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敌人遍天下》 第一章:捡了个男人 长姝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的残酷与惨烈她记得不是特别清了,就连那殷红的血也渐渐的从记忆中褪色,她心有余悸的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还没有从梦中彻底的清醒过来。 她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春光正好,目光所及之处都染上了一层新绿,鸟鸣声清扬婉转,潺潺溪水撞击山石的声音叮铃清脆,草木花竹的清新随风拂来,桃夭梨蓉,望春初放,百花萌动。 这是她孤身在外的第三个初春。 这个时节的气候还是有点冷,长姝披了一件外衣推门走出去,打算趁着天气好上山摘些新开的桃花回来酿酒。 这是一栋独立精致的小院。 院子用篱笆围起来,上面爬满了常绿的藤蔓,房前的空地上稀稀落落的栽了几棵梨树,上面开满了雪白的梨花,梨花树下一方锦榻,另一侧则摆了一张石桌,几把石凳,以一条青石小路为界将院子一分为二。 长姝拿着一个竹篮,推开门走出去,又小心的将院门锁了起来。 她的家就在山脚,离村子里有些远,上山很容易,再加上山中有狼群,除了村子里的猎户,村民们轻易不敢靠过来。 这是位于凤阳城东方的一个小村子,三年前镇守边境的骠骑大将军温铎因谋逆之罪被株连九族之后,大胤朝边城接连失陷,凤阳城险些也成了大胤朝的边城。 直到后来,横空杀出来的定远将军墨玄珲率军挡住了西凉国的军队,又接连收复了那些已经丢失的城池,凤阳城才算彻底的安定下来。 自从温大将军被问斩之后,区区三年的时间,墨玄珲就彻底取代了他的地位,从一个正五品的定远将军一跃成为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执掌边境十九城四十万大军,成为大胤朝百姓心目中的守护神。 而守护胤朝百年的温氏一族,却被彻底的钉在了谋逆叛国的耻辱柱上。 长姝站在桃树下,耐心的摘下花苞放在篮子里。 一阵微风吹过,落英缤纷,树上花瓣片片落下,落在少女的衣袂鬓发上,引得她勾了勾唇,笑意温柔。 长姝穿梭在林间,慢慢的朝着更深的山里走去。 百姓每日为生计奔波,极少有人会对这一片桃林感兴趣,即便是长姝,也是无意间才发现这大山深处竟藏着这么一片世外桃源。 林间溪水清澈见底,长姝走在溪边的草地上,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蹲了下来,将手中装满了桃花的篮子浸入水中,仔仔细细的一朵一朵洗干净。 她洗的很认真,粉色的花苞将绽未绽,染上清澈的水滴,如同朝露晶莹,娇艳欲滴。 桃花洗了一半,长姝视线中却蓦然多了一抹鲜红色。 看着慢慢消散在水中的那一抹红,长姝目光微凝。 捡起一朵花苞放在眼前看了看,花苞饱满,花蕊未放,随风拂来的都是这满山桃花的清香。 可是鼻翼间却似乎平添了一抹血腥气。 长姝把篮子提了起来,哗啦一声,冰凉的溪水顺着竹篮的缝隙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溅湿了她身上的衣裙。 她站了起来。 这一站起来,视野顿时开阔,长姝这才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趴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后背朝上,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生死不知。 长姝微微蹙眉。 把花篮放在一边的草地上,长姝轻而易举的就把男人从水里拖上来,蹲在他身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男人长得还算不错,五官端正,但是比起长姝曾经见过的各种各样的美男子,这个男人也仅仅只是还过得去而已,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他眉眼间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坚毅沉稳了。 视线往下移,男人身上的衣裳多处破损,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很惨,胸口处一道两寸长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虽然不是伤在要害,但是长时间不处理也会要命。 长姝目光落在男人的伤口上,停顿了片刻。 她蹲在男人身边,戳了戳男人的脸,在发现男人没半点反应之后,又伸手探向了他颈间脉息。 脉搏很是微弱。 葱白一般的手指落在他颈上要害处,长姝指尖在男人脖颈间流连,只要稍稍用点力道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夺了他的性命。 长姝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她取来清水,一点点处理干净男人的伤口,又从腰间锦囊里取出来几个拇指大小的玉瓶,将里面的药粉洒在男人的伤口上。 看着他身上染了血污且还湿淋淋的衣裳,长姝皱着眉,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布给他包扎好了几个比较大的伤口。 顺手试了试他的脉搏,发现还是不怎么稳当,长姝又从另一个锦囊里取出了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塞到了他的口中。 抬头看了看天色,长姝将花篮挂在树枝上,又捡了些柴火点燃,将男人拖到了火堆旁,发现他的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她刚刚松了口气,手腕却突然被人扼住。 长姝抬眼看去,却见原本昏迷不醒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漆黑瞳眸自她身上扫过,眸光锐利,凛然无情。 长姝垂下眼帘。 玄墨看了看她,又缓缓的转过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目光再度落回长姝身上,带着审视:“你是何人?” 长姝蹙眉看着被他钳制住的手腕,挣了挣,没挣动。 她看了男人一眼:“我若想对你不利,你早就没命了……松手。” 玄墨沉默了一会儿,放开了她:“是你救了我?” 长姝指着他身上包扎伤口的布,又指了指自己被撕坏的裙摆:“不然你觉得是谁?” 玄墨静了片刻。 “放开。” 玄墨一怔,动作迅速的放开了她的手腕,语调平稳不惊:“抱歉,是我失礼了。” 他皱着眉,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这里……是什么地方?” “凤阳城,淮安村,山上的野桃林。” 玄墨眉头皱的更紧了:“凤阳城?” 第二章:太不是个东西 “不然你以为这是哪里?” 长姝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疑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以免这个男人把她当成图谋不轨之人,指着不远处桃花树上挂着的花篮解释道:“我原本打算摘些桃花回去酿酒,若不是你,我早就下山了。” 长姝语气中的嫌弃已经毫不掩饰了,要不是她洗桃花洗到一半洗出了血水,她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儿还有这么个人。 男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沉默须臾,抬头看着长姝:“今日多谢姑娘相救,在下玄墨,救命之恩,在下日后定当回报。” 长姝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没事我就下山了,山上不安全,建议你最好还是趁早下山。” 玄墨点头,慢慢的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身上无处不在的剧痛让他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场追杀,连目光都冷了几分,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法孤身一人离开。 “姑娘。” 长姝站在桃树下,转身看着他。 玄墨皱着眉,因着是求人办事,语气不自觉的就低了几分:“能不能麻烦姑娘为我寻个安静的地方养伤?几日便好,不会太麻烦姑娘的。” 长姝扫了他一眼,看着他满身的狼狈,没拒绝:“跟我来吧。” 扔下一句话,长姝沿着来时的小路下山。 她也没费心思,直接在自己家里找了间空着的房间叫玄墨住下,其他的就没再继续搭理了。 被这个男人这么一耽搁,她酿桃花酒的时间平白无故的被推后了许多。 篮子里的花被她放在阴凉处晾干,长姝取下篮子,又找来干净的帕子把花瓣上的水仔细的擦干净,放进早已经准备好的坛子里,然后倒入早已经准备好的白酒,密封之后放入地窖里。 方法是按照书上说的来的,至于能不能成功,长姝目前还不知道。 她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做这种事情。 收拾好东西之后,长姝转身,一搭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男人,她愣了一会儿,看着玄墨身上还是穿着原来的那身衣裳,破破烂烂的,还染了血沾了泥,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长姝陷入了沉思。 她家中没有男人穿的衣物。 而且,她是一个独居的女子,要出去买或者是借一个成年男子的衣裳,都不大好解释。 这么一想,长姝顿时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进水了,这才会这么想不开把他弄回家中。 思索片刻,长姝决定当做没发现这个问题:“你若是想要洗漱,厨房什么都有,自己动手便是。” 玄墨点头:“多谢姑娘。” “我叫长姝。” 玄墨这次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漆黑瞳眸幽深难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姝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不大喜欢这样的目光。 还不等她说什么,玄墨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样的举动很不妥,盯着人家女孩子看这么冒昧的行为,这位姑娘感到不高兴也很正常。 他低头道了句:“抱歉,长姝姑娘。” 长姝脸色不太好看,但是这次却没说什么,指着对面的房子:“那是药房,需要什么你自己去找,若是不懂的话,书架上的药贴了标签的都是可以用的。” 玄墨点头:“多谢。” 长姝嗯了一声,没说话。 收拾好了院子里的瓶瓶罐罐,长姝坐在树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喝了没两口,院外就传来了一个女孩子拍打院门的声音。 “长姝姐,长姝姐你在吗?” “长姝姐?” “在。”长姝放下茶杯,一边走一边说道:“稍等我一下。” 长姝打开门闩,看着门外气都没喘匀的清丽小姑娘:“桃桃,什么事这么着急?” “进来喝口水,歇口气再说。” “不,不用了。”周桃喘着气,一只手拉着她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长姝姐,赵广志回来了,我娘说,说他当了大官娶了位官家的小姐为妻,今天回来省亲,让你不要到村子里去,免得到时候遇上了会有麻烦。” 长姝一怔。 当了大官? 她这才想起来,三年前温氏谋逆,受此牵连的人数不胜数,再加上皇后薨殁,国丧期间,朝廷已经停了三年的科举,今年春闱……已经开始了。 周桃看她的神色,只当她是在伤心,当即就愤愤不平的开口:“长姝姐,赵广志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他配不上你,你就别为他伤心了,这种人狼心狗肺,根本就不值得你对他好。” 光想着春闱了,长姝有一瞬间没想起来赵广志到底是谁。 她眸光微垂,蹙眉不语,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以至于小姑娘丝毫没发现她压根就不记得这个人。 赵广志,这个名字听着耳熟。 是谁来着? 小姑娘见她蹙眉,却误以为她这是是伤心了,眼神中顿时就有了几分心疼,纠结着开口:“长姝姐,男人的花言巧语都不可信,他当初还说等他当了大官了就回来娶你为妻,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就算你现在过去,你也见不到他的面。” 长姝似乎想起来是谁了。 这几年说要娶她的人不是没有,可大多数都是请媒婆上门提亲,亲自上门的就那么一个,尤其是,在被她拒绝了之后还放话说等到他功成名就之后再来提亲,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怪长姝嫌弃他没出息才不愿意嫁的人,更是只有这么一个。 长姝是嫌弃他没出息吗? 长姝是! 当时长姝看这个人,长得人模人样的,完全不知道他那莫名其妙的自信心是哪里来的。 “长姝姐,我娘说那官家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要不然……” “哦!” 长姝回过神来,看着她说道:“桃桃,你回去告诉你娘亲,我这几日都不会去村子里,放心吧。” 周桃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那张小脸上又是担忧她又是替她感到愤愤不平的,以至于长姝都开始疑惑,她究竟做了什么居然会让这些村民以为她喜欢那什么赵广志。 她好像没做什么吧? 第三章:不打算离开 思来想去也没发现她和那赵广志有过什么牵扯,长姝道:“这几天山上开了许多花,我正打算琢磨一下做点花露,桃桃你若是有空,替我摘些花回来如何?” 赵广志是什么?有她的花露重要吗? 错过这个季节,再想采这么多花可就不容易了。 她指了指自己挂在屋檐下的花篮,说道:“要完好的无损的,开的最好最漂亮的花,就那种山茶玉兰杏花什么的都可以,五个铜板一篮子。” 周桃眼睛一亮,瞬间就忘了赵广志是谁:“长姝姐你要多少?” 长姝沉吟:“越多越好。” “行,那你等着我,我明天……不,今天就给你送过来。” “长姝姐你记得别去村子里啊。”兴奋的声音越来越远。 长姝淡笑:“放心。” 赵广志是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哪有赚钱重要,一向很看得开的小姑娘顿时就把人抛到脑后了。 看她长姝姐都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她也犯不着来操心这么多,有这空她还不如想办法多挣些银子还能贴补一下家用,横竖她长姝姐不差钱。 小姑娘想的很清楚。 长姝更是满意。 这样才对嘛! 与其操心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帮她去做点事。 打发走了爱操心的小丫头,长姝推开药房的门。 猝不及防间,眼底直直的撞进一抹春光。 玄墨关着门在房间里给自己上药,好不容易把伤口上都抹了药,正在努力的把伤口包扎起来,因为动作不太方便,加上伤口又疼,玄墨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他听见脚步声传过来。 知道来的人是长姝,玄墨原本没怎么在意,等到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觉得这样似乎不合适的时候,长姝已经推开了门。 玄墨当场就跳了起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他一个大男人不在意这个,可总不能害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动作极快的拉过放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玄墨急得又出了一身汗,抬头看向长姝的时候,却发现长姝极其淡定的站在那里,连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 玄墨:“……” 脑子顿时就卡壳了。 这样的场景,他该说什么才会显得他不那么尴尬? 还不等他想明白,长姝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看着他身边的瓶瓶罐罐以及一些散落的纱布,长姝淡定开口:“你的伤口流血了,需要帮忙吗?” 但凡玄墨肤色再白皙一些,这会儿他的脸估计都已经红透了。 白里透红的那种。 但很可惜,玄墨并不是个温雅贵公子,而是个略显粗糙的边境汉子。 瞠目结舌的看着长姝,玄墨着实想不明白,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究竟是怎么做到面对这样的场面还能这么淡定的。 脸不红气不喘的,丝毫都没有要害羞的意思。 “不,不用了。” 玄墨连连摇头:“长姝姑娘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拿本书。” 绕过那些乱七八糟障碍物,长姝站在书架前想了想,又转身在书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底下翻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玄墨再一次觉得自己长了见识。 这间药房打破了他对以往药房的认知,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乱的房间,药材瓶子和书丢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关键是,房间很乱,却丝毫不显脏。 这位姑娘同样也让他知道了,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会把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长姝根本就不在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淡定的取了书就离开,对某个衣衫不整一脸懵的男人完全视而不见。 只不过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好心叮嘱道:“那些没有贴标签的瓶子里装的药效用不明,很多都是我刚配出来的,没有解药,你若是碰了不该碰的,后果自负。” 玄墨点头,除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个什么反应。 “长姝姑娘。” 长姝停下脚步:“还有事?” “……这附近有集市吗?” 长姝淡道:“从这里到镇上走路过去要两个时辰,如果你想离开,可以去村长家租他们家的牛车,这样会快一点。” 可是玄墨没打算离开。 他迟疑了一会儿:“我想买两套衣裳。” 长姝想了想,回过身认认真真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离我这里不远那栋木屋是村里的猎户家的,他今天会去镇上,你可以托他给你买两身衣裳,就说你是来找我求医的人,来的匆忙忘了带换洗的衣物,他会给你带的。” “你现在过去,说不定他还没出发。” 长姝走了两步,又转过头说道:“记得先把银子给他,村里的人并不富裕。” 玄墨点头:“多谢姑娘。” 长姝没再理他。 透过窗户看见她拎着个篮子出了门,朝着河边走了过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玄墨这才转身回到桌旁,慢条斯理的打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裳,端着那瓶子药仔细的看了看。 “青措。” 一道墨色的身影疾掠而来,转瞬间跪倒在他身前:“主子。” 玄墨问道:“追杀我的那些人,查出来是谁了吗?” “查出来了。”青措低头道:“那些人不是来自同一方势力,除了领兵镇守在渝州的忠武将军时林之外,还有门下给事中苏幸,以及三皇子的人。” 玄墨坐在桌旁,撸起袖子,露出了自己手臂上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淡定的用没受伤的另一只手拿帕子擦了擦,将瓶子里的药粉直接倒在了上面,而后拿干净的纱布包扎起来。 动作熟练又流畅,眉头都没皱一下,看得青措眼皮子直跳。 鬼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青措想不通,他家主子明明位高权重又远离朝廷,照理说应该没什么人来惹他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家主子似乎致力于在朝中为自己树敌,以至于如今叫人又是拉拢又是派人暗杀的,他看上去居然一点儿也不恼。 青措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镇南大都护如今还在凤阳城?” “是,大都护说他想见一见主子。” 玄墨头也不抬:“就说我没空。” 第四章:她并不善良 “大都护说,他可以等。” 玄墨眼眸微眯,全然不复在长姝面前一副老实诚恳的模样,神情冷冽如冰:“那就让他等着。” “是。” 青措恭敬应下,垂眸问道:“主子打算何时离开这里?” “不着急,我先确定一件事。” 玄墨放下手中的药瓶,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疾不徐的推门走了出去,照着长姝的交代去找那个猎户。 做戏要做足套,不然容易引起怀疑。 “我没记错的话,镇南大都护舒兆是容妃的兄长,三皇子的舅舅。” “是。” 玄墨道:“那我受伤一事,可以先让舒兆知道消息。” 青措应了声是。 “你可以走了。” 什么叫用完就扔? 玄墨这样的就是! 人青措好歹也是一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的影卫,到他这里就成了一个跑腿打杂传递消息的。 摊上这样的主子,青措也是很不容易。 就如他不知道玄墨为什么在朝中给自己立那么多敌人一样,青措同样也不知道玄墨为什么非得窝在这个小村子里,而且还是赖在一个未婚的姑娘家里。 这不符合他家主子一贯不近女色的性子。 遣走了青措,玄墨顺顺当当的和村里的猎户刘全一家人都混熟了,他刻意收敛周身气势的时候,完全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即便是长姝也不过是觉得比起这些大字不识的农家汉子,他言行举止更加斯文有礼些。 这都是错觉。 等到赵全从镇上回来,玄墨已经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和村里人都混了个眼熟,也顺便把关于长姝的事情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 长姝姑娘是个大夫。 三年前才在淮安村定居,平日里极少与村民打交道,但是村子里的人对她都颇为尊敬。 毕竟谁都会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得罪一个大夫并不是什么好事。 也就是这里民风淳朴,若是换了京城,哪家姑娘敢这么抛头露面的出去行医,怕不是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玄墨坐在梨花树下,默默地想着心事。 他是为了调查一桩命案来到凤阳城的。 驻守凤阳城的定远将军郭峰曾经是温大将军麾下之人,半月前郭家一夜之前遭人灭门,仵作勘察现场之后发现郭家人临死之前被人在饮食中下了药,其中一味药就是凤阳城外山上可以找到的乌头。 新鲜的,未经炮制的乌头,带有剧毒,凶手总不至于从其他地方大老远的带着这么一味药过来行凶。 所以,药,定然是在野外新采的。 领军的将军悄无声息的被人灭了门,这样的命案惊动了朝野上下。 最重要的是,这位郭将军是温家一派的人,却在温家出事之时全身而退,没有受到半点牵连。 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像是江湖寻仇。 大胤朝与西凉边境交界处十九城曾经是骠骑大将军温铎在镇守,温家以谋逆罪被满门抄斩之后,温家扎根在这边的势力全都藏了起来,如今看来,有人时不时的往凤阳城这边跑,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是不知道,这位长姝姑娘在这其中,究竟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玄墨想起她药房里那一堆的瓶瓶罐罐,直觉这位长姝姑娘一定知道些什么。 长姝提着篮子慢悠悠的往山上走,偶尔从路旁摘下一两朵花拿在手中把玩,眼底却不见丝毫喜爱之色。 她越走越偏,穿过一座密林之后来到了一处山谷。 山谷的一侧是光滑的石壁,仅有的一条石阶蜿蜒往上,直达悬在半空的一处洞穴。 长姝踩着石阶,从容走进去。 洞穴之中干干净净的,两侧的石壁上甚至镶嵌着明珠来照明,明亮的光芒让长姝将山洞中的一切都看得分明。 比如说被铁链锁在山洞的一个男人。 狼狈,脏乱,身上伤痕累累。 长姝看着一点儿也不嫌弃,甚至她的语调之中还能够察觉到她心情愉悦。 长姝不是个好人。 她一点也不善良,所以看见眼前这人凄惨她的心中半点没有同情。 她甚至想要让他更惨一点。 她将手中的竹篮放在山洞中唯一的一张石桌上,慢悠悠的开口:“日前郭家被人寻仇,郭家满门上上下下没留一个活口,看家的狗都没能逃出去。” “不可能。” 久未开口,又被她关在这里折磨了许久,男人说话的声音沙哑干涩,嘶哑的像是砂纸划过桌面一样,难听刺耳,长姝听着却笑了起来:“你不相信?” 她倚着石壁,眉眼间神色温柔,眼底却带着极致的怜悯,以及嘲弄:“真是可惜,这是真的。” “郭家的公子,京城中年轻一辈最杰出的青年才俊,温家长子的至交好友,不也同样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郭彦抬头看着她,脸色惨白神情憔悴,目光却依旧清明:“你到底是谁?” “温家的小姐我都认识,你不是温家的人,你究竟是谁?” 长姝讶异的挑眉:“怎么?温萝没有告诉你吗?” 不等他回答,长姝低低的笑了笑,喃喃低语:“不过也是,一个卑贱的庶女,依仗着嫡姐才有资格出门结交贵女的人,又怎么会有资格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温家的人。” 不是温家的人,所作所为却分明是在为温家报仇,与温家关系亲近却又身份尊贵,连温家的庶女都没资格见一面的女子…… 郭彦瞳孔骤缩:“你是宸……” “宸什么?” 长姝叹了口气,语气不无遗憾的开口:“郭公子这么聪明,当初郭大将军动手的时候怎么也不劝着点呢?做错了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事到如今,郭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年温家被指谋逆,郭家也是出了大力的人家之一。 长姝拎着篮子上前,在他面前蹲下:“郭公子是郭家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了。” 郭彦缓缓的攥紧了拳头。 长姝轻轻的掀开篮子上盖着的那一层布,露出了篮子里的东西—— 薄如蝉翼的一把小刀,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的瓶子。 郭彦瞬间就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下意识的开始挣扎,但他武功早在被长姝弄过来的第一天就被她给废了,这会儿被铁链锁着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 长姝抬头冲他笑了笑,笑容清浅:“之前把你抓来纯粹为了出气,但我这人一向喜欢斩草除根。” “所以,你想怎么死?” 第五章:背叛 温家的六小姐温萝喜欢自己兄长的好友,郭家的大公子郭彦。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是庶出,没机会嫁给郭彦当他的正妻,另一方面又觉得郭家的人是在自己祖父手底下当差,郭家的门楣没有温家高,她并非全无机会,这样隐秘又纠结的小心思被她藏在心中,终有一日叫郭彦知道。 彼时温家荣华已经到了极致,温大将军唯一的女儿是大胤朝的皇后,膝下一儿一女,儿子是太子,自幼便显现出了极佳的才干,在朝中威望甚高,于民间也是颇负盛名。 而她的女儿,继承她的美貌与才华,才貌双全,聪颖伶俐,心地善良且善解人意,才能不输给自己的兄长,甚至私底下与兄长在一起的时候,于朝政上也能提出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议。 兄妹两人的光芒,将其他的皇子公主衬托的黯淡无光,也为自己招来了无数的仇恨。 与此同时,西凉国对大胤朝用兵,温大将军领军数次击退西凉的兵马,温家长子继承了父亲在战场上领军作战的天赋,在两国战场上留下了赫赫威名。 而温家次子走上了仕途,成了大胤朝最年轻的刑部尚书,在任期间破解了许多冤假错案,百姓对他也很是推崇。 温家子弟俱皆成才,又掌握着胤朝数十万兵马,连太子都是温家的血脉,温家盛到了极致,不仅帝王不能安寝,就连朝中大臣们想要把他们拉下来的也不在少数。 郭彦就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温萝对他的心意,他并没有抗拒这一份心意,反而表现得对温萝很是上心。 连温家的大公子温嘉言都以为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一个是自己的好友,一个是自己的妹妹,这桩亲事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因此也有意无意的撮合两人。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郭彦。 没人想过作为温大将军左膀右臂一向深得他倚重的郭家人会背叛,直到都察院呈上了一封温大将军与西凉皇帝往来的密信,又从温家密室搜出了龙袍。 而带兵闯入温家搜查之人,正是郭家父子。 温家以谋逆通敌之罪被株连九族,作为揭发温家罪行的定远将军郭峰却得了个忠君爱国公正无私的美名。 温家获罪不过半月余,皇后病重,太子也因为替温家求情而被皇帝下旨斥责,被罚于东宫思过反省。 皇后薨逝当日,太子自焚于东宫。 何其可笑! 堂堂储君于东宫自焚,说的人是真敢说,信的人也是真敢信。 长姝至今还记得那日东宫烧红了整个夜晚的那一场火,那个一贯矜贵的男子华衣染血,于无数刀光剑影之中将她牢牢的护在身后,为她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将手中的势力全部交到她的手里,暗夜之中魅影憧憧,利刃出鞘,数不清的影卫侍从跪在她面前,只为求她离开京城。 如果太子注定要死,至少她可以活着。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眸中微涩,长姝依旧笑容清浅,眉眼温柔:“温家的人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你知道我当日在战场上为他们收尸的时候,看见了一些什么吗?” 郭彦额上隐约现了冷汗,却始终无法挣脱铁链的束缚。 “他们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痕,许多人连个全尸都没有,那么惨,他们都还不是温家嫡系。” 长姝拿着那柄薄薄的小刀放在眼前看了看,在郭彦愤怒焦急的目光下,利落的在他手腕脚踝处割开了数道口子。 郭彦闷哼一声,紧紧的抿着唇,淋漓冷汗涔涔流下。 “你知道郭家是怎么没的吗?” 长姝托着下巴蹲在他面前,饶有兴致的欣赏血液从伤口流出来的场景,自问自答的开口:“我在他们饮用的水里面下了药,伪装成江湖寻仇的模样灭了郭家满门,这事儿做起来不难,当然,这样拙劣的手段也瞒不住官府,不过他们肯定查不到我的头上就是了。” 郭彦瞪着她。 长姝并不在意,淡定的在他身上继续添上一些细小的伤口,伤口不深,疼痛也并非全然不能忍受,郭彦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刀刃上,寻思着有没有可能直接把要害送过去。 长姝却在这时收起了刀,拿过一边的小瓶子看了看:“你该不会以为我会给你刀和毒药,让你二选一吧?就像是宫中赐死妃嫔一样,白绫毒酒和匕首?” 郭彦脸色一变。 他是没有奢望能够继续活着,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被折磨致死:“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长姝问他:“你为什么要背叛温家?” 郭彦冷冷一笑:“温家得罪的人太多了,就连他们效忠的帝王也容不下他们,人人得而诛之,我为什么不可以背叛?” “是我怂恿父亲背弃了温家,也是我把龙袍放入了温家,温嘉言对我毫不设防,我要做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轻而易举。” 长姝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她慢吞吞的从站了起来,将那只瓶子举在他头顶,只听见咔嚓一声,巴掌大小的瓶子被她轻而易举的捏的粉碎。 一股甜腻腻的香味在山洞之中扩散开来,瓶子里装的……是蜂蜜。 郭彦脸色大变,眼底清晰的浮现出一抹恐惧,他太明白这些蜂蜜会为他带来什么了。 长姝冷眼看着他的恐惧,提着篮子毫不犹豫的离开。 “你有种杀了我。” 长姝头也没回。 “殿下,殿下我求你。” “殿下不想知道温嘉言的下落吗?” 长姝脚步一顿,缓缓的转过身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开口:“温嘉言已经死了,枭首示众,京城之人亲眼目睹,人尽皆知。” “他没死。” “他在哪里?” 郭彦没有说话。 他已经能够看到有些小虫子在朝着这边过来,但是却始终不肯靠的太近,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完全是因为眼前的这位殿下。 一旦她抽身离去,他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面对长姝愈发不耐烦的脸色,郭彦实在不敢挑战她的耐性:“三皇子把他送去了西凉国。” 长姝风一样的刮了过来,掐着他的脖子迫他抬头:“西凉?” 第六章:温嘉言的下落 长姝又惊又怒,掐着他的那只手力道奇大,只差几分就要生生捏碎他的喉骨:“你们怎敢如此作践他?” 温家镇守着大胤朝与西凉的边境,百年间下来死在温家手中的西凉人不知道有多少,若论西凉人最恨谁,定然非温家人莫属。 长姝简直不敢想象,作为温家长公子的温嘉言落入西凉人手中会是个什么下场。 铺天盖地的森然杀意在山洞之中翻涌,感觉到她身上传来慑人的戾气,郭彦脑子里一片空白。 长姝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缥缈不定,像是来自于遥远的天际:“他在西凉何处?” 郭彦被她掐着脖子,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长姝手中力道一寸寸收紧,脸色越发的阴冷:“说,他在哪里?” “殿下。” 就在郭彦以为自己会被她活活掐死的时候,一道陌生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声音温润如珠落玉盘,适时的唤回了长姝的理智。 长姝缓缓抬眸,眼底映入郭彦因呼吸不畅而有些发紫的唇色,沉默许久,理智终于渐渐回笼。 谢钰目光落在她手上:“殿下再不松手,他就要死了。” 长姝沉默不语。 手中的力道却缓缓的松开,无视了郭彦剧烈的咳嗽,回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青衣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钰扫了一眼形容凄惨的郭彦,缓步走近,在离长姝三步远的距离单膝跪地,眼帘微垂,恰到好处的恭敬:“镇南大都护舒兆住进了凤阳城梧桐客栈,臣特来告知殿下,听宫衡说殿下来了这里,臣便过来看看。” “知道了。”长姝没再看他,转过身看着郭彦:“温嘉言在哪里?” 郭彦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声音沙哑,断断续续的说道:“他在西凉……西凉皇宫。” 长姝脸色骤冷,瞬间觉得这样弄死他太便宜他了:“把他送去给姚桦。” 谢钰低头道了句是。 见长姝举步往外走,谢钰头也没回,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温润嗓音一如既往地淡漠:“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娘娘,亦或者是温家之人,都不会希望殿下涉险,温家大公子的事,还请殿下三思。” 长姝脚步一顿。 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谢家的公子,才思敏捷举世无双,于人心的识辨之上也从未出过差错。 谢钰道:“殿下若实在忧心,可以先派人潜入西凉去查探,待有了确切的消息,殿下再去把人接回来也不迟。” 长姝握着竹篮的手一紧,素白的手骨节分明,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甚至就连肌肤下青色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很显然,谢钰说中了她的心思,她确实是打算去西凉国走一遭。 可是谢钰说的有道理,自古君子不立于危墙,她的安危牵系了太多人,绝不可以轻涉险境。 沉默了许久,长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谢钰不疾不徐的起身,动作优雅,良好的修养像是浸润在了骨子里。 郭彦苦笑:“殿下手中果然是人才济济。” 谢钰抬手抽出腰间的软剑,斩断了束缚在郭彦身上的镣铐,嗓音淡漠依旧:“倘若今日太子殿下还活着,公主依然可以是那个聪颖善良、无忧无虑的公主。” 郭彦抬眼看着他:“你是谢钰?” “眼力不错。”谢钰并不否认。 郭彦眼神复杂的盯着他:“谢家的人,居然有一天会效忠于一个女子?” 谢钰淡道:“殿下曾经救过我母亲,再加上谢家原本就效忠于太子殿下,太子死后,殿下用这个恩情与我下了一场赌局,赌注,便是谢家的忠诚。” 谢钰并不介意告诉他一些郭家原本不知道的事情,不管郭家是因为什么背叛,郭彦都可以知道,他们原本有更好的选择。 “太子已经死了,你们效忠宸欢公主,将来打算怎么办?胤朝的江山,总要有一个主子。” “公主又如何?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的谢家忠心相待?” 郭彦被他这句话中暗含的消息惊到了:“你们,你们是想……” 谢钰眼中难得的有了些赞赏:“你很聪明。” “你们疯了不成?” 郭彦只觉得荒唐:“就算你谢家愿意扶公主上位,其他人呢?朝中的大臣不会愿意的。” 他笃定道:“他们不会让一个女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谢钰眉梢微动,却没有回答他这句话。 朝中的大臣不愿意,总有人会愿意。 这个念头,可不是谢家先起的。 若非公主殿下有这个心,谢家就算再怎么手段通天,也绝不敢往这个方向想。 谢钰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伤口上,想着长姝的交代:“虽然不想殿下脏了手,但我并不怎么敢擅自违背殿下的命令,只能够委屈郭公子了。” 虽然这几年来长姝明里暗里手中染的血并不少,但谢钰一直在尽量都避免她行事手段太过残忍,哪怕长姝大多数时候都听不进去他的话,谢钰潜意识也依旧觉得,曾经善良开朗的公主不应该沾染太多的血腥。 郭彦一点点的支起身子,竭力忽略手腕传来的钻心剧痛:“谢大公子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背叛吗?” 谢钰站在他面前,嗓音淡漠:“叛就叛了,哪儿来的那么多理由?” “温家覆灭是事实,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的死亡也是事实,你郭家纵使有千般理由,也依旧是背叛。” 谢钰淡淡道:“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对上郭彦看过来的眼神,谢钰说道:“郭家,只有你一个还活着了。” “你——” 谢钰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转过头看向外面:“姚桦。” 来人一身绛红色的衣袍,似是踏着夕阳暮光而来,眉眼高贵冷傲,一翦深邃细长的凤眸,一侧眼尾绽开火红的曼珠沙华,透着神秘而又妖治的美。 纤长浓密的眼睫微抬,看着他满身的狼狈,姚桦冷笑道:“殿下终于忍不下去对他下手了?” 第七章:晚餐 谢钰淡淡开口:“殿下说,把人交给你处置。” “这是当然。” 姚桦抬手打了个响指,外间进来两个人,动作利落的给郭彦止血包扎,把人重新绑了带下去。 郭彦冷声开口:“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 姚桦眼角一挑,冷冷讥笑,语气毫不客气:“管你什么事?就算要弄死你,你有资格说个不字吗?” “带回去,好好招待他。” 谢钰往外走,语气依旧冷淡:“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你别让人跑了。” “都这样了他还能跑?你这是看不起谁呢?”姚桦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长袍,曳地的长袍叫他穿的松松垮垮的,丝丝魅惑入骨:“他的四肢筋脉,是殿下断的?” “是。” 姚桦跟在他身后:“你一个县令,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谢钰早就习惯了他说话的语气,闻言也不恼:“镇南大都护来了凤阳城,我怕殿下忍不住对他动手。” “镇南大都护啊……”姚桦不自觉的抬手抚上眼角的曼珠沙华:“当年东宫的那一场刺杀,舒家似乎也出了不少力吧。” 谢钰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姚桦低低的开口:“我还记得太子让我们带着公主离开京城,永远都不要再回去,太子殿下说,公主殿下是个女孩子对皇位没有威胁,不会有人太执着的想要殿下的命,我们只要小心点护着殿下一世无忧,就算是对他和皇后娘娘尽忠了。” 谢钰眉眼微沉。 “殿下执意要留在京城,她在皇上面前大闹了一场,借着皇上的怒火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禁足于长乐宫,自此闭宫不出不见任何人,成功的将自己摘了出去。”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差不多。” 他们都低估了公主殿下。 人人都以为公主殿下是在与皇上使小性子是在怨恨皇上,却不知道她早早地抽身离开了京城,暗自筹谋。 谢钰沉默了许久,说道:“镇南大都护来了凤阳城,身为凤阳县的县令,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去拜见才是。” 姚桦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最好当心点,殿下对他恨之入骨,舒家的人,可不像郭家那么容易对付。” “这话你应该和宫衡说,只有他常年跟在殿下身边。” 谢钰觉得,他们的这位殿下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冲动,至少她听的进劝,这些事情他们完全不必操心那么多。 毕竟公主殿下这些年都没有出过事,甚至没人察觉到她离开了京城,可见殿下心思也足够缜密。 听到他这话,姚桦目露鄙夷:“那根木头,他要是劝得住,那太阳才是打西边出来了。” 说得好像他就劝得住殿下一样。 谢钰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离开了这里。 姚桦:“???” 这人什么眼神? 长姝提着篮子,站在山涧边采花。 她面前的灌木丛中盛开着一丛丛金黄色的小花,这种花名叫金雀儿,在初春时节开放,可入药亦可食用,其功效为强心利尿,升阳发表,民间百姓常常摘来做菜。 长姝摘了小半篮,打算回去做个金雀儿花炒鸡蛋。 临回去之前,长姝目光无意间瞥见一抹不太起眼的红色。 她皱了皱眉,垂眸看着自己裙子上不小心沾上的些许血迹。 玄墨坐在院子里,见长姝出去了大半天也没有回来,正打算出去找找,刚刚推开院门,就看见长姝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拎着只野山鸡回来。 玄墨连忙迎上去,顺手就接过她手中的这只鸡:“长姝姑娘。” 长姝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身新的棉布衣裳,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有精神:“我觉得你的伤恢复的不错。” 玄墨一顿。 这位长姝姑娘是在逐客? 他琢磨了半晌,小心说道:“我也觉得还好,只要没什么大动作不把伤口裂开了,养几天就好了。” 长姝就是随口一提,也不是非得让他离开:“这个你会处理吗?” 玄墨点头。 处理野味而已,基本技能,他肯定会。 长姝淡道:“那晚上做个山鸡炖蘑菇,金雀儿炒鸡蛋,酸辣椒炒鸡杂,再炒个水芹菜。” 玄墨自告奋勇:“我可以帮忙。” 长姝抬头看了看天色,没拒绝,提着篮子进了厨房,毫不客气的开始指挥他:“你把鸡杀了,鸡血和鸡杂都给我留着。” 玄墨哦了一声,利落的拎着把刀杀鸡去了。 鸡身上有一道大概是竹签之类的东西弄出来的伤口,流了点血,玄墨皱眉,目光不经意间从长姝的身上划过,在见到她裙摆上染上的一些血迹之后,玄墨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长姝姑娘,你还在山里设了捕猎的陷阱?” 长姝嗯了一声,舀了点水开始清洗她从山上摘下来的蘑菇。 玄墨也不纠结,动作利落的把鸡杀了,开水烫过之后开始拔毛。 至于鸡血,应了长姝的要求全部用一只碗接着放那等着处理。 一只鸡杀完,长姝也已经洗好了蘑菇,又切了几片姜,备好了葱蒜,又去药房拿了一些白芷。 等她把一切都准备好,那边的那只鸡也已经处理好洗干净,鸡肉剁成一块一块,该扔的一点不心疼的都给扔了。 油下锅加热后放葱蒜八角白芷炒香,然后放入鸡块翻炒,继续翻炒至颜色微黄时放入蘑菇,加水,用小火慢炖。 趁着这个时候,长姝又准备好了其他的食材,水芹菜切段清炒,鸡杂加姜蒜爆香后,加酸辣椒大火爆炒,至于金雀儿花,直接倒入碗中打上鸡蛋加盐搅拌均匀,油温后倒入锅中小火翻炒也就是了。 玄墨第一次知道花还可以这么吃。 以至于当他坐在桌子上吃饭的时候,他开始对自己心里的判断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这位长姝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和灭门惨案扯得上关系的人。 想想今天一天下来在这里见到的,桃花酒,桃花糕,花露,花蜜……还有这个金雀儿花炒鸡蛋。 生活的这么悠然雅致的人,他怎么看都觉得她和杀人如麻凶残恶毒这些词扯不上关系。 第八章:让谢钰去查 晚膳过后,玄墨绕着山脚逛了一圈。 理由是吃多了消消食。 明知道消食什么的都是借口,长姝也没有阻止他,随他去了。 玄墨离开之后,宫衡出现在了长姝的书房里。 “殿下。” 长姝坐在灯下,手中翻开了一本诗集,头也不抬的开口:“你亲自去一趟西凉,找到温嘉言并把他带回来,需要什么人就去找姚桦。” 宫衡垂眼道:“殿下身边需要有人保护。” 长姝捏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这是命令。” 她不是在与他商量。 宫衡一噎,瞬间屈服:“属下遵命。” 顿了顿:“属下会让姚桦前来保护殿下。” 长姝目光落在他身上,半晌没有开口。 宫衡就低眉顺眼的保持沉默, 长姝不喜欢有人违背她的命令,上一个抗命的人被她发配到了北方去戍守边疆,至今都没能再回来见她一面。 宫衡不想让自己也被发配到什么苦寒之地,又放心不下她的安危,让姚桦来顶替他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长姝也懒得和他浪费口舌,目光又落到了书上,一边开口:“找到他的下落之后先送封信回来,他人应该在西凉皇宫。” 长姝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行事当心点儿,别人没救出来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属下不会,殿下请放心。” 宫衡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谢钰递了消息过来,说是镇南大都护想要拉拢辅国大将军,不知道殿下想要怎么办?” “谢钰让你问的?” 长姝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私底下交换了一些什么消息,他们一个个的都担心她碰到仇人行事太过冲动,但是长姝觉得自己很清醒,也很理智。 “你让他去查一下,墨玄珲如今在哪里。” “顺便查一下,玄墨的身份。” 宫衡恭敬应下:“是。” 同一时间,青措也跟在玄墨身边汇报自己查探来的消息:“主子,凤阳县的县令是谢家少家主,郭家灭门一案是谢公子派人在查,初步查到的消息是说,郭家一事是江湖仇杀。” “谢公子怀疑此事与三年前温家一案有关。” 玄墨在捡柴,听他说到这里,很中肯的给了个评价:“合情合理的推测。” 如果是江湖仇杀他肯定不会相信,毕竟一个是手中握有军队的朝廷命官,寻常的江湖恩怨也没那个本事灭了郭家满门。 可若是扯上温家,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温家在民间的威望可不是说着玩的。 玄墨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顺手从身边的树上扯了根藤条下来把捡的木柴捆作一堆,一边问道:“长姝姑娘是什么来历?” “据说长姝姑娘师承药王谷,一直在外行医济世,三年前才在凤阳城这边定居下来。” 玄墨动作一顿。 是个医者吗? 潜意识里,他是相信的,毕竟那一屋子的药材医书做不得假,而且她处理外伤的手法也很熟练。 玄墨沉吟片刻,说道:“排查一下最近来到凤阳城的人,尤其是那些精通药理,武功不错还和温家有牵扯的人。” 青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主子,长姝姑娘还要继续查吗?” “暂且不必,这些事让谢钰去查。” 说到谢钰,玄墨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谢家的公子怎么会跑到凤阳城当一个小小的县令?” 青措给他解释:“谢公子科举失利,前三甲都没捞到,谢家家主禀明皇上让他外放,好磨砺一下他的性子。” “科举失利?你确定?” 这话玄墨听着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谢家的公子名满天下,才名能与当初的太子殿下比肩,怎么可能会在科举中失利? 玄墨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青措无法理解他的怀疑。 在他这等普通人看来,科举失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说不准是这位谢公子考试的时候太紧张所以发挥失常了呢? 但是在玄墨看来,谢钰那样的人会有紧张的情绪就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虽然怀疑,玄墨也没有多纠结这件事情。 不管谢钰想要做什么,只要谢家没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都不会去管。 他也管不到谢家头上。 “你去和谢钰说一声,让他去查,缺什么可以说,不必有所顾忌。” 青措看着他面前的一大摞柴火:“主子伤还没好,需要帮忙吗?” 玄墨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底锋芒冷锐,暗含威胁。 青措连忙滚了。 玄墨把藤条收紧了,拖着这捆柴缓步下山。 那一场刺杀是真的,他身上的伤也是真的,青措那么问不过是担心他身上的伤口裂开,但是玄墨又没打算扛着这些柴下山。 况且,这些伤又不致命,在他看来都是小事。 操心的太多了。 他回去的时候,长姝在院子里点了灯笼,正坐在梨花树下煮水烹茶。 看见他回来,长姝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将手边一碗看着黑乎乎,闻起来就觉得特别苦的药朝着他的方向推了推:“这是你的药,趁热喝了。” 玄墨将柴扔到墙角,盯着那碗药看了半天。 长姝眉眼间浮现了一抹笑意:“温度刚刚好,现在喝正合适,你该不会怕苦吧。” 玄墨:“……” 不是他吹,这碗药的味道,他隔老远就闻到了。 亏他之前还以为是不是长姝姑娘近来身体不适需要喝药,哪成想这药是给他自己的。 玄墨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长姝姑娘,但他面上不显,端着碗一口气喝完,完事儿还一本正经道谢:“多谢长姝姑娘,让姑娘费心了。” 这碗药里放的黄连,绝对超量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苦? 长姝低头喝了口热茶,淡淡道:“不用谢,大概再有个三五天,你的伤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玄墨点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伤好之后我便离开,绝不会为姑娘带来麻烦。” 长姝觉得,不用等伤好,就他如今这活蹦乱跳的程度,完全可以自行离开一点事儿都不会有。 但怎么说人家也是个伤患,既然他说自己不能走,那就不能走吧。 第九章:厨房着火了 玄墨主意是打的好,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计划赶不上变化,变故来的时候,任你有万般规划都能打你个措手不及。 长姝一觉睡醒,差点儿忘了自己家里还多了个人。 直到她洗漱完毕出了房门,打算去厨房弄些早餐,但她刚刚出了门,就见到厨房里烟雾弥漫,灶台上火苗窜的老高。 而某个男人正拎着木桶提水进去灭火。 长姝:“……” 看着厨房里冲天而起的烟雾,长姝站在原地半晌无言,生平头一次感觉到了深深地无力。 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桶水浇上去火势燃烧的更旺,长姝也来不及多想,从药房门口拎来一桶她放在那里的细沙,洒在了正在燃烧的火上。 火苗一下子被扑灭了。 玄墨手里还拎着木桶。 他看着终于熄灭的火势,又看看长姝难看至极的脸色,心里一虚,脚下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长姝闭了闭眼,目光从一片狼藉的厨房扫过,当她看到灶台旁边放着的半袋子面粉的时候,长姝险些没压住自己的脾气。 但凡火星再窜过去一点,今儿个她这厨房就保不住了。 没把厨房炸了真是他命大。 长姝忍了又忍,提着桶转身离开。 玄墨很惭愧,老老实实的跟着她出去,看见她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迟疑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长姝看着他这么一副做错了事心虚愧疚的模样气的不行,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差点把自己憋成内伤。 “你坐下说话。” 她这还没说什么好吧。 搞得好像是她在欺负人一样。 沉默了半晌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火气,长姝终究还是开口,语气显得很无奈:“这一大早的,你干什么呢?” 玄墨坐在她面前,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我觉得我在这里白吃白喝似乎不太好。” 长姝无语:“然后呢?” “我觉得……干点活我还是会的,见姑娘一直没起来,我原本打算弄些烧饼当早饭。” 长姝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是因为自己饿了才会做出这种蠢事。 长姝没说话,就听他说:“生火的时候,我不小心把火烧的大了点,把锅底烧红了,油倒进去的时候匆忙了些,又不小心把放调味料的坛子摔到了地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火势就已经窜起来了。 长姝:“……” “我想要找锅盖给盖上,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灶膛里一根正烧着的木柴掉了出来,点燃了厨房里用来引火的干竹叶。” 长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边玄墨还在解释:“因为担心那些竹叶会把角落里堆着的柴全都给点燃,我就先提水灭火,竹叶我倒是拿水浇灭了,但是锅……差不多都被烧穿了。” 说着说着,玄墨也沉默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干过这么蠢的事情。 做饭的流程他见别人做过几次,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甚至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自己弄过吃的,谁知道这一次一上手就弄成了这样。 这是个意外。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可这个意外他把人家的厨房给烧了。 也不知道出于一个什么样的心理,玄墨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我平时不这样,这次真的是一个意外。” 长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阵喧哗声渐传渐近,隐约能够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长姝转头看去,见到一群村民提着水急急忙忙的正朝这边来,当先一个小姑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长姝姐,长姝姐你家没事吧?” 长姝:“……” 她看着拎着水过来明显是打算救火的村民,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冒烟的厨房,真心觉得自己把这么个人弄回来简直是个错误。 “长姝姐,你这是?” 长姝哑然,看着正拉着她仔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的小姑娘,无奈的安抚道:“桃桃,我没事,只是出了点意外。” “长姝姐你吓死我了。” “还好还好,没受伤就好。” 看她衣裳还算整齐没什么大问题,周桃才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将目光分了一点点给玄墨:“长姝姐,这是……” 长姝摇了摇头,看向拎着水过来的村民:“多谢大家来帮忙,今天出了点意外,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家都回去吧。” 村民们面面相觑。 离她最近的猎户赵全看着她还在冒烟的厨房:“长姝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长姝无奈的开口:“我试着提炼了一些花露,原是打算弄些安神的香料,没把握好火候不小心炸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玄墨听着她瞎话张嘴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半点心虚的意思,他闭上了嘴,没说出事实真相。 她这么一说,村民们瞬间就相信了。 长姝医术不错,平时就喜欢折腾这些药材,偶尔村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会来找她开药,她的药好用又不贵,实在是家里贫困的送些鸡蛋或者是自家种的蔬菜过来抵了药钱长姝也不会说什么,因此她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在这十里八村的也算是极有威望。 至少淮安村的村民对她说的话都深信不疑。 昨天周桃还告诉村子里的人说长姝姑娘要收购大量的鲜花,今天他们忙完了家里的活计正准备上山采花,抬头就看见这个方向涌出了大量的烟雾。 村民们都以为是长姝的房子起火了,都是跑过来救火的。 现在看见她没事,村民们也没急着走,七嘴八舌的叮嘱道:“长姝姑娘,以后这种事情还是要当心点,万一把房子点着了怎么办?这种事情太危险了。” “幸好没有伤到人。” “确实很危险,这里离村子里还是太远了,出了事都不容易知道。” “村长说的对,长姝姑娘,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要记得到村子里喊人帮忙啊。” 吵吵闹闹的声音,长姝也不觉得烦。 看着村民们围在这里,长姝淡笑道:“我会记住的。” 看见她是真的没问题,村民们终于放下了心,也终于分了一点眼神给玄墨。 玄墨昨天就和村民混熟了,都知道他是来找长姝姑娘求医的,因此对于他出现在这里村民们也没有觉得奇怪,反而感到有一些骄傲。 能让外地人慕名而来求医,看来长姝姑娘的医术是真的很不错。 长姝姑娘是他们村子里的。 村民们大部分人都是这么个想法,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有玄墨这么一个人。 看见一向独来独往的长姝院子里还坐着一个男人,有人便问了出来:“长姝姑娘院子里的这位公子看着眼生,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吧?” 第十章:赵广志,比不上一口锅 玄墨抬眼看过去。 陌生人,昨天没有见到过。 虽然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玄墨维持自己的人设,他点了点头,好脾气的说道:“我是来找长姝姑娘求医的。” 这话说出来本来没什么,长姝姑娘是个大夫,有人来找她求医很正常,可偏偏人群里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看着长姝与玄墨两人相对而座,轻声细语的说道:“长姝姐姐,昨天赵大哥回来了,你知道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村民们顿时都安静下来了。 当年赵广志向长姝提亲的事情村民们都知道,虽然赵家家底并不殷实,但是赵广志却是淮安村唯一一个中举的,他的人品怎么样先不说,至少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在村民们看来他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和长姝在一起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可是长姝拒绝了他的提亲。 长姝瞥了她一眼,对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嗤之以鼻。 不管是想要想要败坏她的名声或者是想要做其他的什么事,很显然这姑娘打错了主意。 可不屑归不屑,长姝自己是很不喜欢这种小手段的。 微微蹙眉,长姝反问道:“谁回来了?” “赵大哥。” “赵广志,长姝姐姐你不记得了?” 长姝皱着眉思索,一点也不介意有的人会因此丢脸。 回忆了很久,久到连玄墨都替说话的这姑娘和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的赵广志觉得尴尬,她才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哦,我想起来了。” 说完,她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又无害:“赵广志,就是那个家里穷到连媒婆都请不起,要亲自上门来提亲的秀才公对不对?” 这话一出,有人顿时涨红了脸。 说话的这姑娘是村子里陈家的女儿陈秀儿,陈家和赵家比邻而居,中间就隔着一方池塘,陈秀儿和赵广志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村子里唯一一个有大出息的人,陈秀儿心里自然是觉得欢喜,原本想着等到自己及笄之后就可以嫁给他,却不想长姝半路闯出来,竟然让赵广志亲自上门提亲。 这就招人恨了。 长姝拒绝这桩亲事的时候陈秀儿心里本来是很开心的,可是开心过后她又觉得这是长姝看不起赵广志,于是长姝在她心里就被冠上了傲慢,嫌贫爱富,不识好歹等等一系列的词。 这样的心理很正常。 人的骨子里都是藏着劣根性的。 陈秀儿不过是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普通村姑,而长姝才貌双全性情温婉又受人尊敬,在长姝这样的天之骄女面前她原本就觉得自惭形秽,如果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就罢了,可偏偏陈秀儿喜欢的人却被对方弃如敝履。 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而然的就会拼命地贬低长姝,以此来证明自己,仿佛并不是她的眼光太低,而是长姝太过傲慢,是长姝贪慕虚荣瞧不起赵家家贫。 如果长姝出身高贵,与她云泥之别,她根本就把自己和长姝放在一起连比较都不敢,可长姝就是她身边的人,是村子里的一个医女,是她触手可及的人,这样的情况下,光是嫉妒与自卑就能够将她啃噬得面目全非。 也不知道出于一个什么样的心理,陈秀儿酸溜溜的说道:“赵大哥现在已经是副尉了。” 虽然她不知道副尉是个什么官就是了。 长姝倒是颇为诧异:“他不是秀才么,怎么会成为副尉?我没记错的话副尉似乎是个武职吧。” 长姝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开口:“莫非他也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终于下定决心投笔从戎了?” 一群没见过世面也没读过书的村民们都听不大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是武职这两个字他们还是懂的。 简而言之也就是说,赵广志当兵去了。 玄墨看着她一副半是疑惑半是不解的样子,又看看村民们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这其中内情,他莫名的想笑。 于是他也就笑出来了。 长姝顿时转过头看他:“你笑什么?” 玄墨摇头:“没什么。”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觉得吧,说不定是这位赵副尉想要报效朝廷为国尽忠,这才会毅然决然的弃文从武,赵副尉有血性,我敬重他是条汉子。” 副尉这种官职在朝廷的武官系统里,级别低到玄墨都看不见。 他对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副尉没半点好感。 长姝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他从文从武都没太大的关系,倒是今天天色不早了,厨房这么个模样,一时半会儿怕是也用不了。” 她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仿佛赵广志在她的心里还不如一口锅重要。 或许,如果赵广志再自信一点的话,这个仿佛也可以去掉。 他在长姝心里就是比不上一口锅。 长姝抬头看向村民:“村长,今日村子里若是有谁要去镇上的话,可否帮我打一口锅回来?” 一提到这口锅,玄墨就觉得心虚。 长姝淡淡一笑,丝毫都不关心他的情绪:“厨房打扫一下还能用,但是我平时烧饭做菜的锅被烧穿了,得重新换才行。” 村长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没问题,如果镇上有现货的话,天黑之前应该可以买回来。” 这年头家家户户用的灶都是差不多的,镇上应该有打好的锅可以直接买。 长姝拿出来一个锦囊递到村长手上:“那就有劳村长费心了。” “大家都散了吧,我这里已经没事了。”长姝目光落在他们手上提着的木桶上,淡笑道:“想必桃桃也说了,我需要大量的鲜花,五文钱一篮子,不必压实了,不过,摘过来的花若是有坏的我这可是不收的。” “应该的。” “长姝姑娘放心,肯定不会有坏的掺在里面,咱也不能做这种昧良心的事情。”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应了下来,见长姝这里确实没什么大事,又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去,留下陈秀儿一个人站在她屋前:“赵大哥娶妻了,我不信你真的一点也不关心。” 第十一章:清平县主 长姝正指挥着玄墨把她的厨房复原,毕竟谁糟蹋的谁来处理,听见她这么说,慢悠悠又坐了回去,不紧不慢的开口:“我为什么要关心?”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喜欢赵广志呢? 难不成就因为赵广志是村子里最有出息的人,在村民们的眼中他和她就是最般配的不成? 她看着陈秀儿不甘的目光,轻笑道:“你喜欢他?” 陈秀儿咬着唇,没有说话。 “不是说他娶了官家小姐为妻么,怎么,那位官家小姐不是个好相与的?” 长姝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情,陈秀儿就是一副受了莫大的屈辱的模样。 她想起了那位傲慢的小姐,想起了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充满了鄙夷和不屑,甚至还有厌恶。 看见她的神色,长姝眉梢微挑,心中已经明了。 也是,富贵人家家里娇养出来的女孩儿,又怎么会把一个普通的农女放在眼中。 更何况这个农女极有可能还对自己的丈夫抱有一些别样的心思。 长姝说道:“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也不用想着我会拈酸吃醋,更不要想着败坏我的名声,这种手段日后不要在我面前卖弄。” 长姝就像没看见她难堪的脸色一样继续说道:“我的脾气不是很好,所以不要把他的事情拿来我的面前说,我对他没兴趣。” 陈秀儿咬了咬唇,脸色有些发白,犹豫了许久,她咬牙说道:“她想见你。” “谁?” “赵大哥娶的那位官家小姐。” 长姝瞥了她一眼,清淡的目光看不出多少喜怒,语气一如既往地的波澜不惊:“我没兴趣见她。” “没兴趣?”陈秀儿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她就是这样一个态度:“她是清平县主的女儿,身份贵重,你就不怕她找你的麻烦吗?” 在陈秀儿的观念里,民不与官斗,官家的小姐要见一个农女,没有人会有胆子拒绝的。 陈秀儿却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出清平县主这四个字的那一瞬间,长姝的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 啪—— 一声脆响。 长姝手里精致玲珑的白瓷盏被她倒扣在桌面上,四分五裂。 陈秀儿被吓了一跳,脚下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长姝的身上,神色颇有几分惴惴不安。 小心翼翼的看着长姝,还带着几分茫然。 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长姝眉眼间凝上了几分寒霜,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压迫让陈秀儿双腿发软,惨白着脸色看着她,就像是面对什么不可抗拒的危险一样,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眼底映入她狼狈的模样,长姝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周身倾泻的威压渐渐退去,眉目低敛,嗓音清淡得听不出多少情绪:“我没空见她,你自己回去吧。” 说罢,扔下陈秀儿一个人,转身进了屋。 就连玄墨远远投过来的探究的目光她都没有在意。 最近凤阳城来的大人物倒是挺多的。 清平县主,荣郡王之女,大胤朝正儿八经的皇室贵女。 可真要正经算起来,她的身份在皇室之中却算不得尊贵,自三年前皇后病逝之后,今上并没有再立后,如今大胤朝最尊贵的女人,是大胤朝皇室唯一的嫡出公主,宸欢公主。 长姝对清平县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观感,毕竟宗室女很多,清平县主只是其中之一,可关键是,清平县主膝下唯一的女儿喜欢温家的二公子温懿行。 为了这个女儿,清平县主拉下脸面好不容易求着太后赐了婚,宫里的懿旨到手都还没捂热,就在温家出事的前夕火速与温家退了婚,甚至毫不顾及往日的情分,在温家的人被下狱之后毫不留情的上去踩了几脚。 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当然,趋利避害本来就是人的本能,长姝对她们退婚的这件事也还能理解,可真正让她在意的,是清平县主退婚的时机。 仿佛她早就知道温家会出事一样。 可是连长姝和东宫太子事先都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而且…… 长姝勾了勾唇,笑意带着些讥讽。 退了温家二公子的婚约,这位小姐居然嫁给了一个从七品的副尉,还是那种自命不凡心比天高的男人,不得不说她的眼光也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长姝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一只手支着额,看着案上的一堆卷宗在发呆。 她离开京城之后调查了温家出事的前因后果,当时暗卫送上了一本厚厚的花名册,所有涉及此事之人都记录在册。 清平县主,赫然也在其列。 不过她陷害的不是温家,而是皇后。 比起温家,皇后和太子才是长姝真正的逆鳞,碰了的人,都得死。 所以,清平县主,也必须死。 玄墨在厨房努力的收拾他自己造成的一片狼藉。 打扫灶台,收拾碗筷什么的,玄墨也做的像模像样。 这种事情他是真的会,至于之前着火……那只是一场不太美妙的意外。 一边收拾,玄墨还能够分出一些注意力在长姝的身上,在长姝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的时候,那一刹那流露出来的威仪让玄墨几乎瞬间就确定了,这位长姝姑娘身份不简单。 哪怕师承药王谷,她的身上也绝不应该有这种久居高位才会拥有的气势。 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足够让玄墨确定。 他甚至能够确定现在长姝的情绪不怎么稳定。 眼睁睁的看着她甩手进了书房,玄墨想了想,四处看了看,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角落里挂着的一竹篮子鸡蛋上。 没过多久,大概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吧,玄墨端着碗鸡蛋羹敲响了长姝的房门。 敲三下,停一会儿,再敲三下。 循环往复。 一直到长姝忍无可忍的打开房门。 在长姝开口说话之前,玄墨率先开口,语气格外真诚:“长姝姑娘,我看你一早醒来都没吃什么东西,特地给你蒸了碗鸡蛋羹,先垫垫肚子。” 神色诚恳,看上去憨厚老实的让长姝都不好意思说重话。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所以长姝也就没有注意到,玄墨状似无意的往她的书房里投去的视线。 只是一眼,他又极快的收回了目光。 第十二章:乌头剧毒 长姝丝毫没有注意到玄墨并不怎么安分的目光,或者说,她现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 让自己像个寻常女子一样正常生活,这就已经耗费了她几乎所有的精力了。 东宫那一夜的大火带走了太子的性命,也顺带着燃尽了她所有的善良,以至于如今每每回想起来,她心底最原始的欲望也变得越发的魔鬼起来。 她想杀人。 想虐杀那些人。 她甚至一度渴望鲜血。 可是那些已逝之人都希望她善良,希望她无忧无虑的活着,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平安喜乐。 长姝便拼命地压抑自己心底的想法,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阴暗的一面是不对的,她呈现出来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行医济世,温婉善良。 她本就是这样善良的人——如果皇后和太子没有死,如果温家没有被株连九族的话。 长姝看着他手中端着的碗,静默半晌,伸手接过,退后几步又把房门给关上了。 彻底的隔绝了玄墨的视线。 玄墨也不恼,脾气很好的安安静静在外面等着。 他仔细的回忆了一番长姝与之前那个农女的对话。 长姝情绪失控的那一瞬间,那个农女说了什么来着? ——她是清平县主的女儿,身份贵重,你就不怕她找你的麻烦吗? 所以长姝姑娘是因为清平县主这个人……还是因为她厌恶有人仗势欺人的这种举动? 玄墨站在台阶上,皱着眉头开始思索。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位长姝姑娘的事情特别感兴趣,感兴趣的有点过了头了。 这不符合他的身份。 但是玄墨并不打算自欺欺人的否认自己的这份兴趣。 片刻后,长姝把房门打开,无视了站在一边等着的玄墨,自顾自的走到厨房把手中的碗洗了放回柜子里,又洗了把手,这才分了个眼神给玄墨。 语气听起来倒是心平气和,没有与之前那个农女说话时的淡淡冷意:“你的伤愈合的怎么样?” “已经收痂了。”玄墨跟在她身边,见她在院子里坐了下来,也跟着坐到了她的对面:“姑娘的药效果很好。” “只是很普通的三七粉。”长姝示意他伸手,好方便自己给他把脉:“三七粉止血散淤定痛,效果特别好,” 想着他大概经常会受伤,也许用的上,长姝多嘴说了几句:“药经里面有记载:三七能和营止血,通脉行瘀,凡产后、经期、跌打、痈肿,疤痕、一切瘀血皆破;凡吐衄、崩漏、刀伤、箭伤,一切新血皆止。” 玄墨好奇的看着她:“我虽然不通医术,但也大概知道一点,三七一直以来不都是补血的么?” 长姝抬眸瞥了他一眼:“那是熟三七。” 玄墨一脸受教的点了点头。 长姝收回手,淡道:“我去给你抓服药,再喝个两三天你的伤就没事了。” “你身上的伤口已经收痂,只要不重新撕开就不会有什么大碍,虽然失血有点多,还受了点内伤,但是这都没什么大问题。” “也是你底子好,否则的话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光是伤口溃烂发热这一关都很难过去。” 玄墨跟着她往药房的方向走,一副很认真的在听的模样连连点头。 “姑娘对药理很精通?” 长姝偏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说道:“当大夫的,不通药理怎么给病人开药?” 玄墨问道:“那姑娘知道乌头这味药吗?” 长姝脚步一顿,眸中细不可查的划过一抹冷意。 乌头这味药,能让她联想起来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说前些日子被她下了药的郭家。 乌头不是什么无解的剧毒,甚至解药都很容易找得到,寻常的乌头中毒就可以用甘草,土茯苓,绿豆煮水饮用,蜂蜜也可以,都是药铺里一些常见的药材,除此之外,远志、防风也可解乌头之毒。 长姝也不是指望用乌头毒死郭家的人,她纯粹就是为了让郭家的人难受,毕竟乌头中毒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受。 长姝语气平淡:“知道,怎么了?” “可以说一说吗?” 长姝沉默了片刻,说道:“乌头为散寒止痛要药,既可祛经络之寒,又可散脏腑之寒。” “但是乌头有剧毒,一般的大夫把握不住用量轻易都不敢开这味药,怕出事。” 玄墨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题特别多:“会有一些什么症状?” “口舌、四肢及全身发麻、头晕、耳鸣、言语不清及心悸气短、面色苍白、四肢厥冷、腹痛腹泻等症。草乌毒性更大一点。” “致命吗?” 长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救的不及时当然就会致命,药经里记载的乌头都是有大毒,不是小毒。” 玄墨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仵作说是乌头中毒,但是会有人那么闲先给人下毒再杀人吗? 乌头就能毒死人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长姝说道:“乌头毒性大,因此必须经过炮制才可内服,未经炮制服用,很少量即可引起中毒。另外,曾经有人开方子的时候,将乌头与麻黄同用引起病人中毒死亡,还有煎煮时间太短也容易中毒。” 说到这里,她看向玄墨:“你又不是大夫,问这么多干什么?” 玄墨笑了笑:“听说前些日子城里出了一桩命案,死者生前就是被人下了乌头,我一时好奇。” 长姝抓药的手顿了顿。 若当真只是好奇,那就好了。 玄墨看着她,状似无意的开口:“最关键的是,那一家子人都中了毒,致命伤却是被人一剑封喉,今天听长姝姑娘这么一说,我觉得凶手这举动太过多此一举了,也不知道行凶之人心里怎么想的。” 长姝眼帘微垂,静静地看着手上小巧的秤杆上的刻度,语气淡漠:“确实多此一举,若是大夫的话,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多了去了,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拙劣。” “比如说我现在想杀你,保管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玄墨坐在椅子上:“大夫也行杀人之事?” “有何不可,比起寻常人,医者杀人更加神不知鬼不觉不是吗?” 她将秤盘上的药一分为三,倒在桌上摊开的的油纸上,又转过身继续去抓药,一边问道:“你说的是郭家命案?” 第十三章:命案 玄墨心中一动:“你知道?” 长姝语气漫然不惊:“凤阳城一个将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郭家出事之后凤阳城一度戒严,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玄墨沉默下来。 长姝淡淡开口:“从前边境还是温大将军守着的时候,郭家还挺受百姓尊敬的,温家出事之后,郭家近些年行事也越发没了章法,家中子弟欺男霸女的也不在少数,有这样的下场并不奇怪。” “长姝姑娘对朝廷的事情似乎挺清楚。” 长姝眼帘微垂,语气平淡:“以前救过几个当官的。” 玄墨点头。 他这个时候并没有意识到长姝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只以为长姝只是替几个朝廷官员看诊,所以他完全没有要多问的意思。 毕竟这位姑娘是个大夫,而且医术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她经手诊治的病患有几个身份比较贵重也并不奇怪。 长姝将药材打包好扔给玄墨,淡淡道:“每剂煮两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三日就好。” 玄墨看着面前的三包药材,默了默:“我自己来?” 长姝诧异反问:“不然呢?” “你吃我的住我的,还想要我来伺候你不成?” 不等他说话,长姝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的说道:“你要是实在病重起不来身了,念在医者仁心这四个字的份上,我倒是不介意端茶倒水的伺候你,可你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在这儿呢么。” 玄墨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 长姝甩手又扔了瓶药给他:“这个是外用的,去腐生肌,可以促进伤口愈合。” 玄墨准确的抬手接住,垂眼看着这瓶子药,半晌,哑然失笑。 到傍晚的时候,长姝的院子里就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瓣,她和玄墨两人都默契的没有继续谈论郭家或者是那位清平县主之女,不管是不上心还是有意的避而不谈,总之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玄墨对长姝说的要提取花露一事颇为感兴趣,他横竖闲着无事,也就配合长姝折腾了大半天她药房里用透明琉璃或者是金银玉石制成的各种器皿。 看着长姝把新鲜采摘下来的鲜花放入蒸锅里,然后加清水没过花瓣,蒸锅里面的蒸汽通过一根长长的管道又凝聚成水滴落在一个形状特殊的瓶子里,玄墨蹲在这些瓶瓶罐罐面前,好奇的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没有。” 长姝脸色严肃,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蒸锅底下的火候:“这才只是第一步。” 玄墨点头,没说话。 长姝其实对这些粗糙的器具不怎么满意,毕竟这些东西不透明,她看不到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可她若是想打造透明的蒸锅……琉璃制成的东西在火上一不小心就会炸,而且她也没那么多的琉璃给她可着劲儿的来折腾。 在第一滴水滴滴落到瓶子里的时候,浓郁的花香开始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扩散,长姝皱着眉想了想,毫不犹豫的找了个塞子把瓶口给塞上了。 做这种事,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好不容易收集了一瓶,长姝院子里的两棵梨花树下已经堆了许多废弃的花瓣。 玄墨看着都觉得心疼。 这也太浪费了。 “长姝姑娘,接下来要怎么做?” 长姝小心翼翼的端起那一瓶子粗制滥造的花露朝着药房里走过去,听他这么一问,很随意的挥了挥手:“剩下的不用你管了,你回房休息吧,这些东西等下我自己来收拾。” 她要弄的东西光凭这些花根本就弄不了,还得往里边添几味药材才行。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打算让玄墨知道她要弄的是什么。 “长姝姑娘。” 玄墨还想多问两句,陡然间却感觉到一阵风从耳畔吹过。 长姝若有所觉的偏头看了过来。 玄墨对上她看过来的眸光,顿了顿,应了声:“好吧,那我先回去,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长姝姑娘可以喊我。” 长姝皱着眉看着他。 玄墨面不改色的开口:“姑娘还有什么事?” 长姝转过头,语气平静:“没事。” 玄墨心底终于松了口气。 回了自己的房间,玄墨不紧不慢的关上房门,看上去和平时没有半点差别,只是房门彻底的关上之后,他压低了声音,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措:“出什么事了?” 青措就不懂,自己的主子为什么会是一副打算赖在这里不走的架势,而且说个话都得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我们……找到了郭家大公子郭彦的尸体。” 玄墨猛的站了起来,脸色看着就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郭家的人不是早就已经死绝了吗? 青措说道:“确切的说,不是我们找到的,而是有人把他的尸体扔到了镇南大都护那里。” “镇南大都护住在梧桐客栈一间独立的院落里,郭彦的尸体就是在他院子里的假山后面发现的,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给扔到那里去的。” 玄墨眼眸微眯,神情冷冽:“具体的呢?” 知道他想要听什么,青措说道:“郭彦身上遍体鳞伤,仵作检查过后发现他生前遭人囚禁折磨,全身各处大小伤口不计其数,但是他身上没有中药的痕迹。” “从他死亡到尸体被人发现,中间不会超过四个时辰。” “舒兆是什么反应?” “大都护震怒,已经命人传唤了谢公子。” “命案迟迟不破,大都护似乎是想治谢公子失职之罪。” 玄墨不以为然:“他不是谢钰的上峰,还没那个能耐将手伸到谢家的头上。” 青措看了他一眼:“大都护怀疑舒家命案是主子派人干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他,顺便主子还能杀鸡儆猴,清除异己。” 玄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青措继续说道:“大都护要您给他一个交代,不然他要上书参主子一本,因为他去军营找了主子,但是主子擅离职守,并不在军营里。” 玄墨:“!!” 脸呢? 第十四章:玄墨就是墨玄珲 玄墨脸色很冷。 倒不是说他有多少愤怒,他只觉得荒谬。 舒兆这是为了见他一面连脸都不打算要了? 他擅离职守,舒兆堂堂镇南大都护,在各国休战的时候出现在凤阳城,他自己难道就不是擅离职守了吗? 真要闹起来,把事情闹到皇上面前,除了他们两个撕破脸也不会再有其他的第二个可能。 而且皇上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拿他怎么样,到了最后也不过是双方都不痛不痒的训斥一番罢了。 不痛不痒,更不会伤筋动骨,但是能够恶心到玄墨。 玄墨并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而惹怒皇帝。 青措说道:“大都护私底下有派人查探主子的踪迹,若是主子继续呆在这里,难保不会被他查到,到时候只怕会给长姝姑娘带来麻烦。” 这句话成功的打动了玄墨。 沉吟片刻,玄墨冷声道:“你去告诉他,我明天去凤阳城见他一面。” 青措垂首:“是。” …… 长姝在药房里忙碌。 随处可见的灯火将药房里照的亮如白昼,长姝站在药房里唯一的一张长桌前,面前摆满了数不清的瓶瓶罐罐,而她微微皱着眉,全神贯注的在配药。 她身前不远处,姚桦低眉垂首的屈膝跪着,脊背挺直,乌黑的墨发没有束起散落在身后,绛红色的衣袍在地面铺陈开,眉眼间妖治悉数敛去,平静的神情看上去无端的显得肃穆。 长姝仿佛没有注意到房间里还有这么个人一样,她皱着眉,看着花露从过滤的漏斗里一滴一滴的流出来,眼帘微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在这样的压抑下,仿佛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很慢,姚桦原本还算镇定的心情也越发的忐忑。 比起这样的安静,他宁可让长姝打他一顿,也好过这样默不作声,气氛压抑的让人觉得窒息。 他张了张嘴,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轻声唤道:“殿下。” 长姝没理他。 姚桦不觉得长姝是没有听到,他觉得长姝这个时候也许是不想搭理他,想了想,他声音又大了一些,再度开口:“殿下。” 长姝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平静,却带着极淡的冷意。 在这样的目光下,姚桦顿时就跟卡了壳似的,原本打好腹稿的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良久,他低下头,神情有些沮丧的开口:“殿下要罚就罚我好了,是我行事冲动,不该去招惹舒兆,更不该把郭彦弄死还把尸体扔到舒兆面前。” 长姝终于开口:“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就是一时冲动,这才没有控制住。” 姚桦低头说道:“我原本是想杀了他的,舒兆是三皇子的人,若是除掉他,三皇子手上就没有适合领兵的将领了,届时他必定元气大伤,可是后来我发现他身边高手有很多,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凤阳城是谢钰的地盘,闹大了谢钰会很难做,所以我就改变了主意。” “正好郭彦后来投向了舒家,我气不过,所以才会下了重手把人弄死了。” “所以呢?你现在闹得还不够大?”长姝淡道:“我是不是该赞你一句还算有点理智?” “没有一个三皇子,还有二皇子,四皇子,你要一个一个的把他们杀尽吗?” 姚桦低着头不做声。 他知道殿下说的是对的。 盯着那个位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当年陷害温家,逼死太子和皇后娘娘的人也有很多,他不可能光凭一腔孤勇把他们全部都杀干净。 他只是气不过而已。 如果不是那些人卑劣无耻,太子根本就不会死,公主殿下也不用远走边境,如今的宫里也还轮不到那些人来做主。 长姝看着他,以她对姚桦的了解,姚桦是绝对不会觉得自己这么做有错的,他顶多就是觉得自己行事太过冲动,后悔没有把身后的尾巴清理干净而已。 至于杀人,姚桦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长姝也不觉得他这一点有错,可是事情不是这么做的,就算要杀郭彦,也不必把人弄死在舒兆的眼前。 郭彦是该死,可是,寻个合适的时机把郭彦弄死在墨玄珲的地盘上,让他们两个人斗起来,这样难道不好吗? 像眼前这样,只会给谢钰惹来一身骚。 长姝不说话,姚桦唇角微抿,心里一阵阵的发虚。 他在自己错与没错之间天人交战,一面觉得自己这样做没有错,一面又觉得自己行事的确太过冲动,挣扎良久,终于俯身叩首:“是我的错,请殿下责罚。” 长姝看着他恭顺的身影,也没打算和他解释那么多,语气一贯的冷淡:“舒兆来凤阳城是想干什么?” “他想要见一见辅国大将军墨玄珲,但是墨玄珲这些日子不在军营里。” 长姝蹙眉:“他在哪儿?” 姚桦抬眸看着她:“他……和殿下在一起。” 长姝微怔:“玄墨?” 姚桦道:“是。” 长姝顿时沉默了下来。 其实也并不需要感到很奇怪,她早就知道了玄墨不会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没想到他就是那个执掌边境十九城的辅国大将军。 玄墨……墨玄珲,连名字都是假的,那么,镇守边境被西凉人称为活煞神的铁血将军,连这性情都是伪装的了? 倒是装的挺像的。 想着之前玄墨问她的问题,长姝不自觉的抬手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的开口:“他是因为郭家灭门案才来的?” “是。” 姚桦说道:“谢钰说,这桩案子军方很关注,墨玄珲手底下的副将亲自过问,而且,他接到了墨玄珲的命令,命他详查凤阳城及周围城镇的可疑之人,尤其是精通医毒药理且与郭家有仇之人。” “毕竟郭家本就是军方的人,墨玄珲插手这件事情也说得过去。” 长姝看着他:“墨玄珲……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是。” 姚桦点头:“朝中立储的呼声比较高,东宫之位空悬,后位空置,墨玄珲的意思是,储君之位立嫡立长,既然嫡出长皇子逝世,那么顺位下来就应该是二皇子继位。” 第十五章:早早地站了队 长姝觉得有些奇怪。 二皇子的生母位分不高,他的身后也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而三皇子生母是宠冠后宫的容妃,他的舅舅是手握兵权的镇南大都护,舒家的势力不容小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和二皇子相比,明显三皇子更占优势一些。 就如同青措搞不懂自己的主子为什么致力于在朝中给自己树敌一样,长姝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墨玄珲要扔下三皇子这个香饽饽,反而去扶持明显要弱势一些的二皇子。 而且还是这么大张旗鼓的摆明自己的立场,坚定不移的站在二皇子身后,丝毫不介意旁人知道自己在夺嫡这件事情上已经早早地站了队。 是他有恃无恐,仗着手里的兵权就敢为所欲为甚至都不怕皇帝的猜忌了,还是他……另有所图? 或者说,扶二皇子上位更能够凸显出他的能干? 长姝心里一边不着四六的想着,一边淡定的把已经快要装满了的瓶子给挪开,换上另外一个。 一抬眼,看见姚桦依然老老实实的跪在原地,额上已经隐隐约约的见了些冷汗。 长姝漫不经心的开口:“我有交代过,别把郭彦弄死了。” 姚桦抿着唇不说话。 “你有没有被舒兆的人发现?” “没有。”姚桦回答的毫不迟疑。 只不过他顿了顿,对上长姝看过来的目光,神色间又显得有些犹豫,迟疑的开口:“应该……没有吧?” 长姝语调微扬:“应该?” 姚桦不说话了。 长姝蹙眉望着他,语调冷了许多,不悦的道:“若是被舒兆查到了你的身上,你就陪元灏一起去守边疆吧。” 姚桦脸色一僵。 想起某个还在北疆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男人,姚桦打了个激灵,忙不迭的摇头:“他查不到我的身上,这个殿下可以放心。” 他抬头看着长姝:“宫衡去了西凉,我来给殿下当影卫,保证没有人能够察觉到我的踪迹。” 长姝看着他一身绛红色又张扬又华贵的衣袍,对比宫衡一年到头一身黑,对他当影卫表示怀疑。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毕竟她不需要影卫来保护她,只需要偶尔传个话就可以了,若是这样都还做不好,姚桦就可以被打入冷宫了。 长姝从案上抽了一本厚厚的书册出来扔给他,语气淡漠:“你把这个送去给元灏,说不定他能用的上。” 姚桦打开一看,发现这是一本兵书。 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长姝的意思。 他迟疑道:“殿下,北疆执掌兵权之人是大都督张廷皓,殿下可是想让元灏上位?” 长姝抬眸瞥了他一眼:“本宫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卸磨杀驴之人吗?” 姚桦摇头。 看起来不像,行动上却分明是恨不得把朝廷上手握实权的那些官员都给换了,人家是卸磨杀驴,他家殿下是连磨都给砸了换上新的。 不过这种话姚桦只敢腹诽,绝对不敢说出来就是了。 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滴花露落下来,长姝把瓶口封好,又把这些装置拆了下来洗好放进柜子里,时间已经差不多半夜了。 她看了姚桦一眼,到底还是没把人给折腾的太狠:“起来吧。” 姚桦抬头,眨了眨眼任由额上的冷汗顺着眼睫滑落,眸光无辜的看着她:“殿下不生气了?” 长姝反问:“杀都杀了,我生气有用?” “郭彦本就该死,我总不会让你给他偿命,你是皇兄身边的人,只要你行事不太过分,便是念在皇兄的份上,我也会多容你一二。” 姚桦微怔,随即低声道:“如今殿下才是姚桦的主子,殿下处置姚桦……不需要念着太子殿下的情分。” 长姝对他这话没什么反应,推开门径自离开。 她如今身边跟着的人,有许多是温家和太子的旧臣,对温氏和太子都忠心耿耿,甚至还有一些皇后留给她的人,在温家出事之前,长姝从没想过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因为无论是帝后还是太子,亦或者是温家的上上下下,对于她这个公主都是百般宠爱。 她生来尊贵,原以为自己会一直尊贵下去,等到太子继位,她就是太子的胞妹,大殷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富贵荣华尽揽于一身,实在没必要费心思培养效忠于自己的人。 可是后来长姝才明白,人心难测。 太子最宠她,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瞒着她,兄妹两人感情极好,太子手中有什么底牌长姝很清楚,可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那些势力会全部落入她自己的手中。 原本该是太子登基之后执掌乾坤杀伐天下的利剑,到头来却成了她保住自己性命的护身符。 姚桦,便是这其中之一。 因为事先知道了玄墨就是墨玄珲,知道舒兆来凤阳城就是为了想要见他一面,所以当玄墨告诉她他要进城一趟的时候,长姝连问都没问一句,只是告诉他记得按时喝药。 如果可以,长姝并不想与玄墨为敌,得罪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对她而言意味着数不尽的麻烦,而她最讨厌麻烦。 临近午时,梧桐客栈来了一个墨衣男子,挟霜覆雪的踏进客栈,颀长身形气势凛冽。 男人只身一人身边没带任何随扈,冷着脸问迎上来的人:“舒兆在哪?” 扮作小厮模样前来迎他的人闻言,微微躬了躬身,眼帘微垂,恭敬道:“将军请随我来。” 玄墨冷眼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跟着他往后院的方向走。 梧桐客栈的后院有几间单独隔开的院子,环境清幽宜人,一般都是用来招待一些达官贵人,客栈看起来不起眼,可实则占地极大,玄墨跟着引路的人穿过了一处园子,又出了两道月亮门,这才见到坐在紫荆花树旁的舒兆。 舒兆今年刚到知天命的年纪,看上去却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因着是武将,身体也不比寻常的读书人看上去文弱,气势较之玄墨而言又有些内敛,看着沉稳,倒像是个儒将一般。 第十六章:本将军是二殿下的人 看着玄墨走过来,园子里的下人训练有素的四散开来暗自警戒着,将这里守护的密不透风。 而舒兆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参见大将军。” 玄墨目光都没扫过去一眼。 他站在花树旁,垂眼看着桌子上摆好的一套茶具,波澜不惊的开口:“大都护不在你镇南都护府待着,到我这凤阳城来做什么?” 舒兆因着他这毫不客气的话而皱了下眉,若非知道墨玄珲就是这么个又冷又硬软硬不吃的性子,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执掌胤朝边境十九城四十万大军,自从军以来主导的大大小小战役不计其数,却从无一败,更是在温铎出事之后直接取代了温家的地位成为武将之首,位极人臣,这个年轻人运道真是好的叫人嫉羡。 连他都要比玄墨低了半个品阶。 舒兆笑了笑,面上不见恼意:“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大将军勿怪,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咱们先谈谈。” 玄墨看了眼旁边小炉子里煮的山泉水,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对他这赶鸭子上架的行为表示不喜。 但他既然来了,也不指望舒兆三言两语的就让他离开,因此也是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大都护有话不妨直说,本将军公务繁忙,没空在这里绕弯子。” 舒兆看着他:“老夫倒是好奇,什么样的公务让你会在军营以外的地方处理。” 玄墨本就冷冰冰的脸色看起来更冷了些,却没说话。 “若是让皇上知道大将军擅离职守,到时只怕你不好交代。” 玄墨脸色微沉:“你在威胁我?”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在提醒你。” 玄墨冷笑:“大都护不也出现在了凤阳城?” 看舒兆神色有些不以为然,玄墨刀子专挑痛的地方戳:“您可千万别告诉本将军说您是奉皇上旨意而来,若不然……就是仗着宫里有一个当宠妃的妹妹,所以不怕皇上怪罪了?” “反正到时候枕边风一吹,皇上也保管什么怒火都没有了是不是?” 舒兆生平最恨有人说他是仗着他妹妹在宫中受宠才会有如今的地位,可这次他却没有什么反应,他身后一人当先沉下了脸:“大将军说话别太过分了。” 玄墨就当这个人不存在一样,语气云淡风轻:“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本将军就先走了。” 舒兆对他这脾气感到很无奈。 若是换了一个人,哪怕心底再怎么不耐烦也不会这么明晃晃的表露出来,能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的人哪个不是成了精的狐狸?哪怕背地里再怎么恨得要死甚至恨不得一刀把人给捅死,明面上也依然能够做到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一团和气。 可偏偏眼前这位就这么个性子。 舒兆甚至都不怀疑,他要是再说这些有的没的,玄墨会和他翻脸。 眼看着玄墨就要走,舒兆终于忍不住开口:“倘若老夫说,是来为三皇子道歉的呢?” 玄墨扬唇:“三殿下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将军的事情了,居然需要大都护亲自前来道歉?” 舒兆很难看,没料到玄墨居然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 可是玄墨有那个底气和资格,不必看他的脸色行事,舒兆也不能用对待自己手下人一样的态度来对待玄墨。 玄墨官阶比他高,手里的兵力也比他多,就连圣眷也比他更盛。 就算有满腔怒火,他也只能憋着。 “明人不说暗话,前些日子大将军遇刺正是三皇子所为。”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玄墨低头抿了口茶,神色间也不见丝毫意外,显然是早就查出了动手之人是谁。 玄墨似乎笑了一下“……三殿下是君,本将军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都护委实没必要因此而道歉。” 舒兆淡淡道:“这件事情是三皇子一时冲动,他也是被奸人蛊惑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三皇子原是想亲自前来,可他最近无法出京,因此托老夫来向大将军赔礼道歉。” 玄墨闻言,抬眸瞥了他一眼:“京中出事了?还是皇上打算立储了?” 舒兆被他梗的……脸色顿时就青了。 “若不然的话,三殿下怎么会巴巴的请你过来道歉,要知道,本将军可是二殿下的人。” “而且,本将军遇刺才不过短短数日,若是大都护是在我遇刺之后才得到消息从镇南都护府赶过来,如今只怕是还在路上。” “所以,大都护是得知三殿下想要对本将军动手的时候就过来了?或者是更早的时候?” “大都护是想阻止三殿下对本将军动手?” “堂堂皇子,性情何等的高傲,道歉一说应该也是大都护的意思吧?” 舒兆第一次见到玄墨这种人。 他原本的设想是,他和玄墨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他替三皇子道个歉,墨玄珲也接受三皇子的道歉,大家一笑泯恩仇这事儿也就过了。 可谁知道玄墨这脾气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居然如此生硬的把他顶了回来。 对上对面玄墨冷冽的神情,温和的面容分明不带半丝棱角,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挟裹着霜雪,明明是在这初春时节,却让人如置凛冬。 良久的沉默。 舒兆本来也不是一个会低头的性子,官场之上勾心斗角斗得你死我活本就是寻常事,可玄墨这样的态度,这样立场分明的说自己是二皇子的人,分明就是拒绝了他们的拉拢。 没有一丝和谈的可能。 除非上头两位皇子握手言和,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玄墨见他脸色阴沉却依旧隐忍着怒火的模样,轻轻一笑,目光落在他身后一个斯文俊秀的青年人身上:“大都护这位身边这位本将军以前怎么没见过,新提上来的?” 青年微微躬身:“末将翊麾副尉赵广志,见过大将军。” 玄墨微怔,瞬间就想起了之前村民们在长姝面前说过的赵广志。 难不成就是这个? 第十七章:野心,往上爬 舒兆虽然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对自己身边的一个随从感兴趣,不过玄墨态度温和下来是他喜闻乐见的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为自己这一方招来一个强劲的敌手。 玄墨要是真的成心和他过不去,随随便便做点什么就能够让三皇子和他焦头烂额。 看他难得的起了好奇心,舒兆于是解释道:“佳雯和小女前些日子回乡祭祖路过凤阳城,途中遭遇贼人,恰好被赵副尉所救,我见赵副尉身手不错便起了惜才之心,将他留在了军营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做什么,随口问问罢了。” 说着,他又漫不经心的开口:“不过是一个从七品的副尉罢了,能得大都护看重带在身边,想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赵广志低头道:“是大都护错爱。” “赵副尉太谦虚了。” 玄墨瞥了他一眼,不怎么走心的称赞了一句,又将目光转到了舒兆的身上 “清平县主也来了凤阳城?” “正是。” 玄墨眉头微皱,只觉得这位真的能给他找麻烦。 要知道,如今的凤阳城并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郭家一案至今未破,温氏存留下来的势力全部都潜藏在暗处伺机而动,这些与温家有仇的人还敢一个个的往凤阳城跑。 长姝和清平县主有什么仇什么怨他不知道,不过以他对长姝的了解,若是没有什么特别深的纠葛,长姝提起清平县主的时候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看她对待清平县主的态度,玄墨有点担心,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那天那个农女说的赵广志娶的官家小姐,应该就是镇南大都护舒兆和清平县主穆佳雯之女,舒箐箐。 镇南大都护舒兆娶了荣郡王之女为妻,舒家与荣郡王府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再加上舒兆的妹妹又是宠冠六宫的容妃娘娘,所以,荣郡王府也是三皇子一派的人。 清平县主自然是向着三皇子的,那么……她一个皇室贵女,正儿八经的诰命之身,她和长姝会有什么仇怨呢? 难不成长姝真的是温家的余孽? 玄墨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玄墨敛眸,掩去眸中异样的神色,淡淡开口:“赵副尉能够救下县主和令千金,看来武艺不差,赵副尉还年轻,长得又是一表人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大都护好眼光。” 舒兆琢磨着他这句话,总觉得听上去哪里怪怪的,但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哪里奇怪,只当玄墨是在夸赞赵广志,当下便说道:“赵副尉确实不错。” 赵广志低着头,脸色隐约有些难看。 玄墨笑了笑,抬眸看他:“赵副尉可曾成亲?” 赵广志着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引起这位大将军的注意力,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话题放到自己的身上。 他虽然是回了乡,但是他新娶的妻子生来娇贵住不惯乡下地方,所以他一直都是与她住在客栈里,恰好舒兆又要在这里等着见玄墨,所以他一直陪同在侧。 也正是因为如此,长姝家里着火的那一天他才没有出现,才没有见过出现在那里的玄墨。 赵广志很清楚,身为镇南大都护身边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招了玄墨的眼,这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舒兆看了眼赵广志,哈哈大笑:“成亲了。” “我那个女儿性子活泛,对赵副尉英勇之姿一见倾心,死活都要嫁,我没办法,只能成全了她。”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玄墨眸中几不可察的划过一丝怜悯。 他真心不觉得这是一段佳话。 看这位大都护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怕这桩亲事根本就没人在意这位赵副尉的想法,且据说这人是个心比天高之人,又怎会甘心自己的婚事被人如此的随意决定。 眼下舒兆是得意,可若是哪天让赵广志翻身做主掌握了权势,还不知道舒家那位娇滴滴的小姐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呢。 但这和他有关系吗? 并没有! 玄墨又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况且他巴不得舒家落败,又怎么会提醒舒兆他养的分明就是一个狼崽子。 玄墨淡淡道:“那就恭喜大都护了。” “大将军客气。”舒兆显然对自己这个女婿很满意,眉眼间都是毫不掩饰的得意:“老夫正想着在军中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差事,也不枉费了他学的一身好武艺,只是他想着要留在边境为国效力,老夫也不好勉强。” 玄墨终于知道舒兆为什么会把人带出来见他了。 这分明就是想要他在军中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 毕竟整个胤朝边境,唯独他执掌的边境十九城势力范围最大,辖下兵马也最多。 战事也多,往上爬起来更容易。 玄墨会拒绝吗? 他抬眸看着赵广志,看着眼前这个沉稳谦逊的年轻人,目光清淡,没错过他眼底深处压抑的野心。 他笑了笑:“前些日子郭家被灭门,定远将军一职被空了出来,本将军上书给皇上将昭武校尉叶峰给提了上去,如今叶峰的位置空了出来,赵副尉若是有空可以去岐澜山军营看一看,若当真有真才实学,本将军也不至于埋没人才。” 赵广志眼神微动,下意识的看向了舒兆。 昭武校尉是正六品,而翊麾副尉是从七品,若是能升迁到辅国大将军的手底下,对他的仕途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人人皆知,辅国大将军墨玄珲手握重兵,深受帝王宠信,为当朝武将之首,若是能在他手底下当差,前途定然是一派光明。 他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他是镇南大都护的人,要想得到眼前这位大将军的信任只怕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是赵广志并不介意这个问题,只要到了玄墨的手下,总会有办法取得他的信任,然后一步步往上爬。 舒兆抚掌大笑:“好极了。” “广志,既然大将军都说了,你就去吧,记得不要给我丢脸。” 赵广志低头:“是。” 第十八章:砸了义诊摊子 几个人似乎都刻意的忘记了三皇子派人刺杀玄墨的事情,玄墨没再提起这件事情,舒兆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都默契的将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不愉快。 因着一个赵广志,气氛倒是融洽了许多。 舒兆虽然觉得玄墨莫名其妙的对一个从七品的副尉感兴趣有些奇怪,但是他可以肯定,赵广志此前并未见过玄墨,他和玄墨没有任何关系。 他行事向来谨慎,既然连女儿都嫁给了赵广志,自然是把他的底子都给查的一清二楚,确保了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才会用他。 既然如此,他也只当是玄墨一时之间心血来潮,冲动行事。 舒兆难得有一天与玄墨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品茶,也没那么不长眼谈朝廷的事情,只说一些山水人情,聊一聊战事,气氛一时也特别融洽。 直到有人前来禀告:“主子,凤阳县令有事求见。” 舒兆抬头看着玄墨:“凤阳县的县令,似乎是谢家的那位玉树公子。” 玄墨颔首道:“正是。” “谢公子少有才名,京城中人传他‘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其姿容不俗亦可见一斑。” “谢家的公子,怎会来凤阳县当一个小小的县令?” 玄墨平静道:“许是他想要来历练一番呢?” 舒兆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似笑非笑道:“老夫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前,谢家还是忠于太子的人。” “太子殿下逝世三年,这三年谢家行事倒是越发的低调了起来。” 玄墨觉得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什么念头隐约划过,他蹙眉仔细的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是什么。 太子殿下逝世,谢家行事越发的低调了起来? 太子殿下…… 谢家…… 能让谢家行事低调的人…… 对了,是公主! 宸欢公主! 如同一道惊雷凭空劈下,玄墨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以前模糊不清的地方也终于清晰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玄墨眸中清晰的划过一抹错愕。 温家伏法,太子薨逝,如果说这个天下还有一个人能够号令太子殿下和温家留下来的势力的话,那么这个人非公主殿下莫属。 郭家背叛,如果是公主的话,确实有足够的理由诛杀郭家。 宫中传说公主殿下有经世之才,心胸才华都不输于身为储君的太子,平日里更是与太子殿下同进同出感情极好,倘若传言是真的,公主殿下能够号令谢家也不奇怪。 还有,温家残存下来的那些势力…… 想必也落入了公主的手中。 可是公主人在长乐宫中足不出户,已经整整三年没有离开过长乐宫,如果是她的话,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玄墨皱着眉,还没有想通这一切,就见到谢钰缓步而来,气度从容,淡定不惊:“见过大将军,都护大人。” 玄墨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县令大人怎么来了?” 谢钰神色冷漠,长身玉立的站在二人面前,嗓音平静:“下官接到报案,说是赵副尉之妻,镇南大都护之女舒箐箐带人砸了淮安村一个医女的义诊摊子,并试图责打那位医女,被下边多个村子里的村民冒犯到了。” 赵广志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舒兆脸色亦是阴沉:“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不要命了?” 玄墨皱眉看着他:“淮安村的一个医女?” 该不会是长姝姑娘吧? 谢钰对几人的态度没什么反应,态度依旧平静。 他说道:“下官这就要前往淮安村,特意前来只是想告知都护大人一声,并且,都护大人应该明白一件事……” “虽然寻常的平民百姓轻易不敢招惹有权有势的人,但大胤朝律法言明在先,令千金舒小姐既无官身亦无诰命,她带人砸了义诊摊子在前,百姓冒犯她在后,此事便当不下一个以下犯上,这件事情,令千金并不占理。” 说到这里,谢钰眸光微转,落在赵广志身上,平静的嗓音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什么情绪:“赵副尉也不必担心,虽然尊夫人砸了义诊摊子惹怒了当地的百姓,但是那位医女长姝姑娘行事还算有分寸,拦下了暴怒的村民没叫人伤到她,所以她暂时没有大碍。” 玄墨皱眉道:“那么,那位长姝姑娘没受伤?” 谢钰摇头:“长姝姑娘医术极佳,在下边的村子里颇受百姓尊重,有那么多人护着,长姝姑娘并无大碍。” 谢钰语气冷淡。 他如今心情并不是特别美妙。 那舒箐箐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莫名其妙的就带着人去找殿下的麻烦,惹得殿下动怒不说还得要他去收拾烂摊子。 如今跟着殿下的人谁不知道殿下心里恨着舒家的人,她恨不得见一个弄死一个,这舒箐箐倒好,上赶着往殿下跟前凑,这不是自己找死嘛。 谢钰已经做好了这个舒箐箐死在凤阳的准备了。 “为什么箐箐会去找一个医女的麻烦?” 舒兆这话问出来,赵广志脸色瞬间变了。 对上舒兆看过来的目光,赵广志在要不要实话实说之间,几乎毫不犹豫的做下了决定,恭敬道:“岳父大人,箐箐大概是听人说了些什么。” “小婿早已到了适婚之龄,家中人也一直都在为我的婚事而操心,三年前那位长姝姑娘在淮安村定居,我娘看中了她的一手医术,便想着要我上门提亲,却不想遭到了长姝姑娘的拒绝,小婿也没有强人所难,也就再再未提及此事。” “小婿原本想着先立业再成家,如今看来,箐箐只怕是误会了什么。”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比较好,砸了义诊的摊子,那些远道而来看病的百姓怕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再这么耽搁下去,箐箐定要吃亏。” 谢钰听着这个赵广志三言两语的把事情给说清楚了,心中对他倒是高看了一眼。 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这说话的水平还是值得肯定的。 除去模糊了重点,忽略了他当初的自以为是自视甚高,忽略了当初长姝对他毫不客气的拒绝的态度之外,他说的这些也没什么不对,字字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 第十九章:教你怎么做个人 长姝站在路旁的一棵老樟树下,抬眼看着对面的橙衣少女,眸光沉静淡漠,漆黑的眸心深处,是无人能够察觉到的森冷杀意。 少女姿容明艳,年纪不是很大,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已经梳了妇人发髻嫁做人妇。 争执中,长姝知道了她的身份,清平县主和镇南大都护之女,舒箐箐。 容妃的外甥女,真要论起来她还得称长姝一声皇姐。 毕竟清平县主是皇室女。 长姝抬手拦下暴怒的村民,冷眼看着对面舒箐箐身侧躺了一地哀嚎不止的家丁,那是刚刚舒箐箐下令砸了她的义诊摊子的时候,被各地前来求医的村民们打伤的。 这些大字不识的村民们可不会管她一个千金小姐身份有多尊贵,在村民们的眼底,舒箐箐毁了今天的义诊,就是断了他们的生路,这让他们怎么不生气。 抬眼对上舒箐箐阴冷的目光,长姝淡淡道:“官府的人就快到了,舒小姐确定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舒箐箐咬牙看着她:“你打伤了我们这么多人,就想这么算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笑话。” 周桃本来就因为这女人莫名其妙的冲出来砸了长姝的药箱毁了她的药材而窝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听见她这么不要脸的话,顿时就忍不住了,强行挣开长姝拉着她的手腕,冲上前怒声说道。 “要不是你冲出来指使他们砸了长姝姐的地方又毁了药材,谁会知道你是谁?失心疯了就要趁早看大夫,省的跟个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 “不想这么算了是吧?好啊,你看看地上这些药材,这可是你行凶的证据,是不是还想要赔偿我们长姝姐?” “我告诉你,就算这事儿闹到县令大人那里去,那也是我们占理,你算个什么东西?耽误了大家找长姝姐看诊,万一有谁病重不治,我告诉你,你就是杀人凶手。” “长姝姐都没和你计较你还在这里叽叽歪歪,显得你脸大是吧,人都说脸大如盆,我看也没你这么脸大的,还想要赔偿,你回去抱着枕头做梦去好了。” 舒箐箐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她气的脸色通红,指着周桃怒道:“你放肆,不过一个民女,也敢对本小姐不敬,来人,给本小姐好好教训她。” 周桃不屑的看了眼她身边的家丁,语气鄙夷:“就你们这些人弱不禁风的人居然也敢来这里闹事,打架打不赢就拿身份压人是吧?你算个什么东西?” “别以为我不知道,真正的高门大户的小姐根本就不会跟你一样跟个泼妇似的,你来啊,有本事就别躲别人身后,本姑娘今天教教你怎么做个人。” 周桃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都有片刻的安静。 长姝轻笑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骂人不吐脏字,桃桃真厉害。” 周桃得意的扬眉:“那是,我骂人,那可从来都没有输过。” 村民们顿时哄堂大笑。 舒箐箐被他们气的要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看见周桃那毫不掩饰的得意模样,狠狠一咬牙:“徐新,给我杀了她。” 话音一落,一道人影闪电般的从暗处袭来,转瞬间就到了长姝的身前。 “啊——” “桃桃。” “杀人啦,快跑啊——” “长姝姑娘快躲开。” 村民们脸色大变,被这变故吓得轰然四散开来,一边跑一边还记得让长姝躲开。 长姝脸色骤冷,毫不犹豫的转身将周桃推开,转身抬起一脚将刺过来的那一把剑踢得偏了一些,但是黑衣人已经收不住力,不受控制的直接将这棵老樟树一剑刺穿。 “啊——” 一声尖叫,冲天而起。 周桃被她推到一边,惊魂不定的看着那把刺穿了树干的剑,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她呆呆的站着,看着那把直直的插进树干的锋利长剑,露在外面的一截在空气中闪着寒光。 周桃脑海中一片空白,后怕之后,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开始战栗。 别看她胆子大,骂人归骂人,可是从来没有人这么骂不赢就一言不合的杀人的。 她差一点……差一点就没命了。 长姝目光带着杀意,刚想要动作,一道平静中透着些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舒小姐这般明目张胆的指使影卫杀人,眼中可还有王法?” 舒箐箐绞着帕子,冷冷的说道:“一群贱民而已,冒犯了本小姐,他们本就该死。” 谢钰眉眼冷凝,未及开口,一声厉喝骤然传来。 “放肆。” “箐箐,还不向谢大人认错。” 舒兆和谢钰刚刚过来就看见她下令杀人的一幕,眼睁睁的看着谢钰飞身过去,却依旧没能及时阻拦,舒兆就知道不好。 如果谢钰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也就罢了,他完全可以让谢钰闭嘴将此事压下来,可谢钰偏偏不是。 他是谢家的玉树公子,一旦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传回了京城传到谢家,甚至让他的政敌知道了,他一定会有大麻烦。 舒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周桃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没伤到人,都还好说。 翻身下马,龙行虎步的来到舒箐箐身边,舒兆语气格外的坚决:“箐箐,认错。” 谢钰手中松松的握着把长剑,搭在那行刺的影卫跟前,先是不着痕迹的看了长姝一眼,见她依旧完好无损没受到什么伤害,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对上长姝冷的彻骨的目光,谢钰又觉得今天这事儿不好处理。 眉眼微沉,谢钰漠然开口:“都护大人,令千金众目睽睽之下命人公然行凶,这件事情只怕不是认错就能解决的。” 舒兆脸色微变,沉声开口:“那谢大人认为应该如何解决?” 舒箐箐睁大了眼:“爹爹,是他们欺人太甚,凭什么要我认错?” 谢钰瞥了她一眼,语气不是很好:“舒小姐怎么会跑到这乡下来?” 舒箐箐语塞:“我……” 长姝走到周桃身边,伸手搭上她的手腕,感觉到指尖下扑通扑通比寻常快上很多的频率,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手。 第二十章:小姑娘闹脾气 抬头看向谢钰,语气冷然:“县令大人,这位舒小姐公然指使手下人杀人,大家都看见了,还请县令大人秉公办理此事。” 谢钰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听长姝这么说,他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为了长姝的态度而烦恼。 总而言之,有那么一瞬间他弄死舒箐箐的心都有了。 长姝这话,虽说是请他秉公办理,可同时也告诉了村民们眼前这人的身份。 周桃看了长姝一眼,又看了看那把插在树干上的剑,以及被谢钰押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明白了,县令大人是吧? 她转过身,对着谢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语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大人要为民女做主哇。” 谢钰眼角一抽。 周桃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模样,指着舒箐箐说道:“今天本来就是长姝姐姐每月一次为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义诊的日子,长姝姐姐原本是好心,她医术好,念着大家平日里对她的照顾,又体谅咱们平时看病不容易,这才会想着每个月抽出一天免费给大家看病。” “可是这位夫人……”她指着舒箐箐,一脸悲愤的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上来就骂我长姝姐姐是和狐狸精,说她四处勾搭别人的男人,还说她是庸医卖假药害人性命。” “长姝姐姐根本就不认识她是谁,只是请她离开这里不要打扰她替我们看病,这位夫人就叫人砸了长姝姐姐的地方,还毁了她的药材,大人您看——” 周桃指着树下四处散落的药材,有一些是已经包好了的,油纸都散落在地上,许多药材明显看得出践踏的痕迹。 “这些药材都被她毁了,这都是我们冒着危险从山里采摘回来,长姝姐姐亲手炮制的药材,都是长姝姐姐的心血啊,就这样被她毁的干干净净的。” “长姝姐姐平日里为人怎么样我们都很清楚,姐姐只对医术感兴趣,根本就不像她说的四处勾搭男人,平日里卖给我们的药也比城里药铺的要便宜许多,虽然当不起一句有奇效,但也绝对不是假药。” “我们不过是为长姝姐姐辩解了几句,这位夫人就恼羞成怒,砸了姐姐的地方还不算,还打伤了我们。”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说的委屈又无奈,说到了村民们的心坎上。 当下又有不少人跪了下来,尤其是一些带着亲人过来看病或者是自己患了病的人,看着舒箐箐的目光简直都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对上长姝又是另外一番语气。 “县令大人,长姝大夫是个好人啊。” “就是啊,我们穷,没什么本事,城里的大夫看病太贵,我娘前些日子都病得卧床不起了,要不是长姝姑娘善心,我娘说不定就已经没了。” “我也是听说长姝姑娘这里有义诊,我才带着我儿子过来的,这眼看着就要排到我儿子了,这位夫人这么一闹,药都没了,长姝姑娘今天肯定是看不成了。” 一群人就这么跪在谢钰身前,男女老少都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着,还基本上都是身体不怎么好的人,有一些病重的要人搀着才能行动的,谢钰都担心搞不好这些人就直接去了。 他脸色不好看,舒兆的脸色更难看。 瞪了眼待在一边还闹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的舒箐箐,舒兆尽量缓和了语气:“谢大人,今天这事……” 长姝倚着树,目光淡淡的落在谢钰身上:“按大胤律,凡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还请县令大人秉公办理。” 舒兆脸色一下子就青了。 舒箐箐脸色更是难看:“你个……” “你给我闭嘴。” 舒兆转过头冷冷的呵斥了一句,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整个人都在喘着粗气。 他自己本来就是擅离职守私自跑来凤阳城,更不用说他来这里还是为了替三皇子拉拢墨玄珲,这件事情一旦传回了京中,传到皇上的耳中,三皇子怎么都跑不了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何况还有朝中那些本来就和舒家不对付的那些人,一旦在朝堂上挑明此事,再添油加醋的说一些有的没的,舒家必定会失了圣心。 再加上她下令让影卫杀人又是谢家这位公子亲眼所见,她不想着怎么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压下去,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娇纵任性,为所欲为,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舒兆虽然恼恨她不懂事,可毕竟是自己捧在掌心里娇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还是不得不为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位姑娘——” 长姝看都没看他,目光落在谢钰身上:“县令大人觉得怎么样?这位舒小姐下令杀人可是这么多人亲眼所见,还请县令大人依法严办,以正典型。” “对,我们大家都看见了,请大人做主。” “请大人做主。” 谢钰倒是不怎么介意驳了舒兆的面子,关键是,他倒是可以处理了舒箐箐,可这样做的后果却是把舒家一派的人得罪的死死的,他是谢家的人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舒兆的记恨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可这些人怎么办? 真要处理了舒箐箐,舒家必定迁怒这些人。 谢钰沉吟。 他觉得殿下需要冷静一下。 看着谢钰居然还真就一副在考虑的样子,舒兆沉声道:“长姝姑娘,小女冲动,她为姑娘造成的损失老夫都赔给你怎么样,还有这位姑娘,她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是毕竟也没有伤到哪里,不过是小姑娘性子上来了闹脾气,何必把事情闹大?” “姑娘今天损失了多少药材,不妨拟个单子出来,老夫命人去买了来赔给姑娘怎么样?” 托自己宝贝女儿的福,舒兆生平还是头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给别人道歉,还是一个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小姑娘,可是没办法,看这些百姓对她的维护,这事儿真要处理不好后果只怕会很严重。 而且舒兆也看得分明,这些村民们之所以这么民情激愤完全是因为这位姑娘的义诊与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只要长姝不计较这件事情,这事儿也就过了。 长姝唇角轻轻的扯出来一抹笑容,似嘲似讽:“闹脾气?赔偿?” “我这位妹妹差点儿就没命了,你告诉我这是小姑娘闹脾气?” 第二十一章:威逼利诱的道歉方式 舒箐箐见她不肯罢休,顿时愤愤的看着她,一双明眸都像是要喷火一样:“那你想怎样?她不是没受伤吗?” “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农女,就算我真的伤了她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就是赔点银子就是了。” 舒兆勃然大怒:“舒箐箐,你给我闭嘴。” 长姝眼帘微抬:“你也看见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此事她说了不算。”舒兆黑着脸,沉声道:“姑娘想要如何?只要老夫能够做到的,老夫一定替姑娘办到。” “她小姑娘家不懂事,虽然举动确实冲动了些,可正如她所说毕竟没有伤到人,姑娘又何必咄咄逼人非得逼着县令大人将她法办?” “她毕竟是女孩子,若是真的定了罪这辈子就算是毁了,还请姑娘手下留情,将此事息事宁人,老夫感激不尽。” 长姝眉眼微沉:“倘若我说不呢?” 她看着舒箐箐,目光落在她头上精致繁复的发髻上:“都成了亲还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家,哪家的公子这么倒霉娶了一个稚童?” 舒箐箐咬着牙,看着她的目光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这次却没敢再擅自开口。 被舒兆连着吼了几次,她心里也有点怕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说话了。 颤颤巍巍的举起一只手,犹豫着小声说道:“长姝姑娘,我,我好像……见过这位夫人。” 这话一出来,顿时就响起了一些疑惑的声音。 “我看着……似乎也见过她。” “你们看她像不像是赵家娶回来的那个新媳妇?” “诶,还真是……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我那天也隔着人群远远的见过一次,虽然那位夫人蒙了面纱,可是看身形确实是很像。” 赵广志衣锦还乡的时候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光是下人都带回来了几十个,更不用说还有那些用马车装着的一车一车的礼物。 有这么多下人伺候着,那些凑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们根本就没能靠近赵家,隔得远远的就被赵广志带回来的那些下人拦住了,所以他们自然也没能见到他的妻子。 村民们都只远远看到过一个带着面纱的姑娘,下了马车就直接进了赵家,也没人见过那位姑娘具体长什么样。 “长姝姑娘和赵家的新媳妇能有什么仇怨,让她这么针对长姝姑娘?还张口闭口就是她勾搭男人?” “你忘了?三年前赵广志去长姝姑娘家提亲,被长姝姑娘拒绝了。” 有人恍然大悟:“所以这位夫人这是……吃醋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再加上在场的大多都是习武之人,所以也就把这些话都听的清清楚楚。 舒兆觉得,以他对自己女儿的了解,这些平民可能真的误打误撞的猜到了真相。 如果是因为吃醋和嫉妒,他的这个女儿确实干得出来这种找人家麻烦的事情。 但是不管是赵广志还是这些村民们都说了,这位长姝姑娘拒绝了他的提亲,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对她而言纯属无妄之灾。 长姝静静地听他们说完,笑了笑说道:“赵广志的夫人?” “最近的确是有人时不时的在我面前提起这位赵家公子,怎么,舒小姐栓不住自己的男人就来找我的麻烦了?” “勾搭男人?”她眼帘微抬,看着对面气的要死却拿她无可奈何的女人,淡淡道:“你自己眼瞎,所以也觉得我和你一样瞎?” “你……” 长姝唇角微扬:“我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赔偿,舒家小姐众目睽睽之下指使下人杀人,在场的人都看见了,还请县令大人秉公处理此事,依律法办。” 舒兆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姑娘自己不需要赔偿,是不是也应该问一问其他人的意见?”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周桃身上。 周桃一副受到了莫大惊吓的模样,怯生生的看着长姝:“我都听长姝姐姐的。” 舒兆心底微沉。 看着安安静静的拿剑抵着影卫脖子的谢钰,舒兆隐隐约约的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但是眼下的情况不容他多想。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姑娘见识不凡,定非寻常百姓出身,姑娘自己或许不惧强权,不知姑娘身后的这些人是否也如姑娘一样,面对强权也依旧无所畏惧?” “为了逞一时之快而给自己树一方强敌,老夫认为这并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事。” “老夫自认道歉的诚意十足,只要姑娘说得出来,老夫必定做到。” 谢钰听他这么威胁利诱,心中暗叹。 本来殿下对舒家的人就没有什么好感,若不是心中一丝理智尚存,她怕是能够不计后果的见一个杀一个。 这位大都护不老老实实的在他的镇南都护府待着,非得大老远的跑到凤阳城来作妖,这也就罢了,可是在殿下眼皮子底下行凶杀人,他不说诚心诚意的赔礼道歉,居然还敢在殿下面前行这样的威逼利诱之举。 谢钰毫不怀疑,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用不了几天,就能够原原本本的传到朝中御史的耳中。 至于变了调之后的谣言会是个什么模样,朝中那些看不惯舒家的人会怎么样抓着这件事情让舒兆不痛快,谢钰几乎都能够预料得到。 长姝抬了抬眼,勾唇道:“这件事情要我不计较也行啊,只要这位舒小姐跪下来给我道歉,说她错了,这事儿也就过了。” “你做梦。” 舒箐箐指着她,怒声说道:“想要我给你下跪道歉,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长姝摊了摊手:“看,不是我不想原谅她啊,是她自己连道歉都不愿意呢。” 舒兆脸色很不好看。 他很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要让她向一个身份地位都不如她的人下跪赔礼道歉,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姑娘是执意不肯善罢甘休了?” 