的蛇身持续锁紧，双手双脚全都被禁锢，动弹不得。纯黑的鳞片在他的眼底反射出光泽。 神色恍惚之际，耳边传来微小的声音，「嘶嘶——」蛇信子扫过他的耳垂。 温昱惊恐地瞪大眼睛，侧眸的瞬间视线对上了一双墨绿色的蛇瞳！ 「！！」 温昱浑身抖了一下，勐地睁开眼睛，唰地坐起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地看向周围。心口突突直跳，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冷汗涔涔。 又是一模一样的梦。 已经是这一周内发生的第三次了。 自从几个月前搬进这片背靠蛇山的老旧小区后，他就开始重复做同一个梦。 梦见自己无意闯进了蛇山上的山神庙，在庙里碰见了一条一人粗，长六米左右的大黑蛇，他被蛇紧紧缠住，压得喘不上气来。 思绪从梦境里抽离出来，他抹了把脸，不禁想，是因为小区地理位置背靠蛇山，所以受到蛇山磁场影响？还是真有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自己？ 他及时叫停，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告诫自己要坚定唯物主义。 缓了一会儿后，他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时间九点出头，休息日用不着早起，他也自然没定闹钟。不过他似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关闭勿扰模式后被屏蔽的微信消息和电话全都涌了上来。 这些都属于同一个人——他大学好朋友、于昭。 一个小时前， 「出门了吗？」 「上车了吗？」 「到哪儿了？」 隔了半小时。 「我靠，你不会还没醒吧？」 「今天毕业典礼，你不会忘了吧！」 「兄弟！快醒醒！！」 …… 温昱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打的的同时回拨了个电话给于昭。 对面哼了一声：「您终于起了？告诉您个坏消息，毕业典礼马上就要结束了。」 温昱将牙刷塞进嘴里：「马上就到。」 「蒽。」于昭的声音被风声裹挟着，「到之前说一声，我去校门口接你。」 温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只好作罢，快速洗漱，穿上一星期前学校发下来的学士服，收拾好自己。 他是a大今年的大四毕业生，建筑学专业，最后一个学期在本地找了一个设计事务所实习。为了平时出勤方便，他提前两个月搬出学校宿舍租房住，事务所周围的房价太高，他只能勉强拿着工资在郊区，也就是蛇山旁边找了个房价较低的老旧小区居住。 两室一厅，入住之前房东告诉他如果能找到合租舍友的话，他的房租还可以再折一半。但这里位置偏僻，大学没有社交，他也不认识多少人，找舍友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温昱上个月还在社交软体上发了条徵求舍友的帖子，但帖子和老旧小区一样凉凉的，无人问津，他心灰意冷，之后再也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他觉得自己实际上心存一些守株待兔的心理，总抱着万一呢的想法。不过，好消息是，没过多久，真有兔子撞上门来了。 昨天下午的时候，房东告诉他有一个帅小伙爽快地签了租房合同，明天就要搬进来，让温昱提前有个准备。 温昱简单将客厅收拾成简洁的模样，然后果断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第2页 等不来新舍友了，眼看时间流逝，他拿着学士帽就沖了出去。 电梯里信号不好，他回復于昭的好几条消息都在原地打转发不出去。 他盯着那几个旋转的白色小圈圈，头顶传来叮的一声，电梯停靠在一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捏着手机，往外走，差点正面撞上在电梯门外等着的人。 抬眸的一瞬间，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第一眼，他发现这人的两个瞳孔不同色。 一只是棕褐色，一只是墨绿色。 捏在指尖的手机轻轻震动，屏幕上显示着陌生来电。他视线扫过在单元门口停下来等待的一辆黑车。 「抱歉。」他匆匆扔下一句，侧身快步走了出去。 挂断电话后，他按着app上的车牌号指示上后座。 司机一边拨弄手机一边问，「手机尾号。」 「6210」 微信消息出电梯后就正常发送了出去。 司机确认了一遍终点后，点进了手机导航里。 温昱摁灭手机屏幕，侧头看向窗外。 ——昏暗的单元门里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错愕地定睛望过去，却发现是刚刚在电梯口碰到的那个人。 他没上电梯？停在这里看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温昱发现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只有自己。 他……好像在盯着自己？ 那种很像窥伺的视线，像一根根针刺进他的皮肤，毛骨悚然。 他皱着眉摸了摸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 车驶出去好远，那种怪异的感觉都没有完全消失。 直到车内的寂静被司机打破。 「蛇山这地界儿，不好。」 温昱抬眸，通过车内后视镜短暂地和司机对视了一秒。 「别听老一辈说蛇山好，福气大，山神灵。自打三十年前蛇山失火，山上树木全烧没了，山神庙成了一片废墟之后，蛇山就没以前那么灵了。反而，邪气的很，住蛇山附近的容易霉运缠身。」 「叔看你年轻，好言劝你一句，听不听都由你。甭顾着省钱了，有条件的话尽快搬走吧。」 搬是搬不了的，从他和房东签了一年的租房合同之后就註定搬不了了。事已至此，他也不后悔，至少房租比其他地界便宜两倍。 司机师傅善意提醒，温昱不想驳了好心，爽朗地应了一声，「谢谢叔！」 到a大东门门口后，他远远地看见在不远处等着他的于昭。 地面上还有些昨晚的积水，阴沉沉的天空，粘稠无风的空气闷热至极。 于昭朝他招招手，他小跑着过去。 于昭伸手挑了一下他帽檐的穗，笑眯眯道，「走吧，毕业典礼在大礼堂，马上要拨穗了，赶紧过去。」 温昱扶正学士帽，点点头。 毕业典礼的座位是按照学院分划的，温昱和于昭并排坐在二楼的右后方。 各个学院都准备了节目表演，此时正有其他学院在唱歌，从四处音箱里传出来的乐声冲撞进耳膜，温昱蹙眉，肩膀一下子塌下去，他扶住额头，汗珠从额角滴落下来。 「怎么了？」于昭注意到他不正常的脸色，担忧道。 温昱强撑着直起身，「没事。」 他唇色发白，整个人都透着病态的苍白，他咬紧了颤抖的牙齿。 「就是，有点冷。」 于昭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空调，伸手探了探，「还好吧，没开空调啊？」 温昱摇了摇头。 「不是。」 冷，不是体温低，不是环境冷。 而是后背，后背好冷，好冷啊。 可他回头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但犹有实质的冷意像冰块贴上了他的后背。那股冷意顺着嵴背蔓延到脖颈，又顺着手臂到达指尖。 歌声结束的同时，头顶的灯唰的一下齐齐打开。 于昭兴奋地鼓掌叫好，最后一个学院的表演结束，接下来就是拨穗了。 他偏头看向温昱，「走吧，我们该去拨穗了。」 后者却始终低着头，没吭声。 于昭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于昭。」温昱忽然抬眸盯着他，通红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我身后是不是有条蛇？」 「蛇？！」于昭一听差点跳起来，但大着胆子往他背后看，却什么都没有。 于昭懵懵地看回来，「……没啊。」 温昱死死盯着自己的影子。 影子上他的肩头明明停栖着蛇头，嘶嘶的蛇信子就响在他的耳边。 但当他转头去看的时候，肩头什么都没有。 封闭的场馆里莫名吹来一阵凉风，鬓角的碎发微动。 于昭：「你昨晚是不是熬夜了？」 温昱怔愣地看他，「稿子没画完，两点睡的。」 于昭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你神经太敏感了，今晚早点休息吧。」 温昱闷嗯了一声。 于昭起身到台下排队，温昱跟在他身后，心不在焉地摸了一下肩膀。 身后的影子恢復如常，刚刚那道凉意也渐渐消失，属于夏季的闷热空气重新笼罩着他。 他收回视线，也许是看错了，影子的错位才导致了刚刚的情况。 第02章 拨穗的仪式结束以后，毕业典礼也接近尾声，他们将学士服还予学校。送于昭回宿舍收拾东西的路上，温昱问他，「租房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吗？」 第3页 于昭：「嗯，玄武区的魔方公寓，前几天签了合同，钥匙已经拿到了。一会儿收拾出来有用的东西就直接搬过去。」 温昱点头。 「对了，之前听你说要找舍友，蛇山离我应聘单位太远我就没去。你现在找的怎么样了？刚毕业，现在找房子的人肯定更多，要不要我再帮忙问问人，看别人有没有需要？」 「没事。」温昱摇摇头，「房东说有人愿意合租了。」 「那太好了！你的房租又能少掉一半了。」于昭凑上来问，「你舍友也是毕业生？人怎么样啊？好不好相处？」 温昱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今早在电梯口遇见的那个异瞳男人，「他今天搬进来，我还没见过他。」 于昭笑哈哈地拍拍他肩膀。 温昱帮于昭把宿舍东西都搬进租房里后，于昭本想请他出去吃顿饭犒劳一下，但温昱推辞说自己的画稿还没完成，下周工作日就要上交，再不赶恐怕来不及。 说完慌慌张张地拿着东西就往回赶了。 温昱坐在公交车靠窗的单人座椅，视线落在反光的窗户上。 其实画稿昨晚凌晨就做完了，推辞拒绝的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新来的舍友、也许是在电梯口撞见的异瞳男人、也许是被噩梦影响频繁出现的错觉，都莫名其妙地拨乱了他的心绪。 在公交车上颠簸了十几分钟后，车轮停在了离蛇山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 从公交车站到小区还有一段五分钟的步行路程。温昱到达家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打开门走进去，顺手打开客厅的灯，弯腰换鞋的时候，他发现脚边的一双陌生的黑色皮鞋。鞋尖上沾上了些许雨水。 他抬头看向客厅，视线搜索了一圈，但没看到舍友。 坐在沙发上正好能看到房门的一角，由于没开灯，过道里黑黢黢的。 已经知道合租舍友来了，要去打个招唿吗？贸然去有点尴尬，要等更好一点的时机吗？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忽而从内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温昱心下一慌，赶紧错开视线，想拿出手机假装很忙。 他摸了把口袋，发现手机不在这儿。 「咦？手机呢？」 愈来愈近的身影顿在他眼前，投落下来的阴影完全笼住他。 「……」 温昱尴尬地抬眼看他。 猜的没错，果然是今早在电梯间遇到的那个异瞳男人。 这种偏僻、离市区远的老旧小区，中年人都少见，多是退休安享晚年的老年人，像自己这种刚毕业的年轻人更是不多见。 这个异瞳男人看起来最多三十岁，联繫之前房东告诉他合租舍友是个帅小伙，他就有所猜测。 他长相很硬朗，深邃的眉目，锋利的五官线条，稜角分明的轮廓。 确实是十足的帅小伙。 但此时和早上看起来有些不同，温和的柔光下，再锋利的线条也被阴影掩盖住。也许是洗漱过了的原因，落下来的乌黑碎发遮挡了他的视线，抬眸时，长睫向上扫过，异色的瞳孔显露无疑。 温昱愣神愣了一秒，紧接着扬起一抹笑容，「hello！」 对方没答，似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唇，紧接着朝着茶几弯腰伸手。 温昱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落在放在茶几上的那本笔记本上。 骨节分明的手透着一股冰冷，过白的皮肤上青紫色的血管显得格外明显。微白的指尖按在笔记本的黑色皮质外壳上。 他维持着这一动作，侧眸注视着温昱。 「你刚说什么？」 温昱被问的有点懵，考虑了一遍后还是重复了一遍，「hello？」 舍友取走笔记本直起身，「不是这个。」 他指了一下，「手机在你手里。」 温昱愣愣地低头看向从进门开始一直被捏在自己手里的手机。 「……」温昱抬头看向转身离开的舍友。 他很快就走进房间，消失在视野里了。 但寂静的客厅里温昱的心跳声变得异常明显。心跳越来越快，怎么回事？ 不是紧张也是不是害怕，而是看到他眼睛的时候，心里突然疼了一下。 就像心里一直扎着的一根拔不得的刺突然动了，疼的让人眼角一酸，唿吸都跟着一滞。 「嘶——」 温昱蹙眉攥住自己胸口的衣料。 眼眶里的酸涩近乎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被无意识攥紧在手心的手机忽然连续震动，翻过来，发现是外婆打来的视频通话。 温昱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快速接起电话。 「餵？阿婆！」温昱亲昵地唤。 尾音上挑，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昱昱啊，吃晚饭了没？」屏幕里外婆戴着椭圆形老花眼镜，手里捏着泛黄的书翻阅。 「吃啦吃啦。」温昱偏开视线，状似心虚地大声说。 「吃了什么呀？」 温昱飞速思考，慌乱中胡乱道，「饭，就吃了点饭。」 「喔……」 他怕被拆穿还没吃饭的事实，赶紧说，「对了！阿婆，我有事情问您。您见多识广，肯定知道。」 「用不着拍虚，直说吧。」 「就是自从我搬到蛇山这儿来，我就总做同一个梦。我梦到我误打误撞进了山神庙，被一条大黑蛇缠住了！吓死我了！是什么原因啊？我应该做点什么吗？」 第4页 「大黑蛇？」 温昱点点头，「对。」 「这事儿有点难办。得上山去，诚心拜拜山神。」 温昱大惊失色，没想到做几个噩梦还要上山拜山神。 「怎么还要上山啊？上蛇山的路都封了多久了，山神庙也早不知道在哪儿了，也不是说上就上的啊。」 「你这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 温昱撇撇嘴噤声。 「蛇山的山神就是蛇妖，那是掌管这一片气韵福泽的，不可不敬。」外婆嘆了声气，「你住的地方背靠蛇山，你年轻气壮，长得也俊秀，被山神看中也不奇怪。」 「你在房间向阳处挂幅山神的画像，烧香供奉着，每天拜上个几次，慢慢的就会好转了。」 「好。」温昱答。 外婆说事情记得办妥贴，自己还要和姐妹去广场跳舞就不多说了，快速挂断了通话。 温昱抿唇，将手机倒扣放在茶几上。 山神画像、香炉、签线，在香火店应该都能买到。 就是向阳这个问题上…… 本就是背靠蛇山，那么大一座山遮挡着，光线肯定不好，两个房间都是只能看到夕阳的方位，安放画像肯定不是最适宜的。 他站起身，盯着客厅的落地窗思考。 这里阳光一直不错，可是，舍友能同意吗？ 「啪。」 温昱一个激灵，转头朝声音的来处看过去。 舍友指尖捏着玻璃杯，放置到桌面上的时候，玻璃碰出啪的一声。 「……你、什么时候来的？」温昱问。 舍友：「刚刚。」 「喔。」温昱顺势问，「我能把山神的画像挂客厅吗？」 舍友：「随意。」 温昱点点头。 收回视线打量电视旁边的白墙，盘算着画像能挂在哪里。 舍友转身要离开，但脚步忽然停在了沙发旁边。 「你刚刚说噩梦。」 温昱挑了一下眉，点点头。 「你梦到了什么？」舍友问。 他的其中一只眼睛在灯光下微微闪烁着墨绿色的色彩。 温昱一对上他的视线就觉得心口有些涩。 他压下心里的那股异样，神色如常地抬眸回望过去。 「一条大黑蛇。比人还大，至少有六米长！紧紧缠着我，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舍友噗嗤笑了一下。 「怎么了？」温昱赶紧问。 舍友敛起笑容，「没什么。」 温昱皱着眉看他走进房间。 ** 回到房间洗漱后，温昱一边擦干头髮一边坐到床边，拿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 进入六月中旬后，一周内气温陡然升高，从二十几度到三十几度，一下子进入夏季高温。 他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从衣柜里翻出明天要穿的短袖，叠起来工工整整地放在床头。 吹干头髮窝进被窝里，他捏着遥控器切换电视台，半天也没找到有意思的，渐渐在嘈杂的声音里睡着了。 「......蛇生存的最适温度为二十三度，高温会让其生存不适，低温则会冬眠。夏季是蛇出没的高峰季节，住在临沼泽山林的市民朋友注意夏季防蛇。防蛇有以下几种措施......」 半夜里，他才被雷声惊醒过来关掉电视。 第03章 一夜雷雨交加过后，天气放晴，尚有积水的柏油路面上被初升的晨曦照射着，似波光粼粼水面。 固定的生物钟下，天破晓没多久，温昱醒来起身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通风。 想到昨天外婆叮嘱的事情，他打算趁着休息日有时间，找家香火店先将山神画像和烛台买回来。 出门前，他特意注意了一下对门的另一间卧室。 大概是没醒吧，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从厨房随手取了片面包垫食，紧接着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根据导航上的最佳路线步行，蛇山山脚下开张着有好几家香火店。蛇山这片多是老年人，人口密度低，连带着店铺也都是门庭冷落的模样。 温昱凭感觉进了家香火店。 门口挂着两个落了灰尘的灯笼，看起来灰濛濛的。玻璃门上的对联也泛黄、卷了边儿。 刚进门，温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烟味儿。 他伸手掩鼻，皱着眉看向收银台前在云雾里翘着二郎腿眯着眼抽菸的男人。 温昱挥了挥眼前的烟雾，问道，「你好？」 男人抬头扫他一眼，深吸了口菸头：「买点什么？」 「咳咳。」温昱：「烛台，签香，香炉。」 「等着。」男人撂下一句话就起身走进了货架当中。 温昱低头看了眼收银台。 玻璃柜上积了层油腻腻的油污，柜子里面摆了各种各样的黄纸符咒。 温昱偏头看向半小时不过一辆车的柏油路。 「都在这儿了。」男人拎着个红塑胶袋，扔到温昱面前，「一共六十四，二维码在这儿。」 温昱：「有山神画像吗？」 「山神画像？」男人错愕地看他。 温昱点头：「蛇山的山神。」 男人转身往里屋走，不久拿来一副a4纸大小的画，摆到温昱面前。 白髮长须，手持乔木枝杖，慈祥微笑。 温昱迟疑道：「这是土地神吧？」 男人：「没有山神像，只有土地神。不过在西游记里，盘丝岭的山神是土地，五庄观的神仙也是土地。通天河、火焰山都是土地管的。土地神和山神也没差！」 第5页 男人：「你也甭去别家看了，只有土地神像。蛇山都荒了多少年了，谁还拜山神。听我的没错，土地神准比山神好使！」 「……」 温昱右手拎着红袋子，左手捏着落灰的土地神像，嘆了口气将画像塞进红袋子里。 回到家后，他找来透明胶，剪下一小段，两段粘起来绕个圈贴在画像背后的四角处，紧接着将画像按紧在落地窗旁边的白墙上。 从房间拿来懒人桌支起来放在画像前，再将买来的香炉、烛台放在上面。给led烛台插电，点燃签线，插进香炉里。 他虔诚地对着画像拜了三下，念念叨叨说：「土地神，我给您烧香，您保佑我不要再做噩梦了好不好？」 签线燃起的烟裊裊升起。 做完这一切后，他拿来画板，嫌空气闷热，打开客厅的空调，裹着毛毯缩进沙发里。 过了一会儿，玄门关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他循声看过去，发现是舍友回来了。 舍友一手撑着鞋柜换鞋。 温昱：「你出门了？」 舍友顿了一下：「恩。」 估计是在自己走了之后。 温昱赶在他进卧室前说，「画像我摆好了。」 舍友停下脚步，温昱继续说，「你要不要也来拜拜？毕竟没什么坏处？」 「……」舍友望着画像的方向，挑眉。 「这是、山神像？」 温昱：「喔，不是山神像，香火店老闆说没有山神像，用土地神也是一样的。」 「最近老是做噩梦，希望拜拜能好点。对了，你搬到蛇山来后，有没有觉得水逆？这招是我外婆教的，准没错，要不要试试？」 温昱看着他缓步走到画像前，冷冷吐出几个字。 「大逆不道。」 说完，转身便走。 温昱不明就里地收回视线，搞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就在他转头看向自己做的供桌的时候。土地神画像突然抖了两下，掉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温昱弯腰将画像捡起来，诧异地看向紧关的窗户和玄关门。 这也没风啊？ 怎么就掉了？ 他碰了一下画像背后的胶带，还挺粘的。 重新用胶带和双面胶给画像做了多重保护，确定不会再掉了之后，温昱重新缩进毛毯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 睡着前，他伸手摸索来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整到二十三度，随手将遥控器放到茶几上。侧身抱着抱枕睡着了。 也许是拜的两下土地神派上了些用场，这次温昱没再做关于蛇的噩梦。反而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年幼的温昱将自己蜷缩进一个黑暗狭小的环境里。 「一、二、三……二十！」一道稚嫩的声音，「我来抓你们了！！」 温昱激动地捂住嘴巴，鼓点般砸下来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黑暗外不时传来惊唿声和嬉笑声，不少的伙伴都被找到了，现在只剩下温昱没有被找到。 「温昱！你在哪儿？」 温昱紧紧捂住嘴不发出一点声音。 杂乱的脚步声停在黑暗一步之外。 「温昱，你在衣柜里吗？」 温昱拼命地摇头，祈祷伙伴不会打开这扇柜门。 砰砰砰砰……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似乎没人发现他躲藏在这里。 就在他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吱呀——」 一道光照了进来。 「你果然在这儿！」 ——温昱勐地睁开眼睛，同一秒，他对上了一只墨绿色的蛇瞳！！ 「我！我靠！！！」 他瞬间弹了起来，扑棱了几下，一把扔掉裹着蛇的毛毯，踉跄了一下，飞奔到玄门关。 胡乱间被他打到一边的毛毯里爬出一条纯黑的蛇，蛇头晕乎乎地趴在沙发上看着他的方向。 因为蛇暂时没有移动，温昱躲在玄门关鞋柜后，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蛇、蛇头是倒三角形的，这是条毒蛇！要是被咬一口，一条命不够活的。 赶紧、赶紧报警！ 对对，手机、手机在哪？！ 他四下快速寻找，发现自己的手机在蛇身下面！ 靠！ 「那、那个，舍友？！」他提高音量喊，「你能听见吗？家里进了条蛇，你赶快报警！！」 舍友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沙发上那条蛇听着他声音的方向，缓缓从沙发上爬了下来。 温昱赶紧噤声，在心里骂了句国粹，一把拿过鞋柜上的钥匙夺门而出。 敲了半天邻居家门，才等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奶奶开门。 借老奶奶的老年机拨打了119后，温昱道了声谢，也不敢再开家门，就地蹲下，等着伟大的消防员来。 没过一会儿，他终于盼来了消防员。 温昱：「我家里进了条毒蛇！」 消防员：「你先冷静冷静，带我们进去看看。」 温昱点头如捣蒜，双手颤抖地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幸亏那条毒蛇没躲起来，趴在茶几上，听到玄门关的声音，蔫巴地挪动一下。 温昱指着茶几：「在那儿！」 蛇尾卷着空调遥控器，蛇头趴在遥控器的按钮上。 「是条有毒的，都小心点。」 温昱后退到一边，看着两三个消防员，一人拿着渔网，一人拿着铁钳子，忙了好一阵，才将毒蛇抓住。 第6页 拿渔网兜住毒蛇的消防员赶紧将蛇拿了出去。 温昱终于安了安心。 消防员：「这蛇怎么进来的？」 温昱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它爬到我脸上，我一睁开眼就看到它盯着我！」 消防员：「没事，还好没有咬伤。这是条毒蛇，要是被咬了的话，你恐怕是没机会报警了。不过还好，你也是命大。」 温昱心有余悸：「……」 消防员拍拍他肩：「夏季来临，靠近山林多虫多蛇，像你住的这种低层老小区，更要多注意防蛇。」 「多看看本地电视台，上面都有教防蛇措施。」 温昱恨不得现在就打开学习，再将所有能防的东西摆满房间。 温昱：「好的，谢谢。」 临走前，消防员皱了下鼻子，「空调开这么低，不怕感冒？」 关上门，温昱才注意到客厅室温能冻得人瑟瑟发抖。 他鼓起勇气拾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空调往上调了几度。 然后赶紧将空调扔掉，摸了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 他转头看向卧室紧闭的门，从刚刚开始就没动静，消防员来了那么大声音也没见舍友出来。 他走到房门前敲了两下。 「刚刚消防员来把蛇抓走了。」没听到回答。 「舍友？你在吗？」温昱说，「我进去了？」 握住门把手，旋转推开。 房间里没有舍友的身影。 「咦？」温昱诧异道，「又出门了？」 在他睡着的时候？ 他挠挠头，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他心里挣扎着不敢回客厅，但不得不要去拿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的时候，玄门关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 舍友出门没带钥匙？ 他走过去开门，对上门外人的视线时，惊讶道：「阿姨？您怎么来了？」 第04章 门外，房东王阿姨神色堂皇不安：「怎么回事？消防员怎么来了？是你做了什么吗？」 温昱解释道：「刚刚房子里有条毒蛇，是我打电话叫来消防员的。现在情况已经解决了，您不用担心。」 王阿姨闻言长舒了口气，「这个季节确实容易闹蛇灾。」 「等着，我去给你拿点东西。」 说完转身回去，温昱敞开门等了一会儿，王阿姨手里拎着一个棕黄色的袋子，递给温昱。 「这些是防蛇的雄黄粉，这半袋应该够你们这几个月用了，之后你们得自己提前备好！」 温昱点头接过。 「洒一圈在门口和窗台就行了，那些蛇闻到这个气味，不敢靠近的！」 温昱：「谢谢阿姨。」 王阿姨交代清楚后便离开了，在对蛇类的恐惧下，温昱一刻不敢犹豫，赶紧将雄黄粉末依次洒在门口，窗口。 除了舍友的房间。舍友不在家，他贸然进去洒雄黄粉实在有点没礼貌。但苦于没有舍友的联繫方式，他只好放下雄黄粉，打算等舍友回来后给他，让他自己洒在窗台上。 但是左等右等，不知道往门口望了多少眼，都没有舍友的身影。 温昱撑着沉重的眼皮，反反覆覆来回看电视和玄门关，夜色渐渐浓了起来，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不回来了？ 温昱揉了揉眼睛，疲惫地对着土地神拜了两下，将香插进香炉里。一边打着哈切一边回房间休息了。 白天温昱前往设计所上班，傍晚回家，发现舍友还是不在家，在客厅沙发等到夜深，舍友还是没有出现。 循环往復了好几天。温昱的脑袋里冒出无数种猜想，已经担心起了舍友的人身安全。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找王阿姨要舍友联繫方式时，他推开门看见了鞋柜旁边的一双黑色皮鞋。 他惊喜地抬头，果然看见右手边转角后投射出来的灯光。 温昱换好鞋后第一时间拿起放在客厅的雄黄粉，走到半掩的卧室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门内传来。 温昱就站在门后，舍友微微侧头，鼻樑上架着黑色半框眼镜，反光的镜片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眼睛。他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戴着蓝牙耳机。 温昱：「你回来了？」 从他的视角，能看到半面电脑屏幕。一个界面被分割成数个正方形画面，舍友好像在开线上会议？ 舍友抬手摘掉一边耳机，抬眸看他，「有什么事吗？」 温昱：「没……没事。」 舍友收回视线，用听不懂的语言对着电脑说了几句话，然后起身走到温昱面前，「说吧。」 温昱将那袋雄黄粉拿到身前，「这个，防蛇的，是前几天王阿姨拿过来的，我们两个人一起用，够用这几个月。你可以拿过去洒点在你房间窗台，挺管用的。其他地方我都事先洒上了，不过你一直没回来，我想等你回来说的。」 舍友：「……」 半天没得到回答，温昱疑惑地抬头，发现舍友的表情有些僵硬，紧接着硬邦邦地往后退了一步。 舍友：「不用。」 温昱无辜地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雄黄粉，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舍友侧身绕过他，温昱跟上去几步，「后边就是蛇山，夏天来了之后天气炎热容易闹蛇灾，王阿姨也说了要做好防蛇的措施。你不相信吗？那天你不在，我在客厅碰到一条可大的黑蛇！报警叫消防员来才把那条蛇赶走……」 第7页 「恩。」舍友手里捏着玻璃杯，「知道了。」 温昱噎了一下，觉得舍友的脸色从刚刚开始一直不太好。 他抬起手里的雄黄粉，「是因为它吗？」 虽说雄黄粉的气味有些刺激，但好在味道不重，凑近了也只是淡淡的气味，并不是非常刺鼻。 舍友点头，「我的嗅觉比普通人要灵敏很多倍。」 「原来是这样。」温昱理解地点头，随后将雄黄粉放进储藏室的角落当中。 收拾好了之后，他带上储藏室的门，准备从冰箱里找些食材出来做晚饭。 冰箱里的食材都是他前几天准备的，现下还剩下一些，但得尽快解决了。以他一个人的饭量恐怕是解决不完。 他偏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舍友，「你吃饭了吗？」 迎上舍友的视线，他拎起手里的装着切碎的鸡肉的塑胶袋，微笑：「宫保鸡丁？」 舍友顿了一下，点头。 温昱家里有弟弟妹妹，上学的年纪，爸妈总是出差不在家，照顾弟弟妹妹的事情都是由他来负责。久而久之的，厨艺方面也被锻鍊出来了。不说满汉全席，平常的家常菜他还是熟练的。 他熟稔地围上围裙，沖洗、切碎、热油、倒入鸡肉，姜醋盐味精，动作熟练无比。 将宫保鸡丁和顺手炒的小青菜端上桌的时候，舍友刚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 「我是温昱。」温昱取下围裙，坐在他对面，没有完全擦干的手伸向舍友。 对方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容晖。」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温昱的脑海中竟然自动浮现了这两个字的模样。他皱了皱眉，打消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幸会幸会，前几天都没有好好介绍过自己。」温昱开朗道，「我是a大今年的毕业生。」 容晖：「找到工作了吗？」 温昱：「找到了，现在在一家设计所实习，不久就能转正了。——你呢？」 「我是……」容晖垂着眸。 温昱赶紧道：「没事没事，不方便不说就好。」 温昱回想到刚刚看到容晖在房间里开视频会议，看起来不是普通的员工，应该没什么难言之隐才对。 但他又紧接着想到，如果是工作稳定、薪资丰厚的白领，又怎么会跑到这种郊区来租房子？一个连毕业生都嫌弃的地方。 这么说的话，只有一种解释：他刚刚不是在线上会议，而是在面试。 看他现在踌躇的模样，温昱觉得他大概是面试失败了。 他抿唇，鼓励道：「没事的，我们下一次继续努力！」 被鼓励的一方挑眉。 温昱心乱了一拍，慌乱道：「你的眼睛……」 话音脱口而出，他想剎都剎不回来。 他赶紧去观察容晖的脸色，反而对方不甚在乎。 容晖：「瞎了。」 温昱：「……抱歉。」 容晖点头，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 但温昱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容晖说自己瞎了一只眼睛，但没说究竟是哪只眼睛瞎了。温昱一开始自然而然地以为是异瞳的那只眼睛看不见，但几次三番的对视后，他却总觉得怪异。 比起正常瞳色眼睛来说，墨绿色的那只眼睛明显更有神采一些。 所以温昱也不敢确定他究竟是哪只眼睛瞎了。 温昱出神之际，忽然听到面前传来一声笑。 「嗯？」 容晖：「很好吃。」 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回神，不要再想了。」 温昱面上瞬间一热。 「对了！」 刚刚自我介绍完，他觉得先和室友互通联繫方式比较好。他将微信二维码放出来，「加个微信吗？」 和容晖加上联繫方式后，他发了个打招唿的表情过去。虽然好奇容晖前几天都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没有回家，但顾虑到别人的隐私问题，他还是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什么都没问。 第05章 对蛇的恐惧感随着时间渐渐减淡，短时间内也没再有蛇闯入，温昱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对沙发的排斥感也没有起初那样看到就毛骨悚然了。 工作日的闹钟在房间内响彻，闹铃关了一遍又一遍，又不断地再度响起。 磨蹭到来不及的时候，温昱才慌慌张张咬着一块吐司，拿过衣架上搭着的背包，手忙脚乱地换鞋。 余光瞥见拿着电脑从对面房间走出来的容晖，他一边拔鞋跟，一边往旁边让一步。 容晖：「你先走吧。」 温昱来不及思考，点点头快速开门走了出去。 工作的设计所在一号线五站后的一栋写字楼里，坐标十二楼，跟着人流通过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乘电梯到达十二楼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面景观墙，上面种了不少吊篮和多肉。 绕过景观墙往里走，正前方纯白色的墙面上悬挂着设计所的商标图案。 外围是个圈，类似于古代的窗棂，中间一个工整的「禾」字。正下方是端端正正的「相禾建筑设计事务所」。 左转通过一段走道，就是设计所的玻璃门。温昱用胸口挂着的牌刷开玻璃门旁边的机器，滴了一声后，玻璃门缓缓打开，他走了进去。 温昱的办公桌在靠窗的一边，离总监办公室近，桌上摆着昨天没有处理完的项目资料。 第8页 办公室的同事大多都抵达了，他放下背包，将剩下的工作处理结束，连上印表机的蓝牙，将图纸列印出来，放在一个文件夹里。 他拿着文件夹起身敲了两下总监办公室的门，被同事提醒总监在会议室开会，现在不在办公室。 温昱点点头，回位置等总监回来。 除去做好的这些，手头上没有其他的任务。他自然地拿出手机，刷起了朋友圈。 于昭昨晚和舍友出去聚餐了，晒了不少照片，自拍照里脸颊喝得红通通的。 突然想到新加上的联繫人容晖，他点进容晖的微信头像，翻进他的朋友圈，但主人设置了三天内可见，什么内容也看不到。 温昱正要退出，忽然注意到他朋友圈的背景墙。 这是一片树林，枝繁叶茂中遮掩着一个隐秘的洞穴。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温昱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网图吗？ 正在他打算放大好好观察一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 「阿昱？」 他吓得一激灵，赶紧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回头发现是夏总监回来了。 心虚道：「设计图做好了，您现在看吗？」 夏敬廷：「不用，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温昱：「好。」 夏总监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就当上了设计所的总监。不仅个人能力强，脾气也很好，平常对他们温柔和蔼，从不会刻意为难。温昱忐忑地拿起文件夹，跟在总监身后进了办公室。 进去后，总监示意他将文件夹先放下来。 温昱：「是有新项目吗？」 夏敬廷转身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盒子，递到温昱面前。 温昱诧异地接过，打开后发现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沓名片。 光滑的表面上印着设计所的标志以及温昱的名字，下方一行小字——「建筑设计师」。 温昱惊喜地看向夏敬廷，「是名片！」 后者微笑着朝他点头，「你在我们设计所也工作了半年了，实习期结束，恭喜你成为正式员工。欢迎你加入我们相禾大家庭。」 温昱两眼发光，捧着那盒名片像捧着宝物：「谢谢！」 夏敬廷拿过桌角的文件夹，翻阅了几下，「图纸画的不错。实习期间让你辅助汪志华做了几个核心筒，又跟着其他几个师傅做细节设计，你应该也学习到了不少东西。」 他阖上文件夹，微笑：「这几天正好沃房地产公司集团在招标新楼的设计稿，你这次就负责这次的投标，就先从设计概要做起。」 温昱没有足够的信心，开口想推辞，却听到总监直接问，「两个小时可以吗？」 温昱讶异地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就听见—— 「那就中午之前做出来一份设计方案。」总监说，「时间比较紧迫，要辛苦你一下了。」 温昱：「我尽力，不过我担心我……」 总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不用烦恼。这次是给你适应的机会，相信以你的能力可以胜任。而且这个房地产公司和我们设计所合作过几次，不会故意刁难我们。放心吧！」 温昱勉强安了安心，点点头。 说完，夏敬廷从身后的柜子上拿下了一盆仙人掌，「这个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你工位有点空，放点植物观赏度也好。其他植物我怕你养不好，仙人掌生命力顽强，最适合。」 温昱讪笑：「谢谢总监。」 温昱抱着一盆仙人掌从办公室愁容满面地走出来。 见状，工位在他对面的汪志华担忧地问：「怎么了？」 温昱蔫巴地坐回位置，将仙人掌放在桌边。 「两个小时做一份设计概要是不是太难了。」 「两个小时？」右后方的裴梅探头。 温昱以为自己的话引起了共鸣，正要诉苦，就听到对方说，「不难吧，总监每次都只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 温昱尴尬地笑笑，「也许因为我是新来的？」 裴梅撇嘴不认可地摇摇头。 温昱挠挠头，回过头来更是对上汪志华鼓励的眼神。 他没功夫嘆气，赶紧打开关于这次投标的资料，抓紧时间开始工作。 一度忙得焦头烂额，翻资料的手差点翻出火星子来。最终勉勉强强在中午前列印出来设计概要。 他饿的前胸贴肚皮，将设计概要放在夏总监办公桌上就赶紧下楼吃饭。 解决掉中饭后，刚进门就被夏总监招招手喊进办公室，设计概要有几处需要修改的，改正好以后下一步就是做详细设计，处理各个地方的细节设计。 一直忙到下班的时间，大致的细化方向才正式确定下来。 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转，夏敬廷从办公室走出来，「阿昱，你今天转正，下班后和同事们一块出去聚餐吧！」 说完后，同事纷纷说：「恭喜转正！我们给温昱办个欢迎会吧！欢迎进入我们的大家庭！」 温昱正想推辞，又听见总监说，「不用担心，我请客，你和大家一块儿出去玩玩。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犒劳一下自己吧。」 「哪有让您请客的道理……」话音还没落下，夏敬廷拿出手机，示意他有个电话要接。 温昱看着讨论起去哪里聚餐的同事，心想这下真是推脱不成了。 下班后温昱就被同事拉着进了附近的一家烤肉店，点了几瓶冰啤酒助兴。 第9页 温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同事聊最近的八卦，从谈到市场环境，从一级建筑师考试谈到大学生活。 两瓶酒下肚，温昱就感觉眼前开始天翻地覆地旋转。 「小温？小温？」身边的同事拍拍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温昱只觉得头昏脑胀，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混乱不堪地抬手撑着太阳穴，努力控制自己不跟着世界旋转。 「怎么办？有知道他家住哪儿的吗？」 「我们哪知道。」 温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人拍了几下，「小温你醒醒，你家住哪儿？」 温昱整个人摇晃了两下，啪的一声倒在桌子上。 「……」 「看看他手机，找他朋友或者舍友过来接一下他。」 汪志华拿着好不容易用醉鬼的脸扫开的手机，翻了翻最近通话，拨打了第一个有备註的联繫人。 「餵？请问你是温昱的朋友吗？」 ——「我是他舍友，你是谁？他手机怎么在你那？」 「我是他同事，他现在喝醉了，你能来接一下他吗？我们都不知道他家在哪。」 ——「他在哪？我现在过去。」 温昱开始有迷煳的意识是从被人从沙发上捞起来的时候。 他嗓子眼里翻腾着一股酸涩的噁心感，沾到人身上的时候，他将脑袋死死埋进一个檀香味的怀抱。 闷声闷气又带着委屈地说， 「老公，我醉了……」 容晖盯着一桌人打量的视线，抬手捂住他的嘴唇，侧头在温昱耳边说，「温昱，清醒点。」 「哥……」温昱湿漉漉地仰头盯着他，温热的气息全碰洒在他手心里，「你叫我什么？」 容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温昱，清、醒、点。」 紧接着不顾温昱挠痒痒似的反抗，一把摁下他造次的后脑勺，任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呜呜咽咽。 「我们先走了。」容晖冷冷地扫过一桌目瞪口呆的人。 看热闹的同事紧接着站起身，趴在店门口看街边重叠的两道身影。 容晖半搂半抱地将温昱塞进后座，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坐进去。 「他俩、什么关系？」 「额，他刚刚说他们是舍友？」 缓慢地，有人反应过来。 「我靠，劳斯莱斯……」 第06章 温昱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车内昏暗的光线让人难以视物。 好晕…… 太阳穴快要炸开了一样，酸疼肿胀，嗓子眼里不断有酸涩的气息涌上来。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清冽甘甜，影影约约带着抹似有似无甜味，很类似于老山檀的味道。 容晖垂眸看着旁边人的动静。 温昱挣扎了两下后，精准地一把扑到容晖身上，将发热的脸颊埋进他的脖颈，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哥……」 容晖垂眸盯着在自己颈窝乱蹭的人，掌心轻轻抚过他的后背。 「我好晕。」 容晖伸手轻捏着他的后脖颈，冰凉的手指插入乌黑的发缝间，「阿昱，再忍忍，快到家了。」 温昱抱着他脖子乱哼哼，熟悉的气息和冰凉的温度让他安心了很多。 沉默了很久的驾驶座上的宋衡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犹豫道：「容哥，他这是、想起来了？」 镜子里，后座上的人冷冷扫来一眼，墨绿色瞳仁中扫过一道光。 他赶紧收回视线，专心看路看车，不敢往后视镜再瞄一眼。 容晖：「不会，前世的记忆不可能再想起来。」 「他认错人了。」 宋衡感觉到后背的空气狠狠凉了一下，讪笑道：「没、没吧……」 说完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在心里祈祷后面这位祖宗生气千万别找其他人开刀。 意识不到车内突然凝滞的空气的温昱又往容晖身上贴了贴。 容晖：「……」 宋衡慌里慌张地踩下油门，硬生生将路程的时间缩短了一半。停到单元楼下的时候，才过去五分钟。 宋衡偷偷摸摸看着容晖将温昱抱下车，也不敢上去帮忙，下车隔着段距离说， 「容总，公司还有事，我回去处理一下。」 得到同意后，他才上车一熘烟儿撤退。 温昱虽然身高一米八，但实际上很瘦，上秤没几两肉，容晖打横抱起他的时候，比想像中轻了很多的重量让他短暂地皱了皱眉。 家门口洒着一圈雄黄粉，进门出门时一来一回的门口煳得一团糟。 容晖忍着那股浓重的刺激气味，踩着雄黄粉打开门走进去。 他先将温昱安置在他自己房间，紧接着将自己沾到雄黄粉的皮鞋扔出门外。 转身的功夫，床上的人忽然消失了。 走过去，容晖才发现醉鬼躺在地上，伸手去捞他，又被人一把挥开。 温昱哼唧了一声，转身抱住旁边的凳子腿。 容晖：「……」 他花了些力气才将温昱和凳子腿分开，把温昱抱回床上后，看温昱老老实实没什么动静，他转身回房间打算洗漱休息，还没关上房门，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急急忙忙掉头去看，床上的人又没了影，绕到另一边，温昱窝成一团，执着地抱着凳子腿。 容晖又无奈又无语地重新将他抱回去，用毯子一圈一圈把他裹起来放床上。 第10页 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应该不会再掉下来了。 就在他以为到此结束的时候，又是砰的一声。 容晖：「……」 循环往復好几次，最后容晖只好将他抱在怀里，用手禁锢住他的行动。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折腾的某人在被抱住之后就出奇地安静，乖乖窝在他怀抱里，一动不动。 直到第二天的晨曦升起，温昱困哈哈地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白色衣领。 温昱瞬间瞪大眼睛：「！！！」 他快速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零零散散的片段因为醉酒变得模煳不清，好多细节都丢失了，只记得昨晚是舍友抱着他睡的？！ 他抬头瞄了一眼闭着眼的容晖，悄摸摸地往下缩，悄无声息地从旁边钻了出来。 紧接着抓起手机和背包就往外跑。 天！他都干了什么！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他怎么能两瓶啤酒就把自己喝晕了！ 玄门关传来砰的一声，容晖缓缓睁开了眼。 紧接着床上的人影消失不见，床褥中间出现了一条盘曲的纯黑色的蛇，像一条线，拉长延伸到床沿，从门缝爬了出去。 ** 太早出门的缘故，温昱难得成为公司第一个打卡的人，他依次拉开办公室的一排窗户，回到工位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昨晚的事他真是忘了差不多，除了昨晚容晖一次又一次将他从地板上捞上来的事格外清晰，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他最怕在那之前自己还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思绪越飘越远，以至于连门口的动静都没有听见。 身后闪过一道人影，他注意到回头去看，发现是王志华站在他旁边，伸手摁亮了主机的开机键。电脑屏幕立刻亮了起来。 王志华：「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温昱：「醒得太早，索性早点出门了。」 王志华点点头，一边往自己的工位走一边问，「昨天那个人是你舍友？」 「对。」温昱说，「前几天刚搬进来。」 王志华愣了一下，耐人寻味道：「前几天？刚？」 温昱没放心上，嗯了一声。 同事陆陆续续来了，温昱心不在焉地拿出设计概要，对着图纸研究细节。 也许是昨晚太冷了的原因，温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旁的裴梅将手提包放在椅子上，多看了温昱几眼。 「小温。」 温昱闻声回头看过去，裴梅好奇地问：「昨晚来接你的朋友是模特吗？」 这，温昱还真的不知道。比起模特，温昱之前还以为他是求职无果的无业游民。 不过他长相卓越，身高比温昱还要高出一个头，确实会被人以为是模特。 「没事没事，不方便不说也可以。」裴梅见他迟迟没回答，先一步说。 「不过——」温昱又迴转过头看她。 裴梅笑了一下，「能不能帮我问一下他美瞳在哪里买的？显色度好高，适合cos。」 温昱尴尬地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中午的时候初步的设计细节已经定下来了，夏敬廷将各部分的内容分摊给温昱和裴梅。 裴梅是学景观设计的，在手绘方面特长，建筑四周的绿化和外观设计都由她来负责。 温昱刚工作没满半年，本科学的东西浮于皮毛，单人实战起来还是有难度。夏敬廷也顾虑到了这点，让他还是从核心筒开始做。 吃过中饭后，温昱就开始着手核心筒。之前的工作已经积累了工作经验，他先查阅了建筑的人员性别和数量等情况，有了初步了解后开始动手操作。 因为一开始计算错了电梯的提升高度，导致其超过一个避难层高度，临近下班时才发现这个问题，以至于他没办法按时交稿下班。 夏总监出来安慰他，并提点了几个问题。夏敬廷还有几个工作要处理，对温昱说会陪着他一起加班。 温昱回头就能看到亮着灯光的办公室窗口，心里五味杂陈。 时钟滴答走到八点，他放下滑鼠，抻了抻僵硬的肩膀。 「结束了？」 一道温热的掌心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捏了几下。 酸胀的肌肉立刻发起抗议，疼得温昱勐地一缩。 「忍一下，不得到好的放松容易得炎症。」 身后的双手轻柔地将他拉回椅背，适当的揉捏起来。 虽然他的手法很舒适，也很能起到放松肌肉的作用。 但是…… 这一切极度舒适的前提是没有上下级之忧，而身后给他按摩的人是直属上司总监。 岂敢岂敢？！ 享受没有三秒，温昱赶紧站起身岔开话题，「总监，核心筒我做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夏敬廷愣了一下，说：「明天再看吧，今天加班这么久，辛苦你了，记得出门滴卡签到，给你记加班费。」 温昱惊喜了一下，没想到还能有加班费。不过他又紧接着想到现在这个时间地铁公交的末班车都赶不上了，打车费都快抵上加班费，瞬间兴致缺缺了。 他在电梯间等电梯的时候，正好碰上走出来的夏敬廷。 「我正好也要回去了。」夏敬廷微笑道，「我送你回去吧。」 温昱赶紧推辞：「没事我打车回去就好，不麻烦您了。」 「照顾员工是我应该做的，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夏敬廷认真道。 第11页 「……」温昱蹙眉道，「可是不顺路……」 他家在蛇山，和市中心就是两个距离，如果夏敬廷要送他，就要在蛇山兜个圈子。 「怎么不顺路，我今天正好要去蛇山那边的房子拿东西，顺路就带你回去了。」 温昱执拗不过他，只好点头，「那……谢谢总监。」 到达蛇山后，温昱只让他停在小区门口后，之后到单元门的距离他走路不过两分钟。 远远的，他抬头在一排窗口之中找到自己家的那扇。 亮着的。 他加快脚步回家，但在家门口却犹豫了。 见到容晖怎么说？ 先道谢还是先道歉？ 正当他挠头纠结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容晖的视线扫过他，弯腰将扔在门外的皮鞋拿回去，淡淡道， 「回来了。」 「嗯。」温昱乖乖点头。 「进来吧。」容晖转身将门打开。 温昱换好鞋，将背包放在鞋柜上，跟着容晖走了几步。 「……谢谢。」温昱垂眸道，「你昨天晚上照顾我。」 容晖偏头看他，「不用，下次别喝这么醉了。没人会再这么照顾你了。」 温昱：「抱歉。」 「这次是我对不起你，我下次聚会会跟朋友说好的。」 容晖：「……」 他后背僵了一下，径直关上房门。 温昱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总觉得容晖又生气了。 昏暗的房间里，容晖盯着被自己随手扔在角落的皮鞋，刺激性的臭味在房间里愈来愈浓重，他蹙眉捂了捂鼻尖。 「……」 疯了。 第07章 宋衡刚推开会议室门，就感受到一股低气压。 开会之前他还特意提醒过今天要汇报演绎ppt的人多注意，千万不能有半点差错。他就怕容晖心情还没好转，这时候工作上再不顺心，一定会比平常严厉好几倍。 看现在的架势，应该是有人犯了低级错误，正好撞枪口上了。 他也不敢多言语，悄悄拿了瓶咖啡放在容晖面前。 「容总，会议要在十一点前结束，十一点之后还要和滨湖那边的公司洽谈。」 容晖抬眼扫过站在投影前的徐经理，「记住这次的错误，如有再犯，直接收拾东西去办人事部办离职手续。」 徐经理连连道歉，九十度弯腰，多次保证没有下次。 宋衡赶紧打圆场，「下一位。」 有了前车之鑑后，后来的人都谨小慎微，没发生其他问题。在十一点前结束会议。 宋衡安排好助理整理会议室，便联繫安排洽谈的事宜，原本的时间安排紧密，像晒干了的海绵，挤不出空隙。宋衡和对方商量了很久，才将洽谈的时间往后推了半小时。 处理好事情后，宋衡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将时间的调整告知容晖。 容晖面前放着几份文件，鼻樑上架着黑色的半框眼镜，带着蓝光的镜片在光下显出一块反光。 反光消失时，奇异的异瞳出现在镜片下。 容晖：「不用，告诉他们按照原来的时间。」 宋衡：「……」 「好的。」 他认命地走出办公室，又拿起手机开始拨电话。 将事情都处理妥当后，宋衡走回办公室，由内向外的冷空气让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宋衡：「那天的事情，也许他就不是认错人了，虽然前世的记忆不可能恢復，但可能也许还有其他因素，比如下意识？毕竟你们在一起相处那么多年……对吧？」 越说他的底气越弱。 「说完了？」 容晖抬眼，冷冷朝他瞥去一眼。 宋衡：「嗯……」 「出去。」 宋衡：「好的。」 听着玻璃门关上的声音，容晖捏着笔的手微微用力。 思绪很乱，文件上一行一行的字在眼前划过，没有一句话真正读进心里。 翻页的指尖顿了一下，紧接着泄气般的放下手，揉了揉眉心。 ** 温昱对着设计概要出神。 脑海里不断地闪过昨晚的场景。容晖在他面前一遍一遍地重复说同一句话。 那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他不在意了，接受了自己的道歉了吧。 话说回来，那天他喝醉到底都做了什么？好像是容晖来接的他回家，然后就是循环往復地掉下床、被捞起来，掉下床、被捞起来…… 他隐约记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味道，木质的气味，但带着甜味。 但他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到的，清醒后也没有再闻到这股香味。 「小温？」裴梅在他身后叫他。 温昱赶紧回头去看，发现她手里拿着张纸，上面画着彩色的建筑设计。 「走了，去开会。」裴梅挥挥手里的纸。 「来了！」温昱赶紧拿起昨晚加班赶出来的核心筒，跟着进了会议室。 夏总监已经在椅子上等他们了，温昱和裴梅分别坐在桌子的两边。 夏敬廷接过他们拿来的东西，翻阅了一会儿后。 夏敬廷：「问题很大。」 温昱心里一惊，夏敬廷拿出裴梅画的建筑图，放下桌子中间。 温昱看了一眼，乍一眼看过去，建筑画的很棒。不论是细节处理上，还是建筑周围的风景，画得都相当棒。 第12页 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手绘能力非常强。温昱自愧不如。 夏敬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纸面上，「你没看资料？工作了两三年了，这种低级错误你还在犯！建筑要看风水，地皮在蛇山地界，你却把建筑画的面山背外，破坏了风水！还有，蛇山的这一面多是坟墓群，你画图的时候就不看看地皮周围的环境情况？山上全是坟场，阴气重，怎么可能建成面对坟场的结构？」 「我看你这几年是白学了！再去好好看几遍建筑与风水再画！」 裴梅被一通训得委屈地抿紧了嘴唇。 温昱一面又是同情裴梅，一面更是担心自己的核心筒会被骂得更惨。 紧接着，夏敬廷就拿出了温昱的核心筒。 温昱紧张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翻看了一遍后，缓缓放下。 「有进步。」夏敬廷看向温昱，「不愧是加班到八点的成果，这里的尺寸还有点问题，太小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高度都没有。」 「这里……还有这里……」夏敬廷说，「再修改一下。」 温昱连连点头，伸手接过夏敬廷递来的核心筒。 夏敬廷：「拿回去修改吧。」 跟着裴梅走出去的时候，温昱不敢看她，寻思着自己说点什么安慰她，但在自己的立场上，好像安慰不了什么。 正在他打好腹稿，打算开口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很低的嘟囔声。 「我也是加班赶的，八点你们坐车回去的时候，我还在办公室加班呢，怎么没人看到我呢……」 温昱：「……」 他决定还是安安静静地回工位修改核心筒。 稍晚一些的时候，温昱拿着修改过后的核心筒去找夏敬廷。 夏敬廷翻阅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其他问题了，只说：「你套了不少公式，都是计算机里自带的数据。但这些数据都是死板的，做设计最关键的就是灵活，这种数据用多了，对你自身能力没好处。下次能避免则避免。」 这招是从汪志华那里学来的偷懒小技巧，自以为隐蔽的方法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 难怪他这么年纪轻轻就当上总监，不仅业务能力强，管理人员也是一手。 温昱认真地点点头。 「接下来你和汪志华可以着手做一下总平面规划图，我让其他组也着手设计，招标之前一起开个会，模拟竞标比赛，你先熟悉一下。还有，这几天我安排你出一次外勤，去地皮周围实地看看。」 温昱：「好的。」 总平面规划的难度一下子增大，对着图纸，温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下班的时间过了之后，平面规划的进度才刚刚步入正轨，明天之前要将大概的设计做出来，他一直忙到六七点才将将忙完。 自从喝醉那天晚上着凉后，嗓子就有些干哑，隐隐有感冒的趋势。他从抽屉里翻出感冒灵，进茶水间沖泡了一杯。 要是能起到预防效果也是好的。 下班回家后，他觉得脑袋越发昏沉，时而冷时而热，浑身不住地发抖。 太累了吧…… 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抱着这种想法，温昱躺进沙发里，抱着抱枕窝了进去。 连续做了好几个噩梦，他才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 客厅里漆黑的，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口照射进来。 半开的窗户里吹出来阵阵晚风，摆在旁边墙壁上的土地神画像被风吹得鼓动，燃烧的线香阵颤。 温昱瑟缩地抱紧自己，好冷。 撑着发晕的身体站起来，扶着茶几走到窗前，指尖发虚，他勉强将窗户关上，转身的剎那，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头晕目眩，整个人像在不停地旋转旋转，但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视野里全是一片漆黑。 只有一只手撑着让自己不至于迎面倒下去。 头晕愈演愈烈，在他快要倒下去的一瞬间，一道力量握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回事？」 缓慢出现光亮的视野中出现了容晖的身影。 温昱皱了皱眉，发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无比。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头晕？」容晖扶着他先在沙发上坐下。 温昱含含煳煳地嗯了一声，倒下去想继续睡觉。 容晖伸手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 体温很高，额头像火一样烫。 容晖收回手：「你很热吗？」 温昱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我好冷。」 冷得牙床都在颤抖。 容晖将他的症状描述给宋衡，才得知他应该是发烧了。 容晖紧紧皱着眉：「为什么会发烧？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为什么不去医院？」 温昱疲惫地抬眸看向容晖，伸手拉住他的袖口，因为虚弱声音软软的，「别凶我好不好？」 容晖整个人像被击中了一样愣在原地，胸口的心跳砰砰直跳，三秒后才缓过来。 「我先带你去医院。」他弯腰准备抱起温昱。 「不去了。」温昱撇开脸，推开他的手，「我吃粒布洛芬就好了。」 容晖：「布洛芬在哪？」 温昱：「床头柜第二层抽屉里。」 没一会儿，容晖拿来药片，扶人扶起来餵药，结果被人推开手婉拒了。 第13页 温昱整个人都红彤彤的，「水。」 容晖虽然不解，但还是端了一杯水来，看着他先吞下一粒药，紧接着喝了半杯水。 他接过递还的水杯，看着人又躺了下去。 容晖起身走到阳台上，给宋衡拨了电话。 「把明天的安排推掉。」 宋衡：「？？？」 「啥？」 「我听见了，我只是怀疑我的耳朵。」 容晖：「推掉明天的会议。」 宋衡难以置信：「为什么啊？明天有合作方的活动，必须得参加，推不掉啊！」 容晖：「今天中午的会议你不是都推了，一个活动你推不了了？」 「……我说还不行嘛。」 听到电话挂断的嘟声后，宋衡泄气地放下手机。 为什么突然推掉所有会议和活动？ 难不成是他小媳妇那边的事？ 宋衡惊喜并恍然大悟，这是好事啊！ 第08章 容晖挂断电话回客厅，窝在沙发上的人忽然一个翻身，差点掉到地上。 沙发的宽度怎么说都过小，不适合休息，稍微一动就容易从沙发上摔下去。 容晖索性将人抱去卧室休息。 晕乎乎的人刚沾床就卷过被褥，将自己严严实实捂住，只有小小一块的额头露在外面。 容晖蹲在床边，抬手，将手背轻轻贴在额头上，探了探温度。 还是好烫，甚至比刚刚要更烫一些。 药还没起作用吗？ 他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被褥随着温昱的唿吸而一起一伏。 静了一会儿，容晖刚打算打电话给宋衡，就听到被褥里传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但声音太过含煳，听不清。 他弯腰凑近了一些，将耳朵贴近被褥，勉强能听到一些。 「冷……」 容晖伸手拉下被子，露出因为发烧而变得红彤彤的脸颊。 温昱抓住被掀开的被子，含含煳煳道：「好冷。」 容晖愣住，明明额头这么烫，怎么会冷？ 但温昱皱了皱眉，重复着，「好冷……好冷……」 容晖无法，只好从自己房间再抱来一床被子，盖在温昱身上。 温昱一个转身又将两床被子推开。 「热。」 容晖：「？？？」 上一秒还在说冷的人，怎么突然又说热了？ 他犹豫地将被子叠起来放在柜子里。 正思考要做什么才能让他舒服点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被一个滚烫握住了。 紧接着，一个热乎乎的人贴了上来。 「凉快。」身后的人呜呜咽咽道。 来不及挣脱，就被人死死抱住，毛茸茸的脑袋贴着他的后背蹭来蹭去。 容晖的后背勐地僵直，愣了片刻后，偏头伸手，掌心附在他的脸颊上。 「你知道我是谁？」 温昱睁开眼，很快又闭上，「容晖。」 「你身上怎么这么冰。」 容晖没有作答，反而说：「感觉好点了吗？」 温昱：「好很多了，不去医院。」 容晖知道他是因为不想去医院而在撒谎，看他现在的状态，和刚刚相比并没有好转多少。 尽管如此，他也没辙，腰上缠着的手臂也拉不开，只好就着这个动作侧躺下来，任由温昱抱着。 温昱抱着这一个人型大冰块，凉快了不少。 布洛芬起药效后，他的体温就降下来不少，容晖被抱久了，身体的温度也上升不少。 温昱在睡梦中迷迷煳煳醒过来，睁眼就看到一个乌黑的后脑勺，安了安心后又陷入了睡眠。 直到一整晚过去，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温昱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 以为会睡过头，没想到现在才早上六点，上班的闹钟还没有响。 他揉了揉眼睛，边打着哈切边坐起来，虽然发热已经好转了，但流鼻涕和嗓子疼的症状还是没有缓解。 昨天都是容晖在照顾自己，他偏头看了眼床边并没有人，容晖应该回自己房间了，他便打算等容晖出来后再去道谢。 昨天睡的比较沉，身体的疲劳已经减轻了很多，也不想再睡了，他拿过放在枕下的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请假的消息发给夏敬廷。表示自己今天要请假在家，居家办公，总平面设计图和汪志华协商之后开始做。 时间尚早，夏敬廷应该还没有看到消息。 温昱双手撑着身体坐起来，掌心突然碰到了一处异常的突起。 他诧异地回头去看，发现就在自己躺着的旁边，还有一条盘起来的蛇！ 他勐地跳起来，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幸运的是，那条蛇似乎不是清醒的状态，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他迅速冷静下来，掀开上方盖着的一层被子，露出蛇的全貌。 这是一条纯黑色的蛇，倒三角的蛇头，每一处特徵都告诉温昱这就是前几天被消防员抓走的那条蛇。 这条蛇不仅没死，竟然还回来了？！ 温昱顾不上思考那么多细节，趁着黑蛇还在熟睡，赶紧走出房门，从客厅拿来的黑色塑胶袋，在储物室里翻找出工具箱里的钳子。 对着床上这一盘蛇的时候，他心里下意识有点发憷。 一、鼓、作气！ 不敢犹豫，生怕黑蛇下一秒就会甦醒过来攻击他。 迅速伸出钳子，用钳子钳制住蛇头，然后另一只手拿出事先已经撑开的垃圾袋，飞快的一下，黑蛇被一股脑地塞进塑胶袋里。 第14页 温昱拿着这袋烫手山芋，急切地想要送出去，紧接着他就注意到面前打开的窗口。 他当即走到窗口，将塑胶袋连同黑蛇一块扔了下去。 四楼不高，但这个高度足以让这条黑蛇摔晕过去。 确认黑蛇已经摔到楼下草坪里后，他赶紧关上窗户，将窗口结结实实地锁起来。 另外，他还查看了一下窗台上洒的雄黄粉。自从上次撒下去后，他以为就能高效避免山上的蛇闯入了，没想到还是放进来一条。 他看着雄黄粉想，是不是效果过去了，要再洒一点？ 想着，他拿出雄黄粉，又给窗台厚厚地铺上了一层。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想起自己好几天没拜拜土地神了，到客厅给香炉上了三炷香。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润喉，窝在沙发里等容晖出来。 客厅静得只能听到外面唿啸的风声。 窗外有一棵梧桐树，枝繁叶茂挡掉了许多阳光，时而有鸟来搭巢，鸟啼声无可避免，但今天格外安静。 温昱仔细去看，才发现鸟巢上停栖着一只花色小鸟。但是它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变。也不搭巢、也不啼鸣。 他越看越觉得奇怪，走到窗前去查看是否是发生了什么。 走过去顺着小鸟看的方向，才发现小鸟看的是自己刚刚扔下去的那袋蛇。 窸窸窣窣。 塑胶袋突然发出蠕动的声响，开口处缓缓探出一个蛇头。 小鸟一言不发地飞了下去，爪掌抓住最低的一根树梢，终于啼叫了一声。 被摔的晕晕乎乎的黑蛇刚探出头来就听到一道讨人厌的声音。 「容总，您还好吗？——您这是被老婆扔出窗门了？」 容晖：「……」 回头一看，果然是宋衡那只花鸟。 黑蛇朝鸟所在的位置吐出蛇信子，「嘶嘶——」 容晖：「闭嘴。」 站在楼上窗台边看风景的温昱觉得很有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蛇在和鸟说话。」 晚一些时候，夏敬廷看到了他早上发的消息，并同意了他的请假。 夏总监：「有没有去过医院了？」 ——「没有，吃了片布洛芬后就退烧了，不用去医院。」 「感冒了？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点鼻塞，其他没什么了。」 刚回復完，他就咳嗽了一下。 夏敬廷平常对他关照很多，他怕夏敬廷担心。 消息发出去后就没了回信，夏敬廷没再说什么。温昱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等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可以照常去上班。 在客厅一直等到中午，他都没等到舍友从房间出来。 他隐隐有些担心，纠结了好久才敲响了舍友的房门。 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握住门把手，旋转打开。 门内空无一人。 连床铺都是整理好的。 这么早就出门了？ 温昱诧异地在心里想。 他退出房间，将门关好。 算了，还是等他回来再道谢吧。 如此想到，他又回了沙发上窝着。 脑袋还有些昏昏涨涨，他没顾着吃中饭就躺在沙发上休息。 还没睡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和玻璃一起发出震鸣的声响。 他伸手拿过手机，发现来电的联繫人是夏敬廷。 「餵？」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给你带了感冒药和粥，告诉我单元门和门牌号，我去找你。」 温昱吃了一惊，半晌没说出话来，在对方怀疑电话是否还在进行时，他赶紧说， 「您、您怎么来了？」 ——「担心你生病了不好好休息，平面设计不着急做，慢慢来，我让汪志华先着手开始了。」 温昱愣愣道：「没事，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已经快好了，明天就能上班。总监您工作忙不用麻烦了……」 「我刚开完会就来了，还买了药和粥，你就这么让我走，东西怎么办？」 不止这些，夏敬廷手里的大袋子里还装着除此之外的水果和牛奶。 温昱犹豫不决，终于还是道：「五号单元楼，402。」 挂断电话后，温昱起身将客厅稍微收拾了一下，手上没力气，也做不了太多的事。 没过一会儿，门铃响了，一开门就看到夏敬廷手里拎着的两个大塑胶袋。 「这、这么多！」 夏敬廷将两个塑胶袋放在茶几上，「中饭吃了吗？」 温昱诚实且茫然地摇摇头。 他从袋子里掏出一瓶粥，递给温昱，「还是热的，趁热喝。」 紧接着依次拿出一排药，「复方感冒灵、氨咖黄敏胶囊……创口贴、碘伏。」 前面的这些还能理解，都是应对感冒的药，但之后的创口贴是什么意思？ 夏敬廷解释道：「顺手就买了，囤在你的药箱里，能应急。」 温昱懵懂地点点头。 第09章 夏敬廷将买来的药一样一样地摆进医疗箱里，一样一样解释每种药物都是起什么作用的。 温昱心里觉得堂皇，但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看着他将东西都收拾好，温昱才犹豫地问，「您下午还有工作吗？」 「还有两个会议。」夏敬廷并不在意道，「不急，还有一个小时，我可以在这照顾你。」 第15页 温昱看着他站起身，在房子里四处转了转。 「环境不错，靠山临水，空气也很好，就是离市区远了些。」 他忽然提起，「我听说夏季气温升高后，住的离山水近容易闹蛇灾？最近经常有新闻报导有蛇闯入当地居民的家里？」 「你有没有遇到过？」 温昱点头，如实说了前几天还有刚刚两次闯入的黑蛇。 夏敬廷一听惊了下，「你没事吧？那是毒蛇，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温昱：「我没事，我趁着它熟睡才敢这么做的。」 夏敬廷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下次碰到蛇一定要先远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来。」 温昱诧异道：「你不怕蛇？」 夏敬廷：「要保护好你，当然不能怕蛇。」 温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后者也没有希望听到他回答的意思，指了一下旁边墙壁上贴着的土地神画像，和一系列像模像样的供奉品、香炉、烛台。 「这是……」 温昱起身走到土地神画像前，「哦，这是蛇山的土地神。」 夏敬廷走到画像前，指腹摁在懒人桌桌沿，轻笑了几声。 「你还信这些？」 温昱摇摇头，「前段时间一直做同一个噩梦，这是我奶奶告诉我的办法，让我拜拜山神。」 「不过香火店里没有山神画像，店长说土地神也是一样的，所以就买了土地神的画像供奉。」 温昱点点头道：「不过供奉后确实有些作用，我再也没做过那个噩梦了。」 「什么噩梦？」 温昱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大概将噩梦里在山神庙里被黑蛇缠绕的事情说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些，明明蛇山已经荒废了，山神庙经年不修，房顶都塌了大半。」 夏敬廷朝他微笑。 紧接着他又转身看向两间卧室间的走廊。 温昱：「这两间都是卧室，最里面那间小一点的门是储物室，放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两室一厅。」夏敬廷轻声道。 似乎在思考什么。 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温昱，「你一个人住吗？」 温昱摇摇头，「有一个舍友。」 「舍友啊……」夏敬廷若有所思道。 温昱以为他要说什么，诧异地看着，夏敬廷回过头时，脸上挂着正常的微笑，「挺好的。」 「如果身体没有恢復的话，明天就再休息一天吧。」 温昱：「我已经好了，明天可以正常上班。」 「好，你住在蛇山旁边，离那块地皮也近，正好明天你就去地皮周围看看情况，做成分析报告，下周会议上讨论。」夏敬廷说，「看过后就回家休息吧，不用来公司了，出勤打卡我会帮你跟人事部说好。」 温昱点头答应。 夏敬廷的口袋突然传出嗡鸣声，「有个电话，我接一下。」 说完他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将玻璃门关好。 温昱看了会儿夏敬廷的背影，指腹摩挲着手背。 没一会儿，夏敬廷从阳台走出来，手里捏着手机看下温昱。 温昱：「您有事的话，我就不麻烦您了。」 夏敬廷歉疚地笑了下，「临时有个会议，要回去处理。」 临走时，他回头叮嘱温昱，「水果记得早点吃掉。」 关上门后，温昱看着一整桌的食物发呆。 ** 第二天，温昱在沙发上醒过来。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原先洗好的水果，但经过一个晚上水分都蒸发了，水果表面蒙上了一层雾。 水果是准备给舍友的，他昨晚一直在沙发上等舍友回家，结果自己迷迷煳煳睡着，都没有等到舍友回来。 他心想算了，舍友也不是第一次好几天不回家。也许是有什么事呢。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九点了，他洗漱好后就出门去蛇山的那片地皮看看情况。 由于距离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地皮的周围被一圈绿色的幕布环绕，看不见里面的景况。但温昱在周围转了一圈后发现这里格外荒寂。 柏油路上的红绿灯虽然建了，但因为每天在这条路上行驶的车辆很少，并没有将红绿灯投入使用。整条路上的红绿灯都闪烁着警示的黄灯。 这块地方离蛇山很近，里后山几乎就是几十米的距离，所以在地面情况上也有一定程度的倾斜。这就说明在设计建筑的时候要充分考虑这部分的地势要求。 也难怪夏敬廷会让裴梅多注意风水上的问题。 地皮周围有一个公园和几个小区，如果这片地方真正运营起来，这一片的发展应该会復甦。对房地产公司也是利好的。 将总结出来的信息点记录下来后，温昱准备回家写报告。 回家的路上，他忽然看到路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紧盯了一会儿，他越发觉得这道身影很像自己的舍友。 他小跑了几步，试着唤：「容晖？容晖？」 那个人没有对他的声音作出任何反应，温昱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放慢脚步跟在几步之外。 忽然，那个人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虚弱地差点倒下，幸亏用手撑住了旁边的墙壁。 看的温昱都跟着提了下心跳。 就算不是舍友，别人遇到困难，都应该尽力帮助一下。 第16页 他正想上前询问，就看到那个人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巷子里。身影消失在温昱的视野里。 除了温昱，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温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原以为能看到刚刚那个人，走过去之后才发现巷子里空无一人。 是个死胡同，墙边摆着很多大型的垃圾桶，四周都放着很多纸箱子，各式各样被遗弃的玩具、家具，一派荒凉骯脏景象。 就在他诧异人到底去哪里了的时候，他注意到脚边盘起来的黑蛇。 他下意识觉得眼熟，仔细观察了一下后，他发现这条蛇就是两次闯进他家的那条。 他赶紧后退了一步，怕惊扰到这条蛇，发觉黑蛇没有动静后，安了安心。 不过，刚刚那个人究竟去哪里了？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他屏住唿吸在垃圾箱周围看了看，都没有看到刚刚那个人的身影，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原本应该盘在角落里的黑蛇不见了。 替代他出现在角落的是刚刚那个人。 他晕倒在地上，温昱靠近后才发现他就是自己的舍友容晖。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声音微弱到被车鸣声盖住。 「别管我……走……」 温昱蹲下来，弯腰侧头贴近容晖的嘴唇，但呢喃声过小，外界的噪音过大，他并没有听见容晖究竟在说什么。 缓慢眨了几下眼睛后，容晖彻底闭上了眼睛。 「容晖？」温昱试图叫醒他，但他没有一点反应。 不能把几次照顾他的舍友扔在这里，温昱觉得这是个报答他的好机会，使了些力气将人从黑煳煳的地面上扶起来。 碰到他的身体的时候，他才发觉舍友的体温出奇的低，和冰块几乎没有差别。 他用手背靠了下容晖的额头，还是很冰。 是发低烧了吗？ 必须得快点带他回家。 他暂时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容晖突然消失在巷子里，又突然出现。 他选择先扶着他先回家。 容晖比他想像得要重，身上不缺壮实的肌肉，一路上温昱都竭力扶着他，他整个人的重量全都压在温昱的身上。 加上高温，室外温度达到三十一度，温昱热得满头大汗，才勉强将容晖带回了家。 温昱将人放在沙发上，拿过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毯子，盖在容晖的身上，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医疗箱。索性夏敬廷给的药物齐全，他很快从中找出风寒感冒颗粒。 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人陷入昏睡的人，然后走向厨房，先烧了壶开水，将药物颗粒放进玻璃杯中，等水烧开了以后，用沸腾的热水沖泡，铁勺在杯子里搅拌使药在水中充分溶解。 温昱回头看了眼沙发，静悄悄的，没有醒转的迹象。 他端着杯子走过去，心里想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带他去医院了。 但等到他绕过沙发，走到正面的时候，他发现舍友竟然消失了！ 他四下寻找都没有找到舍友的身影，刚刚他在厨房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容晖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 他忽然想起刚刚在巷子口的一幕。 一种怪异的感觉充斥了他的大脑，全身的寒毛倒立，意识到某一可能性的时候，后背勐地一僵，他缓慢地回头，看向沙发。 沙发上依旧没有人影，但盖着一条毯子。 他注意到，凌乱的毯子动弹了一下。 他僵硬地伸手掀开，毯子下和他预料中的一样，果然是那条黑蛇！ 第10章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条条蛛丝马迹都向他说明了一个事实，这条黑蛇就是他的舍友——容晖。 他真的没看错吧？ 温昱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盘黑蛇看，真的没有看错，刚刚扶舍友回家的记忆也完全没错。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可是，人怎么能突然变成一条蛇了？还是说是蛇变成人了？ 温昱觉得自己三观简直崩塌成了一地碎片了。 被唯物主义思想薰陶了二十多年，突然有一天，一条蛇告诉他自己也可以变成人，成为他的舍友，简直能让人直接崩溃。 但温昱的心理素质比常人要更好一些，他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下。 如果舍友真的是一条黑蛇的话，那么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也可以有一个解释了。 那天他在客厅沙发上遇到黑蛇，消防员来时提醒过他房间内温度太低了，而且仔细回想起来，当时这条蛇确实用蛇尾卷着空调遥控器，似乎是想要调整空调温度。现在细想起来，应该是房间温度太低导致舍友无法控制住自己的人形形态，而变回了蛇的模样。 而昨天早晨，他在自己的床上发现了黑蛇。他明明记得前天晚上是舍友照顾他的，一整晚都守在他的床边，这么说，应该是自己发烧时温度过高，导致舍友又变成了蛇。 难怪昨天他将蛇从窗台丢下去后，就找不到舍友了。 分析了一圈下来，舍友是条蛇这件事已经变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 温昱復看向昏迷中的黑蛇。 温昱：「……」 毕竟是舍友，还帮过他好几次，要是把他丢出去也太不道义了。 但是，他毕竟也是蛇啊…… 温昱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 第17页 要不要带它去宠物医院？ 但明眼人看了都知道这是条毒蛇，被咬一口，三步都走不出去。把它送去宠物医院医治，不就是给医生添麻烦嘛，说得严重一点，说不定会伤到医生。 温昱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自己来？但他也不懂舍友到底生了什么病。 想起来前两次舍友变成蛇都是温度的原因，现在又是大夏天，室外温度那么高，说不定这次也是温度的问题。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温昱拿出手机百度出蛇的最适生存环境温度，打开了客厅的空调，将温度调整到25摄氏度。 和蛇共处一室，他心里还是杵得慌，赶紧绕开沙发躲进了自己房间。 他心神不宁地抱着衣服走进浴室，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 万一蛇死了怎么办？舍友突然消失了，头号嫌疑人就是他。他怎么可能向其他人解释清楚这条蛇就是舍友？到时候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万一事情传到事务所去…… 他赶紧摇摇头，不行、不能再想了，当务之急还是得让舍友先醒过来，变成人形才行。 变成人形之后呢，他可没胆子继续合租下去。但租房合同才签了没几个月，合同里的租房时间是一年，不租的话就得毁约，可毁约还得赔违约金。违约金一赔，他剩下的钱连吃饭都困难，别说再找房子租了，更何况周围已经没有这么便宜的租房了。 就算舍友是条蛇，只要他不伤害自己，应该都好说吧？ 温昱越想越心烦，手上全是泡沫，抓乱了头髮。 等他换好衣服从湿漉漉的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一边搓着头髮，一边看向门外。 他深唿一口气，走到门旁，打开一条缝隙。 这个视角正好能看到一部分的客厅。 客厅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挠了挠头，蛇还没醒吗？ 他鼓起勇气，大着胆子走出房间，视线一直紧紧锁在沙发上。 但等到他靠近到沙发前的时候，他勐地发现原本盘在毯子旁边的黑蛇已经不见！！ 他紧张地四处看，但都没有找到蛇的踪影。 看不见的毒蛇比就在眼前的毒蛇要恐怖一倍。你看的见毒蛇，至少知道他现在的状态，至少能看出来他是否有攻击的倾向。一旦毒蛇消失在视野内，周围的任何一点声响都能拨动他紧绷的神经，陌生的恐惧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在他警惕地寻找了一圈后，他沙发旁边的落地窗旁边找到了这条蛇。 它有了些精神，懒洋洋地躺在窗户旁边，墨绿色的瞳孔缓慢地眨动。 温昱还是在发现它的一瞬间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就说服自己靠近看看蛇的状态。 首先醒过来就是一个良好的开局，至少不是直接死了。 幸好黑蛇只是缓缓眨着眼睛看他，一动不动。温昱默默安了安心。 「容晖？」温昱轻声试探。 黑蛇还是没动，像没听见他的声音一样。 前几次遇到这条蛇，他都因为太过害怕，从来没有好好打量过它。现在蹲下来近距离观察，才发现蛇的个头并不大，现在的模样更像是没有成年的幼蛇，只有小小的一条。 温昱挠了挠脑袋。昨天把它扔出去的时候好像还没这么小的来着？ 但慌乱中的记忆本就不清晰，也不靠谱，他没多想。 虽然黑蛇没动，但他依旧不敢莽撞行事，看了一眼后就往后退了几步，赶紧拉开距离。 后退的时候，脚后跟正好踢到放着香炉的懒人桌，扑通一声，香灰洒了一地。 温昱看着一片狼藉，「……」 拿扫把和拖把将地面收拾好后，他将香炉摆正放回懒人桌前，并将电子的led烛檯灯摆放回去，从柜子的抽屉里翻找出线香，拿出打火机，点绕三支。 他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身后的黑蛇。 黑蛇微微仰起头盯着他，看起来精力已经恢復很多了。 「黑、黑哥……」温昱朝蛇假笑道，「我是您舍友您还记得吗？我没有恶意的，我就上柱香，您千万别攻击我。」 黑蛇还是盯着他，没其他的举动。 温昱心想就插个香的功夫，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回过头，快速将香往香炉上一插。 松手的时候，他突然瞥见眼前压下来一道阴影。 他缓缓抬眼去看，瞬间对上了一双蛇瞳。 他吓得往后大退了几步。 盘踞在香炉上的蛇微微歪头，状似不解地看着他，似乎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吓一跳。 温昱瞪大眼睛看着黑蛇，「容、容晖？」 话音落下的同时，墙面上由双面胶、透明胶多层加固的土地神画像竟然掉了下来，贴满双面胶的背面紧紧贴在地面上。 温昱伸手要去捡，但尝试了好一会儿都拿不起来。 双面胶牢固地贴在地面上，就好像是土地神不想让他拿起来贴回去一样。 香炉上的黑蛇从懒人桌上缓缓爬下来，扭着蛇身来到温昱的面前，还是那幅疑惑的样子看着温昱。 然后用蛇尾捲起地上的土地神画像，将画像揉成一团，歪头看着他。 温昱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您不会是山神吧？！」 黑蛇保持着原来的模样看着他，没有反应。 难不成听不懂？难道舍友变成蛇是自己的幻觉？ 第18页 温昱试探道：「您能变回人形吗？」 黑蛇没理他，转身爬上沙发，窝进了毯子里，瞳孔依旧盯着温昱。 温昱秒懂：「好嘞，我来调整温度。」 他拿过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往上调了两度。 他只敢坐在沙发的下面，保持着与黑蛇的一定距离。 不管黑蛇是不是山神，这一片的蛇肯定都是从蛇山上下来的。蛇山应该也是它的老家，把它送回老家，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蛇山山路本来就不好走，现在夜都深了，不适宜出门。明天正好是休息日，温昱盘算着明天一早，如果舍友还没有变回人类的话就把它放生回蛇山。至于室友失踪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一口咬死不知道，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计划拟定好后，他打了个哈切，打算起身回房间睡觉。 就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的黑蛇突然睁开了眼睛。 温昱微笑道：「我回去休息了。」 黑蛇没动。 从刚刚开始说了这么多，黑蛇一点反应都没有，大概率是听不懂他说话的。难不成只有人形态的时候才能听懂人说话，蛇形态的话就不能？ 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和现在的舍友对话，也不能让他变回人类交流了。 他走回房间，转身关上房门，坐在床沿，疲惫地又打了个哈切。 好睏…… 头髮都没吹，他摸了摸后脑勺，发梢还有一些湿，但影响不大。他倒头陷进松软的枕头里，就在迷迷煳煳要陷入睡梦的时候，一道凉意忽然爬上了他的腰际。 在那股凉意爬进更深处之前，温昱惊醒过来。 「！！」 他勐地掀开被子，和一条蛇对上了视线。 它怎么进来的？！ 以他的长度，就算是直直一条都够不到门把手。温昱抬眼瞄了一眼房门，确认房门是关好的。从窗台更不可能了，他才倒的雄黄粉，就算是能变成人的蛇，也还是蛇，怎么可能不怕雄黄粉。 况且他在人形态的时候，容晖还跟他说过讨厌雄黄粉的气味。 他转念一想，不过一只蛇都能变成人，开门进来又有什么难度。 想通这件事后，温昱又摸了摸自己的腰，舍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温昱：「您是冷吗？」 忘了蛇听不懂他说话了，他沟通无果只好自己下了床。 「您要喜欢这儿的话，这床就让给您了。」说完，温昱也没敢看黑蛇的情绪，转身一熘烟地跑出去，关上房门。 看着他慌里慌张逃跑的背影的黑蛇不解地歪歪脑袋。 温昱走出房间后，松了口气，看了眼沙发，心想，沙发也不是不能睡，紧接着就窝进沙发里。 伸手拉过毯子盖在自己身上，不过毯子还是薄，盖起来有些冷。 没事，这些都可以忍受，温昱侧过身，闭上眼睛。 没过半分钟，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盯着一样。 他缓缓睁开眼，果然再次对上了蛇瞳。 温昱又狼狈地将沙发让给黑蛇，踉踉跄跄回到房间。 又是一模一样的情况，循环好几次后，温昱摸清楚黑蛇是想跟他睡在同一个房间。 温昱看了眼自己的床，又看了看床上的黑蛇。 认命地从客厅沙发抱来毯子，手工用毯子搭成一个窝，放在地上。 黑蛇从床上下来，爬进窝里，将自己盘起来。 温昱嘆了口气，在心里想，终于解决了。 和黑蛇拉扯了好一会儿，温昱再躺回床上休息的时候，时间已经靠近凌晨两点了。 希望明天早上醒来能看到恢復正常的容晖。 他最后在心里想。 因为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温昱很快就睡着了并且睡得格外沉，以至于根本没有感受到身旁的动静。 深夜，黑蛇突然睁开了眼睛，它在夜间视力格外好，先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没动，然后就着同一个动作观察床上的温昱。 在他睡熟了以后，黑蛇缓缓从毯子里爬出来，慢慢爬上了床。 第11章 温昱是被冷醒的。 房间内的温度太低，像冰窖一样，冻得人瑟瑟发抖。床上只有一条薄薄的毯子，长度不够，温昱两只脚全在外面，以至于被冻得冰凉。 外加上——他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离自己咫尺距离的蛇头。 蛇这类冷血动物体温都比人类低，生存的最适宜温度是二十三度，房间里的室温明显比最适温度低了很多。这条黑蛇也就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房间里相对最温暖的地方——温昱的胸膛。 白色的睡衣领口被顶出一个「洞穴」，蛇身攀爬在他的胸膛上，蛇尾不时扫过他的腰肢，蛇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 人在危机时刻的总是本能大于理智，下一秒，温昱抓住蛇身，一把扔了过去。 黑蛇狠狠摔在地板上，缓了几秒后晕乎乎地抬头。 「……」 温昱还在惊吓中没有缓过神来，顿了片刻后才清醒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容、容晖？」温昱试探道，「你没事吧？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 黑蛇缓慢的挪动到床底下，将自己藏了起来。 温昱身上就穿了件单薄的夏季睡衣，被冷空气侵袭，打了个寒颤，弯腰拿起空调遥控器，关闭空调。 第19页 然后做足了心理准备后，缓慢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床单。 黑蛇盘起来窝在床底，墨绿色的瞳孔缓慢地眨着。 「要是你变不回人形的话，要不我送你回蛇山吧。」温昱心里打着算盘道。 黑蛇依旧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温昱硬笑：「黑哥，别咬我哈……」 说完，他从旁边床头柜里拿出一卷黑色垃圾袋，扯出一条、撑开，放在黑蛇面前。 温昱：「进、进来吧……」 黑蛇盯了他一会儿，钻了进去。 温昱提着袋子就往外跑，虽然小区背靠蛇山，走一段距离就到了，但温昱拎着袋子绕了一圈到蛇山的另一面，跑到他觉得差不多远的位置，把袋子扔下转身就跑。 隔了这么远，黑蛇应该回不来的。他在回去的路上想。 温昱松了口气，打开家门，正想好好再休息休息，没等他走进卧室，他就看见了窝在沙发上休息的黑蛇！ 温昱：「？！」 似乎是听到他的脚步声，黑蛇缓缓抬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温昱震惊了，不说一只蛇为什么会比自己行动更快，先一步到达房间，就他怎么通过雄黄粉进入房间的这一点，就让人费解极了。 不过转念一想，一只能变成人的蛇，有什么事是他做不了的呢。 温昱丧气地蹲下来，看来送它回蛇山这件事是行不通了。 要照顾他直到他变回人形吗？ 黑蛇暂时没有对他表现出攻击性，暂时让他安了心。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黑蛇会翻脸不认人，警惕心不可无，温昱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停在沙发旁边。 温昱：「您要住这儿也可以，但不能咬我，也不能像今天早上一样爬进我……」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领口。心里还有些隐隐泛寒。 温昱：「衣服里。」 黑蛇懒洋洋地靠在蛇身上，看了他一眼后，没兴趣地偏开头。 温昱总觉得他不仅听不懂，还不在乎他说了什么。 真高傲。温昱在心里腹诽道。 紧接着，他就想起一件事。 前几天一直缠着他的同一个噩梦里的黑蛇，似乎和眼前这条有些相似。 想着，他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成一个手枪的模样，将两指时间的距离比作十三厘米，马马虎虎快速量了一下黑蛇的蛇长。 「四掌不到，三掌出头。」 应该有个四十厘米，虽说这个长度已经很大了，但和梦里那条黑蛇比起来，还是小了很多。 梦里那条黑蛇光粗就有一人粗细，更别提它将人绞杀的蛇身了。 「应该不是。」温昱自言自语道。 老话说吃饱了，不想家，放在蛇身上也同样适用。吃饱了，就不会想着吃温昱了。 温昱谨遵这一「哲理」，上网搜索了一遍宠物蛇的食谱后，觉得毒蛇和宠物蛇食谱应该大差不差，便起身从冰箱里拿出新买的鸡肉。 鸡肉当时买的时候已经让人剁碎了。这会儿因为放在冷藏室里，鸡肉表面被冻上了一层薄薄的的冰霜，为了加快解冻的速度，他用热水先将鸡肉泡了一会儿，等冰块化的差不多的时候，将鸡肉捞出来放在盘子里。 考虑到毒蛇的野性，他连血水都没洗干净，端着盘子摆到黑蛇的面前。 温昱温柔亲切道：「饿了吗？吃点鸡？」 黑蛇缓慢地睁开眼，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盘子，然后兴味索然地移开视线。 没兴趣？ 温昱不死心地又往前凑了点，得到的是黑蛇扭头爬走。 温昱：「……」 难不成他只吃活的？上哪儿去给他搞活的？赶集买只活鸡？但是那进食的那场面，他想想就觉得血腥。 黑蛇爬到落地窗旁边窝着，闭着眼睛又开始休息。 温昱没办法，只好端着盘子回厨房。心想着既然蛇不吃，那就他自己吃。 将血淋淋的鸡肉放进水盆里仔细清洗一遍，将血水沖刷干净。 焯水去腥味，加入提前切好放在旁边准备的姜蒜，倒入调料，翻炒了一番后，姜糖色的鸡肉就出锅了。 他唿唿捧着碟子，将其放在客厅沙发后面的餐桌上。 他偷着瞄了一眼黑蛇的方向，发现对方还维持着原状，没动弹后，放心地回厨房做几道小菜下饭。 等他准备好其他几盘菜并端上桌的时候，他勐地发现刚刚那碗鸡肉突然消失了。 盘子还在，就是盘面干净得像是没盛过鸡肉。鸡骨头也找不见。 温昱恍惚了一下，但他十分确定自己确实做了这盘菜。 房子里就一个人，外加一条蛇。不是温昱，那就只有可能是那条黑蛇了。 他大着胆子回头看了眼黑蛇。 黑蛇已经转变了睡觉的姿势，改为长长一条趴在地上。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蛇身表面没有被完全消化的鸡骨头突出来的踪影。 温昱：「……」 野外的毒蛇怎么比宠物蛇还挑，连生的都不吃，必须烧好端到眼前？ 温昱气笑了，但又不敢指责，默默地嘆了口气。他为自己盛了碗饭，佐着另外一盘小菜恶狠狠地盯着黑蛇吃饭。 黑蛇一点没注意到，反而惬意地躺「尸」。 温昱起身收盘，将三碗两锅放进水池里洗干净晾起来。 第20页 回客厅的时候正好发现自己的手机在响，拿起来一看，是妈妈的视频通话。 他点了接通键，躺进沙发里。 「咋了妈妈？」 ——「没事，看看你中饭吃了没。」 「吃过了，碗刚刚洗掉。」 ——「吃的什么？外卖少吃点昂，不健康。」 温昱快速看了眼没动静的黑蛇，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跟妈妈视频。 「前几天买的鸡肉红烧吃了。」 才不是，鸡肉他一口没吃到。甚至连汤汁都没看到。 所以也不知道是自己他发挥不错，还是黑蛇太饿了。 「哦。」妈妈淡淡道，「做的怎么样？」 温昱搪塞道：「就那样。」 妈妈：「哦。」 话音刚落，温昱突然感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爬上了他的小腿。 「？！」 介于这是条毒蛇，温昱也不敢挣扎，怕蛇一口咬住他的肉，毒液一注射，他撑不到救护车来。而且妈妈最怕蛇，被她看到肯定会吓死，不能被妈妈察觉。 温昱的小腿肌肉都绷紧了。 妈妈：「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温昱的唿吸勐地一滞。 他忘了自己穿着宽松的睡裤了！ 蛇头精准地爬到大腿内侧的痒痒肉。 温昱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最后实在忍不住朝妈妈哈哈笑了一下。 「妈，你口红真好看哈哈哈。」 妈妈看着自家的傻小子，无语道，「我没涂口红。」 温昱尴尬道：「我说错了，你头髮真好看哈哈。」 值得庆幸的是，蛇很快就退了出去。温昱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感觉到，蛇头朝着他上半身爬来。 温昱勐地噤声。 他赶紧说：「妈！没事挂了吧！」 妈妈：「等会儿。」 「村委会要更新人员信息，我不会弄，你帮我搞一下。」 温昱：「我回去搞吧。」 妈妈：「人家急着要，反正你现在没事，搞完给人家发过去。」 冰凉爬进了他的衣服里。 温昱闷声道：「蒽。」 蛇身上粗粝的鳞片刮过他的皮肤，他耳尖红了个透彻，整个人透着抹粉红。 好在更新信息并不困难，为了照顾老年人，群里发的图文步骤都非常详细，照着其操作，很快就更新成功了。 完成任务后，他快速对妈妈说：「搞完了！」 「还有其他事吗？」 妈妈：「没了。」 温昱啪的一下火速挂断电话。 然后利索地爬起来，黑蛇自然地掉落下来。摔在沙发上弹了两下。 温昱趁着它没有攻击的意思，火速熘进了卧室躲着。 难道是他肉太香了，成了行走的大鸡腿，时不时就想啃一口？ 温昱心有余悸地迅速换下睡衣，改穿上了和这个季节并不适宜的，束脚长裤，以及塞进裤子里的衬衫和外套。 第12章 温昱有空就去菜市场买鸡肉，挑嘴的黑蛇还和普通冷血动物不同，只吃熟的，不吃生的。以至于他想要投餵都必须烧熟了才端给黑蛇吃。 过了几天，黑蛇似乎将他当作忠诚的僕人，除了每天半夜钻进温昱衣服里窝着以外，从来没有咬过他。 温昱对他的戒备心随着时间渐渐减淡。 这会儿，温昱蹲在地上，看着黑蛇大快朵颐，将一块块鸡肉整个吞咽，尚未消化的时候在蛇身上鼓起明显的突起。 看着黑蛇享受的模样，温昱心念一动，试探地伸出手，看他没有警告的意思，指尖慢慢朝它靠近，触碰到它冰滑的蛇身。 黑蛇在吞咽的间隙看了他一眼，没给出抗拒的反应，反而动了动蛇身，往温昱吓得缩回的手上贴。 温昱惊喜地看着他，在心里默默想，怎么跟小狗狗一样…… 蛇身手感不错，温昱也愿意摸它，但没过多久，温昱就发现蛇背上有一道很深很长的疤痕，几乎贯穿了半个蛇身。大概是很多年以前的伤口，疤痕到现在也没有恢復，可见它受伤之深。 温昱怜惜道：「这个伤……谁伤的你？」 黑蛇当然不会回答，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吞咽起盘子里的鸡肉。 他嘆了口气，就算知道是谁，他又能怎么样。 他琢磨蛇身上会不会还有其他伤口，就在蛇身上摸索起来。终于靠近蛇尾的地方，在蛇腹上发现了一道长长的开口。 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开口缩了一下。黑蛇扭转蛇头，看向他。 他以为是还没好的新伤口，自己碰疼他了，赶紧缩回手。 温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很疼吗？」 他想到上次夏总监给的药品里应该有可以治疗的，赶紧从柜子里掏出医药箱，苦苦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碘伏和绷带。 他喜悦地想回头给黑蛇包扎好，结果后背忽然一凉，蛇爬上了他身上。 「等等……」 温昱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被蛇勐地压倒在了地上。 一条不过四十厘米的蛇，力气出奇的大，温昱竟然反抗不得，直直倒了下去，手上的绷带和碘伏摔到地上。 慌张抬眼对上蛇瞳，「我……」 蛇尾抬了抬，温昱惊愕地看着他将腹部的「伤口」贴在他的手上蹭了两下。 温昱：「？！」 第21页 「你不疼吗？」 话音还没落下，他突然瞥见从「伤口」里伸出来的不明物体。 脸颊倏地红透了，他忙缩回手，「对、对不起，我先走……」 他翻身想爬走，但蛇尾紧接着缠住了他的脖颈，冰冷柔软的蛇尾带着他的下巴往上抬，迫使他微仰起头。 温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子，会被一条不过四十厘米的黑蛇颠覆性的压倒，凭他的力气，甚至连挣扎都成困难。 「放开……放开我！」 黑蛇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缓缓收回蛇尾，退到一边盘起来盯着他。 温昱踉跄了几步爬起来，躲到沙发后。由于惊吓浑身不住地颤抖，眼眶周围红了一片，强忍着生理性泪水才不至于掉下来。 黑蛇趴在距离他的不远处，温昱看见他又连后退了几步，黑蛇恹恹地退了回去。 温昱收拾好情绪从沙发后走出来的时候，抬眼看到黑蛇扭着尾巴朝他靠近。 他僵住没动。 黑蛇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停下来，眨巴着眼睛看他。 看着它的模样，温昱有些心软，刚刚的事情也都怪自己刻意去摸黑蛇才导致的，黑蛇作出反抗类的攻击举动也是出于本能，不能怪它。 就在他犹豫着想开口的时候，蛇尾勾着一块鸡肉放到他面前。 见他没动，蛇尾又伸出来将鸡肉往前推了推。 温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温昱：「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不过鸡肉……」 他弯腰看了眼被灰尘包裹的鸡肉，抿唇难堪道：「就算了。」 黑蛇歪头疑惑地盯着他，点了点鸡肉示意他收下。 温昱无奈只好抽了张餐巾纸，背着黑蛇将脏掉的鸡肉悄悄扔进了垃圾桶。 ** 这几天黑蛇跟着他好吃好喝养着，不仅不像刚来几天那样萎靡，身形也壮大了不少。温昱怕工作日自己不在家它吃不上中饭，特意早起烧了一盘红烧鸡肉，放在桌子上。 不管黑蛇是否能听懂，指着盘子对他说那是中饭。 眼看着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他拿起玄门关放着的背包，弯腰穿鞋，急急忙忙地出门。 卡点走进办公室打好卡后他坐回工位，和周围的同事打了个招唿。 他放下背包，拉开拉链从包里掏出先前画了一半的室内平面设计图。 他琢磨着晚点完成后可以找汪志华商量一下怎么进一步改进。 突然他感受到背包自己动了一下，他诧异地低头去看，意外对上了墨绿色的蛇瞳。 温昱：「？？！！」 裴梅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小温，文件在你那儿吗？」 温昱赶紧捂住自己的背包。 裴梅：「你脸色有点难看，怎么了？」 温昱摇鼓一样摇头，「没怎么。」 「哦，那份文件在你这儿吗？」 温昱赶紧将手边的文件夹递给她。 裴梅拿了文件就离开了。 温昱趁着周围没人，不信邪地打开背包，没有任何悬念的，蛇头伸出来盯着他。 他什么时候钻进背包里的？！温昱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 这会儿刚上班，只能中午趁着午休的时间把他送回家里。 温昱故作冷静地拉上书包拉链，罕见地没把书包挂在椅背上，而是放在脚边。 意外的是，蛇一直老实地待在一堆文件里，盘起来休息。 靠近中午的时候，汪志华叫温昱去总监办公室，夏总监找。 大概率是平面设计图的事情，温昱去办公室前顺手拿上完成度一半的设计图。 意料之中，夏敬廷看到他就问他：「平面设计做的怎么样了？」 「和汪哥商量了一下细化和改正方向，现在还在完善当中。」 夏敬廷：「你身体好些了吗？如果不行的话还有一个星期，慢慢做不用着急。