长姝抬眼看着他,刚想说话,就听见谢钰开口:“姑娘,舒家小姐确实是任性妄为,但是此事只怕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姑娘三思而后行。” 第二十二章:作罢 看见几个人的视线投过来,谢钰眼帘微垂,淡淡说道:“只不过是几个小姑娘因为误会而闹矛盾,实在没必要把事情闹大,横竖大家伙儿都只是有一些财物上的损失,并没有受伤或者是危及性命,姑娘和舒家小姐不妨都各自退一步,让舒家补偿了姑娘的损失就是了。” 他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药材,淡淡道:“不如这样如何,让舒家的人为姑娘筹措此次义诊所需要的药材,姑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一并提了出来如何?只是一个小姑娘冲动之下做出来的决定,依律严判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长姝抬眸看着谢钰,目光带着些凌厉。 谢钰不避不让,直视着她冷冽的眸光,须臾,缓缓的垂下了眼帘。 他是凤阳县令,理当秉公执法,可是一来今天这事情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二来,舒箐箐是镇南大都护的掌上明珠,倘若真有人因为这么点事情执意跟镇南大都护过不去,那不是铁面无私,那是铁憨憨。 区区一个县令敢扛着镇南大都护硬来,这样的人在朝堂上基本上很难混的下去。 当然,最重要的理由是,就算是真的要和舒家为难也没必要这么明着来,明着来就相当于是竖了块靶子在这等着被舒家一派的人针对。 谢钰不觉得眼下这样的选择是明智之举。 长姝知道谢钰这是不想让她和舒家对上,诚如舒兆所言,她自己确实是毫无畏惧,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抽身离开,回到京城做她高高在上的嫡公主,让这个大夫的身份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这些村民做不到。 一旦舒箐箐被下了狱,舒家必定会迁怒到这些村民的身上。 她微垂着头,心中其实也没有多少不甘。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知道后果,所以才会三思而后行。 沉默中,一道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箐箐不愿意道歉,我来给长姝姑娘赔礼道歉如何?” 长姝微微皱了下眉,抬头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赵广志大步走来,看着对长姝怒目而视死死的瞪着她的舒箐箐,叹了口气,有礼的道:“箐箐是我的妻子,她行事过于冲动,我替她来给长姝姑娘赔礼道歉如何?” 长姝蹙眉看着他,神色隐隐约约的有些不悦:“不必了。” 她转过头看向谢钰:“只是一些小矛盾罢了,惊动了县令大人实在是不该,今天的事情就这样算了吧。” 她转过头看向村民们:“大家都散了吧,今天出了些岔子,义诊改为明天好了。” “桃桃,你让大家都散了,明天再来吧。” 长姝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替他们都做好了决定。 周桃诧异的转过头看着她,神色犹自带着不甘:“长姝姐姐?” 为什么就这么算了? 长姝摇了摇头,依旧道:“散了吧。” 周桃沉默了一会儿,哦了一声,不甘不愿的领着大家从地上爬起来,完全无视了在场的几位大人物:“都散了吧,长姝姐姐说明天再来,明天还是这里啊,老规矩,领号排队。” 众人应道:“好!” 谢钰看着这神一般的发展,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刚刚这些人不还一副誓要求他做主的样子吗,为什么这么快他们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这么淡定了? 而且,这姑娘刚刚那么委屈,这会儿怎么就表现得这么平淡了呢? 而且还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能不能给他这个父母官一点尊重? 长姝抬眼看着他们:“赔礼道歉就不必了,心不甘情不愿我也不稀罕,至于赔偿,我也不缺银子。” “真要觉得自己做错了对不住我,往后就识趣点别出现在我面前碍眼,我不认识你们,别上赶着往我面前凑给我找不痛快。” “你放肆。” “箐箐——” 这次说话的不是舒兆,而是赵广志。 他语气沉了下来,脸色也不是特别好看,叫了舒箐箐一声之后就没再继续开口。 长姝沉默的倚着树干,直到来求医的村民们彻底的离开了这里,她才漫不经心的抬眸,嗓音淡漠淡道:“下次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保证今天这件事情会有人进京告御状。” 几人脸色大变:“你——” “我什么?” 长姝淡淡的:“之前村民们在,有些话我也不太好说,但是你们得明白一件事情,我不计较,就真的只是我不想计较而已。” “我若是真的想要与你们为难,想必京城中会有人对镇南大都护的行踪感兴趣的。” 舒兆脸色冷了下来:“你是什么人?” 长姝没有回答,嗤笑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谢钰给他解了疑惑:“长姝姑娘师承药王谷,这一代的药王谷谷主是她的师兄,所以有些该知道的事情长姝姑娘她都知道。” “药王谷的人在天下各国通行无阻,药王谷的弟子向来都有周游天下行医济世的传统,三年前长姝姑娘在凤阳城这边定居下来,与我也算是相识。” 舒兆睨了他一眼,脸色阴沉:“老夫还得好好的谢谢县令大人呢。” 今天在场的人有这么多,这位长姝姑娘直接让他们离开,也就绝了他想要封口的心思,就算她今天没有追究这件事情,来日若是有人得知了这件事,对他而言也依旧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这些人都是从各地赶过来求医的,虽然大多都是本地的村民,可也还有一些外地人,鱼龙混杂什么身份的人都有,他当时没有控制住这些人,事后也不可能再把这些人一一找出来封口。 舒兆没想到他从镇南都护府一路过来都没让人察觉到,就连见墨玄珲都是私底下的行为,他也把痕迹给抹干净了,原只想着就当自己从没来过,却没料到临了了却被自己的女儿给折腾的行踪泄露了。 这件事是他的一个把柄。 舒兆不信谢家的这位公子会想不到。 可他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 谢钰闻言淡淡道:“大都护言重了。” 第二十三章:猜想 玄墨坐在半山腰的一棵古树上,看着舒兆怒气冲冲的甩手离开,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算了?” “长姝和谢钰是不是早就认识?” 青措站在树下,看着长姝和舒兆一前一后的离开留着谢钰一个人站在原地,又听见他主子这么问,想了想便说道:“我们查到的关于长姝姑娘的消息是说她是药王谷谷主的师妹,药王谷和许多权贵之家都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他们两个人认识也不奇怪。” “今天舒家小姐这么一闹,大都护来见了主子的消息只怕就瞒不住了。” 玄墨垂眸看了他一眼:“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不能让消息传回京城。” 青措不解的看着他:“这件事情传回京城,让皇上知道大都护私底下做的这些小动作不是更好?主子既然站在二皇子那边,为什么不趁此机会运作一番?不说让舒家和三皇子伤筋动骨,至少也能让皇上怀疑他们。” “只要舒家失了圣心,日后要对付他们不是更容易吗?” 玄墨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觉得皇上很信任舒家的人?” “是啊。” 青措皱着眉头,有点想不通他这话的意思:“主子为何这样说?现如今容妃娘娘宠冠后宫,大都护也手握重兵,舒家更是鼎盛,任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很信任大都护吧。” 玄墨抬眼看着谢钰缓步离开,一边说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皇上宠爱容妃娘娘,那为什么宸欢殿下这些年在宫里恣意妄为,甚至几次三番顶撞皇上,皇上都没有动她?” 玄墨垂眸看着他,淡淡的笑了笑:“宸欢殿下空占着嫡公主的名头背后却没有任何倚仗,倘若皇上真的不喜欢她,反而是宠爱与宸欢殿下处处不合的容妃娘娘,他只需要随意找个人把殿下远远的嫁了便是,又何必把人留在宫里给自己添堵,还让容妃娘娘和三皇子这么不痛快。” “主子的意思是……” 玄墨抬头看了看天色,从树上一跃而下朝着山下走去。 看青措似乎不怎么明白的样子,他摇了摇头,语调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天下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才是最好的,皇上和皇后娘娘到底是发妻,如今温家又不在了,身下的位置终于没了威胁,他自然就想起了与娘娘之间那些美好的回忆。” 玄墨看得分明。 没有了温家,没有了心头大患,什么都没有了,就连皇后娘娘也永远停留在了皇上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下,娘娘自然就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 反而是曾经深得他宠爱的容妃,这些年独得圣宠性子难免就自大了些,加上舒家又隐约有成为第二个温家的趋势,皇上日日看着,心里难免会忌惮。 “舒家确实是深得圣心,可帝王心思本就难猜,谁也说不准他们会不会步温家的后尘,说不定不会上一刻还圣眷正浓,下一瞬迎来的便是灭顶之灾。” “若是他们老老实实的也就罢了,倘若私底下瞒着皇上做出来一些不该做的举动招了皇上的眼,舒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玄墨一边朝着山下走去,看着青措跟在自己身边一副正在沉思的模样,说道:“你也不用琢磨了,这件事情扳不倒舒家,现在爆出来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作用。” “盛极必衰,我只是觉得舒家还不够盛,等到日后舒家招了皇上的眼或者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获罪,今天这件事情就是压垮舒家的致命的那一根稻草。” 玄墨很清楚,或许皇上对容妃真的有几分宠爱,可这样的宠爱是建立在她谨守本分的前提下,现在中宫空置,但凡容妃流露出来一丝的野心,皇上都容不下她。 若是皇上真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宠爱容妃,宠爱到为此而耳目闭塞,当年温家也就不会出事了。 玄墨吩咐道:“舒兆私底下来见我的这件事情不能够传出去,你到时候记得和谢钰说一声,把我今天说的这些话告诉他也无妨。” “他是太子的人,倘若他想要扳倒舒家,现在还不是时候,光是这件事情还没办法弄死他。” “要想扳倒舒家,罪名……怎么也要有真凭实据才行。” 青措应下。 玄墨踩着小路下山,临近长姝家的时候,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脚步猛的一顿:“青措,你觉不觉得长姝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青措愕然。 “我之前就一直觉得在哪里听过一样,现在想起来……宸欢公主殿下的闺名是什么来着?” 青措一愣,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额上的汗马上就出来了。 宸欢公主…… 玄墨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之前从来没有人叫过公主殿下的闺名,就算是皇上和太子殿下也是叫她欢欢,我竟然忘了,宸欢殿下的闺名好像就是叫长姝吧?” 他家主子简直是太敢想了。 巨大的惊骇之下,青措声音都有点不稳了:“主子,公主殿下不是……不是和皇上赌气在长乐宫闭门不出了吗?” “我们前几天还收到宫里的消息,说是三公主跑到长乐宫去找殿下的麻烦,被殿下拿鞭子抽了。” “这件事情还闹到了皇上面前。主子……是不是弄错了?” “也许只是同名呢?” 青措简直不敢想象,倘若他家主子的猜测是正确的,堂堂嫡公主流落民间成为了一个医女,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这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想到他们最近在查的郭家灭门案,想到谢钰堂堂谢家嫡出的公子,谢家下一代的家主居然跑到这区区凤阳城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而且他还好巧不巧的和长姝姑娘认识…… 这事儿不能想,越想越是觉得难以置信。 玄墨皱眉:“一个医女,和当朝公主同名,这么巧合的事情你相信?” 青措不说话。 “你传个消息回京城,让他们设法去查一下公主的情况,事情做的隐秘点,别叫人抓住了把柄。” 青措知道此事有多严重,干脆的应了下来:“是。” 第二十四章:迷药 这件事情太过骇人听闻,玄墨只能自己私底下去查,谁也不能够泄露出去半个字。 倘若这个长姝真的是宸欢公主,只怕就连皇上也不知道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宫里有几位公主隔三差五会去长乐宫,虽然明着是给长姐请安,实际上却是想方设法的在给她找不痛快,哪怕每一次都吃了亏也依旧屡教不改,可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能够证明宸欢公主待在长乐宫寸步不出。 倘若这个是公主,那宫里的那个又是谁? 倘若这个不是,那她和宸欢公主一样的名字,她与清平县主有恩怨,她和谢钰认识,她身上不经意间会流露出来一种久居高位的威仪气度……她又是谁? 谢家的下一代的掌舵人,又怎么会这么巧的就来凤阳城当一个小小的县令了? 谢钰也许是知情人,可是他一旦找谢钰问了,事情就会朝着一个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玄墨心里有着无数的疑问,但是这些疑问只有在查了之后才能够给他答案。 他心里素质也是极其强大,明明心里对长姝的身份起了怀疑,愣是能够毫无芥蒂的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死皮赖脸留在她家里。 彼时长姝正在药房里整理药材,远远的就听见玄墨的声音:“长姝姑娘我回来了。” “长姝姑娘。” “长姝——” 长姝猛的一下拉开门,看见玄墨驾着牛车回来了,牛车上大包小包数不清的东西堆得跟座小山一样。 长姝:“……” 她捏了捏眉心:“你这是做什么?” 玄墨从牛车上跳下来:“我这不是把你的厨房给烧了吗?白吃白喝还让你平白花了不少银子,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特意去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长姝冷笑一声:“所以你今天去城里就是为了买这些东西?” 玄墨面不改色的点头:“是啊!” 长姝冷笑。 装的还真像是这么回事儿。 若不是知道他就是墨玄珲,她只怕真要信了他的鬼话了。 看了眼牛车上堆着的东西,那一袋一袋的米面粮油什么的先不说,鱼肉这种东西他也不怕吃不完放坏了。 那些用餐盒装着的,是糕点吧? 还有,那几匹棉布……还是粉色的?他是怎么想的? 玄墨看着她:“我特意买来的,想着你也许用的上。” 长姝看着牛车上粉嫩嫩的颜色,绷着脸作淡定状:“你自己看着收拾吧。” 玄墨:“行。” 目光从院子里扫过,玄墨干活很利落,分门别类的把东西给放好,吃的都往厨房里扔,剩下的女孩子用得上的东西都放在了长姝的房间外面。 他看着站在药房门口的长姝,好脾气的说道:“你说你的房间不能进去,我就先给你放房外了。” 长姝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些粉色的布匹上,又淡定的收回了视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男人都喜欢粉色。 以前太子给她送的衣裙,最多的也是粉色。 玄墨看她关上了门,眉梢微挑。 自从知道她有可能是宸欢公主之后,玄墨就放弃了试探她的那些打算,他心思敏锐,要让一个小姑娘放下戒心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长姝早就已经查清楚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有揭穿他而已。 就这样一个有意为之,一个刻意放纵,不过短短数日,他们相处起来就已经很熟稔了。 玄墨身上的伤早就已经收口结痂,他身体好,再加上长姝的药效果也很不错,养了这么些日子伤痂也掉的差不多了,但是玄墨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出来他要离开。 长姝更没有提要他离开的事。 这样又过了几日,宫衡传信回来,他在西凉找到了温嘉言,并且附上了温嘉言亲自给她写的信。 长姝原本是坐不住准备亲自去西凉把人给带回来的,但是信中温嘉言说他要在西凉多逗留一段时间,处理一些私人事情之后,长姝也就歇了这份心思。 玄墨不用每天去军营,也不用每天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跟长姝一起折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最近长姝对弩箭特别感兴趣,拉着玄墨在研究弓弩的结构。 玄墨哪怕知道这样的爱好对一个女孩子而言有些特别,他也没有点明,只是跟着长姝对着一些书在那里研究。 长姝指挥,他负责动手。 折腾了小半个月,他终于发现长姝的目的,她似乎是想要对军中现行的弓弩进行改良。 而且似乎还快要成功了。 只是玄墨还来不及感到震惊,长姝就已经换了一个爱好。 他尚未来得及为她这天赋和多变的爱好感受到遗憾,就先感觉到了自己的小命受到了威胁。 在他某一日猝不及防的闻着院子里清新怡人的花香睡了一夜之后,玄墨突然就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有了些危险。 长姝爱上了使毒。 而且还是那种混杂在花香中,让人防不胜防的毒。 玄墨趴在桌上,一觉醒来就看到长姝手里握着个剔透细腻的白瓷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玄墨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先听她的话下意识的感受了一番自己的情况。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道:“没力气,真气聚不起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长姝笑眯眯的开口:“没力气就对了。” “这可是我那天提的花露,加上了数十味药材才得这么一小瓶,药效大概是迷药和软筋散的结合,但是味道闻起来可就要好闻多了。” “尤其是在春天,荒郊野外百花盛开的时候,更是让人防不胜防,你说对不对?” 玄墨脸色差点绷不住:“这么一小瓶能做什么?” 长姝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昨天用了一滴,融在水中稀释了一番,不仅迷倒了你,还迷倒了一个半夜三更来当梁上君子的小贼呢。” 玄墨脸色一僵,总觉得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什么小贼?” 第二十五章:他比你识趣多了 长姝伸手朝着檐下一指:“喏,那儿呢。” 玄墨抬眼看过去,嘴角抽了抽。 屋檐下,一个黑衣男子被人绑成粽子一样扔在地上,额上也不知道在哪里磕着了青了一大块,嘴角还有一些淤青,正昏迷不醒的躺在干柴堆上。 玄墨一言难尽的看着长姝:“他这是……被你揍了一顿吗?” 长姝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可能是拖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在哪里磕着了吧。” “为了小心起见我才把他给捆起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力气小,提不动一个成年男人,只能拖着走。” 玄墨默了默:“话虽是这样说,可你为什么要把他迷晕了拖过来?” 长姝对他这个问题感到很诧异:“他在我院子外面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想做些什么,我不把他迷晕了难道还客客气气的出去问他一句他想要干什么不成?” 玄墨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他居然无言以对。 虽然知道很不应该,但是玄墨看着青措这般狼狈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的嘴角有控制不住往上扬的趋势。 长姝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托腮道:“再有半个时辰他就差不多该醒了,你说我是把他送官好呢,还是把他送官好?” 玄墨嘴角抽了抽:“他是我的人。” 长姝偏过头看着他。 “我说真的,他是我的下属,是来找我的。” 长姝当然知道这是他的下属,毕竟她可没兴趣留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家里,若不是因为是他的人,这个人这会儿已经是尸体了好不好。 但是知道归知道,这并不妨碍长姝对他发出灵魂诘问:“你的人过来找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要走屋顶?” 玄墨张了张嘴,听见长姝继续问道:“……为什么他放着门不走非得从篱笆那里翻进来?” 玄墨沉默了好一会儿,给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大概……他是担心开门的声音会惊扰到你?” 长姝冷眼扫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怎么会?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 玄墨好脾气的笑笑,决定换一个话题:“长姝,解药呢?” “这里。”长姝看了他一眼,掏出她装药丸的小瓶子倒了一粒药给他:“心急的话就含在舌下,起效会快一些。” 玄墨点头照做,下一刻,嘴里瞬间弥散的苦味让他整张脸都开始扭曲:“怎么会这么苦?” 长姝皱眉:“很苦吗?我明明在外面裹了层蜜糖。” “还是很苦。”玄墨毫不犹豫的点头,完了后又叹口气:“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下次你要试药之前先说一声,好歹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长姝笑了笑:“我以前都是给银子找别人来试药的,但是这些日子没出门,我找不到别人就只能来找你了。” “你放心,我都试过了,这些药对身体无害。” 玄墨知道对身体无害,毕竟他是亲眼看着长姝拿山里的动物试药的,要是真对身体有害玄墨也不会让她这么肆意妄为。 可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放倒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啊! 听长姝这语气,让她改变主意是不可能了,玄墨叹了口气,只盼着长姝什么时候再改变一下她的爱好。 学医的人都是疯子,长姝这还算好的,知道先拿山里的小动物做实验,他之前还见过直接拿自己试药结果丢了半条命的。 目光扫过昏迷不醒的青措,玄墨终于想起了要替他问一下解药的问题。 “这个解药还有吗?” 长姝给了一颗给他。 玄墨也没有多说话,直接把这个塞到了青措的口中,然后顺手给他松了绑。 青措也是太倒霉了些。 长姝的院子里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本来就很多,空气清新怡人,花开的也很鲜艳,他经常来也习惯了她院子里弥漫的花香,所以这次根本就没想过长姝会在这些花香里面动手脚。 等到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青措意识回笼一瞬间,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就先感觉到了身上似乎无处不在的疼痛。 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青措想起了他昏迷之前视线中一掠而过的那一抹红色身影,瞬间站了起来。 玄墨学着长姝,托着下巴看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青措神色从警惕茫然再到纠结,眉梢轻挑:“你怎么就会晕倒了呢?” 青措脸色一变,目光从桌边的长姝身上划过:“昨夜是长姝姑娘动的手?” “对啊!”长姝点头。 “长姝姑娘昨夜穿的是红衣?” 长姝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隐约有些不善:“你这是在质问我?” “擅自闯进我的家里,还来质问我?” 青措脸色瞬间一变,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青措不敢。” 青措低头道:“青措只是急于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如果言语不当让姑娘不悦,还请姑娘见谅。” 长姝转过头,目光落在玄墨身上:“他真是你的人?” 玄墨点头:“是。” “我看着不像。” “哪里不像了?” 长姝说道:“他比你识趣多了。” 玄墨:“……” 长姝知道他为什么会急于想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她虽然在这座院子周围动了些手脚,可真正出手的却是姚桦,青措这一身的伤也是叫姚桦给揍的。 怕是叫他看见了。 姚桦本来就是个张扬的性子,揍人的时候定是没注意到青措昏迷的还不够彻底,这才让他察觉到了。 按理来说青措不可能会得罪他,长姝怎么也想不明白姚桦为什么要揍他这一顿。 她也没问。 看青措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长姝体贴的给他们两个人让出来说话的空间,淡道:“我去河边摘些野菜回来,你们有什么事情慢慢谈,谈完了记得给我把饭煮了。” 玄墨点头,含笑应下来:“好的。” 青措就震惊了。 这老夫老妻一般的生活模式是怎么回事? 他去调查的这些时间里,他家主子和长姝姑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六章:穆修齐 看着长姝提着个篮子出门,玄墨看了他一眼,语气顿时就冷了几个度:“你查出来的结果怎么样?” 说到正事,青措的脸色严肃了许多:“三年前东宫大火,公主殿下在火场里受了伤,她的伤势一直是太医院院正李太医在看,李太医亲口说过,公主殿下后背烧伤很严重,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想办法为公主祛除疤痕。” “就在主子和长姝姑娘初见的那一天,李太医还给公主殿下看了伤。” 玄墨抬手叩了叩桌面,若有所思的开口:“也就是说,长姝姑娘和公主殿下不是一个人?” “是。” “她和谢钰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还没有查出来。” 青措说道:“谢家的人口风很紧,我们一打探长姝姑娘的事情就会引起他们的警惕,但是药王谷的人说他们谷主确实是有一个师妹,而且谷主凤麟很疼爱他的这个小师妹。” 玄墨皱眉思索了片刻,问道:“宸欢公主有没有学过医术?” “这个暂时不知道。” “长乐宫的下人都是三年前才开始伺候公主的,之前的那些人被皇上下令遣送出宫,理由是害怕公主殿下触景伤情。” “东宫的下人都死绝了,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过的人也死的死散的散,能够找得到的人对公主的事情都并不怎么清楚,至于皇上身边,只有楼公公最清楚,但,他嘴巴紧,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玄墨没想到这么一件事情查起来会这么难。 就好像是有人存心模糊掉公主的过去一样。 他原本还觉得就凭这么一点点的疑问就怀疑公主殿下的身份是不是他太大惊小怪了,可如今青措查出来的消息告诉他,他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倘若宸欢公主真的没有问题,为什么熟知她的过去的那些宫人会死的死散的散不能保全? 长乐宫三年前换了一批下人,倘若真是害怕她触景伤情大可以远远的调开,偌大的宫廷,四方红墙之内,随便把她们安排到一个偏远一些的宫殿,就可以让高高在上的嫡公主这辈子都不会注意到她们。 又何必遣送出宫! 玄墨敛眸沉默了许久,久到青措都有点紧张了,他才淡淡的道:“你们继续去查,重点查一下长姝姑娘的过去,看看她和公主有没有什么关系。” 玄墨心底总觉得有些隐忧,倘若她们两个没有关系也就罢了,若是有,这般费尽心思瞒天过海,只怕公主殿下所图不小。 青措点头:“是。” 河边潮湿阴暗山坡下,长姝摘了一把水芹菜,回来的时候见路边长了一些刺椿头,也顺便摘了不少。 她提着竹篮走在林间的小路上,路过竹林的时候,看见竹林里长了不少小笋子,又去折了一把,算算时间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慢慢的朝着自己家里走过去。 她这几天心情特别好,温嘉言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温家还没有绝后这个消息能够让她的好心情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可惜了她不能去西凉把人给接回来。 长姝抬手折断一根伸到了小路中间的树枝,刚拐了个弯,就隐约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她微微皱了下眉,后知后觉的发现凤阳城这些日子似乎多出了不少江湖之人。 长姝也不打算找事,本想要侧身避开,换一条路回去,却不想一阵破风声飞快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传过来。 长姝蹙眉,一抬眼就看见一道寒光迎面飞来。 她不紧不慢的侧了下身。 一把小小的飞刀擦着她的耳畔飞了过去,牢牢的钉在她身后的树干上,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音。 长姝垂眼,看着自己一缕发丝无声的飘落,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她抬头看向打斗的双方。 好死不死的,双方都是她认识的人。 一身白衣的摄政王府二公子穆修齐,以及穿着一身墨青色劲装的舒安,舒箐箐的兄长。 大胤朝原本没有摄政王这个爵位,如今的这个摄政王是当今皇上的兄长,先帝在世时亲封的超一品摄政王,总掌全国兵权,可见君不跪。 只要摄政王府无谋逆犯上之举,摄政王爵位世袭罔替,世世代代执掌军权守护胤朝江山。 至于这个爵位是为什么而来,先帝为什么要封这么一个王位,这其中又牵扯到许多皇室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长姝手里的银针想也不想的就朝着舒安的方向飞了过去。 舒安眼看着就要伤到穆修齐,却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根银针朝着他的要害刺了过来,逼得他不得不收手后退。 被这突如其来的暗袭逼得狼狈的闪身退开,舒安抬头看着长姝所在的方向,目光冰冷:“什么人?” 穆修齐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变故,下意识的看过来。 等到看到长姝的一瞬间,少年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的就朝着她冲了过来,语气格外的激动:“欢姐,救命。” 眼看着就要拿下穆修齐,却突然生出这等变故,舒安神色冰冷,阴骛的目光锁定在长姝身上,目光冷冷的透着杀意:“哪来的村姑,找死吗?” “你才是村姑呢,你全家都是村姑。” 穆修齐站在长姝身边,神情得意又嚣张,将狗仗人势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舒安我告诉你,有本事你就在这荒郊野外把本少爷给宰了,若不然,等到本少爷回京了,你就惨了。” 舒安神色阴冷,目光落在长姝身上,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不蠢,能让穆修齐在这个时候当靠山的人,怎么看都不可能会是一个寻常的村姑。 而且,他并没有漏过穆修齐之前的那一句称呼。 ——欢姐。 能让摄政王府的二公子称一句姐姐的人,这个天下总共也就那么几个。 舒安看着长姝,瞳孔微缩。 目光落在长姝身上,凝固了一瞬,却又不着痕迹的挪开,只是看着穆修齐。 “穆修齐——”一字一句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咬牙切齿:“难不成你要躲在一个女人身后?” “本少爷乐意,你管得着吗?” 第二十七章:过来查案的 长姝伸手拦下身边神采飞扬的少年,偏过头看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兄让我来的。” 看长姝依旧望着他,穆修齐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舒安:“欢姐,军器监牵扯进了一桩贪污案中,都察院奉旨查案,查出来的证据表明凤阳城这儿有一座铁矿,有人瞒着朝廷私底下在秘密采矿锻造兵器,都察院过来查案的人连着死了三批,账本也不见了,所以王兄才会命我前来查明此事。” “贪污案?私下铸造兵器?” “原本是贪污案的,后来查着查着就变了调了。”少年神色微苦:“欢姐——” 长姝偏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少年顿时愤愤不平的开始告状:“你都不知道王兄他有多过分,说什么是信任我、对我委以重任,却叫我一个人涉险,你知道我是怎么拿到账本的嘛,我乔装打扮被人抓了进去开矿,好几次都差点回不来了。” 长姝脸色微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少年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她的脸色,似乎是知道她因为什么而生气一样,小声辩解了一句:“我还是很珍惜我的小命的,没有冒险,你知道的,我做事一般都会考虑一下后果。” 长姝不知不觉的往后靠在了树上,嗯了一声:“你继续说。” 穆修齐愈发添油加醋的开始告状:“我好不容易偷了账本逃出来,人还没走远就被人发现了,然后一路逃亡到了现在。” “本来那些人也抓不到我,他们连我的踪迹都找不到,可是后来他来了……”少年下巴微扬,示意她看舒安:“……他就是追杀我的罪魁祸首。” 长姝转头看向舒安:“这件事是舒家的人干的?” “是。” “不是。” 话音一前一后的落下,穆修齐抬眼看着他,目光桀骜,布满了挑衅:“真要不是你追杀本少爷干什么,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跟着大都护在西南都护府镇守吧,嗯?都尉大人?” 舒安目光阴森森的看着他:“我没记错的话,二公子这个时辰也应该在京城。” 穆修齐眉梢微扬:“是啊,我在京城,所以就算你杀了我,朝廷也查不到你的身上对不对?” “说不定某些人还能够趁机把罪名推到摄政王府的头上,说我父王和王兄意欲图谋不轨,私下筹谋,如今事情败露,派我这么个纨绔子弟前来毁尸灭迹是不是?” “那万一有人问了,我一个纨绔子弟怎么能担此大任,怎么能让父王和王兄如此信任了,你们也可以说,纨绔子弟从始至终都是我用来伪装自己的面具,本少爷说的对否?” 舒安眼底划过一抹杀意,突然冷冷的下令:“来人,把他们两个都拿下。” “是。” 四面八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聚拢过来一大批黑衣人,少年神情瞬间充满了惊吓:“怎么来的这么快?” 长姝转眸看向他,眸色幽深:“怎么回事。” 穆修齐无辜的看向她:“我不知道啊,那我的人明明把他们都引开了,他们怎么会回来的这么快?” 长姝额角都跳了跳。 来不及考虑更多,长姝一手拎着篮子,另一只手在腰间一抹,眨眼间一排银光闪过,瞬间放到了十来个人。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长姝被这灼灼的目光看得头痛,想也不想的拉着他往身后退去,一边就想要命人动手。 但是她还没有开口,眼前就先划过一抹绛红色的身影,像一道风一样从她身后冲了出去,红色的身影从人群中席卷而过,像是一抹飓风,黑衣的杀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下。 穆修齐一脸赞叹的模样:“欢姐,你手底下的人武功都好高啊。” 长姝不置可否,拉着他安安静静的退到一边看着。 姚桦一刀砍下,猛烈的撞击让舒安受不住力的连连后退,直到撞到树上才停了下来。 舒安一口血喷了出来,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一击之下,显然已是受了重伤。 惊骇的看着他,等到对上他眼中赤裸裸的杀意的时候,猛的转过头:“公主殿下。” 姚桦手中的刀停在了半空。 下意识的转过头看着长姝。 长姝淡笑:“舒大公子是个聪明人。” “欢姐,他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 长姝无奈的看着他:“这个天下能得你叫一句姐姐的人有几个?” 舒安又不是傻子,当然会怀疑她的身份。 少年挠挠头:“说的也是。” 姚桦迟疑道:“殿下?” 虽然姚桦很想弄死舒家的人是没错,但是那天被长姝罚着跪了几个时辰,直接导致他现在不敢擅自做主。 他不想让长姝以为他们对她的命令抱有无所谓的态度。 舒安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刀锋破空时带来的凌厉劲风从他脸上划过,他甚至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一点也不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本来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思,却不想他真的猜对了,眼前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和一个寻常农女没什么区别的人,居然真的是当朝嫡长公主,宸欢公主。 “公主殿下当真要杀我不成?” “当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穆修齐看着他:“你不一样想杀了本少爷嘛。” “怎么,就你杀别人杀得,别人杀你就杀不得?” “我是朝廷命官。” 少年嗤笑一声:“本少爷还是皇族,你不一样想要杀了本少爷嘛。” “你想要不着痕迹的杀了本少爷,将罪名推到摄政王府的头上。如今欢姐一样可以杀了你,再将这件事情推到你镇南都护府舒家的头上。” 长姝淡淡一笑:“这个主意不错。” 少年一脸认同的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舒安顿时哑然。 他知道穆修齐说的是真的,就算他死在了这里,也没人会说什么。 人们只会好奇,原本应该待在镇南都护府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凤阳城,为什么又恰好是在彻查军器监贪污案的紧要关头。 到时候只要有心之人稍加引导,这口锅扣在舒家头上拿都拿不下来。 第二十八章:留下来住一段时间 长姝问道:“你追杀修齐是想要账本?” 舒安犹豫了一瞬,在姚桦阴冷的目光下,终于点了头。 长姝从容转身,淡漠开口:“姚桦,再不回去玄墨就该怀疑了,你动作记得利落些。” 姚桦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了下去。 舒安连哼都没哼上一声,整个人就已经血溅三尺。 到死他都不敢相信,他会死的这么简单,又憋屈。 他的生死,不过是别人口中的一句话而已。 姚桦撇撇嘴,不屑的开口:“这样的破身手也敢来做这种行刺的事情,还真是不怕死。” “他已经死了。”穆修齐呆滞的看着长姝:“欢姐,你还真把他杀了?” “不然呢?” “他是舒家的长子,舒兆不会善罢甘休的。” 长姝瞥了他一眼,先吩咐姚桦把痕迹给处理干净,这才回答他的话:“他不会善罢甘休又怎么样?” “这里是辅国大将军墨玄珲的地盘,凤阳县令又是谢钰,舒兆闹不起来。” “舒安就算是死了,他也只能够是在镇南都护府被人暗杀,绝对不可能死在凤阳城。” “如果他真的死在凤阳城,舒兆因此而闹起来的话那就更好了,朝中看不惯舒家的人不少,这个时候绝对不会介意踩他们一两脚的。” 穆修齐脚步一顿。 之前的感触并不深,直到现在他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当年太子皇兄和皇后婶婶的死对他的欢姐影响有多大。 就好像,曾经那个哪怕对待最低等的宫人也依旧善良温柔的姐姐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长姝没注意到他的出神,一边朝着家里走过去,一边淡淡道:“军器监的案子我略知一二,既然你王兄让你在查,那你就继续查下去,我派几个人保护你,直到你和你王兄交差再让他们回来。” 穆修齐连忙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 “欢姐,这件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我让人把证据送回京城就可以,不用亲自回去。” “我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 长姝道:“不可以。” 少年顿时委屈:“为什么不可以?” 长姝看他:“墨玄珲墨将军在我家里住着,你若是也跟着去的话,我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穆修齐眼珠子转了转:“那我就假装不认识你好了,就说……就说我路过此地被人追杀,你救了我。” 长姝笑了笑:“墨将军也是用的这个理由。” “不过他的理由看起来比你的可信一点,毕竟他是昏迷不醒的被我捡回去的,而你是活蹦乱跳的跟着我回去的。” 穆修齐脸色一垮,见说不通她,顿时就想耍赖。 但是长姝对他何其了解,在他说话之前,长姝就先提了条件:“要住几天也没关系,装就要装的像一点,泄露了我的身份坏了我的事,我让世子回去关你禁闭。” “哦!” “还有,记得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封号。” 少年乖巧点头:“我知道了,长姝姐。” 玄墨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得如此的猝不及防。 毫无预兆的,马甲就有被扒掉的危险。 虽然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长姝从来都没有问过一句他的身份,但他觉得自己表现出来的应该是比较温和老实的性情,应该没有人会把他和镇守边境的铁血将军联系到一起。 可关键是,长姝虽然没有见过他,他受封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之后曾经回过京城一次,摄政王府这位骄傲恣意的小公子却是见过他的。 原本看着长姝迟迟没有回来,玄墨心里都有些担心,就怕又有什么人想不开去找她的麻烦。 他打算出门去找一找,走了没多远,就见到沿着山间小路慢慢悠悠的走回来的人。 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少年。 之所以是看上去有些眼熟,而不是很确定,完全是因为这位少年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差别有些大。 至少玄墨没有见过他那么狗腿的一面。 是的没有错,就是狗腿。 穆修齐手里拎着长姝原本拎着的菜篮子,一路跟在她身后,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些什么,脸上的神色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温软有多温软,全然不复之前在京城见过的桀骜不驯,高高在上。 玄墨顿时就是一呆。 摄政王府的这位二公子,他们之前可是在京城中见过面的,万一这位二公子一不小心喊漏嘴了…… 不对啊! 玄墨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喊漏嘴了就喊漏嘴了,他又没说过他是什么人,长姝姑娘也没问过不是? 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他不是应该好奇为什么这位二公子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吗? 玄墨脸色看着很淡定,也很沉稳,实则内心戏特别多。 他担心的这一切通通都没有发生。 少年跟着长姝回来,很勤快的提着一篮子野菜,走的近了,看见站在门口迎着他们的玄墨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长姝。 “长姝姐,这位是——” 长姝淡定回答:“他叫玄墨。” 说完了,她又指着修齐,介绍道:“这是修齐。” “修齐想要在这里住几天。” 穆修齐笑的乖巧极了:“玄墨大哥。” 玄墨嘴角一抽,有些闹不明白眼下这一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位二公子不在京城好好待着,跑到凤阳城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还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说句不好听的,他在世子和摄政王面前都没有这么乖巧。 莫不是也跟他一样隐瞒身份来这里的? 还住进了同一个地方,这会不会也太巧了一点? 玄墨颔首,有礼的点了点头,内心无限猜测,表面上却是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长姝看着,只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莫名的觉得有些幼稚。 她干脆打了个招呼,进厨房做饭了。 趁着长姝进厨房做饭的功夫,他拉着少年躲到院子里,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穆修齐无辜的看着他:“我过来查案,被人追杀的时候恰好叫长姝姐看见了,她救了我。” “大将军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九章:结案,到此为止 玄墨笑了笑:“巧了,我也被人追杀。” 穆修齐稀奇的看着他,神色很是不可思议:“这是谁这么想不开啊?” 玄墨转过头看向长姝,见她根本就没注意到这里,便说道:“三殿下。” 穆修齐闻言更是乐了:“那还真是巧,追杀我的人就是舒家的人。” 顿了顿,他又凑到玄墨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将军,凤阳城也是你辖下的地方吧?” 玄墨见他这么鬼鬼祟祟的模样,奇怪道:“怎么了?” 少年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不是奉王兄的命令过来查案的嘛,然后,舒家派来追杀我的人被我弄死了,我怕到时候大都护会怪罪下来。” “当然,大都护怪罪下来我是不怕的,可你也知道,皇叔宠着容妃娘娘,倘若叫容妃知道了,只怕是会记恨上我,万一叫她在皇叔面前吹一吹枕头风,那我岂不是惨了。” 玄墨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让我背这个黑锅?” 少年有些心虚,笑容看起来更加腼腆乖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你是皇叔的肱骨重臣,皇叔信任你,我就不一样了……” “毕竟皇叔他看起来不是特别喜欢摄政王府的人。” 玄墨无语。 对上少年一脸恳求的表情,他哑然失笑:“人是你杀的还是长姝杀的?” 穆修齐听见他这样的称呼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无论是眼前这位大将军还是他欢姐,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是那种会轻易与人交好的性子,可是长姝这样直呼其名的称呼听起来却显得很亲密。 心中感到奇怪,听见他这样问话少年还是毫不犹豫的揽了下来:“当然是我干的。” 玄墨一个字都不相信。 但他并不介意自己和舒家关系僵硬一些,所以他点头应了下来:“好,我替你摆平这件事情。” 少年喜笑颜开:“那我就先谢谢大将军了。” 玄墨摇了摇头。 长姝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从厨房里传了出来:“都过来帮忙。” “来了。” 看着穆修齐听话的跑过去,玄墨眸中划过一抹温和,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 谢钰最近的日子过的比较糟心。 不仅仅是因为郭家命案,还因为任性的殿下。 他是谢家的继承人,在这里当一个小小的县令完全是为了替公主殿下保驾护航,免得有不长眼的人给她添了麻烦。 一旦他需要调动,只需要谢家的人在京城中稍加运作一番,皇上会很乐意把他调回京城。 所以谢钰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唯一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完成公主交代下来的任务,并且必要的时候为公主殿下收拾烂摊子。 不管是在京城还是跟着公主殿下来了凤阳城,谢钰一直都游刃有余,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他。 直到军器监贪污一案,都察院接二连三的在凤阳城折了不少人进去。 谢钰自己本来就在查这件事情,并且他都已经查清楚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摄政王世子会把那位小公子派过来,硬生生的打入了敌人的大本营,并且成功的搅乱了他的一系列布置。 他派去追查账本的人没把账本带回来,倒是把公主殿下身边的影卫统领带了过来,连带着带过来的还有一具尸体。 饶是谢钰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在面对这具尸体的时候也不免有些乱了方寸,只觉得头痛。 而且还很烦躁。 这可是舒家的长子,舒家未来的当家人,皇上那里都过了明路的未来舒家家主。 就这么死在了他的地方。 谢钰面对着那具尸体,沉默了很久。 姚桦完全没把他的忧虑看在眼里,把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又把长姝和穆修齐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殿下的意思是觉得这件事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军器监贪污一案只怕还会牵扯出更大的麻烦,殿下想要对这件事情追查到底,并且把查出来的结果栽在舒家的头上。” “不管结果是个什么样,都必须是殿下想要的那样。” 谢钰抬眼看他:“倘若此事舒家是冤枉的,也要把舒家扯下水吗?” 姚桦扬了扬唇,殷红的唇瓣和他眼角的曼珠沙华一个颜色,红的滴血一般:“谁不冤枉?” “温家不是冤枉的吗?太子殿下不是冤枉的吗?” “就连殿下身上的伤……” 谢钰打断了他的话,淡道:“我知道了。” 他坐在桌前,淡淡道:“我会照着殿下的意思去做,还有,郭家灭门案已经结案了。” 姚桦微怔。 “我上书刑部,这件事情已经结案了,动手之人是一个江湖人,因为曾经受过温将军的恩惠,他知道是郭家出卖了温将军于是怀恨在心,在他们的饮水中下了毒,灭了郭家满门。” 姚桦皱眉:“你这靠谱吗?” 谢钰嗓音平静,平静之中甚至透着些无情的意味:“那人本来就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手中沾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他坏事做绝,却有一个十岁的妹妹,被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没见过半点血腥。” 谢钰抬眼看着姚桦:“他妹妹如今在我手中,我承诺了他护着他的妹妹,为她安排好一切叫她一世无忧,你放心,口供我已经串过了,唯一的软肋被我拿捏在手里,那人不敢改口。” “墨玄珲墨大将军改名易姓到了殿下身边,日前宫中有人在查探公主殿下的消息,只怕他是怀疑到殿下身上了。” “虽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怀疑,但是郭家一案到此为止,所有的一切都和殿下没关系。” 姚桦皱眉:“有人在查殿下?” “东宫的人,未央宫的人,长乐宫的人,这些人对殿下十分了解,许多老人甚至是看着殿下长大的,心早都偏到了殿下这边,有人要查殿下他们自然会警惕。” “公主殿下离宫的时候在宫中大闹了一场,借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之死,以她会触景伤情见了这些下人会难过为由,硬生生的把那些人送出了宫。” 第三十章:对他长姝姐有那么点意思 “剩下的人,就只有皇上跟前伺候的人,但御前的人,嘴巴本来就紧,殿下的身份不会泄露。” 姚桦语气不屑:“就算泄露了又怎样?” “不怎么样。”谢钰抬眼,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你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情况总不会比现在更糟。” “若是我所料不差,殿下在凤阳城不会住很久,等到该死的人都死了,她自然而然的就会离开。” 姚桦一愣:“该死的人?谁?” 谢钰淡道:“当年娘娘病逝是宫中对外的说法,实际上娘娘是被皇上赐死的。” 姚桦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去未央宫传旨的人,容妃是一个,清平县主那日也恰好在宫中。” 姚桦倏地抿紧了唇,死死的掐着掌心,只恨不得把那些人都杀干净。 他还记得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太子殿下那一瞬间的怔忪,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是身上的气息却是那么的悲哀而又绝望。 眼底的沉痛色泽,他以为是因为殿下对皇后娘娘逝世而感到伤心难过,可是,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一切的发生,不是因为皇权倾轧,兄弟阋墙,而仅仅只是因为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容不下一个于民间声望极高的外戚家族呢? 连带着他也容不下发妻,容不下一个天赋异禀、在百姓口中有着经世之才的长子。 他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所以才会安排好一切为公主殿下留一条生路。 那一场大火烧光了东宫的一切,也将太子手中的势力完整的保留了下来交到了公主的手中。 姚桦闭了闭眼,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一晚就和一场噩梦一样,雾里看花般不太真切,更是觉得不够真实。 “你的意思是说……清平县主也参与了此事?”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谢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答案,姚桦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荣郡王府降爵承袭,府中倘若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就只会一代不如一代,眼睁睁的看着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他们却什么都得不到,他们自然得想想办法。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比从龙之功还要大的功劳呢? 皇上忌惮太子,可太子偏偏又是储君,其他人想上位就必须除去太子这块绊脚石,他们这些早早地就站了队的人自然会不遗余力的替自己的主子把太子拉下来。 姚桦低低的道:“若早知会有今天,我宁肯太子殿下早早地夺了那个位置。” 谢钰眸中划过一抹恍惚之色。 太子……那是他曾经真真切切的想要将满腔忠诚都付与的人。 那样的男子,龙章凤姿,惊才绝艳,让整个谢氏家族都心甘情愿的为之折腰。 他轻声道:“太子殿下他……不会那么做的。” 姚桦苦笑。 “那现在怎么办,我要配合殿下的行动吗?” 谢钰皱了下眉:“殿下行事有分寸。” 他看了眼姚桦带过来的那具尸体,语气有些低沉,像是在压抑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舒家行事不择手段,我们却不能够没有底线,既然他已经死了,把他的尸体送回去给镇南大都护就可以,没必要与一个死人为难。” 姚桦沉默了许久,点了点。 长姝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这里纠结,最近她身后跟了条小尾巴,上哪儿都跟着,这让她有点不习惯。 长姝院子里的梨花谢了,院内少了些颜色,她就去山上移了些花木回来。 恰好她药房里的药用完了,这个时候也过了采摘的季节,长姝便想着要去镇上的药铺里买一些回来用。 她去村长家借了他们的牛车,准备去镇上看一看。 玄墨自告奋勇的给他驾车。 牛车和马车都差不多,对玄墨而言没什么难度,对于一个能够驯服草原上最烈的烈马的战将而言,一个小小的牛车简直是不值一提。 玄墨要去,穆修齐更是不肯落下。 他在他长姝姐这里待了一段时间,隐约看出来了那么点东西。 墨大将军在朝中素来以铁血手腕著称,朝堂上也一向以冷面示人,不管这是不是他的伪装,总而言之他对长姝的态度就很温和。 落在少年的眼底,他觉得墨大将军可能对他长姝姐有那么点意思。 虽然双方当事人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是少年坚定的认为,这位墨大将军定是对他欢姐图谋不轨。 要知道,在整个大胤朝,上到皇帝陛下下到普通的百姓,还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得到过他的好脸色。 他欢姐是第一个。 少年对他防备得紧,而且还防备的不着痕迹。 玄墨没有发现,或者说,他发现了也没怎么在意。 反正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表态。 长姝只当他玩心重。 坐在牛车上,穆修齐脸上还带着些新奇之色,他盘膝坐着,看着前边赶车的男子,看起来单纯无害:“墨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赶车的?” “车夫这种身份,你居然也适应的这么好。” 玄墨头也没回:“你想学?” 少年摆摆手:“不用了。” “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爹爹和我大哥没少逼着我学这学那,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长姝淡笑道:“技多不压身,多学点东西不是坏事。” 少年脸色一垮:“我知道啊,长姝姐,我在家里的时候被人每天教训,比如我大哥就经常这么说,你不是也要学着他们来教训我了吧。” 长姝莞尔:“我不教训你。” 玄墨插嘴:“大概是因为你经常闯祸,所以才会被人教训吧。” 少年瞪了他一眼:“胡说,我这人从来都不闯祸的。” 长姝看着他们斗嘴,突然就插了一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各自回家?” 玄墨瞬间一静。 穆修齐脸色一苦:“长姝姐,我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好不好,我可以付给你住宿费。” 长姝看他:“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少年张了张嘴:“那是因为……” “嗯?” “反正我就是不想回去。” 第三十一章:药铺 长姝抬眸浅笑,目光柔和:“你是不是闯祸了所以不敢回去?” “没有啊。”穆修齐托着下巴:“我就是觉得这里挺好玩的,长姝姐,你想不想去山上狩猎?” 长姝淡笑着点头:“去的话倒是可以,正好这个时候山上有不少可以用来入药的花,我原本就打算进山一趟摘些回来,你若是想进山的话倒是可以与我同行。” 玄墨不解:“你需要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去药铺里买?一般的药材药铺里应该都有卖吧,我记得村里附近的山上都是有猛兽的。” 长姝不在意的道:“药铺里买的终究不如我自己亲手炮制的来的好,而且有些药药铺里不见得有。” “我上一次进山采药的时候就发现尧山那一处峭壁上生长着几株年份久远的钩藤,钩藤这种东西比较常见,可若是想要找到年份够的,就非得往深山老林里去不可。” 说起药材,长姝眉眼都柔和了许多,像是在说自己心爱的东西一样,看得出来她对这些东西确实是很喜欢。 两个人都没再继续开口。 玄墨暗自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派个几人保护她一下,毕竟悬崖峭壁什么的听着就很不靠谱,这要是不小心摔下去了,还不得粉身碎骨啊。 但是长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劝下去,他知道这种可遇不可求的药材对一个痴迷此道的人有多大的吸引力。 少年狐疑的看着长姝。 他欢姐要一味药材还需要自己亲自涉险吗? 只要她想要,不管多罕见的东西下面的人都会想方设法的送到她手上,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就算再怎么喜欢,她看多了也应该习以为常了吧。 碍着玄墨在场,穆修齐把疑问压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永福镇,这是凤阳城下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城镇,镇上人口虽然不算特别多,但也看得出来这里还算是繁华。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长姝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缓步朝着镇上唯一的一家药铺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向两人介绍。 “永福镇地处凤阳城以东,因着温家镇守边境,千百年来从来没被战乱波及过,一直都风调雨顺,这里的百姓都认为他们这里是一个福地,是有福气的地方,所以干脆改了名字叫做永福镇。” 说到温家,少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的神色。 长姝此刻讨论着温家,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从旁观者的角度在这里说话,神色平静,听不出丝毫异样。 穆修齐收回目光,稍稍抬眼,就看到玄墨和他做了同样的动作。 他心中微惊,脸上却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看上去单纯无害。 难怪长姝姐说他是为查郭家灭门案而来,看这个样子,这位大将军只怕早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但是长姝没什么表示,少年便也只当做不知道。 长姝走进药铺,熟络的冲着长案后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打招呼:“李大夫,我又来买药来了。” 李大夫闻言抬头,看见她的一瞬间,略显严肃的一张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长姝姑娘。” “这次想要些什么药?” “我们这里昨天刚回了一些地精,是商队从西域那边带回来的,你要不要?” 长姝唇角微扬,看上去很高兴:“当然要,你这里有多少我要多少。” “而且,我还需要一些石斛,其他的药材我都给你列出来了,老规矩。” 长姝把手中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信纸递过去,笑道:“我前些日子看见尧山那里有一些百年的钩藤,过几日我去采了回来,也给您这儿送一些过来。” “那感情好。”李大夫接过长姝递来的信纸交给药童让他去抓药,自己把桌上刚刚捡出来的药包好,亲自迎了出来:“走,去后院聊聊,你上次给的那张药方我觉得有一味药剂量大了点,一直没敢用,怕出事。” “还有你送来的驱虫药,我研究了一下,发现里面你加了落回,你是怎么想到的?” 要不是顾忌着长姝是个姑娘家,李大夫只怕就要忍不住亲自上手抓着它往后院拖着走了。 长姝也不跟他客气,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留下两个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墨大哥,长姝姐走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玄墨收回落在长姝身上的目光,淡淡道:“她和李大夫讨论医理,一时半会儿只怕不会结束,不然你先去外面玩一会儿?” “那你呢?” 玄墨笑笑:“我等她。” 穆修齐顿时道:“那我也等她。” 玄墨瞥了他一眼,看他一副认真的神色,又转过头看着药铺里人来人往似乎忙碌的样子,提议道:“我们去对面的酒楼里等她吧。” “对面那间玉溪酒楼?” “嗯。” 少年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却什么也没看见,他长姝姐看样子是已经把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神色不免哀怨了许多,垂头丧气的应了下来:“那好吧。” 玄墨看着他这副模样,似乎轻轻笑了一声,转身不紧不慢的离开了药铺。 长姝踏进后院,却并没有如两人所想的一般在和李大夫讨论医理,而是被李大夫引着去见了一个人。 布置清幽却不失野趣的院子里,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一处花圃前,听见脚步声传来,他微微抬头,看着那个款款而来的素衣少女,轻轻一笑:“长姝。” 长姝在他面前站定,又看着站在一边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李大夫,微微皱眉:“师兄?” 知道她这是在问他怎么回事,凤清微笑道:“我请李大夫帮我个忙,报酬便是药王谷的一部药经。” 事实证明,只要是真心痴迷于医术的人,没有人能够拒绝药王谷医书的诱惑。 “原来是这样。” 长姝淡道:“李大夫,我和师兄说几句话。” 李大夫原本对自己的行为就感到很愧疚,觉得很对不起长姝,因为这位白衣公子说他和长姝姑娘是师兄妹,他有事情要告诉长姝姑娘,但是又不能被别人知道,所以李大夫才决定帮了这个忙。 一时冲动就答应了,事情做了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妥。 看长姝姑娘这有些冷漠的态度,似乎和这位公子说的有些不一样。 第三十二章:盗药,东秦之人 原本还以为长姝会发火,可是长姝偏偏什么话都没有说,这让李大夫更加愧疚了。 “那我在外面等着。” 凤清看着李大夫走出去,确定他走远了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他才轻轻叹了一声:“此事一过,李大夫怕是再难得到你的信任。” 长姝对他这话没什么反应:“师兄怎么来了?” “有件事情,特地前来告诉你一声。” 凤清不疾不徐的开口,语气温雅:“前些日子有人闯入药王谷,试图偷盗封存在谷中的三大奇毒之一的醉生梦死,被守卫发现之后之后自裁了。” “我后来查了一下,发现那人来自东秦。” 长姝皱眉:“东秦?那人来自朝廷还是江湖?” “朝廷。” 凤清淡道:“东秦的帝王登基十余载,派过去的探子却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现如今东秦的朝廷是左右丞相在把持着朝政,据说左右丞相对他忠心耿耿,他从未上过一次朝,朝中却并没有生过什么乱子。” 长姝语气淡漠:“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东秦的帝王今年二十五,登基已有十二年。” 凤清颔首:“确实如此。” 十三岁便登上帝位的少年,十余年不曾露面却能够让朝中众人都老老实实的,这位皇帝陛下显然不容小觑。 饶是凤清,心中多少也有些忌惮。 “药被人偷走了?” “是。”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凤清微微一笑:“醉生梦死这种药必须装在特殊的盒子里,否则要不了两天就会彻底的失了药性,我在盛药的盒子上动了些手脚下了焚醉香,又养了几只引香虫,顺着痕迹一路追踪过去,发现药最后停留的地方在胤朝宫廷大内。” “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胤朝皇宫的事情,我总会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长姝豁然变了脸色:“你……” 东秦的人盗了药,却将药留在了胤朝宫廷之中,且先不论宫中的人是怎么会和东秦的人有牵扯的,就光说这其中的暗含的深意—— 这种能叫人的身体一日日衰败,变得神智昏聩虚弱嗜睡,最后在无边的梦魇中悄然身亡的毒药,宫中的人是谁拿走了,又想要用到谁的身上? 风清倚着长栏,看着她如今发火的模样,目光依旧温柔,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冷眼旁观的凉薄:“长姝,宫中有人想要弑君夺位,这对你而言难道不是更好吗?” “还是说,你心中依旧牵挂着皇帝陛下,依旧还在乎他的死活?” 长姝下意识的反驳:“我不在乎。” “是吗?”凤清轻笑一声,通透的目光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逼视:“醉生梦死没有解药,你若是撒手不管,中了毒的人最多活不过三年。” 倘若真的不在意,她又何必这么急着否认。 不管怎么样,至少嫡长公主宸欢在宫中确实是荣宠无双,这么多年的宠爱不是假的。 哪是一腔真心是作伪,可宠爱却是真真切切的有过。 长姝垂眼,清曜的瞳眸眸光有些阴晴不定。 凤清说道:“倘若只是对付一个宫妃或者说其他的什么人,幕后之人断然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费尽心思偷到了药材,想要用在谁的身上不言而喻,倘若皇帝陛下因此而送了命,药王谷定然不会认下这件事情。” “药王谷的药用在了一国之君的身上,这对于药王谷而言是一场滔天祸事,药王谷不会承认,也不能承认。” 凤清抬眼看着长姝:“所以,长姝,你要回宫吗?” “皇帝陛下的生死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长姝转身,沉默的站在一束花束前:“我回去又能干什么?他有了能够取代母后的妃嫔,也有了能够代替太子皇兄成为储君的皇子,我不过是一个公主,无权无势,回去看他们在我面前上演父慈子孝,夫妻恩爱的戏码不成?” “我若是回去,便再也无法脱身了。” 凤清眼中带着笑意,眉眼间的神色似乎已经笃定了她会做什么决定一般,但是长姝并没有看到:“你可以好好考虑一番,三思而后行。” “不管你想做什么,药王谷终究还是站在你身后的。” “师兄希望我能够回去?”长姝微微偏头:“莫非师兄是来劝我回去的?” “当然不是。” 长姝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她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考虑,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凤清无所谓的点头。 只要她愿意回去就好了,堂堂嫡公主,总不能一直用个医女的身份流落在外面。 “我听说你收留了两个人。” 长姝淡淡道:“随手救下的罢了。” 她偏头看着凤清:“师兄一向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今天这么一反常态的操心这么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意识到自己问的似乎确实有点多,凤清顿时摇了摇头:“随口问问而已。” 长姝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穆修齐靠在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对面的药铺,始终不见人出来,他便有些焦急:“墨大哥,长姝姐每次和人谈论医理也都是需要这么久吗?” 玄墨慢条斯理的坐在窗户边喝茶,动作优雅,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从他的身上半点也看不出来沙场武将的粗犷与豪迈,听到他这么一问,玄墨放在手中的茶碗,不紧不慢的摇头:“我这也是第一次跟她到镇上来,不知道她需要多久。” 少年托着下巴,无聊的开口:“医术那东西有什么好讨论的,长姝姐再这么耽搁下去,午膳的时间就要过了。” 玄墨抬眸看向窗边的少年:“二公子喝酒吗?” 少年摇头:“我就喝过一次。” 想起当初喝过的那一次酒,少年遗憾的摇了摇头:“王兄说我喝醉酒会撒泼,不准我喝多了。” 玄墨支着额看着他,语气透着些蛊惑:“那你要不要来喝一次?” 少年看上去有些意动,但是神色犹豫,似乎还在顾忌着什么。 ———————— 我已经放弃了,我说的话你们都不要当真,更新什么的,随缘吧 第三十三章:套话 玄墨轻笑道:“你在这里喝了世子也不会知道,怕什么?” 穆修齐摇头:“万一我酒品真像王兄说的那么糟糕,我在这里喝醉了你和长姝姐要怎么把我带回去?” 玄墨支着额,慢悠悠的往茶碗里又添了些茶,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那就找人把你扛回去好了。” “横竖你长姝姐也没有问过我的身份,我找个影卫把你扛回去,想必长姝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少年毫不犹豫的开口:“那不成。” 那他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倘若叫人这么扛回去,他英俊潇洒的形象就真的渣都不剩下了。 玄墨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待的时候是有些无聊的,但是玄墨是个耐心极好的人,所以他也不像穆修齐这般焦躁,慢悠悠的坐在桌边品茶,明明是酒楼里再普通不过的茶叶,到了他这里就像是在喝什么绝世香茗一般。 穆修齐忍不住就有些好奇:“墨大哥,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玄墨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你问这个干什么?” 少年托着下巴:“好奇啊,我见过的武将都是比较粗犷的那种,虽然举止说不上粗俗,却也不像墨大哥你一样。” “光看气度,你似乎比我王兄还要更甚三分。” 玄墨微怔,随即又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家里就是普通人,只不过从军的时候和人学了些为人处世的礼仪罢了。” 玄墨似乎并不怎么想谈这件事情,他起身走到窗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药铺里的情形。 玉溪酒楼只有三层楼高,他们如今正是在二楼靠窗的一处雅间里,没办法看到药铺里的情景。 玄墨目光一扫,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又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少年:“这永福镇看起来倒是挺热闹的。” 少年的声音清朗,听起来却还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显然是等的不耐烦了:“长姝姐都说了啊,这里既无天灾又无人祸,百姓生活安定看上去自然就要繁华一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确实是不需要奇怪。” 玄墨坐在窗口,托着腮看着药铺门口,一边随口问道:“二公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 穆修齐想也不想的就开口:“等我王兄传信给我再说。” “王兄说京城中这些日子并不怎么太平,让我出京避避风头,免得什么时候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这倒是像穆修文说话的风格。 想着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冷峻男子,玄墨轻笑道:“你王兄说得有理,确实是得当心。” 玄墨提起酒盏倒了一杯,不着痕迹的往他那边推了推:“这个果酒味道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穆修齐抬眼看着他。 玄墨笑了笑:“一杯而已,玉溪酒楼的这个果酒产自邀月山庄,邀月山庄的酒品类繁多,向来受人追捧,你应该也听说过才对。” “邀月山庄?” 穆修齐有些惊讶。 他确实是听说过,摄政王府中就有不少宫廷贡酒是产自邀月山庄,可他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酒楼中也会有邀月山庄的果酒。 他忍不住端起来喝了一口。 玄墨嘴角微抿,压下唇角上扬的弧度,介绍道:“邀月山庄就在泽溪县,地处大胤朝西北方,产业遍及天下,他们的商队基本上每隔半个月左右就会来一次边境,或者是金银交易,或者是以物易物,总而言之他们的好东西不少。” 少年点头。 看他不自觉的端着酒盏喝了一口,又喝一口,仿佛根本就忘了他喝的是酒而不是果汁一样。 玄墨一边给他满上,一边淡笑道:“其实长姝需要什么东西可以设法与邀月山庄做交易,我之前听她和李大夫说话,似乎是说需要一些地精,要是我没有弄错的话,她说的地精又名肉苁蓉,是长在荒漠里的一味药材吧?” “邀月山庄的人偶尔会穿过沙漠去更遥远的西域,说不定他们手中就有不少。” 少年点头:“邀月山庄的人手里宝贝东西是不少,我之前听王兄提起过,他还说邀月山庄的庄主傅文和是个经商奇才,若是有机会他都想要见一见了。” “那你见过吗?” 少年摇头:“我没有见过。” 玄墨继续给他斟酒:“我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事情。” 少年语出惊人:“长姝姐肯定见过他。” 玄墨一顿,抬眼看着少年已经不甚清明的眼神,嘴角微扬:“你怎么知道她见过?” 一边问,他一边又给少年倒了杯酒。 这是邀月山庄的青梅酒,酒香清冽,闻着像是青梅的味道,喝起来也是酸酸甜甜的和果汁一样,但是这种酒后劲十足,酒量不怎么好的人一般都受不住。 但很显然,这位二公子不说沾酒即醉,至少酒量是不怎么好的,两杯酒下来人就已经迷迷糊糊了。 “我就是知道啊,我和长姝姐关系最好了。” 玄墨哑然失笑,语气都透着敷衍,显然是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你们认识才几天,这就关系好了?” “我和长姝姐认识很久了。” 少年一边说着,慢慢的就趴到了桌上,身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滑:“王兄是太子皇兄的伴读,我小时候经常跟着父王和王兄一起入宫,在太子皇兄的东宫里经常就可以看到长姝姐。” 玄墨目光微凝。 所以,长姝出身宫廷? 那边少年还在继续开口:“我性子暴躁,经常被人用话一激就容易闯祸,偶尔王兄兜不住的时候,都是长姝姐给我求情,有她护着,我少挨了许多揍。” 玄墨觉得,他似乎知道长姝的身份了。 可他还有一个疑问,如果长姝是宸欢公主,那宫里这个又是谁? 他想了想,问道:“你和太子关系很好吗?” “还成。” 少年努力的睁开眼睛:“我和欢姐感情更好一点,至于太子皇兄……他只能远观,只适合被人搁神坛上放着。” “欢姐……宸欢公主吗?” 少年晃了晃脑袋,觉得有点晕乎乎的,这些对话都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一样,连声音都有点飘。 他睁大了眼睛,觉得眼前都天旋地转,不停的在晃动:“欢姐,欢姐她……就是……” 第三十四章:货物被劫 噗通一声。 少年彻底的趴在了桌子上。 玄墨不经意间抬眼,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被他喝的只剩下了一个底的酒壶。 他摇了摇头,神色看起来似乎还有些遗憾。 本来酒量就差,还这么个喝法,他不醉才怪。 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就要问出来长姝的身份,他却在这个时候醉的不省人事,玄墨看着醉眼朦胧的少年,看他强撑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模样,总算是明白了世子为什么不准他喝酒。 根本就不是因为他酒品不好,而是酒量不好。 摄政王府在京城处境不怎么好,估计摄政王世子是担心他喝醉了酒之后嘴上没把门,怕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这才会禁止他喝酒。 玄墨想着少年之前说的那些话,他越发觉得长姝就是公主,可他不明白宫里那个是怎么回事。 倘若那个公主是假的,为什么宫里那么多人都没有发现? 还有这位小公子……他说京城中这些日子不怎么太平又是怎么回事? 玄墨这般想着,不由自主的偏头看向窗外。 长姝谈完了事,在药铺里转了一圈没看见那两个人,又听到药铺里的药童说跟着她来的两位公子去了对面的玉溪酒楼,便拎着东西离开了药铺。 她刚刚走出药铺大门,就感觉到一道毫不掩饰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恰好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 长姝微微皱眉,拎着手里的东西朝着酒楼里走过去。 刚一踏进屋子,看见那个一向闲不住的少年趴在桌子上,醉眼朦胧的盯着桌上的酒壶,还咂咂嘴,低声嘟囔了几句,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向淡定的长姝都不免觉得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玄墨摊手:“如你所见,他喝醉了。” 长姝皱眉:“我知道他喝醉了,可……你们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喝酒。” 玄墨很淡定:“看你一直没出来,药铺里人来人往的我们在这里也不方便,就到这边来等你了。” “至于他……大概是将青梅酒当成了果汁,喝了一口就有点不受控制,恰好他酒量又不太好,一不小心就喝醉了。” 仗着穆修齐这会儿脑子不怎么清楚,玄墨把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好像之前诱着少年喝酒的人不是他一样。 长姝是傻了才会信他在这里鬼扯。 抬眸对上他的目光,玄墨的神色瞧不出丝毫异样,仿佛真的只是少年喝醉了这么简单。 可长姝却知道,这个少年沾酒即醉,一般情况下一杯就能够放倒他。 而且他喝醉了酒之后最乖了,让干什么干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给他下套的好时候,所以在京城中摄政王府的人都不许他沾酒。 无缘无故的,玄墨会勾着他喝酒? 只是看着玄墨不打算坦白,长姝也没有多说,只是淡淡道:“原本打算去东市买点菜回来,既然修齐喝醉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长姝看了他一眼:“你把他扛回去。” 玄墨早有心理准备,当下也没有拒绝,抱着喝醉了的少年起身下楼。 穆修齐不喜欢有人离他太近,在玄墨靠近他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一掌拍开他,眼看着他有要发酒疯的迹象,玄墨不动声色的在他颈后一拍,少年便软绵绵的垂下了头。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长姝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提着背篓就率先离开了这里。 只是她刚刚离开了酒楼,突然就有一个人快步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他没注意到还是太心急了,就那么直直的朝着长姝撞了过来。 长姝连忙往旁边避了避,这才险而又险的与那人擦着肩错过。 但饶是如此,长姝也还是觉得肩膀像是被人大力撞了一下,撞得她只觉得骨子里都透着疼。 长姝皱眉,还没开口就听见那人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没注意……” 玄墨皱着眉,不悦的看着那人,看到那人头都没回的进了玉溪酒楼,玄墨脸色难看的厉害。 但两人都是内敛的性子,做不出来当街大呼小叫的事情,看长姝只是皱着眉,神色隐隐有着不渝,玄墨问道:“长姝?” 长姝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 不自觉的抬手抚着肩膀,长姝只觉得肩膀被人撞了那么一下疼得厉害,她看着那匆匆忙忙消失在视线中的人,淡淡道:“许是人家有什么急事,我也没什么损伤,先回去吧。” 玄墨点头,不自觉的偏过头看向刚刚进了酒楼的人,只觉得惊鸿一瞥之下那人似曾相识。 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在那里见过这人? 想了许久想不出来,玄墨将这件事情埋在了心底,抱着手上的少年跟着长姝回去了。 这个时候离开的两人都不知道,在玉溪酒楼的三楼,刚刚玄墨和穆修齐还谈过的傅文和就待在房间里。 而刚刚撞了长姝的男人,单膝跪在傅文和身前,神情紧绷:“庄主,已经查清楚了,凤阳城东六十里有一处清风寨,我们这批货就是被他们劫走的。” 傅文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们损失了多少银子?” “三十万两。” 男人说道:“清风寨在日照岭上,日照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官府的人围剿了几次都没成功,久而久之只要他们做的不太过分,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了。” “这一次我们被劫走的货物价值三十万两,此外还有一尊玉佛,原是雷州林家想要送往京城林家主家太夫人的生辰贺礼。”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又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还损失了十个护卫。” 捏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 傅文和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清风寨,易守难攻?” 男人低头:“攻得下。” 傅文和淡道:“我邀月山庄还是头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货物被劫走,我们没能及时完成交易便算得上是我们违约,货物的损失,以及那些护卫的抚恤金,再加上违约金,都去向他们讨回来吧。” 第三十五章:去青峰崖采药 “剿匪是官府的事情,他们若是愿意好声好气的和我们坐下来谈也就罢了,若是不愿意,就拿他们去找官府领赏金便是,这件事情让东篱去办,你去东秦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把邀月山庄的生意做到那边。” “你亲自去。” 沈为恭敬道:“属下遵命。” 傅文和目光又落到了手中的书页上。 邀月山庄做大之后,已经很久没人敢打劫邀月山庄的货物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温家的人都死光了,少了那些闲着没事就去剿匪的驻军,所以各地的盗匪又猖獗起来。 但是这和傅文和没什么关系,他要做的就是立威。把这些胆大包天的贼寇一次性打怕了,他们就不敢随随便便的打劫邀月山庄了。 长姝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回家后又一头扎进了药房里。 留着玄墨一个人,苦恼的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了。 每次长姝一头扎进药房里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混到她身边来的行为简直是傻。 认命的按照长姝的吩咐去煮了一碗醒酒汤给少年灌下去,没过多久,穆修齐就幽幽的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一扭头,就被脖子后面传来的疼痛痛的都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他头痛,脖子也痛。 怎么感觉他好像是落枕了呢。 玄墨听见他的声音,很淡定的转过头看着他:“你醒了?” 穆修齐捂着头,一脸痛苦的开口:“怎么回事?墨大哥,你是不是趁我什么时候不注意把我打了一顿?” 玄墨哑然。 看着少年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玄墨神色悠然闲适:“我没事打你做什么?” “我头痛。” “醉酒之后,头疼很正常。”玄墨道:“邀月山庄的青梅酒后劲十足,你喝的有点多,难免会感到不舒服,睡一夜就好了。” 少年顿时闭了嘴。 让他王兄知道他在外面喝酒了,他只怕要挨揍。 “长姝姐呢?” 玄墨偏过头看他:“怎么,这会儿你不叫欢姐了?” 穆修齐豁然抬头,目光阴晴不定的看着他。 整个人瞬间都清醒过来了。 所以他那会儿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为什么他会知道欢姐的事情? 玄墨像是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一般,从容的移开了话题:“长姝在药房里,她好像新得了不少的好药材,如今正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那些东西的药性。” 穆修齐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玄墨扬了扬唇,说道:“她还说她要备点药材,我们去青峰崖那边去采药。” 穆修齐翻身下床,听他提起青峰崖,忍不住疑惑的问道:“长姝姐不是说在尧山那边吗?” “她说青峰崖那边有一处辛夷花谷,她要到那里去小住一段日子,而且青峰崖上的有许多药材,虽然不是很名贵但是胜在数量很多,她之前给人义诊的药材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这次去正好补上。” 穆修齐抱怨道:“长姝姐行医便行医了,为什么还要给人义诊啊。” 玄墨抬眼看着他:“药王谷的人,不都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吗?” 穆修齐张了张嘴,想说他的长姝姐根本就不是医女,却愣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他的长姝姐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医女,一个大夫,这没什么好辩驳的。 玄墨见他不说话,也不欺负小孩子:“你还记得你之前喝醉了酒都做了些什么吗?” 穆修齐脸色一僵,默默地抬头瞅了他一眼:“我做了些什么?” 玄墨扬唇:“你不记得了?” 少年一脸你这不是说废话吗的表情看着他。 玄墨也不和他卖关子:“你说太子殿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穆修齐脸色走马灯似的变了又变,完了后又小心翼翼的问他:“还有吗?我还说了什么?” “你说你小时候经常闯祸,都是宸欢殿下为你求情,这才让你少挨了不少揍。” 少年脸色顿时苦了下来,心中一片凄风苦雨。 可不就是经常闯祸嘛。 要是长姝姐知道他说不定已经说漏嘴了,只怕这会儿把他吊起来揍一顿的心都有了。 “我还说了什么吗?” 玄墨微默看着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笑了笑道:“没有,你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恰好你长姝姐又和人谈完了,我们就先回来了。” 穆修齐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松口气。 不管了,既然墨大哥说他没有说漏嘴,那他就没有说漏嘴吧。 长姝这一次没在药房里待多久,她很快就出来了,看见等在门外的两人也没有流露出来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淡淡道:“我要去青峰崖小住一段时间,你们各回各家吧。” 顿了顿,她又说道:“若是实在不想走,就在这里住着也行,反正我是要离开的。” 少年苦着脸,可怜兮兮的唤道:“长姝姐……” 玄墨也是抬眼看她:“我们不能和你一起走?” 他以为长姝是在告诉他们让他们早早地收拾行李,可原来……长姝是在逐客? 因为她要离开家了,所以家里没人招待他们,所以他们需要各回各家? 可玄墨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没打算回去。 长姝诧异道:“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我要过去采药,采完药还要在那里多住一段时间,还要把药材处理好,你们跟着我我也没时间陪你们游山玩水啊。” 少年举起了一只手:“长姝姐,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长姝看着他:“你认识药材吗?” 少年一噎。 玄墨道:“我认识一点,略有涉猎,不太多。” “而且,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要去的青峰崖那里离日照岭不远,日照岭上有山匪,那些人劫财劫色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你一个姑娘家去了不安全。” “我好歹也会武功,去了那里说不准还可以保护你,而且如果你需要的药材很多的话,我可以帮你跑腿,可以帮你拿药材。” 玄墨最后总结:“修齐去了没什么用,可是我就不一样了,我力气大,而且还会武功,可以帮到你。” 穆修齐瞪大了眼睛,被他这不要脸的行径惊呆了。 第三十六章:午夜开花 “什么叫我去了没什么用,我的武功也不错好不好?” 玄墨看他:“你还要长姝救你,由此可见你的武功在长姝面前是不怎么样的。” 少年决定不理他:“长姝姐,我力气大,可以帮你拎东西。” “你就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好不好?” 长姝看他,又看了看玄墨,终于点头:“不许惹事。” 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好。” 长姝把她要离开一段时间出门采药的消息告诉了山下的村民,第二天一大早被依依不舍的村民亲自送到了村口,又租了村长家的牛车到了镇上,再从镇上租了马车赶往青峰崖。 青峰崖在凤阳城和淳安府之间,往北翻过一座山就是日照岭,因为有可能遇到从日照岭来的劫匪,风险比较大,所以一般的车夫都不愿意去那里,长姝加了一两银子才让他们松口愿意过去。 三个人挤在马车上,长姝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听着穆修齐在她耳边感叹道:“长姝姐,我怎么感觉这些村民都舍不得你走啊。” 玄墨目光落在长姝身上,听见他这么感叹又转眼看向他,有些好奇摄政王府是怎么养出这么个没一点心眼的公子的。 跟个二缺一样。 “他们不是舍不得长姝,是舍不得这么一个医术好的大夫,长姝治病救人收的银子又不贵,她走了,村民们只怕难再找到长姝这样一个大夫,自然会心中不舍。” 少年不高兴了:“我看他们挺好的啊,你看人能不能简单点,哪有这么复杂。” “他们就不能单纯的舍不得我长姝姐这个人吗?” 玄墨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说:“傻缺。” 穆修齐气愤道:“分明是你看人太龌龊了。” 长姝皱着眉:“安静点,吵什么?” “是他和我吵的。” 玄墨歉意的笑了笑:“我不说了。” 穆修齐更气愤了。 玄墨这么一说,搞得好像是他无理取闹一样。 “长姝姐……” 长姝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乖一点。” 少年一静。 顿时被安抚了,得意的看了一眼神情不渝的玄墨,美滋滋的开口:“好。” 玄墨看着长姝落在他头上的那只手,目光微黯,只觉得莫名的有些不太高兴。 长姝没去在意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托着下巴看着外面。 青峰崖离凤阳城不算太远,他们一大早出发,申时左右就到了青峰崖的山脚下。 长姝下了车,直接沿着小路上山。 “我以前在青峰崖这边搭了几间小木屋,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住几天,这里条件简陋,你们将就着住几天。” 玄墨没意见:“好。” 少年连忙道:“我也没问题。” 长姝不置可否。 等到到了长姝说的那几间小木屋一看,两人都傻眼了。 就那么四五间小木屋立在半山腰上,屋后是一片竹林,屋前几十丈的地方有一条小河穿过,木屋用竹篱笆围着,院子里铺着青石,杂草丛生。 穆修齐还在屋檐下看见了蜘蛛网。 这……这要怎么住? 玄墨倒是没他那么大的反应,看着长姝推开其中一间屋子的门走进去,玄墨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淡淡道:“这里需要打扫一下才能住吧?” 长姝点头。 放下手中提着的药篓,她进屋抱了几床被子挂在院子里的竹竿上,看着站在那里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少年,下巴微扬,指着西边的厨房:“那间屋子里有木桶和抹布,自己的房间自己收拾,我等会儿进山一趟。” 少年惨叫:“长姝姐,你之前没说要自己打扫房间。” 长姝挑眉:“不想做?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你若是住得下去,我没意见。” “我……” 他怎么可以住这么脏乱的房间? 少年眸光控诉的看着她,还带着一丝丝委屈和不知所措:“……可是我不会。” 摄政王府的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京城中桀骜张扬的小少年,怎么会做这种洒扫的活。 他不会,长姝并不感到意外。 念着他从来没做过,长姝还是颇有人性的安慰了几句:“没事,做着做着你就会了,很简单的。” “东边的几间屋子你随便选,选中了那间你就打扫哪一间,不会的让玄墨教你。” 长姝看着他委屈的模样,有些想笑:“你离开家这么久,应该早就学会照顾自己了才对啊。” 少年委屈:“我娘有派人在我身边照顾起居,以前吃的都是有人送到我手里的。” 长姝有些无奈。 “没事儿,学吧,学会了你就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少年委屈巴巴的看着她,看着她铁石心肠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知道她不会改变心意,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声,跟着玄墨去河边打水了。 长姝转身进了屋。 她几天晚上不打算在这里过夜,所以也不急着打扫。 她拿出药篓,往里边放上几捆麻绳,药锄,匕首,再加上火折子和雄黄,以及一些瓶瓶罐罐,背着就出了门。 恰好玄墨打了水回来,看见她这幅装扮,皱眉道:“长姝,再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你打算这个时候出门?” 长姝点头:“天心花午夜开花,我要摘几瓣花瓣入药,今晚不回来了。” “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我明天一早就回来。” 玄墨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我和你一起?” “修齐怎么办?” 长姝莞尔一笑,看着他这般担忧的样子,说道:“我的安危你倒是不必担心,毕竟我是大夫,在野外采药是时常会有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怕对她来说,前面那一句话才是重点。 玄墨头一次觉得身边这个小少年有些累赘。 穆修齐想说他不需要照顾,他身边有下人伺候,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眼睛一转,已经乖巧点头:“长姝姐你放心,墨大哥肯定会照顾好我的,你要注意安全。” 长姝笑了笑:“采个药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我走了。” 第三十七章:清平县主被打劫了 玄墨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瞥了眼身边的少年:“你倒是心大,一点都不担心。” 穆修齐笑的无害:“长姝姐是大夫啊,她肯定知道分寸,有危险的事情不会去做的。” 玄墨对他这话不予评论。 一边朝着屋子里走过去,他一边施施然的问道:“公主是去做什么了?” 少年毫无防备,条件反射般的开口:“当然是——” 话音戛然而止。 玄墨偏头,对上他不敢置信的目光,笑了笑:“二公子张扬跋扈的名头我略有耳闻,能让你这么乖巧的叫一声姐姐的,满京城的贵女都没人能做到,凭什么一个普通的医女可以?” “我说的对吗?” 穆修齐咬牙:“你套我的话。” “是你太笨了。” “我……你才笨呢。”少年气的满脸通红,只恨不得上去挠他几爪子。 可惜他打不过,动手了也是他自己被压制…… 深呼吸了好几次,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憋闷,末了,他又好奇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玄墨扬唇:“嗯……大概是你喝醉了酒的时候,那个时候才确定的。” 少年气得…… 简直想和他打一架。 …… 长姝坐在青峰崖的崖顶,托着下巴看着远处树林里隐约可见的火光,黑暗中目光有些明灭不定。 日照岭的那帮劫匪在周围大大小小数十个山头作案,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可偏偏他们的老巢位置却极为隐秘,官府围剿了多次都被他们给逃了。 长姝对这些人原本没太多的想法,可是偏偏有人不怕死的要在她面前晃悠,长姝也不介意借刀杀人一番。 姚桦站在她后面,垂着眼看着长姝:“殿下。” 长姝轻笑:“太子皇兄和温家还在的时候,边境的这些山匪可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头。” 姚桦没接她这话。 “……如今才短短三年,他们就猖狂至此,劫了镇安镖局押送的邀月山庄的货物还不算,如今居然还敢光明正大的打劫过往的路人。” “姚桦,你说,官府是不是太无能了点?” 姚桦轻声道:“他们快要过来了,如果殿下这个时候下崖,只怕会被他们撞上,到时候不好脱身。” 长姝眸光微转:“傅文和不是想要对他们动手吗?你去跟着这些人,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老巢,顺便也给邀月山庄的人留些线索,免得他们想要报仇都找不着地方。” 姚桦领命:“是。” 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长姝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无聊的等着天心花开花的时间。 但是很快的,姚桦去而复返,神色不怎么好看。 长姝偏过头看他:“怎么了?” “他们劫了清平县主的车驾。” 长姝倏然起身:“清平县主怎么会在这里?” 姚桦面无表情的开口:“赵夫人怀了身孕,清平县主担心赵家的人照顾不好自己的女儿,便想着过来照料她一段时间,直到她生产。” 长姝皱眉,很快反应过来:“赵广志的夫人?” “是。” 长姝冷笑:“这下乐子大了。” 姚桦垂眸,压下眸中的思绪,问道:“殿下要救人吗?如果殿下要救她的话,属下可以做到。” 长姝冷冷的反问:“本宫救她干什么?” 清平县主和容妃联手害死了她的母后,她为什么要救她。 长姝又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善人,更不会什么以德报怨,可长姝有几个问题要问她,这个时候她不能让她死。 她看着黑暗中越来越近的火光,神色冰冷:“他们要回去清风寨,必然经过青峰崖,看他们的速度想必是确定了身后没人跟着,并且把痕迹清理干净了,所以才不急着回去。” “子时之前倘若他们不能离开,本宫就会错过天心花的花开时间,再等就要等到明年。” “殿下的意思是……” 长姝看了他一眼,扯着垂落崖下的麻绳翻身下了崖,只留下一句:“记得给本宫把花摘了,用玉盒装好。” 姚桦脸色骤变:“殿下——” 他猛然上前,半跪在悬崖边往下看,只看得见长姝极速坠落的身影。 坠落了一段时间,终于在离地面七八丈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姚桦松了口气,吩咐人按照长姝说的话去做,毫不犹豫的就跟着下了崖。 清平县主从镇南都护府而来,对这边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虽然知道这边有山匪,可他们带了不少的侍卫,也就没怎么在意。 原本是没打算在野外过夜的,可他们车队的马车不知道为什么,走到半路突然就坏了,坏的不算很彻底,但若是想要上路,必然得好好修缮一番才行。 这么一耽搁,他们就没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座城池。 清平县主身边的侍卫统领觉得不妥,可是扛不住清平县主身娇体弱又身份尊贵,她既不会骑马也受不住赶路的辛苦,就非得等马车修好了才能走。 没办法,只能在野外歇一夜了。 清平县主觉得她带了这么多侍卫,那些山贼绝不敢乱来,可她没料到这批人本来就是一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明知道邀月山庄不好惹依旧敢招惹的人,又怎么会放过她这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人。 这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只肥羊。 不宰了难道还留着过年? 大晚上的,又是荒郊野外,借着风势迷香一点,先把人都给迷晕了,剩下的男的都杀了女的都带走,再把财物给带走,做好了这一切总共也就花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 一群人扛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寨,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身后已经不知不觉的跟了一长串的尾巴。 傅文和吃了个大亏,原本就没打算放过这些人,所以一早就和镇安镖局串通好了要把这个场子给找回来,他们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进清风寨,原本打算找人扮作行商引蛇出洞诱他们出手,好找机会潜伏进去几个人,却不想清平县主选在这个时候从这里路过。 还这么想不开的,居然敢露宿在荒郊野外。 这简直就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第三十八章:赎金,买命钱 清风寨的人做成了一笔大买卖,趁着夜色回了山寨,在寨中载歌载舞的大肆庆祝,浑然不知危险已经来临。 长姝远远的看着寨子里灯火通明,眉眼间仿佛染上了一层寒霜,她偏过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姚桦,淡声问道:“舒兆是不是还在凤阳城?” 姚桦点头:“是,他还没有离开。” “设法让他知道,他的夫人让清风寨的人给劫走了。” 姚桦眉头微皱:“殿下是想让他调兵过来?” 长姝扬了扬唇:“有玄墨和谢钰在,你觉得他能够轻而易举的调动边境的驻军?” 长姝只是想要看看,当舒兆发现自己调动不了边境的兵马前来剿匪的时候,他会怎么选择。 她想知道一向自诩对清平县主情深的男人,在这个时候还会不会保持理智,会不会亲自冒险前来救她。 姚桦不解。 明知道舒兆调动不了这边的兵马,让他知道清平县主被劫也无济于事,既然如此,殿下为什么还要让他知道? 不过他虽然不明白,却也没有要多问的意思,照着长姝的吩咐去办了。 长姝小心翼翼的避开守卫潜了进去,悄无声息的把清风寨逛了个遍,而后把寨子里的地形图画了出来,命人送去给了傅文和。 既然要闹大,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在后面推波助澜一把。 清平县主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对上眼前有些昏暗的光线,骤然清醒了过来。 一声惊呼到了嗓子眼,又硬生生的被她咽了回去。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如今被人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扔在地上。 而这里……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房间里空无一物,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是隐约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清平县主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听人提过的日照岭的劫匪,心中微沉,转瞬间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是她太大意了。 透过窗户似乎还能看到外面的大致场景,白色而又有些破败的窗纸上映出了一道道高壮的人影,懒懒散散的守在外面,似乎还打了个哈欠。 清平县主垂下眼帘,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目光在对面窗户下的半块破瓦上停顿了片刻。 那块瓦片很小,混在地上的杂草中只露出了小小的一角,大概是打扫屋子的人没怎么注意,所以就把这一块不算利器的瓦片留了下来。 清平县主抬眼看了看守在门外的人,又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一点一点的朝着那里挪了过去。 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只不过短短的几步距离,在她看来却如同天堑。 她费尽了心思,累的满头大汗,好不容易眼看着就要拿到那块破瓦片可以把绑着她的绳子给割开,这个时候,门外却似乎有人走了过来。 “三当家的。” 门外一个低哑的声音传了进来:“她醒了吗?” “没有,里面很安静。” “我去看看。” 这句话话音一落,清平县主只觉得心都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的,明明外面那么嘈杂,她却偏偏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屋子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清平县主瞳孔一缩,想回到原地已经晚了,一抬头,直直的对上了来人的目光。 男人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原来你已经醒了……” 他看着清平县主所在的位置,又顺着她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皱了下眉,眼尖的看见了窗棂下的那块瓦片。 “你想逃?” 清平县主抿着唇,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听到这话,眉梢微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做什么?” “清风寨做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你说我们要做什么?” 清平县主倏地抿紧了唇,周身上下寒意顿生。 男人看着她这副模样,懒洋洋的倚着门框,淡淡的开口:“有人在烟雨阁列了张名单,悬赏百万白银买名单上人的性命,清平县主赫然在列。” “我们原本还想着清平县主远在镇南都护府,想要动你只怕没那么容易,哪知道你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离开都护府北上,还这么巧的从这里路过。” 清平县主瞳孔骤缩,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惊惧之色:“你们动了我,就不怕朝廷追究吗?” 男人笑笑,眼底似乎有着怜悯,就像是在嘲笑她无知一样:“烟雨阁是江湖势力,做的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天下各国都有利益牵扯其中,谁能够动得了烟雨阁?” “至于我们……我们手上粘的血不少,不差你这一个。” “行走江湖,刀口舔血,本就生死有命,县主说是不是?” 清平县主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就算是死也得让本县主死个明白,到底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男人沉吟:“这个问题……只怕烟雨阁的人才知道。” “我们提着你的人头去烟雨阁,烟雨阁的人自然就会把银子交到我们手里。” 男人笑了笑,欣赏够了她强压着恐惧的模样,摸了摸下巴淡笑道:“当然了,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只要县主出得起赎金,咱们自然也不会做出撕票的事情。” 男人拍了拍手,就有人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笔墨纸砚:“县主觉得这赎金多少合适?” 清平县主咬牙:“我那些侍卫呢?” 她明明带了那么多的侍卫,为什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于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人捉到了这里。 她的那些侍卫都去了哪里? “自然是杀了。”男人语气轻飘飘的,完全没把那些人的性命看在眼里。 清平县主看着托盘上的笔墨和信纸,紧紧的咬着牙根,心中恨得滴血。 这是要她自己写信求救,要她自己标明赎金,就算是日后她真的被人救了,救她的人心中只怕也会有所不满。 这银子的数目若是写的小了,只怕会惹恼了这些亡命之徒,可若是写的太大了,不管是镇南都护府还是皇宫,或者是她自己,怕是都受不住这样的大出血。 到底是谁想要她的性命? 是谁这么害她? 第三十九章:那晚未央宫中发生了什么 长姝站在寨子外面,看着邀月山庄的人迅速冲上了日照岭,眼看着就要打到寨子外面了,为了以防万一,长姝让姚桦带着人暗地里帮他们,务必在今晚打下清风寨。 她自己则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寨子里,轻轻松松的找到了清平县主被关押的位置。 轻车熟路的敲晕了守卫,长姝在暗夜之中身如鬼魅身影飘忽不定,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关着清平县主的房间。 一道身影从暗处划过,男人瞬间转头,警惕出声:“什么人?”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寨子里喧闹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近的打斗的声音,就连守在房间外的人也早都没了动静。 男人脸色骤冷,猛的转身,朝着外面走过去。 “三当家?” 男人冷着脸:“出事了。” 不等他走出去,昏暗的灯火下,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逝,只听见噗通噗通连着两声,房间里已经倒下了两道身影。 清平县主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底不敢置信之余,还存着些许希冀。 有人来救她了? 还是有人来剿匪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都很高兴。 男人骤然转身,冷声喝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鬼鬼祟祟的,有本事给我滚出来。” 寒光一闪。 男人条件反射般的格剑横档,刀剑相碰撞的声音清晰的传来,男人被这股力道逼得连连后退,看着出现在面前裹着黑色斗篷的人,感受着刚刚那一击之下传来的力道,只觉得自己握剑的手不受控制的在颤抖。 男人眼中划过一抹惊骇,权衡利弊之下,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毫不犹豫的转身逃了出去。 清平县主终于松了口气,猛的松懈下来,她劫后余生般的开口:“多谢阁下相救。” 黑衣身影慢慢的转过身来,宽大的兜帽下,露出尖尖的下巴和水润的红唇,白皙的肌肤在这并不明亮的灯火下依旧是仿佛皓月一般的皎洁无暇,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以让清平县主明白,救了她的人是一个女孩子。 长姝缓缓的摘下兜帽,露出被斗篷遮的严严实实的身体,在对面女子陡然惊骇的目光下,轻声开口:“道谢却是不必,毕竟……本宫不是来救你的。” 长姝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已经被人解开的双手,以及依旧被捆住的双脚,轻笑道:“清平县主,别来无恙?” 清平县主身体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神色比之面对那些山匪更为惧怕,连声音都带着颤意:“公主……公主殿下……” 长姝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微转,眼底微光潋滟:“细细算起来,清平县主还是本宫的长辈,怎么面对本宫却是这么一副表情?” 清平县主抿着唇,听到她这话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强忍惧意说道:“公主身份尊贵,怎么会千里迢迢的来到边境?” 长姝缓步走到她面前,伸脚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分明是这般辱人的动作,她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长姝嗓音淡漠:“县主这么害怕本宫,想必应当知道本宫是为何而来。” 宫中传闻宸欢公主有经世之才,她是太子殿下身边藏的最深的一个谋士,手中掌握着太子殿下最锋利的那一把刀,可她本人看起来却丝毫都不像是一个沾染黑暗的人。 人人都知道公主殿下心地善良温柔体贴,她在宫中人缘极好,从来都不轻易地打罚下人,不管对谁都是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极好说话。 可是清平县主见过她处置太子身边的那些叛徒,她见过她在太子身边,为太子和皇后保驾护航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位公主根本就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温柔无害。 她不觉得宸欢公主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救她,清平县主抿了抿唇,低声说道:“臣妇……不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 长姝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蓦的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不明白没关系,本宫可以提醒你。” “母后去的时候,本宫就在未央宫里看着,太子皇兄去的时候,本宫也恰好在。” 清平县主闻言剧震,猛的抬头看向了她。 长姝扬了扬唇:“母后去后,本宫大受打击,伤心欲绝之下去了太子皇兄的东宫,当夜就歇在了那里。” “本宫原本以为以后就只有本宫和太子皇兄相互扶持,却不想有人连这点念想也不留给本宫,一把大火直接把东宫烧了个干净。” 长姝看着她,轻轻一笑:“本宫还记得,当晚闯入东宫的那些人,口口声声说太子皇兄与温氏勾结,谋逆犯上。” 看着清平县主寸寸白下去的脸色,长姝继续道:“本宫同样记得,容妃给母后送了一壶毒酒,口口声声说是父皇的恩典,当时县主就跟在容妃身边,本宫想知道,未央宫中父皇赐死母后,罪名是什么?” “母后究竟是做了什么,让父皇对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甚至让容妃传旨任由她将母后踩到了泥里。” “为什么母后连辩解一句都没有,只是让本宫好好活下去?” 清平县主猛的摇头:“我不知道。” 长姝俯身,掐着她的下巴,手上力道极大,几乎要生生的把她的颌骨捏碎,语气字字句句都带着寒意:“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跟在容妃的身边?你不知道你说母后应该以死明志?” “你不知道你会说父皇容不下她皇家容不下她?你会说她是父皇的污点说她德不配位不堪为一国之母?” “这就是你说的不知道?” 清平县主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痛极之下不自觉的抓着她的手想要让她松开,却始终无法撼动长姝的力量:“别说本宫不敬尊长,好歹本宫还要叫你一声堂姑姑,你若是告诉本宫那日未央宫中发生了什么,本宫留你一条性命如何?” “横竖这里是清风寨,边境数城臭名昭著的匪窝,就算你死在了这里,那也与本宫没有任何关系。” 第四十章:当年事 清平县主心底发冷,她知道长姝说的是实话,就算她死在这里也和宸欢公主没有半点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些劫匪所为,而宸欢公主在京城帝阙中,闭宫不出。 没有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可她更知道,倘若把一切都说出来,长姝更加不会放过她。 让这位公主知道真相,她只会死的更惨。 抬头对上长姝透着冰凉寒意的眼眸,清平县主依旧还是那句话:“我是真的不知道,当初是皇上下旨,臣妇……臣妇和容妃娘娘都只是奉旨行事。” “容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不和,所以……” 长姝狠狠地一甩手,将她甩到了一边。 外间火光愈来愈盛,厮杀声离这里也越来越近,长姝站在门口,身后是四处而起的火光,清丽雅致的容色在黑夜里更显得清冷无情。 她冷声开口:“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清平县主一震,愕然抬头。 “本宫查了温家出事的前因后果,虽然有些细节不是太清楚,但是影卫呈上来的名单也足以让本宫知道发生了什么。” 长姝冷冷道:“三皇子,舒家,安家,李家,赵家……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他们沆瀣一气,造了一份完美的证据将温家置于死地。” 长姝站在她面前,神色冰冷:“我那父皇应当不知道,他最宠爱的女人,他最倚重的皇子,早早地将手伸进了朝堂之上,网罗了一大批朝臣为他效命。” 清平县主瞳孔骤缩:“你……” 这么隐秘的事情,为什么她会知道? “你觉得惊讶?” 长姝唇角一弯:“太子皇兄是储君,是未来的天下之主,他入朝议政名正言顺,其他人,胆敢肖想那个位置的,都该死。” 长姝俯身看着她,轻声说道:“你说,父皇连太子皇兄都容不下,若是叫他知道有人惦记着他的位置,他还容不容得下那个人?” “你们勾结起来陷害温家,害死了母后和太子皇兄,是不是觉得那个皇位便是你们的囊中之物了?” “你们觉得温家外戚势大,可若是让父皇知道了,舒家便是下一个温家,你觉得他会不会心生忌惮?” 清平县主脸色变了又变。 显然长姝这话掐中了她的死穴,她太清楚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有多么多疑,倘若叫他感受到了威胁,他定然是宁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 “告诉本宫,母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温家当真谋逆,可母后是皇后,她不该受此牵连,未央宫的下人几乎死绝了,这定然是有人在灭口。” 清平县主摇摇头,身体不自觉的往后挪。 她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她真的会死。 长姝脸色一冷,刚要说话,就听见清平县主开了口:“公主殿下今年十七了吧?” 长姝一顿。 “按理说公主如今的年岁早就应当定亲,甚至成亲了的也不在少数,可皇后娘娘对外说的是病逝,公主要为娘娘守孝三年,如今三年以过,公主可曾想过自己的婚事?” 长姝脸色微变。 清平县主笑了笑:“胤朝的嫡长公主,哪怕再怎么受宠,婚事也得由皇上说了算,如今后宫之中容妃最是受宠,公主就不怕到时候婚事被人拿捏?” “若是嫁给胤朝的宦官世家还好,倘若有人想叫公主和亲……” 长姝脸色一冷:“你在威胁本宫?” 清平县主垂眸:“公主觉得威胁,那便是威胁吧。” 长姝定定的看了她许久,见她这个样子,蓦然轻笑:“前些日子摄政王府的二公子修齐过来查军器监贪污一案,舒安过来阻拦,甚至想要杀修齐灭口,本宫意外救下了修齐,因着打斗过程中激烈了点,一不小心失手要了他的命。” 清平县主猛的抬头,瞪着她毫不犹豫的说道:“不可能。” 长姝笑了笑,眸光流转间潋滟生辉,显然心情很不错:“本宫骗你干什么?” “就是前两日发生的事情,舒兆既然还在凤阳城,想必已经见到了舒安的尸体。” “不可能。” “安儿武功高强,身边还有侍卫保护,怎么会这么容易死?不可能的……” 她抬头看着长姝,喃喃低语:“你骗我。” “安儿不会死,这是假的,你在骗我是不是?” 明明知道长姝没必要骗她,可还是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的儿子没有死,长姝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没有一点同情。 只是告诉她舒安死了她就受不住,可长姝当年却是眼睁睁看着皇后死在她面前,而她自己却被人按着,心中滴血却丝毫动弹不得。 皇后和太子都想保住她,觉得一个公主又不会损害到什么人的利益,他们以为她可以很好的活下去,却从来没有人想过,那样的结果到底是不是长姝想要的。 她看着清平县主这幅大受刺激的模样,冷冷淡淡的开口:“县主执意不愿意开口,本宫也不会勉强你,只是你既然今天不愿意说,往后也不必再开口了。” 清平县主猛的抬头,脸色刷白:“你要干什么?” 长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身后传来了清平县主凄厉的声音:“公主,公主……宸欢,你想做什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 长姝没有丝毫停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里。 “我说,我都说——” 长姝脚步一顿。 身后的女人一字一句的开口:“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长姝转身看着她:“母后是为何而死?” 清平县主顿了顿:“你要答应我,放我离开这里。” 长姝眉眼冷凝,丝毫不为所动:“你没资格谈条件。” 清平县主看向她,抿了抿唇。 眼见着长姝眉眼间浮上了不耐,她咬咬牙,终于开了口:“当年在未央宫中,皇后被人陷害,指责她与身边的大太监有染……” 长姝脸色瞬间冷的下来,眼底的杀意浓烈的叫人心惊:“谁干的?容妃?” “我不知道是谁干的,只知道此事是陛下亲眼所见,宫中有许多妃嫔都见着了。” 第四十一章:夫妻情深,不过是一场笑话 “只不过此事让皇家蒙羞,皇上下旨封口,谁都不能议论半个字。” “皇后身边的太监被腰斩,在场的宫人都被杖杀,所有知道此事的人几乎都死了个干净,那些见着此事的妃嫔也都失了宠,更有甚者没多久就传出了病逝的消息。” “事发之时公主殿下不在宫里,等到公主回宫之时,这件事情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所以公主去皇后宫里的时候,才会那么恰好的赶上了赐死的旨意。” 长姝脸色骤白。 她亲手成立暗部,锻造了一把锋利的剑握在自己手里,原是想着以防万一说不定将来用的上,再加上有些事情律法做不到的难免会需要这样一把刀,所以她对此事格外的上心。 那段时间……她在暗部拟定训练计划,在宫外呆了整整五天才回宫。 就这五天,就叫人钻了空子。 如果她没有出宫,如果她一直守在皇后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与太监有染……堂堂一国皇后,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去和一个太监有染? 难怪她母后会让她不要追究此事,事已至此,无论是她主动与太监有染还是她被人陷害,这件事都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皇上不可能容得下她,更不可能让她以这样的罪名去死。 堂堂一国之君被皇后带了绿帽子,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穆氏皇族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所以皇后才会“病逝”。 她也只能病逝。 她以死证清白,任由满宫的人被处死,任由跟了多年的大太监被腰斩,咬死了自己是被人陷害,只为了让自己的一双儿女免受牵连。 长姝脸色白的透彻。 就在清平县主以为她会暴怒会失控的时候,长姝却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再也没有回头。 一步步的走出这间房间,长姝再也支持不住,猛的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在地上。 姚桦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却见她脸色苍白,眼底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的往下滚落。 她哑着声音,压下喉间弥漫的铁锈味,颤声轻语:“母后……” “……是我不好,是我不该离开皇宫。” “我不该离开的……” 明明知道她生性善良,知道她容易轻信别人,知道后宫无数人盯着后位,知道温家鲜花着锦煊赫至极,她怎么就……没有再小心一点呢? 人心叵测,在权势面前,夫妻情分又能有多少? 她当时怎么会觉得皇家会有真情存在,怎么就没有提防……后宫的那些女人呢? 姚桦担忧的看着她:“殿下?” 长姝咬着唇,几乎把下唇咬得出血,恨声道:“二十余年的夫妻情深,二十余年的父慈子孝,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对母后但凡有半点信任,他都该查一查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而不是这般草率的定下了母后的死罪。” 姚桦敛眸,淡声道:“殿下应当明白,为人臣子的忌讳温家全都占了,却又掌着兵权守着边境,做不到急流勇退,有此下场也不奇怪。” 长姝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会如此的不甘心,才会如此的恨。 倘若温家有半点不臣之心也就罢了,偏偏温家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如果温家该死,那她的母后和太子皇兄又哪里碍着了皇权?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的母后是温氏女,因为太子在朝中深得人心在民间威望日重吗? 亲生儿女,结发妻子,她的父皇也真的下得去手。 长姝闭了闭眼,扶着他手臂的那只手轻轻颤了一下,强压下心底的悲恸与恨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 站在黑暗中看着不远处的火光,长姝抿着唇,良久,才哑声道:“留她一条命,让她闭嘴。” 姚桦跟在长姝和太子身边,对那个温柔似水性情极好也格外体谅下人的皇后很是尊敬,听着她们用那么恶毒的手段陷害皇后,他同样气愤的不行,听到长姝这样的命令,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是,殿下。” 要留她一命,又要让她永远闭上嘴,那就让她彻底的疯掉好了。 姚桦转身下去吩咐了几句,又回来以护卫之姿站在长姝身边,目光担忧的看着她。 骤然知道这件事情,连他都觉得气愤不已,更不用说公主殿下了。 长姝看着远处的的火光,以及火光之下影影绰绰的人,想到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只觉得心底戾气横生。 她没注意到姚桦的担忧,问道:“来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邀月山庄,镇安镖局,还有镇南大都护的人。” “他调了兵?” “没有,带着侍卫过来的。” 长姝语气都透着嘲讽:“他倒是夫妻情深。” 姚桦没说话。 长姝只觉得胸口仿佛萦绕着一股郁气,让她憋闷的不行,只想好好发泄一下,可她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设法把舒兆引到这里来,还有,之前那位三当家呢?” 姚桦一顿:“跑了。” 长姝没说话,深深地看了一眼关押清平县主的房间,转身隐到了黑暗中。 她不能在这里久留,不然的话就该被人发现踪迹了。 梁恒知道不敌长姝,又眼见着寨子被人攻了上来自己这些人完全不是对手,他丝毫没有要与清风寨共患难的意思,一点都没犹豫的直接借着暗道直接从后山跑了。 暗道出口,一个黑衣颀长的身影靠在树干上,见他从暗道出来,慢悠悠的道:“三当家的,这大晚上的,您这是打算去哪儿搬救兵啊?” 梁恒脸色一变。 …… 舒兆这几日大概霉星高照,事事不顺。 他前脚才接到了自己儿子的尸体,都还没来得及为此感到伤心愤怒,后脚就接到了自己夫人被山匪劫走了的消息。 舒兆知道日照岭有劫匪,但是人没犯到他头上来他也不会多管闲事的出手剿匪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群人没犯到他头上来,却害了他的夫人。 舒兆当场气的吐血。 第四十二章:来晚了 原本是想着去调兵来剿匪,可他掌的是西南的兵权,不是这边的将领,没有虎符他调动不了这边的军队也不能调动,没办法,他只能够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冒险闯一闯清风寨。 原本以为这次会很危险,可等他到了日照岭的时候,他却发现有人比他更早到。 舒兆没心思去管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只是领着手底下的人满寨子的找自己的夫人。 好不容易找到她了,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心神俱颤。 清平县主身上还裹着一件披风,露在外面的肌肤青青紫紫十分可怖,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对他们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 而屋子里还躺着几具尸体,全部都衣衫不整,一看就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房间里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两个男子,一个一身青衫手握长剑,另外一个一身蓝衣,手中拿着把折扇。 舒兆几步上前将她揽在怀里:“佳雯,佳雯你怎么样?” 清平县主对他的话没有半点反应,像是根本就听不到一样,不言不动就像个木偶人。 只是在他碰到她的时候,猛的颤抖了一下。 舒兆目眦欲裂,倏然拔剑指着两人:“说,这是怎么回事?” 东篱见他拔剑指着自己,皱了下眉。 倒是一边站着看好戏的唐诚刷的一下收起了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的拨开他的剑,皱眉不悦的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是我们救了这个女的好不好,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杀了这些山匪,指不定她这个时候已经没命了。” “她身上的披风还是东篱的呢,怎么着?这救人还救出仇来了?觉得我们不该救?” 东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们来的时候她已经是这样了,你若是不相信,那我们也没办法。” 舒兆脸色骤冷,看着他们两个的眼底带着杀意。 不用想他也知道之前是怎么一回事,可这两个人见了不该见的东西…… 他阴沉着脸,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东篱和唐诚对视了一眼,目光从清平县主身上掠过,唐诚道:“你怀疑我们?” 东篱平静的开口:“我们是邀月山庄和镇安镖局的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东篱清淡的目光染上了不悦,冷淡道:“这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我们没必要向你解释。”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舒兆冷冷开口:“站住。” 话音一落,舒兆带来的几人齐刷刷的上前,将他们围了起来。 唐诚目光一冷,淡淡的转过头看着他:“这位,本公子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们后面才来的,怎么着?借着我们的人攻入了清风寨剿了匪,这会儿翻脸不认人还想把我们留在这里不成?” “还是说……你们是清风寨的援手?” 舒兆被他这颠倒黑白的话气的脸色铁青,一丝理智却又提醒着他这个人说的没错。 他确实是借了他们的力量,不然的话就凭他手上的这些人绝对没办法闯进来。 可是他现在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说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自然会放你们离开。” “邀月山庄和镇安镖局在边境多年,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剿匪了?而且,这似乎是官府的事情。” 东篱淡淡开口:“的确是官府的事情,不过前些日子清风寨的人劫走了我邀月山庄的货物,伤了帮我们运镖的镇安镖局的人,上头的主子动了怒,这才会命我们剿了清风寨把货物追回来。” “原本主子是打算与他们和谈的,但是他们不识好歹,好好说话不听,自然只能用武力震慑。” “这个说法,不知阁下可否满意?” 舒兆不满意。 且先不说清平县主与他夫妻多年,两人之间感情一向不错,就说清平县主身后所代表的荣郡王府的势力,她如今变成这般痴痴傻傻的模样,荣郡王府那边他总得给个交代。 告诉他们害她这样的清风寨的山匪都叫人给杀完了?这个结果别说荣郡王府不能接受,就是他也不能接受。 东篱一看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淡淡道:“清风寨在日照岭这种偏僻的地方,两个府城交界处,官府的人不好动手,我邀月山庄和镇安镖局却没那么多顾忌,我们联起手来高手不少,要打下一个清风寨并不为难。” “只不过清风寨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又颇多机关阵法,他们不出来我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一把火烧了这里。” “一直到今天晚上,他们有所行动,我们的人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来,阁下若是不相信,我们也没有办法。” 