任何地方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温昱摇摇头，「没事，我感冒已经完全好了，这次招标我会努力做到最好的。」 夏敬廷：「嗯，照顾好自己。」 「你的设计图拿来给我看一下。」 温昱将手里的设计图递过去。 退后几步后，他突然感觉到脚踝缠上了个冰冷的东西。 低头是果然看到黑蛇缠着他的脚。 夏敬廷：「你看这里。」 温昱上前几步，隔着一定距离看见夏敬廷的指尖指在设计图的一块地方。 脚踝上的黑蛇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有意无意地往上攀爬，不一会儿爬到了他的膝盖。 夏敬廷抛出了一个问题，没立刻得到回答，诧异地抬头看向温昱。 「怎么了？你看起来状态不好。」 温昱摇摇头，「对不起总监，昨晚没休息好，有些走神。」 温昱庆幸自己今天穿了条宽松的裤子，夏敬廷看不出来端倪。 夏总监眯着眼朝他笑笑，但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不管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温昱愣了一下，紧接着听他说，「工作内外都包括。」 温昱：「好。」 拿回设计图，温昱带着已经得寸进尺爬到大腿的蛇，缓慢地走出去，努力不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奇怪。 等温昱的身形彻底消失在眼前，夏敬廷才彻底收回视线。 第22页 温昱刚将设计图放下，转身去厕所，没听到汪志华在身后的唿唤。 他快步走进隔间，啪的一声锁上隔间门。 黑蛇顺着裤脚口爬出来，无辜地看着他。 温昱蹲下来轻声教导它：「一会儿中午我送你回家，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桌子上有烧好的鸡肉，饿了可以吃。」 「你不能被其他人发现，老老实实待在背包里，我会把你带回去。」 也不知道黑蛇到底听懂了没有，他伸出手，让黑蛇爬上他的手臂，等他将自己盘好，再放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回到工位后，他赶紧将黑蛇放回书包里，严严实实拉上拉链。 刚抬头就看到汪志华疑惑地看他，「你刚刚急急忙忙去哪儿了？我叫你你都没听到。」 温昱扯出抹笑容，「我去厕所了。」 「哦。」汪志华指指设计图说，「我们聊一下。」 汪志华的意思明显是让他去旁边的会议室里讨论一下，但温昱顾忌到脚边的隐形炸弹，没动。 温昱：「就在这说吧。」 汪志华顿了一下，坐回位置，「好。」 因为和汪志华聊了好一会儿，中饭的时间被推迟到了十二点半，这会儿室外高温，温昱走出去没多久整个人都没晒的昏昏沉沉。他打算先把黑蛇送回家再回公司吃饭。 黑蛇闷了一路，背包被太阳晒着更是高温，到家后缓慢地爬出来，恹恹地躺平在最凉快的地板上。 温昱看了眼时间，再不走的话就赶不上上班时间了。 他临走前匆匆将桌子上的盘子拿下来，放在黑蛇面前，叮嘱黑蛇饿了可以吃，然后匆匆回公司。 黑蛇跟了他几步，看着他快速关上房门，消失在眼前，默默地折返趴了回去。 第13章 天气实在炎热，温昱下了地铁后，在地铁站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面馆打算打发一下中饭。 他热得满头大汗，找了空调正下方的桌位坐下来，拿出手机正打算看个时间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坐在这里？」 温昱抬头去看，发现说话的人是夏敬廷。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温昱的疑惑不是不无道理，写字楼和地铁站有尚且一段的距离，平常中午他们只会在写字楼附近找地方吃饭，而不会到地铁站这一片来。 夏敬廷：「对着空调吹，不怕感冒？」 「听话，你感冒刚好，身体正虚，别坐在这。」 说着，他拉开旁边一桌的椅子，示意温昱坐到这边来。 温昱只好起身坐过去。好在刚刚吹了一会儿，体温已经降下来好多了。夏敬廷挑的位置虽然不在空调下方，但紧挨着空调，也很凉快。 坐定后，温昱抬眸看向坐到他对面的夏敬廷。 「您怎么也来这了？」 夏敬廷：「刚刚回家取了些东西，回来的时候在车上看到你进了这家面馆，就进来看看。」 温昱点点头。 点好餐后，夏敬廷时不时含蓄地问他最近的状况，温昱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静，实际上早已如坐针毡了。餐上了后，也顾不上面有多烫，他夹了一大筷往嘴里塞，期间没抬过一次头，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这顿。 以为能赶在夏敬廷吃完之前赶紧开熘，没想到他还鼓着两腮嚼嚼嚼，抬头发现夏敬廷早就慢条斯理地拿过旁边的纸巾擦拭指尖了。 温昱震惊：「您吃完了？」 嘴里还含含煳煳的。 夏敬廷淡淡道：「嗯。」 温昱就没见过吃饭这么快，还这么文雅的人的，就好像他嚼都没嚼直接咽了。 他挠挠头，继续嚼嚼嚼。 夏敬廷：「跟我走吧，送你回去。」 温昱还在思考他为什么吃饭这么快，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嗯」了一声。 对上夏敬廷带着笑意的眼睛，他才勐地反应过来。 「嗯？没事总监。」温昱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您忙自己的事情。」 夏敬廷：「车就在外面，我没有其他的事情。」 温昱没立刻说话。 夏敬廷：「不愿意上车……是讨厌我吗？」 温昱赶紧摇头，「没没没，走吧。」 夏敬廷的话吓得温昱噎了一下，连着咳了几声，脸都红了。 夏敬廷微笑着抚着他的后背，「吃这么急，急着跑？」 温昱大气不敢喘，「……不是，我吃饭就这么快。」 也不知道夏敬廷到底信没信，温昱提心弔胆地坐上了副驾驶。 好在夏敬廷并没有再提这件事，回到公司后，温昱就找汪志华讨论设计图的事情了，夏敬廷也忙着开会、处理事情，温昱时而看看总监办公室，没看到身影才安安心。 一整天也是提心弔胆地度过了，设计图上通过讨论有了大进展，就等做好细节，演练竞标的时候用上了。 温昱抻了抻肩膀，将没做完的文件放进背包里，正常下班。 小区建的偏僻，所以附近只有几个公交站点，地铁到达后，还得转乘公交才能到家。不过这也算是房租便宜的代价吧。 温昱打开家门，发现客厅昏暗，只有电视在播放着。他伸手打开客厅的灯，有了光亮后，他弯腰换鞋。 走近了，他才发现沙发上窝着盘黑蛇，眯着眼，惬意地看电视。头顶的空调也开着，唿唿地吹着冷风。 第23页 温昱侧头看向电视，发现电视上播放的是动物世界。好巧不巧，正好是科普蛇类的，更巧的是，屏幕上的两条蛇正在交尾。 理性的画外音从电视里传出来，「蛇的□□时间很长，一般在几小时不等，有时甚至会持续一天以上……」 温昱作为大家长坚决抵制这种伤害未成蛇的心智，啪的一下把电视关上。 但脸颊还烫烫的，「你才几岁，就看这些。」 黑蛇不理他，爬上茶几要抢遥控器。 温昱见状立刻拿着遥控器退后了几步，「不准看！」 黑蛇没动，仰起头打量他的表情。 温昱忙侧过头避开它的视线。 也许是觉得无趣，黑蛇转身爬到落地窗旁边趴着。 温昱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唿出口气，将遥控器藏在电视机旁边的柜子上。 他转身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提前储备好的鸡肉。关上之前，他忽然注意到冰箱里原本整整齐齐排了两排的矿泉水少了一瓶。 温昱探头看向落地窗旁边的黑蛇。 蛇能打开冰箱，还拿瓶水出来喝？ 温昱怀疑它能变成人，就是故意不在他面前变成人。 但他没证据。 他熟练地做好一盘鸡肉，拿到黑蛇面前，蹲下来放到他面前。 黑蛇被香味引诱起来，低头开始进食。 温昱趁机说：「吃了这盘鸡肉，就不能偷偷钻进我的背包里了。」 黑蛇听到声音看了看他，似乎是没懂他在说什么，低头吞咽盘子里的鸡肉。 果然不嚼就是吃得快，不过几分钟，一整盘的鸡肉都被他吞了进去。 温昱见与他沟通没用，转身拿来背包，对着黑蛇一顿比划，指指背包，然后指指黑蛇，对着那盘已经被消灭的鸡肉打了个叉。 温昱：「懂？」 黑蛇不解地歪头看他。 温昱赶紧对背包摇摇手，「不能进包，否则不给鸡肉吃，听懂了吗？」 黑蛇兴致索然地趴了回去。 温昱不太相信它是真的听懂了，也更不确定它听懂了就会被自己威胁到。 所以他开启了洗脑模式。 蛇虽然头小，脑容量也小，但一直不断给他重复一件事情，记住不是难事。 路过落地窗拿晒干的衣服的时候，温昱对着自己的背包指了指，摆了摆手；洗完澡出来看见窝在自己床上的蛇，比了个背包的姿势，摆了摆手;从背包里拿出没处理完的文件的时候，还要特意跑到蛇蛇面前摆摆手。 「不行、不可以、听懂了吗？」 黑蛇郁闷地吐舌远离他。 温昱哑然地想，这是、在嫌弃他？ 但换个方向想，今天应该不会有蛇入侵他的床了。 夜渐渐深了，温昱打了个哈切，阖上面前摊开的文件，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打着明天的主意。 虽然刚刚重复叮嘱了那么多次，但以黑蛇的小脑壳明早说不定就不记得了，所以，他明天早上打算早点起烧鸡肉，再给蛇蛇叮嘱一遍。 对了……临走要多检查几遍背包，蛇很会趁人不注意，一个不留神又钻进来了。 想着想着，他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原本在客厅窝着的黑蛇缓慢爬行，爬行到房门前，蛇突然消失，转而出现的是一道颀长的人影。 黑暗中，墨绿色的异瞳闪出异常的红光，修长的指尖轻轻附在门把手上，哒的一声利索地开门。 容晖走进房间，背手关上房门，向往常一样躺在温昱身旁。 没有关紧的窗帘，缝隙中透出微弱的月光，映在容晖的后背上。 睡梦中，温昱迷迷煳煳地转身，自然地抱上旁边这个人型冰柜，熟练地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容晖这种品种的蛇都是夜晚行动的，白天才是他们休息的时间。今天白天除了上午跟着温昱，下午在家休息了好久，这会儿又是神采奕奕的模样了。 不过他也没做什么，揽着主动投怀送抱的人，盯着温昱看了一整晚。 寂静的夜晚哪里都好，除了窗外老是栖息着的死鸟。 容晖冷冷扫了一眼过去。 下一秒，床尾凭空出现一个人，借着夜色，能看出来是宋衡。 他喋喋不休道：「容总，您都好几天没去公司看一眼了，这几天好多合作方要见你，我联繫不上您，只好再三推辞，今天又有合作方来约了，您这让我怎么办啊？您也不能光顾着讨好您的媳妇，不管公司里的咱们吧？」 容晖：「嘶嘶——」 宋衡：「？？」 「容总您说句话，不然我以为您不会说话了。」 宋衡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巴发现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打口型：容总我错了，别禁言我啊！！ 容晖戒备地盯着他：「嘶嘶——」 宋衡能听懂蛇语，容晖这是在警告他安静一点。 宋衡还想求饶，但容晖没给他机会，两只翅膀一抓，扔出了窗外。 处理掉这个麻烦后，容晖重新躺回床上，揽过温昱，温昱靠在他肩膀上，梦呓道：「别钻进背包里，听懂了吗？」 又是这句话。 他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一直说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能和懂到底是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第24页 容晖烦心地闭了闭眼，抬手捂住他努动的嘴，将他往怀里抱了抱。 第14章 温昱一早醒来就看见在他旁边睡得正熟的黑蛇，蛇尾勾着他的腰。 枉他昨天还以为蛇会因为嫌弃他而不会钻上他的床，安心睡了，没想到一早醒来身上还是黏着这条蛇。 他抬手慢慢将腰上的蛇尾从自己的身上拿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蛇就算在熟睡中也对周围的声音非常敏感，房门被关上的时候，它缓缓睁开眼，带着疑惑爬下床看看人去做什么了。 温昱洗漱结束后，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做好一盘鸡肉，笑嘻嘻地端到黑蛇的面前，依旧重复那句话，「吃了这盘鸡肉，就不能钻进背包里了。」 黑蛇趴在旁边的瓷砖上，心想，双是这句话。 它顶着温昱殷切的视线，勉为其难地咽了口鸡肉，爬上沙发上继续睡觉。 温昱换好鞋，背上装着文件的背包都走出门口，关上门了，还担忧地拉开拉链检查一遍蛇没有钻进来。 路上又反反覆覆检查好几遍，直到坐在工位上时，再次确认了一遍背包内含物，才真正放下心来。 可工作没多久，他又想起来家里那条蛇，鸡肉好像忘记放在茶几上了，它饿了的话应该会自己去吃吧。 他想了想又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地区温度，今天最高温三十八摄氏度，它应该会自己开空调的吧。 想到昨天打开门看到蛇吹着空调、看电视的自在模样，温昱自嘲地笑笑，它可比自己舒服，有什么好担心的。除了说话听不懂以外，其余的事情它做起来哪个不流利。 温昱想到蛇蛇在家享受的那幅画面，就好想把它送去上班。 走神的次数多了，坐在他对面的汪志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汪志华：「想什么呢？」 温昱下意识道：「嗷，它一个人在家我担心它不好好吃饭……」 完了，他一个嘴快说漏嘴了。 他后知后觉地捂住嘴。 汪志华诧异地看他，「他？」 温昱赶紧找补道：「最近养了只宠物。」 汪志华尚且没说什么，但一句宠物引起了坐在后面一排的裴梅的注意。 「宠物？」裴梅惊喜道，「外表看不出来啊，你也是喜欢毛茸茸的人？」 「猫还是狗啊？还是小仓鼠？」 温昱微微笑笑，在心里腹诽道，不仅一根毛都没有，还是一条能把猫狗仓鼠一口吃掉的毒蛇。 但表面上还是说：「嗯嗯。」 裴梅：「有没有照片啊，给我也看看，看毛茸茸类的都非常解压！」 温昱搪塞道：「才养没几天，还没来得及拍照。」 裴梅震惊：「你上辈子是戒过毒吗？猫猫那么可爱，你竟然不拍照！！」 可爱？他并不觉得。 温昱仔细思考，不过每天早上睡不醒缠他身上，不放他起床，倒有几分可爱。不过那是意识没完全清醒，等清醒过来意识到它是条毒蛇，也就很快下头了。 温昱没想好措辞，余光瞥见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夏敬廷，大家自然默契地噤声，老老实实做手上工作。 夏敬廷停在温昱身后，「拿上设计图跟我来一下。」 ** 一到下班的时间，没有未完成的工作，温昱就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刚打开门就听到客厅电视悠悠传来，「……有两根，但只用一根。因为交尾时比较暴力，所以会受伤……」 温昱听到这声，脸颊瞬间滚烫，「你怎么又在看这些……」 话还没说完，脚下踢到门口的毯子，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摔去。 就在一瞬间，他余光闪过一道黑影，下一秒，一只宽厚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稳稳扶住了他。 温昱偏头看到容晖的脸，又喜又惊。 喜的是他终于变回人形了，惊的是他没穿衣服！！ 容晖不解地看着他捂着眼睛转身背对着他，含含煳煳又不知道在说什么。 温昱：「你你你！在这待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说完，背对着容晖绕开他，打开容晖的房门，从柜子里拿出几件衣服，闭着眼睛摸索到容晖所在的方向，一把将衣服塞进容晖手里。 「穿、穿上！」 等了半晌，温昱才敢露出一条缝隙看他，结果发现他拿着衣服不解地看着他。 温昱：「？？」 他不会不会穿衣服吧？ 看情况应该和他以为的大差不差，现在顾不上容晖为什么几天之内退化回原始蛇，当务之急是让他先把衣服穿上。 温昱闭着眼睛，又不敢完全闭着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避免自己的手碰上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费了老大劲儿帮他把衣服穿好，睁开眼就对上容晖打量的眼神。 温昱：「……」 他脸颊一热，偏头躲开他的视线，却正好看到电视屏幕上正在交尾的两条蛇。 天…… 他赶紧拿起遥控器一把关掉电视，结结巴巴道：「以、以后不能看这种电视！」 说完，硬邦邦地补充道：「有害身心健康知不知道。」 也不知道这几天动物世界栏目怎么专播蛇相关的。 关上电视后，客厅恢復了一片寂静，温昱和容晖面面相觑。 温昱看惯了蛇形态的容晖，往地板上一盘，他可以随意用手指逗弄它。现在突然改成一个人盘腿坐在他面前，甚至还要比他高上一头，他必须抬头才能和他对视，压迫感瞬间上来不少。 第25页 温昱：「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容晖没什么表情的看他，不过没表情就足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了。 温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都已经变回人类了？」 眼前的人忽然压下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不少，温昱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柔软的沙发。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慌张道：「做、做什么？」 没有答话，不知轻重的手捏住他的脸颊，温昱吃痛地嘶了一声，但对方好似没听见一样，一双异瞳盯着他被迫微微撅起的嘴唇。 温昱抬手拉住他的手腕，想用力将他的手掰开，但使出全力也纹丝不动，跟块铁似的，又硬又凉。 他力气在同龄里算大的，掰手腕很少有赢过他的人，再加上他身高优越，以前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压过，而且！还一点都反抗不了。 容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就将他的两只手腕握在手里，往上推，使他双手举过头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倾斜。 「你想干什么？！」 原本捏着他脸颊的手腾出大拇指，粗粝的指腹擦过他的下唇，反反覆覆揉刮着。 温昱被他气的满脸通红，双手被禁锢着，双腿被压着动弹不得，只能张嘴恶狠狠咬了口在他唇上肆意的手指。 「放开放开！」 容晖终于抬眸看了眼。 视线触及到温昱微红的眼眶的时候，手上力度勐地一松。 温昱挣脱了枷锁，忙躲开了几步，钻进旁边的厕所里，狠狠关上门。 镜面上印出他被掐出好几道红印子的脸颊，轻轻一碰还隐隐作痛。 「嘶——」温昱沾水揉了揉脸颊，「没轻没重！」 「脸颊不是肿了吧，红红的，像被打了一样。」 温昱在心里想，掐的也没差。 出厕所后，他就看见容晖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他走出来。 温昱怄气不想理他，远远地躲着他走，故意不看他。 但他走到哪里，容晖就跟到哪里。温昱最后嘆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余光瞥见跟在身后的人挨着他坐下来。 他还没想好说什么，旁边的人就凑上来。 「嘶嘶——」温昱的耳边响起一种蛇类的语言，但他根本听不懂。 紧接着，容晖伸出手，轻轻附在温昱的脸颊上。 温昱本来下意识要躲，但被另一只手挡住了，一双冰凉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不知道容晖使了什么怪力，很快温昱的脸颊就不疼了，红印子也飞速消失。 温昱勉强把这当作道歉，抬手拿开他的手：「好吧好吧，原谅你了。」 「不过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是蛇、一会儿是人的，你是蛇妖吗？这种灵怪我还只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还真有。」温昱挠挠头道。 和这个非人类接触了这么久，温昱也接受了合租舍友是条会变成人的蛇的现实。 不过眼下这个问题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 「你不会说话了？」温昱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他。 容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温昱又说：「你是谁？我是谁？」 容晖还是没有反应，反而盯着他的嘴唇又想上手。 温昱赶紧偏开脸。 问什么都没反应，温昱索性不问了，自己思考起来，据观察来说，在路上碰到他带他回家的那天，容晖一定遭受了什么状况，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 如果温昱猜的没错的话，容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失忆了，并且回到了原始蛇，听不懂话、也不会说话，沟通是最困难的地方。 温昱考虑要不要带他去医院，去找兽医还是去找精神病医生。 他偏头打量容晖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人又变成了一条蛇，乖巧地盘在衣服上。 人形态，他好像维持不了太久。 第15章 容晖变回蛇的模样之后，黑蛇就垂头贴在温昱的大腿上，亲昵地蹭了蹭，作为一种示好的行为，温昱也没有拒绝。 虽然知道容晖已经能变回人形了，但苦于状态不能长时间维持，大部分时候还是以黑蛇的模样出现。温昱早就习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这几天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昱每天早上都能在自己的衣服里或身旁看见一条赖皮蛇趴着睡觉。 今天依旧如此，但，他模模煳煳地睁开眼，意识到手里抱着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像冰袋一样。他睁大眼睛一看却发现是属于人类的手臂。 他勐地惊醒过来，忙起身查看，发现手臂的主人正是容晖。 「变、变回人了？」 虽说他每天早上都会是这幅模样，但今天有所不同——他变回了人形。 人形和蛇形完全不同，单从观感来说，当然是人形更加赏心悦目，但同时遇到这种场景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奇异的背德感。 以往瞌睡的欲望会打败对毒蛇的恐惧，就算是枕边睡着蛇，他也能抱着再睡会儿。 一旦是人，他瞬间清醒了不少，顿了一下后，蹑手蹑脚地下床，快步躲进厕所。 在他关上门不久，容晖睁开眼，没睡醒地揉了揉眼，坐起后原本搭在肩膀上的被子滑落下来，一下子露出他光裸的上半身。 温昱刚出厕所，就看到这样一副光景。 他赶紧背过身，支支吾吾：「你……衣服呢？」 第26页 脱口而出后，他才恍然想起昨天给他穿的衣服还放在客厅沙发上。 温昱急忙道：「你、你先别动，等我把衣服拿来。」 他快速拿回沙发上放着的衣服，捂着眼睛，凭感觉扔给容晖。 「穿上！」 说完逃也似地跑了，一把关上房门。 温昱靠在门后，背部抵在门上，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 「……」 房间内，容晖被飞来的衬衫兜了一头，伸手将挡住视线的衬衫拿下来，望向紧闭的房门。 房门外的人本想就这么离开的，但迈开腿之前又犹豫了。 他嘟囔道：「他会不会穿啊……」 「上次给他穿了一次，怎么说也该学会了吧。」 「万一不会怎么办？要不要进去看看？」 温昱犹豫地握上门把手。 纠结了好一会儿后，他转动门把手，推开门。 几步之外，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不得不说，容晖各方面都非常出色。不论是长相还是身高。站在一米八的温昱面前，都要高上半个头，温昱猜测过他净身高起码有一米九。 和容晖对上视线的那几秒，温昱愣了神。他停顿一下，才反应过来，「穿好了……」 紧接着迅速偏开视线，「我今天休息有时间带你出去看医生。」 温昱：「一条蛇变成人，且失忆了，不会说话、不会生活，多离谱的症状。不行，症状不能说，不然我倒有可能被医生怀疑。所以该带你去宠物医院还是去人民医院？」 「失忆这方面应该人脑的研究更深入些吧，是不是去人民医院更好一点？不过你维持不了太久人形，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温昱垂眸琢磨着。 「除非你做到维持人形。」温昱打着小算盘，「这样我还能赌一把。」 正在他想跟容晖谈判的时候，从前方伸出的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脸颊。 这次他收敛了力度，温昱呆愣了一瞬，抬起头看向他。 「？？」 由于脸颊的肉被捏着，温昱的嘴唇被迫撅起，含含煳煳道：「你干什么？」 容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在叽叽喳喳地发出声音，乱糟糟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使他联想到蛇山洞穴口外的松果树上的松鼠。 很聒噪，很可爱。 温昱瞥见他的喉结滚了一个来回，目光锁在他的嘴唇上。 温昱脸颊一红：「……你先放开。」 还好他这次没用什么力道，温昱拍了一下他的手腕，容晖便收回手。 但容晖收回的手忽然转了个弯，落在温昱的头髮上，轻轻揉了揉。 温昱下意识缩了缩，懵懵地抬眸看他。 容晖心想：还胆小，更像松鼠了。 温昱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只觉得茫然以及稀奇。 认识他之后就没见他展颜笑过。捏捏自己的脸，碰碰自己的头，就能让他这么高兴？ 这些暂且放在一边，温昱注意到：「你能维持人形了？到现在都没变回蛇。」 容晖疑惑地看着他，明显没听懂。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温昱带着容晖出了门。 人民医院离蛇山的距离还算可以，只不过一路上都是公共运输，温昱心惊胆战了一路，生怕一个转头旁边的人变成了蛇。 周末挂号的人很多，温昱拿自己的身份证挂了脑科的号，带着容晖排了好久的号才轮到。 进了诊室后，医生：「谁是病人，什么症状？」 温昱指指容晖：「是他。」 「他好像失忆了。」 医生看了眼容晖，收回视线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了一会儿。 「好像？再具体一点，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针对特别的事情不记得了。」 温昱：「全都不记得了。」 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蛇变人。 医生：「让他自己说。」 温昱一言难尽地看向容晖。 就在此时，诊室的门从外打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拿着份资料走到医生面前，两人说了些什么。医生点点头后，护士收回手打算出门。 医生边看电脑边分神道：「他怎么不说话？」 总不能说他失忆连怎么说话都忘了，反正容晖听不懂他们说话，温昱索性道：「他是个哑巴。」 「砰！」门口传来格外响亮的关门声。 温昱回头看了眼立马收回视线，医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哦。」 医生：「那就你来说吧。」 「失忆前有没有出过重大事故？重大身体打击或者重大心理打击。」 把他扔出去过两次算吗？ 温昱沉吟片刻，摇头。 医生：「不排除心理障碍，平常要多顺着他，找到癥结所在，有助于早日恢復。」 「先给你开副药，一天一粒，饭后服用。」 温昱连连点头。 他接过单子后，原想让容晖坐在门口等他，没想到容晖还是跟在他后面来了药房。 在窗口前排队的时候，温昱就感受到不少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似乎是注意到温昱的紧张，容晖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心。 温昱惊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他的手，只好任由他牵着。 拿药的时候，他听到药房里的护士的谈论声。 「你看，那两个，好帅！」 第27页 ——「哪两个？」 「就二号窗口前面的。我从来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么帅的，这要是能认识一下……」 ——「得了，你可别被外表迷惑了。」 「怎么了？你知道什么？」 ——「刚刚去诊室的时候我碰到他们俩个了，这两个人一个是精神病、一个是哑巴。」 「啊？？？」 ——「错不了，门口显示屏的候诊人就是矮一点的那个，挂脑科的，还说什么什么失忆。另外一个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 拿过药，温昱拉着容晖就走。 碎话被距离隔开，温昱走出一段距离才意识到自己和容晖紧握的手心湿润了一片。 「……」温昱赶紧撒开手。 他抬眸对上容晖的视线，闪躲道：「我没事。」 他们站在楼梯下，昏暗的环境里很难看出对方的神色。 温昱正想走出去，就被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指尖忽然别人勾住，他被带动着抬起手，鱼一般的手指熘进了他的指缝，没等他反应过来，勐地锁紧，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温昱蹙着眉疑惑地看向他，却发现他垂着眸，艰难晦涩地说出两个字，「没、事？」 温昱顾不上自己的手，惊讶地看着他，「你会说话了？」 不对，说完他才发现自己表述有错误。容晖其实一直都能说话，只是听不懂人的语言而已。 更准确的话，温昱补充道：「你都想起来了？」 容晖：「没事。」 「没事？」他带着疑惑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温昱：「……」 看来不是想起来了，而是正在重新学习当中。 回到家后，温昱突发奇想拿来的纸和笔，放在容晖面前。 他坐在旁边，先在纸上写下「容晖」。 他指指容晖，「这是你的名字。叫容晖。」 紧接着在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指指自己，「我叫温昱。」 温昱以为他会跟着自己说几句话，没想到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容晖沉默了片刻后，拿过他放在旁边的黑笔，低头在在纸上写着什么。 温昱眼巴巴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容晖将纸推到他面前。 在纸旁边空白的地方，容晖画了一只正在啃松果的松鼠上去。他画功不错，松鼠最典型的特徵都被画的栩栩如生，温昱一眼就认出来了。 「松鼠？」温昱诧异道。 「哪里有松鼠？」温昱抬头看向窗外的树。 正在疑惑他为什么要画一只松鼠的时候，容晖忽然看着他说：「松鼠。」 见他愣神，容晖重复了一遍：「松鼠。」 温昱震惊地捂住自己的脸。 是他长得像松鼠？！ 第16章 温昱顿了好一会儿，也没从自己像松鼠这件事里想明白。 哪里像了？长得像还是性格像？ 他偏头看向窗外枝头上的松鼠，大门牙啃松果的样子又蠢又。 不是、这哪里都不像吧。 偏偏容晖眼里带着笑意地看着他，他被这么看上一眼，那点不满也都烟消云散了。 温昱先一步妥协道：「好吧。」 不得不说容晖的学习能力很强，温昱拿来一张纸给他写了一些文字词彙，让他拿着笔学习一下，不过两遍，他就全记住了。 虽然现在让他流利地说中文还有些困难，但这也是不错的进展了。 收起纸笔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远的天边还盛着最后一抹烈焰的红，将周围的云彩照得散出橙黄色光芒。 温昱洗过澡后，手里拿着毛巾擦拭着湿漉漉往下滴水的发梢，一边向客厅走。 「容晖，我洗好了，你去吧。」 没得到回应，他抬眸去看，发现容晖正坐在沙发上，视线盯着自己的方向。 他视线的聚焦点锁定在温昱的身上。 没有繫紧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发梢滴落的水滴滑进他的脖颈，顺着锁骨一路滑进浴袍的更深处。 由于刚从闷热的浴室出来，整个人的皮肤带着滚烫的温度，到处都泛着粉红色。 温昱后知后觉地低头，然后迅速扯上自己浴袍，挡住自己袒露出来的皮肤、以及面前那道明晃晃的视线。 「你！」温昱一面捂着浴袍，一面将容晖从沙发上拉起来，「快去洗澡！」 把他推进浴室后，温昱快速关上浴室门，门上残留的水汽模煳了人影。 温昱的脸红了大半，立刻躲进房间。 隔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听到浴室里的水声。 他会洗澡吗？ 野外的蛇是不是都不洗澡？可他现在变回人了，洗澡是必要的。 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温昱还是打开门出去看了一眼。 果然，还是没有水声。 但是玻璃门上也没有人影。 他试探着靠近，敲了两下门，没听到回应。 浴室没开换气，里面水蒸气那么闷热，容晖会不会受不了？万一晕倒了怎么办。 他就进去帮忙开个换气。 对，就帮个忙。 他鼓起勇气打开玻璃门。 闷热的温度让人难以喘气，唿吸道像被塞了棉花，唿吸变得很困难。 以及、心跳，越来越快了。 第28页 容晖微微眯着眼看向他，微湿的碎发贴在额角，漆黑、松软的头髮给他整个人添上了禁慾的气息。 他泡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漫过他的胸膛，手臂搭在边沿，米色的肌肉勾勒出性感的曲线，皮肤上还沾着水渍，慢慢划过。 温昱一时慌乱，也忘了自己突然闯进来的理由，赶紧撤出两步，慌忙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正在他向门外退的时候，一道来自虚空的力量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前一步步带着，他根本挣脱不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在将他往一个方向推。 他震惊地被推向了容晖，眼看着就要撞上浴缸，突然他整个人一轻，扎扎实实地落进了浴缸里。 滚烫的水被激盪，摇晃着溢出浴缸。 温昱整个人都伏在了容晖的身上，但容晖却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墨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道光，但转瞬即逝。 温昱立刻意识到他就是始作俑者，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一只湿漉漉冰凉的手捏住了下巴。 悲惨的睡衣被浸得透湿，本来就松大的领口因为这个姿势而变得更加明显，明晃晃的胸膛正好暴露在容晖的眼前。 温昱嘴边的音节还没有发出来，就被人用唇堵上了。 活了二十多年，温昱还是第一次和男人亲吻，当然也是第一次和人亲吻。 吻里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和同性间的争夺感，温昱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占有欲，温昱起初还有力气反抗，但睁眼看见近在咫尺的墨绿色瞳孔的瞬间，身上的力气像瞬间被抽干了，没力气的软绵绵的掌心欲拒还迎地放在容晖赤裸的胸膛上，企图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但身后的手掌不容拒绝地将他摁向自己，温昱的睡衣被迫贴上了自己的手背。 唿吸的节奏被容晖掌控着，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软下去，腰向后倾倒，后脑勺被垫着放到浴缸的边沿，就着这个姿势，容晖翻身压在他身上，进一步加深这个吻。 不知道吻了多久，地板上溅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浴室里的雾气渐渐消散，朦胧的镜面上划下一道又一道水痕。 容晖的禁制稍稍放松一些，温昱勐地推开他，喘着气，脸颊红扑扑的。 他睁开朦胧的眸子，感觉到容晖似乎一直睁眼盯着他，从刚刚的吻开始。 他慌忙找到空隙钻出去，踉跄了一下后跑出浴室。 逃跑躲进卧室，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脸颊红的要命。 身上的睡衣湿了个透彻，这会儿还在持续地往下滴水。 他大抵是疯了，被吻住的瞬间不是想着推开他，而是想着争夺主动权，不、他一定是疯了。 身体的下意识让他的理智无法抵抗。但身体里这种存在了很久的下意识，他找不到源头。 就好像，他们很久以前就遇见过、在一起过，也像今天一样，浸在滚烫的水里吻住对方。 但，他才遇见容晖几天。这种荒诞的感觉让温昱发懵，人会有前世吗？ 他换下身上的睡衣，从旁边的衣柜里拿出另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完全湿掉的睡衣稍稍拧干后，挂上晾衣架放在阳台的杆子上。 休息前，他悄咪咪探头看了一眼客厅。 结果刚探头就对上了容晖的视线。 也许是巧合，温昱打开门的时候，容晖正好走出客厅。 「你……」温昱不受控制地想到刚刚在浴室里发生的那些，一时说不出话来。 对着容晖冷淡的视线，他像被当头浇了桶冷水。 这时候纠结原因理由没什么必要，更何况容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容晖现在虽然是人形，但行为却和蛇类差不多。 在温昱眼里的过度亲吻，在蛇的眼里就是征服自己的跟班，明确地位的手段罢了。 温昱微微蹙眉道：「不准进我房间！」 说完狠狠关上了房门。 门外果然没传来以往窸窸窣窣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对门传来嗒的一声关门声。 虽然事情在按照温昱的想法发展，但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心口有一块缺了口，怎么都填不满。 他躺在床上，被微风吹动的窗帘飘来飘去，将月光泄露进来。 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脑海里不停的闪回浴室里的场景。 容晖一遍又一遍吻住他，亲吻的感觉仿佛还在眼前。 想的两颊滚烫，他抬手擦了一遍嘴唇。 他今天都说容晖不能进他的房间，容晖应该是真的不会来了。床边少了个人形抱枕，温昱突然不习惯，闭着眼眼睛数了百遍羊，才迷迷煳煳地陷入梦境。 睡着之前，温昱还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没有什么容晖，他今天就当是被一条野蛇啃了一口。 ** 夜越来越深，容晖却越来越清醒，他靠在床头，余光瞥见窗外枝头又停栖着那只烦人的鸟。 依旧一声不吭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明显很害怕容晖，但还是「兢兢业业」地每天晚上都来。 有时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被教训过后，又一声不吭地栖在枝头。 没有温昱的夜晚显得格外寂寥，连风都冷了几分。 容晖也没什么心情地往鸟身上扫了一眼。 鸟在害怕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弯腰啄了啄自己身上的羽毛，假装若无其事。 因为没什么心情，容晖也懒得和他计较。 第29页 午夜的时候，容晖警觉地注意到门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正要起身查看情况，房门突然被从外打开。 月光照在温昱身上，他低着头，头顶的呆毛跟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 本有起身动作的容晖坐了回去。 梦游中的温昱下意识寻找自己的人形抱枕，爬上床后精准地一把抱住容晖，毛茸茸的头髮在他手臂上蹭了两下。 容晖勾了勾唇，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紧接着抬眸扫过窗口的鸟。 鸟注意到这一切，讪讪地假装理毛，实际上背过身去。 容晖微微动了动手指，枝头停栖的鸟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连带着打开的窗帘一併关上，连月光都丝毫无法侵入。 宋衡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闪回了蛇山，周围一片荒凉，只有正在生长中的树木，和光秃秃的土地。 他低头往山下看，发现自己已经被那位无痛送上了蛇山山顶，还是最远的那座山。 「……」 做一个勤劳敬业的助理，好难。 第17章 温昱是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醒过来的，睁开眼入目就是一片肉色，凌乱地敞开的白色衬衫上印出了许多不同的痕迹。耳边传来一阵阵平稳的唿吸声，面前的胸膛和唿吸共频，起伏着。 自己的衣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往上推，衣服全都堆在胸前，露出纤细的腰肢。一个宽厚有力的掌心轻轻搭在他的腰间。 视线往上移，碰到容晖的侧颜的时候，他勐地一惊，「你！」 容晖睡得很浅，加上本身的警觉性，温昱动弹的时候就立刻醒过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慵懒的视线扫向温昱，不动声色地停在他微微撅起的嘴唇上，捏住他腰间的大拇指意味不明地摩挲几下，挠的温昱一阵痒，往后躲了一下。 温昱下意识以为是容晖不经过自己的允许擅自闯进了自己的房间，但埋怨不满即将脱口而出之前，他发现房间不是自己的。 两间卧室房型都是一样的，但是两边朝向不同，窗户也自然不同，温昱看到不一样的窗户和窗帘的时候，实实在在愣了一下。 这是……哪儿？这是容晖的房间？ 温昱朝四周观察了一圈，然后轻轻蹙起了眉，「我怎么会在这儿？」 容晖撑着头看他。 自己昨晚睡着之前说过不让他进来，不会是他使了什么花招让自己送上门的吧！ 温昱很明显完全没有考虑过是自己梦游的问题，一股脑将问题全都抛给了容晖，但容晖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温昱顿时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疼不痒的。 明明自己都表现的这么生气了，容晖却完全不懂他的意思一样，唇角含着抹淡淡的笑看着他。 温昱决定不和这个无耻小人计较，转身想下床，脚尖刚触地，探头在地面上找自己的拖鞋的时候，一股凉意忽然缠上了他的腰。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条漆黑的蛇尾缠上了自己的腰。 但是！这蛇尾也太粗了吧！ 只是一圈，就几乎压上了温昱的胸膛，微微用力，温昱整个人就被带着倾倒了过去。 天翻地覆间，温昱再睁开眼就被人压在了身下。 腰上还缠着粗壮的蛇尾，但容晖的脸却近在咫尺，他惊恐地发现容晖现在的状态是半人半蛇，上半身保持着人的特徵，但下半身却是蛇身。 温昱偏开头，竭力避免和他对视。 容晖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復人性，不论是语言还是行为都完完全全是一条没有核心价值观的蛇。温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对策。 他伸手推了推容晖，想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没想到自己伸出的双手正好给了容晖机会，他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并住温昱的两只手，手腕贴着手腕，轻而易举地禁锢了他的行动。 温昱不仅挣脱不开，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被迫圈上了容晖的脖颈，距离没有拉开，反而更加贴近了。 温昱脸上泛起了一道红晕，他紧紧抿着唇：「……」 一道湿滑落在他的下颌上，顺着滑落进他宽松的睡衣领口里，刺激得他浑身抖了抖。 「那、那个！」温昱情急之下赶紧开口。 果然容晖被他的声音吸引了，抬头看向他。 温昱脸颊通红，「鸡、鸡肉，吃吗？」 容晖的动作停住了。 「嗯……」温昱循循善诱道：「你能不能放开我？我去给你做？」 不知道容晖是真的听懂了还是打算放过温昱，缠在温昱身上的蛇尾缓缓放松，温昱得以快速从他的身下钻了出去。 温昱跑进厨房后用手背贴了贴自己滚烫的脸颊，心跳像上了高速，砰砰跳个不停，他侧眸看了眼门外，房门平着，没有动静。 自从和容晖住在一起后他就变得好奇怪，看到容晖就会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自己这是怎么了？ 冷静点，温昱在心里告诉自己。 紧接着他弯腰打开冰箱的冷冻，从第二层抽屉里拿出之前切好的鸡肉，还是像往常一样做出了一盘红烧鸡肉。 盛进碟子里后，他正要端起来走出去，没想到身后突然投下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温昱转过身，勉强抬着头，才能看到容晖的眼睛。 他的下半身依旧是蛇尾，粗壮的尾巴立在地面上，多出来的部分在地上盘了几圈，墨绿色的瞳孔中映出一抹光亮，整个人阴暗极了。 第30页 温昱狠狠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但后背却撞上柜子，退无可退。 太高了，以至于压迫感和平常相比是两倍有余，就算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温昱心里还是杵得慌。 温昱：「做、做什么？」 容晖缓缓弯腰，低下头来直视着他。 他不说一句话，但周遭的气息冷下来好几个度。 温昱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又惹他生气。 「解释。」容晖淡淡开口。 温昱这会儿也顾不上惊喜容晖竟然说话了，慌乱道：「解释什么？」 容晖微微歪头，诧异地盯着他。 在他说话张嘴的间隙，容晖的手指摁在了他的下唇上，紧接着不容拒绝地摁进他的嘴里，指腹轻轻压在他的舌尖上。 「做。」容晖微微敛着眸，盯着他的嘴唇。 温昱霎时大惊失色，「啊？」 他也不知道这颗蛇头里都装着什么，从刚刚莫名其妙生气，到现在又是把手指伸进自己嘴里，又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容晖忽然轻轻嘆了口气，收回自己手，握在温昱的手腕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蛇尾上。 起初的手感是湿滑冰凉的带着鳞片的蛇尾，可被力道带着往前，碰到了一处硕大的突起，温昱勐地往后缩了一下。 由于惊讶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容晖微红的脸颊，轻轻眯起的双眼，还有紧紧抿着的唇。 「……碰碰。」 温昱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往手下看：「……」 医生说过尽量顺着他，可有说过这种事情也要顺着吗？！ ** 容晖不太懂人类的情感，他不记得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睁开眼的时候，就是这个人类用惊恐、害怕又带着点好奇的眼神打量自己。 姑且算是救命恩人，容晖没对他露出攻击的意思，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好累……浑身都使不上劲。 他找了一处通风的地方趴着，也就是客厅的落地窗旁边。 可这个人类总是在他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些外星语言，全都是他听不懂的。 他原本以为这个人类是想要自己的回应，他用仅剩的力气支起身体爬到烛台上嘶嘶地回应他，没想到他被吓了一条，摔到了地上。 容晖：「……」 胆子好小。 他在心里嫌弃地想。 不过这个胆小的人类还是有几点好处的，比如他烧鸡肉很好吃，并且很有眼力见，知道在他不舒服的时候送上来一盘鸡肉，又比如他长得小小的，自己变成人形抱着他手感很舒服。 容晖虽然享受在温昱的照顾里，不过也想着做些什么回报这个人类。 这个人类每天在他活动的时候休息，从不打扰他的活动，倒是很乖巧。不过每次快到他休息时候就会出门，背上柜子上的那个背包，急匆匆地跑出去。 经常拎着生的、臭臭的鸡肉回来。 他肯定是出门打猎了。 容晖这次早上打起了精神，钻进了他每次一定会带上的背包里。 他是想在这个人类遇到危险的时候帮他一把的，没想到这个无知的人类竟然不欢迎他的出现，还一整天喋喋不休地在耳边重复同一句话。 好吵。 但等他休息睡着了，他又变回了那个手感很好的抱枕。 容晖知道自己可以变成和这个人类一样的形态，但起初维持的时间很短，只能在他精神力旺盛的夜晚变成人类，但受伤的身体渐渐养好，他也越发能掌控自己的形态，直到被人类发现。 他被带着去了一个很难闻的地方，见了不少和他一样的人。 可虽然他们都长得一个模样，但容晖还是能认出来眼前这个人的不同。他在人群中是最特殊的那个，容晖能一眼就认出来。 他原本不懂人类的表情，但在温昱表现出失落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像被刺痛了，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心脏，拔不出来，难受极了。 他在楼梯下堵住他，第一次很想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心情如何。 他学习能力很快，记住了眼前这个里里外外都像松鼠的人名叫温昱，而且温昱看起来也很满意他的表现。 但温昱不让他进房间，却自己半夜熘进自己的房间，抱着自己睡。 容晖理所当然地用蛇的思维判断他的行为。 交尾。一定是。 作为良好品格的蛇蛇，他决定耐心等待，等松鼠醒过来，精神好一些。因为一旦开始需要很久的时间才会结束，他担忧胆小的松鼠中途受不了逃跑。 不过，还没开始他就逃跑了。 容晖以为他说的意思是整理一下再回去，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他回来。 不是逃跑是什么？ 容晖眯着眼，垂眸看着眼前这个里里外外都红通通的人，咬住他的嘴唇。 这是他的伴侣。 第18章 温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眼前这个无赖咬住了嘴唇，他惊讶地瞪大眼睛。 容晖很恶劣地喜欢剥夺他的唿吸，控制他唿吸的频率。温昱本还有反抗的力气，渐渐浑身酥软，使不上力，偏偏容晖还捏着他的手腕往炙热上带。 他被压着，禁锢在狭小的空间内，容晖伸手捏住他的后脖颈，逼他接受自己的侵略。裹缠着他腰的蛇尾和容晖的唿吸声同频，收紧放松，推开温昱的衣摆，将衣物往上堆，冰冷和温暖贴合。 第31页 温昱竭力偏头躲开他的吻，唿吸紊乱，他下唇被咬的鲜艷欲滴，喘息声竭力压着，他低头错开和容晖交汇的视线。 容晖的五指插入他后脑勺的发缝之间，追着他的唇吻他。 温昱：「……你清醒一点……」 宽厚微冷的掌心附在温昱的手背上，牵着他向下。 紧接着温昱惊恐地发现动物世界的科普都是真的。 容晖微微放松禁锢，垂眸盯着他湿润的通红的眼眶，然后轻轻落下一吻。 温昱混乱地眨了眨眼睛，翕动的眼睫忽闪忽闪，沾了湿润根根分明。 容晖轻柔地吻过他的脸颊，喜欢看他害羞脸红的模样，很想亲吻他，想看着他羞赧、委屈，眼眶蒙上一层雾，湿润地看着自己。 想将他拆食入腹。 温昱在这种奇怪的温情中沦陷，自己不受控制地在漩涡中深陷，几乎要溺死在这汪泉水里。 他胡乱地想着，要不就这样吧，就放任自流这一回。 过一会儿，容晖放开他的时候，他的理智才缓缓回笼。 容晖打横抱起他，蛇尾在地面上爬行，将他放在沙发上。 温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又压在了沙发上。 温昱慌乱道：「不是……等等……」 说话间，他已经被捏住膝盖，靠在蛇尾两边。蛇尾挤进他的双腿之间，容晖听到他的声音停下来看他。 温昱：「等一下，你干、干什么！」 「刚刚……」他抬手挡住容晖，隔开一段距离。 容晖垂着眸，凑上去吻了下温昱的手心。 「你。」他面无表情道。 温昱大惊失色，转眼间容晖的身体压了下来，他整个人几乎摺叠。 「不是……我不是……」温昱红着脸蛋，还迈不出这一步，不安道：「手、手不行吗？」 朋友之间大概也有互相帮忙的时候吧，这应该还不算越界，温昱安慰自己可以理解，能帮则帮。但现在的体位，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成为盘子里的肉了。 容晖捏着他的掌心，「会疼。」 温昱心道手疼也比其他地方疼好，赶忙点头，「没事、没事的！」 温昱没想到从早上到下午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容晖都缠着他。 果不其然，温昱的手心都红肿了，连皮都擦伤好多处。 温昱被蛇尾缠着不得动弹，容晖贴着他缠着他吻他。从眉间吻到下巴，又从下巴吻回眼睛。 温昱混乱中想着对策，「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我要出门一趟。」 容晖本来还没有反应，听到出门两个字的时候，缓缓抬眸看他。 挑眉道：「哪里？」 温昱：「带你去个地方，放我起来换身衣服。」 容晖不解地看着他，还是缓缓放松了力道。 温昱起身的时候不经意瞥见蛇腹上的两根，脸颊一红，慌忙逃进了厕所。 对着镜子，他才看清容晖的一整天的杰作。 他的脖子上就没有一块好肉，到处都是红色的咬痕，就连脸颊上也都是，下唇被咬破了一块，肿肿的。 大夏天的，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从厕所走出来。 脖子上的咬痕勉强算遮住了，但脸颊上的咬痕还是非常明显，他勉强安慰自己，就当作是被蚊子咬了。 温昱刚走出来就看见袒露着蛇腹躺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容晖。 温昱：「……」 温昱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条裤子和内衣，放在容晖面前。 「能收一下你的蛇尾吗？」 顺利沟通后，容晖收拾好了自己坐在沙发上。 温昱不去看他，弯腰换鞋。 容晖一天记忆不恢復，今天的事情就越会发生，温昱不能保证下一次不会发生更出格的事情。 容晖是在旁边那条路上被温昱遇到的，受伤失忆的地方应该也在那里，带他去一趟，说不定能重现那天的记忆，从而让他全部想起来。 温昱顾不上容晖全都想起来之后有多尴尬，现在只能这么做。 室外的温度很高，加上容晖一整天没有休息，这会儿恹恹地靠着温昱的肩膀。 幸好公交车上的人少，温昱悄咪咪地关注周围的动静，一旦有人上车，他就慌忙推开肩膀上的脑袋，明确表示和容晖划清界限。 到公交车站后，温昱拉着容晖下车。 一旦到室外，蒸笼般的温度简直要将人热化，温昱擦了擦额角的汗，拉着容晖往前走。 转弯拐进一条阴凉地后，再往前走不远处就是温昱遇到容晖的巷子口了。 温昱偏眸看向容晖，「有没有觉得眼熟？」 后者脸色很白，抿着唇看他，似乎没听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温昱：「一点都没有？比如脑海中有一些画面划过，你以为是幻觉，其实那是你自己的记忆。」 不论温昱怎么说，容晖都是不解地看着他。 看来还是没这么简单，温昱嘆了口气。 在他垂眸思考的时候，容晖侧身揽过他。 几个动作间，温昱的后背就被抵上了墙壁。 容晖的体温虽然有些升高，但比起温昱来还是凉的，容晖贴上来的时候，温昱情不自禁回抱住他。 他听见容晖的声音传进耳边，「要在这？」 等等，什么在这儿？ 温昱赶忙意识到不对劲，推开他道，「结束了，回去吧。」 第32页 然后快步离开这里。 虽然天气太热，路上没什么行人，但难保会被人看到，温昱见没用就拉着他回去。 刚回到家，温昱刚迈腿进门，就被人抓住双手，推倒在鞋柜上。 紧接着，整个人一凌，被人抱着放在了鞋柜上。 「不是，等等！」温昱双脚悬空，两手手腕被抓住往上抬。 在吻落下来之前，他赶紧示意容晖门还开着。 容晖抬眸，偏头看向敞开的门，微微动了动手指，房门自动关上。 温昱看见这一幕，心里那点反抗的苗头被临头一盆冷水浇灭了。 他弱弱道：「……还没结束？」 话音还没落，他的唇就被人吻住了。 紧接着冰冷湿滑的蛇尾缠上了他的腰。 温昱这时候才意识到，眼前这条蛇可能是在发.情.期。 错了，他一开始就错了，他不应该把舍友带回来，也不能一开始就纵容他在浴室吻自己，也不该让他得寸进尺…… 不过…… 容晖掌心附在他的腰带上。 ……意外的舒服。 他肯定是疯了。 ** 温昱平躺在床上，蛇尾依旧缠着他的腰，容晖躺在他旁边。他盯着天花板的时候，脑海中还不断地浮现刚刚的那一幕，脸颊发烫。 趁着容晖休息的间隙，他捞过扔到旁边的裤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善用搜索，他在搜索栏里输入「蛇的发情期。」 弹出的第一条科普上写着，「蛇的发情期通常在3-10月，不同个体表现不同。发情期间，大多蛇类仍然正常进食，少数蛇类会减少进食，发情期大多要持续一个月。」 一、一个月？ 温昱看到这一条才反应过来，其实他早就在发情期了？ 从电视播放动物世界两条蛇交尾的时候就开始了吧。 所以早就是有迹可循的。 在他错愕之际，缠在他身上的蛇尾又拉紧了些，将他拉向容晖的方向。 温昱再次感觉到炙热抵上了手心。 没过多久，掉落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温昱伸手去拿，发现来电人是于昭。 他们平常都用微信联繫，这回突然打电话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温昱收回手，接通电话。 「餵？怎么了？」 ——「你忙什么呢，微信给你发那么多条消息，你一条都不回。」 温昱快速看了一眼通知栏，果然有好多微信消息通知，他心虚道：「……没忙什么，没注意看手机。」 ——「哦，你一直不回消息，我以为你出事了呢。罗虹这几天要出差，家里的仓鼠需要餵食，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养过一只，所以就举荐你了！」 「不行。」温昱立马回绝。 ——「为什么不行，你在这方面有经验，让你养肯定是最好的啊。」 温昱刚要想藉口回绝，手里的手机就被容晖一把抽走，温昱错愕想要拿回来，却看到容晖将手机随手扔在地上。 温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蛇拉进了身下，蛇尾挤进他的腿间。 大拇指卡进他的齿间，没有拿出来，兇狠的吻就彻底封住他的声音。 ——「餵？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 对面沉默地等待了几秒，也没听到回应。 ——「那我告诉罗虹，让她明天下午送去你家了？」 于昭带着疑惑挂断了电话。 第19章 之后温昱也没机会再拿到手机，他被粘人的蛇抱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到蛇的休息时间了，蛇尾才微微放松，他才得空从中钻出来。 和他荒唐了这么久，温昱早就飢肠辘辘了，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解决自己的早饭。 昨天容晖一直没休息，这会儿累极了，终于老实地睡着了。 温昱抱着文件和笔记本电脑熘进自己的房间，处理一下手头上没完成的工作。明天就是周一了，企业微信里有通知，明天下午一点有会议，夏敬廷提前跟他说过，要做一个招标会的模拟，到时候他要和另一组人轮流讲ppt，侧重于各自的平面设计。 压力是有的，他还没有跟汪志华聊过，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画的平面设计图的优点在哪里，就怕明天下午会怯场，回答不上总监提出的问题。 他画图的时候和汪志华连麦，两个人一起商量着进一步的优化细节。 时间有些紧迫，以至于他都忘记了拨号里的最新一通电话是于昭打来的，也忘记了要和于昭说拒绝罗虹寄养仓鼠的请求。 接近中午的时候，他出房间解决了一下自己的中饭，将昨天剩在桌子上的那盘鸡肉蒙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冷藏层里。 然后犹豫了一会儿，纠结着还是偷偷摸摸地打开容晖的房门，往里快速看了一眼。 容晖睡得正熟，依旧保持着早上的姿势，蛇尾拖在地面上，漆黑的鳞片反射出奇异的光泽。 粗壮的蛇身让他想起自己之前频繁做的同一个梦。 不论怎么回想，他都觉得那个梦里死死缠着他的黑蛇和容晖像极了，他冒出一个想法：他做的不会是预知梦吧？ 可是他梦里的山神庙还是完整昌盛的状态，现在的山神庙都已经破败成那样了，怎么会是未来呢？可过去也不对，他以前没上过蛇山，更别说山神庙了。他一时没有头绪。 第33页 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去，缓缓关上房门。 一个下午他都蒙在房间里改设计图，快要到三点的时候，他和汪志华最终敲定了终版，打算按照终版赶出ppt，明天会议上展示。 他刚打开文件，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诧异地走出去，心想这会儿能有什么人来找他，是房东阿姨吗？ 他开门出去，走到玄关门前敲门声还没有停。 刚打开门，他就听见门后传来的女声，「嗨喽。」 温昱看见门后是罗虹，并且她手里还拿着一笼仓鼠的时候，他恍然想起来昨天于昭的那通电话。 明明自己拒绝了，结果于昭还是告诉罗虹自己愿意帮忙了。 他心想这帐之后一定得找于昭算算清楚。 罗虹手边放着行李箱，应该是马上就要去出差了，「于昭跟你说了吧，我这次得出差一个星期，悦悦在宠物店我不放心，我听说你以前养过仓鼠，我能把悦悦寄养在你家吗？」 温昱：「……」 倒不是他不愿意帮忙，他实在是害怕罗虹下次来再看到的不是可爱的仓鼠，而是吃饱了的蛇。 温昱有些为难道：「可是我舍友怕小动物，可能有点不太好……」 「鼠鼠这么可爱，真的不行吗？」罗虹可怜道。 温昱看着笼子里啃东西的仓鼠，两腮鼓鼓囊囊，被吃的塞满了，确实让人看一眼就心里暖暖的。 但是，考虑到他的鼠身安全，温昱还是很可惜地摇了摇头。 罗虹还想再争取一下，「你舍友在家吗？我能跟他沟通一下吗？我家悦悦不会乱跑的，你只照顾他的饮食就好，不用放他出来。」 说着，她便想往里走，温昱下意识拦住她，「我舍友今天不在家。」 罗虹露出可惜的表情，但还是有些不情愿，「好吧……」 她流连地朝温昱身后看了一眼，正要转身的时候，温昱身后突然传来啪嗒一声开门的声音。 罗虹奇怪道：「还有人在吗？」 不对！容晖这时候还是半人半蛇的状态，不能被罗虹看见！ 温昱慌乱之下赶紧拦住她，先一步说：「是我朋友在我家，算了，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和舍友解释。」 他没听到脚步声，但总觉得容晖越来越近。 时间不等人，他快速接过罗虹手上的仓鼠笼，关上门前低着头迅速说：「我相信鼠鼠这么可爱，他一定能接受他的。」 实际上，他相信鼠鼠这么难吃，他一定能生存下来的。 罗虹后退到门外，被利索地拒之门外。 「我……」罗虹茫然道，「谢了。」 温昱提着仓鼠笼转身的时候正好对上容晖的视线。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反应过来将仓鼠笼背手藏在身后。 绕过容晖，他慢慢后退，反手开门，面对着容晖微笑着进门，然后飞快地将仓鼠藏起来。 他四处找能遮盖住仓鼠笼的布，终于勉强拿过旁边放着的白色衬衫，一股脑盖在仓鼠笼上。 收拾好之后，他走出门，余光瞥见坐在沙发上的容晖，抬眸正好撞进他的视线里。 温昱无措：「你休息好了？」 容晖看着确实精神很多，他点点头。 「要吃鸡肉吗？昨天剩的那盘鸡肉还没吃。」温昱问。 没得到回答，温昱自动默认他要吃，转身进厨房拿出鸡肉，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吃饱了就不能吃自己和鼠鼠了。 他在心里想着，余光往客厅沙发上瞄。 被瞄的对象坦然的正大光明的盯着他。 温昱将那盘鸡肉送到容晖面前。 容晖没动，抬眸盯着他。 温昱被他这么盯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面上一红，赶忙退了两步，拿过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 「那个，你喜欢看动物世界，我这就给你播放。」 上次关掉电视之前，频道就停在动物世界频道，温昱摁了一下暂停键，动物世界继续播放。 他放下遥控器，垂眸发现容晖一直盯着自己。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我先回去了。」他见容晖没有动作，就当他是默认了，快步熘回房间，继续进行制作ppt的工作。 紧赶慢赶，他终于在凌晨之前把ppt赶出来了，顺便发送给汪志华，好让他提前对着ppt演练，争取明天在会议上好好发挥，就算总监不一定用他的设计图，但完整度一定要圆满。 收拾完，他关上电脑，打算躺下来休息。 还没完全躺下来，他就感觉到一个熟悉的冰冷缠上了他的腰。 偏头一看果然是容晖这条蛇。 夜晚的时候正是他活动的时间，他比白天看起来更加精神，但似乎是看出温昱的疲惫，只是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往怀里抱了抱，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温昱起初还想反抗，但发现自己细胳膊细腿根本挣脱不开腰上的蛇尾的时候，他便老实地睡进容晖的怀抱里。 好在容晖身上自带冷气效果，温昱靠在他身上，睡得很安详。 没一会儿，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消失了，彻底窝进了容晖的怀抱里。 ** 也许是经歷了好多次，温昱个人已经习惯了在容晖的怀抱里醒过来，他翻身关上闹钟，从蛇尾里脱出来，迷迷煳煳地下床洗漱。 当他收拾好自己，脸上有了些精神出来收拾背包的时候，容晖刚刚睡下一会儿，听到声音也醒了，眯着眼睛看他，缓缓坐起来。 第34页 上班时间快到了，温昱匆匆将鸡肉推给容晖，再次检查了一遍背包后就出了门。 会议时间在下午一点多，吃过中饭后，他就戴着耳机对着电脑ppt演练了一番。 总监的助理已经在布置会议室了，算好人数后，将矿泉水放在每个位置前。 温昱提前拷贝好了ppt。 会议按照定好的时间准时开始，先是其他组汇报，温昱和汪志华是最后两个做汇报的。 其他组都是资深老员工，温昱看了他们的设计图不得不赞嘆不管是设计理念还是风格上都十分符合，连创新都出类拔萃，相对来看，他的设计图显得普通了很多。 但夏敬廷全都听完后，说每个组都有些错误的地方需要再改改，最后用哪个方案还要再看看，再给他们一天的时间修改，第二天的这个时间重新做报告，他希望他现在提出的所有问题都能很好地解决，不希望下次再出现。 温昱拿着设计图回去的时候决定再好好思考一下创新方面，向其他组好的方面学习，同时也及时改正好夏敬廷提出来的问题。 一整个下午温昱都在和汪志华商量，直到傍晚下班的时候，温昱才得空看了眼手机。 于昭：「罗虹去找过你了吗？」 罗虹……仓鼠！ 他勐地清醒过来，早上走的太着急，忘记藏仓鼠了！ 而且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严重的是仓鼠和蛇在同一个房间！ 一到下班时间，他慌慌张张地对汪志华说回头再聊，一路飞奔赶回了家。 刚开门，没在客厅看见容晖，他心跳都跳到了嗓子眼，往里看。 房门开着，他忐忑地往里走，站在门前发现容晖坐在他放仓鼠笼的那一边，低头做着什么。 第20章 温昱提着胆子靠近，往前走了几步，竟然没看到想像中的血腥场面，反而发现容晖手里捏着一根蔬菜叶子，青绿色的菜叶子垂落到仓鼠面前。 动物都是敏感的，尽管容晖现在保持着人形，但仓鼠依旧感受到危机，明明饿了愣是没吃容晖递来的菜叶子，鼠身抖抖抖，都抖成筛子了。 反之，容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仓鼠。 温昱：「？！」 难不成他是想餵饱了养胖了再吃？！ 为了保护仓鼠的安全，温昱快步挡在仓鼠面前，接过容晖手里的菜叶。 「我来吧。」 换成他餵后，仓鼠终于肯咬一口了。 容晖挑眉，「什么时候养的？」 温昱在心里稀奇他学习速度好快，这才几天就能流利地对话了。 温昱故作镇定道：「是朋友的，帮忙照顾几天。」 容晖没说话，看了会儿仓鼠进食觉得没意思后便起身离开了。 温昱看着他的背影，长唿出一口气，转身赶紧将仓鼠笼拎起来，拉开桌子下面的柜子，快速藏进去。 之后他围上围裙进厨房做饭，发现早上那盘鸡肉一块没动，原封不动地还放在那里。 温昱：「……」 吃腻了？还是发现有鼠鼠吃，不愿意吃鸡肉了？ 他胡思乱想地将这盘鸡肉倒掉。 他煮好面端上桌吃饭的时候，容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到他对面看他进食。 一面担忧鼠鼠安危，他分神时不时瞄着容晖的动向。 他变成蛇盘成一盘趴在沙发上看电视。 温昱本来没在意电视屏幕上的内容，直到他看了一眼，发现屏幕上播放的还是动物世界蛇类专栏。 但是，摄像头对准的蛇不在做什么别的，而是在狩猎，突然一只地鼠窜进视野中，眨眼的瞬间，即被等候已久的蛇捕获。 蛇尾缠在鼠身上，缓慢的绞紧，地鼠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没过一会儿，地鼠渐渐没了挣扎，彻底窒息死亡后，蛇张开嘴将地鼠整个吞入。 慵懒地趴在沙发上的蛇微微动了动蛇尾，扭了两下。 温昱：「！！」 碗里的面也顾不上吃了，他赶紧起身拿着遥控器快进跳过这残忍的捕猎环节。 沙发的蛇蛇抬头看着他。 温昱想解释一下但没找到理由，索性就这样，快进结束后他放下遥控器回餐桌继续吃饭。 原本趴在沙发上的蛇蛇沿着沙发边爬下来，扭动着身体爬行到温昱对面的餐桌上。 「嘶嘶——」它吐着深红的蛇信子。 温昱安抚性质地抬手抚了抚它的小脑袋，然后逃跑似的进厨房收拾碗筷。 刚打开水龙头，温昱就感觉到腰上一重，低头发现是一双手环上了他的腰。 索性容晖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只是单纯地从后抱着他。 他去哪儿，这个大型挂件就跟着去哪儿。 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将粘人的蛇拦在门外，正色道：「我要工作了！」 没等容晖说话，他先一步全招了，「明天还要开会，我今晚要修改设计图，所以，我现在要工作了，你不要打扰我。」 容晖淡淡道：「嗯。」 温昱松了口气，毅然决然地反手将房门关上。 回到安静的房间后，他先打开柜子查看了一下鼠鼠的状态，安心后打开电脑修改设计图。 他已经对设计图有些修改的想法了，但既然是和汪志华两个人共同的工作，修改之前他得先问过汪志华的意见。 他询问了一下汪志华是否空闲，得到确认的答案后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第35页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后，一致确认了一个修改方案，温昱正要拿出设计图的时候，忽然一道高大的阴影落在他身上。 他僵硬地抬头，结结实实撞上容晖审视的视线。 「是谁？」 温昱心有余悸地感概幸亏不是视频通话，然后快速关上了麦克风。 「同事而已。」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捉姦在床」？ 温昱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可看到容晖就有些心虚。 他压下心虚，理直气壮道：「你怎么进来了？」 他确定自己没听到开门声，容晖就突然出现在了旁边。应该又是使用了他们妖的能力。 温昱发现他身体恢復后，这种超自然的异能力越来越强了。以前使用的频率还不高，但光这几天他就看见好多次。 容晖理不直气也壮，「听见有声音。」 温昱：「哦。」 温昱以为他会走，没想到他干脆坐到他旁边，垂眸看着他手里的设计图。 「哪里要改？」 温昱又以为自己说了之后他就会走，没想到解释了一遍后，容晖的指尖在纸上敲了两下，下一秒完整的一副按照温昱想法修改后的设计图出现了。 就这么水灵灵的、改好了？ 温昱头一回觉得容晖这个开挂的能力也不都是坏处。 他惊喜道：「谢谢！」 他原本要加班一晚上的设计图，被他两秒解决了！ 容晖示意他看电脑屏幕上弹出来的汪志华的消息，「挂了。」 温昱当然没意见，本来都已经确定好了改动方向了，没其他事情要商量了。 他看了眼汪志华发来的消息。 ——「你旁边有人？」 ——「那就按照这个方向细化吧，我来修改ppt。」 ——「尽量今晚完成，明天早上我们再讨论讨论看看。」 温昱挂断通话后回復，「嗯，好的。」 他美滋滋捏着修改好的设计图，听见耳边传来不咸不淡的声音。 「你跟他关系看起来不错。」 温昱思考后认真道：「还好，他工位在我对面，资歷比我老，懂得也比我多，所以我有问题就会问他。这次设计图的工作我和他是一组，为了商量才打语音的，所以看起来关系不错吧。」 静了一会儿，他诧异地抬眸对上容晖的视线。 「哦。」 怎么总觉得他心情不是很好？ 不过容晖帮他这么一个大忙，他不用熬大夜了，心情很好地问：「你不饿吗？你好像都没吃东西。」 容晖眸色暗了暗，伸手捧住温昱的脸颊，「有点。」 温昱点点头，心想他确实该饿了，起身想给他烧点肉吃。 「那我去给你做饭。」 他刚要起身，就被人按了回去。 他茫然地看过去，发现容晖垂眸盯着他的唇，「不用。」 温昱勐然觉悟，摇头道：「不行！」 容晖稍顿，然后捏了捏温昱的脸，「知道了。」 温昱想起昨天在网上搜索到的结果，想起来里面还有一条自己之前没注意的信息点，少数蛇类在发情期是会减少进食。原来容晖就是少数中的少数。 既然是正常生理现象，温昱也没必要担心容晖的状况了。 温昱最后看了一遍设计图，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被容晖抱进怀里，贴着他冰凉的身体，舒适的温度让温昱很快闭上了眼睛，陷入睡梦当中。 他都习惯抱着人形大冰袋睡觉了。 容晖垂眸看着温昱，他的睡颜依旧可爱，唇瓣微微撅起，后背跟着唿吸一起一伏，做到噩梦的时候长睫微微翕动，容晖轻轻抚着后背，让他稍稍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容晖总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他，看着他欢喜的同时又会有一种酸涩感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心里。他们之间仿佛倾盖如故。 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对，但他却想不起来自己以前的记忆，应该不是这样的，他肯定遗漏了什么，但不管怎么回想，他都只有这段时间的记忆。 窗外，树梢上栖息着那只鸟。 宋衡装模作样地理着翅膀，余光瞄着窗帘缝隙里的场景。 心声不会被老闆听见，他只能悄悄在心里腹诽道， 被老婆包养的宅蛇。 宋衡一边腹诽一边想再这么下去不知道容总什么时候能恢復记忆，公司里一堆事还等着他处理，自己必须得採取一点措施。 该怎么做呢…… 他正想着，突然感受到一抹视线直直朝向他，他一个扑棱翅膀赶紧飞走了。 ** 清晨，闹铃响了之后，温昱迷迷瞪瞪地爬起来洗漱，这回他临走之前还记得检查一下仓鼠的状态，给它塞了点食物进笼子。 着急赶公交地铁，他匆匆背上背包出门。 到达公司后，他发现汪志华早就在了，和昨晚说的一样，他们先拿着设计图再看了一遍。 汪志华端详了一会儿设计图，温昱紧张地看着他。 汪志华微笑道：「看来你最近工作很用心，进步很大啊，这么小的细节都画出来了。」 温昱：「谢谢。」 其实不是他画的，是一个蛇妖点了两下就画好了。 但实话说了没人信，他便接下了汪志华的夸赞。 招标没多久就要开始了，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下午的会议上夏敬廷简单看了每张设计图的改动方案，最后还是选择了另外一组创新更强一点的设计图。 第36页 温昱也看过他们的设计图，创新能力确实很高。他就算自己的没有被选上，但也心服口服，之后还要跟着前辈努力学习。 下午夏敬廷给了他新的任务，让他加强锻鍊，继续辅助其他同事画核心筒。 快到七点，温昱才完成手里的工作，面前的工位人都走光了，回头发现裴梅还在，不过她刚好忙完，伸了个懒腰。 裴梅也正好回头看向他，「终于忙完了，一起走吧，下班！」 第21章 温昱点点头，着手收拾背包。 温昱不知道裴梅家住在哪里，但公司到地铁站的那段路程他们一定是重合的。 时间不早了，动作快一点还能赶上末班车。 温昱和裴梅商量着一会儿可以拼辆车，一起坐车赶去地铁站。 在电梯里下行的过程中，温昱就拿出手机提前打了一辆滴滴。 到达公司楼下的时候，滴滴正在来的路上，温昱和裴梅并排站在路边，等着师傅来。 时间越久，温昱越焦躁。 不仅是因为末班车的缘故，车赶不上就算了，打车也可以，还有家里那两个，他一想起就放不下心。 仓鼠他确定已经藏进柜子里了，但以蛇的嗅觉灵敏度，难保不会发现仓鼠的方位。 要是发生了什么……他鞭长莫及，力有未逮。 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裴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家里有人在等你吧？」 温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摇头，「没。」 裴梅挑了挑眉，「哦。」 静了一会儿，温昱后知后觉自己的回答过于苍白，反而给了遐想空间，赶紧找补道，「我担心家里仓鼠饿了而已。」 裴梅一听惊喜道：「竟然是仓鼠！」 「上次怎么问你都不说，这么可爱的生物，你怎么不给我看看！」 「下次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吗？拜託拜託，我特别喜欢毛茸茸，看着就heart心软软。」 她说了一大堆，温昱都没找到时机插话。 等她说完，眨着眼睛期许地看他， 温昱：「……」 除了毛茸茸，还有个滑熘熘。 就怕她前一秒还在心软软，下一秒就被吓得弹射出去了。 温昱只好打着敷衍，「好好好，下次下次。」 裴梅笑嘻嘻地应了一声。 「对了！你家仓鼠是什么品种啊？平常吃什么？你早上有没有给他放点食物进笼子？有没有买玩具？……」 温昱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司机师傅正在等前面的十字路口等红灯。 他岔开话题，「车快来了，在前面路口等红绿灯。」 「哦哦。」裴梅看了眼黑漆漆路口，「那快了。」 就在手机上电子地图红灯最后闪烁倒计时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还没回去？」 温昱闻声回头，发现来的人是夏敬廷。 温昱：「打了车，在等车。」 夏敬廷点点头：「这个点不好打车，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温昱赶紧摆手：「没事的，车马上来了，我还能赶上末班车。」 夏敬廷垂眸看了眼时间：「是啊，都这个点了，公交都要停运了，我今天正好去一趟蛇山附近，顺路，我送你回去吧。」 温昱：「……真的不用。」 夏敬廷抿唇：「对我，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蛇山附近野蛇很多，我陪着你会好很多。」 温昱实在推拒不开，只好道：「那谢谢……」 夏敬廷终于满意地朝温昱笑笑。 而站在一旁听了全程的裴梅：「？？？」 我呢？ 不是，他来这一眼都没看过自己，也没问候一句，更没问要不要送。 裴梅更觉得温昱和总监之间有点猫腻了。 隔了一会儿，夏敬廷终于偏头看向裴梅，没等夏敬廷开口，裴梅赶紧识趣说：「我家离得很近。」 夏敬廷礼貌地朝她笑笑，没说话。 打的车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停在他们面前。 裴梅快速对温昱说：「车钱我之后转给你。」 温昱点点头，然后转身跟着夏敬廷往停车库走。 夏季炎热连晚风都带着闷热的气息。 夏敬廷帮他打开副驾驶的门，绕了一圈坐上驾驶座。 温昱一时焦躁竟然忘了要系安全带，夏敬廷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一下。 「回神。」 温昱赶紧繫上安全带。 「在想什么？」夏敬廷侧眸看他。 温昱赶紧摇摇头，他可不敢说自己在担心家里的蛇。 夏敬廷见他没说话，便不强求，换了个说法道：「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尽力帮你解决。」 温昱：「……没有。」 夏敬廷将车开出地下车库，「上次问过你的，有没有遇见过蛇？现在呢，有遇见吗？」 温昱有些诧异为什么他总是关注这个问题，虽然家里有条蛇，但他还是摇摇头。 夏敬廷淡淡道：「好。」 温昱看不透他的表情，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噤声。 本来地铁公交将近一小时的路程，开车只需要半个小时，夏敬廷在小区门口找了个临时停车位将车停下来。 温昱道过谢后背上背包下车，走出来发现夏敬廷也快步跟了上来。 第37页 「总监，我到家了，时间晚了您回去休息吧。」 「不请我上去坐坐？」夏敬廷开玩笑道。 温昱没听出他开玩笑的语气，认真想了想理由，说：「我是合租，还有舍友在家恐怕不太方便。」 夏敬廷故作轻松地笑笑，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没事，我送你上楼，看见你到家我才放心。」 温昱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敬廷一直陪着他走到单元楼下，温昱再三推辞后，才同意不看着他进门。 温昱站在电梯门前，按下上行键，停在顶楼的电梯缓慢下行，面板上的红色字体闪烁着跳动。 夏敬廷看着他走上电梯，电梯门缓缓阖上才转身离开。 温昱沉默地盯着电梯上的反光。 夏总监是不是对他有点太好了？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毕竟是直系的上司，他拒绝也不是。 走出电梯后，他也混乱地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下次碰到夏总监要送他回家的事情，自己到底该怎么拒绝。 头顶的感应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又一个接着一个灭掉。 忽然手腕上一重，他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带走，砰的一声，他的后背撞上了旁边的墙壁。 「呃！谁！」他正欲唿救，嘴唇就被人堵住了。 唿吸被剥夺，他想要反抗，刚有动作，就被一个泛着凉意的手掌捏住脖颈，不得动弹。撬开他的齿关，作乱的异物肆意妄为，齿尖磨过他的唇瓣，发狠地咬住他的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涌入口腔当中。 每一个动作都仿若要将他吞食入腹。 「唔……」 温昱艰难地睁眼，抬眸看见了一只墨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异光。 是容晖。 他反抗的心思减弱了一些。 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这样？ 他呜呜咽咽的，噙满泪水的眼眶，沾着泪珠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在混乱中发现容晖睁着眼，却不在看自己。 温昱背靠在窗口旁边的墙壁上，容晖将他禁锢在自己的吻里，轻蔑地抬眸盯着窗外，视线穿过玻璃，和来自楼下的视线碰撞。 警告、挑衅以及暗暗的较劲。 站在单元楼下的人盯着楼梯口窗口映出的交错的身影，咬紧了后槽牙。 果然，不出他所料。 ** 温昱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瞳孔中流露出这种眼神。 只一眼，温昱便觉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立，四肢百骸一阵凉意涌来，明明他看的不是自己，敌意也不是对着自己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晖终于捨得放开他。 温昱的嘴唇被咬的又红又肿，还破了好几处，血腥味瀰漫在口腔中。 「你做什么？！」温昱忿忿地抹了把嘴唇。 容晖缓缓从窗口上收回视线，落在温昱身上。 他低头凑近温昱的脖颈，温热的气息碰洒在温昱的皮肤上，激得他颤了两下。 温昱刚想躲开，容晖退后，短暂地在温昱的肩膀上嗅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地说：「臭。」 「？？？」 「哈？！」温昱简直要被气笑了。 臭？ 他还没进家门就被人压着亲，结果亲完还说他臭？ 简直不可理喻。 反而容晖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眼神冷冷的，但看着温昱的视线里早就没了刚刚那种攻击意味十足的神色。 温昱正想和他好好说说，转眸却注意到在黑暗中闪烁着红色光点的摄像头。 「算了，回去再说。」温昱推着容晖回去。 关上门后，温昱担心容晖又做什么，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没想到容晖拉着他把他推进浴室。 玻璃门关上之前，门外的人冷漠道：「洗。」 温昱错愕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不臭啊……」 是蛇的嗅觉太灵敏了吗？ 洗过澡后，他边擦着头髮边从浴室走出来。 湿漉漉的水珠被他带出浴室，光滑的地面上滴落几滴带着热气的水珠。 他垂着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力量拉了过去。 紧接着冰冷的蛇尾缠了上来，温昱手里的毛巾掉落在地上，双腿和腰被蛇尾紧紧缠着，缓慢收紧。 温昱突然想到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蛇捕猎方式中的其中一个——绞杀。 容晖的掌心轻捏着他的脖颈，他被迫仰着头，后脑勺靠在容晖的胸膛上。容晖弯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冰冷的气息笼罩着他。 他看不见容晖，心里没底，有些害怕地抓住容晖揽着他的手臂。 「你干什么？」 容晖没答话，只是轻轻吻过他的耳垂。 第22章 温热的唿吸吹进耳廓，一阵阵地发痒，温昱想偏头躲开，但却被容晖贴紧，躲开一分，又凑近三分。 温昱感觉到耳垂被温热包裹，尖利磨着他的皮肤，直到耳垂变得红彤彤的。 放过可怜的耳垂，冰凉顺着他的脖颈往下，咬住、吮吸，松口时，温昱的脖颈、胸膛上布满了粉红。 他握着容晖的手臂，指尖嵌进皮肤，微微发白。 一直没听到身后的人说话，他心里越发没底，迫切地问：「容晖，你怎么了？」 他因为害怕，浑身颤抖的厉害，容晖缠着他的蛇尾慢慢放松，温昱一下子挣脱束缚，差点腿软跌落倒在地上。 第38页 幸亏容晖伸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温昱坐在容晖的臂膀上，容晖的手扶住他的腰，让他稳稳坐着。 但温昱还是担心摔落下去，伸手环住容晖的脖颈。整个人的重心倾斜在容晖的身上。 容晖将他放在床上，凑过来贴着他。 他身上的睡衣本来就松垮，这么一折腾，一半的扣子都开了，松松垮垮挂着，露出淡粉色的皮肤。 咸蛇手握着他的腰，时不时捏捏。 他原本还以为容晖会因为特殊时期做些什么，没想到他真的只是单纯地贴着自己，时不时拿蛇尾蹭蹭自己。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热恋中的情侣，闲度假日。莫名的，他心里泛起一股暖意。 这种感觉出奇的并不奇怪，也不会让他觉得不舒服。就仿佛是他经歷过很多次，他和容晖现在这种相处模式似乎是最正常的，也是他最习惯的。 温昱不知道的是，恶劣的毒蛇实际上已经将自己的气味染满他的全身，像标记领地那样，警告其他同类，不要靠近。 凉凉的温度在夏夜里刚刚好，温昱被他抱着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电话铃声。 他被这道铃声勐地惊醒，迷迷煳煳地伸手往铃声的来源方向够，捞到一个冰凉硬质的东西。 没看手机号码，划到接通键，冰凉触上耳尖。 「餵？」 对面有几秒的怔愣。 ——「您好，那个公司近期的会议记录、访客名单我发到您的邮箱了，您记得查收一下。」 温昱听愣了，没缓过来答话。 ——「还有合作方洽谈会，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帮您安排一下。」 没听到回答，电话那端轻轻地试探地「餵？」了几声。 温昱缓过来，仔细思考了一下，邮箱陌生连结诈骗、还问自己时间安排，这是隐私泄露，所以对面这个一定是个大骗子！ 温昱：「你打错电话了！」 然后狠狠按了挂断。 经过这么一出，他意识清醒了不少，放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而是容晖的。 手机主人缠在他身上，抬眸看着他。 温昱后知后觉：「呃……我认错手机了。」 容晖贴着他的脸颊亲了亲，「没事。」 温昱点点头。 这电话一听就是诈骗，一点含金量都没有，容晖住在这么偏僻的小区，还和自己合租，怎么可能是哪家公司的老闆，自己一听就识破了。 自己接了，省的容晖这条单纯小蛇上当受骗。 说服自己后，温昱安了安心。 睡意没了，温昱想起容晖的工作。 在家里闲这么久，竟然也没人来找他，难不成他真是「无业游民」？ 温昱想不出来答案，干脆委婉地问他，「你在家休息这么多天，有没有跟领导请过假，要是不出勤被辞退了就不好了。要不我帮你请个病假？正好上次医院的病歷还在。」 容晖闷闷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拿起旁边的手机，随便打开了一个微信界面递给他。 温昱揉了揉眼睛，看清备註：王总监。 这个应该就是领导了，他编辑信息、发送。 「王总监，不好意思，我最近身体不适，要请假几周。」 紧接着他拍了几张病例照片发过去。 发送出去后，温昱没等回復，将手机递迴给容晖。 「好了。」 容晖垂眸看了眼通知栏慌慌张张弹出来的微信来信，没管。 温昱的腰上还缠着蛇尾，明明蛇尾是冰凉的，但他却莫名感到一股燥热，脑海里闪过几天前的各种画面。 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推了推容晖，「放我出去。」 容晖低头嗅了一下他身上的味道，像确认好了什么似的，缓慢将蛇尾收回来。 温昱走之前匆匆忙忙说：「我去给你做杯果汁。」 走到门口还不忘确认，「蛇吃橙子吗？」 容晖朝他点点头。 温昱想着容晖既是人也是蛇，人能吃的，他应该也都能吃。 温昱走出去，容晖偏眸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点开来看了一眼。 ——「容总，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您说，我一定立刻改正。」 ——「容总，我之后一定好好督促部员工作。」 ——「容总，您是什么意思？我真的看不懂。」 ——「容总，您心情好些了吗？」 ——「容总我上有老下有小……」 ……… 好吵。 容晖捏了捏眉心。 随即将这个喋喋不休的人拖进了黑名单。 另一边看到发出消息变成红色感嘆号的王总监：「？！！！」 完了完了！ 他悲催地找到指使他的宋衡，开始了焦虑。 ** 处理掉这个麻烦后，容晖跟着温昱去了客厅，他坐在沙发上，温昱在他身后的厨房里给橙汁榨汁。 温昱手里捏着杯子，转头看他，「要加糖吗？」 「不加糖的话会比较苦，建议还是加一点。」 容晖点头，「嗯。」 温昱象徵性地徵求过容晖的意见，往橙汁里加糖调味，把调好的两杯放进冷藏室降温。 等温昱将橙汁冷藏好拿出来的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第39页 仓鼠呢？仓鼠还安全吗？ 他一拍脑袋，自己回来的时候还记得这事，一回来被蛇蛇缠着，竟然把这事完全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 他把橙汁放在容晖面前，找了个託辞理由从容晖视线里熘走。 他悄悄看了眼容晖还在客厅没动，然后偷偷躲进房间，关上房门，蹲在柜子前打开。 仓鼠笼还在这儿没错，可是…… 仓鼠去哪儿了？？ 他震惊地拎起笼子，仔仔细细查看了一圈。 笼子的开口是打开的状态，仓鼠竟然越狱了！ 家里下水道这么多，他就怕仓鼠一个钻钻钻把自己淹死了。 他趴着看看床底、没找到；打开柜门看看、没找到；书桌、柜子、厕所，全都没找到。 他到处都找过了，都没找到仓鼠的鼠影。 他从蹲着转而站起来的时候，突然看到地面上从后投射出来的蛇影。 硕大、简直就像是一个变异的怪物。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光看影子，这条蛇大抵有两人高，还只是半条蛇尾盘着的。 但等他僵直着转过身来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只是一条小小的蛇蛇。 温昱揉了揉眼睛：「容晖？」 他诧异地回头看影子，眨眼间，刚刚那个巨大的蛇影又消失了。 而他面前的小蛇蛇抬起蛇尾卷着的一只怕得发抖的可怜的仓鼠，改用嘴叼着，递给温昱。 温昱先是一惊，发现仓鼠还活着，终于松了口气。 就是仓鼠不知道越狱钻到哪里去了，浑身湿漉漉的，原本松软柔软的毛髮这会儿一揪一揪缠在一起，丑丑的。 仓鼠不老实地想挣脱他的手掌心，结果被温昱熟练的一把捏住，逃脱不了。 温昱把仓鼠放在手心，抬眸看着蛇蛇。 「谢谢。」 他之前还以为蛇蛇会把仓鼠看作食物，没想到这次还是蛇蛇帮了他。 蛇蛇变回人形的后，盘腿坐在地上。 温昱：「你在哪里发现的它？」 容晖：「下水道。」 温昱一言难尽地看着手里捏着的仓鼠，顿时觉得手不干净了。 帮仓鼠洗过澡后，擦干毛髮，给它餵了点食物，重新关进笼子里。 温昱将笼子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到桌面上，回头看容晖，愧疚道：「抱歉，我之前以为你要吃它，所以把它藏起来了。没想到你今天帮我找到了它，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容晖挑眉：「毛太多，扎嘴。」 好新奇的理由。 温昱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从一个进化后的野生毒蛇的角度来说，毛确实扎嘴，而且不好消化， 温昱：「它还要在这里住几天，周末会有人接它走，这几天白天麻烦你照顾一下，餵食了。」 容晖：「嗯。」 温昱刚要感谢，就听见他说，「我拿走。」 话音刚落，容晖稍动了动手指，笼子连带仓鼠一块儿消失。 温昱震惊道：「啊？你把它送去哪儿了？」 容晖淡淡道：「客厅，你该休息了。」 温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横抱起来，放在了洗手池前。容晖替他打开水龙头，给他刚刚拿着仓鼠的手彻底洗干净。 确定没味道后，再主动把蛇尾送上去，把自己的味道染上去。 温昱：「……」 「？？？」 他怎么想都没想明白他的这个奇怪行为。 后来得不出结果，他索性不想，被容晖抱在怀里，睡着了。 第23章 和往常一样，容晖察觉到身旁窸窸窣窣的起床声，便睁开眼，看着温昱拿着要换的衣服关门进厕所，收拾好后往仓鼠笼塞了点食物，快速没有情绪地对他道别，转头背上背包就走。 容晖：「……」 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停留。 甚至他在仓鼠笼前停留了一分钟，在他面前甚至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始终低头盯着时间。 容晖心塞地趴了回去。 没落寞一会儿，他又感觉到浑身开始疼痛、炎热。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总是觉得好热，身体总有一种燥热感，像是时时刻刻有火焰灼烧着皮肤一样。 容晖起初竭力忍着这种感觉，睡一觉醒来又会好很多。但今天却严重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腰部以下变成了蛇尾，拖到地面上。 浑身撕扯般的疼，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顶破出来。 他紧紧蹙着眉，因为忍痛而浮起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下来。 他干脆变成完全的蛇形，缓慢地爬行，在他爬行过的地方，一条长长的灰黑色蛇皮缓慢延伸。 直到褪皮完成，容晖变回半人半蛇的状态，伸手拾起地上的蛇皮。 褪皮了…… 身上的燥热和疼痛感在慢慢消失，等完全消失的时候，他看向自己的蛇身，发现自己的蛇尾完全不一样了。 不再是完全的光滑的纯黑色蛇尾，而是在表面凸起了一块又一块的黑色鳞片。他的胸膛肩膀处也长出了很多黑色鳞片。 容晖觉得这幅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很多年前他也曾经见过自己的这番变化。 他伸手触碰到自己心口的黑色鳞片上，光滑的鳞片闪耀着光芒。 紧接着指尖捏住最靠近心口的那片鳞片，狠狠拔下来！ 钻心的疼痛感让他闷哼一声，伤口处留下一道血痕，顺着胸膛划下来。 第40页 那枚捏在指尖的菱形鳞片沾着丝丝血迹，血液附满鳞片，对着光闪耀出深红色的哑光。 他盯着手里的鳞片，依旧是那阵熟悉感。 他以前好像也这么做过。 心口的伤口还在流血，他轻触了一下伤口，血液很快被止住，但缺失的鳞片却长不出来了。 鳞片一旦被拔出，便再也不会生长。他们一生只会摘掉一片鳞片送给唯一的伴侣，从蛇尾到心口，鳞片越靠近心脏越痛，但色泽也越浓烈，代表着爱意越浓烈。 他将鳞片装进一个黑色的盒子里，绒布厚厚地包着，确保鳞片不会受损。 当他阖上盒子的时候，窗口忽而刮过一道风，捲起树叶打在窗户上。 容晖余光瞥见树梢上立着的那只鸟。鸟依旧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啄着羽毛，假装自己不存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是不是瞄窗内一眼。 他蹙眉微微动了动手指，还在理毛的鸟就被风卷着狠狠摔进来，砸在地板上。 下一秒摔倒的鸟消失，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边「嘶——」，捂着手臂爬起来。 好粗暴，他对自家媳妇儿也这样吗？ 宋衡抬手挥了一下，心惊胆战地笑笑，「容总……您好。」 容晖盯着他，瞳孔中看不出情绪，「你到底是谁？」 宋衡摆出示好的动作，生怕容晖一个不高心把他又丢去蛇山山顶上了，上次他走了整整一夜，双腿都走累了，翅膀都挥酸了，好不容易才回到平地。 「其实我是您秘书，您真都不记得了？」 容晖没说话，垂眸敛神，隔了一会儿道：「不记得。」 宋衡酸涩地摆摆手：「没事，不记得我没关系。」您谁也不记得，单单记得自己媳妇儿是谁。 「对了，那个……王总监说想见您。」 容晖：「不见。」 宋衡点点头，镇定道：「好的，那我通知他一会儿会议上好好准备。」 容晖终于抬眼扫了一眼他，「什么会议？」 被他扫过一眼，宋衡觉得周身的气压都变低了。 宋衡强装镇定道：「是公司第二季度会议，您需要参加。」 容晖：「……」 宋衡松了口气，就当他是默认了，然后试探道：「我送您过去，一会儿就要开始了。」 容晖：「……恩。」 ** 中午十一点半，温昱跟着同事一块儿下楼找饭店吃饭。 汪志华和他并排走着，前面其他几个同组的同事讨论着吃哪家。 温昱本身没什么忌口，也对口腹之慾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便从善如流，选择哪家就是哪家。 最后他们选择了离事务所稍远一些的一家水饺店。 温昱是第一次来这家，尝了味道意外的不错。 坐在他旁边的裴梅用手肘戳了戳他，「你知道旁边这栋大厦是哪个集团的吗？」 温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窗户外面耸立着一栋大厦，九十度抬头只能勉强看见全貌，坐在饭店里，视线受阻，温昱也没看到大厦上的标志，判断不出这是哪个集团。 他收回视线朝裴梅摇摇头。 另一边，汪志华扫了一眼，答道：「这是同辉集团。」 裴梅恍然大悟：「竟然是同辉集团！那不就是我们这次的合作方？」 汪志华点点头，「是的，设计图快画完了，过几天说不定还要去和那边的人对接，商量一下用料问题。」 说完，汪志华看向温昱：「就你前几天画的核心筒，就是给他们的设计。」 温昱瞭然地点点头，走出饭店后，他仰头看向参天的大厦，终于看见了大厦上悬挂着的图案标志。 和他帮忙的设计图背面的标志是同一个。 汪志华说的果然是对的，下午的时候组里开了个会议，夏敬廷看过设计图，提出几个小问题要修改后，说交稿的时间要到了，和同辉集团那边约了后天的交稿时间。要让一个人到时候拿着设计图对接。 裴梅和汪志华都是组里的主心骨，交给他们的任务也多，温昱刚转正不久，经验还在积累中，平常还是和以前一样帮忙打打下手，相对来说，他要闲一些。所以他主动举手说自己可以去。 闻言，夏敬廷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你虽然参与设计画了核心筒，但对用料要求方面不了解，没经验，还是让裴梅去吧。」 裴梅偏眸和温昱对上视线，宽慰地点点头。 会议结束后，夏敬廷单独叫裴梅过去，把约好的时间和对接人的联繫方式告诉裴梅，让她准时去。 温昱回到工位，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下班的时间点到了，温昱将做好的概念设计发送给汪志华确认，收拾好背包后回家。 原以为容晖会和之前一样在客厅等他回去，但推开家门的时候，他却发现容晖不在客厅。 休息了吗？ 他疑惑地进房间查看，两个房间都看过却没找到容晖。 厨房、厕所、储物室都没有。 出门了？ 他心里没底，看容晖手机不在，应该是带走了后，他拿起手机，翻出容晖的电话，给他拨了电话。 在漫长的嘟声等待里，温昱思绪乱飘。 他是不是恢復记忆了？他将一切都想起来，会不会再也不想看见自己搬走？ 他心乱如麻，这是好事，他们不会再也逾矩的行为，但他的心却怎么有些痛。 第41页 直到电话那边声音响起。 「温昱。」 他心勐地一跳，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去哪儿了？」 容晖没回答，反而问：「你找我？」 温昱愣了一下，「没，我刚下班，看到你不在家，所以打电话问一下。」 「等我。」对面淡淡道。 电话挂断后，温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 另一边，低气压的会议室里的大大小小总监经理眼睁睁看着容晖接了个电话，气压莫名竟然有所缓和。 宋衡接收到容晖的示意，赶紧凑上去听。 容晖：「你来收尾。」 刚刚还在高兴终于把容总请来开这个延期一周的会议的宋衡：「？？？」 「……」他无奈道，「哦。」 紧接着容晖起身离开会议室。 一众大小经理总监不敢说话，心惊肉跳的王总监更是赶紧这一通电话的救命之恩。 会议本来也快开完了，该说的都说过了，各个部门的季度汇报都展示过了，确实只剩下收尾的部分。宋衡跟在容晖身旁也有好多年了，说了几句话给会议收了尾。 会议结束后，一众经理猜测究竟是谁给容总打的电话。 位置离容晖最近的大经理说：「听着是个男人。」 「男人？除了宋秘书，好像没有贴身的人了，谁敢不分时间地给容总打电话。」 「容总消失这么久，究竟是去做什么了？也没见带大项目回来。」 ** 温昱等待的时间里，稍微清扫了一下家里的灰尘，结果在床边发现了一条完整的蛇皮。 他提着蛇皮拎起来，疑惑道：「什么时候褪皮了？」 还没想出结果，忽然门口传来开门声，他放下褪下来的蛇皮赶紧跑出去，果然是容晖回来了。 他被拉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依偎了一会儿，稍稍推开距离，温昱发现他穿着白衬衫，深蓝色的领带一丝不苟地打着，鼻樑上的黑色半框眼镜还没来得及摘下来。 温昱眼前一亮，惊喜道：「你这是去上班了？」 第24章 上班？人类口中的上班是不是就是他们蛇类的捕猎？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狩猎后，获得食物来维持日常生活。 但狩猎和上班都是有回报的，他今天去开季度总结会议，并没有获得什么，甚至没人能给他工资。 想了想，容晖说：「不是。」 话音落下的同时，温昱愣了一下，眼里的光芒很快泯灭下去，「哦，对了，我忘记你还没恢復记忆，上班应该还有些难度吧。」 看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容晖忽然觉得心口有些不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想要我上班？」 温昱抬眸看着他，思绪有些乱。 他已经习惯了失忆了的容晖，习惯和他亲近，一起休息一起吃饭，如果他恢復记忆，温昱想到他们见面就是尴尬的境地，甚至关系也会越来越疏远，他觉得眼眶一阵酸涩。 可如果他一直不恢復记忆，迟早会丢掉现在的工作，对他自己来说，更是断送掉了自己的事业……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禁锢容晖的自由，他也并不想这样和容晖在一起。 温昱抿着唇，扯出抹笑意，「嗯。」 他偏开交错的视线，垂着眸敛着失落的情绪。 「你上班就会有工资，有工资就能买你喜欢的东西，也能……」 「也能从这里搬出去。」 「这里地理位置不好，郊区离市中心远……」 容晖：「好。」 温昱的心口被勐地揪紧了。 本该这样的，如果不是自己干扰的话。温昱竭力让自己少些难过，或者别让容晖看出来自己难过。 容晖捧着他的脸，「我不想搬走，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温昱怔愣地抬头，「不想？」 「嗯。」容晖盯着他的脸，看着他眼底又亮起来的光点，郁结的心情又舒展了不少，「想和你在一起。」 温昱微红着脸，紧紧抿着唇。 捧着他脸的手绕到耳后，揉捏着他的耳垂。 耳垂和耳尖一样变得通红，容晖很喜欢捏着他耳垂的感觉，弯腰凑上去在他耳边亲了亲。 温昱被他闹得臊，整个人都晕了层红，他伸手将容晖推开一些。 低头害羞道：「好了，去洗漱吧。」 容晖顺从地转身离开客厅，温昱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一些，拿了些仓鼠饲料给仓鼠餵食。 他不敢在这种温情里沉溺太久，他要尽快走出来，适应以前容晖没有出现时的生活。他想到失忆的容晖，就觉得是自己偷走了他的时间，等他恢復记忆，梦境就会破碎，一切都要回到平淡的原来。 愣神时，仓鼠鼓鼓囊囊地塞了两腮的食物，两颊鼓鼓囊囊的。 温昱怕把它吃撑坏了，赶紧拎着着它，倒出来些。 身旁冷不丁地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他没听到脚步声，被吓了一跳，回头发现容晖严重地看着他。 容晖：「我要出门一趟。」 温昱缓了缓，将仓鼠塞回笼子里，「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 容晖认真道：「我有东西忘记带回来了。」 温昱：「什么东西？落在哪里了？着急用吗？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再去？」 「着急。」容晖说，「我想当面给你。」 第42页 温昱惊喜道：「送我的？！」 但是，温昱拉着他坐下，「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陪你去拿吧。」 容晖点头同意。 温昱将仓鼠笼放回桌上，「你今天出去做什么了？」 容晖如实说：「见了一些人，说了一些话。」 温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到，「对了，你是不是蜕皮了？」他走到床边，拿起地上完整的蛇皮，对着容晖晃了晃。 容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才闷闷道：「嗯。」 温昱笑嘻嘻地打趣道：「蜕皮后有没有什么不一样？更光滑了？」 容晖绷紧着嘴角，没说话，耳尖隐约有些红，但就像是错觉一样，定睛看过去，似乎又没有任何变化。 温昱本来就是开玩笑，见逗蛇蛇成功，便及时收手，免得把自己一块儿搭进去。 「好了，我也要去洗漱了。」 他拿过换洗的衣服转身就走。 浴室是二合一的，一扇玻璃门隔开浴缸和淋浴，一天工作下来，温昱浑身都酸疼，他决定放点水泡澡。 刚刚好的热水漫过肩膀，将他身上的负重都减轻不少，缓缓流动的水流无形按摩着他的思绪，让他终于平静下来。 他干脆靠在浴缸边沿，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浴室的门被挤开一条缝，一条灵活的蛇爬行上浴缸，无声潜入了水中。 起初是脚踝有些凉，然后凉意顺着爬上小腿，直到腰腹的时候，温昱才有意识地睁开眼，怀疑水怎么突然凉了，正要起身的时候，一双蛇瞳对上了他的视线。 「！！」温昱的唿吸勐地一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蛇蛇的体型已经大了很多倍，不再是温昱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那样小小的一条。 短时间内，蛇蛇已经从三四十厘米，变成了一条长有一米有余的大蛇。 蛇尾紧紧缠着他的双腿，腰腹上贴着一道冰凉。 压迫感，油然而生。 温昱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后背贴着冰凉的浴缸。蛇尾轻轻绞动的时候，微小的鳞片刮过皮肤。 温昱微微皱了皱眉，抬眸注意到蛇头上突出了两块，像犄角一样。 他抬手想触碰，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犄角变成了松软的黑髮，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就这么放在容晖的头髮上。 容晖双手撑在温昱两旁，隐隐抬头，将头髮往温昱的手心送了送。 他没什么表情道，「我不知道，你觉得滑吗？」 温昱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说蜕皮后蛇尾的事情，他诚实地摇摇头。 「不滑。」温昱说，「有点毛糙。」 容晖微微眯着眼睛：「……」 他没说话，温昱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找补。 容晖：「不喜欢？」 他看着情绪不高，紧紧盯着温昱脸上表情的变化。 温昱赶紧说，「没，还好，就是稍稍有点刺挠。」 嗯，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认真地朝容晖点点头。 「……」容晖看起来心情并没有好一点。 他抬手捏着温昱的脸颊，吻了吻温昱的唇角。 温昱感觉到一抹凉意快速蹭过他的唇角，然后滑进他的唇里，和他纠缠起来。 滴答滴答的水声在耳边响着，一只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掌托住他的后脑勺，垫在坚硬的浴缸边沿上。 温昱被他压着，溅起的水珠落在他的脸颊上，顺着滑落下去，发尾被沾湿了。 温昱睁开眼的时候，眼眶湿漉漉的，整张脸也被捂得通红。 容晖低头落了一吻在他的脖颈，咬住他的皮肤，齿间缓缓磨着。 温昱的理智回拢了几丝，他抬眸看见他们交叠的双腿。 他没有放浴盐的习惯，这次为了节省时间也同样没有用，这就代表着他浑身都裸露在水里，清澈可见。 他捂着唇偏开眸，推开容晖。 「好了……」他迎上容晖的视线，「我要出去。」 「嗯。」 容晖贴了贴他的额头，明显眷恋地往后退了一些。 温昱发现他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出声说：「记得换衣服，别感冒了。」 容晖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嗯。」 玻璃门上的人影渐渐消失，温昱起身换上衣服，伸手抚掉镜面上的雾气。 镜子上，新痕叠旧痕，斑斑的红色痕迹几乎布满了整个脖颈，被他咬过的地方还丝丝作痛。 温昱觉得他大概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狗。 他嘆着气，揉着脖子往外走，低头思考怎么才能不被同事发现。 大夏天的，总是穿高领也不正常，还有什么东西能遮一下吗？ 下次不能再让容晖这么肆意妄为了。 容晖在房间里，他换了套深色的宽松睡衣，低头逗着仓鼠。 松软的乌髮垂落下来，微微遮着额角。 温昱困意袭来，沾床就倒，还没完全倒下，后脑勺就被托住了。 温昱诧异地偏眸去看，「？？」 容晖将他拉起来，「没干。」 温昱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头髮。 他本来没打算洗头的，刚刚和容晖在浴室纠缠的时候，发尾不小心沾湿了，这会儿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容晖将他的话还回来，认真道：「小心感冒。」 温昱揉了揉犯困的眼睛，「哦，那吹干吧。」 第43页 他一边打哈切一边走进厕所，打开镜子，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 调整好风速和温度，温昱对着头髮一通乱吹，直接变成了鸡窝头。 就在他闭着眼吹着吹着犯迷煳的时候，从身后伸来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 温昱懵懵地回头看，「诶？」 容晖拉着他在客厅毯子上坐，然后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给吹风机连上电源，指尖细腻地捻起湿漉漉的发尾，让热风吹拂。 温昱舒服地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竟然倒在容晖的身上。 发尾本来只是被微微沾湿了一些，一会儿就吹干了。容晖任由他靠着，伸手收拾好吹风机后，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温昱半梦半醒间哼唧一声，伸手揽住容晖的腰，容晖轻轻笑着，索性将他抱得更紧一些。 第25章 温昱做了很长的梦, 梦境里的一切都像是前世经歷过一般，真实且熟悉，他迷迷煳煳醒过来的时候, 看见容晖抱着他，和他同枕共眠。 容晖没真正睡着，温昱稍稍动弹，他便睁开眼, 眼底一片清明。 温昱看见容晖还在，安了安心, 继而将他抱的更紧些, 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含煳地靠在容晖的肩膀上唤，「哥哥。」 容晖一愣, 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 温昱很快又陷入了循环的梦境当中。 晨曦染红了半边的云彩, 没有完全关上的窗帘还有一条狭窄的缝隙, 淡黄的光芒投射进来。 温昱伸手关掉枕头下震动的手机闹铃, 顶着乱糟糟的头髮下床洗漱。 洗漱完成后，他稍微有了一些精神, 推开门走出去，抬眸发现容晖在门口等他。 温昱第一感觉有些奇怪。 作为一条蛇, 容晖的作息和他不同, 早晨他起床的时候容晖一般都刚休息，今天怎么突然站在门外等他了？ 温昱还有些迷煳，伸手拉了拉容晖的衣角, 「怎么了？睡不着吗？」 容晖反过来牵住他的手：「嗯。」 温昱看了眼时间, 离上班还有一会儿，他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上次买了点安神的香薰, 还没有用完，我去给你找出来，有了那个应该能睡个好觉。」 他收回手，转身想去柜子里翻找。 但握着他手腕的手没松开，拉住他。 温昱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容晖轻轻捏着他的手腕，将他抵在玻璃门上，「你梦见谁了？」 温昱诧异地看着他。 「梦？」 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如果不是容晖说他做梦了，他肯定以为自己一夜无梦。 他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容晖盯着他，半晌松了松握住他手腕的力道。「嗯。」 温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听见他说：「哥哥是谁？」 温昱：「……？」 「哥哥？」 他下意识说：「我是独，没有兄弟。如果真要说起来的话，好像有个远方亲戚表哥？但太久没见了，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几天，就再也没见过，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等他滔滔不绝地说完话，他才恍然想起昨晚半夜他醒来的时候，好像迷迷煳煳叫了容晖、哥哥？ 不会吧，他说的是这件事？！ 他那时候睡得迷迷煳煳，睁眼就看到容晖抱着自己，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搭错了，莫名其妙就叫了他哥哥。 简直美色误人！太尴尬了！ 温昱慌不择言道：「没谁，没谁，你肯定是听错了，我没说过。」 他说着就想跑，却被容晖拉了回来，冰凉的指尖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 「他是谁？你和他关系很好？」容晖一边吻着温昱的脸，一边说，「你们认识多久？」 温昱被他吻得脸颊、耳尖全红了，眼看着时间流逝，他赶紧推了推容晖，心一横，「是你！」 他低下头，不去看容晖的表情，「你就当作没听见，我那就是梦话，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说的，不能当真。」 容晖一下一下地捏着他的手腕，心口的缠了一晚上的结终于被他一句话解开了。 「再叫一声。」 温昱错愕地抬起头，所以他刚刚是在吃醋，以为自己叫别人哥哥？ 顶着容晖的视线，温昱脸热地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他感觉到捏着自己手腕的指尖，顺着滑进他的手心，指尖纠缠，十指相扣。他微微偏头，容晖吻了吻他的通红的耳尖。 温昱侧头发现躲不开，时间又越来越靠近上班的时间，他赶紧说：「我要来不及上班了，让我先出门。」 容晖低头咬了咬他的嘴唇，「嗯。」 随后松开手，将他放开。 温昱快速拿起旁边的背包，「昨天你说忘记带回来的礼物，等我下班回来，陪你一起去拿。」 说完，他没看容晖，低头飞快换鞋，迅速开门关门，脸颊红扑扑的。 ** 已经是周四了，明天周五就是和同辉集团合作设计图的交稿的日子，负责这次设计图的同事这会儿都在忙着修改设计图上的细节，还有递交给夏总监检查过目。 裴梅因为明天要和集团那边的人见面，整理了一份关于实施具体工程的报告。涉及到用料等方面。 温昱就跟着汪志华打打下手。 一天在忙碌中很快过去，温昱看时间的时候发现已经快要五点半了。 第44页 距离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他今早还和容晖说好要陪他去拿东西，他赶快加快速度，收拾好东西和汪志华打了声招唿，将做好的文件递给汪志华，先下班回家了。 回到家后，他发现容晖戴着半框黑色眼镜，垂眸看着电脑。 温昱放下背包，走过去，疑惑道：「你怎么戴着眼镜？」 温昱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戴眼镜了。早在刚搬进来没多久的时候，容晖失忆之前，温昱就曾看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还有昨天他回来的时候，也是戴着眼镜的。 温昱：「你近视吗？」 高挺的鼻樑上架着半框眼镜，镜片在光下映出蓝色的光，影影绰绰地显出异色的瞳孔，他微微挑眉，「也许。」 他戴眼镜的样子简直太犯规了，温昱看的脸颊一热，咳了一声偏开视线。 「我答应陪你去拿东西的，现在去吗？」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一个冰冷的金属抵上了他的脸颊，紧接着他被一道力量推倒在地毯上，冰冷的唇堵住他的声音。 贴着他脸颊的金属是容晖的眼镜。 他伸手抵在容晖的肩膀上，艰难地跟着容晖的节奏喘息。 他被吻得眼眶充盈着生理性的泪水，容晖才将他放开。 温昱睁开眼，隔着镜片对上容晖的视线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容晖刚刚好像没闭眼，在接吻的过程中，他似乎一直盯着自己。 温昱赶紧反思起来自己刚刚有没有做什么害羞的表情被他看见。 相反容晖眷恋地用唇瓣贴了贴他湿漉漉的眼睫。 「嗯。」容晖起身拉他坐起来，「走吧。」 温昱愣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混乱地起身，跟着他走出去。 单元门口外停了一辆白色和蓝色拼接的车，温昱不太懂车，看这辆车很像普通的计程车，便以为是容晖临时打的车。 看到司机从驾驶座下来，为他们打开后座的时候，他还在想是哪个打车软体上的，服务这么贴心。 他先坐进去，看见司机和容晖说了几句话，以为是在对手机尾号，便没听。 外面—— 宋衡唯唯诺诺：「容总去哪儿啊？」 容晖：「公司。」 宋衡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您不是说眼镜戴的眼镜酸疼，只在处理文件的时候戴，怎么现在也戴着。」 容晖淡淡扫他一眼，他赶紧闭麦，表示自己撤回，什么都没说。 等容晖上车关上门后，宋衡抿着唇回到驾驶座。 老闆肯定是有想看清的人才会一直戴着眼镜，自己怎么又多嘴了。 想着，他抬眸瞄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和镜子里的温昱对上视线，微笑道： 「怎么称唿您？」 温昱还是头一回被计程车司机问称唿，微微愣了一下，想到也许司机是个自来熟，不回答也不太好。 他便说：「温昱，可以叫我小温。」 宋衡在心里想自己可不敢叫这么亲密，嘻嘻笑了一下，刚想夸温昱长得很俊秀，就发现车内后视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整了，他一抬眸对上了一双冷冽的异瞳。 「……」 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他赶紧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开车，再也不敢分神看老闆夫人。 温昱偏眸看着窗外的风景，一时没辨清这是往哪里开。 他回头问容晖：「我们去哪儿？」 容晖没答话，捏着他的指腹，将自己的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间。 温昱一惊，快速看了一眼司机，「你……」 容晖揽过他的肩膀，吻了吻他的眼角，「嗯。」 坐在驾驶座上的宋衡如坐针毡，眼神都不敢瞟一下。 温昱发现司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后座的动静，便安了安心，略略缩了缩，任由他抱着，没得到容晖的回答，他便观察起窗外的环境。 起初的路他没怎么来过，不太熟悉，也不知道是朝着哪个方向，但越接近市中心，他就发现计程车开的方向和他上班是同一条路线。 但计程车的终点不是设计事务所所在的写字楼，而是提前停了下来。 温昱下车后才发现停车的地方不是其他哪里，而就是他才提起的同辉集团大厦脚下。 温昱：「同辉集团？你不会把东西落在里面了吧？你怎么偷熘进去的？」 宋衡不敢偷听他们说话，麻熘地赶紧将车停进地下停车库里。 容晖没说话，握着温昱的手往里走。 温昱远远就看见集团大厅里还有人，赶紧抽手挣脱，跟在容晖后面几步。 脚步停在闸机前，他看着容晖伸手轻轻点了两下闸机刷卡处，闸机十分自觉地敞开。 温昱：「……」 偷熘？明明是正大光明闯进去。 温昱汗颜，忘了他是非人类，有「开挂技能」了。 第26章 温昱觉得擅闯合作方公司实在有些不好, 但眼看着容晖已经通过了闸机，他也只好跟了上去。 他担忧道：「我们这样会不会被保安抓住？这种大公司的保安应该都是彪汉吧……」 容晖唇角微微勾起，伸手捏了捏温昱的脸颊, 「放心。」 他力度把控得很轻，并不会疼。温昱稍稍安了安心，跟着他往前走。 容晖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很快带着温昱走进电梯间, 按下上行键。 第45页 也许是因为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公司里没有什么人, 因此他们一路上都没人拦, 就这么顺畅地进入了电梯。 果真是大集团，电梯的设计都和其他的不同，面板上有一整面的数字, 负二到五十, 负二层按钮的下方是一个方形的检测核验区, 应该是必须要有特有的身份卡才能使用电梯。 温昱看见容晖弯曲指节, 轻轻在面板上叩了两下，紧接着按下四十五层, 电梯开始缓慢攀升。 温昱：「……」 开挂就是好。 一楼到四十五楼有稍长的一段时间，电子面板上的数字不断上升。 「你上次也是这么进来的？」温昱偏头看着他问。 容晖：「嗯。」 温昱笑眯眯地开玩笑, 「到处都是摄像头, 你就不怕被发现抓起来？要是被送去公安局，作为家属，我还要去认领你, 对不起是我没看好他, 这是我家的蛇蛇。」 话音还未落，忽然手腕一凉, 适当的力道捏着他的手心，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压住，他慌乱地抬眸，对上墨绿色的瞳孔。 「嗯。」容晖低头咬了咬他的唇，「你家的。」 温昱情不自禁地迎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赶紧慌乱地偏头躲开，「电梯快到了，你快放开我，一会儿被别人看到了。」 温昱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这条蛇反应这么大！ 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他是绝对不会在电梯里跟他开这个玩笑的。 容晖虽然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但动作还没停，捏着他手心的指尖往上攀，扣住五指。 温昱眼看着电梯就要达到四十五楼，伸手抵住容晖的肩，心一横，「哥哥，先放开我。」 总算这招很有用，在电梯门打开之前，温昱挣脱了容晖的禁锢。 电梯门外没有人，但走出去后，温昱却发现其他电梯门前等待着不少拎着包下班的员工。 温昱诧异地看着自己身后缓慢阖上的电梯门，也没见一个人进去。 怎么回事？ 温昱摸不着头脑。他隐约听见旁边的员工朝容晖打招唿，并将偷偷摸摸打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等走出电梯间，温昱快步跟上去，小声询问容晖，「他们认识你？」 容晖淡淡嗯了一声。 温昱惊讶道：「你是这里的员工？之前是在这里上班的？」 容晖：「算是。」 温昱之前还以为他是无业游民，面试无果，找不到工作的那种沧桑蛇蛇。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么大的集团总部上班。 不过应该也是没工作多久，大概率是像自己一样的实习期结束没多久，刚刚转正的，不然也不会和自己在郊区合租了。 温昱想着想着，身旁的人脚步停下来，停在一个宽敞明亮的玻璃门前。 容晖推开玻璃门，「走吧。」 温昱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去。 「啪嗒」一声，头顶的灯亮起来后，视野变得明亮许多。温昱打量起办公室内的环境。 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办公室，一整面的落地窗，夜色朦胧，右手边是一个红木办公桌，办公桌后面是一整面的展示柜，各式各样的瓷瓶、佛像。 左手边是可供休息的沙发，旁边还有一扇门，推开进去，可以看到按摩椅和床，专属的休息房间。 每天坐在狭窄的工位的温昱没见过这种豪华办公室，自然以为容晖的职位是什么总裁秘书，这里是总裁办公室。 温昱扯扯他袖子，「你就这么进来，不怕被老闆骂？」 容晖没说话，弯腰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温昱：「这是送我的？」 容晖：「嗯。」 温昱接过盒子，绒布包裹了最外面一层，摸起来手感很柔软细腻，在光下隐约能看见淡淡的蓝色。 他有些紧张地打开，盒子里，柔软的海绵上放着一个深黑色的菱形。 「这是……」温昱诧异地打量着。 他犹豫了一会儿，「鳞片？」 昨天在浴室的时候，他确实发现容晖的体量一下子变大很多，蛇身和蛇头上也出现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鳞片和犄角。 温昱小心翼翼地拿起鳞片，在光下，鳞片表面还有淡淡的血红色痕迹。 这不会是血？硬生生拔下来的吧？ 温昱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去，「谢谢，我很喜欢。」 「你拔的时候……」温昱微微蹙着眉，「疼吗？」 温昱心口微微收紧，酸涩感涌上来。他轻轻捏着容晖的袖口。 容晖：「还好。」 他握着温昱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在这里。」 温昱微愣了一下，赶紧想收回手，但怕他的伤口还没痊癒，不敢用力推开他。 容晖密密地吻他的脸颊和眼睛，「接受鳞片就是接受我。」 「你要接受我吗？」 温昱被他推倒在沙发上，双手不由自主地圈住他的脖颈。 温昱脸红着，含含煳煳「嗯」了一声：「拿到了就回去吧，这是你老闆办公室，我们别在这里多待。」 他感觉到容晖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揉着他的后脖颈，然后他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冰凉就被戴上了他的脖子。 他诧异地伸手去摸，发现这是一条项鍊，冰凉的触感和自己的体温贴合，温度传播。 温昱疑惑道：「这是什么？」 第46页 容晖放开他，坐直身体，「鳞片。」 果然，温昱去看盒子里，发现鳞片果然消失了。 应该是刚刚容晖把鳞片改造成项鍊的。 他抬手碰了碰项鍊，鳞片和蛇类的体温一样，自带了一股冷意。在这种炎热的夏季里倒是很适宜。 尽管觉得黑色项鍊在自己脖子上是否有些突兀，但毕竟是容晖忍痛拔下来的鳞片，他伸手给了容晖一个大大的抱抱。 温昱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容晖淡淡道：「嗯。」 温昱松开手的时候，发现容晖耳尖竟然有些泛红，但很快又消失了。 他收回视线，跟着他走出去。 去电梯间的路上，他问：「你这些天都没上班，老闆有没有说什么？」 容晖摇头，「没。」 准确来说，是没人敢说他什么。 温昱点点头，「但你老是请假在家也不好，虽然失忆了，但能力应该还在吧，要不要试着回来继续上班？」 走进电梯后，温昱思考道：「秘书……你平常都做什么工作？」 他伸手戳戳容晖，「你还记得吗？」 容晖：「开会。」 还有见各种各样的合作商，进行各种各样的採访，谈各种各样的商务合作。 温昱自然而然地把它理解成为老闆开会准备会议室。 电梯到达一楼后，电梯门缓缓打开，他跟着容晖走出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还有加班的人这会儿才开始收拾东西。 容晖还是像之前一样，轻轻点了两下闸机检测区，闸机自动打开，温昱跟着他走出去。 还没走出去两步，他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哒、急促的跑步声。 他循声回头看过去，发现电梯间跑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拎着土黄色皮包的男人。 刷卡、出闸机，飞奔到容晖面前。 「容总，太晚了我送您回去吧。」来人看着有些年纪了，但还是毕恭毕敬的看着容晖。 容晖：「不用。」 顿了一下，来人才将视线放在温昱身上，「这位是……」 「新助理？」 温昱：「……？？？」 从刚刚开始，温昱就觉得自己肯定是出现幻觉听错了。 容总，容、总？ 他错愕地偏头看向容晖，但后者却没什么表情地回看他。 无业游民是自己猜测的，总裁秘书也是自己以为的，容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到底是做什么职业。 但因为他和自己合租在郊外偏僻的老旧小区，温昱就先入为主了。 「宋秘书不在的话，还是我来送您回去吧。」 温昱视线下移，来人的西装外套胸口处挂着一个金属铭牌。 上面写着，「王志强总监」。 王总监？ 温昱隐约有些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这时候，刚刚温昱以为服务态度很好的司机从大厅门口走过来，停在容晖旁边。 「王总监还有什么事吗？」 王总监：「宋秘书，那个我……」 宋衡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性质地朝他眨眨眼。 王总监犹豫了一下，朝宋衡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宋衡笑嘻嘻地朝他挥手，「路上小心昂！」 温昱一时陷在错愕中没有缓过来，没注意到容晖竟然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他的手，宋衡的视线在他们相牵的手上八卦地停留了一下。 直到站在那辆起初被自己以为是普通计程车的迈巴赫前，温昱的神才慢慢回拢。 所以，有钱人喜欢郊区老旧小区，喜欢合租？ 第27章 上车后, 他的手还被容晖牵着，手背搭在膝上，微凉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捏着他的手心。 温昱时而看看容晖的侧脸, 然后在心里震惊，他真是同辉集团总裁？！刚刚的办公室也是他的，乘坐的电梯是专人电梯？！ 被他看得久了，容晖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髮, 柔声说：「在想什么？」 温昱脱口而出：「在想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跟我在郊区合租。」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自己都没有思考一下, 就一股脑全把思绪倒出来了。 「……」容晖难得静了一会儿, 「合租？」 前面驾驶座上的宋衡笑眯眯地帮腔：「什么合租，是同居。」 温昱：「……」 合租是容晖失忆前的事情，恐怕在他现在失忆的状态下是问不出来什么的。还有前面这个宋秘书, 温昱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什么。 他纠结着要不要直接开口问, 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的。 最后, 车停在单元门下, 温昱都还没纠结出结果来。 算了，下次再问吧。他嘆了口气, 被容晖牵着走进电梯。 宋衡靠在车上感慨：「从公司出来开始，他们的手好像就没松开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感情真好啊！」 温昱就这么被牵回了家, 还一点没意识到。直到他伸手摸索手机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容晖牵着、十指相扣。 他脸上一红，赶紧抽出手, 「那、那个, 我有点事情要忙。」 他说完就要跑，却被容晖拉住, 「知道了，需要帮忙吗？」 温昱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就是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过会儿就忙好了。」 第47页 刚刚是汪志华给他发的消息，他们还在公司忙设计图的事情，两个人忙不过来，就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发给温昱，让他帮忙修改一下。 不是繁琐的事情，温昱简单做一下就好。 说完，看着容晖点了点头，温昱拿着背包进房间，打开电脑，根据汪志华指出来的地方修改好。 就在他忙好将文件发给汪志华的时候，房门从外打开，容晖走了进来。 「忙好了？」 温昱诧异了一下他进来的时机怎么刚刚好，自己刚忙完他就进来了。 他阖上电脑，点点头。 容晖在他身旁躺下来，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等等。」温昱曲起肘关节，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我还没去洗漱。」 容晖没动：「知道了。」 他嘴上说着知道，手上还是不让温昱离开。 近在咫尺的距离，温昱能看见他脸颊上的小小绒毛，缓慢眨动的异瞳，以及微微抿起的唇。 他的唇峰很明显，以至于看起来总有严肃、凌厉的感觉。如果不是认识他，温昱看见他，大概率会绕道走。 温昱伸手，放在容晖的脸颊上。 过于近的距离，让他们的唿吸交织，变成一张网将他捕获。温昱鬼使神差地将唇印了上去。 这种冲动突如其来，连温昱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忽然乱了拍子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微微动了动唇，想缩回去，却被容晖迎上来重新吻住。 从最开始没有技巧的侵略、占领，到现在带着柔情的攻陷。温昱觉得自己快死在他温柔的绞杀里。 混乱中，温昱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妙，赶紧用力推开容晖，踉跄了一下躲进浴室。 他面对着镜子低头看了一眼，确信自己肯定是疯了。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像今天这么狼狈。不知道刚刚容晖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简直太丢脸了！他捂着脸想。 他抬手碰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鍊，发现项鍊突然变得温热。 他以为是受自己影响的问题，给项鍊浇了点冷水，但没有任何缓解。 他只好收回手，等会儿看看会不会好点。 洗漱完后，他换上睡衣回到房间，容晖果然在房间等他。 一看到容晖，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脸上一热，忙道：「等会儿，我东西忘拿了。」 容晖挑眉：「嗯。」 温昱慌忙跑进浴室解决好。 重新站在门前，他努力闭了闭眼睛，决定忘记刚刚脑子里有颜色的画面，什么都不想地走进去。 他有意识地避开和容晖的视线碰撞，躺在床的最边沿，不让容晖靠近。 闭了会儿眼睛，他发现自己今晚的精神格外的好，完全没有睡意。 他试探地睁眼，伸手戳戳容晖，「你睡着了吗？」 容晖睁开眼睛看他，墨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 「没。怎么了？」 温昱犹豫了一下说：「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容晖伸手想抱住他，被他迅速伸手拍掉了。 「那个、是单纯盖着被子纯聊天。」 温昱揉了揉自己的右手手背，手背莫名其妙有点疼。 「知道了。」容晖收回手，保持着一定距离和他并肩躺着。 温昱想起在同辉集团遇到的王总监，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名称有些耳熟，但一时没想起来，这时候回想起来，他隐隐感觉到原因。 温昱：「上次我拿你手机请假，请假消息发给的是谁你还记得吗？」 「是不是就是今天的王总监？」 容晖：「嗯。」 还真的是他，难怪今天他看起来那么慌张，收到了老闆的请假信息，谁看了不傻眼。温昱这时候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不了解容晖工作情况就发送的。 也不知道事情没解释清楚，王总监要心惊胆战多久。 聊了几句，他还是没什么睡意。 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他乱七八糟地想以前的事情。 忽然之间，一种熟悉的异常再次涌了上来。 「？？？」 怎么回事？！ 他发誓自己什么都没想。 他浑身一僵，起身坐起来，尽量平稳声线道：「我、我去上个厕所。」 他愁眉苦脸地再次面对厕所的镜子。 再这样！他明天怎么上班？！ 他记不清自己一晚上究竟跑了多少趟厕所，最后还是在疲惫中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在他彻底睡着后，容晖贴近将他抱在怀里，微热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项鍊。 唇瓣贴了贴他的耳垂，「晚安。」 ** 温昱第二天早起，整个人都是飘忽的，坐在工位上的时候，感觉是躯壳在上班，而灵魂早就飘走了。 汪志华刚来就注意到他眼底的青色，关心道：「昨晚没睡好吗？」 温昱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切，「嗯……失眠了。」 「是不是白天咖啡喝太多了？」汪志华坐回自己的工位，「今天多喝点热水。」 温昱点点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失眠了。 一他没喝咖啡奶茶，二他没什么烦心的事情，可昨晚就是莫名其妙地睡不着。 难不成是昨晚睡觉前频繁去厕所的那件事？ 第48页 他上网搜来清心咒，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保存下来，打算今晚再出现危急的时候用。 裴梅一来就注意到了温昱脖子上多出来的项鍊。 「你这个项鍊不错。」裴梅笑眯眯地说。 温昱闻言摸了一下脖子，昨晚睡着的时候，脖子上的项鍊还是温热的，现在已经凉了下来。 「谢谢。」 裴梅：「新买的？之前没见你戴过。」 温昱点点头，「是别人送的。」 裴梅向来对首饰这些很感兴趣，凑近了看了看，「好好看啊，你这是什么材质的？我看不出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光泽的项鍊。这个黑度，像梵塔黑一样。」裴梅说完又补充道，「梵塔黑就是一种自然界最黑的物质。」 「但是梵塔黑一般用作颜料，不会用在这种工艺上。」裴梅仔细端详后，说，「而且你这个，怎么像沾了血一样？」 「……」温昱噎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 如果说这项鍊不是什么别的做的，而是用蛇妖的鳞片做的，裴梅肯定会被吓到。 温昱委婉地迴避了这个问题。 裴梅遗憾地点点头，「你能帮我问问这个是在哪里买的吗？我也好喜欢～」 温昱抿唇点头。 和同辉集团约定的时间就是今天上午，裴梅回工位继续修改文件了。温昱手头的工作做完了，暂时又没有其他任务，便帮其他组打打下手，做一些其他设计的概要。 快到约定时间的时候，裴梅突然叫住了温昱，她眼眶红红的，脸色很难看，「小温，一会儿和同辉集团的对接你能不能帮我去一下？」 温昱：「可以。是出什么事了吗？」 裴梅说着说着眼眶里充盈的泪水打滚，「我妈妈刚刚突然晕倒了，被送去医院抢救了，我现在去医院陪她。」 温昱惊了一下：「肯定会没事的，你放心去，同辉集团那边我代你去。」 裴梅感激地点点头，将列印出来的文件递给他，「这是我昨天写的，里面是用料建议和注意事项，你拿着这份文件和设计图一块给对接的人。」 「总监今天不在公司，我给他发了请假消息，但他还没回我，如果你之后碰到他，麻烦帮我说一下请假的事情。」 温昱认真地点点头，接过文件。 第28章 裴梅将文件交给他的时候, 离和同辉集团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很接近了。夏敬廷有事出差了，不在事务所，温昱向汪志华说了一声后, 快速翻阅了一遍文件，大致了解各方面的情况后，提前十分钟下楼前往同辉集团。 室外的太阳太烈了，一走出写字楼, 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腾腾，像蒸笼似的炙烤着。 同辉集团虽然和事务所一样在市中心, 但还是有一定距离, 走路的话大概要花十几分钟。温昱在打车软体上确定终点，屏幕上显示司机接单后，他就找了个阴凉的树荫里等待。 没过一会儿, 手机上显示司机已经到达上车点附近, 温昱却到处没找到车。他给司机拨去电话, 虽然接通了, 但对方一声不吭，不管他怎么询问, 都没有声音。 时间慢慢流逝，他耗不下去, 干脆取消订单, 快步跑向同辉集团的方向。 由于路上耽搁，就算他跑得再快，也还是延误了约定的时间五分钟。 他抱着文件, 前台：「有预约吗？」 温昱点点头, 「我是相禾建筑设计事务所的设计师，我们之前约了对接新项目设计, 就是现在。」 前台垂眸在电脑上查找了一下，「小沈今天请假了，你要不再确定一下时间再来？」 请假了？怎么没有人通知他？ 温昱：「我问一下。」 裴梅人还在医院，温昱只好问夏总监，他发送信息道：「我在同辉集团，听说对接人今天请假没来，是约定的时间临时有变化吗？」 他没立刻收到回信，就在他收起手机的时候，忽然听到从旁边传来的声音。 「夫……温先生？」 他偏头看过去，发现是昨天见过一面的宋秘书，宋衡亲切地看着他，「您怎么在这儿？」 温昱示意自己手里的文件：「我负责设计图交稿。」 宋衡笑眯眯：「那我带你去容总办公室等吧！」 他心里憋着主意。 正好今天下午有个会议，要是容总一回办公室就能看见自己媳妇儿，心情好了不少，说不定会议上的氛围就能缓解不少！ 温昱连连摇头，「我还是不去打扰他工作了。」 「今天对接人请假了，恐怕不行，我过几天重新约时间再来……」 宋衡拉着他，「不用重新约了，我跟他们说一声，调个新人来。」 温昱惊讶，「啊？」 他半推半就地上了电梯。 前台的小姐姐探头八卦道：「这个设计师认识容总？！」 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关系应该挺不错的，不然宋秘书也不会这样。」 「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容总身边有除了宋秘书之外的男人。」 —— 「准确来说，不是人能接近的了的。」 ** 宋衡同样没用特殊的身份卡，伸手在面板上点了两下后，像是解锁了楼层面板，圆形数字按钮上的光依次亮了起来。 温昱疑惑地看看他。 他们手里是装了晶片吗，为什么都是点两下就能解锁？ 第49页 宋衡笑嘻嘻道：「夫……温先生项鍊不错。」 温昱总觉得他连续几次叫错了自己称唿，但不知道他原本想叫什么，又勐的意识到改口。 温昱伸手摸了一下项鍊，「谢谢。」 温昱指腹轻轻揉着项鍊表面，淡淡的冷意沁进手心。 「你知道这是什么做的吗？」他故意说。 宋衡：「肯定知道啊，鳞片嘛，以前你也有一片……」他突然停住，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温昱微微蹙眉，「你知道他是蛇？」 宋衡松了口气，「嗯」了一声。 宋衡好心提醒道：「别摸得太频繁了。」 温昱放下抚着鳞片的手，「为什么？」 宋衡：「共感你知道吗？你摸鳞片就相当于在摸……他。」 温昱愣住：「……」 「当然你戴在身上他多少肯定都有感觉，你摸摸也没事。」宋衡微笑地朝他眨眨眼，「也不是每次摸都会出事的对吧～^_^」 温昱预感不对劲，想起昨天自己一趟一趟地跑厕所，他紧张地抓住宋衡的衣角：「能再说清楚一点吗？共感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衡：「我长话短说，共感就是你们的五感是共通的，他的身体状态变化同样印照在你的身上，你的也是如此。不过要比你感受他更清晰，他甚至能感受到你的情绪变化。」 温昱：「……」 电梯门打开，宋衡示意他一起出去。 宋衡将他送进容晖办公室后就说自己还有工作，得先去处理，让他在这里等容晖就好，一会儿会有对接人的人来。 温昱看他离开还没缓过神来。 共感，所以这块鳞片有共感的作用，昨天他失眠是因为容晖作息不同，去那好几趟厕所都是因为容晖？等等，共感是相互的，那岂不是他在浴室里做了什么容晖全知道？！ 疯了疯了。 他好想把自己像鸵鸟一样埋起来。 他确实这么做了，把通红的脸蛋埋进手臂里，窝进沙发里装死。 刚从上一个会议里脱身的容晖一回办公室就看见了这幅场景。 鸵鸟本鸟·温昱·蜷缩在沙发角落，一动不动。 容晖半跪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你怎么来了？」 温昱持续装死。 温昱一想到自己昨天在浴室里做的事情，容晖全都知道，还和自己一同感受着，就觉得自己老脸全赔进去了。 他还想再死一会儿…… 直到被薄凉的吻堵住唇，温昱赶紧翻身爬起来。 温昱：「我来交完稿就走。」 容晖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吃过中饭了吗？」 温昱摇摇头，确实快到饭点了，但他担心对接人会在这会儿来，就没打算下楼吃饭。 容晖：「我让宋衡送上来。」 温昱只好点点头。 温昱就这么和容晖对视了一会儿，墨绿色的瞳孔看的人背后发麻，难以想像宋衡是怎么扛住的。 想到宋衡，温昱顺势问：「你是蛇妖，宋秘书是什么？」 容晖：「问他做什么。」 温昱：「好奇而已。」 沙发的宽度很充分，容晖侧身坐在温昱旁边，「鸟。」 温昱：「……」 竟然是只鸟。 难怪他话那么密。不过之前在家里看到的蛇鸟对峙，不会就是他们两个吧？ 温昱走神之际，容晖咬了咬他的嘴唇， 容晖伸手揉了揉他的唇角，微眯着眼， 「你确定要一直想着它？」 温昱赶紧摇头。 容晖似乎情绪稍好一些，将他按进自己的怀里，五指插进他的后脑勺的乌髮里。 温昱整张脸都蒙在他的胸膛里，一股熟悉的香味蹿进鼻腔中。 这是一股带着醇香的木材味，沁人心脾。 温昱恍然记起自己前段时间喝醉酒在车上闻到的味道是同一个。 他当时做了什么来着？忘记了，记不清了。 容晖吻了吻他的额头，「困吗？」 温昱被共感影响，也有些困意袭上来，打了个哈切，「有点。」 就这个姿势，温昱任由他抱了一会儿，同样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在宋秘书拿着饭送上来推开门的时候，温昱眼疾手快地把容晖推了下去。 容晖在冰冷的地砖上迷煳地睁开眼睛：「……」 宋衡假装自己没听到那声从沙发上摔下去的「扑通」声，将饭盒放在茶几上，垂眸道：「饭送上来了。」 视线微微上移，容晖从地上慢慢坐起来。 宋衡憋着笑：「那我先走了，您们慢慢玩。」 容晖看起来对饭菜没什么兴趣，全程摆着碗筷一口没动，单纯陪着温昱吃饭。 温昱本来就有些饿了，加上饭菜让人看了胃口大开，他没一会儿就吃光了所有的饭菜，饱腹后平躺在沙发上。 「交接的人什么时候来？」他懒洋洋道。 容晖轻轻抚着他鼓起来的肚皮，「宋秘书在安排了。」 温昱头一次觉得背后有人的感觉还挺好。 虽然总裁办公室很舒服，但温昱回事务所还要工作，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宋秘书很快带着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人走了上来。 温昱还听见他们来路上的对话。 「我、我该做什么？」 ——「就像平常工作一样，不用有什么变化。」 第50页 「可这是容总办公室……容总也在吗？」 ——「……在的。」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后，温昱看见青涩的脸庞在宋衡背后露出来。 温昱早就正色坐好，把容晖推到了办公桌前坐着。 交接人朝他伸出手轻轻和他握了一下， 「您好。您可以叫我小陆。」 温昱和他交握的时候，感觉到他的手竟然还有点抖。 交流的整个过程，小陆都非常僵硬，表情也十分不自然，就好像在忌惮什么。 不过确实，他侧头看见容晖戴着眼镜看着自己的方向，在老闆面前工作的感觉确实、汗流浃背。 裴梅的文件做的十分全面，最佳用料以及原因都写的很详细，温昱看过一遍后便瞭然于胸。 和小陆沟通了一会儿后，将实际修筑时的用料方案确定了下来。 谈话结束后，温昱也该回事务所了，他向容晖说明后，刚走出办公室就感受到了手机震动。 是夏敬廷拨打过来的电话。 ——「你在同辉集团？」 第29章 夏敬廷的声音听起来很急迫, 温昱愣了愣，然后说：「……嗯。」 ——「不是让裴梅去？怎么是你去的？」 「裴梅家里突然出事了，所以我代她来交稿。您放心, 现在都已经处理好了。」 ——「我马上到，等我。」 温昱正想说话，电话却被快速挂断了。 他捏着手机走下电梯，忐忑地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等待。 夏总监当时是担心他没经验, 对交接之类的事情处理不当，所以才不让他去, 让更有经验的裴梅去的。不过他现在也算顺利地解决了这件事情, 夏总监应该没理由生气吧。 但当他看见夏敬廷实在称不上心情好的神情和车内压抑的气氛，他堂皇但故作镇定地繫上安全带。 「今天的事情……」 ——「你见到谁了？」 他们同时出声，温昱看着他眼色, 快速回答：「对接人是小陆, 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夏敬廷：「不认识。我听说小沈今天请假, 交稿时间延迟了, 我通知了裴梅，她应该没看到消息。」 温昱点点头, 裴梅正在医院帮她妈妈做检查，没看到消息也是正常。但就算小沈不在, 他也按常完成了交接。 夏敬廷：「你怎么找到小陆对接的？你在同辉集团还遇到了什么人？」 夏敬廷的脸色还是很沉, 温昱斟酌了一会儿才说，「是宋秘书帮我安排的，没遇到什么人, 和小陆谈完后我就出来了。」 「啊……」夏敬廷忽然说, 「宋秘书，是宋衡啊。」 温昱意外道：「您认识他？」 脱口而出后, 温昱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事务所和同辉集团都是合作方，领导和领导之间认识实在太正常了。 夏敬廷淡淡道：「认识。」 那是不是说明夏敬廷和容晖也相互认识？ 没一会儿到达写字楼下时，温昱正要开门下车，忽然听到夏敬廷冷冷地说：「颈链不错。」 他的声音和他的话里的情绪完全不同，温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转过头看过去的时候，夏敬廷依旧是那副笑脸盈盈的模样。 温昱觉得是自己精神太紧绷的原因。 他：「谢谢。」 夏敬廷伸手碰了一下颈链，「谁给你的？」 温昱完全没想到为什么他会一下子就知道是别人送给他的，而不是像裴梅那样先问在哪里买的。 温昱支支吾吾：「……一个朋友。」 夏敬廷笑眯眯道：「你太单纯了，旁人给你什么都收下？」 温昱下意识护住颈链，「是熟悉的朋友。」 夏敬廷温柔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温昱回到工位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宋衡知道容晖是蛇妖，夏敬廷认识宋衡，会不会也知道？ 他抬眸正好撞上夏敬廷的视线。 应该不会吧。 宋衡是鸟妖，容晖是蛇妖，如果真要说，他们应该是同类，知道倒也可能。但夏敬廷肯定是普通人类，如果不是像自己这样正好撞见了蛇变人，不管是谁说烂嘴，自己都不可能会相信的。 夏敬廷朝他点点头，温昱垂眸继续手里的工作。 等夏敬廷离开后，办公室内的气氛才渐渐缓和。 汪志华伸手戳了戳他，「对接的事情解决了？」 温昱点点头，简单省略了一些信息点地告诉了汪志华整件事情原委。 汪志华思考道，「夏总监对你确实很好，比一般的职员都要好。」 温昱错开视线，看着摆在桌角的那株仙人掌。 「不过……」汪志华用诧异的眼神端详着他的脸，「你去一趟交接，怎么嘴肿了？」 「？？！！」 温昱勐地伸手捂住嘴唇。 嘴肿了？ 不会是容晖那时候咬肿了？？ 温昱结结巴巴道：「中午吃得有点辣，可能辣肿了。」说完他还确信地点点头，成功说服了自己。 汪志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怎么还瞒着我，你这明显不是辣出来的，你的下嘴唇都是破的，一看就是咬破的。你肯定是中午跟小女朋友见面了吧！」 「骗骗别人还可以，我比你大这么多岁，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米饭多。」 温昱脸颊一热，勉强点点头。 第51页 汪志华八卦之心燃起，「你女朋友是同辉集团的？」 温昱：「……算是吧。」 汪志华笑嘻嘻：「你女朋友不错，挺泼辣，够狠啊。」 温昱：「……」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容晖挑眉的模样。 嗯……确实泼辣。 汪志华又拉着他喋喋不休了许久，从前女友聊到上交工资，再到私藏小金库，汪志华多次提醒他手里一定要留点钱，一百块也可以。 从他的口述中，温昱窥见不少他的生活。 温昱含含煳煳地煳弄过去。 快到下班时间，温昱正在收拾背包，头顶突然降下一片阴影，回头看过去发现是夏敬廷。 夏敬廷微笑：「天气太热了，我送你回去吧。」 温昱看着他的笑容，莫名其妙地心里有些发憷。 「谢谢总监，但是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就好。」 夏敬廷：「你不是住在蛇山附近，那里不通公交车，你还要走一段距离。我今天正好要回蛇山的房子拿东西，正好顺路。」 温昱快速想理由推辞，还没想出来，就听见他说。 「拒绝我的话，是讨厌我吗？」 温昱：「……」 又是这句话。 不愧是年纪轻轻能做上总监的位置，几句话便能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温昱心里很烦躁，但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他没吭声，收拾好东西后跟着夏敬廷一同下楼。 在电梯上，他忽然想到自己脖子上的项鍊。 他伸手，指腹轻轻揉压着鳞片。 不知道容晖能不能感受到。 夏敬廷的车停在写字楼下阴凉的地方，走出写字楼后，温昱张望四周没看到想见的身影。 夏敬廷注意到他停下脚步，偏头看他，「在看什么？」 温昱捏着项鍊，「我，我想等一个人。」 夏敬廷转过身来，「等谁？」 温昱抿唇：「……」 夏敬廷依旧露出那抹熟悉的微笑，「舍友？」 一下子就被猜中心思，温昱愣了一下。 夏敬廷：「你们的舍友情还挺浓厚。」 「不过，别等他了，跟我走吧。」 温昱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毫不犹豫道：「他来了！」 话音未落，他就朝容晖小跑了过去。 夏敬廷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容晖。 容晖穿着一身黑，黑色短袖以及宽松的黑色长裤，更加衬得他皮肤白了。 「这是你舍友？」夏敬廷上前几步，笑眯眯地注视着温昱。 温昱站在容晖旁边，点点头。 夏敬廷微笑：「我认识你舍友，但你舍友看起来已经忘记我了。」 温昱站在一旁，感受到了夏敬廷的笑里藏刀，以及容晖微微眯眼地警告。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饱含着野兽的力量。 温昱立刻知道这股情绪不是自己的，而是和自己共感的容晖的。 以免在大街上出事，他赶紧拽了拽容晖的衣角。 轻声说：「我们先回去。」 容晖终于敛了恶意，偏眸看向温昱。 温昱朝夏敬廷打招唿，「我跟舍友更顺路一点，今天就不麻烦您了，我们先回去了。」 紧接着他拉着容晖往路边走。 夏敬廷还在他们背后注视着他们，温昱悄咪咪问：「你车在哪儿？」 容晖伸手指了一个，温昱拉着他上车。 自己先坐进后座，就在他奇怪宋秘书怎么没跟来开车的时候，容晖也跟着坐上了后座。 温昱疑惑地看看他，然后看看驾驶座。 容晖一点没意识到，反手将他扑倒在后座。 温昱：「？？？」 容晖揉着他的下唇，恶劣地碾他被自己咬破的地方。 「想起我了？」 温昱忽然发现脖颈上的项鍊变得十分烫。 他慌乱道：「没、没有，你在乱说什么？」 容晖：「我听到你希望我来。」 温昱脸颊滚烫，偏开视线，「没有，你听错了。」 静了片刻，容晖：「他是谁？」 温昱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夏敬廷。 温昱：「他是总监，我领导。」 容晖：「知道了。」 温昱惊讶于他的平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容晖圈进了怀里。他感受到容晖低头在他颈间嗅，温热的气息瀰漫开来。 温昱挣扎不开：「你要做什么？」 他对上容晖的视线，发现他的瞳孔闪着墨绿色的光芒，言简意赅，「离他远点。」 温昱诧异道：「为什么？他是我直系的领导，平常肯定会有接触。」 容晖微微蹙眉，带着点惩罚意味地咬住温昱破了的下唇。 「他总是在你身上留下气味。」容晖阴沉沉道，看上去心情真的很差。 话音刚落，温昱还没来得及反应，双唇就再次被堵住。 微凉的唇瓣贴了上来，伤口处被咬了一下，温昱吃痛地张嘴。入侵者撬开他的齿间，舌尖被吸吮，扫荡似的侵占他的领地，像要将他的唿吸彻底剥夺，将他拆食入腹。 温昱起初还有反抗，但逐渐适应节奏后，他情不自禁地迎上去，项鍊缓缓收紧，更烫了。 奇怪的是，他并不排斥，或者说，他喜欢容晖吻自己。 第52页 第30章 甚至, 他希望容晖再也不会记起以前的记忆，就像现在这样，保持着暧昧的距离, 等他有勇气跨出最后一步，终有一天他们之间那层薄纸会被捅破。 但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落井下石，在容晖没有完整记忆的时候，成为他唯一的选择。 容晖放开他的时候, 温昱侧开头，偏开视线。 生理性和情绪失控而溢出的眼泪充盈着眼眶, 眼眶变得红通通的, 布满泪痕的脸颊被容晖吻掉。 「为什么难过？」共感是相互的，容晖当然也能感受到温昱的心情。 当他难过的时候，不仅仅是共感的作用, 容晖觉得自己心口也被攥紧了, 酸涩充斥着, 让他每一次唿吸都像有刀一顿一顿地刺进他的心口。 比拔鳞片要更痛。 温昱没回答, 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抬手擦掉脸颊上流下来的泪水, 他顿了一下道：「回去吧。」 容晖没为难：「嗯。」 他开门下车，临走前：「来副驾驶。」 温昱也起身, 打开前车门坐进去。 刚刚在后座纠缠太久,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沉沉的夜空里缀着几颗星星。 他看向窗外的时候，混乱地想, 夏敬廷在外面站了多久？有没有看到他们同时上了后座, 刚刚他们在车内做的事情会不会也被他看到？ 温昱发现旁边绿化带的树枝动弹了一下，他抬眸定睛看过去, 发现动弹的树枝上，被一层一层的树叶掩盖着的是一条青绿色的蛇。 看不清到底它有多长，只知道蛇尾在树枝上缠了很多圈，蛇头高高抬起，鲜红的蛇信子吐着，蛇瞳盯着他的方向。 温昱就算是天天和旁边的蛇蛇住在一起，但看到其他陌生的蛇类还是有些害怕，吓了一跳。 容晖偏眸看他：「怎么了？」 温昱赶紧摇摇头：「没、没事，树上有条蛇。」 只见容晖搭在方向盘的手轻轻点了两下，树枝上的青色小蛇竟然一下子消失了。 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化，温昱才收回视线。 出勤高峰期已过，这会儿路上倒是没什么行人车辆。回家的路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时间还早，温昱正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车辆驶进一个十字路口。 路口的红绿灯上闪烁着直行红灯，但容晖却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温昱：「？？！！」 慌乱中，他赶紧道：「停车！」 容晖诧异地看着他。 眼看着车最后停在了斑马线外，温昱快要跳出来的心跳终于慢慢平復，他心有余悸道：「红灯，你没看见吗？」 容晖：「……」 「这是绿灯。」 温昱被他笃定的语气说迷煳了，他揉了揉眼睛，看过去，确实是红灯无疑。 他虽然没学会驾照，但从小到大的体检，他都没有问题，肯定不是红绿色盲，最起码的交通标识肯定是能认清的。 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温昱偏头看向容晖，「你、是色盲？」 后者明显不知道色盲是什么意思，挑眉。 跟色盲解释什么是色盲难度太大，温昱趁着红灯的时间，快速拿出手机使用搜寻引擎。 已知容晖是蛇妖，那蛇具有的特徵他应该也有。 将关键词输入后，他发现蛇不仅是色盲，还是近视眼。 难怪他好几次看见容晖戴眼镜，原来他是真的近视。 他沉默了一会儿，硬邦邦道：「你有驾驶证吗？」 容晖：「驾驶证是什么？」 温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雷噼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无证驾驶、色盲、差点闯红灯。 要素齐全，他们今天不会被带去警察局吧！ 温昱淡淡的死感：「你知道警察局怎么走吗？」 「我们去自首吧，说不定会减刑。」 话音刚落，红灯跳转绿灯，车再次驶了出去。 在温昱的指挥下，停车等红灯，或是绿灯直接开过。 到家门口后，温昱才腿软地从车上下来。 但当他回头看的时候，身后停在路边的那辆车忽然凭空消失了。 温昱急急忙忙拉住容晖衣角，「等等，车去哪儿了？」 容晖：「让宋衡开回去了。」 宋衡？是宋秘书吗？ 温昱往四周看了看，也没看到他的踪影，便暂时放下心里的想法，跟着容晖上了电梯。 回到家后，容晖立刻将他推进了浴室，并将他的睡衣送了进去。 温昱泡在水里的时候在想容晖刚刚在车里后座对他说的话。 总是在他身上留下气味是什么意思？ 他指的人是夏敬廷吗？ 他努力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确定和早上没有任何差别。 是有什么味道只有动物能闻到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摇摇头，从浴缸里站起来，换上睡衣后收拾好自己走出去。 一打开门，温昱便看到容晖的背影，他背对着自己站在客厅落地窗外的阳台上。 在他正对面的树枝上停栖着一只眼熟的鸟。 温昱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见它，是同一只鸟，他上个月就在客厅遇见过，那时候他还是第一回在家里发现黑蛇。 联合起来所有信息看，这只鸟应该就是宋秘书了。 第53页 他擦了擦湿漉漉的发尾，洗过澡后像放下了肩上所有的担子，他松懈下来，躺在沙发上。 由于共感的影响，他作息渐渐和昼伏夜出的蛇类相似，现在竟然很有精神。 今晚不能再失眠了，他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然后，一道冰凉缠上了他的双腿。 他睁开眼，果然看到容晖用他的蛇尾缠着自己。 他赶紧回头去看，阳台旁树枝上的鸟早就不见了。 脖颈上的项鍊刚刚才冷却下来，这会儿又再次炙热。 温昱伸手推了推容晖，发现他身体的温度和项鍊一样，变得温热。 但他之前搜索过，蛇类的正常体温比人类稍低一些，这会儿他竟然感觉到蛇体温比自己手心热，是不是证明容晖身体出了状况？ 他蹙眉伸手，手背贴着容晖的额头，探了一下温度。 好热。 温昱紧张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容晖蹭了蹭他的手心：「嗯。」 「不舒服。」 温昱捏着他的手，「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怎么没早点说？」 「要带你去医院吗？宠物医院还是人民医院？」 他感觉到缠着自己腰的蛇尾慢慢收紧。 「这里。」容晖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带着往蛇尾上放，「你帮我。」 温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跟着他的动作轻抚了两下，直到手心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共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整个人后背都僵住了。 忘、忘记他在发.情.期了。 他狼狈地被蛇圈住，被一圈一圈蛇尾缠着，动弹不得。 「作为回报。」容晖的声音从耳边吹进来，「这次我帮你。」 ** 温昱顶着大红脸躺在床上，从沙发到房间，时间越来越晚，反而那只在特殊时期的蛇蛇依旧肆无忌惮，温昱用力才将他推开。 「洗漱……你去洗漱。」温昱偏开脸。 蛇蛇很听话地起身离开。 房门外传来哗哗的水声，温昱一把拿过被子，将自己闷进去。 让容晖离开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件事他过了一会儿才知道。 距离越近，共感的连结感就越强烈，容晖在做什么，他一一清晰地感受到。 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把他抱住。 该死，昨天自己在厕所的时候，容晖不会也是这种感觉吧。 他登时觉得老脸没处搁，扯了两下项鍊，想把它扯下来。 他想，共感是因为这个项鍊，扯下来共感应该就消失了。 抱着这种想法，他又用力扯了两下，但这不是普通的项鍊，作为蛇妖身上的一部分，它坚硬而不可摧，甚至和普通项鍊不一样，连解开的锁都没有，就这么牢固的系在他的脖颈上。 几次下来，他还没来得及收手，容晖突然出现，贴住了他。 「想我了？」 「嗯？」嗯嗯？？ 温昱还没出声就被堵住了唇。 你唔、误解了！！ 不知道纠缠了多久，温昱又是一夜失眠，天色快破晓才迷迷煳煳睡着。 幸好今天是休息日，不然他绝对起不来床，一定会迟到。 傍晚，他全身酸疼地躺在床上，精神才稍微好了一些。 睁开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蛇蛇。 他往旁边移了移，虚弱道：「不要了。」 他指指自己的脖子上的项鍊，「帮我摘下来。」 「我不要共感了。」 对于精力旺盛的蛇妖可能不算什么，但两晚下来他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嗯。」 这么爽快？温昱诧异地抬眸，对上蛇蛇甚是难过的眸子。 温昱心口一动，嘆了口气，按下他伸过来的手，「算了。」 「那有什么办法减少共感吗？」温昱退一步道。 容晖：「距离。」 温昱愣了一下，又不忍心说出让他离远点这样无情的话。 温昱无奈地揉了揉眼睛，伸手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 下午四点。 窗外橘红色的晚霞格外迷人，温昱盯了一会儿问：「出去吗？」 容晖：「好。」 第31章 之前是因为容晖一直以蛇蛇形态, 出门可能会吓到路人，所以一直将他藏在家里，没有带他出去过。现在容晖已经恢復了大半的能力, 也能维持住自己人形的状态，现在是周末休息日，温昱不用上班有闲暇时间，外加上傍晚气温有所降低, 更有了理由带他出去。 温昱大学四年都在这座城市，对这里也有所了解, 他琢磨了一会儿去哪里比较有意思, 最后提议道：「要不去商场？」 商场有空调，不会热，这个时候去刚刚好。 市中心的商场离的太远, 光往返的路程时间就要两个小时, 实在不太划算。 蛇山虽然在郊区, 但附近也有一个小型的商场, 虽说里面的规模没有其他地方的豪华，但打发时间也是够的。 容晖捏着他的一撮发尾, 「好。」 确定好后，温昱就起身换衣服, 顺手也将旁边的容晖拉起来。 商场离得不远, 两站公交车后，就抵达了离商场最近的公交站点，步行一段距离后, 就能看到商场的踪影, 从最近的一号口进去，推开玻璃门, 扑面而来的凉气让温昱发出一声喟嘆。 第54页 温昱：「好凉快~」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他侧眸看过去，发现容晖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 温昱短暂地愣了一下，没有挣脱他的手。 商场一共五层，地下一层是停车场，地上四层。 地上第四层是影院和ktv，第三层是各种美食饭菜，第二层是汽车专营店以及各种奢侈品，第一层是些服装店。 温昱没怎么来过这个商场，对布局也不太熟悉，带着容晖盲目地逛了一圈后，他停在一家娃娃机店门前。 温昱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可爱娃娃，两眼放光：「要不要进去看看？」 容晖也心情很好地「嗯」了一声，唇角微微勾起。 温昱拉着他先在前台兑换了一些游戏币，然后在一堆娃娃机里选择了其中一个。 他雀跃地指指娃娃机里面在角落里安静躺着的蛇蛇造型的抱枕。 温昱：「看！那个是不是很像你！」 容晖不配合地摇摇头。 那明明就是一条青绿色的宝宝蛇。 青绿色，宝宝蛇，哪里和他一样？ 温昱笑眯眯道：「除了颜色不太对之外，明明哪里都像！」 「我要抓到它！」 他兴致沖沖地将游戏币投入，然后缓慢移动钩爪，将它对准宝宝蛇，按下按钮，钩爪下降，成功勾到了蛇尾，但爪子太松，眼看着就要掉进洞里的时候，钩爪一松，宝宝蛇竟然掉了回去。 温昱：「……」 容晖偏眸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他咬着牙，恶狠狠地再投入一枚。 还是一样的情况，抓起来了，但是半途又把宝宝蛇晃回了原位。 几次下来，温昱脸上苦唧唧的。 温昱趴在玻璃门上，对着宝宝蛇，「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回家嘛……」 对着钩爪，「你肌无力嘛……」 温昱回头看向容晖，握住他的手，将剩下的几枚游戏币放进他的手心，可怜巴巴地道：「你也是蛇，说不定你能抓起来，所以拜託你帮帮我。」 容晖的心跳陡然加快，被温昱握着的手，指尖微微抖了抖。 容晖盯着他，忍了忍，「嗯。」 事实证明，就算是容晖，宝宝蛇也不愿意离开这台娃娃机，手上的游戏币全都花光了，宝宝蛇也只是往前移动了一点点。 容晖：「……」 温昱看着容晖阴恻恻的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他微微抬手，宝宝蛇凭空飘了起来，然后直直的掉进洞里。容晖蹲下来从出货口里将宝宝蛇拿出来。 容晖面无表情地将宝宝蛇递给温昱：「给。」 但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开关摁键，宝宝蛇在他手里拱动着，像在挣扎似的。 温昱伸手接过，心想。 可怜的宝宝蛇，惹谁不好惹他。 这下强取了吧…… 容晖轻轻点了点机器，娃娃机里的娃娃全都飞了起来，跃跃欲试地想往洞口跳，「还想要什么？」 温昱惊了一下，赶紧握住他的手，「别被老闆看到了！」 他余光瞥见店里的其他员工听到动静，正在往他们这边走来。 温昱急急忙忙道：「不要了不要了，快把它们放下来！」 容晖反手牵住他的手，「知道了。」 娃娃机里的娃娃随之掉了回去。 晚一步来到的工作人员笑嘻嘻道：「二位抓到了宝宝蛇啊，恭喜恭喜！」 温昱：「谢谢。」 然后强装镇定地拉着容晖往店外走，刚走出店门，就开始狂奔。明明身后没人在追，但温昱总觉得自己干了坏事，心惊胆战地想赶紧摆脱这家娃娃机店。 他拉着容晖躲进了公共厕所里。 温昱背靠着墙壁，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啊啊——好累。」 没等他回过神来，有身高优势的容晖低头咬住了他的唇。 本就喘不过气，还要加上容晖强盗似的掠夺空气，温昱整张脸都涨红了。 温昱推开他，嗔怪道：「你做什么？」 「这是公共厕所，还有别人在的。」 容晖身为一条丧失记忆的蛇妖，并没有羞耻感的自觉性，满不在乎地揉了揉他的唇角。 「报酬。」容晖一本正经地说，「我帮你抓到了娃娃。」 温昱瞠目结舌，「抓？你明明是……」 话音还未落，温昱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糟了！ 他一把拉开旁边的隔间，将容晖推了进去，然后自己跟着挤了进去，在来人进来之前，一把挂上隔间的门。 被关门声吓了一跳的来人奇怪地看看：「……？」 温昱贴着门板紧张地听着外面声音，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躲着别人，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 但事已至此，他也得等人都走了之后在出去。 所以他继续听着门外的动静，没注意到身后靠近的身影。 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后，他勐地转身，对上容晖的视线，门板被他撞得砰得响了一声。 洗手池前的人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没听到其他声音收回视线走了出去。 温昱打口型：「别动。」 他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确定刚刚水流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大概是人已经走了，「人应该走了，我出去看看。」 第55页 他正想转身开门，就被蛇尾缠住了。 他震惊地低头看看腰上的蛇尾，看看半人半蛇的容晖，「？？？」 容晖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住他的唇，挑逗戏弄着他的舌尖，尖利的齿间一寸寸地摩擦着他柔软的唇瓣。 温昱动弹不得，可怜的宝宝蛇被抵在他的胸前，不小心摁到了开关，宝宝蛇蠕动着，隔着层布料反覆擦过他胸膛的皮肤。他伸手抵住容晖的肩膀，但手上被吻的没力气，推开的动作简直像在撒娇。 该死！！这只流氓蛇！！ 他竭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努力放轻自己的唿吸声。 等容晖讨要回自己的报酬，温昱才被放开，大口大口的唿吸。 他瞪了容晖一眼，但后者却没什么愧疚感，反而镇定自若地变回人类，伸手接住掉落下来的宝宝蛇。 温昱简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赖不疼也不痒。 就在他要开门出去的时候，隔间的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一个浓厚的男性声音传了进来，「有人在里面吗？时间不早了，我打扫完卫生就要下班了。」 温昱吓了一跳，被呛到，咳了一声，「有。」 「马上出来。」 「哦。」脚步声渐远，应该是往里面去了。 温昱深吸一口气，打开隔间门走了出去。 他侧眸发现刚刚说话的人正在旁边的隔间里，弯腰拿着一个拖把打扫卫生，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温昱对容晖还有些不满，没等容晖跟上，就离开了厕所。 保洁叔叔回头看到容晖跟出去的背影，嘟囔道：「咦？这人从哪里来的？」 温昱走在前，容晖拿着宝宝蛇紧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商场外，无名湖的旁边。 走累了，温昱停在湖畔的栏杆前，看着平静的湖面被微风掀起一道道涟漪。 容晖站在他旁边，将还在蠕动的宝宝蛇递给他，「为什么生气？」 温昱顿了一会儿，还是接过，将开关键关上，冷冷道：「没有。」 容晖：「你刚刚好像很害怕，为什么？」 还有什么原因，当然是怕被别人看到！ 但这条没人性的蛇一点都不懂。 温昱气鼓鼓地摇头，「没有。」 容晖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抱歉。」 温昱勉强别扭地偏头看着他，发现他认真道：「我看见你，就想抱住你亲你，想看你喘息……」 温昱脸颊一红，从耳尖红到脖颈，一把捂住他的嘴，「好了！我原谅你了！别说了。」 容晖吻了吻他的手心，示好地点点头。 温昱拉着他往公交站点走，「回去吧。」 ** 事后查看监控，看到娃娃机里的娃娃飘起来自动掉进洞里的老闆拼命揉眼睛，「我怎么还没睡醒！不行不行，再睡一会儿。」 第32章 温昱昏昏沉沉地一直睡到中午才醒过来, 转眼一看容晖还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旁边休息。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勉强拉回了一点精神。 共感后的作息十分混乱，几天下来, 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饮食也不大规律，他这会儿正感觉到飢肠辘辘，翻身下床觅食。 冰箱里的食材已经不多了, 他熬了锅粥，放了点黄心山芋进去搭配。 熬粥还要一个小时, 等待的时间里, 他轻手轻脚地回房间将仓鼠笼拎出来，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 仓鼠正啃着小盘子里的食物，颊囊塞的满满的, 像是生怕到嘴的食物飞了一样, 恨不得将所有的食物都塞进嘴里藏着才好。 温昱怕它噎着, 伸手倒出来一些, 等它将颊囊的食物吃掉后，才放它回笼子里待着。 上次罗虹说自己要出差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的期限今天就到了，不知道罗虹现在是不是在来的路上了。 这段时间罗虹很关心仓鼠的身心健康, 有时间就会问问仓鼠的状态, 但很克制，不会打扰到温昱的工作。温昱每天回到家也会给仓鼠拍张照片发给罗虹，告知她仓鼠的状态不错。 罗虹果然今天刚回家就放下行李箱, 第一时间往温昱这儿跑。 电饭煲里的粥煮好了, 温昱盛了一碗，盘腿坐在茶几前喝粥, 分神看着手机屏幕。 ——罗虹：「我还有十分钟到。」 温昱单手打字回覆：「好的，我今天一天都在家。」 没过一会儿，玄门关被敲响了，他放下筷子起身开门。 罗虹风尘僕僕，感激道：「我刚回来就赶来了，这几天麻烦你了，把它照顾的这么好。」 温昱摇摇头，「没事没事，它还挺乖的。」除了上次越狱的事情他没跟罗虹说。 温昱转身提起仓鼠笼递给罗虹，罗虹笑着接过，抬起看了一眼，然后脸色逐渐僵住，她硬邦邦道：「仓鼠呢？」 温昱：「不就在……」笼子里…… 他也低头去看的时候，惊恐地发现笼子里的仓鼠竟然不见了！！ 他和罗虹面面相觑。 温昱慌乱道：「不是，刚刚还在的，怎么突然不见了？！」 罗虹伸手拨弄了一下打开的笼子门，冷笑道：「这小子，越狱了。」 温昱赶紧道：「应该没跑多久，还在客厅，我们再仔细找找。」 说着，他快速关上厕所门，防止像上次那样爬进下水道，脏兮兮的。 第56页 罗虹点点头，弯腰在客厅的各个角落搜寻起来。 卧室房门没关，温昱悄悄潜入跪在地上摸索起来。 柜子里没有，底下也没有，书桌下没有，窗帘后也没有。 床底……也没有。 温昱嘆了口气从床边抬起头，冷不防地对上一双异瞳！ 他心跳都停滞了一拍，然后开始砰砰直跳。 容晖闭了闭眼，似乎还没睡醒，他将手心放在自己地胸口，感受了一会儿说：「心跳好快。」 说完后睁开眼，他看着温昱，伸手将掌心附在他的心口，「怎么了？」 一方面是被吓到了，一方面是容晖刚睡醒的样子很少见。 乌黑的头髮有些凌乱，头顶的几根髮丝翘起一个弧度，平常具有很强攻击性的异瞳这时候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格外、可爱。 见温昱不说话，容晖沉默地感受着他们之间的连结共感。 容晖淡淡道：「因为我？」 温昱被猜中心思，急忙否认：「不是！」 但过于快速的回答显得他十足心虚，容晖微微眯着眼看他。 然后，容晖含着抹笑，心情很好道：「嗯，知道了。」 在客厅搜寻无果的罗虹试探地站在房门外，听他们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话，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那个、这位是？」 温昱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后脑勺的头髮差点炸起来。 他赶紧解释：「是合租的舍友。」 「哦……」罗虹这么答着，可视线却落在都有使用痕迹的两个枕头上。 合租……合到一张床上去了？ 但罗虹并没有说出来，问温昱道：「客厅我找遍了没找到，房间里有吗？」 温昱摇摇头，「我也没找到。」 罗虹沮丧地垂眸，「怎么办，它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罗虹求助地看着容晖，「能不能帮我找找？拜託拜託。」 温昱十分相信容晖有这个能力将仓鼠找回来，但是不能在罗虹面前施展能力，他怕一个不小心将罗虹的三观震碎了。 温昱赶紧朝容晖使了个眼神，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等罗虹走了再找仓鼠」，希望容晖能通过共感知道自己的意思。 容晖看着温昱：「嗯。」 罗虹感激：「谢谢谢谢。」 温昱赶紧拉着罗虹走出卧室，「我们先在其他地方再找找。」 温昱心不在焉地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容晖，然后将罗虹拉回了客厅，「我们再一块找找。」他指指前面更远一点的厨房，「你去那里找，我在这里找。」 等罗虹走过去后，他象徵性地伏在地上到处查看。 没过一会儿，容晖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手里捏着挣扎的仓鼠，放进笼子里，并锁上笼子出口。 温昱终于松了口气，非常感谢容晖没有以蛇的形态出现。 罗虹还在厨房苦苦寻找，听到温昱的唿喊声，她才急急忙忙地跑出来。 罗虹惊讶道：「找到了？找到了！」 她拎起仓鼠笼，喜悦地望着失而復得的越狱小子，「终于找到你了。」她抬眸看向容晖，「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回报你什么……」 容晖冷漠道：「找到了就出去吧。」 罗虹委屈受伤：「……」 温昱心里腹诽这条蛇蛇果然不懂人类的社交，对人竟然这么冷漠。 他伸手拍了拍罗虹的肩膀，安慰道：「他就是这样的，不会说话，还好找到了，你应该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罗虹抿唇点点头，「谢谢你。」 温昱送走她，关上房门后，刚转身就被抵在了门上。 温昱：「？？？」 温昱迷茫地看着他，发现他脸色又变得很臭。 不是，刚刚在卧室还好好的，怎么一到客厅就又生气了？ 没休息好还是发.情.期激素紊乱？ 容晖垂眸盯着他的掌心，蹙眉厌烦地亲了亲。 到处都是陌生的人类的气味，甚至染到了温昱的身上，该死。 如果不是温昱，他一定不会帮忙找仓鼠。 温昱还在诧异他到底怎么了呢，就被人推进了浴室。 呆愣地站在浴室，接过容晖送进来的换洗的新衣服，他：「……？」 容晖稍稍动了动手指，浴缸里的热水就漫了起来，伴随着几瓣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花瓣，飘在水面，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真的要洗吗？这个频率不会洗秃噜皮吗？ 温昱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泡进了浴缸中。 还是趁机享受一下吧。 ** 他被水蒸气蒸的脸颊通红，换好衣服走出来后，他就嗅到了客厅里的一股陌生的味道。 他原本一直在同一个环境中，所以闻不到气味的变化，在浴室里待久了突然出来，那股陌生的味道格外明显。 他努力嗅了嗅，发现这个味道应该是罗虹身上的香水味，跟着她的足迹，遍布了整个客厅。 容晖变回蛇蛇，兴致不高地趴在床上继续休息。 以蛇蛇比自己敏锐好几倍的嗅觉，温昱不知道这股味道会放大多少倍。 他快速打开客厅的窗户透气。 客厅里的味道消散许多后，蛇蛇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在房间里来回爬行，标记领地似的。 ** 白天在闹剧中度过，两天的休息日也靠近尾声。 第57页 温昱提前定好了工作日的早起闹钟，看着已经躺好在另一边的蛇蛇，认真叮嘱道，「我明天要上班早起，今晚绝对不能打扰我！」 得到蛇蛇肯定地点头后，他才上床盖被闭眼。 昨天娃娃机「抓」来的宝宝蛇手感不错，虽然碰到开关就会突然蠕动，但温昱将电池拆了以后，就不会发生睡到一半，怀里的宝宝蛇突然开始蠕动的情况。 他安心抱着侧身睡觉。 莫名其妙的，他感觉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寒意的眼神，仿佛要将自己手里的宝宝蛇抽皮扒筋似的。 他赶紧抱紧了宝宝蛇，回头果然对上那双幽幽的蛇瞳。 蛇尾微微翘起，仿佛在说，为什么抱它不抱我？ 温昱再次警告，「不要打扰我休息！」 蛇蛇委屈地趴了下去。 平静的夜里，等温昱渐渐睡熟，蛇蛇终于开始了行动。 合格的猎人，必备的能力是等待，等待一个最佳时机，然后拉出温昱怀里的宝宝蛇，不屑地丢到地上，将自己挤进去。 嘶嘶的蛇信子舔了舔温昱的唇角。 温昱一大早醒过来就觉得好冷，下意识抱紧了手里的「宝宝蛇」，结果像抱住了一块冰块似的，冷的他一哆嗦。 这么一冷，他清醒了不少，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手里抱的早就不是自己睡着时抱着的宝宝蛇玩偶，而是一条迷迷煳煳睁开眼的真蛇蛇！ 他侧头看向地面，发现真正的宝宝蛇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刚被他抱醒、爬到他身上的真蛇蛇勾起蛇尾，朝他比了个半颗心。 第33章 这是比心的意思？ 好可爱…… 温昱脸颊微热, 害羞地错开视线，所以没回应蛇蛇，而是起身将宝宝蛇捡起来。 他猜测难道昨晚是因为自己睡姿不好, 把宝宝蛇丢下床了，然后转身抱住了旁边这条真蛇蛇？ 时间快来不及了，他短暂推测后没去思考太多细节，便将宝宝蛇放回床上, 快速进厕所洗漱。 听到关门声以及哗哗的水声后，本来趴在床上的蛇蛇动弹了一下, 微微勾起的蛇尾精准地将宝宝蛇挥下了床。 刚洗漱完从厕所出来的温昱看到又掉下床的宝宝蛇：「……」 怎么又掉了？ 他看了眼「熟睡」的蛇蛇, 不太像是他做的，大概是自己没放好，滚落下来了吧。 他伸手将宝宝蛇重新放回床, 确认宝宝蛇肯定不会滚落下来后, 转身收拾背包。 准备出门的时候, 又是同一幅场景, 宝宝蛇掉在地上，真蛇蛇一动不动熟睡中。 不用多想, 肯定是某条蛇不欢迎宝宝蛇上床。 温昱满脸黑线地将宝宝蛇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宝宝蛇这么可爱，蛇蛇为什么不喜欢它？ 温昱嘆了口气, 看了眼没动静的蛇蛇, 心想等晚上他休息好了后再问他。 蛇蛇听到玄门关传开关门声，才缓缓睁眼，看着被放到一旁的宝宝蛇。 蛇蛇兇狠地朝宝宝蛇吐着蛇信子, 「嘶嘶——」 仿佛在说, 这是他的地盘不准靠近。 充满棉花的宝宝蛇：「……」 ** 温昱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距离上班的时间仅有两分钟, 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大都在整理文件了。 温昱坐在工位上，回头看了一眼裴梅，发现她今天也来了。 温昱拿着杯子发现去茶水间清洗一下，他停在裴梅旁，轻声问：「你妈妈的状况好些了吗？」 裴梅看起来很憔悴，眼底一片黑青色，明显这几天没睡好觉，她点点头，「好些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现在是我姐姐在医院照顾她。」 温昱松了口气，「还好没事。」他宽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开一些。」 裴梅：「谢谢——对了，上次的对接，夏总监给我发了更改时间的信息，我没及时看到消息通知你，抱歉，你没有跑空吧？用料的文件还在你那吗？我之后有时间，还是我来吧。」 温昱：「文件我已经交给同辉集团了，你放心，他们通过了设计图，不会有什么问题。」 裴梅惊诧道：「不是推迟了？你怎么见到的？」 该说自己认识他们老闆，还和他们老闆是舍友吗？ 温昱顿了一下，「我有个朋友在同辉集团上班，是他帮忙的。」 「嗷……这样啊……」裴梅恍然大悟。 温昱怕她再问出些什么自己回答不上，赶紧说自己要去洗杯子了，託辞离开了。 ** 接近中午的时候，温昱才将手头的概念设计做好，刚将文件传输到印表机列印，汪志华突然叫住他。 温昱诧异地看过去，他说：「小温，门口有人找你。」 温昱下意识：「谁啊？」 汪志华犹豫了一下说：「应该是你舍友。」 上次酒局上喝醉，来接温昱的正是容晖，当时他们也知道了容晖是他的舍友。如果他长相普通一点，那汪志华大抵不会记住他的长相併认出来。实在是因为他长得太夺人眼目，还有与众不同的异瞳更是招摇至极，让人想忘记都难。 连裴梅听到都惊喜了一下，「啊！那个模特一样的舍友！」 温昱将列印出来的文件收起来，用回形针卡住文件的一角，放在桌子上。 顶着四处来的视线，他紧张地走向事务所的大门。 第58页 出电梯直走右转才是需要刷卡进入的玻璃门，景观墙的旁边摆了几个沙发，他走过去的时候，看见容晖坐在沙发上。 容晖看见他来便站起身。 应该是刚从正式场合出来，他还穿着严肃的蓝黑色西装，鼻樑上架着那副半框黑色眼睛。 温昱仿佛能看到他一丝不苟工作的模样。 温昱心虚地咳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容晖：「想来所以来了。」 说着他往前靠近了一步，温昱知道身后还有几双八卦的眼睛，赶紧避开了接触。 容晖挑眉：「怎么了？」 温昱急忙岔开话题：「我要去吃中饭了。」 容晖点点头：「嗯，我陪你。」 温昱顶着身后的几束视线，僵硬地和容晖并排离开。 站在门后的汪志华做思考状，指腹摩挲着下巴，「已知小温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他的朋友应该也都是刚入岗的新人。而能在同辉集团帮他的必然不是一般职员，起码得有经理的高度，所以……有没有可能是这个舍友？」 然后他像醒悟了一样，微微瞪大眼睛，「没错！我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刚刚他穿的西装是布里奥尼，起码要十万，你说对吧，小梅？」 他侧头看向裴梅，突然发现后者根本没在听他说话，而是盯着早已没有人影的走廊，感嘆道：「模特吧，这是模特吧！」 裴梅花痴脸：「这也太帅了，惨绝人寰啊！」 汪志华：「……」 ** 走出电梯，摆脱身后的两道视线，温昱才松了口气。 容晖察觉到：「怎么了？」 温昱摇摇头：「没事，就是怕同事看到。」 容晖挑眉，温昱又补充道：「会很尴尬的。」 容晖淡淡道：「嗯，知道了。」 不过让温昱有点奇怪的是，容晖不是昼伏夜出的蛇类吗？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精神？ 温昱戳戳他，「你怎么没在家里休息？」 容晖：「公司有事情要处理。」 温昱低头：「哦……」 容晖伸手牵住他的手，唇角带着隐隐一丝的笑意，「别担心。」 被踩到尾巴的松鼠咋咋唿唿：「谁担心你了，没有！」 容晖忍笑看着后脑勺碎发都翘起来的松鼠，「嗯。」 他抬手抚了抚，将翘起来的头髮抚平整，「知道了。」 温昱稍稍被安抚了些，「你也没吃饭吗？」 得到容晖肯定的回答后，温昱纠结起来中午吃点什么好，他徵求容晖意见，「你想吃什么吗？」 容晖：「宋秘书定了西餐厅，去那里吗？」 宋秘书竟然提前定好了。 既然如此，温昱点点头。 温昱还是第一次在西餐厅吃饭，这里的摆设装饰都透着一股中古世纪欧洲奢华贵族的气息。 温昱小心翼翼地跟着容晖坐在预定好的位置上。 服务员依序将点好的餐放下。 温昱打量着眼前的这些，桑葚葡萄铺在蛋糕奶油上，周围插着叶子，乍一看很像一朵花；三文鱼、薯饼、意面以及摆在中间的牛排。 确实是很贴切的漂亮饭。 尝起来虽然算不上特别美味，但对于温昱来说确实是比较新奇的体验。 他上班时脑力活动，消耗也很大，本来就又些飢饿了，这会儿面对一桌的饭菜，更是埋头苦吃，一点没注意对面的动静。 容晖没什么食慾，比起眼前的一桌菜，他更喜欢看温昱吃饭。 喜欢将食物都塞进嘴里，两腮鼓鼓的，用门牙咬第一口。 更像松鼠了。 等他终于吃饱抬起头，容晖伸手捧住他的脸，用拇指指腹轻轻擦拭掉他嘴角残留的食物渣子。 温昱：「？！」 眼看着路过的服务员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一个激灵，赶紧躲开容晖的手。 温昱结结巴巴道：「那个，我吃完了，你吃完了、吗？」 他低头看，发现容晖根本不是吃没吃完，而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容晖看起来心情很好，「嗯，吃完了。」 温昱想起他好像是属于发.情.期会减少进食的那类蛇，便没多问什么。 温昱：「走吧。」 他得早点回去，设计概要虽然做出来了，但还没给夏总监看过，还不能算做完。 西餐厅虽然环境和餐饮都不错，但就是地理位置离事务所所在的写字楼有点远，温昱回去不是很方便。 温昱刚推开门走出去，就说曹操曹操就到，立刻撞见了夏总监。 夏敬廷倒是一点不意外，微笑：「好巧，又在这里碰到你了，阿昱。」 他称唿温昱的时候似乎刻意咬重了音节。 温昱刚要开口，就被人拉到了身后。 他抬眸看着宽厚的后背，将他的视线挡住，他一时没有动作。 他只能听见对话。 —— 「容总？您怎么在这儿？」 「休息而已。」 ——「我找的是温昱，能让他跟我说话吗？」 「跟我说就行。」 ——「他和您不顺路，这里离事务所还有段距离，我送他回去。」 「不用，他跟我走。」 温昱似乎又嗅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火药味。 他从容晖身后走出来，站在容晖旁边，然后对夏敬廷说：「总监，设计概要我做好了，等回去给你看。」 第59页 说完，温昱扯了扯容晖的袖口，示意他：「那我们先走了。」 容晖：「嗯。」 他正要跟着容晖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一重，一道力量拉住了他。 他惊诧地回头，发现是夏敬廷伸手拉住了他。 夏敬廷微笑：「抱歉，我还是觉得我顺路送你回去比较好。」 紧接着，他的另一只手被容晖握住了。 容晖毫不客气道：「我说过了，他跟我走。」 第34章 夏敬廷毫不示弱：「他和我目的地一致, 我顺路就送他回去了，不用麻烦你了。」 容晖挑眉：「原来是顺路，那就不用勉强了, 我会特意送他回去。」 夏敬廷死亡微笑，笑里带了抹瘆人的微笑。 他们为什么每次见面火药味都这么重？ 温昱终于在沉默中问出了他一直好奇的事情，「你们是怎么达成、合作的？」 就事务所上次给同辉集团做设计图，同辉集团也没有刁难, 很顺利就接受了。 但两边的领导却不对付，他很难想像当初的合作是怎么谈拢的。 紧接着他听见一声闷哼。 容晖：「如果不是温昱, 我不可能会和你们事务所合作。」 夏敬廷：「你觉得我就会乐意和你合作, 如果不是他需要这次锻鍊的机会。」 温昱：「……」 他假装自己没听懂他们话里意思。 不过他们真的很像小学生拌嘴。 温昱突然有个荒诞的想法，如果他们两个之间没有矛盾，倒是很像日常拌嘴的朋友？ 两个人还处在僵持的阶段, 谁也不愿意放手, 温昱的两只手手腕都被他们捏出了红印子, 轻微的一阵一阵的疼痛。 他感觉到两人都在悄悄较劲。 温昱抿唇, 勐地同时用力甩开两人的手！ 两个人同时惊诧地看着他。 温昱：「……我自己回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 太阳悬挂在身后的碧空上，影子投到他的的脚下, 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拉长身影。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身后跟着的两个人的身影。 容晖和夏敬廷中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不紧不慢地跟在温昱身后。 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后, 温昱才顶着满头大汗进了写字楼，推开门迎面吹来的一阵凉风让他觉得唿吸都顺畅了许多。 身后两个人也都跟了进来。 他听到夏敬廷对容晖说：「容总可以回了。」 容晖：「这是你的写字楼？」 夏敬廷微笑：「呵呵，不是。」 温昱忍笑走进电梯, 按下对应的楼层按钮, 电梯缓缓上升，滴了一声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现在门禁装置上上班打卡, 然后推开门进去。 夏敬廷快步跟上去，反手将容晖关在门外。 夏敬廷：「容总现在总可以回去了吧。」 温昱回头朝容晖挥挥手，在心里说回家见，希望他能感知到。 容晖心情好了很多，朝温昱点了点头。 ** 下午忙完设计概要就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他还在低头收拾背包，就接到了容晖打来的电话。 温昱：「餵？」 ——「我在楼下，等你。」 温昱惊了一下，「嗷好。」 他收拾好东西后就赶紧下楼，果然他远远便看到容晖在楼下等待。 他跟着容晖坐上了上次那辆车，只不过这次宋衡是司机。 他和容晖并排坐在后座，他看见容晖西装革履，手中拿着平板搁在膝盖上，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 平板屏幕上是一个白髮的外国男子在说些什么，画面下面还有很多关闭摄像头的头像。 在开线上会议？ 工作还没有做完吗？温昱想，明明还在忙，却准时来接他回家，不会累吗？ 他余光瞥见容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温昱犹豫了一下说：「出什么事了吗？」 容晖抬眸看他，眼底尽是疲惫。 温昱恍然想起他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的蛇，这么高强度工作，容晖都二十四小时没休息了。 他有些心疼地蹙了蹙眉，伸手帮他摁了摁太阳穴。 他轻声说：「好些吗？」 容晖：「嗯。」 温昱正要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捏住手心。 温昱微愣，转眼间就被压在了椅背上。 容晖：「回报你，可以吗？」 宋衡哆哆嗦嗦地开口：「老闆我已经封上五感了！」 温昱抿着唇，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两个手腕被并在一起靠在耳边，轻柔的吻落了下来。 起初的吻像飘渺的春雨，柔情而温暖，他不由自主地就沦陷了进去。 可没过多久，容晖吻得越来越深，撕咬般地舔舐他的唇瓣，温昱想向后躲却被压得更狠。 这哪是回报自己，明明就是「惩罚」自己。 温昱推开他，勐地喘上来一口气。 他被吻得意乱情迷，眼眶里噙满了泪珠，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容晖捧住他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蹭过湿漉。 驾驶座上，宋衡犹豫又犹豫，还是颤颤抖抖地开口：「老闆，史密斯问我您去哪儿了……」 「您、您要不看一眼会议？」 容晖：「恩。」 第60页 温昱看着他拿起掉落的平板，重新将平板搁在膝盖上。 那段的史密斯汇报完分公司的各方面情况，却没得到容晖的一个字，早就慌乱无措地求助宋秘书了，这会儿终于等来容晖，更是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本以为是自己犯错才没得到回覆，没想到容晖开口只是淡淡地分析了一遍市场和经济，就让他们继续做总结。 史密斯心道逃过一劫，但紧接着又紧张—— 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不过出乎他所料的是，今天的会议过的异常顺利。 几乎是他入职到现在受虐最少的一次了！ 到达单元楼下时，温昱被宋秘书神神秘秘地拉住了。 宋秘书：「多亏了你，今天的会议才顺利结束了。」 温昱疑惑：「什么意思？」 宋秘书：「难怪书上说你是我救命恩人，果然嘻嘻，今天任务也少多了！可以下班回家休息了！」宋秘书又悄咪咪地补充，「容总今天心情很好～」 温昱听他说了一大段有的没的，也没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偏头看到在等他的容晖，他向宋秘书道别，快步跟了上去。 在电梯里，容晖：「他跟你说了什么？」 温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了一大堆，我也没明白。」 容晖：「嗯，不用理他。」 温昱点点头。 电梯到达时滴了一声，温昱刚走到家门口，就发现了被丢到门外的宝宝蛇。 容晖若无其事地开门。 温昱难以理解地看了眼容晖，弯腰将宝宝蛇捡了起来。 他刚开始也装作没事，洗漱过后盘腿坐在茶几旁，将宝宝蛇放在茶几正中央。 容晖顺从地坐在他对面。 温昱：「我有话问你。」 容晖：「嗯，问。」 温昱斟酌了一下用词：「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它？」 容晖：「没有理由。」 温昱今天一定要问出一个理由来，不然好不容易抓来的宝宝蛇就被他这么扔掉也太可惜了。 温昱：「总会有理由的，它这么可爱，为什么会讨厌它呢，况且它还是我们辛辛苦苦抓起来的。」 温昱为了强调过程艰辛，蒙蔽自己就说是抓上来的。 容晖挑眉：「嗯？」 温昱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反问道：「可爱？」 容晖酸熘熘：「和我比呢？」 温昱：「……？？」 温昱隐约预感到了什么，他支支吾吾道，「当然是你更、咳，爱。」 他抬眸对上容晖的视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容晖：「嗯。」 容晖：「你只看着它，不看我。」 温昱莫名感觉到他委屈巴巴的，但他神色又是很认真的。 温昱反驳：「哪有？我看你还看的不够多吗？」 温昱为了证明自己抬眸和他对上视线，墨绿色的瞳孔忽而亮了一下。紧接着他就感觉到头晕目眩，眼前的画面像是被浸进了水里，波动着，模煳不堪。 腰上缠上了一条冰凉而滑熘的蛇尾，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伸手环住了容晖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混乱中，他只感觉到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地面，然后被蛇尾缠绕着抬起来，整个人悬空在空中。 该死，怎么回事？ 在吻落下来之前，眼前一片昏暗，只能看到一双闪光的异瞳，像一只鬼魅，「这是惩罚。」 温昱恍惚地意识到，眼前这还只是条没有恢復记忆，肆意妄为的恶劣的毒蛇。 他像是一株浮萍在水里被风吹拂，摇晃，不知道悬空了多久，他终于感受到意识渐渐回笼，他被平稳地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眼前的画面在缓慢恢復，四肢的力量也在慢慢恢復，他听到容晖近在咫尺的声音，「能吗？」 温昱愣了一会儿，意识他在徵求什么后赶紧摇了摇头，「不要不要。」 和他想像中的不同，容晖竟然很顺从地抱住他，像他说的那样，什么都没做。 温昱诧异地看着缠着自己、乖乖将头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蛇蛇。 竟然这么乖？！ 不过仔细想来，似乎除了刚认识蛇蛇那会儿，他做出过两次强硬的举动惹自己生气害怕后，就再也没有过。每次都是他说什么就做什么，如果自己不愿意一定不会进一步。 以蛇妖的能力，分分钟就能靠刚刚那种能力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心神，让自己主动献上，但他却没有。 想着，温昱的心里变得柔软起来，伸手抱住窝在自己怀里的蛇蛇。 容晖完全变成蛇形，将自己盘起来，蛇头往温昱的手心亲昵地蹭蹭。 温昱困意渐深，翻身抱住他，「好了，休息吧。」 第35章 温昱第二天打着哈切, 眼眶还充盈着睏倦的泪珠地刷脸打卡走进事务所，刚走进办公室，他就听见其他同事们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他先放下背包, 然后凑到汪志华旁边戳了戳他，「在说什么？」 汪志华先向他打了个招唿：「小温来了。」 听到声音的裴梅抬头看过来，她笑眯眯道：「小温你转正还没多久，肯定不知道, 我们正在说今年事务所团建的事情。」 「团建是咱们事务所的『歷史文化』，每年都要做一次的活动, 我们正在讨论今年会去哪里玩呢。」 第61页 温昱惊讶道：「那前几年的团建去哪里了？」 裴梅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 「第一年是去的安徽爬黄山，前年是去四川爬蜀山，去年是去的云南看雪山, 我们推测了一下, 前几次都是山, 距离越来越远, 而且今年上半年业绩不错，我们觉得有很大可能性, 我们会去海南看海！山看过了，也是该看看海了。」 温昱是能不动就不动的类型, 听她列举了一遍后, 心想怎么每一次团建都跟山过不去呢，上山容易下山难，光是听听他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了, 虚弱地只想躺着。这种团建还不如在家什么都不做好好休息一天。 裴梅一个女生, 爬山对她来说肯定不算简单，但看她一点埋怨都没有, 难不成她是喜欢锻鍊的那一卦？ 温昱正想拐着弯儿开口问问自己有没有可能不参加，就听到裴梅十分嚮往地说：「今年第一名的奖励不知道有多少钱呢~」 温昱：「？？」 「什么第一名？什么奖励？」 裴梅一提到这个更是笑脸如花，「前几次爬山都有名次奖励，分为男生组和女生组，男生组和女生组的第一到三名分别是两千、一千五和一千，而只要能爬上山顶的都会有五百块钱的鼓励奖。」 「我嘛，本来身体素质就好，每次我都是第一名。」裴梅炫耀道。 办公室里就只有裴梅和另外两个微胖的女生，这么一看下来，裴梅的胜算还是很大的，不过另外她们之间关系好，说什么都不甚介意，听到裴梅的话，另外两个女生笑笑，夸她体力好，每次上山都健步如飞。 裴梅笑嘻嘻开玩笑，「平常当然没这么有力气，上山的一路上都能看见人民币在朝我招手，自然就快了。」 可男生组就不太一样了，办公室里性别占比男生更大，比温昱体力好的也大有人在，温昱本来就指不上拿到什么名次，但起码爬到山顶还有五百元，温昱勉强提起了点兴趣。 讨论声在一道声音出现后停息。 「你们在讨论下周的团建？」 温昱循声望过去，发现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他长得是具有攻击性的长相，上扬的眼尾以及十分高挺的t区，瘦削但能看得出来平常有锻鍊痕迹的两腮。他的皮肤是偏棕黄的小麦色皮肤，和现在时代上的主流审美并不一样。 容晖虽说长相也和他一样很有攻击性，但五官更优越，让人就算是看着害怕，但也不会牴触，甚至如果忽略害怕的感觉，能被他的美色吸引入神，是很勾人的长相。 但眼前这人却不同，他的五官长的有些不协调，倒也不是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好像是五官是一个个镶嵌在骨架上的，而不是骨架自己生长出来的。温昱想了好久的形容词也描述不了这种有些怪异的感觉。 看久了，这种感觉似乎也慢慢减淡了许多。 裴梅探头问他，「张助理，你有收到什么内部消息吗？或者、总监有没有悄悄向你透露什么？」 温昱因为他们都要卖关子等到下周才会说，没想到张助理欣然道：「有啊。」 裴梅惊喜：「那能告诉我们去哪儿吗？是不是要去海南？！」 张助理摇摇头，「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这次不去哪里，就在本市。」 裴梅：「本市？本市哪里？」 温昱结合前几年的团建，猜测道：「难不成爬山？」 张助理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就在温昱感到错愕的时候收回视线，然后点头，「没错，就是爬山，还是和以前一样，奖励规则也一样，你们可以开始锻鍊了。」 汪志华：「哪个山？」 温昱在心里预设过好多有很多年文化歷史的寺庙，甚至连蛇山都划入了范围，没想到他说了一个自己最没听过的地点。 ———「狼山。」 等张助理转身离开视线范围内后，温昱才偏头轻声问汪志华，「狼山是什么地方？」 他大学四年竟然从来没听过这座山，也从来没有去玩过。 汪志华解释道：「狼山以前是座野山，山上好多坟，树都长轰起来了，像蘑菇云那样。好像是最近十几年才开始修建的，山神庙是前几年建的。狼山周围商业化程度不高，也没有什么奶茶店谷子店等等，挺少年轻人会去，都是老一辈信这个的会去山神庙祈愿，你不知道也正常。」 「我奶奶有时候会往狼山上的山神庙上跑，听说挺灵验的，下周过去可以去试试。」 温昱还真不知道，将狼山两个关键词放进浏览器上搜索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词条。 他点点头，「既然没去过的话，正好趁这次团建的机会可以去看看。」 汪志华挑眉，不置可否。 不过、温昱还有一个疑惑的事情，「刚刚这个张助理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汪志华：「嗷，他叫张离，以前也在事务所工作，是总监助理，但是他前几年被总监派出去工作了，现在一般都在外面招合作，很少见到他也是正常。」 「今天，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应该是有事吧。」 温昱点点头。他抬头瞥见总监办公室玻璃门上的两道身影，然后回头看到趴在桌子上盯着电脑的裴梅，她听到消息一下子蔫巴了，肉眼可见的郁郁不欢。 果真是……物极必反。 第62页 以为团建地点会越来越远，没想到今年直接在本市办了，说潦草一点都不过分。 但好歹还是有奖金的，温昱安慰裴梅看开一点，拿了奖金自己和朋友组织再去海南玩。 裴梅还是低落地点点头。 落差感太大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多的温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只好先处理工作，团建是下周的事，下周再说吧。 温昱拿起杯子，打算去茶水间洗一下杯子，并倒些热水喝。 水声哗啦哗啦，将杯子里泡咖啡剩下的渣滓清洗干净后，他刚要转身在饮水机倒点热水，结果撞见了人。 他抬眸看过去，发现是张助理。 张离挑眉：「你是新来的吗？好像以前没见过你。」 温昱点点头，「嗯，我是上个月刚转正的。」 张离若有所思道：「刚毕业的大学生吗？」 温昱：「算是。」 准确来说大四最后一个学期他就开始在事务所工作了，现在也不是刚毕业，毕业了好几个月了。 张离笑眯眯：「那、年纪刚刚好呢~！」 