东篱当然不会说有人送给了他们一份清风寨的地形图这件事情,他更不会说,他们来的时候,这间屋子里还残留着一些合欢香的味道。 “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里来,为什么不早点出手?” 唐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你这话说的,我们终日守在附近山头的也就是几个探子,他们得到消息不派人回来召齐了人手再一起行动,难不成就那么几个人就妄想着攻入清风寨?” “你怎么不直说是我们来晚了让这女人被人糟蹋了,就算是想要我们背这个黑锅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东篱拦了他一下:“唐诚。” 唐诚撇撇嘴,不说话了。 但是脸上不屑的神色却是赤裸裸的。 他知道东篱没有怪他多嘴的意思,他自己就是看这个人不顺眼,真要那么有能耐怎么不多派一些人保护她?非得这个时候才来当这个马后炮。 居然还想让他们担下这个责任,当他们都是傻的不成。 舒兆脸色铁青,难看的很。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两位管事大人,搜查的人在清风寨发现了一间密室,我们的货物都在那里,但是少了一尊玉佛。” 东篱和唐诚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林家送往京城的那份生辰礼?” “是。” 这下可就遭了。 两人都皱起了眉,觉得这件事情有些难办。 第四十三章:我对公主没有恶意 一尊玉佛而已,不管是邀月山庄还是镇安镖局都不是赔不起,可是这件事情影响到的是他们两家的信誉。 那些雇主可不会考虑劫匪这种事情,在他们眼里,货物丢失就是镖局和山庄能力的问题。 东篱皱着眉,吩咐道:“把寨子里里外外的都搜一遍,看看有没有留下来活口,有的话先审审,务必找到玉佛。” 唐诚忧心忡忡的开口:“找不到的话,主子那里只怕不好交代。” 东篱看了他一眼:“我来交代就好了。” 唐诚没好气的道:“傅庄主倒是好说话,你以为我的情况和你一样?” 虽然这买卖是他们两家合作,但是出了事情,上头的主子肯定是各自追责,再怎么关系亲密傅庄主也管不到镖局的头上。 唐诚只要一想想回去后要面对的事情,他就恨不得把寨子里的人都给宰了。 唐诚瞥了眼地上痴痴傻傻的女人,语气不怎么好:“我们要走了,你有这空在这里和我们为难倒不如趁早进城给太找个大夫看一看,说不定她还有救。” 舒兆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算了的。” 唐诚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说你这人还要不要脸?是我和东篱救了她好不好?” “我也不说要你感谢,可你也不至于整得好像我们是你仇人一样吧?怎么着,你这是非得把责任赖我们身上了?”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应该看着她被这几个人弄死?” 舒兆没说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俯身抱着清平县主离开了这里。 唐诚想说话,却被东篱拉住了。 看着他们一行人消失在视线里,东篱淡淡道:“清风寨被毁,他如今需要的不是一个恩人,而是一个替罪羔羊,主子低估了他的狠绝程度,清平县主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唐诚看着他:“那怎么办?” “与我们无关。”东篱道:“清平县主是荣郡王唯一的女儿,她落得如此模样,舒兆必须给荣郡王府一个交代。” 东篱看他:“这件事情我们暂时不必理会,回头寻个机会把这件事情透露给林家知道,不必提及舒兆的身份。” 倘若舒兆什么事情都不做也就罢了,若是他想要把责任推到他们头上,至少林家可以给他们作证。 是非黑白,总不能凭舒兆一张嘴说了算。 舒兆离开清风寨,看着怀中看着他傻笑的女人,想着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阴着脸把搭上了她的腕脉。 脉象杂乱无章,他不是大夫,看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却也知道她的情况不是很好。 舒兆低头看着她:“佳雯?” 清平县主没有说话。 舒兆看着她青一块紫一块的肌肤,目光有些阴晴不定。 沉默了许久,他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看着身边的下人,刚要说话,就觉得似乎一股格外危险的气息靠近,让他瞬间汗毛倒竖。 他条件反射般的转过头,看着一道刺目的剑光直直的朝着他刺过来,舒兆往后一仰,一边顺手摸出了自己别在腰间的短剑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击,一边冷声道:“什么人?” 舒兆身边的人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上前想要拿下这人。 这是一个女人,一身黑色的斗篷将人遮挡的严严实实,握着剑的手却是白皙纤长,肌肤细腻无暇,一看就是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手。 舒兆看着她在围攻之下依旧行云流水一般的招式,目光一点点的变得阴森了起来,直接吩咐道:“给我抓住她,死活不论。” 周围的攻势陡然变得凌厉,黑袍的身影却蓦然转身,掩在黑暗中的眼眸直直的朝着他看过来,猛然间像是不要命一般朝着他攻了过来。 舒兆放下手中揽着的人,直直的迎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同样墨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揽着黑袍人握着她手中的剑挡住他的攻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舒兆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目光透着森冷的杀意,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开口:“墨玄珲。” 语气咬牙切齿,俨然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模样。 身边的人一惊:“主子的意思是……这是墨大将军。” 舒兆冷冷的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向来冷心冷情的墨玄珲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他对上…… 等等! 想到这里,舒兆又愣了一下:“刚刚那女人……墨玄珲身边居然有女人了?” 身边的人都沉默。 舒兆回过神来,知道眼前的这些人肯定也不明白具体的情形,沉默了片刻:“去查一下墨玄珲身边的女人是谁?” 查明白了是谁能叫墨玄珲这么上心亲自来救,这女人的身份也就出来了。 “是。” 玄墨揽着长姝施展轻功踩着枝头一路疾行,一直到远离清风寨的地方,他才把人放了下来。 长姝一把将他推开,退了几步扶着树干站好,气息有些紊乱,语气却是格外冷漠:“你怎么在这里?” 玄墨眼眸微眯,闻着她身上传过来的血腥味,心中有点不悦。 他一不高兴,他就不想再这么试探下去了,决定开诚布公的和她好好谈一谈。 “公主受伤了?” 长姝猛的抬头看着他,目光明灭不定,半晌没有说话。 玄墨敛眸,收敛了所有的锐气,低声解释道:“我对公主没有恶意,之前……二公子醉酒的时候透露过他和公主的关系,我这才确定的。” 黑暗中长姝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对他这话也没什么反应,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她靠着树干,感觉到身上有些脱力,她知道今天晚上自己的行为太过冲动了,情绪大起大落波动的太剧烈,让她险些受了内伤,心境不稳之下又去行刺舒兆,更是冲动。 可是她不后悔。 玄墨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担忧:“公主?” 长姝看着他,对上他坦然镇定,还带着担忧的眸光,冷冷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第四十四章:伤疤 玄墨说道:“我不放心公主一个人在野外,就跟出来看看,偶然间碰见邀月山庄和镇安镖局的人攻打清风寨,我一时好奇,也就想着过来探探情况,恰好遇到公主行刺舒兆。” 长姝冷笑:“偶然?恰好?” “你这巧合是不是也太过巧合了一点?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 玄墨神色淡定:“信。” 长姝被他一堵,蹙了蹙眉,目光已经有了些不耐烦。 玄墨道:“我没有跟踪公主的意思,我也不是舒兆那边的人,公主不必如此防备我。” 长姝道:“你不是舒兆那边的人,你是二皇子那边的人,二皇子和三皇子明争暗斗的厉害,你和舒兆当然不会是一伙的。” 玄墨苦笑:“公主不信我也就算了,可是公主当真恨皇室恨得如此厉害,连一声皇兄都不愿意叫吗?” 长姝冷笑:“你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 “你假借遇刺之名到了淮安村,不过是为了查我的底细,想要看看我和温家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你怀疑郭家一案是我所为,对我百般试探,如今又何必摆出这样一副无辜的模样。” “是因为罗栖来凤阳城来的勤了点,你怀疑温家一脉残存下来的势力隐匿于此,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 长姝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替二皇子拉拢军心,所以想要拿温家做筏子吧?” 玄墨被她连番质问堵的说不出话来。 他承认,他一开始接近于她确实是存着不良居心,可这些日子他也没做半件损及她的事情啊,今天晚上他还救了她,想到这里,玄墨就觉得有些憋屈:“我要是对公主心怀不轨,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还救下公主了。” 长姝没说话。 她也不想说话。 玄墨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说道:“我先替公主疗伤好不好,二公子还在等着公主回去,倘若叫他知道公主受了伤,他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长姝顿了顿,抬手摘下头上的兜帽,终究还是没再拒绝他的意思。 她如今这个样子确实不适合叫那个少年知道,不然以他脾气,非得炸了不可。 她看了眼四周的环境,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往东十里左右的山上有一处温泉,我去那里休整一下。” 长姝说完,也没去征求玄墨的意见,一副他爱跟着就跟着不跟着也无所谓的模样。 只不过她刚刚走了几步,就觉得头脑一阵阵的晕眩,眼前的景物似乎也有些模糊。 长姝脸色变了又变,猛的扯下身上的斗篷,偏过头看着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已经泛起了青色。 玄墨也看见了。 他看着那道伤口,脸色很不好看:“他们居然在武器上抹毒。” 长姝一言不发的,抬手封了手臂上的几处要穴,抬头看向玄墨:“抹毒又不奇怪,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们卑鄙的事情还做少了?” 玄墨抿着唇没说话。 长姝看着他:“玄墨,你既然早早地在夺嫡这场争斗中站了队,就别做出一副对我多关心的样子,我自认还没出色到让你在这么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中就对我倾心相许的地步。” “而且,你若真是那种耽于儿女情长的人,你也不至于在温家倒下之后彻底的取代了温家的地位,执掌边境十九城数十万大军,权倾朝野。”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若不做与我为敌的事情,我们还能够心平气和的假装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像寻常朋友一样相处。” “你若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我们就是敌人,皇权争斗之下,不死不休的敌人。” 玄墨想反驳,想说他们不会是敌人,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闭上了嘴。 长姝见他无言以对的样子,笑了笑。 他们之前所有的和平都是假象,如今戳破了也好。 本就不是什么关系特别好的人,又何必做出一副对她关怀备至的模样? 玄墨问道:“公主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长姝语气有些漠然:“从你手下的那个侍卫第一次到我那里的时候。” 玄墨点头,没再问了。 半个时辰之后,长姝退了身上的衣裳泡在温泉池里,洗干净了自己一身的血迹,她披着玄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裙子,伸出一只手臂任由玄墨给她包扎伤口。 白皙的胳膊上一道几寸长的口子,伤口边缘皮开肉绽,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玄墨给她伤口撒了药,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她缝上,就听见长姝说:“你给我包扎起来就好了,我自己配的药,明天就能够收了口,小心点不会崩开。” 玄墨点头。 他拿过纱布,在长姝的手臂上绕了几圈,无意中却瞥见长姝手臂上背部有一道更为狰狞恐怖的伤痕,伤疤横亘在手臂上凸起于肌肤表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烧伤之后留下的伤疤。 玄墨瞳孔一缩,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这是?” 长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目光了然。 “烧的。” “可是,怎么会?” 堂堂嫡长公主,就算再怎么不受宠,她的身上又怎么会留下这样的伤痕? 长姝就问他:“宸欢公主身上有伤,一直在召太医看诊,你难道没有查过?” 长姝可不相信他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与她相处了这么久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没去查过她的身份。 玄墨诚实的回答她:“我以为那是公主营造出来的一种假象。” 长姝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那道疤痕,沉默了许久,说道:“当年东宫的那一场大火,太子皇兄为了保护我死在了刺杀下,我想带着太子皇兄离开宫廷,却被大火挡在了皇兄的院子里。” “这道疤痕,是因为当时殿上着了火的横梁砸下来,我替皇兄挡了一下,被烧的。” 不止手臂上有,后背更是大片的伤痕。 长姝花了极大的心力好不容易才让得疤痕消退了许多,不至于影响她日常的行动,可若是想要恢复原来的模样只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这还是建立在她自己医术极佳的基础上。 现在说起来,长姝语气依旧有些低沉,不知道是因为这些伤疤还是因为当年的往事:“横竖穿着衣裳旁人看不见,也无妨。” 第四十五章:合作,苛刻的要求 玄墨听得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将她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在长姝肩上,做完这一切,玄墨说道:“二公子那里我动了点手脚,能够让他一觉睡到天明,公主这个时候回去还能瞒得住他。” 长姝点点头,起身朝着来的方向走过去。 一边走,她一边问玄墨:“对了,你应该不会把我在这里的消息传回京城吧?” 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她根本就不在意玄墨说还是不说。 可事实上,若真的不在意,她压根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玄墨嗓音清淡:“不会。” “公主可以放心,我不会与公主为敌。” 长姝看了他一眼:“那就好。” 玄墨护着她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动作小心翼翼的,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连玄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这样的举动看起来到底有多温柔。 他没有意识到,跟在暗处藏着的青措却看得心惊胆战。 他家主子该不会是看上这位宸欢公主了吧? 这可是会演变成一场灾难的。 ……可千万不要啊! 青措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玄墨自己没有意识到,可是长姝却知道玄墨平日里是怎样一个人,再怎么样完美的伪装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矜傲,这样对一个人关怀备至的模样确实不符合他的性情。 长姝心底明镜似的,却没有要挑明的意思。 玄墨伸手拨开伸到路中间来的一根树枝,偏过头问长姝道:“公主今天行刺舒兆,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是他所为?” 长姝嗤笑:“他若是真有那本事把手伸向后宫,还能这么安安心心的待在镇南大都护的位置上,还会这么深得圣心?” “毁了太子皇兄的人不是他,却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扶上皇位的人。” 长姝淡淡道:“你既然是二皇兄的人,我们联手如何?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只要把容妃和三皇子拉下来,就没人能够和二皇兄抗衡了。” “下边几个皇子或是出身不好,或是年纪太小,他们都没办法和二皇兄争。” 玄墨定定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眸看上去格外的平静。 这位公主前一刻连皇兄二字都不愿意叫出来,现在为了让他出手对付三皇子,面不改色的一口一个皇兄,仿佛他们兄妹关系多好似的。 倒是能屈能伸。 玄墨笑了笑:“公主说要与我合作,可是合作的前提是建立在平等的关系下,公主不能把我当枪使,让我在前边冲锋陷阵,公主却躲在后面坐享其成吧?” “公主手中要有足够与我谈判的筹码才行。” 长姝笑了笑,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如果我说,我能让谢家拥戴二皇兄呢?” 玄墨微顿。 ……又是谢家。 所以,谢家的公子来凤阳城当一个小小的县令真的不是巧合,谢家选择效忠的人……是宸欢公主? “谢家是公主的人?” 长姝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道:“谢家是忠于太子皇兄的。” “我和谢家的关系不错,谢家的人欠了我一个人情,只要二皇兄是值得辅佐的那个人,我想,谢家的人应该不会拒绝一个明君才对。” 玄墨笑了笑:“公主的意思是,还是得让二殿下自己收服谢家,倘若谢家不愿意忠于他,便是二殿下自己不值得辅佐?”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看不到公主的诚意。” “公主不想付出代价,却想借我和二殿下的手把三皇子拉下来,我该说公主这是想要不劳而获还是想要……借刀杀人?” 玄墨顿了顿,最后的借刀杀人几个字咬得格外的清楚。 长姝淡淡道:“借刀杀人倒算不上,你和二皇兄一派总不会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和三皇子握手言和吧。” 双方本来就不合,这把火一直在那里烧着,说句不好听的,她就算往上边浇桶油让这火烧的更旺盛一些,又能怎么样? 长姝没在意玄墨话中淡淡的讥诮,只是道:“二皇兄他……是真的想要那个皇位吗?” 玄墨瞳孔骤缩,还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 下一刻,却听见长姝若无其事道:“自从母后去后,后宫一直无主,二皇兄生母位份不高,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他记在母后的名下,让他占着个嫡出的身份呢?” “太子皇兄不在,如果他既是嫡又是长,还有谁比他更名正言顺?” 玄墨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被她吓到了,听见长姝这么一说,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一个公主,怎么可能会那么敏锐。 果然是他想多了。 玄墨挑眉:“可公主从头到尾都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算出了事,公主也可以一推四五六,到时候什么事都与公主无关。” “那你想要什么?”长姝问他。 “我要温家留下来的势力,我要边境十九城彻底的掌握在我的手里。” 玄墨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郭家出事的时候,我猜到可能是温家残存的那些势力所为,毕竟郭家背叛了温氏一族是真,在温氏覆灭后郭家一脉平步青云也是真,我原本就是为了调查温家留下来的那些势力和人脉才来的凤阳城。” “如今公主既然在这里,那么那些势力肯定已经落到了公主手里,皇后娘娘是温氏女,除了公主和温家的人,没有人能够驾驭得了这些势力。” 长姝脸色看着看着就冷了下来。 她看着玄墨,面无表情的开口:“你野心不小。” 玄墨笑了笑,笑容看上去很温和:“不止如此,我还想要公主手中的暗部。” 长姝脸色微变。 “我知道公主和太子殿下手中有一支暗影卫,那是公主手中的利剑,只是利剑尚未完成太子殿下就已经出了事,算算时间,如今这把利剑应该已经打磨的足够锋利了。” 长姝眼眸微眯:“你是怎么知道暗部的存在的?” 玄墨笑笑:“这个问题不重要。” “公主若是做得到这些,我就和公主合作,弄死三皇子和容妃,为太子和皇后报仇,怎么样?” 长姝冷笑:“这般苛刻的要求,几乎把我手中的底牌都给掏光了,你觉得我会答应?” 第四十六章:他堕落了 玄墨依旧温和:“我又不勉强公主,公主愿意就合作,不愿意我们就各自为政,我都无所谓。” 长姝看了他一眼:“你对二皇兄倒是忠心。” 玄墨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他知道长姝这是拒绝了他,可玄墨原本也没打算和长姝合作,真要是这个时候把三皇子拉下来了,他就该发愁了。 谈崩归谈崩,两个人之间也没有闹出来什么不愉快,就像是随口提了这么一个意见,采纳也好不采纳也都无所谓一样,现在没有谈拢,两个人都像是随口一说,不约而同的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趁着夜色赶回去,两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晨光熹微,夜色渐渐开始退去,长姝就着不甚明亮的光线推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眼就看见房间里的摆设整整齐齐的,桌上床沿四处都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灰尘。 明显被人好好打扫清理过。 长姝眉梢微挑,觉得玄墨这人虽说相貌不是特别出色,但能力真的是没得说。 虽然偶尔会笨手笨脚的,比如说那一次差点就烧了她的厨房,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格外的能干,宜室宜家。 长姝也懒得再洗漱了,直接往床上一躺,将就着睡了一会。 天光大亮的时候,长姝很准时的醒了过来。 玄墨和穆修齐已经弄好了早饭,玄墨顺便还弄了些木头,把那些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桌椅修了修,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些稻草,把屋顶也顺便修补了下。 自从他遇到了长姝,他就解锁了许多新的生存技能。 不过是短短一天,这里已然焕然一新。 长姝推开门走出来,看见两人正在和院子里的杂草较量,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问道:“玄墨,你昨晚没睡?” 玄墨笑道:“眯了一会。” “早膳在锅里给你温着,你先去洗漱。” 长姝点头。 目光从一边蹲着拔草的少年身上扫过,看见他一言不发颇有些沮丧的模样,长姝笑了笑,刚要开口,猛然间就看见了他手里的那一株杂草:“修齐,住手。” 穆修齐被她吓了一跳,茫然的抬头看向她:“长姝姐?” 长姝这会儿才有心思看那些被他们扯掉的杂草,角落上堆了一堆正准备处理了。 长姝嘴角一抽,头痛的道:“别扯了,我院子里的药材都叫你们给扯光了。” “啊?” 少年茫然,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握在手中正准备拔掉的“野草”,嘴角一抽,瞬间站起来离这些草离得远远的。 “长姝姐,我不是故意的。” 长姝知道他不是故意的,看他一副做错了事的羞愧模样,长姝摆摆手:“算了,反正也是一些随处可见的药材,栽了一些在这里也不过是我懒得出去找而已。” “拔了就拔了,山脚下的那片草地上还有很多这样的药材,没事儿。” 玄墨笑了笑:“待会儿我们出去采一些回来就是了。” “我之前在路边上都看见了许多,还以为这是野草来着。” 长姝懒洋洋的开口:“在我这儿,一草一木皆可入药,不过是分个常见与罕见的区别罢了。” 她发现她今天似乎有点提不起力气来的感觉,昨天晚上匆匆忙忙,身上药物准备的不够多,只怕是有余毒没有清理干净。 想到这里,长姝简直恨不得把舒兆给宰了。 居然在刀上抹毒,这种行为也未免太卑鄙无耻了些。 而且昨天晚上玄墨把她从那一场围杀中带走,他又没做半点掩饰,舒兆肯定已经把他认出来了。 说不定这个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在查玄墨身边出现的可疑之人了。 长姝舀了些水倒进盆里准备洗漱,手臂用力的时候碰到了昨天的伤,蔓延的疼痛让她的眼神都阴郁了些。 还是太过冲动了,舒兆若是死在了这里,指不定西南那里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而且还会连累这边的官员。 万一不小心误伤了,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长姝鞠起一捧清水,脑海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也没有动作,任由清水从掌心流逝。 院子里,穆修齐手里拿着抹布,哼哧哼哧的跟在玄墨身边擦擦擦,把该擦干净的都擦干净,也好让这里看着干净舒适一些,他们住起来也更舒服。 少年心中有些感慨,不过是短短一天,看他都堕落成什么样了。 这种活,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都不会去做,这种粗活累活一般都是有专门的粗使丫头做的。 他现在做起来居然已经得心应手了。 他偏过头看着沉默的擦着栏杆的玄墨,想起之前长姝问他的那句话:“墨大哥,长姝姐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昨晚没睡?” “你是和长姝姐一起出去的吗?” “你和长姝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玄墨看他:“你睡得这么死?连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昨晚睡得是比较沉,我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玄墨一本正经的开口:“本来就不应该睡得这么死,这荒郊野外的,你也不怕万一来了什么心怀不轨之人想要对你不利。”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好像昨晚少年睡得那么死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好像他已经忘了他和长姝说的他对少年动了些手脚一样。 穆修齐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坑了,就因为玄墨大晚上的出去行动不想带上他,觉得他可能会碍手碍脚妨碍他的行动,还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以后不会再睡得这么沉了。” 长姝这个时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们都没有用膳?” “是啊。” 少年看起来心情很好,眉眼弯弯的笑道:“我和墨大哥在等你一起,长姝姐,你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长姝把桌椅碗筷都摆好,这才扬声叫道:“都过来用膳。” “吃完饭再打扫也没关系,我大概要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把采来的药材都处理好再回去。” 第四十七章:吾皇亲启 玄墨提着笔,站在书桌前沉默良久,却始终没有写下一个字,握笔的姿势看起来更像是在发呆。 青措站在他身边,一边给他磨墨一边忍不住开口:“主子可要想清楚,这一封信递出去,公主怕是大概率会和主子翻脸。” 宸欢公主出去采药,他家主子就留在这里专心作死。 虽然青措觉得宸欢公主和他家主子翻不翻脸都不重要,也影响不了他们的计划,可奈何他家主子活了二十五年,也不近女色二十五年,这还是第一个让他脾气和耐心都这么好的女子。 照这样的趋势下去,没准这位公主将来的某一天会成为他们的女主子也说不定。 可是现在他家主子在这里一心作死。 青措瞧着他这样,忍不住说道:“主子,公主的性子,只怕眼底容不下半粒沙子,主子可要三思而后行。” 玄墨瞥了他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青措不说话了。 被他这么一说,玄墨的思绪彻底的被打乱,他也没有再继续犹豫,提笔开始写奏折准备送回京城。 一边写,他一边问道:“青措,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青措脸色微微变了变:“主子也不顾及宸欢公主了吗?” 玄墨手上动作一顿,蘸满了墨水的笔尖一滴浓墨滴在纸上,瞬间毁了这一纸书信。 玄墨偏过头看他:“怎么,这么想要为我找个夫人?” 青措眼帘低垂,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属下只是觉得,主子对宸欢公主似乎另眼相待。” 玄墨勾唇笑了笑:“大胤朝唯一的嫡公主,难道不值得我另眼相待?” 玄墨抬手,不紧不慢的伸手把这张纸团成一团,直接用内力碾成了粉末,又抽出另外一张信纸铺在桌上,语气淡淡:“公主是很好,可有些事情比她更重要。” 他没再理会青措,提笔简单的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在信中说了一遍,没有错过他遇到了长姝的事情。 但是写的时候,玄墨依旧下意识的隐瞒了一些东西,比如说郭家的命案,又比如说昨晚清风寨的事情。 他虽然想要把长姝给弄回去,可却没打算把她往死路上逼。 青措从头到尾看他写下这封信,最后用信封装好,信封上最后落下几个字——吾皇亲启。 真是作死。 等到宫里发现了,宸欢公主难道会查不出来是谁走漏了消息吗? 青措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觉得照着他家主子这性子,大概是上天注定的讨不了女孩子喜欢。 算了,他家主子娶妻这件事情,横竖都轮不到他来操心,他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好了。 青措递上火漆,看着玄墨封好了口子,语气依旧淡漠如初:“命暗卫把这封信亲自送到皇上的手里,中途不要经过旁人的手。” “是。” 玄墨虽然想要让长姝回宫,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乐意见到长姝的把柄落到敌人的手上,所以她在外面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皇上,玄墨相信他是绝对不会伤害到长姝的。 …… 长姝对他做的事情暂时还毫不知情,她带着穆修齐出去,回来的时候药没采着,倒是弄了一罐子蜂蜜回来。 玄墨看着少年手中抱着的罐子,微微一愣:“这是?” 长姝叹了口气:“有人嗜甜,看见蜂巢就有些走不动路了,我没办法,帮着他弄了一罐子回来。” 京城郊外的庄子里曾经也有养蜂人,穆修齐见过蜂蜜这种东西是怎么来的,所以在看到树上的蜂巢的时候,胆大包天的打起了这些蜂蜜的主意。 长姝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么作死,没办法,她只能够设法帮他弄了这么一罐满足一下他。 穆修齐被调侃了也不在意,笑容灿烂,眉眼弯弯的样子依旧看得出他还有些兴奋:“墨大哥,我这还是第一次亲自弄这种东西呢。” 玄墨对比表示理解。 京城中摄政王府的贵公子,谁敢让他去碰这种东西,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了或者是遭遇什么不测,只怕到时候所有的下人都要跟着受牵连。 这样的情况下,谁敢让他去碰这种东西? 玄墨说道:“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去碰了,真这么想吃蜂蜜的话可以让下边的人去买,犯不着自己亲自涉险。” 长姝偏过头看他:“都听到了?” 少年看了看他们一个赛一个严肃的脸色,又低头瞅了眼自己怀里抱着的蜂蜜罐子,点点头:“我知道了。” 长姝这才看向玄墨:“昨晚舒兆在凤阳县衙大发雷霆,县衙连夜发了通告,满城搜捕一个林姓大夫。” 玄墨挑眉:“为什么?” 没来找他们的麻烦,却是对一个小小的大夫下手,舒兆心里怎么想的? 长姝也不瞒他:“听说是这位林大夫给赵家夫人看诊,结果他却误诊了,赵夫人并没有怀孕他说怀孕,直接导致清平县主北上来照顾女儿,就这还在来的路上出了事,如今罪魁祸首都不在了,他自然得想办法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 玄墨啧了一声:“他就没查我的消息?” 长姝摇头:“这个不知道。” “我的人告诉我的消息里,并没有提及有关你的消息。” 长姝递了一张纸条给他。 玄墨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旁边的少年一脸懵逼的听着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像是在听天书一样。 但是他好奇又八卦,所以他就问了出来:“长姝姐,墨大哥,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他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玄墨瞥他一眼:“你想多了。” 长姝冲着他莞尔一笑,语气轻松又愉悦:“小孩子,不要想这么多。” 穆修齐:“……” 他很怀疑他在他长姝姐的心里到底有多大,怎么一个个的都把他当孩子一样? 他好歹也是能独自出来查案的人好吗? 长姝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乖,姐姐待会儿给你做点好吃的。” 穆修齐:“……” 第四十八章:有人在针对他 少年歪了歪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她:“长姝姐,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长姝淡定的收回手:“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少年笃定的道:“有。” 她从小到大,每次碰到有什么事情不想让他知道或者不想让他旁听的时候,她总是用吃的哄他。 从小到大,这一招一直就没变过。 只是,目光悄悄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玄墨,穆修齐想着玄墨还在场,他不能透露了长姝的身份,所以就憋着没再继续反驳。 玄墨看了看他,抬眼间悄然对上长姝的眸光,微微一怔,又不着痕迹的移开眼。 这厢其乐融融,而另一边,凤阳城县衙的气氛却是陷入了僵滞,仿佛一点一点的,从春暖花开进入了数九寒冬的时节。 正厅里没什么伺候的下人,谢钰把人都给遣走了,只留下一个自小在身边伺候的书童。 毕竟一般的人都受不住舒兆身上的气势。 在场的人中,就只有谢钰仿佛丝毫不受影响,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神色始终带着些淡漠,叫旁人看来,颇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的感觉。 而他这样的态度,却让的舒兆脸色更加阴沉:“不过是边境一个小小的凤阳城罢了,找个人还这么叫你为难吗?” 谢钰抬眼看他:“大都护息怒。” 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凤阳城小是小,但是在靠近边境的这种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不输给任何一个一座城池,就县衙这些人,别说是这么点时间,三五日都不见的能够找得到。” “而且大都护要找的人说不定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连夜潜逃了也说不定呢。” 说到这里,谢钰的语气就不免带上了几分疑惑:“而且,虽然这位林姓大夫是给赵夫人误诊了,但是病情因人而异千变万化,我想这世上的医者,即便是药王谷走出来的大夫,应该也不见得会有把握做到绝对的不误诊吧,既然如此,大都护又何必如此动怒?” 谢钰这话说的格外的优雅,有理有据,可他每多说一句话,舒兆的脸色就更加阴沉几分。 他怎么可能把实情说出来让谢家看了笑话? 而且这事儿倘若传回京城,说不定他会有大麻烦。 舒兆再一次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就不应该来跑到这边来,什么事情都没做成不说,还平白无故的搭上了不少的人手。 他总觉得是有人在暗地里针对他。 舒兆心里憋着火,发作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简直气得怄血。 如果现在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令,他发作了也就发作了,可眼前这位是谢家的继承人,谢家传承数百年,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大族,他今日若是拿谢钰撒气,明日谢家就能和他不死不休。 谢钰还是谢家下一代的掌舵人。谢家板上钉钉的下一代家主。 舒兆三言两语的把清风寨的事情解释了一下,说话的语气都似乎格外冲:“清平如今受了惊吓,不便出来见客,那清风寨的人胆子也太大了点,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打劫过往的行人,简直是目无法纪。” 谢钰嗯了一声:“大都护见过邀月山庄和镇安镖局的人了?” “见过了,怎么?” 谢钰说道:“邀月山庄生意做的极大,在这边境数城都是威名赫赫,不仅仅是边境这些城池,他们的生意遍及胤朝,西至西域,东至东秦边境沿海一带,南至南疆,北往草原,而为了保证他们往来商队的安全,邀月山庄的人出行一般都会请镇安镖局的人护镖。” “镇安镖局原本是一个小小的镖局,他们当家的换了人之后,就请了许多江湖高手坐镇镖局,将那些镖师按照实力分了三六九等,如今他们的实力也远比之前要厉害许多。” “他们两方一直都是一起,虽然镇安镖局也护送其他商行的货物,但是邀月山庄一直都是请镇安镖局的人出手。” 舒兆皱眉:“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谢钰淡淡一笑:“只是告诉大都护,他们连邀月山庄和镇安镖局的东西都敢劫,更不用说是普通的过路人了。” 舒兆闻言更是气的不行。 所以谢钰说了这么一大堆,就是要告诉他,他夫人被清风寨的人劫走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不值得他大惊小怪?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谢钰说道:“说起来,清风寨的位置好像不在凤阳城的管辖范围内,大都护若是想要命人剿匪,可以去找墨大将军,或者是……静安城的县令?” 谢钰想了想,发现他自己也不是特别确定。 实在是清风寨那位置选的太好了。挨着三座城池,哪一方的人都不大好出手,毕竟一不小心就越界了。 当官的,有几个是真的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就连谢钰自己,若是没有闹到他的面前来,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是特别想管这些事。 舒兆看着他:“清风寨已经被邀月山庄和镇安镖局的人给毁了,老夫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情,只是这事情发生的太过蹊跷,我总得找那个姓林的大夫好好的问一问。” 最后一句话,显然已经是说的咬牙切齿了。 坐在一边始终沉默着的舒箐箐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她前段日子月事没有按时来,又常常觉得恶心,便想着要找大夫过来看一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怀孕了,只知道大夫说她怀了,她高兴之下毫不犹豫的就给自己的母亲去了封信。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谢钰抬眼:“大都护的意思是……?” 舒兆冷声道:“老夫怀疑这是一个阴谋,有人在暗地里针对老夫。” 谢钰微默。 “这人说不定还是二皇子那边的人,还请县令大人仔细查探一番,也好不叫那些歹徒逍遥法外。” 谢钰更沉默了。 听了舒兆的话,他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自己甚至有些想笑。 二皇子这次大概是真的背了黑锅了。 第四十九章:强龙不压地头蛇 谢钰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大都护,实不相瞒,虽然我是凤阳城的县令,但凤阳城鱼龙混杂,还有许多豪绅世族扎根于此,他们查探消息的渠道比官府要多得多,大都护不若派人去找他们打听一下也许会有什么消息也说不定,总比官府这么派人搜查要好的多。” 舒兆脸色一沉,只当他是在推脱:“谢公子在这里当县令也有两年了,还会比不上一个当地的豪绅不成。” 谢钰道:“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况且大都护应该也知道,谢某下放于此不过是为了攒资历,任期一到就会从这里调走,既然如此,我也犯不上将手伸到这边来。” “大都护若真想知道消息,不妨去邀月山庄问一问,邀月山庄在这边根基深厚,要找一个人对于傅庄主而言易如反掌。” 舒兆瞬间就想起了之前在清风寨时碰到的那两个人。 如果真的像谢钰说的那样,邀月山庄在这边势力如此大,而他早早地就把邀月山庄和镇安镖局的人都得罪了。 要是真想找上门去查探消息,只怕那两个人会成为一个变数,也不知道他们在傅文和面前有多大的脸面。 再者,只是一个大夫而已。 舒兆没有把握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人在故意算计他,如果不是有人算计他,如果这只是一个巧合,他要为了一个普通的大夫上门去请傅文和帮忙? 只是为了泄私愤? 诚如谢钰所说,没有人能够保证一定不会有误诊的情况,如果只是误诊的话,这件事情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划算。 可如果不是巧合,而是真的有人针对他布局,那么这个林大夫的出现也未免太巧了些。 谢钰淡定的喝茶,任由他拧着眉思索,一点也不着急。 “对了,还有一件事。” 谢钰抬着看着他:“军器监前些日子扯进了一桩贪污案中,父亲给我传过来的消息透露,据说皇上因此龙颜大怒,命摄政王世子详查此案,查来查去,世子查到了凤阳城这边,发现有人私自开采铁矿铸造兵器,墨将军这些日子怕是会有麻烦。” 舒兆豁然抬头,脸色变了又变:“军器监贪污?” “是。” 谢钰道:“我接到密旨,钦差大臣很快就到,奉命过来查案的人是大理寺少卿陈泓。” 舒兆知道陈泓这个人,他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性格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出了名头铁的一个人。 当年温家谋逆一案,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为温家说话,毕竟是谋逆,诛九族的大罪,谁都怕惹火上身烧到了自己,唯独陈泓例外。 他倒也不是为温家说话,只不过他发现这桩案子尚有些疑点,梗着脖子硬怼着皇上说这件案子不能这么匆匆忙忙的结案,非得再仔细的查一查。 只不过他的意见没被采纳就是了。 就连皇上对他也格外不一样,虽然屡次三番的被他气的暴跳如雷,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怎么样,了不起就是下了朝之后骂他几句而已,就算是这样,陈泓的官位这些年也一直在往上提。 满朝文武就没几个人愿意得罪他。 舒兆没想到皇上居然会派他来查案,当下脸色都沉了许多。 “怎么会派他过来?” 谢钰仿佛没看见他阴沉的脸色一样,淡笑道:“大都护最好还是不要叫陈大人给看见了,不然的话他肯定会把大都护擅离职守的事情在朝廷上给捅出来,大都护虽然不惧,可到底也还是有些麻烦。” “大都护觉得呢?” “谢大人说的是,老夫还有些事要办,告辞。” 谢钰起身:“我送大都护离开。” “不用了,我自己离开就是。” 谢钰闻言也没勉强:“既然如此,那谢琰,你替我送大都护一程。” “是,公子。” 一直在他身边伺候没有开口说话的谢琰这个时候才开口:“大都护请。” 舒兆一顿,看了眼谢钰没什么情绪的眼眸:“谢公子何时回京城?” 谢钰道:“这要看皇上的一起。” “我知道了。” 看着他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视线中,谢钰才转过头看着屏风后:“傅庄主。” 傅文和从屏风后走出来,身边跟着的人赫然是之前出现在清风寨的东篱和唐诚。 “之前清风寨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此事还要多谢县令大人。” 谢钰抬眼看他:“谢倒是不必,傅庄主记得把酬金送上就行了。” 日照岭那一晚他们的行动为什么会那么快,那完全是因为谢钰为他提供了便利,不然那大晚上的城门都关了,他们连出城都不可能,更不用说是直接围了清风寨了。 虽然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话没错,可还有一句话,叫做民不与官斗。 谢钰官再小,在凤阳城这里他也是百姓的父母官,凤阳城的事情他都做得了主。 谢钰是个俗人,傅文和给了他银子请他行个方便配合他们剿匪,这样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谢钰没理由会不同意。 东篱沉声开口:“那天晚上我和唐诚赶过去了时候清平县主已经出了事了,我还以为他会对清平县主下手。” 傅文和没说话。 谢钰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虽然……事实是这样没错,但是清平县主死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可反而会让他惹上一堆的麻烦,就是荣郡王府和皇室那边他也不好交代。” “可她若是还活着,这件事情就是她的错,摊上这种事情,在世人的眼里男方总是没错的,而在荣郡王看来,舒兆就是一个极好的女婿,对他女儿深情不移始终不离不弃,这样的人,你难道不觉得更能信任吗?” 唐诚嘴角一抽,谁要是信了他才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说不定被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反而还对对方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谢钰说的隐晦,可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清平县主如今已经是不洁之身,以舒兆的性子应该没理由容得下她,让她悄无声息的病逝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偏偏他又舍不下荣郡王府带来的助力,于是他就只能好好的对待清平县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清平县主还活着,舒家和荣郡王府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五十章:痛失爱子,忧思成疾 傅文和掩唇轻咳了一声:“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变成这般痴傻的模样。” “而且……她似乎是说不了话。” 他偏过头看了眼东篱。 “确实如此。”东篱低头道:“清平县主的嗓子被人毁了,双手筋脉似乎也出了点问题,眼睛也有一些损伤,不说完全失明,至少能让她目力受损看东西看不太分明。” “我和唐诚赶过去的时候,屋子里有合欢香的味道,那几个人是清风寨的人,他们身上都有中了药的痕迹。” 东篱顿了顿,看没人说话,他又继续开口:“做的痕迹太重,而且这样的行事方式显然是有人为了防止她泄露什么秘密,只不过可能后来出了点什么意外,或者是手段太过了点没控制好分寸,直接导致她痴傻。” 唐诚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心狠手辣。” 谢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傅文和也恰在此时偏过了头。 顶着眼前两位大佬的目光,唐诚有些茫然。 他好像没说错什么话吧,为什么都这样看着他? 东篱不着痕迹的拉了他一把,继续说道:“那晚舒兆对我们有些迁怒,态度并不是很好,县令大人想要让他来邀月山庄找我们,是想让我们做什么?” 谢钰看了眼傅文和,看他垂着眼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腰间的佩玉,似乎并没有听到东篱的问题。 谢钰道:“西南那边有不少好东西,傅庄主就不打算和大都护打好关系好方便在西南那边开铺子?” “赚钱的机会到了眼前,傅庄主应该不像是那种会错过的人。” 傅文和道:“合作的事,他的人品靠不住。” “三皇子的人品,更靠不住。” 谢钰不在意的笑了笑:“三皇子怎么样我先不说,傅庄主知不知道,前些日子舒兆的长子死了。” 傅文和皱了下眉,终于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示意他继续说。 “而且军器监贪污一案,就是他的那个长子在和那些人交涉,如今账本落到了摄政王世子的手中,这件事情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来查案的人还是那位陈大人,这件事情不解决,舒兆一时半会儿都不敢离开凤阳城。” 谢钰看着他,轻笑:“我觉得他会需要傅庄主的帮助,只要傅庄主能够让他信任你,与他关系处好关系,以后还怕赚不到银子吗?” 唐诚不解道:“西南那穷山恶水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谢钰瞥了他一眼:“唐公子不做生意,自然不明白,别的不说,就是那边的锦缎布匹,比如说就算是最寻常的蜀锦,运出来价格在北方能翻上十倍。” 唐诚倒抽了一口气:“这么多?” “这还是少的。” 东篱沉声道:“西南那边多山林沼泽,有些珍贵的药材只在那边才有,而且那边的部族很多,多的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凡罕见一点的,稍微炒作一番价格能涨出天际。” “这个天下不缺有钱人。” 唐诚望着他说的头头是道的样子,啧啧感叹道:“你们这些做生意的就是黑心,对比一下我们走镖的利润,这简直是血赚啊。” 他们走镖还是拿着小命在玩,一桩生意下来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意外,这么一想,唐诚顿时觉得他们的佣金定的太低了些。 傅文和看着谢钰:“县令大人对这些事情怎么会这么清楚?” 谢钰摇摇头:“家中也有人做生意罢了。” 他日后要继承谢家,对这些东西多了解一番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谢钰并不打算和他们解释太多。 傅文和笑了笑:“你说得对,和他处好关系也不是一件坏事,别的不说,舒家如今正值鼎盛,宫里的那位娘娘又极得盛宠,这件事情怎么看我也不亏。” 至于说若是哪一天舒家落败了…… 他邀月山庄和舒家又没有任何关系,舒家落败管他什么事? “东篱,传令回去,如果大都护上门,让人务必好好招待。” “是。” 长姝在青峰崖一连住了数日,因为陈泓到这边来查案的缘故,舒兆没时间来找他们的麻烦,所以这段时间她和玄墨过的格外的悠闲自在,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要说唯一有不愉快的,就是玄墨觉得穆修齐越来越碍眼,碍眼到有时候他都恨不得把人打包了扔回京城去。 但想归想,他横竖就是不能这么做就是了。 相处了这么久,某个少年终于在某一天青措出现的时候,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玄墨和长姝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气得他和长姝提出抗议,他们两个人联起手来欺骗了。 于是长姝为了安抚他,带着他们两个人进了山。 穆修齐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担心什么时候说漏了嘴不小心暴露了长姝的身份。 长姝也没说玄墨是怎么察觉到她的身份的。 临近夏日,放眼望去山上到处都是绿色,只有溪边的草地上还零星长着许多紫色的小花。 长姝坐在草地上,她的面前架起了一堆篝火,火上正穿着几只山鸡。 长姝看着在小溪里捉鱼的少年,偶尔翻动一下手中的东西,眉眼柔和了许多。 她喜欢这个少年这么恣意的模样。 玄墨从林中走出来,在长姝身边坐下来,目光在少年身上转了一圈,又不动声色的收回来。 他轻声说道:“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镇南都护府大公子不幸染了恶疾去世,舒家设了灵堂,清平县主痛失爱子,忧思成疾,受不了打击得了重病,在府中闭门不出,此事西南人尽皆知。” 长姝动作一顿,蹙眉道:“怎么回事?” “消息就是这样。” 玄墨沉声道:“长姝,此事我们怕是要从长计议了,舒安一死,任何罪名他们都可以不承认,甚至他们还可以将责任推到我们的身上,说我们攀咬一个死人。 我们想要借着这件事情让舒兆吃个大亏,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五十一章: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这件事情难道不是你做的?” 长姝笑了笑,低敛的眸子里神情有些莫测:“那你还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玄墨神色微动:“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长姝没有说话。 玄墨于是开口:“不管是不是你做的,军器监贪污一案舒家明显牵涉其中,舒安截杀二公子更是抹不去的事实,若非心虚,他们又何必这么做。” “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明明有机会却不动手,你是担心这个时候若是削弱了三皇子的实力,会让其他几位皇子有机可乘?” “我没这么说。” “舒安截杀修齐,证据呢?” 长姝神色有些冷凝,舒家的行事手段她一向都是看不惯的,她杀了舒安,哪怕明知道舒兆会是什么选择,可当舒兆真的瞒下消息对外只说舒安是病逝,长姝依旧觉得那人冷血的过分了。 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中,可没说舒兆有多么伤心。 “他对外宣扬的是舒安病逝,既是病逝,他定然有一段时间缠绵病榻卧床不起,这段时间是长是短都有舒家的人说了算,你凭什么说舒安截杀修齐?” “凭修齐一己之言,还是你来作证?” 玄墨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沉默了许久,他不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了舒安?” 长姝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舒安是我杀的?” 玄墨下意识的看向了溪边的少年。 长姝瞬间明白了。 他定然是趁着那次穆修齐醉酒之后套了话。 长姝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些,又将话题绕了回来:“军器监贪污,没有人有证据此事和他有关,他在西南,而此处位处西北,仅凭一本账册他有无数的理由能够把这件事情摘干净,真正有麻烦的人反而是你。” 更重要的是,查这件案子的人是摄政王府的人,当今的皇帝陛下对摄政王府的人向来都忌惮,哪怕摄政王府的人忠心耿耿,他也从来都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们。 摄政王和镇南大都护,他肯定是偏向于都护府。 “而且,舒安已经死了。” 玄墨坐在她身边,听她这么一说,摇摇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意愿。” “如果你真的想要对舒家出手,这件事情就是最好的契机,就算舒安死了,我也有办法让舒家的人都无法为他开口辩解。” “只要你想。” 长姝不由自主的抬眼看向他,对上他的目光,漆黑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认真,长姝低低的笑了笑:“玄墨,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玄墨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误会?” “我会觉得,你是真的喜欢上我了,才会这么处处替我着想。” 玄墨一静。 他的态度有这么明显吗? “你一边告诉我想要借此对付他们会很难,一边又说这是对付他们的最好的机会,所以你是想对他们下手吗?想拉着我一起的那种?” “我没这个意思。” 长姝反问:“那就是真心诚意的为我着想了?” 玄墨没说话。 长姝没再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她捡了些木柴放入火堆中,一边道:“我觉得,比起舒家,说不定你的麻烦还要大一些。” “我?” 玄墨一怔,随即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凤阳城是在他的管辖之下,凤阳城有人私造兵器,若是说此事他真的完全不知情,只怕没几个人会相信。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与他有关,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玄墨扬了扬唇:“没关系,我会让朝中的人说不出话来的。” 长姝偏头看他,没说话。 她觉得玄墨在对付大都护这件事情上似乎格外的热衷,可是事实上,玄墨却没怎么真正做过会让舒兆伤筋动骨的事情。 舒家家大业大,除了舒兆在西南掌着兵权之外,舒家的其他人在朝中都有官职在身,一个皇子,一个宠妃,兵权政权都在手,如果不是玄墨在温家之后凭空杀出,如今的大胤朝只怕早已经成了舒家的天下。 墨大将军在朝中树敌无数,深得帝王宠信,不知道的只以为他是一个孤臣,一个纯臣。 可长姝却觉得,他在有意无意的搅乱朝中的这潭水,让朝中许多势力争锋相对却又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下,现在看着没关系,可若是哪一天这个平衡被引爆了,只怕整个大胤朝都会乱起来。 长姝至今都搞不懂他为什么会选择支持二皇子,二皇子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他生母位份不高,在宫中一向都谨言慎行在夹缝中生存。 她母后还在的时候,二皇子的生母蕙嫔一直就安分守己没闹出来过什么幺蛾子,二皇子自己则是跟在太子皇兄的身边,一直都忠心耿耿以臣子的身份自居,从未有过逾越。 这么多年在宫里都没什么存在感,总不能她太子皇兄一去了,二皇子就冒出了野心也想争一争那个位置了吧? 这个疑问一直被长姝压在心里,想不懂的事情她一向都不会去想太多,该查的就派人去查,查不到的就记在心中静观其变,不管是什么小心思,总有一天会藏不住露出马脚来。 玄墨折了根干净的木棍戳了戳长姝手上的烤鸡:“这个是不是差不多可以了?” 长姝点头。 溪边的少年察觉到这里的动静,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烤鸡终于好了,殷勤的摘了几片大的叶子想要把这个给包起来。 长姝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修齐,你干什么?” 穆修齐看着手中有他两三个巴掌大的叶子,枝叶的断端似乎还残留着一些黄褐色的汁液,茫然道:“把这个给包起来啊!” 长姝扶额:“你手中的这种植物叫做落回,有剧毒,不可食用也不可入血,你想死别拉着我。” “剧毒?” 穆修齐一愣,随后脸色大变,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叶子一扔,像是在躲着什么瘟神一样离得远远的:“我不知道。” 第五十二章:进山 长姝扬唇:“你现在知道了。” 少年跟兔子一样蹦了出去:“欢姐,我这就去洗手,马上就好,你等我一下。” 长姝站了起来,将熟透了的鸡从篝火上取下来,顺便踢了踢旁边的玄墨:“长在水边上那个开了花的是美人蕉,你去摘些叶子过来,顺便告诉修齐一声,那种花底下有花蜜,味道很不错,他应该会喜欢。” 玄墨看了她一眼:“你对二公子倒是挺宠着。” 长姝眉梢一挑:“这是我弟弟,我不宠着他还有谁来宠着他?” 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少年,生来便是在王权富贵之家,却依旧能够保持这样一份赤子之心,就算性子张扬了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长姝自然是愿意将人纳入羽翼下护着。 总比宠了某些白眼狼,当着她的面乖巧又懂事,一副对她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的模样,背地里却朝着她捅刀子的好。 长姝和摄政王府的关系一向不错,她又不带偏见来看人,在她的眼里,不管是摄政王还是世子,或者是这位还未入朝性情跳脱又不怎么靠谱的少年,都没有皇室以为的那么狼子野心。 玄墨就说了句:“宫里应该还有不少年纪小的皇子,也没听说公主对他们多好。” 长姝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个时候提那些人,你是在这里恶心谁呢?” 长姝很明确的表示,她一点也不喜欢宫里的那些人。 玄墨被她这么一说,笑着走开了。 来到长姝说的美人蕉面前,玄墨抬眼一扫,看着蹲在溪边使劲儿搓手的少年,看他那架势,他怕是恨不得搓掉一块皮下来。 玄墨笑了笑:“二公子,你别太紧张了,落回虽然有毒,但是它还是一味活血化瘀的良药,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少年抬头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玄墨于是解释道:“长姝也说了,它只是不能入血而已,没有见血的时候可以用,比如说哪里扭到了,用来外敷不错。” 少年神色有些哀怨:“为什么我随便碰一株什么草,都是药材?” 玄墨哑然失笑:“你长姝姐看来是药材,在我们这等俗人的眼里,那就是草。” 玄墨扬了扬手中的叶子:“长姝说,这个红色的花里边有花蜜,甜甜的味道很不错,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穆修齐洗手的动作一顿,果断的开口:“要。” 玄墨没再说话,摘了足够多的叶子就走了,任由少年一个人在这里勤勤恳恳的摘花。 摘了大概五六朵,穆修齐就回去了:“欢姐,这个花蜜??” 长姝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花,折下花蒂之后又将花的断端塞到了他口中:“试试?” 少年眼睛一亮:“甜的。” 长姝唇角不自觉的往上扬:“这个试一试味道就差不多了,你自己亲手打的山鸡不想试一试?我们下午还得去山里转转,这个时候山里还有很多野果,味道也很不错。” 少年点头,像是碰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样,眉眼间既是高兴又是期待,还带着一丝丝好奇,显然他对长姝说的东西很感兴趣。 感觉他又解锁了新技能。 玄墨在一边看不下去了:“我说,二公子,好歹你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眼看着都快要到可以议亲的年纪了,你还这样喜欢和长姝撒娇,你父王和世子知道吗?” 穆修齐瞪他:“你嫉妒?” 玄墨挑了挑眉,奇道:“我嫉妒你什么?” 少年哼了一声:“当然是嫉妒我有姐姐。” 玄墨很想告诉他,这姐姐根本就不是嫡亲的,可是看了看长姝明显是偏向某个人的态度,他又没说话了。 堂姐弟也是姐弟。 长姝笑了笑,递了个鸡腿到少年面前:“快点吃,吃完了我们还要进山。” “好的长姝姐。” 少年得意扬扬的看了他一眼,语气格外乖巧。 午后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长姝和玄墨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往山里走,几个人都是习武之人,加上东西也不是很多,山路也不难走,所以对他们而言没有半点难度。 一路往深山里去,一直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几人前进的速度才慢慢的降了下来? 玄墨拎着自己的佩剑在前边开道,往日在战场上锋利无匹锐不可当宝剑如今在他的手里硬生生的沦为了一把砍柴刀。 少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那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羡慕的说道:“从前我就听说墨大哥的宝剑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我还一直想着要见识见识,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居然会是用在这种场合。” 玄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长姝叮嘱了你记得带砍柴刀,要不是你忘了带,我也不至于用杀人的剑来砍树。” 这让他心情很不爽。 当然这样的不爽不是对着长姝,玄墨只以为这是少年的错,所以他的不爽都是对着少年。 穆修齐委屈:“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玄墨看着他手里握着的弓,还有他背后背着的箭:“狩猎的工具你带的倒是挺齐全的。” 少年理亏,眼巴巴的看着长姝,希望她能够站自己一边。 长姝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乖。” 穆修齐更郁闷了。 但是这样的郁闷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们终于走出了林子终于发现了一条路的时候,穆修齐看到一只在河边草地上饮水的麋鹿。 他兴奋的转头看了看长姝,又看了看玄墨,语气兴奋:“欢姐,墨大哥,这个……” 玄墨看着他:“鹿肉锅子吃过没?” 他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少年现在小路中间,弯弓搭箭朝着那只麋鹿射了过去。 正在喝水的鹿受到了惊吓,朝着林子里奔了过去。 少年连忙跟上,一边追一边弯弓搭箭。 长姝慢悠悠的跟在他后面:“你说,我今天还能不能继续在水边捡回来某个人。” 玄墨瞬间就想起了当初长姝把他带回来时候的情景,听见长姝这么说,他哑然失笑:“我觉得不会。” 请假 最近爱上了打游戏,断更一天 《公主她敌人遍天下》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公主她敌人遍天下》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五十三章:又捡了一个 长姝抬眼看着他,笑了。 她也觉得不会。 但是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叫做天不遂人愿,意外总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长姝看着在山谷中肆意飞扬的少年,不自觉的柔和了眉眼。 在京城,摄政王府与皇室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为了不招人眼惹来宫中忌惮,明明是这般肆意的性子他也只能压着,处处小心低调,就连与人交往也得处处顾忌着。 也真是难为他了。 玄墨看着她眉眼间几乎毫不掩饰的纵容,目光落在前面那个少年的身上。 一直就知道摄政王的两位公子和太子交好,他却没想到关系好成了这样。 摄政王手中有兵权,太子又有民心,他们二者联手,皇上可不就得担心担心他的皇位了嘛。 玄墨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一阵很奇怪的声音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穆修齐气急败坏的声音:“艹!” 他抬眼一看,少年已经控制不住的朝着山下冲了过去。 山路本就不好走,九曲十八弯的又是下坡路,路上荆棘杂草丛生,偶尔还有一些树枝伸出来。 玄墨就眼看着他收不住力的顺着惯性往下冲,一直到他撞在一棵竹子上,啪的一下摔坐在地上。 玄墨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目光像是在关爱一个智障。 穆修齐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的往上看:“谁?哪个王八蛋在绊我?” “活的不耐烦了想死是吗?” “给我滚出来!” 长姝偏过头,和玄墨对视了一眼,无奈的道:“修齐,这深山野林的,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 “你该不会是踢到藤蔓了才会被绊倒的吧?”玄墨怀疑的看着他。 而且,这位二公子似乎是有武功的,而且武功不错,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就这么傻乎乎的往山下冲而不是试图用轻功让自己停下来的。 “没有!” 少年很气愤:“欢姐,这里有人,一定有人。” “你不信?”少年语调往上扬,一边说一边往上走:“不信的话我给你看看。” 见长姝并不相信他说的话,穆修齐气冲冲的冲上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居然躲在这里做这种恶劣的事情。” 他气冲冲的上前,走到他刚刚被绊倒的草丛里,一边拨开草丛一边开口:“是人还是别的什么我肯定感受的出来,欢姐你要是不信,你自己来看。” 快有人高的草丛被他三两下践踏的不像样,穆修齐走到他刚刚被绊了一下的地方,拨开草丛一看,脸色顿时变了:“欢姐。” “欢姐,你快来看。” 长姝和玄墨面面相觑,看见他这个神情,没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两个人心里突然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快步走到那边,长姝见到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男人倒在草丛里,生死不知。 玄墨已经把人给翻了过来,露出了男人的真实面目。 长姝脸色瞬间变了,抬眼看向玄墨,却发现玄墨的脸色一样的凝重:“黑衣玄纹,他衣裳上的图腾是北疆大都督张廷浩手中的玄甲军之人才会有的。” 长姝伸手探向了他颈间的脉搏,察觉到还有微弱的搏动,长姝收回手,伸手从腰间的夹层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还有救,你把他放平了,我来施针。” 穆修齐站在一旁,滔天的怒火化作了不知所措:“我,我就是不小心踢了他一下而已……” “欢姐,他不会死了吧。” “没死。” 长姝语气冷静,一边极快的下针一边说道:“修齐,我们怕是得提前回去了。” 她抬眼看着少年:“他伤的很重,伤势拖延不得,你去找两根结实一点的棍子,做副担架把他抬回去。” “我这就去。” 少年得了吩咐,毫不犹豫的转身去找棍子了。 他也知道轻重缓急,如果是普通的人也就罢了,可这个人是北疆军营里的人,谁也不知道北疆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一副伤重的模样出现在离北疆千里之外的凤阳城。 这边玄墨一边配合长姝施针,一边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胸口,小腹各一道伤口,胸口处的伤不致命,小腹是贯穿伤,从前往后洞穿了,左肩后有箭伤,箭尖应当还在体内,右手手臂上一道伤口,手腕脱臼,左侧大腿骨折。” 玄墨看了看地上蔓延的血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他应当是从河岸边爬到这里来的,长姝……” 长姝语气透着极致的冷静:“有我在,他想死都难。” “北疆军营里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军营中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玄墨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长姝沉声说道:“就算出了事,他们要做的应该是往京城求援,而不是往西方走。” 玄墨紧紧的皱着眉:“我没收到北疆的消息。”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够想办法让他尽快醒过来。” 长姝落针的手微微一顿。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个人身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插了数十根银针,长姝一手捻着针,一手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下,看了一会儿,然后收回手搭上了他腕间的脉搏:“先回去,这里条件不好,万一血腥味引开了狼群或者是其他的猛兽,我们怕是会有麻烦。” “好。” 穆修齐抱着两根比他人还要高出一点的木头过来,成年人手腕粗细的木棍,上面用结实的藤蔓绑在了一起。 他把棍子放到地上,撑开,又脱了自己的外袍铺在上面,低声问道:“欢姐,这样可以了吗?” 长姝看了他一眼:“可以了。” 她看着这些银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银针先别取下来,你们小心点把他抬上去,我们趁早回去。” 穆修齐点头。 人命关天,这个时候,长姝的话对他而言比圣旨还要圣旨,他绝对不会有二话。 玄墨抬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男人的伤,没敢随随便便的动他。 等到长姝伸手试了试他骨折的地方给他复位又用木棍给他固定住之后,玄墨这才和穆修齐一起把人抬上了担架,收拾东西迅速离开了这里。 第五十四章:齐王反了 陷入昏迷之前,秦川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不是葬身狼腹就是失血过多而死,在那种人迹罕至的深山里面幸运的被人救下,这样的机会实在太过渺茫。 所以他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够活着。 比意识更先醒过来的,是身体对于疼痛的感觉。 秦川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到身上各处传来的痛楚,然而意识慢慢回笼之后,他又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猛的睁开眼睛,对上了头顶白色的纱幔蚊帐。 四周分明是一间简陋的房间,而不是那个深山野林荒郊野外。 他这是,被人救了? 秦川试着动了一下,然而这样一动,似乎无处不在的痛楚齐齐的涌入了脑海中,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脸色瞬间刷白。 他一出声,房间里不远处的几个人齐齐的看了过来。 穆修齐第一个走到床边,对上他疑惑不解的目光,扭头直接道:“欢姐,他醒过来了。” 长姝脸色平淡:“醒过来就先把药给喂了,不然他受不住。” 药里边加了些镇痛的东西,长姝替他取了箭,正了骨,身上的其他外伤也都处理好了,这会儿这人跟个破布娃娃一样,身上千疮百孔的,他受不住。 穆修齐一呆。 所以,这是要他喂药的意思吗? 他没做过啊! 没办法,这里边就他最小,穆修齐做足了心里建设,决定硬着头皮上。 大不了就是撒出来嘛。 秦川看着他为难的样子,习惯性的想要用手撑着自己坐起来,然而这一动,他发现自己的手被固定住了。 长姝抬眼看他:“你伤的很重,手腕也脱臼了,别乱动。” 秦川皱着眉:“多谢你们救了我。” 他顿了顿,又说道:“但是我有急事,必须离开这里,姑娘……” 长姝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北疆军营里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连着两个问题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砸的秦川陡然变了脸色。 秦川在她提起北疆二字时脸色就变了,看她这么问,他神色就冷了下来,眉眼间浮现了一抹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语气冰冷,全然不像是一个对待救命恩人的模样。 玄墨低着头从袖袋里面掏啊掏,掏出了一块黑色的玄铁令牌,上面端端正正的刻着一个墨字。 他将令牌递到秦川面前:“我是墨玄珲。” 长姝眉梢一挑。 “北疆发生了什么事?” 秦川看见令牌就愣住了,抬头看向玄墨,似乎是在确认他的身份一样。 玄墨淡道:“这块令牌,我的身份,应该还不至于有人敢假冒。” 秦川下意识的转过头看着其他的两个人。 长姝淡淡道:“你要说的事是军事机密?我们听不得?” 穆修齐端着药碗送到他面前:“你先把药给喝了,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秦川看着他手里一碗黑乎乎的药,伸手端过,一饮而尽。 放下碗,秦川说道:“多谢姑娘,但是此事只能与墨将军说,烦请姑娘回避一下,秦川感激不尽。” 长姝扬唇笑了笑:“北疆出乱子了?” 秦川脸色一沉。 玄墨无奈的开口:“你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出了事本将军担着。” 秦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 但是他并没有沉默太长的时间,抬头看向玄墨,他说道:“北戎大军压境,齐王反了,安北城被围,如今正腹背受敌。” 玄墨皱眉。 “大都督连发了七张奏报都石沉大海,没有丝毫的回应,迫于无奈,大都督命我们这些亲信拿着他的手书,去向边境几位能调兵的将军求援,但是我们刚刚出城没多久就被追杀。” “我一路逃到了这里,原本是想去落霞城找大将军,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了大将军。” 玄墨皱了皱眉,扭头看向长姝:“什么叫齐王反了?” 长姝面不改色的开口:“意思就是,齐王造反了。” 玄墨知道齐王造反了,可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齐王和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他荣华富贵又不缺,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去造反? 长姝冷冷开口:“北境的严寒又怎么比得过京城的繁华?再不济还有江南呢,齐王但凡有点野心,他都不会甘于在一个不甚繁华的封地当一个小小的王爷。” 玄墨无话可说。 长姝抬眼看着他,神色一点也不见意外:“哪天摄政王反了我都不奇怪。” 穆修齐脸色微变,刚想说话,就听见长姝开口:“要不是如今这日子还过的下去,我都想反了。” 穆修齐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长姝觉得她的父皇其实并不适合当一个皇帝,他太容不下人,连自己嫡亲的弟弟他都容不下,甚至吝于给他足够煊赫的富贵荣华。 齐王愤愤不平,再加上有心人暗地里挑破,久而久之这不满就多了,就变成了仇恨。 玄墨看着长姝,欲言又止。 长姝对皇上的误会太大了。 她总是将皇上想的太无情,曾经她有多么的孺慕敬仰,现在就有多么的厌恶与仇恨。 他想解释一二,但是一想想这件事情也轮不到自己来,他就闭上了嘴。 “好端端的,齐王为什么要造反?” “而且这个时候北戎的大军来了,他们来的也太巧合了些。” 玄墨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看向长姝,想要她说几句话。 长姝抬眼看着他:“齐王通敌叛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不过大都督在北疆经营多年,这一次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栽了?” 秦川看着她,突然就很好奇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了。 听到她这么说,秦川下意识的为自己的主子辩解道:“大都督只是没想到齐王会突然造反而已。” 穆修齐站在一边,不解的问道:“他哪来的底气造反?” 而且还是这么毫无预兆,连大都督这次都栽了,京城那边似乎也还没有收到消息。 这么大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干净的? 玄墨皱着眉看向他。 长姝低低一笑:“是啊,他哪儿来的底气造反呢?” 第五十五章:焚醉香 齐王造反,这是一件足以震惊朝野的大事。 玄墨当着长姝的面写了折子递回京城,又命人去安北城那边打探情况。 事关重大,他事先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可能凭着秦川一己之言就擅自调兵支援北疆。 就算他可以不等圣旨,他也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 考虑到秦川伤势很重,长姝和玄墨商量了一番,干脆把人带到了淮安村的住处。 毕竟长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哪里,相比之下条件要好很多,准备的药材也要充裕许多。 秦川对北疆的局势忧心不已,自然不可能这么安安心心的呆在这里养伤,但无论是长姝还是玄墨态度都很强硬,北疆的事他们不会不管,他的伤也必须留在这里治疗。 但是长姝没有想到,她把秦川弄到家里的第一天,就有杀手追了过来。 半夜三更的时候,长姝被窗外打斗的动静惊醒。 她抬手,轻轻的从额上拭过,指腹上沾染的汗水在跳动的烛火下折射出明亮的光。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披着一件外衣下了床,推开门的时候,院子里就已经安静下来了。 一众人之中,唯独姚桦一身红衣,在暮色下极尽张扬,素来染了三分妖媚的眉眼间尽是凌厉。 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还有几个被擒的黑衣人。 见她走出来,姚桦单膝跪下,恭敬的声音仿佛自带冷意:“殿下。” 秦川蓦的睁大了眼。 殿下?他是说长姝姑娘? 长姝轻轻的笑了笑,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玄墨的身上:“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姚桦低着头,没说话。 玄墨站在屋檐下,靠着墙看着他们,嗓音冷冽:“捉了几个小贼,打扰到你休息了?” 长姝转过头,目光落在姚桦身上,淡淡道:“这小贼都闯到我这院子里来了,我又不是死人,你们动静这么大,我当然会被吵醒。”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都跪了下来。 玄墨笑了笑,缓缓的踩着楼梯走到院子里:“这些人追着秦川过来,我想知道他们是谁派过来的,就让他们留了几个活口,没想到动静大了点把你吵醒了,是我的错。” 长姝抬手按着额角,觉得头有些疼。 “你要审的话把人弄远一些,别把我这里弄得血淋淋的,我不喜欢。” 玄墨点头:“好。” 听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秦川皱着眉看向长姝:“殿下?” 玄墨转眸看着他,没打算为他解答疑问:“我们回来的时候后边没人跟着,为什么他们依然能够找过来?” 若是暗处有什么尾巴跟着,影卫不可能没有察觉,可是他们没有报上来,那就证明他们回来的时候后面是没人跟着的。 他们又没接触过什么外人,没理由秦川的存在会暴露出去,可是这些人却偏偏追过来了,玄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身上是不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秦川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长姝看了眼地上的这些人,神色冷漠:“姚桦,你和青措一起把人带下去,问问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姚桦低头:“是。” 青措看了眼玄墨,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同样低头领命。 长姝掩唇打了个哈欠,眼底带了些水意,明明身体感觉很累,可是这么一闹,她又觉得自己的精神格外的好。 想着今晚估计是睡不着了,长姝看了秦川一眼,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留下一句等着直接进了药房。 没过多久,长姝又捧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走了出来,她看了眼秦川,低头打开了手中的木盒。 一只小小的虫子从里面飞了出来。 玄墨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虫子围着长姝手中的木盒转了几圈,又慢吞吞的飞走了。 “这是什么?” 长姝没说话,只是看着这只虫子围着院子转了一圈,飞来飞去最终落在了秦川的身上。 长姝皱着眉看了他半晌,把虫子收了回去。 “这是引香虫,药王谷精心培养出来的引香虫,专用来追踪的。” “秦川身上被人动了手脚下了焚醉香,所以不管他有多远,那些人都能追上来。” 玄墨神色微变:“药王谷?齐王谋逆一事还有药王谷插手不成?” 长姝语气淡漠:“我也不知道。” “五年前我师傅在栖山采药一去不复返,我已经多年没有回过药王谷了,如今药王谷的谷主是我师兄凤清,他有没有插手我也不知道。” 秦川脸色变了变:“我从来不用香料,之前也一直在军营里没有离开,应该没有人能够找到机会对我下手才对。” 长姝看了他一眼:“焚醉香味道极淡,随便弄点什么东西就能够掩去焚醉香的味道,肌肤沾上三月不褪,正常人闻不到,只有专门养出来的这种引香虫才能够顺着味道进行追踪,你察觉不到也属于正常。” “如果不是在追杀你的途中动的手,那就是之前,你既然是在军营中没有接触过什么外人,那你这段时间可有看过大夫?” 秦川脸色骤变。 长姝了然:“看来是有了。” “我两个月前外出巡查的时候受了伤,等不及回军营,就在边境找了个大夫看了下。” 长姝皱眉,想起了她出现在凤阳城的师兄。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和凤清有没有关系,可要说随意找个大夫就是一个不怀好意的人,那只能说明秦川早在两个月前就被人盯上了。 玄墨这个时候开口:“如果秦川那一次受伤碰到的那个大夫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显然这就是一个局,可是谁能够笃定大都督在出事的时候派出来的会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长姝语气带着睡意,眼底更是水润润的:“大都督手底下倚重的人就那么几个,寻着机会掌握他们的行踪以防万一也不是不可能,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我们倒不如等等姚桦他们的审讯结果,横竖也就一晚上,又不是等不起。” 第五十六章:付清芜 玄墨颔首道:“确实,等等无妨。” 抬眼看了看天色,玄墨也没打算继续回房睡了,反正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彻底的亮了起来,如今是夏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早,这会儿月亮还在天上挂着。 长姝回到房间,刚刚在床沿坐下,猛的想起来今晚似乎少了一个人。 她毫不犹豫的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玄墨,你今晚看见修齐了吗?” 今天晚上的动静不小,以穆修齐那么爱凑热闹的性子,他如果被吵醒了不可能躲在房间里连面都不露。 可他如果没被吵醒…… 习武之人哪有真的睡得那么死的,就算他平日里真的表现得那么单纯无害,他也是摄政王府的出来的公子,不可能真的一点心机都没有。 可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玄墨一怔,随即脸色大变。 他走到穆修齐的房间前面,试着推了推门,发现房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玄墨拍了拍门,力道极大,似乎连房门都震了震:“二公子?二公子你在吗?” “二公子!” “穆修齐——” 里面没有半点动静,玄墨脸色一冷,脚下后退了一步,抬脚就踹了过去。 “咣当”一声,门被他一脚踹开,门闩从中间断开,木质的门板重重的砸在墙上,又被这股力道给弹回来。 木门使劲儿晃了晃,摇摇欲坠。 屋子里,躺在床上的少年猛的坐了起来,转头的一瞬间神色冷的不像话:“谁?” 等到看见是玄墨,他似乎愣了愣,警惕的神色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转而换上了诧异:“墨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玄墨看着他一无所觉的模样,脸色瞬间就黑了。 “我叫你你怎么没反应?” 少年茫然:“你叫我干什么?”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个时候不睡觉,你们这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话锋一转,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玄墨脸色阴沉:“你是猪吗?睡这么死?” 少年被他骂的茫然:“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缘无故的,骂他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几个小贼半夜三更的跑过来偷东西,看你这里一直没什么动静,怕你出了什么事。” 长姝跟在玄墨身后走进来,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看着坐在床上的少年,长姝淡淡道:“夜里蚊虫多,山里温度也比较低,晚上睡觉记得把窗户关严实了,免得夜风一吹着了凉。” 少年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朝着窗户看了过去,见着那边大开的窗户,他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我知道了,欢姐。” 长姝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看他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下的被子,没说什么,只是看着玄墨,淡淡的道:“既然修齐这里也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吧,天快要亮了,现在回去还能在眯一会。” 玄墨目光从房间里扫过,若有所思的看着少年:“确实不早了。” 他和长姝走出去,顺手把门给关了起来:“二公子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关紧门窗,万一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就不好了。” 穆修齐勉强笑了笑:“好的。” 看着他们一走,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少年迅速的翻身下床,一脸做贼心虚的把门窗都给关起来,这才走到床边一掀被子,看着躺在里侧的笑的眉眼弯弯的少女,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开口。 “付清芜,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躺在他床上的是一个眉眼精致的少女,肌肤白皙,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甚至还有两个小酒窝,格外的可爱。 “哎呀,你别这么激动。” 付清芜支着额看着他:“要是声音大了些把你那位姐姐引过来了,你就惨了。” “要知道,我可是一个杀手。” 说到这里,少女展颜一笑,笑容几乎要闪瞎了他的眼。 “你——” 穆修齐气的想锤她。 天知道他半夜三更睡得正香的时候发现有人往他床上爬,他差点没被吓死。 这还不算,她前脚刚爬上来,后脚外面就出现了刺客惊动了暗处藏着的影卫,穆修齐被吓得半死,明知道外面长姝和玄墨都出现了,他愣是不敢有什么动作。 就怕身边这小祖宗跟外面那些人是一伙的。 付清芜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躺在他的床上霸占了大半张床:“好歹咱们也算得上朋友一场,你就收留我几个时辰,天亮了我就走还不行嘛。” 穆修齐瞪着她:“那你为什么现在不走。” 少女撇撇嘴:“现在外面守卫森严,我出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我又不傻。” 穆修齐气急败坏的看着她:“那你来干什么,欢姐和墨大哥就在隔壁,你现在是不是想死?” 付清芜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看着他,目光专注。 看得穆修齐脸都红到了脖子,耳根都染了绯色,她眨眨眼,好奇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你不是对宸欢公主忠心耿耿吗?你收留我,就不怕她知道了会对你生出什么别的想法来?” “窝藏刺客哦!” 穆修齐一滞,声音顿时就弱了下来,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开口:“欢姐才不会怀疑我。” “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刺杀欢姐吗?” “是啊。” 穆修齐顿时消了声,抿着唇看着她,神色格外的纠结,看得她想笑。 这傻蛋该不会是在纠结要不要把她交出去吧? 堂堂摄政王府的二公子怎么会这么傻乎乎的,跟个二缺一样。 付清芜叹了口气:“哎——” “我其实就是路过,这不是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会儿嘛,发现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外面那些倒霉货色才是来行刺的,我就不同了,我是过来爬床的。” 少年被她的不要脸惊着了:“你还要不要脸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床上的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唇,轻轻的嘘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小点,屋外都是高手,你是不是怕他们听不到?” 穆修齐气道:“听到了最好,直接把你交给欢姐和墨大哥来处置。” 第五十七章:药王谷出了乱子 少女眉眼弯弯,丝毫不怕他的威胁。 “你要把我交出去的话刚刚怎么不说?” 真要交的话他就不至于帮着她遮掩了,付清芜相信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但凡穆修齐说一句他屋子里潜入了贼人,付清芜这会儿就成了外面惨遭审讯的倒霉蛋之中的一个,而她也绝对没办法在那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伤到穆修齐。 少女眉眼弯弯,笑容明媚:“说不定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怀疑了哦,万一到时候他们发现了我的存在你要怎么解释?” “这个和你没关系。” 穆修齐看着她霸占了自己的床,抿抿唇开口:“天亮就走,床就借你这一晚。” 付清芜点头:“放心,天亮了我就走。” 她往里面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要不要上来睡一会?你这个时候也不太好出去吧。” 穆修齐看了她一眼:“我打地铺。” 她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付清芜毫不犹豫的收回了手,看起来非常坦然,穆修齐甚至有种错觉她似乎就是在等他这一句话。 没有半点诚意的邀请让穆修齐看得心里憋屈得不行,想一脚把她踢出去的心都有了。 她遗憾的摇了摇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睡地上的。” 少年重重的哼了一声,拿着后脑勺对着她,气冲冲的去抱了床被子放地上。 也幸好这段时间天气不错,睡地上不冷,再加上长姝衣食住行都颇为讲究,所以这里虽然看着是普通的农家小院,屋子里却并不如一般的农户家是泥土垒实的地面,而是铺了一层地板,地板上又铺了干净的地毯。 他打地铺倒也没有太大的不适。 穆修齐动作很轻,可是再怎么轻微的动作在有人刻意探听的时候,他也瞒不过去。 长姝和玄墨坐在正屋,手中捧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热茶,听着守在周围的影卫在这边汇报他们查来的消息。 长姝打断了姚桦的回禀,抬头看着门口,问道:“修齐那里有没有碰到什么危险?” “回殿下,没有。” 玄墨看着她:“二公子刚刚的表现分明就是有事瞒着你,你不好奇?” 长姝摇头:“他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需要我操心太多。” 长姝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对自己信任的人从来都不会轻易生疑。 玄墨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 姚桦站在一边,恭恭敬敬的开口:“殿下,这些人确实是药王谷的人,领的是药王谷的命令追杀秦川,为的是不让他们把求援的消息传回京城。” 长姝支着额,眉眼间染上了一丝丝疲倦:“领的是药王谷中谁的命令?” “谷主凤清。” 长姝一顿,缓缓的坐正了身子,蹙眉看着他:“你确定?” 姚桦确定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长姝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不,不会是他。” “我对他很了解,他前些日子还在凤阳城,断然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玄墨听着这话就觉得莫名的有些不愉快:“为什么不会是他?” “他是我师兄。”长姝瞥了他一眼:“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去了。”玄墨托着下巴看着他:“万一齐王成功了呢?他帮着齐王,到时候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通通不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什么事不能干?” “现在药王谷缺富贵还是缺权势?”长姝横了他一眼,抬眼看着姚桦:“你继续说。” 姚桦垂眸道:“那些人说,凤清谷主太过年轻压不住下面的人,药王谷中最近比较乱,凤清谷主想要借助外力将药王谷彻底的掌握在手里。” 长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药王谷出了什么乱子?” “他们也不清楚。” “那些人虽然是药王谷的人,但是级别并不高,他们只是隐约听说老谷主出事和他有关,还有人说是凤清谷主派人把老谷主囚禁了起来。” 长姝皱着眉头,神色凝重了许多。 “这话有什么依据没?” 姚桦摇头:“没有,他们也只是听说,对此事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 长姝皱着眉,不自觉的转头看向玄墨。 玄墨说道:“我对药王谷的事情不清楚,不过这样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建议你可以派人去查一下。” 长姝眼帘微垂,握着茶杯的手紧了些。 玄墨对她的事情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久居深宫的公主会拜了药王为师,不过转念一想长姝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京城,他也不觉得需要大惊小怪。 他转头看向青措:“安北城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青措低头道:“齐王确实起兵反了,飞鸽传书送回来的消息,大都督困守安北城,前些日子督战之时被人暗算重伤,如今安北城的军务都是他手下的副将在处理。” 玄墨转过头看着长姝:“既然是真的,我已经递了折子回京,趁着现在还不算太晚,我回军营整军,带人去帮一帮大都督也好。” 长姝靠在椅子上:“你走了,西凉这边谁能抵挡?” 玄墨扬唇,神色带着些冷峻,这个时候才能够从他身上看出来一些传言中铁血将军的影子:“我自然会安排好,就算离开一段时间,西凉这边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安北城腹背受敌,我既然有余力,自然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长姝抬眼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离开?” “天亮之后。” 玄墨说道:“北疆的战士都不是死人,有他们在,齐王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过来,他要是想不开与北戎人合作攻下安北城放了北戎人入关,天下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他不会做出来这么蠢的事。” 玄墨本人对于那些在边境烧杀抢掠的北戎人是没有半点好感的,不管他是哪一方的人,他都看北戎不顺眼。 长姝点点头,无可无不可的说道:“随便你。” 玄墨笑了笑:“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天亮之后直接离开便是。” 别看玄墨告黑状的时候淡定的不得了,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是越来越心虚。 宫里知道长姝在这里肯定会来把她带回去,到时候长姝的怒火可想而知。 这场战争来的正是时候,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等到宫里的人找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战上,到时候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和他没关系了。 第五十八章:后位之下,皆是妾 长乐宫是大胤朝嫡长公主宸欢的宫殿,自从三年前宸欢公主封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踏出长乐宫一步。 宫里的下人也已经有三年不曾见到公主了。 但是今天,长乐宫紧闭的大门被人打开,少年气势汹汹的撞开拦路的宫女太监,熟门熟路的朝着宫殿后花园里的湖心凉亭冲过去。 凉亭中,一身火红色长裙的少女懒洋洋的倚在栏杆上,手里端着鱼食,偶尔撒下去一些,看着那些价值千金的锦鲤围上来抢食,看起来格外的悠闲。 清光明媚,微风徐徐吹来,吹动少女衣袂发梢轻扬,更添了三分仙气。 少年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就看见这一幕,没等他靠近少女,凭空一把长剑横在他面前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七殿下,公主面前,不得放肆。” 少年瞪大了眼睛,像是抓到了她什么把柄一般,语调骤然拔高:“穆长姝,你宫里为什么会有侍卫?” “本宫宫里为什么不能有侍卫?” 少女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穆君华,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直呼本宫名字?” “我为什么不能叫?” 少年气势汹汹的想要推开拦住他路的男人,推了一把,没推动。 再推一下,还是不动。 身形并不算很健硕的男人像一座山一样的挡在他面前,让他和少女之间隔着七步远的距离,却始终无法再靠近一步。 少年涨红了脸,瞪着她:“你让人处处和母妃为难,现在母妃都病了,你满意了吧?” 少女放下手中的鱼食,懒洋洋的抬眼看他:“本宫为难她干什么?你未免也太看得起容妃了。” “而且,本宫是你的嫡姐,你见着本宫不行礼,打伤本宫身边的婢女强闯本宫宫殿,容妃难道没教过你尊卑礼仪?” “你。” “病了就去找太医,怎么,谁不让她去找了,还是我穆氏皇族亏待她了让她连个太医都请不起?” 少女说到最后,语气隐约带着些凌厉。 依旧是懒洋洋的语调,并没有疾言厉色,但是少年却莫名的有些害怕。 害怕过后,更多的怒火烧的他理智全无。 “你敢说不是你陷害舅舅,不是你让人在朝中弹劾他说他贪污受贿私下养兵,她看了他半晌,轻轻一笑。 “本宫怎么会陷害舅舅呢?”少女眉眼笑的温柔,看着他的目光柔和的不可思议:“毕竟舅舅家已经被满门抄斩,整整三年了啊。” 穆君华一窒:“我说的是舒家,不是温家。” 少女神色更是柔和了几分:“本宫怎么不知道,一个妾室的兄长还能让你称一声舅舅。” “什么玩意儿都敢和皇家攀亲,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字字句句,语调都温柔的不可思议:“还有,你该称本宫的母后为母亲,只有温家的人才有资格让穆氏皇族的皇子皇女称一声舅舅,而你的母妃,不过是个妾。” 像是怕刺激他刺激的不够一样,少女缓缓的站起身,一字一句的说道:“后位之下,皆是妾。” 穆君华大怒:“穆长姝,你个贱……啊!” 贱人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少年的身子就猛然矮了一截,面容冷肃的男人手中握着剑鞘狠狠地砸在他膝弯,砸的他受不住力扑通一声跪在长姝面前。 膝盖砸在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宸欢公主摇了摇头,目光透着些许心疼:“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惺惺。” 穆君华疼的额上的汗都出来了,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底似乎在喷火:“皇后已经死了,如今宫中是我母妃握着凤印统御六宫。” “那又如何?”宸欢公主反问,语调冰冷:“她握着凤印,你叫她一声母后你看看她敢不敢应?” “或者你是在告诉本宫,本宫可以设法夺了她的凤印?” 穆君华猛然抬头:“你敢!” “本宫有什么不敢的。” 红衣少女站在亭中,一举一动皆是灼灼风华:“姜然,打他三十板子把他扔去给容妃,告诉容妃,既然她不会教儿子,本宫就代劳了。” “本宫有的是时间,亲自教导本宫的弟弟。” 少女缓步上前,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一字一顿的开口:“下次见了本宫记得恭敬点,不然的话,就不是三十板子这么简单了。” “你——” 穆君华使劲的挣扎,却被姜然按着肩膀丝毫动弹不得,他死死的瞪着眼前的少女:“穆长姝,我是皇子,你敢打我,父皇和皇兄都不会放过你的。” 宸欢公主甩开他的下巴,语气冷漠:“那你看看,本宫今日打了你,父皇会不会治本宫的罪。” “拉下去,给本宫打,就在长乐宫打。” “本宫倒要看看,今天谁会来救你。” “是,殿下。” 湖边走过来两个黑衣侍卫,拖着穆君华就往外走,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的皇子身份。 穆君华死死的瞪着她。 这些人哪里来的? 为什么他以前没在长乐宫看见过这些侍卫? 宸欢公主没有理会被拖出去的少年,反而又懒洋洋的靠了回去。 姜然握着剑站在她身边,看她这副模样,摇摇头道:“南絮,你这样会不会太过了点?” “殿下说的,我嚣张点没关系。” 红衣少女看着湖面,神色有些怔忪:“三年了,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姜然沉默。 长乐宫中上上下下哪怕是一个洒扫的婢女,都是长姝留在宫中的心腹,如果说这宫中有一个地方是绝对没有外人插手的,就是长乐宫。 若非有人示意,凭穆君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根本就不可能闯进来。 少女沉默了许久,再一开口,语气又是属于嫡长公主的声音:“姜然,他说的弹劾舒兆贪污受贿私下养兵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跟这一次军器监贪污有关。” 南絮笑了笑:“是谁揭露出来的?” “门下给事中苏幸。” 南絮惊讶的看过去:“是他?” 第五十九章:朕的长姝在哪里 姜然点头道:“同样也是殿下传过来的消息说他可以信任。” “那看来他也是殿下的人了。” 少女笑了笑,一抬眼,看见湖面的长廊上有人走过来:“殿下,三皇子来了。” “他人呢?” “在前院。” 宫人禀道:“他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我们的人对七皇子用刑,现在正在前院僵持不下。” “还有,楼公公也来了。” 南絮一顿,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向了姜然。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 “奴婢告退。” 看着她离开,姜然皱着眉,语气微沉:“楼公公这几年从来没有踏足长乐宫,他这次来是想做什么?” 南絮起身:“不管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 姜然点了点头,沉默的跟上。 院子里,穆君华被人摁在长凳上,一板子还没落下来,三皇子就强行闯了进来。 年岁不大的少年原本倔强的抿着唇不说话,但是一看见他来,顿时就跟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亲人一样,激动的开口:“三皇兄。” 三皇子穆星洲今年二十三,是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平日里待人接物格外的都格外的温和,脾气特别好。 哪怕是看到自己嫡亲的弟弟被人摁着打板子,他也只是皱了皱眉,态度客气又从容:“绫香姑娘,宸欢皇妹如今在哪里?” 绫香屈膝一礼,低头恭敬道:“殿下在湖心凉亭,七殿下今日闯进长乐宫冲撞了公主殿下,殿下下令杖责三十,还请三殿下不要为难奴婢等人。” 穆星洲看上去也不恼,神色依旧温和:“那这样吧,我去和宸欢皇妹求个情,绫香姑娘暂缓行刑如何?” “殿下不见客,请三殿下见谅。” 绫香看着他,微微皱了下眉。 三皇子站在七皇子身边,他们不可能上前把人拉开,真要那样的话,那就是他们这些人以下犯上了,光这一条就足够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可如果不把他拉开,僵持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穆星洲依旧那样不温不火的看着她,仗着宫人不敢对他不敬一点儿也不着急。 除非宸欢公主亲自下令,否则没有人敢对他动手。 正僵持着,楼公公领着人走了进来,看见眼前这一幕,惊讶的道:“三殿下,这是怎么了?” “还有七殿下,今儿个怎么都在?” “楼公公?”三皇子听见声音转过头看着他:“楼公公不在父皇面前伺候,今日怎么也到宸欢皇妹这里来了?” 楼公公看了眼面前的场景,不用问他都大致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权当没看见眼前的混乱场景,笑眯眯的开口:“皇上想见一见公主,这不,叫奴才来请人来了。” 穆星洲扫了一眼他身后,见到长乐宫外围着不少的御林军。 这阵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来请人的。 楼公公转过头看着绫香,客客气气的开口:“绫香姑娘,不知道公主殿下如今可有空?” 满皇宫的人都知道宸欢公主自从皇后娘娘和太子去后,性情就变得有些偏激不可理喻,谁的面子都不给,脾气上来了连皇上都敢顶撞,可偏偏皇上从来都不怪罪。 皇上都不计较,谁还敢跟皇室唯一的嫡公主计较?久而久之,宫里的人都知道公主殿下不好惹,对她都是能避则避。 连带的御前的人对长乐宫的人都很客气。 南絮缓步踏出宫殿,身边跟着一个姜然:“本宫当然有空。” “只是不知道楼公公这么大的阵仗,是来请本宫去见父皇的呢,还是来押送本宫去面圣的?” 押送两个字,南絮咬得格外重。 楼公公之前曾受过皇后恩惠,对宸欢公主一向都很客气,闻言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开口:“当然是来请殿下的。” “皇上如今就在御书房等着见殿下,殿下您看……咱们是不是尽快过去?” “也好不叫皇上久等了。” 南絮转身看着绫香,指了指被人摁在长凳上动弹不得的穆君华,一字一句的开口:“给本宫打,一板子都不许少,本宫就在这里看着。” “打完了本宫去见父皇。” 穆星洲顿时急了:“宸欢皇妹。” “三皇兄有事?” “君华他年纪小不懂事,并非有意——” “三皇兄。”南絮淡淡开口:“本宫还要去见父皇,你确定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穆星洲脸色变了又变。 她要去面圣,谁敢耽误她的时间? 可是总不能让她就这么打了穆君华,这和踩着他们兄弟成全她的尊贵有什么区别? 连皇子都说打就打,以后还有谁敢对她有半分不敬? 楼公公像是没发现这边的暗潮汹涌一般,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边看着。 皇上下旨的时候脸色看不出喜怒,只说要他带着御林军过来,却没说要叫他动手,似乎是笃定了公主一定会过去一样。 既然如此,他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好,虽然容妃深得盛宠,但是宸欢公主比她更得宠。 整个皇宫都只有公主一个人可以为所欲为不怕皇上怪罪。 穆君华咬着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目光简直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打就打,皇兄你让开,让她打。” “免得耽误了皇姐去见父皇的时间。” 南絮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咬着牙说出来,唇角一挑露出了一抹笑容:“下次见了本宫,记得恭敬点,本宫是皇后之女,大胤朝唯一的嫡出。” “嫡尊庶卑。”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连一直脸色温和的穆星洲都差点控制不住的变了脸色。 这简直就是在指着他们这些皇子公主骂他们卑贱了。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偏生南絮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的心情,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全然不在乎他们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长乐宫离御书房并不算太远,车驾也就走了盏茶时间就到了,南絮踏入御书房,空荡荡的房间里,唯有书案后坐着一个一身龙袍的威严男人。 见到她来,男人抬手挥退了身边的下人,静静地看着她。 南絮神色淡然的屈膝:“见过父皇。” 男人没说话。 南絮也不在意,甚至都没兴趣想一想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一片安静中,男人开了口:“朕的长姝,如今在哪里?” 第六十章:你不是她 惊雷炸响! 南絮豁然抬头,抬眼直直的看着龙椅上的帝王,神色变幻莫测。 许久,她淡淡开口:“儿臣不是在这里么,父皇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宣帝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南絮抬头看着他,不闪不避。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掩在袖中的手在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着。 她在害怕。 南絮不知道是哪里除了差错,脑子里飞速的掠过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可以肯定,她自己绝对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可是整整三年都没人怀疑过她的身份,现在为什么会突然爆出来这件事情? 究竟是宫里有人走漏了消息,还是殿下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宣帝看着她:“朕收到消息,凤阳城有一个小姑娘和朕的长姝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样,只是不同的是,那个小姑娘是个医女。” “而你,却是大胤朝最尊贵的嫡公主。” “告诉朕,你不是朕的女儿,你是谁?” 南絮心底一沉,果然是殿下那边出了问题。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南絮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站在御书房中间,神色更加冷漠了几分:“看来父皇认定了儿臣是个冒牌货。” 宣帝愣了一下。 他原本就是在诈她,毕竟他的大将军似乎没怎么见过长姝,仅凭他的话宣帝是不怎么相信的,可是如今看南絮的态度,只怕凤阳城的那个才是他真正的女儿。 那宫里这个又是谁? 宣帝神情冷漠:“你是谁?” 南絮沉默的看了他许久,展颜一笑:“儿臣何时说过儿臣是个冒牌货了?父皇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了吗?” 宣帝看了她半晌,摇了摇头:“朕的女儿心地善良,你不会是她。” 南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心地善良?” “这皇权富贵之家,四方红墙之内,心地善良的人还会有活路吗?父皇莫不是忘了,先皇后和太子是怎么死的?” “儿臣身上这累累的伤疤,又是如何来的,这才短短三年的时间,父皇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放肆。” “宸欢,你好大的胆子。”宣帝猛的站了起来,像是被人触到了什么痛脚一样,神情冷怒的指着她:“来人,把她给朕拿下。” 南絮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半点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事到如今,既然宣帝已经认定了她是冒牌货,她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她不可能逃,也逃不出去皇宫,更不可能为了保下她一人而启用宫廷里埋伏的暗桩。 南絮束手就擒,任由影卫强压着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宣帝的时候目光依旧不闪不避:“皇上恼羞成怒了?” 宣帝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长姝在哪里?” 南絮淡淡一笑:“皇上不是已经查出来了吗?殿下在凤阳城,凤阳城的那个医女,就是皇上宠了这么多年的嫡长公主殿下。” 宣帝随手拔出影卫手中握着的剑,搭在南絮的颈上,满脸怒容:“她在凤阳城干什么?” “凤阳城的事情是不是她干的,是她私底下派人铸造兵器是不是?” “她是想反了不成?” 南絮抬头看着他,冷笑:“原来皇上所说的宠爱,就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把罪名往殿下头上扣,难怪殿下要离开皇宫,如若不然,只怕她早早地就被人害死了。” 宣帝怔住。 听着她这话,宣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伤痛,转瞬即逝。 南絮没有注意到。 她冷冷的开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皇上问殿下为什么要离开皇宫,倒不如问问皇上自己干了些什么,问问您心目中柔弱无依的后宫美人都做了些什么,逼得殿下不得不远离宫廷,以求自保。” “长乐宫闭宫三年,三年间不断有人暗杀下毒,无所不用其极,皇上是想说自己都不知道?若非皇上纵容,镇守宫廷的禁军怎敢三番五次对长乐宫遇刺视而不见?” “后宫皇子公主时不时地上门,但凡宫妃有人出了什么事,最后事情总是会扣到殿下头上,皇上难道也不知道,你冷眼旁观,任由那些人一次次的来找麻烦,这些皇上都不知道?” “就算殿下闭宫不出,也有的是人不肯放过她。” “倘若这三年不是我在宫中,倘若殿下一直在宫中从未离开,皇上觉得殿下能够坦然的面对这一切而无所畏惧?” 南絮干脆破罐子破摔,把憋了三年的不满一股脑的宣泄出来:“皇上对殿下的宠爱,就是在得知她不在宫中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的给她扣上谋反的罪名,却从来没想过殿下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宣帝静静地听着,始终没有说话。 殿内的影卫押着南絮,只觉得今天当值真的是倒了大霉了居然摊上这种事情。 皇家的秘辛听多了真的是会死人的。 可是另一方面,他们又觉得南絮说的话有道理,宸欢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宫中的人有目共睹,说公主会想要造反,这话就连他们都不相信。 宣帝垂眼看着她:“你身上的伤也是假的?” 三年前东宫的一场大火,让太子失去了性命,也让嫡长公主宸欢殿下的身上落下一身的疤痕,太医院的御医当年好不容易才保下公主的性命,想尽了办法也才让疤痕淡去了些,但是蔓延了整个后背的伤痕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南絮勾唇笑了笑:“做戏就要做足套,我这身上的伤可是照着殿下身上来的,一模一样,丝毫不作假。” 南絮看着宣帝,眼中的讽刺毫不掩饰。 “皇上知道大火着身是什么样的感觉吗?南絮身份卑微,自幼便是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人,这点苦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公主殿下从小养尊处优,连块皮都没有磕破过,一朝受了这么重的伤,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等来的就是母亲兄长辞世的消息,而彼时的皇上,却是对容妃娘娘极尽宠爱。” 第六十一章:决绝 最后四个字,南絮咬得格外的清楚。 “事已至此,皇上若当真容不下殿下,寻个由头处死了南絮便是,宸欢公主既死,便是绝了殿下回宫的希望,钟此一生她都只会是凤阳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女,身份卑微,人人都可以欺上一脚。” 宣帝脸色变了又变,握着剑的手不自觉的用上了几分力道,脸色阴冷:“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南絮垂下眼帘:“皇上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天下还有谁是皇上杀不得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宣帝猛然后退了一步,神情恍惚的看着她。 像是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当年皇后与她一般无二,同样挺直了脊背跪在他面前,也如她一般始终不曾低头,明明是那样温婉柔弱的一个人,身上却始终带着温家一脉相承的铮铮傲骨,再多的指责都没能让她折腰。 宣帝至今记得她说过的话,字字句句仿佛在耳畔响起,轻柔婉约的声音格外的掷地有声,至今不曾忘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妾一直以来都明白这个道理,也始终不曾逾了分寸,皇上忌惮温家势大,担心外戚专权,臣妾可以让温家拱手奉上兵权,可以让出中宫之位,甚至可以让太子让出储君之位。” ………… “皇上不想要的,臣妾都不会去做,却不想哪怕臣妾处处退让,皇上依旧容不下臣妾。” ………… “皇上要废后,要怎么做臣妾都不会有二话,又何苦这般折辱臣妾,同样也恶心了皇上自己?” ………… “臣妾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与一个太监勾结,还是皇上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宁可相信旁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结发妻子?” ………… “皇上想要臣妾的命,臣妾给了便是,实在不必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未央宫的殿门在他眼前阖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越走越远,最终彻底的从他的视线中消失,隔日未央宫中便传来了皇后暴毙的消息。 宣帝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做的那么绝。 决绝的留下她最疼爱的一双儿女,毫不眷恋的选择离开。 宣帝看着南絮,眼底的杀意慢慢的淡去。 他知道南絮是在以退为进故意激他,但那又如何? 长姝是他的女儿,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十多年的女儿,他已经做错了一次,不能做错第二次。 宣帝抬手把手中的长剑送回剑鞘,负手站在南絮身前,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 “朕听说你今日下令杖责了老七?” 南絮对他这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这语气比之前和气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但是宣帝既然这么问了,她也就回了:“长乐宫闭宫不见客,他执意往里闯,被打了也是活该。” 宣帝看了她一眼,抬手挥退身边的影卫,扬声唤道:“楼宽。” 楼公公推门而入,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南絮,恭敬的行礼:“奴才在。” “传朕旨意,凤阳县县令谢钰进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命嫡长公主宸欢前往凤阳传旨。” 南絮猛的抬头,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为什么是谢钰? 宣帝垂眼淡道:“朕知道谢家曾经亲近太子,谢钰堂堂谢家长子,远赴凤阳当一个小小的县令,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想来,怕也是和长姝有关是不是?” “朕从不相信巧合。” 南絮抿着唇,没料到长姝身份暴露会直接导致谢钰入了宣帝的眼。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身份暴露的事情她还是得早些将消息传出去让殿下知道才是。 也好让她有些准备。 “长姝若是没有回来,昔日朝中亲近太子的那些人就没必要留着了。” 这是威胁,去的人是她,回来的人若不是真正的宸欢公主,倒霉的人就是之前太子留在朝中的人脉。 那是公主殿下的倚仗,也是她的底气。 南絮抿着唇,袖中双手紧握成拳。 可她最终也只是低头道:“儿臣遵旨。” 楼公公只当没听到之前殿内传来的一番对话,明知道南絮是个假的,对她依旧很客气。 他就说这宫中最受宠的人是宸欢公主嘛。 若是换了其他人,敢留一个冒牌货在宫里自己偷偷跑出去,别的不说,欺君之罪一落下来就绝对讨不着好,可是在公主这里,不仅她没事,连这个冒牌的都没事。 虽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因为皇上不愿意折了公主的颜面,但是不管理由是什么,重点都是她没事啊。 楼公公在御前伺候这么多年,眼力那是真的好,这位姑娘能够在宫里瞒天过海这几年都没被人发现,她肯定是公主殿下极为信任的那种人。 宣帝看着南絮离开,目光复杂:“楼宽,宸欢恨上朕了。” 楼公公道:“公主殿下只是一时想不开,等她明白了皇上的苦心,她会体谅皇上的。” 宣帝摇摇头,没说话。 皇后的死,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一根刺,偏偏这根刺他还没办法扒拔掉。 长姝打小就聪慧,性子更是倔强,她认定了的事情谁都没办法让她改变主意,正如这三年来宣帝明明知道不妥却从来没有试图用强硬的手段打开长乐宫的宫门一样。 他若是强硬的来,只会让他和长姝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僵。 宣帝翻开一本折子,看了须臾,突然冒出来一句:“都是一样的德行,皇后是,太子是,连宸欢都是。” 楼公公识趣的没有说话。 这三年公主和皇上的关系多僵啊,公主就没心平气和的和皇上说过一句话,每次都说不了两句就会吵起来,最后一定是皇上摔门而去。 如今知道了宫里的人是个冒牌货,明知道她做的一切也许都是长姝的意思,可是宣帝依旧不自觉的想着,等到长姝回来之后他好好的补偿她,她是不是会对他态度好点? 第六十二章:起兵的理由 玄墨接到消息的时候,是他准备离开的前一天。 他原本还想着领兵去北地平叛支援一下北疆大都督张廷浩,顺便也躲过长姝的怒火,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他没想到,他算来算去,最后却被自己的效忠的主君给狠狠地坑了一把。 玄墨看着自己手中的密旨,沉默了下来。 护送宸欢公主回京。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交给他一个戍边的将军来做而不是宫中的禁军? 玄墨觉得有点为难。 若是叫长姝知道是他告密,还不知道她会是一个什么反应呢。 公主的銮驾出京,速度比之加急的密报慢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所以玄墨还有一些时间来给他缓冲,但是比帝王密旨稍慢一步的,是长姝手中的情报。 就在玄墨知道此事不久,姚桦就将京中传回来的消息送到了长姝手上。 “殿下,南絮传回来的消息,她的身份暴露了。” 长姝抬眼看着他:“具体情况。” “她也不知道,只知道皇上亲口所说,有人在凤阳城见到了公主。” 长姝垂眼看着手中的书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南絮如今怎么样了?” 冒充公主,长姝有点担心南絮的下场。 姚桦连忙开口:“皇上下旨,命谢钰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令宸欢公主出京传旨。” 长姝讶然抬头。 这道命令……这是要替她周全吗? 想要她们两个人趁着如今出京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换回来? 长姝皱着眉头,不相信她的父皇会这么为她着想。 “还有吗?” 姚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皇上说,若是公主殿下不回去,京城中曾经靠拢太子殿下的那些人,就没必要留着了。” 长姝点了点头,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样子。 其实不是不意外,而是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比起事事为她考虑,这样的威胁的命令才正常。 “殿下,要不要去查一查到底是谁暴露的?” 长姝摇摇头,缓缓的吐出两个字:“玄墨。” 姚桦皱着眉,神色很冷:“殿下的意思是……大将军?”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长姝淡淡道:“我只当他公然站队支持二皇子是有什么倚仗,如今看来,他只怕是从头到尾都是父皇的人,所以他才会做事无所顾忌,因为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帝王。” 姚桦脸色变了又变:“那……” “太子皇兄辞世,比起三皇子,现在看来倒是二皇子登位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长姝阖上手中的书页,语气淡漠,没兴趣过多讨论这个话题:“齐王造反是怎么回事?” 姚桦脸色顿时有些异样。 一直没听到他回话,长姝抬眸,微微皱了下眉:“怎么回事?” 姚桦脸色有些一言难尽,他低头道:“齐王造反是事实,但是殿下应该猜不到他起兵的理由是什么。” 长姝看着他这样,皱眉想了想:“温家?” 姚桦诧异的看着她:“殿下怎么知道?” 长姝神色有些冷,没有理会他的惊讶,沉声开口:“具体情况。” “齐王的夫人是温氏女,当年温家一事,王妃因为嫁入的是皇家,因为有齐王力保所以才没有受到牵连。” “如今齐王起兵的理由便是皇上逼死太子和皇后,又忌惮温家功高盖主想要收回兵权,所以才构陷温家通敌,将温家满门抄斩。” “还有,当年天柱山与北戎一战,领兵的人是温家二房长子,四万兵马葬身天柱山,有人说那一战也是因为温家行军布阵图失窃,所以才会被人埋伏……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直指皇上。” “咔嚓”一声响起,姚桦瞬间噤声。 他垂眼一看,却见长姝原本虚虚放在矮几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桌角一隅,竟是生生的把那一块捏的四分五裂。 长姝脸色阴沉:“简直胡说八道。” “天柱山那一战是三表哥领军,三表哥作战风格诡谲多变,行军布阵向来因时因地而异,他什么时候提前准备过行军布阵图这种东西?” 长姝口中的三表哥是温家老三温瑞宁,他是温家二房长子,温家年轻一辈人之中最为离经叛道的那一个,在战场上行事颇有些不择手段。 如果说其他的长姝还有几分相信,可是天柱山那一战,长姝可以肯定皇家完全没有在暗地里下黑手。 那一战她和太子从头到尾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天柱山上遭遇埋伏确实是事先走漏了消息,但那是因为军营中出了叛徒,故意暴露了驻军的位置引得敌人夜袭。 那叛徒还是她皇兄亲自下令处理的。 长姝冷冷的开口:“这些传言不尽属实,是有人想要踩着皇家的脸面往上爬,如今军营里是不是有些乱?” 姚桦给了她四个字:“军心不稳。” 长姝就知道是这样。 温家在军中的威望太高,如今猛然间得知是皇家这么陷害温家,军营里的那些人肯定会有些想法。 若是这个时候再来个人自称是温家之人,只要他坐实了这些事情,让所有人都默认了是皇家对不起温家,残害忠良,那么他只需振臂一呼,军中那些曾经死忠于温家跟着温家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的那些莽汉,只怕一个冲动之下,就直接跟他反了。 这还是站在大义一边。 “还有……” 姚桦脸色有些纠结,眼见着长姝看过来,他说道:“还有人说,因为公主殿下想要为温家平反,如今被皇上幽禁于长乐宫中,齐王起兵造反,打的是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幌子,要为二位殿下和温家满门讨一个公道。” 长姝语气终于失了淡定,她不可思议的抬眼看着姚桦:“他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本宫这都还没死呢,他就没想想万一这些谣言被拆穿了怎么办吗?” 姚桦垂眼:“殿下于长乐宫闭宫不出,这在外人看来,就是幽禁。” 长姝蹙眉。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大胤朝这些年风调雨顺的,除了边境偶尔动荡一番以外,其他的地方都隐约可见盛世之景。 齐王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觉得他造反能够成功? 第六十三章:来了 哪怕他打着温家的旗号收拢了军心,可是谋逆是诛九族的罪名,太平盛世之下,有多少人会愿意跟着他冒险? 他就没想过失败之后他会有什么下场吗? “你去仔细查一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看究竟是谁在给齐王出谋划策,而且,之前秦川所中焚醉香是来自药王谷,你派人查查药王谷中是不是有人插手了这件事情。” 长姝想想,又叮嘱道:“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避开我师兄,别去招惹他。” 姚桦迟疑:“那墨大将军那里……” 长姝脸色一沉,想起某个赖在她身边不走却又暗地里偷偷摸摸的告黑状的男人,神色显然很不愉快:“他的事,我自己和他谈。” 长姝知道凤清和玄墨都想要她回宫,药王谷禁药被盗走,她师兄凤清可以冷眼旁观,不过是在赌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宣帝中毒而亡,赌她一定会回宫。 而玄墨泄露她的行踪,也是想要她回宫。 既然如此,她就回宫看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殿下可要想好了,这次一回宫,以后再想要避开旁人的眼光出来做点什么事只怕会很难。” 