他笑起来有点让人不舒服，温昱总觉得他的笑是皮笑肉不笑，看了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张离凑近道：「我现在再看你，又觉得你好眼熟，我们是不是上辈子就认识？」 温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腰抵上了冰凉的瓷砖。 张离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温昱：「我没见过你。」 张离突然吃惊地微微张开嘴巴，受伤地看着他，「好难过，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还没等温昱开口，他又朝温昱眨了眨眼睛，「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呢~」 温昱被他噁心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盯着张离想，他说的这些到底是纯粹为了骚扰自己，还是另有深意？ 张离忽然垂眸看了一眼他脖颈上的项鍊，「呵，那傢伙挺有本事的，死又死不了。某人还是慢了一步，该说你们什么好呢，瞒得真好，这么多年我才知道？」 温昱警惕道：「你认识容晖？」 张离捂嘴嗤笑：「不认识哦~」 温昱总觉得他身份不简单，莫名其妙说了一堆自己听不懂的，但他总觉得他口中的「那傢伙」和容晖有关系，但「某人」是谁，他完全没有头绪。 温昱：「那你是什么意思，『那傢伙』和『某人』都是谁？」 张离退后了一步，挥挥手，「拜拜喽，下次再见~」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茶水间，温昱追出去，发现找不到他的身影，问同事说他已经离开了事务所。 温昱紧紧皱着眉想，这人有病吗？他说这些话，自己就不觉得矛盾吗？就像个疯狗。 ** 下班回到家后，他推开门刚进去，就被纳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抱住他的蛇蛇埋在他的颈窝中，声音压得很低，「你终于回来了。」 拥抱太紧，温昱快要窒息，他赶紧伸手拍拍他，「嗯，回来了。」 容晖依依不捨地松开他，微眯着眼盯着他，伸手捧住他的脸，指腹柔情又恶劣地碾过他的唇角，「有想起我吗？」 第36章 温昱深知要是放任他的话, 自己肯定一整晚都做不了其他的事情，在蛇蛇凑上来之前，他及时叫停, 「我要换鞋。」 等容晖后退一步，他弯腰放下背包、钥匙和换上拖鞋，抬眸对上蛇蛇等待中期待的眼神。 蛇蛇：「所以，今天有想起我吗？」 温昱愣了一下, 然后僵硬地贴近，浅浅印在他脸颊上, 极轻地「嗯」一声。 他难得主动一次, 连容晖都怔愣住了，停了几秒没动作才反应过来拥住他，温昱被抱了满怀, 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成年男性像小孩似的, 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微仰着头对他认真说：「还不够, 要无时无刻想起我。」 温昱垂眸看着他头顶的乌髮，越发觉得他就是个小孩子的脾气, 不知道是不是跟记忆缺失有关，现在的他和几个月前的新舍友差别也太大了。 温昱思绪渐渐飘远了, 他竟然在想如果容晖恢復记忆的话会不会还是现在这副可爱的样子。 在容晖用尖牙咬住他衬衫领口第一个扣子的瞬间, 他思绪回拢，赶紧说：「我饿了，要不要出去吃饭？」 容晖叼着扣子抬眸看他, 「好。」 温昱又换上刚刚脱下来的鞋子, 拿着门钥匙带容晖出门。 在电梯里他还在盘算着吃点什么好，走到单元门门口的时候, 温昱才发现空中飘起了小雨。 「下雨了。」他伸手出去试探雨势，没想到刚刚还是小雨，瞬间哗啦哗啦下起了大雨。 温昱：「……」 好吧，这顿是不能在外面解决了。 他偏眸看向容晖，无奈道：「走吧，回家，我做给你吃。」 ** 回到家后，容晖看着他在冰箱前蹲下来，在冷藏室里翻翻找找。 他好奇地凑上去，想看看他在翻什么，刚窥见一方角落的时候，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他的脸颊，他被凉得退了一步，眉头紧紧蹙起，下意识闭上眼睛，但反应过来，睁开眼却对上温昱笑眯眯得逞的眼神。 他的眼睛里像盛了一弯月牙，像仲夏夜的水面，黑夜、星星点缀。 容晖愣神，一时间眼里只有笑得无比灿烂的温昱。 温昱收回手，看着手里的冰棒说：「你一条蛇，应该没有吃过这个吧！这可是夏季消暑必备……」 第63页 话音还没落下，他的唇就被堵上了。 温昱：「？？！！」 他被靠在冰箱上，混乱地承受压下来的肆虐的吻，眼睫颤动着，他努力去辨别容晖的神色。 捉弄他所以生气了？ 不会吧，蛇蛇气量都这么小？ 他还没思考出结果来，蛇蛇松开他，退后一些，一向享受对视就像交尾的蛇蛇却率先躲开了他的视线。 温昱越发觉得奇怪，伸手试探地戳了戳他，「生气了？」 容晖没动，偏开视线。 温昱赶紧说：「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我没有别的意思……」 容晖抬眸看着他，就是这一眼，温昱惊奇地发现一件与众不同、极其罕见的事情——他好像脸红了。 得出这个猜测后，他又看向容晖的耳尖，果不其然，他的耳尖也呈现淡粉色。 这条流氓蛇竟然会害羞？！ 平常一缠上他就不放蛇尾，求吻、求安慰也是有一套，每次都是面无表情地求怜爱，做些羞羞的事情也是正义凛然，仿佛是做什么分内之事、每日工作似的，就算是意乱情迷，也不带一点害羞的。这会儿竟然、竟然？！ 温昱：「(○』·д·)」 蛇蛇：「……」 温昱心里感慨，果然还是活得久见得多。 容晖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地上凉，快起来。」 温昱将掉在旁边的冰棒塞回冷冻室，搭上他伸来的手，借着他的力量站起来。 一旦捕捉到蛇蛇会害羞这件事，温昱就时不时地会打量他的脸色，坚决不放过他耳尖浮过的任何一抹粉红。 他将放在冷藏室的食材拿出来解冻，放进一个大碗里，抽空回头瞥了一眼容晖的表情。 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注视着他的动作，温昱看向他，他就面无表情地回看，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温昱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也许这不是他第一次害羞，而是他以前的每次害羞都掩饰得很好，这是第一次被他发现。 温昱还依稀记得上次他隐隐约约在他脸上捕捉到了粉红色，但一闪而过太快消失，以至于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也许根本就不是他看错了，而是容晖掩饰得太好了！ 室温解冻得太慢，他干脆将被冻住的肉倒进碟子里放进微波炉里转几圈。 等饭菜都做好，温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拿着筷子坐在餐桌旁等着，容晖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他面前。 容晖还是没有什么食慾，全程看着温昱进食。 温昱吧唧吧唧：「泥看吧唧作饭露吶么吧唧揪，有木有看会？（你看我做饭看了那么久，有没有看会？）」 容晖盯着他淡淡：「嗯。」 「会了。」 温昱咽下去，惊讶：「真的会了？」 容晖伸手用拇指指腹粘掉他嘴角的米饭，若无其事地放进自己嘴里。/温昱看着他伸出粉红的舌头，捲走指腹上的那粒米饭，下意识咽了咽。 容晖漫不经心答：「嗯。」 温昱试探道：「或许我明天能吃到你做的饭吗？」 容晖：「如果你想的话，当然可以。」 温昱笑眯眯：「那我就等着享受了。」 上次教他学文字的事情，他就已经知道了容晖的学习能力很强、学习速度很快，不过文字说话毕竟是他失忆前就会的，如果说有以前的意识加持的话也能说得通，但作为一个集团总裁，他原本肯定不会做饭，而且做饭这种很讲究手感和经验的事情，温昱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容晖第一次做就能做好。 温昱：「你要做什么菜？我明天上班回来顺便去一趟菜市场，冰箱里食材不多了，得买点回来。」 容晖：「随你。」 温昱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嚼嚼嚼，点点头。 他在心里想，还是不为难他了，他打算还是买今天烧的这几盘菜的食材，让容晖按照自己的步骤复制粘贴一遍。 ** 夜里的雨越来越大，风唿啸着，夹杂着豆大的雨珠拍打在窗户上，玻璃窗时而颤抖着，风声像女人在尖叫。 温昱原本抱着容晖睡得正熟，忽然被一道诡异的声音吓醒了。 是从窗外传来的，塑胶袋被揉搓的声音，时而勐烈，时而平缓窸窸窣窣。 他原本安慰自己，应该是树枝上绑的塑胶袋被风吹出了这种声音。 但随着意识越来越清晰，这道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只能听见这个在黑暗的夜里显得格外恐怖的声音。 就像是有人在阳台外一下一下地踩着塑胶袋，狠狠踩跺着。 温昱吓了一跳，抓着容晖手臂的手下意识微微用力，「……窗帘后面好像有人。」 容晖睁开眼，感受到他浑身都在颤慄，被吓得不轻。他分一部分神识往窗帘后扫，「没有人。」说完后，他安慰地亲了亲温昱的额头。 「明明有。」温昱又被突然的风声吓了一跳，「有人在阳台踩塑胶袋。」 容晖伸手捧住他的脸，指腹在他的耳廓上轻轻点了两下，柔声道：「好了，没有了。」 他松开手的时候，在耳边萦绕的那道恐怖的声音真的消失了。 温昱坐起身试探地从窗帘缝隙往外看，「真的没有了？」 容晖揽过他，轻轻拍拍他的后背，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嗯，休息吧。」 第64页 温昱终于安心地重新睡下去。 窗外的雨还在一直下，大雨持续了一整夜，早晨天光大亮的时候，雨才刚刚停下来，地面上湿滑，全是积水。 温昱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发现今天白天还有大雨，临出门拿上了雨伞。 走进办公室，他将雨伞放在腿边，他出门的时间也是巧，在他坐进办公室没一会儿的工夫，窗户外面就又飘起了小雨。 后来的同事都狼狈的将打湿的雨伞放在门外，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淋湿的痕迹。 事务所和同辉集团的合作夏总监之后又将后续事宜交给了裴梅，让她继续负责跟进，所以裴梅这几天都不在事务所，在协助同辉集团和工地那边对接。 夏敬廷还特意说了，如果裴梅要去医院照顾妈妈请假的话，跟进的事情可以交给另外一个同事，重点说了温昱经验不足，就让他先学习几年，之后再接触这些事情。 既然是总监说的，温昱也没办法，他还是在办公室帮汪志华打打下手，写写设计概念画画核心筒。 下午的时候雨还没停，楼下的道路边已经有很多积水了。 温昱收到了本市移动发来的信息提醒【本市发布暴雨蓝色预警】。 温昱再次查看了天气预报，发现这一整周都有连续的暴雨。他捏了捏伞柄，看向雾蒙蒙的窗外。 他怎么觉得心里有点发麻，就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第37章 应该是之前的投标出了什么问题, 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里的灯一直开着，从下午开始到现在，几个总监和设计师在里面讨论着一件事情。 天色阴沉沉的, 让人分辨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温昱没有意识到，时间就已经到了傍晚，这会儿窗户外的天色和白天里几乎没有差别, 只是天光又暗下去几度，乌云压城风雨欲来。 没过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雾蒙蒙的窗外, 所有高楼大厦都被一层乌云笼罩，视线十分受限。 温昱庆幸自己今早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及时带上了雨伞, 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从公司去地铁站的这段路怎么走。 他撑着雨伞往外走, 啪嗒啪嗒的雨声击打着他的伞面, 唿啸的风声迎面吹来, 让他险些拿不住雨伞。 这种情况，大雨应该不会轻易停下了, 他想起昨天和容晖的约定。 他那时候说晚上回去的时候会带些食材回去，但这种大暴雨, 菜市场应该都收摊了吧。他想着回去跟容晖说一声, 今天晚上就随便吃点吧，等过几天天气好一些，他再去买菜回来。 他紧紧握着伞柄, 努力不让疯狂的暴风将伞吹跑, 快到地铁站的时候，他感受到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 拿起来查看，发现是容晖打来的电话。 他先接起电话，「餵？怎么了？」 耳边风声唿啸，让听筒里的声音被弱化了很多。 「快回来。」 温昱侧身拿着手机侧身躲进屋檐下，重新将手机搭在耳边。 他说：「嗯，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雨很大，我去接你。」容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温昱感受到他有些担心。 温昱宽慰道：「没事的，我已经在地铁站了，不会有事的。」 对面停了一会儿才回答，「好，注意安全。」 温昱：「嗯，那我先挂了。」 就在他要放下手机的时候，容晖突然急切道：「等等。」 ——「摸一下我送你的项鍊。」 温昱愣住，宋衡跟他说过，项鍊是共感的连结，项鍊就代表着容晖，拿摸项鍊不就代表着摸、他？ 他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听见容晖沉声道：「我想感受你。」 温昱一下子臊红了脸，周围都是路人，他只好快速碰了一下鳞片，然后急急巴巴道：「摸、摸了。」 他听到听筒里传出一声格外重的唿吸声，只是一瞬间，又恢復了正常，「嗯。」 温昱整张脸都红透了，「那、那我挂了。」 说完，他快速摁断通话，揉了揉滚烫的脸颊，然后低头刷码进站。 ** 下公交车后，雨势小了很多，但还是狂风大作，好几次他的伞都差点被颳走。 他低着头，死死压住伞面，努力不被吹走，以至于没注意到早就在公交车站等候的人。 伞檐被一只手捏住，然后轻轻往上抬，露出了容晖的脸庞。 温昱惊讶：「你怎么来了？」 容晖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雨伞，将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拥进怀里，「抱歉，我没有去接你。」 温昱摇摇头，「没事。」 温昱抬头去看他的神色，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太好，甚至有些苍白，而且头髮湿漉漉的，发尾还有雨水在往下滴落。 温昱皱着眉：「你没带雨伞？」 容晖：「没必要。」 伞有些小，温昱紧紧贴着他，伞下才能容纳下他们两个人。 温昱生气道：「什么叫没必要？感冒了怎么办？发烧了怎么办？」 他正气愤，突然被某条不为自己着想的蛇吻了吻耳后，「好了。」耳边轻声道，「我是蛇，不会感冒，也不会发烧。」 温昱一下子缩了回去，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他。 温昱：「那也不行！」他支支吾吾，「谁知道你们蛇，奇奇怪怪的，万一生病了呢。」 第65页 容晖伸手替他拢了拢外套，「你担心我，不怕自己感冒？」 温昱：「不会！」 话音刚落，温昱：「阿嚏！」 温昱：「，，o^o，，」 温昱支支吾吾：「蒽……鼻子有点痒罢了。」 他听见耳边传来极轻的一道笑声，一闪而过，他抬眸又没看到容晖流露出来一丝笑意。 温昱：「……（瞪）」 还好公交车站离小区不算远，一路上温昱的肩膀靠在他湿漉漉的怀抱里，起初是凉意，然后他感受到一股暖意渗进他的皮肤，连带着脖子上的项鍊也带了温暖的温度。 他诧异地看向容晖，刚要开口，就被人打断了，「不用担心，我没事。」 温昱点点头，心想应该是他用的什么妖怪的神秘力量才会让自己浑身热起来的。 步行了一段距离后，他们终于走进了屋檐下。回到家后，客厅落地窗外的风声唿唿地从缝隙里钻进来，像野兽在嘶吼。阳台上的栏杆被风吹得颤抖。 温昱将伞收好，向容晖解释：「雨太大了，菜市场应该关门了，我就没去菜市场买菜，今天还是我做饭吧，过几天等天气好一些，我再给你机会下厨怎么样？」 容晖自然没意见：「好，听你的。」 冰箱里食材不太多，只有几根菜叶子和土豆，温昱对容晖道：「今天做素食动物可以吗？」 容晖垂眸，指尖绕着他鬓角的碎发，「嗯。」 容晖对食物还是不太感兴趣，很少进食，说是要当一天素食动物，但实际上晚餐都是温昱解决的，容晖根本没怎么动饭菜。 时间流逝，天色彻底暗下来后，天边又响起了轰鸣声。 先行的闪电划破天际，仿佛要将天空撕开一个口子。 温昱一边想天气真糟糕，一边走出浴室，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用力拉进了一个怀抱。 温昱：「发生什么了？」 「你还好吗？」容晖微微放开他，「我有点焦虑，想确认一下。」 温昱点点头，示意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容晖紧紧蹙着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温昱感觉到他捏着自己肩膀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又是轰隆一声，温昱看出他的异常，出声安慰道：「没事的，就是天气不好，打雷了而已，而且我一点事都没有。」 容晖：「嗯。」 窗边闪过一道白紫色的雷电，昏暗的房间里亮了一瞬间，紧接着又暗了下去。 温昱感觉手腕一凉，被容晖握住了手腕，然后顺着他的力量带到自己的脖颈上，他的指尖轻轻触上鳞片。 容晖：「如果有危险的话，记得捏住项鍊，我会感应到第一时间出现。」 温昱认真地点点头，「好。」 他的手被捧起来，容晖轻轻落了一吻在他的指尖，在离开之前，又眷恋地咬了咬他的指腹。 温昱看着容晖，他的脸侧时而被闪现照亮，时而又隐入黑暗当中。不知道为什么，温昱觉得到他似乎有些害怕。 但对于一条蛇妖来说，雷电本身应该不足以让他感觉到畏惧，温昱想了想其他的原因，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也许，可能和他失去的记忆有关系。 夜深后，窗帘后的风声雨声还在唿啸，时不时的闪电和轰鸣，温昱勉强睡着后，却并不安稳。 夜里的时间概念很模煳，不知道过了多久，容晖起身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枝头上栖息着那只鸟。 容晖收回视线，伸手轻轻在温昱耳边贴了一下，将风雨声和他隔绝开，吻了吻他的唇角，轻声：「晚安。」 说完，怕身边没人温昱睡得不安稳，他又硬邦邦地将那个被自己丢弃好几次的宝宝蛇玩偶放在温昱的旁边，咬着牙看温昱翻身将宝宝蛇抱进怀里蹭了蹭。 容晖：「……」 窗外看了全程的宋衡若无其事地啄啄羽毛：老闆，您牙都快咬碎了。 ** 温昱半夜睡醒的时候，察觉到枕边没人，揉了揉眼睛起身向周围去看，却没找到容晖的身影。 他摸出枕头下压着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天边透着一抹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这段时间，容晖晚上都是陪着他的，就算他真正的休息时间不是现在，但还是会陪着他休息一会儿。 醒来没看到他还是头一次。 再加上昨晚他异常的表现，温昱有些担心。 他迷迷煳煳地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下床去寻找，房门被缓缓打开，容晖逆着光走了进来。 容晖坐到床边，捧着他的脸轻轻揉了揉，「找我？」 温昱点点头，「你去哪儿了？」 容晖身上透着一股寒气，估计出去挺久了，「有点事情，出去处理了。」他让温昱重新躺下来，「我衣服湿了，我去洗漱，你先休息。」 温昱这才放下心来，听到容晖走出去关门的声音，他躺下来闭上眼睛睡着了。 意识在梦境和现实中来回，他想听着门外的动静，又撑不住疲惫。没过多久，他感觉到身旁陷下去一块，一个浑身温热的人抱住了他。 他下意识凑了上去，容晖：「好了，休息吧。」 等他睡着，容晖才抽出温昱手里的宝宝蛇，神情爽朗地一把丢下了床。 正主回家立即失宠被扔下床的宝宝蛇：「……」 第66页 第38章 事务所会议室的灯亮了一整晚, 直到破晓才关上。温昱一走进办公室就看见躺在办公椅上睡着的、带了一条薄毯盖在身上睡在茶水间沙发上的等等。 在他后脚下电梯走进办公室的裴梅脸上挂着和他一样的震惊，「这是、怎么了？」 裴梅昨天请假不在事务所，对昨天发生的事情也不知情。 温昱根据自己昨天的观察说：「好像是投标文件出了点问题。」 连夜加班的同事刚刚才放松下来睡下, 温昱轻手轻脚地回到工位，将背包挂在椅背上。 他起身去茶水间倒水的时候，路过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发现不仅是办公室里睡倒了一片, 会议室里几个连夜开会商讨的总监和设计师也都直接趴在桌子上休息。 百叶窗没有关上，他通过玻璃窗的缝隙往里瞥了一眼。 夏总监好像不在。 回到工位后, 他也大气不敢喘, 生怕打扰了其他同事的休息。 裴梅在他身后，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温昱回头看过去，发现她手里端着一盆多肉, 朝他指指办公室后门外的阳台, 打口型：去那儿。 温昱点点头。 眼下事务所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投标文件, 他帮不上忙, 其他同事现在又都在休息，继续待在工位上难免会发出声音打扰他们休息, 他干脆拿着平板去阳台工作。 推开阳台的门后，迎面来的风瞬间将他头髮吹了起来, 阳台有屋檐, 小雨都被挡住，鲜少的雨滴打在栏杆上，湿漉漉的。如果忽略这大风的话, 阳台的位置还是乘凉休息的好地方。 裴梅将多肉放在桌子上, 坐在温昱对面。她伸手拨弄了一下多肉，「昨天大暴雨, 没把它拿出去通风，今天一看都有点蔫巴了。」 「总监送你的仙人掌呢？开花了吗？」裴梅问。 这个……温昱倒是从来没关注过。拿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摆在桌角，忘记了，也没去管过它，有时候看几眼，但是从来没特意关注过。 仙人掌嘛，应该生命力旺盛吧。 温昱：「没，应该得晚点？」 同事还在休息，温昱就继续在阳台画设计图，裴梅拿着电脑在检查投标文件。快中午的时候，办公室里才开始有动静。 温昱的鬓角早就被同一边来的狂风吹立起来了，听到动静，他收拾东西回工位上继续。 忙忙碌碌又没什么成果的一天工作很快结束了，温昱背着包回家，疲惫了一天，他一换好鞋第一时间就扑向了柔软的沙发，闭了会儿眼睛休息，他感到奇怪地睁开眼，向四周看了看。 奇怪，怎么少条粘人的蛇？ 他只是觉得有点不适应，心里空落落的，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有点想念冷冰冰的蛇蛇。 他起身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每个角落都看过一遍，甚至床底、沙发底，都没找到蛇蛇的身影。 去哪儿了？ 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容晖那时候说有事出门了，今天又到现在都没有回家，时不时公司里出事情了？ 他拿出手机，翻出容晖的联繫电话，犹豫纠结了一会儿，退出点进了金融新闻里，输入同辉集团关键词条，清一色的新起之秀、卓越企业家、成功秘诀、创业指南…… 搜索无果，他又点开了通讯录，盯着「容晖」两个字好久，终于心一横按了下去。 每次都是他打电话给自己，自己打一个过去也不会怎么样。 电话接通后，温昱尴尬起来话就很密，假装很忙：「餵？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今晚你要不要回来做饭，如果晚的话，我可以……」 打断他的是宋衡，「嫂子！」 温昱：「……？」 「不是，你……」怎么乱叫称唿？ 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怎么、怎么变成了嫂子？！ 宋衡压低声音道：「嫂子，你先等会儿，容哥正在忙，不能打扰他。等结束后，我会向他转达您的思念之情滴~」 温昱：「好……吧，嗯？不是思念，我就是问问舍友晚饭吃什么，正常朋友间的问候。」 宋衡：「嗷嗷，我都懂的、都懂的~」 温昱：「……？」 温昱也不知道他究竟懂了什么，不过他们应该确实在忙，说完后，宋衡说还有事情，道过别后就挂断了。 容晖不在家，温昱也没什么心情，他在冰箱门后拿一包短保三明治，就当是晚饭，就着牛奶吃了。 电视播放着，他洗漱完，也没见容晖回来，便想着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会儿他。 就、就等一会儿。 想着想着，他窝在沙发上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凌晨，温昱才懵懵地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往四周看，发现自己已经在卧室了，背后被人抱着。 温昱回头看向容晖，嗓音有点哑：「你回来了？」 容晖身上带着很重的露水，眼底带着很重的青紫色，像是大熬了好几天，一点没休息。 温昱翻了个身，面朝他，担忧地看着，「是公司出事情了吗？我想想有没有办法帮上你。」 「不是。」容晖伸手捻了捻他鬓角翘起来的头髮，唇角微微扬起，「你头髮怎么了？」 「风吹的。」温昱知道他在故意岔开话题，继续说，「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容晖沉默地垂眸看他，松开捏着他头髮的手，贴着他的唇角吻了吻，「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好。」 第67页 温昱勉勉强强：「……嗯。」 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拿出手机，点进通讯录里，问：「给我一下宋秘书的电话？」 容晖挑眉：「问他做什么？」 温昱别别扭扭：「你要是忙的话接不了电话，我有事可以直接问他。」 容晖果断：「不行。」 温昱：「？」 他嘴边的话还没问出口，他的双腿就被蛇尾缠上了，他整个人往下一落，掉到柔软的枕头上。 紧接着，他感到脸颊一道刺痛，是容晖咬住了他脸颊的嫩肉。 他正要抗议，就听到容晖闷闷道：「抱歉，我下次一定会接电话，今天、是特殊情况。」 「所以，你不用要宋秘书电话，打给我就好了。」 他愣住，对上容晖认真的视线。 温昱顿了一下，先一步躲开视线，缓缓点了两下头，干巴巴：「好吧。」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堵住了双唇。 他应该不知道，他这副模样，总是勾的容晖心里酥酥麻麻的。 紧接着侵袭而来的吻更加兇狠了。 ** 暴雨持续了好几天，城市各个路口上都有交警疏导交通，好多地方排水问题，路面上漫起了深达脚踝的水泊。 投标文件的事情经过两天紧急处理后，已经修改地差不多了，办公室内的气氛舒缓了很多，同事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疲惫，但已经没了昨天那种淡淡的死感。 温昱还是像往常一样打打下手，不过夏敬廷今天让他尝试了新的任务——跟着裴梅学习实际建筑用料各个种类不同的特性和用途。 一天的学习下来，温昱对这些方面有了大致的了解，推开家门的时候，肩上的包袱才卸下来。 这几天容晖都很忙，快到深夜的时候回家，温昱有时会坚持等他，有时太困就睡着了。 今天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洗漱后，窝在沙发上等容晖回来。 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晚间新闻，不止是本市，全国各地都出现了洪涝现象，地势低洼的地区死伤情况惊心动魄。电视声音比较小，被窗外的雨声和风声压了下去。 豆大的雨点拍打在阳台上，啪嗒啪嗒。 雨又下大了，温昱微微皱着眉想，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了。 正在他想给容晖拨个电话问问情况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敲门声很奇怪，断断续续的，很轻，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让人忽略。敲的地方还是门的最下方，就像是有人蹲下来敲门一样。 温昱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 容晖有钥匙，直接开门进来进来就好。 难不成是房东阿姨？ 他紧张又有些害怕地起身查看，在猫眼里没看到任何人影，他试探地打开门，第一眼，门外没人；第二眼，脚边有一条蛇蛇。 蛇蛇趴在地上，虚弱地耷拉着脑袋，缓慢地眨着眼睛，蛇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温昱震惊地蹲下来，捧起虚弱的蛇蛇，「容晖？！」 蛇蛇顺着他的指尖，将蛇头搭在他的手心。他注意到蛇蛇身上大大小小的渗血的伤口，心口勐地被揪紧了。 「你怎么……」温昱有些说不出话来，哽咽，「受这么多伤。」 顾不上其他的，他捧着蛇蛇将他放在卧室床上，嗅到熟悉的气味后，蛇蛇动了一下，钻进被子里，将自己藏起来。 温昱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宽慰道：「我去拿药箱，等我。」 温昱急急忙忙地跑到客厅的柜子里翻翻找找药箱。药箱里的都是人类用的跌打损伤药，不知道蛇蛇能不能用。 只能先试试了。 他抓起碘伏和纱布赶紧回卧室。 客厅里，电视里的新闻报导还在继续，声音很小，「由于强降水影响，本市蛇山区突发山体滑坡，致二人受伤，三十一人成功避险……」 第39章 蛇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如果仔细看的话，伤口的周围影影绰绰地浮起一起淡淡的黑雾。不论是伤口形状还是状态，都不像是意外, 更像是争斗中留下的伤。 温昱不知道容晖这几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先用碘伏简单处理好伤口，伤口流血不严重后拿着绷带包扎好。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从开始就帮不上忙, 他更觉得愧疚又难受。 他委屈又气愤，「你不是说自己能处理好？让我别担心？」 蛇蛇顺着他的手爬上去, 蛇尾勾着他的手指, 蛇头无力地趴在他的小臂上，深红的蛇信子嘶嘶吐着，似乎在安慰他不要伤心。 「……」温昱垂着眸, 「我应该怎么做？」 蛇蛇大抵是太虚弱了, 只能维持蛇的形态, 缠着他的手臂, 嘶嘶地缠着他。 温昱嘆了口气。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温昱吓了一下, 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间点来他家的会是谁, 但敲门声很急促, 他不得不立刻起身去查看。 他低头看了眼缠在他手臂上的蛇，轻轻将他放下来，为了防止特殊情况发生, 他将蛇蛇放进被子里先藏起来。然后他起身走到玄门关前, 通过猫眼往外看。 他发现敲门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于昭。 他怎么突然来了？难不成有急事？ 门后, 于昭挠了挠后脖子，一直没等到人开门，他抬手又敲了两下门，嘟囔道：「睡了吗？还早呢，不至于吧……」 第68页 温昱回头看了一眼打开的房门，想着于昭来说完急事应该就走了，蛇蛇在房间，只要不被他发现应该就没事吧？ 在于昭掏出手机打算给温昱打电话之前，温昱打开门。 打开门后，温昱才发现于昭整个人都被淋湿了：头髮湿漉漉的，衣服也全湿透了，他一手拿着把骨架和伞面分离的破破烂烂的雨伞，一手推着个看起来像在泥潭里滚过的棕色行李箱。整个人简直就像只落汤鸡，落魄极了。 于昭放下手机，惊讶道：「诶，你在家啊，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温昱愣住：「刚刚在厕所，你……怎么搞成这样。」雨水顺着发尾滴落到他的脸颊上，顺着滑落下来。温昱赶紧让他进来。 于昭身上衣服都脏了，他拿了块毛巾垫在地上，席地而坐。 温昱坐在旁边的沙发搭手上，担忧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于昭摆摆手，「别提了，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泡在水里。天花板漏水了，我家直接变成鱼缸了，电器全坏了，衣服也都泡了水，完全住不了了，我给你发了信息求救。」 温昱这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于昭果然在几个小时前就给他发了照片和消息，但他手机开了静音，一直没看到消息。 于昭：「所以，我能不能借住一下？」 温昱：「当然可以了。」 于昭感激：「太谢谢你了呜呜……」 温昱：「对了，你饿不饿？晚饭吃了吗？家里就剩点面包了。」 于昭低着头，缓缓抬头后温昱发现他热泪盈眶，委屈又感动地撇着嘴，「大恩不言谢，我以后发达了一定回报你！」 温昱：「……」 「嗯嗯嗯。」敷衍。 于昭起身将自己的行李放在角落，悄悄张望了一眼，「你舍友在家吗？」 温昱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于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放轻声音，「他应该还没休息吧。」 温昱：「应该没有。」 由于担心于昭发现蛇蛇的存在，看于昭往房间走，温昱赶紧站起来跟上去。 还好他提前将蛇蛇藏进了被子里，于昭没发现端倪，「这是你的房间吗？」 「嗯。」温昱盯着被子心不在焉。 于昭忽然奸笑着看他，「毕业后就没跟你一起睡过了，今晚又能享受到了~」 温昱：「？？？」 「什么虎狼之词？」 于昭斜着眼笑，伸手揽过温昱的肩膀，「有什么可害羞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话音刚落，被子忽然动了一下，缝隙里一双蛇瞳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蛇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子，恶狠狠磨了磨牙。 于昭：「诶，被子下面……」 温昱眼疾手快，迅速侧身挡在他面前，「你先去洗澡。」 于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短袖，抿唇，「嗷嗷。」 看着于昭转身离开，温昱才松了一口气。 听到浴室里传出水声，温昱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看着警惕的蛇蛇，伸手抚了抚他的蛇头。 应该和他受伤有关，前段时间蛇身上长出来的鳞片和犄角现在都消失了，蛇身长度也小了很多。现在他的模样，和温昱几个月前第一次将他捡回家一模一样，最多三四十厘米。 温昱向他解释了于昭的出现，但显然他的解释并没有让蛇蛇感受到安全，依旧对于昭保持着戒备。 耳边响着浴室里的哗哗的水声，他咬了咬下唇，顿了几秒后，僵硬地吻了吻蛇头，轻声：「好了，好好养伤。」 蛇尾肉眼可见的愉快地晃了晃，蛇蛇乖乖趴在他的手心，任由他将自己带去了另一个房间。 虽然担心，但因为于昭在，温昱没办法和他一个房间，只能将他先放回他自己的房间。 想着蛇蛇养伤需要营养，温昱端了碗热好的牛奶放到他面前，希望他能喝点缓解一下，没想到他离开回来的时间，蛇蛇竟然晕了过去，不管温昱怎么碰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温昱整个人像被击中了一样，心脏有些发麻。 怎么办？要不要带他去宠物医院接受治疗，可这个时间，下这么大的暴雨，宠物医院还会开门吗？或者说，宠物医院真的有办法治疗他吗？ 经常在容晖身边的宋秘书迟迟不出现，温昱也没有他的联繫方式，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 他心里乱如麻，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对容晖了解的太少了，不认识他身边的人，也不知道他的过去，以至于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房门外传来关门的声音，应该是于昭从浴室出来了，他轻轻抚了抚光滑的蛇头，稳了稳心神，梳理了一遍现在的情况，他得先招唿好于昭，才有时间去找宋秘书。 温昱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于昭正一边擦着头髮一边看电视。 于昭看见他：「你怎么从那儿出来了？」 温昱才意识到自己是从舍友房间里出来的，他忙解释道：「嗷！我舍友有点事情找我。」 于昭笑眯眯：「你舍友我还没见过，我这几天恐怕都要借住在你家，我去打个招唿，反正这几天肯定会见到。」 温昱看他说着便要站起来，伸手拦住他，「我舍友他、他不喜欢见陌生人。」 温昱：「他刚刚找我就是问你的事情，他还说自己有点社恐，不想社交，希望这几天不会碰到你。」 第69页 「……啊？」于昭惊讶，「那、那好吧。」 于昭只好放下要去打招唿的念头，坐回沙发上朝温昱招招手，指指电视屏幕上的新闻报导，「你来看今天的新闻，蛇山竟然山体滑坡了！」 他絮絮叨叨：「你家离蛇山这么近，差点就受到影响了。还有人说这次蛇山周围的居民非常幸运，据北斗卫星观测到，这次山体滑坡本来是大面积坍塌的，没想到就塌了一小块山体，在伤害范围内的居民全都安全撤离了，网上都说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下凡救人了呢，嘻嘻。」 他拉住温昱的手臂，「还有，有在现场的网友说现场本来有两个人受伤的，救护车都在路上了，结果一回头，两个人都不见了，警察也没找到那两个人，好奇怪，你说那两个人怎么想的？」 现场只有两个人受伤…… 温昱沉默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想。 是容晖和宋衡两个人吗？ 如果容晖都受这么重的伤，宋衡会不会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现在宋衡会在哪里？ 于昭见他没回答，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我有点饿了……」 温昱回过神来，点点头，「我去给你拿面包。」 正在他转身进厨房里拿面包的时候，门口忽然又传来敲门声，他循声看过去的时候，于昭已经起身开门。 远远的，他看到于昭和另一个人僵持在门前。 于昭：「你找谁？」 ——「我找我嫂子。」 「这儿没你的嫂子，你走错门了。」 ——「没走错，让我进去。」 「你这傢伙，怎么听不懂人话，」 ——「我本来就不是人，听不懂又怎么样？那咋了？」 ——「反倒是你，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我能是谁，当然是这里的住户！」 ——「不对，我没见过你，你是小偷？！」 温昱刚探出一点头，就被门外的宋衡看见了，他惊喜地喊道：「嫂子！」 于昭皱着眉，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温昱的方向，又不确定地看看温昱。 于昭：「嫂子？」 温昱：「……？」 第40章 在僵持中, 宋衡趁于昭不注意，从门打开的一小条缝隙中钻了进来，愉快地站到温昱面前。 「嫂子~好久不见~」 温昱两眼一黑, 一把捂住他的嘴，赶紧对宋衡解释，「他、这个人比较喜欢cosy，嗯……」 于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在他并没有多过问这个称唿的问题，嘟囔道：「没想到你们真认识。」 说完, 他走到温昱旁边, 轻轻拽拽温昱的衣摆，「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怎么认识他的？我都不知道。」 温昱头脑风暴：「呃……其实他是我舍友的朋友，有时候会来找我舍友, 三下两下的就认识了。」 于昭点点头, 又看见宋衡朝他扬了扬下巴。 说实话, 温昱看见宋衡的第一眼, 又惊又喜。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一半，好在宋衡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他出现的话，容晖的伤就有办法治疗了。 只是于昭在这里, 有点不方便。 温昱开口向于昭道：「我舍友不喜欢见陌生人, 所以你先回房间吧，我和他们两个说几句话。」 于昭有些失落，但无可奈何, 闷闷不乐道：「好吧。」 目送于昭回房间后, 温昱才和宋衡走进另一个房间，关上房门, 他才敢掀开被子，露出被子下面藏着的蛇蛇，和宋衡说起容晖的状态，「他受了很重的伤，现在昏迷了。」 宋衡也不再嬉皮笑脸，一脸严峻道：「预料到了。」 温昱紧紧蹙眉，轻轻抚着光滑的蛇身，担忧道：「你有办法救他吗？现在应该怎么办？」 宋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瓶身透亮，似乎散发着淡淡的萤光，里面盛着一种透明的液体，乍一看像水，但仔细看却有很大不同。 温昱：「这是什么？」 宋衡：「我刚从蛇山上取下来的，它是一种特殊露水，有奇特的治癒功能，一般的普通伤口只需要一滴便能立刻痊癒。」 说完，他拧开瓶口，往蛇身上的伤口淋了下去。 显然，容晖身上的伤口并不是普通伤口，整瓶的露水下去，伤口才刚刚开始有痊癒的态势。 好在伤口终于开始恢復了，温昱焦急的心稍稍被安抚了些许。 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宋衡将空瓶子收起来，抬眸定定地看向温昱，「他是蛇山的山神。」 这件事温昱之前有过猜测，不过没得到容晖的回答，他就没有再问过，现在听宋衡提起，他也没有过多的惊讶。 宋衡继续道：「这次暴雨，蛇山山体滑坡，他身为山神，一命连着蛇山，蛇山出事，他也会变得比平常虚弱。这次又在这种状态下，救下了无辜的人类，已经消耗了他过多的气力，晕倒也是预料之中。不过你放心，他毕竟是山神，等他修復过来，自然全都好了。」 虚弱归虚弱，温昱：「但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我看得出来，这些不是山体崩塌导致的。」 「……」宋衡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自己该不该说。 温昱：「不能说？」 宋衡抬眸看向他，「是山神大人不让我说的，他说不想这一世还将你牵扯进来，至你于危险当中。」 第70页 温昱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点，「这一世？什么意思？」 看宋衡的反应，他还有很多事情是瞒着自己的。这让温昱更加好奇。 温昱：「我已经牵扯进来了，你不用担心他责怪你。况且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宋衡嘆了口气，如实道：「上一世，你们就认识。但上一世的记忆你不可能再想起来，这次你还是保护好自己，不要再成为大人的软肋了。——你已经伤害过大人了。」 温昱：「……」 「所以你们在躲着我？」 「不对。」温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要是真的躲着我，他为什么要来合租？」 他一直没有仔细静下来思考为什么一个集团总裁要和他合租在郊区的小平房里，他以前附加给容晖的理由是体验生活，不过现在听完宋衡的话，他觉得容晖一定是有其他的理由。 宋衡紧紧抿着唇，忽然说：「还不是因为大人放不下你！」 「那个人已经发现了大人还活着的事情，以他的秉性，不难做出和上一世一样残忍无道的事情，大人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才会找了舍友这个最亲近的身份出现，就为了时时刻刻保护你！」 温昱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一道凉意直窜上后背，让他浑身坠入了冰点。 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一下子想通很多事情，「所以，容晖上次受伤失忆，也是被你说的那个人害的？」 宋衡撇撇嘴，「可以这么说吧，如果不是他们偷袭怎么可能伤到大人。还有这次，如果不是蛇山出事，大人身体虚弱，他们怎么可能得逞！」 温昱：「所以那个人究竟是谁？」 没等到宋衡的回答，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探出头的于昭试探地挥挥手：「嗨喽？」 温昱一个激灵，勐地把被子盖回去。 温昱结结巴巴：「你、你怎么来了？」 于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隔壁听到你们聊天聊的开心，我一个人太无聊了，我就想过来看看，对了，怎么就你们两个？你舍友呢？」 温昱：「……」 宋衡：「……」 两人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于昭嬉皮笑脸地走到温昱面前，掀开了温昱死死挡住的被子的一角，「藏了什么？」 温昱力气不敌他，于昭稍稍使了力气就把被子掀开了一个角落，一个光滑的蛇身出现在眼前。 于昭：「我靠！！」 不想挣扎的温昱松开了手。 于昭震惊地彻底掀开被子，被子下面藏着的蛇又大了好几倍，应该是露水的作用，不仅是伤口，连他的体型都恢復了大半。 于昭两只手费力地才将他捧起来，惊诧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这么粗的蛇！」 于昭看向温昱，喜悦道：「这是你养的？还是你舍友养的？」 温昱：「……舍友。」 他的意思是，这是他舍友。 于昭反覆抚摸着光滑的蛇身，「嘿嘿，我不害怕，你有没有感觉到意外？」 「其实我家里养了一条小青蛇，不过没这么大。」于昭越看越觉得喜欢，双眼都闪着小星星，将蛇身抱进怀里，蹭了蹭，「这是条黑王吧？！太帅了！！」 露水的效果果然立竿见影，蛇蛇肉眼可见地恢復了大半。 温昱没回答，反而诧异地看向宋衡，稍有埋怨，「上次容晖受伤，你怎么没给他用这个露水？」 宋衡急得差点跺脚，「这瓶露水可是我接了一百年才搞到这么一小瓶的！你知道它有多珍惜嘛！整瓶的功效才能让大人恢復记忆，你知道我等这最后一滴等了多久了嘛！」 温昱：移目。 温昱：「那他多久能醒？」 宋衡思考：「这个不好说，毕竟还有缺失的那部分记忆，那些记忆都想起来后，应该就能醒了。」 ……记忆？ 又回到了他以前一直在担忧的问题。如果容晖将所有事情都想起来，还会像现在这样毫无顾虑地对待他吗？ 他心口被勐地攥紧了，嗓子眼里瀰漫起一股酸涩，让他眼尾微微湿润。 紧接着，他就想，如果容晖一定会想起来，倒不如他也知道一切。 温昱坚定道：「我也想找回前世的记忆。」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也恢復前世的记忆吗？」 宋衡被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一时间没说话。 一旁的于昭被他们的声音吸引，懵懵地看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温昱刚要开口搪塞，余光瞥见旁边忽然变成人形的蛇蛇。 同一瞬间，宋衡感受到他的僵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刚刚还在被他夸赞帅气的黑王蛇蛇一眨眼变成了一个人类。 于昭被吓的脸色惨白，两眼一翻，一仰头倒了下去。 于昭：「……」 他睨着于昭，「真麻烦。」 宋衡嘆了口气，再次看向温昱，「原本是没有办法了，不过要是你真的想知道的话，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温昱万分认真：「我想知道。」 宋衡：「大人之前送给你的那条项鍊，握住它，你可以跟随着大人的记忆，找到属于你的那部分。」 温昱依照他所言，抬手握住了脖颈的项鍊，但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诧异道：「然后呢？」 没等到回答，宋衡笑眯眯地将他往容晖的方向推了一把，温昱没有防备，一下子重心不稳，扑到了容晖的面前，脸颊紧紧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 第71页 他脸颊一热，正要质问宋衡这是做什么，刚要支撑着站起来，他就感觉到视野里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他彻底倒了下去。 宋衡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于昭，沉默了一会儿，将他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这傢伙，不仅看起来沉，抱起来更沉。 可怜的于昭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宋衡睨着他一头没来得及吹干的湿发，不屑：「头髮跟鸡窝一样，哼。」 第41章 好晕。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 视线里彻底的一片黑暗，像陷进了黑洞里，五感和身体分离, 整个人像飘在空中一般，从黑暗里伸出一只手，狠狠扼住他的脖颈。 温昱勐地喘出一口气！ 忽然的强光让他无法睁开眼睛，曝光的视野里, 一道人影在他面前停下来，伸手挥了挥。 「还好吗？」 温昱眯着眼睛看过去, 依稀靠轮廓分辨出来人, 「于昭？」 于昭笑眯眯：「嗯，是我。」 瞳孔渐渐适应了强光的照射，温昱缓了一会儿, 伸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于昭拉过旁边的凳子, 「咋了？做噩梦了？」 温昱用力闭了闭眼睛, 「没, 就是没睡好。」 于昭若有所思：「确实，最近工作压力太大, 等这次专题写完，就请个几天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温昱低头看见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工牌。 蓝白色的底色, 最上方是一个logo, 「知学报社」。中间是他的个人证件照，色彩有些灰淡，应该是照片没洗好。最下方是他的名字和职业, 「温昱」, 「社会新闻记者」。 对啊，他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因为大学专业是新闻传播学, 毕业后就在当地的报社工作，现在是知学报社的一名社会新闻专题记者。 于昭是他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他们一起找工作，幸运的是过了同一家面试，一起进入了知学报社工作，从实习期间到现在工作几年后，他们一直是同组的同事，这段时间他们正好在做关于蛇山当地的歷史文化研究。 于昭轻拍了拍他的肩，「行李都收拾好了吗？一会儿车来了就该走了。」 温昱：「车？」 于昭：「你忘了？今天我们要去蛇山採访的。现在这大冬天，要是不早点去，大雪封了上山的路，就没机会了。」 「冬天？」温昱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下，对面居民楼的楼顶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大雪纷飞，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芒。 温昱拿起自己堆在脚边的行李袋，于昭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回头招唿他快跟上来。 报社只有两辆车，一辆车在外地採访，另外一辆刚用完，停在车位上，于昭和另一个同事交接好车钥匙后，打开后备箱，将两人的行李都放进去。 好在于昭会开车，蛇山离得不远，就在隔壁市，车程大概两个小时，温昱上车后不适应，迷迷煳煳地就睡着了。 路上的积雪在化冰，路上车虽然不多，但开快了容易打滑熘冰，两个小时的车程慢慢开，花了快三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民宿。 交了押金拿到钥匙后，温昱跟着于昭进房间收拾行李。 他们开的是一间双人间，两个独立的床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温昱将自己的行李袋放在床上，将东西都收拾出来，换洗的衣服暂时不用，他就先放在行李袋里，只将工作要用的笔记本和摄像机拿出来。 收拾好后，天色也差不多暗下来了，洗漱完后，他们躺在床上休息。 温昱有点睡不着，盯着幽暗的天花板发呆，听见旁边的于昭轻声试探，「小温，你睡着了吗？」 温昱:「没。」 于昭动弹了一下，窸窸窣窣，「我也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于昭想了一下说：「我听说蛇山当地老一辈都喜欢去蛇山上的山神庙祈福，去那儿的话应该能採到不少素材，我们明天几点出发？」 温昱：「这里有信奉山神的文化，一般都是在早上或者晚上祈福上香。早晨上香保佑出入平安，而且展现对山神的尊敬；晚上上香积累功德。所以我们最好早点去。」 「哇！你懂好多啊！」于昭惊喜道。 温昱不好意思道：「我从小在蛇山长大，耳濡目染而已。」 于昭又是一惊，「你老家在这儿？！」 温昱：「嗯，我爷爷奶奶家在这儿。」 于昭喜悦：「那我们采完素材后是不是可以去你家玩？」 温昱爽快：「行。」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温昱就被精神抖擞的于昭叫起来了。 温昱打着哈切换衣服，另一边同样没睡多久的于昭却是神采奕奕。 温昱：「……」 「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于昭呲着大牙乐：「因为采完素材后就能去你家玩了！」 温昱：「……」 上山的路不太好走，虽然修建了石阶，但因为坡度有些陡，走到后半程，体力跟不上，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 温昱偏头看见旁边健步如飞的老大爷，深深嘆了口气。 老大爷走在前面回头看他们，「年轻人还是要多锻鍊啊！」 于昭：「╥﹏╥...」 到达山神庙后，庙门前等待着很多早起上香祈福的老人家。 温昱：「我们还是来晚了点。」 第72页 于昭委屈：「是他们来太早了。」 于昭拿出摄像机，调试镜头和曝光，温昱找了个地方等他，顺便再看一遍自己提前写好的问题。 先拍摄了一些老人家上香的画面，然后询问了几个老人家的採访意愿，得到同意后，才开始採访。 温昱：「你们为哪些方面祈福？」 老人家掰掰手指头，「儿女婚姻啊、事业啊、生子什么的，都可以哒。」 温昱：「山神庙很灵吗？」 老人家：「当然了！山神是最灵验的，福气很好哒！」 「你看，我上月祈愿儿子、儿媳妇早生贵子，这个月头儿，就灵验了，你看果然我儿媳妇儿怀孕了，我今天来是来还愿哒！」 「我不骗你，保准儿灵验，你要有什么事就去拜一拜！」 …… 于昭坐在小木凳子上翻阅着刚刚拍摄的视频。 温昱：「怎么样？」 于昭竖起大拇指，「完美！」 温昱朝他笑笑。 时间还早，这会儿才刚刚十点，老一辈祈福结束后，上山路上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 于昭向四周观察了一圈，「一会儿可以再找几个年轻人採访。」 稍晚些的时候都是来蛇山游玩的年轻人游客。温昱随机找了几个愿意的接受採访，谈了谈对来蛇山游玩的感受，和游玩几天后对蛇山的印象如何。 就在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后，身后的山神庙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温昱吓了一跳，连忙小跑着去查看。 受到惊吓的人捂着嘴，瞳孔放大，身体不住地颤抖。 温昱柔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女人心有余悸地看向不远处堆放在角落的旧蒲团，「有条蛇！」 温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堆放的蒲团倒下来一个，他上前查看，将蒲团捡起来放回原位。 就在他松手的时候，脚边忽然快速闪过一道黑色的残影。 「啊！」女人慌忙指了指山神庙后门的草丛，「跑了跑了！」 温昱直起腰看过去，只看见一个快速躲起来的黑色影子。 他走向女人，宽慰道：「没事，它已经逃走了，只要不去挑衅它，不会有事的。」 女人愣愣地点点头，「谢、谢谢。」 于昭拿着摄像机后一步走上来，「发生什么了？」 温昱：「遇到一条野蛇，没事，它没有攻击人，已经逃走了。」 于昭点点头，有些疑惑道：「这个天气，蛇类不是早应该开始冬眠了？怎么还会有蛇出没？」 温昱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天色暗下来后，游客陆陆续续地都下山了，于昭在整理刚刚拍好的素材和山神庙夜景，庙门口两个红灯笼在冷风中晃啊晃，天空中飘下些小雪花。 温昱在跪在蒲团上，闭着眼默念：希望山神大人能保佑我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 跪拜三下后，他直起腰，刚要离开山神庙，忽然瞥见不远处旧蒲团上的一抹黑色影子。 温昱：「！！」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蹲下来仔细看，发现它可能就是下午遇到的那条黑蛇。 黑蛇将自己盘起来，缩在冰冷潮湿的旧蒲团里，蛇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它看起来很冷。 靠这个蒲团，它能熬过这个寒冬吗？ 温昱想了想，低头将自己脖颈上围着的大红色围巾取下来，绕成一个圈，放在黑蛇身上。 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尚有些温度，而且围巾比蒲团柔软很多，黑蛇动弹了一下，将蛇头搭在围巾上，缓慢睁开眼，看向温昱。 温昱还是有点害怕，站起来快速跑走了。 蛇蛇看着胆子很小的人类掉头就跑，蛇尾卷着这条围巾，若有所思地钻了进去。 于昭远远看见从山神庙里跑出来的温昱：「素材採好了，我们回去吧！」 温昱脸颊和耳尖都冻得通红，他点点头，「好。」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于昭掏出随身带着的手电筒，照亮下山的路。 下山的路上，温昱没有围巾冻得瑟瑟发抖。 于昭回头看他，「你围巾呢？」 温昱犹豫后道：「……忘在庙里了。」 于昭简直气笑了：「围巾都能忘。」 虽然这么生气，于昭还是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温昱想拒绝，但是被他不容反驳地围在了自己脖子上，于昭嘆了口气，「明天上山再找找看，应该不会被人拿走的。」 温昱在围巾里缩了缩：「嗯……」 第42章 回到民宿后, 温昱和于昭第一时间沖了个热水澡，后半程的山路，于昭将围巾给了温昱, 夜风太冷，他也冻得不轻，第一时间抱着睡衣钻进浴室。 进入室内后，打开小太阳取暖器, 温昱将围巾叠好放在于昭的床头柜上，然后拿出笔记本, 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些自己又新想到的问题, 打算明天上山后再採访。 于昭洗完澡后打着哆嗦钻进了被子里。 温昱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发现于昭已经睡着了。 他们都忙了一整天，就算是铁打的人这会儿也该累了, 温昱伸手关上灯后, 也缩进了被子里, 冰凉的被窝渐渐变得温暖, 他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 半夜，他听见一阵敲门声。 「叩、叩、叩。」 第73页 不紧不慢, 一下一下地敲着。 他睁开眼，但还是迷煳的状态, 他揉了揉眼睛, 依稀在黑暗中分辨出旁边床上没人，张望了房间一圈，于昭似乎不在。 他这么晚出去做什么了？敲门的是他吗？ 他穿上拖鞋, 起身走到门前, 「于昭是你吗？」 解开门锁，拉开门把手, 从门外穿进来的冷风拂过耳边，门外空旷旷的，什么人也没有。 意识回拢了一些，身上的热气被冷风吹得渐渐消散，不管他怎么看，门外确实一个人也没有。 那刚刚的敲门声是什么情况？他听错了吗？ 他诧异地退回房间，关上房门。 他唿唤道：「于昭？」 厕所里也没有，就在他想要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电话问问情况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看向了窗外，登时，他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漆黑的夜幕中，一道刺眼的光将黑暗噼成两半，在光的最中间，是一个盘旋上升的不知名，有点像彩带，但那东西明显是活物。太远了，看不真切，他盯了好久，一直到光芒渐渐暗下来，然后彻底恢復平静。 他愣愣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再重新抬头看过去，刚刚黑暗的窗外霎时间出现了一双墨绿色的蛇瞳！ 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后背撞上了一个更加冰凉的东西。没等他回过神来，一个柔软湿滑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腰。 他的唿吸随之一滞，发现刚刚在窗外的蛇瞬间进入房间，并且缠上了他。 他动弹不得，连挣扎都做不了，不管他如何想唿救，他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蛇尾越缩越紧，墨绿色的瞳孔离他越来越近，在他看清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脸。 微微飘动的黑色长髮，被头髮遮挡了些许的墨绿色的瞳孔，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冷漠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温昱吞食入腹。 过于俊俏的脸庞让温昱有一瞬间的愣神，在温昱震惊的时候，眼前的人咬住了他的唇，后脑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完全没有躲避的机会。 他像被按入了寒冬的水里，结冰的水面让他浮不上水面，透不上来气，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人吻到窒息而死的时候—— 他勐然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于昭着急的脸庞。 他大口喘着气，额头一粒一粒豆大的汗珠掉落下来，心有余悸地看向旁边的窗外，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还好、只是一个梦…… 于昭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做噩梦了？刚刚叫你好久，你都没醒。」 温昱还没缓过来，他点点头，「一个很奇怪的梦。」 于昭：「梦到什么了？」 温昱回忆了一下梦里的场景，然后判断：「一条蛇飞上了天，变成了龙，在天空中盘旋。」 于昭哈哈笑了几声，「这算什么噩梦，能把你吓成这样。」 温昱：「……」 吓人的还在后面，只是不好说而已。 不管怎么想，他到底为什么会做这种梦，而且还是一个男人、陌生人…… 于昭忽然煞有介事道：「不过，我之前听我妈说这种叫预知梦，说不定在预示着你之后的前途发展啥的。不过我不太懂，要不要一会儿上山问问老人家？」 温昱：「行。」 温昱只带了那一条红围巾，还把唯一的围巾给了蛇。虽然今天出太阳了，但室外还是冷飕飕的。于昭从行李箱里将自己的另外一条围巾围在温昱脖子上，再给自己戴上昨天那条。 今天出发上山的时间稍有些晚了，有些来的早的老一辈已经在下山的路上了。 他们动作梢快一些，到达山神庙后，先进庙里找一圈昨天丢失的围巾。 温昱走到庙里的角落，也就是摆放那些旧蒲团的地方，他昨天就是将围巾放在这里的。 不过围巾已经不见了，昨晚遇到的那条黑蛇也不知踪迹。 他回头看到于昭正在庙里的另一边四处搜寻，他走上前跟他说，「没事，不用找了，应该是丢了。」 于昭：「我这边没有，那边你也找过了？」 温昱点点头，「没了，应该是被人拿走了，没事。」 于昭嘆了口气，「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温昱宽慰地拍拍他，「我们先做正事吧。」 于昭稍有不满：「下次你可要把自己东西都拿好，别又丢了。」 温昱认真地点点头。 他们走出山神庙门口，刚好遇到要下山的老爷爷，老爷爷没事什么事，听到他们诉求后也愿意和他们说说蛇山文化。 温昱便趁着这个机会说，「我做了一个预知梦。」 老爷爷：「什么梦嘛？」 温昱：「我梦到蛇化龙……」 「哎哟！」温昱愣了一下，听见老爷爷煞有介事道：「你这是梦见山神了！」 温昱蹙眉：「山神？」 他往庙里那座佛像看了一眼，和昨晚出现在他梦里的人大相迳庭，只能说完全两模两样。那个人是山神？他有点不信。 老爷爷一拍手，打量他，「你不会不知道蛇山的山神是龙吧！」 「蛇化龙，山神当然是龙了！」 温昱：「……」 这他还真不知道。 老爷爷嘆了口气，又问：「你昨晚还梦见什么了？有没有看见山神？」 第74页 温昱：「……也许是。」 老爷爷点点头：「你要撞大运了。」 温昱：「什么意思？」 老爷爷：「就是你要走运了，梦见山神，就是被山神看上了，这一个月里，山神都会保佑你的。」 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他不相信，听老爷爷的一番话他也就当听过，没放在心上。反而于昭听的眼睛亮亮的，还往温昱身上凑了凑。 于昭：「那我能蹭上点好气运吗？」 老爷爷指指他，「不能，你这么凑近山神惦记的人，也不怕被山神盯上。」 于昭赶紧后退了一步。 「不过……」老爷爷忧虑地看看两人，「这个时间点不会啊。」 温昱：「什么时间点？」 老爷爷看向温昱：「听你说话有点口音，你是本地人吧。」 于昭点点头：「对啊，他是。」 老爷爷：「那你不会不知道山神娶亲这件事吧，日子快到了。」 「真是奇了怪了，按理来说明天就是山神娶亲的日子了，你怎么会梦到山神呢？」老爷爷越想越古怪。 听到山神娶亲那几个字，温昱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白。 于昭还没注意到，嗅到点味道后，立刻举起摄像头对准了老爷爷，「什么是山神娶亲啊？」 老爷爷摆摆手，「你们外乡人肯定不知道，山神娶亲就是献祭年轻女子给山神，祈求护佑啊！这可是多年以来的习俗。」 ** 回去路上于昭一直心神不宁的，时不时戳戳温昱，「你知道山神娶亲？那些被娶亲的女子会怎么样吗？」 温昱也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昭重复了好几遍，他才听进心里。 温昱：「我不知道。」 于昭：「他说明天就是娶亲的日子，那会不会有人有危险？我们不能这么坐视不管吧，怎么办啊？要报警吗？可是我还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万一没事呢……」 于昭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但温昱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的思绪飘的很远，飘到很久以前，他还小的时候。 大概是上小学二三年级的年龄，那天他和学校里的朋友约定回家吃完饭后上蛇山抓萤火虫，但傍晚他正要出门，就被奶奶教训了一顿，被他和哥哥关在家里，不允许外出，而奶奶却领着姐姐和妹妹出去了。 哥哥忙着学习，他却无事可做，趁着夜色，从后院的狗洞里钻了出去。等他抓到萤火虫回家的时候，他瞥见村子口一堆大人在谈论着什么。 神情看上去并不轻松。 出于好奇心，他趴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 在人群的最中间，一个木桌上摆放着一块铜镜，铜镜表面磨得并不光滑，甚至十分凹凸不平，就连成像都是扭曲的。 他看见自己的脸在镜子里，鼻子和眼睛平齐，耳朵低于鼻子，活像个电视里的妖魔鬼怪，张牙舞爪。 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忘了被发现后的事情，只听见周围都在说，「怎么是个男娃？！」 还有一道声音说：「可能冥冥之中，早就註定了。」 那天并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但那天之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对他特别好，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给他，他也没有辜负期望，成了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所以—— 温昱攥紧了手里的围巾，山神要娶的新娘、是他。 第43章 回到民宿后, 于昭依旧心不在焉的，不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应该阻止山神娶亲, 万一真的发生什么恐怖的事件呢。但他应该怎么做才能阻止，现在在异乡，周围的人都是信奉山神的，不可能真会听他的。 如果实在不行, 他就报警！总之是不可能让他们为所欲为的。 他紧紧捏着摄像机，屏幕上的视频不知道重复播放了多少遍, 他都没有意识到, 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定。 等他想清楚后，他坚决地看向温昱，「我们必须得帮她, 实在不行的话, 就报警！」 温昱抬眸看了他一眼, 心里很乱, 「嗯，行。」 于昭放下摄像机, 计划起来，「你以前看过山神娶亲吗？流程是什么样的？我看看有哪个突破口可以让我们钻空子, 中途把『新娘』救下来……」 「等等。」于昭闻声诧异地抬眸看去, 温昱捏着手机，「我有个电话。」说完后，他垂眸走出去接电话。 于昭：「诶……外面不冷吗？」 温昱在看见来电联繫人是奶奶的时候, 他已经预测到了奶奶会对他说什么, 他有心理建设，所以奶奶说话的时候, 他并没有过多波澜。 电话那端：「家里出了点事情，你回来一趟。」 温昱担心不是山神娶亲的事，便问：「出了什么事？」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我们和山神大人有一个约定，现在期限已经到了，你必须得回来，不然我们整个村子都得遭殃！」 温昱抿唇：「知道了。」 ——「人吶，不能忘本。」 ——「明晚之前回来。」 温昱：「……」 挂断电话回房间后，于昭正眨巴眨巴地看他。 温昱放下手机，「是我奶奶找我。」 「家里出了点事情，所以我明天要回去一趟。」 于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好好好，你回去吧——不过出了什么事？」 第75页 温昱坐下来，捏着被子一角揉揉揉搓搓搓，「没什么事，应该和山神娶亲有关吧，我要回去帮忙。」 于昭惊讶：「跟山神娶亲有关？！那我也能去帮忙吗？」 温昱舔了舔唇，「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就在民俗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去帮忙，顺便采点素材，足够后我们就回去吧。」 「嗷。」于昭还是忧心，「山神娶亲到底会做什么？」 温昱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据我所知，只是走个流程而已，大概率不会有事的。」 于昭勉强放下心，「那你有事一定要跟我打电话，我一定第一时间去帮你的。」 温昱朝他笑笑：「好。」 ** 第二天，温昱因为睡不着，早早便起身换衣服准备出门。 他尽量将声音放的很轻，以免吵到于昭睡觉，他轻轻关上门走出去后，于昭稍稍动弹了一下，睡眼朦胧地看向门口，揉了揉眼睛。 这么早就走了？ 睡意太过浓重，念头落下的时候，他又重重地倒了回去，昏睡不省人事。 ** 室外的温度冷了很多倍，狂风迎面吹来，颳得脸生疼，温昱将半张脸往围巾里埋了埋，感觉好了一点。 进村的路不好走，外加上连下了好几天大雪，路上都是积雪，很容易打滑，温昱慢慢走，将每一步都踩实了。 进村子后直走在转几个弯，下一个坡，就能看到建在小湖泊旁边的奶奶家。 墙壁斑驳，红砖青瓦被积雪盖住了，冰雪化冻顺着水管滴落下来，打在水泥地上，小小一块深色的圆圈。 推开木门后，他看见奶奶坐在桌边，家里其他几个姐姐妹妹和哥哥都回来了。 奶奶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温昱走近后才听真切。 奶奶：「……当初怎么也没想到是男娃，真是苦命的孩子。」 奶奶将他拉到一边，语重心长道：「现在是你回报这片土地的时候了，不管怎么样，今天过去后，就都好了。」 温昱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真有什么山神，所以也不怎么担忧今晚的事情。 只是他唯一有点膈应的是挂在自己房间的那件婚服。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结婚竟然穿的是新娘服。 这是一件大红色的中式婚服，宽大的衣袖和衣襟上都用金色的丝线绣上了复杂但惊艷的花纹。旁边的木桌上放着凤冠、钗子以及盖头。 没等他调整好心态，姐姐和妹妹拎着化妆包进来了。 温昱：「？？？」 「不用了吧。」 姐姐不容拒绝地按住他的肩膀，「奶奶说的，你敢不听？」 大概这就是血脉压制，他只能坐在镜子面前，任由姐姐用各种化妆刷在他脸上飞舞。 姐姐：「奶奶说钗子就算了，你只盖个红盖头就好。」 他绞着手指，安慰自己，往好一点的方向想，他这次能完完整整地拍摄下民间传说山神娶亲的整个过程。 傍晚的时候，他穿上婚服盖上盖头，听见窗户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奏乐声，还有被奏乐声隐藏在其中的杂乱的脚步声。 妹妹打开一道的门的空隙，脆生生道：「哥，轿子来了。」 温昱应了一声，起身走出去。 并没有其他过多的仪式，村子里的人都来了，围成一圈看着他上轿子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等他坐稳后，轿子被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另一边，醒来就开始焦虑，在房间里像无头苍蝇一样直打转的于昭实在担心，忍不住跟着地图找来了，进入村子后，他就听到一阵奏乐声，顺着声音摸索过去，果然他看到停在一户人家家门口的婚轿。 就是这儿了！ 但周围人实在太多，他只能隔着攒动的人头远远瞥了一眼。 第一眼，这个新娘好高，好壮，和普通女子有点不一样。 但他就看到一眼，然后眼前晃过一道路过的身影，新娘就俯身坐进了轿子里，他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影子。 怎么办？跟上去吗？还是停下来找一下温昱？ 他说他也来帮忙的，所以应该也在这里吧。拉上温昱的话，他行动也方便一些。 他在人群里张望了好一会儿，直到人都散光了，他也没看见温昱的身影。 婚轿眼瞧着走远了，他一时也追不上，干脆敲了敲这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头髮花白的老奶奶，于昭：「奶奶，你认识温昱吗？他家住哪儿啊？」 老奶奶看他一眼，「在前面，走了。」 于昭：「啊，在前面？」 「我刚刚没看见啊。」他嘟囔着回头看，可还是没看到。 奶奶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反而深深嘆了口气：「走了好，走了就不用跟着我们受苦了。」 于昭：「.....？」 他突然灵光一闪，一个不太美妙的念头浮上心头。 上轿子的新娘不会就是温昱吧？！ ** 红盖头遮挡视线，上山的一路上，他只能感受到阳光越来越微弱，周围渐渐暗了下去。 天色完全暗下去后，婚轿停在了山神庙前，落地后，他拿出摄像机，低头调整好摄像机的模式，对准了正前方，刚要走下去，旁边来的人突然拦住他。 没什么语气道：「摄像机不能带进去。」 第76页 他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人抢走了。 「放心，我会拿回去保存好的。」 温昱：「……」 他反驳也不是，后悔这么早就把摄像机拿出来，被人发现了。吸取教训，他只好将热水袋往衣服里再使劲塞塞。 山神庙门敞开着，他朝着门口悬挂着两个红灯笼的光亮往里走，刚踏进门槛，身后的大门就被人缓缓关上，啪嗒一声，是落锁的声音。 等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他伸手拿下盖在自己头顶上的盖头，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伸手试着推了推门，但大门纹丝不动，只能听到铜锁晃荡碰撞的声音。 后门也被锁上了，同样打不开，庙里又没有其他的窗户，他打量了一圈，看来今晚他得在这里过夜了。 除了身上一件宽大的婚服，没有其他取暖庇体的东西，他只能格外珍惜手上这个灌满的热水袋了。 手机虽然在身上，但山上信号不好，电话可能拨不出去。况且就算于昭来了，他没有钥匙，也帮不了自己。 庙里只有供桌上的几根蜡烛闪烁，视野很受限制，他先跪在蒲团上拜了几下，先认错，然后拿起蜡烛，稍微照亮了一些周围的昏暗。 既然註定今晚要在山神庙里度过，他认清现实，努力让自己休息得舒服一点。 幸好旁边还有一张桌子，直接趴着睡有点硌手，他将盖头对摺折了好几回，放在手臂下面垫着，然后将蜡烛放在旁边。 做好这一切后，他蜷缩着，抱紧热水袋，汲取温度，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陌生的环境、不太安稳的睡眠，稍微有一点动静他就能立刻清醒过来。 迷迷煳煳里，他感觉到手腕上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有点勒，但是不疼。 他缓缓睁了睁眼，抬头第一眼看到自己右手手腕上绑着一条红色的细线，末尾处往前延申，他诧异地顺着红线看过去，竟然对上了一双墨绿色的瞳孔！ 第44章 他勐地一吓, 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凳子腿一斜，他一个不稳, 整个人往后掉。他紧紧皱着眉，就在快要跌倒在地上的时候，悬空停住了。 他诧异地睁开眼抬眸看过去，发现是异瞳男人伸手托住了他。 他慌忙站直, 收手躲了一下，缠着手腕上的红线跟着他的动作一块儿扯了一下。 没想到不仅没拉开距离, 反而将连带着对方一块扯了过来。 温昱：「……？！」 他低头定睛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线, 另一端同样缠在异瞳男人的手腕上。 温昱震惊：「这是你绑的？！」 黑暗当中，并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温昱只看见昏暗当中, 一双墨绿色的异瞳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这个情景很眼熟, 温昱想起自己上次梦境里强吻自己的人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样。 墨绿色的瞳孔没什么情绪的扫过他, 冷淡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不是。」 温昱拧着眉, 「这里只有我和你，我刚刚在睡觉, 一睁开就被这根红线缠住了, 不是你还有谁？」 「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缠住？！」 话音还没落下，他被红线带着往前踉跄了两步，「诶诶！」 对方背对着他, 微微偏头看向他, 「说过了，不是我。」 对方垂眸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燃尽的蜡烛, 往前走。 温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据他刚进庙里观察过，庙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并且两扇门都是锁着的，按理来说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难不成是他没注意到，其实他一直在这里？ 温昱被带着跟他在庙里绕了一圈，等他停下来，温昱才出声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红线被扯了一下，「这话该是我问你。」 温昱怔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头顶有一束微弱的光线照射进来。应该是这几天下暴雪导致的，屋顶上有一块瓦片掉了，出现了一道缝隙。 依託这道微弱的光，温昱依稀能看见他的侧脸五官轮廓。 十分硬朗的长相，乌黑的碎发遮挡住鬓角，高挺的鼻樑，异瞳偏眸看过来的时候，泛着寒意的视线扫来，让人下意识心头一凉。 那人说：「解开。」 然后轻轻扯了扯红线。 温昱心道他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解开，反而等自己醒了，让自己来解开。 等他垂眸端详的时候，才感觉到不对劲。 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打结的地方，这根红线就像是一个无穷符号，没有打结的地方，一根红线是怎么变成两个圈的？ 温昱无法解释这个超现实的现象，但是当务之急是把红线解开，就算找不到结，但他看红线只有细细的一股，应该能直接扯断。 他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中间段的红线，刚用力，指尖下的红线就散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一股烫人的温度刺的温昱赶紧松手躲开。 温昱：「！！」 紧接着，他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嘆息声。 他抬头看向对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方：「看来不行。」 对方伸出另一只没有红线缠着的手，朝着缝隙，似乎是想做什么但是失败了，停了一会儿他又放下手，一时没说话。 温昱隐隐感觉到他心情差极了。 半晌后，他阴沉沉道：「出去后，我会去找他算帐。」 第77页 温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越发觉得古怪，不论是手上这根细思极恐的红线，还有莫名出现的陌生人，「所以你是怎么进来的？」 对方：「不知道。」 「睁开眼就在这儿了。」对方瞥了他一眼。 温昱：「嗷……」 温昱在心里感嘆，结合前情，这人情绪还挺稳定的。如果是自己，早就不淡定了。 「该我提问了。」 温昱：「嗯？」 温昱刚稍稍松下防备心，就被眼前的人突然扼住了脖颈，后背撞上了墙壁。 对方微微眯着眼，眼里的敌意简直要将他吞噬，「你是谁？」 还好他并不是真的想杀了自己，扼住温昱脖颈的手虽然用力，但只是稍稍有些刺痛，温昱还是可以正常唿吸的。 温昱如实道：「我是一名社会新闻记者，这次来蛇山做路人採访。」 对方看起来并不信任他。「就这样？」 温昱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新娘的衣服，赶紧解释道：「蛇山有山神信仰，我是这次献祭的、新。」 最后一个字他没说口，他觉得自己说出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对方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反而问：「你是段乘的人？」 温昱心想自己不会是被捲入了什么纷争里吧，赶紧摇头撇清自己的关系，「不认识，没听说过。」 对方终于松开了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温昱不觉得自己说的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山神娶亲，我是被村里的人关在这里的，天亮了才会有人来开门。」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被那双异瞳盯着，温昱没敢答话。 对方收回视线后，周围瀰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温昱摸了摸脖子，想想还是别招惹他了，等明早离开了就好了。 对方曲腿靠在佛像旁边，闭目养神。 他敢靠，温昱不敢。但手上的红线让他不得不坐在佛像旁边，想要休息就必须得靠着佛像。他紧接着尝试了很多方法，不论是咬还是在石阶边沿磨，细细的一股红线就是断不了。 直到动静把对方吵醒。 温昱讪讪：「你知道这是什么？」 「恩。」对方闭着眼睛，「不过你无须知晓，我会处理好。今天的事情你出去后就忘掉。」 在这种恐怖湿冷的地方，温昱不敢多想，赶紧遏制住自己发散的思维。 对方依然闭着眼，「睡吧，不会责怪你。」 温昱：「……」 无法，他只能靠着佛像身上睡着了。 深夜里空中又飘起了雪，温昱本来抱在怀里的热水袋早就没了热量，冷却下来后，更像个冰块一样。他梦见自己被关进了冰窖里，冷飕飕的，浑身上下都结了一层冰，动弹不得。梦境连结着现实，因为寒冷，他浑身不停颤抖着，手脚冰凉。 坐在他旁边的人看了他一眼。 然后注意到他手里抱着的圆滚滚的东西。 纤细有力的手指将那东西从他怀里扯出来，拎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指尖微微动了两下，热水袋里的冷水温度骤然升高，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地冒泡。 等不烫了之后，他伸手将这东西塞回他怀里。 天就快要亮了的时候，庙门被人用力拍了两下。 「温昱！你在不在里面！」 温昱立刻辨清这是于昭的声音。他刚要开口，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后者睁着眼睛，没什么睡意，「恩。」 温昱点点头，站起来。这里终究不是休息的最佳地点，靠久了脖子好酸，手臂也麻得厉害。小腿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进去，温昱踉跄了一下，顺势坐在门槛旁边。 「于昭是你吗？」温昱隔着扇门说，「我在里面。」 于昭看样子终于松了口气，「昨晚村里的人拦着不让我上山，我刚刚趁他们都睡着了才有机会偷偷熘上来的。」 温昱看了一眼已经没电黑屏的手机，问：「现在几点了？」 于昭：「四点钟了，他们五点来开锁，还有一个小时。」 温昱应了一声，「我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行！」于昭下意识抬高了声音，「我想在这里陪你。」 温昱只好问：「外面在下雪吗？」 于昭：「昨晚雪有点大，不过现在没有什么了。放心我在屋檐下面，这里没有积雪的。」 温昱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又应了一声。 他收回视线，偏眸看见旁边的人。 光线变亮后，庙内也没有原先那么昏暗了，温昱能更清楚地看见他的五官。 从刚刚开始，他就闭着眼靠在门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他们的对话。 不过要是听了的话，应该就知道他并不认识什么段乘，自己也不是故意来这的了吧。 温昱没再多想，靠在门上迷迷煳煳地又睡着了。 ** 温昱是被开锁的声音吵醒的，庙门刚被打开一条缝隙，他就看见于昭冻得红通通的脸颊出现在视线里。 他正要开口关心，突然注意到于昭一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眼睛。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婚服。 温昱：「……」 他伸手一把捂住于昭的眼睛。 温昱威胁，「你最好把今天的事情都忘了。」 于昭：「嘻嘻。」 第78页 放下手后，温昱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偏头发现原本坐在他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他伸出右手，紧接着发现手腕上的红线就这么消失了。 温昱：「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坐在这里的人？」 于昭诧异：「没啊，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温昱：「……没。」 明明有的，他什么时候走的？还有这条红线，自己昨晚怎么都弄不断，现在却突然消失了？他感觉心里毛毛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于昭：「你穿这么薄，昨晚冷不冷啊，会不会感冒啊，我正好带了感冒药，回去给你泡一袋预防一下。」 温昱摸到怀里的热水袋，发现热水袋竟然还有余温。 一整晚了，怎么可能还是热的。 他越想越诡异，赶紧跨出门槛，「快下山吧。」 第45章 这是一个低矮的洞穴, 角落里堆放着一块由稻草拼成的草蓆，旁边连着一片湖泊，雪花飘落在水面, 形成一层薄薄的冰，环境阴冷而潮湿，这里也是动物的巢穴。 水边，一块稍大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金色的头髮在微风阵阵飘动。 他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稍稍一抬眼, 瞥见来人的衣角后，又敛眸理着自己的头髮。 和高大的影子一同压下来的还有一道冰冷的声音，「段乘。」 他睨了眼容晖：「没大没小。」 容晖没说话, 也没因此改善态度,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左手手腕,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指腹下泄露出来, 暂时隐形的红线显现出来。 「这是你做的。」容晖用的是肯定句。 段乘粗略看了一眼，稍有些心虚, 「嗯，怎么了？」 容晖根本不废话, 「解开。」 段乘：「不行。」 容晖：「……」 在容晖释放出杀意之前, 段乘开口解释道：「这是传统。」 「山神娶亲，每一个新上任的山神都要和人类结缔。告诉你过来人的经验，他会帮助你的, 在各个方面。」 容晖：「我不需要。告诉我怎么解开。」 段乘摇摇头：「没办法, 除非他死了。」 他抬眸看见容晖紧咬着后槽牙，异常冷淡道：「那就杀了。」 段乘：「随你——但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做。」他迎上容晖微眯着审视的眼睛, 「他和你无冤无仇，就因为一条红线，你不会杀了他。如果你这么做了，那算我看走眼，不该把山神的位置给你。」他偏开头。 容晖：「……」 段乘先软了语气，「你暂且忍耐着，人类寿命不过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等他正常去世后，红线自然就断了。」 容晖：「没必要。」 段乘：「他是十几年前我选出来的，第一眼，我就发现他身上有独特的气息，你昨天应该已经感觉到了。他和你身上有很强的羁绊，多和他接触，你会有不同的感受。何况你现在是山神，如果对人类没有怜悯，山神的使命你也不可能完成。」 一时没得到回应，他抬眸发现容晖完全没有听进自己的话，走之前他只说了最后一句话。 容晖：「我会自己想办法，红线必须解。」 等他身影远去后，段乘忽然想起了什么，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垂眸落寞地握住自己的手腕。 那里的红线早就消失了。 ** 下了蛇山后，这几天採集的素材也差不多齐了，他们收拾东西打算回去。 随着新的一天到来，山神娶亲也同样结束。温昱将婚服还给奶奶后，便道了别，回到民宿收拾东西。但温昱总觉得心里不太安宁，昨晚的那些事情确确实实是真实经歷的，但却充斥了不合理性，他思绪太乱，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就连神经大条的于昭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于昭担忧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温昱将东西塞进包里，顿了好一会儿才抬眸朝他看过去，「嗯？没事。」 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整理行李。 于昭怀疑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有问题，走到他身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是不是不舒服？感觉你有点走神。」 温昱拿下他的手，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包里：「没有。」 于昭：「好吧好吧，有事要跟我说。」 见他这么说，于昭只好收回手，将行李箱阖上拉好拉链。 都收拾好后，他们走出民宿，找到停在车位上的车，将行李都放进后备箱。 上车后，依旧是于昭开车，他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温昱，「路上还有两三个小时，你可以睡一会儿。」 温昱：「嗯，辛苦你了。」 「没事没事。」于昭摆摆手，「昨晚下那么大雪，山神庙的桌子又冷又硬，你昨天应该没睡好吧。」 温昱揉了揉眼睛，点点头，「是有点。」 于昭嘆息一声，「这种糟粕传统就应该废止，如果上山的是个女孩子的话，肯定会生病。你回去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感冒生病了。」 温昱：「嗯，好。」 车启动后，温昱就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 眼皮已经很重了，困意也越画越大，可他就是睡不着。 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闪回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一幕一幕仿佛再现一般，歷歷在目。 异瞳、红线。 第79页 他心脏紧张地怦怦跳，手指一阵阵地发麻。 于昭看他一动不动，以为他早就睡着了，隔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他冷不防地问：「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神？」 于昭分神看他一眼，「你没睡着啊？」 「嗯，鬼神嘛，如果在物理学上，大概是不存在的。」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蛇山的信仰，「不过信仰这件事，也不是一无是处，它也有存在的理由，鬼神应该就存在于信仰者的心中吧。」 温昱：「……嗯。」 他说的不是这个。 他一直在想，昨晚那个人有多大的可能就是山神。 他垂眸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回到报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于昭照顾他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昨天太辛苦你了，报社有电脑，我一会儿去报社把素材都拷贝进电脑里，整理好，明天一块给主编审核，通过的话我们再商量下一步。」 温昱自然没什么意见。 温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后，洗完澡第一时间扑在了卧室的床上，柔软的被子将他拢进去，紧绷了很久的神经难得放松下来，他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一直睡到日落的时候，他才缓缓睁开眼，没拉上的窗帘，外面是一片绚丽的晚霞，红中带着橙。 他揉了揉眼睛，不禁感嘆：「好好看……」 话音未落，耳边忽然传来：「醒了？」 温昱：「！！」 他被这道声音勐地一吓，差点身形一歪，要从床上掉下去。 循着声音看过去，是昨晚那个熟悉的面孔，温昱通过与众不同的墨绿色瞳孔认出了他。 「你……」温昱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他确信自己关上了选关门，并且关好了卧室门，他心里有些发毛，「怎么进来的？」 容晖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指尖捏着页脚，轻轻翻过一页。随着他的动作，温昱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手腕被扯了一下。 低头看过去，果然，那条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红线又出现了！ 靠在墙上的人挑眉，视线扫过他，看不出情绪。 温昱紧紧蹙着眉，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心里憋了一整天的问题，「你是什么东西？」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抹幻觉一般的影子闪过他的眼前。 和眼前人一样的上半身，但腰部以下却是纯黑的蛇尾，鳞片在光线下反射出奇异的光芒。 他还没反应过来，脖颈就被一道冰冷的手扼住了，力度不轻，温昱跌倒在床上，冰冷的温度压下来。他吃痛地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桎梏。 「要杀了你吗？」墨绿色的蛇瞳盯着他，眼底没有丝毫的情绪。 温昱皱着眉，唿吸越来越艰难，他整张脸涨得通红。手拼命在床上划拉着，不经意间指尖碰到书角，就在他打算拼劲全力的时候，脖颈上的力度突然松了。 他勐地喘上来一口气，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喘息。 温昱戒备地盯着他，「你是山神？」 「你是条蛇妖。」温昱判断道。 眼前的人：「恩。」 温昱向后退了些，但手上的红线只能让他们最多维持五十厘米的距离。 温昱的世界观快崩塌了，但在危险面前，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温昱：「为什么要杀我？」 容晖垂眸，视线落在他手里拿着的书上。 温昱诧异地垂眸，默读书页上的内容。 「金丝线：尚未使用时呈现金丝状，使用时呈现普通红丝线。被同一条金丝线连接的两个人，每当傍晚降临，金丝线会发挥作用，不论距离，将两人连接。白天，金丝线自动消失。解除办法：受连接的两人双死或任意一方死去，金丝线自动接触。或施用金丝线的人施法解除。」 温昱读完后，心中也隐约有了猜测，「所以、你想解除这根红线，就要杀了我？」 容晖：「这是最好的办法。」 看样子，他真的想杀了自己。温昱飞快思考着：「等等，交易，我们做个交易。」 容晖：「……说。」 温昱认真道：「不杀我的条件，我一定竭尽所能。」 「我是记者，我可以写新闻报导，帮你扩大信仰，给你上香，烧纸……」 容晖偏开视线：「用不着。」 温昱紧紧抿着唇，如果他找不到自己能交易的条件，真的有可能被眼前这条蛇杀死。 可是，一个普通人类的能力是有限的，他能为与自己力量悬殊的山神做什么？ 就在他一筹莫展，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容晖突然抬眸看向他，「知道了。」 温昱一瞬间错愕又惊喜地看向他，听见他说，「就按你说的。暂时不杀你。」 第46章 温昱有些意外, 他竟然又改口同意了，不过意外之余，他十分庆幸自己对于这只蛇妖来说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看来对于山神来说, 信众和香火确实很重要。他单纯地这么认为。他得维持住自己的价值，在解开红线之前。 不过看他对红线的执念很深，看样子是真的很讨厌这东西。温昱始终觉得如果红线一直存在，自己的价值总有一天会消磨殆尽, 到时候，才是最容易被蛇妖杀掉的时候。 温昱：「那红线……」 容晖盯着手腕上的红线, 微微蹙眉, 「我会想其他办法，它必须解除。」 第80页 他毕竟是蛇妖，还是山神,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温昱点点头。 温昱凸显自己的个人价值：「我明天就能开始写报导, 我……」 容晖淡淡瞥了他一眼：「随你。」 温昱赶紧点点头。 ** 温昱背对着蛇妖躺在床上, 手腕上的红线绷得紧紧的, 拉成一条长线。 他花了大半个晚上重塑世界观，用了一万个理由勉强让自己接受了超自然的存在, 以及旁边这只蛇妖。 但是蛇妖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他紧紧闭着眼睛, 在心里默念：一只羊、两只羊…… 快睡着快睡着。他在心里祈祷着, 但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清醒，并且脑门后的那道视线更如有实质一般, 像刺一样悬在脑后。 半夜凌晨, 温昱终于忍不住动弹了一下，手上的红线跟着扯了一下。 黑暗中一双墨绿色的异瞳缓缓睁开。 温昱翻身, 一睁开眼就是那双让人后背一凉的瞳孔，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一下子又没了。 温昱：「……」 他忍不住问：「你不睡觉吗？」 靠在墙壁旁坐着的容晖：「昼伏夜出。你应该知道你阻碍了我夜晚的活动时间。」 温昱在心里想：我不知道。 不过听他这么说，温昱也意识到为什么这只蛇妖会这么讨厌这根红线了。因为自己，所以连晚上的活动时间都没了。 容晖闭上眼睛：「放心，杀你也是在你清醒的时候动手。」 温昱：「蒽……谢谢。」 温昱稍稍安心了一些，平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隔了一会儿他问：「所以你叫什么？」 靠在墙上的人：「容晖。」 「呵呵，容哥好。」他试探拉近一点距离。「我叫温昱，可以叫我小温。」 容晖没出声。 温昱不再自讨没趣，闭上眼睛，睡意渐浓，他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他被铃声叫醒的时候，手腕上的红线已经消失了。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容晖早就离开了，在红线失去作用的第一时间。 温昱选择暂时忘记他，照常起床刷牙洗脸，出门上班。 他租的房子就在报社周围的居民楼里，出勤很方便，走路大概十几分钟左右就能到。 到达报社后，于昭凑上来给他看筛选出来的素材。 温昱翻阅了一遍后：「是今天交吗？」 于昭：「其实我昨天就已经给主编看过了，主编说素材有点多，可能到时候的排版给我们留不到多少位置，从这些里面挑一张大图和一张带人像的小图就行。」 温昱点点头，重新看了一遍，从文件里挑出两张来，「我觉得这两张不错。」 一张是亮着红灯笼的山神庙，一张是採访时拍的人像照。 于昭看过也同样认可，「可以，那我一会儿拿过去给主编看一下。」 临走的时候，于昭：「对了，一会儿社长要来，可能要开个会议，你做好准备。」 温昱：「好。」 社长平时不在报社，每个月会回来那么几次，看一下大家的工作情况，听一下最近的工作汇报。 温昱整理了一下最近接手的期刊和印刷量，一会儿在会议上有话可说就好。 会议上的氛围很严肃，温昱很紧张，磕磕绊绊地简单做了报告。 社长垂眸看着手上的文件资料，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温昱的心跳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终于，「小温表现很不错。」 社长笑眯眯道：「这次销售量翻了整整一倍，大家都要向小温学习。小温今后有什么职业规划吗？」 温昱受宠若惊，被夸奖后声音都大了一些，「我现在在和于昭一起撰写关于蛇山文化的报导，争取提高销售量。」 社长满意地点点头，「好。根据咱们社的奖惩规则，就给小温提薪吧！」 温昱：「！！」 会议结束的时候，温昱还没从喜悦当中回过神来。于昭走到他旁边，笑眯眯地戳戳他，「不错啊小温同学，提薪了，终于让我等到这次机会了。」 温昱反手捏住他的手臂，爽快道：「今晚我请客，你要去哪里吃？」 于昭琢磨了一下，出主意：「要不去商场吧，听说开了几家新店，去尝尝味道~」 温昱：「okok。」 ** 下班后，他们在商场里找了一家新开业的烤肉店。大概一个小时后，于昭满脸通红地走出来，温昱跟在他身后。 温昱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六点了，天色阴沉沉的，就快要完全暗下来了。 他有些不安地抬手看着空荡荡的手腕。 红线什么时候会出现？如果被于昭看见的话，很不好收场。 但于昭看上去很有心情，留恋着店门口的彩票店，跃跃欲试。 温昱：「不早了，先回家休息吧。」 于昭一下子就失落了，「还早吶，你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温昱点点头，「我想回去休息了。」 于昭看看温昱，又看看彩票店，伸出一根食指，「就一张，就刮一张。」 温昱实在不忍心看到他遗憾，只好点点头，「……行吧。不过要快一点。」 于昭狠狠点头，「肯定！」 还好没有人排队，于昭伸手要了一张彩票，刮刮刮，结果一块钱都没有，于昭：「……」 第81页 温昱手心出了一层汗，他捏了捏手心，「回去吧，概率太小了。」 于昭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你运气好，来刮一张！」 说完，于昭又买了一张递给温昱。 温昱对于刚刚答应于昭这件事十分后悔，只好接过来。 他忐忑地刮刮刮，他刚刮出来最后一位数字，于昭和店员全都惊喜地叫了出来。 于昭：「我靠！温昱！」 温昱迷茫：「？？？」 于昭指指彩票：「这是一百万啊！！」 温昱：「？！」 店员笑眯眯地走上来核对了一遍，「先生恭喜您中了一百万的彩票，一定要保存好彩票号码，并带好身份证和银行卡到省彩票中心兑换。」 温昱还没缓过神来，「嗷嗷，好……」 另一边的于昭已经快跳起来了，「果然啊果然，肯定是蛇山山神的保佑！」 于昭拉住他的手，「温哥，您什么时候去，我要给你当专属司机。」 温昱刚要答话，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一勒，低头一看果然是红线渐渐显现出来了。 温昱急急忙忙：「好！我们之后联繫，那个我有点事要先回家了！」 于昭：「啊？哦哦，好的。」望着他狼狈跑走的身影，「那你路上小心啊！」 红线越来越明显了，甚至另一端的红线已经出现，赶不上回家了，他慌乱之中躲进了公共厕所的隔间。 还坐在店内的于昭喜滋滋地拉着店员询问情况，完全没意识到店外望着他们站了许久的两道身影。 宋衡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旁边的容晖，小心翼翼：「大人，您为啥这么帮他啊？」 他瞥见容晖手心里捏着的大红色围巾。 容晖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发出淡淡金光的红线，没什么语气：「……解闷。」 宋衡偏眸，不予置评。 他在心里想，自己知道大人是因为那个人类在大人渡劫的时候给了一条红围巾，大人才会这么帮他转运的，提薪是、中彩票也是。但不过就是一条围巾，大人又不是因为这条围巾才渡劫成功的。 他真不明白大人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开口的时候，他回过头，结果一晃之间，旁边的身影唰的一下消失了。 于昭移目：「……」 ** 因为红线闪现在温昱旁边，和温昱挤在小小一个厕所隔间里的容晖微微挑眉，心情看起来糟糕极了。 温昱吓了一下，然后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容、容哥好！那个，其实我是没办法才来这里的。」 他虽然稍稍拉开了距离，但隔间实在太小，两个人的唿吸无可避免地交织在一起。温昱热得脸颊红通通的。 容晖的视线在他的脸颊上短暂地停了一下，很快错开视线，「知道了。」 温昱本来是想立刻出去的，但没想到身后传来的沖水开门的声音。 这个时候出去肯定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温昱不好意思道：「那个、再待一会儿吧。」 温昱低着头，努力不与那双冷淡的异瞳对上视线。 离开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的脖颈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 温昱：「？！！」 容晖垂眸盯着他，掌心里鲜活的生命不息地跳动着。 他没用力，只是用指腹轻轻揉着他脖颈，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的青紫色动脉。温昱不敢轻易挣扎，怕激怒他，只能略带警惕地盯着他的表情，只可惜他垂着眸，眼底罕见地闪过的一丝情绪，温昱完全没有察觉到。 容晖思绪很乱，如果不是那条围巾，自己大抵真的会杀了他。 这道选择题，他应该选对了吧。 第47章 温昱小心翼翼：「怎、怎么了？」 容晖收回手, 错开视线，「出去吧。」 这时候隔间外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了，他们抓住时机, 趁着无人发现，赶紧走了出去。 温昱解释道：「时间紧迫，我一时赶不回家，而且商场人太多了, 要是你突然出现估计会吓到他们，而且我也不好解释。所以只能先躲进厕所了。」 容晖淡淡地看他一眼, 「恩。」 温昱将手揣进外套兜里, 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还好红线比较细，不仔细看得话看不出来。 温昱看了看旁边的彩票店，发现于昭已经走了, 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家吧。」 他正往前走, 忽然红线扯住了他, 他诧异地回头看过去, 发现容晖停在原地没动。 容晖：「我要去个地方。」 温昱：「嗯？你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看样子是这样，温昱欣然点头, 「红线连着，我们又不能分开, 那我陪你去吧。」 五分钟后, 温昱有点后悔。 他探头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是一个类似于古代府邸书房的房间，头顶几根房梁漆着棕色, 几棵大红色的圆柱形承重柱分布在房间的四个地方。最中间是几案, 棕色偏黑，旁边的笔搁的上挂着几只毛笔。 他被红线带着坐到几案旁边的垫子上。 容晖递来一个砚台, 「磨墨。」 说完，他拿过一旁堆放的本子，打开，在纸张上批阅着什么。 温昱拿着墨块，磨磨磨，抬眼悄悄偷看他，「红线作用之前，你是在这里看书？」 容晖没说话。 第82页 温昱：「山神平常的工作是什么？是不是跟社畜差不多啊，每天盖盖合同印章，交交文件，开开会。不对，你起码也是社长那样的职位吧，应该和我们不一样。」 容晖终于抬眼看了一眼他。 温昱赶紧噤声。 容晖：「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温昱摇摇头。 他看见容晖抬手，示意他看敞开的门外。 门外面一片夜色，隐隐绰绰的树影中间悬挂着一轮弯月。沙沙沙——，积雪簌簌落了一地，惊动这一切的是树枝枝头上蹲着一个松鼠，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松果，门牙啃啃啃。 温昱收回视线，依旧疑惑。 容晖轻轻嗤笑了一声，几乎不可闻：「松鼠。」 温昱：「？？」 紧接着，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温昱试探：「所以，你刚刚也在商场？」 自己在烤肉店吃饭的时候，他不会一直在看自己吧？ 容晖没否认，温昱默认他承认了。 温昱：「……」 脸没了。 他耳尖红通通的，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磨墨。 山上没信号，温昱兜里的手机和手錶差不多，只能看个时间。磨得差不多后，容晖给他拿了几本书看，他抱着书趴在桌沿，不敢占太多的地方，他只窝在桌角落。 这本书讲的是一些地理常识，有关于气候变化、植物生长。书本内容太枯燥了，没一会儿，温昱就开始犯困。 困意侵蚀着他的意志，脑袋点点点，在快撞上桌面的时候突然醒过来直起腰，然后继续落落落。 容晖：「……」 他不太愉快地捏了捏毛笔，指尖微动了一下，温昱彻底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容晖的作息和他完全不一样，夜越是深，他便越是清醒。 凌晨三点，拿着一本泛黄的册子等在门口的狐妖接到宋衡的示意，走进来，将册子递到容晖手边。 低头的时候，他轻轻看了一眼旁边扶案睡着的身影，悄悄移开视线。 「这是今年化人形的妖名单。」狐妖规规矩矩道。 容晖翻了几页，名单里大概有十几二十人。他收在一旁，「恩。」 狐妖没动，斜着眼打量睡着的温昱。 容晖：「怎么？」 狐妖勐地一惊赶紧摆摆头，「没事没事。」 狐妖：「大人对于新来的小妖有什么管制计划吗？」 容晖：「点好名单，明天带来。」 狐妖：「好的。」 说完他又趁机瞥几眼温昱。 容晖淡淡瞥了一眼狐妖，「没事就下去。」 狐妖连连应下，「好的好的。」 等狐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当中，容晖侧眸看了一眼趴在旁边的温昱。 微风阵阵，头顶的碎发被吹得一下一下地来回晃动。 他收回视线，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线。 红线扯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会太远。 解开红线还有其他办法吗？ 容晖垂眸，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 树林深处，树枝上挂着一个灯笼，摇曳的烛光照亮了树下的一小块。 十几个不久前才化成人形的妖聚在一起，为首的是凌晨上交名册给山神的狐妖。 狐妖：「人齐了，明天你们一块儿跟我去见山神。」 坐在雪堆上的鼠妖：「新山神怎么样？还好说话吗？」 狐妖摇摇头：「你们小心行事就是了。」 狐妖忽然想到，「不过……」他笑眯眯道，「夫人的呆毛很是可爱~！」 鼠妖：「夫人？大人这么快就有夫人了？！」 其他小妖叽叽喳喳：「啊……好可惜，大人英年早婚，咱们没机会了呜呜。」 「好期待明天见到大人~」 …… 狐妖及时打断，「记好了明天的计划，都按照名单里的顺序，千万不能少人。」 「行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回去收拾收拾休息吧。」狐妖摆摆手。 围成一圈的小妖成群结队的各自回巢穴。狐妖打了个哈切，也打算回洞里休息了，刚走出一步，忽然身后的树枝上砸下来一大块冰雪，嘭的一声，冰碴子四溅。 狐妖往后跳了一步，微微眯眼看向躲在草丛里的那双琥珀色的兽瞳。 狐妖哼了一声，迈着小步子离开。 ** 温昱睁开眼睛的时候，落入眼帘的是刺眼的阳光。他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周围的亮度。 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里的卧室里了，窗帘没有拉紧，云端之上的阳光照射在地板上，反出一道梯形的光影。 他揉了揉头髮，记得昨晚自己好像是在山神府邸里睡着的，现在一睁眼已经回了家，是不是红线消失后，容晖将他送回来的？ 他一边刷牙一边若有所思地揉揉自己的手腕。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组里聚餐，他拒绝不了肯定是灾难，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办法，就算是让红线暂时消失也行。 不过这事也只能交给容晖，自己作为普通人类也帮不上忙。 他低头收拾背包的时候，突然翻出了昨晚遗漏在背包夹层里的彩票。 他想起于昭说的那句话，是蛇山山神的保佑？ 昨晚容晖大概率是在现场的，所以这个彩票是他给的？ 第83页 算了，还是不要想他了。一会儿想杀了自己，一会儿又这么帮自己，山神的性子就是让人捉摸不透。 容晖将彩票拿出来，和身份证一起放在贴身的钱包里。 刚到报社，他就被于昭神神秘秘地拉进茶水间。 温昱还背着包没放下来，「怎么了？让我先放个包。」 他刚要转身，就被于昭拉住了，「隔壁社会新闻专栏的听说昨晚有人中了彩票，正在到处找人，说要做採访，你千万别说！」 温昱：「啊？为啥？」 于昭神神秘秘道：「这事儿我们低调一点，别跟旁人说，就我们知道就好。报社里人多眼杂，被人知道你中彩票的事情，万一被红眼病盯上报復就不好了。」 温昱觉得他说的有理，点点头，「好，听你的。」 于昭：「对了，这周末你有没有空闲？我带你去彩票中心，把钱换到自己手上才放心。」 温昱咬了咬下唇，有点不安，「很远吗？」 于昭：「省彩票中心应该在省会市里，去一趟大概两小时吧，我们可以在那里找个旅馆住一晚……」 「不！」温昱坚决道，「我们一大早就去，早去早回！」 于昭懵懂地应下，「好啊，那也行。」 温昱狠狠点点头。 ** 容晖这几天大概很忙，每天晚上都会在府邸处理蛇山上的事情。温昱因为红线，一到晚上就得跟在容晖身后，每天晚上都是趴在几案上睡着的，等天亮了，容晖又会将他送回家。 晚上大半的时间他都是趴着睡的，几案硌肉不舒服，他也没完全休息好，脖颈和手臂都酸涨得要命。所以白天能休息，他就尽量多休息一会儿。 他揉揉眼睛，意识到周末下意识想再多睡一会儿，然后突然意识到和于昭的约定，又立马清醒过来，连忙收拾自己下楼去找于昭。 果然，于昭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上车后，于昭又确认了一遍，「真的不休息一晚？赶来赶去很累诶。」 温昱认真地摇头，「不。」 于昭点点头，「好吧，要是晕车你就睡一会儿。」 温昱确实很累了，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到达省彩票中心后，专人先检查了他的彩票号码，然后验证了他的身份，拿走了他的银行卡。 交完税后，他捏着证件准备回去。 他预想中的很好，办完就立刻回去，赶在日落之前。但事与愿违，还没迈出门，天上下起了大雪，于昭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通报，震惊道：「回去的路被雪封了！」 第48章 温昱：「？？？」 温昱：「哈？我没听错吧, 大雪封路了？」 于昭递来手机，给他展示屏幕上的内容。 这则信息温昱也收到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看, 信息上说的是交通枢纽最关键的公路上积雪严重，难以行驶，已经暂时封路，等除雪工作结束后才会开放正常通行。 而这条公路是回去的必经之路, 如果这条路被封了，那就说明他们暂时没有办法回去。 这条简讯简直是晴天霹雳, 看着天色慢慢暗下来了, 温昱紧张道：「那什么时候能除完雪？半小时内可以吗？」 于昭摇摇头：「不确定。」 温昱偏头看看门外纷飞的鹅毛大雪，「……看样子，好像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于昭失望地点点头, 「嗯, 为了不露宿街头, 我们还是先在附近找个旅馆住一晚, 等明天看看公路能不能开放。」 温昱忐忑不安：「只能这样了。」 路上结冰，轮胎打滑, 车子也开不了太远，温昱彻底打消了回去的想法。他们就在附近找了个小型旅馆凑活一晚上。 前台接过身份证：「几间房？」 于昭：「嗷, 一间……」双人房。 话音还没落下, 温昱截过话音，「两间单人房。」 前台：「两间单人房的价格要比一间双人房贵，您确定吗？」 温昱点头：「确定。」 于昭：「？？」 开好房间后, 于昭将他拉到一边。 于昭用审视的眼光看他：「你咋了？以前不都是双人房, 今天怎么突然开两间单人房了？」于昭微微眯着眼，「难不成你是有钱了, 想跟我保持距离？我会受伤的！」 温昱飞速思考理由，解释道：「那个双人房只有一份早餐，我怕我们两个吃不饱。」 于昭疑惑：「这样？」 温昱点点头，「况且现在有钱了，我们两人两间房，住着敞亮些。我就在你隔壁，很近的，你有事敲门找我就好。」 于昭双手环胸，勉强接受，硬邦邦道：「好吧，我就当你是需要隐私空间。」 住进房间后，温昱观察了一圈房间的环境和摆设。虽然只是小旅馆，但是基础设施还是很齐全的。他出来的着急，而且当时没有住留宿的打算，自然没有备好换洗的衣服，他看见电视旁边的衣柜里有浴袍和拖鞋。 他一整天又紧张又不安的，身上起了一层汗，这会儿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考虑着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五点钟，照前几天的情况，红线起码要六点左右才会起效，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时的空余时间。应该是够他洗漱了。 抱着浴袍进浴室之前，他提前打好空调，让房间里温度升起来。 他将手机放在浴缸旁边的洗手台上，定好了半个小时的闹钟。然后泡进了热气腾腾的水里，安逸地闭上眼睛。 第84页 一切都静谧舒服，但他似乎没考虑到日落的时间。今天天气格外恶劣，没到六点，天色就完全暗了下去。 就在计时半小时的闹钟快要响起的时候，他缓缓睁开眼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撑着手打算起身，垂眸的瞬间，他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缠着的红线。 温昱：「？！」 闹、闹钟没响吗？现在就六点了？！ 红线的另一端眼看着越来越明显，他着急忙慌地起身，还没来得及踏出浴缸，倏然出现的一道身影伴随着激起的水声，一下子摔在了他身上。 「嘭。」随之，温昱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浴缸边沿，钝痛感让他皱着眉捂住自己的后脑勺，「嘶——」 睁开眼，他对上那双冷淡的异瞳，怔愣几秒然后无用地捂了捂自己裸露的皮肤，「……」 就一个晃眼的瞬间，前一秒还在看书的容晖，下一秒就跌进了水里。溅起来的水珠无可避免地落在容晖的额头上，顺着优越的眉骨往下滴落。 柔软的布料擦过他的小腹，他往后缩了一下。他刚要挣扎出声，就看见容晖的脸上快速飘红，然后转瞬即逝。快到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容晖：「……」 他还没反应过来，容晖快速起身，赤脚走出浴缸，衣服上全都湿透了，满脸愠色地回眸看他。然后收回视线，隔着最远三步的距离背对着他。 温昱抿唇，麻熘地站起来将浴袍裹好，他每动一下，就扯得红线乱晃。 那抹红总是在余光范围内，刺眼的很。 温昱尴尬得头皮发麻。 温昱：「……好了。」 容晖回过身，干巴巴道：「以后白天洗漱。」 温昱点点头，十分认可。他再也不敢在这种边界时间洗漱了。吸取教训，一定不会有第二次发生！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嗡嗡得震动。 温昱诧异地拿起来查看，闹铃现在才响，难不成是自己定错了时间？ 但他看了之后才发现现在也只是才刚刚五点半而已。所以，不是红线不是六点准时出现？ 温昱解释道：「那个，我没想到今天时间提前了。」 容晖没什么语气：「……恩。」 温昱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自己就被他随手捏死了。 温昱：「所以你知道红线起效的时间是按照什么来的吗？」 容晖：「天色。」 温昱听完细想了一下，确实，每次容晖出现的时机都是天色完全暗下来后，今天极端天气，天色也暗得比平常要早，这么说的话，更能解释得通。 容晖偏开视线，「时间是随机的。」 温昱点点头，「是的。」 不过每天天气都不一样，天色暗的时间也肯定不完全一样，这样他怎么能确保自己在红线出现的第一时间赶到家里？ 所以，他问：「或许你能控制红线起作用的时间吗？」 作为山神，有特殊能力，应该能做到这种程度吧？ 但他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我没办法。」 温昱：「连你也没办法？」 容晖：「恩。」 温昱：「那……解除的其他办法有眉目了吗？」 容晖：「……」他垂眸看向红线，「有。」 温昱在心里想，那他应该不会还想杀了自己了吧。 容晖确实找到了办法，宋衡这几天也一直在忙着找遍古籍，才稍微翻到了一点其他办法。但那个办法的效果很有限，还是不能完全解除红线的羁绊，只能做到暂时解除一定的时间，时间过后依旧红线继续发挥作用。并且，那个办法极其劳累伤身，施用一次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復过来。 容晖才飞升不久，现在就施用的话，能力虽强但容易反噬，很容易伤身，后遗症也是极大的，如果出事的话，甚至会暂时难以维持人形。对他来说，能不用则不用。 温昱笑眯眯道：「那太好了！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容晖淡淡道：「之后再说吧。」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温昱被红线扯着，也只能跟着出去。 温昱「友情」关心道：「容哥今天不忙？」 容晖：「闲下来一些。」 温昱瞭然地点点头，然后挨着他坐下来，想到彩票的事情便问：「彩票还有升薪，是不是都是你帮我的？」 容晖：「恩。」 温昱得到答案后，还是有点不太懂，「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你不是还想杀了我吗？（言外之意） 容晖垂眸，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就当是围巾的报酬。」 温昱没听清，正想让他再说一遍，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温昱：「！！」 他着急忙慌拉住容晖的袖子，「完了！应该是我朋友来了！不能被他看到你，不然他一定会生气的！」 容晖：「等……」 他顾不上容晖脸上越来越沉的表情，跑到门前，将他往角落里一塞。 容晖：「……？」 温昱本来还想向他解释一下的，但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他只能先开门。 站在外面的于昭：「怎么反应这么慢？」 温昱正好指指自己身上的浴袍，「我刚刚在洗澡。」 于昭点头，伸出手，给他展示自己从前台要来的扑克牌，笑眯眯：「嘿嘿，要不要来一局？」 第85页 温昱僵硬地笑笑，「两个人怎么玩？先把牌收着，等回去了之后再拉一个人一起玩。」 于昭只好将扑克牌收起来：「啊呀，我太无聊了嘛，你偏要两个房间，我一个人在那里孤独死了，手机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想着来找你玩会儿。」 于昭说着便要进来，温昱眼皮一跳赶紧拦住他，「等等！」 于昭：「？」 温昱：「无聊的话要不一会儿去旁边的商场玩？现在雪也小了一些了，可以去商场里的谷子店逛逛。」 于昭一听两眼发光，「是嘛！我之前是听说这里的谷子店多，那一会儿去那里玩吧！」 温昱赶紧附和地点点头，「好，那我先换个衣服，换完就下去。」 于昭自然没意见，「行，那我先回房间，一会儿你收拾好了来找我，快一点嗷。」 温昱连连点头，等他离开后，他才关上门。 他终于松一口气，转头就对上了门后冰到极点的眼神。 温昱：「……」 怎么感觉更大的危险已至呢…… 第49章 温昱讪讪：「那个……你去吗？」 刚说完, 他弱弱补充，「要不去吧？」 毕竟红线连着，他也没法不去。因此温昱担忧他一个不舒心就把自己杀了, 直截了当地解除红线的连结。他忐忑地等待容晖的回答。 与他想像中不一样的是，容晖除了态度冰冷了一些，并没有多抗拒。 容晖淡淡道：「恩。」 温昱终于松了口气，捏了捏身上的浴袍, 「我换个衣服。」 容晖配合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温昱面红耳赤地快速将身上的浴袍脱掉, 然后手忙脚乱地拿过放在旁边的衣服, 一股脑套上，手腕上的红线乱颤。等他都换完后，抬头发现容晖身上的衣袍。 宽大的衣袖垂落在地上, 繁复精巧的花纹绣在臂弯上, 隐约间散发出奇异的光泽。 温昱试探：「要不你也换个衣服？」 容晖偏眸看向他：「？」 实话说, 容晖的这副装扮, 他根本没办法和于昭解释清楚，而且出门的话回头率太高了, 心理负担太大。但温昱没带换洗的衣服，所以—— 温昱：「你能不能带我回一下家？」 容晖朝他伸出手, 温昱不明所以, 在他的注视下，犹豫着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轻轻搭上的一瞬间，一阵急速的风拂过脸颊, 擦着耳尖唿啸而过, 眨眼之间，温昱就回到了家。 温昱赶紧从衣柜里翻出几件衣服塞进容晖怀里, 「换上这些。」 容晖：「……？」 温昱解释道：「那个如果出门的话，你这身衣服太不方便了，所以你就穿我这些衣服吧。」 容晖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温昱赶在他解开衣袍的前一秒赶紧闭眼转身。 温昱直直地看着白花花的墙壁，听着身后布料摩擦的声音，等声音平息下来一会儿后，他严谨地发问，「你换完了吗？」 身后传来：「恩。」 得到回答后，温昱才回头看过去。 他拿衣服的时候没有仔细看，只顾着能穿上就好，但现在被容晖穿到身上后，温昱才发觉自己的衣服对于他来说确实小了一些。 他抬头看向容晖，后者比他高了快一个头，他本身个子不矮，一米八出头。但和容晖站在一起，他却像是一米七都没有。因为容晖实在是太高了，骨架也比自己大出一圈。 而他拿出的自己的黑色毛衣，在容晖身上穿起来像紧身毛衣。 他从衣柜里拿出另外一件稍微大一些的风衣，想着这件稍微大一些，容晖穿起来应该不会太违和。他穿长度到小腿，容晖穿上长度只到膝盖。 但不管怎么说，风衣比起其他的要看起来正常很多了。 换衣服的时间耗得久了，温昱担心于昭来找自己，赶紧着急忙慌地将自己的手塞进容晖的手心。 他垂着眸，没看容晖的表情，「走吧，回去吧。」 容晖微微挑眉。 没感受到变化，温昱正要抬头去看，耳边倏然吹来一阵风，他瞬间回到了市中心的旅馆。 温昱正要松口气，房门被人敲响了。 于昭在门外：「小温，你收拾好了没？」 温昱赶紧说：「好了好了，马上来！」 然后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容晖，默默扯了一下红线，将自己的右手揣进口袋。 打开房门后，于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温昱身后的陌生人。 于昭怔愣：「这位是？」 温昱看了一眼容晖，「我刚刚在走廊上认识的朋友，他说也想一起去玩，我就叫他进来等一下我。」 容晖垂眸看向他，温昱赶紧向他递了几个眼神，提着心不敢放下。 紧接着，他听见于昭愣愣地开口，「你朋友……是模特吧！」 温昱凌乱：「啊？」 于昭亮晶晶地看看他又看看容晖，「好帅，你不觉得？」 温昱胡乱地点点头，「嗯嗯。」 于昭竖起一个大拇指，「果然！」 温昱：「……」 容晖垂眸，指尖在红线上点了两下，然后红线就消失了，隐藏在周围的光线色彩里。 虽然看不见，但红线的实质还是存在的，温昱必须和容晖保持着最小的距离。于昭走在温昱的另一边，时不时用眼神打量容晖。 第86页 就在温昱悬着的心快要放下的时候，耳边冷不防地传来于昭的声音：「小温，他穿的是你的衣服吧？」 温昱一个激灵：「？！」 「没！啊。」 他找补解释道：「我都没带衣服来，怎么可能是我的。」 于昭瞭然地点点头，「这样啊，那你们还挺巧的，我记得你也有一套这件衣服吧。」 温昱心跳加速，混乱地点点头，「嗯。」 偏偏容晖不愿意多说什么，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于昭一眼。温昱只能靠自己苍白的解释。 室外已经不在下雪了，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刚一出门于昭就搓搓掌心，不停地往手心里唿着热气。商场离得不远，步行两三分钟就到了。但也正是这一小段的距离，风很大，温昱的耳尖被冻的通红，整个人藏在衣服里瑟瑟发抖。 温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手指点了两下，然后从那处开始，一股热流渐渐扩散开来，温暖了他的四肢百骸。 靠得离自己近的，并且有这种能力，不用想他就知道是容晖的帮助。 他感激地看向容晖，压低声音轻声说：「谢谢。」 实在太冷，在上扶梯去谷子店之前，于昭拉拉温昱的衣袖说，「先去服装店看看有没有卖围巾的。」 温昱没意见，点点头。 于昭拉着他站在一整面货架墙前，「上次那个围巾丢了之后，你是不是没买新的？趁这次再买一条新的吧。」 于昭搓搓手，冻得手指关节全都通红的，「我去买个手套。」 温昱：「嗯。」 等于昭离开后，温昱伸手取下了货架上的那条大红色围巾。 他大概是有些许恋物癖，之前弄丢的那条红色围巾陪了他很久，突然找不到了，他有些断舍不开，现在看见手上这条红色围巾，一下子就想到之前那条。 他将围巾拿在手里，偏头看向旁边的容晖，「你要吗？」 容晖默默将视线从他手上的红色围巾上移开，「不用。」 温昱点点头，心想堂堂一个山神怎么可能会怕冷，肯定和自己不一样。 拿着围巾来到前台收银结帐后，温昱提着袋子正要回头找于昭。 于昭在最后边的货架，对着一排手套来回比对，这个颜色好看，那个布料更舒服，一时做不出抉择来。 温昱正要走过去，突然头顶的灯光闪了两下，嘭的一声，刺啦一声，灯泡炸了，向四周迸射出火星子。 紧接着，视野里陷入了黑暗。 他下意识看向容晖，却发现后者看着门口，沉着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温昱犹豫道：「怎么了？」 容晖没看他，温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灯泡突然炸了，他竟然没听到店员和于昭的声音，甚至他连周围的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温昱心里浮起了一个最极端的可能性，紧张地狠狠咽了咽口水。周围太暗，他无法分辨出来附近的情况，只能扯了扯容晖的衣角。 温昱：「其他人去哪儿了？」 容晖感觉到手腕上的红线被拉紧了一些，回眸看见温昱闪烁的眼睛。 容晖放缓声线：「出去看看。」 温昱多少已经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刚走出几步，他就注意到黑暗的前方，闪烁着一双琥珀色的瞳孔。 很明显这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它隐藏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兽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容晖朝着他的方向靠近，但温昱害怕，不敢动也不想靠近。 他出声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抖，「……一定要过去吗？」 空中的红线绷紧了，温昱抬眸看见墨绿色的瞳孔，容晖先一步收回视线，很难得地温声道：「别怕。」 温昱鼓起勇气，往前跟上了几步。 等瞳孔适应了昏的环境后，温昱才依稀分辨出来，伺服在不远处的野兽的轮廓。 周身的气压瞬间达到了冰点，温昱躲在容晖身后，低着头，不敢看。 无声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温昱稍微缓过来了一些，悄悄抬头的时候，突然和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对上了视线。 他勐地一吓，后背抵上了容晖的胸膛。下一秒，一道冰凉附在他的眼睛上，遮挡住他的视野。 紧接着他被身后的力量带着侧过身，他感觉到耳侧擦过一道交锋的风，附在他眼睛上的手始终没有放下，虚虚地拢住，帮他隔绝掉与野兽对视的机会。 温昱却莫名觉得安心。 没过多久，容晖沉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好了。」 附在眼睛上的那抹冰凉收回，温昱闻言睁开眼睛，视野里已经恢復了明亮。 他依旧站在收银台前，手里捏着发票和新围巾，周围一点变化都没有，店员依旧做着手头的工作，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一个幻想。 他诧异地偏头看向容晖，后者没什么表情地迎上他的视线。 身后传来于昭的唿喊声，「小温，来帮我挑一下！」 温昱回头看过去，于昭手里拿着两双手套，不停地来回比对。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容晖。 后者轻声：「去吧。」 第50章 于昭还在身后朝他招手, 温昱现在没机会问清楚容晖刚刚是什么情况。 他回头迎上于昭的视线，顿了一下，走过去。 第87页 于昭两只手里分别拿着两个不同的手套, 给温昱展示，「你觉得哪个更好一点？」 一个是于昭喜欢的蓝色，一个是布料更加柔软舒适的黑色。 他拿着这两双手套已经犹豫了好久，选择困难症让他无法做出抉择。 温昱仔细端详了一遍, 然后将黑色的那双递给他，说：「还是这个吧, 这个颜色更好搭配一点。」 于昭将蓝色那双依依不捨地放回货架上, 「好。」 等于昭结完帐后，温昱将手里的红围巾围在脖子上，下巴藏进去。 走出店门后, 温昱看见扶梯旁边的透明玻璃栏杆上停栖着一只鸟, 他下意识看向容晖。容晖淡淡看了一眼鸟, 便收回视线, 然后那只鸟扑棱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温昱觉得有些奇怪, 但没说话。 上扶梯后，于昭走在前面, 捏着手机正在查找谷子店的方向, 温昱故意落后一步，和容晖并肩走。 他们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于昭听不见他们说话声后, 温昱才悄悄拉了一下红线, 压低声音说：「刚刚、是什么情况？」 容晖偏眸看向他，「放心, 已经解决了，它不会再出现了。」 温昱点点头，「它是什么东西？老虎还是豹子？还是什么其他的？」 容晖：「是狼。」 狼？难不成也是妖？ 温昱：「它也是妖？你认识它吗？它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 容晖摇摇头，「不认识。」 温昱正要继续问，走在前面的于昭回头看向他们，「走快点。」 温昱只好先收回想法，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去。 于昭看着他，醋味满满地抱怨：「你们刚认识就有这么多话说，兴趣相投哈。」 温昱愣了一下，「没啊。」 于昭不满地敷衍：「好好好，前面有一家，过去看看。」 在进店门之前，温昱感觉到有什么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背上赫然划过一道血痕，鲜艷的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滴到地面上。 温昱：「！！」 紧接着，他侧头发现容晖的衣袖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在手臂伤口的周围，衣服被血迹影影约约地浸上了几丝淡淡的红。因为不明显，温昱一直没有发现，直到容晖手臂上的血滴落在温昱的手背上，他才勐然意识到。 温昱蹙着眉，「你受伤了？！」 血迹已经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淌，他的左手上几乎全是血迹。 容晖：「没事。」 温昱意识到那头狼攻击他们的时候，容晖是用左手遮挡着他的眼睛的，现在他左手受伤了，是因为他为了保护自己，无法用左手攻击防御，才会被狼伤到的。 温昱愧疚地垂眸，「抱歉。」 前面的于昭也意识到了他们的突发状况，回过头朝他们走来，「怎么了？」 温昱看向他，严峻道：「他受伤了。」 温昱：「要不要去医院？」 于昭看到地上的一小块血泊，脸色沉重，「医院离这里很远，而且道路积雪问题，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先回旅馆吧，那里有药箱，可以先止血。」 他们只能暂停逛街的进程，急忙回旅馆。于昭让温昱带着容晖先去房间休息，自己找前台要了医疗箱，后一步跟上去。 温昱让他脱了一个袖子，原本还有风衣遮挡着，看不真切，脱下来后，狰狞的伤口立刻完整地出现在眼前。一共是四道伤口，中间两道伤口更深，明显是狼的爪牙中最锋利的两个造成的。 温昱不敢轻易上手碰，怕扯到伤口，加重撕裂程度。 温昱坐在他旁边，轻声道：「很疼吧？」 容晖垂着眸，没什么情绪，「不疼。」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温昱自动将他的话归为自尊心，理解地点点头，「于昭去前台要医疗箱了。」 容晖侧眸盯着他，「……」 温昱若有所思地看着伤口。 虽然这只蛇妖冷酷无情，但好在他说到做到，之前承诺过不会杀了自己，不仅再也不伤害自己，而且在这种危难的关头，不惜让自己受伤，也要保护自己。 温昱轻轻唿出一口气，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没什么能回报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身后传来敲门声，温昱起身去开门，是于昭拿到医疗箱上来了。 于昭看了眼容晖，将医疗箱摆在旁边打开，「你还有伤，快坐下。」 温昱动作里不小心扯了一下红线，带着容晖被拉了一下。 容晖深深看了他一眼：「……」 温昱抿唇，看向蹲在旁边找药膏的于昭，「有能用的药吗？」 于昭埋头苦找，「应该有的。」 说完，他一手拿着碘伏，一手拿着绷带抬起头，「找到了！」 等他移动过去，看到容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的时候，他震惊：「这……怎么划伤的？」 温昱头脑风暴，苍白解释：「他在扶梯上摔了一跤，手臂正好碰到扶梯上锋利的地方了，然后就划伤了。」 于昭蹙眉：「摔一跤会摔成这样？」 温昱赶紧点点头。 于昭：「可是我也没听到你们摔跤的声音啊……」 温昱心虚：「可能你看手机太专注，没注意到。」 于昭挠挠头：「也许？」 温昱指指伤口，「快包扎吧。」 第88页 虽然有点难以想像，但于昭还是勉强自己接受了这个理由，他点点头，「好。」 包扎全程，容晖都没什么表情，连在旁边看的温昱都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手臂毛毛的，容晖都一声不吭。 温昱背着于昭轻轻拉拉红线，关切道：「还好吗？」 容晖偏眸看他，「……没事。」 于昭提起医疗箱站起来：「都搞好了，我去楼下还医疗箱。」 温昱点点头，「你也早点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回去。」 于昭没意见，应了一声后走出去。 他走后，温昱便坐在容晖旁边，郑重道：「谢谢。」 容晖顿了一下，硬邦邦道：「举手之劳。」 温昱笑笑，今天的事情让他对容晖放下很大一部分的戒备，他在心里给容晖发了一张好人卡。时间不早，他觉得有点困了，躺在床上关上灯，容晖照常靠在旁边的墙上。 他盯着漆黑的天花板，「那头狼也是妖吧？」 「你是山神，应该也管这些事吧，你打算之后怎么处理它？」 容晖冷冰冰的语气从昏暗中传来，「不是。」 温昱睁开眼，意外地看向他，「不是妖？」 容晖收回视线，「我让人去查了。」 温昱点点头，想到从店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只鸟。那只鸟看起来就不是普通的误飞进来的鸟，反倒是更像来找容晖的。 他问：「你说的人，是那只鸟吗？」 「……」容晖没回答，「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不要牵扯进来。」 温昱抿唇，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再次万分诚恳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容晖一偏头就看见他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很像黑夜中点缀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容晖感觉自己心口的位置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很痒。他快速错开视线。 温昱没等来回答，就被他弯腰伸手盖住眼睛，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拉过被子，把他塞进被子里。 被子外面传来闷闷的声音。 「……休息吧。」 睡着前，温昱悄悄掀开被子的一角，看了一眼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容晖。 月光勾勒着他的轮廓，白天里锋利的五官在昏暗中被柔和了好几个度，柔软细腻的头髮微微飘动着。 在容晖抬眼看过来之前，他先一步放下被角，窝了回去。 ** 第二天一早，温昱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昨晚容晖所在的地方，他果然已经不在了。然后他低头，右手手腕上的红线也照常消失了。 打开门后，于昭伸手揉了揉温昱头顶翘起来的头髮，问： 「你昨天那个受伤的朋友在哪个房间？我看看他伤势怎么样了。」 温昱揉了揉迷煳的眼睛，「走了。他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先走了。」 于昭：「哦，好。」 「他伤口还好吧，没有感染吧？」 温昱顿了一下，想着今晚见到容晖问问他。现下为了让于昭安心，他说：「没有，昨天你处理的挺好的。」 于昭笑了一下，手里拿着车钥匙，挂在食指上转啊转。「他是哪里人？也是我们那儿的？」 温昱：「蛇山的。」 于昭惊喜：「好巧！」 「蛇山跟我们是同一个方向，他回去了，说明路已经通了吧，那我们也可以回去了。」 温昱没吭声，他不敢确定。毕竟容晖回蛇山靠的不是腿，也不是轮子。但现在太阳出来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将随身的东西都收拾好后，他们去前台办理了退房。路上积雪严重，他们开的很慢。 直到抵达昨天封路的路段，远远看见车流停在了前方不远处，浩浩荡荡地堵住了。左右两边都有交警在维持秩序。 于昭降下车窗问交警出什么事了？ 交警的声音夹杂着风雪飘进来，「前面正在除雪！」 于昭沉默地升起车窗，看向温昱：「所以，你朋友怎么回去的？」 温昱闻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第51章 容晖刚回到蛇山, 就看见门口的树枝上栖息着一只鸟。 他抬眼扫了一眼，宋衡原本还在理自己的羽毛，感受到一道视线, 看见是容晖回来后，赶紧扑棱飞下来。 宋衡变成人形落地：「查到了。」 容晖示意他进去说。 宋衡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去，顺便将门关上。 宋衡站在几案旁边, 容晖坐在古铜色的座椅上，伸手将旁边堆放的捲轴拿到面前。 宋衡按照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说：「我查了今年化妖的名册上没有那只狼妖, 山里其他的妖我都问过了, 他们互相作证，说没有那个时间点下山的狼妖。」 容晖垂眸翻阅着捲轴上的内容，似乎在寻找什么。 宋衡刚要凑上去就听见他说, 「他不是妖, 他没有化形。」 宋衡惊讶：「他竟然没有化形？那他是怎么做到攻击您的？」 话音未落, 容晖将手上的捲轴摊开, 递给他看。 宋衡看过去，发现容晖翻看的是一本关于秘术的捲轴, 上面记载了很多失传很久并且并不适宜使用的秘术，其中摊开在眼前的就是关于开智但没有灵气的野兽, 利用诡秘的办法获得和妖一样的能力的办法。 宋衡震惊地念出上面的字：「剖成年男子皮肉, 佐之以香火灰，食之，可获得有限灵气。」 第89页 宋衡瞠目结舌：「所以, 是他杀了人？！」 宋衡紧紧皱着眉, 「可人类无故死亡应该会有媒体报导，我最近在山下没听说这方面的新闻……」 容晖冷哼了一声, 「一具白骨，谁能认得出来。」 「多观察最近的失踪人口。」 皮肉都被扒了吃了，只剩下一具尸骨遗弃在蛇山的某个角落，短时间内没人能发现的了，更别提新闻报导了。所以现在失踪人口里才最有可能存在受害者。 宋衡听后立刻懂了，「好，我现在就下山去看看。」 宋衡前脚刚走，狐妖就后脚就带着一批妖等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门里探头瞧。 容晖垂下眼，「进来。」 狐妖立刻扭着小步子走进来，「大人，今年化形的妖都带来了。」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左右的妖。 大概是人形还没用多久，走起路来各有各说不上来的别扭。 狐妖谄媚道：「大人，我昨天来找您，您不在？」 容晖没分给他一个眼神，淡淡道：「分配空缺的岗位。」 狐妖不再多话，连连答是，然后拿出一个泛黄的小册子，一个一个地点名。 有的去铲草，有的去种树，有的去种花。 被分配完任务的小妖窝在一块说悄悄话。 「昨天大人不在，夫人也不在。他们是不是一块出门了？」 「应该是出门过二人生活了吧嘿嘿嘿。」 「好想知道夫人长什么样！天天被大人养护，皮肤应该很滋润吧！」 …… 说是悄悄话，但却在听力敏锐的容晖耳朵里放大了无限倍。 容晖揉了揉眉心：「……」 ** 傍晚，容晖还在处理文书，拿着墨笔在捲轴旁边批註书写。突然，眨眼的瞬间，手腕上的红线扯了一下，饱满的墨汁滴落在洁白的瓷砖上，抬眼的瞬间他对上温昱无辜的眼神。 就在同一瞬间，温昱被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扯到红线，将容晖往他的方向带了一下。 回过神来，温昱看向坐在地上，保持着看书的姿势的容晖，弯腰，挥挥手，笑眯眯道：「容哥好！」 容晖：「……」 他拂了拂衣袖，不动声色地从地上站起来，背过身。 温昱伸手戳戳他，「你吃过饭了吗？」 容晖：「我不吃……」 他偏眸就看见温昱亮晶晶期待的眼睛，愣了一下，然后嘴边的话音转了个圈，「……没有。」 温昱一副在预料之中地得意点点头，「我猜到了！」 「我今天买了点食材回来，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容晖移开视线，「恩。」 红线的距离限制，容晖只能站在旁边，垂眸继续看着书。 温昱拿着锅铲，往锅里倒油，拿着锅柄绕了几圈后，将准备好放在旁边的鸡肉倒进锅里，瞬间，刺啦刺啦，水碰到油，瞬间炸开了花。 温昱正要下勺铲，手臂忽然一重，被人往后拉了一步。 他正诧异，耳边忽然传来担忧的声音，「小心。」 他笑眯眯地回头看向严肃的容晖，解释道：「炒菜都这样的，没关系的。」 他朝容晖传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回头继续炒菜。 确定没有危险后，容晖才收回视线。 温昱忙活来忙活去，一边准备下一道菜的配料，一边盯着锅里的动静。忙了好一阵后，才将所有的菜端上桌。 他招唿容晖坐下来，容晖垂眸看着这一桌的饭菜，没动。 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 温昱夹了一块鸡肉给他，期待道：「快尝尝。」 说实话，容晖没吃过熟肉，没化妖之前，他每天都要出穴狩猎，有时候是山鼠，有时候是昆虫蚯蚓。 化妖之后就没必要吃食物了，在他飞升成龙之后，更是没进过食。 他抬眸看向正在埋头苦吃的温昱，学着他的模样，将鸡肉送进嘴里，然后，一口没嚼，整个咽进去。 看到这一幕瞬间瞪大眼睛的温昱：「？！」 「骨头、骨头你不吐？！」 容晖看看他，看看碗：「……」 温昱缓了一会儿后，意识到：「对哦，你是蛇妖，也就是蛇，不需要嚼的。」 然后说服自己了一般点点头，继续低头嚼嚼嚼。 吃完饭后，温昱还要洗碗收拾桌面，容晖就跟在他身后，他去哪儿就跟去哪儿。 好不容易收拾完停下来后，温昱窝在沙发上，抬眸看向旁边坐在茶几旁边的容晖。 应该是毛笔没墨了，写出一个完整可辨析的字十分困难。容晖蹙着眉，有些烦躁。 温昱没说话，捞起旁边自己的背包，从侧兜里掏出一只黑笔，递到容晖面前。 「用这个吧，这个更好用。」 容晖抬眸不解地看他。 温昱拔开笔帽，给他演示了一下，然后塞进他手里，「这个叫黑笔。」 容晖试着写了一下，果然比墨笔顺畅很多。只不过，他看着温昱眼巴巴贴上来示好的行为，微微眯起眼， 「你不怕我了？」 温昱摇摇头，然后正襟危坐，「因为你上次救了我，所以谢谢你！」温昱指指他的手臂，「伤口好些了吗？」 容晖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他的癒合能力要比普通人快很多，现在大概已经结痂了。 第90页 容晖：「恩。」 温昱点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 「要不要我再帮你上一下药？」他起身拿出放在柜子里的医疗箱。 容晖虽然拒绝，但是温昱拉着他坐下，揭开绷带后，果然已经结痂的伤口出现在眼前。 温昱：「啊……已经好了啊。」 容晖收回手，淡淡道：「恩。」 温昱收起医疗箱，笑笑：「那就好。」 ** 温昱这次吸取上次的教训，在容晖来之前就洗漱过了，现在收拾好厨房和客厅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刷过牙，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但睁眼又看到坐在旁边椅子上看书的容晖。 他试探道：「你要不也休息一会儿？」说完往床边沿挪了挪，「这还有位置，能躺的下来。」 容晖：「不用。」 温昱不勉强，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缩进被窝里。 容晖起身关了灯，然后打开桌子上的檯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继续看。 虽然房间里暖气开着，但被窝里始终冰冰凉凉的，温昱根本不敢轻易动弹，不然又要被冷的瑟瑟发抖。 温昱很困了，但一直睡不着，大部分原因是被窝太冷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眼底一片清明地从被窝里探出头，看向容晖。 后者刚熄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温昱知道他没睡着，轻声道：「真的……不上来休息一下吗？」 容晖侧眸看向冷的缩成一团的他：「……知道了。」 黑暗中，温昱看到一个模模煳煳的人影绕到另一边，然后感觉到旁边一重。 温昱果断掀开被子，分给他一点。然后重新窝回角落，蜷缩起来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小声道：「你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肯定不会打扰你休息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容晖躺到他旁边后，他就发现自己周身都变得温暖了很多，一股暖意顺着容晖的方向延伸到他的全身。 在这种舒适的温度下，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睡着之前，他还在心里告诫自己，控制做梦！不能做过于激烈的梦！ 就像他睡着前说的那样，容晖也是这么觉得的，信了他的话。但半夜的时候，容晖感觉到自己腰上一重。 温昱一个翻身，伸手一把抱住容晖，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他的颈窝，柔软的头髮无意识蹭过他的下巴。 容晖：「……？」 很老实？不打扰？ 但他紧接着又听到温昱嘴里嘟嘟囔囔的，小声一直重复着什么。 他蹙了蹙眉，贴近去听。 「谢谢你……」 容晖闭了闭眼，伸手捂住他的嘴，闭了闭眼，唇角情不自禁微微向上勾起。 「……叽叽喳喳。」 第52章 深夜的树林里, 通过参差的树叶，抬头能在缝隙中看见深蓝的夜幕，周围朦胧的白雾在光线的照耀下, 发出淡淡的白光。 天快亮了，狐妖揉了揉沉重的眼睛，努力地睁大眼睛向四周看。 他是负责管理其他小妖的管事，这个时间点就负责在外巡逻, 一方面是为了监督小妖工作，一方面也是防止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 不过出事的可能性很低, 百年间遇不上一回。静谧的夜晚里, 困意渐升，他警惕心降低了很多，太阳还没完全冒头, 他就准备回家休息了。 湿滑的路上积雪正在融化, 软黏的泥土粘着鞋底, 很不舒服。他低着头, 走到旁边的大树脚下，对着干燥的树叶踩了踩脚, 然后困哈哈地打着哈切往前走。 回去吃点什么犒劳自己好呢？鸡胸肉不错，要不就鸡胸肉吧。 倏然, 耳边传来一道惊唿声。 他勐地惊醒, 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树影婆娑之间，两道身影侧身而站，一人在前一人在后。那声惊唿后, 前面的人踉跄了一下, 就要倒下，然后被后面的人一把捞住。紧接着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 这是一种类似于啃食的声音, 但有明显不同，这道声音里明显带着撕扯感，伴随着粘腻的水滴声，滴答滴答。 与此同时，远处的两个身影慢慢重合，合二为一，然后嘭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砸进积雪和泥里。 昏暗之中，倒下的人影缓缓直起身，然后以一种扭曲、怪异的姿势动了动胳膊和脖子。那种动作就像是皮肉里的不是骨头，而是棉花一样，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就这么一眼，狐妖彻底醒过来了，困意瞬间全无，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强撑着快要瘫软倒下的腿，躲到最近的一棵树后，悄悄地露出一双眼睛。 然后，人影没逗留，转身走进了更深的林子里。 等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狐妖才敢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他哆哆嗦嗦地走到刚刚人影停留的地方，视野可观度有限，再加上他胆怯不敢低头看，一直往前走，脚背踢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才吓得退后一步。 他深唿吸几个来回，眨眨眼睛给自己鼓气，颤颤巍巍地低头看，躺在脚边地上的赫然是一具白花花的骨头！ 他心脏都跟着抽抽了两下，他在心里骂完街，正思考着对策，怎么上报这件事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后脖子狠狠一凉，一股凉意蹿进了他的衣领里，随之蔓延到四肢百骸。 一个抬眸，他勐然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瞳孔在黑暗中带着笑意地盯着他。不协调的双手抬起，曲折到九十度的腰，然后直挺挺抬起的头，僵硬而动不了的五官。 第91页 狐妖：「！！」 狐妖：「救命！！」 同一瞬间，他掉头拔腿就跑，拼命地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树林里充斥了他胡乱的叫喊声。 ** 天亮后，红线消失后，容晖刚回到府邸里，就听见远处传来的叫喊声。 他蹙眉，看向旁边的宋衡：「出什么事了？」 宋衡也是一脸诧异，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听这尖细的声音应该是狐妖的。」 叫喊声越来越近，然后门被勐地推开，吓得哆哆嗦嗦的狐妖连滚带爬地跪到容晖面前。 「大人大人，有人要杀我，他一直追着我……」 宋衡皱了皱眉，「他在外面？」 狐妖连连点头，「太、太吓人了，他要吃了我，扒皮抽筋……」 宋衡走到门外，在四周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一个人影。 走回来后，宋衡对容晖汇报：「没有人。」 狐妖确信：「他肯定是害怕山神大人，他就欺负我这种小妖呜呜。」 看着他一直跪在地上，宋衡：「你起来说话。」 狐妖委屈地指指自己不争气的腿：「大、大人，软了……」 容晖抬起眼看他：「怎么回事？」 狐妖抹了一把鼻涕不是鼻涕，眼泪不是眼泪，呜咽道：「呜呜，大人我看到杀人了呜呜呜……」 容晖和宋衡相视一眼，都意识到不对。 宋衡：「你再说详细一点。」 狐妖平復了一下心情，组织好语言后尽力还原了那幅场景。 容晖听后紧紧蹙起了眉头。 狐妖：「怎、怎么办大人，我不会也要被灭口吧呜呜，大人我怕死！」 宋衡朝容晖的方向走近几步，然后轻声道：「听描述，应该是有妖杀了人，并且扒了皮。」 说完，宋衡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皮？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 容晖沉默了一会儿后，启唇：「除了怕死，你还看到对方的其他特徵吗？」 狐妖思索：「……」他忽然灵光一闪，冷静下来后不少细节都浮了上来，「对了，我逃跑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双黄色的眼睛！」 想到这里，狐妖抱紧自己瑟缩了一下，心有余悸。 宋衡喃喃道：「黄色……」 他看见容晖递来一个捲轴，他按照容晖摊开的地方往下看。 「化妖最为关键的是化形，首先有形，才能有灵。化形有两种办法，一为修炼，待灵气充沛之时，自然化形，二为阴险之法，剥取人类皮肉，寄魂魄于皮肉内，修养身心，获得灵气，亦可化妖。」 看完后，宋衡心里有了明确的答案，「所以是那只狼！」 容晖冷冷道：「它现在是妖了。」 宋衡凝重地看向容晖。 ** 温昱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他低头揉了揉空荡荡的手腕，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昭凑到他旁边唤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于昭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温昱原本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视线落在他脸上，然后郁闷地摇摇头，心烦意乱地嘆了口气，「没事。」 其实温昱只是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做梦了，不过就从今天早上自己神清气爽，醒来发现自己早就不在原位置上来说，他总觉得自己昨晚大概率打扰到容晖了。容晖今天早上还是和往常一样，很早就走了，温昱根本没看到他的身影，所以也无法得知他有没有生气。 所以，昨晚他确实不应该让容晖上床休息的对吧。 于昭歪头打量他，「是文案的事情？」 见温昱没回答，他自动默认自己猜对了，看向温昱的电脑屏幕，「哪里不会写，我帮帮你！」 他握着滑鼠滑动，温昱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他看见旁边打开的浏览器小窗口。 于昭看着满屏幕的黑蛇，错愕道：「你喜欢蛇？！」 温昱拨浪鼓一样摇头，连连否认，「我只是搜着玩玩……」 他为自己想着理由，「而且这次是关于蛇山的，科普一下蛇类知识也没什么不好……」 于昭噗嗤一下笑了，「好好好，那就当你是为了文案在苦思冥想。」说完，他又悄悄补充，「温顺的蛇蛇还是很可爱的！」 于昭朝温昱眨眨眼。 温昱：「……」 总觉得他误会了什么。 于昭浏览了一遍他写的文案，指出了几个问题和修改意见后，就被人叫走忙其他事情了。 温昱收回发散的思绪，重新专心投入在修改文案内容中。 下期报刊大概定好了印刷时间，在那之前，要做好内容和排版各方面的问题。更何况，温昱和于昭负责的新板块的事情，不光是内容，版页设计也要考虑到。中午开会的时候，主编做了大概的规划，希望温昱在下周之前将文案交上来。 温昱下午就将文案整理出来了，拿着列印出来的文件走进办公室给主编看。 他提前做了好几次的纠错，确定没有错别字后才上交。 主编翻看了一遍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可以，科普得很全面。你把电子文件统一发给于昭，我让他再检查一遍错别字。」 温昱点点头。 第92页 主编将文件放在旁边，然后从一堆文件里拿出中间的一份，递给他。 「这也是这期期刊里的一部分，你拿去检查一下。」 温昱伸手接过，实习期间做得大多都是这种事情，帮忙打打下手，大致就是查错别字，以及检查语法上的问题，力求做到严谨准确。 现在温昱做这项任务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 他总是想到刚刚自己上交的文件，他打开电脑，移动滑鼠点击那份文档，再发送给于昭之前又犹豫了。 他重新阅读了一遍，这份文档里，只提到了蛇山的当地文化，一笔带过了山神娶亲的事件，着墨的重点落在科普蛇山地理环境上，对于山神没有什么侧重点。 温昱垂眸盯着手里的文件，密密麻麻的字在眼前闪过，但他却读不进心里。 过了一会儿，他下定了决心，起身走进主编办公室。 对上主编的视线，他说：「总监，我觉得我写的还有些漏洞，我想拿回去再改改。」 主编点点头，没为难，「好，那你就拿回去再改改，记得下周之前给我。」 温昱认真地点点头。 他将文件取回来，放在桌角，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全选，删除。 他在心里想，就算知道容晖不会再伤害自己，但他也想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当是报答。 第53章 狐妖赖在府邸不肯走, 他死死抱着桌腿，说什么也不干。 旁边好几个小妖来拉他，他就一把打掉他们伸过来的手, 闹道：「受威胁的不是你们！你们当然不能体会我的感觉！我要是现在走了，万一那只狼妖就在门口等着怎么办？！」 「我不管！那傢伙怕山神大人，我就在这儿才是最安全的！」 旁边的小妖道：「可你也不能待在大人这里啊！」 狐妖脸色煞白，「我什么也不看, 什么也不听，更不可能会打扰大人的！」 话音刚落, 其他小妖就看见从门口走过来的容晖, 默契地齐齐噤声。 容晖垂眸扫过一眼狐妖，狐妖一脸可怜地朝他卖惨。 容晖：「收拾一间房，让他住一晚。」 宋衡点点头, 侧身吩咐旁边的小妖。 狐妖深唿出一口气, 连连感谢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然后其他几个小妖搀着腿软的狐妖走了出去。 宋衡跟着容晖站在几案旁边, 问：「大人, 您打算怎么办？」 容晖没回答，捏着毛笔, 「查到什么了？」 宋衡嗯了一声，然后说：「昨晚的受害者那边, 我刚去看了, 确实只有一具白骨，我看了一下他生前的记忆，他半夜上山是为了找自己失踪的父亲的。他这位失踪的父亲大概率也是受害者之一。」他惋惜道。 容晖点点头, 示意他继续说。 「关于狼妖那边。我问了年纪稍大些的妖, 他们说在百余年前，狼妖就在修炼了, 但一年又一年，他都因为心性上的问题，无法成功化形。每年的化妖名单上都没有他的名字。因为总是失败，所以他才会选择走这种极端吧。」 容晖垂眸：「恩。」 了解到前情后，宋衡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但他为什么上次要跟踪您，攻击您呢？」 容晖转而问：「上次让你调查失踪人口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宋衡：「哦！」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本册子，册子的第一页里写着最近失踪的人口，性别、年龄、职业以及最后出现的地点，他都仔仔细细地列出来了。 容晖递给他一本书，宋衡接过去阅读了一遍，大致内容就是成功化形后，还需要灵气来促进进一步的化妖，想要在修炼之外获得灵气的最佳办法就是继续食用人肉。 狼妖现在已经被发现了，必然不会选择平稳的过渡方案，而是大概率会选择激进的——食用人肉。 宋衡恍然大悟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阻止他继续杀人！」 容晖微微颔首，说：「最大的可能，他会在受害者的周围寻找下一个猎物。」 宋衡激动道：「没错！昨晚的受害者是上次失踪人口的儿子，那么这次的受害者一整晚没有回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家里必定还会有其他兄弟上山寻找。那么现在拥有受害者样貌皮肉的狼妖是最便于施害的角色！」 「所以这是个闭环？！」 容晖：「你说的不错，现在必须顺着其他家属找到他。」 「用别人的皮总有障碍，不论他使用多少年，都会看起来怪异。他不敢赌，所以他一定会选择等寻找的人上山，借着夜色矇骗并杀害。」 宋衡攥紧了拳头：「好！我现在就下山！」 容晖起身：「我跟你一起。」 宋衡诧异地看看窗外暗下来的天色，看看容晖：「可是您不是被红线束缚着……」他顿了一下，挠挠脸，「您想让那个人类来帮忙？」 容晖看了一眼手腕上慢慢浮现的红线，「跟他没关系。」 宋衡惊诧：「您不会是想？！」 抬眸对上容晖确定的眼神后，宋衡差点两眼一黑倒过去，在倒下去之前，他捋顺一口气，「可是副作用很大，还有反噬……」 容晖沉重道：「我们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对于这种情况，他一定做好了完全之策才会出现，你一个人很危险。」 宋衡主动：「我能和其他小妖一起去！」 第93页 容晖：「不行。」 宋衡泄了气，见执拗不过他，只好点点头，「那……我保护您。」 宋衡从一堆书里找出其中一本记载了红线解除方法的一本，在最后的批註页上，标写着关于暂时解除红线禁制的办法。 「取心头血，滴于手腕，在红线显现的瞬间，扯断红线。」 宋衡又看了一遍，难为道：「书上说这个方法很理论化，没有尝试过，所以不一定能成功……」 容晖冷冷瞥了他一眼，「废话。」 宋衡只好闭嘴，他抿着唇，转身从旁边端来一个白色的瓷碗，推开几案上的书本毛笔，将瓷碗放在空余的地方。 锋利的小刀狠狠插进心口，宋衡只是看着，就被刺痛的错开了视线。 粘稠、鲜艷的血色缓慢地滴进瓷碗中，溅起的血色染红了碗沿，荡漾着红，啪嗒啪嗒…… 在红线簌簌缠上手腕的瞬间，宋衡将瓷碗里的血滴在他的手腕上，紧接着他伸手攥住红线，然后咬紧牙狠狠一扯，啪嗒一声，连带着断裂的红线，容晖的手腕上被狠狠划过一道，瞬间皮肉外翻。大股大股的血液从伤口处往外涌。 宋衡震惊地看着不断涌出的血液，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紧紧皱着眉，「这、这是反噬？」 相反宋衡的慌乱，容晖没什么表情，隐忍着钝痛感。 他扯断了红线，原本死死绑在自己手上的红线也反噬了他，划破了他的手腕。 比起肉眼能看见的伤口，无法显现的疼痛比这剧烈万分。 容晖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用力到指尖都刺进血肉中。 像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心脏，将心脏捣得稀烂。 除了飞升的塑骨重建，现在的疼痛感是第一。 肉眼可见的，他的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和流下的冷汗，脸色瞬间惨白，唇色的血色越来越淡，煞白到瘆人的程度。 宋衡慌乱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大人，要不别去了……」 容晖借着他的力站起来，没看他一眼，「……下山。」 宋衡只好将嘴边的话咽进肚里。 ** 温昱窝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正在播放着新闻播报，声音开的很小，以至于不静心听不见的。 他虽然没说话，但心思也不在电视上，他时不时地打开手机看看时间，时不时起身，走到阳台上，张望外面的天色。 天色越来越暗了，他垂眸揉了揉手腕。 白天工作打字打多了，手腕和大拇指的地方都很酸涩，有点说不上来的刺痛感。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本该出现的红线，现在却不见了。 他其实有在一瞬间看到攀附缠上来的红线，但那只是一瞬间，等他紧张地想要找点事情做，让容晖来的时候，自己没那么无措的时候，红线又在眨眼间消失了。 从那之后，一直都没有红线要出现的徵兆。 眼看着天色彻底暗下去，他才恍惚地意识到一件事。 上次见面，容晖曾告诉他，已经找到了解除红线的办法。所以今天他没有出现，红线也没有出现，就说明红线已经解除了？ 温昱盯着空荡荡的手腕，莫名有些低落。 虽然知道红线迟早都是要解除的，不过这么突然，他甚至一句道别都没有，也太……让人伤心了。 温昱垂着头郁闷地想。 他起身，将下班后去菜市场採购来的食材一件一件放进冰箱里，还没全部放好，玄门关传来了按铃声。 温昱起身走过去，「来了。」 打开门，门后站着嬉皮笑脸的于昭。 温昱有些意外，不过看到于昭后，忧郁的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于昭走进来，熟练的换鞋，将手里包放在旁边的鞋柜上，身上还带着从室外带进来的霜雪气息。 「组里有点事情，我刚下班。看你下班好久了，我想着你肯定是回家做饭了。」 于昭朝他眨眨眼睛，「要是还没做的话，我可以帮你打打下手！」 温昱：「麻烦你不要把蹭饭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于昭眼尖，一眼就看见厨房桌子上还没收拾完的一大袋食材。 于昭往里看了看，「买这么多菜，今晚有客人？」 温昱嘆了口气，「原本是有的，现在没有了。」 于昭笑眯眯，「他没有口福！」 「不过你现在有客人了。」于昭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眨眨眼。 温昱：「……」 这么多食材，温昱一个人确实吃不完，有于昭这个大胃王，好解决很多了。 说是打下手，他进厨房三分钟后，还是被温昱以帮倒忙，越帮越忙的原因赶了出来。 于昭就瘫在沙发上休息，饭来张口。 水足饭饱后，于昭懒洋洋地躺在温昱的床上，温昱洗漱完一进门就看见他这个懒样。 于昭注意到温昱进来的声音，侧身翘臀朝温昱眨眨眼，「一起睡吗？」 温昱绝望闭目，一把拉起他，拉开家门，无视他的咿呀咿呀，推出去，一气呵成。 于昭委委屈屈地给他发消息，「我就想重温一下大学时光！」 温昱无情回覆：「饭已经蹭到了，床就别蹭了。」 摁灭手机后，温昱窝进被窝里，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半晌后失神地揉了揉手腕，心跳声砰砰砰。 第94页 真的、解除了。 第54章 蛇山山脚下坐落着数个村庄, 蜿蜒的河流流淌过每家每户的门口，河面上结了一层冰，能看见河底有大鱼小鱼游过, 周围的田野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顺着田间小道往里走，拐过几个弯后，便来到了受害者的家里。 远远的，便能看到小小的、布满油烟的窗口里, 急躁的家属来回踱步。 一个白皙皮肤的年轻人背对着窗户坐在长凳上，面前放着拨好110的手机, 垂眸思索着。 在他的对面, 另一个小麦色皮肤，有着一身腱子肉的青壮年来回踱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难以为继的平衡在某一刻崩塌, 青壮年勐地砸了一圈桌子, 桌腿不齐的桌子晃啊晃。 他骂了句娘, 「哥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又要天黑了！」 他指着桌子上的手机道：「你到底打不打！」 年轻人抬头, 冷静地注视着他，「没到二十四小时, 就算警察来了也立不了案。」 青壮年暴躁地抓了把头髮，眼睛通红, 瞪得圆圆的。「立案立案！你从早上开始就在说这两个字, 我听不懂！」 年轻人试图说服他，「你冷静一点，哥如果不是被什么事拖住了, 大概率就是出事了, 我们贸然去只会让我们自己也陷入危险当中，你先冷静冷静, 等立案，等警察来处理。」 青壮年咬紧了牙，咬的后槽牙嘎吱嘎吱响，「爸出事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爸到现在都没回来！」 青壮年竭力咽下嘴边的脏话，「我就是个农民！没文化，更没你们读书人的耐心！我不等了！」 说完，他撒手就往门外走。 年轻人腾得起身，没追上，「强子！别去！」 从旁边卧室里走出来的老妇人蹒跚着走向他，他顾不上追了，赶紧扶住，「妈，您怎么出来了？」 老妇人：「听到你们声音了——强子去哪儿了？」她眯着眼往人影的地方看。 年轻人扯出抹笑容，「没事，他去找哥了。」 老妇人：「哦。」 年轻人深深看了一眼人影消失的地方，嘆了口气，然后扶着老妇人回房间。 ** 容晖和宋衡轻声跟在强子身后，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会引起强子的注意。 天色越来越黑了，强子临走时拿走了窗台上放着的手电筒，现在举着手电筒，对着周围四处张望。 宋衡一边关注周围的动静，一边在意容晖的状态，余光瞥见容晖身形晃了一下，赶忙伸手扶住，「大人，您还好吗？」 容晖抽回手，「没事。」 容晖：「周围有动静吗？」 宋衡再次向四周观察了一遍，摇摇头，「没注意到。」 容晖：「恩。」 又接着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强子肉眼可见地有些慌张了，不仅是渐渐消失的路，还有周围渐渐降下来的温度。强子搓了搓手臂，骂了一句，「什么鬼地方。」 强子转过身，紧张地提着手电筒在四周照照，「前面没路了，哥肯定不会在前面，还是回去吧，明天天亮再来看看吧。」 宋衡轻声道：「他好像要回去了。」 容晖忍着疼痛看过去。 宋衡：「狼妖还不出现吗？」 强子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还好他身强体壮，不然普通人在这种温度下暴走这么久的山路，现在一定累倒下了。 强子虽然累，但他不敢停，这段路是没开发的山路，不像主路那样好走，也不安全，山林里野兽四伏，很容易遇到危险。 他虽然脑子不聪明，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他健步如飞地往山下走，忽然他余光瞥见一道人影，他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看过去。 另一边宋衡也通过他的反应注意到了不对劲。 幽暗的树林里，蓝黑色的树影中似乎站着一个人。 强子手电筒扫过去，果然看见一个背对着而立的身影，他一眼就从背影上认出来这是他哥，他激动地大声喊：「哥！你怎么还在这儿！快跟我回家！」 宋衡刚要动身，就被容晖摁了下来。 他诧异地偏头看过去，「再等等。」 宋衡点点头，「好。」 强子踩着树叶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从他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他的雀跃，「哥！走啊，快回家了！」 当他走近，伸手搭上他哥的肩膀上的时候，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哥？」 缓缓转过来的人脸确实是他哥的模样，但无神的眼睛以及诡异地向上勾起的唇角告诉他，他已经不是自己的哥了！ 强子瞬间收手，转身就要跑，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掐住了后脖颈。 「呃！」强子努力挣扎，但身后的力量缓缓向上，他双脚离地，努力蹬腿，但却动弹不得，整个人悬空在空中，脸颊憋得通红。 容晖快速道：「走。」 宋衡快步跑过去，抬腿踹向狼妖，狼妖手上的力道一松，强子脱力跌倒在地上，一秒留恋都没有，爬起身快速往山下跑。脚上绊倒石头，又滚了两圈。 另一边的狼妖连连退后几步，靠在最近的一颗树干上，瞪着宋衡。 宋衡看向从身后缓缓走来的容晖，笑了下，「大人，您不用出手，我能解决他。」 容晖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宜动手，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便站到一边。 第95页 宋衡很快就和狼妖扭打在了一起。在交锋中，宋衡原本是占上风的，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狼妖都敌不过他，因此受了好几拳。但从某一瞬间开始，宋衡渐渐觉得吃力，脚下的步子都变缓了很多。 他快看不清狼妖的动作，狼妖一遍一遍地闪过他的眼前，他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他听到容晖朝他喊，「左边！」但他已经来不及反应，他被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后脑勺装在旁边的坚石上，嘭的一声。 宋衡痛的脸色发白，「大人……」 同一瞬间，容晖出手扼住了狼妖的脖颈，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但随之而来的是他心口剧烈的刺痛，容晖将他狠狠地扔出去。 宋衡艰难地爬起来，「大人，我看不清他的动作。」 容晖示意他往后退一步，「是他动了手脚。」 「你有没有发觉，周围的雾越来越重了。」 听了他的话，宋衡才注意到周围的雾气的变化。夜间很容易起雾，但这种程度的浓雾几乎不会出现，现在只有一种可能性。 宋衡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阴险！卑鄙！」 容晖：「你先退后。」 宋衡点点头，头晕脑胀地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好。」 看狼妖完全没有要追上强子的想法，容晖这才知道这次狼妖出现的目标并不是强子，而是自己。 雾蒙蒙中，一双闪着精光的琥珀色兽瞳微微发光。 ——他是想杀了容晖。 容晖强压下心口的疼痛，紧接着，被雾笼罩的人影消失，转而出现的是一条巨大的黑蛇，纯黑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弓起身体，蛇头离树顶没有空隙，拖着地面的蛇身更是看不见尽头。 没人知道山神的蛇尾到底有多长。 相比之下，狼妖的身板显得格外渺小。 「嘶嘶——」猩红的蛇信子吐着。 狼妖下意识想逃，但被突然进攻的黑蛇勐地咬住了，他挣扎着，但紧接着缠上来的是粗大的蛇尾，慢条斯理地将他缠绕、捲曲、收紧、绞杀，直到他的腹腔里没有空气，窒息而死，然后吞食。 在狼妖断气的瞬间，黑蛇也重重地倒了下去，蛇头落在泥雪里，溅起一层雪。 宋衡急忙跑上来，黑蛇在肉眼可见的缩小，最后变成了一条不过三十厘米左右的小黑蛇。 宋衡捧起蛇蛇的头，着急道：「大人？大人？」 蛇蛇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头一栽，倒进了他的手心。 就在他想要将蛇蛇揣进口袋里带回去的时候，一个眨眼间，蛇蛇不见了。 宋衡紧张了一瞬间，然后想到书上说的红线解除时间限制，又放下心来。蛇蛇大概率是被传送到那个人类那里了。 这么想着，他侧头看向旁边的那层干巴巴的皮肉。 在窒息之前，狼妖趁机钻出了皮肉逃跑，没了踪影。 宋衡本身伤势严重，已经没有力气去追，只好作罢。 ** 昨晚睡觉之前，温昱思绪一直乱飘，以至于睁着眼看了好久的天花板都没睡着，最后困极了，迷迷煳煳地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温昱被叮铃叮铃的闹钟吵醒。他打着哈切，闭着眼睛起身去够，关掉闹钟，然后灵魂出窍，眼神空洞地往厕所走。 挤上牙膏，把牙刷塞进嘴里，闭着眼刷刷刷。 忽然间他听到卧室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走出去，探头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看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便继续洗漱、收拾东西。 在他将文件塞进背包里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那道同样的声音。 他停下来，静静听了一会儿，然后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了自己的床。 掀开被子，被子里没有东西。那应该是在床底了，他蹲下来，低头去看，然后赫然对上了一双墨绿色的蛇瞳！ 第55章 床底的角落里, 黑蛇窝在一条红色的围巾里，将自己盘起来，微微弓起蛇身。 温昱吓了一跳, 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发现蛇蛇没有攻击的意思后，他才缓缓挪回来。震惊之余，他发现那条围巾有些眼熟。好像是之前他在蛇山弄丢的那条。他抬头确认了一下自己新买的围巾被自己和背包放在一起, 预备一会儿出门的时候戴上。 温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是蛇山山神庙里的那条蛇？」 蛇蛇看起来很虚弱，没坚持一会儿, 蛇头一歪, 倒进了围巾里。 温昱狠狠咽了咽口水，虽然很难以理解，一条蛇是怎么跋山涉水从蛇山爬到这里来, 还精准地找到了他家地, 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把蛇蛇抓走才行。 他之前为了了解容晖特意搜索过蛇类相关的资料。蛇这种动物, 脑容量很小, 情感也比较匮乏，和饲养者很难建立稳定持久的情感。虽然容晖这种山神蛇妖不同, 但眼前这条蛇明显就是一条普通的蛇蛇。虽然它看起来很可怜，但要是不管它, 就像是在家里放了一个定时炸弹。 所以温昱拿出手机, 果断报警。 迅速赶到的消防员英勇地用钳子将晕倒的蛇蛇抓进一个纯黑的袋子里，安抚受惊的温昱：「好了，我们会处理好。」 温昱感激地点点头, 连声道谢。然后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将之前自己给它的围巾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黑色袋子里。 临走时，消防员转身轻声道：「这个季节和温度, 蛇类应该都冬眠了才对啊，奇怪……」 第96页 温昱想上次遇到它的时候，它也没有要冬眠的意思，大概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吧。 不过他现在来不及细想了，眼瞧着时间就快到上班时间，他急急忙忙地背着包，围上围巾，跟着消防员出了门。 ** 兵荒马乱的山神府邸里。 小妖叽叽喳喳，「大人呢？大人不会出事了吧！」 「我昨晚看见大人和鸟妖出去了！但是回来的只有鸟妖！」 「完了……大人呜呜呜呜……」 「群龙无首，要不我们民主选举，推荐一个新山神吧！」说话的小妖被宋衡拿着捲曲的书狠狠砸了一下。 宋衡：「大人有事出门了。」 他转而道：「吩咐你们的事情做好了吗？」 狐妖道：「放心放心，那个人类的记忆已经完全清除了。他现在只记得自己半夜上山，没找到人后下山回家的平淡经歷。」 宋衡点点头，「嗯。」 狐妖朝其他小妖摆摆手，让他们都先下去，别全都堵在山神庙里。 等小妖都出去后，他凑到宋衡旁边悄咪咪问，「那个，山神大人去哪儿了？」 以容晖现在的状态，不修养一些时日的话，恐怕不会好转。蛇山一些小妖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让他们知道的话，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到时候要是造反，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是敌不过。 所以还不如就让大人在那个人类那里修养好了之后再回来。 宋衡想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昨天被狼妖逃跑了，我受伤严重，大人让我先回来休息，大人下山查探了。」 狐妖：「那大人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宋衡斟酌道：「不清楚，等处理好狼妖的事情自然就回来了。」 狐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大人不在的这段时间，蛇山的事情谁来处理啊？」 宋衡：「我会按照大人的指意，代为处理。」 狐妖挑挑眉，「好哦，那我们就放心了哈哈。」 宋衡扯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 等其他人都出去后，宋衡如释重负地嘆了口气，席地坐在台阶上，看着一堆一堆的文书出神。 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的温昱走在回家的路上，迎面的冷风带着雪花吹到他的脸颊上，他冻得瑟缩了一下，赶紧加快脚步，躲进楼梯间。顺着楼梯往上走，快到家门前，他侧头在背包侧兜里找找找，摸索到一枚冰凉的钥匙。 他捏着钥匙往家门口走，距离还有四五步的时候，他看见家门口的地毯上一抹红上窝着一点黑。 温昱：「？！」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果然如他所料，红色围巾里藏着一个盘成蚊香的黑蛇。 兴许是从消防员手里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冒着风雪爬回来的，蛇身上结了一层白白的霜，慢慢化成冰冷的水，浸湿了围巾。围巾湿哒哒的，一块深一块浅，还有很多泥垢沾在上面，看起来狼狈不堪。 黑蛇没对他的接近有任何反应，始终将自己紧紧盘起来，尽量不让唯一的热量丧失。 温昱抿抿唇，他不敢去碰蛇，轻声绕过去，将钥匙插入钥匙孔，轻轻旋转，趁着黑蛇不注意，嗖得一下推开一道缝隙，然后侧身钻进去。 窝在围巾中间的黑蛇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温昱回到家后，从冰箱旁边的纸箱子里拿出一颗苹果，洗干净后啃了一口。他打开客厅的电视，拉过旁边的毯子，窝进沙发里。 电视屏幕上播放着默认的电影试看五分钟片段，温昱心不在焉地盯着，过了一会儿后，他轻轻嘆了口气，拿过旁边的手机，手机通知栏里堆放了一堆各种各样的垃圾简讯还有各种推送通知。 他一个一个查看，清掉一些无关紧要的推送，在天气寒潮预警和最近的新闻里停留了一下。 一条：「本市发布寒潮预警，气温低至零下七度，风雨天气尽量减少出门，注意防冻。」 另一条：「蛇山兇杀案件于失踪人口关联密切，现两具尸体已被搜寻到……」 他顿了一下，将寒潮预警左划移除，然后点进了下一条的新闻详情页。 点开来是一个视频，视频里简单且全面地介绍了近期蛇山爆出地兇杀案件，案件最近几天才有了最新的进展，警方通过对蛇山地毯式的搜索，在深山处找到了两具白骨，经过法医的尸检确认这两名死者和蛇山近两个月的失踪人口关系密切。 作为记者，拥有对社会事件一定的敏锐度，温昱看了一遍后觉得他们又该出外勤了。 没等他从详情页退出，他就看见弹窗弹出来的微信消息，点进去后果然是于昭发来的消息。 于昭：「刚刚突然下来了外勤任务，要去蛇山了解一下兇杀案件的事情，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温昱回消息道：「好，明天几点出发？」 于昭很快发来消息：「六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温昱揉了揉眼睛，心想今天要早点休息了。 设定好闹钟后，他又点开天气预报，看了一眼气温。 中午是一天的最高温度，才只有零度，现在进入夜晚后，气温下降，现在的室外温度大概在零下四五度的样子。 如果是将湿漉漉的衣服晾在室外，一晚上过去应该会结冰，冻得梆硬吧。 第97页 他又想到自己那条湿漉漉的围巾。 如果真的结冰的话，围巾大概会是杀死蛇蛇的最后一道利刃吧…… 他轻轻摇摇头，试图劝服自己。倒不是不关爱野生动物，他实在是更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坚决不敢让这种危险的冷血动物进家门。没错！坚决！ 坚决……吗？ 温昱偏眸看向旁边紧关的玄门关，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蛇蛇冻得一颤一颤的情景。 温昱：「……」 犹豫几次后，他起身走到玄门关前，嘆了口气，通过猫眼往外看。 猫眼的范围还不至于让他看到地上，他没看到蛇蛇的状态后，只好转动门把手，缓缓拉开门。 客厅里柔和的暖光照进昏暗的走廊，落在蛇蛇的身上。 温昱心一横，一鼓作气拎起围巾的一角，将围巾和上面的蛇蛇一块儿拉了进来。 蛇蛇懵懵地抬起头看他。 温昱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你不会咬我的对吧？」 蛇蛇歪歪脑袋。 温昱将他留在原地，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厨房，从冰箱里端出一碗鸡肉，冷冰冰的，但是热热还能吃，考虑到蛇蛇应该不吃熟肉，降一级的冷肉应该勉强能接受。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碗里的鸡肉递到蛇蛇面前。 温昱打着商量：「吃了鸡肉，就不能吃我了哈……」 蛇蛇张嘴，一口咬走一整块肉，然后整个咽下，食物顺着蛇身往下慢慢移动，鼓起一块凸起。 温昱蹲在离它三步之外，「明天我要去蛇山，正好把你送回去，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山神庙里，别再出来了听到了吗？」 说完后温昱自己也觉得自己和一条蛇说话的样子很滑稽，不过他实在太害怕了，但又担心蛇蛇会真的冻死。 蛇蛇吃了一块后，就没什么力气地趴在地上。就好像食物不是为了饱腹，而是为了安慰紧张的温昱一样。 温昱抽走它旁边的围巾，接了一盆热水，将围巾浸进去搓洗。洗干净后，他将围巾晾在空调的下面挂着吹风，然后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蛇蛇的身上。 温昱离开前说，「你乖乖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你就能回去了。」 明天还要早起，温昱早早洗漱完后就窝进了被子里，灯关上后，心神终于安定了下来。 只是，睡梦之中，他隐隐感觉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第56章 冰凉、湿滑缠着他的脚踝, 他下意识抖了一下，心中警铃大作，坐起身掀开被子后, 赫然看见漆黑的蛇尾在自己的腿上绕了好几圈，缓慢地绞紧。温昱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快从床上弹起来，他慌乱地抽回自己的脚, 如临大敌地连连后退。 被掀乱的被褥乱糟糟地堆在蛇蛇的身上，然后被褥动弹了两下, 蛇蛇从底下钻出来无辜地看向他。 温昱吓得又退后两步, 嵴背撞上后面的衣柜，「嘭」的一声。 蛇蛇：「……」 蛇蛇趴了回去，眨巴着墨绿色的蛇瞳看向他。 温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昨天自己明明把它安置在门口了, 它是怎么爬进卧室, 还上了床, 并且缠上自己的腿的？！ 不仅这件事难以解释，它怎么从蛇山跋山涉水精准找到他家的, 更让人难以想像。 温昱默默在心里想，这条蛇怕不是成精了。如果再过几年的话, 说不定它真能变成和容晖一样的蛇妖, 也能当上蛇山的山神。 闹钟就快响了，他避开蛇蛇，伸长手臂去够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 将闹钟关上后躲进厕所洗漱。 还好等他收拾好后, 蛇蛇还在原地没动，蔫巴着有气无力地倒在床上。 他进储藏室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以前过年装糙米的、相对坚硬的、有盖子的铁盒子, 然后将晒干的围巾铺在最底层，倒过来放在蛇蛇面前。 他循循善诱：「进来吧，我带你回家。」 蛇蛇先趴着没动，然后弓起蛇身看了一眼温昱，爬了进去。 盖上盖子后，温昱觉得自己的生命得到了极大的保障。 六点没到于昭就给他发来了消息，提醒他自己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温昱背上背包，手里抱着铁盒子，快步往楼下赶。果然于昭从报社开来的车停在单元门门口，从隐蔽性没那么强的窗户往里看，于昭正趴在方向盘上看手机。 温昱敲了两下窗户，示意他解锁，然后拉开后座车门，将背包和铁箱子放进去。然后他坐进副驾驶。 于昭回头看了一眼他放在后座上的铁箱子，问：「你带了什么啊？」 温昱犹豫了一下，如实道：「恩……一条蛇。」 于昭惊讶：「蛇？！」 温昱皱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放心它出不来……」 话音未落，于昭就想伸手去够铁箱子，「你知道我可喜欢这种冷血动物了嘛！傲娇乖张还有点兇勐，原来你在养蛇啊！早说啊，我以后肯定常去你家玩！」 温昱：「……」 「你还是别来了。」对上于昭疑惑的视线后，温昱解释道，「这是我之前在蛇山遇到的蛇，趁这次外勤回蛇山，我想把它送回去。」 于昭愣了一下，然后问：「你在蛇山遇到蛇了？怎么认出来的？」 温昱觉得说来话长，挑了山神庙、围巾几个事件重点简单解释了一下。 第98页 于昭焕然大悟，「原来你的围巾是因为留着它了才丢的！」 温昱伸手挠挠脸颊：「可以这么说吧。」 「所以我这次是要把它带回蛇山放生的。」 于昭：「不过这条蛇能从蛇山跟着你到这儿来，应该是为了报恩吧！」 报不报恩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蛇蛇能老老实实继续待在山神庙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他跟于昭不一样，对蛇这类掉san值的动物还是害怕的。 温昱：「……或许吧。」 刚刚于昭在车里等温昱的时候在看关于这次蛇山事件的相关信息，做了简单地计划，他打算一会儿先去蛇山当地的警局了解一下情况。他也将自己的计划向温昱说明了。 温昱晕车，没说几句话就觉得胃里有点难受，翻山倒海似的，很快就没力气地倒在靠背上休息了。 到达警局后，他们作为记者与警察交换了一下信息，然后打开摄像机，将取景框对准警察。 警察向他们说了一些能说的案件进展，大致就是实际上这不是兇杀案件，而是野兽袭击事件，他们已经在蛇山未开发的地带拉了黄色警戒线，警告市民不要越线。 问过警察后，于昭看时间已经中午了，该问的已经问到了，他打算去探访一下受害者家属，争取今天傍晚之前回程。 于昭对温昱说：「我送你去蛇山，你先上山把蛇放生吧，家属那边我去就行。」 温昱也不想在蛇山停留一晚，便点点头。 他手里抱着铁箱子，顺着狭窄陡峭的石阶路往上走，很快就到了山神庙，庙前的人排队取香，他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打开盖子，低头看见箱子里的蛇蛇正在睡觉。 他轻手轻脚地将蛇蛇连带围巾一块捞出来，然后放在一个有屋檐遮挡的地方。 他回头看向旁边的山神庙，敞开的门里，热热闹闹的，视线穿过人群，能依稀看见山神像。 他失落地摩挲着手腕，红线已经消失好几天了，他大概不会再和容晖有交集了。 如果硬要说起来，他最觉得遗憾的就是在解除红线之前，他们一句道别都没说。 他愤愤地想，果然是冷血动物，如果不是他当时问了，说不定他也完全不会说自己找到解除红线的办法。 想到这，他低头看向迷迷煳煳醒过来的蛇蛇，然后朝它挥了挥手道别。 温昱：「拜拜。」 ** 回本市了之后，于昭第一时间回报社将信息发送给了主编，温昱等下班时间到了后，也步行回了家。 家里没有电脑，他想要写稿的话就需要在随身的笔记本里记录，然后等明天上班再打到电脑文件里。 今天一天都在蛇山出外勤，他没时间处理自己手头上的版块文案，现在闲下来后，他拿出笔记本，接着昨天的继续往下写。 空调虽然开着，也在唿唿地往外吹热气，但他却觉得后背有点冷。 冷飕飕的，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后脖颈，手背冷不防地碰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靠在沙发上，按理来说除了沙发靠背以外没有其他东西，但这个触感实在不一样。他一下子僵住了，浑身汗毛倒立，微微偏头就对上了那双熟悉的墨绿色兽瞳。 温昱：「！！」 他往后一退，跌下沙发，重重地坐在地板上。 「嘶——」他捂住腰，「你、你不是在山神庙……你怎么跟回来的！」 蛇蛇趴在沙发上，他现在没办法变回人形，所以解释不了选择躺平。 红线并没有解除，作用还在，所以他才会在傍晚的这个时候，从蛇山传送到这里来。并不是它想来，而是迫不得已。 温昱看着它可怜无辜的模样，想到那天晚上他在家门口看见它的时候，它窝在湿漉漉的围巾里瑟瑟发抖。 难不成像于昭说的那样，它真的是想报恩？ 温昱看了一眼窗外，大雪被寒风吹着，打在窗户上，融化，然后留下一道水痕。 如果把它扔出去一晚上的话，肯定会被冻僵的，会不会死？ 温昱犹豫后，还是松了口，「如果你想留在这里的话，也不是不行。」 温昱赌它有灵性，试着和它打商量，「留在这里的条件是，不能攻击人，不能咬我。如果你饿的话，我可以给你鸡肉吃，所以你也不能吃了我。」 原本以为蛇蛇听不懂会没有反应，没想到它小幅度地点点头，就像听懂了一样。 温昱惊喜道：「你真的能听懂？！」 蛇蛇被温昱亮晶晶的眼睛刺了一下，别扭地偏过头，没理他。 有了这一基础后，温昱稍稍放下心，试探地伸手摸了摸蛇身，触感意外的很好，软软的凉凉的。他顺着蛇头往下捋，顺着鳞片的方向抚摸，在他手心靠近蛇头的时候，蛇蛇昂起头，情不自禁地贴向他的手。 然后狠狠顿了一下，像惊醒一样硬邦邦地趴回去，闭上眼，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温昱噗嗤笑了一下，得来了蛇蛇幽怨的眼神。 温昱扬起一个笑容，说：「在春天天气回暖之前，我会养你的。」 蛇蛇愣愣地看向他，「……」 ** 容晖昨晚就发现了一件特殊的现象，虽然他是蛇妖是山神，伤口的恢復速度比普通人类和野兽都快上很多倍，但受到这次的反噬后，也许是伤口太过严重的关系，他的伤口的恢復速度大大降低，甚至一天下来连最起码的癒合都没有开始，如果不进行治疗的话还在进一步恶化，这一反常的现象让他不知所措。 第99页 但看到温昱后，他发现如果自己待在温昱旁边的话，自己的伤口就会开始恢復。所以他趁着夜色爬上了温昱的床，悄悄地缠上了他的脚踝，果然，伤口迅速开始了恢復，甚至速度更快了。 但他深受反噬影响，一时半会儿不能完全恢復，自己起码还要以蛇的形态在温昱身边再待一个月。 他想起段乘对他说的话，所以这就是在各个方面都会帮他？ 他还是被温昱留在客厅，但等夜晚再度降临后，他悄悄爬上温昱的床，主动将蛇头送进温昱的手心里蹭了蹭。 蛇蛇闭上眼前在心里想：在天亮之前，自己肯定会醒过来然后离开，无知无觉的，温昱不会发现的…… 不会发现的…… 最后他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就当他急急忙忙要离开的时候，他弓起蛇身和温昱面面相觑。 第57章 蛇蛇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就这么和温昱大眼瞪小眼瞪了两秒，然后温昱像是终于缓过神来，稍稍惊讶了一下, 紧接着又想到蛇蛇通灵性，昨天答应过不会伤害自己，又放下心来。 他揉了揉眼睛，困哈哈地打了个哈切, 迷迷煳煳道：「你怎么在这儿？」 蛇蛇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嘶嘶——」 起床铃声还没响, 温昱顺势躺下去, 反手抚上蛇头，大拇指揉了揉他柔软滑腻的蛇身。 蛇蛇趴下去，比起自己送上去, 温昱伸手抚摸他,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癒合得更快了。 如果他能连续不断地摸上三天三夜, 那自己的伤口肯定立马就好了。 但他还没享受一会儿, 温热的手心就停了下来，垂下来的手轻轻按在蛇头上。 蛇蛇：「？？」 蛇蛇艰难地将蛇身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然后顺着他的手臂向上爬，蛇尾不自主地缠上他的手腕, 蛇蛇盯着闭着眼睛秒睡的眼前的人类。 蛇蛇：「……」 他勾起蛇尾点了两下他脸颊, 企图叫醒他。 温昱刚续上刚刚的梦境尾巴，就感觉到脸颊有点痒。 长睫翕动了两下，蛇蛇看他微微撅起嘴唇, 然后轻轻哼唧了一声, 翻身背过去。 顺便收回手，攀附在手臂上的蛇蛇一下子掉了下去, 轻轻摔在柔软的被褥上。 蛇蛇绕着他四处观察，也找不到可以接近的地方，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贴着温昱的后背趴下来。 时间渐渐流逝，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起来，第一时间醒过来的不是温昱，而是蛇蛇。 温昱刚有一点意识，就感觉到后腰贴着一个凉凉的东西，一下一下地戳戳他。回过头一看，果然是蛇蛇。 温昱先伸手够过手机，关上闹铃后，翻身坐起来，坐在床沿盯着柜子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就在这时候，蛇蛇趁虚而入，蛇尾勾上了他的手腕。 温昱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条十分时髦的蛇蛇手环了，绕了足足有三圈，感受到他的视线，蛇蛇故意趴在他的手腕上不去看他。 温昱懵懵地点点他，「我要去洗漱了，你快下来。」 蛇蛇：装听不见。 温昱又不好直接将他拉下来，好言相劝也没用，温昱只好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后，带着手腕上的蛇蛇进了厕所。 隔了好一会儿，温昱满脸通红地推开玻璃门，从厕所里走出来，又羞又愤地扔下手里的蛇蛇，抱着旁边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衣服钻进厕所。 等他都收拾好，准备背上背包出门的时候，脚腕上突然一凉，低头一看，果然是蛇蛇缠上了自己的脚踝。 温昱：「……」 头一回觉得一条蛇这么像狗。 他实在无法只好朝蛇蛇伸出手。如果一定要缠的话，还不如缠着手臂。 蛇蛇：发誓等自己痊癒了以后，一时间让段乘立刻马上解开红线，然后和眼前这个人类再也不见。 想完，他幽怨地爬上温昱的手腕，然后默默将自己埋进他的羽绒服里。 温昱苦中作乐，只能庆幸自己的租房离公司很近，步行几分钟就到了，所以不用坐公共运输，不然的话，他一定会被驱逐下去。 到达报社后，他找到自己的工位坐下，还好蛇蛇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袖子里，没动弹，温昱也开始了忙碌，他先和于昭合作，先将昨天去警察局调查得到的信息放进文件夹里，然后将整个文件夹压缩打包发给主编。做好这些后，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了，温昱又花了半个小时将昨天在笔记本上记录的关于这次专栏正文，输入进电脑里，最后半小时做了简单的错词和语病纠错。 于昭在另一边默默等待了许久，一看到温昱要收拾东西的动作，立刻起身走来。 于昭：「都处理好了？」 温昱点点头：「快了，下午还在再深入看一遍。」 于昭拍拍他的肩，「幸苦了——对了，我们今天中午去哪里吃？」 温昱思考道：「来的路上看到有家新店在办开业活动，要不去看看吧。」 于昭自然没意见，温昱带路，很快就走到了店面前。店门口铺着一块红毯，两边放着四瓶鲜花做摆衬，正是中午客流量大，门口站着店员热情地招唿他们进去吃饭。 店内环境很不错，温昱和于昭找了一个僻静些的地方坐下来，拿过菜单点了几份菜后，聊起天来。 先是扯了点最近的新闻，埋怨工作多老是要加班，然后又想起昨天去蛇山紧急出差的事情。 第100页 于昭：「那条蛇现在还好吗？」他遗憾道：「昨天太忙，我都来不及看他一眼，就被送走了。」 温昱正要开口，身后走来的服务员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麻烦让一下，上菜了。」 扑面的香味袭面而来，带着热腾腾的气息，以及让人无法阻挡的食慾。 于昭忍不住发出喟嘆：「看起来很不错哇！」 温昱话音还没出声，突感手腕上一凉，袖子里钻出一个小小的蛇头，弓起蛇身盯着盘子里的食物没动。 蛇蛇一整个都待在袖子里不动，温昱起初以为它睡着了，但之后忙起来后，他差点就要忘了蛇蛇的存在。现在他闻到香味突然冒出头来，着实吓了温昱一大跳。 于昭惊讶：「这是你新养的蛇？」 温昱一言难尽：「不是，其实是昨天要放生的那条蛇。」 于昭：「嗯？你昨天不是拿去放生了？怎么又回来了？」 温昱心虚地摸摸鼻子，「是这样，不过嘛，说来话长……」温昱找了个最好的理由，「它想跟着我，所以它又跟着我回来了。」 于昭挑眉，「嗷。」 「昨天没见到它，没想到是条黑王！」于昭伸手要摸它，没想到蛇蛇快速一躲，精准地咬住了盘子里的肉。 于昭：「哈？！」 没过一会儿，大半盘的肉就被咽进了残酷的蛇肚肚里。 与此同时于昭意识到一个问题，「小温，这是条毒蛇。」 温昱诧异地看向他，于昭抿着唇，靠在椅背上，远远地指着蛇蛇，「我小时候在电视机里看过，科普栏目里说如果一条蛇的蛇头是倒三角形的，就说明这是一条毒蛇！」 温昱惊讶：「它是毒蛇？！」 联想起今早的事情，温昱怎么都无法将眼前这条蛇和动物世界纪录片里的兇勐的毒蛇联繫起来。 于昭如坐针毡、坐立不安：「它……万一咬人怎么办啊？」 可蛇蛇不是普通蛇类。 温昱又不能告诉于昭自己昨天和蛇蛇交流过了，蛇蛇不会伤害他们。他想了想，斟酌出了用词，「它有灵性的。」 于昭：「灵性？」 温昱从旁边拿过一个空碟子，挑出了一部分的菜放进碟子里，然后摆到蛇蛇面前。 看它乖乖吃完碟子里的食物，然后趴在桌边唿唿大睡。 于昭才敢小声说话：「好像真挺温顺的。」 温昱朝他传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于昭：「你是打算养它了吗？要注意千万不要激怒它，千万不要被它咬昂！」 温昱按照自己本来想的如实说：「我打算在春天气温回暖之前暂时照顾它，等环境适宜了，我打算放生。」 于昭点点头，看了一眼窗外大雪纷飞，承认道：「确实，现在放生的话，它应该活不过两天吧，小可怜。」 于昭：「最多两个月吧，你打算给他起名字了吗？」 温昱偏头看了一眼享受的蛇蛇，说：「没。」 于昭笑眯眯道：「我看叫小黑不错。」 于昭对着蛇蛇唤了一声，「小黑？」 蛇蛇不耐烦地瞪他一眼，顺手掀翻了他面前的饭碗。 慌忙捡起饭碗的于昭苦大仇深：「……」 温昱噗嗤一下笑出声。 于昭幽怨得像个怨妇，「小温，你还知不知道，被蛇咬了的话第一件事是什么？」 温昱没有头绪：「不知道，是什么？」 于昭拿出手机，「是拍照。」 温昱：「自拍么？」 于昭摇摇头，对准蛇蛇咔咔一顿拍，「当然不是拍遗照，是记录蛇的品种，好让医生对症下药。」于昭收回手机补充道，「当然，一般情况下还来不及候诊就挂了。」 温昱：「……」 ** 虽说是条毒蛇，但蛇蛇平时的模样和一只普通的小宠物一样一样的，还是高需求的那种，寸步不离。温昱一要起身，蛇蛇就立刻缠上他的手腕，钻进他的袖子里，总是让温昱啼笑皆非。温昱工作的时候，他就乖巧地趴在键盘旁边睡觉，也不折腾，就静静做一个摆件。 温昱有空闲的时候，就撑着下班，伸手点点他，说：「你好黏人。」 蛇蛇不满地递来眼神，然后像是在心里对自己安慰了什么，又趴了回去。 快傍晚的时候，眼瞧着就要下班了，于昭揉着眼睛送来一份文件，「印制部那边说有些问题，要修改，你帮我看一下这份，我看另外一份。」 温昱抿唇接过文件，嘆了口气开始处理。 各方面都有问题，要修改起来工作量不小。 一直忙到将近七点，温昱眼睛酸胀地趴在桌面上，将脸颊埋进臂弯里，想休息一会儿。 刚醒的蛇蛇抬头看向他，墨绿色的蛇瞳辨不清情绪。 第58章 渐渐陷入睡眠的温昱感觉浑身轻了起来, 像变成了一道轻盈的风，肩上的酸胀疼痛感尽数消失，压力和焦虑的情绪也随之消散, 不光是身体，思绪也是一身轻松。 他就这么休息了几分钟，最后是于昭拿着报告走来，犹豫了一会儿后伸出一只手指戳戳他。 「小温？」 温昱醒过来, 恍惚地抬头看过去，额头上被衣袖压出了几道红印子, 脸颊也因为捂着变得通红通红的。 于昭：「文件你看好了吗？」 温昱点点头, 将压在手下的文件拿出来，递给于昭，「在这。」 第101页 于昭接过去, 轻轻伸手揉了揉肩, 自己的眼底也是乌青乌青的, 他最近加班严重, 好几个晚上没休息好了。 于昭：「快处理好了，大概半小时内下班。」 温昱：「嗯, 好。」 他目送于昭转身离开，收回视线的时候, 他恍然看见趴在桌角的蛇蛇, 视线相碰。 他感受到僵硬的肩膀舒缓了很多，以及自己劳损的手腕酸胀感完全消失了。温昱定定地看向蛇蛇，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是蛇蛇帮的自己。 他知道容晖是山神、蛇妖的时候, 就接受了这个翻天覆地后重造的世界观, 现在理解蛇蛇通灵性，虽然还不是蛇妖, 但有和蛇妖相似的能力并不是难事。 温昱轻轻扬了扬唇角，伸手抚了一下蛇蛇，「谢谢。」 蛇蛇没有躲开，反而下意识地将蛇尾缠上温昱的手。 温昱笑了笑，蛇蛇又不自然地逼迫自己放下求贴贴的蛇尾。 温昱收回手，很快继续处理工作。 蛇蛇就趴在旁边，反覆思考着，自己消耗光了一天下来刚刚恢復的灵力，只是为了帮助眼前的人类恢復健康，值得吗？ ** 于昭预测的时间要长一些，半小时没到，二十几分钟后就都处理好了，温昱一边收拾背包，一边伸手让蛇蛇缠上来。 于昭抻了抻肩膀，打了个大哈切，朝起身离开的温昱摆摆手，「明天见！」 温昱回了一句道别后推开门走出报社。 回到家已经是七点出头了，昏暗的客厅里只有微弱的月光勉强照亮一方，伸手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后，柔和的暖光充盈着客厅，温昱放下蛇蛇和背包，走到阳台前拉上窗帘。 好在有蛇蛇的帮助，加班后他不是特别疲惫，但回来的路上下了雪，外套被融化的雪浸湿了，他脱下外套挂在空调下吹后，因为身上冷飕飕的，转身走进浴室，打算泡个热水澡舒服一下。 蛇蛇窝在沙发的角落，静静看着他走来走去，最后抱着睡衣进了一扇磨砂的玻璃门里。 就是今天早上他跟着去的那个地方。 蛇蛇本来没想要跟进去，但听到从那扇门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持续了好一会儿后才停下来。 下雨了？他在心里想。 他就是一条蛇，不久才化成人形，不懂人类社会，这种水声，他只有在下暴雨的时候听过。暴雨来临之前，他们都会回到自己的巢穴小心地躲着，没想到人类竟然直接走进了风暴中心。 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爬下了沙发，打算进去查看，顺带把对自然没有敬畏之心的人类拉出来避雨。 温昱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水波一阵阵地荡漾，化解着他绷紧的肌肉和神经。 正在他享受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无意碰到了他的大腿，温昱吓了一跳，勐然睁开眼睛，一低头，果然看见了那双刚从水里探出头来的蛇蛇。 温昱错愕了一下，下意识要躲，然后又想起来眼前只是一条稍微有些灵性的小蛇，自己没必要向他避讳什么。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蛇尾迅捷地勾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外面拽。 温昱愣了一下，差点被他拽出去，他赶紧伸出另一只手安抚性质地摸了摸蛇头，「怎么了？」 蛇蛇回头看向他，然后缓缓松开蛇尾，「……」 蛇蛇偏开视线，不看他。 温昱看他别别扭扭的，也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便干脆将他拿起来，抬高举在与眼睛齐平的位置。 温昱疑惑：「是我门没关紧把你放进来了吗？」 蛇蛇有些心虚地错开视线，不是没关紧，是他用了点特殊手段进来的。 温昱抿唇：「那好吧，既然你来都来了，就在旁边好好待着，有什么事都等水冷了再说。」 说完后，他就将蛇蛇放在旁边的浴缸边沿上，让他乖乖待着。 蛇蛇盘起蛇身，看着温昱再次将自己埋进水里，只有一颗毛茸茸的头露在外面，靠在边沿上。 人类果然都是怪人。蛇蛇在心里腹诽。 自己明明是当心他淹死，好心想把他拖出来，没想到他还不领情。 蛇蛇幽幽地背过身去，假装不在乎，实际上屏住唿吸等着听到温昱的唿救声，然后他再考虑是否要救他。 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也没听到声音，怀疑地回头看过去，发现温昱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蛇蛇眨眨眼，伸出蛇尾点点他的脸颊。 没反应。 蛇蛇干脆转过来，趴在旁边盯着他，为了确保他还有生命体徵，他再次用蛇尾点点温昱的脸颊，然后温昱的睫毛翕动了两下。 蛇蛇：哦，还活着。 又过了一会儿后，温昱又没动静了，蛇蛇就再次戳戳他，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有时候是睫毛颤动，有时候是温昱睁开眼出声制止他，有时候是温昱偏开脸离他远一点，不过一会儿后又转回来了。 蛇蛇就这么反覆循环地确认他还活着。 过了许久。水快冷了，该起来了，不然要冻感冒了。温昱闭着眼睛在心里想。 在蛇尾伸出戳戳他的时候，他偏过脸，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地和蛇瞳对上了视线，而本来要戳在他脸颊上的蛇尾碰到了他的嘴唇。 温昱微微睁大眼睛：「嗯？」 蛇蛇迅速收尾，趴回去闭上眼睛。 第102页 温昱不在意地笑着抚了抚蛇蛇，然后起身拿过旁边的浴巾擦拭，套上睡衣。 收拾好后回头捡起旁边的蛇蛇，带着他走出去。 走出浴室后，温昱找出之前给他盖的毛毯，给他摺叠两次铺在地上，放他待在地毯上。 温昱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发尾说：「我去吹头髮，你在这待一会儿。」 蛇蛇这次想不管有什么声音他都不会掺和。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房间里传出轰隆轰隆的风声。 蛇蛇本来没打算动弹，没想到隔了一会儿后，他发觉浑身燥热，隐隐要蜕皮的徵兆。 他朝周围张望了一圈，没找到借力点，只好顺着地板往前爬，将蛇身从蛇皮中拽出来，爬着爬着，轰鸣的风声停了下来，他抬头一看落下的阴影，站在他两步之外的人就是温昱。 温昱注意到他，蹲下来抚了抚蛇头。 「不是让你乖乖待着？」温昱确信，「真黏人。」 蜕皮蜕到一半，没嘴说不清的蛇蛇：「……嘶嘶——」 温昱放下吹风机，开玩笑似的捏了一下蛇尾，结果手感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像被他捏扁了似的，瘪下去一大块，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捏坏了蛇尾，赶紧去看蛇蛇的状态，发现他没动，反而抬高蛇尾，将蛇尾放在他手心。 就在他抬高蛇尾的时候，褪下来的蛇尾掉落下来，温昱才发现自己刚刚捏瘪的是他刚刚褪下来的蛇尾。 然后蛇蛇就靠着他的手指，用力蜕掉了最后一段皮。 温昱抬头看向蔓延了整整一路的蛇皮，随便拿起一段都是完美的。 想到小孩子要鼓励式教育，温昱回头朝蛇蛇扬起一抹笑，竖起大拇指，「好棒！」 蛇蛇：「……」 然后头也不回地迅速爬走了。 蛇蛇：谁懂，活了几百年，蜕了上百次皮，第一次被人类夸棒，果然这就是多愁善感的人类吗？ 温昱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休息之前都没找到他的踪迹。想着肯定不会丢，没必要非找到的心态，他关上灯窝进被子里睡觉。 等温昱熟睡后，才悄悄从角落里爬出来，爬上床的蛇蛇找了个接近温昱的安全地带趴下来。 他发现红线没了实质后的距离要求就被缩减很多，一般情况下，他只要和温昱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就不会出现闪回的状况。 这大概也是温昱没认出来自己的原因。 夜晚正是蛇蛇活动的时间，他精神奕奕地盯着温昱，随着他的唿吸，嵴背一起一伏。后者熟睡中翻了一个身，面朝向他。蛇蛇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嘴唇上，蛇蛇回忆起刚刚在浴室里发生的事情。 他在心里想，人类的这个部位，为什么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意外地很软。 正在他试探着要再碰一次的时候，温昱伸手裹了裹被子，趴在被子上的蛇蛇一併被卷了进去，被温昱用力抱在怀里。 蛇蛇奋力挣扎了两下后，迅速妥协了。并顺势调整姿势，从被子里钻出来，窝进温昱的胸口。 蛇蛇趴在他的肩膀上，在心里想：抱一下而已，况且他的怀抱很软。 第59章 这一个月内, 蛇蛇一直待在温昱身旁，跟着他一起上班、下班，到夜晚的时候, 蛇蛇就会悄摸摸爬上床。起初他只是趴在床的另外一半上，之后被睡梦中的温昱抱了好几次后，他就不再扭捏，主动窝进温昱的怀里。 每天早上, 温昱一睁开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蛇蛇，有时趴在他的胸膛上, 有时趴在他的手臂上, 有时候会被正在做噩梦的他一脚踹下床。 时间久了，他们之间罅隙愈少，了解愈多, 关系愈近。 今天也是如此, 温昱在闹钟响之前做了一个关于蛇山的噩梦, 他又一次梦见了容晖, 在梦中，他似乎闪回了一个月前他回蛇山採访的那次, 在山神庙里与容晖初见，但梦中的景象带了更多的恐怖元素。山神雕像碎裂, 细碎的石块落了一地, 藏在雕像里面的是一条粗达三米，长度未知辨别不清的大蛇，蛇尾死死缠着他, 压得他胸口喘不过来气,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叮铃叮铃的闹钟响了, 他勐然睁开眼睛。 做噩梦中他双腿胡乱地蹬，无意间踹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然后那抹冰凉顺着床沿一滑，嘭得一声砸在地上。 温昱缓过来后意识到不对，趴在床沿往床下瞧，果然看见一条摔得晕乎乎的蛇蛇。 蛇蛇缓缓睁开眼，迷茫地睁开眼。 温昱刚稍有愧疚，看他这副模样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蛇蛇幽怨：「……」 温昱止笑，朝他伸出一只手，手腕朝着他晃了晃，「上来吗？」 蛇蛇不情不愿地动了动蛇尾，将蛇尾缠上去，然后温昱收回手，将蛇蛇放在床上，自己打了个哈切，起身去洗漱。 经过这段时间，蛇蛇终于知道人类每天都要进出的、会有水声传出的地方叫厕所，是他们清洁的手段，没有危险。 蛇蛇趴在床上，困哈哈地闭上眼睛等温昱洗漱完出来。 他迷离地想，原本他预测自己痊癒的时间是两个月，但这一个月内和温昱的贴贴次数很多，所以他的伤口也以倍数癒合着，现在已经好了大半了。他觉得自己的灵力也慢慢地恢復了，已经接近了受伤之前的状态。 在离开之前，现在却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虽然能力恢復了，但是不管他怎么尝试，他都无法化回人形，好像总是差那么一点。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出现过，以至于他没有头绪，也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只好在下一步打算之前，继续留在温昱的身边。 第103页 ** 正午，温昱和于昭带着蛇蛇进了一家饭馆。 路上的时候，于昭顺便买了这几天的报纸，上面有温昱和于昭负责的叙述关于蛇山的板块内容。 于昭坐在温昱对面，看了一遍后，满意地递给温昱，笑眯眯：「看看！」 温昱笑了一下，伸手接过。 内容是他写的，他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后摺叠起来放在一边。 于昭：「写得很好！」 温昱大方应下：「谢谢。」 他相信在报刊发行以后，会有更多人了解到蛇山的文化，或许能蛇山的知名度提升，促使游客游玩蛇山，对于容晖这个山神来说，明年的香火肯定不会断了。 自己应该也算是帮上忙了吧。温昱边想着，边看向爬到报纸上盘起来的蛇蛇。 温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总是梦见容晖，答应他的事情已经做到了，等这段时间过去，就慢慢忘记他吧。让那段记忆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毕竟他们是不同的物种，不同次元的人，留恋再多也没有用，他们之后不会在有任何交集。 在他走神的时候，饭菜已经端了上来，于昭像往常一样，挑出一些肉放在碟子里给蛇蛇吃。 于昭冷不防指着蛇蛇道：「小温，你看它！」 温昱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怎么了？」 于昭：「你有没有觉得它长大了好多？一个月前，它还没这么大！」 温昱看向蛇蛇，伸手抚了抚因为吞咽食物而鼓起来的蛇身，琢磨了一会儿说：「好像是有一点……」他笑着看向于昭，「应该是我照顾的好。」 于昭隐隐有些担心，「你小心一点，它长大这么多，以后要是出事怎么办？」 于昭想起以前的新闻，煞有介事道：「它有没有和你一起睡过？」 温昱觉得他这话有歧义，但点点头，他每天早晨醒来确实都能看见蛇蛇就趴在旁边。 于昭：「之前有过一个养蛇人的事件，他养了一条巨蟒，越养越大，他也很喜欢巨蟒，每天晚上都抱着巨蟒睡觉，但是他却发现巨蟒在和他一起睡觉的时候，会直挺挺地趴在他旁边。」 温昱挑眉。 于昭：「有人就说，这是巨蟒在测量自己身长和人类身高的差距，一旦它长到比人类大，能够完全将人类吞噬的时候，它会毫不犹豫地吃掉养蛇人！」 温昱：「……」 他看向手边无辜的蛇蛇，说：「肯定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于昭抿唇：「好吧，我只是想让你多注意。」 于昭犹豫了一下，想着一个月以来，自己都虽然都能见到蛇蛇，但从来没有除餵食外的其他接触。他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一下蛇蛇。 他手还没摸下去，蛇尾勐地一扬，绞住了他的手腕。兇狠的蛇蛇朝着他吐鲜红的蛇信子，「嘶嘶——」 就算听不懂蛇类的交流语言，但压迫感油然而生，于昭觉得自己要是不躲的话，下一秒它的尖牙就要刺上来了。 于昭吓得急忙后退一步，椅子拖了一段哐当一声。 于昭：「！！」 最后是温昱伸手拉回了蛇蛇，看着蛇蛇在温昱手里乖顺的模样，于昭陷入了沉默。 于昭委屈巴巴地指责蛇蛇：「我刚刚还给你盛菜！你翻脸不认人！你对温昱明明不一样！我摸就不行嘛……」 他气鼓鼓道：「小气蛇！」 蛇蛇盘在温昱的手心上，嘶嘶地朝于昭警告，吓得于昭不敢说话。 温昱忍笑：「好了，先吃饭吧。」 他低头看向蛇蛇，含笑地抚了抚蛇头。 ** 傍晚回家后，蛇蛇瞥见栖息在枝头上低头理毛的鸟。 蛇蛇朝着窗外：「嘶嘶——」 鸟瞭然，扑棱了一下翅膀飞走了。 前段时间蛇蛇灵力恢復大半后，就给宋衡传了话，让他关注一下最近蛇山周围发生的事情，还有要额外注意那只逃跑的狼妖。 从那之后宋衡有时会来汇报，都是等温昱睡着后，一切事务都是他们在客厅解决的。 当天夜里，温昱睡熟后，蛇蛇看向窗外等待的鸟，示意他进来。 宋衡站在蛇蛇面前，蹲下来，保持和他视线齐平的状态，「大人，夏敬廷回来了。」 蛇蛇：「嘶嘶——」（让他抓的妖都带回来了？） 宋衡点点头，「抓回来了，点过人数了，都是齐全的。」 蛇蛇：「嘶嘶——」（他辛苦了，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 宋衡：「好的大人。」 「不过——」宋衡脸色有些僵硬，「他听说您成了山神，似乎不太满意。」 夏敬亭是和容晖同一年化妖的蛇，比起同僚，他们的关系更像是朋友。前些年，段乘还是山神的时候，山里起了一次山火，不少小妖逃下了山，闯进了城市，山神担忧小妖不在管辖中会肆意妄为、惹出乱子，便让夏敬廷下山去找。 在他这次回来之前确实发生了太多事情，容晖也先他一步飞升成龙，做了新一任的山神，不知道夏敬廷回蛇山听说这些事情后，会是什么想法。 蛇蛇：「……」 宋衡见他沉默，赶紧岔开话题，「大人，您身体好些了吗？能化成人形了吗？快要春天了，那些冬眠的动物都慢慢甦醒了，事情越来越多，需要您回去处理……」 蛇蛇：「嘶嘶——」（知道了。） 第104页 「嘶嘶——」（至于人形，现在遇到一些困难。你回去找些关于红线作用的书籍，仔细翻找一下反噬相关。） 宋衡：「困难？好，我这就回去找。」 蛇蛇：「嘶嘶——」（恩。） 就在宋衡要离开的时候，卧室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温昱醒来没看见蛇蛇，起身翻找了一下也没找到，翻身下床走出卧室。 宋衡手疾眼快地立刻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视线朦胧的温昱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的灯的开关，客厅亮起来后，他发现蛇蛇盘在沙发上，走过去捡起蛇蛇。 「你怎么在这儿？」温昱揉揉眼睛，把蛇蛇揣进怀里，「回去休息了。」 躲在窗外的宋衡观察中。 蛇蛇眨了眨眼，在温昱没有察觉的时候，看向宋衡。 八卦心燃起的宋衡看着温昱带着蛇蛇上床，然后窝进被窝里继续睡。 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现在已经亲昵到这个程度了吗？ 宋衡趴在窗户上，扒着窗帘缝隙往里看，心想：看到他们两个贴贴，莫名的，没有违和感。 他还没看到什么，就被一股无名的风吹得仰头掀了下去，一头栽在楼下的雪堆里。 宋衡费劲地拔出自己的脚，抖抖翅膀上的雪，抬头就撞见一双危险的墨绿色瞳孔，他赶紧道歉，灰熘熘地潜走了。 第60章 温昱撑着下巴检查手中文件内容, 一只手里捏着红笔，时不时在文件上打几个圈，画几条红线做标註。 蛇蛇就趴在键盘的旁边, 温昱这几天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小的玻璃杯，每天早上去茶水间接点水，放在他旁边。 蛇蛇趴在杯沿喝水，咕嘟咕嘟。 喝累了就顺势趴在杯沿继续睡, 一副安逸的模样让温昱羡慕的心痒痒，一度想把他送去宠物店上班贴补家用。 一旁的会议室里百叶窗被助理打开, 同事接续抱着文件从门口走出来, 都笑嘻嘻地讨论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于昭听到讯息后走了过来，「你知道我们这次销量多少吗！」 温昱抬起头, 「多少？」 于昭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手势, 「八百万！」 于昭喜滋滋道：「咱们这次突破了歷史最高的销量, 社长说犒劳大家, 今晚要开庆功宴！」 温昱惊喜道：「这么多！」 于昭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温昱的肩膀, 以示鼓励，「我们都辛苦了, 今晚好好放松一下。」 温昱扬了扬唇, 「好。」 下午，同事提了好几家火锅店，最终在社长的确认下敲定了其中一家, 并打电话预约了两大桌的位置。 下班的时间, 于昭一边收拾文件，一边后倾身体问温昱, 「你收拾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温昱背上背包，拿起旁边的工作证，有些难办地看向蛇蛇，「可是小黑怎么办？」 于昭提议道：「要不把它也带上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温昱点点头，朝蛇蛇伸出手腕，柔声道：「上来吧。」 蛇蛇不情不愿地将尾巴缠上去。 ** 报社一共只有两辆车，加上主编自己的私家车，三辆车坐的满满当当的刚好能梢所有人过去。 温昱和于昭下来的稍晚一些，只剩下主编的车了。 他们赶紧小跑几步过去，上车后寒叙几句后坐稳。定好的火锅店离报社不远，开车大概五分钟就好了，来到店门口的时候，其他同事已经在门口等候了，等社长和前台服务员沟通了一会儿后，浩浩荡荡的人涌进店里。 温昱挨着于昭坐下来。 于昭递来一个菜单，「看看吃什么？」 为了照顾大家口味，最后点了鸳鸯锅，温昱不太能吃辣，却喜欢吃甜食，就加了一块蛋糕。 坐在对面的同事正在看酒的种类，大声道：「要不整箱啤酒吧！大家都喝点！」 「女同志们，都能喝吧！」 坐在温昱旁边的女性前辈低头笑了一下，「行，点吧。」 点啤酒的时候，也顺势要了几瓶橙汁，温昱正要给自己倒点橙汁的时候，被对面的同事忽然拦下来，「小温不喝点酒？」 「这次你功劳这么大，不喝点酒庆祝庆祝？」 温昱不会喝酒，求助地看向于昭，后者朝他眨了眨眼睛。 温昱难为道：「那……就这一杯。」 「哈哈。」同事满意地接过他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 温昱骑虎难下，只好伸手接过酒杯。 被子里，啤酒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温昱抿了一口，秀气的眉毛狠狠皱在一起。 于昭微微侧头悄咪咪支招，「喝不了的话，你先放着，一会儿我帮你解决。」 温昱感激地看他一眼，「好。」 低头吃着碗里的，温昱却总觉得从身旁有一道炙热的视线，牢牢锁在他身上。 他诧异地偏头看过去，果然对上旁边不太熟悉的女同事的视线。 温昱在记忆里寻找了一遍，勉强翻到关于这个同事的零星记忆。前段时间，他拿着文件去过一趟印制部，她好像是在那个部门工作的，叫许姐。 对方并没有半分意外，也没有躲避他的视线，大方地指指他的手腕，「你的手鍊是活的？」 温昱闻言低头看向在自己手腕缓慢缠绕着的蛇尾，不好意思地笑笑，「嗯，你不用担心，它不会咬人的。」 第105页 许姐笑笑，「很酷。」 说完，她伸出食指，慢慢靠近，想要触碰一下宛如黑曜石一般的蛇身，还没碰上去，温昱快速收手躲了一下。 触碰到许姐疑惑的视线，温昱解释道：「虽然不咬人，但它有点凶，不喜欢别人碰它。」 许姐恍然大悟，赶紧收回手，「抱歉了。」 许姐没立刻收回视线，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蛇蛇，直到视线触碰到一双冰冷的蛇瞳。 「嘶嘶——」蛇蛇朝她兇狠地发出警告。 许姐愣了一下，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被吓到了，慌张地起身离开。 于昭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放下酒杯看过去，伸手戳戳温昱的手臂，「怎么了？」 温昱摇摇头，「没事。」 他时不时和办公室里聊得来的其他几个同事说话，不然就是在吃各种东西。 直到他觉得有点渴，想要喝水而看向手边的杯子时。蛇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杯沿，将半个蛇头埋在啤酒里，咕噜咕噜。 温昱：「？？？」 蛇蛇安安静静，必定在作妖。 温昱赶紧将蛇蛇捞起来，蛇蛇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迷迷煳煳地看向他。 温昱扶额：「这是酒，小动物不能喝。」 温昱看了一眼酒杯，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酒被他喝掉了，温昱后悔自己刚刚没有看住他，让他偷偷摸摸喝了这么多。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温昱干脆将他塞进外套口袋里，再三叮嘱，「不能喝酒！」 蛇蛇无辜地钻出口袋，晕晕地趴在开口处。温昱嘆了口气，伸手抚了抚他的头。轻声道：「一会儿就带你回去。」 没一会儿，社长端着酒杯从身后走来，说了一些表扬的话、赞扬各个部门工作认真、优秀，并展望了对明年再创辉煌的希冀。 其他同事说了些漂亮话，笑嘻嘻地碰杯一饮而尽。 「想说的话，都在酒里。」同事都豪迈地灌下一整杯的啤酒。 温昱见状，拿起手边的酒杯，仰头皱着眉饮尽了杯子里剩下的啤酒，喉结上下滚了滚。 等社长走后，大家重新坐回位置，于昭注意到温昱红扑扑的脸颊，关切道：「还好吗？不行的话别喝了。」 温昱晃了晃变重的脑袋，胸口像是有什么堆积已久的情绪霎那间翻腾上来，只觉得胸口很闷，一阵堵塞。但他又一时分不清这种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 温昱推了推酒杯，「喝。」 于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过旁边的啤酒给他又倒满了一杯。 温昱接过酒杯，又大口喝了半杯。看得于昭一愣又一愣，再三确认「可以吗？」都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他便不再多说什么。 过了好久，窝在口袋里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的蛇蛇憋久了，再次钻出来透气的时候，温昱已经不省人事地趴在了桌子上。 于昭弯腰凑到他耳边喊他名字，温昱胡乱地哼唧几声，然后伸手将自己的耳朵捂住。 剩下于昭满脸黑线地站在旁边。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有人问：「小温怎么醉成这样了？」 于昭体贴地扬起笑，「没事没事，我带他回去，你们先回吧。」 说完，于昭蹲下来，然后拉起温昱的两个胳膊，让他的手抱住自己的脖子，吃力地将他背起来。 还好温昱的家离这里不远，于昭背着他走出店门，在昏暗的路灯下辨别方向，迎着冷风往前走。 他两只手托住温昱的大腿，以至于没有空闲去扯围巾将自己的脸挡住，一路的冷风吹下来，他快觉得自己的下巴要脱臼了。 身后的醉鬼偏偏对着他耳朵唿吸，浓重的酒味往他鼻尖钻。 温昱趴在他的背上，恍惚间像看见了容晖。 温昱：「你、你怎么来了？」 于昭又好气又好笑，「我当然在了。」 温昱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于昭向他投去充满诧异的眼神。 温昱眯着眼笑嘻嘻：「我没想到你会再出现。好久不见，你长得、有点变样了。」 于昭无语地偏开头，躲开他的手。 温昱将脸埋在于昭的衣服里，含含煳煳道：「谢谢你，上次救我谢谢你，还有现在，谢谢你。」 「你还认识我吗？为什么不说话？」 「让我看看你的脸，你真的变得不一样了，变普通了。你原本的鼻樑好高，眼睛也很深邃，嘴唇也很薄，怎么全都没了。」 塌鼻樑、单眼皮，算不上薄厚嘴唇的于昭：「……」 温昱叽叽喳喳说了一路，要不是没手，于昭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好不容易打开家门后，于昭累的够呛，第一时间把他放到床上。 看温昱翻了个身，卷过被子将自己缩进去，于昭深深嘆了口气，然后转身走进厕所洗脸。 温昱安静地躺着，脸颊因为酒精而变得红扑扑的，柔软细腻的头髮被风吹乱了，在微风中晃动。 他外套口袋里的蛇蛇钻出来，趴在旁边端详了他一会儿，然后爬到另一边，挨着趴下来。 不远的厕所里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蛇蛇缓慢地眨着眼睛，忽然感觉到旁边的人动了一下，抬头发现温昱捂住嘴皱着眉起身。 翻腾的胃搅动着，噁心的感觉涌到嗓子眼，温昱刚站起来，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一下，脸朝地直直地倒下去。 第106页 他紧闭着眼，下一秒迎来的却不是疼痛感，腰上一重，一道力量阻止住了他向下倾倒的身体。 第61章 温昱惊诧地偏眸看过去, 乌瞳中映出对方的脸庞。 墨绿色的瞳孔、额间自然垂落下来的黑髮、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头。 温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仰头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的五官刻进记忆里。 「你还在。」 容晖也没冷静到哪里去, 他刚刚只是在温昱的旁边趴着疗伤，感受到温昱起身的动作就偏头看过去，没想到正好看见温昱绊了一跤，直直地往下倒。 他之前尝试了那么多次变回人形都失败了, 但现在他却只是起了一个念头，就成功变回了人形。 僵持之下, 于昭顿在门口, 看着面对面的两人，震惊地睁大眼睛，「你！」 温昱闻声回头看过去, 于昭上前几步, 皱着眉看着容晖, 很快就想起来, 「你是之前在彩票中心旁边的旅馆里碰到的温昱的朋友！」 容晖：「……恩。」 于昭也喝了酒，本来还有点不清醒, 现在看见容晖彻底醒过来了，「不是、你怎么在这儿？！」 于昭皱着眉, 「我刚刚进来还没看见你,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容晖抿唇：「我一直在这里。」 听完容晖镇定且超强肯定，于昭被说服了，首先怀疑起了自己, 「难不成是我刚刚没看见？」 于昭摇了摇头, 暂时接受了现在的情况，「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住这儿？」 容晖淡淡道：「恩。」 话音刚落, 温昱抓住容晖手臂的手倏然一松，整个人仰头向后倒去，倒进了软绵绵的床铺里。 于昭对又睡着的温昱哼了一声，嘟囔道：「没想到家里还藏着一个，我这段时间没来都不知道，好啊你温昱，亏我刚刚还想在客厅沙发将就一晚照顾你，没想到你不需要我！」 容晖开口道：「你先回去吧，我来照顾他。」 于昭点点头，「麻烦你了。」 于昭揉了揉太阳穴，稳了稳步子后拿起旁边的外套穿上走了出去。 容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抬眸看向面前红扑扑的醉鬼。 容晖：「……」 看温昱闭着眼安安分分地像是睡着了，容晖就顺势坐在床沿。事实证明，温昱醉酒也不老实。容晖刚要思考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了他突然变回人形，手腕就被一只热乎乎的手抓住了。 偏眸看过去，正好对上温昱水灵灵的眸子，「你要走？」 贴近的手腕上出现了消失好久的红线，容晖硬邦邦地错开视线，「不走。」 温昱还是没松手，继续追问：「你为什么留下来？」 几个问题抛下来，容晖也不能确定他究竟是想让自己留下来，还是不想让他留下来了。 温昱坐起来，由于脑袋还晕乎乎的，踉跄了一下差点又倒下去。 他理直气壮：「红线都被你解除了，你还回来干什么？我从来没梦到过你，也没想到过你，已经下定决定要忘记你了，你就不要再出现了！」 「而且我已经不欠你了，报刊已经发表了，你放心，明年内你山神庙的香火是不会断的！」 容晖一时间无法可说。 他沉默着抬起手，拉了拉手腕上的红线，温昱被拽动前倾了一下，然后低头定定地看向红线，十分意外道：「没、没解除？」 容晖以为知道红线没有解除后，他就不会这么纠结了，没想到他皱皱巴巴地看向他：「你是不是特别想解除？」 容晖：「……」 容晖闭了闭眼，伸手将他轻轻按进被窝里，「睡吧。」 温昱可怜兮兮地扒着被沿，看着他拉过旁边的椅子然后坐下，闭目养神。 温昱眼巴巴：「你不上床休息？」 容晖睁开眼看向他。 容晖起身：「知道了。」 等容晖刚躺下没一会儿，温昱忽然翻身面朝向他。 容晖本来想装作没感觉到的，但他的眼神太过炙热，以至于存在感太强烈，容晖实在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像是打开了阀门，瞬间如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其实，我就是觉得你做的有点不对。」温昱眼底一片清明，瞳孔在黑暗中也亮晶晶的，神采奕奕地细数着容晖的「罪孽」，「虽然我们没见过几面，但是也有好几面了，我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的身份，你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我的职业，但你离开之前一次都没有提前告知我。」 温昱：「如果不是那天我问了你，你肯定不会主动告诉我你已经找到了解除红线的办法，所以你这么讨厌我？可是我把你当朋友了，你上次救我，我真的很感谢你，对你放下了防备。我以为你也是。」 「但是，你甚至没有向我道别。」委屈巴巴。 容晖轻嘆了口气，冷静地看向他，「你有没有想过，危险是我带来的，你没必要感谢我？」 温昱咬着唇，许久愤愤说：「你怎么听不懂人话。」 没等容晖反应过来，温昱决然地转身，背对着他，坚毅的后背犹如磐石。 容晖静了许久，听到身旁传来平稳的唿吸声才闭上眼睛。 夜晚虽然不是他的休息时间，但夜色太过静谧，他有时也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迷迷煳煳中，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了，然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贴了上来。 第107页 垂眸一看，果然是这个叽叽喳喳的人类。 容晖想抽回手，刚有动作就被人抱得更紧，一副毅然决然、死不撒手的模样。 容晖很快妥协，安静下来后，他听见温昱小声的呢喃。 他的嘴唇紧紧贴在容晖的手臂上，念念叨叨地说：「拜拜。谢谢。」 「拜拜，再见，再也不见……」 他嘴里念着拜拜，手上的力道半分没松。 容晖：「.......」 他闭了闭眼，伸手捂住温昱的嘴。 声音是没了，但努动的嘴唇带着热气在喷洒在手心，湿漉漉的。 等他不动了，容晖才缓缓移开手。 他垂眸看向温昱，对方闭着眼，垂下来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往下是秀气小巧的鼻子以及红润的嘴唇。 手心里似乎还有余热。容晖一时间愣住了，不由自主伸出的手悬停在唇瓣的上方，指尖微微颤动着，他竭力忍住，将指尖捏进掌心，然后缓缓移开。 一定是今晚那杯人类社会的怪水导致的。 他在闭上眼在心里想。 ** 温昱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穴阵阵刺痛，头昏脑胀，世界都像是在旋转。 他迟缓地回想起昨晚的经歷和梦境，然后意识到——昨晚容晖是不是回来了？！ 他下意识偏头看向自己的旁边，但还是和以前一样，窝在他身边的是小黑，蛇蛇窝在被子，闭着眼睛睡着了。 温昱：「……」 他抬手揉了揉头髮，难不成是幻觉？ 昨天的梦也太真实了，就像是容晖就在他身边一样。不过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起他了，忘记他的，怎么又做关于他的梦了。 温昱深深嘆了口气，起身走进厕所洗漱。 被哀怨吵醒的蛇蛇低头就发现自己又变回了蛇形，并且他还不能控制自己变回人形。 昨晚他突然变回人形是因为温昱绊倒了，差点摔倒在地上，所以关于自己能否变回人类的问题大概出在温昱身上，在温昱受到危险的时候，他会变回人形以此来保护他。所以是不是和红线有关系？ 如果能够彻底解除红线的话，说不定他的能力也能够完全恢復了。 ** 温昱一整天工作都闷闷不乐，时不时盯着睡觉的蛇蛇发呆。 中午好不容易有空隙和于昭说话，温昱赶紧问他：「昨晚我是怎么回去的？」 他只能想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记不清所有的事情，感觉昨晚送自己回家的似乎是容晖。 于昭瞥他一眼，闷闷不乐：「是我背你回去的。」 温昱惊讶：「是你？！」 「啊，嗷嗷，谢谢。」温昱垂下眸。他虽然道谢，但眼底却没有半点喜悦。 于昭酸熘熘道：「你以为是谁。」 温昱摇摇头，否认道：「没有，没以为是谁，谢谢你！」 于昭脸色并没有好转，顿了一会儿问，「你跟你那个朋友住一起了？」 温昱疑惑抬头看他，「啊？」 于昭移目，「就之前去省彩票中心那天遇到的人，手臂上划了一道大口子，是我帮他包扎的，他怎么在你家……」 「什么！」温昱打断他，又惊又喜：「他竟然真的出现了？！我没有看错？！」 所以昨晚他看到的人影确实是容晖，不是自己的幻觉！ 于昭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皱着眉道：「怎么了？你不知道？」 温昱摇头，「没没没。」 温昱一时间又高兴又难过，容晖确实出现了，但是他为什么回来，回来后他又什么都没说。 温昱低头看到悄悄从口袋里冒出头来透气的蛇蛇，温昱抿唇将他捞出来，举到眼前平视着他，念念叨叨：「你昨晚看见他了吗？应该看见了吧，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他没理由找我啊，难不成是找你的？」温昱皱着眉天马行空，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 蛇蛇：「……」，然后挣脱出他的手心，钻回了口袋。 第62章 温昱嘆了口气, 颇显惆怅地沧桑望天。 容晖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在心里想。 于昭看不懂他变幻莫测的表情，一言难尽地戳戳他，「走了, 去吃饭了。」 温昱走快一步跟上去，「嗷，知道了。」 ** 下午的时候，温昱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发呆, 一个一个字眼在他眼前闪过，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心里。小半个小时后, 如果有人来问他文件看得怎么样了, 他一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于昭从不远处的电脑后面探出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温昱的表情，然后侧身从桌角翻出一份文件, 起身朝温昱走过去。 他趴在电脑后的挡板上, 静静观察了好一会儿的温昱, 后者才恍惚地抬眸发现他的存在。 温昱微微后仰, 深吸一口气，「怎么了？」 于昭审视地盯着他, 「你怎么了？一整天心神不宁的，不会和你那个同居舍友有关系吧？」 「同居舍友？」温昱听愣了, 「我一个人住, 哪儿来的什么舍友。」 于昭瘪瘪嘴，「你那个模特朋友，没跟你同居？」 温昱拨浪鼓似的摇头, 「他叫容晖, 也不是模特，更没有和我同居。」温昱挠挠头, 「昨天，那就是个意外。」 于昭明显并不太相信，「既然不是的话，我正好想念你的手艺了，今晚能犒劳我一下嘛？」于昭腼腆道，「就当是回报我昨天辛辛苦苦把你背回家。」 第108页 温昱点点头，「行。」 于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那我今晚就跟你一块儿走了！」顺势他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温昱，坏笑道：「要是你不忙的话，就帮我把这份文件送去印制部吧！」 温昱接过文件，「给谁啊？」 于昭笑眯眯：「你认识的，就昨晚聚会坐在你旁边的许姐。」 温昱：「哦，好。」 昨晚他只和许姐说了几句话，自从许姐离开座位后，似乎就没再回来。 温昱朝于昭扬了扬文件，然后走出办公室。 还站在温昱工位前的于昭看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垂头看向盘在键盘旁边的蛇蛇。 蛇蛇将脑袋埋在一圈一圈蚊香似的蛇身里，闭着眼睛正在休息。然后于昭伸出手，隔着三厘米的空气抚摸了一下。 于昭星星眼：「啊——好可爱~」 被他吵醒不耐烦睁开眼睛的蛇蛇：「……」 然后蛇蛇弓起蛇身，发现「治疗仪」不见了。 ** 温昱拿着文件往前走，几个部门都在同一个地方，由同一段走廊连接，路过几间会议室向右拐，上三四阶台阶后就能看见印制部办公室的标志。 推开最近的一扇玻璃门，就是印制部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四处响起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以及说话声。温昱停在门口，弯腰轻声询问最近的一位同事。 温昱：「请问许姐在哪里？」 正好桌边的座机来了电话，同事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后便接起了电话。 温昱点点头，不再打扰，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经过几个工位后，他就看见了熟悉的脸庞。 他将文件递给许姐，并说明这是他代于昭送来的文件。 许姐看见他的一瞬间有些错愕，然后回过神来，接过文件，垂下眸没说话。 温昱以为没事了，便转身要走，还没走出一步，许姐忽然喊住他，「小温。」 温昱诧异地回头看过去。 许姐犹豫道：「我能再看一眼你养的蛇吗？」 温昱下意识要伸手，但又想起来蛇蛇在桌子上睡觉，没跟过来，便摇摇头，「它不在这，怎么了？」 许姐皱着眉，双手下意识握紧了，「我……」 「我昨天看见一个人。」许姐狠狠咽了咽口水，脸色惨白，「你真的想听吗？你会相信我吗？」 温昱懵懵地点头，「当然相信你了。」 许姐两手交握，指尖绞着指尖，「昨天，我看见你养的蛇变成了人，他和蛇一样，有着暗绿色的瞳孔，他有着人的上半身，下半身却是纯黑的蛇尾。他盯着我，我就感觉到唿吸不过来，就像、就像是被蛇尾缠紧了那样，让我喘不过气来。」 许姐瞳孔颤抖地仰头看向温昱，「你说，是不是有怪物？」 温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顿了好久后，他冷静道：「是你看错了。」 温昱宽慰道：「应该是醉酒后的幻觉吧，我昨天也看见了，但是其实只是我的想像。你不用担心。」 许姐情绪缓解了许多，喘着粗气点点头，「好。」 温昱回办公室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许姐说的话，他说自己看见了其实是假的，关于蛇妖的事情不必要连累无辜人，许姐大概只是无意间看见的，告诉她只是幻觉，更好处理。 况且看许姐的反应，她自己也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见了，她需要的只是宽慰，而不是事实。 如果许姐真的不是看错了的话，大概率是小黑要变成像容晖那样的蛇妖了？不过小黑真的也是蛇妖？小黑看着小小的，没想到还很有潜力、很兇嘛。既然许姐都看到了，自己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他化形呢？ 他回到办公室，还没有走近自己的工位，远远的他就看见电脑上缠着一条蛇，眼巴巴地等他回来。 温昱郁结的心情瞬间舒畅了，忍俊不禁地快步走过去。 温昱弯弯眼睛：「你怎么醒了？在这等我？」 蛇蛇不悦地盘在电脑上，幽幽地盯着他。 温昱噗嗤一下乐了，「你不困了？不需要再睡一会儿了？」温昱看了一眼时间，「不应该啊，这才下午三点，你应该要睡到五点下班才对。」 蛇蛇弓起蛇身：「……」 温昱掩住鼻子，轻咳了一下，伸手递到蛇蛇面前，「好了，我不打趣你了，快下来吧！」 蛇蛇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蛇尾下意识地摆了一下，暴露了他内心暗爽的心际，然后一口咬在温昱的手背上，听到温昱嘶的一声，偏开头，从电脑背后爬了下去。 温昱迅速收回手，还好蛇蛇收敛力道，并没有真的咬上来，只是用牙尖轻轻蹭过他的皮肤，连红印都没有留下。 温昱幽怨地看向蛇蛇，嗔怪道：「扣你一顿晚饭！」 蛇蛇趴下来，假装没有听见。 温昱最后还是集中注意力，赶在下班之前将文件处理好了打包发给同事。 于昭撑着下巴靠在他工位前，一边等温昱，一边盯着懒洋洋的蛇蛇发呆。 温昱还在发文件，于昭冷不丁道：「你不觉得他太舒服了吗？」于昭语气像吃了熘熘梅：「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睡吃就没别的活动了。人家猪都怕吃的多长得胖，第二天就被端上桌。这小黑是一点自觉性都没有呢。」 小黑本猪猪瞪着他。 于昭瘪瘪嘴，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第109页 温昱乐了好一会儿，才接上气说话，他伸手关上电脑屏幕和主机，「哈哈哈……还端上桌，你敢吃吗？哈哈哈。」 于昭偏开头，没吱声。 温昱捡起掉到地上的背包，对于昭说：「家里食材估计不够，你得陪我去一趟菜市场，买点新鲜菜回去放冰箱。」 于昭点头答应，看着温昱朝蛇蛇伸出手，蛇蛇别扭了一下后，还是将蛇尾送了上去。 于昭一路跟着温昱走，一边盘算给蛇蛇找工作。 「你说宠物店会要他去打工吗？脾气又不好，又不亲人，动不动就上嘴警告。或者宠物洗浴中心呢？我看那儿好多宠物都不配合治疗，要是把蛇蛇送去当医生肯定能吓软一堆小动物。」 温昱被他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伸手扯着于昭的袖子，一路边聊边走，走了大概十分钟才走到最近的菜市场。 于昭家里条件不错，也从来不下厨，对摊贩上的各种绿油油看着长得都一样的蔬菜发懵，只能在旁陪同温昱讲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昭饭量大，温昱虽然瘦一些，但身高还在，一米八的大高个平常饭量也不小，再加上既然出来买菜了，抱着屯一星期食材的目标，温昱走走停停，买了一袋又一袋，先是递给于昭拿着，于昭两只手拿满了，脖子上也挂不下了，温昱就自己拿着。 于昭怨声载道：「够了够了，那不下了，小温吶，别买了……」 温昱朝他眨眨眼睛，「最后一个，生姜，买完就回去。」 于昭勉勉强强，「好吧。」 生姜买完后，连温昱的两只手都不够拎了。 一筹莫展的时候，温昱忽然低头看见口袋里冒出来的蛇尾。 温昱心生一计，忍着笑意：「小黑，帮个忙。」 然后他将最轻的生姜挂上了蛇尾。 口袋里，忽然感觉到蛇尾一重，被扯了一下差点拽出口袋的蛇蛇：「？？」 于昭捂嘴：「噗哈哈。」 「蛇尾变挂钩！」 口袋里的蛇蛇闭目忍耐：人类真是最没有边界感的物种。 他安慰自己，看在他照顾自己快两个月的份上，暂且帮他一下。 蛇尾轻轻点了两下，温昱顿感自己力大无穷，手上的挂满的肉、排骨瞬间轻飘飘得像纸片一样。 第63章 于昭奇怪的看向差点要做起举重运动的温昱：「你怎么了？」 温昱满脸通红, 「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于昭：「……」 「看来你文件没做够，再加班一天你就老实了。」来自于打工人的怨气。 温昱走得很快，健步如飞走在前面, 于昭累的够呛，一路紧赶慢赶，小腿都走酸疼了，前面的温昱也依旧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于昭气喘吁吁地跟着温昱进房间, 急慌慌地赶紧把手上脖子上的塑胶袋全都卸下来，然后迅速打开中央空调。 然后瘫坐在鞋柜旁边, 温昱伸手越过他关上门, 然后干劲十足地拿起食材，全部运进厨房。 蛇蛇从口袋里爬出来，扭了扭酸疼的蛇尾, 然后找了个最佳位置, 对着空调唿唿唿。 于昭也跟着蛇蛇爬过去, 躺在蛇蛇身后「躺尸」。 温昱把不用的食材都塞进冰箱, 余光一瞥就是一人一蛇对着空调酣畅淋漓的模样。 温昱：「……」 等他穿上围裙后开灶，蓝紫色的火焰冒出来, 锅盖上去，浇上油, 倒入洗干净的蔬菜, 水触油瞬间噼里啪啦地往外炸。他拿过碟子，盛出来一盘一盘的菜后，端着菜走出房间, 对着于昭和蛇蛇挑眉, 递了一个眼神。 缓过来的于昭立刻领会，起身进厨房端菜。 蛇蛇也自觉地上桌, 蛇尾绕上小瓷碗，圈进自己怀里，眨巴着眼睛看着温昱。 温昱微微动心，伸手抚了抚蛇头，「算了，原谅你了！」 说完，温昱夹了一块猪肉放进蛇蛇的碗里，蛇蛇立刻咬住猪肉，一仰头，猪肉顺着滑进嘴里，蛇身上微微凸起一块，缓慢往下滑。 不得不说，他的厨艺很不错。是蛇蛇的胃在表扬。 看蛇蛇的吃播让人心情很好，温昱又多夹了几块肉放在蛇蛇的碗里。 于昭弯腰将菜放在桌子上，余光瞥见大快朵颐的蛇蛇。 于昭立刻坐下来，摆正自己的碗低头炫饭。 最后，蛇蛇先吃饱，平趴在桌面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于昭乐了一下，收拾好碗筷对温昱说：「你去休息吧，我来洗碗。」 温昱点点头，将手里的碗筷送进厨房，叮嘱他把没吃完的菜包上保鲜膜放在冰箱上层。 于昭应下后，温昱路过蛇蛇，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他捏着遥控器，一遍一遍来回调着电视台，这个点都在播放新闻联播，他随便调了一个平时经常看的电视台，靠在沙发上听着。 「……近期有暴雪，部分地区可能有冰雹天气。元旦假期将至，合理安排出行时间，做好防雪防冻措施……」 他侧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这几天天气都是晴天，路上的积雪都清扫干净了，没想到之后还会下雪吗？ 元旦节，他要不要回家过？ 自从山神娶亲的事情后，他就没怎么见过兄弟姐妹和奶奶，但想起来后又觉得好尴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 还有就是，要是回蛇山的话，会不会再遇见容晖？那天他喝醉，都记不清自己对容晖说了什么，要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这次去蛇山——容晖的地盘不就是找麻烦嘛。 第110页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盘曲的膝盖缠上了一抹冰凉，他看过去发现是休息好后前来贴贴的小黑。 温昱自然地捞起，放在腿中间，心烦意乱地捏着蛇蛇。 起初是收敛着力道的揉捏，最后变成了走神后的只有捏。 蛇身时不时被他捏成扁扁的，时不时被他捏成方方的。 如果不是食物已经消化，蛇蛇能全吐出来。 蛇蛇挣扎地想爬出他的手心，结果刚爬出一点，又被温昱一把拉回来。 蛇蛇第一回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挣扎，早就被温昱拧成麻花了。 厨房的水声停了，于昭抽了几张餐巾纸一边擦手一边走向温昱。 温昱感觉到旁边陷下去一块，偏头看向于昭，于昭抻了抻肩膀，「锅碗都洗干净了，电饭锅泡着了，剩菜放冰箱了，台子擦过了，洗碗布洗干净挂上了。」 温昱为他竖起大拇指，「爆灯。」 于昭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都是我该做的，不过现在都这么晚了，要不今晚我不回去了，睡沙发吧！」 温昱不在意，「随你。」 趁着两人对话，好不容易有空隙逃脱魔爪的蛇蛇先用蛇尾勾住温昱的左手手腕，绕了一个圈，然后爬到温昱的右手上再绕一个圈，蛇身收紧，温昱两只手被迫併拢。 温昱诧异低头看：「？？」 自己手腕靠手腕，被蛇尾紧紧缠在一起，蛇蛇幽幽地从他指尖后探出眼睛。 温昱弯了弯指尖，指腹轻轻点在他的蛇身上，「怎么了？」 蛇蛇顺着他的手臂缓缓往前爬，趴在他的手臂上，嘶嘶地吐蛇信子。 坐在旁边的于昭小声嘟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有点在发光。」电灯泡的那种发光。 过了一会儿，于昭起身：「我觉得我还是回去吧。」 温昱诧异地看向他，于昭摆摆手，「我觉得还是我还是孤独一点比较好。」 温昱：「？」 于昭走之前还念念叨叨：「等我也养宠物，我也要养蛇，养一条比小黑还大的蛇……」 玄门关传来关门的声音。 温昱将蛇蛇放在肚子上，躺进沙发里，盯着洁白的天花板。 蛇蛇隔着几层毛衣和外套，盘在他的腰上。 过一会儿，温昱腾地站起来，「我还是去洗漱吧！」 唰的一下掉到地毯上的蛇蛇晕乎乎抬头，「……？」 然后温昱跨过他，拿起睡衣走进浴室。 ** 第二天一早温昱早起上班，路上经过不少店门口都摆上了庆祝新年的标志，不少店都做了促销活动。 温昱将文件传输给印表机，他起身站在印表机前，看着出口里缓缓吐出一张张纸，堆在前面的平台上。 等十几页列印纸都吐出来后，温昱拿起一叠纸，粗略查看了一遍后整理整齐用夹子夹起来，回到工位放进文件夹里。 他正要进行下一步检查工作，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同事走到温昱面前，朝他展笑颜，「小温，你工作都忙完了？」 温昱摇摇头，「还有错别字没有……」 「那就好。」同事递给他一份材料，「我看你应该不忙，今天名人专栏那边的吴记者请假了，麻烦你帮他去一趟。」 温昱难为道：「可是我不了解名人专栏那边的事情，我恐怕做不好。」 同事摆摆手，「没事，小张会跟你一起去的，互相帮助。」 温昱看向站在不远处拿着摄像机和黑色登山包的张钦。 同事指指材料，「这是关于今天要采的名人的详细介绍和歷往介绍，在採访之前记得看一遍。」 温昱嘆了口气，「好的。」 张钦点头朝温昱示意，并道谢，「谢谢你今天帮我。」 温昱摇摇头，「没事。」 张钦提前打了外勤，拿到了车钥匙，温昱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的东西，并伸手让蛇蛇钻进自己的口袋后跟在他后面来到报社前的停车场。 张钦坐在驾驶座，温昱在副驾驶上翻阅材料。 材料的右上角是一张照片，黑白灰三色交错，照片上的微微笑着，笑眼弯弯。 往下看是关于他的介绍。 「姓名：夏敬廷，职业：谘询师，工作室：敬廷工作室。」温昱在心里念着。 往下看是密密麻麻的创业歷程。 温昱看了一遍后默默在心里总结，「十五岁考上知名大学，后出国深造，回国后致力于野生动物保护事业，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开始在全国各地做免费的谘询业务，包括但不仅限于猫、狗、蛇。」 温昱思考道：「他是谘询师，应该问什么问题？」 张钦在等红绿灯的间隙说：「这次去的是他在本市开设的公益谘询活动，他会在活动上公开对关于保护动物方面做回答，还有他出关于蛇动作语言的书，也会同时售卖。他对这方面很有研究，而且他加入了国内最有权威的动物保护协会，也有很高的席位，他的介绍很具有专业性。况且动物保护属于重要话题，很多报社都会去。」 「我们可以针对他的回答写关于动物保护的话题，等活动结束后有个人採访环节，届时可以详细问一下他的创业歷程和心得体会，以及想对其他正在奋斗创业中的人的鼓励。」 温昱听懂了，「好的。」 到达一个书店门口，将车停在路边的白线停车位内。刚下车，远远的便能看见店门口被拥挤人群堵住，在人群簇拥的中间站着一个和蔼地笑着的人。 第111页 书店提前做过准备，门口摆着海报，海报上印着夏敬廷的形象和活动起止时间，店内布置出了很大一块空地，最前方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绿色封皮的书，旁边摆着很多白色的椅子供观众休息。 张钦在调整摄像机的参数，对准人群先试拍了两张。温昱从后座拿出背包，低头背上，他感受到头顶的一道视线，抬眸看过去，正好和人群中心的夏敬廷对上了视线。 第64章 但那种对视的感觉只是一瞬间, 在温昱错愕地回看过去的时候，人群中心的人恢復笑颜侧头对着周围的观众说着什么。 就好像刚刚只是温昱的错觉。 站在一旁的张钦伸手轻拍了拍温昱的肩膀，「走吧, 要开始了。」 温昱点点头，拿住手里的材料，悄悄打开口袋对里面盘着休息的蛇蛇叮嘱，「千万不要出来。」 蛇蛇没什么兴趣地看他一眼, 然后点点头，趴了回去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温昱稍稍放下心, 跟着张钦顺着人流的方向往里走。 果然和张钦说的一样, 温昱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好几家有名的报社记者都来了，在两边架起摄像机, 对准了最中心的那张桌子。 张钦摆了摆手, 「小温, 一会儿採访的问题还是我来吧, 你帮我拍一下画面就好。」 温昱自然没意见，他对这方面了解并不多, 正愁自己不熟练会不会说错话，现在张钦主动揽过了活, 温昱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接过摄像机, 从车里拿出三脚架，找了一处空地，确定好拍摄角度和范围。准备工作都做完后, 他从旁边搬来一个小板凳, 坐着休息一会儿。 期间有书店的店员在调整着布置和座位，整理桌子上摆放的两摞书。 没一会儿, 在台下，穿着白色衬衫，手中拿着话筒的年轻男人高声说了一句欢迎夏老师。 话音未落，周围就响起勐烈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欢唿声。 温昱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夏敬廷从身后推开门走进来，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和证件照上一模一样的笑容，亲切地将视线投向观众，微微欠身地走上台。 温昱看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弯腰再次确认了一遍摄像机的正常运行。在他垂眸的时候，身旁掠起一阵风，他正好错过没注意到，从他身旁经过的夏敬廷将视线轻轻落在他的身上，然后迅速收回。 「大家好，我是谘询师夏敬廷……」音响里传出夹杂着细微电流的声音，声波扩散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温昱感觉到口袋躁动地动了两下。 温昱以为蛇蛇是被周围的欢唿声吓到了，赶紧伸手隔着口袋轻轻拍了两下，轻声道：「小黑不怕，不怕不怕昂。」 蛇蛇不悦地吐着蛇信子：「嘶嘶——」 从刚刚开始，他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都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这是夏敬廷故意散发出来的味道，他的那位刚结束任务回到蛇山的「童年」玩伴。 其实算不上童年，他们是在同一年化妖的，在那之前，夏敬廷已经活了百余年，容晖才诞生数十载。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们的名字紧挨着排在当年的化妖名单上。之后一起种树渐渐就认识了，在夏敬廷离开蛇山之前，他们还一直都是好伙伴。 不过这傢伙，一定也感觉到自己了，为什么一直散发敌意。还有、他的视线不止一次停在温昱身上，不仅如此，温昱竟然无知无觉，一点没意识到？ 不爽。 想把这个笨蛋两脚兽藏起来。 他正想从口袋里钻出来，就被一只凉凉的手心轻轻按了回去。 笨蛋两脚兽对他说：「乖昂，我保护你。」 蛇蛇：「……」 既然他非要保护自己，那就给他这个机会。 蛇蛇幽幽地看了一眼温昱，然后窝回了口袋里。 温昱轻拍两下口袋以示安慰，然后起身看了一眼摄像机里的图像。 先是问答谘询环节，有充分的时间提问与回答，不少对保护动物有兴趣的观众都向夏敬廷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疑问，夏敬廷也依次逻辑清晰地做出了回答。其他几个报社的记者都参与其中，坐在观众席中间的张钦也抓住机会，问了好几个问题。 直到疑问都被解答，没有人再举手后，还是原来那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继续下一部分的活动。 对于书店来说，活动的主要目的还是促进书籍的销量，年轻男人让观众可以拿着夏老师的书籤名，也可以现场在书店购买。 温昱抱着好奇心走上前看了一眼，这是一本墨绿色封面的书籍，封面是一条正在狩猎观察的蟒蛇，棕黄色的蛇瞳中反射出白色光泽，危险而让人下意识不寒而慄。 书名是：「蟒蛇的食谱」。 温昱摸了摸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想想还是别买了，万一带回家被家里的蛇蛇看见，再也不吃自己做的饭就惨了。 他上哪儿去给他找猎物，还有就算找到了，他也不敢看。 温昱偏头看了一眼正在低头签名的夏敬廷，走到旁边关上摄像机后将三脚架收拾起来放进车里。 他回头看见张钦正在本子上圈画着什么，忽然他翻了一页，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拉住温昱的手。 「糟了！」张钦着急道，「我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了！」 温昱还是第一次见到张钦这么慌张，严峻道：「什么事啊？」 第112页 张钦解释道：「我们想做一个单人专题採访，但是我还没去邀约。」 温昱看了一眼慢慢清空的场子，「现在应该还在，应该还来得及。」 张钦握住温昱的手，祈求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问一下？我刚刚接到电话，主编那边突然有急事要找我，我恐怕一时没空，两边都赶不及……」 温昱欣然点头，「好吧，那我去帮你问问。」 张钦感激道：「我先回一趟报社，晚点我回来接你。」 临走之前，张钦紧紧握住温昱的手再次道谢，「这次真的谢谢你。」 温昱摇摇头，示意他放心。 温昱伸手指指：「我先进去看看。」 说完，得到张钦认同后，温昱重新走进书店，发现书店内的人都快走干净了，桌子前也没有夏敬廷的身影。 温昱找到书店店员询问了一下夏老师有没有离开。 店员朝不远处的书架看了一眼，不确定道：「我刚刚在那边看见夏老师了，可能还没走，你可以去看看。」 温昱到过谢后，转身走向书架。 书店的摆设都很古朴，深棕色书架柜上绕着一圈一圈的黄色年轮。 温昱隐约看见一道身影，他弯下腰，视线穿过一本本书籍，落在一个深蓝色的衣袖上。 温昱赶紧快步走过去，不出他所料，果然是夏敬廷。 夏敬廷听到声音抬眸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垂下眸，指尖捻着纸张，翻过一页。 温昱走上前，努力让自己的语言妥当，「夏老师，我是知学报社的记者，我叫温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接受我们的採访？」 「夏老师您的知识渊博，对保护动物方面颇有造诣。所以我们希望能够邀请到夏老师谈论一下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也好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动物保护的重要性。我相信这也是夏老师您希望的。」温昱尽量说的能让人心动一点。 夏敬廷缓缓抬眸，虽然唇角微微勾着，但眼底看不见一点笑意，「没兴趣。」 温昱捏了把冷汗，夏敬廷私底下看着和大众面前的模样也差太远了。 温昱不想就这么离开，还想再说点什么挽留一下。 还没等他整理好措辞，夏敬廷抬眸端详了他一会儿，「如果是其他人我一定没有兴趣。」夏敬廷朝他轻轻一笑，又恢復了人前的和蔼模样，「如果是你的话，我大概有点兴趣。」 温昱愣住，一时没缓过神来。 夏敬廷侧身靠在旁边的书架上，阖上手里的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我看你只看了一眼我的书。」 「怎么？不感兴趣？」夏敬廷挑眉。 温昱震惊，没想到他是在介意这件事情，还有他竟然看见了，明明那个时候他在忙着签名。 温昱张了张嘴，「其实我……」 夏敬廷抿唇嘆了口气，「看来真的是我写的不够好吧。」说完，他递给温昱另外一本略小一点的书，「这本呢？」 温昱有些懵地接过去。 听到夏敬廷说：「这本是我前几年写的书，和今天那本一样，都是写蛇的，不知道你对这本有没有兴趣？」 温昱拿着书，低头在心里念了一遍书名，「蛇蛇早教」，他瞠目结舌。「竟然……还有这方面的业务？」 夏敬廷轻佻地扬眉，「当然了，作为人类要了解动物肢体语言才能适宜恰当地给与援助，相类比，动物也是一样，动物也了解人类的语言和动作后才能更好接受人类的善意。」 温昱翻开书大致看了一遍目录，和书名对标，目录也都是关于作为色盲的蛇蛇如何辨别眼中相同颜色、人类的动作语言。 夏敬廷站直，弯腰微微倾向温昱，影子压在温昱的身上。 带着浓重笑意的声音响起，「比起其他人，这本书应该更适合你，毕竟你家就有一条小黑蛇。」 温昱忽然感觉到肩上有些凉，一道莫名的凉意顺着后领攀爬到耳边，他的脸色霎时间惨白，他僵硬地侧过头，勐地对上了一双墨绿色的瞳孔。 夏敬廷对着蛇蛇牵起一抹笑容，「对吧？」 第65章 蛇蛇盯着他, 弓起蛇身，嘶嘶地吐着鲜红的蛇信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温昱抬眸看向夏敬廷, 发现后者柔和地看着蛇蛇，明显就是喜欢动物人士对待可爱生物流露出的喜爱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妥。 温昱也不知道蛇蛇是什么时候从口袋里跑出来，还停在自己肩膀上的。他担心蛇蛇会攻击陌生人, 赶紧伸手将蛇蛇捞下来。 温昱对夏敬廷歉疚一笑，「它有点怕生, 抱歉了。」 闻言, 夏敬廷微微挑眉，「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刚刚对我这么戒备。」 温昱抿唇点头, 然后将蛇蛇放回自己口袋里, 轻拍了拍手里的书, 「谢谢你的书, 我回去会好好看的。」温昱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夏敬廷, 「这是我的名片。」 夏敬廷同样拿出一张纸，拔开黑笔笔帽, 唰唰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递给温昱，微微笑道：「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记得联繫我。」 临走之前, 夏敬廷捏着温昱的名片, 弯着眼眸道：「我只认这个号码，其他电话我不接。」 温昱：「……」 温昱回头看着夏敬廷拿着刚刚那本书走到收银台结帐, 然后离开书店的时候，回头朝温昱挥了挥手。 温昱在心里想：谘询会上的夏敬廷和眼前这个是同一个人吗？ 第113页 为什么有种又违和又割裂的感觉。 温昱嘆了口气，看来他无意给自己揽了更多的活，现在不仅要负责报社的新年特辑还要和夏敬廷联繫採访。想到这些，他就觉得浑身无力，精神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找了个椅子悲伤地休息一会儿。 没过一会儿，张钦打来了电话询问情况，「小温，怎么样了？我这边刚刚处理好，我现在就赶过去接你。」 温昱手心里托着睡着的蛇蛇，指缝缠着滑滑的蛇尾，「嗯，我已经谈好了，夏老师说可以……」 话还没说话，张钦惊得打断他，「什么？！你真的约到了？！」 温昱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了？」 张钦：「没、没事，我就是刚刚听组长说夏老师很难约，而且组长说夏老师私下很难接触，脾气很古怪，虽然笑嘻嘻的，但总是不过心，没人能看懂他在想什么。之前从来没接受过报社的採访邀请，我本来都不抱希望了的，没想到没想到……」 从语气中，依旧能听出他的激动，以及不敢置信。 「所以，你真的约到了？」 温昱捏着手里的那张纸条，嗯了一声。 张钦感嘆道：「小温你真的好有实力，竟然能说动夏老师接受採访，我觉得你更适合我们名人板块！」 温昱：「……要不等你来了，我们上车再说？」 挂断电话后，温昱偏头看向正在打扫卫生的店员，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不容易在书店打烊之前张钦终于到了。 温昱将东西都放在后座，然后揣着蛇蛇坐在副驾驶上，将手里的纸条递给张钦，「这是夏老师的联繫方式，之后具体的採访时间和地点你们再联繫。」 张钦赶紧接过，「好，谢谢你。」 温昱觉得夏敬廷临走前的话是开玩笑的，他不是负责这一板块的，了解也不多，如果真要他去沟通採访，他真的就是天选打工人了。让张钦先沟通肯定没问题，如果之后再有事，他再出现好了。 温昱看见张钦十分珍惜地将纸条放进自己的钱包夹层里，然后贴身放在口袋里。 温昱揉了揉眼睛，趁着十几分钟的路程休息一会儿。 回到报社后，他先回去处理了一下余下的工作，完成后正好是下班时间了，他拒绝了于昭的蹭饭请求，带着蛇蛇回家。 温昱把书放在茶几上，热了昨天剩下的饭菜，和蛇蛇两个将饭菜都解决掉，然后困哈哈地抱着睡衣进浴室洗漱。 浴室门打开的时候，雾气腾腾带着热气滚滚，温昱一边擦着头髮一边走出来，抬眸瞥见正窝在沙发上的蛇蛇。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一看见温昱就爬下沙发钻进了卧室。 温昱古怪地看着平掩上的房间，继续擦擦擦。 等他回想起今天白天的事情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被自己放在茶几上的书不见了。正是夏敬廷送给他的那本蛇蛇早教。 温昱弯腰在茶几下面找了一圈，没看见。 难不成是自己擦桌子的时候放到其他地方去了？温昱起身在周围寻找起来，但是完全找不到。 就在他一筹莫展，伤心竟然把礼物弄丢了的时候，他看见从房间门缝里探出来的一双墨绿色蛇瞳。 温昱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会是它吧？ 蛇蛇早教就是蛇蛇中的幼儿园，不想上学所以把书扔了？ 温昱果然在垃圾桶里看见了那本找不见的蛇蛇早教。 他噗嗤一下笑出来，虽然他也没有想让蛇蛇学习的想法，但是毕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就这么扔掉肯定不好。他又从垃圾桶里把书捡起来，悄悄放进不易察觉的茶几抽屉里。 然后他走到房间门前，通过门缝看见窝在围巾里的蛇蛇。 快新年了，要不要给蛇蛇买个新年礼物？ 温昱注意到他走哪儿带哪儿的红色围巾，没事就喜欢钻在围巾里盘着睡觉的蛇蛇。 要再给买个红色帽子吗？ 温昱想到蛇蛇幽怨地戴着小帽子的模样，忍俊不禁。 ** 蛇山上，山神府邸内，正对着一堆一堆的捲轴出神的宋衡倒在椅背上，仰天长嘆一声，在心里唿救，大人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他直起腰打起精神要继续处理工作的时候，他看见不远处的黑蛇。 他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惊讶道：「大人！您竟然回来了！」 蛇蛇弓起蛇身看着他，「嘶嘶——」 宋衡赶紧走下台阶，蹲坐在容晖面前，蛇身的黑色鳞片在光下反射出奇异的光芒，扁扁圆圆的蛇头在眼下晃啊晃，宋衡硬生生按下自己想要伸出去薅一把的手，喜悦道：「大人终于恢復好了？」 蛇蛇：「嘶嘶——」（没有。） 宋衡歪头看了一眼刚刚破晓、泛起鱼肚白的天空：「那大人需要什么帮助吗？」 蛇蛇：「嘶嘶——」（狼妖的下落有动静了吗？） 宋衡摇摇头，「还没有，但已经让人去找了，还有前几天回来的夏敬廷，他也自告奋勇下山去找了。」 蛇蛇：「……」 那傢伙。 宋衡疑惑：「大人怎么了吗？」 蛇蛇：「嘶嘶——」（知道了。） 宋衡挠挠头：「您上次让我找典籍的事情，我没找到，和红线有关的只有那些记载，其他信息我找不到，抱歉。」 第114页 蛇蛇：「嘶嘶——」（不怪你。） 宋衡还想说点什么，抬眸便看着蛇蛇头也不回地朝树林的深处爬去。 宋衡认命地起身回到坐位上，嘆了口气继续处理工作。 ** 洞穴里，段乘本来在天然清泉里泡澡，温凉的泉水轻轻撞在皮肤上的感觉很舒服放松，除了不远处盘在礁石上的蛇。 被盯的实在不耐烦了，段乘捞过岸边的衣袍，裹在身上起身走出去。 旁边的蛇也跟上来。 段乘：「这次又是什么事？」 蛇蛇：「嘶嘶——」（解开红线。） 段乘疑惑地低头看他，「好久没见你真身了，为什么不变回人形？」 段乘笑嘻嘻地蹲下来，看着只到自己脚踝的蛇，乐了一下，伸手想在他滑熘熘的蛇头上摸一把，结果被蛇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上去。 「啊！」段乘吃痛，抱着自己被咬出两个血洞的手连退几步，愤愤道：「坏蛇。」 蛇蛇：「嘶嘶——」（解开。） 段乘转身躲开他，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偏开头不理他，「听不懂。」 蛇蛇：「……」 蛇蛇快把仅有的两颗牙咬碎了，才吐出几个字音，「嘶嘶——」（我该怎么做？） 段乘笑了一下，「我猜你现在变不回人形是因为强行切断了红线，导致遭到反噬受了重伤，所以变不回人形。」他继续说，「虽然待在那个人类周围能让你伤口迅速癒合，但伤口都痊癒后，你还是变不回人形。这也是副作用的一种，红线给你带来的好处，你也要付出一定代价才能平等对吧？」 段乘弯弯眼眸，「我相信你肯定能理解的。」 蛇蛇眯起眼睛：「……」 照他的话来说，红线确实是阻挡他变回人形的问题所在。 段乘：「你不用担心，就算红线一直在，到某个时间节点后，这个副作用自然而然就会消失的。不过这个时间节点嘛，有可能是十天，也有可能是十年。更远一点的话，等那个人类死了，红线消失了，你也就能自由变回人形了。」 蛇蛇等不了那么久，压抑道：「嘶嘶——」（现在解开。） 「虽然解除红线能让你变回人形，但是其他好处也没有了，你真的确定吗？」段乘说。 蛇蛇：「嘶嘶——」（当然。） 段乘思索道：「我觉得你还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所以只要你一个月后还想解除红线的话，我就帮你们解开红线。」 蛇蛇：「嘶嘶——」（两个星期。） 段乘笑眯眯：「两个月。」 蛇蛇咬牙切齿：「好，就两个月。」 第66章 温昱一觉醒来没和往常一样看见蛇蛇, 他以为蛇蛇又躲到哪里去了，便先起床洗漱，等他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寻找蛇蛇的时候, 他却发现蛇蛇不见了。 床底没有，厕所没有、客厅、厨房也同样没有。 温昱弯腰到处寻找，但都搜寻无果。时间快来不及了，他只能先出门上班, 路上没感觉到袖子里窸窸窣窣的动静，竟然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像石头沉进了河底, 温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他知道小黑总有一天要离开的，自己也承诺过等春天气温回暖就送它回蛇山，但现在连小黑也不道而别, 和某条蛇妖一模一样。果然蛇都是一样的！无声无息地离开, 一句招唿也不打！真不愧是冷血动物。 温昱坐在工位上, 捏着笔的指尖下意识收紧。 于昭一进办公室向温昱打招唿, 就发现他郁郁不欢，神色十分凝重。 于昭凑近,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温昱听到声音恍然回神，摇了摇头, 「没事。」 于昭微微蹙眉, 总觉得他的表情不像没事，转眸他又注意到平时这个点应该已经窝在桌角睡觉的蛇蛇不见了。 于昭疑惑：「小黑去哪儿了？」 温昱垂着眸，闷闷道：「可能离开了吧。」 「离开？」于昭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意思？」 温昱越想心情越沉下去, 「它离家出走了，围巾也带走了, 应该是回蛇山了吧。」 「哈？」于昭堂皇道，「一条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黑蛇，大冬天的离家出走了？它那漆黑的小脑瓜究竟在想什么？」 于昭：「不行，这大冬天的，这几天又是暴雪，气温还要降低，它一条蛇跑不了多远，我们还是想办法找回来吧。」 温昱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它真的是想离开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干扰它了，就让它走吧。」 于昭着急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它要想走我们当然什么时候都能送它回去，但现在大冬天的，它一条蛇出去肯定会被冻成蛇干的！」 「……」温昱执拗道：「不一样，它是有灵性的。」 于昭无语了一阵，「你那是亲妈眼。」 于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别伤心了，想开一点，今天下班后我陪你去找找。」 温昱：「嗯……」 于昭安慰了几句后，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忙工作。 温昱虽然盯着手中的文件，但他心里总有一道坎过不去。容晖是这样，小黑也是这样，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主动去找他们，本来只是两段缘分，结束就结束了，他这样总是放不下。 开始工作后，一大堆的文件和任务在他桌子上堆起来，以至于让他没有空隙分神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一整天的工作后，他疲惫不堪地倒在椅背上，脖颈连着肩膀一阵酸胀疼痛。 第115页 反倒是于昭，神采奕奕地把温昱拉起来，一路连拖带拽的，四处观察，「一般蛇都会藏在草丛里吧，我们得着重找一下你小区周围的草丛。」 从小区楼下开始地毯式搜寻，直到小区门口也没看到蛇蛇的影子。 小区外就是流通的十字路口，人流量大，草丛多是绿化带，根本不好找，外加上天空中又开始飘雪，簌簌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纷飞，裹挟着寒风。 温昱立起衣领，将下巴藏进去，扯了扯于昭的袖子，「现在天都暗了，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我明天早晨起来再看看。」 温昱的声音闷在衣领里，闷热的气息往上涌，「况且它有灵性的，如果它想回来，它会自己回来的。如果是它自己不想回来，我们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它。」 于昭冻得鼻尖红通通的，「行，那你之后有事再跟我说。」 温昱点点头，「你快回去休息吧，别感冒了。」 和于昭道过别后，温昱加快脚步走进楼梯口，一会儿会儿的功夫，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温昱远远地看着于昭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转身顺着楼梯往上走。 他沉重地开锁，推开家门，弯腰换上拖鞋，伸手摸索到灯的开关，啪的一声打开。 昏黄的灯光照亮客厅，远远的，他看见客厅沙发角落里窝着一个小黑点。 他惊讶得门都忘记关，快步走上前，小黑点眨了眨眼，弓起蛇身看向他。 蛇蛇第一眼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和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他眼眶红红的，嘴唇紧紧抿着，悲伤还是高兴，混乱复杂不堪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张撒下来的网紧紧缠住了他。 他好像很难受，蛇蛇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怔愣，心脏像被攥紧了，快要唿吸不过来。 他觉得是温昱太难过了，所以他的情绪通过红线影响了自己。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难过什么，但还是想办法让他开心一点吧。蛇蛇勾着蛇尾点点他的手背，可是不管他怎么使用灵力，温昱的眼眶还是红通通的，晶莹的泪珠在他眼眶里打滚。 蛇蛇彻底愣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 温昱垂眸看着搭在自己手背上的蛇尾，顾不上多想，伸手将蛇蛇抱进了怀里。 蛇蛇发现只有这时候，心里泛起的酸涩感才稍有缓解。 抱了一会儿后，温昱缓缓将他放开，然后十分认真道：「我知道你想离开了，这里确实不是你长久待下去的地方，你总要回归山林。所以等天气暖和一些，开春的时候，我就让你离开。」 蛇蛇用蛇尾缠着他的手指。 温昱：「要不，元旦以后吧，元旦是这周周末，等过完今年，我就送你回蛇山。」 温昱认真道：「谢谢你能回来。」 蛇蛇缠着他手腕的蛇尾莫名紧了一下：「……」 ** 第二天，温昱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蛇蛇上班，让蛇蛇窝在桌角睡觉。但他有空就会在网上搜索关于保暖相关的词条。 没有空调、没有地暖，一个人在野外如何生存。 他在心里做着计划，为蛇蛇独自的野外生存做好准备。 过了一会儿，于昭推开办公室门，朝温昱打了个招唿，然后惊喜地发现消失了一天再次出现的蛇蛇，「你在哪儿找到它的？」 温昱：「它自己回来了，昨晚回家后就发现它在家里客厅沙发上了。」 于昭略略皱着眉看蛇蛇，像老父亲一样尊尊教诲：「好啊你，一天小蛇竟然也学会离家出走了，看吧，还没到二十四小时就回来了，外面的兇险你终于知道了吧！」 温昱扯了扯于昭的衣服，「我打算元旦之后送它回去，现在正在看保暖的东西，你帮我看看哪些是有用的。」 于昭错愕：「它不是已经回来了，你真要给它送走啊。」 温昱轻轻唿出一口气，「当然，它本来就是要回山林里的，这里总归不是它的家，我也只是暂时照顾它。」 于昭嘆了口气，「好吧。」他侧头看向温昱的电脑屏幕，思索道：「暖宝宝不太行吧，它怎么拆开？」 温昱：「那其他的呢，有没有可行的？」 于昭沉思地看看屏幕上的清单，又看看正在梦乡里的蛇蛇，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小温。」温昱抬眸发现来人是前天一起出外勤的张钦。 对方皱着眉，手里拿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脸色有些难看。 温昱：「怎么了？」 张钦：「非常抱歉，夏老师……他不愿意和我们交谈，他说他只认你的声音。」 「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邀请一下夏老师採访？」 温昱抬眸看向他手中的通话界面，备註：「夏老师」。 温昱迟疑地接过手机，混乱地在心里想，所以他临走最后只认他手机号的最后一句话是认真的？ 他确认还在通话中，试探道：「餵？」 听筒里传出夏敬廷的声音，「我以为是助理把我手机号泄露出去了，没想到是你。」 「我说我对报社採访没兴趣，能让我感兴趣的只是你。如果是你要採访我，我可以考虑考虑。我只认你的手机号码。」夏敬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所以你把我的手机号给别人了？」 温昱诚恳道：「抱歉，我以为那只是玩笑。」 第116页 夏敬廷笑了一下，「那好吧，我不希望再接到一连串的陌生电话，不然我会直接换手机号。」 温昱抬眸看了一眼张钦，后者慌乱地躲开视线，他说：「好的夏老师。」 夏敬廷：「现在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吧。」 温昱放下手机挂断电话，递给张钦。 张钦小心翼翼道：「夏老师怎么说？他还愿意接受採访吗？对不起，我以为号码错了，一直没人接，所以拨了很多通电话。」 温昱轻嘆了口气，「没事，我先问一下，等之后真的约上了再把时间和地点告诉你。」 张钦感激地点点头，「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温昱摇摇头，「不用。」 张钦只好将纸条递还给温昱，再次道：「真的谢谢。」 温昱对着纸上的数字输进拨号盘里，于昭站在旁边轻轻戳戳他，「你这是给自己揽了什么活？」 温昱没说话，悲伤地将手机靠在耳边。 第67章 没过一会儿, 夏敬廷的声音从另一端传出来，他念出一串数字要温昱记下来。 温昱虽然不懂，还是从旁边的列印纸里抽出一张, 将数字记在了上面。 「记完了吗？」夏敬廷说，「重复一遍我看对不对。」 温昱照着纸上的数字念了一遍，察觉到这似乎是一串新的号码。 夏敬廷：「嗯对了，你以后就打这个新号码吧。」 温昱还没回答就听到一阵嘟声, 电话立刻被挂断了。 温昱：「……」 于昭疑惑：「这谁啊？说了什么？」 温昱从简地对他阐述了一遍前天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 于昭摩挲着下巴, 「这个夏老师我之前也听说过, 据说他前些年引退了，是最近一个月才出现的。而且，是圈里着名的难约, 从来没接受过採访, 甚至连记者都没机会和他说上话, 他怎么同意你的邀请的？」 温昱头脑风暴, 勉强想出来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也许是他知道我也养蛇？所以有好感？」 于昭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但温昱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毕竟不是他自己本来的工作，而是突然多出来的工作, 再怎么罕见, 温昱也并不想参与。 于昭说完便回位置继续工作了，温昱撑着下巴对着文件思索。 算了，能帮则帮吧, 就当做回好人。不过今天是周五, 明天调休还要再上一天班，后天开始就是元旦三天假期, 等假期过后明年他再联络夏敬廷商定採访的事情。採访他一个人肯定不行，到时候再和张钦商量一起去。 他将电话号码输进自己的联繫人电话簿里。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下班后温昱也提不起劲儿来，想起明天还要调休就觉得浑身乏力。回去的路上，蛇尾缠着他的手腕，顺着温热的源头，往他的手臂上爬，直到臂弯处，被温昱一把捏住前路，轻轻拍拍乌黑的脑袋。 温昱：「怎么了？」 蛇蛇爬回手腕，钻出袖口看了他一眼然后窝了回去。 路过一家文创店的时候，温昱通过玻璃门看见店内的商品，犹豫一下后走进去。 因为是新年的缘故，店里的顾客大多成双成对，像温昱这样形单影只的比较少见。 温昱停在一面毛茸茸的小摆件前，琳琅满目地挂了整整一个货架。 前几天就在想的新年礼物，虽然还没到元旦，但还是提前买了给它吧。不然等它又什么时候突然离开，礼物都送不出去。 温昱的视线停在了第三排的一个钥匙扣上。 钥匙扣是新春大红色色系，金属的地方用白色的毛线裹了一层，垂下来的是大红色的小帽子，以及一个圆圆的、白色红色相织的球球。 温昱目测了一下大小，觉得这个小帽子应该很适合蛇蛇。 一想到蛇蛇真的戴上小巧的帽子的可爱模样，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决定好后他拿着钥匙扣结帐，走出店门，觉得室外的寒风都缓和了好多。 回到家，蛇蛇被放下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被放到自己旁边的钥匙扣。 丑丑的。 还是毛茸茸，那种咬一口满嘴毛的感觉。夏天一定很闷热。 竟然还是温昱挑了那么久挑出来的，不管蛇蛇怎么看，都没在它的的身上看到哪一点优点。况且，他在袖子里就看见温昱把它看作宝物似的攥手心拿了一路。 蛇蛇动动蛇尾假装不经意、实际超经意地将钥匙扣甩了下去。 刚换完鞋的温昱一偏头就看见自己精心挑选的钥匙扣被蛇扔下了桌子。 温昱：「……」 温昱无辜地捡起钥匙扣，「你不喜欢？」 温昱捏着帽子，「我以为你会喜欢，早知道在店里的时候应该偷偷给你看一眼的。」 温昱虽然伤心它竟然不喜欢，但抱着买都买了，强行把小帽子戴在了蛇蛇头上，由不得它反抗，然后捞起手机快速按下快门。 蛇蛇顶着小帽子：「？？」 大小比温昱想像中还要合适，将帽子稍微撑大一点就正好能包住蛇头。就是钥匙扣有些重量，戴不稳就要掉下去。 蛇蛇诧异又带着点隐秘喜悦地不由自主地勾起蛇尾。 温昱遗憾道：「这是买给你的，不过既然你不喜欢的话，我明天再去退掉好了。」他思索道，「果然还是买点吃的比较实在吗？」 第117页 温昱正要捡起钥匙扣，忽然一条圆滑的蛇尾勾起了钥匙扣，然后将钥匙扣放在蛇尾中间，盘成蚊香将钥匙扣团住。 圆滑、各个意义上的。 蛇蛇眨着眼睛看看他，然后翘翘尾巴，搭在帽子挂件上。 所以这是温昱买给他的，不是买给自己的，也不是买给其他人的。 再看一眼，嗯，毛茸茸的，冬天一定很保暖。 温昱看着他上一秒恨不得把钥匙扣甩出宇宙，下一秒又小心护着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来，「哈哈，你喜欢就好。这是元旦礼物。」 说完温昱打了个哈切，起身走进浴室洗漱。 蛇蛇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雾气蒙蒙的玻璃门。 元旦是什么？礼物是什么？ 蛇蛇也想送礼物给他，不过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可自己现在的状态沟通不了，怎么问他？ 蛇蛇忽然想起昨天夏敬廷送的书，最后一面好像有调查问卷，按照那个上面的问题的话，他能得到不少信息。 顺着夏敬廷那条蛇的味道，蛇蛇在茶几抽屉里找到那本书，蛇尾灵巧地勾了勾，纸张快速翻动，停在了附页中的问卷意见簿上。 可蛇蛇看着问卷上的问题和答案又不太满意，便用蛇尾点了点纸面，纸面上的墨水按照他的心意运动了起来。 温昱刚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这副场面。——蛇蛇盘在书上，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温昱下意识有些心虚，以为被蛇蛇发现自己把它扔掉的书捡回来了，特来兴师问罪，没想到他刚走上去，蛇蛇就将书往他面前推了推。 在蛇尾的示意下，温昱诧异地垂眸看向书上的内容。 「小读者调查反馈表： 姓名：xx，年级：xx，性别：xx」 省略以上跳过的话，温昱注意到下方怪异到一眼就能发现明显被篡改的问题。 第一问：「喜欢什么颜色？」 选项：「a、黑色 b、黑色 c、黑色」 第二问：「喜欢什么动物？」 选项：「a、蛇 b、蛇 c、蛇」 第三问：「最喜欢什么？」 选项：「a、黑蛇 b、黑蛇 c、黑蛇」 温昱：「……」 所以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温昱捏着书，仔细的、里里外外的都检查了一遍。 封面、目录没问题，内容粗略看一遍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附录怎么怎么看都不对劲？ 温昱实在忍不住问：「这张问卷本来就是这样的吗？」 蛇蛇歪头表示无辜。 看着蛇蛇强烈的要求，他只好硬着头皮拿起黑笔，然后做起了问卷。 跳过前面的基本信息普查，温昱一路勾起一模一样的选项，然后递还给蛇蛇，后者终于满意地接过，窝了上去。 温昱默默在心里想，蛇蛇虽然有灵性，但类比人类，智商不过小学三年级。 无意中伤的蛇蛇窝在书上，头一回觉得除讨厌的气味外，这本书还挺好的。 ** 从昨天开始，钥匙扣就变成了和围巾一样，被蛇蛇去哪儿带哪儿的随身物件。 温昱写着新年特辑文案，一抬头就能看见窝在围巾里，抱着钥匙扣唿唿大睡的蛇蛇。 感慨于昭今早看见它这模样的一句点评说的真精闢，「抱对大腿，活得比一般蛇都精彩。」 温昱弯弯眼眸地抚了抚滑熘熘的蛇头。 新年特辑本来是前几天就写好了的，但递给组长后又被打了回来。温昱继续在原版上按照要求修改。要突出新年喜庆，融入生肖特色。 收回视线后，他继续琢磨，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了很多龙年的元素。最后总算是通过了。 下午是今年的最后一场会议，温昱拿着文件跟着于昭朝旁边的会议室里走。 助理已经将会议室布置好，桌子上放着一排矿泉水和元旦礼盒，等他们都坐下后，没多久，社长走了进来，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 会议和往年都一样，回望一年内的成就，展望新一年的期盼。 等会议结束后，温昱拿着矿泉水和礼盒回到工位。 礼盒是大红色的包装，金色的流畅线条勾勒出腾龙的形象。他将礼盒放在桌边，听到动静醒过来的蛇蛇从围巾下钻出来，懵懵地看着他带回来的红通通的东西，勾起蛇尾在礼盒表面碰了碰。 叩叩。 实心的。 蛇蛇歪头看向温昱，温昱笑了一下道：「听说里面有速冻元宵，今年不用回家也能吃到元宵了。」温昱伸手点了点他的蛇尾，「你一条蛇应该没吃过元宵吧，元旦就是要吃元宵，你想试试吗？」 蛇蛇看着他，似乎从他乌黑的瞳孔里看见了满夜空的星辰。抚着自己蛇尾的手心温热柔软，让他情不自禁地凑上去。 蛇蛇虽然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68章 终于赶在下班之前将本年的所有任务都了结, 时钟走过五点后，温昱弯腰开始收拾背包。 期间听到办公室里平常比较活跃的几个同事讨论今晚要不要出去聚餐，除了单身的有意思外, 其他人都摇头表示拒绝。一圈问下来也组不上一局。 「他们都有对象陪着，就我们几个光棍孤独啊……对了！于昭你也是单身吧，你去不去？」 于昭闻言抬眸看过去，视线若有似无地瞥向温昱, 然后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家里有事, 不去。」 第118页 「怎么连你也不去, 那就我们四个人也不好玩。」 于昭抿唇，微微睁大眼睛，「抱歉。」 说完后, 他看见温昱已经背着背包走出办公室, 他赶紧捞过手机, 快步追上去。 追出报社后, 于昭跟在后面喊他， 「小温！」 温昱诧异地回头停下来等他, 「怎么了？」 于昭小跑过去，气喘吁吁道：「新年你回家吗？」 温昱摇摇头, 「不回, 就三天假期我不想回去，就在家里和小黑一起过了。」 于昭笑眯眯道：「那多我一个不多，要不带上我？」于昭对对手指, 「其实我就是想吃你做的饭了！」 温昱微微挑眉, 唇角似有似无地勾起，「好！」 于昭朝他挥挥手, 「那后天见！」 温昱：「嗯，拜拜。」 ** 温昱看了天气预报，元旦假期这几天都有雪，气温也有所下降，不适宜出门，幸好他前几天买的食材还够，于昭来的话有准备。这几天还是就在家里看看晚会好好休息比较好。 温昱把公司发的元旦礼盒放在茶几上，蛇蛇就绕着它看了一圈又一圈，蛇尾试着勾起想把礼盒打开，但是鼓捣了半天也没弄明白。 温昱笑弯了眼眸，亮晶晶的乌瞳看着捣乱的蛇蛇，伸手嗔怪地点了点它滑熘熘的蛇头，「现在就想吃？」 蛇蛇往后退了一些，让出位置来让温昱打开。 礼盒里放着几桶坚果，腰果、杏仁以及夏威夷果，还有旁边塞着的一个保温袋装着的速冻元宵。 温昱先拆了一桶腰果，取出几粒放在桌面上看蛇蛇有没有兴趣。 蛇蛇低头在腰果上努力嗅了嗅，然后没什么兴趣地抬头望向温昱。 果然是食肉动物，看来没什么兴趣。 温昱将腰果塞进自己的嘴里，拧好盖子放回原位，然后拿出旁边的元宵，「要尝尝元宵吗？」 蛇蛇歪头看着他，温昱一方面自己也想尝尝速冻元宵的口感和味道，就当它是默认了，打开塑封袋取了一部分出来放在碗里，剩下的摺叠一下放进冰箱冷冻层。 还好冰冻化得差不多，不用等太长时间，温昱接了一些冷水盛在锅里，打着火后，紫色的火焰带着热气唿唿地扑在锅底，没一会儿，就冒起了水蒸气。将透明的锅盖盖在上面，立刻雾蒙蒙的。 元宵的馅儿是豆沙的，将元宵放进沸腾的水里，晶莹剔透的能看见每一粒中心那一点棕红色，看起来就很有食慾。 温昱重新将锅盖盖上后，忽然溅起的一道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他皱着眉后退几步，抬手挡着眼睛，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的蛇蛇在捣乱。 蛇蛇趴在水池旁边，蛇尾埋进水盆里的水里，左右晃啊晃，时不时抬起蛇尾，再啪的一下落进去，溅起一层水。 温昱：「……」 像这样的蛇蛇是要被捉去动物园表演的。 水池和灶台比较近，为了避免蛇蛇不小心烫到，温昱把它从水里捞出来放在旁边干净的地方让他乖乖待着。 看锅里翻腾滚动的元宵，应该是差不多了，温昱拿起旁边碗架里的碗，小一些的给蛇蛇，大一些的给自己。 碗沿上有残留的水没有淋干，温昱没注意拿起来的瞬间，指腹一滑，瓷碗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然后碎了一地。 温昱望着满地的碎渣子怔愣了一下，弯腰要去捡，头顶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往前拉长。 温昱突然觉得后背涌起一阵凉意，还没找到这阵凉意的源头，他稍稍抬眼就看见了地面上拉长的、不属于他的人影。 他心口勐地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回头看，手腕就被一只微凉的宽厚的大手握住了。 「别捡。」温吞的声音紧贴着耳边响起。 温昱勐地回头，对上了一双墨绿色的瞳孔。 「容、容晖？」温昱微微瞪大双眼，错愕道。 视线越过眼前的人，落在蛇蛇消失的地方。 小黑变成人了？还和容晖长得一模一样？ 温昱：「？？？」 容晖垂眸看向一地的陶瓷碎片，轻轻点了一下，四周的大小碎片奇蹟地聚拢到一起，然后缓慢拼接，几乎是眨眼间完成的，重新出现在温昱眼前的是一个完整的瓷碗。 温昱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愣愣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瓷碗，捧在手心里，久久没动。好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说出话来。 容晖站起来，没什么语气道：「再不盛起来，就烧干了。」 温昱慌乱地点点头，「哦哦。」 然后容晖走出厨房，温昱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小黑消失的方向，一时间瞠目结舌，大脑一片空白。 他关上火，将元宵盛进碗里，转身看见沙发上的背影。 他将元宵递到容晖面前，狠狠咽了咽口水。 眼前的人不管怎么看都是之前被自己埋怨吐槽过的山神本人，眼睛、鼻子、嘴巴，哪里都是一模一样，就连冷漠的表情也是。 看容晖拿起旁边的勺子，温昱颤颤巍巍：「小、小黑竟然是您？」 容晖微微眯着眼歪头看他，神情和小黑十分有九分相似。 温昱：「……」 他还是无法一下子适应现在的状况。 他该怎么安慰自己，那条每天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蛇蛇是山神；那条每天缠在自己手腕上的蛇蛇还是山神；那条被自己和于昭当作宠物养的小黑竟然是山神！ 第119页 大不敬大不敬，他不会被山神灭口吧！ 他现在不该吃元宵，而是该拔腿就跑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温昱捏了捏自己已经瘫软的小腿，觉得自己大概跑不过山神，还是面对吧。 他头脑风暴地回想自己以前对小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正要开口找补道歉，余光忽然瞥见自己手腕上消失已久、再次凭空出现的红线。红线忽然出现，将他往容晖的方向扯了一下。 温昱撑住桌子才让自己不倾倒到容晖身上。 温昱：「？！」 温昱：「这、这什么情况？红线不是被解除了吗？」 温昱小心翼翼地观察容晖的表情，紧张道：「能、告诉我吗？大人。」弱弱。 容晖略略抬眸，眼底看不出情绪，「之前出了点状况，我被红线反噬后变不回人形，刚刚开始才稍有恢復。红线其实一直存在，只是在这段时间内你看不见而已。」 温昱大脑差点宕机。 他脱口而出：「所以红线一直没有解除？」 容晖从他脸上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失望。 容晖不悦地挑眉，「……你就这么想解除？」 温昱抿唇下意识屏住唿吸后倾。 他只是觉得容晖肯定讨厌死了这条红线，在夜晚他活动的时间和自己捆绑在一起。而且他自己也没那么喜欢，更多是无感，毕竟这东西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只要日落便随时随地闪现。 但为什么他的表情看起来这么……不满？难道他不是最希望红线尽快解除的那个？ 温昱觉得现在最不应该违背容晖的意思，赶紧补充，「没，没有。」 容晖勉强收回视线。 「两个月后，一定会解除。」他蹙了蹙眉，有股说不上来的别扭。 温昱连连点头，「好好好。」 容晖皱着的眉头更深了一些。 两人的手腕被红线连接着，只能保持着最远二十厘米的距离，温昱没办法，只好席地坐在他对面，往前凑了凑，保持一个前倾的姿势吃了一大口元宵压压惊。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喝醉的那晚，他抱着容晖喋喋不休地吐槽了一堆，又是说他不道而别的，又是说他无情的。第二天他知道容晖真的来过后，甚至还对着小黑，也就是容晖本人贴脸开大，又说了一大堆。一想起来，他就想给自己浇盆冷水清醒清醒。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容晖也不是一声不吭就离开的，而是无法化成人形，没办法向他阐明，也算是料峭寒冬中的最后一点慰藉。 他以为小黑就要化成容晖那样的妖了，结果发现他们是同一个妖？！ 谁能告诉他现在该怎么直视容晖？他好想找个地洞钻。 温昱想了想，心虚道：「之前我说的那些，大人您就当没听见。」 容晖淡淡：「恩。」 他对元宵没什么兴趣，吃了一个后就放下了勺子。 温昱小心道：「大人这段时间是受伤了吗？」 「恩。」容晖抬眼道，「已经恢復了。」 温昱笑笑：「那就好。」 「还有就是，我不知道蛇蛇就是您这期间发生的事情。」温昱双手合十，诚恳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容晖有些心烦地偏开头。 「知道了。」 第69章 温昱摸不清他的情绪, 就当是字面意思。 反而容晖确实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要杀了他的意思，这让温昱稍稍放心，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情分在, 容晖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 温昱正要调整姿势再吃一口元宵，忽然小腿刺痛了一下，他低头看过去，发现自己的睡裤不知道怎么被划破一道口子, 向上捲起裤脚，才发现腿上受伤了。 但好在伤口不深, 只冒了几滴血, 现在已经不在流了，就是动作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会有点痛。 容晖抬眸看向他，「怎么了？」 温昱赶紧摆摆手, 放下裤腿, 「没事, 就是划到了。」 「我看看。」容晖立刻起身。 温昱怔愣地仰头看他, 下意识咽了咽，抱住自己的膝盖道：「没事的, 不疼……」 他话音还没落下，一道微凉的掌心附了上来, 指尖掀起裤脚, 轻轻往上推，在距离脚踝十厘米左右的地方有一道很小的伤口。 容晖微微蹙眉：「应该是刚刚碎瓷片划伤的。」 温昱懵懵地点头，「是、是嘛。」 他挠挠头, 「我没感觉到, 刚刚碰到才发现。就是点小伤，没什么事。」 「忍一下。」容晖轻轻抬手, 指腹触碰到伤口上。 他低着头，十分认真地观察伤口，神色也十分严峻。 但是就这么点小伤口，会不会太大惊小怪了？而且，他看起来很紧张是怎么回事？ 温昱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容晖抬眸：「疼吗？」 温昱赶紧摇头，「不疼不疼。」 容晖闻言后点点头，用指腹轻轻擦过伤口，在他收回手的时候，伤口竟然奇蹟的痊癒了，连一点伤疤都没有。 容晖直起腰：「好了。」 温昱低头一看，果然好了，像是从来没有受伤一样。他震惊地抬手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这这……」温昱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明白。 容晖略略挑眉，视线落在他微微鼓起的两颊上，有股冲动想捏捏，但被他忍住，指尖攥了攥掌心。 第120页 「怎么？」 温昱感觉他的嘴唇往上翘了翘，但是有点不确定，再看的时候已经消失了。 他回过神来后疯狂摇头，「没没没，谢谢山神大人！」 容晖没什么表情：「恩，不用。」 温昱默默在心里想，肯定是看错了，百分之一百，绝对是自己看错了。他怎么可能笑，自己从来没见他笑过。 温昱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腿，然后若有所思地将裤腿放下来，大口炫完了碗里的元宵。 ** 夜幕降下，漆黑的天边挂着寥寥几颗星星，浮动的云层后，月光忽明忽暗。 夜早就深了，温昱窝在被子里，手腕久违地被一条红线拉扯着。 容晖变成人形后就和他保持一定的适当距离，拉过旁边的椅子，保持着环胸的姿势坐在床边。 温昱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意识异常清醒的睡不着，他用另一只轻轻拉下被子，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看坐在床旁边椅子上的人。 被注视着的人也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他，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怎么了？」 温昱慌乱地收回视线，「就是有点睡不着。」 「我再数会儿羊，一会儿就睡着了。」温昱翻身背过去，赶紧闭上眼睛。 在他心里默念一只羊、两只羊……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落在他的身上，轻手轻脚地替他掖好被角，一个很轻的力道在他肩上点了两下。 「休息吧。」 话音落下来的瞬间，昏暗中伸出无数双名为困意的手将他扯进了睡梦当中。 数羊睡前小游戏也停在第十只就结束了。 温昱睡着后不老实，总是要翻身，但手腕上有红线连着，不是把温昱扯醒，就是把容晖扯过去。 好几次容晖差点从椅子上摔到床上。 最后容晖阴沉着脸放下交叠的手，往温昱的方向送过去，手背搭在床上。 就在他以为这场闹剧就要就此结束后，他的手心突然被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压住了。 容晖：「……？」 侧眸看过去发现是某个人类的脑袋。 睡梦中的人不觉得这是手，而以为是变冷了的枕头。 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唿唿的热气喷洒在容晖的掌心，挠的他痒痒的。 嘟嘟囔囔：「……元宵好吃。」 「果然，很像。」容晖扬了扬唇角。 像什么？像枝头哐哐吃松果的松鼠。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温昱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容晖，太阳升起来后，手腕上的红线就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九点多了。他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中间没有醒来过，甚至连梦都没怎么做，特别深沉，所以身体也获得了很大的修復。 他打了个哈切，翻身下床。 他以为容晖恢復人形了以后就和以前一样，只有傍晚日落的时候会突然出现，等白天一觉醒过来就会再次消失，然后日落再出现，如此循环往復。 但他没想到自己刚走出房间，就看见站在冰箱前板着脸端详的容晖。 温昱错愕：「你怎么还在这里？」 容晖闻声看过去，稍稍诧异地皱眉，「？」 温昱赶紧为自己找补，「大人，我肯定是没有希望你走的意思，我就是在想我们中午吃什么比较好。」说完，他还像说服了自己一样，肯定地点点头。 容晖恩了一声，然后伸手从冰箱里的一众袋子、盒子里拿出其中一个。 「这个。」他指尖捏着袋子一角，拿到温昱面前展示。 一颗长长的绿色植物就这么顺着袋子的开口滑下去，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温昱盯着：「……这是、大葱。」 容晖表示疑惑：「大葱是什么？」 温昱抿着唇摇头，「没什么。」 离中午还有一会儿，温昱将大葱放回去后关上冰箱门，容晖就放弃盯着这个奇怪的人类电器，改观察其他东西。 温昱走进厕所，一面歪着头给于昭通电话，一面将牙刷塞进嘴里唿噜唿噜刷。 电话那边传来于昭的声音：「你才起床？」 温昱含含煳煳：「昂。」 于昭：「好吧好吧，我正在收拾东西去你家。到时候我快到了给你打电话，天气冷你就别下楼接我了。」 温昱漱口：「本来就没这想法。」 当了一把小丑的于昭：「……」 于昭：「我一会儿就到，过去给你打下手啊。」 温昱：「好。」 温昱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在旁边干燥的地方，然后收拾好牙刷和杯子，垂眸捏了捏右手手腕。 之前他还说要在元旦之后送蛇蛇回蛇山，现在看来要不要送他离开还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在红线存在的情况下，就算他白天送走了，晚上就会再回来吧。 温昱忽然想到上次的情况，他想到一种新的可能性。 所以，上次不是蛇蛇离家出走，而是有事离开后，傍晚天黑又被红线传送回了家？ 温昱擦干脸颊上滑落的水珠，开门出去。 一眼就看见对着黑漆漆的电视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容晖。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红围巾，手指上套着红帽子钥匙扣。 温昱咽了咽口水，「……」 要是早知道他就是容晖，就直接送帽子手套了。 第121页 温昱降低存在感，贴心地为他打开电视。 亮起来开始说话的电视明显引起了容晖的兴趣，他眨了眨眼睛，更加专注地盯着屏幕。 温昱悄咪咪地钻进厨房，头一回觉得他还挺可爱的。