长姝抬眼睨着他:“本宫该做的事都做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你留在宫外周全便是。” “你是跟在太子皇兄身边的人,京城中认识你的人不少,所以你最好不要在京城中露面。” 姚桦点点头:“殿下放心。” 翌日一大早,玄墨就来向长姝辞行,只说北疆局势严峻,他需要去支援大都督张廷浩,需要尽早出发,越快越好。 长姝也不戳穿他,只是淡淡的道:“我昨晚收到消息,摄政王世子领兵去北疆平叛了,那边局势严峻归严峻,可暂时用不上你。” “你从这里领兵过去比世子从京中整军离开不会快多少,而你这里还需要抵挡西凉的军队,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离开。” 玄墨要说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而且你没有圣旨,哪怕你是一片好心,可擅自调动军队终究不妥,不如留下来静观其变。” 长姝抬眼看着他:“你觉得呢?” 玄墨觉得一点儿都不好。 可是长姝说的有道理,他完全反驳不了她的话。 玄墨想了想,放弃了要去北疆的想法,退而求其次的开口:“我离开军营已经很久了,也在你这里打扰了这么久,我觉得我是时候离开了。” “毕竟军中主将不在,怕出什么乱子。” 长姝托着下巴,定定的看着他。 玄墨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目光开始变得有些闪烁:“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长姝说道:“我想起来,好歹我也是大胤朝正儿八经的嫡公主,而你,却似乎从未对我行过礼。” 玄墨还以为她是要问关于她身份暴露的事情呢。 只是这件事情的话,玄墨就淡定下来了:“二公子不也同样没有行过礼么,再说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村子里的一个医女,不是公主,我若是行礼,岂不是暴露了你的身份?” “没人的时候也没见你对欢姐行礼啊。”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玄墨转过头,看见撑在栏杆上看着这边的少年,脸色几不可察的黑了黑。 自从某个女人往他床上爬了一次,睡过一觉又偷偷摸摸的溜走之后,穆修齐就消停了好几天,力图让自己在这两个人面前当一个透明人。 因为他心虚。 他不确定长姝和玄墨那天晚上是不是发现了他房间里有人的事,但是他们两个人没有问,穆修齐也就没胆量主动提这件事。 实在是付清芜的身份真的见不得光,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瞒着。 眼见着这都过了好几天,长姝和玄墨都没有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穆修齐这才慢慢的恢复过来,又敢不怕死的撩拨玄墨了。 玄墨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穆修齐撇撇嘴,看向长姝:“欢姐,你刚刚说,我王兄领兵去北疆平叛去了?” 长姝给自己倒了杯茶:“是啊。” “摄政王世子领兵二十万北上,北戎攻城一事有大都督在不是什么问题,他要做的只不过是平叛过后把齐王押回京城而已,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样的话,太后娘娘不得恨死我王兄啊,齐王叔可是皇叔的嫡亲弟弟,太后娘娘的亲儿子。” 玄墨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说得好像世子不把齐王押回去太后娘娘就能看他顺眼一样,你莫不是忘了,这摄政王的爵位是怎么来的?” 摄政王和宣帝是兄弟,不同的是宣帝是正宫皇后嫡子,而摄政王,却是太上皇最宠爱的贵妃所出。 当年人人都以为宣帝和摄政王争皇位争得你死我活,皇帝必然是他二人之中的一个,可是谁都没想到,太上皇会把他最宠爱的儿子送到军营里,又封了他为摄政王让他掌着军权,绝了他登位的可能。 这些事情算不得什么隐秘,所以玄墨知道的很清楚。 穆修齐不说话了。 长姝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他说的话:“你放心,太后动不了你王兄的。” 玄墨支着额头看着长姝:“你不是应该称一声皇祖母吗?” 长姝抬手指着厨房:“今天你下厨,不然没饭吃。” 玄墨轻笑一声,知道她这是答不上来了,也没拒绝:“我要是做的不好吃,你们别怪我。” 穆修齐看着他:“那墨大哥你是不打算离开了吗?” 玄墨看了看他,又不着痕迹的看向长姝:“你长姝姐得让我离开才行啊。” 玄墨看得出来,今天不管他说什么,长姝显然都没打算让他离开,他是一个很实在的人,既然挣扎不了他也就不挣扎了,顺其自然好了。 长姝唇角一勾,没有否认他的话。 六月下旬的时候,宁静的村子被一支突然到来的铁骑打破了以往的平静。 墨衣黑甲的铁骑如同一支黑色的洪流径直涌入了这个小村庄,而铁骑的中央,精兵强将簇拥着一架宽大的车舆,透过重重的轻纱似乎隐约可以看见车内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影影绰绰,看不大真切。 这支队伍停在了村尾长姝姑娘的家门口。 第六十四章:萍水相逢,散就散了 彼时长姝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察觉到村子里的动静,她偏头往外一看,轻而易举的看见了村子里随处可见的黑衣军队。 她和玄墨都是早早地得到了消息,只是长姝没有说,玄墨也就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可如今接人的队伍都到了这里,就算他想要假装不知道都做不到。 黑色的军队停在山脚下,将山脚下一块守得严严实实的,阻断了村子里的人探究的目光。 南絮领着婢女,带着几个墨衣男子一步步的沿着山间小路走上来,看着越来越近的小木屋,南絮眼底神色明显有些欣喜。 只是很快,她又敛了笑意,走到长姝的面前俯身参拜,恭敬行礼:“奴婢参见殿下。” 她身边跟着的是御林军的副统领罗平,看到面前神色淡然的少女,又看了看地上南絮精致的容色,面对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哪怕他早就得了吩咐有了心理准备,此刻也还是恍惚了一下。 难怪宫里这几年从来没有人发现公主是假的,这般站在面前都真假难辨的模样,只怕任谁都看不出来。 罗平简直难以置信。 对上长姝看过来的目光,罗平连忙低头行礼:“微臣御林军副统领罗平,参见公主殿下。” “御林军副统领?” 长姝看了他一眼:“历来拱卫京城,护佑帝王安危的御林军,怎么会来这边疆偏远之地?” 罗平低头道:“臣奉皇上旨意,前来护送公主殿下回京城。” 长姝唇角微扬。 看了眼南絮,她抬手指着自己的房间淡淡道:“南絮,先去恢复了你自己本来的面目,再来说话。” 南絮乖顺应下:“是,殿下。” 她起身进了房间,身后带过来的侍女手脚麻利的去厨房里打了水给她,又手脚麻利的烧了点热水备上,想着说不定长姝用的上。 长姝看着她进了房间,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身边态度格外恭顺的男人:“是护送,还是押送?” 罗平闻言一凛,随即恭敬回道:“护送。” 长姝也没为难他,微微一抬手,嗓音淡漠:“罗副统领先起来吧,今日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启程。” 罗平点头应是。 来之前他就得了吩咐,不管公主说什么他都照着公主的话做,尽量不要惹怒了她,先把她带回京城再说。 可如今看来,公主的态度分明就没有皇上说的那么抗拒,对于回京一事她也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不愿意,这让罗平心底狠狠地松了口气。 来这之前,他就怕公主殿下不愿意回京。 他虽然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是他半点要弄明白的意思都没有,虽然不知道宫里的公主为什么会是个假的,真正的公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罗平觉得,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还是不要弄明白为好。 眼见着长姝半点要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玄墨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不住的问道:“长姝,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长姝抓了抓竹簸箕里边的药材,让其分散些好晒得更均匀,一边头也不抬的开口:“问什么?” “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问我在这里的消息为什么会泄露出去?” 玄墨沉默了下来。 “我早就知道是你告的密,没什么好问的。” 她抬起头,看向玄墨的方向:“此番回京城之后,我是大胤朝的嫡公主,你是镇守边疆的将军,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你驻守边城难以回京,我轻易也不会再离开京城,我们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因为是萍水相逢,所以玄墨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熟悉的人,连称一句朋友都有些勉强,长姝自然没有立场要他为了她而做出任何违背他自己心意的事情。 玄墨听懂了她说的话,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她不在意。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可是在长姝心里却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也许在长姝的心里,他就是一个相处的还算愉快的室友而已,散就散了。 不舍,是绝对不会有的,被背叛的感觉……那就更谈不上了。 这个认知,让玄墨觉得有些心塞。 玄墨沉默了片刻:“我接到皇上密旨,护送公主殿下回京城。” 长姝抬眼看着他:“你不要镇守边关了?” 玄墨说道:“西凉一时半会儿不会挑起战争,我回京一趟也无妨。” 长姝没理他。 南絮换了一身衣裳走出来,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来的面目,不再是长姝那般雅致清冷的容色,却也长得清丽可人,与长姝站在一起显得格外不起眼。 她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殿下可要沐浴更衣?” “不用。” 长姝看向侯在一旁的罗平,语气淡然:“罗副统领,让人在山下扎营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再启程回京。” 罗平皱了皱眉:“公主殿下不如住到凤阳城中去,城里条件怎么说也比这里要好很多。” 长姝语气随意:“本宫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无妨。” 玄墨也开口:“先让他们休息一晚,我看你带了不少人过来,你记得让他们留在这边,不要到村子里去惊扰了百姓。” “是,大将军。” 罗平没料到玄墨也在这里,他在京中见过玄墨一面,所以不用长姝介绍他也知道这人是谁。 突然出现在村子里的军队让村民们惶惶不安,哪怕他们并没有惊扰了村民,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依旧让村民们感觉到忐忑。 直到罗平出面寻了村长,告诉村长他们是来接公主殿下回京城的,并且只在这里歇一夜明日就走,这才让他们放下心来。 放心过后,又是愕然。 公主殿下? 罗平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村长说住在村尾的长姝姑娘就是公主殿下,而现在,公主殿下要离开这里回去京城了。 至于村民们如今是个什么心情,心里又有什么猜想,罗平没有在意。 第二天一早,这些军队果然就离开了村子里,随之一同离去的,还有那个医术极好的长姝姑娘。 知道了长姝是公主,淮安村的村民们把长姝住过的屋子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不允许任何人冒犯,连带着公主殿下行医济世的传闻也一并从这里传了出去。 第六十五章:设宴 虽然来这里是为了把真假公主给换回来,可是明面上宸欢公主出京还是为了传旨,所以长姝的车驾径直来到了凤阳城,停在了凤阳城的县衙之外。 谢钰领着人,恭恭敬敬的接了旨,又把长姝给请了进去。 褪去了一身粗布麻衣,长姝今日穿着的是一身淡紫色的镂金挑线凤尾裙,乌黑如墨的长发挽成高高的凌云髻,发间插着双鸾点翠步摇,长长的流苏垂落在鬓边,与额前一抹月白华胜相得益彰。 靥笑春桃,云堆翠髻,唇绽樱颗,榴齿含香。 这样的长姝,才是大胤朝真真正正的嫡公主,尊贵无双,风华无二。 遣退了一众侍从,长姝接过南絮递过来的茶盏,抬眼看着谢钰:“都察院一职至关重要,你是谢家长子,又是父皇亲自任命,进了都察院以后,不必畏首畏尾,手段可以凌厉些没关系。” 谢钰点头。 公主殿下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是谢钰却是明白,这是让他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把朝中某些该踢的人给踢了,换了他们自己的人上位。 都察院上可劝谏帝王,下可督察百官,权力极大,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谢钰问道:“殿下打算何时启程回京?” “你和本宫一块儿回京城,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可以离开了,本宫就什么时候走。” 谢钰皱了皱眉:“凤阳的下一任县令一时半会儿只怕还来不了,殿下是奉圣旨而来,若是耽搁久了……” “耽搁了就耽搁了,父皇又没规定本宫必须什么时候回去。”长姝转头看向南絮:“本宫没记错吧?” 南絮福身道:“殿下没记错。” 皇上确实没有说过让她尽快赶回去这样的话。 长姝点头:“那就行了。” 谢钰无所谓,既然长姝都说了没事了,那就是真的没事。 他看了眼屋子里的几个人,目光落在玄墨身上,停顿了片刻,又看向长姝:“之前镇南大都护来了凤阳城,殿下此番大张旗鼓的出现在这里,只怕会引起他的怀疑。” 长姝抬眼看着他。 谢钰神色自若,眉眼间是不动如山的沉稳不惊:“殿下和舒家小姐……也就是那位赵夫人有过冲突,大都护不知道也就罢了,要是知道殿下在这里隐居,他会怀疑殿下的目的。” 长姝淡道:“本宫有什么目的?” 谢钰看着她。 玄墨或许不太清楚,可是谢钰却知道,从清平县主来这里开始,或者更早一点,从郭家灭门案开始,眼前这位殿下就已经准备对舒家出手了。 或者说,她在准备对三皇子一脉下手。 像是最有耐心的猎人,悄无声息的织了一张大网把所有人都网罗了进去,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谢钰知道那位清平县主如今的情况,不过是往这边走了一遭就变成了那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恰好她出事的时候殿下又在那附近,就算舒兆一时半会儿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蹊跷,等到他知道了长姝就是宸欢公主的时候,他一定会怀疑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可是不管是谢钰还是玄墨都没有亲眼看到长姝动手。 谢钰点点头,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微臣先去安排住处,殿下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委屈殿下在县衙将就一夜。” 长姝嗯了一声。 玄墨撑着下巴看着她,眼见着谢钰头也不回的离开,他轻轻一笑,看着长姝说道:“殿下走了这么一遭,和谢家的人关系想必亲近了不少。” 长姝转过头看他:“我和谢家一向亲近。” 玄墨点头:“殿下说的是。” 虽然长姝一直都不承认谢家是她的人,只说她和谢家有关系,但是就谢家人那德行,如果不是效忠于她,谢钰会对一个公主这么恭敬? 想也知道不可能。 但是长姝不承认,玄墨也没办法逼她承认。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过了没多久,罗平走了进来:“殿下,将军,邀月山庄的庄主傅文和今夜在锦墨居设宴,知道殿下鸾驾到了凤阳城,特地送了张帖子过来,想邀殿下和将军过府一叙。” 玄墨轻笑:“我们这才刚到,他消息倒是挺快的。” 长姝神色很平静:“宫中的御林军出现在这偏远边城本来就足够惹人注目了,邀月山庄又是西北这边不折不扣的地头蛇,他知道消息也不奇怪。” “而且你不要忘了,那晚清风寨之所以被攻破,就是邀月山庄出了力。” 说起这事儿,玄墨就觉得那清风寨的人真的是太不长眼了,劫谁不好偏偏要去劫邀月山庄的货物。 他当初为防有诈,还亲自去查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来查去最后也只能说是清风寨的那些山贼眼瞎,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殿下去不去?” 长姝点头:“当然去。” 邀月山庄设的宴,不仅凤阳城大大小小的世家都请到了,就连当今皇室唯一的嫡出,宸欢公主也会到,不仅如此,据说镇守边境的辅国大将军墨玄珲也来了,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凤阳城但凡有点门路的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绞尽脑汁的想要弄一张邀请函。 邀月山庄生意做的极大,不管是长姝还是玄墨轻易都不会拂了他的面子,暮色刚刚降临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到了傅文和的锦墨居。 傅文和亲自到门口将两人迎了进去。 锦墨居位于凤阳城城南,规模比得上皇室一座小型的行宫,外面看着不起眼,然而进了门,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三步一景,五步一画,错落有致的建筑淹没在郁郁葱葱的青竹草木之中,亭台楼阁映衬着繁茂枝叶,花园之中假山怪石,游廊影壁,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 奢华而又低调。 檐下的琉璃宫灯做工精致,藏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无数的宫灯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长姝走在前面,长长的裙摆曳地,衣裙上的金线暗纹在灯火的折射下散发着朦胧光辉,宛如凤凰展翅欲飞。 她偏过头看着稍微落后一步的傅文和,轻笑道:“本宫早就听说邀月山庄家大业大,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谬赞。”傅文和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文和是一个商人,除了做些生意赚点银子之外也没别的擅长的事情了。” 第六十六章:是不是你做的 “这就一点就是很多人拍马也难及的了,傅庄主不必过谦。” 长姝对他的态度意外的好,此刻说起话来语气也隐约染了三分笑意:“前些日子邀月山庄可是立了大功一件,连朝廷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却让傅庄主做成了,庄主若是太过谦虚就会显得有些虚伪了。” 长姝说的是清风寨的事情,朝廷多次派兵剿匪都没能成功的事情却让邀月山庄和镇安镖局两个江湖势力给做到了,这无疑是当着世人的面狠狠地扇了官府一巴掌。 只不过长姝的语气并没有不悦,傅文和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情……我也是被逼无奈,清风寨劫了邀月山庄一大批货物,价格不菲,他们又不愿意还回来,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劫镖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若是叫他们尝到了甜头,只怕日后邀月山庄从清风寨过路的货物都要危险了,官府指望不上,傅文和只能自己出手一次性把他们给打怕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长姝摇摇头:“也得有那个能力出手才行。” 傅文和笑了笑:“殿下说的是。” 他也没否认,只是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邀月山庄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只要付得起足够的银子,要请来几个高手坐镇也不是什么难事。” 长姝失笑道:“这就是所谓的穷的只剩钱了?” 傅文和一愣,随即忍俊不禁:“殿下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邀月山庄生意做的很大,所以有些事情避免不了,这次宴会到的人都是西北这一带数得上的人物,知道殿下和将军也来了之后,到的人只怕会比原本预计的要多出来不少。” “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殿下多担待。” 长姝摇头:“本宫不介意。” 她偏头看了眼玄墨。 玄墨眉眼冷峻,自进来之后就没说过话的他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口:“本将军也不介意。” 他抬眼看着傅文和,语气一贯的冷峻:“只要不招惹到本将军头上来,本将军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与旁人为难。” 傅文和轻轻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宸欢表姐怎么到凤阳城来了?” 几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舒箐箐朝着他们缓步走过来,目光在玄墨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看向长姝:“表姐身份尊贵,怎么也会来这边远之地?” 长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语气淡漠:“横竖不是被父皇贬过来的就是了。” 她顿了顿,看着舒箐箐,目光平静而又淡漠,对她的出现也没有激起半点情绪波动:“而且,你既无品阶又无诰命,咱们之间关系也没亲密到让你无视规矩叫本宫一声表姐的地步,你该称本宫一声公主殿下。” “你!” 舒箐箐抬眼看着她,眼底是喷薄而出的愤恨。 她这段日子过的很不好,舒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再加上清平县主的出事也是间接的因为她,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这段时间脾气变得很差,连带着原本以为的夫妻恩爱也隐隐有些变了味道。 以前在宫里,她和三皇子关系很好,和太子以及嫡长公主的关系却并不怎么样,再加上她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入宫,所以她并没有见过长姝几次。 偶尔见了,她也只能够低头行礼,再加上长姝在长乐宫闭宫三年,所以她对公主的样貌记得很模糊,在淮安村见了长姝也就没能认出来。 她从没想过淮安村一个小小的医女会是当朝最受宠的公主殿下。 如今长姝恢复正身,新仇旧恨一块儿算,想起那日在淮安村长姝是怎么为难她,甚至还逼得她父亲对她低头的,舒箐箐只恨不得杀了她。 长姝正眼都没施舍她一眼,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语气格外的淡漠:“若是没事,别挡着本宫的路。” 舒箐箐看着她这样高傲的仿佛不屑一顾的模样,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名为理智的弦突然就崩了,她伸手拉住长姝,冷声问道:“穆长姝,你说清楚,那个大夫是不是你做的?” 长姝垂眼看着被她拽住的衣袖,眉眼一沉。 她尚未开口,跟在身边当个隐形人的南絮扬手一巴掌扇过去:“放肆,殿下面前,岂容你动手动脚。” 舒箐箐被这一巴掌打的一个趔趄,下意识的抬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抬头,看见长姝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舒小姐,本宫不知道什么大夫,你也别想着什么脏水都往本宫头上泼。” 长姝淡道:“说话做事之前,先想想舒家,再想想你的夫家,本宫不是寻常的贵女会忌惮你父母亲的身份,冒犯了本宫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才是。” 舒箐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察觉到有不少人的视线都朝着这边看过来,她咬咬牙,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压低了声音怒视着她:“你敢说那个大夫不是你的人,你敢说不是你故意让母亲离开都护府北上来凤阳城的,你敢说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 长姝扬了扬唇。 有些人,表面上看着蠢得不行,可实际上,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长姝走到她面前,凑近她身边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你很敏锐。” 舒箐箐瞳孔骤缩,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是,你没有证据啊。”长姝理了理她的头发,温润的指腹从她的脸上划过,眉眼弯弯:“从郭家开始,到你母亲,这只是一个开始。” “下一个,就是容妃和三皇子,然后,就到了你父亲。” “害死了母后和太子皇兄,这笔血债,总该要用血来偿还才是。” 长姝声音压的很低,低到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那在她脸颊上拂过的指尖似乎一瞬间都失了温度,像是毒蛇一样触手寒凉,让她毛骨悚然。 “你……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谁会信呢?证据呢?” 长姝好笑的看着她:“你说出去又能怎样,会信你的话的人只会是那些一心想致本宫于死地的人而已,至于其他的,人人都知道本宫温柔善良,本宫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第六十七章:不屑一顾 人人都知道宸欢公主最是和善温柔,谁会相信她会如此布局去陷害一个与她同宗同族的女子? 而且这女子还算得上是她的长辈。 “再说了……”长姝抬手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你可以试试看,说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舒箐箐脸色煞白,她听着长姝的话,想起当时皇后和太子出事之时长姝闹的那一场,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只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意。 她是故意的。 故意在宫里闹了那么一场,故意与皇上争吵,好顺理成章的让长乐宫封宫,她自己则趁机离开皇宫,既避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争斗,也方便她布局报仇。 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凤阳城发生的一些事,舒箐箐打了个哆嗦,整个人惊恐的往后缩去,看着她的目光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 长姝冷哼一声,径自将她甩到一边:“日后别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舒箐箐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她抬头看着长姝,咬着唇,水润的眸子里愤恨与恐惧交织,张了张嘴,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她不敢和长姝对着干。 长姝是嫡公主,皇室尊卑礼仪不可废,即便是她的母亲在嫡公主面前也不能摆长辈的架子,更不用说她一个没有任何诰命在身的外嫁之女。 她对她有丝毫不敬,都是以下犯上。 长姝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又毫不在意的继续开口:“本宫一贯听说这锦墨居出了名的难进,日后傅庄主再设宴请人,还是要仔细筛查一下才好。” “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了。” 傅文和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听她这么一说,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委顿在地上的人,颔首道:“殿下说的是。” 舒箐箐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很是精彩。 但是在场的几个人都不关心她此刻是个什么心情,玄墨对她显然也没什么兴趣,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转头看向站在长姝身边的男人,皱了下眉,“傅庄主,天色已经不早了,这宴会是不是也快开始了?” 傅文和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道:“让将军久等了,将军请随我来。” 作为手握重兵镇守边关的大将,应酬怎么都是少不了的,比起长姝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在边境这些豪绅世族之人的眼中,玄墨说话的分量无疑要重的多。 长姝率先离开,对她来说,一个舒箐箐还远远不值得她看在眼里,顶着舒箐箐充满敌意的狠戾目光,长姝骄傲到不屑一顾。 玄墨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对她显然也没什么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长姝在她耳边说的话。 那声音虽低,以他的耳力也依旧听了个大概,玄墨若有所思的看着傅文和,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他知道长姝和镇南都护府的恩怨,对长姝这般毫不留情的态度一点也不意外,再加上清风寨的事情是他亲眼所见,所以他很清楚舒箐箐说的是什么,可傅文和居然也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这就有趣了。 见到他们几个人离开,和舒箐箐交好的几个官家小姐连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担忧的看着她:“箐箐,你和公主殿下……” 舒箐箐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看着长姝一行人离开,她咬了咬唇,神色带了几分委屈,却强笑道:“公主殿下她……心中大概是有些迁怒。” 几人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公主殿下这是为什么事情而迁怒。 边境的官家小姐到底比不上京城的世家女,若是她在京城这样说一句,周围的人都能够想的明白,可是这里是边境,这些女子家世不高,对皇家的事情了解的显然也不够多。 舒箐箐看着长姝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语气不自觉便有些伤感:“当年太子表哥出事,公主殿下还和皇上大吵了一架,这些年连宫中的各位殿下都难看到她的好脸色,也是我不好,不该这个时候凑上去惹她厌烦。” 太子的事情…… 几个少女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有接她这话。 虽然她们家世不显,但是太子这件事情就是一个禁忌,当初出事之后家中长辈都三令五申绝不可议及皇家之事免得为家中招惹了灾祸,她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更不用说公主还在这里,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传到公主的耳中,难不成她们还能指望连舒箐箐面子都不给的公主会给她们面子不成? 到时候惹了祸,只怕后悔还来不及。 一个粉衣女子见她这么说,犹豫道:“箐箐,公主殿下她……怎么会和墨将军在一起?” 舒箐箐看了她一眼,捕捉到对上少女眼中还未隐去的倾慕,猛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墨玄珲! 朝中武将第一人,年纪轻轻却位高权重,品阶比她父亲还要高,就连她父亲都想拉拢的人此刻却和穆长姝那个贱人在一起。 他站在了穆长姝的身边。 舒箐箐眼底光泽晦暗不明,看着身边的少女在提起玄墨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向往和倾慕,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大将军……听说他是奉旨护送宸欢表姐回京城。” “大将军镇守边境十九城,听说很少离开军营呢。” 说话的少女看向旁边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的清雅女孩儿:“梦珺,你家兄长居然能把公主和大将军一块儿请过来,面子真大。” 傅梦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文和领着长姝和玄墨到了自己的位置,陪着坐了一会儿,却接到消息临时有事,告了个罪匆匆离开了。 玄墨的位置和长姝离得不远,公主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她是个女子,也没人那么不长眼的来给她敬酒,所以这酒就全部敬给了玄墨。 玄墨喝了几杯,眼见着更多的人朝着他围了过来,干脆端了杯酒走到长姝的身边在她身边坐下来:“殿下。” 长姝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酒杯上,皱了下眉:“怎么了?” 玄墨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示意她自己看:“臣有些不胜酒力,所以来殿下这里躲一躲。” 第六十八章:赔罪 长姝目光扫了一圈,看见那些频频投过来的目光,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不耐烦应付这些人了。 她沉默了片刻:“我记得你酒量不错。” 玄墨眉梢一挑:“臣还得保护殿下,万一喝醉了总是不妥。” 长姝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被西凉人称为活煞神的墨将军,原来也会怕这区区几杯水酒不成。” 玄墨扬了扬唇:“那都是传闻,我这样的,殿下觉得传闻哪一点符合?” 长姝摇头,看着他道:“都不符合,虽然都说你铁血狠辣不近人情,可依我看,论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谁都比不过你。” 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年纪轻轻的就混到如此地步,让他父皇对他深信不疑,又怎么可能让边境这些权贵之家对他只有敬,而没有畏。 玄墨笑了笑,没否认。 他抬手给长姝斟了杯酒,一手托着送到她面前:“臣敬殿下一杯。” 长姝沉默须臾,接过他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酒水沾染在红唇上,让那本就殷红的唇看上去更是多了几分水润光泽,长姝拿着帕子擦了擦,没注意到站在一边的男人眸色深了深,漆黑的眼底藏着的侵略意味甚浓。 但是在长姝目光看过来之际,玄墨又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眉眼,将眸中情绪敛得干干净净。 长姝完全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来参加这样的宴会。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按常理来说,这里既然是傅家的宴会,原本应该是由傅家的女眷陪同在她身边,可是玄墨往她身边这么一坐,不仅傅家的女眷避开了,就连凤阳城的那些豪绅氏族也大多都没有那么不长眼的凑上来。 但还是有那么几个有胆量。 比如说舒兆塞到他军营里的女婿赵广志。 赵广志似乎是知道了刚刚在花园外长姝和舒箐箐之间发生的不愉快,他端着酒过来,单膝跪在长姝面前,低头恭敬开口:“参见公主殿下。” 长姝懒洋洋的往后一靠,垂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还记得这个男人当初上她家提亲时那仿佛恩赐一般的语气和目光,再对比一下他此刻的恭敬,长姝突然就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此刻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他以为的卑微的农女有朝一日成为了他高不可攀的存在,成为了帝王的掌上明珠,这样的身份转变,要想毫无波澜的平静接受显然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事?”长姝语气淡漠。 “刚刚花园外发生的事情末将已经有所耳闻,内子性情直率,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宽恕一二。” 长姝闻言笑了笑:“原来你是来给她赔罪的。” “是。”赵广志神色平静:“末将自罚三杯,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内子计较。” 长姝原本就没打算与舒箐箐计较。 毕竟只是一个后宅小姑娘,她要对付她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针对她在长姝看来是一件浪费精力又很无聊的事情。 等到她把三皇子拉下来,把镇南都护府给整没了,这个小姑娘的日子怎么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看着他自己连着三杯喝下去,又倒了杯酒给送到她面前:“末将敬殿下一杯,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长姝转过头看向玄墨,眉梢轻挑。 她好像没说她不计较这件事情了吧? 玄墨肯定的点头。 确实没有说过。 长姝端着那杯酒在眼前晃了晃,垂眼看着杯中泛起一圈圈涟漪的水面,轻笑道:“本宫听说赵副尉如今在大将军麾下效力,如今已经是正六品了。” 赵广志垂眼:“是将军厚爱。” 玄墨这个时候说话了:“公主殿下面前,你倒也不必如此过谦。” 说到这里,玄墨一愣,自然而然便想起了长姝说过的那句话。 过度的谦虚就会显得有些虚伪。 他看向长姝。 长姝显然也想起来了,她笑了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抬眼对着赵广志说道:“行了,本宫原本就没打算与她计较,毕竟她叫本宫一声表姐也却是没有交错,便是看在这一丝情面上,本宫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不过君臣有别,更何况一表三千里,皇室之中重视尊卑更甚于血脉亲缘,赵大人应当明白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 赵广志眉眼微沉。 他听得出来长姝这是在敲打他。 抿了抿唇,他低声道:“殿下教训的是,末将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这意思就是……他回去后会好好约束舒箐箐,不会叫她再这样放肆。 长姝看着他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诧异。 舒箐箐身后站着的可是镇南都护府和荣郡王府,他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保证? 他敢教训舒箐箐吗? “行了,你起来吧。” 长姝也不为难他,“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殿下。”赵广志站起来,一抬眼,目光落在长姝身上。 更准确的说,他是看向了长姝手中的那杯酒。 长姝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将酒杯送到唇边,抬头饮尽。 赵广志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玄墨,垂首道:“末将告退。” 玄墨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皱着眉转头看向长姝:“殿下不觉得他有点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长姝弯了弯唇:“他过来赔罪又没有拉着舒箐箐过来,这样既没有得罪本宫,也没有惹舒箐箐不高兴,两边都讨着了好,他自然不介意这个时候在本宫面前低头。” 话虽如此,可玄墨还是觉得不对。 “他这么轻易就离开了……” “那是因为本宫这么轻易的就原谅舒箐箐了。” 长姝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的,可是玄墨对这个男人比较了解,他心思深沉,而且还格外的能屈能伸,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去向长姝提过亲。 男人都了解男人,玄墨觉得,就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在长姝面前低头。 尊卑礼仪归尊卑礼仪,礼仪之外的低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长姝手中端着一杯果酒,慢悠悠的凑到唇边轻抿着。 看着玄墨这么一脸严肃的表情,她刚想说玄墨是不是想太多了,脸上的表情就倏地一顿。 长姝缓缓垂眸,握着酒杯的手瞬间一紧。 身体里有异样的感觉涌上来,像是细细密密的虫蚁在噬咬,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第六十九章:中招了 长姝皱着眉,凝神感受了一番,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也不是某些一瞬即逝的症状。 她很确定自己这是中招了。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指腹搭上腕脉的一瞬间,长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玄墨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看见她自己给自己把脉,不免感到奇怪:“殿下?” 长姝没有说话,抬起头看着玄墨,红润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颜色,只余一片苍白。 玄墨脸色骤变,像是福至心灵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动作飞快的闪身来到长姝身后,一只手扶着她,第一时间伸手就想要去探她的脉。 长姝张了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殿下。” 玄墨脸色铁青,感觉到她呼吸瞬间变得微弱,扶着她冷声开口:“青措,去请大夫,让傅文和立刻过来。” 察觉到这里似乎出了事,园中数不清的视线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恰好看见长姝吐血的那一幕,众人神色骤变。 旋即议论纷纷,窃窃私语的声音四处响起。 公主殿下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后果会有多严重,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傻子,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当即就有人想要上前去看看情况。 却也有理智的人,一面派人去请大夫,一面去通知了傅家的人,顺带着让人封锁了这处园子。 罗平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他带着人匆匆赶来,看见长姝呼吸微弱的倒在玄墨怀中的时候,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毫不犹豫的下令道:“传令下去,封锁锦墨居,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穿着盔甲看上去威武不凡的御林军来去匆匆,很快就把整座别庄都给围了起来,独属于军队所有的整齐划一的步调以及盔甲兵器相碰撞的声音沉闷的响起,在黑夜中凭添了几分肃杀。 凤阳城的人都知道今天是傅家设宴,可是这个时候这阵仗一看就是出事了,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各种猜测以及流言蜚语像是飓风一样席卷出去。 谢钰几乎和傅文和同时赶到了这里。 临时准备好的一间房间内,玄墨把人放到床榻上,吩咐南絮好好照顾长姝,任由匆匆赶来的大夫给她诊治。 玄墨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外站着许多人,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人这个时候脸色却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谢钰看着玄墨出来,眉头紧拧的看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殿下为什么会中毒,殿下的饮食难道都没有人验毒的吗?” 玄墨抿着唇,脸色紧绷,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这件事情,傅庄主怎么说?” 傅文和脸色阴沉:“我已经命人把厨房的人以及园中伺候的下人都给看管起来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罗平心中焦急,又听见他这么一说,语气顿时就不好了:“殿下今晚碰的东西有些什么,傅庄主没有命人去查?” “殿下在傅家的宴会上出了事,你最好想一想傅家会有什么下场。” 不止是傅家,他们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够落着好。 罗平在御前伺候,他很清楚这位公主殿下在皇上的心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分量。 玄墨捏了捏眉心,沉声道:“都闭嘴。” “看大夫怎么说。” 房间里静悄悄的,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焦躁怎么愤怒,屋子里始终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 长姝倚在床上,一丝理智尚存,她靠着引枕,伸手任由大夫给她把脉,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低垂着眼,目光思索。 她知道自己中了招。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一丝丝异样的感觉随着筋脉蔓延到四肢百骸,席卷全身,最开始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到了这个时候,只剩下了烈火焚身一般的燥热。 仿佛从骨子里一波一波涌上来的燥热,让她简直恨不得扒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往凉水里泡着。 但是长姝除了脸色比之前红了许多以外,并没有流露出其他的异样。 隔着珠帘,上了年纪的大夫听见她开口,明明该是清冷的声音此刻却透着莫名的妩媚:“怎么样了?” 大夫打了个哆嗦,为自己的诊断而感到心惊胆战:“这……” 长姝听着他打颤的声音,和他此刻欲言又止的态度,心中了然:“南絮,送大夫出去。” 她自己就是一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她比这个大夫更早的明白自己中了什么招。 南絮福身:“是,殿下。” 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玄墨几个连忙围了上去,不约而同的开口:“怎么样?” “大夫,情况怎么样了?” 大夫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犹豫了许久,说道:“老夫学艺不精,瞧不出来这是什么毒,但是公主殿下眼下无性命之忧,只不过……” 玄墨皱着眉,“只不过什么?” 大夫不确定自己说出来还能不能继续活着,但是不说…… 看着眼前几个男人一个比一个焦躁的神色,大夫干脆道:“要想解毒也很容易,只需要公主殿下与人……与人行鱼水之欢便可。” 玄墨脸色铁青。 公主殿下连个驸马都没有,她要和谁行鱼水之欢? 倘若真这么做了,婚前失贞,公主殿下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谢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大夫摇了摇头:“许是老夫学艺不精,若是几位实在不放心可以请其他人来看看,只是……公主殿下可能支持不了太久。” 在场的没有人接话。 傅文和脸色格外的难看,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疏漏,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而且公主殿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玄墨,刚要开口,眼角余光就瞥见自己的妹妹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兄长。”傅梦珺蹲身行了一礼:“家中下人出去请大夫的时候,碰上了这位公子,他说他是药王谷谷主。” 第七十章:爱慕于你 药王谷。 这个地方,实在是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若论医术精湛,论玩起药毒,药王谷的人称第二,天下几乎无人敢称第一。 玄墨眼眸一眯:“药王谷谷主?” 凤清拱手一礼,态度温和又从容:“在下凤清,药王谷这一代谷主。” 玄墨沉默的看着他。 凤清笑了笑,温和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在下与公主殿下师出同门,听说她出了事特意前来看看,几位能否行个方便?” 玄墨偏过头,不动声色的朝着南絮看过去一眼。 南絮悄然进了房间,不过片刻又走了出来,轻轻的点了下头。 玄墨于是开口:“既然如此,凤清谷主,请。” 凤清微笑颔首:“多谢。” 谢钰道:“大将军,这样放他进去没事吗?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两手准备?” 万一这位凤清谷主也没有办法……还是公主殿下的性命比较重要。 玄墨瞥了他一眼:“什么两手准备,这里难道还缺男人吗?” 谢钰一噎。 总感觉他这话似乎暴露了什么。 大将军这是打算亲自上阵? 玄墨大大方方的,半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只要殿下不嫌弃,本将军很乐意当驸马的。” “若是殿下嫌弃……”玄墨笑了笑,抬眼看向谢钰:“殿下连我都嫌弃,还能看得上你们匆匆忙忙给她找来的男人?” 谢钰:“……” 傅文和:“……” 罗平:“……” 无话可说! 傅文和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不赞同:“你这是趁火打劫?” 玄墨看着那扇房门:“我爱慕殿下,怎么会对殿下趁火打劫呢。” 只能说,这是他的一点私心。 再说了,玄墨又没打算勉强她,只要她不愿意,他难不成还能够霸王硬上弓不成。 房间里,凤清将几个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的清清楚楚,他在床边坐下来,看着长姝紧紧的攥着床单,整个人如同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水涔涔。 凤清开口:“抱歉,长姝。” 长姝睁开眼睛看着他,脸色通红,唇色却是惨白,她攥着床单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毕露,修长手指骨节发白。 长姝勾了勾唇:“师兄这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要说抱歉?” 凤清眸中划过一丝讶异,显然是没料到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能够保持一丝理智尚存。 但随后他又笑了笑。 若是真的屈服在区区药物之下,那她也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长姝了。 凤清伸手给她把脉,一边开口:“外面那个大将军说,若是解不了毒,他很乐意给你当驸马。” 长姝下意识的皱了下眉。 凤清见状,挑了下眉,语气似乎颇为诧异:“你这是不愿意?” 长姝眼帘微阖,任由他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也实在是没力气做多余的事情了,这个时候能够保持理智不崩溃,不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就已经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我没什么愿不愿意的。” 对于皇室公主而言,贞洁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自古以来养男宠的皇室公主不在少数,长姝就当是自己临幸了一个男宠就好了。 生死面前,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 长姝可没兴趣让自己落得个欲火焚身而亡的下场。 她抬眼看着坐在床边给她把脉的男人,语气有气无力的:“怎么样?师兄。” 凤清默了默:“这个毒……我以前没见过。” “让我研究一下或许有解决的办法,但是……” 长姝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她现在熬不了多久。 她没有时间。 凤清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让他们给你取些冰泡着会不会好一点?” 长姝问他:“我能够忍到药效过去吗?” 凤清轻咳一声:“似乎不可以。” 长姝了然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着吧。” 凤清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你想找个男人?” 长姝道:“没办法了不是吗?” 她抬头看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底终于流露出了那么一丝丝欲望。 隔着一道珠帘,凤清只能够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他看不清楚长姝此刻娇美动人的模样,看不清楚她眼角魅惑的风情,却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她压抑的呼吸,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凤清从来没想过一个女孩子居然也能够有如此强大的自制力。 他看着她,突然开口:“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长姝一惊,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笑了笑:“师兄,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看见她这样的态度,凤清眸色微沉,眼底染上了些许阴霾:“长姝,我没有在开玩笑。” 他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认真的开口:“长姝,我们是师兄妹,比起外面的那些人,至少我们之间还有着同门师兄妹的情分。” 然而长姝现在只想让他滚,一点都没把他的话当真。 她怕她什么时候忍不住失去理智,一个不小心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但是这是她师兄,一直以来都对她很不错的师兄,长姝目前没打算与他翻脸。 两人之间,情分还是有的。 长姝笑了笑:“师兄别告诉我,师兄也爱慕于我。” “是,我爱慕你。” 男人声音温柔,清雅悦耳的嗓音在这安静的屋子里让人如沐春风,却也同样可以千百倍的放大长姝的欲望。 像是催化剂一样,让她体内的毒性翻个倍。 长姝缓缓的攥紧了拳头,身体的燥热像是烈火一般将她吞噬,然而她心底却一阵阵的发冷。 冷到刺骨。 “可是我并不打算与人有任何牵扯。” 长姝抬眼看着他:“师兄还是离开这里吧,若是师兄拿这个毒束手无策的话,看在我们同门一场的情分上,师兄帮我找一个没什么牵扯的人过来如何?” “为什么我不可以?” 长姝声音一厉:“师兄。” 凤清沉默的看着她,须臾,轻轻一笑:“长姝,你这话真是无情。” 他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对上门外几个男人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开口:“一时半会儿找不出解药,去找人过来吧。” 第七十一章:前因后果 玄墨皱了下眉,抬脚朝着房中走过去。 凤清伸手拦着他:“师妹现在情况不太好,你进去也没用。” 玄墨眉眼不动如山,冷冷的拂开他的手,淡声道:“我的事情,不劳阁下费心。” “制不出来解药,你守在这里也没用,傅庄主,不如先请谷主下去休息如何?” 傅文和很配合的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凤清谷主,请随我来。” 他对于这位凤清谷主有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莫名的敌意,总感觉这个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身上的气息却让他觉得很危险。 常年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傅文和相信自己的直觉。 凤清没理会傅文和,转身沉默的看着玄墨踏进房门,看着房门在他面前阖上,他微微垂眸,掩去了眸底复杂的神色。 紧闭着的房门再未打开,连声音都没有传出来,安静的有点过分。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心底的不安愈发加重,凤清紧紧的皱着眉,盯着那扇门的目光格外的专注,无人知道他心中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沉默的一夜过去,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几人也就这么站在房间外枯守了一夜。 等到玄墨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冷着张脸,神色格外的阴沉可怕。 外间的几人瞧着他这幅样子,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有些摸不准昨晚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真的是玄墨给公主殿下解了毒,他应该不至于一大早的就这么一副谁都欠了他钱的模样吧。 一片压抑的静默中,谢钰率先打破了这份平静,想着昨天晚上调查出来的结果,他躬身开口:“将军,昨晚公主殿下的饮食没有查出来任何不对,一应相关之人也全都审问了一遍,并未察觉出什么问题。” 玄墨阴沉着脸:“你想说什么?” 谢钰站直身子,目光淡然的望着他:“除此之外,殿下昨晚还喝了将军和赵校尉敬的酒,来此之前除了将军和殿下身边伺候的人,就只有一个赵夫人与殿下有接触。” 玄墨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直接后果就是他态度也很糟糕。 他开口,语气不善:“你是在怀疑本将军下的手?” 谢钰摇摇头:“我并没有这么说,只不过想问赵校尉几个问题而已,他是将军手下的人,论官职尚在我之上,所以此事还是得让将军点头才可以。” 玄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都随你,这种事情你让罗副统领来办就行,不用刻意来问我。” 谢钰颔首:“多谢将军。” 这种事情发生了,相关的人没一个能落着好,真要追究起来傅文和绝对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所以他对此事格外的上心,和谢钰联起手来一晚上就把事情给查了个底朝天。 最后察觉出不对,是在长姝用过的酒杯的杯沿上,被发现上面抹了一种不太常见的催情的药物。 那只酒杯是赵广志递到长姝手上的那只。 他们都想不通,动手的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给公主殿下下这样的药。 赵广志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做出这么疯狂又下作的事情来的人,最重要的是,这样做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他又不可能借此得到什么好处,公主殿下也看他不上。 长姝趴在浴池边上,鞠起一捧水自肩上淋下,神色格外的平静。 南絮在一边愤愤不平的开口:“殿下就不生气吗?作出这种事情来的人也太卑鄙了,简直是无耻。” 长姝抬眼冲她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中衣物上,语气像是全然不在意一般,“你也觉得是赵广志干的?” 她这么一问,南絮的气愤心情顿时就被她打断了,迟疑了半晌,南絮问出了所有人都不明白的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长姝笑了笑,语气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谁知道呢。” 她从池中站起来,踏着玉石砌成的阶梯一步步走上来,站在池边张开手,任由侍女为她擦干了身子披上轻袍。 “他现在人在哪里?” “凤阳县大牢。” 自从得到了玄墨点头之后,谢钰就毫不客气的开始着手查探这件事情,这里是傅家庄园,有傅文和的全力配合,以谢钰的能力要查清楚前因后果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只不过查出来的结果,不那么尽如人意罢了。 故事最初的起因,是因为一位身世不怎么高的官家小姐,据说是因为她家里人要把她嫁给一个年纪足够当她爹的老男人当继室,她心里不愿意,恰好来这里又看见了墨大将军——年纪轻轻位高权重的大将军,长得不错为人又冷静自持,只是一眼就足以让少女春心萌动。 当然这春心萌动有几分是因为他手中的权柄,这就不好说了。 这位姑娘想着反正都是嫁,比起嫁给一个糟老头子还不如嫁给墨大将军,想必她家里人也不会反对,毕竟就算是大将军妾室,那也比边境一个糟老头子的继妻要好的多。 也不知道她是听了谁的怂恿,居然胆大包天的在原本要送往墨将军那一席的酒杯上抹了催情的药物,恰好之前舒箐箐惹了长姝不快,赵广志为了给她赔罪,顺手就找人要了酒具直接去了长姝的那一桌。 而这酒具,恰好是原本被抹了药应该送往墨将军那一桌的。 这个前因后果,合情合理,却又漏洞百出。 太多的巧合凑一块就没那么巧了。 至少长姝是不相信的。 边境纵然再怎么民风开放,也还没到一个小姑娘随随便便就能给当朝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下药的地步,而且她还知道不能够下在杯中,而是直接抹在了杯沿上。 再退一万步来说,药物,总归是会有一些味道的,就算溶解在酒中,以长姝的医术她也不至于半点都没有察觉。 南絮为她穿好衣裳,在她臂上挽上同色的淡紫色轻纱,低低的开口:“殿下要出门吗?” 第七十二章:被始乱终弃的感觉 长姝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本宫就不去了,让赵广志来这里见本宫。” “是。” 原本打算回京城,因为出了这档子事耽搁了行程,长姝如今住在傅家另外一座别院中,院里有一处天然的清泉,泉水甘冽清澈,很让人喜爱。 两人踏出房门,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守着的墨色身影。 南絮下意识的看了眼长姝。 虽然外间的人对殿下究竟是怎么解毒的多有猜测,可她却不同,她是亲眼看见长姝身上斑驳的痕迹的,对这位在殿下房中呆了一夜才出来的墨将军,南絮现在的观感很是复杂。 长姝看了她一眼。 接受到长姝的目光,南絮无声的退下,顺便贴心的带走了这里所有伺候的下人,只留下长姝和玄墨两人。 长姝站在门口,看着沉着脸的玄墨,淡声道:“我们说的很清楚,春风一度之后,我们之间再也没了任何关系,如今你阴沉着脸,摆出这么一副怨夫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宫对你始乱终弃了呢。” 玄墨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长姝居然真的能够做的这么绝,说没有任何关系她居然就真的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模样。 他确实是不甘心。 玄墨抬脚走到她面前,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开口:“殿下拒绝了凤清,却没有拒绝臣,是不是代表臣在殿下心中是有所不同的?” 老实说,玄墨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副模样。 他推开房门,看见倚在床榻上的紫衣女子,明明是一副衣衫不整发冠凌乱的模样,看上去那么狼狈不堪,强忍着体内的药性却依旧避免不了她周身倾泻而出的诱人风情。 玄墨原本以为她早就失去了理智,可是偏偏没有,她一面忍着体内的药性一面还能够和他谈判,要么找别人,要么他亲自来,之后春风一度之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玄墨应是应得好好的,相处了这么久他早就已经知道自己对这位公主殿下是上心了,这种事情他怎么都不可能便宜了别人,可是玄墨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干脆利落的性子居然真的这么干脆利落。 说断就断毫不留恋,硬生生的让他生出了一股他被人白嫖了的感觉。 别说爱上他,她面对他的时候愣是一丝旖念都没有。 原本打算温水煮青蛙慢慢的和她磨的玄墨高估了自己的耐心,只要一想到她这么浑然不在意的态度,玄墨自己就高兴不起来。 简直是提了裤子不认账。 玄墨看着她,幽幽的开口:“殿下这是想翻脸不认账?” 长姝瞥了他一眼:“所以这就是本宫拒绝师兄的原因。” 长姝并不觉得自己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让眼前这个男人和她的师兄都为她而动心,她又不是什么金子人人都喜欢。 而且长姝心中始终有一个疑虑,她自己医术不差,况且她这些年为了祛除身上的疤痕拿自己试药的次数并不少,这具身子不说百毒不侵,至少寻常的药想要让她中招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她偏偏就中招了,别说事前没有发现,事后她依然没闹明白自己到底中的是什么药。 不是她自谦,这个世上用药能够胜过她的人,并不多。 其中一个,就包括了她的师兄。 “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事后一刀两断,绝不会拖泥带水,你如今这副模样,是想做什么?” 玄墨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长姝的阳光,让她略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她逆着光,没有看到玄墨眼中充满侵略意味的目光。 玄墨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并不像面对其他人一样充满了冷意:“臣不想干什么,只是希望殿下能给臣一个机会。” “臣爱慕殿下,想娶殿下为妻。” 长姝神色淡定:“本宫有许多事情要做,暂时无心风月。” 她对凤清也同样说过这样的话。 玄墨却不在意,他这个人其实脾气比较霸道,他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没等玄墨继续说些什么,长姝继续道:“而且,娶本宫不叫娶妻,那叫尚主,本朝律例驸马不得入朝为官,你做决定之前,好好想想富贵闲人的生活是不是你想要的。” 玄墨一愣。 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他思索了片刻,权衡了一下其中的利弊,复又看着长姝说道:“如若我不介意当一个富贵闲人呢?” 长姝笑了笑:“大胤朝的臣民不会希望看到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很显然是没把他的话当真。 玄墨认真道:“我的事情不需要其他的人同意,只要殿下同意就好了。” 长姝仍旧是笑:“这种事情似乎是本宫吃亏一点,本宫尚且不在意,希望你也看开一些。” 玄墨眼中划过一抹失望。 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他现在到底是希望长姝拒绝他还是希望长姝能够答应下来,他觉得他应该是希望长姝能够答应他的,可是如今长姝拒绝他除了失望之外竟然没有其他的情绪了。 甚至隐约还有那么一点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玄墨拒绝去深想。 他是喜欢长姝的,喜欢这位行事作风都格外的与众不同,与当世女子的柔弱无依完全不一样的公主殿下。 沉默着僵持了许久,到底还是玄墨率先转移了话题:“殿下想要见一见赵广志?” 长姝嗯了一声。 玄墨看着她,提起这个人的时候语调都冷了三分:“昨晚他送上来的酒有问题,谢钰如今已经把他压入了大牢,等候处置。” 长姝挑眉看着他:“他好像是你的人吧?” 玄墨摇头:“他是舒兆送到我军中的,我的人查出来他对舒家心有不满,我存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才把人给留了下来。” 长姝没想到自己听了这么一个解释。 她沉默片刻,想着她对这个人的了解,摇了摇头:“我觉得……他应该做不来这么愚蠢又没有好处的事情。” 第七十三章:做个交易 赵广志见到长姝的时候,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因为顶着一个谋害公主的罪名,赵广志腕上脚踝处都被铐上了镣铐,他沉默的看着长姝,沉默的拖着沉重的镣铐缓缓的走近,在长姝面前屈膝跪下:“参见公主殿下。” 长姝垂眸看着他。 她记忆力很好,还记得当初在淮安村赵广志去她家提亲时候的模样,那时那个极端骄傲又自负的男子,与眼前这个沉默隐忍的男人似乎是两个人。 虽然不自量力了些,可是长姝对于那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恶感,当时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井底之蛙一样,原是想着没必要与这样一个人计较太多,平白失了身份。 况且不知者无罪。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再怎么矜傲自负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再怎么有优越感也不能说他错,毕竟男人都这样,长姝原本就没想过会和他有其他的交集。 那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赵广志沉默了须臾,没料到她会这么平静的问他。 被降罪,被责罚,或许会更糟一点,赵广志甚至想过盛怒之下的公主殿下会如何处置他这个罪魁祸首,他唯独没有料到的是长姝的态度会如此平静。 长姝支着额看着他:“你给本宫一个本宫能够接受的理由,说不定本宫能够饶你一命。” 赵广志垂头道:“臣……并不知道那杯酒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你是冤枉的?” 长姝语气冷淡了几分:“你是墨大将军手下的人,既然有冤情,你为何不喊冤?他向来护短,若是你有冤屈,他定然会护着你。” 赵广志抬头看着她,“终究是臣递上去的酒有问题,这件事情并不算冤枉,况且……” 他笑了笑,笑容莫名的带着点哀伤:“公主殿下难道不知,我是大都护安插在墨将军军营里的人,墨将军又怎么会真心护着我。” 长姝皱起了眉头。 “是我谋害了殿下,殿下要杀要剐,罪臣任由殿下处置。” 长姝静静地看了他半晌。 轻啜了一口盏中的茶水,长姝平静的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 男人似乎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着她,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这个话题这么不依不饶。 长姝笑了笑,笑容带着些微的冷意,“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赵广志一震,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长姝也不在意他的沉默,淡然自若的开口:“如果这件事情是你自己的决定,那你总该有个目的,那样的药物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绝对不友好,而你又不可能充当那个为本宫解毒的人从而获得什么目的,那你这么做图的是什么?” 赵广志抬头看着她:“殿下怎知我不可能成为那个解毒的人?” 长姝没有理会他,依旧开口:“这么做对你没有半点好处,你年纪轻轻的就混到了这个位置,怎么也称得上一句人中俊杰,既然如此,你断然不会这么容易就做下如此冲动而又愚蠢的事情。”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种药物……以你的能力你是绝对不可能弄得到的。” 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出色,他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子出身,交际的圈子摆在那里,他不可能把手伸得太长。 赵广志陷入了沉默。 长姝说道:“本宫的医术不说独步天下,至少能与本宫并肩的人并不多,这个药既然能够让本宫都毫无防备的中了招,那么给你这个药的人,应当对本宫极为了解,寻常药物对本宫没用所以特意挑选了一种本宫不熟悉的药物,本宫说的对不对?” 赵广志垂眸:“只是巧合罢了。” 听着他这话,长姝笑了笑,沉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夹杂着直指人心的犀利:“本宫不信这样的巧合。” “虽然不知道你们给本宫下这个药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本宫不相信任何巧合。” 她若是会相信巧合这样的东西,她根本就无法在深宫中生存下来。 长姝看着他,嗓音沉静清冷,一字一句的开口:“赵广志,你心有顾忌,所以不敢说,对不对?” 赵广志蓦然抬头,震惊的看着他。 一直都表现得很沉默很冷静的男人,此刻终于变了脸色。 长姝见状,心中原本的七分笃定也变成了十分。 她转了转手中的杯子,沉吟片刻,说道:“本宫也不是非得追究此事不可,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赵广志低头沉默。 长姝淡道:“不管你有什么顾忌,你要知道,有些在你看来难如登天的事情对本宫而言易如反掌,本宫给你选择的机会。” 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谋害公主其罪当诛,长姝可以免了他的死罪,可以让他无任何后顾之忧,但是条件是他必须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 赵广志并没有考虑多久,他抬头看着长姝,问道:“殿下想知道什么?” ……………… 玄墨接到暗卫送来的消息这座院子的时候,长姝脸色格外的阴沉。 那个让他看不怎么顺眼的男人跪在她面前,脸上虽然面无表情,额上却已经隐隐约约的渗出了汗,也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多久。 玄墨眉头一皱,尚未说话,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长姝的脸色不太对。 他上一次看见长姝这么阴沉的脸色,还是长姝对着清平县主的时候。 清平县主这会儿头脑都还没有清醒。 玄墨一边走,一边思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走到长姝身边,他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喜欢对别人行礼,所以他只是微微躬身:“臣见过殿下。” 长姝抬头看他:“墨将军觉得此人该如何处置?” 玄墨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 虽然不怎么喜欢长姝这么冷冷淡淡的称呼他墨将军,但是玄墨也没有说什么,瞥见长姝握着茶盏的手骨节发白,上好的青瓷盏上似乎还能够很清楚的见到上边有些裂缝,玄墨突然就很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四章:准备调查 “但凭殿下处置。” 长姝抬眼看着他,唇角微扬:“本宫还以为墨将军会求情。” 玄墨并没有想要求情的意思,毕竟又不是真的是他手下的兵,只不过是别人插进来的一个……也不知道是充当棋子还是眼线的人罢了。 他只是觉得,长姝眼下这么笑起来可真是难看。 他刚想说由着长姝随便处置了算了,然而对上长姝此刻的神情以及他知道的某些消息,他琢磨了半晌,又觉得长姝不会这么轻易的要了这个人的命。 玄墨笑了笑:“毕竟他是对殿下心怀不轨,殿下怎么处置他都是应当。” “只不过他怎么说也是臣手底下的兵,发生这样的事情也确实是臣御下无方所致,所以臣并没有立场来为他求情。” 长姝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玄墨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长姝如今的心情极度糟糕,若有所思的看向这个男人,玄墨突然很好奇他和长姝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若是这个时候问出来只会让长姝更加不愉快。 不得不说有时候男人的直觉是真的很准的。 当天谢钰就收到了消息,赵广志被公主殿下下令杖责八十,夺了他身上的官职把他一撸到底,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没有任何官职在身的小兵了。 对于谢钰而言,怎么处置都和他没关系,他一点都不关心,这样的处置没有办法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波澜,他只是隐约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公主殿下实在不是一个会心慈手软的人。 谢钰很忙,他忙着给自己的工作收尾,因为他要和公主殿下一起回京城,本来他都收拾好了却没想到临了了却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让他手上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工作又多了一点点。 当然,这种小事他也不怎么在意,让他在意的是凤阳城中近来私底下似乎有一些对于公主殿下并不友好的传言。 公主殿下出事的时候,傅家庄园里的人本来就是本地的一些豪绅大族,他们是亲眼见着公主殿下出事的人,再加上当时罗平带着御林军直接围了锦墨居,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装作没有发生过。 如今凤阳城中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有,但都只是大家私底下议论一两句,从来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谢钰也不太好处理。 总不能用强硬的手段禁止他们谈论这些话题,这样只会让人觉得是公主殿下心虚。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都是他听自己手下人说的,从来没有人把这消息拿到他面前来嚼舌根。 这种事情处理不好的话以后没准儿会成为一大祸患。 谢钰正忙着,看见姚桦脸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谢钰。” 谢钰抬头,波澜不惊的看着他,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个时候你不在殿下身边守着,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姚桦拖了把椅子在他不远处坐下来,懒洋洋的往后一靠。 明明进门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格外的凝重,这会儿坐下来了,他看上去又跟个没骨头似的,整个人瞬间就放松了,“你知道殿下对那个男人的处置了吗?” “当然。”谢钰不明白他来这里和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姚桦沉默了片刻,说道:“赵广志把该说的都说了,所以殿下才留了他一命。” 谢钰琢磨出不对来了:“他说了什么?” “前代药王谷谷主出事是因为遭人暗算,殿下现在命我带人去岐澜山查清楚前谷主出事的具体情况。” “悄悄地去,悄悄地回,此事不得走漏半点消息。” 谢钰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还说什么。 殿下都吩咐了不得走漏半点消息,这位转眼间就在他这里给吐露的干干净净。 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姚桦说道:“不是我故意要说给你听的,殿下说岐澜山那边势力错综复杂,要你帮我遮掩消息。” 谢钰点头,没有丝毫抗拒很自然就答应下来了:“谢家在那边势力确实不小,你等我几天,我给你准备一个新的身份。” 看他想要反驳,谢钰说道:“能够让你吃好住好光明正大的去查探消息的那种身份。” 姚桦没说话了。 这样正合他心意。 岐澜山那边最多的就是药商,当初江湖传闻药王谷的老谷主也是因为去岐澜山那边采药所以才一去不复返的,这才会有这位凤清谷主继位。 谢钰原本提笔在批改公文,想到这里,他顿了顿。 药王谷内部纷争,似乎有传言说是如今这位凤清谷主囚禁了老谷主,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看殿下都派姚桦亲自去查了,想必也是对这些传言有所怀疑。 可是这位凤清谷主和他们殿下不是关系极好吗? 而且他也是极少数知道公主殿下的过往的人之一。 如果这位凤清谷主也对他们殿下抱有敌意的话…… 谢钰想到那天晚上他站在长姝房门外的模样,总觉得似乎有哪里奇怪。 这位谷主对公主殿下的心思不像是作假,可如果传言都是真的,一个对待恩师都能够下狠手的人,谢钰觉得他的真心似乎也不会太真。 姚桦打断了他的思绪:“我若是走了,殿下身边的七卫就只剩下一个姜然了。” 谢钰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他,很认真的建议道:“说句实话,我觉得你们几个人跟在殿下身边当一个小小的影卫实在暴殄天物,殿下根本就用不上你们,你们能做的事情寻常的影卫也能够做,既然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的去外面给殿下办事。” 姚桦张口就要反驳。 谢钰眼也不眨的打断他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气格外冷静:“毕竟,真要论起武功,殿下的身手还在你们之上。” “别忘了暗部的人都是殿下训练出来的。” 姚桦没说话了。 谢钰说道:“之前齐王谋反,药王谷似乎也牵扯其中,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去调查的时候,尽量不要和他们那些人接触,更加不要打草惊蛇。” 第七十五章:平地起波澜 赵广志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人还没有彻底清醒,铺天盖地涌上来的疼痛就率先窜入脑海。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身上绵绵不断的剧痛,抿紧了唇。 唇上也是意料之中的干涩,他闭了闭眼,想着之前长姝对他说过的话,以及受刑之时沉重的刑杖砸在身上的感觉,觉得心中有些乱。 他微微抬头,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发现他已经回了自己的府邸,如今正趴在床上。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屋子中间,一个黑袍男人正坐在桌边,不紧不慢的拎着茶壶在给自己倒茶。 赵广志瞳孔一缩。 “醒了?” 悠然闲适的语调,带着一丝丝嘲笑钻入耳膜。 意识到自己反应似乎有点大,赵广志微微垂眼,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开口,沙哑的声音透着诘问的意味,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赵广志几乎感觉到了喉中涌上来的血腥味。 “我为什么不会在这里?”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容颜,整个人都藏在黑暗中:“你给公主下了药,居然还能够从她手上活着回来,我很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看看……你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 赵广志冷笑道:“我能说什么?实话实说罢了。” 男人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还没那个胆子实话实说。” “况且就她那心狠手辣的程度,你若是当真实话实说了,她不可能还会留你性命,赵公子,做决定之前,你最好考虑一下后果。” 赵广志抓着床单的手一紧,垂着眼没有说话。 男人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想把人给逼得太狠了,毕竟狗急了还会跳墙,他暂时不想惹麻烦。 “主子想确认一下,宸欢公主中了药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给她当解药的人是谁?” 赵广志冷冷道:“墨将军。” “不是凤清?” 赵广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我知道的消息就是这样,你应该知道,我被谢钰下了狱,具体是不是真的我无从求证。” “那你……” 他笑了笑,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没要我的命?” “因为墨将军亲自开口求的情。”赵广志也没卖关子,说道:“他知道我和大都护的关系,想拉拢我为二殿下效命,我答应了。” 男人猛然站了起来:“你——” 赵广志冷冷的打断他:“要么死,要么答应他的要求,你觉得我该怎么选?” “谋害公主是个什么罪名难道你不知道?我被公主殿下下令革了官职,如今除了墨将军以外还有谁敢启用我,我为什么不能答应?” 男人看着他的目光森冷无比:“你就不怕我也要了你的命?” “你会吗?”赵广志抬眼看着他,笑了笑:“或者说,你敢吗?” “就算我如今什么都不是,我也还是大都护的女婿,没有他发话,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吗?” “还有,你别忘了,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因为什么。” 说到这里,赵广志的语气比他更冷,脸色也同样无比的难看。 要说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他原本大好的前程就因为要配合这个计划而毁于一旦,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个馊主意到底是谁提出来的。 无权无势就要这么被人当做棋子,说舍弃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舍弃,甚至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这么做会有什么下场。 就如同从来没有人考虑过,他是不是真心愿意娶舒箐箐一样。 辗转在沉重的刑杖下连挣扎都不能的时候,赵广志心底的恨意因为这样的无能为力而被彻底的点燃,他甚至都想过有朝一日他得势了要怎么弄死这些人,怎么才能够让自己好好的出口恶气。 为了活下去,为了往上爬,他没什么是不能做的,正如他可以答应公主殿下的交易一样。 看着男人明明很愤怒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的时候,赵广志微微垂眸,语气冷淡:“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你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若是被什么人发现了你的踪迹,我同样不会承认我认识你。” 门外这个时候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怎么,心里有恨了?”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赵广志神色微僵,不过因为他本来就冷着张脸,所以也没人察觉到他这一瞬间异样的脸色。 看着门外缓步走进来的贵公子,他悄然攥紧了手,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 因为恐惧,更是因为,心底汹涌的怒火。 长姝这个时候已经坐上了回京城的马车。 她没再关注这件事情的后续,只要赵广志乖乖的按照她说的做,他自然可以活下来。 若是他不肯照做,死了对长姝而言也算不上什么损失。 眼见着离京城一日日近了,长姝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烦躁起来,本来就没得到长姝什么好脸色的玄墨这会儿脸色更是一日日的阴郁。 偏偏他还拿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没办法。 玄墨就很搞不懂,明明别的女人爱上他那么容易,到了这位公主这里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把他当空气,日日相处不管他怎么靠近这位公主,她连脸都不会红一下。 他现在每天锲而不舍的就是想该怎么让公主理一理他,外加给公主送礼物,毕竟他现在是个闲人有的是时间。 直到青措突然出现,还带回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斯文俊秀的年轻男人,论容貌比玄墨要更胜一筹,穿着一身青衣,容色气度皆是上佳。 彼时玄墨正从长姝那里离开,因为是临时居住的驿站,他和长姝身份贵重所以一人占了间院子,而他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他的心腹。 那人站在院子里,一见到他回来,脸上顿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恭敬地撩起衣袍下摆,屈膝跪地,俯身行礼:“云飞参见主上,请主上安。” 玄墨脸上的笑意猛然一僵,神色猝变。 平地起波澜! 就像是平静的海面陡然间翻涌起惊涛骇浪,一直以来的平静终于被眼前这个男人的到来而打破,****突然闯入了玄墨的生活,将他拽到了眼前的现实之中。 所有的平静,都只是一个表象。 这个人的到来提醒着玄墨,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忠君爱国的将军。 第七十六章:筹谋 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玄墨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不见,沉着脸,他冷声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云飞恭敬道:“云飞完成了主上交代的任务,特意前来向主上复命。” 玄墨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院子里安静了许久,意识到这里是在长姝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让她察觉到了眼前人的身份只怕会有不妥,玄墨把人领进正厅,一边下令:“警戒。” 话音一落,院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绷,虽然看不见什么人,但是宋云飞却知道,此刻这里定然是被明里暗里无数侍卫重重把守。 宋云飞和青措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进了正厅,眼见着玄墨在主位上坐下,脸色颇有些阴晴不定,宋云飞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为什么他们家主子对他的到来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欢迎的样子? 他有些不解。 他来这里对他们家主子来说不应该是一个好消息吗?这证明他们的计划快要成功了啊。 不解归不解,宋云飞依旧还是向玄墨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恭敬递上:“禀主上,梁王殿下的信。” 玄墨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接过了这封信。 “梁王殿下和丞相大人传话过来,希望主上能够尽快回朝,梁王殿下说,依现在的局势,主上若是还留在这里,会很危险,一旦主上身份暴露,只怕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玄墨熟练的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的内容,一边开口:“暂时不急,再等等。” 宋云飞看了眼侍立在玄墨身边的青措。 接收到他的目光,青措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他心中有些猜测,但是不能够确定。 宋云飞皱了下眉,疑惑的看着他,很搞不懂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玄墨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看完信上的内容,他将手中这薄薄的一页纸递给青措,“拿去烧了。” “是。” “主上?” 似乎知道他想说些什么,玄墨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他,终究还是开口:“按计划行事。” 宋云飞松了口气,连忙应道:“是。”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担心这位主子一个想岔了会放弃这个计划,真要那样的话,他们就真的是损失惨重。 但是还好,不管他因为什么而表现得这样犹豫,总归他没说要算了。 玄墨抬眼看他:“你怎么还不走?” 宋云飞道:“梁王殿下在等着您回信。” “让他自己看着办,我没什么可交代的。”玄墨淡道:“南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南齐内乱严重,驻守边境的秦将军出兵五万助他平叛,他答应了主子的条件。” “皇上不知道?” 从他口中听见皇上这个词,宋云飞脸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解释道:“南齐皇帝和胤朝素来交好,但是南齐其他人却屡屡在边境闹事,秦将军上了折子言明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自然不会不答应。” 扶持一个对他们友好的皇帝总比让一个对他们胤朝虎视眈眈的人登上皇位要好的多,虽然齐王谋逆还没有彻底的解决,但是这区区五万兵马对于胤朝而言只是小菜一碟。 玄墨点了点头,心中却始终存着一些顾忌。 镇守边境这么多年,他很顺利的取得了皇帝的信任,很顺利的掌了兵权在朝中军营都有了说一不二的威望,还暗中挑拨让几位皇子私底下斗得不可开交。 他挑动胤朝朝中争斗,收拢边境的士兵布下无数的暗手,在朝中安插心腹,到了如今,他已经可以轻而易举的让这个天下乱起来,兵不血刃的夺了胤朝的江山。 所有的一切都在照着他预想中的一点点实现,唯一的一个意外,就是猝不及防的闯进他生命里的长姝。 他并不是很想与长姝为敌,也不太乐意看到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里流露出对他的恨意。 但是这一丝丝的抗拒却抵不过他的野心,抵不过他这么多年来暗中的筹谋,所以他依旧选择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只是真要继续下去,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玄墨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说道:“就先这样吧,梁王那里我会给他回信,你去给我查一下药王谷凤清的消息。 宋云飞点头:“是。” 等到他走后,青措看着自己明显在走神的主子,淡声说道:“主子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这么做,最好离公主殿下远一点。” 玄墨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桌面,似乎那里开出了花儿一样,格外的专心。 “你说,我娶她为妻怎么样?” 青措:“……” 他就很迷。 他家主子到现在为止都没能得到公主殿下一个笑脸,他到底哪里来的信心能够娶得到这位公主? 再说了,就他做的这点事儿,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那夫妻缘分的人。 青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若是公主殿下知道了主子做的事,大概率是会想要一刀捅死主子的。” 玄墨于是不说话了。 长姝完全不知道,与她一墙之隔的男人这会儿正在暗戳戳的计划着怎么夺了这片江山,她在看一封信,一封从西凉寄过来的家书。 她的表哥,温家的长子温嘉言说他在西凉喜欢上了一个人,暂时不打算回来,还说要是有机会他会把人带回来让她瞧瞧。 长姝对这封信持怀疑态度。 信中说话的语气格外的平静,通篇下来没有一个字提到了那场灭族之祸,只说他过得很好,也表明了他希望长姝放下仇恨,生活安宁喜乐。 这和宫衡送回来的消息不一样。 长姝自然是相信宫衡的,温嘉言可能会为了让她安心而安慰她说他过的很好,可是宫衡只会告诉她他看到的,既然他说温嘉言过得不好,那么他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可惜她现在不可能亲自去西凉。 长姝想了想,提笔给他回了封信。 第七十七章:回宫 八月初一,长姝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 公主的车驾迎着天边灿灿的晚霞,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径直驶入宫门,高大巍峨的宫阙庄严肃穆,仆从婢女行动无声,间或伴随着侍卫巡视宫城之时整齐划一的步伐响起,为这华丽富贵的宫阙增添了许多庄严冷肃的气息。 红墙朱瓦,紫柱金梁,极尽奢华之能事。 长姝掀开车帘,在宫门前驻足许久,她仰头看着这气势雄伟的城墙,重重宫门在她面前次第打开,恭迎这皇朝最为尊贵的嫡长公主。 她是宸欢公主。 宸极天下的宸,欢乐无忧的欢。 一个给了她至尊的地位,一个却是对她最朴实的祝愿。 愿她至尊至贵,此生长乐无忧。 长姝眸色复杂的看着这座皇城,抿了抿唇,终于一把放下帘子,彻底的遮盖住了所有的目光,只留下冷冷清清的一句话:“回宫。” 这一幕,许多人都看见了。 谁也不知道当初皇上为什么会令公主殿下远赴边境去传旨,但是这京城还有许多人记得当年发生的事,记得那个性情刚直忠君爱民的温大将军,记得那个才智近妖,有着雄才大略的太子殿下。 同样也还记得那个温婉贤淑的皇后娘娘。 越是知道内情惋惜他们的离去,也就越是对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宸欢公主多了几许包容。 长姝这些年表现得性格古怪,行动也几多出格,可偏偏所有人都默契的选择了视而不见,就连朝中最不好说话的御史台的人把朝中几位看不顺眼的皇子公主挨个参了一遍,唯独没有人说过长姝半句不是。 马车行驶在铺满青砖的地面上,咕噜噜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朱色的宫门一扇扇的在她面前打开,又在她身后阖上,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长乐宫。 阔别已久的长乐宫上上下下打扫的干干净净,用最好的姿态迎接着主人的归来。 长姝下了马车,一众宫人在她面前俯身行礼,态度恭敬的近乎卑微:“参见殿下。” “免礼。” 长姝垂眸看了他们一眼,缓步朝着自己的寝殿走过去,长长的裙摆曳地,留下一道清冷的声音:“绫香,备浴,传膳。” “另外,派个人去御书房说一声,本宫半个时辰后过去。” “是。” 南絮跟在她身边,皱了皱眉不太高兴的开口:“皇上不是不喜欢有人去御书房那边找他吗?” 长姝瞥了她一眼:“那你这几年过去,他可有怪罪?” “那倒没有。”南絮说道:“奴婢这几年都依着殿下的吩咐,从没主动踏出过长乐宫半步,旁人主动来找麻烦的不算。” “唯一去的一次,恰好就身份暴露了。” 而且她都不知道身份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长姝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用过膳沐浴更衣之后,洗去了一身的风尘,长姝去了御书房。 领着一群的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朝着御书房走过去,没过半日,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当今皇帝陛下虽然算不上什么有情有义的人,但是他也绝对称不上风流多情,后宫的人并不多,其中最受宠的就是三皇子的生母容妃娘娘,还有四皇子的生母淑妃娘娘。 至于其他人,在这两位的光芒衬托下,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暗淡,虽然不至于像个透明人一样,但是绝对称不上受宠二字。 自从皇后去后,后宫就再没进过新人。 很多时候,长姝都不明白她这位父皇心里是怎么想的。 若是说对她母后无情,可他偏偏能够空悬后位,能够对她百般纵容,若说有情,他又能够那么毫不留情的对温家下手,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每每在她觉得她这位父皇冷酷无情的时候,有些错觉总是能够让她感觉到她父皇对她母后情根深种。 长姝对这种错觉嗤之以鼻,半点都不相信。 “儿臣参见父皇。” 空荡荡的御书房内,长姝看着书案后的男人,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态度很端正,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男人低着头在批折子,头也没抬的开口:“若是朕没有派罗平去请你,你打算在边境待到什么时候?” 长姝脸上恭敬地神色一点点的消失的干干净净,静默片刻,她站了起来,挺直了脊背站在殿内:“父皇是如何知道的?” 楼公公看着这小祖宗的神色,心尖儿都颤了颤,生怕到时候这两位又吵起来。 他们两个吵,皇上不会拿她撒火,遭殃的都是下边的人。 宣帝嗤笑一声,放下手中的朱笔往后靠在椅子上,看着长姝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长姝看着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却是一字一句的开口:“知道归知道,儿臣想听父皇亲自说。” 宣帝淡道:“墨卿传信给朕,朕才有所怀疑。” “宸欢,你是大胤朝的公主,村姑医女这种身份不适合你。” 宣帝语气很平静:“你喜欢医术可以去学,但是你不能当一个医女。” 长姝这暴脾气,差点忍不住扔给他一句“关你屁事”。 但想了想好歹这位也是她的父皇,是这大胤朝至高无上的帝王,形势比人强,她又硬生生把脾气给忍住了。 在这个华贵庄严的皇宫中,面对着这个不管发生什么事似乎都格外平静从来不会变一下脸色的男人,长姝的脾气似乎都变得格外的暴躁。 一向都觉得自己在修身养性的人每到这个时候都觉得自己这么些年的修养都喂了狗。 长姝冷笑:“儿臣若不是在边境当了个医女拜了药王为师,只怕儿臣这会儿还是个行动受限的半残废,相比之下,父皇应该更不愿意见到一个那样的皇室公主吧。” “再说了,边境百姓如今谁不赞儿臣一句仁善,这样的名声对皇室而言应该是乐见其成才对吧。” 宣帝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长姝话里话外浓浓的敌意与排斥,他靠在椅背上,神色间似乎还带着点倦怠,注意力却是落在了长姝半残废三个字上。 “你真的受伤了?” 第七十八章:争执 “不然呢?” 长姝冷声说道:“父皇觉得这件事情还会有假不成?御医这些年诊治的对象虽然不是儿臣,但是伤势却是真实的。” 长姝一字一句的开口,语气隐隐约约的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毕竟,南絮身上的伤,是照着儿臣身上一模一样的来的。” 南絮是死士出身,当初她决定离开京城的时候,为了稳妥起见,她从数十个与她最相像的死士中挑选了南絮,带在身边亲自教了半个月。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之处都与长姝一模一样,再稍作易容平日里刻意避着点旁人,绝对不会轻易的被人认出来。 就算有什么意外,别人也只会当她受了刺激这才性情大变。 宣帝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看着眼前一身冷漠的少女,想起以前那个时常伴在他和皇后身边乖巧可爱又聪颖善良的女儿,恍惚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陌生至极。 “南絮的存在,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如果她很早就开始为自己准备替身,那宣帝觉得他可能得好好想一想他这个女儿的用意了。 长姝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嗤笑一声,语气不屑:“母后,皇兄,外公并几个舅舅和表哥给了我那么多人,要找出这样一个人对儿臣而言又能有多大难度?”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长姝抬眼看着他,眼底的冷漠让人心惊:“自然是太子皇兄死的那一晚,儿臣在东宫,被着了火的殿内梁柱砸中的时候。” “事到如今,父皇可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宣帝抿着唇,冷冷淡淡的开口:“郭家人是你杀的?” “是。” “清平和舒安也是你动的手?” 长姝抿着唇,抬头看着他:“父皇说什么?” “别装傻。”宣帝道:“清平和舒安出事的时候你都在场,你若是不知道,朕把摄政王府的小公子召进宫来一问究竟如何?” 长姝眸光微凝。 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场? 难不成,她身边有叛徒不成? 长姝沉默片刻:“父皇说是就是吧。” 宣帝看她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就生气,一拍桌子猛然站了起来:“什么叫朕说是就是,清平是你的堂姑姑,你把她害成这个样子,你让朕如何与荣郡王府交代?” “她是皇室血脉,你这样害她,可曾把皇族的尊严傲骨看在眼里?” 宣帝这话一出,长姝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眼眶蓦然一红,扬声道:“她和容妃害死了母后,甚至还想要害我性命,我凭什么就要这么忍气吞声让她们欺辱?” 御书房门外,容妃提着食盒,在宫女的簇拥下朝着这里走过来,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长姝这么一句话。 容妃拎着食盒的手一抖,愕然的抬头看向紧闭着的殿门。 随后是男人强忍着怒火的声音:“够了,宸欢,你再敢如此无理取闹,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好啊。”少女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点哽咽,语气依旧是毫不客气的顶撞:“横竖儿臣身上罪名不少,父皇若是生气,一杯毒酒赐死了儿臣,也省的有那么多麻烦。” “他日九泉之下儿臣去见了母后与母后团聚,也好让她看看清楚她一心倾慕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放肆。” 殿内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被砸了一样,容妃犹豫了片刻,拐了个弯又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里。 原本还觉得宸欢公主这次回京之后说不定和皇上的关系会缓和一二,没准还会设法对付她,可是如今看来,就她和皇上闹的这么一出,怕不是她还得在长乐宫继续面壁三年。 御书房内,宣帝指着长姝,气的要死:“你说容妃害死了你母后,你有什么证据?” “容妃伴了朕多年,她在你母后面前也一向谨守本分从来不曾逾距,你到底哪里看她不顺眼要这么诬陷她。” “我亲眼看见的。” 长姝梗着脖子说了这么一句,眼看着宣帝的神色更加难看,她沉默了片刻,又像是心灰意冷一般,自嘲的笑了笑,低声说道:“反正不管我说什么父皇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父皇就当是儿臣污蔑她的吧,儿臣就是看她不顺眼才任性的针对她而已,没别的理由了。” 她抬头,眨了眨眼睛压下眼底的湿润,语气平静的开口:“儿臣手上沾了不少人的血,荣郡王府死的人也是儿臣杀的,父皇若是无法交代,把儿臣交出去便是了。” 她扯了扯唇角,笑的比哭还难看:“母后皇兄外公舅舅都不在了,儿臣身后既无倚仗也没什么人会再把儿臣捧手心里宠着,儿臣如今什么都不在意了。” “父皇随意就好。” 宣帝神色颇有些阴晴不定。 看着长姝强忍着明明悲伤绝望至极,却始终不肯让眼泪落下来的模样,宣帝心里已经什么怒火都没了。 毕竟是他宠爱了多年的女儿。 是他和皇后的女儿,他曾经也那么期盼的盼望着她来到这个世上,看着她从那么小小的一个婴儿长成如今这般少女模样,说不心软是不可能的。 长姝抬手在眼角一抹,也不去看他的脸色,屈膝一礼:“儿臣先回宫了,儿臣杀害朝廷重臣罪无可恕,父皇若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该如何处置儿臣,可以慢慢想,儿臣在长乐宫等着。” “你给朕站住。” 长姝脚步一顿,依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宣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格外难看。 他气的不行:“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她到底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楼公公站在一边,看着这位公主殿下能屈能伸的模样,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 看看人家,次次见面都挑起皇上的怒火,却又每一次都不会与他硬扛,每每都在皇上愠怒的时候就表现得极为识时务的样子,无怪这位殿下圣宠不衰。 她了解皇上啊。 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往皇上的心窝子里戳。 这么一来,皇上哪里还舍得动她。 第七十九章:怀疑 楼公公看着皇上气的不行的模样,听着他口中的数落,知道这位现下是没生气了。 皇上数落公主殿下那是他的事,楼公公知道,若是他这个时候敢附和皇上说公主一句不好的话,倒霉的人就会变成他自己。 所以他只能陪笑道:“公主殿下心里也是委屈,若是她心里没有皇上,也不会一回宫就来御书房见皇上了。”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若是皇上不宠着,殿下也没有底气在御书房和皇上对着来啊。” 宣帝冷哼一声,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对她倒是挺了解的。” 听起来,似乎已经是不生气了。 在公主殿下面前,皇上的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楼公公都已经习惯了。 他笑了笑:“奴才跟了皇上多年,也算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的为人皇上也应该很清楚,她最是孝顺不过,如今殿下心里委屈,皇上又何必把殿下说的话当真。” “她哪里委屈了?”宣帝抽出一本奏折摊开继续看,语气却还是有几分不乐意:“你看看她那样,谁能让她受委屈?” 宣帝也知道他说的委屈是什么,如今这个天下,除了他这个父皇,长姝可以说的上是举目无亲,其他的几位公主母亲都在世,有母亲护着,到底是不一样的。 楼公公看着他这别扭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若是其他的公主敢这样和皇上闹,这禁足,只怕就真的成了禁足了。 楼公公招招手,示意小太监把倒在地上的香炉给收拾了,皇上暴怒之下选择踹的是香炉而不是往公主殿下身上招呼,这是亲爹了。 楼公公说道:“皇上,刚才似乎是容妃娘娘来过了。” 说起容妃,宣帝就想起来了:“长姝为什么会说是容妃和清平害死了皇后?皇后当初……” 说到这里,宣帝顿了顿,似乎并不怎么愿意提起皇后的死。 楼公公眼底划过一抹冷锐锋芒,显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当初皇后被人陷害,她以为是宣帝动的手,是宣帝容不下她所以想要借口废了她,半句解释都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甩袖离去,扔下宣帝怒气冲冲的在原地。 皇后虽然看着是个温婉性子,可到底是将门之女,骨子里还是烈性的,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心有误会也不会再顾及宣帝的面子,直接走人。 宣帝担心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自己在御书房冷静了一夜,没想到第二天就听到了皇后服毒自杀的消息。 那个时候他已经对温家下手了,他和皇后之间的矛盾本来就足够多,那件事情成了压垮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宣帝对皇后的选择虽然一时无法接受,但是事后他也能够想通,毕竟皇后本来就是和烈性女子,只不过宣帝没料到她恨他,竟然连一双儿女都不顾了。 所有人都以为宣帝容不下温家,所以想要对太子和皇后赶尽杀绝,可宣帝自己心里清楚,他确实容不下温家,可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温家人的忠心。 但,谁叫他是皇帝。 他不能容忍温家手中的兵权,不能容忍胤朝百姓只知温大将军而不知皇帝,不能容忍温家振臂一呼万千人尽皆响应的威望,所以他对温氏一族下了手。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动皇后。 楼公公微微躬身,语气微沉:“奴才会查明此事。” 宣帝沉默良久,嗯了一声,低低的道:“这件事你亲自去查,不要宣扬,更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奴才遵旨。” 皇后确实是服毒身亡,她身边也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明显是自愿为之,没人怀疑过这其中还会有什么猫腻。 可长姝不是那种会恶意中伤旁人的人。 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事出有因。 容妃还不知道,长姝刚刚一回宫,就不动声色的给她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虽然说的那些话都是长姝有意为之,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是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话到底是她故意那么说的,还是这本就是她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闹了这么一场,长姝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有人给她找麻烦了。 她甚至可以肯定,但凡有人在她父皇面前说她一句不是,她父皇就会想起来今天她说的这一番类似于控诉的话,然后…… 倒霉的人会是谁,长姝就不确定了。 长姝不急不缓的回了宫。 她既然已经回来,长乐宫就没必要继续封着了。 长姝慢悠悠的走在御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漫不经心的随手摘下一朵花在手中把玩,一边开口:“南絮,摄政王府的小公子曾经跟在本宫身边的事情,为什么父皇会知道?” 要知道,她回京之前,还刻意让穆修齐提前一步回到京城,避开京城来的人,怕的就是她和摄政王府交往过密会给摄政王府惹麻烦。 现如今看来,她父皇好像什么都清楚。 只是他没有说。 南絮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回答长姝的话:“殿下是怀疑身边有皇上的人?可要姜然去查一下?” 长姝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稍后去一趟摄政王府,去请摄政王府的世子妃入宫一趟,就说本宫要见她。” 摄政王府的世子穆修远两年之前娶了大理寺卿之女为妻,这个身份不算太高,却也并不是很低,再加上大理寺虽然掌着实权,但到底没到那种能够碍着皇帝的眼的地步,所以宣帝对这门婚事也没有横加干涉。 摄政王府已经足够让宣帝感到不愉快了,若是穆修远还敢娶重臣之女为妻,怕不是他们想当第二个温家。 长姝还没有单独见过摄政王世子妃,只是以前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一面,她甚至都不记得对方的长相,只依稀记得那似乎是一个沉静低调的女子。 摄政王世子妃对于入宫是极其抗拒的,因为宣帝对摄政王府的不喜,连带着宫里的女人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她有时候又不得不入宫。 宫里没有皇后,其他妃嫔也欺负不到她的头上,但是,宫里还有一个太后。 第八十章:拒见太后 长姝假装自己忘了这个人,在御花园里逛了一圈之后直接回了长乐宫,再度关上了长乐宫的宫门。 不管谁来,都一句话应付了回去:公主殿下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把所有窥探的目光都挡在了宫门外。 世子妃程丹进宫的时候,长姝在御书房里和宣帝大吵了一架,回到长乐宫就闭宫不出的消息就已经差不多传的人尽皆知了。 听着一路上那些宫女太监的议论,程丹心中对这个没怎么接触过的公主殿下就多了几分好奇,尤其是当她到了长乐宫外,看见被挡在宫门外的一个太监,她这样的好奇就达到了顶峰。 姜然持剑站在宫门口,看见南絮过来,点了点头:“见过世子妃,殿下在湖心水榭等着您,请世子妃移驾。” “怎么,姜统领,公主殿下既然都能见世子妃,就不能去见一见太后娘娘?还有什么事比太后娘娘的召见还要重要的?” 姜然瞥他一眼:“殿下身子不适,需要休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直说无妨。” 林公公眼色一沉:“姜统领,这可是娘娘的意思。” 姜然是长乐宫的侍卫统领,虽然官职并不怎么高,却也不必将一个太监放在心上,哪怕这个时候林公公的脸色很难看,他也依旧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他哦了一声,道:“所以说,在太后娘娘的眼底,公主殿下的身子还比不上去给她请安要紧,若真是这样,太后娘娘直说就是,想来殿下就算是爬也会爬去慈安宫给她老人家请安的。” 林公公脸色一青。 他若是真敢应了这话,回头太后娘娘苛待公主殿下的传言就能传遍宫中,指不定到时候皇上还会来和太后娘娘闹。 真要到那时,这事儿倒霉的人就会变成他了。 林公公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姜统领这话说重了,只不过公主殿下这些年在长乐宫闭宫不出,难得出宫一趟又被皇上派去了边境传旨,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太后娘娘思念公主殿下,这才召殿下去慈安宫陪她老人家说说话而已。” 姜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懂,只不过公主殿下实在是累了,她身体本就不好又一路劳累,回来了强撑着去向皇上复命已经是极限,想必太后她老人家能够理解公主殿下急于想要休息的心情。” 林公公能说太后不理解也并不想理解吗? 他当然不能说。 想要开口反驳,又听见姜然说道:“再说了,殿下要见世子妃是世子妃亲自进宫,别说殿下身子不适,便是殿下卧床不起了也不妨碍她见世子妃,但……太后娘娘能亲自来长乐宫吗?” 在太后的眼中,一向都是她要见谁就必须见到,又怎么可能亲自屈尊来长乐宫见她? 是的,在太后的眼底,她亲自登门,就是屈尊。 林公公知道,以太后的性子,不管有多么严重的事情,她都绝对不会主动来见公主殿下。 所以他只能够憋屈的和姜然周旋了几个来回,不情不愿的领着人回去了。 他几乎都能够想得到,回去之后太后娘娘会多么震怒。 看着太后身边一向眼高于顶的大太监在姜然这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连长乐宫的门都没有踏进去就铩羽而归,程丹眸光微转,对公主殿下的好奇已经达到了顶峰。 姜然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他没说什么,只是朝着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让他们有什么事情立刻去找他,然后就亲自领着程丹进了宫。 长乐宫的宫门一向难进。 宸欢公主闭宫三年,这三年极少有人扣开长乐宫的宫门,偶尔有几个自恃身份强行闯进去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这一点,看之前的七皇子就知道,他是所有人里面下场最惨的那一个,据说在床上趴了整整半个月才能下地。 这些八卦消息程丹听过了也就听过了,本来就没怎么当真,只不过看今日这般模样,估计大部分都是真实的。 长乐宫的景色很不错,基本上三步一景五步一画,布置的格外清雅华贵,烈日炎炎,长乐宫中却处处都是绿草成荫,看上去格外的舒适。 湖心水榭中,长姝穿着一身大红色薄纱长裙,懒懒的支着额倚在软榻上小憩,她身边站着一个侍女在为她打扇,角落里还摆了几盆冰,丝丝凉气冒出来,让这个地方一下子凉快了许多。 水榭四周,竹帘垂落遮住了阳光,只留下一面正对着湖面,偶尔一阵清风徐来,湖面荡起涟漪,吹动荷叶轻摆,看上去格外美丽。 侍女掀起帘子,让几人进去。 程丹进了亭子,目光淡淡一扫,便将这里的一切都收入眼底,目光落在软榻上那个少女身上,她微微垂眸,敛衽行礼:“程丹见过公主殿下。” 长姝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作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淡淡道:“世子妃不必多礼,坐。” “谢殿下。” 程丹缓步走到一边坐下,虽然不知道长姝叫她进宫是为了什么,但是她也没有主动开口问。 姜然站在一边,说道:“殿下,刚刚慈安宫的林公公过来,被属下挡回去了。” “挡回去了就挡回去了。” 长姝摇了摇头,毫不在意的开口:“慈安宫那边现在没空来找本宫的麻烦。” 姜然眉梢一挑,有些好奇她做了什么。 长姝却没有半点要为他解释的意思,转眸看向程丹,淡淡道:“今日请世子妃入宫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本宫想知道修齐的一些事情,眼下又不太方便出宫,所以想请世子妃帮忙传句话而已。” 程丹没料到是这件事情。 她来之前想了很多原因,甚至阴谋论的想过是不是皇上要对摄政王府不利所以这位公主想做些什么好从中得利,她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程丹颔首道:“殿下请说。” 长姝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短匕交给她:“你把这个给修齐,就说这是本宫答应他的礼物。” 程丹:“……” 就这种小事,为什么要她特意进宫一趟?? 第八十一章:提醒 虽然不理解,但是程丹还是微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短匕,点头应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亲自交给他。” 长姝看了她一眼:“修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天前,夫君之前在查军器监贪污案,怕他有危险所以才刻意压着他想让他在殿下那里多待一段时间,避避风头,殿下也知道,二弟那性子,最是张扬不过。” 长姝点头。 穆修齐的性子,她最了解了,若是她也会做出和摄政王世子一样的决定。 “这么说,军器监如今的主事之人……是摄政王府的?” 程丹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在长姝看过去之际,摇头轻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夫君做的事情我都没有过问。” 长姝也没在意。 外人看来,皇室和摄政王府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这位世子妃看起来对她并不是怎么信任的样子。 长姝也就没有多问,她沉吟片刻:“若是有机会,本宫去摄政王府走一趟,这段时间,不管朝中有什么事情,摄政王府最好都不要参与。” 程丹微微侧头看向她:“殿下的事情,也不需要摄政王府插手吗?” “什么意思?” “殿下已经十七,之前因为孝期殿下的婚事耽搁了许久,按理说殿下的婚事如今也应该提上日程,可朝中最近隐约有些传言,说公主殿下在京城外的别庄里豢养男宠,如今已非完璧。” “夫君和公公都让我提醒殿下一声,殿下的婚事如今也没有理由再继续推托,不管传言是因为什么,殿下最好都要有个心理准备。” 长姝一怔,笑着点了点头。 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姜然和南絮都变了脸色。 凤阳城的那一晚,他们都清楚发生了什么,豢养男宠是假,殿下已非完璧却是真,若是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对于公主殿下的名声都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尤其是朝中有一些迂腐不化的老顽固,若是得知了这件事情,失望之下对于公主殿下的维护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那就不好说了。 程丹虽然没见到公主殿下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姜然和南絮那一瞬间的脸色变化她还是看在眼里,她又一向心思灵透,很容易就猜到这其中可能会有什么隐情。 但是她面上不显,不动声色的把这些心思都压在了心底,起身告辞。 长姝点头,抬头看着她,淡淡道:“既然如此,本宫不多留你了,南絮,姜然,你们两个把世子妃送回摄政王府,亲自送到世子手上再回来。” 程丹笑了笑:“不必这么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长姝脸色不变:“若是皇祖母这个时候召见,你确定要去见她?” 程丹脸色一僵,她可没忘记之前太后身边的林公公被拦在宫门外的一幕,这个时候去见太后,她并不想自讨苦吃。 长姝淡道:“姜然是姜家人,在父皇那里过了明路的,南絮更是长乐宫的女官,有他们在,只要不是太后亲自来,不管遇到谁你都可以平安无事的出宫。” 程丹蹙眉。 公主殿下这样强硬就不怕自己惹火上身吗? “可是这样一来公主殿下怕是会惹火上身……” 长姝眼也不抬:“回去之后设法称病吧,病的重一点,这段时间皇祖母和容妃只怕都不会很愉快,你能不进宫就别进宫了。” 程丹无语。 公主殿下说的这么直白,让她连反驳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长姝料得一点儿也不差,就她出宫的时候,还没走到宫门口,公主殿下身边的女官就已经先后打发了后宫几位品阶比较高的妃嫔的邀请,在宫门口更是直接碰到了太后身边的解菊姑姑。 依旧被南絮不咸不淡的打发走了。 程丹对宸欢公主脾气古怪在宫中为所欲为的名声算是有了初步的认识。 更让她好奇的是,明明皇上对公主殿下的母族下手那么狠,可他对公主殿下却似乎格外的纵容,连宠冠后宫的容妃娘娘在她面前也要暂避锋芒。 姜然和南絮一直把人送到了摄政王府,看着她进了府才离开,而他们两个人却半点要登门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在府门外打道回宫。 摄政王的世子穆修远今年二十四,是一个极端的冷静自持的人,他对手下人严厉,对自己的妻子却是格外的爱护。 不同于以往程丹入宫时的担忧,知道这次请她入宫的人是长姝,这位世子一点都不担心她的安危,只是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叫长姝让她入宫。 等到程丹回了府,就看见这位威严冷肃的世子爷坐在院子里等着她的情景,程丹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默然无语的开口:“这么热的天,夫君这是在这儿晒太阳呢?” 穆修远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看上去有着焉巴巴的少年就来了精神:“大嫂,你终于回来了。” 再不回来他大哥都要成了一块望妻石了。 穆修远瞪了他一眼,起身迎上去:“怎么样?公主找你有什么事?” 程丹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公主说她答应了给二弟一样礼物,让我转交给二弟。” 说着,她从袖袋里掏出了那把匕首递给穆修齐:“就是这个。” 穆修齐疑惑的接过这把匕首,有些奇怪的开口:“奇怪,我怎么不记得欢姐什么时候要答应给我礼物,这不年不节的,我……” 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被自己轻而易举的掰断的匕首,一脸懵的说道:“我就是想试试这玩意儿的韧性。” 为什么这么容易断? 穆修远接过匕首看了看,从中间的夹层里抽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展开,目光一扫,皱眉道:“你自己看。” 穆修齐接过,只是一眼就变了脸色:“我……” 他有些震惊,又有些不安的开口:“欢姐说,皇上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他知道我曾经去过凤阳城查案,曾经在欢姐身边待了一段时间,让我当心我身边的人。” 第八十二章:当朝告御状 程丹没料到公主真正要说的是这件事。 穆修齐带去凤阳城查案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就这样都能够走漏消息。 所以,这意思是,皇上在摄政王府安插了密探? 她微微蹙眉,不解道:“皇上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我们要不要告诉父王?” 穆修远摇头:“没有证据,这件事情不宜大肆张扬。” 程丹闹不明白眼下的状况。 摄政王府死死的把着兵权,和皇室一日日离心,皇上在摄政王府安插密探这并不奇怪,可按理说公主与摄政王府本就是天然为敌的立场,但她不仅对摄政王府没有丝毫恶意,反而还大费周章的暗地里通知他们这件事情。 这样做对公主有什么好处? 程丹沉默了许久,说道:“夫君,父王他……和皇上是亲兄弟不是吗?” 穆修齐看了眼自家大哥,见他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撇撇嘴说道:“皇室之中哪有那么多亲情,当初太子算得上是重情重义了,我们都以为他最后一定会登上那个位置,可最后还不是被人弄死……” “穆修齐,你闭嘴。” 穆修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斥道:“这么大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清楚?” 穆修齐不说话了。 如果太子没死,顺利登基的话,摄政王府就会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可太子死了,接下来登基的不论是谁都容不下摄政王府,他们一旦将手中兵权交出去,摄政王府必定会有灭顶之灾。 就如同之前的温家一样。 “那我们怎么办?” 穆修远淡道:“当初皇上是怎么知道公主在凤阳城的?” “大将军告的密。” “墨玄珲?” 穆修齐惊讶:“大哥你知道?” “大将军的名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沉默的看着手中薄薄的信纸:“既然公主特意提醒,那么这件事情不会是他告的密,毕竟你查案是在遇到公主之前,这件事情他应该不知道。” 穆修齐一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说道:“那大哥,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啊!” 穆修远看他一眼:“当然是把人揪出来,我摄政王府处置几个人的权力还是有的,就算皇上知道了,他总不能承认那是他宫中出来的人。” “知道你去凤阳城查案的人不多,跟着你去的更是只有寥寥数人,一个个的查下去总会知道是谁的。” 程丹觉得自己再听下去说不定会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不是,为什么你们不怀疑公主说的话的真假?” 穆修齐看了他大哥一眼。 穆修远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和公主不是敌人。” 他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发丝,安慰道:“摄政王府不能登顶,就得为自己找一个靠得住的主君,这件事情你别担心了,我会处理好。” 程丹:“……” 她更担心了。 不会与公主为敌?还要找一个靠谱的主君?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程丹真心觉得还不如摄政王府直接篡了位算了,一了百了。 眼见着穆修远往外走,程丹连忙开口:“对了,还有一件事,公主说这段时间不管朝中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最好都不要插手。” 穆修远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她。 程丹说道:“公主还让我最好称病,她说太后娘娘和容妃这段时间心情都不会太好,让我最好不要进宫。” 穆修远皱眉,眼中藏着淡淡的隐忧:“她想做什么?” 程丹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他。 但是很快,穆修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三天后,新上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京中谢家少家主谢钰一道折子呈到了御前,参奏三皇子穆星洲派人行刺辅国大将军墨玄珲,致使大将军在边境身受重伤,险死还生,在凤阳城休养数月才恢复过来。 这道折子一出,满朝文武尽皆愕然,便是在场的玄墨也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三皇子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谢家人。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谢钰手中还握有证据。 人证物证俱在,在玄墨看来真真假假的证据,在其他人看来却是铁证如山。 玄墨并不想看着三皇子一派倒下,他刚要说话,就听见谢钰开口:“启禀皇上,在微臣返京前一夜,公主殿下与大将军在凤阳城锦墨居参加邀月山庄设的宴,在宴会中,公主殿下的饮下的酒中被人下了药。” “所幸公主殿下自己精通医理,并无大碍,后来臣仔细查了一下,得知做下此事的人正是镇南大都护的女婿赵广志,据他交代,这件事情正是三皇子命他所为。” “赵广志交代,他与三皇子意外相识,后来三皇子见他有一身好本领,便起了爱才之心,将人收为己用。” “简直荒谬。”穆星洲脸色铁青,冷冷的道:“空口白言便要这般污蔑本皇子,谢大人是何居心?” 谢钰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眼也不眨的开口:“据他交代,三殿下为了逼他就范,扣下了他母亲,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帮他照顾他母亲,实际上却是着人日夜监视,唯恐有朝一日脱离掌控。” “同样是他交代,行刺墨大将军一事正是三皇子指使,三皇子在朝中铲除异己,不能为他所用便想方设法的将人除去,手段极其凶残,近年来遇害之人足有十多人,都是因为不愿意接受三皇子的招揽而被害。” “那些人或是被贬谪罢官,或是横死,臣手中都有证据,人证物证俱在,还请皇上明察,给无辜受害之人一个交代。” 