和其他蛇相比较起来。 温昱先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食材出来解冻，放在水池里，然后取出调味的葱姜蒜，提前准备好放在旁边。 没过一会儿后，玄门关传来敲门声。 温昱关上水龙头擦干手去开门。 于昭笑嘻嘻地向他打招唿，「嗨喽啊！」 温昱拍拍他的肩，让他进来并关上门。 于昭抱怨外面天气太冷了，昨晚下了一整晚的雪，现在路上全是厚厚的积雪，路不好走，他好几次差点摔倒，鞋子全被打湿了，冻得鼻尖都红了。 温昱宽慰他让他赶紧进来暖和暖和。 于昭点点头，刚走进去就看见客厅沙发上的人影，「这是？」 温昱扯了抹笑容，悄悄提醒：「容晖。」然后提高声量，「那个，他是今早来的，和我们一起过新年。」 于昭疑惑：「你不是刚起吗？」 温昱点点头，「嗯，被他吵醒的。」 于昭乐了一会儿，上前和容晖打了个招唿。相比他的热情，容晖没什么表情地扫过他，然后轻轻点头。 温昱觉得还是不要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比较好，扯了扯于昭让他进厨房帮忙。 扯了一下，没扯动。温昱诧异地看向他。 发现于昭忽然惊喜地指着窗外：「诶！」 「是那只鸟！」 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温昱看见阳台外面的树枝上栖息着一只鸟。 温昱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虽然鸟都长得大差不差，但温昱总觉得它有些与众不同。他缓慢地想起来，好像是在商场那次，和容晖有过眼神交流的鸟。 鸟妖？但为什么于昭认识它？ 第70章 温昱诧异地看着他, 「你怎么认识它？」 虽然觉得温昱的话说的很奇怪，但是于昭没在意，挠了挠头, 「我前几天在回家的路上碰到它了，它一头扎在雪堆里面，冻得梆硬，一直在挣扎, 差点就死了，幸亏我发现了它, 把它带回家养了几天。昨天回家后我发现它能飞了之后, 就把它放生了。」 于昭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有小黑陪伴，我还挺羡慕的。之前我也想和你一样养条蛇，但是遇到它了之后, 我觉得鸟也挺好的, 还挺想养它的, 但它养病的时候总是盯着窗外, 我觉得比起口腹无忧的生活，它应该更想回到蓝天白云, 所以还是放走了它。」于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鸟，「没想到它竟然回来找我了。」 「认出来的话……可能因为它比较特别吧, 你看它翅膀那里有一块红色的斑点。」 温昱正在消化这过于充沛的信息量, 还没做出反应就被于昭一把拉住了，后者感动道：「果然，它是为了报答我吗？」 「你说, 我要不要养它？！」于昭希冀道。 温昱不安地摸摸鼻子：「这个……」 坐在旁边的容晖无视两人的对话, 视线轻轻扫过，淡淡启唇：「进来。」 温昱立刻心道不好, 阻止不了穿窗而入的鸟，他试图挡住于昭的眼睛，掩耳盗铃。 他刚转身，手还没抬起来，于昭伸出一只手指着鸟，皱着眉，「傻鸟，这是玻璃窗，怎么可能飞得进来……」 话音还未落，玻璃窗一瞬间宛如平静的水面，就像石子哒的一声落进水面，鸟振翅飞了进来。 于昭揉揉眼睛，瞪得圆熘熘的，「什、什么情况？！」 于昭不可置信：「小温，你们家落地窗是不是坏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伸手试探地摸了摸窗面，不出意外，是玻璃的、实心的。 于昭瞠目结舌：「……」 愣了半晌，他才缓缓转过身，看看栖息在容晖旁边沙发上的鸟，又看看温昱，「小温，那个……你看见了吗？它好像……」 温昱虽有震惊，但想到对方是鸟妖，会出现这种超自然现象好像也挺正常的，就是于昭……该怎么对他解释？ 眨眼的瞬间，鸟消失了，紧接着一个长相清秀的人倚着沙发背，微微歪头，笑嘻嘻： 「我怎么了？」 于昭瞪大眼睛：「……」 「小温。」他缓缓看向温昱，眼里的光没了，「我好像看见我太奶了。」 温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下一秒于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哐当」一声，两眼一翻，昏倒了。 「哈？」宋衡拧着眉，「我有那么老？」 温昱上前扶起于昭，让他靠在落地窗上，然后唿了口气，抿着唇抬眸看向宋衡，「那个、鸟妖。」 「宋衡。」果断。 温昱点点头：「宋哥，这是怎么回事？」 宋衡双手环胸，满不在乎道：「一点孽缘。」 温昱挠了挠脸，「所以真的被于昭救了……」 话音还未落，宋衡弹起来，「怎么可能？！」 「我那是不小心。」宋衡说，「我当时在树枝上追人，因为长时间没动，翅膀被冻住了，在我想要飞走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树下的雪堆里。还有我怎么可能有事，就算没有他，我也迟早能出来。」 温昱愣愣地点点头，「呃好。」 第122页 许久没说话的容晖抬眸：「狼妖？」 宋衡一下子就变得乖巧万分，语气都放的十分尊敬，「是的。不过，让他跑了。」宋衡坚定道，「没有下次！」 「不过大人，您伤都好了？」宋衡凑上去问。 容晖淡淡：「恩。」 宋衡欣喜：「太好了！那您快和我一起回蛇山吧！蛇山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您处理。蛇山那堆老妖一直嚷嚷着要见您，闹得一锅粥，就差没把山神庙掀了，这下终于可以锉锉他们的锐气了！」 容晖：「……」 温昱在一旁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宋衡没得到答案，就观察容晖的表情。后者微微抿唇，顿了一会儿后抬眸看向温昱。 温昱歪头疑惑：「？」 宋衡试探：「大人还有其他事情没处理？」 容晖收回视线，「恩，明天回去。」 顿了一下后，欲盖弥彰：「明天是新年。」 宋衡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狗腿：「大人不愧是大人，很有规划！」 温昱看看容晖、又看看宋衡，抿唇：怎么感觉他是想蹭饭。 他决定还是不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山神大人之腹，还是填饱蛇肚比较现实。 多了一副碗筷，温昱盛多了一碗米放进锅里，淘洗干净后放进电饭煲。然后他点着灶台，热气腾腾地开始煎炒。 将菜从锅里盛出来之后，他听见厨房外面吵吵的。 偏眸看过去，发现是于昭醒过来了，站在宋衡面前，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然后颤颤巍巍地绕着宋衡走，小心翼翼地移开厨房的玻璃门，快速挤进来，腿肚子都在抖，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在颤，「小、小温，这是什么情况，我是不是看错了？」 温昱腾出手拍了拍他的肩，郑重且认真道：「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妖。」 于昭张了张嘴，满脸菜色，「你怎么知道的？而且你看起来不惊讶。」 温昱点点头，「嗯，我之前就遇到过他们了。这是真的，不是幻觉。」 于昭差点又要仰头倒过去，幸好温昱赶紧扶住了他。 于昭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小黑在哪？我觉得我还是和它过新年比较好……」 温昱顿了一下，缓缓看向沙发上的容晖，「其实、小黑也是妖，他正在沙发上坐着。」 于昭僵硬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沙发上的人面无表情地坐着，盯着花花绿绿的电视屏幕。 恍惚间，他眼前晃过一道黑色的影子，周围变成空旷的平地，眼前是一条巨大的黑蛇，长长的蛇尾拖在地上，看不到尽头，弓起的蛇身有五层小区楼房那样高，硕大的蛇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墨绿色的蛇瞳里印出他的模样。 「我靠……」于昭再次在温昱面前倒了下去。 温昱：「……」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应该是人类中顶尖水平。 温昱冷漠地转过身继续洗菜：「能帮我移走他吗？有点碍事。」 容晖偏头看了一眼：「知道了。」 宋衡收到示意后，无语地撇撇嘴，然后不情不愿地提着于昭的两只手，把他往玄门关拖，到一个不碍事的位置后，随手一放，让他在地板上躺着。 温昱忙忙碌碌终于把饭菜都端上桌后，两只自觉的妖自然地坐在他对面。 温昱低头吃了两口饭菜，抬头就看见对面两个人放下了筷子。 没吃？ 他定睛一看，发现两个碗里都一粒米不剩。 温昱：「？！」 都说小鸟胃，结果眼前这只鸟吃的比自己还多。 旁边的蛇更不用说，两口就炫掉大半碗饭菜。 温昱汗颜：「∑( 口 」 碗筷是两只妖洗的，由于业务还不熟练，一个拿着抹布对着碗到处擦，一个开着水龙头，伸手盛水往碗上浇。洗了快两个小时，差点把厨房淹了，最后被温昱赶了出去。 ** 天色暗下来以后，手腕上的红线再次出现，温昱走到哪儿，后面就会跟着一个严肃的小尾巴。 一年的最后一天，温昱当然不打算早睡，明明已经很困了，但还是瞪着眼睛盯着时间，就等十二点一到。 就这么干等着太漫长，温昱起身收拾客厅，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爆破的声音。 「砰砰砰！」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 夜幕中，绚烂的烟花一飞升天，在空中开出别致的花。 温昱惊喜：「是烟花！」 容晖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更多的爆破声响起，蜂拥而上的烟花仿佛要将黑夜点亮。 温昱立刻低头数着表上的时间，轻轻念着，「三、二、一……」 容晖没看烟花，垂眸看着他头顶翘起来的髮丝，忍了一下后伸出手。 温昱正好抬头，柔软的髮丝不经意间抵上他的手心。 温昱看了一眼他的手，然后笑眯眯道：「新年快乐！」 容晖愣住，顿了一会儿后，缓缓道：「新年快乐。」 温昱笑了一下，继续趴在落地窗上看烟花，玻璃上被他的唿吸圈出一小块白雾。 容晖收回手，手心莫名的有些痒，他捏了捏手心，偏眸看向窗户里倒映的温昱。比起烟花，他的眼睛里似乎盛着更多的星辰。 ** 身后，宋衡犹豫了一下，走到躺在玄门关的人旁边，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指，戳戳，「起来看烟花了。」 第123页 没反应，继续戳戳。 于昭的脸颊被他戳出一个凹陷。 还挺软，宋衡想。 于昭蹙了蹙眉，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宋衡赶忙收回手指，重复：「咳咳，起来看烟花了。」 于昭第一眼就看见宋衡的脸在眼前晃啊晃，皱着眉打量他。 于昭深吸一口气，头一歪又晕倒了。 宋衡：「……」 「不看算了。」 他嫌弃地戳戳，「也太不经吓了吧。」 第71章 迷迷煳煳的, 温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在容晖的腿上的。 明明他睡着前是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但听到动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枕在容晖的腿上。 如果是清醒的状态的话，他肯定不会这么做。所以在他醒过来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他立刻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看见他醒过来，容晖立刻绷紧了后背，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几束微弱的光线勉强挤进窗帘缝隙, 视野昏暗难以辨清周围。 温昱模模煳煳地看见站在容晖旁边的人似乎是宋衡。 「大人，天亮了。」宋衡睁着亮亮的眼睛。 听到他的话, 温昱才低头看了一眼手腕, 后知后觉的发现红线已经消失了，确实是天亮了。 不过下了一整晚的雪，天上都是阴沉沉的乌云, 遮盖着天空和光线, 让人误以为现在还在夜里。 容晖没回答宋衡, 反而偏眸看向温昱。 「我去蛇山处理事情, 晚一点回来。」 温昱讷讷地点点头，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这次离开会对他说明情况和去向。 他的声音闷闷的, 外加上看不清他的表情，温昱误以为他情绪低落。温昱赶紧说：「那我等你回来。」 容晖：「恩。」 宋衡往后退了一步, 容晖站起来将围巾围在脖子上。 温昱不自然地挠挠脸：「……」 这一幕, 温昱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他别扭了一会儿，在容晖拿上钥匙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那个围巾……」 闻言, 容晖偏头看向他, 语气硬邦邦，「你已经送给我了。」 温昱尴尬地挠挠脸, 「是这么说没错……」 他就是觉得堂堂山神戴着不搭的红围巾，手里拿着幼稚的钥匙扣，明明没有一把钥匙，十分有九分奇怪。 反而对方还完全不觉得。 温昱只能迫使自己接受，点点头挥挥手，「拜拜。」 毕竟是妖，出行的方式都和普通人不同，温昱眨眼的功夫，两个那么大的身影就消失了。 温昱打了个哈切，余光瞥见还躺在地上的于昭，虽然开着空调，但地上还是凉，他担心于昭着凉，嘆了口气，使出浑身力气才把人拖进房间。 替他掖好被子，安置好后，他自己窝回沙发，拉过旁边的毯子，将自己裹进去。 ** 温昱是一个翻身差点滚下沙发才惊醒过来的。 天边的云层渐渐消散，阳光普照在大地上。视野也亮了起来。 他起身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积雪在缓慢融化，阳台的水管在缓慢向下滴水。 他转身从冰箱里拿牛奶的时候，于昭也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 温昱拿了两瓶倒进玻璃杯里，再一起放进微波炉里转一会儿。 于昭顶着鸡窝头，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东张西望地四处看，没看见另外两个人后终于松了口气，双目无神地靠近他。温昱：「你醒了？」 于昭闷闷道：「嗯。」 「我做了一个特别离谱的梦。」于昭心有余悸，「我梦到鸟变成了人，还跟我说话，小黑也变成了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于昭指指客厅，「吶，就是这个沙发。」 温昱本来想就按照他想的，安慰他是梦，但想到小黑不在他迟早还是会知道，便不忍道：「那不是梦。」 于昭呆滞。 微波炉叮铃响了一声，温昱隔着抹布把两杯牛奶拿出来，其中一杯递给于昭，「喝点？」 于昭木讷地点头，人机般地接过。 温昱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认真地向他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以及鸟妖和蛇妖的人物关系，以及蛇山的情况。 温昱以为自己说明白后于昭就好接受一点了，没想到他听完后还是面无表情。 温昱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 于昭点点头，「我听见了。」 他双手交叠握着杯子，缓缓喝了一口，「我觉得我还要点时间缓缓。」 温昱鼓励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 好在于昭心大，花了大半天最后调适好了自己的心态。 温昱戳戳正在大口吃肉的于昭，「别忘了明天上班。」 于昭吃的两颊鼓鼓的，含含煳煳：「我在你这儿睡。」 温昱想到天黑就会闪现的容晖，决绝地摇了摇头，「你天黑之前回去。」 于昭委屈：「不行吗？」 温昱认真：「天黑蛇妖会来。」 于昭秒变脸，「我还是现在走比较好。」 温昱噗嗤一下笑出来，看向他慌张跑开的背影。 ** 第二天一早，隔壁办公室的张钦就来了。 他绞着手指，犹豫不决：「小温，夏老师的採访你约了吗？」 温昱经他提醒后恍然想起来还有这件事情，「我一会儿就问，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 第124页 张钦希冀道：「这一整个月都有时间的，主要看夏老师。」 温昱点点头说了解了，他在张钦殷切的注视下压力山大地打开手机，拨通了夏敬廷的电话。 一阵嘟声后。 「餵？哪位？」 温昱：「我是知学报社的温昱，想和您具体约一下採访的时间和地点，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呢？」介于他上次答应过邀约，温昱便开门见山直接问。 一阵沉默，严峻：「谁告诉你我的电话的？」 温昱：「……」 艰难生涩：「不是您自己说的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三天前。 在旁听着的张钦心率当场高达一百。 对面顿了好一会儿，恍然道：「啊，想起来了，是容晖那个新娘……」 声音参杂在风声里，温昱没听清，「什么？」 对面语气恢復了正常，「没什么。」 「短时间内我没空，半个月之后吧。」 温昱应下后，定下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后记在笔记本上。 夏敬廷听起来确实很忙，没过一会儿后就挂断了电话，冷漠的简直和前几天不像同一个人。 不过这样冷漠才是正常吧，毕竟也没见过几面，前几次的亲切倒是更奇怪。 温昱将时间和地点再次誊写在另一张纸上，递给张钦。 张钦感激道：「谢谢！」 温昱摆摆手说没事。 张钦：「我请你吃饭吧！或者其他我能帮忙的事情，拜託也让我帮你吧！」 温昱思考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忙，那吃饭等採访结束后？」 张钦用力点头，「好！」 ** 这半个月内和以前一样平平无奇，除了办公室的同事最开始还会疑惑那条经常在桌角趴着睡觉的蛇怎么不见了，温昱就用已经放生了的藉口解释过去，但回家后还没等到日落，他就能看见沙发上坐着或躺着睡着的人。 他也不敢问为什么每天都提前来，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试探容晖的心情。 不过容晖好像只有一个表情，看不出来高兴还是生气，除了干饭的时候比较有活力，其他时候说话就那几个字眼往外蹦。 唯一不同的，只有每天早上，温昱都能近距离看见容晖脸上细小的寒毛。 以前从来不会靠近自己，每晚就搬个椅子坐在床旁边保持距离，一早醒来就消失不见的人，现在每天早上都被自己熊抱在怀里。 温昱每次都忐忑地往后退，想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每当他就要逃过去的时候，容晖就会缓缓睁开眼盯着他。 没等温昱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容晖率先板着脸说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温昱也记不得睡梦中的事，他却一整晚清醒，只能任由他说什么是什么，只好举手道歉保证下次不会了，不过第二天醒来又是一样的状况。 这时候，容晖就会干巴巴地说，勉强原谅你。 转眼就到了和夏敬廷约定採访的时间，温昱早早收拾好了背包，等张钦要到车钥匙，一同前往约定地点。 因为夏敬廷的档期繁忙，最后的约定地点从饭店改到了咖啡馆，只有半个小时的採访时间，证明他们必须要速战速决。 他们准备充足，提前了十几分钟到达咖啡店。 因为主要的採访内容还是需要张钦来做，所以温昱就坐在靠窗，当一个吉祥物。 他调试好录音设备，拿出笔记本打算速记一些关键的信息。张钦则在紧张地熟悉问题和稿子。 比约定的时间晚一些，夏敬廷姗姗来迟，坐下后朝两人歉疚一笑，「抱歉，临时有事来晚了。」 张钦赶紧道：「没事没事。」 温昱按下录音键，放在桌子上。 张钦：「我是知学报社的名人专栏的记者张钦，这位是记者温昱。」 夏敬廷点点头。 张钦咽了咽口水，竭力稳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夏老师久仰大名，听说您最近新书销量又创新高，想问问夏老师的心境如何呢？」 夏敬廷偏头看向温昱，笑了一下：「好久不见，你变了好多。」 温昱尴尬：「是、是嘛。」 张钦也忐忑地看向温昱。 温昱硬着头皮道：「还好，夏老师变化倒是不大。夏老师最近在动物保护方面有什么新的收穫吗？」 「这个……」夏敬廷嗤笑，「有关的我都在写在后记里了，你可以自己去看。」 「我上次给温记者的书看完了吗？」夏敬廷说，「我是说那条蛇看完了吗？今天竟然没看到那条蛇。」 温昱忽然觉得，夏敬廷不是对自己有兴趣，而是对容晖有兴趣。 第72章 温昱也不好说书带回去的当天晚上就被小黑扔进了垃圾桶, 书现在之所以还在，是他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 他闪躲道：「他对书没什么兴趣。」 夏敬廷不在意道：「没事，我猜到了。」 温昱在心里腹诽, 不是猜不猜到的问题，正常人都不会觉得动物真的会看书吧。 夏敬廷：「今天没看见那条蛇，他去哪儿了？」 温昱：「他在家休息。」 夏敬廷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半程的採访还算比较顺利, 虽然夏敬廷并不是非常配合，但也完整回答了张钦提出来的问题。 第125页 快要结束的时候, 夏敬廷笑眯眯地看向温昱, 「今天下午的公益慈善活动你们报社要来拍摄吗？」 温昱愣了一下看向张钦，这方面都有不同的板块和小组负责，温昱不是负责这些的, 当然不知道。 张钦接过话音, 「我们报社会去的。」 夏敬廷微微一笑, 从外套内里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工牌, 递给温昱，「这是进出后台的工牌, 来找我。」 「我们在台下就好，没必要去后台……」温昱说。 夏敬廷不紧不慢：「这次后台人手不够, 你来当后勤。」和蔼地笑笑, 「搬搬箱子、布置场地之类的。」 温昱：「？？」 温昱想拒绝，但又听见他说，「我接受了你们的採访, 要点报酬没什么吧。」 温昱：「……」 温昱想这也不是他的工作, 和他好像没什么关系，但坐在一旁的张钦朝他疯狂眨眼暗示, 温昱只好硬着头皮接过工牌。 离开的时候，张钦悄咪咪对他说：「夏老师不好接触，我们这一次的採访可是独家，如果后续还能和夏老师有合作的话，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温昱不解：「可我不是负责这些，更不是打杂的……」 张钦解释道：「我已经问过主编了，社长也知道这件事，他们很看重这次的独家採访，所以都希望你这次能来协助我们。」张钦恳切道，「我看出来夏老师对你不同，如果不是你的话，这次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採访到夏老师，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所以，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一下？」 温昱虽然不满，但只能点头。 ** 吃过中饭，温昱刚打算午睡休息一会儿，夏敬廷的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温昱保持礼貌：「怎么了夏老师？」 ——「你在来的路上了吗？」 温昱起身走出安静的办公室，在走廊上讲电话，诧异道：「去哪里？」 ——「慈善活动，有几个箱子需要你搬，快来。」毫不客气。 温昱：「……」 温昱很想问问到底是缺人到了什么程度，必须他立刻就去，但碍于低人一头的关系，他忍气吞声。果然电视上的和蔼都是装出来的，这位夏老师就是妥妥的一肚子坏水的两面派。 温昱挂断电话后，折返回办公室拿上背包，路上给张钦发了条自己提前出发的信息，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赶过去。 到地方后，先走上前找到他的是这次活动的负责人，他戴着耳返正在协调各方面的工作，看到温昱后赶紧说，「你终于来了，夏老师点名让你把那两箱东西搬进后台，让别人去搬他不同意，我们只能等你来，麻烦你了。」 温昱心想，摊上这样增加工作量的老闆真是倒霉，等这次採访彻底结束后，他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夏敬廷的电话号码拉黑，再也不要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温昱在心里白了眼不远处坐着的夏敬廷，对负责人扯了扯嘴角，「后台在哪里？」 旁边另一个相同蓝白色运动服的人走上来，「我帮你一起。」 温昱点点头。 箱子里装的都是些备用的设备，红色的布铺在最低层，顶端放着几个备用话筒，另一箱是活动中的小奖品。 看着不重，但抱起来的时候，温昱差点仰头倒过去。 旁边的人伸手扶住他，「还好吗？」 温昱稳住身形，摆摆头表示自己很好，「走吧。」 两个人各抱着一个大箱子，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然后拐了几个弯后，旁边的人腾出一只手打开门锁，用后背抵着门，先将箱子放下来，然后转身摸索灯的开关。 温昱侧身走进去，将箱子并排放下来，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比较低矮的房间，靠墙一侧的桌子上摆放着繁复看不懂的音响设备，绿色的灯闪烁闪烁。墙壁上的一部分开关连接着前台，有些是灯光的开关。 温昱：「放在这里就好了吗？」 旁边的人点点头，「之后会有其他人来收拾，就先放在这就可以。」 温昱累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还有其他事情吗？」 对方：「我要去前台布置，你就先在这儿休息吧。」 温昱也不打算再给自己增加没必要的工作，看人转身走出去了之后，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休息。 他看见旁边一整箱打开的矿泉水，伸手拿出一瓶新的，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大口喝。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想找厕所，一路上问了好几个工作人员，最后才找到卫生间的位置。 人生地不熟，他按照原路返回，路上看见不少一模一样的门，打开后才发现不是，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正确的方向。 错了好几次后，他确信前面那个就是了。 不过门关上了，应该是有人注意到没人在所以关上了门。 幸好门没锁，他转动把手推开门进去，灯也关了，他伸手在墙壁上摸索开关。 「啪」的一声，温昱抬眸的瞬间视线直直地撞进一双竖瞳里。 他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连退几步，伸手扶住墙才不至于倒下去。 扶着桌沿的夏敬廷脸色苍白，无法控制的竖瞳紧紧盯着温昱，脸颊上隐隐有像蛇鳞那样的白色反光。白色的衬衫袖子上印出丝丝淡红色的血迹，鲜艷的血珠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掉，啪嗒啪嗒。 第126页 沉闷的唿吸声在狭小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温昱甚至没有犹豫，迅速退出去关上门。 夏敬廷攥住自己发抖的手，预料之中地扯了扯唇角，眉眼染上些苦涩，「哈。」 温昱虽然不太喜欢他，但走出去几步后又折返，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在相遇即是缘的份上，跑去找其他工作人员要紧急医疗箱。 ** 夏敬廷手上的不是新伤，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是在多年前下蛇山寻找其他出逃的妖的时候被伤到的，因为当时没有及时得到治疗，一直这么不上不下地反覆溃烂，外加上不是普通的伤口，现在已经很难痊癒了，只要稍稍扯到伤口就会瞬间血肉模煳。 以他现在的景况，能维持住人形已经是艰难了，更不会奢望有谁能帮他。 他将自己缩在角落，倚靠着箱子隐藏他的身形。因为疼痛而紧绷着，额头上青筋凸起，冷汗顺着额角流淌下来。 隔了好一会儿，门被再次推开。 不知道又是哪个没有眼力见的人类。他忍着疼痛想把人赶出去，烦躁道：「滚。」 话音还未落，温昱将手里的瓶子扔给他。 瓶子咕噜咕噜地滚到他的脚边，夏敬廷诧异地低头看，发现是一瓶碘伏。 夏敬廷直起身，瞪着他，「你回来干什么？」 温昱：「消毒。」 夏敬廷强调：「我是蛇妖。」 温昱：「刚刚发现了。」 不过这傢伙确实没人性的很符合刻板印象。 夏敬廷起身从箱子后走出来，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怕我？」 没等温昱回答，他开口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容晖是蛇妖了？」 温昱后退一步：「是，之前就知道了。」 温昱在心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他果然认识容晖！接受採访也是因为容晖和自己有关系，总觉得他们应该是认识的关系。 在他思考自己要不要把医疗箱放下就走的时候，夏敬廷突然说：「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温昱：「……？」 「不可能。」温昱面无表情。 他头一回觉得这人挺不可理喻的。如果不是合作关系不能得罪，他一定扭头就走。 他将纱布递给他，冷漠：「缠上。」 夏敬廷怔愣住，顿了好一会儿后伸手接过纱布。 温昱转身便要走。 「你……」 温昱闻言回头认真地看着他。 夏敬廷愣愣道：「和我想像中有些不同。」 想像中？因为他总是变幻莫测的态度，温昱猜测不到自己在他想像中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就今天的事情来说，他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夏敬廷忽然说：「你叫什么？」 温昱：「？？」 如果没记错的话，光是今年他就已经介绍过自己好几次了，没想到他原来一次都没有听进去过。 温昱虽然诧异，但还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我是知学报社的记者温昱。」 夏敬廷似乎对前面一大串修饰词不太满意，蹙了蹙眉，「温昱。」 他仰头靠在墙壁上滑坐在地上，一改刚刚冷漠的模样，将纱布递还给他，微笑着亲切道：「能帮我包扎一下吗？麻烦了。」 第73章 温昱：「……？」 上一秒还是冷漠生人勿近的模样, 下一秒又是和蔼可亲楚楚可怜。 真的是变脸大师。 温昱无奈地接过纱布，蹲下来，掀开沾在伤口上的袖子, 轻轻往上撩开，露出伤口，然后拉开一段纱布，不轻不重地缠上几圈。说不带点私人情绪是假的, 温昱虽然想趁机让他再疼一下，但伤口太深, 看着就疼, 他又下不去手。 他轻轻抬眼打量夏敬廷的表情，夏敬廷的眉梢抽了两下，但注意到温昱的视线, 很快轻笑了一下。 「报復我？」 温昱垂眸, 打上结, 「没有。」 温昱再不了解, 也能看出来伤口不同寻常，明显不是正常的意外导致的伤口。因为撕裂的程度太重, 很难辨别清楚伤口原本的模样，温昱推测这可能是野兽的爪痕。伤口的外部缭绕着一层黑气, 稍有靠近便叫人心里泛寒。明显是垂危之际, 蓄了全身力气的最后一击。 他放下手，正打算起身，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抬眸看过去, 夏敬廷的表情还是惯常的亲切, 「不用担心，还死不了。」 温昱冷漠：「和我没关系。」 夏敬廷委屈：「真的？」 温昱沉默了一会儿, 「劝你还是去医院找医生。」转身就走。 夏敬廷扶额笑了一会儿，撑着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勉强站起来，还没完全站稳，倏然头顶的灯泡连续闪烁了两下，啪的一声炸出火花，四周陷入黑暗。 在他的预料之中，一只冰凉的手瞬间扼住了他的脖颈，一道冲力让他撞在墙壁上，无意间扯到伤口，闷哼一声。 黑暗之中，墨绿色的瞳孔紧紧盯着他。 他仰头靠在墙壁上，没打算挣扎，「你果然一直在看。」 「刚刚为什么不出来，怕吓着他？」 容晖：「……」 「少废话。」 容晖掐住夏敬亭的脖颈的力道紧了几分：「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接近他？」 夏敬廷惊恐道，「没有啊，正常工作往来。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主动找我採访？」 第127页 「你没必要装成这副样子给我看。」容晖轻哼一声，松开手，「很拙劣。」 夏敬亭靠在墙上没动：「我在想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对他什么感觉那我也是一样的感觉。」 容晖偏眸：「我对他没有感觉。」 临走的时候，容晖的视线轻轻落在他的手臂上，「如果不想继续恶化就回蛇山治疗。」 夏敬廷轻笑了一下。 好久没见，他还是这副模样，不过比他想像的更有意思了。不仅是他，他们两个人都很有趣，都说没感觉、不可能，但为什么做出来的行为和语言完全不一致？ ** 温昱走出去没一会儿，就发现前台已经布置好了，活动也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主持人正站在募集箱后拿着话筒说些什么。 他绕到前台走进去，远远的注意到知学报社的工作小背心，他小跑着过去，叫了声张钦。 张钦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喜悦道：「你忙完了？」 温昱点点头：「嗯。」 张钦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麻烦你这么久。」 温昱还是不想让他太愧疚，摇摇头道：「没事，就是去帮忙搬了几个箱子。」 说完，他问起：「现在活动进行到哪个环节了？」 张钦哦了一声，说：「现在是募集环节，看流程一会儿夏老师会上台发言，之后就结束了。」 上台发言…… 温昱在心里想，以他那副样子，大概是不行吧。 张钦：「怎么了吗？」 温昱摇摇头。 和他预料中的一样，最后主持人说夏老师的发言环节临时取消，活动在主持人的结束语中落幕。 张钦一边收拾摄影架，一边问温昱去哪里吃饭。 温昱忐忑地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还好现在天空还亮着，离日落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只是吃一顿饭的话，时间大概是够的。 张钦提议道：「我听说旁边有一家拌饭不错，要不要试试？听说是朝鲜族开的。」 温昱：「好。」 将背包和摄像机都妥善地放进后座，张钦打开导航，按照指示的方向往前开。 刚下车温昱就看见门庭若市的场景，他担忧道：「会不会等太久？」 张钦笑眯眯道：「应该不会吧，不过人这么多肯定好吃。」 温昱无奈，只好跟着他走进去，还好角落里还有一张空桌子，坐下来后便有服务员走上前点餐。 张钦说感谢温昱，无论怎么样，这顿都他来请，率先将钱付了。温昱就算想走也没办法。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灰濛濛的乌云在深蓝色的天空上漂浮，月光缓缓从另一边升起。 温昱吃饭也没心思了，他看了眼时间，只感觉如坐针毡，对张钦说自己去厕所一趟。 但他还没站起来，余光看见店门口一个颀长的身影推开门走进来，穿着板正的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方。在他走进来的一瞬间，店里的说话声都消失了几秒。 张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捂嘴惊嘆道：「好高……」 确实很高，比一米八的温昱都要高上一个头，起码也有一米九，在狭小的店面里，让人觉得他如果不弯腰会撞上头顶的灯。况且不光是身高，带有侵略性的五官也让人不寒而慄。 自从他走进来后，店里的说话声都小了很多。 温昱下意识往后退，容晖停在他面前，视线扫过他对面的张钦，然后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温昱旁边。 温昱犹豫了一下，将右手放下桌面，往容晖的那边靠了靠。 张钦惊了一下，然后主动摆摆手，率先道：「没事没事你坐吧，我们不介意。」 温昱想，容晖才不会管他们介不介意。 容晖将椅子往温昱的方向拉了拉，纤细的指尖拿过旁边的茶盏，抬头饮了一口。 张钦差点看出神，回过神来后赶忙闪烁地看向温昱，「对了小温，你不是要去厕所吗？」 话音刚落，容晖偏眸看向他，先一步站起身。 温昱赶忙摆摆手，「没，我一会儿再去吧。」 张钦：「哦哦。」 容晖重新坐下来，看的张钦一愣一愣的。 温昱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来了？」 对方淡淡道：「你不在家，出来看看。」 温昱瞭然，感激道：「谢谢了，你要是没来的话，肯定很难收场。」 万一被店里这么多人看见闪现的容晖，他觉得作为记者，下一个被各家报社争先恐后採访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没过一会儿，等门外的天色彻底黑下来以后，温昱就感觉到右手手腕被出现的红线扯了一下，他被拽的偏向容晖，为了不被张钦看出端倪，只好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椅子靠近容晖。 容晖没什么表情，垂眸看着他吃饭。温昱被盯久了就抬眸用余光看他一眼。 张钦心里奇怪他为什么拼桌坐下来之后又不点餐，就坐在温昱旁边什么都不说。但他不敢说。 张钦前倾身体，暗示地朝温昱眨眨眼，说悄悄话：「你是不是认识他？」 温昱眨了眨眼，看向容晖。后者也抬眸看过来。 温昱：「为什么这么说？」 张钦犹豫道：「因为……你的视线总是落在他的身上。」 「我知道他长得跟模特明星似的，但你也别老盯着人家。」张钦善意提醒道。 第128页 「啊？」温昱听愣了。 什么时候、他老盯着？ 「有、有吗？」温昱忐忑地瞥了一眼容晖，视线落在对方墨绿色的瞳孔的时候，耳尖莫名有些热。 张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温昱扯了扯唇角，错开视线，「确实认识……」 轮到张钦愣住了，「啊？」 温昱解释道：「他是我朋友，听说我在这所以找来的。」 张钦愣愣道：「朋友？那也不用……」 不用特意找来吧，自己又不是坏人，又不会对温昱做什么。 温昱：「他有点事情找我。」 张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嗯嗯，那个。」温昱找到机会，朝容晖使了使眼色，「你说你要我帮忙装自行车的，自行车在哪？我去帮你。」 容晖眯了眯眼睛：「……」 「在家。」 温昱抿唇点点头，很满意地翘了翘唇角，「行，那我陪去一趟。」 说完，他放下筷子，拍拍张钦的手背，快速道：「那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哈。」 张钦懵懂地点点头，目送他们两个人并排离开，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奇怪。算了还是吃饭吧。他摇摇头，往嘴里送了一大勺饭。 ** 终于唿吸到新鲜空气的温昱劫后余生般的喘了口气，然后簌簌的冷风往他脸上扑。他朝容晖竖大拇指，嘻嘻地笑，「配合不错！」 容晖微微偏头，视线轻轻落在他扬起的唇角，然后收回视线，唇角不明显地勾了一下，「嗯。」 温昱唿唿地往手心哈气，然后搓搓搓，鼻尖冻得红红的仰脸看他，「走吧回家！」 温昱伸手摇了摇手腕的红线，隔着红线的距离扯了扯他。 容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会想起他，处理文书的时候、走在林间小道的时候，都能想起他的笑容。为什么自己要放下蛇山一堆棘手的事，在天还大亮的时候就来找他，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听他说不可能喜欢自己，心脏像被扎了一刀。这些完全不是以前的他会做出的事。究竟是红线被扯动了，还是他的心脏被扯动了？ 第74章 回到家后, 温昱看着手腕上的红线陷入沉默。 发现他走神后，容晖偏头看向他，「怎么了？」 温昱支支吾吾：「我想……」 晚上气温比白天更低, 回家的一路上他冻得手脚冰凉，差点感知不到手指的存在。虽然回到家打开空调后好了很多，但是身上的寒气还是很重。所以他想这个时候泡个热水澡更好。不过手上这段红线实在让人很难办。 容晖低头打量他的神情，温昱心一横, 硬着头皮道：「洗澡！」 容晖被他忽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后认真地看着他：「要一起洗吗？」 温昱脸颊红通通的：「……」 他以为的回答不是这样的来着…… 以容晖的性格来说, 他应该会选择用点小技巧把红线延长, 然后在门口等吧？或者干脆强硬地要求他断掉这个想法。 愣了几秒后，他像被蛊惑了一般，点了点头, 「好。」 脱口而出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究竟答应了什么, 一时间反驳也不是, 前进也不是。 他闭了闭眼, 在心里安慰自己。大家都是男人，一起洗个澡怎么了！ ** 水汽凝结而成的水珠顺着朦胧的镜面往下滑。水龙头滴答着水滴, 啪嗒啪嗒地在水面砸出一道道涟漪。水波晃荡晃荡，涌向温昱。 他蜷缩着, 双手抱膝, 将肩膀一下都埋在热水里。水里加了浴盐，呈现灰白色，并不澄清。因为红线的缘故, 他只能将右手手臂伸直, 伸向容晖的方向。 后者正在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扣子。手指纤长而骨节分明，指尖用力的时候, 手背上会凸起几道青紫色的青筋。 温昱偏开脸，脸颊被热气烘的滚烫，他不好意思地看向墙壁上的瓷砖，但瓷砖上又隐约倒映出容晖高大的身影，他迅速移开视线，转而低头盯着水面。 没一会儿，余光里一条白皙却健壮的小腿冲撞进视野里，温昱不敢多看，迴避了一下视线，等容晖坐下来后他才忐忑地抬眸看过去。 浴室里热气太重，饶是容晖这种冰山脸都浮起了一层红晕。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小表情让温昱多看了几眼。 注意到温昱的视线后容晖抬眼看过来。 温昱立刻心慌，没话找话道：「那个……你今天怎么穿的衬衫？」 以前见到他，他不是穿着宽大的衣袍就是穿着长衫，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古人的模样，除了自己上次让他穿过自己的衣服，那会儿还像个现代人以外，其他时候加上他的脸蛋buff，看着都像电视上拍戏的演员。 容晖淡淡道：「适应人类社会生活。」 温昱瞭然地点点头，「要是不介意的话，下次我可以带你去买几件衣服。」 容晖：「嗯，好。」 浴室又恢復了奇妙的寂静，温昱将手埋在水里，指尖挑着水波，往容晖的方向靠了靠，无意间碰上了一道湿滑，他惊了一下，勐地一缩，带的容晖往前倾了一下。 浴缸里的不少水晃动，溢出浴缸，砸在地上。 容晖伸手抵住身后的浴缸边沿，才不至于整个倒在温昱的身上。 第129页 温昱下意识往后靠，光裸的嵴背靠在冰凉的浴缸边沿上，凉得他下意识抖了抖。压下来的阴影笼罩着他的身形，抬眼是精壮饱满的胸肌，紧绷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利落，看不见一丝赘肉，简直就是古希腊最完美的雕塑。水珠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滴，砸到温昱的下巴上。 温昱悸动地眨了眨眼睛，心跳像鼓点一样砰砰地砸下来。 再往上看，视线撞进墨绿色的澄清瞳孔里，深色的瞳仁里映出他的模样。 他狠狠咽了咽口水，低下头，「我、我洗好了。」 容晖嗯了一声，往后退一步，让出一定的空间。 温昱手忙脚乱地撑着边沿，抬腿走出浴缸，因为地面浇了水，变得湿滑，他一下子没站稳差点摔倒，被容晖在后託了一下才不至于磕到。 之前他就在心里给自己洗脑大家都是男人、大家都是男人…… 话是这么说，但温昱现在觉得容晖和平常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十分有九分不一样。 第一、他的长相，这种惊人的长相，怎么可能是平常男人拥有的，女人看了心动，男人看了嫉妒。第二、他的身材，男人中的男人，完美的不像是现实世界中存在的。 他想着想着心虚地揉了揉鼻尖。 紧接着又想到夏敬廷白天对他说的话，自己还说不可能喜欢容晖，绝对不可能！ ……现在再认真想想，真的不可能吗？ 身后的容晖沉默地看着手腕上被扯动的红线。 第一次心跳这么快。为什么？他看向温昱慌不择路裹紧浴袍的背影，好像是因为他。 描述不清的情绪，像是心口有一块空隙突然被填满了。但却因此忐忑不安着。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 自从昨晚从浴室出来后，他俩的气氛就变得有点怪，近似于暧昧、但又不能这么定性，有种不上不下的尴尬。温昱觉得大概是心境变化的原因在作祟。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过去就该忘记了，他却不停地回想回想。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容晖。 他说不上来地松了口气，但又因此不太高兴，心里酸酸涩涩的。 上班工作的时候也经常走神，浴室里的一幕一幕在他眼前不断地闪回。他时而觉得脸颊热，时而又觉得焦心。 就连于昭也注意到他的不自在，中午的时候询问他什么情况。 温昱抓住这个发泄口，用我有一个朋友的句式一下子吐露出来，顿时心情舒畅了不少。 于昭沉思地摩挲着下巴，「你朋友是不是喜欢那个人。」 温昱：「？！」 「肯定不是！」温昱激情脱口而出后，又找补，「我朋友他性取向正常。」 「这样啊……」于昭点点头，「那有什么可难受的呢，除非就是尴尬一些，但过去就过去了，你安慰安慰他，让他赶快忘了，别内耗了。」 温昱认真地点点头，「好。」 于昭说完想起来，「不过你哪个朋友啊？我是不是也认识？」 温昱决然地摇摇头，「你不认识。」 于昭妥协：「好吧。」 由于温昱脑子里一直都是无数个容晖的身影在转，所以也没感受到于昭一整天都别别扭扭的，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跟他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后在下班的时候，他鼓起勇气挡在温昱面前。 温昱诧异地抬眸看他，「怎么了？」 于昭深吸一口气，「我有事情要找鸟妖！」 「我要去你家！」 温昱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啊？」 「你不害怕吗？」温昱说，「蛇妖、鸟妖。」 于昭下颌坚毅地绷紧，「不怕，我有点事情要找他说清楚。」 温昱认真地点头，「好，我会保护好你的。」 ** 家里客厅，宋衡抱着一大堆竹简，一个一个地递给容晖，再一个一个地接回来塞进怀里。 等最后一本竹简递迴来，宋衡：「大人，都看过了？」 容晖：「恩。」停顿一会儿后，「狼妖那边怎么样了？」 宋衡说：「有下落了，不过他善于藏匿，总是躲在人群里，为了不惊动，我们很难抓到他。」 容晖淡淡道：「尽快想办法找到他，不能放任他太久。」 宋衡：「是。」 宋衡抱着一堆竹简正要离开，玄门关传来开锁的声音，温昱推开门走进来，宋衡和容晖齐刷刷地看向他。 温昱抿唇看向宋衡：「耽误你一会儿，我朋友有话想对你说。」 宋衡诧异地看向从温昱身后走出来的于昭，「诶？那个晕了三次的胆小鬼。」 于昭：「……」 于昭竭力稳住自己打颤的声线，攥紧拳头，「借一步说话。」 宋衡点点头，将竹简放在地上，走过去。 温昱则走远几步迴避，挨着容晖坐下来。 于昭犹豫地小声开口：「那个，你在我家当鸟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那个？」 宋衡歪头，「哪个？」 于昭面如菜色：「就是我的……身体。」 「看到了。」宋衡不在乎，大大咧咧道，「你放心，我对男人没兴趣。」 于昭：「？？？」 「废话！」于昭瞪圆了眼睛，对上宋衡视线后又往后缩了一下，嘟嘟囔囔，「我当然没在问这个，我也……」 第130页 话音还未落，不远处的温昱像激发了某个关键词一样炸毛：「我也没兴趣！」 容晖微微眯了眯眼睛。 温昱先一步躲开他的视线。 宋衡扬扬下巴，「除了这种无聊的事情，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于昭低着头：「……没有。」 宋衡调笑道：「经过你的提醒后，我更不会忘记了。」 「啊——」于昭崩溃地捂着脸，「果然看到了，好丢脸啊。」 沙发上，旁边如炬的目光盯得温昱越来越紧张，手心起了一层汗，他赶紧撤退，起身进厨房做饭。 他捧了一手的水扑在脸上，让热乎乎的脸颊降温。然后量好米饭淘洗加水，放进电饭煲里按下煮饭的按钮。 隔了一会儿，他冷静下来后，偏头看向客厅，发现于昭弯腰站在宋衡的后面，伸手指着宋衡的背后，闹哄哄的。 第75章 客厅里, 宋衡弯腰从地上捡起竹简，于昭从玄门关走出来，视线落在他后背牵扯起的衣摆上, 仔细定睛去看的话，能隐隐约约看见藏在衣服里的一点红色。 于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你这个是什么？」 宋衡勐地捂住自己的后背，转头看见于昭立刻往后跳了几步，拧着眉, 「怎么了？」 于昭赶紧摇摇头，「没怎么, 就是你后背这里。」于昭扶住自己的腰, 示意，「好像有什么红色的东西。」 宋衡：「？？」 他戒备地盯着于昭，然后解释：「胎记！这是胎记。」顿了一下, 「怎么人能有胎记, 鸟就不能有了？」 于昭懵懵地点点头。 宋衡哼哼了两声, 将衣摆塞进裤子里, 确保遮的严严实实的。 于昭本来就有点害怕他，看他这样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抿唇在心里想，后腰这个位置有红色胎记, 总觉得有些熟悉。他仔细想了一会儿后, 忽然想到自己救治鸟妖的时候在他翅膀末尾处发现的红色斑点，也是他区别宋衡和其他鸟的最关键一部分。 按照对应的位置来说，后腰和翅膀末尾确实是对应的, 胎记很有可能就是红色斑点。 不过他总是藏着翅膀, 于昭从来没有完整看到过，刚刚那一眼, 他隐隐觉得好像不止是胎记这么简单，好像、有花纹？ 宋衡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嗅到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后就不打算走了，席地坐在容晖旁边，非说还有事情没有汇报完，絮絮叨叨地对容晖说前几天找狼妖的经歷。 吵的容晖揉了揉眉心，「行了，不用说了。」 宋衡老老实实地噤声。 之后宋衡就乖巧地坐在地毯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温昱端着饭菜上桌的时候，宋衡第一时间挤上了桌，于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在他旁边。 天色暗下来之后，红线就出现了实质，将温昱和容晖的手腕连在一起。 容晖将左手放在桌面上，温昱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拿筷子，注意不扯到容晖。 于昭虽然注意到，但是没敢详细问。 宋衡是第二次收拾碗筷了，于昭胆怯地打着下手，速度快了不少，也没有像上次一样水漫金山。 宋衡擦擦手，睨着旁边唯唯诺诺不敢吭声的于昭，「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于昭眨了眨眼睛，怔愣了一会儿后怯生生地开口：「谢、谢谢。」 宋衡：「哈？」 他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容晖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道：「你该回去处理事务了。」 宋衡点点头，「是，大人。」 等宋衡一眨眼消失后，于昭也朝温昱打招唿说自己先走了。 温昱目送他走到门口，回头打了个大大的哈切，偏眸正好对上容晖的视线，紧急撤回半个哈切，伸手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 容晖：「你今天要洗澡吗？」 温昱果断，「不洗。」 昨天的那一幕幕实在太刺激，现在也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温昱担心今天再来一次，自己能当场流鼻血。 容晖敛眸：「嗯。」 温昱简单洗漱后看时间还早，时钟刚刚走过八点，现在休息还太早了些，他就寻思着还有什么可以休闲的。 温昱笑眯眯地看向容晖：「要看电影吗？」 容晖：「好。」 他弯腰在拉开客厅茶几的抽屉，拨开那本蛇蛇早教，被压在中间的是一盘电影录像带。 录像带是他从大学带出来的，大一时期他参加了电影社团，在一次社团活动里就是组织播放了这条电影录像带，当时大家都觉得这部无声黑白老电影很无聊，并不喜欢，只有温昱津津有味看了好几遍。之后设备更新换代，用不上录像带后，社长看他很喜欢，就将录像带给了他。 电影大概讲的是居住在深山老林中的一个神秘的部族，绝大部分都在讲其中一个小男孩的成长故事，偶尔会有略显阴森的画面。 虽然看过很多遍，但温昱每次看到这些片段，都会不由自主地提心弔胆。 镜头颠簸，对准了黑夜中幽深的树林，恍然间，树影摇晃，迅速闪过一道人影。 「哐当！」温昱瞪圆了眼睛，吓得浑身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发现是冰箱上的保鲜膜滚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他正要起身，手腕被轻轻捏了一下。 「不怕。」容晖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像羽毛轻轻挠着，痒痒的。 第131页 「是东西掉下来了。」 说完，容晖便起身要去捡，红线扯着，温昱稍稍抬起手，忽然他反手拉住容晖的指尖。 和想像中不一样的触感。 冰凉的温度，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触碰起来有些粗粝，但温昱鬼使神差地没松手。 「那个……」 容晖诧异地垂眸看过去。 温昱认真道：「你身上有股很香的味道。」 容晖：「什么？」 一方面是山神的缘故，他身上总伴有一股香火的气味，但靠近他仔细嗅的话又能同时闻到几丝淡淡的木料味，裹挟着几丝淡淡的醇香，很像老山檀的气味。 温昱勐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握着容晖的手好久没有松开，指尖都沁出了汗珠。 他赶紧松手，慌乱地否认，「没什么，不用去捡了，我明天再收拾。」 容晖：「嗯。」 他重新坐下来。 温昱稍稍让开一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尽管如此，大腿外侧还是会时不时在无意间相触。 温昱已经看不进去电影了，视线乱飘，时而落在电视屏幕上，时而落在近在咫尺的人身上。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在黑色的衬托下显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骨节突出，落下一小块一小块的阴影。 忽然他听到容晖的声音：「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人？」 温昱侧眸看去，对上容晖平静的瞳孔，那里面的情绪让他捉摸不清。他恍惚了一下，发现他是在重复电影里的台词。 他慌乱地错开视线，紧盯着电影屏幕，疯狂找补：「不知道，继续看吧，我太久之前看的了，现在都已经不记得了。」 容晖淡淡：「嗯。」 说完后，容晖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电影。 隔了一会儿，温昱紧张地悄悄抬眼看他，他依旧看着屏幕，没有多余的表情。 心动好像就是一瞬间。心头鹿撞，砰砰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跳就已经不再平稳，心跳加速。 温昱不认为自己喜欢男人，只是恍然间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上他了，而他正好是男人。 他会不会也对自己有同样的悸动，也喜欢自己啊？ 温昱缓缓收回视线，心绪乱如麻。 在他的旁边，容晖垂着眸，视线轻轻落在温昱无措的手上。 除了电影台词以外，他是真的好奇，自己在温昱的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缓缓收回视线，搭在膝上的指尖微微蜷缩。 ** 温昱在工作的时候也帮忙处理了名人专栏独家採访的正文部分，简单对张钦的採访内容做了纠错和修正。 主编对他说，这次独家採访的一部分的版面费会乘以一定的百分比加在他的工资条里。温昱终于有了干劲，一口气都捋顺了。 中午吃饭的时间，于昭想起温昱昨天说的那个朋友，无意提了一嘴，「你那个朋友现在还好吗？」 温昱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他现在想明白了。」 于昭点点头，「那就好……」 话音还没落，温昱突然接上，「他发现自己其实就是喜欢那个人。」 于昭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但抬眸又对上温昱认真的视线，噎了一下，「啊？」 温昱无比严肃地点头，「对。」 于昭抿唇思考了一会儿，又说：「那挺好。」 温昱：「你介意吗？」 于昭反应了一会儿，蹙眉看着他，「你不会因为朋友是同性恋就要跟他断交吧！」 温昱摇头：「我没这意思。」然后希冀道，「你这么说，说明你也不会介意的对吧！」 于昭：「我当然不介意，一方面我不认识他，另一方面不管朋友是什么样，只要不是丧尽天良，我都能接受，毕竟是好兄弟！」他十分义气地伸手拍拍温昱地的肩膀。 温昱笑了一下，心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平稳落地了。 下午温昱继续帮助张钦处理採访的事情，除了录音内容以外，其他更加专业的事情他帮不上太大的忙，便也开始和于昭讨论起下一期专栏报导的相关内容。 关于蛇山的歷史文化在上一期里介绍的差不多了，他们考虑着选择下一个地区。 他们在会议室里讨论了大半天，最后一致同意确定下来。 最开始筹备工作要先搜集文献资料，先对地区文化有一定的理解，之后再开始考虑实地採访以及拍摄。 快要下班的时候，温昱才摸到了一点线索。他对现有的思路做了一定的整理，保存在电脑桌面上，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就在他刚刚背上背包站起来的时候，同事忽然从办公室门口探头，「小温，报社门口有人找你。」 站在他身后的于昭紧张的脸部肌肉紧绷，他声音有些抖，「是容晖。」 第76章 温昱走出报社, 立刻在路边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容晖穿着深棕色的风衣，按理来说风衣应该很长，及脚踝都有可能, 但穿在他的身上，衣摆将将才到膝窝，修长的黑色长裤随着吹拂而来的风隐隐约约勾勒出他腿部流畅的线条。 虽然每天下班回到家都能看到他坐在沙发上，但等在报社门口还是第一次。 温昱有些惊讶, 更多的是喜悦：他竟然来接自己下班？ 温昱小跑着来到容晖的面前，唇角压不住, 兴奋地往上微微翘起, 「你怎么来了？」 第132页 容晖有几秒的愣神，但很快就恢復了一贯的面无表情，「等你。」 温昱弯了弯眼眸, 「等我一起回家？」 容晖嗯了一声, 紧接着又补充道, 「你之前说可以陪我买衣服。」 温昱顿了一下, 随后想起来自己确实说过，欣然点点头, 「好，今天正好有空闲, 那现在去吧？」 容晖：「嗯。」 附近的商场最近的也有两三公里, 但温昱打算欺负他不懂人类社会的出行，步行走过去。 肯定是有私心的，比起拦计程车, 温昱更愿意和他两个人在路边, 迎着冷风向前走，看天边的晚霞渐渐收敛光芒, 从这片天空撤退，消失在地平线以下。再看天色渐渐暗下来，月光带着星星从另一边升起来。日月交替。 并肩行走的时候，手背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指尖，再假装无事发生地目视前方，坚决不看容晖的神色。 后者注意到后偏眸只能看见他红透了的耳尖，以及紧绷的下颌线、鼓出一个包子形状的软软的脸颊。心里莫名被挠了一下。 容晖心念一动，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温昱急忙剎住脚步，诧异地看向他。 容晖：「还有多远？」 温昱以为他累了，赶紧安慰道：「快了快了，前面十字路口左转再步行五分钟左右就到了。」 容晖握着他手腕的指尖微微用力，认真道：「你累吗？」 温昱睁大眼睛看他，然后愣愣地摇头，「我不累。」 容晖没接话，但温昱却感觉到一股清凉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腕往上钻，没几秒就充斥了他整个身体，因为工作和步行而劳累的身体一下子放松，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不用多思考，温昱就知道这肯定是容晖做的。 温昱仰脸朝他笑：「谢谢。」 本来该松开的手再次握了上去，容晖：「嗯。」 温昱没躲开，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腕。 明明是微凉的温度，却让觉得温昱脸颊烫烫的，又不想就这样将手抽离出来。 到达商场后，温昱带着他进了一家自己相较去的比较多的一家服装店，展示玻璃窗里摆放着模特，身上穿着当季的新品羽绒服。 温昱看了一会儿，在心里想，假人模特的身体比例都不如容晖。 走进店里，温昱就走进成排的货架中间，卖的大多数是冬天的加厚卫衣以及各种羽绒服、棉袄和冲锋衣。 因为容晖的身材和脸，连上前招唿的店员都感嘆是天生的衣架子，很多看起来土土的衣服在容晖的身上瞬间高了好几个档次，完美地诠释了时尚的完成度靠脸。 甚至有店员想要容晖的联繫方式，被温昱挡了回去。 相对于温昱的兴高采烈，容晖表情一直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澜，并且他的注意力似乎一直不在衣服上。 温昱拿过一件棕色的毛衣，抬眸看向他，正想说点说什么，突然发现他正在观察周围。 温昱放下毛衣走上前，「怎么了？」 容晖收回视线，「没事。」 温昱总觉得他怪怪的，便没继续看衣服，多注意容晖的神色。 没过一会儿，温昱就发现他似乎在找人。 温昱心里有些难受，不死心地问他：「你是来这儿找人的？」 容晖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嗯。」 他认真地看着温昱，「我收到线索，狼妖最近在这一带活动，很有可能会遇到他。他心性不定，不能放任他太久。」 温昱垂眸：「……哦。」 温昱一开始以为他是对自己有好感才来的，结果没想到他是发现了狼妖在这里的线索。 他还没缓过神来，忽然瞥见店门前晃过一道身影。 容晖快速将他拉到身后，压低声音，「跟紧。」 温昱低头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线，点点头。 和上次的景况一模一样，眨眼间，周围的灯光齐刷刷地暗了下来，店员也全都消失不见，漆黑的视野里，只能看见不远处亮着的一双琥珀色兽瞳。 温昱紧张地攥紧了容晖的袖子。 然后一道凉意附上他的眼睛，「别看。」 温昱小幅度地点点头。 之后回想起来，温昱只记得自己跟着容晖往前走了几步，容晖似乎伸手做了什么，然后一道疾风擦过耳畔，视野重新亮了起来。 一切发生的都很快，温昱来不及反应。 等周围恢復正常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看向容晖，确认他并没有受伤，然后看向店门外，忽然出现站在门口的宋衡朝他们微微点头，然后快步跑出了视野。 温昱听到容晖冷淡的声音，「他很惯用这种拙劣、漏洞百出的把戏。」 温昱立刻反应过来，「是上次那只狼妖。」 容晖看向他的时候，眼里的情绪柔和了很多，「嗯。」 温昱：「他都做了什么？」 没得到回答，温昱抬头看过去，结果被一只手挡住了视线，「你还是不知道更好。」 温昱缩了缩脖子。 看他们严峻的样子，温昱想这只狼妖肯定不是善茬，确实和容晖说的一样，自己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不要掺和进去比较好。 然后他偏眸看向旁边自己挑出来的衣服，「这些衣服你还要吗？」 容晖垂下眸，「抱歉。等狼妖的事情结束后，我们下次再来。」 第133页 温昱没吭声。 他总算知道，来挑衣服只是容晖要来找狼妖的一个理由，并不是为了和自己相处才来的，也不是和自己有同样的感觉。 他心头涌起一股名为酸涩的情绪，苦涩快要将他吞没。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他在心里想。 他生硬地躲开容晖靠近的手，「那就先回去吧。」 容晖攥了攥落空的手，抿着唇敛眸：「嗯。」 回去的路上，他多次感觉到容晖伸手想握他的手腕，都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容晖刚伸出手，温昱就抬手挠挠脸；容晖刚伸出手，温昱就整理衣领；容晖刚伸出手，温昱就摸摸发顶。 容晖：「……」脸色越来越阴沉。 .......为什么躲开？ 尽管如此，温昱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该心动的、不能再心动。 几次下来，容晖没再试图伸手，温昱的心更是沉了底。 还好在去的路上容晖使用灵力恢復了他的身体，回家的路上，温昱虽有疲劳，但也成功走回了家，没有太累。 回到家后，温昱从冰箱里拿了一包三明治，将就当成晚饭，然后简单地洗漱。 容晖延长了红线，虽然红线拉长很容易打结，但在一定程度上拉开了距离。 温昱一走出厕所就看见宋衡背对着自己正对容晖说什么。 温昱在身后幽怨地端着水杯，咕嘟咕嘟。 宋衡嘆了口气，表情并不轻松，「又和上次一样，在我追到人群中的时候，他就消失找不到人影了。如果大人您在的话，他肯定跑不掉。」 容晖淡淡道：「知道了。」抬眼看向宋衡，「吸取这几次的教训，下一次不要让他再有机会靠近人群。」 宋衡正色道：「是。」停顿一会儿后，「大人，那狼妖明显对您有敌意，他心术不端，不知道在计划什么，万一出岔子……您下次还是不要亲自来了，我怕有危险。」 容晖垂眸：「不用担心。仅凭他的本事，还伤不到我。」 宋衡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好，大人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得到容晖的同意后，宋衡瞬间消失。站在不远处的温昱回过神来。 时间不早了，温昱放下水杯走进卧室，拉过被子将自己卷进去。容晖跟上去，照常坐在床边，伸手关掉灯。 灯光熄灭后，房间内彻底黑暗，深陷其中，让人无法辨别自己是睁眼还是闭眼。 温昱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有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在容晖的身上。 蛇的视力并不好，天生的近视眼会让他们难以用眼睛辨别猎物的方向，夜晚光线有限的情况下，他几乎是盲的，更多的是靠嗅觉和听觉。所以在黑暗中，容晖只能模煳地感知到温昱的位置。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的手悬停在空中，还没落下去，就被人敏锐地躲开。 容晖紧紧抿着唇：「你一直躲着我。」 温昱心慌了一下，装傻：「没、没有啊。」 容晖僵了一下，硬邦邦地收回手，没接话。 见他没再说话，温昱也没再给自己找补什么，侧身闭上眼，催眠自己赶快睡着。 容晖轻嘆了口气，收回视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昏暗的，温昱揉揉眼睛，张望四周也没有看见容晖的身影。 第77章 宋衡一大早看见容晖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他心情不好。 他还以为是因为没抓到狼妖的事情, 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进行深刻反思，紧张地观察容晖的表情，没想到他完全没听见自己说话, 而是坐在窗边，盯着窗外树枝上正在啃松果的松鼠。 宋衡看看松鼠又看看容晖，噤声：「……」 不知道为什么，容晖总能想到昨晚温昱一次一次躲开自己的手, 刻意地迴避。 为什么？心情好差…… ** 温昱撑着下巴，盯着电脑屏幕, 时不时在键盘上敲两下。 脑海里不停地闪回着昨晚零散的片段, 以及今早醒来没有如常看见容晖。 容晖是不是生气了？他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如果不躲开的话，自己会继续心动，还是避开接触更好一点吧…… 他沉重地嘆了口气。 于昭抱着资料走上来, 趴在温昱电脑后的挡板上, 「小温, 今晚有个饭局。」 温昱诧异抬眸：「什么饭局？」 于昭哦了一声, 回想道：「刚刚小陈跟我说的，好像是主编他们答应的, 是人力资源总监主动要请我们小组吃饭。」 温昱愣愣地眨了眨眼，人力资源总监这个称唿他好久没听过了, 跟他们平常工作内容不搭边, 而且他们近期也没有升职相关的变动，温昱不明白总监突然请吃饭是什么意思。 于昭思索道：「会不会是小温你最近的工作表现太好，打算给你升职？」 温昱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于昭说完后就抱着资料离开了。温昱思考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 感觉这场饭局应该是好事, 但他没仔细去想，回到工作上, 看向乱糟糟的电脑屏幕的时候，容晖又在眼前出现了。 ** 温昱一整天都提不起劲来，于昭好几次问他怎么了，他都摆摆手说没事。下班后同事想载他一起去约定的饭店，他说自己有东西忘在家里，必须得回去拿一下。真的到家的时候，他站在门前却犹豫了，手心沁出了一层汗，捏着钥匙，紧张地插入、转动、推开。 第134页 他会不会在？ 一方面，温昱想跟他说今晚饭局的事情，另一方面，温昱觉得昨天的事情过后和他说话会莫名的尴尬。 推开门后，温昱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心跳错了拍子，急速跳动起来。 容晖手里拿着捲轴，偏头看向他，似乎想说什么，却紧紧抿着唇。 温昱攥紧钥匙，先开口打破了寂静：「我一会儿要出去吃饭，日落之前很可能回不来。我尽量早些。」 容晖：「……」 他捏着捲轴的力道大了几分，「知道了。」 话音落下后，他敛眸，收回视线继续看捲轴。 温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要做什么，他就不在意？ 现在看来，他确实完全不在意。 温昱彻底死心了，很显然，容晖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更别说喜欢了。从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 沉默了一会儿，容晖硬邦邦地开口：「早点回来。」 温昱愣了一下，刚燃起一丝想法就听见容晖说：「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温昱在心里嘲讽自己，简短地嗯了一声，不自讨没趣，转身便走了。 容晖听见身后玄门关传来关门的声音，「砰」，他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捲轴，眉头紧紧蹙起。 心情……差极了。 ** 还好饭店离报社不远，温昱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按照于昭发来的地址报给司机后，车程大概五分钟，没一会儿就到了。 下车后，温昱发现于昭正在门口等他。 于昭：「拿什么东西去了？」 温昱摇摇头，「没什么。」 于昭见状便没多问，结合他家的蛇妖想的话，大概也能猜到多少。于昭领着他走进饭店，「包间在二楼，我带你上去吧。」 温昱点点头，跟着他穿过一楼，转弯进了一个楼梯后往上走，再走过一段过道后，右手边第三间就是目的包间了。 跟着于昭推开门进去，温昱看见房间靠窗的圆桌上坐了半圈人，旁边两张空位是留给于昭和温昱的。 到场的都是一个办公室一个小组的，唯一坐在主编旁边陌生的人应该就是人力资源总监。 温昱抬眼和他对上了视线，「这是小温吧？」 他有点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的肉就会堆得老高，挤的本来就小的眼睛只剩一条缝，温昱无措地点点头。 主编笑了笑，朝他们招招手，「嗯，小温小于，来坐吧。」 同事帮温昱倒了一杯白酒，递给他。介于桌面上只有白酒，温昱也不好在领导面前拒绝，只好接过酒杯，暂时放在手边。 酒味太重，温昱能闻到杯子里散发出来的刺鼻的酒味。 主编和人力资源总监一直说着工作上的事情。 于昭附在温昱耳边说，要是喝不了的话就放在旁边，不要硬撑。温昱点点头。 温昱坐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总能感觉到总监的视线总在他身上。 温昱皱了皱眉，粘腻的视线总吸在他身上，让他很不自在。但一时间又想不到好的措辞理由离开。 忽然，总监端着酒杯抬眸看他，「小温，来喝一杯。」 「我看你一直没动酒杯，怎么是我的酒不好喝吗？这可是我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五十年的陈酿。」 温昱骑虎难下，只好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苦涩的酒精气息钻进鼻腔里，艰难地咽下去，好辣。 但他正想放下酒杯的时候，又看见总监笑眯眯的眼神。 他垂眸，盯着酒杯。算了，都说酒精麻痹神经，正好趁着这机会把容晖彻底忘了。 温昱仰头，一股脑干了一杯白酒，咳得整张脸都红了。于昭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别喝这么勐，这可是白酒。」 温昱抬手擦了擦嘴，「没事。」 不远处的主编笑眯眯道：「再给他倒一杯吧。」 没过一会儿，温昱就觉得好晕，自己仿佛在旋转，变成气球飘了起来。 模模煳煳的，手臂上一重，一双肥胖的手揽过他的肩膀，声音也变得很远。 「小温啊，你怎么醉成这样。我送你回去吧，我正好还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主编诧异地看向他：「这么早就结束吗？不再喝点？菜都还没上齐。」 总监摆摆手，「没事没事，帐我已经结过了，你们继续吃。」 然后揽着温昱晃晃悠悠地走出去。 声音还是忽近忽远，带着酒精的气味的气息喷洒在耳廓，温昱想躲开，却被牢牢地钳制住。 「只要你陪我一晚，我可以让你明天就升职，怎么样？」 好噁心。 温昱皱着眉，想挥拳，但是手上没力气。 ** 于昭最开始和其他同事想的一样，温昱一个男人不会出什么事的，他会照顾好自己的，但他越想越不放心，起身对主编说自己出去一趟，刚走到一楼，就看见门口，温昱倒在容晖的怀里，总监则脸色僵硬地站在一边。 温昱迷煳中嗅到一股熟悉的香火和老山檀混合的味道，抬头视线正好落在那双墨绿色的瞳孔里。 现在正在日落，周围的光线稍稍暗下来，但没到晚上。 温昱诧异：「你怎么来了？」 容晖干巴巴：「……红线。」 世界颠来倒去，温昱低头想看手腕，但怎么定睛去看都看不清。 第135页 温昱想应该是红线不准时的原因吧。但之前都没发生过天还没黑就传送的现象来着…… 总监瞪着他，「你是谁？」 容晖厌恶地抬眼看他，似乎不愿意和他多说什么，指尖微微点了两下，上一秒还想拉过温昱的总监一下子消失在了眼前。 温昱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一眨眼那么大一个活人就没了。 站在远处的于昭使劲揉揉眼睛，定睛看过去确定总监是真的消失了，绝对是蛇妖干的。 不过于昭仔细想想，那个总监看着不是什么好东西，温昱跟着总监走，还不如跟着蛇妖走。 温昱愣愣：「人呢？」 容晖拉过他的手腕，阴沉沉：「问他做什么。走了，回去。」 温昱懵懵：「啊？哦。」 另一边，一眨眼惊恐地发现自己坐在荒郊野岭的一棵树顶上的总监瑟瑟发抖、动也不敢动，树枝脆弱细小，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生怕自己扭一下就直挺挺地掉下去，摔个屁股开花。 他声线颤抖：「有、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树枝上出现一条裂缝，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嘭得一下，头着地，重重摔进了树下泥和雪混合的堆里。 ** 被冷风吹了一路，虽然大脑还被酒精麻痹，但温昱的意识已经回拢了些。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他疲惫地想钻进被窝里，刚沾上床，就被人压住了。 温昱迷瞪瞪睁开眼：「……？」 容晖掀开被子，将他从被子里捞出来，然后摁着他的后脑勺揉进怀里。 温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湿滑的蛇尾挤开了腿。 温昱：「什、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咬住了脸颊。 「呃？」温昱慌乱地想挣扎，「等等等等。」 容晖松开嘴，紧接着咬住他的耳垂，放在舌尖，又用齿间恶劣地碾着。 温昱想推但推不动，颤抖道：「容、容晖？」 「我在。」温昱刚刚稍有安心，又听见，「做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 墨绿色的蛇瞳盯着他，恶狠狠：「然后继续。」 第78章 饶是酒精麻痹, 温昱也清晰地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起初他是想要拒绝的，但当他看见墨绿色的蛇瞳里错综复杂的情绪，属于动物掠夺的本性以及自私的占有, 带着阴暗的负面情绪，又不得不为他心动着。 在容晖克制住要退后的时候，他伸手绕过了容辉的脖颈，掌心附在他冰凉的皮肤上, 仰脸主动将唇献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轻轻地蹭着，没有其他的动作, 只是仅仅贴在一起。容晖却愣住了, 一时间没有动作。 就借着这股酒劲吧。 温昱闭上眼睛想。 贴了一会儿后，他往后退了退，分开, 黑暗中, 他的脸颊烫得吓人, 羞涩地咬着下唇。 「你教我。」 容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脑中的一根弦狠狠被拨动了，嗡的一声。 剎那间, 他只知道抱住他，手指插入他的发缝, 和他纠缠在一起。 他吻得生涩、不得章法, 完全没有技巧可言，纯粹是心里的悸动促使着，欲望叫嚣着, 要将眼前的人吞食, 要将他融入骨血里才好。 温昱仿佛要溺死在冷血动物的温情里，他甚至不能辨别清楚他看见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 难得的大晴天, 暖阳融化着道路两边的雪堆。风很大，钻进窗缝里发出唿啸的声音。 如果温昱这时候醒来睁眼的话，就会发现枕边有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他。 容晖用视线描摹着他的轮廓，伸手用指尖轻轻地触碰他的脸颊，软软的，用力的话戳出一个可爱的坑。 但他不太敢用力，怕把人吵醒了。 要是他现在醒过来，会是什么表情？ 昨晚做的太过于恶劣，他肯定很生气，说不定会厌恶自己，大概希望再也不要看见自己。 容晖皱了皱眉，要给他伪造一份记忆吗？ 脑海里无法控制地冒出很多个阴暗的想法。 他不是人类，除了这段时间也没在人类社会生活过，人类要遵守的行为准则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不懂什么规矩、什么正确的价值观，只知道他想要这个人类，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不用在乎他的意愿，如果他要逃跑的话，没事，只要抓回来关起来就可以。 他想自己肯定是疯了。但没关系，只要能把温昱留在身边，不论是什么后果他都能承受。 他正在心里构思着一百种将温昱束缚在身边的方案，没注意到温昱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容晖忐忑地盯着他，错愕地不知道要做什么，想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害怕又被他躲开。刚刚在心里预设的那么多方案，他忽然一个都想不起来. 温昱醒来后意识还没回拢，第一个反应就是，腰、腰好痛！ 他麻木地盯着天花板盯了一会儿，偏眸注意到容晖闪烁的视线。 温昱突然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说完后，生怕容晖说出否定答案似的，他立刻接上，「正好，我也是，那就在一起吧。」说完他先羞涩了，偏开头不敢看容晖。 容晖惊讶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喜欢、是什么东西？ 温昱陷入沉默：「……」 容晖伸手勾着他的指尖，生涩道：「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第136页 温昱想了一下，红着脸解释道：「就是要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睡觉的意思。」 「其他的事情呢？也可以一起？」 温昱点点头。 「嗯。」容晖咬了咬他的脸颊，「好。」 温昱笑着躲开，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他发现容晖特别喜欢咬自己的脸。 但是温昱还有一件特别介意的事情，他起身将容晖压在身下，撑着胳膊低头问他：「你昨晚是第一次吗？」 容晖偏开脸：「……嗯。」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飘红，然后瞬间消失。快的温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温昱惊诧，想调笑一下他：「你一个蛇妖，活了几百年竟然是第一次？真的吗？」 没想到他看过来，深情的瞳孔里仿若盛着一汪泉水，伸手附在温昱的脸颊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柔声道：「嗯，我在等你。」 温昱一时间愣神，没缓过来。 他感觉自己脸颊越来越滚烫，出于不想被容晖发现的想法，他捧住容晖的脸，咬住他的唇瓣。 分开的时候，容晖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 温昱正色道：「这叫亲亲，是人类交流情感的一种方式，你可以理解为喜欢他，就要亲亲他，当然不是任何人都能亲的，必须得双方互相喜欢，都同意，如果是陌生人的话，会被打。」 容晖：「知道了。」 温昱点点头，在心里夸赞自己解释的真好，通俗易懂。 他正要从容晖身上下来的时候，腰上忽然落下来一道力量，捏着他的腰往下一拉，温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狠狠堵住了唇。 勾着他的指尖的手找到空隙，挤进他的指缝，用力一按，十指相扣。 恍惚间，温昱被放倒在床上，陷进柔软的枕头里，他凌乱地眨着眼，睫毛翕动着，脸颊涨得通红。 意愿、还是很重要的。容晖在心里想。 ** 傍晚，容晖牵着温昱来到树林的深处。 正在日落，光线越来越微弱，周围渐起雾气，最后一丝阳光也收起后，仰头是被树叶遮挡着的蓝灰色的天空，平视是幽深昏暗的树林，低头是交握的手，红线被揉进手心。 温昱头一回觉得夜晚的森林不恐怖，他晃了晃手，「这是哪儿？」 容晖垂眸看过来，「是蛇山。」 温昱眨了眨眼，「你有工作没处理完？」 容晖摇摇头，「不是。」 温昱诧异：「那突然来这儿做什么？」 容晖没说话，握紧了他的手，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往前继续走了一段距离后，温昱看见在树木枝叶遮挡下隐藏着的一个隐秘的洞穴。 洞穴的旁边流淌着一汪清泉，哗哗的流水往同一个方向涌着。 容晖让他坐在水边的岩石上，自己站在他身后。 容晖轻声道：「抬头。」 温昱闻言抬头看过去，漆黑的天空上缀满了星星，伴着弯月，映照在水面上，像是水流在发光，带着繁星点点向远处涌去，又像是与漫天星子共舞，周遭时而传来鸟啼声，和水流声一道编织出一首静谧的舞曲。 一切美好都无法被言语形容。 温昱看入了神。 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被容晖紧紧扣着，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容晖盘着蛇尾，如炬的视线盯着自己。 温昱：「……」 温昱被推倒在岩石上，带着薄凉气息的唇贴上来，撬开他的唇齿防线，像要将他吞噬一般地咬着他的唇，捧着他脸颊的手揉弄着他的耳垂。 荒郊野岭的，温昱不能完全沉浸进去，时刻担心着周围的动静，水流的声音，以及枝头上叽叽喳喳的鸟啼声，各种小动物窸窸窣窣的动静。 本来静谧协和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起来。 昏暗的树林，他仿佛看见很多窥伺的视线。 温昱心慌道：「这里有很多妖吗？」 容晖：「嗯。」 温昱赶紧抬手抵住他贴近的胸膛，「不是，等等。」 「这里他们都能看见……」温昱偏开脸抿紧了唇。 「看见不好吗？」容晖似乎体悟不了他的情绪，不明白道，「他们看见后，就不会觊觎你。」 等等，这野兽的思维是怎么回事？ 温昱拼命摇头，「不一样不一样，不能被看见。」 「为什么？」 温昱恨自己表达能力不强，根本没办法用合适的理由说服他，只能摇头表示拒绝，「不行就是不行。」 容晖松开他，就在温昱以为他要放过自己的时候，他又一口咬住温昱的脸颊。 温昱下意识往后躲，没想到后背一空，他整个人一下子腾空，啪的一下摔进水里，在掉落之前，他紧紧圈着容晖的脖子，把他也拉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平静的水面炸开水花。 水面看着很澄清，水很浅，但掉进去后，温昱才发现并不和自己想像中的那样，幽暗的河底看不见底，他慌张地抱住容晖，双腿夹紧他的腰，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一点都不敢松手。 容晖伸手揽住他的腰，吻住他的唇，渡给他一口气，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然后带着他往上走。 浮出水面后，温昱趴在岸边劫后余生地大口唿吸。 容晖闷声道：「抱歉。」 温昱正要摆手，忽然看见一条红色的鲤鱼揣着胸鳍立在旁边岩石上看着他们。 第137页 温昱：「……？」 容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 就在眨眼的瞬间，鲤鱼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雄雌莫辨的长髮美人，坐在岩石上，揣着手盯着他们。 温昱大惊失色：「你你你……是谁？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在的！」 段乘沉着脸，前倾身体，湿漉漉的指尖点了点温昱的额头，阴恻恻道：「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们俩吵到我睡觉了。」 温昱一吓，勐地往后退。 紧接着，温昱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条湿滑的东西缠上了，低头一看果然是蛇尾。 容晖伸手揽过他的肩膀，盯着段乘，在他耳边道：「走了，回去。」 温昱捣蒜似的赶紧点头。 第79章 自从和容晖在一起后, 温昱和他的接触比以前更多，不管蛇山事务是否繁忙，只要容晖想见他的时候就会出现, 再加上红线的作用，他们现在的状态和小情侣同居也没有什么差别。 相处得久了以后，温昱经常会发现这座冰山其实不和表面上看起来一样冷漠，反而很容易害羞。虽然他不管怎样都是冷着脸的状态, 但发红的耳尖和飘红的脸颊都会暴露他的情绪。 温昱特别喜欢看他害羞的表情，就想着法子让他害羞。 起初是邀请他共浴, 但一天只能一次, 实在太低效了，还得每天都泡澡，浴缸清洗起来也很麻烦。所以后来衍变为了叫他哥哥。 只要温昱叫他哥哥, 他就会偏眸躲开温昱的视线, 然后微红着脸淡淡地嗯一声。 「哥哥」这个词对容晖的敏感性比温昱以为得更大, 温昱好几次因为自己口无遮拦付出了代价。 ——他被紧紧抱在一个稍凉的怀里, 唇瓣贴近耳垂，循循善诱, 「再叫一声。」 ** 难得的周末，天气不是很好, 阴沉沉的天空光线也很有限, 卧室里拉着不透光的窗帘，像是夜晚一样。但实际上已经中午了。 温昱趴在床上，觉得有点饿打算起床。走出房间后他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容晖这段时间跟着他学了好几道菜, 已经能独自下厨了。他怕温昱睡懒觉起床会饿, 一大早就在准备中饭。 温昱推开厨房的玻璃门，趁容晖不注意伸手抱住他, 脸颊贴紧他的后背。 容晖微顿，稍稍侧头，「饿了吗？」 他感觉到暖和和的脑袋上下动了动，「有点。」 「嗯。」容晖将锅里的菜盛出来，「快做好了，先去洗漱吧。」 温昱点点头，又依恋地抱了一会儿才松手去洗漱。 洗完脸后温昱才觉得精神完全回拢，回到客厅后，他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巧的盒子。 这不是他的东西，之前也没在家里看过这样的盒子，他诧异地拿起来，容晖正好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温昱便问他：「这是什么？」 容晖将碟子放下来，示意他，「打开看看。」 温昱点点头，盒子外层是深蓝色的绒布，摸起来很软，侧边有一个旋扣，拧开后打开盖子，躺在白色的泡沫上的是一个倒三角形状的物件。 他一时间没看出这是什么，将它拿出来放在手心。 它的表面有淡淡的竖条型纹路，但抚摸起来却是光滑的，纯黑宛如黑曜石，在自然光下反射出淡淡的红色光芒，像干涸的血迹。 「礼物。」温昱听见容晖说。 温昱忽然想起在遇见容晖之前做的预知梦以及蛇山上的老爷爷说的话，结合起来看，容晖本身是蛇妖，但飞升化为龙以后当了蛇山的山神。 龙的话……这难道是鳞片？ 温昱捧着鳞片看向容晖，「疼、疼吗？」他蹙着眉道。 容晖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轻声道：「嗯，疼。」 温昱着急道：「哪里疼？我看看。」 容晖轻笑了一下，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没事，现在不疼了。」 温昱仰脸，皱皱巴巴地看他：「下次不要伤害自己了。」 容晖弯着眼眸揉了把他的脸：「知道了。」 温昱看着这片鳞片，不太好随身带在身上，想了想又放回盒子里。 但是毕竟是容晖精心准备的礼物，温昱觉得就这么收起来不太合适，便问他：「有什么办法佩戴吗？」 容晖点点头，「嗯，你想它变成什么？」 「项鍊吧。」温昱垂着眸，掌心附在自己的心口，「这里离心脏最近。」 容晖笑了一下，耳尖染上了点红，「好。」 他拿着鳞片，只是一个念头，鳞片就瞬间被粉碎，然后重构，变成了一条纯黑的项鍊。他伸手，附在温昱的脖颈后，然后项鍊像是有灵性一般，自主戴了上去。 温昱低头看见正好挂在锁骨下的项鍊，伸手摸了一下，比想像中的更滑，他朝容晖笑：「谢谢！」 容晖敛眸，脸颊莫名飘红，错开视线，「嗯。」 他又害羞了，温昱在心里雀跃地想。 ** 日子过的飞快，越来越接近春节了，温昱下班的路上经过菜市场，顺路买了些对联福字回家，预备给家里装饰一下，更有新年的气氛。 晚上温昱拉着容晖一块儿贴对联，容晖负责确定位置，温昱负责递胶带，忙活了一阵后，终于把家里的所有门上都贴了福字，玄门关门口则是贴了对联。 第138页 洗漱过后，温昱早就困了，抱着容晖的手臂蜷缩在被窝里休息。 等温昱彻底睡着后，容晖拉过旁边的椅子，拿着蛇山最近的文书开始处理。 本来该是普通静谧的夜晚，被窗口一条鲤鱼打破了。 「哒哒哒。」勾起的鱼尾一下一下地敲着玻璃窗。 容晖抬眸，视线扫过去，眉头微蹙，「你来做什么？」 容晖实在是不想放他进来，但怕他会一整晚的敲下去，打扰温昱休息，只好松开在窗口设下的结界，放他进来。 段乘嗖得一下从窗户外钻进来，变成人形站在容晖旁边，双手环胸，「我能做什么。」 「两个月到了，我来帮你们解开红线。」段乘说，「我一向说到做到。」 容晖：「……」 段乘以为他是默认了，低头摸索了一下温昱的位置，看见他伸出被子的右手手腕上的红线，便要伸手，指尖还没碰到红线，手腕突然一凉，被旁边的一只手挡住了。 段乘诧异地看向他。 容晖硬邦邦：「不用了。」 段乘：「嗯？嗯嗯嗯？」 段乘笑眯眯：「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容晖脸色僵了僵，但是没松手，「不用解开了。」 段乘扬眉道：「我记得两个月前是你一直嚷嚷着要解开红线的，还有你当时还讨价还价，想把一个月压缩到两个星期，最后咬牙定在两个月。你对以前的自己有什么想说的吗？脸疼吗？」 容晖：「……」 「总之。」容晖一字一顿，「现在不用了。」 段乘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对上容晖阴恻恻的视线，他收回手，「哦。」 段乘端碗等待切瓜，明知故问：「我能知道你是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的吗？」 容晖睨了他一眼，弯腰将温昱的手塞进被子里藏起来，「你没必要知道。」 段乘：「切。」 容晖冷冷：「你还有事吗？」 没等段乘说完，他接上，「快走不送。」 段乘撇撇嘴，「……」 段乘不想夹在小情侣中间当电灯泡，在察觉到温昱快醒来之前立刻就走了。他回到洞穴，坐在岩石上，鱼尾垂落浸在水里，时不时拍打两下水面，他悠悠地想—— 容晖这两个月变化够大啊。哼哼，鳞片都给了，嗯哼，看来是沦陷喽～以前恨不得立刻解开红线，现在巴不得没办法解开。 ** 温昱迷迷煳煳的在睡梦中听到容晖的声音。 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明显不是宋衡，他们似乎在说什么。 但是温昱意识迷离，听了一句又陷入梦境，根本没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温昱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站在昏暗里的容晖：「怎么了？」 容晖走近，坐在床沿，拉起被子给他重新盖好，淡淡道：「没什么。」 温昱向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其他的人影，便问：「你在跟谁说话？怎么我一醒就不见了？」 容晖没吭声，温昱继续问：「我刚刚好像听见、红线？」 容晖：「……嗯。」 温昱诧异道：「怎么了？是红线怎么了吗？能解开了？」 容晖让他躺下来，轻声道：「没怎么，你先休息。」 温昱往旁边靠了靠，给他留出空间，拉着他躺下来。 温昱侧过身来，伸手抱住他，中途被红线扯了一下，问：「红线还没有办法解开吗？」 容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干巴巴道：「你很想解开？」 温昱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些、不满？委屈？但他的表情又看不端倪，和平常一样的面无表情。 温昱摇摇头，「我还好，我就是觉得有点麻烦。」 温昱给他举例子，「比如我晚上做饭的时候，因为红线，你就必须得在旁边陪同；比如蛇山有急事的时候，因为红线，我就得和你一起去；比如如果我晚上有聚餐的话，你也得提前来，防止露馅；比如……」 说了一大堆，容晖不咸不淡：「嗯。」 温昱总结：「所以还是有点麻烦的。」 容晖脸不红心不跳：「不麻烦。」 温昱：「？？」 容晖：「我想陪着你，也想你陪着我。」 温昱愣住，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晖严肃道：「况且，没有办法解开。」 温昱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诧异。他明明记得他两个月前还说一定能解开的，突然间这是什么情况？ 温昱：「你之前不是说一定能解开的？」 容晖按下他抬起的头，「出了点状况，不行了。」 温昱恍然大悟，小幅度地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容晖理不直气也壮：「嗯，就这样。」 第80章 温昱觉得容晖指定在项鍊上动了什么手脚。 疑点1：项鍊平常是冷的, 但时不时会发热，滚烫的一块躺在他心口。 疑点2：作为一个内敛的人类，他总是想亲容晖, 想咬他。 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所以这条项鍊八成是有催/情效果。 但他没有证据，问容晖，对方也闭口不答。 答也就是那几个「嗯」, 「知道了」来迴转。 温昱渐渐也就放弃了和他争论这个问题，介于项鍊摘不下来, 他慢慢适应了这种奇怪的现象。 第139页 春节, 报社放了七天的假期，温昱打电话回家说今年不回去了，家里人让他照顾好自己以外就没说其他的。他在心里盘算着今天春节, 打算和容晖两个人包包饺子, 看看春晚。 不过家里没有饺子皮, 馅儿也不太够, 还有各种各样的年货要准备，他拉着容晖出门採购。 因为去的比较晚, 菜市场都没剩下什么新鲜菜了，温昱挑挑拣拣才装满一整袋, 递给阿姨上秤计算, 容晖就站在旁边陪同。 温昱付过钱后接过塑胶袋，喃喃道：「还有什么来着……」 他抬头看向容晖的时候，发现他正盯着某处出神, 「怎么了？」 恍惚间, 不远处的门口快速闪过一道黑影。 容晖偏眸安抚他：「没事，你先在这等我, 我很快回来。」 温昱：「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容晖已经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走远了。 温昱眨巴眨巴：「这么突然？」 肯定是突然有什么急事。温昱在心里想。 以防一会儿容晖回来找不到他，他只能在附近买菜。 ** 在黑影闪过的一瞬间，容晖捕捉到一抹琥珀色的瞳孔，是狼妖。 他很擅长躲藏，很精准地找人群聚集的地方，压低帽檐，低着头将自己藏进去。 很明显，他在故意暴露，然后耍花招挑衅。 容晖紧紧盯着他，眸子越来越冷。 介于周围都是普通人类，他也没办法在这里用灵力直接将他抓住。 狡猾的狼。 容晖尽力跟紧他，但拥堵的人群让他难以前进，忽然间他被人撞了一下，再看过去的时候已经丢失了目标，等他找到的时候，狼妖已经站在了人群的最末端，黑色的帽檐遮挡的阴影下，只露出微微勾起的唇角。 容晖停住脚步，再想追已经追不上了：「……」 他阴沉着脸看向撞到自己的人。 被看的人没有一丝抱歉，反而微笑道：「好久不见？」 容晖微微眯着眼：「夏敬廷。」 夏敬廷露出一个歉疚的笑：「抱歉，刚刚不小心撞到你了，没事吧？」 说着，他朝着容晖伸出手。 容晖冷漠地扫了一眼他的手，夏敬廷轻轻挑了一下眉，然后收回手。 容晖盯着他，「你不要和他纠缠不清。」 说完，他看向狼妖身影消失的地方，越发觉得心里不安，赶紧掉头往回走。 夏敬廷在身后追，「他？哪个他？」 ** 温昱正在摊贩旁边挑着土豆，忽然肩膀被人从后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发现是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人。 温昱只能看见他的下半张脸，「你好，猪肉哪里有卖？」 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的脸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仔细看的话却像拉过一样，很紧绷，如果硬要描述的话，只能是很像戴着人皮面具。 温昱伸手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那里。」 他点点头，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温昱回头看向他的背影，顿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正好看见急忙忙从另一边跑来的容晖。 他正想朝容晖招手，想让他来帮自己挑几个土豆，话在嘴边还没说出口，容晖紧紧皱着眉看着他：「你还好吗？」 温昱愣愣地点点头，「嗯，我挺好的。」 「不要理会他。」容晖严峻道。 温昱：「嗯？」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来问路的人，他解释道：「嗷，就是来问路的。」 「不要和他交流。」容晖又说。 温昱猜测他根本没听自己在说什么，也根本不管刚刚那个人来问了自己什么。 没得到温昱的回答，容晖伸手轻轻捏住温昱的肩膀，「知道了吗？」 不过他满脸担忧，是真的很着急，温昱不太懂，但还是为了安抚他点点头。 温昱：「嗯，知道了。」 安抚好容晖后，他偏眸看见跟在容晖后面的夏敬廷。 他诧异：「夏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夏敬廷走上前，笑了一下，「我当然也来买菜。」 温昱点点头，看着并排站着的两个蛇妖，犹豫道：「你们认识吗？」 容晖：「不认识。」 夏敬廷：「认识。」 夏敬廷笑了一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温昱愣了一下，认识很多年？ 照他们两个的年纪，最少也得几百年了吧，而且还都是蛇妖，这么多年了，不会日久生情吗？ 温昱忽然警惕地看向夏敬廷。 对方的视线落在温昱的脖子上。 刚刚他弯腰挑菜的时候，项鍊不小心滑落了出来，现在正明晃晃地挂在外面。 夏敬廷的脸色稍稍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如常，「你和他已经在一起了？」 温昱：「？？」 他余光瞥见容晖正要说话。 「没！没有！」他脱口而出。 容晖：「……」 夏敬廷微笑：「是嘛。」 温昱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大方承认的，被问起关系的不好意思让他下意识反驳，说出口了之后，他才后悔自己应该承认的，也好断了夏敬廷各种非分之想。 夏敬廷凑近道：「你们还有什么没买？」 温昱默了一下，如实说：「还有鸡蛋和鱼没买。」 夏敬廷惊喜道：「正好，这两样我也还没买，要不一起吧！」 第140页 温昱愣愣地点头，刚点完，就发现夏敬廷偏眸看了一眼容晖。 温昱：「？？？」 他下意识地拉住了容晖的袖子。 容晖虽有不满，但还是说：「走吧。」 夏敬廷笑眯眯地绕到温昱的另一边和他并肩走。 走出菜市场的后门，顺着小巷子往前走一段距离就是一个小型的店铺，拥挤的店面里沿着墙的四面摆满了货架，中间堆着一些筐和纸箱子，放着生姜和大蒜。 鸡蛋在脚边的一个筐里，标价写在一张白纸上贴在筐子前方。 温昱从旁边拿过一个塑胶袋，轻手轻脚地将鸡蛋往袋子里装。 饺子馅和做年夜饭都要用到鸡蛋，需求量也很大，所以他打算都准备一些。 容晖蹲在他旁边，帮着他装鸡蛋。 另一边说自己也要买鸡蛋的人反而没拿袋子，在另一个筐里找找找。 「这颗蛋比较好，给你吧小温。」夏敬廷捏着一个鸡蛋递过来。 温昱：「哦。」 他伸手接过放进袋子里。 容晖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 在卖鱼的摊位前，夏敬廷精挑细选，温昱以为他是要买，没想到他隔着玻璃指指鱼，「小温，你看这条，又大又肥，肉质肯定好，就买这条吧！」 温昱：「哦。」 容晖沉着脸走到中间，隔开温昱和夏敬廷。 ** 一路下来，温昱也没搞清楚夏敬廷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菜是一点没买的，但却一路跟着，一路给自己挑选。 温昱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连回去的路上也一直跟着。 容晖冷冷地开口：「不顺路，不送。」 夏敬廷摇头：「不啊，顺路，我家也走这个方向。」 容晖停下脚步盯着他。 夏敬廷微微笑着回看。 他俩针锋相对，雄竞。 温昱不嘻嘻：他俩眉来眼去。 温昱心里警铃大作，他难道要和自己抢容晖了吗？！ 温昱赶紧揽紧了容晖的手臂。 温昱：「那个，我们还有点别的事情，夏老师你先回吧！」 说完他朝容晖眨眨眼示意，快步拐弯进了一条新的路。 夏敬廷没动，轻哼一声：「小骗子。」 拉着容晖走了一段后，温昱尴尬地挠挠脸，「我们去买点啤酒吧，晚上吃饭的时候可以喝。」 容晖：「嗯，好。」 随便进了一家便利店，温昱拿了两瓶啤酒结帐，大袋小袋地走回家。 虽然东西大部分都是容晖拿着的，但温昱一回家就疲惫地倒在沙发上。容晖则十分自觉地将食材都收拾好，系上围裙进厨房做饭。 温昱休息到恢復精神的时候，容晖刚好做好菜端上桌。 菜还没吃几口，温昱就给自己灌了大半瓶啤酒。 容晖知道他不喜欢喝酒，想伸手制止但拉不下来。 两瓶下肚，温昱晕乎乎，眨着无辜可怜的眼睛，醋味儿沖天：「你和他认识多久了？几百年？」 容晖：「……不认识。」 他话音还没落，手指就被人攀上了，温昱捏着他的指尖，念念叨叨：「你是山神，我是山神的新娘。等价代换后，我是你的新娘。」 热乎乎的手心贴上来，十指相扣。 温昱软糯糯道：「我们结过婚的，老公。」 他忽然感觉到坠在心口的项鍊又变得滚烫，他皱着眉胡乱地捞了两下。 下一秒他刚抬头就被人咬住了。 嘴唇被咬破，脸颊上被咬出一个牙印。 「嗯。」气息喷洒在耳廓，「我的新娘。」 第81章 一大早, 温昱目光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容晖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温昱呆滞道：「腰。」 容晖没听清，前倾身体，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 「什么？」 温昱忽然大声道：「腰好疼！！」 容晖差点被这一声震破耳膜，他伸手捏住温昱的脸颊，郑重道：「抱歉。」 「下次会慢一些。」 温昱：「……」偏开脸，「没有下次。」 容晖伸手轻轻揉捏着他的腰, 尽量帮他舒减酸胀的感觉，轻轻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 再次道：「抱歉。」 温昱勉为其难地迴转过脸, 闷闷道：「嗯。」 他的力度保持的正正好，温昱舒服地眯起眼睛，正在他享受的时候, 他忽然听见耳边的声音。 「你昨天叫我的。」 温昱勐地睁开眼睛！ 然后他偏眸对上容晖认真的视线, 「！」 容晖又重复了一遍。 温昱顿时觉得脸颊烫的吓人, 赶紧收回视线, 「什么？我断片了，昨晚发生什么我都忘记了。」 