穆星洲脸色极其难看,冷冷的开口:“真如谢大人所说,本皇子在朝中清除异己,为何谢大人如今平安无事。” 谢钰淡定道:“许是因为臣刚刚回京任职,三皇子还来不及对臣下手吧。” “你!” “够了。” 龙椅上,宣帝的脸色极其难看,他看着谢钰一脸的笃定,又看着穆星洲脸色难看,隐隐还带着些心虚的模样,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墨卿,你在边境当真遇到了刺杀?” 第八十三章:长姝让你做的? 玄墨脸色不比三皇子好上多少,谢钰这神来一笔让他都没有半点防备,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今天三皇子若是这么倒下了,只怕朝中半数人都会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最重要的是,三皇子一旦倒下,朝中局势势必改写,他好不容易一手推就的局面就会被打破,到时候还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 可他又不能够否认,毕竟这件事情,除了他之外宸欢公主也是当事人,否认没有丝毫意义。 玄墨看了谢钰一眼,冷声说道:“是。”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群臣最前边的三皇子身上。 原本打算上前为三皇子说几句话的人都默默地收回了脚步,准备静观其变。 毕竟他们不清楚事情的真相,胡乱上前反驳没准儿还会火上浇油。 穆星洲脸色大变,急急抬头看向殿阶之上的宣帝,连声开口:“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没有派人行刺过大将军。” “大将军是国之栋梁,镇守着边关极少回京,儿臣与他并无利益冲突,怎么可能去刺杀他。” “那可说不准。”年轻男子清朗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穿着玄色官服的年轻男子闲闲开口,正是门下给事中苏幸。 见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苏幸不疾不徐的开口:“说不定三皇子看上了墨大将军手中的兵权,拉拢不成就想把人给杀了,另择人将其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 宣帝目光微冷,显然苏幸的猜测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知道他的几个儿子私底下斗得厉害,但是这种事情若是拉到明面上来说,闹得大家都不好看的话,他是不容许的。 他还没死,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他的这个位置了。 玄墨看了宣帝一眼,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目光落在苏幸身上,格外的森冷。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位给事中当初也是派人刺杀他的人之一。 察觉到玄墨的目光,苏幸回以微微一笑,说道:“大将军这位置实在是得罪人,不仅西凉的人做梦都想除了大将军这个绊脚石,就连朝中的人也不愿意放过大将军,大将军真是受委屈了。” 玄墨目光冰冷:“不劳苏大人费心。” 谢钰针对三皇子玄墨理解,毕竟和长姝是一条船上的人,可是苏幸这是来凑什么热闹。 玄墨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他。 宣帝冷眼看着他们争吵,看着苏幸和玄墨之间暗潮汹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两人一文一武都是年轻俊杰,又没和朝中的人有太多的交往,对他还算得上忠心,他可不乐意看到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和之事。 “父皇。” 穆星洲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父皇,儿臣从未做过对大将军不利的事情,还请父皇明察。” 谢钰道:“既然三殿下这么说,那微臣敢问三殿下,公主殿下去凤阳城传旨召臣回京之时,三殿下身在何处。” 穆星洲一怔,眼底神色乍变,猛的偏过头,满脸寒霜道:“本皇子奉命去北境彻查齐王谋逆一事。” 谢钰轻笑道:“那可真是巧了,那段时间臣手下有人在凤阳城见过三殿下。” 玄墨眼睁睁的看着谢钰把人逼到这个份上,忍不住在心中爆了粗口。 堂堂皇子被人逼到这个份儿上,他还能不能再废物一点。 可他偏偏又不能开口。 但凡他今日一个字说错,就长姝那敏锐至极的性子她就得怀疑他的目的了。 既不能落井下石更不能开口为他辩解。 玄墨简直觉得流年不利。 太常寺卿时敏行闻言说道:“既然谢大人这般言之凿凿,不妨把证据给呈上来,是非曲直届时自有定论。” “时大人说的对,人证物证此时就侯在宫外,臣请皇上将此事移交给宗正寺,三公会审,以示公正。” 宣帝抬手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既然爱卿如此笃定,传朕旨意,将此案交由大理寺详查,务必查它个水落石出。” 玄墨皱眉:“皇上,皇族宗亲犯法,应当移交给宗正寺审判。” 宣帝脸色不变:“就大理寺。” 三皇子猝然抬头,眼底满满的不敢置信:“父皇。” 宣帝淡道:“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府中,不要出门了。” 三皇子嘴唇动了动,对上他平静的目光,想说些什么最终颓然的垂下了头:“儿臣……遵旨。” 玄墨脸色格外的难看。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长姝附在舒箐箐耳边说的话。 ——下一个,就是容妃和三皇子,然后,就到了你父亲。 所以她这么快就动手了?谢钰今天的行动是她示意的? 她和摄政王府交好,摄政王世子妃又是大理寺卿之女,他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三皇子移交给大理寺他还能落着好? 不剥下一层皮都对不起这位公主殿下的给他准备的这个“惊喜”。 散了朝,玄墨站在殿外盘龙雕凤的廊柱下,只觉得心情尤为不爽,他叫住了往外走的谢钰。 谢钰神色淡然的躬身:“大将军。” 玄墨冷冷的看着他:“今天这件事情,是长姝让你做的?” 谢钰扬了扬唇,轻笑道:“这和公主殿下没什么关系,我只是看三皇子不怎么顺眼罢了。” “按理说,墨将军是站在二殿下一边的人,三殿下倒霉将军应该喜闻乐见才对,怎么我看着,似乎墨将军并不怎么高兴?” 玄墨高兴的起来才怪。 沉默了半晌,他似乎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淡淡开口:“你为什么要把人交到宗正寺?” 谢钰轻嗤一声,没有说话。 就皇上那多字的性子,他要是说把人交给大理寺,没准儿皇上得怀疑他和摄政王府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了。 在皇上的眼中,他谢家和公主殿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一个不小心,皇上还真会这样想。 玄墨沉默许久,问道:“她想做什么?” 第八十四章:嫁妆 “公主殿下想做什么,墨将军难道真不知道?” 谢钰神色不变,目光落在玄墨身上,带着微微的审视:“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墨将军不来坏公主殿下的事,公主殿下想必也不会介意将军在几位皇子殿下中站队。” “若是站错了,也无非就是与殿下为敌罢了,以墨将军手中的权柄,想来也不会将一个深居后宫无权无势的公主放在眼里。” 玄墨嘴角扯了扯。 若是她那样的是无权无势,也不知道这天下还有几人算得上是有权有势了。 顾忌着散了朝之后三三两两从不远处路过的人,谢钰也没有和他多说,躬身一礼之后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宫。 留下玄墨一个人站在原地,眼底神色莫测。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有人传到了长姝的耳中,包括朝中众人的态度。 知道宣帝把这件事情移交给了大理寺之时,长姝正在和南絮下棋,握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便落错了地方。 南絮抬头,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殿下。” 长姝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目光有些失神,听见她的声音,她摇了摇头,嗤笑道:“你看,和我预料的一点儿也不差。” 南絮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皇上他……” “一如既往地多疑对不对?” 长姝拿着帕子擦了擦手,一颗一颗的把棋子放回棋盒中,语气染上了几分淡漠:“你不用安慰本宫,他知道谢钰是本宫的人,只怕这会儿该疑心本宫是不是在宗正寺安插了人手了。” “他选大理寺也是在本宫的意料之中,只不过三皇子往大理寺走这么一遭,不管最后查出来的是什么,他面子里子都已经没了。” “告诉谢钰和大理寺卿,把结案的时间往后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不用着急。” “是。” “殿下,二皇子和庆阳公主在宫外求见。”姜然在外说道。 长姝笑了笑:“这么久了,他们终于知道进长乐宫之前要先通禀了。” 南絮皱了皱眉,不解道:“庆阳公主也就罢了,二皇子怎么也来了。” “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长姝起身,示意南絮把这副棋给收好,淡淡道:“让二皇兄来湖心水榭,至于庆阳,让她等着。” 二皇子穆景行今年二十四岁,是一个非常非常沉默寡言的人,在宫中安安分分的存在感极低,一般除非他主动弄出来什么事情,否则宫中基本上都没人提起他。 皇子做到他这份儿上,他也算是别具一格了。 在宫女的指引下来到后花园,顺着九曲十八弯的长廊走到湖心水榭中,侍女给他掀开竹帘,穆景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倚在软榻上的红衣少女,微阖着眼眸闭目小憩。 旁边不远处,一个蓝衣宫女坐在角落里弹琴,修长十指在琴弦上翻飞,袅袅琴音倾泻而出,竟是意外的空灵清澈。 穆景行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站在长姝面前。 长姝睁开眼睛看着他,语气淡淡:“二皇兄,你挡着我的光了。” 穆景行沉默,片刻后,他往旁边侧了侧身。 长姝笑了笑,懒懒的坐正了身子,也不打算和他卖关子:“二皇兄数年不曾踏进长乐宫一步,今日怎么想起要过来了?” 是的,当初长乐宫封宫,又是在她和宣帝大吵了一架之后,宫里的人都觉得这是幽禁多的是人上门看她的笑话,找茬的人也不少,只有二皇子从来没有登门过。 看她终于肯搭理他了,穆景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淡淡道:“这是当年太子皇兄命我为你准备的嫁妆。” 长姝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她倏地抬头,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穆景行重复了一遍,语气格外淡漠:“这是太子皇兄为你准备的嫁妆,从你出生不久之后开始准备的,一直到三年前。” 他很早就跟在太子身边,母亲不受宠,宫里的人又惯来是会捧高踩低的,就算身为皇子,小小年纪的他日子也并不好过,若不是有太子和皇后照拂,他怕是早就死在了深宫。 穆景行对那一段记忆印象特别深刻,他从来没想过要与太子为敌,更是清楚的记得当年小公主出生时太子和皇后有多高兴。 白白嫩嫩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是整个未央宫的心头宠,所有人给她的都是最美好的祝愿,盼着她这个尊贵的小公主能够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他还记得年少的太子说他要保护妹妹,要让妹妹一世无忧,也还记得太子守在小公主的摇篮边上看着刚刚出生的妹妹,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苦恼日后小公主要嫁人的事。 所以才会有这一份准备了十多年的嫁妆。 只是没想到,原本想给她一个惊喜,最后留给她的全是伤心。 “皇兄去后,是我在打理,原想着要早些给你的,一直没找到机会。” 长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沉默许久,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意,打开了这个盒子。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沓地契,地契上面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玉令。 长姝一一看过去,这些地契多数都是京城附近的,还有一些是江南那边的别庄,其他地方的地契也零零散散的都有一些。 穆景行淡淡道:“除了这些地契,还有许多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都堆在京城外的行宫里,有专人守着,那些财富足够你挥霍一生,凭着这块玉令就可以过去。” “那些人,只认手握令牌的公主。” 长姝抿紧了唇,眼底泛着微微的湿意,半晌没有说话。 穆景行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她强忍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母后和太子皇兄都不会想要见到你这个模样。” 长姝紧抿着唇,依旧没有开口。 良久,她抬手,大红的衣袖在眼角狠狠一抹,顿时染上了一片湿意:“我什么模样?黑心黑肺的算计人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二皇兄今日是来劝我收手,还是担心我对付三皇兄之后,下一个就轮到你?” 穆景行沉默了片刻,看着她这样:“我的意思是,他们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么难过。” 见长姝不说话,他淡淡道:“不想笑就别笑了,强颜欢笑的样子并不好看。” 第八十五章:庆阳公主 “不用你管。” 听着长姝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穆景行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 他看着长姝,沉默寡言惯了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被勾起了伤心事的小公主,只是沉默的站在一边等着她自己缓过来。 过了好半晌,察觉到她的情绪慢慢的恢复,穆景行于是开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也不等她反应,转身,就想离开。 “你站住。” 穆景行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看着她,目光带着些微的疑惑。 长姝抬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 “本来就是你的。” 他想了想,看着长姝似乎并不肯善罢甘休,又解释道:“皇兄和母后出事和我无关,和我母妃也没有关系。” 他看了南絮一眼,知道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宫女大概是这位皇妹的心腹,又继续说道:“……再加上我对那个位置也没什么想法,我没理由昧下这么大一笔财富。” “而且这笔财富还是皇兄为你准备的嫁妆。” 穆景行没说的是,这些嫁妆除了太子的那一份,还有他一份。 长姝问道:“那玄墨又是怎么一回事?” 穆景行一顿:“没怎么回事。” 他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偏过头看着湖面,语气淡漠的听不出丝毫情绪:“庆阳还在宫外等着见你,你还是见一见她为好。” 明知道他在转移话题,长姝却并没有被他带偏,而是颇有些不依不饶的开口:“人人都知道他玄墨是你的人,你现在告诉我你和他没什么关系,你觉得我会信?” 穆景行偏过头看她,对上她执意要一个答案的目光,沉默片刻:“不信就算了。” 留下这一句话,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里。 速度很快,全然没有他来时的那份稳重淡定,却颇有点像是落荒而逃的意思。 南絮看着他离开,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长姝,轻声说道:“殿下,二殿下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要与殿下为敌的意思。” 长姝冷哼一声,眼眶还残留着微微的红,脸色却已经冷了下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装的?” 南絮不说话了。 殿下就继续嘴硬吧! 她就不信殿下真的这么狠得下心。 果不其然,长姝盯着他离开的身影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直到彻底的消失不见,这才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算了,这次就先不找他的麻烦了。” 南絮抿着嘴笑:“奴婢遵命。” 虽然不知道他和玄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既然他都说了他对那个位置没什么兴趣,长姝还是愿意相信他一次。 只不过…… “他说他对皇位没兴趣,那玄墨……” 长姝拧着眉,想着下边的人汇报时提起的玄墨在朝中的态度,又有些不解:“二皇兄都没什么兴趣,他为什么会对三皇子一脉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这个问题,还真是为难南絮了。 她纠结着,迟疑道:“奴婢瞧着,墨将军似乎是有意的在挑起几位皇子殿下之间的争斗。” 那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长姝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就连她那么多疑的父皇也对玄墨信任有加,她想了想,到底还是放不下心中的疑虑,沉声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理由,派人查一下玄墨的消息,事无巨细,本宫都要知道。” 南絮低头领命。 “去叫庆阳进来吧。” 南絮应了下来,起身打算去宫门外把那位公主迎进来。 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在外面等了那么久,还真是为难这个娇滴滴的公主了,南絮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想着。 庆阳公主是容妃之女,虽然今年才十六,但是在京中世家贵女的圈子里,她的名声可比长姝要好多了。 只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人们就都忘了宸欢公主曾经也是个才貌双全又雍容大度的姑娘,只记得她性格古怪连皇上都敢顶撞,而且还恃宠而骄,仗着皇上的宠爱对下边的弟妹非打即骂,俨然一副嚣张跋扈至极的模样。 可是庆阳公主却是风评极好,她脾性温和又长得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胤京第一才女。 长姝虽然不看重名声,也并不在意一些天真无知的小姑娘某些单纯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位皇妹在踩着她的名声往上爬。 她只是不在意而已。 朝中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可没那么好糊弄,比起博得那些小姑娘的赞扬和普通百姓的追捧,她更想要朝中这些大臣的忠心,所以长姝对这位庆阳公主的某些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庆阳公主穿着一身湖蓝色宫装,看上去典雅华贵,站在长姝面前娉娉婷婷的蹲身行礼:“庆阳见过皇姐,请皇姐安。” 长姝支着下巴,没骨头似的懒懒的倚在软榻上:“不必这么多礼,你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长乐宫了?” 庆阳公主轻轻一笑,眉眼间却带着些愁绪,她在椅子上坐下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一件事情,想请皇姐帮个忙。” 长姝嗯了一声:“你说说看。” 庆阳公主也不卖关子,径直问道:“皇姐可知道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 长姝抬头看了她一眼:“庆阳,后宫不得干政,为什么你会觉得本宫会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庆阳公主脸色不变:“皇姐误会了,并非我想干涉朝政,只不过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事关皇兄,所以我才知道一点。” “听说都察院谢大人今日早朝上参了皇兄一本,直指皇兄在朝中铲除异己,派人行刺墨大将军,还在皇姐去边关传旨之际指使人下毒暗害皇姐,我想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到这里,她站起来,矮身行了一礼:“虽然知道这样的问题许是会惹得皇姐不悦,但是听说此案已被父皇下旨移交给了大理寺,庆阳和母妃心中都很担忧,所以想知道此事是否是有什么误会,还望皇姐能够告知一二。” 第八十六章:冷嘲热讽 长姝瞥了她一眼,对上她忧心忡忡的眸光,轻笑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本宫确实是在边关被人下毒暗害,据那凶手的供词,也确实是三皇兄指使的。” “至于其他的,本宫就不清楚了。” 庆阳公主豁然抬头,脸色明显变了:“皇姐……” “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皇兄他断然不会让人做这种事,皇姐你……” “是不是他做的本宫不清楚。”长姝看了她一眼,对她变化莫测的脸色显然也不怎么关心:“这件事情既然已经交给了大理寺,你不妨耐心等一等,大理寺的人定然会把此事查他个水落石出,绝对不会冤枉了三皇兄的。” “可是——” “没有可是。”长姝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带着微微的笑容轻声说道:“庆阳,你要明白一件事情,被人下药谋害,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是我,被指认的人是三皇兄。” “就凭这一点,我没有对他落井下石盼着他就此一蹶不振,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庆阳公主脸色微白。 “而且这件事情我也插不了手,大理寺的事情,还轮不到我一个公主来指手画脚,你与其在这里求我帮忙,倒不如试着去求一下父皇,说不定还会有用一点。” 庆阳公主听着这话,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我听说皇姐和谢大人交情匪浅。” “和谢钰有交情的人是太子皇兄,不是我。”提到太子,长姝的脸色冷淡了许多,她淡淡道:“这件事情我也没什么办法,你回去吧。” 庆阳公主沉默了许久,起身告辞。 长姝皱着眉,想了想,起身换了件衣裳又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是宣帝处理朝政的地方,后宫的妃嫔一向不允许擅自到这边来,但是长姝来了几次都没见宣帝说什么,所以她就全当这条禁忌不存在一样。 远远的见她过来,门口就有机灵的小太监进去将此事告诉给楼公公,等到长姝到了门外的时候,楼公公就已经亲自出来迎接她了。 “参见公主殿下。” “楼公公不必多礼。”对着这位御前大太监,长姝的态度还算温和:“父皇可在?” “在,皇上在里边等着您,公主殿下请进。” 楼公公笑眯眯的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公主殿下这次回宫之后脾气收敛了许多,行事也没那么张扬了。 而且这是三年来第一次,这位公主殿下在没有发生任何大事皇上也没有召见的情况下主动踏出了长乐宫。 长姝走进御书房,看见那个埋头在书案后批折子的男人,神色淡然的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宣帝没理她。 长姝眼底浮现一抹冷笑,不紧不慢的站直了身子,淡淡道:“儿臣这次来是想起了一件事,所以想要来告诉父皇一声罢了。” “前些日子师兄告诉儿臣,说是封存在药王谷的一味剧毒被人盗走,师兄顺着痕迹查下去,发现这味药最终停在了宫中,动手的人是东秦的人。” 宣帝终于抬头看她:“你说什么?” 什么东秦的人? 长姝说道:“醉生梦死,药王谷三大奇毒之一,中药之人神智会一日日昏聩,变得格外的疲惫嗜睡,最终在睡梦中死亡。” “这个药暂时没有解药,不过儿臣研究了一下,发现蓖萝草与醉生梦死扔一起放一段时间可以让醉生梦死的药效改变,变成普通的迷药,虽然同样伤身,但好歹不致命。” “但是醉生梦死吃下去之后蓖萝草还有没有用,这个儿臣没有试过,不知道。” 长姝说完,神色淡然的补充了一句:“儿臣只是来提醒父皇一声,免得什么时候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既然该说的都说了,儿臣也不打扰父皇,您继续忙,儿臣告退。” 也不等他点头同意,长姝干脆利落的转身,毫不犹豫的举步离开。 宣帝被她这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信息量惊呆了,听见她说要离开,下意识的就开口:“你等等。” 长姝脚步一顿,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来:“父皇还有事?” 宣帝皱着眉:“你刚才说,东秦的人?” 长姝点头:“师兄是这么说的,具体的情况儿臣也不知道,父皇可以自己派人去查。” 宣帝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压下心底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问道:“你师兄是如何知道的?” 长姝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解释了一句:“他察觉到有人偷走了药,自然会查。” “父皇若是没什么事了,儿臣就先告退了。” 宣帝看了她一会儿:“庆阳找你干什么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宣帝就知道了,长姝似乎并不意外,她冷冷一笑,毫不掩饰自己格外不爽的心情:“还能干什么,她想知道儿臣在凤阳城是怎么回事,当然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够向父皇求求情,了了这件事。” 也不等宣帝是个什么反应,长姝下巴一扬,神色看起来格外的倨傲,就连眼底的冷意都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冷冷一笑:“我没落井下石设法让他一辈子都待在大理寺出不来就算我顾忌着兄妹之情手下留情了,求情这种事情我还没那么大度,所以我告诉她,她可以直接来求父皇。” 长姝声音很冷,说话都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带着刺:“说不定过一会儿容妃娘娘就会来求父皇饶了三皇兄了,到时候她娇声软语的求上两句,父皇怕是什么气都消了。” 宣帝再好的脾气被她这么阴阳怪气的嘲讽也带了几分恼怒:“宸欢。” 他说什么了吗? 什么话都让她给说完了,张口闭口什么帽子都往他身上扣,她把他当什么人了? “我说不得?” “父皇知不知道在凤阳城发生了什么事?知不知道如今外间的流言说儿臣豢养男宠行事放荡,说儿臣已非完璧?” 长姝冷笑:“儿臣倒想知道,在父皇的眼中,儿臣到底有多少分量,到底是儿臣的性命重要还是皇室公主的名声重要。” “儿臣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父皇到时候可别被人软言求上几句再辩解几句,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说不得到时候御史多说两句,朝臣多上几道奏折,还要反过来怪罪儿臣玷污了皇族的声名。” 宣帝重重的放下手中的奏折,火大的开口:“宸欢,朕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她说的是挺委屈的,但是宣帝也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头到尾就问了那么一句,就被长姝这么冷嘲热讽。 宣帝自己还觉得委屈呢! 长姝哼了一声:“儿臣说什么了,父皇能是什么人?凤印还在容妃手里呢。” 第八十七章:询问玄墨 宣帝就很想不通:“你母后还在的时候,她和容妃之间也没有闹出什么不愉快,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处处看她不顺眼了?” 长姝冷笑。 也只有他才会觉得没有闹出什么不愉快,皇后与妃嫔,就如同妻与妾,本来就是天然的敌对的立场,怎么可能会相处的平安无事。 宣帝眼眸微眯,神色不悦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长姝脸色恢复了平淡,仿佛刚刚冷笑的人不是她一样:“儿臣今天过来只是提醒父皇一声,好叫父皇有点警惕心免得什么时候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儿臣来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父皇若是无事,儿臣先行告退。” 宣帝看着她冷淡的面容,听着她嘴中说出的别扭的关心的话,心中对她的的怀疑倒是少了许多。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是长姝在暗地里针对算计三皇子,可是看着长姝在他面前总是这么一副逮着机会就恨不得弄死容妃和三皇子的模样,他又觉得以长姝的脾气应该干不来这种事。 光明正大的落井下石才像是她的风格,比如说她在他面前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毫不掩饰她对容妃的敌意,但是背地里捅刀子这种事,宸欢应该干不来。 宣帝对长姝这别扭的关心还是很受用的,但是他对长姝这样的脾气也很头痛,到底是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真要他对长姝不管不问,他又狠不下心。 只要不涉及皇权,宣帝还是愿意做一个好父亲。 他叹了口气:“宸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长姝沉默。 就在宣帝以为她不打算开口的时候,长姝淡淡道:“儿臣要的,父皇给不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朕给不了你?” 长姝哦了一声,抬起头看他:“那儿臣想要父皇这段时间不见容妃,不听任何人的求情,秉公处理三皇兄一案,父皇能做到吗?” 宣帝语塞,恼怒道:“你为什么就非得和容妃过不去?” “秉公办理罢了,对父皇而言都如此为难,又何必再谈其他的。” 长姝冷声道:“儿臣告退,父皇您继续忙。” 不等宣帝开口,长姝利落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书房。 宣帝这下子连手里的折子都看不下去了,他想着长姝说过的话,总觉得长姝对容妃这样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 皇后在的时候也没见她针对后宫的妃嫔。 他扭头看向一边站着当隐形人的楼公公:“楼宽,之前让你查的事查出来没有?” 楼公公连忙开口:“还在查,时间有些久,当初在皇后娘娘宫里伺候的人都走的走散的散,所以查起来比较费时间,还请皇上恕罪。” 然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以楼公公这么些年在宫里经营下来的势力,要查出当年的事情并不困难。 只不过他查的时候遇到了点阻碍,这阻碍来自慈安宫的太后娘娘,这位太后娘娘的插手,让楼公公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总觉得再查下去这穆氏皇族之内会出大事。 宣帝摆摆手,也没怀疑什么,只是说道:“你继续查,还有,让墨卿进宫来见朕。” 宸欢控诉的话说的那么委屈,他总得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才好处理,而且外间的流言显然是在故意针对她,她有没有养男宠宣帝很清楚。 玄墨接到召见匆匆进宫,他被长姝这么阴差阳错的坑了一把,这段时间心情一直就没好过。 就这么一两天的时间,朝中的人斗得格外的惨烈,玄墨都觉得事情有些超出了他的掌控。 起先是谢钰针对三皇子,在朝堂上参他铲除异己,这件事情一出来,二皇子一派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跟三皇子的人过不去,眼看着三皇子麻烦缠身他们落井下石落得欢快,但是三皇子那边的人也不会这么任人欺负,必然得还手,于是两位皇子党派就这么撕起来,直接的后果就是朝中换了十多位大臣。 虽然官职都并不算太高,但是有资格能够站在朝堂上的人官职都低不到哪里去,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玄墨的人。 撸下去的是他的人,提上来的都是一些中立的硬骨头,谁的面子都不卖,跟缺心眼儿似的一根筋效忠皇帝陛下,这让玄墨心中尤其窝火。 他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闹成这样的。 闹归闹,但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自然了,皇子之间的争斗本来就是这样,斗得你死我活很正常,玄墨丝毫都没有怀疑这件事情还会有人在背后推动,只当是二皇子太冲动了。 他更加不会往长姝头上怀疑。 乍一被召进宫,听到宣帝问他凤阳城具体发生的事情,玄墨懵了懵。 就算是以他的聪明才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宣帝解释这件事情。 这太尴尬了,尤其是长姝事后不认账,这让他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他说。 宣帝说道:“外面有一些关于宸欢的流言,再加上宸欢自己也说她在凤阳城受了委屈,所以朕想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谢钰说她被人下了药,那这药到底是什么药,药效如何,事后又是如何处置的,你仔细说。” 玄墨轻咳了一声,尴尬道:“这个……皇上可知道合欢散?” 宣帝点点头。 而后像是陡然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的精彩:“你是说……” 玄墨尴尬的点点头:“公主殿下中的药和这个差不多,效果……也差不多。” “那……” 玄墨脸色更尴尬了,尴尬之中还染上了一丝薄红:“这个……因为没有解药,所以,是臣……是臣给公主殿下……” 这个模样,宣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长姝会说她受了委屈,难怪外间会有那样的流言,原因都在这里了。 宣帝指着玄墨,气的直哆嗦:“你……你竟敢……” 然而玄墨沉默不语,摆出一副又是尴尬又是脸红的模样,宣帝顺手就把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混账东西!”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骂谁。 第八十八章:优先考虑 玄墨站在阶下,看着这位一向冷静淡定的皇帝陛下此刻隐约暴走的模样,深深地觉得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三皇子这一次只怕是真的倒了大霉了。 宣帝怒气冲冲的指着他骂的狗血淋头,几近语无伦次的模样让玄墨清楚的知道,皇帝陛下显然已经气急败坏风度全无了。 任谁突然知道自己家养的小白菜被头猪给拱了也高兴不起来,尤其还是在这样迫于无奈的情况下,宣帝这会儿看自己倚重的大将军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若是别的臣子,被宣帝这样指着鼻子骂只怕早就已经惶恐的跪下请罪了,可是玄墨却依旧一副平淡的模样,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若不是脸色还看得出来有点尴尬,只怕就要以为他对这件事情毫不上心了。 足足过了盏茶时间,宣帝骂累了,这才坐下来,缓了缓气息冷静道:“既然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算怎么办?” 玄墨低头,老老实实的说道:“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就当没发生过。” 宣帝一怒,指着他道:“这种事情你听她的意见,怎么着,你还指望朕的公主来处理这件事情不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能不能有点担当了?” 玄墨辩解:“可是,若是臣强行担当,只会惹得公主殿下不悦。” 玄墨看着宣帝,诚恳道:“皇上也知道公主殿下性子有多倔强,臣若是没经过她的同意擅作主张,只会让公主殿下看臣更不顺眼。” 宣帝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德行他很清楚,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知道玄墨说的是真的。 真若是逆了长姝的意执意做些什么,以她的性子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对于长姝,宣帝总是狠不下心来。 玄墨抿了抿唇,看着宣帝沉默不语的模样,开口唤了句:“皇上。” 宣帝瞥了他一眼,语气非常不善:“有事就说。” “公主殿下的婚事,皇上有何打算?”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宣帝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觉得她如今还能够嫁给谁?” “你还有脸问,朕让你跟着进京是为了保护她,你就是这么保护的?你保护到狗肚子里去了?” 玄墨理亏:“是臣的错。” 一本正经的请罪,人却是一副平平淡淡的神色一点不见惶恐之色,站的比谁都直,宣帝以前欣赏他一片铮铮傲骨,这会儿却越看越恼火:“你给朕跪下。” 玄墨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眼底划过一抹极深的冷意,却没说什么,缓缓的屈下膝盖跪了下去。 “给宸欢下药的人是谁?” 玄墨眉眼低垂,“镇南大都护的女婿,赵广志。” “事后公主殿下杖责了他,削了他的官职将他调到了臣的军营里。命他戴罪立功。” 宣帝冷声道:“这种胆大包天的敢对公主不轨的人还留着干什么?直接处死算了。” 玄墨淡道:“他是镇南大都护的和清平县主的女婿。” 宣帝一愣,微眯着眼看着玄墨:“所以说,谢钰在朝中所说的都是真的?” “当真是老三动的手?” 玄墨只是说道:“臣不清楚其中内情,但是公主殿下对三殿下和容妃娘娘确实成见颇深。” “京城中的流言你知不知道?” “臣知道一点。”玄墨说道:“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数人,除了谢大人就只剩了臣和邀月山庄庄主,以及公主殿下身边近身伺候的人,这些人都信得过,不会走漏消息。” “那晚的事情闹的虽然大,但是处理的还算及时,旁人就算有猜测也不会想到公主殿下具体中了什么药。” 这么一说,宣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宸欢这边的人不会走漏消息,会走漏消息的就只剩了对她动手的人。 难怪宸欢容不下他们,平日里见着也半点面子都不给,原来是他们率先容不下宸欢。 宣帝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坐在书案后,皱着眉把事情理了一遍,又狐疑道:“真要是老三动的手,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明显一看就是自己人的人?” 玄墨眉眼低垂,淡声说道:“公主殿下隐姓埋名在凤阳城住着的时候,大都护的这位女婿曾上门向殿下提亲,但是被公主殿下拒绝了。” 玄墨话音落下,书案后的人许久没有说话。 御书房里安静的有些压抑,压抑到玄墨不用抬头都知道宣帝的脸色有多难看。 宣帝的怒火对于玄墨而言不痛不痒,他对宣帝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但是这么跪着让他心中不太爽。 他抬头,刚要开口,就对上宣帝看过来的目光:“既然宸欢不想谈这件事情,那就这么算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你注意一下,暂时先不要回边关了。” 玄墨点头:“臣遵旨。” 就朝中这乱糟糟的局势,就算让他回去他也不放心,而且玄墨对于驻守凤阳城并没有多大兴趣,他更想去胤朝的东方边境。 玄墨道:“西凉暂时并没有要动兵的打算,边关的事完全可以交给臣手下的副将来处理,皇上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另外派人去接掌兵权。” “战事已经平定,臣想在京中多待一段时间。” 宣帝瞥他一眼:“因为宸欢?” 玄墨沉默了片刻,抬头的时候脸色有点纠结:“臣看着……公主殿下的心思似乎完全不在婚姻大事上。” “倘若皇上要为公主殿下挑选驸马,皇上能否先考虑考虑臣?” 宣帝原本对玄墨心中是有怒的,但是看着玄墨这吃瘪的模样,宣帝心中的怒火顿时就散了很多。 玄墨留在京中,正合他意。 “这件事情朕说了不算,你若是能让宸欢点头,朕倒是不介意为你和宸欢赐婚。” 玄墨叹了口气:“臣觉得,比起让公主殿下点头,劝皇上松口赐婚没准还要容易一点。” 宣帝瞧着他这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哑然失笑,仅剩的怒火也都消失了。 “行了,起来吧。” 玄墨抬眼,“皇上不怪罪臣保护公主殿下不力了?” 宣帝:“罚你三个月月俸。” 玄墨勾了勾唇,站了起来。 三个月月俸,对他而言不痛不痒。 “多谢皇上。” 第八十九章:本宫有一个疑问 长姝回到长乐宫的时候,看到了等在长乐宫的容妃。 年近四十的女人看起来却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依旧年轻貌美,她穿着一身湛蓝色宫装长裙,乌黑的发髻挽成朝云髻,眉眼间是逼人的艳丽风华。 长姝扶着南絮的手下了辇车,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 容妃脸上笑容微僵,对她这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暗恨不已,握着帕子的手一紧,不得不开口叫住了她:“公主殿下。” 长姝脚步一顿,偏过头看她:“呀!这不是容妃娘娘么。” 她转过身面对着容妃,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浅浅笑道:“容妃娘娘一向是个大忙人,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本宫这儿了?” 她的笑容无比自然,仿佛刚刚才看到站在她宫门口等了许久的容妃:“本宫刚刚在想心事,一事没注意到容妃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不过,容妃娘娘到了本宫的宫门口怎么都不进去坐一坐,要在这外面等着?” 容妃勾了勾唇,淡淡道:“妾身有事想请公主殿下帮忙,所以想等公主殿下回来。” 皇后去后的这三年,满宫的人都知道长乐宫不好进,容妃自然也不会那么想不开去触长姝的霉头。 哪怕明知道朝中有人攻讦三皇子和她脱不了干系,容妃也还是只能够在她面前做小伏低。 真要闹起来,这位公主可不会顾忌什么颜面问题,再加上皇上总是若有若无的偏向她,容妃指望不上皇帝,只能够自己动手。 但是她打从十年前开始就没在这位公主殿下面前讨着好,每一次的算计都被她安然躲过去,随着她慢慢长大还有多余的精力来帮助皇后,帮着皇后执掌六宫稳固地位,这也让容妃越发的把她当成眼中的肉中刺。 只不过,这眼中钉……她也除不去就是了。 长姝就喜欢看这位容妃恨她恨得要死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她笑容满面的开口:“娘娘客气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本宫若是能帮的也不介意顺手帮一把。”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长姝直直的站在那里,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宫女太监把长乐宫的宫门堵的严严实实的,话说的很客气,但她却显然并不想让容妃进长乐宫。 连请她进去喝杯茶的客气话都没说过。 容妃也不介意,她今天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和长姝打太极,“不知公主殿下可曾听说过三殿下的事?” 长姝唇角微扬:“娘娘是说三皇兄趁着本宫离宫指使旁人对本宫下药一事吗?” “今日庆阳皇妹也来找了本宫,父皇也问过了,这件事情自有父皇和大理寺来查,本宫也没有办法。” 容妃脸色微变,她不确定长姝有没有在宣帝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但她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这件事情是在朝堂上冒出来的,宣帝也已经说了把此事交给大理寺来查,她是后妃,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就让她丝毫不能够插手过问此事。 连打探消息都不能,否则一旦被人抓到把柄,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多的是想把她踩下去的人。 她只能够以一个担忧自己儿子的母亲的身份来找长姝。 “公主,妾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三殿下堂堂皇子,这件事情移交大理寺是否不妥,素来牵扯到皇族之人的案子都是交给宗正寺来处置,移交给大理寺,皇室颜面无存啊。” 长姝嘴角微扬,笑容越发的温柔:“这件事情是父皇在朝堂上下的旨意,本宫也没有任何可置喙的余地,娘娘若是来找本宫帮忙只怕是找错人了。” 长姝说完,细细的欣赏了一会儿容妃焦急不安的神色,转身愉悦的回了宫。 “可公主殿下是当事人。” 身后女子沉稳的,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了过来:“……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公主殿下很清楚,三殿下到底有没有做过殿下也很清楚。” 长姝挑了挑眉,似乎颇为讶异的转过头看她:“娘娘这意思,莫不是怀疑这是本宫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她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娘娘怕是误会本宫了,这可不是本宫设计陷害他,说起来,这也是本宫头一次阴沟里翻了船呢。” 不等容妃开口辩驳,长姝伸出食指抵在唇瓣上,轻轻的嘘了一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继续道:“本宫知道,你是想让本宫去父皇那里求求情,或者还可以说这件事是本宫误会他了,替他脱了罪名,可本宫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谢大人攻讦他的罪名可不只是对本宫下手,还有他在朝中铲除异己,出手陷害朝廷重臣啊。” 长姝说完,顿了顿,又轻声说道:“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本宫不想为他求情,反而……很想弄死他呢。” 最后几个字,长姝的话很轻,轻到几乎让容妃都几乎以为是她的错觉。 可是看着长姝脸上的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她知道长姝说的都是真的,她是真的想要她儿子死。 容妃觉得她自己就不该来这里。 正犹豫着,她又听见长姝说道:“其实吧,本宫其实也没打算这一次要把三皇兄怎么样,容妃娘娘其实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长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神色浅淡:“本宫有一件事情一直都闹不明白,这样,容妃娘娘若是能够为本宫解惑的话,本宫就去找父皇求情怎么样?” “或者,本宫也可以让三皇兄全须全尾的度过这一关。” 容妃抬眼看着长姝。 过了片刻,似乎是肯定了长姝并不是在说笑,她问道:“公主殿下有什么疑问,可以直说。” 长姝漫不经心的看着她,淡淡一笑:“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抬手,身边的大宫女绫香会意的领着宫人远远的退开,确定她们听不见两人之间的谈话,长姝这才说道:“本宫就是好奇,父皇当初既然赐死了母后,又任由那些杀手闯进东宫害死了太子皇兄,为什么却又对本宫如此的纵容。” “按理说,他既然能如此狠心,应该也不会在意本宫的死活才对。” “这件事情困扰了本宫三年了,本宫至今都没有想明白,想必容妃娘娘应该知道原因?” 长姝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底眸光流转,微光潋滟尽是冷意。 第九十章:打起来了 容妃却是瞬间变了脸色。 在听到她说宣帝赐死皇后之时,容妃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神色都开始变得有些闪躲。 她目光闪烁,下意识的开口:“公主殿下的意思,恕妾身不明白。” 长姝勾唇笑了笑:“真不明白?” “或许,本宫该去问一问父皇,看他为何如此狠心……” “公主殿下。” 说了一半的话被容妃猛然打断,尖利的声音让不远处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侧目看了过来。 长姝抬眼看她,就见她脸色苍白,虽然极力克制也掩饰不了眸底的惊惶:“我不明白公主殿下的问题,既然殿下不愿意帮忙,就当我今日没有来过。” “妾身告退。” 容妃匆匆忙忙的福身行了一礼,急急忙忙的领着人离开,仿佛身后有鬼在追她一样,看得周围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长姝脸色不变,微笑颔首:“娘娘慢走。” 眼见着容妃已经走了,长姝却依旧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南絮目光担忧的看着她,正要安慰几句,却看见长姝嗤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转身搭着她的手往宫里走:“南絮,记得派人去查探一下三年前母后的死因。” 南絮眨了眨眼,似悟非悟:“殿下的意思是……” 长姝冷淡道:“心里有点怀疑,试探她一番罢了。” 若是容妃心里没鬼,她决计不会是那样的反应,这般模样,摆明了就是心虚。 长姝原本没有怀疑过皇后的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毕竟是她当时亲眼所见,可是宣帝对她的态度过于矛盾,他若是真的那么容不下皇后,没理由会对她这个皇后所出的嫡公主这么纵容。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 南絮虽然不懂为什么她突然就要调查皇后的死因,但是她一向令行禁止,既然长姝都这么说了,她也就准备稍后去查探一番。 她扶着跟在长姝身边,不着痕迹的回头瞟了一眼身后的宫女太监,忧心忡忡的开口:“殿下,虽然奴婢知道您不喜欢容妃,但是按规矩,您需得向她行半礼,这是对皇上的尊重。” 容妃娘娘大概也是昏了头了,居然会对公主殿下行礼,而她家公主居然也不闪不避心安理得的受了她的礼,这若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足以给公主殿下冠上一个目无尊长的罪名了。 长姝偏过头看她一眼:“当初是谁说的,后位之下皆是妾这句话的?” 南絮脸色一红。 她当初顶了公主殿下的身份在宫中行事嚣张,也难为居然没有人发现,现在被长姝这么提出来,想想那个时候的行事风格,她感到莫名的羞耻。 长姝也不在意,无所谓的开口:“你也说了,后位之下皆是妾,在本宫看来,正一品的妃和八品的采女都是一样的,本宫是嫡公主,为何要向她们行礼?” “若是有人敢说本宫行为不端,谁提出来的,就先让谁的嫡女先学着向妾室行礼再说。” 南絮眨了眨眼,发现她居然无言以对。 “奴婢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长姝嗯了一声,“你说。” “殿下既然怀疑娘娘的死隐情,为什么不直接去问皇上?” 长姝瞥了她一眼,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回去多看点书。” 南絮:“……” 殿下这是嫌弃她太笨了吗? 长姝看她这么困惑的模样,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倒是想直接去问,可是若这件事当真是她父皇的意思,她这么贸贸然的去问无疑是把这层遮羞布给捅破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长姝也不确定。 在她没有足够的势力来抗衡皇权之前,她并不想找死。 平日里不痛不痒的闹上一场也就罢了,那是因为她知道宣帝不会与她计较,可若是碰了宣帝的底线,长姝并不觉得宣帝如今对她的这份宠爱能保住她的命。 长姝并不知道,不仅仅是她起了疑,就连宣帝心中同样也对当年事有所怀疑。 毕竟宣帝一直以为皇后是心如死灰所以才会自裁,可长姝却咬死了说是容妃害的她,宣帝不是傻子,不可能察觉不到这其中的疑点。 父女两人不约而同的在调查同一件事,虽然调查的切入口不一样,但是最后查出来的结局却都是不谋而合。 没过多久,容妃来找长姝的事情就传到了宣帝的耳中。 长姝不待见容妃,这件事情宣帝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长姝能够把容妃堵在宫门外让她都没有踏进长乐宫半步。 知道长姝的性子,宣帝也没有多说什么,听过了也就算了。 而他这样的态度,也让底下的宫人更是觉得宸欢公主在宫中确实是荣宠无双。 随着三皇子被禁足府中,玄墨遇刺一事移交给了大理寺,宫里宫外对于长姝不利的流言更是愈演愈烈,而就在这样的流言中,一向从不登门的荣郡王登上了玄墨的府门。 他登门拜访的时候,玄墨头痛的看着偷偷摸摸的跟着他回到京城的宋云飞,只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宋云飞依旧是那么一副温雅淡定的模样,看着玄墨隐隐发青的脸色,脸色虽然依旧淡定,人却是很诚实的远远的站在了门口。 “主上先息怒,属下来这里真的是有正事。” 玄墨抬眼看着他,目光阴沉:“你最好祈祷你口中的正事真的很重要。” 宋云飞点头:“真的是正事。” 他磨磨蹭蹭的又蹭回来,看着玄墨难看的脸色,忙不迭的开口:“南齐和胤朝真的交上手了,战报最迟今晚就会到京城。” 玄墨一愣:“南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正在内乱?” 宋云飞看上去显得有点犹疑:“之前确实是交上手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西凉皇帝派人出手暗杀了南齐皇帝,直接颠覆了南齐的江山。” “南齐现在一片混乱,几个皇子忙着争夺皇位,他趁机命人率军陈兵在西凉与南齐交界的边境,俨然一副要对南齐出兵的模样。” “但是南齐戍边的将士也不知道是得了谁的命令,和原本助他们平叛的秦将军打起来了。” 第九十一章:上门质问 玄墨:“……” 又来了! 这熟悉的感觉!! 这熟悉的麻烦缠身的感觉!!! 自从他这一次回了京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人总会被莫名其妙的卷入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京中之中两位皇子斗来斗去的遭了池鱼之殃也就算了,南方边境那么偏远的地儿也能出现这种情况? 南齐那边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戍守边境的士兵这么快就反水投向了那些叛臣,然后上位的叛臣又记恨之前秦将军出兵帮助皇帝打压他们的事情,所以指使边境的士兵和秦将军为难的吧? 这简直太荒谬了。 玄墨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沉默了许久,玄墨抬头看着宋云飞,脸色有些复杂:“西凉为什么会突然插手。” 宋云飞脸色有些纠结,对上玄墨看过来的目光,迟疑道:“属下听闻,西凉皇帝身边最近多了一个谋士,深受西凉帝宠信,西凉皇宫密探传回来的消息,据说西凉帝从不会反驳他的决定。” “西凉的举动暂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是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推测,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这位谋士的意思。” 玄墨问道:“那位谋士是谁?” 宋云飞脸色更复杂了:“原温家长公子,温嘉言。” 玄墨:“……” 就很突然! 他很惊讶:“温家戍守边境多年,一直都是西凉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温嘉言落到西凉人的手里,居然安安稳稳的还活着?” 何止是还活着。 宋云飞暗忖,人家现在不仅活的好好的,还依旧风风光光权柄在握呢。 他点头:“虽然受了一番苦楚,但是显然,他确实是成功的在西凉皇宫里活下来了。” 玄墨思考了片刻,淡淡道:“事已至此,咱们的布置都差不多了,未免迟则生变,让梁王和丞相准备动手吧。” 宋云飞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属下听青措说,主上对宸欢公主……很有好感。” 他对他家主上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意外,最近脱离他的掌控的事情越来越多,像这种事情若是多发生几次,他们在胤朝朝中埋下的暗桩会折损许多。 这些人虽然不多,但都是在很重要的位置上,要拉下去一个很容易,可要安插一个人上来,却可能需要筹谋许久。 横竖他们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动手正是合适。 这是一个理智的决定,可这样理智的行为在得知他对公主殿下有意的时候,就显得太过无情。 要知道,这么多年了,公主殿下可是第一个和他们家主上发生关系的女人,而且还是他家主上上赶着送上去的。 主上将来确定不会后悔? 玄墨一怔,随即抬眼望着他:“这不重要。” 宋云飞沉默片刻:“主上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否则将来若是哪一天,公主殿下知道主上图谋穆氏皇族的江山,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玄墨抬眼看着他:“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宋云飞说道:“属下哪一边也不站。” 他笑了笑,说道:“只是提醒主上一声,一旦梁王殿下那边真的动手,主上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玄墨淡然一笑:“十年筹谋,若是现在因为一个女人而毁于一旦,你会甘心?” 宋云飞摇了摇头:“不甘心。” 玄墨淡淡道:“我也不甘心。” 为什么他要为了美人而放弃江山?他就不能先夺了这个江山,再要美人吗? 玄墨不觉得这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 但他显然忘记了一点,他要这个江山,显然就会弄死许多长姝在意的人,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宋云飞也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既然主子都做了决定,他照做就是,只希望日后他反悔的时候,这位主子不要来折腾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 玄墨淡道:“所以,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 宋云飞低头领命。 两人刚刚商量完,就听见下人来禀:“将军,荣郡王到。” 玄墨眉梢一挑:“请他进来。” “是。” 宋云飞见状,躬身道:“既然主上还有客人,属下先行告退。” 玄墨瞥了他一眼:“既然你来都来了,就先别急着离开,在府中光明正大的露个面,也免得以后过来都得偷偷摸摸的。” 宋云飞点头应是。 荣郡王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了,虽然荣郡王府是降爵承袭,但他是太上皇的兄弟,当今皇上还要称一声皇叔的人,所以他在皇族的地位还很高。 荣郡王一直都是一个严肃又古板的性子,平日里最是讲究规矩和礼仪,可今日他看上去却是怎么看怎么急躁。 玄墨先前还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荣郡王坐下来,连口水都没喝就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本王今天登门拜访是有一件事情想请教大将军,我也不浪费大将军的时间,只问大将军一个问题,宸欢公主到底在凤阳城呆了多长时间?” 这么一个问题直接劈头盖脸的砸过来,玄墨看着他脸上残存的怒火,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这是想要问什么。 他神色冷淡的开口:“公主殿下是奉皇命离京的,具体的时间……王爷随便找个人打听一番就知道了。” “胡说八道。”荣郡王怒声道:“她要真是那个时候离京的,边境之地关于她那一手妙手医术又是怎么回事?” 玄墨脸色不变:“什么医术?” “公主殿下是去边境传旨的,王爷是不是对此有什么误会?” “你别装傻。”看他这么一副平静到不能再平静,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荣郡王也不和他兜圈子:“无缘无故的,皇上为什么会派她一个女人而不是钦差大臣去边境传旨?再不济还有宫中传旨的内侍可以派过去,皇上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掩饰她早就已经在凤阳城的事实?” “清风寨被清剿的那一晚,她是不是也在场?” “是不是她在暗中设计陷害清平和老三?” 第九十二章:邀功 玄墨脸色微沉,面对荣郡王咄咄逼人的态度,他语气很冷淡:“依王爷这意思,是笃定这一切都是公主殿下所为了?” 荣郡王冷哼一声:“不是她还能是谁?她从小心机深沉,做出这等狠辣之事本王一点都不奇怪。” 玄墨淡道:“既然如此,王爷何不禀明皇上,让皇上为县主和三殿下主持公道?” 荣郡王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玄墨冷声道:“王爷既然笃定此事是公主殿下所为,今日来臣的将军府又是为何?” “这种事情王爷大可禀明皇上,或者让御史上书,直言公主殿下谋害皇子,设计陷害清平县主。” 荣郡王被他说的脸色铁青,他要是有证据,还要上将军府来找他? 参奏嫡长公主犯下重罪,这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胡乱攀咬,到时候被降罪的人就不是公主,而是上奏的官员了。 再说了,有温氏和太子的余荫荫蔽,满朝文武除了他们自己人以外就没几个人会对嫡长公主出手,而若是让他们自己的人出手,准备的不够周全的话怎么陷进去的都不知道。 “所以本王今天才会来这里。”荣郡王心中不悦,但是也没有对玄墨表现得太过明显:“本王要知道,宸欢公主在凤阳城都做了些什么,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去的凤阳城。” 玄墨淡淡道:“公主殿下奉旨前去,去了之后传了旨就回来了,这件事情,皇上是知道的。” 荣郡王心中一沉,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玄墨。 却听见玄墨说道:“公主殿下在离京之前去御书房见了皇上,还在宫中下令杖责了七皇子。” 说到这里,玄墨抬眸看向了荣郡王:“王爷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荣郡王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不管他想做什么,哪怕他真的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宸欢公主提前离开了皇宫去了凤阳城,还设计害了清平县主,可公主在离京之前见了皇上。 就算她真的不是那个时候离开的京城,她也必须是。 一旦她不是,就代表着皇上被她蒙蔽,倘若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早早地离开了京城,后面那个离开的是个冒牌货,一不小心说不定就成了他指责皇上识人不明。 玄墨神色冷淡,看着他难看的脸色也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我劝王爷还是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找公主的麻烦,毕竟,公主的车驾是奉旨离京,全程都在御林军的护送之下。” “在御林军的眼皮子底下,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害任何人。” “至于其他的事情,三皇子在朝中铲除异己谋害朝臣,此案自有大理寺来处置,王爷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免得惹了皇上不喜,若是让皇上多想了……王爷应该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荣郡王:“……” 荣郡王怒气冲冲而来,最终在玄墨三言两语之下满腔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 玄墨说的对。 这件事情不单纯的只是宸欢公主一个人的事情,反而牵扯了很多,宸欢公主不仅仅只是一个深居后宫的嫡公主,她身上还牵扯了很多人的利益。 权衡利弊之后,荣郡王最终还是离开了将军府。 不管怎么样,他荣郡王府和镇南都护府都是三皇子一脉的人,这个时候又是特殊时期,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再碰了。 再碰要出事。 宋云飞看着玄墨的目光更加复杂了。 他家主上若是真的对那个公主没意思,为什么话里话外都这样维护她? 这并不像他家主子一贯的行事风格。 按理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应该顺其自然顺水推舟,就算不能坐实了宸欢公主做的事,他也一定会语气模糊,放任荣郡王和三皇子去查,让他们双方斗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笃定的说,这件事情和公主殿下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也必须没有。 玄墨却没在意宋云飞心底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这次算是帮了长姝的忙,是时候寻个由头去见一见长姝了。 但是他是外臣,不能够随随便便出入皇宫。 玄墨想了想,去见了宣帝。 虽然看不惯这头猪想要拱自家养的白菜,但是在玄墨表达了他想娶长姝为妻的意思的时候,考虑到两个人之前发生的事情,宣帝还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件事情。 玄墨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他对玄墨的信任暂时还很足,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会不会背着自己私底下弄出什么小动作。 所以,深受帝王宠信的玄墨在宫中做什么事还是很方便的。 长姝这会儿不知道玄墨又在打她的主意,她知道宣帝在查三年前皇后的事情,但是目前查出来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慈安宫的那位太后娘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楼公公一直都没有告诉宣帝这件事情,但是长姝也没打算弄明白,她只想知道宣帝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宣帝的态度,可以让她最近纠结的一件事情得到答案。 “殿下,墨将军请见。” 殿外传来姜然恭敬的声音,长姝一顿,随即放下手里的笔,慢条斯理的把挽起来的广袖放下,想了想,淡然道:“让他直接过来。” “是。” 话音落下,殿外脚步声渐行渐远,没过多久,姜然领着玄墨来到了长姝面前。 看见长姝,玄墨勾了勾唇,躬身道:“参见公主殿下。” 长姝看了他一眼,对他这完全不符合规矩的礼仪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你来找本宫,有什么事?” “有正事。” 玄墨转过头看向姜然,眼神示意。 姜然完全不为所动,假装没有接收到他的意思。 长姝道:“长乐宫的人都信得过,你有话可以直说。” 玄墨笑了笑:“那我就直说了,今天荣郡王来找我,问我公主殿下是何时去的凤阳城。” “他笃定是公主殿下害了清平县主和三皇子。” 长姝抬眼看向他,对上他从容淡然的目光,轻笑道:“毕竟舒箐箐和大都护也不是死人,他知道了也正常。” 受了委屈,谁还不会告个状了呢。 玄墨点了点头。 见长姝半点没邀请他坐下的意思,他自己拖了把椅子在长姝面前坐下,很自觉的开口:“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拿这些事情来找公主的麻烦。” 长姝微怔,没察觉出玄墨这看似平淡的语气下藏着的邀功意思,只是狐疑的看向他:“你做了什么?” 第九十三章:三皇子府 玄墨唇角轻扬:“没什么,只是和他分析了一下利弊罢了。” “他觉得找公主的麻烦并不能让他得到什么好处,就自己走了。” 他语气平淡,但是他恐怕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此刻在长姝面前的神情看上去很得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快夸我”的意思。 周围的宫人都看出来了,看着在朝臣面前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将军露出这幅模样,南絮甚至有些不忍直视的挪开了目光。 然而宫人看出来了,长姝却没有看出来。 她看着玄墨微扬的唇角流露出浅浅笑意,若有所思的道:“你来找本宫,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玄墨一梗。 他抬眼,看着长姝微微蹙着的眉头,对她这不解风情的性子很是无奈:“当然不是。” 玄墨说道:“皇上给了我自由进出皇宫的令牌,我想请公主殿下去城外游玩。” 说这话的时候,玄墨的目光一直落在长姝身上。 他紧紧的盯着长姝,却很心塞的发现长姝对他真的是一点儿男女之情都没有,听到他说要出城游玩的一瞬间,长姝的脸上甚至流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一点点不情愿,一点点不耐烦,她对于出城游玩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玄墨看着她脸上苦恼的神色,觉得自己更是糟心。 长姝从来都不会觉得这个人真的会喜欢她,毕竟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没有丝毫旖旎的氛围,她只是有点警惕玄墨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要她相信一个对她极度了解还曾经觊觎她手中势力的男人突然有一天对她情根深种,长姝觉得她宁愿相信这个男人对她是另有所图。 所以她看着玄墨的目光不自觉的带上了警惕:“父皇为什么会给你自由进出皇宫的令牌?” 玄墨:“……公主殿下难道不觉得,臣请殿下出城游玩才是重点吗?” 长姝蹙眉:“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 玄墨无奈的道:“皇上信任臣,所以给了臣令牌,这个说法,殿下可还认同?” 长姝脸色看着就冷下来了。 眼看着她要翻脸,玄墨轻咳一声,说道:“好吧,其实是皇上召见了臣,问了凤阳城发生的事情,臣实话实说了,然后……” 长姝心中有些不悦。 虽然知道玄墨不可能在她父皇面前撒谎,但是长姝并不喜欢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毕竟中了那种药并不怎么光彩,更何况还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被人坑了一把,只不过长姝也知道她若是因此而对玄墨发火的话,这个理由不怎么站得住脚。 她皱着眉,淡淡道:“本宫说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止于那天晚上,你完全不必有任何负担,你甚至可以去找一个心仪的女子成亲。” “而且你是主动要求给本宫解毒的,应该不至于觉得自己吃亏了要本宫负责才对。” 玄墨就不明白,他明明只是单纯的想找长姝出去玩,为什么话题又会转到这上面来。 再怎么迟钝他也看出来了,长姝并不喜欢有人经常提起这件事情。 他换了个话题:“我并没有要殿下负责的意思……”想了想,他问长姝:“殿下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特殊的消息。” 他谈起正事,长姝就来了兴趣:“比如说?” “比如说……西凉。” 长姝脸色有着瞬间的异样,但是玄墨并没有注意:“我收到消息,据说西凉皇帝身边多了个谋臣,而且在那人的怂恿下,他还派人杀了南齐的皇帝。” 这些消息离京城离得太远,而且一般人也不会去关注别的国家的消息,南齐死了个皇帝对于胤朝边境的人或许还有些影响,但是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他们完全没有概念。 长姝抬头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姜然。 姜然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长姝好奇道:“西凉的人和南齐皇帝过不去干什么?” 玄墨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南齐之前的皇帝对胤朝的态度不错,若是皇帝换了人,说不定会对胤朝的国土有什么想法。” 玄墨原本要的是南齐内乱,趁着南齐皇帝焦头烂额顾不上胤朝的时候,让他的人彻底的执掌边境,但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并不算很糟糕。 因为南齐的新君对胤朝并不友好。 而他要的,只是胤朝的兵权,图的是胤朝的江山。 长姝压根儿不知道玄墨看上了她看上的东西,若是知道了,她只怕是让玄墨血溅当场。 长姝了然:“所以西凉皇帝是想给自己找个盟友,最好能够和他一起瓜分了胤朝江山?” 玄墨脸色一僵:“大概……是的吧?” 其实他也是这个想法。 但是这样的想法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长姝点点头,又问道:“西凉的事情,你知道的倒是挺清楚的。” “毕竟和他们打交道的次数很多。” 长姝笑了笑:“确实。” 可是再怎么多,也没有温家和西凉人打交道的次数多。 长姝之前对玄墨一直都没什么好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温家倒台之后他横空出世,屡建奇功,直接将温家在边境的影响降到了最低,甚至取代温家成了西凉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甚至想过温家的事会不会有玄墨的插手。 而且……长姝很怀疑,他一个戍边的将军,手中的情报网消息为什么会这么灵通? 长姝将这样的怀疑压到心底,想了想,又问道:“本宫对出城游玩没什么兴趣,你若是有空的话,陪本宫去三皇子府走一趟如何?” 胤朝成年的皇子会封王,然后出宫建府,但是宣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成了年的皇子他一个都没有封王,只是让他们出宫建府。 长姝这一辈,还没有哪个皇子被封王的。 玄墨对长姝的提议自然是无所不从。 长姝直接出了宫,去了胤京东北角的三皇子府。 她出示了代表身份的令牌之后,很顺利的进了三皇子府,没有人拦得住当朝的嫡长公主。 刚刚进到三皇子的院子里,一只茶盏就砸到了长姝的脚边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冷到极致的声音。 “滚!” 第九十四章:刺杀 长姝脚步一顿,垂眼看了下地上那只破碎的瓷盏,唇角微挑:“三皇兄这是什么事儿这么大脾气?” 一边说着,长姝一边就走进了房间里,三皇子府的下人都没来得及拦住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三皇子面前:“多日不见,三皇兄气色看上去不大好。” 穆星洲死死的盯着她,平日里温文尔雅淡然不惊的模样全然不见,眼底只剩下了狠戾:“宸欢,是你干的?” 长姝从容的理了理衣袍,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三皇兄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是本宫干的?” “本宫什么都没做,三皇兄可别学着某些人什么罪名都想往本宫头上按。” 玄墨瞧见她这幅模样,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笑容,靠在门口摆出一副悠闲地模样,顺便把府中的下人都拦在外面。 长姝托着腮,看着对面的男人阴沉的模样,轻笑道:“怎么,看三皇兄这样子,父皇下的禁足的旨意还没有解除啊?” “还是说,三皇兄铲除异己谋害朝臣的这件案子还没有查清楚?都这么久了还没查出来,大理寺也太无能了点。” “你和二哥联手了?”穆星洲看着靠在门口的玄墨,他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位大将军是二皇子的人。 可他现在跟在长姝的身边。 长姝摇了摇头:“二哥有大将军就行了,哪还用的上我呢?我只是来瞧热闹的。” 她看了眼玄墨,又眉眼弯弯的将目光挪了回来:“看见三皇兄你过得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说完,她又怕打击还不够一样,又补充道:“开心得我今晚都能多吃一碗饭。” 玄墨嘴角抽了抽,第一次发现长姝还有这么调皮可爱的一面。 但他觉得长姝调皮,穆星洲却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恶意满满,如果可以的话,他简直恨不得除了她。 他对长姝真的是半点兄妹友爱都没有。 “宸欢,这么早在我面前说这些,你就不怕这件事情还有转机吗?” “我不怕啊!”长姝怜悯的看着他:“其实我也没想着这么一点点事情就能让三皇兄你翻不了身,所以我还给你准备了其他的礼物。” 穆星洲神色骤冷,看着长姝的目光赤裸裸的杀意,不带半点掩饰的。 玄墨却在这时微微站直了身子,慢条斯理的走进来:“三殿下这是想杀了公主?” 长姝偏过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脸色阴沉骇人的三皇子,轻轻笑了笑:“三皇兄若是有那个本事,动手也没关系啊。” 穆星洲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他要被气死:“你到底想怎么样?” 长姝摊了摊手:“不怎么样,我就是闲得无聊了,想来看看三皇兄你到底有多不开心,也好让我自己高兴高兴。” 穆星洲简直气的吐血。 她就差没直说她这是来痛打落水狗的了。 三皇子就很想不通了:“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针对我?” 长姝闻言,静静地抬眼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了一副严肃的,带着些恨意的神情:“皇权倾轧之下,兄弟相残也并不奇怪,三皇兄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三皇子瞳孔微缩,心中划过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还没等他捕捉到这一丝让他不安的想法,他就听见长姝说:“三皇兄问我为何要对付你,那你可还记得太子皇兄?” 穆星洲脸色一变:“你到底在说什么?” 长姝却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的方寸之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片让人不安的寂静中,穆星洲听见长姝说道:“三皇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玄墨皱着眉看着她,又看了看三皇子明显的有些底气不足的模样,回想长姝之前说的话,心念一转,很快就明白过来。 看长姝的这个态度,只怕太子和皇后的死少不了三皇子在后边推波助澜。 只不过到底也是一国储君,玄墨识趣的没有多问,跟着长姝稍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三皇子府。 回去的路上,长姝的兴致显然没有来时的这么高。 他也没有多打扰长姝,安安静静的跟在她身边,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担心。 长姝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场景,沉默了很久,问他:“玄墨,你为什么会那么坚定的选择效忠二皇兄。” “……”这对他而言,又是一个没办法回答的问题。 他想了想,给了一个很敷衍,但看上去也不算特别敷衍答案:“大概是,我当时看三皇子不太顺眼,再加上三皇子身后有镇南大都护和荣郡王府撑着,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所以就没去他那边?” 长姝点头:“二皇兄的势力确实不如他。” 玄墨笑了笑,刚要说什么,就见到前面传来一阵骚动。 “啊——” “快,快让开!” “马,马疯了,快跑!” “救命啊!” “……” 玄墨脸色一冷,猛的掀开了帘子,就看见前面一匹棕色的马横冲直撞的朝着长姝的马车冲了过来。 街边百姓四散奔逃,尖叫声不断,路边的摊位物件被撞翻,混乱的人群让马车几乎寸步难行,场面混乱而又嘈杂,危险近在眼前。 驾车的车夫急急忙忙的一拉缰绳,马车骤然停了下来,在惯性的作用下长姝猝不及防的狠狠撞在马车的车厢壁上,又摔倒在软垫上。 但是这个时候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玄墨顺手就摸出随身带着的唯一的一把匕首,朝着马脖子上的要害狠狠地甩了过去,饶是这样,那马也还是直直的撞了过来。 玄墨迅速掠出了马车,拉着缰绳死死的拖着,与此同时,另外两道身影也从两边的飞快的窜出来,一人拉住了缰绳,另外一人抬起一脚踢在马脖子上,将这匹马踢得向一边倒去。 好歹也算是避开了长姝的马车。 铺天盖地的杀意笼罩下来,玄墨惊魂未定之下一口气还没缓过来,看见这些人又几乎都要被气笑了,冷眼看着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人前的黑衣杀手,一抬手,冷声吩咐道:“抓活的。” 另外一群玄衣侍卫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将这些黑衣人团团围住,玄墨这才正眼看向帮忙的人:“二殿下,世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第九十五章:巧合 出手帮忙的人正是二皇子穆景行和摄政王府世子。 穆景行抬眼看向马车,看着长姝安然无恙的从马车上下来,这才收回目光:“我和谢钰在酒楼里谈点事。” 穆修远同样颔首道:“我和修齐在茶楼里,恰好看见公主的马车过来。” 玄墨抬头看了看一边的邀月茶楼,又转头看了看茶楼对面的裴氏酒庄,默然无语。 这也未免太巧了点。 茶楼里,一个白衣少年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稳稳的站在几人面前,看了看不远处尚未结束的打斗,他疑惑的道:“这是谁这么不长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当朝嫡公主下杀手?” 穆修远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对公主出手而不是墨将军?” 穆修齐对着自家兄长,天然的就有点底气不足,听见他这么说,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鼻子默默地道:“哥,这是欢姐的马车。” 听见欢姐这声称呼,穆修远又是一个冷眼扫过去,成功的让穆修齐心虚了起来。 这里不是边境,有些事情他需要避忌,确实不适合与他欢姐相交过密。 穆景行没理会这两兄弟,幽深的目光落在玄墨身上,问道:“你和长姝去了哪里?” 长姝道:“三皇兄府上。” 她理了理衣袍,扶正了头上因为摔了一下而插歪了的发钗,缓步走过来的时候又是那个雍容高贵的公主殿下。 听见穆景行这么问,她自然而然的便开口答道:“我和墨将军刚从三皇兄府上出来,正准备回宫,二皇兄和世子怎么会在这里,还恰好碰上了?” 长姝目光微转,瞥见穆修齐脸上讪讪的神情,神色一顿,又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谢钰:“原来谢大人也在这里。” 谢钰微微躬身,垂眼道:“臣和二殿下恰好见到了殿下的马车。” 一个二殿下,一个殿下,听着明显亲疏远近不同的称呼成功的引得众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但奇异的是,所有人都没有说什么,不约而同的对此表示缄默。 “原来如此,这可真是巧了。”长姝笑了笑,看着眼前几个男人,淡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谈怎么样?” 穆景行点头。 穆修远看了眼因为之前的那一场意外而变得一片狼藉的街道,又看了看好奇的看过来的百姓,微微颔首:“这里确实不是谈话的地方,公主想去哪里?” 陌生而又客气的语气,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疏离,穆修齐撇撇嘴,对自己兄长这幅小心谨慎的模样很是有些不以为然。 只是看着长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却又显得格外的灵动,对着长姝眨了眨眼,很亲近的模样。 长姝看着他在自己兄长面前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哑然失笑,“就在茶楼吧。” 穆景行点头,谢钰对她的决定也没有任何意见,至于穆修远,他们原本就是在茶楼里。 只不过穆修远有些担心,他们这样光明正大的和长姝坐在茶楼里喝茶谈天,若是让皇帝陛下知道了,会不会让他对长姝生出不喜。 毕竟皇上对摄政王府的不待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 玄墨看了眼已经结束的战斗,没有跟着他们几个进茶楼,而是转身朝着几个刺客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手底下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付区区几个刺客自然不在话下,玄墨走过去,垂眸看了一眼被堵住嘴压起来的刺客,淡淡道:“压回府中,仔细审问。” “是。” 玄墨嗤笑一声,看着死死瞪着他的刺客,漫不经心的开口:“三殿下如今还在府中闭门思过,京城中居然还有人敢对本将军下手,也不知道该不该赞你们主子一声胆大。” 刺客原本怒视着他,因为他这一句话,目光却变得有些许闪躲,玄墨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示意让这些人收拾烂摊子,自己转身就进了茶楼。 茶楼里,几人在桌边坐下,明明一群大男人都是在朝堂上有着极重的话语权的那种,在这个小小的茶楼里却偏偏对长姝一个女孩子格外的照顾,甚至隐隐有以她为首的意思。 玄墨进来的时候,听见摄政王府的那位世子问长姝:“公主去三皇子府上做什么?” 玄墨眉梢微挑。 这位世子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连穆修齐那么跳脱的性子在他面前都跟鹌鹑一样,可他对长姝说话的语气却显得格外的温和。 玄墨对长姝格外的好奇。 她似乎总能够让周围的人对她报以友好的态度,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长姝淡笑:“毕竟兄妹一场,我去看看他。” “……” 在场的没有一个会把她这话当真,穆景行看着她:“你惹他生气了?” 长姝无奈的开口:“我也不知道三皇兄原来那么不愿意见到我,若是知道,我一定不会去惹他烦的。” 这话……同样也没人会当真。 穆修远觉得,这位公主殿下去见三皇子,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的去安慰他。 穆景行道:“惹他生气就生气,今天这些刺客,你心里可有数?” 长姝皱了下眉,觉得她这位二皇兄对她似乎过于关心了点。 她和这位二皇兄相处的并不多,要说有多深的感情那肯定是没有,可这位二皇兄却似乎理所当然的把自己放在了兄长的位置上,而且还是一个宠爱妹妹的好兄长。 穆景行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抓到了活口,仔细审审总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二殿下说的是。” 玄墨靠在屏风上,看着长姝:“知道我和公主行踪的人也不多,今日出宫更是心血来潮,要查到幕后主使是谁并不难。” 长姝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很在意。” “倒是二皇兄和世子,今儿个怎么会这么巧?” 穆景行道:“我有些事想请谢大人帮忙,特意请了他出来,恰好碰上了。” 穆修远看了他一眼,语气很平稳:“我遇到公主真的是巧合。” 第九十六章:怀疑玄墨的身份 长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少年,托着下巴笑了笑:“确实是很巧,我恰好有事想要与世子谈谈,没成想在这里遇见了。” 穆修远问道:“公主有什么事找我谈?” “也不是什么大事。”长姝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少年,轻笑道:“只是我在宫中有些无聊,正好修齐也没什么事,让他进宫陪我一段时间如何?” 穆修远诧异的看着她,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想了想,他偏过头看向了自家弟弟。 穆修齐同样很诧异:“让我进宫?” “这是不是不大好?” 长姝托着下巴,浅笑着看着他:“没什么不好的,父皇那里我会去解释,你要是愿意,今天就能进宫,要是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你。” 穆修齐皱着眉头看着她,不明白长姝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让他进宫。 但他相信长姝不会害他,所以只是思考了短短片刻时间,他就点头:“既然欢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进宫吧。” 长姝嘴角微扬,眉眼间氤氲出柔和的笑意。 谢钰倒是多看了他几眼。 旁人不知道长姝为什么想要他进宫,谢钰却是隐约猜得到一点,但他也没有多嘴,始终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交谈没有开口。 眼前这几位都位高权重,和他们比起来,一个监察院的左都御史确实没有多少说话的资格。 稍坐了一会儿,长姝就提出要回宫,穆修远和穆景行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我送你。” “我送公主回去。” 长姝顿时笑了起来:“放心好了,不会有危险的。” “再说了,还有墨将军在,他会保护好我。” 穆景行拧着眉,看着玄墨的目光有点不善。 他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他老是能看见这个人凑在长姝的身边?他这是想干嘛? “姜然呢?你出宫他为什么没跟在你身边?” 穆修远同样开口:“刚刚刺杀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派过来的,公主出宫还是注意安全,小心为上。” 长姝说道:“我吩咐姜然去做点其他的事情,有墨将军在,而且修齐身手也不差,不必担心。” 穆修齐点头:“是啊,反正我都要和欢姐一起进宫,哥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肯定不会有事的。” 穆修远瞥他一眼:“正因为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穆修齐瞪大了眼睛,这是几个意思? 长姝哑然道:“墨将军会保护好我的,墨将军,你说是吧?” 玄墨倚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到现在,他才开口:“我会保护好公主,二殿下和谢大人不是有事要谈?还有世子,二公子和公主殿下回了宫,世子是不是应该回府和王爷王妃说一声,免得他们两人担心?” 穆景行看了他一眼:“我不着急。” 穆修远看着玄墨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又看了看长姝淡定的神情,想起他得到的某些消息,默了默。 这位墨将军……对公主殿下其实挺关心的。 他没看岔的话,之前他和公主还一起坐在马车里,出事的时候更是毫不犹豫的跳出来拉住了那匹疯马。 寻常人若只是奉旨保护公主,可不会坐在马车里贴身保护…… 这么一想,他就拦下了二皇子:“确实该回府说一声,既然如此,我和二殿下就不打扰你们了。” 长姝皱眉。 他这话一出来,玄墨神色倒是好看了很多,只有某个少年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的气氛有多诡异,兴冲冲的就要拉着长姝往外走。 穆景行不解的望着他。 穆修远倒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看墨将军似乎很喜欢公主。” 穆景行敛眸,没有说话。 透过开着的窗户看着马车前扑后拥的离开,穆景行才淡淡道:“他目的不纯,我担心他会伤到宸欢。” 穆修远奇怪道:“他不是你的人吗?这段时间朝堂上不太平和他脱不了干系吧?” 穆景行抬眼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我从来没有肖想过皇兄的位置,又哪来的他是我的人一说。” 从始至终都是玄墨一人说的,很长一段时间穆景行甚至怀疑这只是玄墨的托辞,在面对那些拉拢他的人的时候玄墨拒绝不了,这才会把他这个看起来淡漠寡言的皇子拉出来当挡箭牌。 可后来他发现并不算那样。 穆修远不说话了。 两人虽然没什么多深厚的交情,但好歹也都在先太子身边待过,某种意义上来说。穆景行甚至是先太子和皇后带大的,至于穆修远,身为摄政王府的世子,太子选伴读的时候他作为伴读在东宫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要说对太子没有一点感情,这是不可能的。 穆修远看着他道:“你想不想要那个位置和我没关系,但是太子殿下已经不在了,你若是登不上那个位置,你让公主怎么办?” “公主和其他皇子关系不好,和三皇子一派的人更是几乎水火不容,若是叫三皇子他们夺了先机,公主只怕落不着好。” 穆景行看着他:“你知道在之前,宸欢手中握着皇兄很大一部分势力吗?” 穆修远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他知道公主聪慧,知道她和太子关系很好,太子也对她一向纵容,可是,公主手中握着权柄? 他皱着眉头,还是不明白穆景行想说什么。 他想要穆景行登上皇位,同样也是在为摄政王府考虑,摄政王府手中有兵权,更是有先帝留下的圣旨保驾护航,所以皇上虽然看他们不顺眼但是也动不了他们。 但这样让皇帝厌弃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们想要一个对他们没有敌意的君上。 穆景行显然不准备再继续说这个问题,宸欢的心思,就让这位世子慢慢猜吧,自己察觉到的说不定更容易接受一点。 没有人会往那个方向去想,除了穆景行。 他一直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冷静的看待所有的事情,所以有些事他才看得更清楚,任由外人误会玄墨是他的人,和三皇子斗得不可开交他也始终没有开口澄清过,只是为了给长姝足够的时间准备。 现在想想,应该也差不多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穆景行说道:“宸欢的事可以以后再说,我觉得你可以去查一下墨玄珲的底细。” “据说他是边境一个农家子出身,因为家贫才从军,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所以官位节节攀升,可是有人告诉我,他手中握着一股极其庞大的势力。” 穆修远皱眉:“他是皇上提拔起来的。” “下次有机会,你可以设法试探他一下,有些东西不是他这样的出身应该会的。” 有些气质,也不是农家出身的兵将能够养出来的。 第九十七章:选择 穆修远听懂了他的意思,可是他和玄墨接触的不多,温家出事之前他不会去在意一个官职不高的武将,温家出事之后,玄墨的官职倒是提上来了,可他常年守在边境,回京的次数寥寥无几,是以他根本就不了解玄墨。 可眼前的二殿下,辅国大将军墨玄珲亲自为自己选择的主君,说他不可信。 既然如此,谨慎起见,还是去查一下稳妥些。 只不过他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爬的这么高,还得了皇上的信重,心机手段显然都不是一般人能比,查起来应该不会太容易。 他是农家子出身,那便先查一下他的过往好了,这个应该比较容易。 穆修远做了决定,打算回去尽早安排人手查这件事。 玄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马甲即将被扒,他将长姝送回了长乐宫,然后就被毫不留情的赶了出去。 翻脸无情的女人! 站在长乐宫外,玄墨觉得前所未有的沮丧。 或者他应该去买点礼物送给她? 可是有什么东西是他有的而长姝没有的? 这个玄墨觉得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堂堂嫡公主,金枝玉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送她什么才能讨她的欢心呢? 这礼物要送的别致,而且必须是他这个身份能够弄得到的,平日里不常见的。玄墨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找几个人给他参谋一下,再做决定。 长姝领着穆修齐进了宫,交代刚回来的姜然去和宣帝说一声,然后就没有再多管这件事了。 长乐宫中,穆修齐不解的看着长姝遣退身边的下人,疑惑道:“欢姐?” 长姝看了眼南絮,示意她也出去。 穆修齐更是不明白了:“这是做什么?” 长姝安静的看着他,微微一笑,问道:“修齐,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长姝为什么这么问,但是穆修齐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长姝托着下巴看着他:“那你可以想一想,如果没有的话,我这儿倒是有一件事想让你做。” “什么事?”穆修齐看着她这么谨慎的模样:“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欢姐你可以直说,能帮的我都会帮你的。” 长姝眉梢微扬:“你确定?” “我确定。”少年被她这样反常的态度弄得有点忐忑,又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欢姐你倒是说啊!” 长姝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到墙边的书架旁,将书架上摆放着的一盆盆栽底座转了一圈。 咔咔的声音响起,穆修齐转头看过去,就见屋子里立着的几扇屏风从中央向两侧移开,原本应该放着张软榻的位置软榻已经不见了,露出了一个漆黑的入口。 穆修齐:“……” 他猛然转过头,惊疑不定的看着长姝。 他欢姐一个公主,在自己的寝宫整这么一条暗道出来是想干什么? 长姝全当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挑了挑眉:“我有一些东西想要交给你,太子皇兄出事之后,没有人能够继续保护我,我总得学会保护自己,修齐,我能够信任的人并不多。” 穆修齐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一向没心没肺的少年陡然意识到,他如今可能面临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选择。 这些东西,若是不重要,她不至于这样小心谨慎,可若是重要…… 一旦做了决定,摄政王府的和她之间的关系就绝不会仅仅只是交好这么简单。 穆修齐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苦笑道:“欢姐,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说的这重要的东西,是物,还是人?” 长姝淡淡道:“你知道暗部吗?” 穆修齐道:“太子皇兄手中的一处绝密势力,我曾经听王兄提到过。” “我要交给你的,就是暗部。” 长姝说道:“前任暗部统领在三年前为了保护皇兄殉职,副统领被我派去了他处,我想要你执掌暗部。” 穆修齐没有说话。 长姝说道:“修齐,摄政王府的存在是皇祖父的私心,他想要保护摄政王伯伯的性命,才会封了他摄政王让他掌兵权,不管登基的是谁都会忌惮他三分,可这样拥兵自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父皇容不下你们,未来登基的皇帝也不会容许摄政王府这样可以威胁到皇权的存在,而你们除非遇到一个心胸宽广容得下你们的帝王,否则,你们无路可退。” 穆修齐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摄政王府这些年才会一直低调,甚至于他到如今都是一副文不成武不就的模样,明明文治武功皆是上乘,可他既没有科举,也没有从军。 堂堂摄政王府的二公子,到如今还是一介白身。 穆修齐看着她:“我能不能大胆问一句,诸皇子中,欢姐是属意二皇兄,还是其他的哪位皇子?” 长姝笑意盈盈:“我属意我自己。” 穆修齐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了,不用说了他都明白了。 他欢姐自己想要那个位置。 但这样的结果,对摄政王府而言显然是最好的,只要长姝登基,以他们如今的关系,他们可以选择继续效忠于她,也可以选择交出兵权爵位就当一个普通的皇室宗亲,只要他们没有想不开造反,怎么都不会丢了性命。 至于女子登基为帝…… 穆修齐表示,只要是他欢姐,这些都无所谓啦。 难怪谢钰都会挺听他欢姐的,只怕朝中也有不少人是他欢姐的人。 这么一想,穆修齐便做了决定,他盯着那条暗道,朝着那边走过去。 这样的举动,他的选择也就不言而喻了。 长姝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修齐。” 穆修齐停下来。 “你知道你这样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 长姝皱了下眉,到底是自己宠着的弟弟,长姝他能够明白他在做什么:“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你要明白,今天做了这个选择,你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暗部之人,非死不得脱离暗部,即便是你,也一样。” 穆修齐道:“欢姐,我想让摄政王府日后不必如此如履薄冰,想让父王和王兄可以拥有更多的选择。” “我不希望我们成为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一个不慎就落得满门皆灭的后果。” 这是交易,也是他的请求。 长姝点头:“可以。” 少年笑了笑:“那就行了。” 第九十八章:皇后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这对他而言是一场豪赌。 赌的是长姝能够以一个女子之身登上皇位,赌她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能够容得下摄政王府,赌她心慈手软让他们这一支的穆氏族人过上安生日子。 长姝看着他走进那条暗道,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底只剩沉静。 她吩咐道:“月,守好这里,有事通知本宫。” “是。” 长姝带着穆修齐,踩着螺旋石阶不断往下,一直到最深处,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普普通通的石室,墙壁上悬着的烛台点燃了灯火,将这间石室照的灯火通明。 一条长而深的甬道灯火通明,不知道通往哪里,入目所见都是光洁的石壁,明亮的烛火将人的身影拉长在两侧的石壁上,随着烛火的跳曳而微微晃动。 这里安静且干爽,明明深处地底却半点都不见潮湿。 长姝带着他朝前走,一向恣意张扬的少年跟在她身后,抿着唇安静不语的模样看上去无端的多出了几分沉稳。 长姝淡道:“当初建立暗部花了我许多心思,我和皇兄商量过,原本是打算待皇兄登基之后另设一司直接听命于帝王,一来拱卫宫廷随侍帝王,二来,则在外是监察,为帝王利剑。” 长姝偏过头看着少年:“你明白?” 穆修齐想了想:“欢姐的意思是,暗部如今的规模……已经达到欢姐的预期了?” 长姝笑了笑:“那是当然。” “那……这些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长姝笑道:“试着来吧。” 穆修齐没再说话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丝光芒,不是烛火的光,而是阳光洒落在尽头的温暖日光,穆修齐惊讶的朝前走了几步,发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清幽山谷。 他们如今站在半山腰上,一眼看去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古树,透过繁茂枝叶往下看去,依稀可以看得见林中坐落着一栋栋精致的木屋。 “这是?” 长姝淡道:“影卫训练营。” 少年眨了眨眼,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宫里肯定是没有这样一处森林的,所以他们现在这是……出了宫? 长姝话音落下,就有几个黑衣人从暗处现身,看见长姝,干脆利落的屈膝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参见殿下。” 长姝笑了笑:“过来见一见,这是修齐,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你们的首领。” 这话一出,穆修齐就敏锐的感觉到有几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带着些隐晦的不服气。 少年顿时笑了起来,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眉眼弯弯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无害:“不服气的话,我们可以打一场。” 长姝抬手,算是免了他们的礼,听见少年这么挑衅,她轻笑道:“论武功他们或许不如你,但是其他的,你不见得胜得过他们。” “今天带你来算是认认门,你自己要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少年很乖巧:“我知道的,欢姐。” 跟在两人身后的影卫看他不顺眼已经有一会儿了,摄政王府的二公子他们自然不会不认识,但是这么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一上来就说要当他们的统领,他们看得顺眼才怪。 听见他这么说,一人冷声道:“既是暗部之人,你该称殿下。” 穆修齐回头看了他一眼,咦了一声:“你这就承认我的身份了?” 男人一噎,随即道:“殿下的命令不可违背。” 他们承不承认没关系,殿下说是他就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欢姐让我当统领,你们就认了我这个统领?毕竟欢姐的命令不可违背?” 男人顿时闭上了嘴! 认是不可能认的,除非他拿出真本事来,否则的话,就算有殿下的命令,他们也是口服心不服。 长姝走在林中,听着两人之间的斗嘴,突然开口:“倒也不必那么麻烦,他们每月有一次大比,你若是能赢了他们前几个成绩优异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长姝看着他,莞尔一笑:“暗部之中,实力为尊。” 穆修齐挑眉:“欢姐放心,我专治各种不服。” 他扫了一眼几人,目光挑衅:“够不够资格入暗部当这个统领,打一架就知道了。” 在场的影卫:“……” 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打就打! 谁怕谁啊! 倾云宫中,庆阳公主看着坐在轩窗下的女子,神色有些难看:“母妃。”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原本容色出众年轻貌美的女子看上去苍老了十岁不止,听见庆阳公主的喊声,她猛的转过头,拉着庆阳公主的手,脸色惊慌而又苍白,已然失了冷静:“庆阳,她必须死,宸欢公主必须死,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死的人就是我们了。” “母妃你做了什么?” 庆阳公主看着她向来冷静的母妃如今这幅要疯不疯的模样,简直焦头烂额。 宸欢皇姐大庭广众之下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那刺客还在墨大将军的手上呢,庆阳公主如今只盼着这刺杀和他们没关系才好可她母妃在说什么? 宸欢公主必须死? 这个时候是能够对她动手的时候吗? 三皇兄还在府中禁足,宸欢公主又在宫中闭宫不出,难得出宫一趟还有墨大将军跟着,她要怎么样才能对她下手? “母妃你冷静点。” 庆阳公主掐着容妃的手,试图用疼痛唤醒她的理智:“到底发生了什么?母妃你倒是说啊!” “她知道了!” “知道什么?” “皇后的死……” 庆阳公主猛的转头,看殿内只有她和容妃两个人,以及一个跟了容妃多年的老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她沉着脸:“母妃,隔墙有耳。” 容妃抓着她的手:“庆阳,她知道了,她不会放过我们的,如果当年的事让皇上知道,我们就完了。” 庆阳公主迟疑道:“不是说,当年的事是父皇……” “那是假的。” 容妃拂袖,将身边的东西全部挥到了地上,精致的瓷盏玉器碎了一地,而她恍然不觉,抬头看着庆阳公主时,眼底迸发出极致的恨意。 “那都是假的,是谎言!” 庆阳公主被她这狠戾又疯狂的模样吓了一跳,刚想问她在那件事情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就听见她说道—— “只有皇后,皇后才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那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 第九十九章:首领 她知道皇上要对温家动手,可是在事发之前他一直都在瞒着皇后,没让皇后知道消息,是她命人走漏了消息让皇后知道了此事。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温家一事牵连了太子,恰好那几天宸欢公主去城外的庄子里散心不在宫中,她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笼络了御前和未央宫的几个奴才,设计离间了皇上和皇后,让皇后误以为是皇上容不下她,要让她去死。 那时温家谋逆,满门抄斩的圣旨已下,人尽皆知,皇后没有丝毫怀疑,就如同她所想象的一样和皇上彻底的闹翻。 她太骄傲了,宁折不弯的性子和温家的那些武将一脉相承,在知道皇上容不下温家之后,她绝对不可能继续与皇上琴瑟和鸣做一个温柔贤惠的一国之母。 皇后不知道皇上想保住她,她只以为皇上容不下温家就一定也容不下她这个温氏女,所以在面对那一杯她以皇上的名义送过去的毒酒之时,皇后一点儿也没有怀疑,直接一饮而尽。 皇上一直以为皇后娘娘是怀着对他的怨恨而自裁的,所以对宸欢公主的诸多行为一再容忍,可如果让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在从中作梗…… 容妃想着他会有的怒火,狠狠地打了个寒战,“庆阳,当初的事情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不管宸欢公主是起了疑还是她已经知道了实情,她都必须死。” 庆阳公主听着她的话,眼底神色不明:“母妃,我们现在不能动手。” “为什么不可以?就像当初的太子一样。” 容妃抬头看着她,阴冷狠绝的目光透露出孤注一掷的疯狂:“让她死在长乐宫中,大不了牺牲几个奴才,到时候只要推说长乐宫进了刺客,就算你父皇要治罪,也只能怪卫护皇宫的禁卫军守护不力让刺客潜入皇宫。” “只要能够杀了她,不管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可以承受的。” “母妃。”庆阳公主弯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皇姐手中有影卫,我们不一定能成功。” “你不可以冲动。” “那不正好吗?” 容妃语速极快的开口:“那我们就设法夺了她手中多余的势力,庆阳,公主手中绝不可能掌握太大的势力,她私下豢养影卫,这不正是一个把柄吗?” 庆阳公主有些心动。 确实,连她手中都没多少人可用,宸欢公主的长乐宫中却可以有侍卫随时听候调遣,就连姜家的公子也在她面前听令行事,明面上的人就如此多,那暗地里呢? 就算不能成功,用几个人引得她暴露了手中的势力不是正好? 只是这样一来,禁卫军中难免要牺牲几个人了…… “母妃,此事等我和皇兄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庆阳公主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在此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不要让父皇察觉出不对。” 容妃终于满意了,点头道:“好,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你和星洲快点决定。” “我明白。” …… 训练场中,白衣胜雪的少年飞起一脚将身侧一个偷袭的影卫踹飞出去,同时伸手握住了另一侧刺过来的匕首,抓着那人的手腕反向一拧,骨骼错位的声音清晰的响起。 又是几个人飞了出去。 直到最后,少年独自一人立在场中,周围倒了一地的黑衣人,独他一人傲然立在场中,神情倨傲又不屑:“还有不服的,再来。” 无人应声! 被打伤的影卫就地处理伤口,其他人则是安静的看着他,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从一开始的质疑到如今的忌惮,只隔了几场比试的距离。 长姝站在一处高台上,看着场中神采飞扬的少年,眉眼间蕴藏着温柔笑意。 她偏过头,看着随侍在身侧的青年:“煜,怎么样?他的武功,你们可还看得入眼?” 宋煜看着场中的少年,又看着眼前的殿下语气中藏着的淡淡宠溺,无奈的点头:“可以。” 他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暗部的其他规矩,这位首领可还要学?” 长姝点头:“本宫会教他,他既然是你们的首领,自然不能比你们差,该学的都得学,这段时间你跟在他身边带带他,等到他上手了之后,本宫有其他的事情让你去办。” “是。” 吩咐了之后,长姝抬眼看向场中的少年,轻声开口:“够了。” 穆修齐看着她。 长姝道:“你已经胜了这么多人了,武功足以过关,再打下去,车轮战就算他们胜了你,那也是胜之不武。” 周遭影卫齐齐低头。 穆修齐扬唇笑道:“我就说嘛,我专治各种不服。” 长姝摇了摇头:“可是对影卫而言,没有胜之不武这个说法,影卫唯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完成任务,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修齐,本宫交代的事情,本宫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少年一静,随即低头道:“我知道了。” 他走到长姝面前,抬头看着长姝,扬起一抹笑容,脸上的得意几乎都掩饰不住:“欢姐。” 长姝看着少年,沉默了片刻:“做的不错。” 少年顿时笑了起来。 宋煜看着眼前这个撒娇卖萌求夸奖的少年,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目光,想着以后这个少年会成为暗部的统领,比殿下身边的七卫地位还要高,他就觉得心情复杂。 摄政王府的人,和殿下的关系居然能到这种程度,这大概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但是这是殿下的意思,而且看这个少年本领似乎也不错,怎么说也是摄政王府出来的,才智谋略应该也不会太差,总要接受的,他们习惯就好。 长姝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众人之前,淡声道:“从今往后,修齐便是暗部统领,有不服的现在可以提出来,若是没有,就请各位日后听令行事,遵从他的命令,配合他的行动,若有暗中使绊子拖后腿之人,一律移交暗刑司处理,严惩不贷。” 场中安静了一瞬。 被穆修齐打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人相互对视一眼,率先应下:“属下谨遵殿下之令。” 有人开这个头,没有太多的迟疑,哗啦一下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属下谨遵殿下之令,参见首领。” 少年看着这一幕,脸上悄悄染了霜色,他看了长姝一眼,见长姝只是含笑望着他,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轻咳一声,“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长姝扬唇轻笑。 第一百章:送了份礼物 也就是他长姝才会费心思跟在他身边,若是换了其他人,那就只是一道任命的命令罢了,其他的事都得自己解决。 长姝根本就不会操心这些人服不服气的问题。 短暂的见了一面之后,长姝遣散了人群,带着穆修齐朝着林中的木屋走过去:“这里只是暗部的一部分人,大多数的人在外执行任务你没有见到,还有一部分是正在训练中的人,那些人的意见你不必考虑太多。” “以后不服你的人还有很多,想要折服他们让他们彻底的承认你,光武功高是不够的。” 穆修齐眨了眨眼:“我觉得,这不是问题。” “有信心是好事。” 长姝也觉得这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恐怕整个摄政王府除了世子,连摄政王都不知道他这个小儿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若论扮猪吃老虎,京城中他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长姝推开一扇门,侧了侧身,让少年看清楚屋内的模样:“把这里的书都看完了,你差不多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穆修齐探头一看,屋子里满满一屋子的书,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架上,数量之多能把他整个人都给埋了。 地上还零零碎碎的摊开许多竹简,像是有人坐在地上看书时随手扔在一边的一样,杂乱无章,却并不脏。 少年:“……” 他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好多! 长姝似乎觉得给他的压力还不够一样,想了想,又说道:“除了这些,长乐宫还有一些卷宗,你也需要看一看……你加油!” 穆修齐:“……” 他最终还是抱了厚厚的一摞书跟着长姝回了长乐宫。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最开始的时候,居然会以为进宫来是来玩的,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天真的想法? 刚刚走出房门,长姝就见到姜然捧着个盒子走过来:“殿下,墨将军派人给殿下送了份礼物。” 长姝脚步一顿,盯着那做工精致的雕花木盒半晌没有说话。 穆修齐怀中还抱着一些书,听见这话很顺口的就问了一句:“是什么啊?” 姜然道:“一套金针。” 长姝:“……” 穆修齐看向长姝,惊讶道:“旁人送礼物送的都是一些精致的讨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送金针的。” 长姝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也是头一次见到。” 穆修齐道:“看来墨大哥也是费了心思了,欢姐,你要不打开看看?” 这看热闹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长姝横了他一眼:“回你的屋子看书去。” 少年哦了一声,怀里抱着书籍朝着早已经为他准备好的房间走过去,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偏过头看着长姝:“我觉得墨大哥人还是很不错的,欢姐,要不你考虑一下?” 长姝:“觉得课业轻了点?” “……我这就回去看书。” 少年撇撇嘴,不说话了。 墨将军对公主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和他们单独相处了一段时间的穆修齐更是了解的不少,不过他觉得以他欢姐这性子,墨大将军显然是追妻路漫漫。 穆修齐在心里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 还有什么是比看上一个压根儿就无心风月的姑娘更悲催的事呢! 好像还是有的! 少年的想起了一个和他有数面之缘的姑娘。 出身王府的贵公子看上了一个职业是杀手的小姑娘,这个好像更惨一点。 不说身份的巨大鸿沟要如何跨越,那个像风一样来去自由的小姑娘,他连她具体的身份都不知道。 穆修齐摇摇头,尽量不去想想这些让人不怎么开心的事,不管要做什么,都得等他手中握有足够的权势再说。 现在一条路摆在他面前,他只需要照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可以。 长姝接过姜然手中的盒子,打开看了看,一边问道:“父皇那边怎么说?” 姜然道:“皇上说他知道了,但他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长姝正捻起一根金针查看,听见他这样说,手一顿,慢慢的将金针又放了回去。 沉默了很久,她迟疑道:“本宫这样做是不是不对?” 姜然皱了下眉,不解的道:“殿下何出此言?” 长姝没有说话。 她抬着头看向天空,这个时候正值傍晚,天空依旧澄碧,却有乌云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连天色都显得晦暗了三分。 快要下雨了! 她轻声开口,声音听上去很轻,也很低:“本宫明知道他不喜欢摄政王府,却还和摄政王府的人走的这么近,一边做尽了违逆他的事,一边又希望他对本宫是不掺杂利益的真心,盼着他能够像一个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为本宫撑起一片天,纵容本宫做自己想做的事。” 姜然低声道:“摄政王府并无过错。” 事实上,倘若当初不是太后娘娘手段足够,如今皇位上的人是谁还真难说。 在姜然看来,摄政王府并无野心,虽然手中权势是大了点,但是他们也算是一心为国为民,对皇上也一向敬重,皇上其实没必要那么忌惮。 “是啊,摄政王府并无过错。” 长姝低头,自嘲的笑了笑:“是本宫太贪心了。” 身处皇家,她原本就不该奢望那些不掺杂利益的亲情。 姜然皱眉道:“殿下并不贪心。” “本宫明知道母后和皇兄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却始终狠不下心对付他,姜然,倘若你是本宫,你想要那个位置,你会怎么做?” 姜然没有说话。 长姝似乎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很卑劣,手段用尽连心都是黑的,但她并不打算改。 做人要那么正直做什么? 贪心一点又怎么了? 她要的只是那个位置罢了,就算她贪心,比起史书上那些弑父弑君夺得皇位的人,她为人简直再正直不过了好吗! 这么一想,长姝的心情就好了很多:“算了,他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反正摄政王府又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本宫和他们走的近一点问题也不大。” 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盒子里的金针,抬头看向姜然:“大将军还说了什么?” “将军说这金针是他从东秦那边一个商人的手中买下来的,因着打造的时候掺了些罕见的金属,韧性十足,不容易折断。” 这个时候,正常人关注的应该是他为了这份礼物花了多大的心思,有多么不容易,这份心意多么难得,多么让人感动,可长姝的关注点—— “掺了些罕见金属?东秦的冶金技术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第一百零一章:殿下有危险 长姝皱眉看着这些金针,金灿灿的颜色完全看不出来和其他金子有什么不一样,而且,这样细如发丝的金针这个天下能够弄出来的人少之又少,有些金针甚至比头发丝还要细。 她取出一根金针在手上试了试,发现比她之前用过的针都要好很多。 长姝顿时就动了心思,她想了想,看着姜然:“你去问问他,看看这金针是谁打造的,能不能把打造金针的人请回来,本宫有些东西想找人试着做一下。” 姜然垂首应是,这个时候,他甚至都有点同情墨大将军了。 不解风情说的大概就是殿下这样的吧。 幸好长姝也没怎么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她想了想,收下了这份礼物,转而吩咐道:“你让南絮去本宫库房里找找,看有什么适合当做回礼的挑一份给他送过去,捡着值钱的挑。” 毕竟她也不知道这套金针值多少银子,她又想要,但是送银票过去总感觉不怎么合适。 当晚,玄墨收到了长乐宫的侍卫统领姜然送过来的一份回礼。 半人高的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株半人高的血色珊瑚树,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玄墨一口气憋在胸口,只觉得心口泛疼。 他看着那株珊瑚树,又看了看绷着脸力持镇定的姜然,张了张嘴,很是艰难的开口:“……她这是什么意思?” 姜然道:“殿下很喜欢将军送的礼物。” “所以这就是她给我的回礼?”玄墨指着那看上去流光溢彩的珊瑚树,一言难尽的道。 这叫什么,礼尚往来? 姜然就感觉很尴尬。 他看得出来这位墨将军对自己主子的意思,可无奈他家主子半点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于是他只能一本正经的开口:“将军该庆幸,殿下没有送银票过来。” 玄墨于是就明白了,长姝甚至想过要把他送的这份礼物买回去,银货两讫。 玄墨的表情顿时很复杂。 一言难尽! 姜然说道:“听闻这副金针是将军从东秦商人手中取得,殿下对东秦的冶金技术很感兴趣,想问问将军能不能找到打造这幅金针的人。” 玄墨心中一凛,什么复杂心情都没了,猛然间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泄露了什么消息。 准备东西的时候光想着长姝会不会喜欢,却疏漏了这一点,现在好了,礼物她喜欢,制造这东西的技术她也喜欢。 东秦,还冶金技术! 这哪是什么商人那里弄来的,这是他从宋云飞手里弄过来的,原本是打算给他手下一个大夫的金针。 这让他上哪儿去给她把人给弄来,他总不能把东秦将作监的首席工匠给弄到大胤朝来吧! 玄墨无奈道:“我碰到那商人也是巧合,原本只是想着殿下精通医理许是会喜欢,所以才会买下来,至于那个商人,现在应该已经找不到了。” 姜然点了点头,对这件事情也没继续追问:“既然殿下的吩咐的事已经办妥,末将先行告退。” 玄墨点头,起身将他送出门。 至于那株珊瑚,他此刻并不是很想理会,见到了他都觉得心塞,就干脆放那里交给下人处置好了。 刚走到外面,就听见轰隆一声,天上惊雷炸响。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着天空,就见暗色天幕下,狂风大作,乌云压顶,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玄墨淡道:“要下雨了,你现在回宫?” “是。” 姜然神色凝重:“再耽搁下去只怕难以在暴雨来临之前回到宫里,我们这就离开,将军见谅。” 玄墨摆摆手:“你随意……小心!” 寒光乍现,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把飞刀朝着姜然直直的扎了过来,玄墨下意识的抬手推开他,然后看着那把飞刀擦着他侧颊的头发丝,扎在了门前的承重柱上。 玄墨猛的转过头,看着黑暗中一闪而过的人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青措,去查。” 他倒要看看,在他将军府的大门外,谁敢行这种鬼祟之事。 “是!” 姜然皱着眉,转过头看向那把飞刀,发现飞刀上还扎着一张信纸。 他走上前去取下那张纸,展开一看,神色骤变。 “糟了!” 姜然盯着那张纸条,神色冰冷的将其拢至袖袋中,冷然道:“立刻回宫。” “怎么回事?”玄墨问道。 姜然道:“殿下有危险。” 玄墨目光一沉,看着姜然领着人翻身上马匆匆离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半晌没有开口。 月黑风高,暴雨之夜。 这样的天气下,有人传信示警。 玄墨抿着唇,神色看上去有些纠结。 宋云飞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他犹豫,率先开口:“主上,今晚的事是皇室内部争斗,主上不宜插手。” 玄墨道:“长姝有危险。” “主上三思。”宋云飞道:“宸欢公主是胤朝嫡长公主,宣帝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纵使危险也并无大碍。” “胤朝皇室不太平,主上眼下不适合趟进这滩浑水中。” 玄墨犹豫了。 他在权衡利弊! 直到青措回来,屈膝跪在他面前:“主子,那人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过去,属下跟了一段距离,被他察觉了。” 玄墨垂眸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犹豫,像是终于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吩咐道:“你随我进宫,其他人待在府中,在我回来之前,哪儿也不准去。” 宋云飞蓦然变色:“主上!” 玄墨声音冷漠:“宋云飞,你僭越了。” “属下知错。”宋云飞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道:“可就算主上想要进宫,如今宫门落锁,主上要如何进去?” “这个不劳你操心。” 玄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瞥见府中下人牵过来的马,姿态利落的翻身坐了上去,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允你过来,不是让你过来试图插手我的行动,宋云飞,你既唤我一声主上,可知君令不可违?” 宋云飞这次是真的变了脸色。 青措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早就知道,他家主子对宸欢公主是不一样的,如果说之前没有回京的时候他还想着劝几句,可是凤阳城那一晚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试图劝过他家主子了。 只是不知道,宸欢公主在他家主子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能不能与这天下江山相提并论。 第一百零二章:暴雨夜 长姝倚在窗边,就着寝殿内的烛火看着手中的书册,窗外的风呼呼的沿着缝隙灌进来,吹在身上虽然不是很冷,但这样风雨欲来的天气让她的心情有些烦躁。 她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将书上的内容记在脑子里,压下心底暴躁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更加平心静气一些。 许是天气不好的原因,平日里格外静得下心的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焦躁,从心底生出来的焦躁让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黑沉沉的天空更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长姝皱了皱眉,干脆放下手中的书,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刚踏出房门,呼啸而来的狂风顷刻间灌满了她的衣袍,猎猎衣袍在风中作响,吹动发丝飞舞,长姝有些不适的眯起了眼。 她刚刚走出来,斗大的雨点从空中落下,片刻间便转为倾盆大雨,哗啦啦的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又沿着屋檐滴落,在夜色中下成了密密的珠帘,又被风吹着卷入廊下。 细小的水珠迎面而来,长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雨幕被闪电撕开,黑沉沉的夜晚让人格外的压抑。 屋檐下挂着的宫灯摇摇晃晃的,在风中顽强的点亮了她周围,长姝转过头,刚想叫南絮过来,眼前的视线却陡然一暗。 她下意识的抬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灯在这一瞬间突然都熄灭了,屋外黑漆漆的,只有寝殿内的烛火依旧明亮。 长姝目光一暗,掩在宽大广袖下的手无声的攥紧了拳头,低敛的眸底划过杀意。 穆修齐在长乐宫偏殿内挑灯夜读,正和他带回来的那些卷宗过不去,窗外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对他都没有半点影响,一门心思沉浸在学习中废寝忘食。 直到倾盆大雨瓢泼而下,他才从书卷中分出了一丝丝心神,抬头往外看了一眼。 湿漉漉的水汽扑面而来,他看了一会儿,低头又将目光挪回了书上,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什么被雨声遮掩的动静传了过来,很轻微的一些响动,穆修齐侧耳听了一会儿,神色凝重的抬头看向了长姝所在的主殿的方向。 主殿那边黑乎乎的,只有一些微弱的光芒透过重重雨幕传了过来。 他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再次抬头看了眼殿外的情景,他愣了愣,脸色一变,猛的站了起来。 宫里的主子住的宫殿殿外用来照明的宫灯是要燃一整夜的,如果不是什么特殊情况绝不会熄灭,而如今整个长乐宫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就连长廊下用来照明的宫灯也都熄灭了。 殿外伸手不见五指,安静的有点诡异。 穆修齐想也不想的,拎着剑朝着长姝那边走过去。 打开门来到外面,那些轻微的响动顿时清晰了起来,黑暗中厮杀的动静清楚的传来,穆修齐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心底一沉。 他没想到长姝的处境居然会这么危险,宫廷大内都有人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行刺杀之事。 长姝披着披风站在殿外,长发披散,只是随便找了根绸带松松的绑在身后,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夜空,看不出什么表情。 南絮提着灯站在她身边,看见穆修齐过来也没有意外,平静的和他打了个招呼:“二公子。” 长姝这才偏过头看他:“修齐。” 穆修齐上前:“欢姐,这是?” “没什么事,有人见不得本宫好罢了。”长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她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怕疼吗?” 穆修齐呆了呆:“欢姐要干什么?” 长姝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道:“姜然没来得及赶回来,长乐宫的侍卫挡不住外边的那些杀手。” 长乐宫的侍卫统领姜然手中掌握着长乐宫所有明面上的侍卫,而那些侍卫都是她的长辈给她的,在御前过了明路。 那些人白天黑夜分批轮值,又分了一些人跟着姜然出宫给玄墨送礼,现在长乐宫的守卫称得上一句松散。 长姝看着他,艳丽的容色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冷漠,说出来的话也是完全不同于平日的冷酷无情:“暗处的影卫不能动,今天的长乐宫注定要死伤大半。” 少年硬生生的打了个哆嗦。 他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影卫出身,可以真正的做到唯主人之命是从绝无二话,身为摄政王府的二公子,他手中也不是没有沾上过人命,可是今天要被牺牲的不是一人两人,而是至少十多人。 而这些人,每一个都对她忠心耿耿。 穆修齐有些心软,再怎么天赋异禀,他也做不到这么冷酷无情。 长姝道:“这些人原本都是影卫出身,本宫让他们在父皇面前过了明路编入了御林军,在外人眼里,这些人就是本宫的底气。” 长姝静静地看着他:“除了这些人,本宫手中再也没了其他人,更不能有其他人,修齐,一旦本宫手中势力让人察觉到,等着本宫的就是死。” 穆修齐想了想,点头:“我明白了。” 他转过头看向屋檐外,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了,打斗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穆修齐提着剑朝着外面走过去,一墙之隔的外院,行刺的杀手逐步的破开防御逼近内院,一旦让他们进了内院,长姝就会很危险。 长姝看着少年离开,闭了闭眼,举步朝前走去。 南絮担忧的望着她:“殿下。” 长姝转眸看着她:“该怎么做,不用本宫教你吧?” 在她暗含威压的目光逼迫下,南絮福身一礼,转身进了房间:“是。” 长姝朝着外边走去,绕过门前影壁穿过垂花门,外间一片混乱,地上躺了一地的尸体,白衣少年牢牢的守在门前,手起剑落毫不留情的收割着生命。 只是不动暗处的人而已,他多杀一人,自己的人就多出来一分活命的机会。 只不过今日之后,藏了这么多年的武功他就藏不住了…… 但这也不是不能解决。 几步远处就是刀光剑影,红衣公主站在暮色下,神色冰冷。 眼睁睁的看着黑衣杀手有了退意,她随手捡起一把剑,冲入了战圈。 …… 不知道过了多久,厮杀渐渐平息,红衣的公主周身染血,站在一地的尸体前看着自己的这些手下,而后,毫不犹豫的提剑在自己身上割出了几道伤口。 “欢姐。” 穆修齐一惊:“你这是?” 长姝走到他身边,俯身看着他道:“修齐,你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明白吗?” 穆修齐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 长姝点头,毫不犹豫的提着剑朝着外面走去。 第一百零三章:请父皇做主 这一晚,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那红衣绝艳的公主神色冰冷,提着剑气势汹汹的步出宫殿。 衣袂翻飞,杀气腾腾! 直奔帝王寝宫雍华宫。 姜然刚刚回宫就看见她这架势,心中一跳,陡然间浮现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殿下……” 长姝容色生的艳丽,平日里低调的时候她会尽量收敛这艳色,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更稳重一些,给人的感觉便是温婉柔和。 而当她冷下眉眼,这份艳丽便如同冬日凝结的冰棱一般带上了棱角,能够将人生生刺伤。 她手中的剑掠起一层雨水,染了血的剑在黑暗中泛起一层寒光,身后紧跟着侍女绫香,亦步亦趋的随在身后为她撑起一把雨伞。 “殿下……” 姜然连忙跟上,看着她前往的方向,心中只觉不好。 “殿下受了伤,不如先去找御医处理一下伤口再说,而且殿下穿的单薄,若是再受了凉,只怕明日会发热。” 他干巴巴的开口,不太会劝人却还是得硬着头皮上,“……殿下还是得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吩咐臣去办就好,殿下不如先回宫……” 长姝衣袂飞舞,脚步不停,径直朝着雍华宫走过去。 姜然心惊胆颤的看着她拎着剑气势汹汹的模样,简直绝望。 雍华宫是皇上的寝宫,殿下这大晚上的提着剑,该不会是想要弑君吧? 身后跟着一群宫女侍卫,除了姜然竟无一人敢开口相劝。 转个弯,一行人跟着红衣少女穿过垂花拱门踏上了木质的长廊,眼见着高大巍峨的雍华宫近在眼前,长乐宫的宫人停下脚步不敢再继续往前。 只留着一个绫香一个姜然,硬着头皮跟在长姝身后。 “公主殿下请止步。” 雍华宫前,绛衣金甲的卫士伸手拦着长姝,却被长姝毫不留情的推开。 她气势汹汹,阴沉着脸神色冰冷,孤身一人走在殿前的广场上。 刷—— 兵器出鞘的声音划破夜空,刺耳的响起来,数不清的侍卫围拢了过来,拔刀对着长姝,为首先的一人对着长姝说道:“殿下止步,雍华宫前请殿下放下武器,容臣等通禀一声。” 长姝抬眸,目光冰冷的扫了一眼面前的禁卫军,抬眼看向眼前的白玉殿阶。 楼公公收到消息走出来,眼见着这小祖宗提着剑一副满身煞气想杀人的模样,连忙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哄道:“哎呦,小祖宗,您提着剑这是想干什么?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可不得了。” “来!咱们先把剑放下,有什么事好好说,见皇上可不能带兵器的。” 他一边开口,一边试图去夺下长姝手中的剑。 长姝扬起手中的长剑,三尺青锋映照着少女的眉眼,格外的清冷无情。 侍卫们心都提了起来,生怕这位冲动之下做出来什么事,雍华宫前若是见了血,几乎可以与谋逆之罪论处了。 眼前这位还是嫡公主,碰一下都是冒犯的那种,他们还不能伤人。 可出乎意料的,长姝却只是把剑往地上一插,锋利的长剑破开石砖,硬生生的插在地面上。 楼公公心中一跳,冷汗都出来了! 每次对上这位小祖宗,他都得折寿。 长姝抬眸,寒凉剑身折射出冷锐光芒,而她站在这里,微抬下颌,冷声开口—— “本宫并无他意,烦请公公进去禀告父皇,长乐宫今夜潜入数十刺客欲杀本宫,宫内侍从死伤惨重,摄政王府的二公子为了保护本宫亦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请父皇严惩凶手,为儿臣做主。” 楼公公一愣,随即变了脸色:“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周围的人听着长姝的话面面相觑,怎么都觉得这事儿听起来不像是真的,这天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宫廷大内刺杀公主? 不要命了吗? 而且,重重禁卫军守护之下,谁有那本事闯进来? 长姝冷笑:“尸体还在长乐宫摆着,你觉得本宫说的是假的?” 楼宽这才注意到了她身上的伤口,夜色下,红衣遮掩之下的血迹看不太分明,可公主殿下衣裳破损,脸色苍白,身上看得见的几道伤痕皮肉外翻,衬着她白玉无暇的肌肤看上去惨不忍睹。 她像是不知道痛一样。 楼宽急急忙忙的往殿内跑。 发生了这种事情,就算皇上已经歇下了也得把人给叫醒。 雍华宫内,宣帝穿着一身亵衣靠在床头,看着楼公公进来,淡声问道:“楼宽,外面怎么回事?” 楼公公道:“公主殿下说长乐宫遭了刺客,请皇上做主。” 宣帝脸色一沉,也不等楼宽伺候了,自己披着外衣就往外走。 这个时候的天气还很凉,楼公公拿着披风追出去披在他身上,见到他出来,侍卫们跪了一地:“参见皇上。” “你又在做什么?” 长姝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她冷着脸,一字一句的开口:“儿臣今夜险死还生,想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宣帝目光落在那把剑上:“提着剑过来请朕给你做主?” 长姝脸色不变:“防身罢了。” “毕竟长乐宫中重重侍卫守护之下都能让刺客闯进来伤了儿臣,更不用说儿臣离开长乐宫在宫中行走,拿着剑倘若碰到了刺客,好歹不至于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宣帝不置可否,只是偏过头看向身边的楼公公:“楼宽,传御医,还有,让禁卫军和御林军统领来见朕。” “召诸皇子,大理寺卿,墨卿进宫。” 听见他这么一说,长姝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她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宣帝对此事置之不理的打算,既然他愿意管,那就再好不过了。 宣帝看了她一眼,又看着被侍卫拦在远处的两人,淡淡道:“你受了伤,为什么姜然看上去安然无恙?” 他抬了抬手,示意人放行。 姜然走近来,在宣帝面前跪下:“参见皇上?” “到底怎么回事?” 姜然道:“臣傍晚时分奉殿下之命给墨大将军送了一份礼物,临回宫之时收到身份不明的黑衣人示警说殿下有危险,所以臣急忙赶回宫,却还是晚了一步。” 第一百零四章:问罪 父女两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他身上:“黑衣人示警?” 姜然拿出那张纸条,恭敬呈上:“请皇上过目。” 楼公公接过去,将这张纸条送到了宣帝的手中。 宣帝接过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没说话。 看他迟迟没有动作,既不说话也不打算让她看那纸条上的内容,长姝不悦的瞥了姜然一眼,等了半晌,终于还是凑过去伸着脑袋看了眼。 宣帝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从容的递给了长姝:“你来看看。” 长姝伸手接过,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宣帝,周身气息简直是冰冻三尺。 宣帝道:“你看着朕也没用,凡事得将证据。” 长姝冷声道:“若是有证据,抓到了幕后凶手,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这才这么短的时间,儿臣已经是第二次遇到刺杀了。” 宣帝看着她:“需要朕再给你派点人过去?” 长姝蹙眉:“治标不治本。” “那你想怎样?” “严惩凶手。”长姝顿了顿:“儿臣其他的都不要,就只要父皇严惩凶手。” 楼公公看着这父女两没事人儿一样在这里讨论该怎么处理幕后凶手,又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位姜统领几次欲言又止却又没敢开口的模样,无奈的上前:“皇上,公主殿下身上还有伤,您看是不是让殿下进殿暖暖身子等?御医来了也方便给殿下看看伤势。” 他这么一说,宣帝目光就落在了长姝的伤口上,静默片刻,宣帝淡道:“进殿再说吧。” 长姝站着没动弹。 宣帝就问她:“你还想怎样?” “父皇不想去长乐宫看看吗?” 宣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拎过来的那把剑,沉默了一会儿,无奈的道:“楼宽,摆驾长乐宫。” 长姝转身就走:“那儿臣在长乐宫恭迎父皇圣驾。” 玄墨进宫的时候,就只看到了雍华宫前明晃晃的竖在地上的那一把长剑。 他进宫的最早,长姝前脚刚刚离开,后脚他就进宫了,听到手下密探传来的消息说宸欢公主提着剑去了雍华宫,玄墨想也不想的直奔雍华宫。 而现在,他看到了这把还沾着血的长剑。 宣帝收拾好出来,看见玄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把剑,仿佛上面开了花一样,一向淡定的大将军此刻的神色看上去格外的忧心。 “宸欢宫中遇刺,你应该知道了?” 玄墨点头道:“臣送姜统领出府的时候,恰好碰上了有人送信示警,只是臣进宫耗费的时间长了点,所以会到如今才来。” 宣帝点头。 倚在辇车上,宣帝问道:“你送了宸欢什么?” 这是一个让他心塞的问题,提起这件事玄墨脸色都不好了:“一套金针。” “长姝给你的回礼呢?” 玄墨道:“珊瑚。” 宣帝半晌没开口。 珊瑚,这礼物一听起来就不太走心,反倒是那套金针倒是花了心思去迎合宸欢的爱好。 自己的女儿完全没有开窍的意思…… 宣帝这么想着,思绪又慢慢的跑偏了。 辇车在长乐宫门前停下,宣帝踏进宫殿,从正门往内,到处都是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地面上下了雨本就有积水,现在被血染成了鲜红色,整个地面都是红的,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血流成河! 宣帝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神色看不出喜怒,跟在他身边的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楼公公同样见到了这一切,本就有几分偏向长姝的心这会儿更是心疼了。 他是看着长姝长大的,亲眼见到了原本活泼开朗的小公主变成这样冷情乖戾的模样,如今又看着她这样被人刺杀,心中的怒火一点儿也不比宣帝少。 “这贼人也太胆大了,宫廷大内也敢这么嚣张,幸好公主殿下身边有人保护,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玄墨眉梢一挑,点头道:“楼公公言之有理,此事确实需要严查,这幕后之人今日能够行刺公主殿下,安知来日不会将主意打到皇上的身上,皇上的安危可是直接牵扯到苍生社稷,万万出不得差错。” 宣帝仍旧没有开口,脸色却比先前更冷了几分。 他又不是傻子,听得出来这两人对宸欢的维护之意,况且他也觉得这两人说的对。 这都能胆大包天的在皇宫公然行刺公主了,谁知道会不会哪一天也这么行刺他,若不是宸欢身边保护的人都是高手,只怕她今天真的就没命了。 宣帝不喜欢身边藏着这样的隐患。 长乐宫中灯火通明,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将长乐宫围的水泄不通,数不清的人被连夜召进了长乐宫。 长乐宫内院,宣帝倚着锦榻坐在殿阶里,看着来去匆匆的侍卫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搬过来,整整齐齐的摆在院子里,每多一具,宣帝的脸色就冷上一分。 被召进长乐宫给人看诊的御医看着这些尸体,被吓得脸色惨白却还得强撑着给人看诊,长乐宫中大半都是伤患,就只有几个不起眼的洒扫丫头侥幸没有受伤。 尤其是公主,身上伤口极深,虽然是皮外伤但是失血过多,听说还拎着剑去雍华宫把皇上给请过来了。 御医对这位公主报以十二万分的敬意。 殿阶下,整整齐齐的跪着一排的人,等到他下旨传召的人都进了宫,宣帝这才开口:“今晚长乐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宫中巡查的禁卫军不知情?” 禁卫军统领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听见宣帝开口,他连忙道:“回皇上,今晚京城中有暴雨,许是,许是巡查的人没有听到动静。” 宣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眸光微转,又看向另外一人。 “路晨。” 路晨是御林军统领,他是宣帝的心腹,看见宣帝这样的态度,沉声请罪道:“是臣失察,请皇上降罪。” 以宣帝的脾气,这个时候越是狡辩推脱罪责,死得越快。 宣帝轻笑一声:“这么多人潜入宫廷而不知,你们很好。” 第一百零五章:敲打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绷紧了神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路晨伏低了身子,“臣知罪。” 宣帝没理他,抬头看向正在那些尸体身边仔细检查的玄墨,支着额淡淡问道:“怎么样?” 玄墨蹲在一具尸体面前,闻言回答道:“这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死士,一出手就是要命的那种,要么完成任务,要么任务失败而死,没有第二种选择,许多有权有势的人家多多少少都会养几个这样的死士,所以查起来会比较困难,而且,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标记,所以无从察觉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宣帝唇角微扬:“死士……皇宫之中都能够让这么多的死士轻轻松松的潜进来,朕这皇位还坐得稳么?” 这话一出,满宫之人齐齐叩首,额头死死的贴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开口。 牵扯到皇位,再小的事也是大事,更不用提这是公主殿下遇刺。 众人都明白宣帝的怒火,现今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恨不能当场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也不用面对如今这样的修罗场,就更不会有人敢弄出动静招来宣帝的目光。 玄墨敛眸,没有说话。 长姝这个时候走了出来,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起来,穿上宽松的衣裙居然也不大能看出来她受了伤。 只除了她的脸色苍白了些,走路的时候慢了些。 听见宣帝这话,长姝寒声道:“这么多死士入宫而不被人察觉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宫中有内应帮助他们,要么,就是他们本就是宫中之人。” “而长乐宫厮杀如此惨烈,却不见有任何侍卫察觉,这就只能证明戍守宫廷的禁卫军太没用了些。” “没用之人,何必留着!” 宣帝看着她:“受了伤都阻止不了你活蹦乱跳的是吧?” 跟在长姝身边的御医抹了把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冷汗,小心翼翼的道:“启禀皇上,公主殿下受的只是皮外伤,只要好生养一段日子就不会有大碍,只是这段时间,殿下的伤口绝不可再次崩开。” 宣帝看了眼长姝,漫不经心的开口:“你听到了?” “听到了。”长姝道:“儿臣尽量注意。” 宣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种无声的纵容,代表的是他不曾宣之于口的宠溺,只是这份宠溺没有人发现,宣帝也并没有要让她明白的意思。 长姝在一边坐下,看着宣帝道:“没有线索,父皇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宣帝闻言,终于将目光分出了一丝给自己的几个儿子。 他瞥了眼几位皇子,语气淡漠:“你们是自己交代,还是要朕来?” 几位皇子齐齐一凛,相互对视了一眼却始终没人开口。 这语气,显然父皇已经认定了宸欢遇刺是他们所为,这样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之后,诸位皇子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点不甘心。 明明宸欢只是个公主,将来最大的用处也不过是用来联姻拉拢某一方势力,可是在宣帝的眼中,偏偏就是这个女儿最得脸面,纵容她在宫中为所欲为从来没有说过她半句不是。 同样为人子女,宸欢遇刺,他们就得在这里承担宣帝的怒火,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他们做的。 穆景行垂眼看着地面,语调平稳的开口:“回父皇,宸欢皇妹遇刺与儿臣并无关系,儿臣并没有要交代的。” 宣帝眉梢微挑,看着这个低调的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儿子,看上去似乎颇为意外。 宣帝知道长姝遇刺和他没关系,如果说几位皇子之中还有那么一个人真心盼着长姝好,那么这个人必然就是他的这个二儿子。 宣帝道:“和你没关系,那你觉得和谁有关系?” 穆景行看向了他身边的穆星洲。 穆星洲脸色骤冷:“二皇兄这是何意?” 穆景行看了他一眼,很淡定的收回目光,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没什么意思,我记得宸欢上一次遇刺,就是从三皇弟府中离开之后。” 三皇子冷笑:“二皇兄的意思是说是我派人行刺宸欢了?她一个公主,与我并无利益关系,无缘无故的我派人去行刺她干什么?” 穆景行淡道:“并非没有利益关系,至少,容娘娘和殿下之间,就不见得没有任何利益关系。” “你……” 宣帝语调微冷:“都给朕闭嘴。” 两人瞬间噤声。 长姝看着沉默低调一如既往地某个男人,着实想不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安静的和几个兄弟一起夺嫡不好吗? 闹成如今这个模样,一反常态的出头和三皇子争执,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夺嫡不够刺激还是皇位不够吸引人?要他对自己处处维护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的处境。 宣帝看着三皇子,“老三,之前墨卿边境遇刺一事所有线索都指向你,大理寺呈上来的口供也证实了你确实有派人打压不愿归附于你的朝廷大臣,朕命人压下此事迟迟没有处理,原本是想着你能够改过自新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不想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的来迫害宸欢。” 三皇子脸色苍白,猛然抬头看着他,急急辩解道:“父皇,我没有。” “今天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派人行刺宸欢……” 宣帝淡道:“之前宸欢街上遇刺,这其中难道没有你的手笔?” “老三,朕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 宣帝目光扫过一众皇子,语气很平淡:“朕今晚之所以召你们进宫,也不完全是因为宸欢的事情,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你们在场的几个人,除了老二生母蕙嫔身份低,身后没有势力支持之外,其他人身后都有支持的势力,对皇位也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想法。” “但,有想法也没什么,光明正大的竞争朕也不会说什么,可若是私底下小动作不断,那就别怪朕不客气。” 第一百零六章:顶罪 平平淡淡的语气,说到后面,却已经隐约带上了些许杀意。 穆星洲脸色都都僵了。 被他这样点名斥责,穆星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垂眼看着地面,眼中充斥着浓浓的不甘。 明明他才是皇子,可是一旦碰到宸欢的事情,父皇总是这么偏心。 他是皇子,将来也许是这胤朝的主人,为什么他要给宸欢一个公主让位? 其他几个皇子心思都差不多,就算宸欢是正宫嫡出,可是他们又凭什么要这么委屈低头? 穆星洲哑声道:“儿臣没有肖想父皇江山的意思,今晚宸欢皇妹遇刺,儿臣确实不知情,父皇若认定此事是儿臣所为,儿臣无话可说。” 宣帝嗤笑一声:“朕认为宸欢说的有道理,就算不是你们所为,和你们的母妃也脱不了干系。” 宣帝看着殿阶下的几个儿子,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宸欢是皇后所出,穆氏皇族唯一的嫡出,就算她是公主,她也是朕的女儿,皇室嫡出公主,不容任何人冒犯。” 除宸欢之外,诸皇子皆是妃生,庶出子,就像是南絮当时在七皇子面前说过的一样,后位之下皆是妾。 谁都不及长姝尊贵。 眼前跪着的众人,不管是皇子还是朝中大臣,或者是长乐宫众多宫人,听见宣帝这话都不免心中震动。 宸欢公主母族俱丧,纵使她身后没什么倚仗,可她是皇室嫡出公主,有宣帝的宠爱,谁也不能不把她当回事。 禁卫军统领杨槐更是冷汗直流,悔不当初。 他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听了那位主子的话把长乐宫周围的侍卫都给调走了? 杨槐后悔不迭,他抬头看着宣帝,连声开口:“皇上,是臣的错,臣都是听命行事,是……是庆……” “是儿臣指使他做的。”少年朗声开口,接过他的话。 众人不自觉的看过去,就见众皇子中,一个蓝衣少年抬头看着宣帝,目光不闪不避的看着他,直言不讳道:“是儿臣派人行刺宸欢皇姐,为了让计划成功,特意挑选了这么一个暴雨夜,又让杨统领提前调走了长乐宫附近的守卫,让皇姐孤立无援。” 他偏过头看着一边神色清冷的长姝,笑了笑,看着宣帝道:“儿臣之前擅闯长乐宫被皇姐下令杖责,儿臣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便怀恨在心。” “再加上皇姐对儿臣始终冷眼相待,却对穆修齐一个堂弟都如此亲近,儿臣心中不忿,一时左了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请父皇降罪。” “你干的?” 宣帝看着他,问道:“你哪儿来的人?” “儿臣私下训练的。”七皇子坦然道。 “那你又如何指使得动禁卫军统领?” “儿臣是皇子,就凭这一点就足够了。” 宣帝轻笑一声:“宸欢,你觉得呢?” 长姝静静地转眸看向宣帝,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明白了。 宣帝不想再继续查下去了。 继续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指不定还有什么腌臜事情会捅出来,皇室面子不好看。 能为了她把这么多皇子喊过来教训一遍,宣帝已经仁至义尽。 她说道:“儿臣随父皇处置。” 话落,她像是很不高兴一般,拂袖而去,转身进了寝殿。 只是走到门口,她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转过头来看着七皇子:“别说本宫偏心修齐,至少他比你乖巧听话,遇到危险想着的是怎么保护本宫,而不是想方设法的要弄死本宫。” “就算不是嫡亲的姐弟,可他拿本宫当姐姐看待,本宫自然会偏心他。” “十指尚有长短,本宫的心本来就是偏的,你心中不忿,却不是你派人刺杀本宫的理由。” 第一百零七章:不干涉婚事 七皇子穆君华抬头看着她,长姝逆着光站在门口,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却也能够想象得到她说这话时的冷漠与疏离。 容妃的儿子和皇后的女儿自然不可能真的有什么姐弟情深,穆君华对这位皇姐同样也没有太多的孺慕之情,他说这些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听上去更合情合理,却没想到长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说她偏心也是说的如此的理所当然。 穆君华唇角扯了扯,想笑,却笑不出来。 长姝已经进了寝殿,殿门阖上,殿外安静的落针可闻。 与其说这番话是说给穆君华听的,倒不如说长姝是故意说给宣帝听的,她和摄政王府走的太近,连遮掩都不好遮掩,她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她的这番举动,免得宣帝会多想。 宸欢公主给人的印象是一贯的嚣张肆意,她颇为喜爱摄政王府的二公子,所以就和摄政王府走得近,就这一点理由就足够了。 没有任何的心机,没有任何阴谋,只是因为她高兴。 同样都性情张扬,恣意妄为,没人会怀疑这两个少年少女之间的感情。 宣帝摆摆手:“今夜之时不必宣扬出去,小七回府自己反省吧。” “父皇——”穆星洲脸色难看:“七弟只是一时糊涂,请父皇开恩。” 谁都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再加上七皇子亲口承认,罪证确凿板上钉钉,这一反省……只怕就是一辈子了。 “三哥。”穆君华抿了抿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认罚。” 穆星洲转过头焦急的看着他,却终究不敢在宣帝面前有太过放肆的行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到底知不知道,一个皇子被圈禁到底代表什么? “我知道。” 宣帝瞥了他一眼:“禁卫军统领杨槐失职,革统领之职,杖毙。” 杨槐脸色惨白,瞬间瘫倒在地,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玄墨挥了挥手,让人把人给拖了下去。 跟错了主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尤其这人动手的目标还是长姝,他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穆星洲死死的握着拳头,口中一股铁锈味,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杖毙! 好狠的惩罚。 明知道宣帝是在敲打他做给他看,穆星洲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戾气横生,对他也多了几分怨恨。 宣帝淡淡道:“长乐宫上下护主有功,每人赏半年例钱,至于穆修齐……” 他说到这里,长姝一把拉开殿门,接过了他的话头:“……我明日送他回摄政王府,只是他伤的有点重,父皇记得派御医上门给他看一看。” 宣帝最后的怀疑都被打消了,都肯主动让他派御医过去,那穆修齐只怕真的伤的不轻。 虽然宣帝在疑惑京城中的这位混世魔王到底哪来的这么好的武功,但一想到摄政王和世子两人都是高手,他又觉得这位二公子武功好了一点也没什么。 更不用说他还说跟在宸欢身边长大的,有人教了他武功也正常。 宣帝:“都依你。” 长姝顿时笑了起来:“那父皇都赏了长乐宫的人,也得记得他的功劳才是,若不是修齐,儿臣只怕会伤的更重。” 宣帝问她:“你想要做什么?” 长姝歪着头想了想:“那不然……父皇多赏些银子?” “这样好像也不太好……”她很努力的想了想,又说道:“他不缺银子,不然这样吧,若是日后他遇到了喜欢的姑娘,父皇不要棒打鸳鸯好不好?” 宣帝笑了起来:“朕没事干涉他的婚事做什么?” 长姝说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若是万一日后他喜欢的姑娘身份低了点,父皇也不能反对。” “就是要父皇允许他日后娶自己想娶的姑娘,任何人都不能逼他,父皇觉得怎么样?” 宣帝笑的真心实意,只觉得长姝再怎么任性胡闹也终究是个小姑娘,她明明可以提其他的要求,比如说要穆修齐进入官场,可她偏偏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的要求。 “你倒是心疼他。” 长姝嘴角一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高兴:“他很乖。” “成,朕都依你。” …… 哪怕宣帝再怎么让人不要宣扬,毕竟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长姝遇刺的消息还是很快的传扬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早起来,七皇子被圈禁府***卫京畿的两军统领一个被杖杀,另一个也被皇上下旨重罚,挨了军棍在家养伤,其余受了连累被重罚的人也格外的多。 据说连容妃娘娘都被撤了侍寝的牌子。 宫人们私底下都在传,宸欢公主暴雨夜提着剑闯了皇上的寝宫,公然说自己遇刺请皇上做主,所有人都在私底下猜测,这几件事之中到底有没有关联。 有那胆大的,甚至在猜测是不是七殿下派人行刺公主,所以才连累了容妃娘娘。 可只有宣帝知道,容妃被撤牌子不仅仅只是受了连累。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被长姝屡次三番的提出来,皇后的死成了他心中横亘着的一根刺,这根刺不拔出来,他日夜难安。 他是帝王,当他真的要查的时候,宫里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他。 一大早,长姝亲自将某个少年送回了摄政王府,一直以来都活蹦乱跳的少年被人奄奄一息的抬回了府中,恰好在在前厅接到消息的摄政王妃当即就晕了过去,还是世子妃焦头烂额的在主持大局,一边命人把王妃送回去请大夫,一边又派人去请摄政王和世子回来。 长姝带了御医和赏赐过来,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摄政王和世子,一脸愧疚的开口:“都是我不好,昨夜长乐宫潜入了刺客,修齐是为了保护我才会伤成这样。” 紧闭着的房门中,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包扎过伤口的绷带染着血,血淋淋的样子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一向寡言少语的摄政王,在战场上杀敌面对着尸山血海依旧面不改色的摄政王,如今面对着小儿子的受伤,脸色惨白惨白,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了不少。 穆修远看着知道一点长乐宫发生的事情,见到这架势,连忙开口:“公主,在宫中的时候,没有请御医吗?” 不然怎么会这个时候在这里处理,而且还是用这样血淋淋的方式。 长姝眉梢一挑:“昨夜宫中伤亡惨重,长乐宫一片混乱,所以伤口只是稍微处理了一下,安定下来之后我特意将人送出了宫,御医的意思是,这次重新处理一下,让他以后好好养着,至少卧床将养三个月。” 长姝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穆修远反倒是怀疑了起来。 再加上长姝此刻并不怎么担忧的神情,他更是怀疑。 其他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这个弟弟的本事么? 他敢放心大胆的让他去凤阳城那边查案,丝毫没有插手他的决定,对他的身手自然是信得过。 长乐宫又不是没有侍卫,怎么会让他伤成这样? 第一百零八章:摄政王府不会为任何人所用 穆修远心中疑惑,碍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却没办法问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着的房门终于被打开,负责给穆修齐诊治的御医从房中走出,对上众人焦急又担忧的目光,走到摄政王面前:“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摄政王顿时变了脸色。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这短短的几个字让他的心直往下沉,他看了一眼穆修远,点头对御医道:“你随本王来。” 穆修远担忧的看着他离开,转身进了房间。 长姝不紧不慢的跟上去。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药材熏蒸过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 长姝皱了皱眉,抬手遣散了屋中的下人,走到窗床边塞了了药丸到少年的嘴里,然后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穆修远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沉声问道:“公主,外间流传,昨晚长乐宫闯进了刺客,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 长姝点头:“昨夜大批刺客闯进长乐宫,戍卫宫廷的禁卫军却无知无觉,甚至与刺客勾结对长乐宫遇刺一事视而不见,禁卫军统领杨槐被杖杀,因着这事儿,镇守皇城的御林军统领路晨也被连累,被父皇下旨杖责。” 居然是真的…… 穆修远拧着眉:“那七皇子?” 长姝笑了笑,语气有点冷:“他说是他指使的。” 穆修远静了一瞬,脸色颇为古怪:“他指使的?” 不是他怀疑,就七皇子那比他弟弟表现出来的还要莽撞冲动的性子,他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胆子派人在皇宫中行刺,就算他有,他哪儿来的人? 七皇子可不像是那种还知道自己培养势力的人。 长姝抬眼看着他,勾唇浅笑:“他是替人顶罪。” “是容妃,还是三皇子?”穆修远顿时想起了,似乎听说容妃还被撤了牌子。 长姝托着下巴看着床上的少年:“是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都没差,总归他们不会是无辜的,禁卫军直接听命于帝王,禁军统领却听了其他人的命令撤走了长乐宫附近的侍卫,手伸得这么长,杨槐不死谁死?容妃不倒霉谁倒霉?” 至于御林军统领路晨,这事儿和他关系不大,硬要说有什么关系,也只能说皇城中出现刺客他却没有及时发现罢了,虽然出事的是皇宫,但这些人总不会是在皇宫里冒出来的。 皇宫中不可能有人在宣帝的眼皮子底下养这么多刺客,至于皇宫外那些皇子大臣们,路晨也不可能管的那么宽天天盯着他们府上,这事儿只能说他倒霉被宣帝迁怒了。 长姝觉得这件事情和容妃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被她说的那些话刺激的太狠了,做贼心虚所以迫不及待的杀人灭口。 抱着牺牲几个人弄死她一了百了的心思,却不想低估了她长乐宫的守卫,也没料到把手伸到皇帝身边的人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那……三皇子那里……” “之前那事儿不是还没个结果吗?墨将军遇刺的事情发生在边关,他们要调查也得往边关去调查,就算他们速度再快,这事儿不再拖个十天半个月解决不了,他当然是继续在府中闭门思过。” 穆修远哑然,有些无语。 好歹也是一个皇子,被她几次遇刺给折腾成这样,只能说皇帝陛下偏心的有点过了。 但人家要作死他也拦不住,穆修远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少年,“二弟怎么样了?” 长姝抬手在床沿敲了敲:“皮外伤,不重。” 穆修远脸色不虞:“公主,我没开玩笑。” 这样昏迷不醒的躺这儿,这是不重? 长姝淡淡道:“我也没说笑,再有片刻他就会醒了。” “公主说的是真的?” 低沉浑厚的声音传进来,长姝转过头看过去:“当然是真的,修齐是我的弟弟。” 摄政王没有说话。 他站在床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儿子,又看了看一脸淡定模样的长姝,问道:“公主和他说了什么?” 长姝淡笑:“皇伯父何出此言?” 摄政王沉默的看着她,半晌,带着压迫的低沉声音在屋中响了起来:“齐儿性情纯良,不管公主说了什么,摄政王府不会为任何人所用,若是公主想要利用他做什么,只怕是打错了主意。” 性情纯良! 穆修远嘴角一抽,站在一边低调的不说话。 他父王忙着家国大事鲜少和他们交流父子感情,所以穆修齐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或许他父王不太清楚,可他却清楚的知道他这弟弟到底有多坑,剥开这层纯良的皮子里面的馅儿都是黑的。 世子大人看了眼床上的弟弟,决定不去破坏他在自家父亲心目中的形象。 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虚弱的少年眼睫轻轻颤了颤。 长姝笑了笑:“皇伯父说笑了,我能利用他做什么?” “说句不客气的话,修齐身上无一官半职,只是出身较常人高贵了些,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我若真想利用,不管是世子还是皇伯父,利用起来都更顺手不是吗?” “毕竟皇伯父手中掌着兵权,世子又是未来摄政王府的主人,你们二位……怎么都比修齐有利用价值。” 虚弱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欢姐,你别吓唬父王。” 房中的三人瞬间看了过去。 眉目俊朗的少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连红润的唇瓣也失了血色,看上去柔弱又可怜:“父王。” 摄政王站在床边看着他,张了张口,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以后少往危险的地方凑,御医说你失血过多,差点就没命了。” 少年可怜兮兮的开口,声音有气无力的:“父王,我知道了。” 摄政王还想说什么,碍着长姝在这里也不太好教训他,只是沉声训斥道:“你母妃都被你吓晕过去了,伤成这样这段时间就别出门,好好在家里养着。” 穆修齐乖巧点头:“好。” 长姝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说道:“昨晚长乐宫上下皆有赏赐,至于你,我想着你应该什么都不缺,便向父皇求了个恩典,允你以后婚事自主,你以后想娶谁就娶谁,你觉得怎么样?” 穆修齐眼睛一亮,险些直接从床上蹦起来,却被长姝按着手腕死死的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第一百零九章:喜欢哪家的姑娘 察觉到阻力,穆修齐愣了愣,视线慢慢下移,看见长姝用力摁着他的手,顿时想起来了。 哦,他现在还是个重伤患。 他也不动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长姝:“真的?” 长姝轻笑:“自然是真的。” 看着穆修齐这么激动的模样,摄政王皱着眉头,不悦的道:“摄政王府的公子,本来就想娶谁就娶谁,满朝名门贵女都任你挑选,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穆修齐一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长姝,又扬起一抹讨好的笑容望着摄政王:“父王。” 穆修远倚着床柱看着他:“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穆修齐一惊,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大哥你不要胡说八道。” 没有还反应这么大? 穆修远古怪的看着自家弟弟,转过头对摄政王说道:“父王先回去吧,看他这中气十足的模样想必也没什么大碍,父王不如先去看看母妃?” 摄政王目光在自己儿子身上转了一圈,点点头转身走了。 穆修齐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就见他大哥慢条斯理的在床边坐了下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修齐:“……” 他心虚的看着长姝,没敢说话。 长姝扬唇轻笑,抬眸看着穆修远:“世子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穆修远支着额:“公主应该能够明白我这是在问什么?” 长姝说道:“我只是想通了,觉得把他立在宫里当靶子似乎不太好,正好有人这么想不开撞上来,我就趁机把人给弄回来了。” “至于他身上的伤,只不过是一点皮外伤罢了,我用药遮盖了他的脉象,让御医以为他失血过多以至于如此虚弱,实则根本就伤的不重。” 听了她这一番解释,穆修远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毕竟穆修齐本来就不需要受这番罪。 穆修齐压根就没体会到自家兄长不悦的心情,听了长姝的话,他重重的点头:“对的,就是这样,大哥你不用担心,我真的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穆修远瞪了他一眼,看着长姝,嗤笑道:“公主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长姝默了默。 穆修远又看向床上的少年:“说吧,你喜欢上哪家的姑娘了?” 自己的弟弟是个什么德行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就凭这位公主殿下求来的这个恩典,就凭他知道消息时那样激动的模样,穆修远至少有九成的可能笃定他有喜欢的姑娘了。 而且那姑娘的身份估计不高。 少年缩了缩脖子,就差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了,他闷闷的开口,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心虚:“大哥你在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喜欢的姑娘。” 穆修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有你心虚什么?”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公主可以知道,我就不能知道了对吧?” 长姝:“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世子大人没理她,依旧望着自家弟弟,语气沉了三分,带着些许感慨,叹气道:“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也太明显了。” 穆修齐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我没有。” 长姝托着下巴道:“喜欢就喜欢了,世子急什么,他总有一天会把人娶回来,到那天世子不就知道了。” 穆修远被她一噎:“我怎么就觉着公主和他才是亲的呢?” 长姝轻笑一声,看着少年慢慢的红了脸,淡笑道:“我和修齐还有话要说,不然世子先回避一下?” 穆修远无语的看着自家弟弟,看他点头,毫不犹豫的起身就走:“走就走!” 小没良心的! 哪天摄政王府被他卖了他都不奇怪。 等到屋中剩下了两个人,长姝才说道:“这段时间我让宋煜跟在你身边,等你上手了,让他直接去西南。” 穆修齐不由自主的抬眼看向她:“欢姐要对镇南大都护动手?” 长姝颔首道:“镇南都护府在岭南五管之中所占权重极大,再加上又是专门负责与那些少数民族以及附属小国打交道,就算有一天拿捏到他的把柄,父皇要动他也需得顾忌一二。” “我让他去西南,设法挑拨舒兆与那边的关系,若有一天他能将舒兆取而代之最好,若是不能也得给他添些麻烦,让他短时间内没空把目光投向京城。” 穆修齐点头:“我会努力,尽快接手的。” 长姝笑着点点头。 又交代了他一些事情,长姝估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穆修齐却叫住了她:“欢姐。” 长姝转头。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看他憋了半天问出这么一句话,长姝眉梢微扬,笑道:“你指的是什么?” 少年吞吞吐吐的,“就是,就是大哥他……他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欢姐你怎么没有问?” 长姝俯身揉了揉他的头:“你还小,别想那么多。” “……我已经十五了。” 长姝挑眉:“十五岁还不小?比我整整小了两岁呢!” 穆修齐:“……” 将被子扯到了头顶,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 他自闭了! 长姝见状也不逗他,只是说道:“你喜欢哪个姑娘是你的事,我不会干涉,不要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 良久,团成一团的被子里传来了闷闷的一声:“哦!” 他总觉得,那天晚上哪个姑娘潜入他房间的时候,他欢姐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不然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想起长姝说的话,躲在被子里的少年抿着唇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羞涩。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长姝想了想,问南絮道:“之前姜然说有人示警,那人是谁可查出来了?” 南絮摇头:“怕是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就先不查了,派人去查查庆阳的底细。” 南絮惊讶:“庆阳公主?” 长姝点头,昨晚在七皇子站出来之前,杨槐说的那个字,虽然他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但那个字也许是七皇子的七,也许……是庆阳公主的庆。 长姝同样赞同世子的观点,七皇子确实不像是有脑子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能让他顶罪的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 马车驶入宫廷,长姝刚被南絮扶着下了马车,就看见守在宫中的绫香迎了上来,“殿下,出事了。” “……今日早朝上,皇上为两位公主赐婚,定下来的人选,殿下的是辅国大将军墨玄珲,庆阳公主定下来的是中书令之子,现任殿中侍御史的韩家二公子韩少川。” 第一百一十章:婚事 长姝脸色刷的一下沉下来了。 绫香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她的脸色,连忙说道:“殿下,皇上如今正在御书房。” 长姝闻言,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御书房走去。 南絮看了看她的脸色,摸不准她现在心情怎么样,沉默不语的跟了上去。 只要她们殿下不会冲动到去找皇上抗议,那就什么事都好说。 御书房外,长姝意外的遇见了一个人。 一身淡青色衣裙的容妃,正素服脱簪跪在御书房外,长姝步上台阶,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道纤细瘦弱的身影摇摇欲坠,青衣染了深色,已经被汗水浸透,显然是已经跪了不短的时间。 长姝一挑眉,原本不怎么美妙的心情瞬间就好起来了。 她就说容妃要倒霉嘛! “容娘娘这是怎么了?” 她走到容妃身前,凑到她身边弯腰俯视着她狼狈的模样,轻笑道:“这御书房外人来人往的,容娘娘这样实在有失颜面。” 容妃抬眼看着她,想着自己接连出事的两个儿子,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她唇色发白,却始终没有开口。 皇上已经对她很不满了,若是再与这位公主在御书房外生了争执,倒霉的横竖不会是这位公主。 容妃抿着唇,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长姝见状,轻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她也不继续与她纠缠,施施然的转身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除了宣帝,竟然还有其他人。 长姝一进门,见到御书房中的几人,脚步一顿,随即面不改色的上前见礼:“儿臣参见父皇。” 宣帝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握着的朱笔:“平身。” “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长姝笑了笑:“一回宫就知道了,父皇怎么突然想着给儿臣赐婚了?” 她这话问的无比的自然,就像是民间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在和自己的父亲聊家常一样,只是这样的语气在面对着一个帝王的时候,总是不太常见。 在场的另外三个当事人听了,只觉得有些奇妙。 宣帝淡淡道:“你是长姐,一直拖着不成亲,下边的几个妹妹总不好越过你说亲事。” 听见宣帝居然给这位宸欢公主解释,对长姝不大了解的韩少川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这父女两,总觉得宣帝对宸欢公主的态度好到过分了点。 他又忍不住转头看向自己一直沉默的未婚妻,却见到对方不知道为什么,脸色看上去很苍白。 长姝不经意间瞥了庆阳公主一眼,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止不住的往上扬:“儿臣对这门亲事是没有意见的,只不过本朝驸马不得入朝为官,父皇为儿臣和庆阳妹妹选的人都是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的人中俊杰,这样是否不妥?” 宣帝不在意的开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朕要让你的驸马在朝为官,谁能说个不字?” 长姝一脸受教的点头,轻笑道:“父皇威武!” 宣帝让她这一记马屁拍的无比的舒心,连带着面对另一个女儿时糟心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既然你没意见,让钦天监择个良辰吉日,尽早完婚如何?” 都这个时候了,长姝自然不会和他对着来,不过是多个驸马而已,尤其这个驸马还有权有势,长姝很看得开。 没必要为着这点小事惹他生气,毕竟人的喜恶这种东西很不好琢磨,万一什么时候惹了他不高兴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不懂事,以后再碰到什么事的话没准儿看她的时候就有了偏见了。 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长姝向来都不会做。 “父皇决定便好。”长姝想了想,说道:“只是儿臣成了亲总不能继续住在宫里,儿臣想出宫立府,不知道父皇觉得怎么样?” 宣帝点头道:“这件事情朕会让内务府给你安排。” 长姝抬头看着他,和他谈条件:“那长乐宫也要继续给儿臣留着。” 宣帝点头:“可以。” 旁观的人看得一脸的感叹,这简直是有求必应啊。 皇上如此恩宠,难怪有人说宸欢公主嚣张跋扈。 韩少川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庆阳公主,听见长姝问道:“墨将军和韩大人在这里也是在商量婚事?还有庆阳妹妹,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宣帝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庆阳公主,语气很淡:“好奇心别太重。” 显然是不怎么想谈这件事情。 长姝一本正经的开口:“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好奇心谁都有。”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儿臣就随口一问,父皇不必当真。” 玄墨嘴角一抽。 再没有比这位公主还要识时务的人了。 宣帝看着她的目光也很是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却并不带有任何不悦的情绪。 长姝总是能够很好的把握住他的底线,屡次试探,却从不碰雷区。 宣帝挥了挥手:“没事儿你就跪安吧,最近不要往御书房跑,安心在宫中备嫁。” “是。” 长姝施了一礼:“儿臣告退。” “皇姐。” 看她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要走,庆阳公主终于忍不住了,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神色看上去很憔悴,眼底满满的都是难过:“皇姐的伤……怎么样了?” 长姝语气瞬间冷了三分,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不喜欢,生硬的回答道:“还死不了,不劳你操心。” 庆阳公主站在原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哀求的看着她:“昨晚的事定然是有什么误会,七弟决然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皇姐能不能……” “不能——” 长姝冷冷的打断她的话:“昨晚长乐宫死伤大半,本宫差点就没命了,这其中并没有什么误会,是七弟自己承认了此事。” 长姝道:“本宫心胸狭隘,还那么宽容大度要去原谅一个想要害本宫性命的凶手,你若是真的觉得有什么隐情,若他真是冤枉的,你大可以去问问他为什么要站出来顶了这罪名。” 庆阳公主脸色一僵。 长姝冷哼一声,抬眼看着宣帝:“父皇若是没什么事,儿臣先回宫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交谈,北疆事 见长姝转身往外走,毫不拖泥带水的模样,目光都没投过来一眼,玄墨沉默了一瞬,就感觉长姝的眼底压根儿就没他这个人。 很心塞! 他也没兴趣旁观这位庆阳公主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和宣帝告了声罪,追着长姝出去了。 同样是女儿,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情,显然相比这位柔弱的公主,还是长姝这样直来直往毫不做作的性情更容易讨得宣帝的欢心。 有一说一,哪怕有时候会气得皇帝陛下忍不住暴走,但是气过也就气过了,对于任何一个皇帝来说,这样直接的性情比起那些脑子里不知道多少弯弯绕绕的儿女更安全一些。 至少不必担心她私底下做什么不该做的。 没错,在宣帝的眼中,长姝就是这样坦坦荡荡的性子,她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但是在玄墨的眼里……凤阳城中的长姝姑娘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玄墨觉得,比起长姝来,这位公主殿下的行为实在算不上聪明。 若是长姝的话,定然是宁肯私底下自己筹谋,哪怕花费的代价更大一点,也绝不会向敌人低头示弱的。 最重要的是,她当着宣帝的面向长姝求情,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很显然,她忘了幽禁七皇子的命令是宣帝下的。 她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说她对宣帝的处置感到不满。 说不定庆阳公主是想让宣帝看见长姝冷酷无情的一面? 玄墨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大步追上了前边的长姝。 长姝似乎有意在等他,她侧身站在宫墙下,一身浅紫色宫装,头顶湛蓝的天空,清曜的眼眸带着些许的冷意,直直的看向他。 玄墨的脚步不自觉的就慢了下来。 “公主殿下。” 长姝问道:“赐婚的事情,是你出的主意?” 玄墨摇摇头:“是皇上想把庆阳公主嫁出去。” 要把庆阳公主嫁出去,总不好越过长姝这个长姐直接给她赐婚,所以这才是宣帝突然想到要给长姝赐婚的理由。 长姝顿时明了。 她笑了笑:“看来容妃这一次是真的不好办了。” 玄墨对庆阳公主和容妃不感兴趣,他看着长姝,说道:“我以为公主会拒绝这桩婚事。” 长姝不在意的道:“本宫原本就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嫁谁都是嫁,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而惹父皇不高兴。” 玄墨心塞的看着她,无语道:“天下男人确实多的是,可你这样是个男人都无所谓,难道就不怕所托非人?” 长姝朝着长乐宫的方向缓步走过去,并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只要长得不是太丑,其他的都好说,至于人品……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打一顿就好了,一次不行就多揍几次,总会学乖。” 长姝偏头,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随在他身边的玄墨:“……所以,本宫并不担心所托非人。” 毕竟她是公主,她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一个男人,按规矩,驸马进她的房还需要她先点头才行呢,她根本就没那么多需要担心的。 玄墨接收到她的目光,总觉得长姝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来。 他拒绝这么去想,干脆岔开话题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长姝并不在意身上那几道伤口,横竖没有伤到要害,也不影响她的行动,根本就没必要小题大做。 她看着玄墨,“姜然说有人向他示警,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玄墨摇头:“不太清楚,那人身手极好,青措当时追了上去,但是在皇宫附近把人给跟丢了,他说那人身形纤弱,似乎是个女子。” 长姝皱眉。 会向她示警的女子…… 她的交友范围并不广,长姝实在想不到谁会给她示警。 “你觉得会是谁?” 玄墨摇头:“我不知道。” 长姝想了想,想不到有什么可疑的人选,暗暗把这个小插曲记在了心底。 两人漫步走回了长乐宫,这座在皇宫中一向不大好进的宫殿如今更是被人护的跟铁桶一样,禁卫军统领因为长乐宫遇刺一事而被杖毙,剩下的人就再没有敢对这里的安危轻忽的了。 长乐宫内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来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恶战。 远远的看见长姝和玄墨,长乐宫的宫人都很自觉的行礼避开,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们,训练有素的模样,比御前的宫女一点儿也不差。 长姝把人带到了小花园里,既然两人已经决定要成亲,她打算和她这位未来的驸马好好的交流一下,培养感情。 “你还打算回边境吗?” “不确定。” 玄墨捏了捏眉心,看上去似乎有些苦恼:“之前齐王造反,皇上派摄政王世子领军北上,后来到了北疆之后皇上又下旨召他回京,如今北疆领军之人是大都督手下副将元灏,至于齐王,他退回了自己的封地上,暂时没什么动静了。” 长姝豁然抬眸:“没什么动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玄墨说道:“皇上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追究这件事,所以他才召回了摄政王世子,” “齐王为什么会退回到封地上,他战败了?” “没有。”玄墨唇角微扬:“只不过大都督恼了,咱们这位王爷怕死,不敢直接和大都督对上,所以主动向皇上求和了。” 若不是之前他造反造的太突然,以大都督在北疆多年积攒下来的威望与势力,安北城怎么也不至于被他给围了。 说是求和,其实是他找太后娘娘求情了,这还是皇上念在同胞兄弟的情分上才网开一面,不然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谁都知道齐王造反背后是有人在怂恿,不然的话以他的胆子绝对没有勇气这么做,玄墨现在就很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想这么一出。 既然造反的口号都喊出来了,为什么又会半途而废? 皇上明明把世子派去了北疆,又为什么会突然把人给召回来? 这件事情疑点太多,发生的突然,结束的更是突然,就像一场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一样,怎么看怎么荒唐。 长姝总觉得她似乎忽略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相约出城 穆修齐睡了一觉醒来,外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少年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起身下床。 他站在房中,试探般的开口:“宋煜?” 眼前黑影一闪,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沉默的站在他面前,在他目光看过来之际,蓦然后撤了一步,单膝跪地:“首领。” 穆修齐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但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低声问道:“宫里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宋煜语调平稳的开口:“今日早朝皇上为殿下和墨将军赐婚,殿下如今……应当正与墨将军在一起。” 少年皱了皱眉:“怎么突然就赐婚了?” “不算突然。” 宋煜说道:“昨夜从长乐宫离开之后,皇上派人查了殿下遇刺之事,今日一早下旨训斥了容妃,责她教导无方让七皇子做出这种糊涂事,至于赐婚,则是因为淑妃的提议。” “昨晚皇上离开长乐宫之后歇在了淑妃的宫里,淑妃顺口提了一句殿下的亲事,说两位公主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这才叫皇上动了心思。” “赐婚的人选是皇上定的,庆阳公主未来的驸马是殿中侍御史韩少川,中书令之子。” 穆修齐眉头皱的更紧了。 殿中侍御史有六人,主要负责监督朝仪、朝会、郊祀并巡视京都,是御史台的官,这个官位虽然只是从七品,但它很刚,而且还是实权。 御史台的官员都很刚,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头铁,没什么把柄落人家手里还好,若是有,却又不幸的和人家结了仇,那就要做好被人往死里参的准备。 更不用说人家的爹还是中书令,说是位极人臣也不为过,皇上居然会把庆阳公主赐婚给这样一个人? 穆修齐有些忧虑,却并没有把自己的忧虑说出来,只是问他:“欢姐对墨将军是什么态度?” 宋煜道:“殿下在边城之时有派人查墨将军的底细,初步调查的结果在殿下的手中,属下并不知情,但是殿下吩咐过,暗部的存在不能让他发现。” 穆修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也就是说,这位将军不大可信。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先不要操心这些事,趁着这段时间他不能出门,打算先把长姝交代给他的课业完成了再说。 不管要做什么,他手里都得有靠得住的人才行。 还是先把这些人给收服了才妥当。 …… 庆阳公主在宣帝那里吃瘪,既没有打消宣帝对她母妃的不满,让他收回赐婚的旨意,也没有让长姝损害到任何利益,她又不敢像长姝一样那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只能憋屈的认下这件事情。 人设这种事情,一旦选好了,轻易就不能打破。她一直是以柔弱谦恭的形象示人,不能像长姝那样为所欲为,就算不满也不能随意的发泄出来。 兄长母亲接连出事,她自己也被赐婚给了一个她不愿意嫁的人,重重打击之下,庆阳公主出乎意料的病倒了。 长姝知道消息的时候,果断的派人暗示淑妃娘娘可以趁机容妃如今焦头烂额的时候取得协理六宫的权利,并且暗示她会从中帮忙,毫不犹豫的在容妃身上再添了把火。 她自己则每天出宫,和玄墨吃喝玩乐逍遥自在。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三皇子被放出来的时候。 哪怕再怎么拖延,案子总有结案的时候,在多方的努力下,三皇子在朝中结党营私铲除异己的罪名罪证确凿,被宣帝下旨夺了手中的权力闲赋在家,不得再插手朝中政事。 这惩罚对于一个没有野心的皇子来说自然是不痛不痒,可是对于一心想要夺嫡的三皇子来说,却无异于彻底的绝了他光明正大往上爬的这条路。 偶尔碰见了,他看着长姝的目光简直恨不得掐死她。 但他不敢动长姝,动了长姝代价太大,而他承受不住那样的代价。 恰好这个时候城外护国寺的枫叶红了,长姝便约了她未来的驸马一起出城赏景。 玄墨自然不会不答应。 护国寺的范围占据了一大片山头,从山下往上看只见参天古木夹岸苍崖,山顶似有朦胧的烟雾缭绕,景致很是不错。 护国寺并未建在山顶,而是在半山腰的位置,后山有一大片茂盛的枫林,没有任何人为雕琢的痕迹,除此之外,沿着石阶一路往上,许多岔路直通密林中,沿途还有许多香客歇脚用的凉亭,古木茂密的枝干遮住了日光,看上去似乎颇为悠远宁静。 长姝和玄墨慢悠悠的往上爬,把许多前来上香的世家贵女甩在身后,两人却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的,连汗都没有出。 都知道对方习武,但是两人都没有比过谁的武功更好,玄墨知道长姝的武功不错,爬了一半抬头看着还有不短距离的护国寺,干脆转头道:“长姝,要不要比一比看谁先到山顶?” 长姝瞥了他一眼,目光明晃晃的写着幼稚两个字。 玄墨也不介意:“我就想看看咱俩谁的武功比较高。” 长姝淡道:“我的武功一般,轻功也只是普普通通,不比。” 虽然和别人动手的次数少,但是长姝真的是觉得自己的武功一般。 她在她皇兄面前就没有赢过,而且还不是棋差一着的那种败,而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这让她觉得她在她皇兄面前就是一个没有半点抵抗之力的小孩子一样。 哪个高手会败得这样没有自尊? 哪怕当初她皇兄一直都说她的武功很高,劝她不用每天那么辛苦的去练武,能够自保就行,但是这依旧极大的打击了她的自信心,以至于她根本就不想和人比试。 对上她坚定的态度,玄墨一点儿也不气馁,正想要开口再劝两句,就见长姝方向一拐,朝着一条小路走过去。 玄墨一呆,“你要做什么?” 长姝道:“随便走走,散散心。” 小路不是石阶,干干净净宽宽敞敞,路边的枝叶、地上的野草藤蔓这些密密麻麻的生长在一起,都会给行人造成极大的阻碍。 但也许是因为这条路有人经常走,所以路上并没有那么多的障碍物,踩在压实了的泥土路上甚至都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长姝往前走了一段路,意外的发现前边似乎有人。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音顺着微风吹来,落在长姝的耳中,让她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习惯,正想要离开这里,然后她就注意到了说话的内容:“清,我想让皇兄即位,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第一百一十三章:发现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长姝一顿,不由自主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庆阳公主躺在溪边光滑的大石头上,头枕在一个男人的腿上,而那男人一袭胜雪白衣,伸手揽着她将她拥在怀里,他背对着长姝,长姝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透过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感觉到他的温柔。 长姝沉默的看着那边氛围极好的两人,墨色的双眸突然就染上了几分寒凉。 她已经认出来了,那个白衣男子,正是当初在凤阳城,她身中媚毒之际在她身边说着爱慕她的药王谷谷主,她的师兄凤清。 玄墨也认出了两人,他垂眸看着长姝,有些担心长姝的反应。 可长姝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将自己藏在茂盛的灌木之后,悄无声息的将自己身上的气息收敛起来。 凤清垂眸看着庆阳公主:“之前我让人给你的药,你怎么不用?” 庆阳公主蹙眉,有些犹豫道:“我还是有点下不了决心。” “若是让人发现了,我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凤清轻轻的笑了笑,声音柔和的不可思议:“你是不想背上弑父的罪名?” 庆阳公主语气冷了些:“我不像你,连最疼爱你的师傅你都能下杀手。” 凤清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老头子最疼爱的明明是长姝,你的皇姐。” “你不想背上弑君弑父的罪名,让长姝来背不就好了!” 听到这里,玄墨不免同情的看向长姝。 他之前居然还以为这位谷主会是他的情敌,可人家对长姝分明就只是存着利用的心思。 长姝估计还以为人家是真的一心喜欢她…… 长姝倏然抿紧了唇,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心里的杀意险些就按捺不住。 什么叫做“我不像你,连最疼爱你的师傅你都能下杀手”?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师傅是他害死的? 她就说药王谷为什么会有内乱,为什么会有那些传言,原来根源竟然是在这里。 根本就不是有人要夺凤清的权,而是他为了夺权对她的师傅动手了,想起在岐澜山采药一去不回的老谷主,长姝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两人。 但仅有的一丝理智却告诉她,她现在不能这么做。 庆阳公主沉默了半晌,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说……把事情栽到穆长姝的头上,然后趁着父皇身体不好,趁机让三皇兄夺权?” 凤清捏了捏她的脸,轻笑道:“意会就好了,说出来你也不怕隔墙有耳?” 庆阳公主不在意的摇头:“这里不会有人过来,再说了,附近还有影卫在守着,有人来了他们会示警的。” “之前在凤阳城,你怎么没有对穆长姝动手?” 凤清沉默了一会儿,轻笑道:“你把我推给你皇姐,自己都不吃醋的?” “我在说正事。”她皱着眉看着他,语气有些不高兴,并没有察觉到凤清藏在这笑意之下的不悦。 凤清叹了口气:“和她在一起的是墨玄珲,虽然不是我安排的人,但是计划好歹也算是成了一半,只是这件事情被人压下来了,连听到风声的御史也没有多说什么,你想毁她的名声,只怕是难。” 玄墨愕然的看着长姝,对上她阴沉的仿佛滴的出水的脸色,不自觉的抿紧了唇。 这事儿说出去其实并不怎么光彩,即便是公主,婚前失贞也不是一件可以轻易过去的事情,闹大了世人可不会管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被人这样算计,长姝生气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庆阳公主微阖着眼,淡淡道:“御史台的那帮人油盐不进,对当初的太子却是发自内心的推崇,穆长姝不过是仗着先人的余荫庇佑罢了,这是她的优势。” “……要想毁了她这样的优势,只能够是她品行有失,并且让那些人看到真凭实据,有太子和皇后珠玉在前,一旦她做出什么玷污先人名声的事情,太子和皇后在那些人心中有多么光辉无垢,就会对她有多么失望。” “失望积攒的多了,维护她的立场就不会那么坚定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庆阳公主摇头:“没有。” 凤清叹了口气,给她出主意道:“你手中存着的药是药王谷的禁药,寻常人拿不到,她师承药王谷,要想推到她身上,并不难。”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凤清看着她,少女微仰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每一分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他没忍住,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声音微哑:“我会帮你。” 庆阳公主知道凤清会帮她,他眼底深藏着的深情爱慕骗不了人,在凤清的心里,没有人会比她更重要。 有他在,她不用担心任何事! 听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继续听下去的了,长姝阴沉着脸转身,又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里。 玄墨落后她些许,凭借着极好的耳力,他听见身后的说话的声音继续传过来。 “……我之前曾经告诉过长姝,说宫里有人和东秦人勾结,偷盗药王谷禁药入了胤朝皇宫,她心中想必会有警惕,但是皇后的死让她对宣帝心怀怨恨,应当不会将这事儿告诉宣帝,你当心一点,不要露出了马脚。” “而且她医术很高,你不要对她用药,没什么效果不说还容易让她有所警觉……” 玄墨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的看着前面长姝的身影。 东秦的人和胤朝宫人有所勾结? 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凤清说的这件事情他居然完全不知道,要么是这件事是他信口胡诌的,要么就是东秦那边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是不是应该命人去查一查? 这么一想,玄墨突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大半心思都落在了长姝身上,对一些正事儿都疏忽了。 他得反省反省,而且…… 他看了看四周,不是说周围有影卫守着,为什么他一个都没有发现? 藏的这么好的吗? 远处的一个亭子里,一身青衣的男人坐在长凳上,倚着栏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着溪边那一男一女,他收回手,被他拨开的树枝弹回来,恰到好处的将他的身影遮盖的严严实实的。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正在泡茶的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我头上似有绿光。” 第一百一十四章:背锅 男人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语气波澜不惊:“不用怀疑,你确实是绿了,自信点。” 韩少川:“……” 他一脸受伤的看着眼前一副淡定模样的男人,不可思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幸灾乐祸吗?咱俩还是不是兄弟了?” “我绿了诶!” 语气之震惊,神色之哀怨,完全不像是在宣帝面前稳重淡定的模样。 谢钰瞥他一眼:“我知道你绿了,不用这么大声的说出来。” 韩少川:“……” 他默了默,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这还没成亲呢,这位公主殿下就往我头上戴了顶绿帽,这要是真的成亲了,那我头上岂不是能跑马了?” “倒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毕竟人家是公主,金枝玉叶。” 谢钰站在他身边,借着地势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边两人柔情蜜意,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那样亲密的姿态却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男女关系。 谢钰出主意道:“你可以去找皇上取消婚约,想必皇上也不会执意给你韩二公子头上戴一顶绿帽。” “然后让他们两人双宿双飞?正好成全了庆阳公主?” 这怎么可能? 他像是这种胸怀宽广愿意成人之美的人吗? 韩少川一手托着腮,一手端着茶盏,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幽幽的道:“其实吧,绿不绿帽什么的,我倒也没那么在意,只不过让我这么憋屈的成全她,我心里不爽。” “那你想怎么办?” 韩少川翻了个白眼:“就算去求皇上,我肯定也是去求皇上将婚约提前,公主不让我痛快,我当然也不介意给她添堵。” 谢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他这样的说法。 韩少川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就凭我爹是中书令,他三皇子和容妃娘娘但凡对权势还有那么点野心,都不会看着庆阳公主将我得罪死的。” 韩少川心里门儿清,他韩家向来护短,庆阳公主但凡敢婚后出墙,别说是他自己,就算是他父亲兄长也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到时候万一闹到御前,到底是谁面上不好看,可就难说了。 而且据他那日在御书房的所见所闻,这位庆阳公主似乎远不如嫡公主宸欢受宠。 这是一个很神奇的现象,毕竟宸欢公主嘛,谁都知道她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当年温家一案闹得极大,大家都猜测这位公主会被牵连,遭了皇上厌弃,可谁知人家活的好好的,依旧还是荣宠无双。 谢钰叹气,“你说的有理。” 韩少川嗤笑,“本就如此。” 他狐疑的看着谢钰:“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怎会这么巧就让我看见这一幕,而且这个歇脚的地方选得未免也太好了点,你确定不是故意把我领这儿来的?” 谢钰语气平静:“不是。” “当真不是?” “骗你做什么。”谢钰看着溪边的两人,眼也不抬的开口:“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他和韩少川看见这一幕是巧合,他家主子撞见这一幕就更是巧合中的巧合了。 谢钰没想到今天长姝会和玄墨一块儿到这里来,大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虽是巧合,让长姝能够走到这里,走到足以听见二人对话的距离却有三分人为的因素。 他意外发现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又想到凤清是长姝的师兄,正想着要怎么告诉长姝这件事。 结果长姝意外过来,他自然是顺水推舟,制造机会让长姝自己撞破了。 谢钰问道:“有没有兴趣下去打个招呼?” 韩少川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微妙:“你确定下去是打招呼,而不是别的什么?” 这样下去,确定不是去捉奸? 只怕他要是真的下去了,就直接是撕破脸皮了吧。 谢钰淡笑:“言重了。” 他转头看着韩少川,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想让你帮个忙。” 谢家少家主居然也会有开口请人帮忙的一天,韩少川难得的有了兴趣:“你说说看。”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我不小心弄死了几个人,想请你帮我背个黑锅。” 韩少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可思议道:“背黑锅?” 这么理直气壮的话,他到底是怎么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来的? 谢钰点头:“对。” 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不怎么厚道,谢钰顿了顿又说道:“这样吧,我也不让你吃亏,明年麓山书院的入学名额,多给你们韩家两个怎么样?” 韩少川一愣,随即抬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你弄死的这个人,该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 要知道,麓山书院的入学名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到的,别的不说,就那每年入学前的入学考试就能刷下一大批人,管你有钱还是有势,只要学问不合格,天大的背景都入不了麓山书院。 但只要入了麓山书院,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官场,这一代的麓山书院院长正是谢家人,所以谢钰说给两个麓山书院的入学名额,韩少川并没有怀疑。 不过就算是这样,谢钰要往麓山书院塞人,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所以韩少川才会怀疑,谢钰要他背的这口锅,他究竟背不背得动。 谢钰摇头:“只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人罢了。” 他收拾好茶具,看了一眼那边还没有离开的两人,“走吧,我们去看看。” 韩少川不解的看着他,没等他弄明白那些见不得光的是什么人,就看见谢钰朝着溪边的那两个人走过去。 韩少川满怀不解的跟上。 照谢钰原本的想法,那些被他弄死的影卫正好推到韩少川的头上,毕竟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的在一起,他过来的时候一个冲动之下,弄死了那些阻拦他的人,这个理由合情又合理。 但是,剧情永远都不会照着他拟定好的剧本发展下去。 双方刚刚一见面,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谢钰就眼见着一群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无视了他们两个直接朝着凤清杀过去。 杀气腾腾,一招一式都是玩儿真的。 谢钰:“……” 韩少川:“……” 他看向谢钰,用眼神充分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就这? 这也是他的锅? 谢钰沉默。 另一边,被凤清匆忙推开的庆阳公主从地上爬起来,焦急的看向一旁被杀手围攻的凤清,恶狠狠的瞪了韩少川一眼:“韩少川,你疯了是不是?” 第一百一十五章:警告 好吧,果然是他的锅! 韩少川神情严肃,一本正经的开口:“公主这是何意?” “你敢说这些人不是你派来的?” 庆阳公主指着那些无视了他们几个人、专心致志的对凤清动手的人说道:“如果不是你派来的,他们为什么不对你们动手?” 韩少川道:“说不定是这位公子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如今被人找上门来寻仇了呢?公主这样气势汹汹的来找我问罪,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些。” 谢钰沉默的看着动手的那些人,越看越是觉得眼熟。 这熟悉的招式,熟悉的动手方式,他怎么就那么觉得像是姚桦带出来的人呢? 该不会是殿下真的听到了什么消息,让她暴怒到失去了理智,直接下手了吧? 但是也不太像,毕竟庆阳公主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以殿下对庆阳公主她们的不喜程度,应该不会这么放过庆阳公主才对。 谢钰沉默的看着那些黑衣人,眼见着双方打的难解难分,谢钰转头看着庆阳公主:“公主怎会和凤清谷主在一起?” 庆阳公主豁然抬眸:“你认识他?” 谢钰淡然道:“凤阳城中有过一面之缘。” 谢钰没有忘记,这位之前在凤阳城的时候,还对着长姝表达过爱慕之意,这才过了这么段时间,他就和眼前这位公主搂搂抱抱的黏糊在一起了。 庆阳公主抿唇道:“谢大人和他是朋友?” 谢钰扬唇,“不是。” “只是当初在下任职凤阳城时,见这位公子对宸欢殿下表达过爱慕之意,也只是那晚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并无深交。” 庆阳公主黑了脸,没有再理会他们,转眸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人,沉声道:“来人。” 山林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反应。 除了他们之外,也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也就是庆阳公主当初为了图方便,选的相会的地方格外的偏僻,几乎不会有人过来,来护国寺上香的人都是一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爬个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半道上往偏僻的小路走,所以这会儿,除了打斗的声音之外几乎就没有别的人声。 庆阳公主蓦然变了脸色,知道自己带来的人只怕已经出了意外,看着韩少川的目光冷到了极致:“你干的?” 韩少川茫然:“什么我干的?” 心里,却是终于明白过来了。 谢钰说的要他背锅,说他弄死了几个见不得光的人,那些人只怕就是庆阳公主身边的人了。 只不过无缘无故的,谢钰去和庆阳公主过不去做什么? 而且,眼前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谢钰一时半会儿也没弄懂这意外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他看着凤清慢慢的开始变得体力不支,动作也慢了下来,转过头看着韩少川:“你要不要去帮一下?” 韩少川脸色一黑:“我怕死。” “那就让你手下的护卫去。”庆阳公主冷冷的道:“韩谢两家的公子出门,身边总不可能不带护卫,让他们去救人。” 就算不是特别在意头上这顶貌似已经戴实了的绿帽,韩少川也几乎要被她这么理直气壮的话给气笑了:“我若是没有看错的话,之前公主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时,似乎并没有保持应该有的距离,公主可还记得咱们俩有婚约?” “……这么一个要绿了本公子的男人,公主凭什么认为我会去救,本公子看起来就那么像软柿子,可以任由公主捏圆搓扁随你心意来?” 庆阳公主厌恶极了他这样的态度,更是痛恨这桩突如其来的婚约,所以说话的语气也是毫不客气:“你不喜欢这桩婚约,可以去向父皇请旨退婚。” 韩少川冷笑:“呵呵——” 这位公主这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搞得好像是他强迫了她一样,他都还没说什么呢。 这么不喜欢,有本事自己去和皇上说要退婚啊! 凤清一心二用,一边对付这些杀手,一边听着庆阳公主和他们的对话。 他知道庆阳公主已经定下了婚约,也知道她不喜欢她未来的驸马,所以凤清压根儿就没把韩少川当回事,听到庆阳公主说要让韩少川退婚的话,他动作一滞,手臂上顿时被划了一道。 凤清眸色一厉,想也不想的从怀中摸出一包粉末扬出去。 他是药王谷的谷主,武功虽然称不上一句顶尖,可药毒之理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半点难度。 药粉沾到人的身上,落在肌肤上的一刹那便迅速腐蚀了皮肉,出现一大块血淋淋的伤口。 受到袭击的黑衣人猝不及防的遭了这么一下,惨叫一声跌落在地上,杵着剑拄在地上,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死死的握着剑,随即咬牙沉默着将所有的呻吟惨叫都给咽了回去,只是握着剑的手青筋毕露,衬着他惨白的脸色,轻而易举的让人察觉到他的痛苦。 黑衣人顿时变了脸色,齐刷刷的往后退了几步,将受伤之人掩在身后,看着凤清的目光流露出浓浓的忌惮。 凤清冷笑:“军人?” 这般配合有度且不会舍弃同伴的行为,可不像是一般的杀手影卫会干出来的事,而且动手之时,攻守兼备,动作之间都有保留,这么训练有素的模样,与那些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杀手不要命的打法截然不同。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众多黑衣人齐刷刷的退下,只留下了一句话给他:“凤清谷主,主子让我告诉你,药王谷既然是江湖势力,就别妄想着在朝堂上掺一脚,再有下次,就不会是这样的阵仗了。” 凤清脸色微变。 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庆阳公主小跑着过来:“清,你受伤了,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凤清抿着唇,摇头道:“我不知道。” 韩少川站在不远处,凉凉的开口:“公主殿下这是要当着本公子这个未婚夫的面,红杏出墙?” 庆阳公主目光都没施舍给他一眼,看着凤清手臂上的伤口,沉默的掏出帕子给他包扎好。 凤清摸了摸她的头,抬眸看向韩少川和谢钰两人:“谢大人,别来无恙?” 第一百一十六章:姚桦传来的消息 韩少川盯着凤清的那只手,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只觉得心里憋气无比。 妈的! 这两个人搞得他这个正牌未婚夫好像一个插足的第三者一样。 就算是对庆阳公主没什么感情,可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心里都会不痛快,韩少川自认还没有胸怀宽广到能够视而不见的地步。 婚期提前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他要去请皇上下旨取消婚约。 至于理由,他就实话实说好了。 谢钰微微一笑:“在下无恙,凤清谷主也是来护国寺上香的?” 凤清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一僵。 他就不信谢钰没有看到之前的那一幕,现在这么睁眼说瞎话,要不是谢钰态度自然,他几乎都要以为谢钰是在挤兑他。 凤清道:“确实如此。” 就算再怎么不把韩少川看在眼里,他也不能说他和庆阳公主在这里私会,这样对庆阳不好。 谢钰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咱们现在上山还能赶上一顿素斋,不知道凤清谷主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同行?” 凤清刚要点头,庆阳公主就叫了他一声:“清。” 凤清转眸看着她,细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庆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韩少川道:“那些杀手是朝中的人。” 韩少川板着脸,一本正经答:“所以公主想说什么?” “最近京中不太平,韩御史日后最好当心点。” 韩少川顿了顿,听出了她这话中藏着的没有说出口的警告。 这是让他小心自己的小命? 他瞪了谢钰一眼,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叫什么事儿? 他背锅还真的给背出祸来了? 那些人不是他干的啊! 谢钰这次可把他给坑惨了。 谢钰淡淡道:“京中确实不太平,前些日子连宸欢殿下的长乐宫都闯进刺客,导致皇上大怒,直接杖杀了禁卫军统领,连公主都可能遇刺,少川你确实需要小心点。” 庆阳公主脸色变了又变,看着谢钰平静的神情,强撑着道:“皇姐遇刺的事确实闹得很大。”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谢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率先朝着山上走去。 韩少川有些奇怪,总觉得庆阳公主这个反应有些奇怪。 但是一想到七皇子如今被幽禁,他又突然明白了过来,毕竟是姐弟,而且容妃娘娘和三皇子近期并不怎么顺,庆阳公主露出这幅表情也正常。 几个人同行上山,不远处的岔路口,长姝从一棵树后走出来,沉默的看着几个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脸色阴沉的可怕。 玄墨担忧的看着她:“长姝?” 长姝道:“我没事。” 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不好,玄墨体贴道:“那你这个时候是想回宫还是想继续上山?” 长姝道:“当然是回宫。” 她不确保现在上前,她会不会一个不好弄死那对狗男女,长姝不在意凤清对她口腹蜜剑和庆阳公主一块儿来算计她,可她却很在意凤清对她的师傅动手。 长姝缓步朝山下走过去,一边走,她一边问道:“之前在边境的时候,秦川遭到药王谷的截杀,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告诉父皇?” 玄墨一怔,随即有些心虚的道:“我忘了。” 长姝冷笑。 玄墨叹了口气:“我是真的忘了。” “凤清插手了边境的事,他和庆阳公主……” 长姝看着今日这般场景,心里已经明白,凤清只怕已经是三皇子那一派的人了。 谢钰出现在这里,不管是不是巧合,至少他对凤清和庆阳公主搅和在一起的这件事情是之情的,庆阳公主身边带了影卫,但她走到他们附近听到了他们说的话那些人也没有出来,这事儿必然和谢钰脱不了干系。 长姝几乎不用多想都能猜到,必然是谢钰知道了什么消息,却又在犹豫着不敢直接告诉她,所以逮着机会正好让她自己来发现。 回到宫中,长姝寒着脸叫来了姜然:“姚桦那里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姜然一愣。 一见他这样长姝就什么都明白了,一拍桌子,冷冷道:“说!” 姜然有些惧怕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屈膝跪在她面前,再不敢迟疑,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姚桦他……在岐澜山崖下找到了老谷主。” 长姝瞬间站了起来,整个人陷入柳暗花明一般巨大的狂喜之中:“此话当真?” “当真!” 听到姜然肯定的答复,长姝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但是很快的,她又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是好消息,你们为什么吞吞吐吐的不敢说?” 之前听庆阳话里的意思,分明说是凤清对师傅下杀手,以他的性子,他既然动了手,又怎么会没有斩草除根、留下祸患? 这么一想,长姝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不详的预感格外的强烈,让她有些害怕继续问下去。 但她又必须知道:“是不是,是不是师傅他……” “老谷主没事。”见长姝心中不安,姜然一股脑的把他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只是老谷主跌落山崖受了重伤,被姚桦找到的时候状态很不好,姚桦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把人带回来,只能够暂时留在那里,等老谷主好一点之后再把人带回来。” 长姝沉默。 知道老谷主没事,她迅速的冷静下来,眼眸微眯,看着眼前的男人:“具体情况。” 姜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老谷主双腿腿骨摔断了,内伤很重,五脏六腑都有损伤,他一个人在山崖下生存,姚桦找到人的时候,老谷主奄奄一息,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 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长姝的脸色,简直风雨欲来,但是她依旧没有说话,姜然便继续说下去:“虽然老谷主医术不错,但他最开始就受了伤,又没有好生养着,断了的腿骨也没有长好,所以……” 长姝抿着唇,良久不语。 屋子里的气压低到让人窒息,姜然却连呼吸都放的极轻,生怕打扰了长姝让她爆发。 第一百一十七章:爬上来 思忖良久,长姝道:“传令给姚桦,等到师傅好些了,让他设法将人带来京城,此事别让药王谷的人知道。” “是。” “另外,让烟雨阁放出消息,就说药王谷谷主凤清杀害老谷主,夺权上位。” 姜然闻言,不自觉的说道:“可是殿下,这样一来,本就不太平的药王谷只怕会内乱。” 长姝声音很冷:“乱就乱了,对师傅不忠的人,都该死。” 她师傅是药王谷的谷主,若是他身边没有人背叛,别说伤到他,就算是想要知道他行踪都不容易,怎么就那么好在他外出采药的时候就跌入了岐澜山山崖下?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是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难道当时没有人去搜救? 既然药王谷中不干净,清理干净就行了。 这个世上不掺杂任何目的单纯的对她好的人合共就剩了这么几个,长姝已经无法忍受再有任何一个人离开她。 姜然顿时不敢说话了,他低头应了句是,转身退下去传令。 长姝却叫住了他:“今天被凤清所伤的人,请个大夫好好看看,若是解决不了再来找本宫。” 她担心凤清下的毒一般的大夫不会解。 姜然顿了顿:“是,殿下。” 出去的时候,姜然暗自叹了口气,殿下狠归狠,但是对自己人还是很心软的。 …… 岐澜山上,杳无人烟。 临崖的山上云雾缭绕,从山崖上往下看去,层层云雾遮掩了视线,一眼望不到低。 悬崖边上,数十人守着,从山崖上垂下数根粗大的绳索,穿着黑衣劲装的青年男子拉着绳索从崖上滑落,很快就消失在崖上众人的视线中。 光滑的崖壁上,穿着一身明艳红衣的姚桦正灰头土脸抓着根粗大的麻绳往上爬,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沾染了许多灰尘,被汗水一浸,留下许多脏兮兮的印子。 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用绳子固定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累成这幅狗样子,紧紧的抿着唇没说话。 姚桦一边哼哧哼哧往上爬,一边喘着气开口:“我说,老谷主,看见顶上突出来的那棵树没?待会等我爬到那里,咱就歇会儿怎么样?” “好!” “等爬上去了,我们先到谢家的庄子里住着,那里安全,不是我说啊,您老人家这一身的伤,咱该治就得治,要不然回京了让殿下瞧见您这副模样,这不是逼着殿下发疯吗。” 身后的人似乎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才慢吞吞的回了他一句:“好。” 谢钰对他这简短的回答也不在意,要知道他最开始找到这位老谷主的时候,他那状态简直糟糕透了,据说这位老谷主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可现在要有人说他是花甲之年,姚桦也不会觉得奇怪。 不过姚桦对这位老谷主也是真的佩服,拖着一双断了的腿以重伤之躯在这鸟不拉屎的山崖下活了这么久,居然还把内伤给治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个狠人! 姚桦沉默了一会儿,悬在半空中喘了会儿气,又继续往上爬,一边爬一边继续开口:“老谷主,您这一身伤确实是能治对吧,说实话,殿下这几年脾气不大好,我可是把情况都飞鹰传书向殿下禀明了,要不是京城情况不大好,殿下只怕就会儿已经往这里来了。” “姝儿脾气不好?” 姚桦点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沉痛的吐槽道:“大部分时间是好的,但是吧,偶尔殿下会表现得比较疯魔,就是……就是会失控您知道吧?不过这样的次数这一年来已经比较少了。” 老谷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叫凤麟。” 姚桦诧异的点头:“那药王谷新任的谷主凤清,是您儿子?” 凤麟道:“养子罢了。” 凤麟也没有想到,他当年心血来潮捡回来养的小婴儿,有朝一日会养成这么一副狠辣的心肠,竟然会对他生了杀心。 姚桦哦了一声,神色间对凤清显而易见的鄙夷与不屑。 凤麟看着他累的直喘粗气的模样,戒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也终于有点相信他是长姝的人了。 他看着凤麟,目光温和了许多。 正爬着,悬崖上数道黑影落下来,凤麟神经瞬间绷紧,出声示警道:“有人,小心。” 不怪他戒心重,实在是他太清楚他那个养子的性情了,老谷主这两年一直藏在山崖下不敢露面,正是担心凤清会派人过来找他。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那种找,斩草除根的那种。 他甚至想过凤清会不会派人在山崖上守着。 姚桦下意识的抬头,看见来的人却是松了口气。 他转头四处找了找,见那棵结实的古树离他还有些距离,左上方距离他不远处有一块突出来的平台,差不多刚好能站两到三个人的样子。 姚桦仰头看着依旧还有好远的崖顶,又看着那处石台,最后目光落到了晃晃悠悠没啥着力点的绳子上,陷入了沉思。 换人是该换人了,但是,他要怎么样才能过去呢? 总不能就这么吊在半空中把老谷主换到其他人背上吧? 就算人老谷主不在意,他还怕不小心把人给摔下去了呢,这地儿光秃秃的,可没长那么多树来做缓冲,摔下去真的会把人给摔成肉泥的。 姚桦正这么苦恼着,就见那边几人在峭壁上插了几把匕首,锋利的匕首齐根没入崖壁,然后抓着匕首末端的柄固定好自己,又扔了根绳子过来。 姚桦顿时明白了,他抓着绳子,任由他们把自己拉过去。 姚桦爬上石台,然后把人放下来,终于松了口气,他看着几人,差点儿喜极而泣:“你们终于来了。” 黑衣男子中,一个青年动作利落的爬上石台,把绑在两人身上的绳子解下来,接话道:“这么高的山崖,副统领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选择从这里爬上来呢,绕路走不行吗?” 姚桦撇撇嘴:“你当我乐意?这地儿底下没有路,四周又都是峭壁,实在要走的话唯一的一处出口是十多里开外的沼泽地,那地儿有鳄鱼在守着,就算侥幸过了沼泽地,走远了还会发现有蟒蛇,能把你整个人给吞进去的那种巨蟒。” 要不是实在不行,谁乐意在悬崖上这么荡秋千? 他又不是脑子有毛病。 第一百一十八章:上崖 男人不说话了。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老谷主,伸手给他把了把脉,皱起了眉头。 凤麟道:“我没事。” 男人点头,知道这位的身份,也没执着。 这位可是鼎鼎有名的药王谷谷主,在他面前卖弄医术只会徒惹笑话,把脉只不过是为了确定他的身体还坚持的住往上走的这段路程,其他的再多就没必要了。 虽然脉象上看他的身体确实不大好,但真要说问题很大,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生命危险,不管怎么样,总得先爬上去再说。 “老谷主要是还坚持的住的话,我们就先上去。” 凤麟点头。 男人在他面前蹲下来,将人背到身上,和姚桦一样用绳索固定住,然后就开始往上爬。 姚桦啧啧两声,感叹道:“我现在才发现,轻功好其实没什么了不起,体力好才是真的好,像这种地儿,再好的轻功也派不上用场,背着个人不管怎么说总归没办法飞上去。” 一人挑了挑眉,接话道:“副统领这是承认自己体力不行?” 姚桦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是嫌最近任务太少了吗?” 眼波流转,这一眼简直媚态横生,如果他的脸不是那么狼狈,整个人没那么脏的话。 男人忍笑道:“副统领您回去还是先洗个澡,多休息两天。” 很难想象他们洁癖的副统领能把自己给整得这么狼狈。 姚桦嗯了一声,抹了把脸:“确实,我都觉得自己要臭了。” 他抓着绳子,一边往上爬一边和几人闲聊,有意的放缓了速度落在后面,毕竟万一人体力不支没抓住摔下来,说不定他们还能接一把呢。 虽然接住的几率不大就是了。 姚桦道:“说真的,我觉得底下这个地儿圈成训练场再好不过了,毕竟这地儿隐蔽,而且里边好东西还不少。” 他身边的几个男人一听这话,脸都绿了:“这种地儿有什么好的?进出都不容易,咱总不能回回都爬悬崖吧?莫不是副统领你准备把那个入口拾掇拾掇,把蛇和鳄鱼都给杀光了整出一条方便通行的路出来?” 男人说到这里,打了个哆嗦道:“还是算了吧,鳄鱼也就罢了,我拒绝和蟒蛇这玩意儿打交道。” 想想蛇这种生物,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凉凉的,滑滑的,摸上去还…… 男人想了想那种感觉,又是一哆嗦。 姚桦嗤笑一身,鄙夷的看着他:“好歹也是暗部的走出来的人,你能不能别这么怂?” “这是天性。” 另一人道:“下次倘若林俊犯了错,副统领你要罚他的话,干脆就把他往蛇窟里一扔得了,保管什么天性他都能给克服。” 林俊顿时对他怒目而视:“沈良,你出什么馊主意呢!” 这还能不能做兄弟了? 姚桦失笑,煞有其事的点头道:“这主意不错。” 林俊发自内心的拒绝这个提议,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却全然忘了,他们平时的任务根本就不需要和蛇打交道。 一行人这么拖拖拉拉的,好不容易终于爬到了崖顶,守在崖上的人看着一只手攀上了悬崖边,连忙上前把人都给拉上来。 一个接一个的,所有人都上来之后,姚桦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又凑过去把老谷主身上固定的绳子给解开,一边动手一边问道:“怎么样?” “庄子上都安排妥当了,只等你们过去。”说话的人是谢家旁支的一个族人,名叫谢棠,他听见姚桦开口,便回道:“少家主传信过来,说凤清已经到了京城,和庆阳公主有了联系。” “少家主特意吩咐过,老谷主的消息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所以庄子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谢家家臣,安排的大夫也是谢家的老人。” 姚桦偏头,颔首道:“有心了。” 这态度,也未免太认真了些,不过他喜欢。 谢棠态度恭谨,并不居功:“既是主子的吩咐,少家主又特意传信交代了,我们自然不会怠慢。” “天色已晚,姚公子看我们是现在下山,还是先在山上歇一夜,明天再下山?” 姚桦看向老谷主,说道:“我们还是先下山吧,谢家的庄子就在岐澜山山脚下不远处,到了那里再好好休整一番。” 话虽是这么说,但姚桦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凤麟点头:“我都可以。” 他现在相信这些人不是凤清派过来的了,若是凤清的人,先不说他们根本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他带上来,就算是把他带上来了,只怕也是另有所图,别的不说,对他的态度至少不会这么恭敬。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一行人收拾收拾将他们来过的痕迹都给清理掉,马不停蹄的下了山。 即便是有凤麟这么一个腿脚不便的伤患,他们下山的速度也并不慢,到了庄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谢棠亲自把人给带到住处安顿下来,又连夜请了大夫。 等到姚桦把自己收拾好去见老谷主的时候,他却发现屋子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压抑,姚桦皱了皱眉,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谢棠站在老谷主身边,他的对面,一个大夫欲言又止的看着凤麟,脸色看上去有些纠结。 谢棠道:“老谷主之前双腿腿骨断裂,因为当时没有条件好好养着,所以恢复的不好,现在老谷主说,要把双腿腿骨敲断,重新正骨。” 姚桦一愣,“重新正骨?” 他看向凤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老谷主是认真的?” 凤麟点头:“若腿骨不正,我永远都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现在有这个条件,只需要照着原来的痕迹重新敲断复位就可以,这并不难。” “身体的亏损可以用药慢慢调理,但是这双腿,只有这样才会好。” 他之前受了重伤一个人在崖下,哪怕他做了处理,固定之后也有照顾不当的地方,所以恢复的情况并不理想。 姚桦沉默片刻,“老谷主要知道,殿下命我等寻找您的下落,如今找到了人,我们必须把您平平安安的带到殿下面前,在见到殿下之前一旦您出了任何意外,我们这些人,只怕唯有以死谢罪这一条路。” 凤麟道:“我有把握不会出事,只是得有人帮我才行,至于姝儿那里,我写一封信过去说明情况,必定不会让你们为难。” 第一百一十九章:询问 姚桦沉吟片刻:“老谷主的医术独步天下,我原也没有置喙的余地,您若是确定不会出事的话正骨也不是不行,这里足够安全,需要什么也都可以取到,可是断骨……” 凤麟似乎知道他担心什么,抬眼看着他,凤麟说道:“金针封穴可以止痛,你们是习武之人,其中也不乏精通医理的,到时候我说,你们照着做即可。” 姚桦沉默良久,终是点了头。 这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碗汤药就可以解决的风寒发热,和凤麟商量了之后,最终决定等他先休息几天,调理好状态之后再动手。 担心会出什么事自己承担不起责任,姚桦连夜给长姝去了封信。 然而信还没有送到,他就先收到了长姝给他的信,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他先保护好凤麟,不必急着回去。 姚桦颇为郁闷,无法,只得将动手的时间往后拖,等着长姝的回信。 姚桦在等着长姝的回信的时候,京城里的长姝却悠闲地整天在宫里无所事事。 宣帝为她和玄墨赐了婚,婚期如今已经定下来了,正是在今年十二月。 韩少川之前在护国寺撞见那么一出,虽然心里是想最好让宣帝收回成命给他取消了婚约,但他到底没那么不长眼去和宣帝说这件事。 他不说,庆阳公主更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去说,平白让宣帝对她不满不说还和韩家结仇,可就算两人都不说,宣帝依旧知道了这件事情。 于是大婚的时间就这么被宣帝定了下来,长姝在年前,庆阳公主在来年二月。 时间定的很匆忙,一来是因为长姝本就已经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寻常和她一般年纪的姑娘家,有那成亲的早的如今已经是孩子的母亲,再加上之前她在凤阳城出的事情虽然已经被压下来了,但宣帝到底还是担心再有人提及此事,于是干脆想着让她早早地成了亲比较好。 这二来嘛,则是因为宣帝突然觉得庆阳公主这个女儿似乎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再加上容妃也不像以前那样得宠,所以宣帝想着把母女两给分开让她们少整些幺蛾子。 至于容妃不像以前那么得宠的原因…… 长姝坐在花园里,看着眼前明显有些紧张的御前大太监楼宽,微笑着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楼公公请坐。”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美,可是这笑容一点也不温柔,甚至带着些不容拒绝的霸道,深知她秉性的楼宽陪笑道:“奴才不敢,奴才一会儿还得去皇上面前伺候着,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直说无妨,有什么奴才能做的,奴才一定不会推辞。” 长姝依旧微笑:“楼公公不必担心,本宫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楼公公,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这……”楼公公脸色一僵,只觉得她的这个问题一定不会是什么好问题。 果不其然,只听见长姝问道:“母后去世一事,其中的内情不知道楼公公可查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老太婆 楼公公脸色不变,依旧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微笑脸:“公主殿下这话,奴才听着不太明白。” 长姝眉梢一挑,“公公是想让本宫亲自去问父皇?” 楼公公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终于笑不下去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殿下,这件事情没有任何隐情,逝者已矣,时至今日,殿下又何必非得执着于一个答案?” 长姝道:“我不能让母后和太子皇兄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让害了他们的人逍遥法外。” 楼公公沉默。 在宫中摸爬滚打一路爬到这个位置的楼公公,在面对着这位小公主的时候总是没办法像面对其他人一样态度敷衍,尤其皇后待他不薄,这件事情他更是没办法置若罔闻。 皇后向来仁善,后宫再多的勾心斗角都没能在她的心上留下一丝阴霾,她一贯体谅下人,有的时候可能一些小恩小惠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对于那些深处底层习惯了黑暗的人来说,这一点点的恩惠就像是光,能让人铭记一辈子。 对于楼宽而言,如果当年不是皇后拉了他一把,或许如今的宫中根本就不会有御前大太监楼公公了。 他虽然有心为皇后平反,但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他必须慎重才行。 “母后当初待公公不薄。”长姝说道:“本宫和太子皇兄也自认对公公足够敬重,本宫只要一个答案而已,这个答案对公公而言,应该并不为难。” 楼公公却依旧摇头。 长姝抬眼看着他,蓦然轻笑:“能让公公这么三缄其口,幕后之人身份应当不低,以容妃的本事和心计,她应当没这个本事才对。” 楼公公脸色微变,虽然只有一点点的变化,却依旧被长姝敏锐的捕捉到。 “看来容妃果然是被人当枪使了,那这背后的人是谁?是其他想要除去母后上位的宫妃,还是另有其人?” 楼公公没料到长姝竟然如此敏锐,他到现在其实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长姝的猜测却已经隐隐约约的接近了真相。 他站了起来,“公主殿下。” 长姝抬眸,轻飘飘的开口:“公公若是有急事,本宫去问父皇也是一样的。” 楼公公怎么敢真的让她去问宣帝? 这几年来,不涉及到皇后和太子,这位公主和皇上相处起来还能够勉强做到父慈子孝,可一旦谈到皇后的死,两人就几乎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每一次到最后都会吵起来。 长姝从边境回来之后这些日子安分了不少,也没提起过这件事情,对着皇上都能够毫无心理障碍的撒娇,偶尔流露出来娇憨的一面让他几乎都以为这位公主放下了那些事情,却不想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这父女两若是闹起来,横竖不会拿对方撒气,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下人。 而且,楼公公对这位小公主总是有那么一丝偏心,私心里,他并不想让她这么和皇上闹,帝王的偏宠本就难得,若是让她这么闹没了,这位公主殿下的处境只怕会变得很艰难。 楼公公僵着身子又坐了下来。 长姝唇角微扬,满意的笑了笑:“公公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答案了?” 楼公公长叹一声,还是想垂死挣扎一番:“公主殿下,这件事情确实是容妃做的,当年娘娘身边伺候的那个太监收了容妃娘娘的好处,被她收买了想要陷害娘娘,却没想到这本就是针对娘娘的一个圈套,他自己也入了局,成了局中人。” 长姝道:“这话若是三年前,或许本宫会信,可是如今……本宫不相信容妃会有这么缜密的心思。” 被她轻轻一刺激就按捺不住的想要对她杀人灭口,长姝相信容妃参与了这事儿,却不相信她是一手推动这事儿的主谋。 楼公公苦笑:“公主殿下觉得,这后宫之中谁有那个本事来这么陷害一国之母?若不是恨极了娘娘,又怎么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陷害娘娘?” “这些日子容娘娘有失宠之迹象,淑妃娘娘在后宫独得圣宠,奴才听说太后娘娘想让她的侄女儿入宫。” 长姝脸色一沉。 楼公公看了眼她的脸色,叹道:“……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上对娘娘再如何情深,空悬后位三年也已经足够,前朝有些大人们已经在提议让皇上另择一女子,成为我胤朝继后。” “太后……” 长姝脸色冷的像是结了一层冰,以往被她忽略的一些事情也在这个时候浮出了水面,那些想不明白的地方也终于能够想明白了。 这个老太婆一直就看她母后不顺眼。 以前她母后还在世的时候,她就一直变着法子折腾她母后,晨昏定省病重侍疾这些都是小意思,逮着机会就磋磨她母后,长姝年幼时还和太子合伙坑了她好几次,让宣帝与她渐渐生分了起来,她这才慢慢安分了些。 这位太后娘娘性情格外的强势,当初宣帝登基之初,外戚曹家势大,是她护着宣帝坐稳了皇位,可野心和权力这种东西,是个人都有,是个人都想要,宣帝想要掌权,他和这些权大势大的外戚之间就有着天然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当初太子正是抓住这一点,一边打压曹家,一边又挑起曹家的野心和他们对宣帝的不满,这样的不满落入太后的眼中,不知不觉的就让她和宣帝慢慢生分起来,这样的生分在长姝明事理之后更是愈发的明显。 没有哪个帝王喜欢势大的臣子,无论是宣帝还是太子都不想看到曹家和太后勾结将手伸向朝政的一幕,本就存了打压曹家的心思,这样的心思更是在曹家一个嫡女将帝王的掌上明珠宸欢公主失手推下台阶之后达到了顶峰。 那之后,宣帝和曹家的关系一度变得极其紧张,毕竟在宣帝看来,他曹家的女儿都敢在宫中对公主动手了,谁知道哪一天曹家会不会也对他下手,对力保曹家的太后,宣帝态度也冷了许多。 太后对皇后和皇后的一双儿女本就不待见到了极点,可宣帝已经对她有了不满,她也不好再继续仗着长辈的身份来为难她们。 宣帝彻底掌权之后,太后退到了慈安宫颐养天年,安分了这么些年,长姝几乎都要忘了她曾经的手段。 长姝倏然站起,寒着脸神色阴沉。 楼公公看她这样,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儿:“公主殿下!” 长姝阴着脸,在他胆战心惊的目光中,沉默了许久,突然嫣然一笑:“您放心,我今天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送汤 楼公公没办法放心,长姝这笑容阴森森的,看上去就不像是那种没事的样子。 他真怕长姝闹起来到时候不好收场,这事儿闹大了对她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 “殿下您打算做什么?”斟酌半晌,楼公公觉得他还是问清楚了比较好,到时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也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您想要怎么做?” 长姝举步朝着书房走过去,“这件事情公公不用管,姜然,送客。” 楼公公声音骤然拔高,听语气显然是已经急了,“殿下——” “楼公公请!”姜然横身一步拦在他身前,态度恭敬却不失强硬:“我送公公回去。” 楼宽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们就看着殿下这么胡来?” 姜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殿下的决定,向来无人能够违背,公公从小看着殿下长大,应当比我们更明白才对。” “你——”自打跟在宣帝身边之后,连朝中的大臣也很少这么与他说话了,楼宽被他这么一堵,被他梗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姜然,你跟着殿下这么胡作非为,万一出了点事,你不怕,姜家也不怕吗?” 姜然更是不怕了:“姜家是姜家。” 姜家是姜家,他是他,他的事和姜家没什么关系。 楼宽冷笑:“你这么觉得,皇上可不会这么觉得。就算你不怕姜家被你连累,可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一旦闹起来,一个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就能让殿下声名尽毁,那可是太后娘娘。” “殿下有分寸。”姜然伸手指着门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送公公出去,公公请!” “她有分寸个屁!” 对着长姝,楼公公还会顾忌着那是主子,说话客客气气的,可是姜然?那就不好意思了,他连朝中重臣都照样敢指着鼻子骂,更不用说是一个小小的长乐宫侍卫统领了。 “她要真有分寸能跑到凤阳城那旮沓?她要是真的有分寸还能将长乐宫宫门一关就是三年?殿下一时冲动,做决定的时候你们都不会劝着点?” “……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说到最后,语气中满满的都是鄙夷。 姜然低眉垂眼任由他骂,骂完了依旧指着门口的方向:“我送公公回去。” “你,你行……”楼公公被他气的白眼一翻,指着他的鼻子半天都没能说出来什么话,最终袍袖一甩,气冲冲的朝着外面走去:“咱家不要你送。” 姜然唇角往上一扬,跟着往外走。 既然是殿下的吩咐,自然是要执行到底的。 长姝把自己关在房里关了一夜,彻夜未眠。 猝不及防的知道这个消息,长姝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明明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却偏偏很难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杀意。 她知道自己的心里状况出了问题,离宫三载,她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调整过来,却在这突然到来的消息之下功亏一篑。 她把自己关在房中的时候,长乐宫上上下下无一人胆敢打扰。 直到第二天天色熹微,她才终于打开房门。 守在外面的长乐宫宫人见她走出来,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看着她的目光都难免带上了一些担忧。 南絮也不例外,她上前行礼,恭敬地领着宫女奉上洗漱用具:“殿下。” 长姝抬眼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待会儿本宫准备一些东西,你随本宫去一趟御书房。” 南絮福身:“是。” 没有人问长姝要去御书房做什么,对于她的所有决定长乐宫的人都是无条件的遵从,长姝闭了闭眼,任由她们伺候自己洗漱,她坐了一夜,一夜未眠,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她一直都在试图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法达到自己的目的,可若是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不介意手上染血。 宣帝习惯下了朝之后在御书房批折子,作为一个皇帝,还是一个很想当明君的皇帝,宣帝的日子可以说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般情况下,长姝若是想找他,在御书房一定能够找得到。 长姝手中拎着一个食盒进了御书房的时候,果然就看见宣帝坐在书案后批折子。 看见她过来,宣帝还挺稀奇,抬眼朝着外边看了看:“今儿个这是什么日子,居然能让你跑这儿来?” 长姝屈膝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楼公公站在宣帝身后,看着长姝这平淡的脸色,心尖儿都颤了颤。 宣帝轻笑:“不必多礼。” 长姝就站了起来。 她拎着食盒,缓步走上前:“儿臣给父皇炖了点汤。” 宣帝稀奇的看着她。 宸欢居然会给他送汤,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吧,你想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陪儿臣去一趟慈安宫 宣帝脸色看着就黑下来了:“试毒?” 长姝面色平淡:“为了以防万一而已,毕竟是要入口的东西,万一父皇吃出个好歹来,儿臣岂不是很冤枉?” 宣帝脸色更黑了:“你就不能盼着朕好点儿?” 长姝又从食盒中取出一小碟子点心,挨个拿银针试了一遍:“儿臣是想盼着父皇好的,但是人心险恶,万一有人不盼着儿臣好想要害儿臣怎么办?” 长姝托着下巴看着他,双手都撑在书案上:“儿臣不得自证清白嘛!” “谁要害你?” 长姝摊手:“这个不好说啊,父皇后宫那么多女人,谁知道儿臣妨碍了谁的利益。” 她靠在桌上,懒洋洋的就跟没骨头似的,眨巴着眼睛看着宣帝:“这可是儿臣亲自下厨做的,天刚亮的时候就炖上了,还特意去太医院取了些补中益气的药材添在里头,父皇不试试味道怎么样吗?” 宣帝瞪了她一眼,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无奈的端起那碗汤喝了一口,原本以为味道一般般,能入口就不错了,却不想味道还真是不错。 汤刚一入口,宣帝就察觉出来了,惊讶的看着长姝:“这真是你做的?” “那当然。” 长姝轻笑,“虽然不怎么动手下厨,可儿臣的厨艺不差。” 宣帝点头,又低头继续喝汤。 长姝看着他一勺一勺的舀汤,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是遮掩不住:“父皇喝了儿臣的汤,可要答应儿臣一件事情。” 宣帝捏着勺子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碗,感觉刚刚喝下去的汤都没那么美味了:“无事你还真就不打算登朕的门是不是?” 有事才想起来他这个父皇,宣帝有时候真觉得这个女儿白养了。 长姝道:“那哪儿能呢,这件事情对父皇来说一点都不难,只不过儿臣这些年赌气在长乐宫闭门不出,这会儿想开了便想去给皇祖母请安,这不是担心皇祖母生儿臣的气,所以才要父皇陪儿臣过去嘛!” 宣帝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真要和宸欢去见了太后,到时候是让她不生气还是让她气上加气,这次真不好说。 太后不喜欢皇后,连带着对皇后的一双儿女也是不冷不热的模样,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他若是真的陪宸欢过去,落在太后眼里就是他给宸欢撑腰,这只会让她更不愉快。 长姝眼巴巴的瞧着他,托着下巴靠在他桌子前面:“父皇批折子也批了这么久,就陪儿臣去嘛,就当走一走散散心了。” “儿臣可是听说,皇祖母的侄女儿现在在慈安宫陪着皇祖母,听说是一个大美人呢!” 啪! 不轻不重的一声在殿内响起,宣帝把碗放在桌上,看着长姝:“这事是谁和你说的?” 长姝道:“儿臣听说的。” 看着宣帝一脸不相信的模样,长姝撇撇嘴,低声嘟囔道:“谁说的又有什么区别,这后宫只要有人想让儿臣知道消息,儿臣总能知道,儿臣又不是傻子。” 宣帝看着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 他知道长姝心思玲珑剔透,原本也没打算能够一直瞒着她,可他并没有打算在这事儿还没影的时候让她知道。 他对长姝倒是没有生气,更多的是对那在长姝面前多嘴的人的不悦。 先不说他自己有没有打算立后,就说宸欢是皇后唯一的女儿,而且她还没有出嫁,他若是这个时候立后定然会让她不高兴。 “那你也知道他们要朕立后的消息了?” 长姝点头,语气有些失落:“后位空悬确实不太好,父皇想立后就立后好了,只要不是容妃,儿臣都不会反对。” 长姝前些时候在宣帝面前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这个敌意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会消散,就算是立后也绝对不能是容妃。 人设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崩。 说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她,长姝将自己的心思表现得明明白白。 宣帝叫她这话说的哭笑不得,看着她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娇蛮又任性的小姑娘,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宣帝笑道:“朕若是执意立她为后呢?” “父皇随意,反正儿臣不会向她低头行礼就是了。” 宣帝摇头失笑:“罢了,朕陪你去慈安宫走一趟就是了。” 他接过楼公公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看着长姝兴致不高的模样,笑道:“行了,朕也没打算立她为后,你这么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可还早了点。” 眼看着他起身,楼公公出去传御辇,长姝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父皇说话要算数,君无戏言。” 宣帝瞥她一眼:“朕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长姝低下头,没有说话。 宣帝压根就没想到他这个女儿一点都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纯良无害,也不知道长姝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见她沉默,宣帝问道:“可有人告诉你,朕要立谁家女儿为后?” 长姝低声道:“不就是皇祖母娘家的侄女儿吗?” 宣帝嗤笑,笑容很冷:“她娘家侄女儿?” “曹家那闺女今年比你还要小一岁,朕就算要立后,也没必要立这么一个小姑娘为后吧,差着辈呢!” 长姝低声道:“年纪上说确实是差着辈,可辈分上算,没差着辈啊!” “而且,父皇若是想找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又没嫁过人的,只怕很难。” 第一百二十三章:皇室嫡出,有宸欢一个就够了 蕙嫔低调是低调,可太低调了也不好,至少宣帝就不怎么能想起来蕙嫔这号人,他对蕙嫔的印象仅限于她是二皇子的母妃,不过如今长姝既然提了起来,宣帝便也生了些心思。 低调本分的女人总比成天张牙舞爪的惹事的女人要好。 宣帝向来不怎么在后宫花费心思,后宫的女人很多,多到除了那寥寥少数几个,大多数他都不怎么记得清,见了面看见那张脸能够认出是自己的女人的,那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所以来到慈安宫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一屋子女人将宣帝给镇住了,一眼过去,除了前边几个眼熟的,剩下的对于宣帝而言都很陌生。 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看见宣帝和长姝走进来,齐齐敛衽行礼,福身下拜:“臣妾参见皇上。” 娉婷袅娜的身姿,柔婉清灵的嗓音,故作矫揉的姿态,这些都让长姝硬生生的打了个寒战。 宣帝脚步一顿,偏过头看着长姝,严重怀疑她是不是一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长姝无辜极了:“父皇这么看着儿臣干什么?儿臣也不知道各位娘娘这个时候了还在慈安宫啊!” 太后看着宣帝:“是哀家要她们留在这里的。” 宣帝目光落在太后身上,淡淡道:“无妨,太后让她们在这里陪伴,这是她们的福气。”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盏,淡淡的叫了一句:“宸欢。” 长姝唇角轻扬,上前行礼:“宸欢给皇祖母请安。” 看见长姝,太后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刚想开口教训她几句,却见长姝已经不疾不徐的站直了身子,低眉垂眼的看上去似乎颇为愧疚:“这些日子是宸欢不懂事,许久不曾来给皇祖母请安,还请皇祖母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孙女儿一般见识。” 太后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瞧着眼前的少女,在深宫中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可她还没有说话,那边的宣帝就端着茶盏漫不经心的开口:“小姑娘家家的闹脾气,任性了点也不是什么大错,以后别再犯了就行,母后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说罢,他抬眸看着太后:“朕说的对么,母后?” 宣帝这话一出,太后尚且没什么表示,满殿的妃嫔就先酸了。 放眼整个宫廷,哪个皇子公主能有这样的殊荣,让皇上这样维护的,还以后别再犯了就行,这要是在其他皇子公主的身上,只怕早就被皇上下旨训斥了。 太后瞥了他一眼:“皇帝都这样说了,哀家自然不会计较。” 宣帝微微一笑:“那就好。” 他看向长姝,语气自然而然的带着些宠溺:“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长姝笑的眉眼弯弯的:“多谢皇祖母体谅。” 她坐到宣帝身边:“也多谢父皇。” 宣帝轻笑一声,目光从满宫殿的女人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在太后身边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小姑娘身上:“母后身边的这位姑娘瞧着眼生,是哪家的姑娘?” 太后正想着将人介绍给宣帝认识,见他主动问起,正好如了她的意。 她拉着小姑娘的手将人拉到身边,笑容和蔼的开了口:“这是哀家的侄女儿,闺名欣儿。” 宣帝哦了一声,也没多看她一眼,只是用一只手支着额,懒洋洋的道:“母后在宫中若实在是想让人陪伴,可让几位公主多来慈安宫陪一陪母后,亲孙女承欢膝下让母后得享天伦之乐挺好,这宫外的姑娘,久住宫中到底不像话。” 曹欣儿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太后脸色也很不好看:“哀家的侄女儿进宫,这有何不可?” 宣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后,也没说话,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 他刚刚登基那会儿,曹家就想尽办法的要把女儿往他床上送,如今他子女一大堆,曹家竟然还没有打消这个想法。 而且人家看上的还不是普通的妃位,而是后位。 宣帝垂眸,淡淡一笑:“倒也没什么不妥,朕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母后既然不愿意,朕不强求。” 只要不惹事,堂堂太后想要让一个小姑娘进宫,自然没什么不可以,宣帝提醒归提醒,人家领不领情宣帝就不怎么在意了。 横竖惹出事儿来不要怪他绝情就是了。 宣帝看着坐在下首低眉垂眼的众妃嫔,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逡巡,最终落在了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衫的女子身上:“蕙嫔。” “臣妾在。” 蕙嫔起身行礼,眉眼沉静,整个人都透着些与世无争的淡泊。 宣帝轻笑道:“你养了一个好儿子。” 蕙嫔有些疑惑,不解的抬眼看着宣帝,很快又垂下眼帘。 摸不准宣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蕙嫔只是低声道:“臣妾……谢皇上夸赞。” 于是宣帝明白了,这哪里是低调,分明就是低调的近乎木讷了。 长姝插了句嘴:“二皇兄人好性子也好,他之前还给儿臣送了份礼物呢!” “哦?”宣帝转头看向她:“他送了你什么?” “一串风铃,用海边的贝壳做成的,现在还在儿臣的窗前挂着,很漂亮。” 长姝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 宣帝道:“送你礼物的就是好人,墨卿送你礼物怎么没见你喜欢?” “儿臣喜欢啊!” 只不过她更喜欢那种工艺罢了。 “这是儿臣和他的私事,父皇不要管。” 宣帝笑着摇了摇头。 太后看着这边父女两其乐融融的,又看着低下头沉默不语的曹欣儿,眼底染了分阴霾:“景行那孩子确实不错,只可惜到底不是嫡子。” 这话一出,长姝和宣帝两人齐齐沉默。 长姝垂着眼,端着茶盏轻啜了一口,宣帝脸上亦是失了笑意,转眸看着太后,目光寒凉:“朕倒是没觉得可惜,倘若他是皇后所出,今日怕也活不下来,母后觉得对否?”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宣帝低头喝茶,眉眼间笑意尽敛,取而代之的凛冽迫人的威压:“胤朝皇室嫡出,有宸欢一个就够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朕的皇后只有梓潼一人 父女俩对她这话无动于衷的姿态出奇的一致,长姝抬眸,一言不发的看了眼满殿嫔妃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又缓缓的垂下眼帘。 太后脸色铁青,锋锐的目光下隐隐藏着滔天怒火:“皇帝这是何意?”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你要宠着宸欢就宠着,和立后并不冲突。” 宣帝靠在椅子背上,神色慵懒,懒洋洋的道:“朕的意思是,朕并没有打算立后。” “后宫无主这些年也过来了,宫里也没见出什么岔子,可见立后这件事……可做可不做。” 太后转眼看向长姝:“宸欢,你觉得呢?” 长姝唇角轻扬,歪着头看着宣帝:“父皇乃一国之君,立不立后自然是由父皇来做主,我都没有意见。” 她说的好听,可谁都知道,真要这么做的话立后一事她定然第一个不同意。 她如今在宫里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倚仗的是什么在座的人都清楚,一个是宣帝的宠爱,另一个,则是占着她嫡出的身份,连许多妃嫔都需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太后脸色一沉:“你是胤朝嫡公主,占着这般尊贵的身份,自然也应该在你父皇面前规劝一二,立后一事事关重大,你应该知道分寸。” 长姝微笑颔首,“皇祖母教训的是。” 她转过头看向宣帝,从容开口:“一个后位而已,立谁都是立,既然这样,父皇,儿臣喜欢蕙嫔娘娘,不如父皇就立蕙嫔娘娘为后吧,这样也不算辜负了皇祖母和朝中大人们的一番心意。” 太后脸色终于彻底的阴沉了下来:“宸欢,你放肆。” 宣帝抬眼,不轻不重的把她的怒火压了回去:“宸欢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一个后位而已,蕙嫔伴朕多年,为皇族开枝散叶诞下皇子,论资历,论情分,朕都觉得她合适。” 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宣帝这样的了,明明对蕙嫔一点情分都没有,却为了给太后添堵,愣是说的他好像有多么喜欢蕙嫔一样。 太后脸色难看,目光阴冷的扫过一众人群中低眉垂眼的蕙嫔,冷声道:“蕙嫔身份低微,如何担得起皇后之位?” 宣帝淡笑道:“她担不起,母后觉得谁担得起?” 谁担得起? 谁能当这个皇后? 当然是她曹家的女儿! 可太后但凡还有一点脑子,她就不会把这话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朕知道母后的意思。”宣帝见她不说话,继续淡定的开口:“母后也不用多费心思了,朕的皇后只有梓潼一人,除了她以外,朕不会再有第二个皇后。” 太后心中猛然一跳,毫无预兆的听他提起那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她心里莫名的发慌,仿佛宣帝知道了什么,可再仔细一看,他分明一直都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慵懒又随性。 