容晖：「都忘了？」 温昱说服自己全都忘了, 忘记自己是怎么抱着他，老公、郎君、新郎来回喊的。 温昱视死如归：「没错, 全都忘了。」 咬死不承认就对了。 容晖：「……」 温昱迟迟没听见回答, 有些忐忑地偏眸看向容晖。 后者垂着眸，淡淡道：「知道了。」 完全是、预料之外的反应…… 温昱一时间哑口无言。 容晖捏捏他的腰，轻声道：「还疼吗？」 温昱愣愣地摇摇头, 「不疼了。」 第141页 「嗯。」容晖收回手, 直起身，「我去做饭。」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温昱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等容晖出去后，温昱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越想越忐忑，时不时歪头看向门口。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温昱犹豫着下床，推开门出去，朝厨房的方向看，果然看见容晖淘米切菜的背影。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嘆了口气转身走进厕所洗漱。 收拾好自己走出来后，温昱瞥了一眼厨房里的身影就打开电视、窝进沙发，他握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调着电视频道，随便找了一个新闻联播在看，但主持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转啊转，就是听不进去。他对着电视出神，注意力全放在厨房里忙碌的人身上。 直到——容晖端着饭碗从厨房走出来，「饿了吗？」 温昱偏头，小幅度地点点。 「嗯，有点。」 容晖将碗放在桌子上，温昱关上电视，起身走过去。 容晖替他拉开椅子让他坐下，然后绕过桌子走到另一边坐下来。 温昱咬着筷子抬眼观察容晖的表情。 对方垂着眸，本来表情就冷，也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温昱咬了咬牙，算了算了，那就带着他想听的那两个字，冷静地、从容不迫地夸赞他做饭好吃。 他想尽量若无其事地说，结果刚开口就对上容晖视线怔住了，「老公……」 诡异地停顿了几秒，温昱顶着大红脸硬着头皮继续说：「好吃。」 温昱：「？？？」 等等等等，他在说些什么？ 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听见容晖淡淡道：「嗯。」 乍一看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温昱捕捉到他的唇角很轻地牵了一下。 很难懂又很好懂诶。温昱在心里想。 温昱羞耻地捂住脸，但是好想钻地缝啊。 ** 蛇山市除了有名的蛇山以外，在郊区的另一边，在地图上和蛇山对望的还有一座未经开发的野山，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和地势陡峭不适宜开发，很多年来都是野蛮生长的状态，山上的树草都长得非常茂密，完全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没有人上山，自然也没有上山的路。山脚下除了小河旁边有几户人家，几乎没有人烟。 脚下的杂草太深了，高度到膝盖，拔腿走路十分艰难，夏敬廷伸手扶着旁边的树干才顺利地往前走。 他抬眸，看见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的身影。 狼妖的琥珀色兽瞳轻轻向他扫来。 夏敬廷沉默着走上前。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张离，第一次见面是他刚回蛇山市，张离找了上来向他寻求帮助，表示自己想要躲避蛇山上的眼睛，需要人引开视线。夏敬廷尽管知道张离都做了什么，还是多次帮了他，就因为不想容晖好过。 但这一次是他主动找张离。 张离挑眉：「你找我？」 夏敬廷：「嗯。」 张离轻笑了一下：「看来你们在菜市场交流得不错。」 张离注意到夏敬廷的脸色僵了一下，然后继续道：「这段时间我多亏了你的帮忙。你有什么需求，我也可以帮你，毕竟帮你也有利我。」 夏敬廷垂着眸：「我……」 一时间沉默。 张离审视着他，忽然说：「所以说我觉得我们很像。我知道你帮我，也是和我一样恨他。」 「不过我没想到你比我还冷血，你们以前至少也是伙伴朋友，你竟然一点情谊都没有吗？」夏敬廷没吭声，张离凑近，笑眯眯道，「怎么样？想杀了他吗？」 夏敬廷：「我没想过。」 张离嗤笑道：「呵。你连想都不敢想？」 夏敬廷：「……」 「我只是恨……」夏敬廷咬着牙，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明明都是一样的……他化妖毫不费力，我花了上千年；我在外捉妖受伤的时候，他在飞升成龙、做了山神。不公平。看他幸福的样子，我就觉得……碍眼。」 张离伸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杀了他吧，再也看不见他的样子，多好？」 夏敬廷抬眸，视线落进他的琥珀色瞳孔里。 「你为什么也要杀他？」 张离停了一会儿后收回手，直起腰：「你傻吗？我不杀他就是他杀我，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夏敬廷：「……」 张离垂眸，轻轻扫过夏敬廷，「不过你的手臂上的伤还没好，这么重的伤，以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打得过他。」 虽然话这么说，但他脸上却没有什么无措，仿佛已经想好了主意一样。 夏敬廷：「你有其他办法？」 张离：「我听说蛇化龙后会生长出鳞片。龙这种种族，一辈子只认定一个人，确定的时候会将身上的龙鳞拔下来送给心爱之人。而龙鳞不是普通的物件，它有双向共感的作用。」 夏敬廷错开视线：「我做不到。」 张离笑出了声，「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夏敬廷勐地抬眼看他，张离：「人都有来世，等他忘记了一切，容晖也不復存在，难道不是比现在更大的机会？」 夏敬廷沉默了。 张离：「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我只需要你拿着火种，回到蛇山，然后再一把烧光。」 夏敬廷紧蹙着眉，「为什么要烧山？」 第142页 「蛇山有什么好，你们都想要。」张离含笑道：「先破而后立，我要造一座属于我的狼山。」 ** 除夕这天下了很大的雪，蛇山被厚厚的一层雪铺满了，平常绿油油的山现在变成了白茫茫的「雪山」。蛇山最近的事务也很多，容晖总是要出门，傍晚才归。白天温昱一个人在家，于昭开始来玩了几天，之后离开回家过年了。 温昱坐在客厅，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电视，饺子馅儿他烧得太多，导致饺子皮用完了之后还有好多剩余。 他洗干净手，拿过围巾出门去菜市场再买几块钱的饺子皮。 好多店都关门了，路上也没什么人，他来回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面店。 他拎着饺子皮往回走，穿堂风嗖嗖地打在他的脸上，地上的积雪好深，他一脚深一脚浅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裤脚和鞋面都被雪浸湿了，冻得他瑟瑟发抖。 雪越下越大，发梢上落了不少雪花，他先找了个有屋檐的地方躲一会儿，等雪小一点后再走。 他将下巴藏进围巾里，唿唿地往手心哈气。 街上只有少量几个人在行走，这个天气和这个时间，大多数都在家里吃着饺子团圆，他也没有多留意周围路过的人。所以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一直在角落注视着他的一双琥珀色的瞳孔。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 他下意识偏头看过去，对方戴着黑色帽子，压低了帽檐所以看不清眼睛，只有鼻子和下巴暴露在视线里。 「你……」 温昱第一反应是这张脸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然后他模煳地想起眼前的人好像就是之前在菜市场向自己问路的人，也是容晖说过不要理他的人。 压低帽檐的人靠近一步：「你好。」 温昱下意识后退，却被人一把拉住肩膀，被迫往前踉跄了一步。 下一秒，他只感觉到脑后一重，视野紧跟着暗了下来，眼前的人面孔越来越模煳，眩晕感几乎将整个世界翻覆了，「嘭」的一声，他摔倒在地上，肩膀靠在湿滑的地面上。 他无力地眨着眼睛，使不上力气，完全动不了，只能看见头顶的鞋子走近，然后一张几乎扭曲的脸出现，伸手捡起垂落在地上的鳞片。 温昱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意识彻底沉了下去。 第82章 河流表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 白色的冰层下面是涌动的河水以及在河底游动的鱼儿。 段乘坐在洞穴里的一块石头上，偶尔会有夹杂着雪花的风飘进来，但比外面好太多了。 洞穴外连接的就是深林, 经过长时间的下雪后，到处都是冰天雪地，泥泞上铺着雪堆，白中夹着泥灰色。 远远的, 段乘就听见一阵踩雪声。 段乘低着头，嗤笑了一下, 「你还知道回来, 小新娘那里暖和舒适，蛇山不比……」 他抬眸看过去，硬生生地顿住了, 来人并不是他以为的容晖, 而是许久没见, 都快认不出来的夏敬廷。 「你……」 夏敬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好久不见。」 段乘讷讷道：「你回来了。」 段乘担忧地打量他全身，「捉妖还顺利吗？」 「嗯。」夏敬廷打断他, 「你当初，为什么只让我下山捉妖, 而不让容晖去？」 段乘愣了一下：「当时你的能力比容晖强, 让你去是最好的选择。」 夏敬廷自嘲般的笑了笑：「既然我能力比他强，为什么当上山神的是他不是我？」 段乘：「他飞升成龙，今非昔比。」 夏敬廷：「所以谁先飞升就是山神？」 「当然……」不是。 段乘透过他的瞳孔看见了不甘和愤怒,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段乘失望地收回视线, 不想再看他。 「如果你当时没有让我下山捉妖，现在飞升的一定是我！」 不管夏敬廷再说什么, 段乘都不再抬头看他。 夏敬廷冷冷道：「让你失望了？你一点都不觉得不公平，难道不是你亏欠我吗？我错在哪里？！」 段乘淡淡道：「你太激动了，还是冷静后再回来吧。」 话音落下后，一阵沉默，紧接着夏敬廷转身离开，踩雪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 宋衡原本是在树枝上挂红丝带，给蛇山营造出一点新年的喜庆气氛，结果，他低头往树枝上绑丝带的时候正好看见从树底下走过的段乘。 他先是诧异，然后回过神来，一跃而下，追上去几步，「夏敬廷？」 对方后背僵了一下，然后怔愣地转过身来。 宋衡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慌失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终于回来了。」 夏敬廷：「嗯。」 宋衡点点头，虽然相互认识，但也太多年没见了，再遇见莫名有些尴尬，宋衡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些气氛，也缓解一下关系。忽然，夏敬廷伸出手，拿下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宋衡下意识道：「呃，抱歉。」 话音刚落，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息，好像是从夏敬廷身上散发出来的，他搜寻记忆，这个味道……好像是汽油？ 他正欲开口，面前的人突然对他伸出手，一把扼住他的脖颈，狠狠掐住。宋衡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差点喘不上来气，他本来就打不过夏敬廷，加上夏敬廷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下了死手一样死死地掐住他的气管。 第143页 宋衡满脸涨得通红，眼前一黑，垂头晕了过去。 夏敬廷顿住，手臂忽然抖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松下来，宋衡直直地倒进雪堆里。 夏敬廷勐地捂住自己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再度撕裂的伤口剧痛无比，他紧紧皱着眉，垂眸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暂且放过他。 夏敬廷转身后没再回头，带着张离交给他的火种，往蛇山的深处走去。 ** 温昱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黑到看不见五指，也辨不清方位。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脚被一根麻绳绑了起来。同一根麻绳向上，将他的两只手背在伸手缠住。虽然还可以说话，但这里明显不是什么能够让他求救的地方，四周，甚至是方圆几里以内都了无人烟。 他挣扎着至少要坐起来，但四肢被束缚让这个动作并不简单。好几次，他因为体力不支，后脑勺撞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等他意识到自己动静过大的时候，一扇门缓缓从外推开，久违的白光从外照射进来，温昱下意识躲了一下。 身影走到他身前，温昱蹬了两下腿，弓起上半身提高警惕。 「你是谁？！」温昱瞪着他道。 身影缓缓蹲下来，在昏暗中，温昱看见一双闪烁的琥珀色瞳孔。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的瞳仁下意识缩了一下，紧接着他就想起之前自己和容晖在商场遇到的那只狼妖。 温昱咬着牙：「你是狼妖。」 对方笑了一下，伸出手，「张离。」 而后意识到温昱双手被绑，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昱怒瞪着他：「为什么绑架我？」 张离收回手：「你以为呢？」 知道他的身份后，温昱能猜到一些，他和容晖有仇恨，但是凭他斗不过容晖，他就从容晖的身边人，也就是自己。 他要以自己威胁容晖吗？自己肯定会给容晖带来麻烦的。温昱有些绝望。 张离望着他的视线渐渐暗下来，忽然，他勐地伸手掐住温昱的脖颈，指尖微微发白，指甲深深地嵌进皮肤当中。 悬殊的力量，温昱根本无力反抗，他以为自己快死了，两眼发黑，喘不上来气，像沉进了海底，恍惚间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远了，他也无力发出任何声音。 黑暗之间，他似乎看见了容晖。 在死之前，好想再见他一面…… 张离冷漠地看着他失焦的瞳孔，以及划过脸颊的冰凉的泪水。 意识渐渐迷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又是死一般的黑暗。 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简直像要断了，每唿吸一下，就感觉到刺痛感涌到喉咙眼，血腥味翻腾在口腔中。 「我是不是死了？」他倒在地上无力道。 张离站在黑暗里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手中攥着的刀反射出一道白光，「没有。」 温昱分辨不出他在哪里，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眼前闪过一道银色的光芒，却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心安，这是刀面的反光。 冰冷的刀背拍打在他的脸颊上，收回的时候，刀刃勐地划过他的脸颊。 「嘶——」温昱偏头躲开。 脸颊上被划出一道血痕，血珠子沿着伤口滚出来，顺着下巴滑落到地面上，啪嗒啪嗒。温昱紧紧皱着眉。 张离伸手狠狠捏住他的脸颊。伤口撕裂，霎时间皮开肉绽，更多的鲜血滚落下来。 但这只是一开始，张离拿着那把小刀，解开绑着他的麻绳，捧起他的手腕，避开他的动脉，刀刃划开皮肤，刀尖插进去，挑断手筋。 温昱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甚至希望直接死掉就好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温昱竟稍稍安心了一些，只要不连累到容晖就好。 温昱疼得满头都是冷汗，脸色惨白，气都喘不上来：「……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哈哈……」张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捧腹笑了好一会儿，再转过脸的时候脸色冷的可怕，「想要个痛快？」 「别忘了你存在的意义，只有你，我们才能敌过容晖不是吗？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温昱直觉到不对，紧紧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你竟然不知道。」张离轻笑了一下，伸手挑了一下他放在心口的鳞片，「龙鳞是有共感作用的，刀在你身上，疼在容晖的身上。」 「你以为呢，绑你当然是为了折磨容晖。既然面对面打不过他，耍些阴招也无所谓吧。」 温昱心彻底凉了下来。 不行……不能这样…… 他想伸手扯下项鍊，但是手筋被挑，他根本动弹不得。 张离无视他的抗争，将刀刃刺进他的大腿，要他在濒死之际清醒，死又死不了，生不如死。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温昱更觉得心痛。 好痛、好痛…… 心脏被攥紧了，疼得像刀绞一样， 如果他没有出门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不对，如果他没有和容晖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连累他了。 黑暗的房间里，充斥着血腥味，以及迷离中的呢喃，「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的时间都被放慢了。张离收起刀，走出房间，隔了一会儿后又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桶汽油，倒在房间四处，然后退出房间，站在门口，擦亮一根火柴，扔进房间，迅速关上门。 第144页 火苗触碰到汽油的一瞬间，轰然腾起巨大的火焰，眨眼间就充斥了整个房间，黑烟在房顶瀰漫。 火光将黑暗撕开一道口子，太刺眼了，温昱眯着眼睛，火太烫了，他不敢靠近，只能将自己蜷缩起来，缩在房间里唯一的黑暗中。 但他又看见容晖站在光里，容晖的脸上出现他叫哥哥的时候会出现的可爱的害羞的表情，温昱情不自禁地笑。他想靠近他，想拥抱他，想亲他，想爱他。他用尽全力朝火焰扑过去，但没抓住恍惚的身影，火焰却吞噬了他。 他渐渐地眨不动眼睛，只能盯着自己燃烧的手腕。 啊，红线消失了…… 第83章 宋衡醒过来的时候听见了四处传来的尖叫声,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震惊地看向周围，不少小妖惊慌失措地朝着山下跑。他伸手拦住其中一个,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小妖脸颊上都是灰濛濛的脏污，身上也被烫伤了好几处，「着、着火了，快跑吧！」 没等宋衡反应过来, 小妖立刻摆脱他的手，往山下跑。 树顶上飘起一阵一阵的黑烟, 一股比一股更浓烈。 宋衡意识到不对, 立刻朝着黑烟的源头跑去。越靠近火源视野就越是模煳，空气中带着呛鼻的刺激气息，宋衡捂住口鼻继续往前走。 靠近火源后, 他就闻到一股汽油的味道, 结合他晕倒之前的事情, 放火的人一定是夏敬廷。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宋衡狠狠攥紧了拳头。 眼睛被熏得睁不开, 黑烟当中，他眯着眼睛看见一道水柱沖向火焰, 但是效果并不明显，不但火没有被扑灭还愈有渐长的架势。 他立刻快步走上前, 「段大人！」 段乘已经因为长时间的使用灵力, 致使脸色惨白，连抬手都费劲。 他的唇上几乎没有血色，「是谁放的火？」 他怕段乘知道火是夏敬廷放的话会太过伤心, 支吾了一会儿。 段乘先开了口：「是夏敬廷对吧。」 「看来蛇山是要毁在他的手上。」段乘嘆了口气,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放任他。」 宋衡紧紧抿着唇没说话。 眼下当务之急是救火, 段乘不愿意纠结太久，缓了一下道：「其他妖都去哪了？为什么看不见人影？」 宋衡怒道：「平常蛇山就不齐心，大人不在的时间那些老妖每天都在想着要把山神庙推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靠得住。」 段乘的眸子暗了暗，「哈，原来是这样。」 宋衡看着越蹿越高的火势，急得抱着木桶来回浇水，但汽油太多，他还没来得及扑灭火种，火苗触碰到汽油，瞬间又復燃。 宋衡的羽毛都快被烧焦了，空气中不仅瀰漫着汽油的味道，还有各种焦味，他力量消耗得太快，很快就维持不住人形了，只能靠着两条爪子挂着木桶飞来飞去。 他欲哭无泪：「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来？如果大人来的话，火势肯定能被很快控制住的。」 话音未落，黑烟当中隐约走来一个身影。 宋衡甚至不需要思考，直觉他就是容晖，立刻腾的一下飞过去，栖息在容晖的肩膀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您终于来了。」 容晖：「西边的火已经控制住了。」 宋衡闻言愣了一下，西边没有水源，只有这里旁边洞穴里有流动的水源，竟然先一步控制住了。然后宋衡低头看向他的手，发现他的手背都被烧焦了，黑煳煳的，没有一块好肉。 段乘虚弱地闭了闭眼，稳住心神，「嗯。」 山脚下传来人类的警铃，很快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宋衡辨别了一会儿，惊喜道：「这是人类的消防！」 话音刚落，容晖突然捂住脖子，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唿吸也十分困难。 宋衡震惊地拉住容晖的手：「怎、怎么了？！」 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一样，喘不过来气，连反抗的方法都没有。 段乘也注意到了容晖现在的状态，担忧地走上前，「怎么回事？」 缓了好一会儿，容晖才渐渐觉得喘过来气，但脖颈上还是被他下意识掐的通红。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周围没有灵力波动的迹象，说明不是其他妖在暗处使坏，他忽然意识到，垂眸按在自己的心口。 段乘听到他皱着眉，沉声严重道：「出事了。」 容晖第一时间握上自己左手手腕，确定红线还在后松了半口气。还剩下悬着的心担忧温昱现在的情况如何。 段乘通过他的反应也大致猜到情况。 「我知道你有情劫，但你这劫数怎么有种要蛇山陪葬的感觉？」段乘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你先去找那个人类吧。」 容晖皱着眉，点头，「嗯。」 宋衡偏头注视着容晖离开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懵懵道：「出什么事了？」 段乘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像在对容晖说话，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喃喃道：「救救他，也救我。」 ** 红线有一定程度上的定位功能，容晖能够依靠红线定位大致温昱所在的方向，顺着红线引导的方向一直前进，脚步最后停在一座野山前。 没有山路，他只能穿梭在树木之间，他喊着温昱的名字，但回答他的只有鸟叫声以及雪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第145页 野山并不高，但面积还是比较大的，一寸一寸地找下来还是很费时间。但现在时间紧迫，容晖加快了脚步。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红线上，用力去感知温昱的存在，他始终攥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红线的存在至少让他保持最后的冷静。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紧跟着的脚步。 忽然，身后传来，「容晖。」 他皱了皱眉，回头看过去，发现是夏敬廷。 容晖微眯着眼盯着他：「温昱在哪里？」 夏敬廷笑了一下，「不用这么着急，他应该还活着。」 容晖警惕道：「什么意思？」 夏敬廷：「狼妖绑架了他，为了对付你，还不能让他轻易就死。」 容晖咬紧了牙，粗壮的蛇尾勐地挥出去，一下子将夏敬廷掀翻在地，勐烈的冲劲让夏敬廷狠狠撞在树干上，他捂着自己的手臂闷哼一声，还没缓过来，脖颈就被人狠狠掐住了，后脑勺狠狠撞上树干。 夏敬廷扯了扯嘴角，「你要杀了我？」 容晖下颌紧绷着，如果不是现在只有他知道温昱在哪里，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对峙中，容晖感觉到脸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吃痛地偏开头，咬紧了牙关。 他瞪着夏敬廷，收紧手上的力道，忽然手上剧烈一痛，像是被硬生生拧断了一样，他不得不松开了对夏敬廷的挟制。 夏敬廷因此抓住机会用力推开了容晖。 接踵而来的是浑身的疼痛，没有一处不在疼，他一方面在共感，一方面更急迫地想要找到温昱，嘶吼道：「他到底在哪？！」 夏敬廷没答话，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一想到另一边的温昱和他一样，夏敬廷闭了闭眼，忍耐地移开视线。 「这些都是他需要经歷的。」他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说，「只要转世忘记这些记忆以后，就不疼了。」 他再次睁开眼，走到容晖面前，盯着他，眼眶通红：「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所有资源都倾向你，你顺利地花了最短的时间化妖了，你不费吹灰之力地飞升了，你有了恩爱的新娘，有了幸福的生活。而我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在阴暗里看着你。我的努力就像是笑话，你肯定觉得优越，看我就像个小丑对吧？」 容晖的手臂根本抬不起来，浑身疼痛的几乎动弹不得，连唿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心脏好酸，他无法想像现在温昱在经歷什么，一想他就快要窒息了。他冷冷地盯着夏敬廷。 「这些都和温昱无关，不要将他扯进来。」 夏敬廷的脸色唰得冷下来，「好噁心……你的眼睛。」 「冷漠，自傲，不可一世。」夏敬廷勐地拔刀，一刀插进了他的眼睛里，喷溅的血液溅到他的脸上。 容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心脏的疼痛比眼睛的、浑身的要疼上百倍。鲜红浓稠的血液顺着他的眼下流淌下来。 夏敬廷重重唿出一口气，似乎终于松了口气，「这次是你抢先了，如果温昱先认识我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等他转世以后，你将不復存在，只有我。」 容晖脸色煞白，挣扎着抬起的手臂紧紧攥着夏敬廷的衣摆，咬紧牙关，「你不是真的喜欢他。你只是恨我，不要连累他。」 夏敬廷从他的攥紧的手里抽走自己的衣摆，摇了摇头，「不，我是喜欢他，有你在他就不会喜欢我。我想让他彻底忘记你。」 容晖虚弱地仰头盯着他：「不可能。」 夏敬廷被他的话刺痛了，拔起刀就往他的胸口扎去，硬生生地刺穿了他的整个胸膛，刀尖从后背扎出来。 他面目狰狞地恶狠狠道：「去死吧！」 容晖向后倒在地上，他盯着自己的手腕上的红线，呢喃着：「阿昱、阿昱……」 浑身被炙烤着，像有一团一团的火焰燃烧着，好痛！ 他根本动不了，只能无力地眼睁睁地看着红线渐渐消失，他拼命地想伸手抓住红线，但红线在碰到他掌心的一瞬间，像拂过的风，一点也抓不住。 他紧握住自己的手腕，指尖仿佛要刺进皮肤中，但掌心已经感受不到红线的存在。消失了，彻底消失了。他痛得哭不出声来。 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的话，温昱也不会经歷这些。是他错了，他最开始就不应该靠近温昱，自己只能给他带来不幸。为什么死的是温昱，而不是自己？他想，自己还不如死了…… 夏敬廷攥着刀，本来该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杀了他的，但夏敬廷顿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动手，转身离开。 ** 夏敬廷盯着被烧得焦黑的墙壁，和灰烬当中的一具尸体，有些出神。 张离站在黑暗里：「他死了？」 夏敬廷顿了一下，「嗯。」 张离轻松地笑了，「终于，他死了。」 夏敬廷垂着眸，没看他。 第84章 眼瞧着时间渐渐流逝, 太阳升起月亮落下，月亮升起太阳落下，一天过去了, 床上的两个人都没有要醒的趋势，于昭急得团团转，又不敢打扰到旁边的宋衡，介于床上的是一条蛇妖, 宋衡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于昭也不敢轻易搭话, 他坐在床边, 手握着温昱的手，心焦。 宋衡和他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着急, 站在旁边理理自己的着装。 忽然, 于昭感觉到温昱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赶紧希冀地看向温昱。后者缓缓睁开眼睛, 坠落进瞳孔中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第146页 于昭惊喜道：「小温！你终于醒了！」 温昱愣了一会儿，抬手擦了擦眼睛, 指尖沾到一块湿濡。 于昭凑上去，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 伸手扶他坐起来, 「怎么回事啊？」 温昱没回答，反而偏头看向睡在自己旁边的容晖。 容晖闭着眼睛，长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唇色还是和昏迷时一样苍白, 没见到好转，暂时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看向宋衡, 担忧地问：「他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 后者走上前几步，弯腰观察了一下容晖的状态，然后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恢復很多，应该过一会儿就会醒了，不用担心。」 温昱认真地点点头。继而他走到靠近容晖的床边，垂眸看着他微微蜷起的手，想握住他的手，但指尖悬停在半空中，还是停了下来。 他的手在空中调转了方向，垂下来握住自己的右手手腕，那里的红线早就消失了。心口涩得难受，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 于昭见他表情不对，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站在他的身后担忧地看着没说话。 温昱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闷声道：「我去做饭。」 说完后，他低着头走出房间。 于昭不敢在房间里多待，赶紧跟了出去，小心翼翼地看着温昱眼色，忙道：「我来帮你打下手。」 温昱：「嗯。」 于昭和这些事情都无关，而且这些陈年旧恨还没有解决，温昱想自己不应该将他扯进来的，让他吃过中饭后就提议让他先回家。 但于昭还有些担心温昱的情况，并且他也不想将自己的好朋友独自扔在非人类的火坑里，他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你要不来我家吧？」 温昱摇摇头，认真道：「我有事情要处理，他们两个……」温昱回头看见从房间走出来的宋衡，「没事，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伤害我。」 于昭张了张嘴，但视线和宋衡相撞的时候，又没说出话来。 温昱主动介绍道，「容晖是蛇山的山神，也是蛇妖，这位是宋衡，是鸟妖。」 于昭感觉自己浑身寒毛倒立，如果不是温昱扶着他，他可能下一秒就倒头栽下去了，他脸色煞白地点点头。 温昱握着他的胳膊，温热的温度传到他的身上，「不用担心，我和他们认识很久了。」 「好了，你在这也帮不上忙，就先回去吧。」温昱轻声安慰他。 旁边的宋衡也朝他扬了扬下巴。 于昭：「……嗯。」 于昭虽然不情不愿，但确实感受到了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便起身离开。温昱送走于昭后关上门，回头看向宋衡。 第一句话就是：「容晖他怎么样了？」 宋衡坐在沙发上：「已经好很多了。」 温昱犹豫道：「那些记忆……」 宋衡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看向他，「是真实发生的，不过那是你上辈子的事情，你本来应该不记得的。」 温昱无意识地摸着胸口的项鍊，感受着项鍊上微凉的温度，这样才能让他的心稍微平静一些。「容晖胸口的伤疤和他那只瞎了的眼睛，都是那个时候的……」他有些哽咽。 宋衡嘆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都过去了。」 温昱还是难以轻易释怀，以容晖的能力本来不应该也不可能让那两个人得逞的，都是因为他自己。 「我还记得你之前说的那个害容晖失忆的人。」一想起那个上一世烧死自己的人，温昱就觉得浑身像还在火焰里被炙烤一样，生涩地发音，「是张离和夏敬廷吗？」 既然他都已经都知道了，宋衡也觉得没有再瞒着他的必要了，从头到尾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上一世，夏敬廷本来按照和张离的约定要杀了大人，但夏敬廷最后并没有杀死大人，但在张离那里，他一直以为大人已死，肆无忌惮地打造他的狼山。就在前段时间，张离偶然发现大人的存在，大人怕他又想伤害了你，就找到了舍友这个身份在你身边保护你。」 「前段时间，大人遇到了夏敬廷，本以为他有悔悟了，没想到他还是跟张离一伙，表面上装作愧疚的模样，实际上引开大人的注意力，给了张离偷袭大人的机会。大人也因此受伤失忆了。」 听宋衡解释完后，温昱总算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温昱：「我知道了。但你说的没错，上一世是我连累容晖，如果没有鳞片共感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宋衡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温昱攥着项鍊继续道：「这一世我不想重蹈覆辙，这个项鍊我取不下来，麻烦你帮我取下来。」 宋衡吸了一口气，「要是没有项鍊的话，大人也不会知道你出事了……」 温昱知道虽然没有项鍊，张离也一样会将自己作为对付容晖的诱饵。但他不能让这次再跟上一世一样，至少项鍊不在后，自己给容晖带来的影响会小很多，这样下来，就算他受伤，容晖也不至于处于弱势。他不想死，容晖也不能再因为自己受重伤。 温昱重复道：「麻烦帮我取下来。」 宋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上温昱认真的眼神后他点了点头，伸出手，掌心附在项鍊上，指尖微微用力，项鍊就被摘了下来，宋衡将项鍊取下来放在温昱的手心。 温昱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项鍊，然后坚决地放进了首饰盒里，藏进抽屉的深处。 第147页 在事情彻底解决之前，他不会再打开抽屉。 宋衡嘆了口气，看见温昱回过头来，「对了，你见过张离了吗？」 宋衡摇头：「没，大人应该已经见过了。」 温昱严肃道：「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们。」 宋衡诧异：「什么事情？」 温昱：「我的直系上司就是夏敬廷，还有张离之前也在相禾设计所工作，不过最近他不常出现，我之前已经见过他一面了。现在知道前世发生的一切后，我才明白为什么他那天要在茶水间对我说那些话。」 宋衡表情也凝重起来，「以张离的性格，他知道大人还活着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夏敬廷。嫂子你现在可是在狼窝里，最近千万要注意。」 温昱听见嫂子两个字眼的时候眼皮狠狠眺了一下，有些不太适应的偏开眸，正好看见从房间走出来的容晖。 「你们在说什么？」 宋衡刚刚把事情全抖落出来了，还让温昱想起了前世的记忆，这些都是容晖不允许的。他心虚地舔了舔唇，「没、没什么。」 温昱心中五味杂陈，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生涩地开口：「抱歉，我都忘记了。」 容晖眸中闪过一丝不解，温昱仰头注视着他，「我都看见了，我们前世经歷的一切。抱歉我才想起来，让你一个人抱着这些悲伤的记忆这么久，好不公平。」 容晖：「……」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冷冰冰地落在宋衡的脸上。 后者连滚带爬地熘走。 温昱伸出手犹豫地握住容晖的手，「哥哥。」 容晖错愕地垂眸，「你……」 温昱果然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一抹快速闪过的粉红，以及变得通红的耳尖。 「噗。」温昱捂住嘴，眼睛弯弯的亮亮的。 容晖的神色很快恢復镇定，「怎么了？」 温昱看见他的异瞳，心里有块突然陷了进去，像密密麻麻的针扎进去一样刺痛。他站起来，抬起手，指腹轻轻碰到他的眼角，心口有些堵的慌，「……疼吗？」 容晖没动，「不疼。」 温昱：「那个时候疼吗？」 容晖摇了摇头，「感受不到。只能感受到你好疼，心脏好疼。」 温昱垂下眸：「抱歉。」 容晖伸手，掌心盖在他的手背上，「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如果是上一世的温昱可能会愧疚地想和容晖分开，彻底断了张离的谋划。但现在的他又经歷了这一世的那么多事情，事已至此他没有逃避的理由，他知道自己喜欢容晖，想和容晖一起解决这些事情。他认为只要没了鳞片共感，自己的作用就不会那么大。但他还是很担心未来无法预测的变故，心里总是不安宁。 温昱抽回手：「嗯。」 容晖的视线顿在他的胸膛上，那里空荡荡的。他艰难地移开视线。 温昱察觉到了但没解释，他岔开话题，「你身体现在好些了吗？」 容晖淡淡道：「嗯。」 说完便绕过温昱坐到沙发上，温昱紧挨着他坐下，他也没偏眸。 温昱知道容晖有点别扭是项鍊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都不能再戴上项鍊。 静了好一会儿，容晖先转过头来看他，非常认真道：「这段时间你先保持原样，不要被夏敬廷发现端倪。这次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上一世的事情发生。」 温昱笑了一下，「嗯。」 第85章 知道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以后, 温昱对夏敬廷彻底改观，以前那个体贴的上级领导形象已经被全面颠覆，如果不是知道前世的事情, 他一定想像不到在他和蔼的面具下藏着可怖的内心。再加上事务所的张离，他更对上班充满了排斥的心理，甚至想着要不要直接去辞职好。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容晖，容晖思考了一会儿, 认真地看着他，牵着他的手说：「贸然辞职离开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反而会将你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温昱点了点头, 又听见他柔声安慰自己，「不用担心，这段时间我在你身边陪着你。这次我只想你好好的生活。夏敬廷是唯一的不确定因素, 我们还是要多小心。」 温昱：「嗯。」他用力握住容晖的大拇指, 「我知道了。谢谢。」 容晖伸手将指尖挤进他的指缝中, 指腹缓缓扣在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交叠在一次, 微凉染着温昱的手心，温暖沁进容晖的掌纹, 交换着彼此的温度。一时间谁都没捨得打破这阵舒服的气氛。 正在温昱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听到容晖垂着眸轻声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温昱微微愣了一下, 没想到这句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更准确一点说, 这句话跟他的形象完全不搭嘛。 温昱偏眸注视着他轻笑了一下，然后笑眯眯道：「嗯。」 容晖收回视线，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 「嗯。」 容晖垂着眸, 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收紧了手, 用力与他交握，恨不得与他交融，或许就能填补他心口巨大的空隙了。越靠近温昱，越能感受到温昱的存在，他就越是害怕失去，害怕自己又回到孤独的状态，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因为了解容晖，温昱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和他冷若冰霜的脸不同。他表面上看着冷冰冰的，竟然内心还很敏感。 第148页 温昱越和他相处，就越发现他在生活中的小细节很可爱，越觉得反差大，越为他心动。 上一世他就对容晖说过那些肉麻的情话了，现在虽然记起来了，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中间温昱不在的那段漫长的空白期，不知道容晖一个人是怎么孤独地度过的。如果能让他安心，知道自己不会再离开他的话这样更好吧。 说这些情话本来就让人很害羞，但看容晖在乎、不安心的模样，还是有说的必要的。他红着脸说：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是蛇妖还是什么其他妖，或者是普通人类，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而且，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我们一起解决。」 「所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他话音还没落，就被推倒在了沙发上，带着点凉意的唇瓣落下来，吻过他的眉眼、鼻尖，向下落在唇瓣上、下巴上、喉结上，咬住他的脸颊。 容晖：「嗯。」 温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抓住往上折到头顶，十指相扣，「一直在一起。」 听到他的染着热气的声音，温昱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容晖的表情，他就被人狠狠咬住了唇。 他在混乱中想，容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 第二天温昱坐在办公桌前的时候脑子里还是好多个容晖在转悠。想着他，温昱又想起很多关于前世的细节，他忽然记起前世在蛇山的洞穴发生的事情。 这一世蛇山上山路几乎没有了，他也就从来没机会上山，也自然没再去过那个洞穴，不过他想起后又觉得那个洞穴十分眼熟，好像自己在哪个其他的地方见过一样。 他顺着模模煳煳的记忆打开手机，点进微信找到联繫人容晖，点开他的朋友圈后他注意到背景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正是蛇山洞穴。 难怪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觉得很眼熟，原来这是他以前去过的地方。 温昱笑着抿着唇，关上手机后对着电脑屏幕傻笑。 其实容晖很细腻诶…… 上班时间到后，办公室的同事陆陆续续都来了，温昱抬眸向他们打招唿，收回手他重新看下自己手头的设计图，分神听到裴梅他们的说话声。 「对了，你们有没有看新闻？」 ——「什么新闻？最近好像发生了不少事。还有新型病毒出现了呢，身边不少人都中招了，我都觉得我嗓子有点疼。听说是上次蛇山山体滑坡带下来的。」 「这个我不知道，应该就是营销号带节奏吧，以前夏天都会有病毒的，我觉得还是和蛇山关系不大。还是保护好自己更重要。不过我问你的就是蛇山山体滑坡的事情。」 ——「嗷嗷。」 「这次真是运气好，竟然没人受伤。」 ——「是诶，不过我记得我们办公室好像有人住在蛇山附近？」 「是……」 温昱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他回头看见是同事站在他身后关切地看他，「小温，蛇山滑坡的事情你知道吗？」 温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便主动说：「嗯，我知道，我在新闻上看到了，而且我就住在蛇山附近，看见有消防员来过，帮受难者脱困，我家旁边就是避难所。除了这几天的水质有点下降以外，其他都没什么影响。」 同事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后，同事回头继续讨论着什么，温昱没再听，集中精神专心做手头上的设计稿。 「对了说起蛇山，蛇山为什么要叫蛇山啊，是因为山上有很多蛇吗？」 ——「好像不是，我记得我奶奶说是因为蛇山的第一任山神是蛇妖，所以叫蛇山？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摊手 「好吧……」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从外推开，夏敬廷看着说话的人，笑眯眯道：「要说蛇山的话……」 同事吓了一跳，在上班时间聊天还被总监听见，他们还以为夏敬廷是来训话的，下意识就要假装很忙，更没想到他开口加入了话题。 「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夏敬廷将视线放在温昱的身上，「温昱住的离蛇山很近，应该了解更多吧，不如问问他？」 听到夏敬廷声音的一瞬间，温昱心里咯噔一声，抬眸盯着他，前世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愤怒和恨意翻涌着，他下意识紧握成拳，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质问他。在夏敬廷发觉之前，他赶紧收回视线。 夏敬廷微微扬了扬眉，似乎没在意。 温昱垂着眸：「抱歉，我刚刚没听见你们在说什么。」 夏敬廷走向他，一贯的和蔼笑容，现在印在温昱的瞳孔里，温昱只觉得可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夏敬廷见状也没有在走近，隔着三步的距离，「没事，别放在心上，我们没说什么。」 夏敬廷转而问：「这几天蛇山滑坡，山上不少小动物都被冲下山了，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蛇。你有遇到过蛇吗？」 他的这个问题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遇到容晖吗？ 在这种情况下，一味否认反而显得有问题，温昱深思熟虑道：「嗯。」 夏敬廷担忧道：「真的？你有没有被伤到？」 温昱这下是真的不明白了，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补上一句，「我拨了119，消防员抓走了蛇。」 第149页 夏敬廷夸赞道：「做的很好，千万不要再让自己再受伤了。」 「夏季确实容易遇蛇。」说完后，他又微笑道，「以后要多注意採取防蛇措施。」 温昱微微皱着眉，「嗯。」 本以为他说完了，温昱正要低头继续看设计稿的时候，夏敬廷开口道：「蛇是冷血动物，不要试着亲近蛇，他们不会领情。」 他眸色很深，让人很难看清他话里的意思，和他说这些话的心情。 温昱其实并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想法。明明他自己也是蛇。 温昱：「嗯。」 「夏总监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继续工作了。」 夏敬廷伸手示意他继续忙，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 温昱低着头，只有他知道刚刚自己是压抑住了想要冲上去质问他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着牙在说话。 他打算听容晖的，还是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实在搞不明白夏敬廷究竟在想什么，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给他一种已经被看穿了，好像又没有的错觉。 温昱心神不宁地工作了一上午，直到下午的时候，他从裴梅那里听说了最近的招标项目，是来自同辉集团的招标，同辉集团预备重建蛇山山庙，所以要做关于山神庙的设计图，温昱第一感觉这是一个好机会，既能帮到容晖，又能让蛇山恢復以前的样子。虽然他能力可能不够，但是努努力还是力所能及的。 裴梅看出他的跃跃欲试，却遗憾地对他说夏总监对这个招标没有兴趣，大概率是不会参加了，也让他不要去找夏总监了，在早上的会议上，夏总监已经确定了这个月的任务和目标，其中没有关于这份招标项目的计划。 第86章 傍晚下班后, 温昱走出写字楼，远远地便看见容晖站在路边等着，旁边停着一辆车, 乌黑的窗户里，隐隐约约看见坐在驾驶座眨巴眼睛的宋衡。 温昱正要走过去，忽然注意到从另一个方向朝自己走来的于昭。 温昱：「你怎么来了？」 于昭走近，笑嘻嘻道：「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我想找你玩，要不要出去吃饭？」 温昱看看于昭又看看容晖, 「那个……」 于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竟然看见容晖那条蛇妖在等温昱。 但是他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再灰头土脸地走。于是他紧紧抿着唇，结结巴巴：「我不、不怕。」 温昱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 他们不会伤人的, 我保护你。」 温昱带着他往前走, 容晖看见他的时候用冷冰冰的视线扫过他，于昭差点抖了三抖, 温昱让他坐在副驾驶，自己和容晖坐在后座。 温昱坐在容晖旁边, 两人的手悄悄地握在一起, 车里气氛一度十分凝固。 快到家的时候，于昭突然回头朝温昱说话，「小温……」话还没说出口, 他的视线落在温昱着急忙慌松开的手上。 于昭停顿了一会儿, 醋意很重地气鼓鼓道：「你们为什么偷偷牵小手？」 温昱：「……」 容晖学着温昱也没吭声。 宋衡将车停稳，一手挡过于昭的的脸, 将他的脸掰正。 于昭怀疑的眼神在温昱脸上扫来扫去，像是要看破什么似的，温昱假装无事发生地说是他看错了。 回到家后，温昱陪着容晖进厨房做饭，于昭就悄悄趴在门框后，观察容晖和温昱的举动，被宋衡从身后拍了一下，他吓得整个人抖了三抖。 宋衡冷飕飕地盯着他：「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于昭赶紧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宋衡双手抱胸，「我劝你尽早打消念头，我家大人和夫人是两情相悦，你这样是没有好结果的。」 于昭：「？？？」 「等等。」于昭大脑宕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宋衡扬着脸：「怎么？」 于昭指指厨房里的两人，「他俩……」 宋衡：「嗯，夫妻，怎么了？成过婚的那种。」 于昭张大嘴巴，下巴差点就要脱臼，被宋衡一掌推回去。 比起知道朋友性取向外，让他还要震惊和难以接受的是他竟然这么晚才知道。还是不是朋友？！ 他抬眸看向宋衡，对他害怕心理少了很多，也有胆子跟他多说些话，「我才不管他！」 宋衡挑眉：「嗯？」 于昭实在憋不住，追着他问了一些关于容晖的事，例如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容晖是做什么行业的…… 颇有一副娘家人的姿态。 宋衡虽然不太满意他的态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 温昱刚从厨房端着热腾腾的菜走出来，余光瞥见宋衡和于昭打成一片，聊的火热。 宋衡站在他前面弯腰去拿茶几上的东西，于昭坐在他身后。 于昭一抬眸看见宋衡后背上的黑色花纹，「你这是什么？」 宋衡大惊失色，赶紧捂住自己的后腰，「？？」 于昭回想着，总觉得这花纹有些眼熟，「好像是……魅、魅魔纹？」 宋衡瞪着他：「闭嘴！小心我宰了你！」 于昭讪讪地往后退了退。 半晌后，宋衡脸颊红通通地盯着他，「喜欢，怎样？」 于昭赶紧摆手：「没怎么没怎么。」 温昱朝他们招手，「吃饭了。」 ** 第150页 这段时间，于昭有时候会来家里找他玩，但每次都是和宋衡聊得火热朝天，温昱对这个现象深表疑惑，对于昭来他家的目的深感怀疑。除了平常的工作以外，他因为想尽力帮上容晖点忙，所以下班在家里的时候就会试着画山神庙的设计图，但由于不了解，起初画了很多张废稿，之后还是在同事的指导下有了大致的思路。 最后他勉强在一个月内将初步的设计稿画了出来，他趁着空闲时间递交给夏敬廷查看。 夏敬廷微微笑着看他，「这好像不是我给你的任务。」 温昱点点头，「嗯，这是我针对同辉集团的招标画的设计图。都是在工作之余画的，你不用担心耽误工作。」 夏敬廷没有细看，粗略地翻看了一遍后就阖上放在一边：「抱歉，我没有要参与投标的打算。之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之后也不会参与。」 温昱还想说些什么，夏敬廷果断地告诉他，「我放弃。」 「可这是难得的机会，起码不能因为一己……」温昱及时收回话音，顿了一下，生涩道：「为什么？」 夏敬廷将设计图递迴给他：「没有理由。」 温昱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虽然视线盯着电脑屏幕，手上对着设计图不停地画着直线、曲线，但他的思绪却飘远了。 之前同事就跟他说过会议上的目标里没有参与投标，但他还是想试试，总抱着万一呢的想法将设计图做出来，但今天被夏敬廷当面拒绝，他才开始正视眼前最大的问题。他心里也不是不知道夏敬廷的想法，作为敌对方他肯定是不希望帮容晖，不参与投标也是预料之中，但他却说不上来的烦躁。 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的立场和偏向明明都是容晖，偏偏他却在为仇人工作。 他想了一天，心绪重重地回家被容晖一眼就看出来。 容晖挨着他坐下来，「怎么了？」 温昱盯着被自己放在茶几上的设计图，出神地摇了摇头。 容晖注意到他的视线，伸手拿过设计图，翻看了一遍，如实道：「有些地方不切合实际，还需要修改。」 容晖顿了一下，抬眸看向温昱，阖上设计图，认真道：「画得很好。」 温昱深深嘆了口气，在容晖意料之外，他说：「我要辞职。」 迎上容晖的视线，温昱下意识认为容晖不会同意，便努力说服他，「辞职以后我就不用担心夏敬廷和张离的威胁了，而且我不想帮他们做事，不想在他们手下工作，我想顺从自己的心意，我想帮你，但在设计所我被限制做不到。」温昱没看容晖，继续补充：「况且我更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和曾今杀死我的仇人在一个屋檐下。」 温昱硬邦邦地说：「这是通知，我立马就会递交辞呈的。」 嘴比脑子快，说完他还想解释一下，但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被容晖劫去了。 「抱歉。」容晖歉疚地看着他，抬手触碰到温昱的脸颊上，深深唿出一口气，「是我考虑不妥当，不应该勉强你的。」 温昱有些诧异地抬眸看过去，发现容晖的反应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他看起来真的很后悔自己提出来的不要打草惊蛇战略。 容晖轻轻抚着他的脸颊，「现在就辞职吧。」 温昱愣愣地点头，然后看着容晖接过他解锁开的手机，点开联繫人，快速编辑了一条辞职简讯发给备註为夏敬廷的联繫人，处理完后将手机递迴给温昱。 温昱不可思议：「好了？」 容晖用唇贴了贴他的额头：「嗯。」 温昱抱着手机看了一眼，他的语言还是很符合他的风格，冷冷的，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中止劳动关系，解除劳务合同。」 温昱轻笑了一下。 没一会儿，捏在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夏敬廷的回覆消息传了过来。 ——「有什么难处吗？还是有其他隐情？」 温昱学着容晖冷淡的语气回覆：「没有隐情，就是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夏敬廷：「是因为同辉集团招标的事情？如果我同意的话你会继续工作吗？」 温昱果断：「不会。」 夏敬廷：「知道了。」 「但是在批准之前，至少出来见最后一面。」 温昱停顿了一会儿，朝着容晖倾斜手机屏幕。 容晖：「不见。」 温昱用力点了点头，正要将这两个字编辑进发送框，就看见再次弹出来的最新讯息。 夏敬廷：「我有话想当面跟你说。」 「关于上一世。」 温昱悬在发送键的指尖摁不下去。 容晖：「怎么了？」 温昱再次展示给他看，「要见吗？」 容晖：「你自己抉择。」 温昱对夏敬廷没有期待，也并不想见他，但他直接说上一世大概率是知道他都想起来的事情了，温昱有些好奇他到底要说什么，也有些担忧他和张离到底有什么样的企划。 所以他还是想去的，但是他不能一个人去。 温昱伸手扯了扯容晖的袖子，水汪汪地仰脸看着他：「你陪我一起。」 容晖轻轻将唇印在他的唇角，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好，我陪你一起。」 ** 温昱列印好了辞职信，第二天照常去上班，一方面是见夏敬廷的最后一面，一方面是走辞职的手续。 第151页 设计所的玻璃门有门禁，温昱就让容晖在门口等，让他不要担心，有危险就会叫他。 他拿着辞职信走进夏敬廷办公室的时候，夏敬廷正在低头处理文件。 温昱将辞职信递给夏敬廷，后者和往常一样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接过辞职信，启唇淡淡道：「你都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第87章 温昱后知后觉夏敬廷发那条信息是为了试探自己, 如果自己没有想起上一世的事情的话，对于夏敬廷的讯息应该是诧异的情绪，但反而他在那条信息之后同意了见面, 让夏敬廷却确信他是记起了之前的事情。 这时候说再多已经无济于事，温昱没说话，戒备地盯着他后退一步，犹豫要不要现在跑出去找容晖。 夏敬廷收回视线, 嘆了口气，「难怪, 果然我还是没有机会。」说完后, 他补充道：「……放心，我不做什么。」 「叫你过来，我没有其他的目的, 也不想再利用你了。」夏敬廷垂着眸, 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说实话, 温昱还是不信任他, 毕竟他上一世做了那些简直不可饶恕的事情。 温昱维持着警觉的状态，夏敬廷没有试图靠近, 隔着一定的距离，一方面也是不想温昱中途逃跑。 夏敬廷顿了一会儿, 抬眼看向他：「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温昱紧张地微微眯起眼：「确认什么？」 夏敬廷：「上一世你死后, 我想了很多。」 温昱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痛苦和后悔。 「自从放火烧了蛇山以后，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我梦见火海里旧时同伴的唿救声，歇斯底里地喊着我的名字。还有, 来到我梦境中质问我为什么杀了你的容晖, 梦见从前的你将碘伏和纱布递给我，但是却在下一秒被火烧成了灰烬。」 夏敬廷脸色很苍白, 几乎没有血色，「上一世的时候，容晖曾经对我说其实我不是喜欢你，而是恨他。我当时觉得他说的是错的，我是喜欢你的。但现在我想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温昱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皱着眉看着他。 夏敬廷：「我原本想，只要重来一次，我在他之前遇见你，我们能在一起，能幸福，但是现实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样。我本来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我好像想明白了。我可能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喜欢特定时刻，一瞬间的你。」 夏敬廷头一回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温昱，「对不起，我为了我的所作所为道歉，全部都是我的错，我因为嫉妒容晖，不想看见他幸福，才会帮助张离对付你们。我也对不起蛇山的伙伴，不应该放火烧山，把以前繁盛的蛇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容晖没有做错什么，段大人也没有，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做出这些事情。」夏敬廷沉重道：「真的，对不起。」 夏敬廷诚恳道：「另一方面，我很感谢你。谢谢你在那个时候折返回后台，推开门找到我，给我找来碘伏和纱布。」 温昱从不打算接受他的道歉和感谢，等他说完后便没有一点停留地转身推开门走出去。 他想他应该之后再也不会看见夏敬廷了。真好。 ** 走出夏敬廷办公室后，温昱便开始拿着一个箱子收拾工位，汪志华听到动静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温昱笑了一下，坦然道：「我辞职了。」 汪志华还来不及惊讶，刚从旁边进来的裴梅听到这句话第一时间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震惊地走上前，再三确认，温昱认真地向她重复了一遍。 裴梅不理解道：「你不是前几天还挺有干劲的吗？还问我们对于山神庙设计图的意见来着。怎么突然就辞职了？」 温昱不好意思道：「因为其他的原因我现在更想辞职，想找更适合自己的设计所工作，原因不便多说。」 裴梅只好点点头，十分难过道：「好吧……」 「不过你辞职之后要保持联繫！」 汪志华也是同样的态度，「聚会你也要来！」 温昱笑嘻嘻道：「那当然，我还要请教两位呢！」 裴梅扬眉道：「哼，你到别的设计所就是竞争者，你以为我们是傻的，什么都教？」 温昱哈哈笑了一会儿，裴梅也收敛起开玩笑的语气，认真道：「照顾好自己。」 温昱用力点点头。 温昱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清空了，电脑旁边只剩一个孤零零的仙人掌。 仙人掌生命力顽强，加上南方空气湿度高，就算温昱好几个月没管它，现在还□□着活着，还有要开花的迹象。 抱着植物是无罪的想法，温昱将仙人掌放进了箱子里带走。 门禁后，容晖站在那里，视线跟随着他的步伐。 温昱刚一出门，就被他用力揽在怀里，温昱轻轻推了推他，「走了。」 容晖确认了一遍他的状态，确认无事发生，温昱也没有受伤后，才放下心来。 容晖放开他，十分自然地接过他手里抱着的箱子，牵起他空下来的手。 温昱想逗逗他，「你这么紧张？」 容晖认真道：「嗯，担心你。」 逗人没逗成，温昱反而把自己说害羞了。他低着头，把自己红通通的脸藏起来，跟着容晖往前走。 等完全出了设计所，确定不会被人听见以后，容晖才开始问他，「他对你说了什么？」 第152页 温昱垂着眸，犹豫道：「他向我道歉，他说自己之前不应该帮张离的，是他错了。还说对不起你和蛇山。」 容晖：「是他的错。」 温昱也跟着点点头，「听他的话，他应该是真的改过自新了吧。」 容晖：「不能掉以轻心。」 温昱用力握了握容晖的手：「对，还有一个张离呢。不过我相信山神大人肯定不会输的。」 容晖默了一会儿，将手指挤进温昱指缝，指腹扣紧他的手背，「嗯。」 辞职后温昱的时间一下子空了下来，温昱不想一个人在家，就跟着容晖回了同辉集团，他将自己的箱子放在旁边地上，然后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无聊地抱着着容晖的蛇尾揉揉揉、捏捏捏。容晖席地坐在旁边，没在意，任由他，手里拿着宋衡中午递来的文件翻阅，鼻樑上架着一丝不苟的眼镜。 温昱盯着天花板的灯，无意识的嘆着气，「唉——」 坐在旁边的人回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头髮，「怎么了？」 温昱没回答，反问他：「你工作做完了？」 容晖：「可以推迟。」 温昱摇摇头，「没事，你继续工作吧。」 容晖淡淡道：「嗯。」 说完他又继续工作，温昱瞥了眼他，有点不是滋味。 隔了一会儿，温昱停止自顾自地唉声嘆气，从后抱住他的脖颈，如实道：「有点无聊。」 容晖放下文件，「想做什么？」 温昱思考了一会儿，亮晶晶地看着他，「要不要出去？」 容晖转头看着他，「去哪里？」 温昱笑眯眯道：「洞穴。」 ** 回到蛇山洞穴了之后，温昱发现这里和记忆中的完全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也看不见火烧过的痕迹，周围的树木枝繁叶茂，清澈的河水哗哗的流淌着。 温昱坐在河畔的石头上，想起之前在洞穴里遇到的那条鱼妖，他问容晖，「那个鱼妖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容晖坐在他旁边，嗯了一声，「他是上一任山神，住在这片河里。」 温昱恍然地点点头，「原来是山神啊。」 容晖：「他现在不在，你可以放心。」 温昱趴在石头上，低头往水里看，不少鱼儿顺着水流往前游着，光线的原因，显得水底很浅。但温昱想到之前掉进河里都碰不到河底的情况，赶紧打消了下水玩的念头。 他问：「他出门了？」 容晖伸手扶着他，以免他不小心掉下去，「嗯，他去找人了。」 温昱随口问：「谁啊？」 容晖：「他的心上人。」 「嗯？」温昱勐地回头看他。 容晖点头，继续说：「每一任山神都有一个和自己命运羁绊的人类，和我的命运牵扯在一起的是你。他就是去找属于他自己的那个人了。」 温昱翻身坐起来，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手腕，「是因为红线吗？」 容晖握住他的手腕，「一部分原因，他的红线断了很多年了，在我上任山神之前就断了。」 温昱有些遗憾道：「那那个人也死了。」 容晖：「他是去找那个人的转世了。」 温昱默默在心里推测了一遍，起码过去了也有几百年了，「怎么现在才去？」 如果顺利一点的话，对方都转世了好几回了。 容晖：「我听说前几天夏敬廷来找他了。」 温昱啊了一声，忽然想起来，「鱼妖就是段乘？段大人？」 容晖：「嗯。」然后继续道，「夏敬廷恨段乘多年前派他下山捉妖，所以才和张离合伙烧了蛇山。」 「他们上次见面说了很多。」 温昱瞭然地点点头，不用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温昱也能猜到这么多年过去以后，大概是双方都释怀了。夏敬廷应该也是和段乘聊过以后才彻底改过自新的，作为上一任山神的段乘也终于说服了自己，离开了蛇山寻找转世的爱人。 在温昱还在出神的时候，容晖低头将唇印在他脸颊上，「他走了，正好。」 温昱：「嗯？」 温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温柔的吻住唇，后脑勺被轻轻托着放在岩石上，温昱觉得周围的声音都静了下来，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第88章 他们一直在洞穴待到傍晚, 看着湛蓝的天空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红中透着粉，粉中透着紫。 那天过去以后, 温昱时常要求容晖带他来看日落。和容晖说的一样，温昱也觉得段乘不在很好，他们不会被打扰，就静静地看着夕阳渐渐收敛光芒, 降落到地平线以下。 另一方面，温昱也希望段乘能找到他转世的爱人。 辞职以后, 温昱一边往各大设计所投简歷, 一边在家里继续学习，抱着大学的教科书，对着复习, 填补了不少建筑学上的知识漏洞。 他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客厅的窗帘没拉上, 阳光就透过落地窗倾泻而下。 容晖时间相对自由, 没有工作就会回来陪他。 温昱抱着设计图，耳朵上戴着耳机, 耳边萦绕着悠扬缓慢的旋律，他闭着眼沉浸其中, 完全没注意到开门回家的容晖。 容晖放下钥匙, 蹲坐在温昱旁边，伸手轻轻地摘下温昱耳朵里的耳机。 耳边的音乐没了，温昱这才回过神来, 侧眸撞进了容晖的眼睛里。 第153页 温昱惊喜道：「你回来了！」 容晖压下唇角的笑意, 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将藏在背后的花拿出来, 递到温昱面前。 「今天的花。」 一株鲜艷的玫瑰花被花纸包裹着，温昱眼前一亮，伸手接过，低头嗅了嗅花香，笑眯眯道：「谢谢，我很喜欢。」 容晖笑了笑：「那就好。」 温昱越来越能在容晖脸上看见笑容，不再是冷冰冰地掩饰自己的心情。光是看着他的心情也跟着放晴。 容晖最近经常会带花回来，温昱虽然都很喜欢，但不太明白他的用意是什么。 温昱伸手将花插进花瓶里，由于有容晖的灵力护着，这些花都维持着新鲜，看起来都像刚摘下来一样。他在心里细数着，旁边这株向日葵是昨天的，百合花是前天的，雏菊是大前天的……等等等。 平白无故的，他怎么换着法儿的送花？还是每天都不一样。 他越想越不解，疑惑地看向容晖。 他捉摸不透，干脆问：「你为什么送这么多花？」 容晖揉了把他的头髮，「想送就送了。」 温昱勉强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 直到过了好几天，温昱光顾着照顾花瓶里的花，开床通风的时候才注意到被自己放在阳台的孤零零的仙人掌。 他起初看仙人掌快要开花，花了点心思照顾，但自从容晖开始每天送花之后，他就疏忽了，每天只记得花瓶里的花，竟然忘了被自己遗落在阳台的仙人掌。 看着仙人掌上欲开但蔫巴了的小黄花骨朵，他赶紧给仙人掌浇了一点点水，松了松干巴巴的土。 就在他放下养料要结束的时候，他的腰上一重，突然整个人凌空，坐在了阳台上，后背抵着玻璃窗，他慌了一下，赶紧伸手扶住容晖的肩膀，抬眼看他。 结巴道：「怎、怎么了？」 容晖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被照顾得好好的仙人掌，硬邦邦道：「花不好看？」 温昱赶紧摇摇头，连连道：「好看好看。」 容晖：「……嗯。」 陷入沉默，温昱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容晖抬眼扫过他，然后别扭地凑上去咬了咬他的下唇，再将他放下来。 温昱怀疑他知道仙人掌是夏敬廷送的，但是没有证据，不管他怎么撬容晖的嘴，他都闭口不谈。 他什么都不说，背着温昱，单纯地把仙人掌长出来的花骨朵掐掉，再让它重新长，反反覆覆，就是不让它开花。 「长得不好。」容晖盯着又要开花的仙人掌，冷飕飕道，「重新长。」 温昱望着他这小气劲儿，噗嗤一下笑出来。 被人看了一眼，他赶紧指指电视，表示自己绝对没在笑他。 ** 过了一段时间，温昱终于收到了一家设计所的二面通知，他提前一天告知了容晖，容晖说不放心，要陪着他一起去。 当天温昱和一些和他一样的面试者在会议室门口等待，等轮到他后，他理理衣服和髮型拿着简歷走进去。 容晖在外面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温昱才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容晖很自然地牵上他的手，问他：「还顺利吗？」 温昱抿唇点点头，「还可以，面试官说等通知。」 容晖嗯了一声，「好。」 回去路上，容晖每次偏眸看他都发现他在走神。 容晖以为是他还没从紧张里缓过神来，便伸手附在他的手背上，没想到他吓了一跳，勐地缩回手。 容晖愣了一下，垂下眸攥了攥手心，「怎么了？」 温昱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什么。」 温昱主动牵住容晖的手表示自己没事，见容晖点头后，他才心事重重地偏开头。 他总觉得面试官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这几个面试官都是生面孔，他从来没见过，但他和其中一个面试官对上视线的时候，却觉得心里莫名发憷。没来由的害怕、紧张。 应该没什么事的，是他精神太紧绷才会有这种错觉。他不想让容晖太担心，就没有跟他说这件事。 稍晚些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您好，我是今天的面试官王魏，我很满意您今天面试的表现，有时间见一面吗？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知您。」 温昱谨慎地拿出面试官名片，核对了一遍电话号码，发现确实和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是同一个。 他回信说可以线上联繫，但面试官执意要线下见面，直言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温昱具体问他是什么事情，他就说是公司内部的事情，不方便在线上说。 温昱犹豫了再三还是同意了。 温昱听宋衡说容晖和另外一家公司谈成了合作，忙着各种洽谈会议，甚至晚上还在线上会议。温昱不想打扰他，就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 第二天他按着简讯上写着的地址乘地铁过去。 到达目的地后他才发现这是一栋私人住宅，门口的铁门没锁，对方也让他直接进来。 推开门进去后，他发现这里有些乱，不怎么打理，花坛里的杂草长得十分茂盛，周围摆着很多正在晾晒的油画。 他推测房主大概是个不太注重生活质量的人。 他忐忑地走进去，头顶的灯自动亮起，他抬眼看见坐在画架前面的背影。 第154页 他试探道：「王先生？」 对方沉浸在画布中，没有理会。 温昱更大声地唤了一声，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他嘆了口气，走上前靠近。 「王先生？我是昨天的应聘者，我是温昱。」 对方拿笔的手顿了一下，过多的颜料凝结成水滴，划过画面，滴落在地上。 温昱余光瞥见旁边的画架上的画，瞬间，他的瞳孔勐地放大，画中的场景赫然是燃烧中的房间。 还有房间里，燃烧着的人影。 温昱迅速转身要跑，忽然脚步一重，他根本抬不了腿，像被钉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他心中警铃大作，他又被狼妖骗了。 他出门没告诉容晖，现在想给他打电话，却连拿出手机都做不到。 靠。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告诉自己先保持冷静，自己对于张离来说只有威胁容晖的作用，在他目的达成之前，他肯定不会杀了自己。他得在这中间找到脱困的办法。 他冷静下来抬眸看见对面墙壁上的镜子里映出站在自己身后的张离。那是一张他完全陌生的脸。 温昱这才意识到，张离没有自己的皮，所以他寄居在别人的皮之下。不管是之前的那副面孔，还是现在的面孔，都诡异的皮与肉不贴合，让人寒毛倒立。 张离扔下画笔，拔出刀刃抵在温昱的脖子上，「要不是夏敬廷那个叛徒，容晖早就死了。妈的，他敢骗我。」 「我假装原谅他，就是想让他再帮我打掩护，没想到他回了趟蛇山就彻底背叛我了，现在干脆直接去帮容晖了。要不是他现在突然开始重建蛇山，我的狼山就能发展起来了。现在必须除掉他。」 温昱突然道：「你真噁心。」 张离拧眉：「哈？」 温昱冷冷道：「脸噁心，心也噁心。」 「你才是冷血动物，竟然能烧了蛇山，那不是你一直生活的家园吗？山上还有你的朋友。」 张离嗤笑了一下：「你在搞笑吗？蛇山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真有意思，我就算今天被容晖杀了，也会把你一块带下去的。」张离朝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温昱偏开眼不看他，「故技重施是没用的，我早就把鳞片摘了。」 张离没回答他，温昱心里也没底，因为背对着他，所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听到他说，「马上就来了。」 果然，温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的心也跟着收紧了。 脚步声在门口忽然戛然而止，连温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通过镜面看见张离同样错愕的眼神。 张离紧紧盯着门口，温昱偏开视线，看见房间内右后方黑暗中的一只墨绿色瞳孔。 就在眨眼的一瞬间，张离忽然痛苦地捂住脖子，抵在温昱脖子上的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温昱虽然动不了但能从镜面里看见张离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眶、鼻子、嘴巴和耳朵，全都在流血，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温昱皱了皱眉，赶紧移开视线。 而站在黑暗中的容晖从始至终只是动了动指尖，甚至不需要出手。 温昱对容晖山神的实力有了更清晰的定义，容晖比他想像中的还厉害，跟张离比起来简直就是碾压，张离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 张离在痛苦的窒息中，忽然抬眼紧紧盯着温昱，竭尽全力抬起另一只手。 温昱后背一阵发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刀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直直地朝他飞来。 他勐地深吸一口气，就在刀尖离他心口只有一厘的差距的时候，腰上忽然一重，他仿佛被一阵风迅速捲走。 紧跟着刺来的刀尖被夏敬廷攥在心里，狠狠扔在地上。 活下来了…… 温昱劫后余生地缓缓唿出一口气。 容晖冷冷地扫向夏敬廷勾着温昱的腰的蛇尾。 夏敬廷僵了一下，松开缠着的蛇尾，将温昱护到身后，脸色有些苍白地看向容晖。 后者收紧了拳，下颌线绷紧，「谢了。」 第89章 温昱下意识想远离夏敬廷, 但目前的情况来说，似乎只有夏敬廷背后才是最安全的，他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没动。温昱瞥见他的袖子上映出鲜红的血色, 血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啪嗒、啪嗒。 温昱想到上一世夏敬廷手臂上的伤口，好像到现在也没有好，只要他的手臂稍微用力伤口就会立刻再次流血。 不过又想到他之前对容晖做的那些, 温昱冷漠地移开视线，看向前面容晖的背影。 在张离拼尽最后的力气妄图杀死温昱失败以后, 他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彻底被容晖的蛇尾紧紧绞杀着，温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色发青发紫，双脚用力地蹬着但无济于事, 渐渐的没了动静。 缠在他身上的蛇尾缓缓放松, 张离滚了几圈后了无生机地倒在地上。 处理好张离后, 容晖第一时间走向温昱, 夏敬廷也识趣地往旁边让了一步，和温昱保持一定的距离。 尽管他这么谨慎, 还是被容晖冷冷瞥了一眼。 温昱心有余悸地扯扯容晖的袖子，指指旁边的张离, 忐忑道：「他是死了吗？」 容晖牵住他的手, 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没有。他暂时晕倒过去了。」 温昱狠狠点了点头，「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不然真是便宜他了。」 第155页 说完他瞪了一眼夏敬廷。 容晖不动声色地将他拉到身后, 挡住夏敬廷，语气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回蛇山后，受过山里的惩罚后，你会和他一同入狱。」 夏敬廷垂下眸，「嗯。我知道。」 「之后的日子我会在牢狱里赎罪。」 温昱低头看见地面上爬过乌压压一群蚂蚁，太密集了，他匆匆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不敢细看。 蚂蚁群朝着张离的方向走去，有一部分在夏敬廷的脚边围了起来。 温昱一个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统统消失不见了。 温昱拽拽容晖的手：「他们是蚂蚁妖？」 容晖牵着他的手紧了紧，「不是，是精灵。」 温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用力抱住，他微仰着头，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拥抱用力到温昱几乎觉得自己要融进容晖的身体了。 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容晖的后背，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幸好……没事。」 温昱怔忪，抱住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温昱愣了一下，赶紧用力地回抱住他。 ** 温昱问起夏敬廷和张离要接受的惩罚是什么，容晖告诉他是天罚，要活着受过百道雷电。惩罚结束后他们会被关在悬崖峭壁上的牢房里，那里天寒地冻，不见天日，会在那里锁到直到死去。 温昱没见过天罚，也不敢要容晖带他去看，只知道容晖出门的那天雷声非常大，闪电几乎要将夜空撕破，网上都说世界末日要来了。容晖不在，温昱就躲在被窝里戴着耳机堵住自己耳朵。 等他迷迷煳煳被拉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他习惯性地贴上去，知道闪电已经结束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天气放晴后新的一天再度降临。 有一个好消息，温昱这天收到了来自一家设计所的入职通知，通知他与明日早上八点半前到设计所上班。 温昱再也不用焦虑地待在家里，高兴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但在旁边看着的容晖脸色却不是很好。 温昱以为他是捨不得自己，便安慰他自己晚上就回来了，容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什么也没多说。 坐进办公室后，温昱觉得自己这才是真的回归正常生活了。 工作做完后，他找于昭聊聊天。 他问起相禾设计所的事情，于昭对他说自己打听到设计所管理层大换血，总监到助理全部被替换了，好像是被发现了什么贪污事件。 温昱知道这应该是容晖做的，为的就是让夏敬廷和张离这两个人在人群的视野中悄无声息、但又正常地消失。 温昱前脚刚挂掉和于昭的通话，后脚就看见最近通话里好几个被忙线挡了的红色栏目，全都是容晖。 他赶紧回了个电话。 「餵？」 ——「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声音带着很重的喘息声。 温昱赶紧解释：「没事没事，我刚刚在和于昭通电话，所以没接到你打来的电话。」 ——「嗯，好。」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没事的话我就挂了？」温昱小心翼翼道。 ——「好。」 挂断电话后，温昱想着电话里容晖夹杂着风声和喘息的声音，越想越疑惑，他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办公室旁边的窗户前，往下看，果然在写字楼的脚下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容晖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确认他真的没事后才暂时放心地离开。 从这天开始，温昱每隔一会儿就会接到容晖打来的电话，如果他有事没接到的话，就会发现容晖火急火燎地赶来看他出了什么事，确认没事后才会离开。 按理来说，自从张离死了之后就不会有危险了，但容晖还是不放心，不仅电话频繁，还恨不得通话二十四小时挂着。 只有容晖开会的时候，温昱才有喘息的机会。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温昱实在忧愁，他为了这事悄悄去找宋衡帮忙，不过不敢让容晖知道，不然不知道容晖要醋几天。 宋衡听他说了一遍情况后，诚恳地给出意见，「容哥肯定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要不嫂子你还是把项鍊戴上吧。」 温昱忧心仲仲道：「要戴上吗？要是再出事……」 宋衡：「你看你和容哥一样，都担心出事，不过依我看来之后大概率是不会有意外的。」 温昱点了点头。 宋衡：「龙鳞的共感是双向的，你戴上的话大人那里会有感觉，你也能感觉到大人的状态，这样下来一举两得，你们都不用担心了。」 温昱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个理，现在确实戴回项鍊是最好的办法。 宋衡朝他眨了眨眼，「信我的没错！」 温昱重重点头，他正起身要走，发现身后的门从外推开，于昭抱着一个鸟形的抱枕走了进来，「宋……」 话音未落，他的视线和温昱冷不防撞上。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儿？」 温昱先解释道：「我有点事情问宋衡，现在问好了。」 于昭抱紧了抱枕，视线轻轻扫过宋衡，「我和他在一起了。」 温昱：「？？？」 温昱第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 宋衡和于昭？鸟妖和自己的朋友？ 温昱噎了一下：「你们在一起的多久了？！」 第156页 「几个月吧。」于昭别别扭扭，莫名心虚道，「哼，你和容晖在一起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温昱僵住：「你怎么知道的？」 于昭冷冷道：「看出来的，谁让你们小动作那么多。」 温昱：「……」 于昭勉勉强强：「好吧好吧，介于我也瞒了你，这次我们一笔勾销，我不怪你了。」 温昱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时间不早他准备早点回家，没接受于昭一起出去吃饭的邀约，收拾好东西走了出去。 他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的说话声。 于昭：「新抱枕，怎么样？好看吗？这上面还是你呢！」 宋衡：「哈？！我？！」 「嘭」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扔了出来。 温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抱枕，刚刚一直被于昭紧紧抱着，他看不清图案，现在才发现上面的就是宋衡鸟形的样子，不过……很丑。 ** 回到家后，温昱第一时间从抽屉里翻出项鍊，项鍊是完全闭合的圆，他一开始摸索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戴上，等到他将项鍊凑近自己的脖子的时候，他才发现项鍊竟然自动地戴了上来。 就像是认主了一样。 温昱试探地伸手碰了一下，项鍊的温度凉凉的，透过项鍊，他似乎能感受到容晖的温度。 他缓缓收紧指尖，紧紧捏住项鍊。 就像是容晖在抱着他、在亲吻他、在抚摸他…… 「叮」的一声，他勐然回过神来，红着脸回头看过去，发现是容晖回来了。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回来了。」 容晖放下钥匙，第一时间阔步朝他走来，弯腰停在他面前，视线落在他的红通通的脖颈上，声音有些闷，「项鍊。」 温昱混乱地点点头，「嗯，我重新戴上了。」 容晖没说话，温昱心里没底道：「你刚刚有什么感觉吗？」 容晖没吭声，垂着眸，温昱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见他没说话，温昱以为是自己没被发现，终于要松口气的时候，容晖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脖颈，拇指在他下颌摩挲着。 「有。」 温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咬住了脖子，温昱刺痛了一下，正要躲开，忽然撞进容晖的瞳孔里，他这时候才看清容晖眼底的意乱情迷。 温昱被抱到卧室，额前的碎发全都汗沾湿了，服服帖帖地黏在额角上。他像溺水的人，只能紧紧抱住浮木——容晖的脖子。 他紧紧地环抱着容晖，感觉到脖颈上的项鍊越来越烫。 好烫。 和容晖一样烫。 ** 过了好几天，温昱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戴上项鍊后，容晖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他的存在后，没有之前那样不安了，自己也能安心和于昭摸鱼聊天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温昱几乎每天早上起来都腰酸背痛。 温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悲催地想，为了容晖的心理健康，自己还是忍忍，继续戴着吧。 第90章 入秋后, 山神庙的工程敲定下来，工程队开始上山建设，租房背靠蛇山, 总是一大早就能听到轰鸣的挖掘声，一阵子下来温昱眼底多了层青紫色。 最终他同意了容晖提出的办法，搬到容晖在城中心的套房住。容晖为了保留这间回忆满满的房子，找到房东将房子全款买了下来。 气温越来越冷, 温昱穿上了厚厚的毛衣，楼下的枫树叶子愈发的黄了, 火焰似的跃然叶面上。风一吹, 满地的落叶纷飞。 在这里住习惯以后，温昱也忘记工程结束，自己要搬回去这回事。两人默契得谁都没提。 好不容易的周末, 容晖牵着他的手提议回蛇山看看。 温昱想了想, 正好周末没有工作, 陪他回去看看也好。他戴好围巾和手套, 将自己全副武装，一点冷风也不允许吹进来。颇有一副过冬的架势。 反观旁边的容晖, 风衣和皮鞋，毫无防备。跟他就不是一个季节的。 温昱心里不平衡, 拿过旁边的红围巾套在他的脖子上。 笑眯眯：「保暖~」 容晖自觉地戴上毛线帽, 淡淡的，但唇角又微微翘起的「嗯。」了一声。 到达蛇山山脚后，温昱才发现蛇山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已经大相迳庭。 年初他来这里的香火店买过土地神的画像和香火烛台, 那时候还是一片萧瑟, 条条大路上半小时都不经过一辆车。 而现在，他看向崭新的香火店门匾, 原本玻璃门上捲曲泛黄的对联也换成了福字，甚至店里还格外安置有山神的画像，香火不断。 温昱望望画像上的龙，又望望旁边的人，噗嗤一下笑出来。 容晖疑惑地垂眸看他。 温昱仰脸乐道：「好写实。」 点燃的烛光颤了两下，温昱被人揽在怀里，贴了贴额头，亲昵的唿吸喷洒在耳廓，「嗯。」 不仅是香火店的生意好了很多，山神庙建好后，上山的路也开闢了出来，络绎不绝的都是上山祈福的人。 温昱耳尖还听到旁人谈论蛇山很灵，从几百年前就很有名，住在蛇山附近的人都有大大的福气。 他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站在容晖旁边腰杆儿都挺直了。 接着，温昱跟着上山的人群往山上走，走进山神庙上了柱香后，他感觉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第157页 接通后，「妈？怎么了？」 ——「我在地铁站，你来接我一下。」 温昱：「啊？」 ——「惊喜吧！你爸出差不在家，我无聊来找你玩。」 温昱傻眼地看看容晖，机械般道：「啊……哦。」 挂断电话后，他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现在住在容晖的家里，家里所有东西两套两套的，大部分还都是情侣款，谁看了都是情侣同居，要收拾也是肯定来不及的。要回蛇山的房子的话，那里什么都没有，灰尘都落了三层，怎么可能接妈妈去那里。 温昱抬眼看向容晖，慌乱到：「要不我们招了吧？」 容晖挑眉：「？」 听温昱解释完一遍前因后果后，容晖坦然地点点头，「好，那我去接阿姨。」 温昱又忐忑地拉住他的手，「可是……会不会太快，爸妈接受不来？」 容晖捏了捏他的手心，「放心，能处理好的。」 赶去地铁站的路上温昱还焦躁不安，时而看看手机，时而盯着车窗出神。 容晖安慰性质地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温昱轻轻嘆了口气偏开视线。 地铁站扶梯旁边，温昱远远地就看见秦女士提着一个小皮箱站在旁边。 等车停稳后，温昱开门走下去，小跑着到秦韵面前。 他一着急，一开口就差点全漏出来，「妈！我……」 话音还未落，容晖不紧不慢地阔步走到他旁边，示意他回去再说。 容晖自然地接过话音，「我是阿昱的朋友。我是容晖。」 秦韵的疑惑的视线在温昱和容晖的身上扫来扫去，「你好啊小容。」 秦韵微微笑了一下，对容晖道：「小温他平时淘气吧，应该给你惹了不少麻烦，抱歉了。」 容晖接过皮箱，放进后备箱，并打开后座车门，让秦韵和温昱坐进去，「没有，阿昱很聪明，也很可爱。」 温昱被夸得脸颊一红，怕被自家老妈发现，赶紧搓了搓脸，开窗透气，小声的心虚道：「热呢。」 秦韵伸手捏了捏温昱的脸颊，把温昱捏的嗷嗷叫，「妈，你干嘛！」 秦韵收回手，「养的不错，白白胖胖的。」 温昱无辜地捂住脸：(o) 一路上，温昱都焦虑地绞着手指，差点要把自己的食指和大拇指缠在一起，整个人坐立不安，在心里预设了一遍又一遍到达家里，秦韵看见家里成对的家具碗筷后可能会出现的反应。 震惊？惊恐？还是失望？ 温昱简直要把自己内耗到泪奔了。 秦韵瞥了他一眼，微微蹙了蹙眉，什么都没问。 到达目的地后，温昱简直想逃跑，被容晖抓住手腕后无处可躲才进了房门。 秦韵走进房间后，先是在房子里看了一圈，比他想像中的大好多，光是卧室就有一个主卧和三个客卧，不论其他为温昱准备的电竞房和办公用的书房，客厅就有两倍大。 本来欧式简约的装修风格被温昱加了很多自己五颜六色的装饰上去，像是暖阳闯进了深冬，雪融后，世界不再是黑白灰。 秦韵满意地点点头，简单问了问他们居住的情况，容晖都替温昱答过了。虽然她也看见了成对的情侣款杯子牙刷，但只字不提。 容晖洗了一些水果摆盘端到秦韵面前，并泡了一杯上好的茶。 靠近傍晚的时候，宋衡送上来新鲜的食材，温昱也想进厨房帮忙，被容晖挡住不让进。 容晖微微低下头，额头相抵，「你陪阿姨。」 温昱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但被容晖轻推了出去。 温昱只好顺从地坐在秦韵的旁边，假笑道：「妈，吃点水果。」 秦韵不咸不淡，「嗯。」 期间温昱好几次要张口了，就被电视上的声音打断了。 他苦恼地揉乱了头髮，算了算了，还是一会儿吃饭再说吧。 ** 长时间的锻鍊和学习下来，容晖做菜烧饭也有一定的水平了，秦韵吃了也赞不绝口，对温昱夸赞：「你这朋友做饭真不错，难怪你都胖了。」 前半句话温昱还能笑嘻嘻地附和，后半句话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哪里胖了？」他皱着眉揉揉自己的脸。 明明没有胖，哼。 容晖淡淡道：「不胖。」 温昱仰脸朝容晖笑了笑，眨眨眼睛。容晖垂下眸，眼眸弯了一下。 温昱刚低下头吃了一筷子米饭，就感受到旁边扫过来的一道阴恻恻的视线。 秦韵凉飕飕地说：「老实说，你们有事瞒着我？」 吓得温昱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头顶的头髮全炸了。 容晖立刻放下筷子，端正态度道：「阿姨。我和阿昱在一起了。」 「抱歉阿姨，一开始没有告诉您，一方面是怕您一时接受不了，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阿昱。」 秦韵愣住：「我……」 容晖认真道，「我认定是他了。」 「我想守护他的笑容。」 秦韵垂下眸，静了好一会儿，抬眸迎上容晖的视线：「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儿子的。不过这条路上要克服的有很多，你确定可以吗？」 容晖点头道：「我确定。」 温昱及时举手道：「我也可以克服，我们会一起面对的！」 第158页 秦韵深深看了温昱一眼：「谢谢你们告诉我。」 「我也肯定会一直支持你们的，只要你们幸福就好。」 悬了一整天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温昱紧绷的肩膀一下子卸了下去，连容晖都几乎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温昱被这一嗓子吓的一个激灵，抬头看向秦韵。 秦韵抱胸不乐意道，「我再也不要来你这儿了。」 「饭没吃几口，狗粮吃饱了。」秦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我走了，我要回家陪老头子了。」 温昱捂嘴：「噗嗤。」 容晖轻笑了一下，低头牵住温昱冰冷的手。 ** 温昱在设计所的工作渐渐稳定下来，两年内连升了几职，从最开始的实习生成为了现在能带领小组完成任务的组长，他为自己定的目标是设计总监。 于昭平常和宋衡腻在一起的时间居多，但只要温昱约他，他一定会同意。 大小聚会上，四个人都是两两成对出现的。不是容晖和温昱、于昭和宋衡，就是宋衡跟着容晖、于昭跟着温昱。 某天，于昭私下悄咪咪地问温昱：「你们……结婚吗？」 温昱第一时间怔住，他紧接着按他说的话思考，如果真说结婚的话，他和容晖也只有在上辈子山神庙上结过那一次，那时候他是献祭的新娘，容晖是山神，两人彼此都不情愿地在山神庙过了一整晚。 回想起来，新婚夜好像不是那么……美妙？也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 温昱回过神来后才听到于昭不满道：「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嗯？」温昱茫然，「你说什么了？」 于昭撇撇嘴，重复道：「我说我想和宋衡结婚。」 第91章 温昱也没有给于昭回答, 于昭转头又继续纠结自己应该怎么向宋衡提这件事去了。反而于昭这一问不仅没有让自己获得解答，顺便也让温昱纠结了起来。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他和容晖确实结过婚了, 但这婚又不是真的，同时也不是他想要的。 自从听了于昭的话之后，他总是出神，晚上吃饭的时候也被容晖发现了好几次。 容晖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好几次犹豫都还是没说。 直到夜深以后，他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一件事睡不着。 温昱知道容晖肯定还醒着, 就悄悄戳了戳容晖, 后者睁开眼看向他，「怎么了？」 温昱睁着大大的眼睛，「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容晖坐起身来, 认真道：「什么事？」 温昱大概是没料到他态度这么严肃, 一时间怔愣住, 顿了一会儿, 也跟着坐起来。 话已经被掀起来了，不说又不好, 说又有点难以开口。 温昱干脆麻痹自己，「我们要不要再结一次婚？」 说完,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容晖的表情, 找补道：「我是觉得我们上一世太潦草了，而且我们那时候第一次见面，也太尴尬……」 「所以、要不要补一次？」 容晖轻笑了一下, 捏了捏他的脸, 「好。」 温昱欣喜道：「行！那我们挑个良辰吉日！几号比较好？是不是得看黄历？我们明天我跟我爸妈说一声，我家里亲戚不多, 大概能来的就几个人，好朋友叫上于昭就够了。你那边……算了算了，都是妖怪，别吓着我爸妈。那人少的话，我们就定个饭店吃个中饭就好了，剩下的我们就两个人在山神庙度过吧。」 「首先要三拜，我来数！然后我们要住在山神庙吗？像上一世一样？」 「阿昱。」容晖揉了揉他的头髮，「太冷了。」 温昱嘻嘻笑了一下，「那倒也是，那我们就在洞穴看看夜空，晚上就回家。」 「嗯，好，都听你的。」容晖抚着他的后脑勺，让他靠着自己躺下来，温昱顺势窝进他的怀里。 安静了一会儿，温昱又开始躁动道：「我现在就来看黄历！一定要挑个最好的日子！」 温昱刚要动身就被容晖一把按了回去，「太晚了，明天我陪你一起。」 温昱想了想，然后用力点头，「行！」 温昱兴奋地抱着容晖的手臂絮絮叨叨了一晚上，说的没有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容晖就负责将他零零散散的灵光记录起来，捋顺了去准备。 说着说着，困意席捲上来，温昱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 温昱不太喜欢大场合，想着这些是需要重要的人见证一下就好，当天只包了一间小包间，只有温昱这一方的亲属外加宋衡一只妖。 饭局没持续太久，宋衡负责送喝醉的人回家，秦韵留了一会儿嘱託温昱好好生活，紧接着也挽过温先生的手离开了。 处理好现场的事情后，温昱第一时间回头寻找容晖的身影，发现他在前台旁，不远处站着一个背着双肩包的青年，似乎正在说什么。 容晖本来是出来结帐的，却看见前台桌子上摆着的一个浴缸，浴缸里面一个胖胖的金鱼游来游去，容晖看过去的时候，金鱼也停下来，鼓着腮帮子对上容晖的视线。 「这条金鱼能买吗？」容晖对前台道。 前台茫然道：「这……」 容晖伸手点了两下鱼缸，里面的鱼幽怨地盯着他。 前台：「行，那记在帐单上了。」 容晖收回手：「恩。」 第159页 前台刚递迴信用卡，从旁边突然走来一个穿着黑色卫衣，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的少年，青涩地问前台，「我刚路过，看见这条鱼特别喜欢，能不能花钱买下来？」 说完又弱弱补充道，「我还是学生，所以能不能便宜一点？」 容晖淡淡道：「送你了。」 少年受宠若惊道：「真、真的？！」 容晖深深地看了一眼鱼缸里的鱼，「恩。」 少年感激道：「谢、谢谢！」 迟来的温昱幽幽地看了一眼容晖：「跟谁说话呢？」 少年忙抱着鱼缸，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了。 容晖笑着牵起他的手，「不是重要的事情。」 温昱勉勉强强道：「行吧。」 ** 按照原定的计划，下午他们应该在山神庙完成仪式，但是温昱一直心不在焉的，心里一直想着刚刚在饭店里看见的那一幕——刚刚和容晖说话的人是谁？和容晖认识吗？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还有、他们那时候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要道谢？！ 容晖虽然注意到他情绪的不对劲，但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恐怕是觉得气氛太过凝固，温昱没话找话道：「今天蛇山一个人都没有。」 「嗯。」容晖牵住他的手，「今天闭庙维修。」 「嗷……」十指自然地纠缠起来，温昱也被带动着往后倾了一些，容晖垂着眸，温昱只感觉到心口的项鍊渐渐升温，他故意招惹道，「维修什么？」 容晖轻笑了一声，张嘴咬了咬他的下巴，「你说呢？」 温昱躲了一下，没躲掉，紧接着被人咬住下唇。 不行！思绪太乱，他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在容晖的身上。 温昱终于忍不住推开他说：「那个人是谁？」 容晖先是愣了一秒，然后渐渐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直起腰认真道：「他是段乘的爱人。」 温昱：「嗯？啊？」 他反应过来后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温昱悄咪咪地抬眼看了一眼容晖，然后快速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下，尴尬道：「我们快去洞穴吧，一会儿该看不到日落了。」 说完，他拉着容晖快速朝洞穴走去。 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正好是日落前的最后一秒，天边的夕阳尽数收敛，夜幕上挂着繁星点点。 撑着石头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十指相缠。 容晖收回视线，偏眸看向温昱，万年不变的景色，在温昱的陪伴下，他却看出许多不同的色彩。 温昱想，以后的每一年的这一天他们都要在这里看夜空。 2024/10/22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