这场谈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把太后气得半死,宣帝临走的时候还顺手带走了这些妃嫔,任由太后一个人留在殿内,砸了满殿的陈设。 曹欣儿留在殿内,胆战心惊的看着她发火,眼睁睁的看着她砸了殿内得摆设,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怯生生的唤道:“姑姑。” 掌过至尊的权柄却又被人硬生生的夺去,只能在后宫消磨剩下来的时光,这样枯燥而又乏味的生活没有磨去这个女人的野心,却抹去了她一身的教养与风骨。 太后死死的盯着她,神色阴鹜而又冷酷,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放低了声音柔声安慰道:“欣儿,皇帝任性妄为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别怕,姑姑一定让你梦想成真。” 曹欣儿张了张嘴,最终却低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她又不是傻子,宣帝的态度她自然看得明白,他就差没指名道姓让她要点脸自己滚出宫了,被嫌弃成这样,这样冷漠的态度足够浇灭她心里的一池春水。 她想说她根本就没有想进宫,可是直觉告诉她这样的话她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直觉告诉她,真要说出来了她就得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道宫门了。 出了慈安宫,宣帝偏过头看着跟在他身边的长姝,无奈道:“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长姝脚步一顿,抬头看着宣帝:“父皇知道儿臣是故意让父皇过来的了?” 宣帝嗤笑:“你真要诚心和你皇祖母道歉,又怎么会这么不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朕眼睛还没瞎。” 长姝脸色一红,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强撑着理直气壮的开口:“这也不能怪儿臣啊,儿臣只是不想叫一个比儿臣自己年纪还小的小姑娘当母后而已,皇祖母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那儿臣不得想办法阻止嘛!” “那就把朕拉过来?” 长姝越是说,就越是理直气壮:“是父皇自己愿意过来的,而且,儿臣也确实是来给皇祖母请安的,是皇祖母自己提起立后的问题,这不关儿臣的事。” 宣帝摇摇头:“行了,朕也没怪你,” 会在他面前这般强词夺理的也就是长姝一个,明明理不直气不壮连脸都红了,偏偏语气却越说越是理直气壮,宣帝对她这样也生不起气来。 父女俩身后跟着一众妃嫔,听见父女俩这么神色自如的谈笑,众人心中都难免泛酸。 有那些高位的妃嫔想上来插两句,都被楼公公不动声色的把人给挡了回去,走到御花园,长姝主动提出了告辞和宣帝分开。 第一百二十五章:宣帝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穆景行抬眼看着面前挡着他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越过他往前走去。 他可不像某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郎,被人拦着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从从容容的与一帮侍卫擦肩而过,穆景行走到后园水榭中,直接利落的找到了他想要见的人。 长姝倚着雕花锦榻闭目小憩,察觉到有人过来却似乎并没有闹出特别大的动静,她睁开眼睛,看着长身玉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目光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不见任何意外的神色。 “二皇兄怎么来了?” 穆景行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少女,嗓音微沉:“你做了什么?” 长姝淡笑:“二皇兄这么不明不白的找上门来问这么一句,本宫不太明白。” 她做的事情那么多,怎么会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 穆景行也不和她兜圈子,开门见山直接道:“母妃。” “蕙嫔娘娘怎么了?” 长姝淡笑道:“听说蕙嫔娘娘近日来颇得父皇宠爱,连带着柔福宫也是赏赐不断,羡煞了宫中无数人,这有什么不对么?” 穆景行问道:“你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说你喜欢母妃,想要让父皇立母妃为后?” 长姝轻轻一笑,抬眸望着他:“我说我喜欢蕙嫔娘娘,这有什么不对么?” 穆景行抿着唇,没有说话。 怎么会没有不对,这其中问题大了去了。 长姝要是真的喜欢她,又怎么会把她立出来当这块活靶子,让她立在这风口浪尖的被所有人针对? 后位不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嫔能够肖想的,穆景行从来都不否认他母妃的位分低,长姝在慈安宫说的几句话,直接将他母妃推到了人前让她成为了后宫众多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随口一句话,所有人却都当了真。 或许,她们也不见得相信,只不过抱着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心思来针对他母妃。 穆景行道:“长姝,母妃一向待你不薄,我和母妃应该没有得罪你才对。” 岂止是不薄,因为皇后和太子一直以来对穆景行的照拂,蕙嫔待长姝简直和亲生儿女没什么两样。 长姝浅浅一笑:“蕙嫔娘娘确实待本宫不薄,所以本宫想要回报蕙嫔娘娘,帮她夺得帝宠,这有什么不妥吗?” “如今三皇兄遭了父皇厌弃,诸皇子中二皇兄算得上是有实力的那一个,倘若蕙嫔娘娘走运成为了皇后,就算是继后,二皇兄你也是嫡子了。” 穆景行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少女嫣然浅笑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倘若真有那一天,父皇动了心思,母妃能活到立后大典的时候吗?” 咔嚓一声,长姝手中的一块玉被她硬生生的捏成了碎片,四分五裂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长姝豁然抬眸,脸上虽是带着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二皇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穆景行脸色平静:“我很清楚,也没有糊涂。” “所以长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长姝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她以为穆景行是上门来质问她,却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样一番……让她措手不及的话。 穆景行缓步走到她身边,在距离她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后,缓缓开口:“你视我为敌,倘若我说,我对那个位置没想法,不会与你争,你信不信?” 长姝一怔,随即轻笑道:“二皇兄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个心思的,这个问题长姝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可寡言之人却有着这样玲珑的心思。 “我没记错的话,这似乎是二皇兄第二次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穆景行问道:“你信不信?” “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长姝抬眼,直直的对上他漆黑的眸光:“要我信也可以,二皇兄告诉我,皇兄逝世那晚,闯入东宫的刺客都是些什么人?” “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三缄其口,对此闭口不谈?” 穆景行微微睁大了眼,震惊的看着她。 长姝一字一句的,平静的叙述道:“我一直在查当年的事情,那一晚二皇兄也在东宫,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而且离开的时机那么巧,与刺客一前一后恰好错开?” “暗部统领黎尘带着我离开东宫的时候,替我拦下那些追杀的杀手的人,又是谁?” 穆景行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如果这些问题很难回答的话,我再问二皇兄一个问题,或许母后的死可以称得上一句阴差阳错,那太子皇兄的死,父皇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宣帝不是无能之人,东宫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倘若说他真的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长姝第一个不相信。 谢家和她相交甚少,远在凤阳城边境他都能知道谢钰与她关系匪浅,东宫太子遇刺,这么大的事情最后却草草的收了场,任由太子逝世而没了下文。 宣帝或许是真的爱皇后,可是皇后和太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却绝对比不上他的皇位,当有一天这两个人威胁到了他的皇位时,他能毫不犹豫的下手铲除。 长姝心里很清楚,所以她在宣帝面前的表现一直就是一个毫无心机娇纵又任性的模样,她如今所有的宠爱都基于她对皇位没有威胁,一旦她不是如今这道模样,那所有的一切都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穆景行脸色大变,一向冷静的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在她这一番质问的话下却尽显狼狈。 穆景行脚下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长姝扯了扯唇角,笑容有些讥讽,带着些了然:“楼公公告诉我,他查出来母后的死和太后有关,可是父皇和太后关系不睦,倘若真是这样,谋害一国之母,纵使她是太后,父皇也一定不介意借此机会彻底的夺了太后手中的权势,可楼公公为什么连说都不敢说出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她都知道了 长姝自信楼公公是偏心于他,可作为帝王身侧深受宠信的大太监,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如此的讳莫如深,丝毫不敢提起此事。 长姝说道:“是因为这件事情,父皇本身就有参与对不对?” “母后只有一个,可是他的儿子却有很多。” “舍弃一个对皇位有威胁的儿子,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操作得当瞒下母后,将自己摘干净,这件事情就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宣帝爱皇后,但他更爱自己,而这份微不足道的爱不足以让他爱屋及乌的坦然对待太子,掺上了利益的爱太不值钱,也并不珍贵。 他放任那些阴谋诡计针对太子,却没想到皇后会死在太子前面,得不到和已失去的都更珍贵,所以他这份微不足道的爱在皇后的死亡面前渐渐发酵成了浓烈的深情,加上太子和温家都死了,对他的威胁都没有了,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宠爱长姝。 宠爱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为他留下的唯一的女儿。 穆景行眸色复杂的看着她,像是在看待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连声音都带着微微的涩意,“你还知道一些什么?” 长姝神色冷静,冷静中甚至还带着些冷漠:“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楼公公说了一些加上我这些年查到的一些线索,所以自己做出的判断。” “我也不怕告诉二皇兄,温家大表哥还活着,他人就在西凉,你说,倘若此事大白于天下,世人会如何看待皇家?那些承了温家庇佑,受了太子皇兄的恩惠的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穆景行抿着唇,神色微微有些紧绷。 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会寒了军中将士的心,会让百姓对皇家失望,会损害皇室威望,而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完全可以假借温家之人的名义,以皇室无德迫害忠良的名义起兵造反。 若是这个时候恰好碰上了什么天灾人祸,就更是恰好证明是皇室的过错了。 穆景行看着她:“那你又想做什么?” “这件事情和母妃没有关系,你就算知道了实情,又为什么还要拖着母妃下水?” 长姝冷声道:“我乐意!” 这样的态度,拒绝交流的意思就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长姝缩在自己的壳子里,用冷漠来伪装自己,从来都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身边的人。 穆景行最终也拿她没办法,别说他本就不善言辞,便是他当真能言善道,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办法撬开长姝这张乌龟壳。 尤其是在长姝知道了这么多事情的前提下。 他以为长姝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他最终无奈离开,南絮给长姝换了盏热茶,神色有些忧虑:“大公子的事情,殿下就这么告诉他,不怕二殿下去皇上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吗?”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让宣帝知道长姝背着他做出了这么多的小动作,甚至还念念不忘的在追查当年的事,长姝今日的一切只怕会被一朝颠覆。 长姝垂下眼帘,淡淡道:“就是要他说了才好啊!” 真要说了,她对付他的时候就可以心安理得,完全不用顾忌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去皇陵一趟 他要是先背叛了,长姝对待他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此时的南絮并不明白长姝这话中藏着的复杂感情,她不明白长姝的彷徨与纠结,不明白长姝那种希望有人能不顾一切的站在她身边,却又害怕背叛和失去的期盼与不安。 长姝抿着唇,仰头看着天上棉花一样巨大的云团,轻声问道:“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南絮站在她身边,闻言恭敬道:“姚副统领带着老谷主在回京的路上,老谷主伤势未愈,路上不宜颠簸,所以回来的速度可能会慢一些。” “让修齐派人去接一下,回来后安置到城外的庄子里。”长姝想了想,又说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人发现师傅的存在。” “是。” 看着南絮领命离开,长姝沉默片刻,抬手召来了姜然:“准备一下,本宫现在要出宫一趟。” 姜然恭敬领命:“是。” 摊上这么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子,姜然已经习惯了她各种突如其来的命令,出个宫算什么,大胤朝也没哪条规矩规定了公主就一定要安安分分的待在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 吩咐手底下的人准备车架,随行的侍卫却不必刻意安排,自从之前长乐宫被刺客闯进来一次之后,长乐宫的侍卫就又多了很多,为了谨慎起见,公主殿下这段时间都没有和属下见过面,有什么事情都是让他和南絮传命令。 人多,有时候就会自然而然的多出来许多眼线,而且还是不能够随随便便处理的眼线。 午后,一辆马车停在了将军府外。 接到消息的玄墨匆匆赶来,看见长姝坐在马车中,车窗的帘子掀起一角,露出了那张让他颇为想念的艳丽容颜。 他发现自从长姝在凤阳城恢复公主的身份之后,她的衣饰和妆容就变得越来越艳丽张扬,那是一种和她的性情截然不同的艳丽。 妆容嚣张又狂傲,身上却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总是隐约流露出些许哀伤的气息。 就很矛盾! 玄墨大步上前,在长姝的马车边上站定,微微颔首道:“公主。” 长姝微微一笑:“有没有兴趣陪本宫出城一趟?” 玄墨眉梢一挑,轻笑道:“臣的荣幸。” 长姝放下帘子,干净利落的开口:“上来。” 美人相邀,玄墨自然不会蠢到拒绝,顶着马车边上众多侍卫看过来的目光,玄墨愣是脸色都不变一下的推开那扇木门钻进了马车。 姜然叹了口气,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虽然殿下和将军是未婚夫妻不错,但是婚前是不是需要注意一下?好歹也要注意男女有别啊! 这次殿下身边的侍女一个都没有跟出来,少了南絮这个贴心的大宫女跟在殿下身边伺候,让他独自一个人面对长姝,姜然觉得压力很大。 马车内,玄墨看着长姝今日的妆容,眉头都不自觉的拧紧了。 隔着一个小小的窗口他没有觉得不对,可是上了马车,他看着长姝身上一身胜雪的白衣,就连头上的发饰都是白玉珍珠流苏发簪,素的身上没有丝毫色彩,只有唇瓣的颜色还是水润的桃红色泽。 从来没见过长姝这么穿,玄墨皱着眉问道:“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长姝微微一笑,淡定的吐出两个字:“皇陵。” 玄墨顿时无言:“皇陵离京城数十里地,这个时候出城,我们今晚肯定没办法回来,殿下这是想要在野外睡一夜?” 长姝无所谓道:“你害怕?” 玄墨一梗:“自然不是,只是公主殿下这般说走就走的行为,皇上知道吗?” 长姝点头:“他知道。” 长姝压根儿就没想要在宣帝面前隐瞒自己的踪迹,就那么坦坦荡荡的派人告诉宣帝说她想她母后了,想要去皇陵看一看,宣帝就同意了。 宣帝的同意在她的预料之中,而且,从他当时回复她时的态度来看,宣帝对她似乎还藏着些内疚。 长姝只当自己没有发现宣帝这些并不应该有的情绪。 玄墨掀开帘子看着外面,马车一路毫不停歇的驶出城门,径直往皇陵的方向过去。 而在城内,接到长姝传来的命令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府里闭关苦读了许久的少年郎终于将胤朝明里暗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势力给理清理顺,也对自己的工作很熟练了,就准备出门去好好玩一天。 作为京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的画鸢楼是京城这些贵族少年郎寻求刺激的常来之地,摄政王府的家教一向严格,寻常时候一般都不允许府中人流连风月场所,穆修齐之前也一直都没有来过,也没想着要来。 但,连这种地方都不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胤京的纨绔子弟,混世魔王? 少年郎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课业,觉得自己这会儿神清气爽都能上天,决定放飞自我潇洒走一回,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个姑娘过来伺候。 然而,等到他叫的姑娘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穆修齐傻眼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再见付清芜 那是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娇小玲珑,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格外的可爱。 她抬头看着穆修齐,盈盈一笑,捏着嗓子娇滴滴的叫了一句公子,声音透着吴侬软语一般的清轻柔美。 少年郎在这一瞬间,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穆修齐的脸色走马灯似的变了又变,在这一瞬间,精彩纷呈的脸色仿佛能开染坊。 付清芜露出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看着他,漆黑灵动的眼眸中分明藏着狡黠,脸色却仿佛受了惊吓一般的忐忑,且小心翼翼,“公子……奴家来伺候公子。” 一边说着,她一边凑到少年的身边,身体很自然的贴了过去。 穆修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抬头看着面前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的老鸨,轻咳一声,强撑着淡定的脸色吩咐道:“妈妈先出去,有什么吩咐本公子会叫人进来,这里不必伺候了。” 老鸨儿笑的更加灿烂,给他身边的少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好好伺候,一边又讨好的道:“那奴家就不打扰公子了,若是芜儿有什么伺候不好的地方,公子只管教训。” 穆修齐忙不迭的点头:“你先出去。” 老鸨儿又看向付清芜,暗含警告:“芜儿,你可要好好伺候着。” 付清芜温顺的依偎在少年身边,点头应下:“是,妈妈。” 老鸨儿顿时满意了,虽然说摄政王府家的这位二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色看上去似乎有些僵硬,但是付清芜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温柔小意的在旁边伺候着,老鸨儿也只当这位公子暂时还不习惯这边的环境。 就在老鸨退出房间的一刹那,房门阖上的声音传来,同一时间,屋子里的两个人都瞬间变了脸色。 穆修齐一把把身边的少女推开,身姿矫健的往一边利落的退去。 但他再怎么动作利落,也架不住少女原本就贴在他身上。 被他毫无防备的一推,付清芜脸色顿时变了,她下意识的一把抓着少年的头发,身体往后一仰,又在那一瞬间撑着桌子借力又贴回了少年身上。 “别急呀,你跑什么跑?” 被她拽着头发,穆修齐吃痛之下,条件反射般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和她做争夺:“嘶,痛痛痛!好痛!!你快松手,松手!” “付清芜,你给本公子松手!” 付清芜笑的眉眼弯弯,她往后靠了靠,刻意和他拉出一段距离,一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拽着他的头发拉了拉,毫不客气的开口:“过来。” 少年郎很有骨气的站在原地不动弹。 于是付清芜手中使了点力道,抓着他的头发大力一扯:“你过不过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疼痛之下,穆修齐可耻的屈服了。 他朝着少女的方向走了两步,微微侧着头,确保自己的那一缕头发丝不是在绷直的状态下,好让自己被扯痛的头皮缓缓:“你松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么暴力你也不怕嫁不出去……” 最后一句话他是小声嘟囔着,但是少女耳力很好,在这本就安静的屋子里听的清清楚楚。 她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目光睥睨:“你这么关心我嫁不嫁的出去做什么?” 穆修齐顿时恼了:“付清芜,你给我松手。” “就不。” “你松不松手?” “不松——” 毫无预兆的,穆修齐伸手就往她头上探去,秉着有仇不报非君子的原则就想扯回来,却不想抓到了对方头上挽发的发簪,直接把她的发型给扯散。 如墨的青丝散落下来,如同上好的绸缎一般铺陈在身后,付清芜一呆,愣愣的看着滑落在身前的几缕发丝,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穆修齐,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圈。 穆修齐手机还握着她的发簪,看了看她逐渐泛红的眼圈儿,站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我——” “你……流氓!” 穆修齐:“……” 他还没从对方这一副被欺负了的娇弱模样中清醒过来,毫无防备的被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反手扣住,单手就按压在桌子上。 穆修齐:“……” 他偏过头,一言难尽的看着付清芜。 对方看着他的目光又是那样睥睨而不屑,脸上的娇柔退的干干净净,笑眯眯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个垃圾:“你这样的,我一个能打你十个,老实点!” 少年委屈:“你耍诈。” “兵不厌诈你知不知道?” “你之前还在在边境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叫形势比人强。” 敌不过宸欢公主和墨大将军,她还搞不定这么一个小少年了? “那你赢了总可以放开我了吧?” “当然可以。”付清芜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爽快的松开了手:“你得回答我,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摄政王府的公子还会缺女人?” 穆修齐委屈道:“我就是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九章:澜阙城的悬赏令 穆修齐委屈道:“我就是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你还想有别的意思?” 蓦然上扬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压在他背后的手肘狠狠地往他后背一砸,穆修齐险些被她砸的吐血,更加委屈了:“我哪有别的意思?你自己也还在这儿呢!” 付清芜撇撇嘴:“本姑娘乐意。” “你放开我。” “那我也没抓着你啊!” 穆修齐:“……那你倒是从我背后挪开啊。” 她是没用手抓着他,可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就不全是抓着了吗? 付清芜视线往下稍移,落在少年身上,见他半边身子趴在桌上,神色委屈的不行,她默了默,讪讪的把他放开了。 穆修齐抬手摸了摸背后被她砸到的地方,觉得那块儿说不定都已经青了,他一边揉着,一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付清芜眉眼一弯:“你猜!” 穆修齐神色顿时严肃了许多:“有任务?” “对啊!” “什么任务?” 付清芜笑容灿烂,“你很好奇?” 少年郎眼巴巴的看着她,点头。 付清芜一步步的走到他面前,察觉到她的动作,穆修齐不由自主的开始往后退。 看着穆修齐脚下无意识的动作,付清芜心里顿时就不爽了,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身边一扯,不可思议道:“是你在问我问题诶,你这么一副被我欺负了的表情是想做什么?” “我……我只是……”少年转过头避开她的目光,磕磕巴巴的解释:“……我没想做什么。” 他避开少女的目光,耳尖流露出了一丝绯红,依旧开口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付清芜挑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恩!” “都说了是有任务了。” 付清芜把他往旁边一扔,推着他坐在椅子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取条人命罢了!” “谁的命?” 付清芜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对面:“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杀手,这种任务内容怎么可以说出去?” 少年郎瘪瘪嘴,不说话了。 付清芜看着他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可思议的抬手掐住他的脸颊,稀罕道:“你这么傻,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皇权富贵之家,难道这种傻大个也很吃香? 难道不会被人给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么? 生平唯一一个说他傻的姑娘就这么一个了,少年表现得确实有点蠢兮兮的,付清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今天本姑娘心情很好,所以告诉你一个消息,当然,这和本姑娘的任务内容无关。” “什么消息?” “澜阙城最新一期的悬赏名单上,你王兄榜上有名。” 少年茫然:“澜阙城……是什么?” 恕他孤陋寡闻,他没有听说过这个势力。 小姑娘巧笑嫣然,解释道:“澜阙城的城主据说是一个喜着红衣的年轻男人,听说他生的貌美如花,性情古怪琢磨不定,平生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穆修齐一脸的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对她说的字一个都不信。 付清芜一脸同情模样的的拍了拍他的头,语气不乏同情:“回去之后好好保护你兄长吧,我至今还没见过能够从澜阙城的死亡名单上活下来的。” 穆修齐:“……不是,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付清芜同情的看着他:“烟雨阁高手是多,但是没有人家厉害,而且澜阙城的悬赏,一般只有各国有权有势的人才有资格在上边发布,你不妨想想到底是谁想要你王兄的命。” 老实说,对她说的这番话,穆修齐并不怎么相信。 暂停更新 还在忙,今天暂停更新,晚上都不必等了,大家都早点睡。晚安!!! 《公主她敌人遍天下》暂停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公主她敌人遍天下》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一百三十章:命案现场 刚出了房门,穆修齐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艳红长裙的女子倒在厢房外的过道上,衣衫不整仰面朝上,瞪大的眼睛里残留着浓浓的惊恐与不甘,被撕散的红色外裙勉强遮住了身体,露出了**的香肩。 而她的胸口处,一道伤口正汩汩的冒着鲜血,周围廊柱地毯纱窗等装饰上零星散落许多血迹,浓浓的血腥味萦绕在走道上,令人呼吸有些困难。 穆修齐的目光落在那道伤口上,顿时打消了想要上前查看的想法。 伤在那个位置,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绝对救不回来,这个人肯定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白衣少年站在这装潢华贵的过道上,与周围群芳斗艳姹紫嫣红的情景格格不入,沉默着注视命案现场的时候,周身一点点的染上清贵的气息,与平日里那个张扬跳脱的少年截然不同。 他皱着眉看着对面握着匕首的少年,眼底一片沉静,一字一句清晰的开口:“林清,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清,户部尚书林广元独子,林家这一代嫡系唯一的独苗苗,自幼受尽宠爱,然而林家向来刚直不阿的家风却并没有把他宠成一个纨绔子弟,穆修齐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清神色怔怔的,被他这么一问,蓦然回过神来,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扔了手中的匕首,回过神来说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见他这副模样根本就不像是那种有预谋的杀人,那就是意外了? 少年脑子转的飞快,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意外,户部尚书独子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即便这个人只是个低贱的风尘女子,这事儿也没那么轻易的过去。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付清芜,原本气焰嚣张的姑娘出了房门之后又是一副娇柔软弱的模样,但是穆修齐却顾不了太多,偏过头低声问她:“这姑娘是谁?” 付清芜低声道:“牡丹姐姐,画鸢楼的花魁。”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牡丹姐姐是前兵部尚书顾晟嫡女,是林家这位公子的未婚妻,后来顾家因为温家谋逆一事被指为同伙,举族获罪,女眷全数被充作官奴,林家也与这位顾家嫡女解除了婚约。” 穆修齐顿时陷入了纠结中。 按理说,顾家和温家是一派的,温家又是他欢姐母族,他和他欢姐又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应当偏向顾家这位已经死了的姑娘,让林家这位公子杀人偿命也好向逝去的先人有个交代。 可是林家管着户部。 若是能保下这位林家公子,将林家拉到他欢姐这条船上,岂不是更好? 他纠结来纠结去也没纠结出个什么结果,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林清,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旁边厢房的门却被人打开了。 “怎么回事?” 走出来的人一身华贵的紫色长衫,眉眼间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笑意,却在接触到这惨烈场面的时候化作了惊诧:“呦,这不是修齐吗?你怎么在这儿?” 他又看向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姑娘,诧异道:“这是……?” “你谁……”少年郎头也不抬的开口,却在说了一半的时候陡然对上对方那副洒然的笑脸:“呀,是四殿下啊!四殿下怎么在这里?” 四皇子穆朝元眉眼一挑,指了指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穆修齐抬头看着他,摊了摊手一副无辜的模样:“本公子也不知道啊,听见动静出来就见到这个样子了。” 穆朝元道:“你居然来逛青楼,不怕摄政王知道吗?” 穆修齐眉眼一弯,神色间便自然而然的带出了几分嚣张得意:“父王在军营里忙着练兵,只要没有人告黑状,他绝对不会知道本公子的行踪。” 穆朝元哦了一声,仿佛没有听出来少年话里画外暗藏着的警告,一个不学无术成日里胡作非为的少年,到现在为止都还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实在不值得他花费心思去找摄政王告状。 而且,穆修远也不是好惹的,动了他的弟弟便是彻底的得罪了穆修远,这实在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深得自己父皇宠爱的宸欢,哪怕再怎么看不上,他也没必要得罪这么一个少年。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穆朝元看着林清,眼眸微眯,目光准确的落在林清身边的那把匕首上:“林公子,不准备解释一下眼前的这一幕?” 这语气,一张口就直接定下了对方杀人的罪名。 早知道这些皇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穆修齐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卑鄙无耻,可他也不能为林清辩解,别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是他真的知道,他也得顾及一下长姝对林家的态度。 林清惊惶的摇了摇头,脚下连连后退,一边开口:“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啊——” 变故突生,不知不觉的,他已经接近走道的边上,背后已经碰上三楼窗口的护栏,却不知道为什么,脚下一崴,直直的朝着楼下摔了下去。 坚硬的实木围栏在这一刹那脆弱的跟豆腐渣一样。 少年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袖中一条白绫激射而出,牢牢的捆在对方的腰间,想要将人拉回来。 但他显然低估了林清的重量,猝不及防的之下,他被这股力道拉的往前一冲,脚下瞬间就朝着前方走了几步,然后踢到地上的尸体,直直的往地上栽了下去。 身边的小姑娘掩着唇小声的惊呼了一声,仿佛怕极了一样下意识的抓着少年的衣裳,险之又险的把少年又给拉了回来,动作和表情都自然无比,看上去就像是少年趔趄了一下,又自己稳住了身体。 少年郎又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小姑娘手上的力道。 穆修齐涨红了脸,抓着自己的腰带回头低声对着小姑娘说道:“你松……松手。” 付清芜乖乖的松了手,朝着他身边靠了靠,乖巧的依偎在他身边,看上去害怕极了,可实际上,她站的位置却是极好的护卫位置,可以确保不管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危险她都拦得下。 穆修齐手中还拽着白绫,因为他没能及时拉住,导致这位林家公子摔了出去但是又摔得不够彻底,这会儿正跟荡秋千一样晃晃悠悠的荡在楼外。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重量,穆修齐暗暗的抓紧了手中的白绫,祈祷这玩意儿足够结实千万别断了,否则的话,这种高度摔下去不见得会死人,但是缺胳膊少腿可就真的说不定了。 这么一闹动静实在不小,楼中的护院和客人都被惊动,老鸨也姗姗来迟,凌乱的脚步声轰然而至,却又在下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看见眼前这一幕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片刻,因为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过刺激,像是一场闹剧一样赤裸裸的呈现在众人眼前,反应过来之后却是一阵哗然。 “牡丹姑娘?” 第一百三十一章:怀疑 潺潺溪水敲打着山石,叮铃作响。 漫天红霞将天空染成绯色,橘红的夕阳洒落下来,为那一身素服的姑娘镀上一层光。 重兵把守的山脚下,长姝站在马车边上,抬头看着蜿蜒而上的山路,神色间却是难得的多了一丝踌躇。 想要上前,却又分明在惧怕。 玄墨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他没有见到长姝脸上的神色,对她这犹豫不前的行为似乎颇为疑惑:“公主?” 那么干脆利落的想要来皇陵,怎么事到临头却又不继续往前走了呢? 长姝没有说话。 她抬头看向山巅,一片碧绿苍茫中,云雾缭绕在山顶,漫天红霞映下楚天辽阔,山与水尽皆入画。 这座重兵把守的皇陵之内,埋葬着她的血脉亲人,而失去了他们,她孑然一身,再无依靠。 听见玄墨疑惑的声音,长姝沉默了片刻,转身又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素白的裙裾拖曳在尘土地上,背影无端的显得寂寥萧瑟。 玄墨皱着眉,直觉不喜欢她这副消沉模样,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抬头看着这座皇陵,玄墨目光微沉,却是毫不犹豫的跟上了长姝的脚步。 “本宫是第一次来这里。” 就在玄墨以为长姝不会开口的时候,长姝突兀的开了口:“当年母后下葬的时候,本宫病倒了,连为母后守灵本宫都没能做到,等到本宫身体好起来之后,长乐宫封宫,本宫还是没能来这里见一见母后和皇兄。” 玄墨想起了长姝背上的那一大片伤疤,纵然痕迹已经淡了许多,但依旧能够看出当时的伤势之重。 她说的,应该是那一次受伤吧! “母后和皇兄都希望本宫能好好活下去,在他们眼中,本宫只需要每天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就好了,纵使本宫手握权柄高高在上,在那场变故发生之前,本宫手上没有沾过半点鲜血。” 而现在,她已经满手血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对的,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是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资格去见他们。 她的皇兄光风霁月,坦坦荡荡,纵使使些手段也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从不屑于那些阴损招数,而她的母后心地仁善,哪怕对待最卑微的宫人也依旧态度温和,从不拿下人出气,如非必要她甚至极少疾言厉色,这样的他们,让长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玄墨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前方那个一身素衣的少女,他发现自己的心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复杂,看着她的目光便带出了些许怜惜。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似乎有什么地方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快马加鞭来到皇陵,长姝最终在山脚停住了脚步,遥遥一条山道,在这一刻仿佛天堑。 她胆怯了! 静默许久,长姝叹了口气:“算了,回去吧。” 玄墨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跟在她后面。 刚走了几步,他若有所觉的抬头,恰好见到长姝也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看过去。 远方一道人影策马疾行匆匆赶至,在距离长姝数步之遥翻身下马,屈膝跪倒在地时,长姝甚至看得到他气息微乱,额上隐约有些汗珠。 长姝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 “殿下,户部尚书之子林清在画鸢楼杀了前兵部尚书顾晟嫡女,被四皇子撞破。” 他看了眼长姝身边站着的玄墨,低头道:“事发之时公子正好在场,公子请您尽快回去。” 长姝知道他说的公子是谁,顾忌着玄墨还在这里,有些话不能够直白的说出来,她毫不犹豫的转身上了马车,一边开口:“上车,告诉本宫事情经过。” “立刻回宫。” 玄墨抬眸,恰好看见她上了马车,素白的裙裾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玄墨若有所思的开口:“公子?” 声音轻不可闻。 这个公子……是长姝的什么人? 长姝坐在马车里,听着面前的人开口:“……公子怀疑这件事情四皇子殿下也参与其中,担心他是不是动了想要户部的心思,没有殿下的命令公子又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命属下前来请殿下尽快回宫。” 长姝半晌没有说话。 户部尚书嫡子,不管是谁动了这个心思,她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人下手真的是干脆利落,而且,恰好击中了林家软肋。 要知道,林家这一代就这么一个独子。 把事情的经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长姝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算四皇子真的要对户部出手,她一个不涉朝政的公主也没理由着急。 若是匆匆忙忙的回宫,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注意到,更何况现在又恰好是在这么个紧要关头。 按了按眉心,长姝道:“这件事情先不用管,本宫离京的这段时间,摄政王府的二公子有没有出去闯祸?” 那人诧异的抬头,对上长姝看过来的目光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似的下意识的低下头,想到跟在马车外的玄墨,便明白了长姝为什么会这么问:“二公子在您离京之后,也去了画鸢楼,并且……点了个姑娘作陪,事发之时,二公子恰好在场。” 长姝眉梢一挑:“叫了姑娘?” 胆子已经这么大了? “二公子救了林清,并且和四殿下起了些争执,京兆府的人过去的时候二公子拉着个姑娘险些和画鸢楼的人打了起来,当时情况混乱,二公子也被带到了京兆府,还是世子亲自过去把人带回去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姝突然就一点儿也不着急了。 她甚至能够想象那个少年一脸委屈又气愤的模样,自家弟弟受了委屈,被卷进这种事情之中,摄政王府的那位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操心林家和她那位四皇兄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她倒不如想想怎么把那个少年从摄政王和世子的手底下救出来。 毕竟摄政王府家规森严也不是说着玩的。 居然还敢逛青楼? ……他怕不是要挨揍! 第一百三十二章:争锋相对 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长姝一入城也没干别的,连宫都没回就直奔摄政王府。 穆修远看见她,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说话都带着点不出所料的意思:“公主这是修齐搬来的救兵?” 长姝脚步一顿,突然就觉得这位世子是个人才,这样一来她知道消息就急急忙忙的回城似乎也说得过去了,连现成的理由都有了。 她轻咳一声,淡定开口:“世子,修齐呢?” 穆修远道:“在祠堂。” 好吧,果然不出她所料! 长姝施施然的在堂前椅子上坐下,姿态娴雅的不得了:“本宫听说修齐和人起了点争执。” “确实。”穆修远点头:“只不过起争执的地方是在青楼。” 长姝默了默,她到底是个女孩子,青楼二字被这位世子这么简单的说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就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尴尬了。 她又咳了一下,“逛青楼……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京城世家子弟应该许多都去过。” 穆修远瞥了她一眼,语气意味不明:“我以为公主应该比较喜欢洁身自好的人。” 长姝道:“修齐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的人,本宫相信他。” “哦?那他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跑到青楼去?”穆修远道:“这次去的是青楼,下次是不是就该去赌坊了?” 穆修远静静地看着她道:“学好不容易,学坏却只是一瞬间的事,公主难道不觉得我应该把他学坏的苗头给直接扼杀了吗?” 长姝不说话了。 穆修远又继续开口:“他确实是长大了,如果他真的想要娶妻,满京城的世家贵女都可以随他挑,可他偏偏去了青楼,那种风月场所是能随随便便去的吗?” “更何况,他还那么巧的撞上户部尚书之子杀人的时候,又那么巧的碰上了四皇子殿下。” 穆修远说到这里,抬眼看向长姝:“公主觉得他是不是应该好好反高官姝微默。 沉默须臾,她叹了口气,“话都让世子说绝了,总该让本宫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穆修远讶异道:“公主居然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他派人去通知公主的时候已经向公主详细禀明过了。” 穆修齐这件事上长姝确实有些理亏,可是被他这么冷言冷语的挤兑,长姝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显然她的耐心即将告罄。 “世子!”她沉下声,冷声警告。 穆修远脸色也冷了下来:“公主,我说过,别将心思动到我摄政王府的头上,更不要试图利用修齐来达到你的目的。” 长姝冷笑:“本宫倘若真想动你们,你们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儿?” 穆修远抬眸,目光微冷:“我从不信巧合,修齐是我弟弟,就算他爱玩了点,他也绝对不会去那种风月场所寻欢作乐,公主能否告诉我,他去那里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他就去了一次,就恰好撞上了四皇子想要对户部动手?” 穆修远淡道:“没有人见到林清杀人的场面,就算修齐是第一目击者,他也只是见到林清握着把匕首站在尸体旁,并没有证据证明他真的杀了人。” “一个胆小又懦弱的人,完全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画鸢楼的人到的时候林清已经摔下了楼被修齐拽着,如果今天他不在,那林清必死无疑,那他就是畏罪自杀。” 长姝微微皱眉,不悦的道:“你觉得这件事情是本宫设计的?” “我查过了,画鸢楼三楼窗口的护栏是被人刻意弄断的,断端整齐,是被利器削断,动手之人功夫不差。而窗外,恰好凌乱摆着一堆杂物,我的人去找的时候,在那些东西下发现了不少削尖了的木头桩子。” 说到这里,穆修远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小半天的功夫,林清杀人一事已经闹大了,京兆府已经立案,如果他无法脱罪,林季常的户部尚书之位定然保不住。” 纵子杀人,不管他怎么做,他的名声都必然染上污点,而林清是林家独子,林家必然不会放弃他。 动手之人正是算好了这一点。 长姝也不和他继续卖关子,直接起身:“本宫并未让修齐去画鸢楼,事先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既然你已经认定是本宫命人做的,本宫也无话可说。” 穆修远淡道:“死的人是前兵部尚书顾晟嫡女,顾家当年和温家走得近,顾氏女的生死,不知道公主殿下如何看待。” 长姝皱眉,没有理会他的试探,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 纵使流落风尘,顾氏女也终究是太子一脉的旧人,她可以看着顾家获罪而无能为力,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家血脉这么死于非命,倘若当真置之不理,必然会令她手底下的人寒心。 若她当真无能为力也就罢了,可如今朝堂上有不少她的人,她必须得表态。 林清若是无法脱罪,林季常的尚书之位必定保不住。 长姝去见了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安氏是个性情温和的女子,对于她这个小儿子一向是宠着的,这会儿眼见着穆修齐被世子罚着跪祠堂,安氏也不能偷偷的把人给放出来,就带着人给送了不少的东西进去,力图让自己的小儿子好过一点。 她在祠堂门口遇见了长姝,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公主。” 长姝停下脚步,看了眼大门紧闭的祠堂,温声道:“王妃,本宫有些事想问一问修齐,不知道他现在方不方便出来?” 安氏苦笑:“远儿的决定,妾身只怕是无能为力,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公主要是想求情的话,就请回吧!” 穆修远的声音远远的从她身后传过来越来越近,长姝站在原地,声音依旧带着些冷意,“本宫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他,世子若是想给他一个教训,等本宫问完问题之后,可以继续。” 穆修远闻言冷笑一声:“公主果真是绝情。” 第一百三十三章:看不顺眼 哦,她求情就是妨碍他管教弟弟,她不求情就是她冷酷无情,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她的错呗! 长姝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位世子看她不顺眼对她有成见,所以在故意给她找茬,横竖怎么做都是错的,她也没必要费心解释了。 凭什么她要受这气? 长姝微微抬头看着他,神色冰冷又倨傲,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傲慢:“世子这话说的,本宫若是想让他跟着本宫走,世子难道还会同意不成?” “没有世子的开口,他除了继续回去跪祠堂反省,他还能怎么办?” “修齐被你罚,倒是成了本宫的过错了?” 这理直气壮的模样,穆修远突然就觉得他成了苛待弟弟的恶毒兄长一样,她表现得这么着急,难不成还真能是一个温柔体贴爱护弟弟的好姐姐? 穆修远气结。 若说这件事情没有她的插手,他第一个不相信。 他脸色黑了黑,突然就朝着祠堂里扬声唤道:“穆修齐,给我滚出来。”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一会儿。 安氏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争执,目光迷茫,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很快,祠堂的门被人从里边拉开,白衣少年脚步轻快的从里边走出来,脸上带着任谁都难以忽视的欣喜,他快步走到几人面前,先是规规矩矩的挨个行了礼:“母妃,大哥,欢姐。” 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长姝的身边,看着自家大哥阴沉沉的脸色,又看看长姝带着些微冷意的眼眸,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颇为心虚的解释道:“欢姐,大哥没有罚我,就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 长姝抬眼看过去。 那位世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黑着脸咬牙切齿的道:“穆修齐,你给我闭嘴。” 长姝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对着他黑沉沉的脸色,突然就啧了一声。 穆修远顿时僵住,脸色更难看了。 没去理会男人刹那间走马灯似的变换的脸色,长姝转头对着少年开口道:“所以……这个外人,是除了你王兄之外的所有人吧。” “呃……这个……”穆修齐卡了一瞬,又悄咪咪的讨好道:“当然不是了,欢姐是自己人,不是外人。” 长姝看向摄政王妃。 安氏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长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些什么。 然而想到今天听到的坊间流言,她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了句:“天色不早了,都早点回去歇着。” 说完就转身离开。 穆修齐看看长姝又看着自家大哥,奇怪的问道:“母妃为什么都不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穆修远横了他一眼:“问了你该怎么说?” “不然你去向母妃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在青楼点姑娘作陪,又是怎么撞破林家公子行凶杀人的?” 穆修齐看看长姝,果断的往她身后一躲:“这不关我的事。” 不等世子大人说什么,长姝抬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颊,淡声道:“这当然不关你的事,只是巧合罢了。” 穆修齐猛然点头附和:“对,就是巧合。” “你再巧合一个给我看看?”穆修远冷笑。 少年郎又不说话了。 长姝抬眼看向他:“世子闹也闹够了,是不是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一谈了?” 说得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穆修远咬牙,感觉自己多年的修养全在今日破功了,他很想晾着长姝不理会她,然而对上自家弟弟颇为殷勤的模样,他默了默,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目光。 要不是为了摄政王府和自家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他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妥协。 他是为大局着想。 考虑到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再加上天色也不早了,并不想留个公主在府中过夜的世子大人还是决定速战速决,早点说清楚早点把这位给送走,于是干脆把人领到了自己的书房。 长姝坐在一边,打量着书房里的陈设,一边听着少年开口:“欢姐,这次真的是意外,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在房间里听到有人在喊杀人了,然后立刻就出去查看情况,正巧看见那女子已经死了,而林清握着把带血的匕首站在一边,神色看上去很惊慌。” 说到这里,少年郎抬头,颇为无辜的看向这两位:“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四殿下就来了。” 长姝眉眼微凝,神色显得很是不虞。 穆修远看着她,脸色依旧不善:“公主怎么看?” 长姝瞥了他一眼,又问道:“为什么你会被带去京兆府?” 穆修齐仔细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况,皱着眉道:“四殿下认定了是林清杀的人,画鸢楼的打手过来的时候,我拽着林清没让他摔下楼去,他们听了四殿下的话认定林清是杀人凶手,想要让他偿命,就试图来抢夺我手中的白绫想让他摔下去算了,我不让,然后……” “然后就打起来了?” 长姝真心觉得今天的这位世子简直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她皱着眉,神色颇为不耐:“当时有没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 穆修齐回忆了一下,眨眨眼,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有。” 语气斩钉截铁,显然是很笃定。 完了之后他又问:“那幕后之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弄死林清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吧,他都没有入朝,难不成林家还真的会为了他而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长姝看了眼穆修远,冷声道:“世子既然这么爱护弟弟,不妨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免得这么缺心眼的模样哪天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穆修齐摸了摸鼻子,没什么底气的反驳道:“我哪里缺心眼了?” “这种事情还上赶着去掺上一脚,不是你缺心眼还会是谁?” 训了他一句,穆修远看向长姝:“公主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是不是应该回宫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与虎谋皮,当心反被虎食 不等长姝说话,他又淡定的补充了一句:“公主大可放心,修齐是我亲弟弟,我断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罚他,公主可以安心回宫。” 长姝轻笑一声,看向他道:“这送瘟神一般迫不及待,本宫还真就不想走了。” 这气氛似乎并不怎么愉快,穆修齐试图转移话题,他眨眨眼,疑惑道:“你们这就明白了?” 怎么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了? “林清的小命还保得住吗?咱们到底站哪边啊?” 穆修远和长姝齐齐看向他,在见到少年一副茫然的表情的时候又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林清还不能死,世子最好还是派人去京兆府盯着点,别让人给杀人灭口了。天色不早,本宫就不久留了” 穆修远毫不犹豫的开口:“公主殿下放心,慢走不送。” 穆修齐眼巴巴的看着长姝:“欢姐。” 他能不能一起离开啊! 长姝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听见穆修远冷淡的声音:“外臣住在宫中总是不妥,公主觉得呢?” 长姝想了想,点点头,施施然的走了。 总得过这一关的,躲又躲不过去,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若不是起了怀疑,这位世子对她怎么都不可能是这么个态度,既然起了怀疑就得解决这事,这兄弟两之间关起门来的事情她还是别掺和了,至于怎么解释的问题…… 长姝觉得少年还是需要经历一些风雨才能成长。 留下穆修齐苦着脸想走又不敢走。 等到长姝走远了,穆修远凉凉的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你最好不要和宸欢公主勾搭在一起。” “什么叫勾搭啊……”少年郎敢怒不敢言,“我和欢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穆修远不理会他说的话,自顾自的开口:“宸欢公主心机深沉,你玩不过她,别以为她如今护着你她就是个好的,皇家的人可没那么多真心。” “大哥,你这是对欢姐有偏见。”穆修齐就搞不明白他大哥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和他欢姐态度这么恶劣了。 别以为他们之间言笑晏晏一片平和他就感觉不出来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之前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时候不也觉得欢姐挺好的吗?” “那是以前。”穆修远语气微沉,神色不悦:“现在是现在,太子殿下已经不在了。” 他并不喜欢这么议论太子,同样也不喜欢听到有人对太子不敬,纵使太子已经不在了。 “人都是会变的,宸欢公主回京之后一系列的动作我不信你察觉不出来,这么选择性的无视,是不是因为你也参与其中了?” “我没有。”穆修齐下意识的反驳。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副急着否认的模样反倒让穆修远起了疑心,他站在少年郎的面前,抬手勾着他的下巴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一直到穆修齐脸色有些不自在了,他才冷声开口。 “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你以为我也不知道?皇家的事情你最好别掺和,与虎谋皮,当心反被虎食。” 有那么一瞬间,穆修齐差点怀疑他大哥是不是知道他在干什么了,可是想到自己根本就没露出过什么破绽,他又觉得他大哥应该不可能会知道。 “欢姐不是这样卸磨杀驴的人。” “你怎么知道?”穆修远道:“上位者的心思是你能够猜测的吗?宸欢公主那是什么人?那是太子手把手教出来的,不过十余岁就能让太子手下的谋士都心悦诚服,能够以女儿身让谢家上下俯首称臣,你拿什么来保证她不会那么做?” “就凭你们之间的交情?还是凭你们之间的这淡薄的血缘关系,将安危性命寄托在情分二字上,是最愚蠢的行为你知不知道?” 眼见着少年渐渐的沉默下来,穆修远毫不客气的冷声道:“你这么心心念念的念着她,在她身边是个什么位置?谋臣?还是别的什么?” “若是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也就罢了,你有什么吗?一无所有深处黑暗的刀是最容易被推出来顶罪的,到时候卸磨杀驴,头一个杀的就是你。” 穆修齐抬眼看着自家王兄,随着他的话心跳渐渐失速,脸色都白了些许。 他几乎已经能够断定,他王兄确实是知道了他在做什么。 “大哥……” 穆修远甩开他,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我原本是不应该知道,可你不该派人去给宸欢公主传递消息,户部的事情更不应该与一个处在深宫的公主扯上关系。” “更何况,你的手下不该出现不属于摄政王府的属下。” 穆修齐道:“那不是我的人。” “那是宸欢公主的人,她的人凭什么听你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的命令?” “凭你是摄政王府的公子?还是凭你是她宠爱的弟弟?你别忘了,你只是她的堂弟,宫中她还有那么多嫡亲的弟弟呢,人家凭什么对你另眼相待?” “我……”穆修齐语塞。 穆修远道:“我说了,不要和她扯上关系,我不管你现在是在做什么,终止你现在所做的一切。” 穆修齐抿着唇,神色看起来有些倔强:“那我不和欢姐在一起,我要选择谁?” “或者说,大哥要选谁?” 穆修远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 “大哥是打算在诸皇子的争斗中置身事外,等到他们斗得你死我活斗出结果了再去向新帝表忠心?摄政王府的处境已经很尴尬了,大哥就不怕日后上位的新帝也容不下我们吗?” 穆修远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弟弟,仿佛是在看一件洗尽铅华逐渐表露出本来面目的珍宝。 明知他以前都是在扮猪吃老虎,知道他所有的无用废物都是假的,知道他纨绔子弟的表现也是装的,可是如今见到他最真实的一面,穆修远仍旧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就好像是他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了。 “大哥知不知道,当初大哥率军北上平叛,为什么后来皇上又匆匆召大哥回京?”穆修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言道:“那是因为皇上原本是想要大哥的命。” 第一百三十五章:拜访 本该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穆修远听了却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就好像他早已经知道了内情一样。 他只是看着穆修齐用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对他说着那些他心底知道却从来没有说出来过的话。 “大哥一死,摄政王府最终就只能交到我的手里,而在外人眼中,我就是一个成天惹祸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即使那夜长乐宫遇刺暴露了我会武功的事,但随即我在画鸢楼与人争斗,甚至把事情闹到了京兆府,也只会让外人更加坚信我确实难当大任撑不起摄政王府的家业。” 穆修远叹了口气:“所以你是故意的?”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告诉我,你去画鸢楼确实是巧合,并不是公主有意算计的?” 穆修齐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也不全是。” “我知道大哥有意扶持二殿下,但是二殿下无意皇位,大哥总不能强行把人推到那个位置。” “那又怎样?”穆修远皱眉,他知道穆景行无意于皇位,也亲耳听穆景行说过,可是身处皇家,并不是他不争不抢就会没事的,更不用说前些日子皇上流露出来要立蕙嫔为后的消息传出来,穆景行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众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种情况下,他不争也得争。 穆修远理所当然的反问:“二殿下不行,难不成宸欢公主就可以吗?” 穆修齐没有说话。 “你别告诉我,宸欢公主想要那个位置。” 穆修齐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我和欢姐的事情,大哥你就别管了。” “欢姐只是想报仇而已。” 穆修远一愣。 “太子殿下不能背上莫须有的罪名,皇后娘娘和温大将军一家也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如今除了欢姐,没有人会把他们放在心上,我只是想帮她而已。” 太子就是穆修远的死穴,想起当初他在东宫当伴读的时候太子对他的照拂,穆修远沉默良久,到底还是没能再说出反对的话。 夜幕降临,长乐宫中燃上了宫灯,灯火通明的宫殿内,长姝托着下巴坐在窗前,沐浴过后的长发带着微微的湿意披散在肩上,将身上的纱衣带出了些微的深色。 她看着夜空,轻声问道:“玄墨回京之后有什么反应?” 她的身后,姜然恭敬回禀道:“墨大将军回了将军府之后并没有见过其他人,也没有和摄政王府的人联系。” “殿下,虽然不知道是哪里让世子生了疑,可是首领若是长住王府,难免会泄露一丝痕迹,更何况,殿下和墨将军婚期将近。” “婚后殿下若是有所动作,难免会让墨将军察觉到不对。” 长姝侧头看他:“他的身份有什么不对么?” “墨将军的身份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最近出入他府中的那位宋云飞宋公子是东秦的人一个商人。” 长姝想到了她当初收到的那份金针。 “他和东秦那边牵扯的倒是挺深的。” 长姝起身,从靠墙的博古架上把那份金针取了来:“你派人去东秦走一趟,请人帮忙照着这幅金针再重新打一份,就当是本宫送给师傅的贺礼。” 姜然伸手接过,迟疑了片刻又问道:“殿下怀疑他和东秦的人有勾结?可是一个商人似乎代表不了什么。” 长姝道:“确实代表不了什么,可他镇守的是大胤朝与西凉边境十九城,一东一西隔那么远,和他往来的为什么不是西凉的商人而是东秦的?” “你亲自去办此事,不要打草惊蛇。” “是。” “那首领那边,我们还需要正常往来吗?” 长姝看着问话的人,“让我们的人不要擅自进摄政王府,让原本潜伏在王府的人分几个去修齐身边伺候。” “是。” 长姝转头看向窗外:“现在这个时候,林季常应当很着急才对。” 林家独子杀人的消息不过短短半日的功夫就已经传遍了京城,若说这件事情背后没有人操纵,林季常绝不相信。 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林季常就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件事情是冲着他来的,明明京城中最近没有什么事情,他却仿佛看到了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涌动,让他忍不住浑身发冷。 他立刻就想到了站队。 四皇子是目击者,也正是他三言两语的给林清定了罪,林季常就算再没有脑子他也不可能去求到四皇子头上。 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最好还是去问一问林清本人,更何况,他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清楚,就他儿子那胆小又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根本不可能做出杀人的事。 而且有一点林季常很清楚,他儿子其实就是个迂腐书生,说话三句不离圣人之言,就算是府中的侍女他也绝不会多看一眼,他根本就不可能去那种花街柳巷。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 林季常想去京兆府看一看自己的儿子,却被人推三阻四,说是林清乃是重犯,没有上头的命令不允许探视。 林季常也没有发火,斯文有礼客客气气的离开了京兆府,转头就去了谢家。 谢家少家主谢钰乃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他本人又没有参与站队,任由各位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他都没有参与,只一心一意的为皇上办差,这种事情找他再合适不过了。 就算天色已晚不适合上门拜访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明天早朝之前他必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并且想好对策,不然的话,他这个户部尚书就真的是到头了。 谢钰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接待一位客人,听到林季常上门拜访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人开口:“需要我回避吗?” 谢钰摇头,“不必。” “横竖明天早朝大家都能看见你,不过是提前一晚罢了,没有回避的必要。” 对面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知道我的意思,你确定让他看见我们两个来往不会有事?” 谢钰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又不是见不得人。” 男人沉默。 很快,府中下人引着林季常来了,因着是坐在花园里,周围并没有什么遮挡之物,是以林季常看见谢钰的时候也一并看见了坐在他对面的男人。 身形高大健硕的男人坐在那里,面容峻冷侧颜凌厉,带着军人独有的铁血气息,偏头看过来的一刹那,仿佛有铺天盖地的煞气迎面袭来,让林季常这样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也不免为之心悸。 他微微一怔,随即脱口而出问道,“元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去大牢 出现在这里的人,赫然就是本该驻守在北疆的大将军元灏。 元灏见了他也不意外,微微颔首道:“我奉大都督之命回京述职,还未入宫觐见,尚书大人行色匆匆,可是有要紧的事?” “确实有要紧事。”他这么一说,林季常也顾不得其他,连忙看向谢钰,疾步上前站在谢钰面前,一拜而下:“谢大人,冒昧上门实属逼不得已,只是犬子如今身处京兆府大牢,还请谢大人通融……” 谢钰抬手,神色温和而又从容的打断他说的话:“林大人,京兆府不归我都察院管,林大人的来意我已经知晓,只不过此案事关重大,我只能向林大人保证,谢某在左都御史的位置上待一天,三司会审就绝不会出现严刑逼供这等事,余下的,便只能交由皇上处置了。” 林季常急了:“谢大人,我不是想要你徇私,只想去看一眼我儿,事实究竟如何,总得听听他自己怎么说吧。” 谢钰诧异的看向他:“这种事情找京兆府尹不就行了吗?” 林季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相信谢钰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事已至此,就算谢钰在他面前装傻充愣,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京兆府的人说犬子乃是重犯,不允许探视。” 元灏笑了下:“即便真的杀了人,终究也不过是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罢了,居然也能让你一个朝中重臣束手无策,连探监都做不到了?” 元灏说的话一针见血,仿佛直直的扎进他的心中,让林季常脸色着实难看了许多。 皇权至尊之下,性命也有尊卑贵贱之分,说句不好听的,不过一个烟花柳巷的卑贱女子,命如浮萍,即使真的死了,大多数情况下也不过一卷席子裹了扔乱葬岗,就算林清是众目睽睽之下杀的人,也决计还没到让堂堂一个尚书连探监的权力都没有的地步。 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林季常也知道这定然有人暗中吩咐了什么,但是他也摸不准到底是谁对他下手,看着面前两个人这般态度,他缓了缓语气,低声开口:“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朝中保持中立又合适带人去大牢的,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谢大人,还请谢大人能够帮忙。” 谢钰奇怪道:“那你怎么不去找苏幸?找他不是一了百了?他能帮你把这件事情完美解决了。” 林季常脸色一青。 他要真找了苏幸帮忙,用不了明天,他前脚去见了苏幸后脚他就能把这件事情给捅到皇上面前。 若是这样的话,他还不如直接入宫去向皇上请罪。 谢钰一看他这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轻笑一声,态度依旧温文有礼:“看这样子,在林大人心里,谢某终究是不如给事中大人对皇上忠心。” 林季常林尚书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他看着谢钰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良久,他叹息道:“我并非此意,只是给事中大人职责并非在此,再者,我也担心有人为了让小儿招供在狱中对他动刑,所以只能请谢大人出面。” 元灏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谢钰道:“我看林尚书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京兆府实在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不如你就承了他的情,出面走了这一趟如何?” 谢钰轻笑:“疆场厮杀这么多年,倒是变得多管闲事了。” 他斟了杯茶,抬手示意道:“林尚书不如先坐下来喝口茶,事已至此,横竖急也无用,倒不如安静坐下来想想对策。” 将斟好的茶推到林尚书面前,谢钰又给自己和元灏各自倒了一杯,一边开口道:“但也不是我不想多管闲事,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实在不是什么好光景,稍不留神就卷入诸位皇子之中。” “前些日子三皇子殿下遭了皇上训斥,二殿下却是正当盛宠,几件差事办下来也颇得皇上心意,四皇子又有身后母族支持,其他几位皇子也差不多都到了可以入朝的年纪……” 林季常听着谢钰挨个说下来,越说越是觉得胆战心惊,尤其是听到四皇子的时候。 然而谢钰说到这里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微微偏头看向他:“林尚书觉得会是谁对令公子下手?” 林尚书眉眼冷凝,分明是斯文儒雅的一个人,眉眼间却偏偏带着几分厉色。 在朝中这么多年的,他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更加不是什么心无城府之人,只不过下手的人恰好拿捏住了他的软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听了谢钰的话,他开口道:“我原本怀疑过四皇子。” 谢钰点头:“四殿下确实可疑,可若是四皇子殿下出的手,他此刻就该派人来招揽尚书大人了,亦或者,他把尚书大人拉下去,另将自己手下的人推到尚书之位上,只不过此事做得就不太地道。” 元灏抬眼看着他:“说这么多,你还不如去大牢里先审问一下,孰是孰非一清二楚。” 谢钰淡笑着摇了摇头:“京兆府终究不是我能随意插手的。” “林大人可有去见刑部尚书?”他看向林季常,淡声开口:“让刑部的人插手,倒是说得过去,只不过这件事情在皇上面前必然要给个交代。” “如今案件未下定论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似乎已经定下了令公子的杀人之罪,光是明日早朝一关林大人就不好过。” 林季常急了:“谢大人。” 元灏放下手中小小的茶杯,抬眼看向谢钰:“你说这么多,我对这位林公子都有些好奇了,不如我去京兆府看看?” 谢钰扬唇轻笑:“你要去便去,何必同我说。” 元灏淡然道:“我觉得我需要你带路。” 谢钰叹了口气,神色似乎颇为无奈:“林大人,元将军对此事好奇,我可以带他去看一眼,只不过今日只是探视,并非审讯,在京兆府无错的情况下,我也实在不好干涉他们的行事方式,您觉得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畏罪自杀 林尚书当然只能说好。 谢家的少家主可不是那种能够被人随随便便算计的人,如今京城局势未明,若是谁想要让他一脚踩进这滩浑水去,只怕得做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准备。 他没想过把谢钰牵扯进来,可是如今这种情况,找谢钰出面是最好的选择。 一行人去了京兆府,原本以为谢钰进去也会受到阻拦,却不想一路畅通无阻,京兆府尹亲自领着他们直入大牢。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谢钰不经意间瞥向元灏,对上后者若有所思的目光,他轻笑一声,问京兆府尹:“淳大人,不是说林清乃是重犯,不得探视么?” 京兆府尹平静回道:“都察院有权提审犯人。” 犯人二字,听得林尚书直皱眉,心中满是不悦。 谢钰却是道:“京兆府没上刑吧?” “怎么会?”京兆府尹回望谢钰,对上他淡然微笑的神情,不紧不慢的开口:“京兆府一向秉公办案,从不会出现屈打成招这种事。” 谢钰轻笑:“那就好。” 在几人往牢里走的时候,大牢深处的一间牢房里,两个黑衣人正步步逼近林清。 昏暗的牢房里,唯有墙上燃着的火把照亮周围的一小块区域,余下的地方尽是黑暗。 林清靠着墙壁抱膝坐着缩在黑暗中,头深深低埋看不清表情,寒意透过单薄的囚衣席卷全身,让他忍不住阵阵颤抖。 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 安静的牢房中,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缓慢,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暗中突然想起了咔嚓一声。 小小的一声,让林清瞬间抬头。 直直的对上走进来的两个黑衣人。 林清颤抖的站了起来,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眼见着两人要来抓他,林清神色慌乱,眼底藏着深深地恐惧:“你们……救命啊!” “救……唔!” 咔! 小小的一声脆响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清晰,是骨骼错位的声音。 林清死死的抓着黑衣人的手,神色定格在最后惊恐的一幕,眼底的光芒随着这一声脆响渐渐湮灭。 直至最后抓着黑衣人的手臂无力的垂下。 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捏碎了桌上的破瓷碗,拾起一块碎瓷片从他颈间划过,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模样。 做完一切,谈话的声音若隐若现的传过来。 牢房中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熏得人发晕,元灏皱了皱眉,精准的从一堆异味中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偏过头看着京兆府尹:“这些日子牢中有受了刑的犯人?” 京兆府尹摇头:“并没有。” 谢钰眉梢一挑:“没有受了刑的犯人,却有血腥味?” 京兆府尹微愣,还没有反应过来,林尚书脸色就先变了脸色,大步朝着大牢深处走过去。 谢钰和元灏对视了一眼,心中陡然浮现出一抹不太好的预感,不约而同的朝着林清所在的牢房走去。 却只见到大受打击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林尚书强忍悲恸的看过来,眼眶微红强忍泪意:“淳安越,这就是你说的不动私刑?” 一身白色囚服的少年满身是血的倒在血泊中,空气中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混杂在各种难闻的味道里,让人几欲作呕。 谢钰眉眼微沉,看向京兆府尹,却并未开口。 …… 姜然行色匆匆的过来,在长姝面前单膝跪地,恭敬道:“殿下,林清死在了京兆府大牢中。” 长姝手中握着一卷书,听见这话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不疾不徐的翻过一页,淡声问道:“自杀还是他杀?” 姜然低头道:“自杀。” “哦?” 长姝意外的抬头,神色带了些惊讶:“自杀?” 姜然道:“他摔碎了瓷碗,用碎瓷片割颈自杀,致命伤是颈间伤口。” 长姝微微皱眉,见姜然欲言又止,不耐道:“有话直说。” “元灏今天和谢公子一起去大牢见了林清,在仵作到来之前,他看了林清身上的伤口,据他所说,林清不像是自杀,他觉得现场的场景看上去有些违和,但是找不到到底哪里不对。” 长姝眉梢微挑:“元灏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是今天。”姜然道:“他现在不适合和我们联系,就先去了谢府。” “据元灏所说,大都督身受重伤。” “受了重伤?”长姝皱了皱眉,突然就没了心情再继续看书,“这是他突然回京的原因?” 大都督受了伤,这本来是元灏上位的一个好时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 总而言之就是心情有点复杂。 “是。” 长姝沉默,良久,她叹了口气:“算了,林清的事情就先别管了,去看看这件事情本宫那四皇兄知不知道,若是不知道的话设法透露给他知道。” “是!” 姜然应了句,随后又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林清的死和四皇子无关?” “有没有关系本宫说了不算,全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蠢了。”长姝无所谓的开口:“林清死了也好,不管这件事情后续怎么发展,林家算是被他得罪死了,林清的母亲吴氏所在的家族只怕也被他得罪死了,若是他把林季常从户部尚书的位子上拉下来也就罢了,若是没有,他这一次绝对算得上损失惨重。” 林清死了,人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就不那么重要了,说来说去还是那一句话,风尘之地的人性命卑贱比不得尚书公子,没有人会真的将这样一条性命放在心上。 真的那么一腔赤诚的人在官场上大多都走不远。 这件事情接下来就成了林家和四皇子一党的对决,谁让是四皇子金口玉言笃定人确实是林清杀的呢。 在这些属下面前,长姝向来都不介意多说几句,毕竟比起令行禁止说一句动一下的属下,长姝还是比较喜欢他们遇到事情能够自己分析利弊。 林清死了,也省了她为难,这个时候谁还记得那个画鸢楼的牡丹姑娘是顾晟嫡女?谁还会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她这个公主心中是不是还有温室故人的一席之地? 没人会在意的。 “姜然,你寻个机会,将那位牡丹姑娘的尸身收殓了,送去顾家祖地葬了吧。” “是,殿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北戎 因为林清的死亡,京城再一次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张氛围中,几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也近乎摆在了明面上。 且不论四皇子知道消息之后有多么的愤怒,从京兆府出来之后,林季常就进宫去见了宣帝。 元灏也跟着一并进了宫。 他回京的消息注定了瞒不住,倒不如趁这次机会把事情都给交代清楚了,也免得到时候横生事端,惹来宣帝疑心。 谢钰却是自行派人去查探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清一死,这件事情就算他不上心也得上心了,都察院的职责可不仅仅只是每天在朝堂上和那些文武大臣打嘴炮,重案会审也是都察院的职责之一,所以他至少得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把画鸢楼的人审了一遍,谢钰想了想,又去了摄政王府拜访了另外一个目击证人,在得到了穆修齐的话之后,谢钰同样进了宫。 这个时候已近子时,宣帝还没有休息,正衣冠整齐的坐在御书房中听林尚书喊冤,他安静的看着手上的奏折,听谢钰禀道:“启禀皇上,臣提审了画鸢楼上上下下,并未有人见到林清进画鸢楼,至于画鸢楼的牡丹姑娘,据说她在外租了座宅子,她今日身体不适,本该留在自己家中休养。” 宣帝抬眼看着他:“依你的意思,这两个人都不应该出现在画鸢楼的?” “是!”谢钰低头,恭敬回道:“今日摄政王府的二公子也在,臣特意去了趟摄政王府问了他当时的情况,据二公子所说,当时他和画鸢楼的芜儿姑娘待在房间里,听见惊叫声之后只见到林清手中握着把带血的匕首,而牡丹姑娘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情二公子并不知晓,四皇子殿下当时也在,且是四殿下亲口说林清杀人。” 宣帝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堂堂皇子,去逛青楼?” 谢钰识趣的没有说话。 “穆修齐也在?” 谢钰道:“是,林清当时意外摔下楼,是二公子及时拉住了他,为了救下林清,二公子和画鸢楼的人产生了争执,并且将事情闹到了京兆府,还是世子出面把人领了回去。” “事后二公子被世子罚着跪祠堂,是公主殿下去了摄政王府,把人从祠堂里救了出来。” 谢钰淡淡道:“为了此事,公主殿下和世子似乎闹得不愉快。” 宣帝知道他说的公主是指的哪一个,对于长姝的偏心眼他已经见识到了,所以也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而且,只不过是一个成日里惹是生非的少年而已,她乐意宠着就宠着,就她那护崽子一样的态度,再对上穆修远那么个正经严肃的性子,闹得不愉快很正常。 宣帝并不关心这些少年少女之间的琐事,便又问道:“老四怎么说?” “臣没问。”谢钰垂眸,“事关皇子殿下,臣不敢擅作主张。” 宣帝不置可否,转眸又看向另一侧的林尚书:“林爱卿,既然想要朕为你做主,你可有令郎无罪的证据?” 林尚书跪伏在地上,哽咽道:“回禀皇上,犬子向来胆小,且从未近女色,他绝不可能去那种风月场所。” “更何况犬子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个本事杀人,请皇上明察。” 宣帝看向他:“你认为你儿子是被人所杀?” “是!” “那你觉得,谁会针对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郎,并且给他冠上杀人之罪?” “臣……臣不知。” 宣帝又笑了一下,淡淡吩咐道:“既然不知,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和谢卿一起查,既然想要朕为你做主,就拿证据说话。” “是,谢皇上。” 林尚书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眼下这一关他算是过了,只要不能认定他儿子杀人,这件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管是谁这么算计他,算计他林家,他都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谢钰同样低头:“臣遵旨。” 等到他们两人领命离开,宣帝这才看向站在一边充当柱子看戏的人:“张卿重伤是怎么回事?折子上说的不清不楚的,北疆的叛乱不是已经平定了么?” “摄政王世子从北疆回来的当晚,大都督出城巡视的时候便中了埋伏,虽然领军杀出了重围,但是大都督依旧受了伤。” “大都督昏迷了三日方才醒转,昏迷期间,齐王曾派人潜入军营散播流言扰乱军心,臣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斩了一批人将流言强行按下去。” “三日之后大都督醒转,但终究是伤了身子,自那之后一直在军营静养。” 宣帝问道:“他受伤的时间未免也过于巧合了,大都督受伤和摄政王府可有关联?” 元灏低头道:“据臣所知,并没有。” “只是当初世子奉命北上平叛,期间表现出的军事才能让齐王军队颇为忌惮,事后世子驻守安北城,打退了北戎大军多次进攻,在边境留下了不匪声名。” “依臣的猜测,摄政王世子让边境诸方势力颇为忌惮。” 宣帝淡笑:“摄政王本来就是一位能征善战的猛将,世子如此,只不过验证了那一句话,虎父无犬子,你说对么?” 元灏沉默了一会儿,低头道:“皇上说的是。” “如今边境情况平稳,北戎有意与我朝议和,大都督命臣回京,也是想要看看朝中对于议和一事的态度。” 宣帝倒是没料到北戎想要议和一事。 “这件事情为什么朕事先不知道?” “因为此事还在商谈中,所以大都督想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向皇上禀明。” 元灏垂眼道:“况且北戎人向来凶悍,议和并非长久之计,大都督并不主张议和。” “臣回京只是表明大都督和北戎的态度,具体如何决定,还要由皇上定夺。” 说到这里,元灏顿了顿,又道:“我们派去的密探传回的消息,北戎王庭对于议和一事颇有争议,北戎王倒是想要议和,但是据他流露出来的意思,似乎是希望求娶我朝公主。” 第一百三十九章:诛心 “求娶公主?”宣帝又笑了笑,语气却骤然染上了几分寒意:“打了这么多年,如今他们说要停战便停战,是把朕当泥捏的不成?” “你回去告诉张廷浩,北戎一事交由他全权处理,不和亲,不议和,能打到什么程度就打到什么程度,朕没兴趣将公主远嫁外番。” “另外,召齐王回京城,他若是敢抗旨,不必留情,格杀勿论,” 元灏垂眸应是。 宣帝道:“回去的时候带个御医去给他瞧瞧,若是北疆那种地方不适合养伤,就让他到京城来养着。” “只怕大都督不会愿意回来。”元灏道。 宣帝也不勉强:“都随他,但是御医还是要看一看。” “是。” 翌日,长姝心情极好的出了长乐宫,恰好碰上了从慈安宫请安回来的庆阳公主,看见对方不太好看的脸色,长姝心情就更好了。 “多日不见,庆阳皇妹别来无恙?” 庆阳公主见到她,脚步一顿,从从容容的敛衽行礼:“皇姐。” 长姝笑了笑,看了眼她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便知道对方这些日子过得不算太差。 毕竟是公主,更何况,对方并不算失宠。 她只是有点好奇,上一次韩少川亲眼看见庆阳和她师兄在一起,他难道就没有什么举动么?被人绿了还这么能忍? 长姝决定待会儿要派人去打探一下消息。 “今天天气不错,庆阳皇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庆阳公主勉强笑了笑,柔声道:“怕是要让皇姐失望了,我还要去给母妃请安,就不打扰皇姐雅兴了。” 长姝关切道:“似乎有些日子没见到容娘娘了,容娘娘身体可还好?” 不等庆阳公主回答,长姝又继续道:“快到年底了,算算日子,镇南大都护也应该回京述职了,容娘娘想必应该很高兴。” 庆阳公主脸色一变,舒家的人前些日子接二连三的出事,荣郡王府的人也已经对他舅舅有所不满,而且,据她舅舅所知,他还得罪了邀月山庄的人。 庆阳公主自然不会把一个江湖势力放在心上,但是也不知道邀月山庄的人和林家的人说了什么,导致林氏族长对他们尤其不满,这一次林家孙辈唯一的一根独苗苗出事,被四皇子得罪死了,他们原本是想拉拢林家的,也因为这件事情让林家一直都对他们不冷不热的。 虽然没有明确的拒绝他们,但是对他们也并不亲近。 此刻听长姝提起镇南大都护,新仇旧恨一上来庆阳公主险些绷不住自己的脸色。 她勉强笑了笑,神色委实称不上一个好字:“让皇姐见笑了,难得能够见一见亲人,母妃自然高兴,毕竟……能与亲人团聚总是好的。” 而长姝,存留在世的血亲就剩下一个宣帝,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亲人。 “血脉亲人总是比旁人要亲近些的,母妃毕竟不像皇姐,做不到拿一些旁系血脉当嫡亲的人来对待,母妃还在闺中时也是被舅舅和外祖父一家人宠着,就算进宫了也难免牵挂。” 长姝的舅舅和外祖一家却是被满门抄斩,无一幸存。 庆阳公主看向长姝,对上她笑的愉悦的神情,有些惊讶的掩嘴,歉然道:“啊,我忘了,温大将军一家都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啊,皇姐,我不是有意要提及你的伤心事的,我并没有要炫耀的意思,你别误会。” 庆阳公主这话,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在一刀刀的往长姝的心尖上戳刀子。 长姝原本笑眯眯的脸色倏然淡了些,她静静地看着庆阳公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微微点头道:“我怎么会误会呢,皇妹说的不错,能与亲人团聚确实是幸事。” “就是不知道皇妹一家团聚之时,七皇弟又该如何。” 庆阳公主骤然抬头:“宸欢皇姐。” 长姝勾了勾唇,淡淡笑道:“怎么,本宫说不得了?” “说起来七皇弟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被罚着闭府思过,也不知道父皇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他来。” 庆阳公主语气冷了下来:“至少七弟还活着,总比皇姐拿别人家的弟弟当亲弟弟来宠要好。” “摄政王府的那位二公子向来胡作非为惹是生非,这次林家二公子出事,也亏得他是旁观的,若是他参与其中,只怕皇姐也兜不住他惹下的祸事。” 长姝勾了勾唇,“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她搭着南絮的手,神色傲慢又冰冷,上下打量了庆阳公主一眼,淡淡道:“本宫若是你,这个时候就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宫里,毕竟父皇这段时间心情并不是很美妙。” 想来也是,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发生的事情事事都戳中了他的痛点,件件都是踩着他的底线来的,他怎么可能还会心情愉快。 以为林季常不说,他就察觉不到这是有人盯上了林季常的户部尚书之位么? 齐王造反在前,皇子暗斗在后,如今又碰上大都督遇刺,北戎过来求个和还敢妄想求娶公主,没见着长姝对待他时都之时都只是采取怀柔政策向他卖惨,而没敢继续梗着脖子和他对骂了吗? 长姝并不介意提醒对方一句,毕竟以她对庆阳公主的了解,她越是劝对方不要做什么,庆阳就越是想要和她对着来。 她很期待庆阳公主惹怒宣帝的那一天。 长姝慢悠悠的转身,转到一半,又偏过头看着她:“对了,本宫想了想,七弟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府中也着实可怜,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冲动任性的小少年,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本宫身为长姐也应该多包容一下,所以本宫决定去七皇子府探望一下七弟。” “庆阳皇妹要不要和本宫一起?说不定还能趁着机会见一见师兄呢!” 庆阳公主脸色大变:“你……” “我什么?”长姝慢悠悠的瞥了她一眼,“韩少川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头顶已经可以跑马了吧?” “不过,堂堂皇家公主养几个面首在府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韩少川那里也不必太在意。” “你放心,本宫不会出去乱说的。” 长姝笑的张扬,慢悠悠的转身离开。 庆阳公主气的浑身颤抖,看着长姝施施然远去的背影,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阴冷。 第一百四十章:西凉景帝 若说这些日子京城中发生了什么特别大的事,那必定就是户部尚书嫡子林清杀人一案了,京城中人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件事情的后续,权贵士绅看的是这件事情背后的权利纷争,而普通百姓则是单纯的好奇这大官的儿子杀人犯法是不是一样也要杀人偿命。 然而等来等去,他们没等来对林清的处置,却只等来户部尚书林季常进宫喊冤,说是有人在大牢里害了他儿子性命。 就算这发展颇有些出乎意料,也丝毫不妨碍人们八卦的心情,然而等来等去,这件事情就没有后续了。 只有有资格上朝的那部分人才知道,林季常林尚书因为教子无方被罚了半年俸禄。 虽然这处置没头没尾不痛不痒,但这也间接的坐实了林清的杀人之罪。 林家人有多悲痛自是不必多说,只有谢钰看着自己查出来的结果,有些无奈的发现自己最近似乎总是经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像这种案子,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林清是遭了无妄之灾。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事情涉及到皇子,皇上又不欲把事情闹大闹到明面上来,就只能委屈林家的人了。 谢钰觉得皇上这样做早晚得出事。 可是,总不能对林季常说是有某个皇子看中了你的尚书之位,所以才会来算计你的儿子,你儿子纯粹是自己倒霉吧? 谢钰叹了口气,特地把证据多准备了一份封存起来,另外一份交给宣帝过目。 也不知道宣帝做了什么,总之京城里的气氛是彻底的沉寂了下来,几位皇子都安安分分的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在这样压抑又沉默的氛围中,长姝的婚期近了。 宫外敕造的公主府也已经建妥,长姝去看了一眼,她对府邸倒是没什么要求,更何况是宣帝亲自下旨给她这个最受宠的公主建的,料想下边的人也不好偷工减料随意糊弄。 她比较担心的是该如何对待玄墨。 派去查他身份的人还没有回来,她身边得用的人又大多派出去了,说句实话,她并不怎么相信玄墨这个人。 心思太深,所作所为也让长姝看不懂。 她实在是不相信,玄墨倘若知道了她的秘密会为她保密,可她又不想面对枕边人还一样要这么算计来算计去,那样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思来想去,长姝觉得她当初答应这桩婚事还是太过草率了。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够和自己的属于尽量减少联系了。 她在烦恼,玄墨同样在苦恼该怎么在长姝的眼皮子底下和自己的那帮下属交流,日后成婚他定然是要和长姝住在一起,不管是他的将军府还是长姝的公主府,总归是要和长姝在一起。 想想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那些暗度陈仓的事情,玄墨就觉得头痛。 太草率了! 两人都面临着同样的烦恼,然而还没等他们想出个具体的解决方案,京城中又来事了。 具体的说,不是来事儿,而是来人了。 西凉年轻的帝王带着寥寥几个侍从微服来到了胤京城。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宣帝知道,长姝同样也知道。 与宣帝静观其变的态度不一样,长姝却是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温家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哪怕明知道对方这会儿应该在西凉皇宫,她也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偷偷潜进了西凉皇帝落脚的别院,想要见一见那个人。 就算是不能见到,她也想亲眼看一看西凉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是不是传言中的那样是个暴君。 夜半三更,长姝翻墙进了院子。 她刚一落地,数把长剑直直的对准了她,剑光寒凉,带着森然的杀意。 长姝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能发现她,有些意外。 一个清泉般好听悦耳的声音传过来,“孤曾经听说胤朝的宸欢公主是个温婉雍容的女孩子,却不想居然也会做出这种梁上君子的事情,传言不实啊!” 长姝骤然转身看过去。 朦胧的灯火下,一身玄袍的青年容色俊美,正含笑看着她。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白衣的年轻公子。 长姝瞳孔微缩,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嘉言表哥。” 温嘉言垂眼看着站在院中的她,看着她一身黑色劲装,纤细玲珑的身体包裹在一袭宽大的斗篷之下,此刻摘了兜帽,脸上带着明显的激动:“公主。” 清雅的声音,温和而又疏离。 长姝仿佛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像是冷到了骨子里。 她突然意识到,温嘉言再也不是那个名满京华的贵公子,而她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宸欢公主了。 他们之间如今隔着血海深仇。 她的父皇,杀了温氏全族。 长姝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猛然后退了几步,脚下一点又极快的翻墙离开,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男人转头看向温嘉言,奇道:“你不是一直记挂着她?怎么见了面又如此冷淡了?瞧瞧,都把人给吓跑了。” 温嘉言垂眼道:“物是人非,臣以为主上应该明白。” “她似乎还挺关心你。” “主上说笑了,温家长公子早已经死了。” “是么?”男人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抬眼看着远处的黑暗中,又偏头道:“去那跪着。” 温嘉言垂眸应是,然后举步走到院子里,屈膝跪了下来。 态度恭敬而又温顺,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一般,连多问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没过多久,破风声再次传来,藏在黑暗中的少女去而复返,她看了一眼脊背挺直的温嘉言,又看了看站在台阶上的俊美青年,抬手摘下兜帽,淡声道:“景帝陛下。” 男人笑的愉悦:“宸欢公主,孤名呼延越,公主殿下可以叫孤的名字。” 长姝沉默片刻,问道:“嘉言表哥做错了什么事?” 男人垂眸看了眼白衣公子,漫不经心的开口:“他没做错什么事,只不过孤想要罚他而已。” 呼延越疑惑的看着长姝道:“孤罚个奴才还需要什么理由?” 长姝狠狠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又道:“不是你们胤朝的人把他送到我西凉皇宫的吗?送过来的人还特意说了他是温家的长公子,就是那个在边境杀了我西凉无数勇士的温家。” “他落到如此地步,孤还以为你们乐见其成。” 第一百四十一章:他在护着温嘉言 长姝再一次沉默。 纵使她巧舌如簧,这血淋淋的事实也让她无可辩驳,更不用说她也没那个心思狡辩。 是穆氏皇族对不起温家。 长姝看着这个青年,有些恍然的发现曾经那个芝兰玉树一般的公子已经渐渐的开始从她的记忆中淡去,她见到青年这般温顺的仿佛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模样,竟也丝毫不觉得陌生。 她抬头看向呼延越:“我若是想把他从景帝陛下这里带走,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男人意外的挑了挑眉,看向僵得跟个木头似的青年,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不需要任何代价。”男人负手站在廊下,屋檐下悬挂着的琉璃灯映照着淡淡的暖晕,他看着庭院中央的青年,似笑非笑的开口:“在孤身边伺候的宫奴,从不存在离开这一说法。” 他看着少女沉默下来,笑了笑道:“公主若是执意把人带走,可以选择带他的尸体离开。” 长姝微微抿唇,看向身侧一身白衣在黑暗中格外显目的年轻公子,又抬头看向廊下俊美的男人,恍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本宫听闻,景帝陛下有意对南齐出兵。” 呼延越点头:“事实上,不是有意,而是孤已经对南齐发兵了。” 男人倚着廊柱,抬眼看向长姝:“南齐皇帝孤看他不顺眼,所以命人送了他一程,如今的南齐皇帝孤挺喜欢的,公主不必谢孤。” 长姝又沉默了。 她没想到这位居然可以把手伸得这么长,居然可以操纵南齐的皇位归属。 显然前些日子查到的有关于南齐内乱的消息,少不了这位皇帝陛下在背后推波助澜。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男人笑眯眯的开口:“公主不要误会,孤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将手伸到一国皇帝的身上,只不过南齐的那个老皇帝好色又怕死,昏庸而不自知,所以对他动手也不难,一个美人计就能搞定。” 他就差没举手发誓证明他自己没那么大的破坏力了。 长姝抿唇,又道:“本宫原本以为,景帝陛下应该更乐意对我大胤朝发兵。” 呼延越垂眼看着那个沉默不语男人,轻笑道:“孤挺喜欢公主的,有公主在边境,倘若孤发兵胤朝,手底下的人不长眼伤了公主怎么办?” 这话一听就不怎么走心,长姝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在身边的温嘉言身上。 长姝想起温嘉言在信中说的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嘉言表哥在西凉过得好不好?” “你问他。” 温嘉言抬头,看着她轻轻的笑了笑,笑容温和:“我过得很好,公主殿下不必担心。” “听说嘉言表哥有了喜欢的人,不知道那人是谁?”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诡异的凝住。 长姝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没人敢擅自议论主子的事情,虽然他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有数,但是面对这位本该算得上的敌国公主的少女,那双清凌凌的瞳眸看过来之际,众人依旧是下意识的避开。 温嘉言垂眼:“若是有机会定然会让公主见一见。” 男人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漫不经心的开口:“孤怎么不知道你有喜欢的女子了?” “主上不知道很正常。” “哦?” 男人略偏了偏头,询问般的看向他:“是胤朝哪家的姑娘,还是我西凉贵女?孤倒是挺好奇的。” 温嘉言抿着唇没有说话。 长姝看着呼延越,总觉得这位景帝陛下的态度有些琢磨不定,但她无意探究这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只是问道:“景帝陛下来我胤朝,是为公事还是私事。” 男人定定的看着温嘉言,半晌,才将目光移回到她的身上:“公私皆有。” “不过公主殿下在胤朝不涉朝政,孤应该也没有必要说给公主殿下听,是不是?” 男人动怒了。 温嘉言抬眸看着他,轻而易举的就察觉到了他这云淡风轻的外表下藏着的滔天怒意。 他很清楚男人为什么会动怒,事实上,从长姝问及那个他所心悦之人的时候,男人的情绪就已经不太美妙了。 长姝察觉不出来,这些跟随男人已久的属下感觉却是格外的敏锐,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尴尬避而不谈,甚至都不敢触及到长姝的视线。 长姝沉默半晌,点头道:“景帝陛下说的是,本宫不涉朝政,确实不该问及太多。今夜天色不早了,深夜打扰实属冒昧,是本宫之过,还请景帝陛下见谅。” “本宫明日再上门拜访,告辞。” “不送!” 长姝身形一顿,垂眼看向身侧低眉顺眼的温家公子,沉默须臾,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此地。 男人在身后幽幽的开口:“有一个问题我想公主应该会感兴趣。” “东秦的轩辕皇族,对胤朝这块肥沃富饶的疆土可是觊觎已久,公主不妨猜一猜,那位传闻中年轻有为而又神秘至极的轩辕帝,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夺下这一块沃土?” 如果说长姝之前只是猜测是试探,那么她现在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位西凉的帝王对她并没有任何敌意。 至于原因…… 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与他更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和他唯一的联系就是曾经的温家长公子温嘉言,不管她这位温家表哥对西凉景帝是个什么态度,至少她可以确定一件事—— 西凉景帝对于温嘉言是护着的。 而且,是护的死死的,甚至愿意爱屋及乌的为了他而向自己这位胤朝公主泄露一些本属机密的消息。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可长姝不愿意。 西凉景帝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留在这样的人身边实在太过危险。 孤身一人的温嘉言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可称之为倚仗的资本,就算他才智出众武艺高强,他也没有任何能够和西凉景帝抗衡的手段。 而长姝,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 第一百四十二章:冷酷 “叫宫衡过来见本宫。”少女语调冰冷的下令道。 没过多久,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匆匆赶来,在书案前屈膝而跪:“殿下。” 长姝冷冷的看着他:“嘉言表哥和西凉景帝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宫衡身体一僵,万万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到这个问题。 想着大公子曾经和他说过的话,纵使长姝才是宫衡的主子,他也不知道是否该如实告诉她温家长公子在西凉经历的一切。 要如何告诉她,温嘉言险死还生,从地狱里爬回来就是为了向大胤朝穆氏皇族复仇而来? 又该如何告诉她,西凉景帝对那个芝兰玉树的公子抱有别样的旖旎心思,用残酷狠绝的手段硬生生的磨去了他一身的傲骨,逼得他弯下脊梁? 他又该如何开口,说公主殿下的安危曾经是压垮温嘉言的最后一根稻草,说温家的公子曾经跪在敌国君王面前,苦苦哀求他去救下他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亲人? 那些不曾发生在公主殿下眼前的事情,被他一一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的替她承受了来自这个世间的绝大多数恶意。 思绪万千,沉默的如同一个影子一般的青年最终低声开口:“大公子之所以留在西凉不愿回来,就是因为景帝陛下。” 宫衡道:“当初殿下知道的,西凉景帝陛下身边的那个谋士,就是大公子。” 长姝蹙眉。 想了想,她又道:“你和姜然去准备一张拜帖,本宫明日要去拜访景帝陛下。” “若是皇上知道殿下私下去见景帝,他会如何想?” “随他怎么想。”长姝已经等不及想要再见一见温嘉言。 她不管温嘉言和景帝之间有着怎样的纠葛,就她今天所见到的景帝的表现,她就不可能放任温嘉言留在西凉。 那个男人能一言不合的就杀了南齐皇帝,难保不会哪天一言不合的就将刀子动到温嘉言的头上,她不允许意外的发生。 宫衡沉默良久:“殿下请三思。” “本宫才是最适合去见景帝的人。”长姝道:“其他任何人都会有不良居心,唯独本宫不会,本宫是大胤朝最受宠的公主,与大胤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绝不可能蠢到勾结景帝做出危害胤朝安危的事情,你明白吗?” 宫衡依旧道:“殿下应该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长姝冷声道:“本宫只是通知你。” 她当然知道景帝的到来不可能瞒得住这个消息,就今晚她走的这一趟就已经发现有不少人盯着那座别院了,可是这并不是她不能上门的理由。 宫衡沉默良久,低声应是。 黑暗的院子里,琉璃明灯影影绰绰,温暖的灯光似乎也无法驱散这一片天地的寒冷。 自从长姝离开以后,男人就一直沉着脸,周身气压低的简直能压死人。 他站在温嘉言面前,略带薄茧的指腹在青年脖颈处轻轻摩挲,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神色,怒火不受控制的燎原。 男人冷不丁的抬手掐住他的脖子,神色阴鹜的令人胆寒。 “别忘了你答应过孤什么事。” 温嘉言死死的皱着眉,强忍着呼吸不畅而带来的憋闷感觉,哑着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臣没忘。” “没忘?” 男人冷哼:“你大婚之日,孤命人送盏美人皮的灯笼给你怎么样?” 温嘉言应道:“好。” 指尖力道一点点加大,喉间从被压迫的难受渐渐的变为了剧痛,白衣的青年眉眼间终于泄露了一丝痛苦的神色,却也仅限于此。 他甚至都没有挣扎的举动,温顺的仿佛没有一丝脾气一般任他施为,哪怕是痛苦也都全盘接受。 男人神色更冷了。 这不是忠心,也不是顺从,这是迫于无奈之下的自我保护。 可他最讨厌这种无声的反抗。 他就看不惯这个人永远一成不变的淡漠神情,仿佛这个世上没什么能让他变色的事情一样,可他分明看得出来,在面对那个公主的时候,这个人还是会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的。 只有提到这个公主和温家的时候,这个人才会有一些情绪波动。 这让他格外不爽。 看他脸色涨得通红,理智开始远离,不受控制的来抓他的手的时候,男人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抬手将他甩开。 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锦帕细细的擦着手指,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看他跌倒在地咳得撕心裂肺,眼角甚至沁出了些许生理性的眼泪。 他冷冷开口:“若是不想你那公主步上南齐皇帝的后尘,你最好给孤老实一点,那位公主虽然不蠢,可她并非没有弱点。” “孤要对付她,比弄死南齐皇帝容易多了。” 温嘉言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因为他就在这个男人的手里,他就是胤朝宸欢公主最大的弱点。 他知道长姝重情,作为温家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他在长姝心中不说重过她如今所图谋的权势,至少也比绝大多数人要重要。 他很担心这个男人会拿他来威胁长姝,或者是利用他做出某些对长姝不利的事情。 可哪怕再怎么担心,他也无法从这个男人手上离开。 西凉景帝暴虐之名并非空穴来风,他若是真的动了心思,估计都等不到实施就会先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白衣胜雪的青年咳了好一会儿,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听着男人语调冰冷的警告,他缓缓的撑着身子跪好,恭敬的跪伏在地,俯身叩首:“臣明白,请主上放心。” 男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甩袖离开。 又是这个鬼样子,他在这个人身上就瞧不出一点卑微的地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将优雅浸渍到了过骨子里,当初硬生生的将他的腿都打断了,他才学会怎么跪。 不过没关系,他总会让他学会更多的妥协。 仇人亲朋父母俱在胤朝,面对那些往事的时候,面对那些父母亲族的亡灵的时候,他就不信这个人还能够像是如今这个模样。 好戏都在后头,他有的是耐心等。 第一百四十三章:误导 “皇兄。”一身鹅黄宫装的少女出现在书房门口,看着房内相对而座的几人,神色淡淡:“穆长姝进了西凉景帝所在的别院。”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穆朝元眉眼一挑,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宸欢皇妹不是一直以来都这样吗?” “西凉景帝身边有一个谋臣,乃是当年温家嫡出的大公子,温嘉言。” 凤清神色温和,带着淡淡的笑意,“景帝虽然没有大肆张扬他的身份,但是也没有刻意隐瞒,这个消息,想必皇上应该还不知道。” “你们怎么知道的?” 穆朝元抬眼看着他,很好的掩去了眼底的震惊,语气平淡的开口问道。 “景帝身边有药王谷的大夫。”凤清道:“他并没有刻意遮掩温嘉言的身份,甚至因为他温家人的身份而在西凉皇宫中受尽折辱,他受伤的次数多了些,消息就难免瞒不住。” 穆星洲看着庆阳公主,微微皱眉:“可知道她去见景帝是为了什么事?” 庆阳公主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我估计,她应该是为了温嘉言。” 穆星洲垂眸看着手中小小的瓷盏,语气平淡:“庆阳,将这件事告诉父皇吧,景帝到底是西凉帝王,宸欢皇妹此举,太任性了。” 穆朝元没有说话。 这种出头鸟的事情犯不上他来做。 凤清微微一笑:“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 眼见着几人目光看过来,凤清说道:“我这个师妹之前在边境待了三年,一直到前些日子皇上命宸欢公主出宫传旨,她才回宫。” “而恰好在她离开京城不久,谢家的少家主谢钰就因为科举失利而被调到了边境凤阳城当一个小小的县令。” 穆朝元震惊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谢家和我们这个皇妹,其实是一伙的?” “林家公子出事当晚,林尚书去谢家见了谢钰,当时北疆的元灏将军恰好回京,就在谢家。” “事后三人进宫,林尚书御前喊冤,都察院提审了画鸢楼众人,而后这件事情再也没了后续,显然具体内情如何皇上心中清楚。” 这话一出,四皇子穆朝元脸色顿时就黑了。 就因为他在画鸢楼说的话,林家现在把林清的死算到了他的头上在朝中明里暗里的和他过不去,也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敢在大牢里杀人灭口,害得他现在和林家彻底的接了仇。 下手动作太快了,害他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三皇子同样脸色难看:“林尚书留不得了。” 和谢家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这和把助力硬生生的推给对手有什么区别?穆星洲想想此事就觉得心里憋闷。 若不是因为这个谢钰,他也不至于几次三番的遭到训斥。 凤清笑容温和,说话的语气也是不疾不徐温文尔雅:“谢家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听一个公主的号令?” 庆阳公主坐在他身边,闻言说道:“她和皇子感情都不怎么好,唯一一个摆明了态度的就是摄政王府的二公子。” “她总不可能会选择支持摄政王府。” 凤清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无奈的开口:“你怎么会这么想?为什么谢家就不能单单只是听她一人的号令呢?” 庆阳公主豁然抬眸,清凌凌的水润双眸直直的看向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清?” 凤清唇角微扬,笑容和煦:“庆阳,她是我的师妹,我了解她。” “你们就没有注意到自打她回京,你们诸事不顺?” “而且,谁敢说摄政王府和她没有关系?当初她在边境的时候,摄政王府的二公子可是跟在她身边的。” “可是……” 穆朝元皱了皱眉,想起那个风风火火性情跳脱的少年,对他这话表示很怀疑:“穆修远不过是一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能做什么?” “四殿下在外人眼底,不也是一个风流浪荡子么?” 他这话说的并不算多么客气,但是穆朝元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不悦,而是若有所思的开口:“你的意思是说,眼前我们看到的都是假象?” “但穆修齐年龄不大,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一个不上进的模样,就算是装的他也不可能从小就装吧,他才多大?” “我觉得清说的对。”庆阳公主说道:“摄政王府家教一直就严,又怎么会真的出一个纨绔子弟,而且你们别忘了,穆修齐虽然爱玩,但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摄政王世子格外的疼爱他的这个弟弟。” 说这话的时候,庆阳公主忽略了一件事,以穆修远对这个弟弟重视的程度,每当他要闯祸的时候,这位世子总是能及时出现把人给拎回家,所以这才是这个少年时常惹祸,但从不惹大祸的根本原因。 而不是像他们所想的那样,穆修齐是扮猪吃老虎,自己行事有分寸。 凤清揉了揉庆阳公主的头发,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说着他的思路想下去,心中坦坦荡荡的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 他可是免费为这两个人提供了不少情报了,怎么也得把长姝打压下去才行,省的她还有心思插手药王谷的事情。 要不是因为长姝生了怀疑开始命人查探老头子失踪的事情,他也不会有兴趣对这个师妹动手。 虽然不确定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消息,但是这段时间岐澜山那边多了不少人是事实,而且谢家的人对岐澜山过于看重了。 凤清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岐澜山那种地方能有什么人或物能够引起谢家的重视,护国寺的那天,谢钰可是在场的。 他总觉得那两人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妙了,往最糟糕的方向想一下,万一那两人早早地就藏在周围,听到了他和庆阳说的话呢? 谢钰听到了和长姝听到了没什么两样,以防万一,他多做几手准备总是没错的。 三皇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庆阳公主:“温家一脉株连九族,为什么温嘉言还好端端的活着?” “谁救下的他?” 第一百四十四章:脆弱 温家所有的人都死了,那是谁救下的温嘉言呢? 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死? 穆星洲淡淡道:“这个问题,我可以给你答案。” 他看着穆朝元,面不改色的开口:“是我派人把他当成礼物送进了西凉帝宫。” 穆朝元挑了挑眉,神色却不见有多少意外,只是淡淡道:“温嘉言曾经得罪你了?” “得知我们想要对温家动手的时候,西凉景帝主动向我开口要的人。” 穆朝元这会儿真的震惊了,“密信是真的?” “假的。” 即使是凤清也不清楚这其中内情,这会儿见他无意多说的模样,微微皱起了眉头:“景帝怎么会找你要人?” 这个问题,三皇子自己也并不是特别清楚,他曾经试图去查探过这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但是很显然,除了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之外,他们两个人私底下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他就默认了是景帝刻意把人弄过去想要折辱他以泄心头之恨,毕竟死在温家人手上的西凉人那么多,景帝记仇也说得过去。 穆星洲看向凤清:“景帝对温嘉言有多看重?” 凤清摇头:“我的人查不到太多的消息。” “既然温嘉言在景帝那里,难不成宸欢去见景帝,实际上就是为了去见温嘉言?” 穆朝元皱着眉头,不太确定的说道:“……宸欢一向识时务,她明明知道父皇容不得有人再提及温家之事,她怎么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去见他?” 庆阳公主脸色微冷:“她做什么事情不光明正大了?还敢提着剑去闯雍华宫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穆朝元看着她:“我的意思是,父皇若是知道了此事,只怕会很生气。” 庆阳公主眸光一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件事情倒是可以好好操作一下。 长姝自是不知道这会儿有人在算计她,就算知道了只怕她也不会怎么放在心上。 她支着额,看着对面俊美无俦的年轻帝王,沉默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侧的白衣青年身上,在触及到他脖颈间青紫分明的指印时,终于开了口:“景帝陛下来胤朝,是想要什么?” “公主觉得孤缺什么?”男人勾着唇,狭长凤眸轻挑,带着微微的笑意:“孤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需要,就算孤真的想要什么,公主也给不了孤。” 长姝沉默。 她想要和温嘉言单独谈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在温嘉言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熟悉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青年与她是初初相识的陌生人,她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重逢的喜悦或者是激动。 他将情绪收敛的过于完美,让她无法窥探到他内心的丝毫想法。 景帝看着她纠结的模样,笑道:“公主有话直说无妨。” 长姝沉默片刻,“昨夜的问题,本宫希望景帝陛下能够给本宫一个肯定的答案。” 昨夜的什么问题? 男人在心里回想着。 昨天晚上这个少女站在他面前,问他说如果她想要带走温嘉言,她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所以她果然还是没有死心,他该不该赞她一声兄妹情深? 低敛的眸子里透露出凉薄无情的气息,男人心里漫无边际的想着,如果身边的这个男人敢逃跑或者敢做出什么挑战他容忍底线的话…… 这身白衣若是染上了鲜血,那一定是一道很美丽的风景! 跟随在他身边的青年将目光落在他端着茶盏的手上,接触到那骨节分明的根根手指的时候,脑海中回想起来的却是这个男人用这双手杀人的模样。 手段血腥而又残暴。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纵使承受了诸多苦楚,他也依旧得承这个男人的情,如果没有他,不管是自己还是长姝都不会是如今的这个模样。 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温嘉言看着少女担忧的目光,在男人身边屈膝行礼,恭敬开口:“主上,臣有一些话想和公主殿下单独说,还请主上恩准。” 呼延越垂眸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分明的冷意,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拒绝,只是起身离开,留下一句话:“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谢主上!” 当庭院中的侍从都开始退去的时候,院子里就剩下了两个人,长姝怔怔然的看着眼前的青年,抿紧了唇,原本想要说的话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嘉言在她身边坐下,拎着茶壶给她续了一杯茶,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轻声开口:“公主不应该来这里。” 他说道:“我在西凉过得很好,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你这么贸贸然的过来见我,一旦被人发现了只怕会有大麻烦。” 向来坚强的少女突然就落了泪。 长姝抿着唇,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 她心底压着太多的事却不敢轻易对任何人开口诉说,就算是她信任的人也没有哪一个人能够让她安心依靠,只能自己强撑着,如今在这个人面前,却终于忍不住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这是她的兄长啊,是曾经和她的太子皇兄一样能够庇护她让她依靠的兄长,是会给她从宫外带无数好吃的好玩的进宫哄她开心的兄长,是无论是非对错都会坚定的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那个人。 可是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长姝有些不明白,每每午夜梦回,她都总觉得这几年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她的一场梦一样,可空荡荡的巍峨帝宫却告诉她,她记忆中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血淋淋的事实。 她再也没有了那些可以肆无忌惮的娇纵任性的亲人。 青年熟练的取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仿佛这样的动作做过无数遍,看着她无声的哭泣,这一次他却并没有像是以前一样开口哄她。 “公主。”青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暖,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一般,浑身都散发着寒意:“回去吧,温氏九族伏诛,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我还活着,知道你私底下来见我,他会不高兴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他除了是父,还是皇 “嘉言表哥,我……”长姝语调沙哑的不像话,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温嘉言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她,神色平静的根本就不像是在说有关于自己的事情:“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这一声道歉我也会亲自讨回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温氏一族百年忠名,绝不能蒙受不白之冤,没有还温家一个清白之前我不会有事,你不需要担心我。” 顾忌着长姝是穆氏皇族的人,温嘉言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一来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那等尖酸刻薄的姿态来,二来则是因为长姝也是受害者,他们两个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称得上是同病相怜。 甚至她可能还要更惨一点。 他不确定长姝是不是知道了这其中内情,但是看长姝这暗中揽权培养人脉的手段,就算她不知道内情,她也不是什么善茬。 温嘉言不确定日后两个人会走到哪一步,会不会有渐行渐远终至执戈相向那一天,而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今日的种种都会成为割舍不掉的牵绊。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自己成为长姝的软肋,更不希望长姝心慈手软为感情所牵绊。 这会成为她致命的弱点。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眶红红却强忍着不做声的模样,比起那些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女子,显然这样无声的哭泣更能戳中他的心。 迟疑片刻,他终于开口,将那些她不愿意相信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摊开在她面前,逼她去接受,“长姝,我是回来报仇的,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眼底酸涩难忍,长长的睫羽被眼泪打湿,长姝倔强的看着他:“如果可以,我宁可我不是生在皇家。” “可你是大胤朝的公主,你享有了皇族尊荣,就应该承担出身于皇族所应承担的一切。” “这一切……也包括家破人亡吗?” 温嘉言沉默。 看着眼前的少女,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沉默良久,轻声道:“抱歉,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我知道皇家无亲情……”长姝道:“可我相信皇兄,不是谁都把那至尊之位看得那么重要。” “我曾经想过,我可以辅佐皇兄,可以尽我所学助他成为一个盛世之君,皇兄也没有因为我是女子而不许我揽权,他甚至愿意放手,愿意纵容我去做那些我想做的事情……” 回想起那位太子殿下,长姝的语气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去:“……不是谁都把至尊之位看得那么重,是我当初太单纯,是我被母后和皇兄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忘记了皇权至尊不容侵犯,是我单纯的以为我有了一个慈爱的母亲一个温和的兄长,便也同样有了一个威严的父亲,可不管是我还是皇兄都忘了,父皇父皇,他除了是父,还是皇。” 温嘉言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看长姝这语气,似乎其中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据他所知道的,宣帝对长姝似乎还不错? 看着他惊讶的模样,长姝很轻易的就能看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她低低的笑了笑,笑容带着些说不出的嘲讽:“嘉言表哥,你看,连你都觉得他真的那么宠我。” “不是么?” 长姝没说话,只是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嘉言表哥,你不想随我离开,我也不勉强你,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温嘉言惊讶的看向他。 却见那个红衣的少女站在桌旁,眼角依旧带着些微微的艳色,神色却已经恢复了略带清冷的模样:“郭家的大公子郭彦,你应该还记得吧?” 温嘉言看着他,想起那个曾经的好友,想起他给温家带来的致命的一击,眉眼间划过一抹冷意。 纵使知道对方已经死了,这会儿想起来他的脸色依旧有些难看。 “郭家灭门是我干的。”少女眼帘低垂,神色冷凝:“而你的那位好友,死的格外的惨烈。” 温嘉言半天没有说话。 须臾,长姝轻笑:“这也算是报了仇对不对?他们妄想踩着温家往上爬,我便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很公平。” “不仅如此,清平县主也已经废了,那个女人和容妃勾结,害死了母后,所以我不仅命人废了她,我还杀了她的儿子,所有参与了当年的事情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家的那位公子,难道也是你做的?” 长姝顿了顿,道:“我还不至于对无辜之人下毒手。” 温嘉言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并非不信长姝说的话,而是总觉得长姝似乎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正沉默着,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你的这位表妹,也着实当的上一个心狠手辣了。” 温嘉言转过头看他。 男人冷笑:“怎么,利用完孤就不认账了?” 温嘉言微微抿唇,起身行礼:“主上。” 男人走到桌旁坐下,看着眼前的人又恢复了那一贯平淡的模样,心情顿时就恶劣了许多。 他不高兴了,就想让这个男人也跟着不高兴:“孤觉得你的那位表妹会有大麻烦了。” 温嘉言抬头看着他:“主上是何意?” 呼延越笑眯眯的开口:“因为孤没有为你遮掩身份啊!” 温嘉言脸色骤白,想想刚刚从这里离开的少女,又看着男人笑眯眯的模样,想起他一贯的性子,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现在胤朝的皇帝,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 男人欣赏着他苍白的脸色,犹自觉得不够一般一句句的给他分析:“且不说当初他下旨诛温家九族而你为什么活下来了,也不说宸欢公主究竟是如何看待你这个罪臣之后的,就说她过来见孤这件事情。” “宣帝刚刚知道你在孤这里,转头就得知宸欢公主已经来孤这里拜访,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想,宸欢公主来孤这儿是不是为了来见你?她是怎么知道你在孤这儿的?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宸欢公主就已经知道了,这是不是代表宸欢公主的消息比他这个一国之君更加灵通?” “她怎么会有这么灵通的消息的呢?她是不是私底下背着他有什么小动作?” 男人抬手勾着他的下巴,看着他寸寸苍白的脸色,轻笑道:“你觉得宣帝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嗯?” 第一百四十六章:激怒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长姝那带着些嘲讽的笑容,以及她的那一句话—— 嘉言表哥,你看,连你都觉得他真的那么宠我。 他想起长姝娇纵任性的名声,想起宣帝对她的宠爱,想起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为了这个女儿而打压其他的皇子皇女,对他们冷漠以待,想起长姝三番五次遇到的刺杀,想起至今仍旧被罚在府中面壁思过的年少的七皇子…… 温嘉言抿着唇,心底对那个少女的担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他几乎想要冲出去把长姝给带回来,让她不要再回到那个对她而言危机重重的宫廷,可他又明白,这样的举动其实毫无意义。 他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 明明知道这个男人要的不过是他折腰,是他放下一身傲骨在他面前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可他做不到。 温家世世代代戍守大胤朝边境,守护的不仅仅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有身后的万千百姓,皇家对不起温家,可百姓没有。 他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要阻挡西凉的铁骑守护身后的家国山河,若是他向敌国的君主俯首称臣,来日九泉之下,只怕他都无言面见温氏先祖。 白衣的青年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清隽的眸底是如夜空一般静谧的黑暗,深不见底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芒。 他轻声开口,嗓音带着丝丝飘渺的意味:“所以,主上这是在利用臣来对付长姝一个弱女子,还是在利用长姝逼迫臣低头?” 呼延越笑了笑:“有区别么?” 温嘉言沉默片刻,淡淡道:“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无论主上要怎样做,臣终归都只能受着。” “臣原本是胤朝罪臣之后,是被送入西凉宫廷献给主上的奴,主上无非是想让臣低头罢了。” “对主上而言,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么?” 呼延越笑容微深,掐着男人的下颌抬手扇了他一巴掌,眼见着青年受不住力的侧过头,半边脸颊肿起,他这才慢悠悠的收回手,目光冷漠的看向他,语气却格外轻柔:“温嘉言,你别给脸不要脸。” “臣不敢。” 温嘉言抬手擦去唇角的一抹血迹,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像以往的平淡,而是藏着无限的冷意:“长姝若是出了事,这世上也没了能让臣顾忌的人,主上不妨动她一下试试,看看最终的结果,究竟能不能如主上所愿。” “这天下皇权至尊,礼节不可废,臣跪了也便跪了,温家的男儿可以向别人屈下膝盖,却绝不会失了傲骨,任人将尊严踩在脚下践踏。” “温家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倘若让长姝知道了这个男人的目的,想必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见到他为她而妥协的一幕,温家的人骨子里就是宁折不弯的性子。 呼延越听着他平淡之下藏着冷意的话语,怒极反笑:“温家的仇你不报了?” “若臣和长姝都死了,温家血脉彻底断绝,谁还去管身后事?” 所以果然穆长姝就是这个男人的逆鳞吧! 呼延越漫不经心的想着,他这还没动她呢,只不过顺水推舟小小的算计了这位公主一把,一直以来都老老实实的男人突然就这么爆发了,还真是让人不爽。 温嘉言怕是忘了他曾经跪着求他救下宸欢公主性命的时候了,若不是他派人帮忙,当初那么多人那小丫头的命,就她那病殃殃的模样,怎么可能平平安安的离开京城走到今天这一步? 忘恩负义的狗男人! 呼延越心中不爽,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他眼底那冻得死人的冷意:“孤和你赌一把怎么样?” 温嘉言冷冷的看着他。 “就看那小丫头今天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回到她的皇宫,若是她回不去,孤正好成全了你,让你们一起当个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表兄妹,也正好下去见一见胤朝那位先太子和你温氏先祖,然后告诉他们,你无愧于任何人。” 温嘉言甩手就走。 他可太清楚这个男人的手段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回宫的路途必定是杀机四伏,说不定其中还有西凉的杀手。 男人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可要想好了,出了这扇门,再要回来的话你会有什么下场,你心里应该清楚。” 温嘉言脚步一顿,依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白衣男人在视线中消失,容色俊美的男人神情一点点阴鹜,终于冷冷的开口:“左川,去杀了胤朝的宸欢公主,把温嘉言给孤抓回来,孤要活的。” “是。” 暗处的人觉得,温家这位公子真的是低估了他们主子的变态程度,而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这么作的一手好死,硬生生的让本来就变态的主子变得更加变态。 这么三番五次的为了一个外人而触怒主子,直面主子的怒火的时候,他就不觉得受不住吗? 还是说武将出身的人身子骨比较结实抗造?这要是换了一个文臣这么做,怕是早都死了八百回了。 长姝不知道她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但她能够料到温家的公子还活着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民间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当初的事情,还是有许多人相信温家的清白的。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傻子,守护了胤朝那么多年的温家怎么可能会去勾结敌国?更何况温家已经盛到了极致,身为外戚又掌着兵权,下一任帝王身上还留着温家一半的血脉,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去通敌叛国。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私心作祟。 长姝都能料到接下来朝堂上将会迎来一场巨大的动荡。 她坐在马车里,对着小小的铜镜仔仔细细的描画着脸上的妆容,情绪失控之下的哭泣让她的眼睛看上去带着些微微的红,她便重新描了一下眼妆,想要将痕迹遮盖住。 就在这个时候,平稳行驶的马车猛的停了下来。 长姝动作一顿,神色凝重的放下手中的胭脂,扬声问道:“姜然,发生了何事?” 姜然没有回答她。 打斗的声响传入了耳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杀戮 长姝脸色猛然沉了下来,刺骨的寒意沿着脊背窜入大脑,利刃一般的凌厉杀意引得肌肤阵阵刺痛,她来不及多想,身影一动,下一刻人已经出现在了马车外。 低调奢华的马车车厢在身后猛然炸裂开,木板带着巨大的力道直直向着她飞过来,长姝抬脚踢了过去,大红色的衣裙在空中划过一抹亮丽的弧度。 她抬眼看过去,却发现自己一行人已经陷入了黑衣人重重的包围之下。 长长的街道上,两侧都是权贵之家,高门大院府门禁闭,安静的仿佛听不到人声。 红衣的少女眉间凝了霜色,抬眼看着前方被堵死的道路,巨大的梧桐树横亘在道路中间,繁茂的树冠恰到好处的遮掩了来自前方的视线,短时间内绝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是一场早已准备好的伏击。 长姝被侍卫保护在中间,神情冰冷的少女下颌微抬,目光冰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底是从不曾有外人见过的森然寒意:“杀。” 短短的一个字命令,仿佛是释放了什么信号一般,侍卫们和黑衣人彻底的缠到了一处,一招一式都是致命的攻击。 长姝抬眼对上了领头的黑衣人,抬手在头上的凤尾簪上轻轻一按,做工精致的发簪缓缓的从中间分开,化作一支巴掌大小的袖珍的小剑。 “簪中藏剑,公主殿下和其他诸位公主果然不一样。” 长姝没有说话,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黑衣首领绷紧了身子,动作极快的侧身往旁边一躲,视线交错的瞬间就见到一抹寒光一闪而逝,直直的朝着他的要害袭来。 若是他反应再慢一点,这一下就足够要了他的命。 他看着那把巴掌长短的小剑,与其说那是剑,倒不如说那是一枚长针。 而那红衣的公主握着长针的一端,神色冷厉的仿若来自于黑暗的暗夜死神。 这下子,黑衣人终于正眼看向了这个看着娇娇弱弱的公主,开始全心全意的对付她一个。 …… 摄政王府。 白衣少年百无聊赖的趴在软榻上,看着面前桌子上的琉璃珠子滚来滚去,自顾自的玩的不亦乐乎。 许久不曾现身的青年从黑暗中走出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语调带着微微的急切:“首领,殿下遇刺。” 少年猛的抬头,带着些微微笑意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在哪里?” “梧桐街。” …… 二皇子府。 穆景行看着面前宣纸上一滴浓浓的墨渍,刚刚写好的一幅字彻底的被毁了,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挥退了来人,轻声叹了口气。 他若是所料不错的话,今天的这一场刺杀,本就是针对长姝的一场局。 不管她怎么做都注定了她都是错误的,除非长姝死在这一场刺杀中。 至尊至贵的嫡长公主,今日之后,这尊贵才算的上是名副其实。 …… 得知消息的玄墨二话不说的就派人去通知了御林军,然后亲自领着人去了梧桐街上。 京兆府的人已经将这一带围了起来,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那几棵巨大的梧桐木还躺在路中间,离得不远处到处都是尸骸。 以少女为中心,几方人马立在四方,冷冷的对峙,无形之间却是将少女围在了中间。 白衣少年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大氅披在她身上,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瓶小小的药粉,将之洒在少女手臂上那道长长的伤口上,又接过身边侍卫递过来的纱布小心的包扎上。 一群人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直到他打上最后一个结,穆修远才抬了抬眼,冷声斥道:“包扎好了就过来。” 少年没有说话,垂眼看着她手上的伤口的时候,漆黑的眼底有着骇人的风暴凝聚。 玄墨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这个时候才上前站在少女身后,将少女呈保护姿态的护了起来:“世子和二公子怎么会在这里我不关心,凤清谷主和庆阳公主在这里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景帝陛下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派人刺杀我胤朝的公主?” 呼延越冷声开口:“孤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玄墨胎眸:“景帝陛下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男人不屑的嗤笑:“孤连南齐的皇帝都能杀,更何况是胤朝一个小小的公主?”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齐齐抬眼看向了他。 只有长姝垂下眼帘,看向了被男人按着肩膀半跪在地上的青年。 温雅的公子白衣染了血,这艳红的血迹轻而易举的将她拽入了三年前的那一场噩梦中。 那时的太子也是如他一般,华衣染血,拼死都想要给她留下一线生死,用尽了力气将她送出了那重重火海,想要让她活下去。 只不同的是,那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东宫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而如今是在朗朗白日之下,鲜血流川遍地血色。 她想起了之前那连绵不断一批又一批的刺杀,想起那从背后刺过来的当胸一剑,以及在挡开那一把长剑却又被偷袭受伤的青年。 想起青年受了伤依旧温和的安慰她,想起他逼得最后来的那一批人畏首畏尾却始终不敢对她痛下杀手。 最后那一批人是景帝的人。 看着那个俊美的男人匆匆赶过来,滔天的盛怒中又夹杂着气急败坏的模样,她似乎隐约明白了景帝对她的杀意与隐约的维护,这矛盾到极致的心理究竟从何而来。 她终于失了理智,放任自己所有的情绪在心底滋生,放任那一只被她压在心底蠢蠢欲动已久的魔将她彻底的吞噬,于是有了眼前这残酷的一幕。 碎尸满地,血流成河,那些被腰斩的人哀嚎声似乎还在耳畔挥之不去。 长姝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腥,看着眼前浓浓的血色,却只是在心底近乎茫然的一幕幕回想。 是不是所有对她好的人都会不得善终? 为什么非要逼她杀人?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第一百四十八章:姐姐 红衣的少女隐隐的颤抖,穆修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微微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臂,抬眼便对上她毫无焦距的眼眸。 “欢姐。” 少年抓着她的手臂,借着广袖的遮掩直直的掐进她的伤口,试图用疼痛唤回她的理智。 “姐姐,已经没事了,没事的。” 他掏出一方白色的锦帕,小心翼翼的拭去少女脸颊上沾染的血迹,动作轻柔的像是担心弄疼了她。 鲜红的血浸染了纱布,玄墨眸色暗了暗,抬眼看向景帝,目光从他手下强压着的男人身上一掠而过,声音冷的仿佛数九寒冬:“景帝陛下可别忘了,如今你脚下踩着的土地是胤朝的疆土。” “那又如何?”男人冷笑:“孤想要杀谁,还需要理由么?” “行刺这位公主的可不止孤派出来的人,你怎么不去找别人?孤看起来那么像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来捏一捏?” 他看着眼前这满地的断肢残臂,很显然,他低估这个小丫头了。 这残忍的把人分尸的手段,都快比得上他了。 玄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沉默了片刻。 他一直隐约觉得长姝有哪里不对劲,如今却是明白了,她根本就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那些阴暗的负面的情绪被她死死的压抑在心底,终于滋生出心魔。 所以在那个小村子里,她修身养性,她将日子过得缓慢而风雅,她书房各类书籍应有尽有,她桌上偶尔会有新抄写的佛经。 她过得那么努力,就是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些人眼里那个温婉良善的公主,希望有朝一日不会伤到无辜之人,可如今,再多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 虽然这些人并非无辜之人。 这是一个矛盾的女子,明明手上染了血,明明有着极深的城府无声无息之间收揽了一大批人为她所用,却希望自己干干净净的拥有着这世间最纯粹的情谊。 玄墨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一片柔软。 “公主!”他看向眼前的少女,轻声询问:“公主若信得过我,不妨将此事交给我处理如何?这里离公主府不远,公主不如先去休整一下再回宫也不迟。” 长姝没有开口。 目光从那一地的血色上收回来,她看着那个俊美而又狂放的男人,抬手抽出少年的剑,无视他骤然变化的脸色一步步上前:“你想杀了本宫?” 呼延越垂眼看着直直的对着自己的剑尖,感觉到手底下传来的挣扎的力度,按着温嘉言的力道逐渐加重。 肩上一道伤口血流不止,他伸手摁上去,看着男人愈发苍白的脸色,轻笑着道:“宸欢公主,你知道上一个拔剑指着孤的人,坟头上的草有多高了吗?” 长姝眼睫颤了颤,没有回他,而是看着温嘉言身上染了血的伤口,轻声开口:“嘉言表哥,你想报仇吗?” “我帮你杀了他好不好?” 少女声音轻的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飘散,然而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没有人会以为她是在说笑。 而嘉言表哥这四个字,也直接承认了他的身份。 庆阳公主眉梢微挑,有些不确定她这皇姐是不是真的失心疯了。 温家长公子的身份被她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这可不是当初温氏一族权倾朝野一家独大的时候,这个在帝王心中已经是个死人的人突然冒了出来,她那父皇可不会欣慰于这个人还没死。 穆长姝她是不是真的被刺激的疯了? 匆忙赶到的谢钰恰好听见这一句话,看着曾经名满京华的温家公子如今狼狈的模样,轻叹了口气站到了一边。 看着长姝如今仿佛彻底失了理智的模样,他并没有试图开口阻止,而是开始思索他该怎么样来收拾残局。 这件事情兜不住了,倘若只有摄政王府的人和这位大将军在倒是还好说,可庆阳公主也在这里,这件事情迟早会被她们捅到皇上面前。 一旦让皇上知道他如今效忠的这位公主殿下这些年私底下都做了些什么事,谢钰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 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至于劝长姝冷静下来这回事…… 当初在边境的时候这位殿下尚且不知道温嘉言的处境,仅仅只是知道了他还活着的消息就差点跑去了西凉,他搬出了先太子和皇后才勉强劝住了她,就这样还让她把身边的七卫之一的宫衡都亲自派出去了。 如今宫衡回来,却并没有如实向她禀告温嘉言的处境,她又亲眼看见了景帝是如何对待这位温家公子的,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让她保持冷静,谢钰直接放弃了这件高难度的事情。 景帝怒极反笑,抬手掐着温嘉言的下颌,冷声道:“来,你告诉她,你想不想杀了孤。” “恰好孤也想知道答案。” 温嘉言抿唇不语。 长姝垂眼看着她,握着剑的手缓缓用力,骨节发白。 而后,她轻轻抬眸,直直的对上男人那强压着暴怒的脸色。 恰在这时,一只手悄然伸过来阻止了她。 玄墨握着她的手,试图夺下她手中的长剑,“公主,松手。” 长姝转头,轻声道:“让开。” 玄墨抓着她,“公主。” “这天下想杀本宫的人很多,大多数情况下本宫当场就报复回去了,只有极少数的情况,比如说现在……” 她缓缓抬头,目光从身边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知道,这次一共有几批人吗?” 玄墨沉默下来。 穆修远目光落在那一地的断肢残臂上,又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少女,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目光打量着她。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这位公主。 然而—— 他又看向了自己那个一向肆意张扬像个小霸王一样的弟弟。 白衣的少年悄声走到少女身边,歪过头看了眼状似冷静的少女,而后像是在撒娇一般,弯了眉眼笑的人畜无害的开口:“姐姐。” 长姝因他这声音而下意识的侧过头。 少年并没有试图去夺下她手中的剑,而是轻轻的扯着她的衣袖,等到长姝垂眼看向他的动作,少年轻飘飘的抬起另一只手,一个手刀猛的砍在她的颈后。 长姝当即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被少年稳稳的抬手接住。 穆修远目瞪口呆。 第一百四十九章:死志 貌似他没有真正了解过的,不止公主殿下一个人。 玄墨也怔住,他看向少年臂弯中揽着的少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之前倒是也考虑过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但顾及到长姝的性子,愣是没敢轻易地对她下手。 毕竟长姝对他一直都有些隐隐约约的提防,若是他这么做,能不能成功且不说,就说长姝醒后,他也不确定自己能把人安抚下来,可是这个少年…… 长姝这样的人竟然会被他轻易得手,她就真的对这个少年一点都不设防的吗? 亲姐弟也不过如此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少年身上。 平日里不着调的少年垂眼看着昏迷不醒的长姝,抿了抿唇,抬眼的时候神色带着些冷意:“景帝陛下,今日行刺我姐姐之仇,本公子记住了。” 呼延越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开口:“好大的口气。” “口气大不大,景帝陛下日后自然会见到。” 男人冷笑:“孤等着你。” 少年垂眼看着眼前的残局,偏头看向自家大哥:“王兄,我先去一趟公主府,晚点再回家。” 穆修远点了点头,看着曾经的温家长公子落得如此地步,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再加上这位公主殿下如今的模样也着实凄惨了些,所以他并没有拒绝。 更何况他这弟弟连姐姐都喊出来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行了,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好,你去请个大夫给公主包扎一下,路上小心一点。” “好。” “小修齐。”身后男人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夹杂着隐隐的痛苦成功阻止了他的脚步:“你和她从小感情就好,以后照顾好她,别让她太伤心了。” 穆修齐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欢姐一定不会希望这是一句遗言。” 温嘉言苦笑。 他还真不确定落到这个男人手里会不会被他弄死,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哪怕拼着一死,他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长姝落入死地。 这次是他来了,也是摄政王府的人来的够快,但若是他们都没有及时赶到呢? 就这么看着长姝落入险境不成? 连少年都看得出来,其他的人又如何看不出来温嘉言是存了死志。 他好不容易活着回到京城,好不容易才能见到长姝,忍辱负重受尽磨难,如今又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坚持下去了? 呼延越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世子和墨将军若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孤就先把人带回去了。” 玄墨凝眉看向他:“景帝陛下不准备见一见吾皇吗?” “孤来胤朝玩玩而已,又不是为了公事,孤不觉得有必要和他见面。” 穆修远淡淡道:“温公子怎么说也是公主殿下的救命恩人,今日时机不大合适,日后必定备上厚礼,上门致谢。” 男人眉梢一挑:“你这是在提醒孤,别把人给打死了吗?” 穆修远淡笑:“景帝陛下若是想要如此理解,也并无不可。” “可是刺客是孤派来的。”男人抬手勾着温嘉言的下巴,露出他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过于苍白的脸色:“孤要杀的人你竟还敢来救,你觉得你该不该死?” 谢钰皱了皱眉,不悦的开口:“景帝陛下要管教自己人大可回去关了门管教,眼下这情况……景帝陛下若是不想自己来收拾残局,就不要阻挠我们的工作。” 呼延越啧了一声:“都说了不是孤一个人派来的。” “这行刺宸欢公主的人之中,还有不少是庆阳公主和药王谷谷主的手下呢,怎么就追着孤一个人不放了?” 谢钰转过头看向了庆阳公主。 庆阳公主冷着脸:“景帝陛下慎言,本宫可没有派人行刺皇姐。” 呼延越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谢钰:“幕后凶手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自己派人去查便是,君无戏言,孤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个女人说假话。” 庆阳公主脸色一冷,“本宫也一样希望谢大人能够尽早查出真凶,还本宫一个清白。” 凤清笑的温和:“我亦然。” 谢钰淡笑:“凤清谷主毕竟是公主殿下的师兄,我自然相信凤清谷主是无辜的,只是不知道凤清谷主怎么会和庆阳公主出现在宫外?” “男女有别,公主有婚约在身,与别家公子同游是否不太妥当?” “这是本宫的私事。” 谢钰颔首:“臣也是碍于友人私下一问,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行了,这里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别拿这等小事来烦孤,没事也不要来孤那拜访,孤并不欢迎。” 谢钰依旧颔首:“同样也希望日后京城不要随随便便在哪处角落出现尸体,毕竟胤京天子脚下,在下又掌管都察院,出现命案总归是麻烦。” 男人笑了笑,低头道:“你看,他们都在提醒孤不要把你给弄死了。” 温嘉言蹙了下眉,看向谢钰没有说话。 “放心。”男人也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等到回去了他自然会让这个男人学会恭顺两个字怎么写:“就算不小心弄死了谁,孤也定会吩咐下人毁尸灭迹的,必定不会给诸位添麻烦。” 谢钰淡笑着点头。 等到该走的人都走了,穆修远看向他:“我怎么看不明白你对温嘉言的态度呢?” 谢钰笑了笑:“世子要看明白做什么?” “世子不也在拐弯抹角的提醒他手下留情吗?至于让人回去管教,不过是不想亲眼见他当着故人的面受辱罢了。” 玄墨看着呼延越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拧着眉道:“这位温家公子气息不稳,像是重伤未愈内力受损的样子。” 谢钰一点儿也不意外,“如若不然,他也不至于在景帝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了。” 他看向玄墨:“公主那里,还请将军在皇上面前周全一二,毕竟您也知道,碰上温家之事,公主和皇上总是会闹得不愉快。” 玄墨瞥他:“公主是我的未婚妻这件事情,你们是不是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 他的公主的事情,还用得着谢钰一个外人来叮嘱他? 谢钰这是看不起谁呢? 请个假 大晚上的假如还有等更新的就别等了(虽然我的读者并不多,可能根本就没人等),基于对你们负责的态度还是特意抽空说明一下,年前更新都非常的不稳定,深夜十二点前没有更新那就是没有了。 最近天天加班加的我脾气格外的暴躁,比如今天晚上,我凌晨三点能回去睡几个小时就谢天谢地了,明天还得照常早起上班,自诩一向涵养好从不说脏话的我都快要出口成脏了,心情实在是暴躁。 这种情况下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更新,断更实属无奈,所以还是那句话,我佛系更文,大家佛系追更,互相体谅,过年如果给我放假就给你们多更点,我说话算数。 当然,如果没给我假期继续要我加班的话,这话就当我没说。 《公主她敌人遍天下》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公主她敌人遍天下》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一百五十章:孤从始至终,要的都是你一个 景帝把人拎了回去。 无视了他身上血淋淋的几道伤口,他把人拎着往地牢一扔,看着温嘉言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神情阴鹜:“温嘉言,孤给你脸了是吧?” 温嘉言抬眼看着他:“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清楚。” “那又如何?”暴怒状态下的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孤想要杀谁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他抓着青年衣领把人提起来往墙上一按,还在流血的伤口在粗糙的墙壁刮擦而过,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唇上早已经失了血色。 “温嘉言,你别忘了,当年是你求着孤去查那个姓秦的,是你求着孤派人救下你那位公主,在她最虚弱的时候也是孤派人留在她身边暗中保护。” “如今她终于振作起来不需要孤了,你就把孤往旁边一扔,要和孤翻脸了?” 温嘉言闭了闭眼,想起初至西凉时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哪怕承了他的情也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可你也别忘了,当初你是如何以长姝性命相胁迫我低头,又是如何让我亲眼看着她浑身是伤处境艰难的模样。” 长姝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暗地里看着她。 他看着她受了伤不敢让别人知道。 他看着她不信任任何人开始暗自培养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势力。 他看着她暗中收拢他们留下的那些势力一步步的为自己积攒人脉,看着她艰难的治愈身上的伤坚持每天复健,看着她亲身试药痛苦不堪,看着她行医济世努力的让自己忘记那些伤心往事,最后却会看着那些普通百姓阖家欢乐的场景怔怔出神…… 直到后来他再也看不下去,他看着长姝几乎要撑不下去,看着那些前赴后继的杀手一次次的暗杀想要杀她性命,终于对着这个男人低了头。 镣铐加身之下,几次三番的酷刑折磨都不曾流露出一丝脆弱的他,终于在长姝又一次出门在外遇伏之时折了腰。 他求这个男人出手,求他为长姝遮掩行踪让她摆脱那些杀手,他在这个男人面前屈下膝盖,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也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坚持在他面前自称为臣。 后来他成了西凉景帝的宠臣,他在西凉朝堂之上弄权,所有人都知道了西凉景帝身边有一个深得他宠信的谋臣。 他再也不是温家那个光风霁月的嫡公子,再也不是胤朝百姓交口称誉的白衣战神,他如同一个卑劣的小人一样在朝堂上揽政弄权,做尽了那些曾经的自己绝不会去做的事情。 他看向男人,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的开口:“你更别忘了,我是如何替你筹谋为你扫清前路的。” “我不欠你的。” 男人暴怒:“你在找死!” 温嘉言笑了笑,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而是近乎淡漠开口:“当初是我关心则乱,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事,可你当真就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长姝遇刺少不了你在其中推波助澜么?” “温氏一族满门抄斩留下我一个人,太子殿下和皇后姑姑相继去世之后,我在这世上就只剩下了长姝这么一个妹妹。” “你知道我不可能漠视她的生死,知道我必定是要好好护着她,所以你拿她来威胁我。” “长姝行事周密,那些刺客为什么能够紧紧的咬住她不放?又为什么,既然他们明明知道她离宫在外,长乐宫的那个替身还能够顶着她的身份在宫中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三年?” 白衣的青年眸光淡漠,仿佛让他看见了三年前初至西凉的那个人,又仿佛温家从未覆灭,这个人所有的温顺都是一场假象,他仍旧是战场上那个百战百胜的白衣杀神,是西凉勇士心底一座不可逾越的万丈高山。 后来这座高山毁在了自己的君王手中。 “因为那些刺客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派去的,他们参与了温家的覆灭,害怕长姝追究真相而对他们下手,他们害怕于来自嫡长公主的报复,又担心长姝把事情闹大之后会被自己背后的主子推出去当替罪羊,所以他们得到了长姝出宫的消息不敢宣扬,而是自作主张的派人前去刺杀。” “就算知道宫中那个是假的他们也只会顺势而为,真正的公主死了,后来的事情就不重要了。”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朝中党派林立,那些人何其之多,他们联起手来对太子和温家出手,对付一个公主又有何难?” “蚁多咬死象,对付长姝一个公主根本就没必要惊动上边的主子,你说对不对?” 所以当初的刺客才会绵绵不绝,所以那些真正位高权重的人始终被瞒在鼓里,一朝被怂恿对长姝出手,那些动手的人就再也没有了退路,更加不敢把行刺长姝的事情宣扬出去。 一旦事情暴露,杀害嫡长公主的罪名,谁都担不起。 这个男人为了他一个人,将所有人都玩的团团转,他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看着他和长姝闯入局中,一步步走向夺权的那条路,再也没有了退路。 男人安安静静的听他说了这么多,然后甩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温嘉言被他一巴掌扇在地上,嘴角顿时破裂出血,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他抬手擦过唇角的血迹,冷声开口:“长姝不过一公主,一介女流,能惊动主上亲自前来胤朝只为了对付她一个人,连各国皇帝都没有这种待遇,长姝也算是也不虚此生了是不是?” “你错了。”男人慢条斯理的掏出帕子细细的擦过手指,“孤没有必要对付她。” “孤从始至终,要的都是你一个。” 温嘉言手指颤了颤,心中的震动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男人尊贵倨傲的模样,抬手撑着墙壁缓缓的站了起来,听见男人冷声下令:“把他绑起来。” 站在一边充当柱子的侍从毫不犹豫的上前,把温嘉言拉到刑架旁边,熟练的将他的两只手分开用铁链捆了高高的吊起来,又将他脚踝同样捆了固定住。 第一百五十一章:今日去见了谁? 温嘉言并没有反抗,只是抬眼看着男人不紧不慢的朝着他走过来,抬手弯了弯手中的鞭子试了试韧性:“孤记得有和你说过,出了这道门,再回来会有什么下场,你心里清楚。” 温嘉言扬唇轻笑:“主上怕也是忘了,是主上亲自把臣押回来的,并非臣主动想要回来。” 他动了动手腕,感觉到男人在他这一句话之下骤然冷下的目光,以及那迎面甩来的带着浓浓怒火的长鞭,微微垂下眼帘,眼睫颤了颤。 白衣染血! 温嘉言曾经亲身试过这个男人所有的残忍手段,他也见过西凉群臣在这个男人面前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的模样,可难得的是,那些人虽然对这个男人畏惧到了骨子里,却并没有产生什么逆反的心思。 他将这个度把握的很好,让人畏惧,却不至于愤而反抗。 大概自己是唯一一个敢于一次次的挑战这个男人的容忍度的人了。 温嘉言垂着眼,忍受着长鞭一次次落在身上带来的尖锐的疼痛,那疼痛在脑海中蔓延,渐渐的吞噬他的理智。 他能感觉到体力在不断的流失,不自觉的抓紧了缚住他双手的铁链,冰冷的链条自高处垂落,让他不至于因为体力不足而瘫倒在地上。 他微微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男人,却见他同样漫不经心的抬眼看过来,手中带血的长鞭勾缠在指间,带着极致的残酷:“孤倒是忘了,今日那个小少年对你说了一句话。” 温嘉言微微蹙眉。 对面男人唇角一弯:“你心存死志,是故意在找死?想让孤把你打死?” 温嘉言沉默。 男人一怒,扬手一鞭甩过来:“温嘉言,孤有没有说过,你一身反骨?” “主上怕是忘了,臣姓温。” 青年唇瓣干涩而又苍白,脸上冷汗密布,凌乱的发丝被冷汗沾湿黏在颊边,白衣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抬眼看向他的目光却依旧显得波澜不惊:“臣是温家长子,而温家世代守在胤朝边境,阻拦了西凉铁骑的脚步足有百年。” 男人缓步上前,抬手勾着他的下巴逼视着他:“温家已经覆灭了,如今谁还记得你?” 温嘉言沉默片刻,道:“至少今日见到的故人都还记得。” 男人抬手又给了他一鞭子。 看着他死死的攥紧铁链强忍着不吭声,呼延越笑了笑,抬手拂过他红肿的半边脸颊,轻声道:“知道么,孤真的很想打碎你的骄傲。” “曾经高高在上冠绝京华的人若是没了一身傲骨,孤很想知道那时的你会是个什么样子。” “你若是敢死,孤保证,你的那位公主很快就会到黄泉路上来陪你。” “毕竟你我都清楚,她再怎么厉害,她也只是一个公主而已,帝王想要她的性命,易如反掌。” 温嘉言垂眸不语。 男人一步步的向后退去,把空间让了出来,偏过头对着身边随身伺候的人吩咐道:“把这里的东西挨个给他试一遍。” 他看着温嘉言,淡笑道:“这些玩具是孤特意为你准备的,好好享受,不用谢孤。” 青年攥紧了铁链,白净的手指上隐隐现出了血迹,骨节根根攥的发白。 …… 长姝睁开眼睛,入目所见是长乐宫寝宫熟悉的装饰,重重纱帐垂落,殿内沉香袅袅,一如以往。 她缓缓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回想起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幕,不自觉的抬手捂住了胸口,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心口像是沉甸甸的压着一块巨石,让她觉得呼吸不顺畅,原本平稳的气息便稍稍急促了些。 长姝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应该怎么做? 近乎茫然的思考着,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南絮隔着重重纱幔向她行礼,一向稳重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急促。 “殿下,皇上来了。” 长姝沉默片刻,掀开帘帐走了出来,看着她难得的有点慌乱的模样,沉默片刻:“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南絮犹豫的看向她,似乎想要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却只是道:“奴婢听说庆阳公主今天去见了皇上。” “知道了。” 长姝沉默,须臾,缓步走了出去。 “儿臣参见父皇。” 安静的书房里就父女两人,宣帝抬眼看着面前沉默的让他感到陌生的女儿,淡淡问道:“你今日出宫去了哪里?” 长姝沉默,突然觉得自己如今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半晌,却只是扯了扯唇角,说道:“父皇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宣帝凝眸看了她半晌,突然道:“跪下。” 长姝顿住。 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垂眸,一声不吭的在原地跪了下来。 “你今日去见了谁?” “西凉景帝!” 宣帝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你是怎么知道景帝的住处的。” 长姝沉默半晌,抬头看着他:“这个问题,父皇希望儿臣能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如庆阳皇妹所期望的那般?告诉父皇是儿臣自己手底下的人探查到的情报?” “或者父皇是想听儿臣说儿臣见到西凉景帝不过是一场意外?” 宣帝闻言也不怒,而是正视着这个自己一直觉得没心没肺毫无心机的女儿,声音终于有了些许冷淡:“朕要听你的答案。” 长姝笑了笑:“答案就是,儿臣在边境的时候知道了温家表哥还活着的消息,知道他被人当做礼物送到了西凉,所以有派人潜进西凉暗中保护他。” “这一次终于知道了他的消息,所以儿臣按捺不住去见了他,这个答案,父皇可还满意?” 宣帝靠在椅子上,看着这个自己一向宠爱的女儿,淡淡道:“放肆!” 长姝沉默了下来。 看吧,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她预料的那般,包括这人人钦羡的宠爱,都如同那镜花水月一般不真实。 宣帝还有一个问题:“你哪里来的人?” “皇兄给的。” 宣帝沉默半晌,道:“温嘉言乃罪臣之后,日后不准再去见他。” 第一百五十二章:长乐无忧 长姝抬眼看向他:“儿臣一直都想父皇一个问题,直到如今,父皇仍觉得温氏一族真有谋逆之举吗?” “宸欢!” 宣帝语气骤冷,看向她的目光同样也染了三分寒意:“朕是不是太宠你了,以至于让你忘了分寸了?” 长姝俯身,“儿臣不敢。” 宣帝冷冷的看着她:“朕看你没什么不敢做的。” 长姝敛眸沉默。 也不知道怎么了,面对着宣帝如此明显的怒意,她突然就没有了继续与他虚与委蛇的力气。 她觉得很累,也不愿意继续在他面前讨好卖乖,她不愿意继续当他心目中的那个乖乖女,而是想为自己寻求一个答案:“儿臣确实去见了嘉言表哥,同样也一直在暗中派人保护他,这一次他回京城,儿臣便是特意出城去见他。” “当初也是你把他救了下来?让他能够逃过一命?” 长姝勾了勾唇角,自嘲般的笑了笑:“若当真是儿臣做的,又怎会让他流落西凉景帝手中,受尽折辱。” “父皇不愿提及温家,是不是因为父皇心中也清楚,温家当初确实是被冤枉的,温家并无谋逆之举,只不过是父皇容不下他们,所以他们就必须去死?” 她看着宣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抬眼直直的对上他的目光:“温氏一族鼎盛至极,帝王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儿臣能够想明白父皇的心思,可是母后和皇兄又犯下了什么错,让父皇这么容不下他们?” “放肆!”宣帝拍案而起,震怒之下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假象:“宸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母后和太子的死是意外,如今你说这话,是在指责朕杀了你的母后和太子吗?” 长姝沉默。 而这样的沉默在宣帝心中无疑等同于默认了。 宣帝怒极反笑:“朕倒是不知道你心中居然还存着这样的心思,怎么,觉得朕杀了你母后和皇兄,你也想要杀了朕来为他们两个人报仇吗?” 长姝眼眶瞬间红了,她紧紧的抿着唇,对着宣帝质问的语气,抬头看向他:“在父皇心里,儿臣是什么样子的?弑君弑父?为了报仇而忍辱负重,只待寻个时机对父皇下手?” “温氏谋逆株连九族,我是穆氏皇族的公主,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牵连不到我的头上,可我母亲死了,兄长死了,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表姐全都死的干干净净,母族皆亡,我总该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我死,为什么我不管是待在宫里还是宫外都会遇到刺杀,为什么我一夕之间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为什么我的兄弟们一心想从我身上谋利?这些都是为什么?” “凭什么我就该这么惨?凭什么别人都有母亲而我的母亲就死的不明不白?凭什么我兄长的死亡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不敢提及,若温家当真谋逆,他们便是罪有应得,就算遗臭万年为人唾骂也是他们活该,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此事避而不谈,父皇当我是傻子吗?” “若这其中并无隐情,他们怎会如此?” “就算我去见了温嘉言又能怎么样?就算他真的罪有应得,可我堂堂公主,为什么连见他一面都不可以?父皇若是坦坦荡荡,又何必因我去见他而动怒?” “你见了他能做什么?”宣帝冷冷的看着她:“温嘉言当初侥幸没死,如今不过是一个逃犯,你去见他做什么?” “你心中有疑问不来问朕,你去问别人?不就是因为你心中根本就怀疑你母后的死与朕逃不了干系么?” “儿臣问了,父皇能给儿臣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今日父皇过来三个问题,字字句句不都是怀疑儿臣预谋不轨吗?” “去了哪里,去见了谁,是怎么知道景帝的住处的,父皇问了这么多问题,怎么不问问儿臣为何会昏迷不醒的被人送进宫中,为何不问问儿臣为什么出去的时候好端端的,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身血?” 长姝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开口:“是儿臣错了,错在不该把事情想的太简单,错在不应该轻易的相信人心,在边境的时候口口声声心悦儿臣的师兄今日都能庆阳皇妹一起派人行刺儿臣,摄政王府的世子同样能眼睁睁的看着儿臣遇刺……” “人心易变,他们是如此,父皇亦然。” 句句都是泣血的指责,宣帝却在长姝一句句的指责中,渐渐的冷静下来。 这是他嫡亲的女儿,娇娇弱弱的眼眶通红伤心欲绝的女儿,他不可能派人拉她出去打板子,不可能对她动手,多年为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甚至做不出对一个弱女子动手的事情。 他不能动手,也不能让下人对她动手,便安安静静的带着怒火听完了他的指责,这样的指责却如同一盆冷水一般轻易的浇灭了他心中的怒火,让他冷静下来。 他知道长姝说的都是对的。 说得再多,她也只不过是去见了一个罪臣罢了。 那个罪臣是她仅剩的为数不多的亲人,她就算去见了,于大局也无关紧要。 可宣帝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个女儿的确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无害。 至少在她的心里,她一直都记着当年皇后的死。 宣帝沉默半晌,淡道:“日后没朕的允许,不许踏出长乐宫一步。” 他起身朝外走去,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长姝抬手抹去眼角的一滴泪,转过头朝着他看过去。 宣帝始终没有回头。 沉重的宫门在身后阖上的一刹那,宣帝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朱漆大门上的匾额。 “往后这座宫殿,就叫做长乐宫,皇上觉得怎么样?” “长乐无忧……多好啊!愿我们的小公主以后终此一生都开开心心的,平安喜乐,长乐无忧。” 女子的笑颜犹言在耳! 宣帝原本以为他都忘记了,然而此刻回想起来,那时候的那个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眉眼间的笑意格外的温柔动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真相 后悔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确实是后悔过的! 时间一瞬而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至今还记得他和温氏大婚之时的那些细节,如果说当初他是为了得到温家的支持才娶的温氏,可后来天长日久的相处之下,他对温氏终究是移了初心动了真情,不再是单纯的利用。 温氏本性纯良,许是在武将世家长大的缘故,比起其他的世族女子却又多了几分韧性和恣意,他被那独特的气质所吸引,与她也有过一段夫妻恩爱的时日。 可惜后来终究还是渐行渐远。 宣帝心里很清楚,从始至终,温氏其实并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变的人一直都是他。 可温家不能留! 他看着长乐宫高高的宫墙,眼底神色晦暗,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长乐宫的守卫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森严,鉴于长姝是遇刺昏迷不醒的被送回来的,宫里的人也没有多想,只当这是宣帝派来保护这位公主殿下的护卫,知道内情的人又被路晨特意吩咐过,也没人敢在外头嚼舌根,所以长姝被宣帝禁足的消息一直都没有传出去。 一切就如同她闭宫的那三年一模一样,可唯有长乐宫的人心里清楚,他们出不去了。 隔着一道宫墙,他们被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回了御书房,宣帝看着书案上堆着的奏折,却难得的感到有些心烦意乱,那些奏折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脑海中反复回想起的都是长姝在他面前说过的话。 他抬眼看着楼宽:“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公公道:“公主殿下遇刺,行刺的人不止一拨,其中还有一批是西凉景帝派出去的人,据奴才得到的消息,不仅是景帝,还有庆阳公主,和她身边那位药王谷的谷主都有派人刺杀公主殿下。” “其余大大小小的势力浑水摸鱼的更是不少。” 宣帝抬眼:“这件事情,韩少川知道么?” 楼宽道:“据奴才所知,庆阳公主的事情韩大人知道一部分,只是他和庆阳公主谁都没有主动挑明。” 宣帝冷笑:“朕倒是小瞧他们了。” 楼公公没敢开口。 别看皇上对大多数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听之任之的样子,其实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好糊弄,之前对宸欢公主的种种行为视而不见也是因为那一分偏爱,可如今这偏爱也不知道还剩下了多少。 楼宽又道:“公主殿下今天碰到的事情许多人都知道,可是选择出手的只有墨将军和摄政王府的二公子,当时景帝拿公主威胁温嘉言,公主提剑说要杀了景帝,是二公子打晕了公主殿下这才把人送了回来。” “穆修齐倒是终于做了件好事。”宣帝不咸不淡的开口,又忍不住道:“她这性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冲动。” 这带着些无奈却又包容的话让楼宽几乎忍不住想要抬头去看一眼宣帝此刻的神色,但他深知宣帝的性情,这个时候绝不能表现出一点点偏向于宸欢公主的意思,便又硬生生的忍着。 只是小声道:“公主的性格向来如此,奴才还以为皇上早就已经习惯了。” 宣帝哼了一声:“这般易燥易怒,也难怪人家联手坑她,就她居然还傻傻的上了勾。” 楼宽没吭声。 宣帝道:“朕这些儿女一个个的都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往朕的身边安插耳目,连庆阳都不例外。” 他还以为这个女儿真的那么柔弱可人,却不想骨子里也如此毒辣。 想着长姝那声声的质问,宣帝自然能够意识得到,有人无意间在他面前提及长姝出宫一事,又扯到温嘉言的身上,这无意只怕也是有人有意为之。 纵使他愤怒于长姝对他的欺瞒,也不代表他能够被人当刀使。 “庆阳的手伸得太长了。” 楼宽跟了他这么多年,自然能够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奴才失察。” “处理了。” “是。” 他顿了顿,又问:“那……容娘娘那里……” “你查了这么久,可知道皇后当初是怎么回事?” “这……”楼宽犹豫的看向宣帝,迟疑着不敢开口。 他这态度,宣帝自然能够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眼眸一沉,当即道:“说!” “奴才找到了当初跟着皇后娘娘的一个老宫人,自从未央宫出事之后,那个老宫人就被派去了浣衣局,好不容易撑着一口气活下来就是想找机会告诉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死亡的真相,只是她一直都没能走出浣衣局见到公主殿下。” “据她所说,当初是容娘娘去未央宫传的旨意,圣旨的内容,是让皇后娘娘自戕,当时清平县主也在场,所以当初公主殿下回宫之时,和皇上争吵的那会儿,才会笃定的说清平县主害死了皇后娘娘。” 宣帝沉默了许久,才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问道:“之前长乐宫闯入刺客的那一次,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是在杀人灭口?” “因为皇后死亡的真相被宸欢知道了,他们怕宸欢在朕面前揭露他们的罪行?” “……毕竟就连朕都以为,皇后是因为温氏一族的缘故而自绝。” 他轻声开口,落在楼宽身上的目光让楼宽清楚的知道,宣帝这句话并不是在问他,而只是他在自言自语。 他一直以为皇后是因为温家的死而自绝,他以为是皇后误会了他这个枕边人容不下她要对她动手,所以才会那么干脆利落的带着满心的失望自绝于未央宫,甚至抛下了她最看中的两个孩子。 可原来,竟是有人在打着他的名义在从中作梗? 他从未想过要让皇后死,便是对温家动手的时候也让人一直瞒着她就怕走漏了半点消息,可他没想到竟会让人钻了空子。 宣帝沉默片刻,淡淡道:“容妃……怕是老三也惦记着朕这个位置吧?” 楼宽更是没敢开口。 宣帝看着他沉默的模样,“那当年,也是容妃陷害的皇后?” “朕不相信她有那么大的本事,你只字不敢提这件事情,是因为牵连的人身份不凡?” “那么……是太后?” 第一百五十四章:姐弟相称,有的却是君臣之实 楼宽沉默不语,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宣帝便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容妃没那么深的心机,就算她想要对付皇后也不可能把时机拿捏得那么准,更不可能想到借朕的手来杀皇后,这幕后必然有人在暗中怂恿。” “朕确实,也不该为此而感到意外。” 他早该知道的,太后和皇后一向不和,又因为当年被迫交还朝政退居后宫而对他这个儿子有所不满,对于一直支持他的温家自然更是不顺眼。 她对皇后不满意的事情宣帝一直都知道,可他当初夺了她的权将她送入慈安宫荣养着,凤印又一直都在皇后手里,所以他并不担心皇后的处境。 宣帝没想到太后手里居然还有人可以用,还可以把爪子伸到一国之母的头上去。 如今看来,他还是太大意了。 皇后也过于仁慈了。 “楼宽,传朕旨意,令镇南大都护舒兆回京述职。” “奴才遵旨。” 楼宽摸不准宣帝的心思,但他觉得舒家可能要倒大霉了。 容妃娘娘纵使手段再怎么厉害,她也绝对争不过一个死人,倘若皇后娘娘还活着,她未必就真的争不过,可如今是皇上想要为皇后娘娘报仇。 她拿什么和一个死人斗? “皇上,公主殿下如今被禁足,长乐宫的宫人也不可随意进出长乐宫,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叫人知道了,殿下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宣帝瞥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楼宽赔笑:“奴才的意思是说,公主殿下受了伤,皇上是不是要叫御医过去看看?” 宣帝冷哼道:“她自己不是会医术吗?让她自己治。” 楼宽小声道:“这不是医者不自医么!” 声音虽小,却足够让宣帝听的清清楚楚。 宣帝看他:“你对宸欢似乎格外的关心!” 楼宽面不改色的继续赔笑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当年若不是皇后娘娘救了奴才,奴才早就没了,如今娘娘不在了,就留下公主殿下这么一根独苗苗,奴才可不得护着点。” “再说了……”楼宽声音又小了些,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宣帝:“这公主殿下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到时候心疼的人还不是皇上您自己,到时候又该怪罪奴才没有提醒您了。” 宣帝沉声:“你胡说八道什么!” 楼宽便道:“是奴才说错话了,公主殿下怎么会有什么三长两短,有那几个大宫女在一旁照看着,最多也就是病上一场,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性命之忧?”宣帝放下手中朱笔,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就去给她传个御医瞧瞧。” …… 长姝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书房里,看着那个渐行渐远从未回头的男人,眼帘低垂,轻声开口:“出来。” 白衣的少年从暗处现身,踟蹰半晌缓缓的走到她面前,在她面前屈膝跪下,修长白净的十指握着一根通体黝黑的长鞭捧到她面前,低头道:“欢姐,对不起。” 长姝安安静静的看着他,须臾,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拿走他手中的鞭子,认真的看着他道:“修齐,你叫我姐姐,就不要轻易向我请罪。” “可我——”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红衣的少女垂眼,长长的卷睫轻颤着,如同一把小小的扇子一样在眼下投映出一片阴影:“除非有朝一日你要杀我,否则你我之间永远不会有以下犯上这一项罪名。” “事已至此,我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 她抬手托着他的下巴,逼着少年看向她:“修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倘若跟着我,一旦事情败露,一旦让人知道你我关系,你就再也没有了退路。” “我要那个位置!而这条路,成王败寇,你可明白?” 这是她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出自己的意愿,她说她要那个位置。 只有坐到那个位置上,她才有能力保护好那些她想要保护的人,只有拥有至尊的权柄,她才能够把性命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可以再给这个少年一个后悔的机会。 穆修齐抬眼看着他,微微一笑:“欢姐,摄政王府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无论是为了我的私心还是为了王府的未来,我都只有这条路可选。” 少年的笑容干净又温暖,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私心暴露在她面前,用最直白的语言向她表明忠心:“我绝不后悔。” 长姝笑了笑,脸色还带着些病态的苍白,神色看上去却比之前要好了许多,似乎更有精神了一点:“回去吧,再找不到你,世子该担心了。” “我不会出事,宫里的事情你无需担忧。” 少年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长姝垂眼看着手中的鞭子,突然就有点后悔把少年拉入这泥潭中。 她还记得少年喊她的那一声姐姐,毫无隔阂,满是亲密和信任,仿佛他和她原本就是最亲密无间的姐弟。 可她却想要把少年磨炼成自己手中一把锋利的刀。 姐弟相称,有的却是君臣之实,可长姝却突然不想坐实了这上下尊卑等级森严的关系,她不希望日后有朝一日,少年见到她的时候,心中拥有的情绪是敬畏和疏离。 她后悔了! 长姝缓缓的走出书房,屋外天光正好,日头明晃晃的有些刺眼,长姝抬手掩眉,仰望远方天际,轻声问站在门口的南絮:“景帝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南絮摇了摇头:“没有。” 长姝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她实在是担心温嘉言如今的情况,毕竟景帝那人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宽容仁慈的君王,温嘉言虽然看上去很温顺恭敬的样子,可长姝却依旧担心。 南絮担忧的看着她,轻声道:“殿下受了伤,本应该卧床静养一段时日才可以,殿下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长姝摇了摇头,全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死不了,无妨。” 第一百五十五章:刑囚 沉默片刻,长姝道:“南絮,雍华宫那边……可有消息传过来?” 南絮看着前方少女单薄的身影,垂眼淡道:“没有,长乐宫宫人被限制进出,奴婢今日也没有再见到姜然。” “元灏回北疆了?” “是!”南絮道:“大都督伤的不重,有他镇着,很难有人能在北疆闹出什么事情来,元灏的意思是,北戎只怕是要派使臣过来求和,希望公主殿下能有所准备。” “去告诉玄墨,本宫希望能够尽快与他完婚。”长姝垂眼看着庭前花圃,语调平静得丝毫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终生大事,“大婚之后,就住公主府。” “可皇上那里……” “本宫自有分寸,让他不必担忧。” “是。” 南絮终究还是退了下去,以她敏锐细腻的心思,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的意识到长姝身上似乎悄然发生了什么变化,至少,在此之前,公主殿下还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过这桩婚事。 公主殿下对于这桩婚事的冷淡让她几乎都要忘了墨将军还是准驸马了。 南絮悄然退下,用他们自己的渠道把消息秘密送到宫外,等到公主殿下的命令传出这座宫殿,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她再操心了。 从当年那一场变故一直到现在,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座皇宫虽然不说完全掌控在公主殿下自己的手里,但至少她要做点什么事还是很容易的。 玄墨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托着下巴看着四皇子殿下给他送上来的美人,听到宋云飞在他身边低声传达了长姝的意思,眸底划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他轻笑一声,眉宇间的色泽是长姝从不曾见过的雍容疏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我的公主殿下,可终于乱了分寸了。” 宋云飞站在一边,一个字都没说。 以他看,乱了分寸的人哪里是那位公主,分明是他家这位主子才对。 还顶着一个将军的身份就敢跟景帝直接对上,他也不怕景帝那个疯子想不开来找他的麻烦。 看到公主遇刺时的那模样,他分明动了怒! 怕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宸欢公主对他而言究竟有多特殊,明明只相处了那么短的时间,偏偏他就跟着了魔一样不受控制的去关心她。 宋云飞几乎都要怀疑这位公主殿下是不是给他主子下降头了。 玄墨道垂眼看着跪伏在地身姿妖娆的少女,淡淡道:“宋云飞,这美人就赐给你了。” “大婚之前,我不想再看到府里还有别的多余的女人。” 宋云飞实在是想问一句什么样的女人才叫多余,话到嘴边绕了一圈,说出来的又是另一番话:“主子和公主不会有好结果的。” 玄墨抬眼朝他看过去,见男人垂着眼,低声道:“主子别忘了,您姓轩……” 玄墨眸光微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划过唇角:“宋云飞,我最近脾气太好了?” 宋云飞瞬间噤声,毫不犹豫的屈膝跪在他身前,抿了抿唇,迟疑片刻却依旧坚持:“公主若是知道主子做下的事情,不会原谅主子的。” “我做什么了?”玄墨垂眼看着他恭敬的挑不出毛病的态度,唇角弧度冷冽:“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胤朝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你回东秦去,日后不准再过来。” “可是……” “我不想说第二遍。” 玄墨起身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口:“倘若我的身份因你而暴露,你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宋云飞低声道:“主子会后悔的。” 不是后悔针对胤朝的所有计划,而是后悔放任自己将一颗心落在那位公主的身上,倘若日后图穷匕见,宋云飞简直不敢想象这两人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既然已经注定了会成为敌人,就不应该有过多的关于感情上的牵扯。 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方式! 可显然他的主子根本就听不进劝谏。 玄墨听到了他这句话,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知道,自己对这位公主上心了。 还在凤阳城的时候就已经上心了。 他并不打算克制自己的感情,也并不认为保持与这位公主殿下的距离就是在及时止损,他要和长姝在一起。 长姝也必须和他在一起。 想着长姝如今最在意的人,玄墨一边朝外走去,一边吩咐道:“青措,去查一查温嘉言的情况,看看他死了没。” 青措领命而去。 被多方关注的景帝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别院里风平浪静的,任外边多方猜测打探消息,他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而在地牢里,血腥味弥漫了整片空间。 哗啦一声,一桶冷冰冰的水朝着刑架上昏迷不醒的人兜头浇下,带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刑架上的人一身血衣,无力的垂着头陷入了深深地昏迷,又被这一桶冰冷刺骨的水浇醒,比理智更先回来的,是那仿佛要将他吞噬的无处不在的疼痛。 青年眼睫颤了颤,下意识的咬紧了唇强压下所有痛苦的声音,虚弱无力的睁开眼睛,正正的对上施施然坐在对面含笑看着他的人。 “感觉怎么样?可还受得住?” 温嘉言沉默片刻,缓缓的松开被咬的伤痕累累的唇瓣,哑着声音道:“托主上的福,暂时还死不了。” 景帝往后一靠,懒洋洋的倚着宽大的锦塌,无比放松的开口:“孤也觉得你暂时还死不了,要不要考虑求孤饶了你?” “你求孤一句,孤马上让人给你治伤如何?” 刑架上的青年扯着唇角笑了笑,带着些淡漠的语气:“主上可以继续。” 地牢里的气氛顿时一窒。 景帝捏紧了手中的茶杯,目光阴鹜扭曲,带着极致的残忍:“那就继续。”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透露出让人心惊的寒意,温嘉言缓缓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垂着眼不去看他。 火光毕剥声成了刑室内唯一的声响,侍立在一旁的下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负责行刑的人走到炭盆前,拿起一块被烧的通红的烙铁走到他面前,近乎粗暴的撕扯开身上被鲜血染红的衣裳,从精致的锁骨到两边肩膀,一直到胸口大片肌肤被暴露在外。 第一百五十六章:有所图 数不清的狰狞伤痕明晃晃的暴露在男人眼底,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之地。 鲜血淋漓! 通红的烙铁逼近他的肌肤,行刑的人极有耐心地,近乎温柔的将这块烙铁按在他锁骨下一道皮开肉绽的鞭痕上。 滋…… 烧灼的声音响起,刑架上的人身体蓦然一僵,不受控制的扬起了脖颈,刚刚松开的牙齿又一次咬上了伤痕累累的唇瓣,堪堪咽下了这一声惨叫。 皮肉烧焦的味道钻入鼻尖。 景帝看着他死死的拽着铁链,激起哗啦啦的响声,修长十指同样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模样。 额上冷汗涔涔落下,分不出到底是水还是汗珠,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漉漉的,只能听得见他急促而痛苦的喘息。 景帝目光凝在他身上,沉默不语。 行刑的人移开烙铁,将这块铁片重新扔进了火盆里,转过头看了眼自家主子。 景帝淡淡道:“继续。” 身边的侍卫统领陆沉脸色变了变:“主上,再这样下去,温公子只怕是熬不住。” 景帝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阴沉阴沉的:“你想替他?” 陆沉语塞。 他只是想求个情,并不是想牺牲自己来替他受刑好不好? 他声音一下子就低了几分:“臣的意思是,公子当年受过重伤,主上就是想要罚,也不急于一时,或者,先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景帝冷酷无情的拒绝了:“他受得住。” 温嘉言垂着头,沉默不语。 汗水迷蒙了双眼,因为长时间的熬刑让他体力流失得厉害,连抬头都有些费力,双唇已经被咬的残破不堪,纵使形容狼狈,他的态度依旧带着几分惯常的淡漠。 并且,他并不想低头。 曾经他想过,战死沙场或许是他作为温家男儿最终的归宿,然而眼下,他怕是连仇都还没有报就要被这个男人刑杀至死。 可他并不想因为疼痛而屈服,并不想对这个男人低声祈求。 之前是为了求他救长姝,他可以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长姝是他在忍辱负重,他可以无愧于心无愧于任何人,那么眼下求这个男人呢? 为了让自己免于刑责免于疼痛?还是为了让自己免于一死? 温嘉言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这样的自尊和骄傲简直是可笑至极! 只是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里深处有那么几分原因他是在找虐一般的故意招惹这个男人,如同是在自我惩罚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自己。 仿佛这样心里便能好过些! 然而并没有。 意识渐渐远去,温嘉言只能朦朦胧胧的听见男人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熟悉的残忍无情:“孤说他受得住,他就受得住。” 似乎有什么人走到了面前,温嘉言下意识的想要抓紧缚住双手的锁链,仿佛这样便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安全感。 但是那血淋淋的十指却只是微微的动了动。 景帝手中握着根鞭子,鞭柄抬起青年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对上他苍白虚弱的脸色。 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在清醒的边缘挣扎,理智却在慢慢的褪去。 他突然就想起当年他在战场上见到的那个白衣青年,温雅从容气度斐然,脸上始终带着三分笑意,一举一动都带着世族子弟才有的贵气。 论文,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常常出其不意制敌于千里之外;论武,他长枪策马横扫千军,弯弓挽箭百步穿杨。 这样的一个人,却变成了这个虚弱而又苍白的模样,成了他素来看不起的文弱书生。 原本该挥下的长鞭突然迟疑了。 景帝目光落在他苍白干裂还染着鲜血的唇瓣上,仿佛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微微低头,不受控制的凑近了些许。 站在他身后的陆沉瞳孔骤缩,眼底划过一抹惊恐的神色。 不是吧? 他家主上对温公子意图不轨? 眼睁睁的看着那菲薄红润的唇瓣就要落到温嘉言的唇上,陆沉几乎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目光。 所以他家主上这么多年坚持不肯立后纳妃就是因为他喜欢男人吗?而且喜欢的还是这么一个按理来说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男人? 陆沉突然就有点同情朝中那些大臣们了。 哦!对了,还有眼下这个被打得只剩下了一口气的温公子,也值得同情。 然而就在他碰上温嘉言的那一刹,景帝停止了自己所有的举动,微微抬头让自己离他远了些。 而后,那双狭长的总是带着些冷意的眼眸划过一丝懊恼,转瞬即逝。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在继续虐他还是到此为止这两个选项中犹豫了好一会儿,选择了停手。 “你说的对。”男人突然开口。 陆沉愣了愣,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识的说了什么。 然后他听见他主子开口:“再打下去他就要没命了。” 男人从容不迫的扔下长鞭,后退了几步绷紧了下颌,带着些倨傲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被锁链牢牢缚住的青年:“把他带回去治伤,让大夫给他好好看看,孤不希望他身上留下这些难看的伤痕。” 转眸看着陆沉:“你可明白?” 带着沉沉压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陆沉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下意识的低头:“是,主上。” 陆沉有点摸不清楚他家主子到底在想些什么,看他眼下这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模样,他甚至有些怀疑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态是不是他的幻觉。 但是又不太像。 解开缚住他双手的锁链,青年脱了力的滑倒在地上,陆沉眼疾手快的想要把人拉住,一双手却先他一步把人捞到怀里。 怀中的青年陷入了深深地昏迷,对外界没有丝毫感知,景帝沉默的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模样,瞥了眼身边的侍卫统领,语气淡漠的吩咐:“把大夫带到温嘉言的院子里,速度快点。” “孤先把人带回去,今日发生的一切,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 “臣不敢!”陆沉跪在地上,语气沉稳而又笃定,前所未有的慎重态度。 “那就好。” 男人施施然的离开,全然不管身边的得力下属受到了怎样的冲击。 第一百五十七章:绝不再有忤逆之举 温嘉言恢复意识的时候,外面天色阳光正好。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察觉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黑暗且残酷的刑室,颇有些艰难的转过头,对上倚在窗边软榻上的男人。 景帝似有所觉的看过来,见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慢悠悠的放下手中握着的书卷,“醒了?” 温嘉言抿了抿唇,哑着声音应了句是。 景帝嗤笑道:“孤还当你命有多硬,原来也不过如此!” 温嘉言沉默。 “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感觉怎么样?” 温嘉言没有说话,手按在床上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然而钻心的痛楚从手上传来,他垂着眼睛看过去,见到了被一根一根仔细包扎起来的十根手指。 他忍着痛,试着弯了弯。 景帝目光微冷:“孤劝你还是好好养着,这双用来抚琴下棋的手若是就此废了,再也执不了剑的话,你应该承受不住那样的后果。” 温嘉言抬起手看了看,到底还是听话的没有乱动,只是近乎淡漠的开口:“指骨断了?” “并没有。”景帝语气冷漠,态度更是冷冽的能够让人感觉到寒意:“不过拶指伤了手上筋脉,需要好好养一段日子。” 这幅对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让景帝格外不爽,虽然这个男人一直就是这么个狗样子,但他就是想要逼着温嘉言态度软下来。 温嘉言偏过头看着他:“主上怎么会在这?” 景帝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你若是再这么忤逆孤,孤不介意让你再重复一遍之前经历过的事情,若你觉得你足够命硬,你随意,孤不在乎。” 温嘉言扯了扯唇,感觉到身上几乎无处不在的痛楚,同样哑着声音开口:“臣也同样说过,主上怎么样都可以,唯独长姝不能动。” 景帝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情渐渐变得有些玩味:“哦?怎么样都可以吗?” 温嘉言沉默,看着他的眼底有着藏得极深的警惕。 男人俯下身子,捻起他落在枕边的一缕发丝,轻笑着开口:“孤想睡你,也可以吗?” 温嘉言身体一僵,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压抑了许多。 有些意外,但又像是意料之中。 早就已经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男人对他有所企图,只是温嘉言没料到他居然真的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而且还这么理直气壮。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额上就已经沁出了冷汗,感觉到自己的发丝被男人握在手中,温嘉言僵着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臣不是断袖,还请主上见谅。” 景帝也不在意,将他的反应悉数收入眼底,啧啧两声,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眼,扔了他的头发丝,颇有些无趣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孤是想提醒你一句,让你乖一点,你这伤没个十天半个月都别想下床,若是再来一次,你就要错过宸欢公主出嫁了。” 温嘉言还没来得及意外他这难得好说话的态度,就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心情起伏颇大。 只是他不再揪着要不要睡他的这个话题不放,这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敢问主上,长姝还有多久出嫁?” 景帝挑眉:“孤还以为你想问孤,你昏迷了多久,并且,在地牢里待了多久?” 温嘉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地牢里不分白天黑夜,长时间的熬刑模糊了他对于时间的观念,他确实不知道如今已经过了多久。 他也没兴趣问。 景帝也不在意:“你在地牢里待了两天,最后一次昏迷了之后就把你带回了这里,然后,也就昏迷了三天吧!” 景帝漫不经心的开口,用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平淡的说道:“虽然昏迷的时间久了点,毕但竟用刑的时候也没对你的脑子下手,只要不死,你就总会醒来的,你说对不对?” 温嘉言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但是这个男人显然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主上说是就是吧!” 他并不想再去回忆受刑的过程,也不想回忆那段时间有多么煎熬,而且,他现在伤口痛,不是很有精神来陪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温嘉言显然不知道,景帝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的这一番话。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景帝的脸色又冷了许多。 他看着温嘉言,冷笑道:“据孤得到的消息,宸欢公主如今可是被禁足于长乐宫不得擅出,而且,她似乎情况不怎么好?” “她怎么了?” 温嘉言看着他,问道。 景帝盯着他眉间的那一抹忧色,言简意赅,冷冷的道:“怎么了?她病了!” “而且还病得挺重的!”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 温嘉言看着他,目光隐约染了几分寒意:“长姝自己就是大夫,而且,她就算病病了也能自己抓药,长乐宫不是说闭宫就真的能够闭宫的。” 那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差没直接开口问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了。 质疑的态度表现得明明白白。 景帝被他看得不悦,声音便染了几分怒意,盯着他问道:“温嘉言,你想死是不是?”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温嘉言垂着眼帘,语调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淡漠,说出口的话波澜不惊:“臣失态了,主上恕罪。” 景帝看着他,语气如寒风般冷冽:“孤看你就是在找死!怎么?觉得你如今重伤之身孤就不会动你了是不是?” “臣不敢有此想法。”温嘉言沉默片刻,终究道:“臣想见一见长姝,还望主上恩准!” “你不是觉得孤一直想要杀了她吗?”景帝被他这态度气的心口疼,开始不顾风度的对他冷嘲热讽:“这会儿知道要求孤了?” “温嘉言,你别忘了你在胤朝是罪臣之后,孤可没那么大本事把你送进胤朝皇宫让你见她。” “臣不进皇宫。”温嘉言打断他的话:“只要主上把长姝从宫中带出来,可以以墨将军的名义。” “臣见长姝一面,之后便随主上回西凉。”温嘉言淡淡道:“臣可以保证,日后绝不会对主上再有任何忤逆之举。” 第一百五十八章:使臣来访 景帝没有回答他的话。 温嘉言抬眼看过去,发现这个男人脸上神色似乎颇为古怪,像是想笑,又不像。 沉默片刻,景帝轻声重复:“不再忤逆孤?听上去孤好像也没有赚到。” 他看向温嘉言:“你觉得,你三番两次忤逆孤是孤吃亏了,日后对孤恭敬顺从就是孤赚到了是吗?” “这不是主上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吗?” 虽然不管怎么样吃亏的人其实都是他自己。 “是这样没错。”景帝淡淡道:“但孤觉得,你说的到,做不到。” 温嘉言不明白他这笃定的态度从何而来。 他也没有要问的意思,只是说道:“臣重伤在身,行动不便,一切都但凭主上做主。” 景帝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真要这样的话,这个交易,孤似乎不亏?” 温嘉言沉默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他以为这个男人会答应,因他最想要的便是自己臣服、听话,但他忘了,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得寸进尺。 男人看着他用这般平静的语气说着隐约服软的话,轻笑一声道:“孤可以让你见宸欢公主一面,但你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你确定要见她?” 温嘉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意识到自己思虑不周,沉默半晌,问道:“长姝病的很重?” “心病,死不了!” 景帝拖着把椅子到床边,施施然的坐了下来,仔仔细细的瞧着他:“孤怎么看你这么不爽呢?” “是不是没有宸欢公主,你就不记得孤是你的主子这件事?” 有求于人,温嘉言识趣的没有开口。 男人理了理袖口,从从容容的开口:“孤也不为难你,孤甚至可以帮她,不管她是想报仇还是想夺位,孤都可以成全她,但你……想好要如何回报孤了没?” 温嘉言说道:“待长姝登位,臣的这条命就是主上的,任凭主上处置,主上以为如何?” 男人一笑:“让你侍寝也行吗?” 温嘉言脸色瞬间僵硬。 顶着男人赤裸裸的目光,温嘉言力持镇定的开口:“臣不是断袖,还请主上见谅!” “所以你在拒绝孤?” 男人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温嘉言,孤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 他看着床上面色苍白明明精神不济却还强撑着的青年,眼底仿佛藏着终年不化的寒冰,没有半分柔软:“……孤让你回来胤朝,是孤对你仅有的仁慈,孤要做什么,你认为你有拒绝的权力?” 温嘉言沉默。 无话可说。 男人微微低头,抬起他被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双手仔细瞧了瞧:“就好比这一次,孤要打你,你是能反抗还是能怎么着?” 温嘉言抿紧了唇。 唇上还有隐隐约约的痛楚,那是熬刑之时被咬出来的伤口造成的,他看着男人手指一寸寸从手上划过,连呼吸都不自觉的轻了许多。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景帝并没有继续让他伤上加伤,只是看着他如今紧张的模样,轻笑道:“既然知道怕,就学着乖一点,孤高兴了,就不会伤了你!” 倘若眼前的人还是三年前的温嘉言,那个温家还没有覆灭时的大胤朝的白衣战神,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对他说这样的话,温嘉言能面不改色的提着枪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 但他已经不是那个鲜衣怒马的温家公子了,顾忌着这个男人阴晴不定又喜怒无常的性格,温嘉言不敢真的把他给惹恼了,所以不管心中怎么想,他眼下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景帝也不在乎他心中怎么想,反正温家都没了,当年的温家旧部也都死的死散的散,整个穆氏皇族都是他的仇人,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更不用提当年被送到西凉皇宫时他的武功就已经被废的差不多了,就算这几年再怎么好好养着再怎么努力锻炼,他也回不去巅峰的时候,就他这样,他顶多对付几个不入流的杀手。 景帝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惹出什么事情。 见温嘉言不说话,他也不恼,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好好把伤养好了,孤就设法让宸欢公主出宫见你。” 一边说着,他就往门外走去只是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道:“说起来,孤好像听闻北戎有意与胤朝联姻,北戎王想要求娶胤朝公主来着?” 温嘉言是真的不想理会他,但很显然这个男人把他拿捏得死死的,知道他心中在意的都是些什么事情:“长姝和墨将军有婚约在身,大婚在即,就算联姻也轮不到她。” 景帝笑眯眯的开口:“你该不会这么天真,当真以为胤朝的这位墨将军会是什么忠君爱国的人吧?帝王的肱股之臣?嗯?” 这个“嗯”字,千回百转,意味深长。 温嘉言又一次沉默。 景帝也不恼,只道:“好好养着,这一身的伤,若是留了疤痕可就难看了。” 温嘉言额角青筋直跳,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想让他永远闭嘴。 想起他每一次提到墨将军时那莫名其妙的态度,温嘉言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动作稍微大了点,身体的疼痛又密密麻麻的传入脑海,又是一场折磨。 这男人简直就是上苍派来折磨他的。 一边忍着伤口传来的疼痛,一边担忧长姝的处境,温嘉言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这边景帝一出门,离开温嘉言的视线,就看见陆沉过来:“主上,胤朝皇帝的使臣来访。” “谁?” “鸿胪寺卿,黄献忠。” 景帝脚步一顿,勾唇看向他:“他是为温嘉言而来,还是为了两国邦交?” 陆沉低头:“为温公子。” “让他过来。” 陆沉领命而去。 这个笑容实在是让他头皮发麻,总感觉有人要遭殃。 景帝也不走了,看着花园里还算不错的景色,干脆走到一边的石桌上坐下来。 他托着下巴,忍不住想,当年温家一案牵扯重大,掺和在其中的人似乎不少,这个鸿胪寺卿好像也在温家落难时踩了一脚的样子。 只可惜那个男人伤的实在重了点,心心念念的仇人就在眼前,他却连出门过来看一眼都做不到。 真是太可惜了! 景帝心里颇有些遗憾,他实在是想瞧一瞧那个男人面对仇人时会是怎样的脸色。 第一百五十九章:求见 过来的是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二十六七的模样,穿着合身的公服,在见到孤身一人坐在园子里的景帝时脚步微顿,随即肃容上前见礼:“臣鸿胪寺卿黄献忠,拜见西凉景帝陛下。” 景帝目光落在他身上,轻笑道:“孤微服而来,黄大人不必多礼。” “多谢陛下!” 黄献忠抬头,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园子里的人,没有见到预想中的那道身影,他眼帘微垂,淡声道:“臣失礼了,景帝陛下远道而来,臣奉吾皇之命,迎景帝陛下入皇宫一聚,还望陛下赏个薄面。” 景帝漫不经心的抬眼:“孤若是不赏脸呢?” 俊朗的公子脸色一僵,不免语塞。 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景帝陛下若是不愿进宫,臣自当如实向吾皇转达。” 知道景帝难缠,但他显然没料到景帝居然如此不给他们面子,就算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不好招惹,真要面对的时候终究他也还是没那么坦然自若。 西凉景帝素有暴君之名,登基以来手上沾的血少说也能把这座宅子给淹了,真要说不怕他是不可能的。 若是真的疯起来,黄献忠可不觉得他会因为顾忌自己是胤朝的臣而不是他的手下就不敢对他下杀手。 “别紧张,孤就是开个玩笑。” 男人一手撑在桌子上,唇角笑容昭示着他此刻明媚的心情,“既然宣帝盛情相邀,孤自然不好拒绝,只不过孤心中有一个疑问,不知道眼下黄大人能否替孤解惑?” “陛下请问。” 男人却不按常理出牌,笑眯眯的托着下巴看着他,饶有兴致的道:“你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温嘉言吗?” “宸欢公主出宫一趟,温家公子尚在人世的消息应当已经满朝皆知了吧?” 温嘉言三个字一出来,面前年轻的公子便肉眼可见僵硬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中了心事还是怎么,他微微垂下眼,轻声道:“吾皇的意思是,温嘉言乃罪臣之后,倘若他真的在景帝陛下这里,还望景帝陛下能将人交由吾皇处置。” “孤这里可没什么罪臣之后。” 听见他的答案,景帝明显的有些兴致索然,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任谁都能够看出来他对于此事的热情减退了许多。 他还以为这是个什么货色呢! “行了,你回去告诉你们皇帝,届时孤会进宫去和他聚一聚的。” “景帝陛下。”黄献忠微怔,没料到他居然拒绝的这么干净利落:“臣想见一见那位公子,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方便!” 俊美无俦的男人脸色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瞧着他道:“这里只有孤从西凉带来的宫奴,没有你胤朝的人。” 黄献忠微微垂眼,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开口:“可景帝陛下也不曾为他掩饰过身份,不是么?” “我胤朝罪臣却得西凉庇佑,景帝陛下这是坐实了温家当年罪状。” “孤若是把人给你们了,温家人还能活过来不成?”男人轻飘飘的抬眼看向他,挑唇轻笑:“还是黄大人要在这里和孤讨论一下当年温氏一族通敌叛国的罪证从何而来?” 知晓当年那件事情来龙去脉的年轻大臣顿时沉默。 当年温家那件事,首要的一条罪状便是通敌叛国,而证据,便是温家之人与这位西凉景帝往来的密信。 “臣失言,还望景帝陛下见谅。”静默须臾,他也不再继续执着于要见一见温嘉言,“今夜宫中设宴,还望景帝陛下能够如约赴宴。” “那是自然。” 目送他离开,景帝转头就去见了温嘉言。 他看着倚着引枕靠在床头的青年,眉梢微挑:“孤刚刚去见了你的老朋友。” 温嘉言面不改色的开口:“臣交友不慎,让主上见笑了。” 景帝再一次拖着把椅子坐到了床边,目光落在青年毫无血色的薄唇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不然孤帮你杀了他?” “不劳主上动手,臣自己会和他谈一谈。” “就你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模样?” 微微嘲讽的语气听得温嘉言格外恼火,很想提醒他一句这些伤都是他下令打的,有些伤还是他自己动的手。 但是,温嘉言不确定这些话说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毕竟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企图昭然若揭,万一让他误会觉得自己是在抱怨委屈了,或者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控诉他的暴行,温嘉言能找块豆腐把自己一头撞死在上面。 这个男人行事肆无忌惮,罔顾世俗人伦,偏他又拥有无上权力,没有人能够制衡他让他克制自己的某些冲动,饶是温嘉言再怎么满腹才华智勇双全,在对上这样丝毫不讲道理的滚刀肉的时候也是无比忌惮。 他不想费心去思考该怎样说话才能让这个男人清心寡欲不生旖念。 他不接男人的话,而是问了句:“晚上的宫宴,主上要去吗?” “当然去,孤还得去见一见你那位宸欢表妹呢!” 温嘉言不由自主的抬眼,“臣只盼长姝平平安安便好,这也是当年姑姑和太子殿下的祈愿。” 男人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语气慵然闲适:“你不必三番两次提醒孤,说句不好听的,孤要做什么你也阻止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她一块儿死。” 顿了顿,似乎觉得老是这样冷酷无情的威逼利诱也不太好,他托着腮,认认真真的开口:“求孤这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你就这么难以开口?” 温嘉言淡淡一笑:“臣以前又不是没有求过主上。” “受刑的事情怎么不求孤饶了你?” “因为没有必要。” 温嘉言着实不想和他谈论这种话题,为什么正事一点都不谈非得抓着他不放?一国之君难道真的就这么闲? “来胤朝之前主上下旨对南齐发兵,如今战况怎么样了?” 男人嗤笑,一眼就能明白他如今逃避的态度,也不去戳破他那点小心思,而是顺着他的话开口:“边境对峙着,还没有正式交火,不着急。” 温嘉言沉默片刻:“恕臣直言,主上可是想要试探胤朝的态度?” 第一百六十章:蠢得可怜 男人漫不经心的望着他:“孤要南齐,这关胤朝什么事儿?” “温嘉言,你得记着,你已经不是胤朝的臣了,胤朝的江山存亡与你再无关系,孤要做什么也轮不到你来置喙。” “主上就不怕到时候胤朝和南齐联手,一起攻打西凉吗?” “宣帝若当真有这魄力,那也无妨。” 景帝笑了笑,毫不在意的开口:“再说了,南齐新登基的那小皇帝也没那个胆子对西凉动手。” “至少孤活着一日,他就不敢与孤为敌。” 温嘉言默然不语。 入皇宫杀一国皇帝对他而言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南齐的新帝又怎么会不忌惮? 只他不明白这个男人的种种举动究竟是为何,还有他每次提起那位东秦皇帝时的态度…… 东秦和西凉之间隔了一个胤朝,理当没有什么牵扯才是。 景帝看他沉思,也不管他,施施然的起身走了出去。 他很好奇,胤朝的皇帝面对如今大难不死又回到京城的温嘉言,究竟会是个什么态度。 天色渐晚,云台殿内歌舞升平,赴宴的朝臣陆陆续续的开始到场。 庆阳公主便是在这时入了长乐宫。 长姝被禁足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宣帝派去给她治伤的御医就回禀说公主殿下忧思成疾,恐难长久,又见着她因为受了伤发热迟迟不见好,眼见着她一日日的憔悴下去,宣帝便解除了她的禁足,长乐宫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当年之事压在长姝心里从未有一日放下,那日受伤回宫,又和宣帝把话说开,她心情郁郁,这伤便也迟迟不见好。 庆阳公主踏入长乐宫,见到的便是湖边倚着锦塌看着一池湖水静静出神的长姝。 孤身一人,身边并无人伺候。 向来骄傲张扬的少女依旧一袭红衣,神色苍白而又憔悴,看上去比之往日却又多了几分内敛的沉静,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 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庆阳公主唇角弯了弯,缓步上前见礼:“庆阳见过皇姐,请皇姐安。” 不待长姝有所反应,她不疾不徐的站直了身子,缓缓抬头,勾唇轻笑:“多日不见,皇姐身子可大好了?” 长姝抬眼看过去,皱了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告诉皇姐一个好消息。” 庆阳公主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脸色,轻轻一笑,显然很乐于见到她不太好的模样:“今夜父皇在云台殿宴请西凉景帝陛下,这个消息皇姐应当已经知道了吧?” 长姝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漠然:“如果你来见本宫就是为了说这个,那你可以走了。” 庆阳公主特意过来一趟自然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她这个消息这么简单,她笑了笑,从从容容的走到石桌旁坐下,动作优雅,体态婀娜,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极好的教养,尽显皇室公主的尊贵。 “那皇姐知不知道,温嘉言温大公子受了重伤如今正卧床不起?” 长姝微微蹙眉,却并未开口。 “皇姐也不用怀疑我的消息。”庆阳公主微微一笑,看着她不变的脸色:“鸿胪寺黄大人奉父皇之命去向景帝讨人,却不想景帝压根儿就没给他这个机会开口,温大公子受伤的消息,可是黄大人亲口所说。” 长姝神色却不见丝毫意外。 西凉景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第一次见面她就已经很清楚了。 那一日直面景帝派出的刺客,在见到那些人自从温嘉言出现之后就畏首畏尾不敢对她下死手的时候,她就知道景帝不会伤到温嘉言的性命,不然那些刺客不会是那样的反应,只是比起温嘉言受伤,她更想知道景帝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温家的大公子,曾经那么的恣意张扬,少年意气,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他是令京中贵女趋之若鹜的夫婿人选,本该早早地成家立业,娇妻美眷,写意风流。 可如今他却不得不屈居于人下,温家的人,从来都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譬如她母亲,又或者是她外祖父。 长姝简直不敢相信若是她心底的猜测成真,温嘉言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庆阳公主见她平淡的表现,心中疑虑,又笑盈盈道:“温嘉言一介罪臣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就落到了西凉,如今我胤朝无他容身之处,景帝待他又极尽苛责,皇姐不想帮他一把吗?” 见长姝抬眼看过来,她又道:“毕竟温家驻守边境抵御西凉多年,便是温大公子还年轻,死在他手中的西凉将士也不知多少,这落到西凉人手里,还不得被报复回来啊!” 长姝眼睫微颤,半晌,轻声问道:“你说这么多,想做什么?” “我想帮皇姐啊!”少女温温柔柔的开口:“温家可就剩了这么一条血脉,皇姐就不想救他出苦海吗?” 长姝微微垂眼,并未开口。 半晌,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长姝轻声吩咐道:“姜然,送庆阳皇妹出去。” 庆阳公主脸色一变。 听见传唤,一身黑衣的姜然从假山后走出来,脚步轻缓的走到庆阳公主身边,微微低头道:“庆阳公主,请。” 庆阳公主脸色难看,看着一身利落劲装的青年,不敢置信的看向长姝,语气愠怒:“你防着我?” 长姝轻飘飘的抬眼:“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她放下手中捧着的暖炉,抬手按了按额角,语气难掩疲倦:“本宫最近心情不好,看着人便烦躁易怒,所以让他们离得远了些,你以为本宫身边没人是为什么?” “……觉得本宫落魄至此,宫中连伺候的人都没了么?” 撕下了那层温柔可人的皮子,庆阳公主冷笑道:“你当真不管温嘉言的死活了?” 长姝语气淡漠:“这件事情,你做不了主,不管是父皇还是景帝,你都影响不了他们的决定。” 她看着眼前不再从容的少女,轻声道:“三皇兄一定不知道你来本宫这里耀武扬威,若是他知道的话,就会告诉你你这样的举动有多愚蠢。” “蠢得可怜!” 第一百六十一章:云台赴宴 “穆长姝!”庆阳公主脸色铁青,明眸之中燃烧着怒火愤恨的看向她:“你以为你又聪明到哪里去,为了个罪臣和父皇闹,如今失了宠被禁足在长乐宫,外面的侍卫是做什么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长姝没有理会她,起身往外走去。 “穆长姝!”温雅端庄的女子终于不再端庄,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喊住她。 长姝微微偏头,看着眼前不复温柔的女子,勾了勾唇,在她警惕戒备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忽的附在她耳畔,柔声道:“既然你都说本宫失宠,那你猜猜,如今的长乐宫可还是从前那个长乐宫?” “父皇他……难道会放任一个对他有二心的女儿仗着帝宠张扬跋扈?他连发妻长子都能杀,难道容得下本宫?” 庆阳公主瞳孔骤缩,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的目光终于有了点色厉内荏的意味。 长姝没有忽略她眼底一晃而逝的惊骇。 帝王之家都是无情的,别管是父女之情还是兄妹之情,在利益面前都得往后排。 当年的事,庆阳纵使不是参与者,也绝对是知情者。 她笑了笑,轻声道:“你在父皇心中一直都乖巧懂事,可得维持好自己一贯以来的形象,今日这副模样可千万别传到父皇的耳中,否则,恩宠不复的就不是本宫了。” “好歹是你姐姐,本宫好心提点你一句,不用谢本宫。” 她抬手将少女胸前散落的发丝拨至肩后,温润指腹似是不经意间从少女脖颈上划过,轻柔又温暖。 却是极其阴冷的气息。 庆阳公主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寒意窜上脊背,看着长姝时脸色白的吓人。 “你……” “别再来招惹本宫,毕竟往后没有第二个小七能再来给你顶罪了。” 长姝扔下她,转身自顾自的离开。 就算宣帝心有怀疑甚至是将她禁足又能怎样?她只需要略施小计,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就会心软,只要没有切实的拿到她的把柄,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更何况,她不过是关心了一下自己的表哥罢了, 她犯了什么大错吗? 她什么错也没有。 长姝没有去参加宫宴,这种宴请他国帝王的宫宴原本就不需要一个公主出席作陪,可她没有想到,她不想见景帝,景帝却指名道姓想要见她。 胤朝的嫡长公主宸欢是一个活在人们记忆中的人,自当年太子一案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这种场合出现过,大多数人对她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所以哪怕朝中的大臣们都知道这段时间发生在这位公主身上的事,却也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在这种正式的场合见到她。 设宴的云台殿内宫灯高悬,将宽敞的大殿照的亮如白昼,殿中舞姬身姿妖娆,伴着袅袅而起的乐音蹁跹起舞。 一片歌舞升平,盛世之景。 随着门口太监通传的声音响起,乐音骤停,舞女们停下舞蹈分列两侧俯身跪拜,向着胤朝最尊贵的嫡长公主恭敬行礼。 长姝便是在这样过于安静的气氛之下走向高台之上的帝王。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锦绣长裙,裙尾曳地,墨色与金色的丝线在裙身勾勒出缠枝花纹,大红的衣饰华丽张扬,眉心的焰火状的花钿更是让她平添了三分艳色。 宣帝凝眸看着她。 “儿臣参见父皇,给父皇请安。” 殿阶下,红衣夺目的少女盈盈下拜,低眉敛目态度温顺的让他陌生。 宣帝神色淡淡:“平身,赐座。” “谢父皇。” 长姝缓步踏上殿阶,在宣帝下首的第一个位置坐下,不疾不徐,姿态优雅而又从容。 她微微抬眸,尚未开口,宣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朕今日召你来,是因为景帝想要见你。” 长姝微怔,随即转眸看向景帝。 容色俊美的男人含笑看着她,眼底含着戏谑的笑意,景帝懒洋洋的倚在椅子上,一手支额,轻笑道:“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长姝微微一笑,疏离却不失礼的态度。 “本宫无恙,多谢景帝陛下关心。” 她看着男人,神色从容淡定,就仿佛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并不存在,那一场刺杀从未发生一样:“不知景帝陛下要见本宫,所为何事?” 景帝轻笑一声:“公主殿下的伤好了?” 长姝眉眼微垂,声音依旧平静:“皮外伤,并无大碍,有劳景帝陛下记挂。” 呼延越支着额看着她平静的神色,颇为无趣的啧了一声,只觉得若是这会儿这里就他们两个人的话,这位公主殿下没准儿能一刀捅死他。 “孤可没有记挂你。” 男人懒洋洋的,说出的话却很是出乎长姝的意料,“只是公主殿下若是死了,孤怕是会少了很多乐子,某些人也就会变得不那么听话。” “……所以哪怕孤看公主殿下很不顺眼,也还是希望公主殿下能好好活着。” 长姝端着酒盏的手一紧,抬眸看着他的时候,眼底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森寒冷意。 她以为景帝怎么说也会有顾忌,不会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温嘉言的身份将他推至人前,可如今看来,她竟是小看这位西凉景帝了。 景帝的存在对于她和温嘉言来说就是一个完全不可控的隐患,而这样的隐患……应当除去才是。 玄墨坐在下首,看着景帝往长姝心上捅刀子,心中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笑道:“听闻景帝陛下身边有个谋士,深得陛下信任,怎么陛下微服来我胤朝没见到这位谋士,是留在西凉替景帝陛下坐镇朝堂了么?” 景帝偏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孤和你们皇帝和公主说话,你们为人臣子的就这么随意插嘴的?” 玄墨微微一笑:“在下是公主殿下的未婚夫婿,想来勉强还是有资格的。” “未婚,那也只是未婚,就算成亲了又如何?驸马不就是皇家的一个奴才么?” 景帝轻飘飘的开口,云淡风轻的语气,轻视之意溢于言表。 玄墨闻言也不怒,只是淡淡道:“纵使是皇家的奴才,却也是能将西凉铁骑拦在边境寸步不退的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在公主殿下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所以呢?” “景帝陛下在这里为难公主殿下一个弱女子,是否有些说不过去?” 景帝瞥了长姝一眼,意味不明的道:“你们这位公主……是弱女子么?” 玄墨微微一笑:“自然是。” 谢钰抬眼看着殿内斗法的几人,颇有些无语。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将目光落在了长姝的身上,眼底藏着深深地忧虑。 景帝手中握着一个温嘉言,拿着他疯狂的撩拨公主殿下,这行为简直是在公主的底线上反复横跳,他真的担心哪一天长姝被惹急了直接不管不顾的对景帝下杀手。 景帝斜斜的靠着椅子扶手,支着下巴:“墨将军倒是怜香惜玉。” 玄墨抬眸轻笑:“总好过景帝陛下辣手摧花。” 景帝眸光微凝,须臾,又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墨大将军言重了,孤可没兴趣辣手摧花,顶多就是教训一下手底下不听话的奴才罢了。” 他微微侧身,目光似有若无的从长姝身上掠过:“不听话的人,理当受到惩罚,大将军说对不对?” “或者,公主殿下有什么意见?” 长姝捏着手中的酒盏,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其捏碎,明艳的脸上阴沉的简直滴的出水来:“本宫没什么意见。” 她冷冷抬眸,冲着景帝举杯:“虽然本宫同样也看景帝陛下不顺眼,但还是祝景帝陛下能活的久一点。” 宣帝瞥她一眼,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宸欢,景帝面前,不得放肆。” 景帝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看着长姝扬唇轻笑:“借公主吉言。” 两个人都没把宣帝的话放在心上,放肆不放肆什么的,双方都已经拔剑相向了,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宣帝心中明白,宸欢和景帝这水火不容的模样完全是因为温嘉言,虽然不知道景帝对温嘉言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是温嘉言受了伤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里是胤京城,再加上景帝也没有遮掩的意思,那座宅子里发生的事情瞒不过他。 西凉景帝残暴之名声名在外,温嘉言在他手里并未得到善待,宸欢这个态度也很正常。 只是长姝如此护着温嘉言这个罪臣,宣帝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悦。 想到温嘉言,宣帝看着这个年轻俊美肆意不羁的男人,沉默片刻,道:“景帝远道而来,不妨在宫中多住几日,也好让朕一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景帝笑眯眯的道:“孤来胤朝是为了一些私事,不好太过打扰,住宫外挺好的。” “听闻景帝陛下来京已有一段时日,不知道如今景帝陛下的私事可解决了?” 大臣的席上传来一句问话,在殿内响起,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 宣帝脸色一冷,豁然抬眼间,眼底遍布霜色。 他尚未开口,景帝就已经先说了话。 “哪儿来的狗在这儿乱吠?” 景帝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神情冷厉,脸上那用作伪装的笑容消失之后,周身的气势便格外的冷酷慑人:“孤和你们皇帝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 那人神情错愕,没料到他说话这么不留情面,刚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便听宣帝厉声斥道:“闭嘴。” 那人心中一悸,抬头对上宣帝的目光,只觉得心底发冷,遍体生寒。 再不敢多言。 见他低下头,景帝勾了勾唇,托着下巴浅浅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人贵有自知之明,尊卑不可逾越,主子说话,当奴才的就不要随便插嘴。” “谢大人,你说是不是?”他看向沉默的谢钰,还记得那日刺杀过后他淡定的留下收拾残局的模样。 谢钰无奈一笑,颔首点头:“景帝陛下教训的是。” 他很好奇,这位景帝陛下在西凉的朝堂之上对着西凉大臣们是不是也一口一个奴才,如果是,那他真的是要佩服这位景帝陛下随心所欲的行事风格了。 他看向说话的那人,刑部侍郎陆勋,不管这个人是为了什么问上这么一句,这个人都已经废了。 比他位高的人都没有开口,他擅自开口说这么一句话不管是真的没脑子还是背后有人授意,景帝骂过之后,宣帝对他定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感。 不是每个人都和玄墨一样能随意的插入他们的话题之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如玄墨一般有本事将西凉的铁骑死死的拦在关外不得寸进。 他有足够的本事让两国的帝王都记住他,也有足够的魄力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他。 殿内一片死寂。 过分的安静中,长姝开口,语调平稳的没有丝毫起伏:“本宫也好奇,景帝陛下的私事究竟有没有解决?” “尚未。” 长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景帝托着下巴看着她:“孤身边有个宫奴不听话受了些伤,伤势有些严重,听闻公主殿下医术不错,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给他疗伤?” 咔嚓一声,长姝手中的酒盏被她硬生生的捏碎,听到温嘉言受伤的消息,强压了许久的愤怒与杀意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又在刹那间被人死死的压住。 半跪在长姝身边侍奉的南絮第一次逾越了尊卑,借着桌子的遮掩,藏在宫裙之下的手紧紧的攥着长姝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让人感受到了骨头碎裂般的疼痛。 突兀的疼痛之下,长姝脸色白了些许,她转头看向南絮,对上南絮因过度紧张而显得苍白的脸色,理智回笼,也终于意识到了这是在宣帝的眼皮子底下。 沉默片刻,她微微垂眼,淡声道:“抱歉,手滑。” 宣帝瞥了她一眼,目光看向景帝,语气已然染上了几分不悦:“宸欢是我大胤朝嫡长公主,不是太医院的医女,景帝过分了。” “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景帝身边的宫奴是男是女?” “是个男人。”景帝不甚在意的开口:“不过孤觉得公主殿下应该会同意,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吧?” 长姝冷声道:“当然,本宫就当做好事了。” 请假 由于自身原因,本文元旦恢复更新 《公主她敌人遍天下》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公主她敌人遍天下》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一百六十三章:中毒 自从凌雪薇把龙漠轩送给她的戒指摘下,告诉冷雨柔她要离开之后,冷雨柔就一直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然而仔细看去,那空洞之中却又飘忽着什么,好像在犹豫,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楚岩接过电脑的同时,莫夕瑶的电话再度响了起来,拿起手机莫夕瑶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正是万彩妮。 “顾遥,静儿他们怎么样?”柳儿在萧月夜走后,就一把抓着他的肩膀,急切的问道。 两个男人间的你一言我一语,冷雨柔在一旁听着,不觉有点怪异。 “你们来了!正好交给你们。”华枫笑道。也就把手中的那把依然冒着寒光的利刀收入袖口当中,让华武和苏涛两人将另外三人扶住。 步虚从前独来独往,脾气刚烈冷肃,天下间哪一个修道中人不惧? 关月对待叶枫,比对待她父亲还亲热几分,可以说是青年中唯一一个有这样待遇的人。 但是卢克斯却没提这事情,甚至,他遇袭的事情,知道的人都是极少数的,除了楚岩等人之外,就剩下了正在调查他的警方了。 冷雨柔看见牧天歌,片刻的惊愕之后,不由得苦笑着钻进了车里。 他微微眯起眼,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七八人当即将聂云半包围起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格里姆挣扎着努力抬头看向聂云,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 “不过,已经到极限了吧。”,前田花子暼了眼伤痕累累的图图犬,长吐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闻言,吕玲绮是看了严白虎一眼,见他真的有些生气了,当即不再言语,只是朝着孙尚香是冷哼一声。 仿佛为了特意证明张念的猜想,王倚丹站起来,走到谢浩然旁边,身体略微朝前倾斜,右臂很自然地放在了他的肩上。她站立的位置和角度刚好在一盏射灯下面,娇美白嫩的脸上皮肤被笼罩上一层淡淡粉红。 只不过么,在其职位上,是让严白虎有些为难,毕竟,他是不可能将其军师的位置,转交给他的。 这是真真正正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只大鹏,比后世其他各类变种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此刻却成了阴鲲的分化身,从此臣服在孟游的麾下。 如果是能够冲上去并嘲讽到对方的主输出或者圣音国奶妈,那简直可以预示着团战的胜利。 我轩辕剑派,一惯传承艰难,但祸兮福所倚,正是因为传承艰难,才造就了我轩辕剑修非同寻常的战斗力!天道是公正的,一旦轩辕开始传承鼎盛了,你以为我们的战斗力还会凌架于其他道统之上么? “你能听懂?”猴子张大嘴巴,眼神有些怪异,他以为,就只有他能听懂,毕竟除却他一人,现场都是一副恐惧、不明所以的神色。 徐枫很是错愕,莫迪的长相跟这中年颇为相似,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就不知道陈震英究竟是为了联盟或加兰而来,还是为了格雷的事而来,如果是后者,事态就严重了。 这样的人偏偏还在外面标榜自己是一个多么忍辱负重的伟大的高尚的人!呵呵。 “仙道神道,想不到再归来时,却是以神道的身份降临此地!”不周氏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青莲谷,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过眼前的事情还得解决,否则一旦被狄恩出卖,后果可不好说。 只有黄泉能感觉到北斗受的伤有多么严重,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轻松。 “哗啦”一阵巨大的水响,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在叶灵儿逼问之下,这位丫鬟描述着在呢的传闻,这檀绍是追杀方珏而死,而且死于雷劈,死相极其恐怖,在得知方珏居然还活着,叶灵儿心里无数个不甘心,她不能这般无动于衷,她要出去,出去杀了方珏。 “怎么可能呢,那么弱的蠢猪,还有这么强的家伙?”捏着下巴,猴子故作思考,好像还蛮认真的,把路奇,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话出口,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刚才的画面,呃!桃子确实熟了。 叶梵天无视对方蓬勃能量的涌动,对着那位正在掌控月华沁的家伙,淡淡的说道。 只是,这样的气势对于梦菲菲和盘宇鸿来说,完全就没有任何的效果,盘宇鸿这个怪胎就不说了,梦菲菲可是传承于空间吞噬兽,根本就不怕这巨龙的气势威压。 一进去,一大批人早已收到了消息的将士士兵们便围拥了过来,齐声拜跪说道。 猛然间的一声怒吼传出,这声音来自于拳圣的玄魂深处,而原本的拳圣玄魂现在已经开始逐渐的消散起来。 “我知道。”绯衣站起身,没再理会自我纠结中的白衣少年,她走到那块散发着七彩光芒的石壁前,轻轻探取着那浓厚的灵气。 眼前一片红色的丝雨,一条条红线系在树间,闪闪发光,风过飞扬。 “你真的以为,我们这些人是你随便想抓就抓,想放就放的吗?”素静雅的心情很不爽,低声吼道。 旌旗漫卷,在那密密麻麻的绣旗之中,数十名将领簇拥着赵皓昂然而出,沿着白梃兵让出的大道,缓缓的奔向城下。 如果知道白墨紫为了唐唐愿意拱手天下,一定会吐血身亡很多人的。 宣誓声落,在万众瞩目之下,五星红旗光芒万丈,照耀在众人心头,原本肆虐于洪城大地至少的虫子全都伏地颤抖,一声声爆响,炸成一团烂泥。 是的,在面对眼前那浩浩荡荡的黑暗生物大军之时,苏星也完全放开了手脚,在敌人刚刚进入射程的时候就连续发动了三次超级大招,把自己当天的权限全部用完了。 现场的记者们都兴奋了,纷纷将目光转向郁明,可惜手上没有任何设备,要不然一定要拍下郁明的形象。 第一百六十四章:时光不会倒流 天子峰愤怒的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殊不知他此时的表情是那么的萌。 “难道你对这件婚事还有什么满意的吗?给我高兴点!”武田信虎用折扇指着武田晴信质问道。 “那就接受主的神圣制裁吧!”圣殿骑士举起长枪从空中急冲下来,犹如一枚发射出的炮弹。 这里面的要求就太高了,仍有漫漫长路要走。在安峰的机器人计划里,如此轻便的外骨骼还只是第一步。 对于良木一平的疑问松上义光先是一阵大笑,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走到良木一平面前一脚便将膝坐的良木一平踹倒在地。 这令人恐惧的速度甚至已经超过了飞缘魔,杨冲毫不怀疑如果能够使用这种速度,想要和飞缘魔战斗绝度没任何问题。 却说此时抬起头的奈奈夫人杏眼微红,因为哭泣而微微有些涨红丽白嫩脸庞上挂着两行隐隐若现的泪痕,真是一幅梨花带雨的好景象。 “王老先生你好!”安峰伸手和王乐的爷爷握手,再和其他人握手。神色自然,举止得体,自有一股风范。 “要是那些家伙像阿娅娜一样,躲在了树上给我们放暗箭那怎么办?”失去了弹射铁枪的大鼻子范向阿维问到。 也是在所有人都安静闭嘴的时候,杨冲伸手朝着志志尾限张开,对方想要压迫过来的结界顿时仿佛被什么拉住。 玉莹虽位份依旧落于林雅茹之下,但皇帝一连好几夜都歇在了她那里。 这次随着屠院长来草原的是修真跟修悟两派的首领和长老,算是高手汇聚。 林秀玲是他之前的班主任,杨奇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时间尚短,但与林秀玲之间,也算是有点私交了。看见她打来电话,自然不会像对待谭香珺的电话一样拒接。 别说高中和中专生毕业了就是国家正式工人,干两年还会转干部编制。嫂子们都精着呢,到那时她肯定结婚了,赚得再多又跟娘家有什么关系? 姐弟俩谁都没说话,两人分假领子,一人脖子上系着一个衬衫样式的领子,地上堆着十几件塞不进兜里的老头衫,一层又一层的往身上套。 若是他此时再申请入哪个堂练任务,他怕信息一显示就能震慑古廷本院,因为所有人会大跌眼镜的发现,他已经是半步古圣。 最要命的是,真夜过去,冰雪融化,将会消耗大量的热,所以接下来几天温度都上不来,通常要持续到黑暗期结束。 皇帝等人看到了右边的一处亭台上,摆了几张桌子,边上坐着穿着西装燕尾服的各色男子,这才知道今个还有外宾在场。 新郎叫魔术意,新娘叫魔术秀,姓都算赐下了——前面还有家姓,并不算背叛祖宗。 “是!是有缘由!”汪玉婷深吸了口气,此时此刻,她必须要全力为将来谋划,卢志泽若是要挡在她的前路上,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之前问过程程,他们一行六人,牧野觉醒了火异能,桐姨觉醒了自愈异能,程程觉醒了水异能。 自己也总不能一直在这待着吧?真要是那个毛贼死活不承认,弄不好自己还得惹一身骚。 音音也觉得空气变冷了不少,她第一时间回到车上,拿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但别人不清楚,苏焕章还不知道王诺的投资计划尚未全部完成吗?这一亿八千万美元,过几天都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又或者说……多出多少。 等陈云收拾好,推了推摊在沙发上的百草,百草给他腾了个位置。 黑瞎子慢了一步,被关在了屋外,被番茄炮弹、藤蔓变异抽打得嗷嗷直叫。 我听后愣在那里,我想有吗?难道我表达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有错吗? 杨庆住酒店,送陆骁庭他们出门,回来时江瑜烟他们已经从另一个门离开了。 不怪秦雪误会,来的两个男人,一身气度竟比周子轩和季林州两人还要出众。 凉薄的眸子闪过一抹平静,烨华眼神微变,非但没有选择避开,而是势如闪电般的朝着那青色的宝剑直直迎去。 眉心伤口撕裂、动能涌入之后再无动静的韩东瞬间睁开眸子,遮不住金红光芒冲破一切束缚。 也就是说,这三头猎狗非常古怪,分成多少块,就会变成多少只三头猎狗。 人族不易,晋为至高族更是付出了数不清的流血牺牲。因此这个护卫队成员直到死亡仍然想不通身为星空人族的新生代亘古天王、韩东为什么一定要给予其它生命族平等尊重,他到死都不明白。 第一百六十五章:各方 贺艺锋双眼微微的一眯,并没有再去多说任何的话语,他在认真的思考着铭南刚才所说的话语,他是不是真的应该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了,别到时候真的伤透了吴玲的心,让她离开自己了。 既然不能退那么就硬憾好了,权衡之下,诺威选择硬憾大岩蛇的钢铁尾巴,任由黑鲁加的喷射火焰攻击力壮鸡。 她看向一边淡定的司徒情,企图寻求同盟,但是他依然是那种面瘫的样子,好似完全不在意凌妈妈说的什么。 院落外到了午后,没有了阳光照射,就有些凉了,所以几人都往屋里走去。 那么多可以拒绝的理由,都在嘴里的话突然哽住,变得说不出口。 但是秋田犬是很聪明的,训练一下也就会了,摆好姿势,开始拉臭臭。 可是,让洛颜用自己的性命来揭露这件事情,她又有些犹豫,她也不是什么圣人,爱惜自己的性命也是正常的。 “退后,夕瑶姐姐,”李飞风轻云淡,向前一步,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他只是展开双臂,热情接纳着幽冥夜的毁灭。 但不管怎样,又有谁不渴望自己可以恢复正常人的身份?永远不受暗中的那个身份的束缚? 之后唐觉晓环顾四周,佘蔓倪的粉丝团举着大大的牌子,“蔓倪蔓倪,蔓延心底”,她的粉丝团来自全国各地,退场还有燕京粉丝团送玫瑰,空运来的。 赵合欢躲在了莫天的怀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不出来见人就这么一直地躲着。 到底窝可野利是夏国大将,李遵顼只有脑袋生锈了,才会在他面前逞王爷的威风。这样的姿态让窝可野利心下的投靠之心更浓,更加认为能够礼贤下士的李遵顼才是明君之主。 莫天有些怒气又有些温柔地轻轻说了一声:“合欢,过来。”,眼神却早已将凌渊碎尸万段了几千次。 “做梦!”沈华吐出这句话后,把站在他身后的苏晗推开,提着桃木剑与安曼搏斗在一起。 观音朱唇微张,莲子入口消融,化作一股暖流游遍周身,识海中残缺的法相轰然爆裂,身后浮现出一尊数十丈高的金身法相。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好像是什么鬼什么天来着。”老船员皱眉道。 叶尔雅瞪大眼睛,心里更加雀跃,本以为是孤军奋战,没想到竟然还有盟友。 在山羊队战胜龙舞队之后,情况终于有所改变。山羊高中迎来了赞助商,张建设和孙国立是忙的不亦乐乎。而陌闫又带着球队去了平时训练的训练馆安安静静的训练去了。 “真的认为自己赢了?”阴阳突然抬腿,一脚直冲陌闫胸口。而陌闫并未放松。 所以他摆出那副姿态,加上他之前的事情,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他想替山羊队所有人承担这份压力。对于陌闫教练来说,这也算是债多不压身,习惯了。 一个生于桑家坞、长于桑家坞的人,现在事业、家人都在桑家坞,还有好打算呢?做个地地道道的养鱼专业户罢了。 庚龙正在盘算是怎么一回事,突兀听的身旁两个士兵低声讨论的内容。知道是云瑶搞出的事情,庚龙忽然想起,当初分离的时候,那云瑶听到李家公子的名讳,十分厌恶的表情。 陈阿牛欲言又止,原振侠看出他神情很为难,虽然好奇心强,但也决不会因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强迫他人说什么,所以,他在了一句之后,已做了一个手势,表示如果不想说的话,千万不要免强。 按照常规来说,进攻者掌握着主动权。防守者是被动防守。当防守者抢占住主动权之后,那么进攻者基本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就像之前任勤和光头的比赛。 只是让李珣很遗憾的是,还没等天芷上人现身,委羽山虚缈宗宗主聆风子便率门人弟子前来,场面热闹中又有些混乱,他们这些低辈弟子都被另行安置。 “好吧,权叔,调头返回山庄。”慕容海说着,听得出来。他应该是有急事立即返回山庄跟慕容老爷禀报,只怕是跟这次的古堡会议相关。 无论是阎夫人又或是碧水君,闻得此言,均是身形震动,齐齐注目向李珣看来。 从表面看起来,这个基地非常普通。一圈铁丝网围着几件不大的房子,看上去非常普通,根本就看不出这里是保护伞公司规模最大的基地。 沈如雪见着老夫人的视线顿时就阴沉了一下,便是肯定了刚才自己说的那番话,心里也是跳跃了几下。 玉宇仙姬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天气晴朗,白云掩日。而她的这一举动,彻底挑起了好战公熊熊燃烧的欲火。 第一百六十六章:及时雨 在这个时候,那些有心人,就会在比赛开始后,默契结束掉之前的闲聊,开始谈正事。 曹军既然退去,陶谦却是没有继续提出让徐州的事情了,只是给予了田楷大量的钱帛以及粮食,也算是感激田楷率兵救援的回馈。 边战斗,边突破修为,还一点事也没有,这完全颠覆了古青阳的认知。 曾世豪一旦决定的事,就轻易不会罢休,实在不行,孩子可以放在家让保姆带,去东北势在必行。 一听夏侯索要萧薰儿一半的金帝焚天炎,凌影紧张了起来,立刻就护在了萧薰儿身前。 再回想一下,他发现鬼子这次是用两门九二式步兵炮轰炸城墙的,而他想到自己昨天射杀那队鬼子炮兵时,发现对方是有三门步兵炮的。 金瑞面对儿子的疑问,他把眼睛瞪大,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看着眼前已经回到家的农场,一栋四层高带泳池池的豪宅,全是靠他父亲留下基业后他再一手一脚打拼来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此罢休。 而卿羽之所以知道它的名字,还是因为她曾在天医法鉴中,看到过一种能够使人精神恍惚,情绪暴戾的致幻剂,配方其中有一味药材,似乎就是地炎魔藤的根须。 当张杨连夜赶来壶关,只为了救一个长史薛洪时。杨丑都不知道是该怎么说张杨了,愚蠢,还是天真? 这药方对萧战太重要了,有了这药方,他儿子萧炎在一年之内就可以达到七段斗之气,他的族长之位可以稳了,萧家也可以强盛一些。 “它开始接近明斗山脉了!怎么办?放任这么一个家伙冲进帝国境内的话……”团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因为办事不力而被砍头的下场。 那一千多块钱的奖学金我可以无所谓,但保研的名额我是在意的,更主要的是这样的处理结果下来,我在别人面前就更说不清了。 震惊之余,付青竹大怒,阿呆抓住她的手腕没有继续进攻,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张妈,这也太看不起她了吧? 宇宙魔方出现在了吴阳的手中,大片的蓝色空间能量从上空挥洒下去,将蟠桃园给覆盖了起来。 “法证组这两天在整理资料,明天要忙一天,我就不去了。”程晋松解释道。 浓云遮蔽了弯月投下的最后一抹微弱的光芒,雾气渐渐涌上,让阴暗的夜色多了一些诡秘不明。世界陷入黑暗的统治中。不时乌鸦叫声划破夜空,沙哑,凄厉。 夜晚来临,幽冥之王拿着专业测绘定位仪定位。按经纬度找到坐标中的位置,幽冥之王把骷髅头放好。 终于,咒语结束,那人拿起一个精致的玻璃杯,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蜡烛上。 只是没想到,将军的目标不是几栋建筑,而是整颗星球。就连自己的陆战队员,也都是早就计划毁掉的目标。 我听着就是舒坦,暗叹终于有比我能吃的人了,当下邪笑着望着夏建身后唯一一个没有上来打的人,一个老人。 这次六耳用了很久的时间画好了几幅画,然后拉着徐青的裤管示意他蹲下来,用爪尖指着第一幅吱吱叫了两声。 “张肖,你说那位公主殿下美到如何?”一位男生满脸笑容的问着眼前的有点冷酷的男人。 “你是我的保镖,雇主有事情你就要担着。”慕容含儿大声的说着。 这片森林他们找过无数次,从头到尾,每天直升机盘旋,生命探测仪……所有能用上的东西、能找的地方,甚至每一个能下得去的悬崖他都亲自下去过,仔仔细细的勘察,寻找。 如此,又持续了一天的时间,那彩色的能量漩涡猛地又一次加紧。 锦欢大酒店电梯内,莫南爵拿出手机,容沁发的短信一字不漏的显示在屏幕上,简单的两个字:已成。 看来梦术也有不好的地方,最明显的就是这一点,总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分别。 如果身后有人。能这么无声无息不被发觉欺到近处,功力自当远高于我俩,我的幻术恐怕也起不了大用。 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黑白色,以自己为中心三米内的东西自己“看”的一清二楚。 108比113,克利夫兰骑士队在自己的主场以5分的优势战胜了对手,比赛的过程远比比分所显示的要艰难许多。 今天,他们听了夏枫的话,又看到了夏枫他们强劲的实力,觉得是个机会,想趁机脱离黄巾军。于是就赶来,想详细了解一下夏枫的底细。 坑深五丈,狄冲霄与百花藏终是松开熊抱,狄冲霄竖起右手,百花藏竖起左手,用力互握,相视大笑。彼此都为对方现在的实力感到欣喜。 话音刚落,突然又传来了一阵阵惨叫之声,显然那江逸枫已经在被人围殴了。 林青玄趁机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全力施展出“水遁术”,转眼间,就遁出去好几十里远了。随即,他又掐了个“避水诀”,躲在海底就顺着海流随意地漂去。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迈阿密人也只能够去无奈的吃下这样一个苦果,比分变成了7比8,对于迈阿密热火队而言再一次的落后虽然不是一件毁天灭地的事情。但是也同样让他们感觉到沮丧了。 没有人考究这个问题,也没有人替缪徵流悲哀,因为红-军的攻势根本就让他们没有时间去考虑任何问题,更没有时间去哀伤别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200架飞鹰战机瞬间就冲向了天空,虽然天还没有亮,可是他们在警卫师特战队的帮助下,专门找那些在后面的国民党大部队进行进攻。 边胜艺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点了点头。随后的,月璃就把边伯贤独自叫了出去。 虽说在现实之中,娘炮越来越受欢迎,可是如果男人真的全部变成了娘炮的话,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了。 怎么哄也哄不转,蓝新颜也火了:老子有钱是有钱,该怎么还价,还是怎么还价!你不值那么多钱,我看你也就值个七八百的,你别想忽悠我。 年轻的史崔克露出狂热的笑容,这是一次机会,一次在总统展露才华的机会,所以他一定要做的漂漂亮亮的。 易容换装之后的秦羽,拿着那长弓青年的世子令牌,成功通过举荐。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冰冷无情,虽然在笑着,但却没有一丝温度,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但他们却不敢发怒。 眼前这个陈凡连樊强都能够打死,最主要的是他能够默无声息的来到这地下室中,自己竟然没有任何的发现。 处于亢奋状态下的神话,比以前厉害的太多,现在,一只怪物,在神话的手上,根本撑不过3秒。 这光芒,自然是躲不过心思缜密的狼王的眼睛。哪怕就这一秒,他也看穿了伯贤的心思。他知道边伯贤在恐惧着些什么,那恐惧中,还夹杂着一点兴奋。 ……人类诞生出成步云这怪物天才,只是几分钟时间,整个宇宙都几乎全知道了,宇宙中无数异族惊讶,震颤。 王超转身就要走,酒店老板一急,立刻就伸手把王超胳膊拉住,然后又乐呵呵的舔着脸笑了起来。 但是,当时唐辰没有想好需要什么,所以一而再的拖着没有进去。 是的,联手,这些上一秒还在相互战斗的敌人,在面对那灾难般的攻击时候,也选择了联手。 抿了口茶,徐克拿过一个脚凳,把剧本摊开在上面,认真的往下看。 慕容痴花的目光发生了变化,脸上的嘲讽消失,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他衣服破烂,露出后背和胸膛,身上有很多伤口,头上还带着血迹。 不是说现在他就有能力抗衡整个乔纳西家族,而是根据他的潜力,而乔纳西家族也正是看到他那恐怖的潜力,所以才会谈判,想双方和解仇怨。 这巍峨的身躯高达接近百米的高度,其他凶蛮族在他的身边就如一个个婴儿一般。 而在上古时期,他却听说过有这样的传承方式,天魔门古籍中有少量的记载。 夜晚再次来临,距离星月门度假区数千米外,海面上有一艘游艇。 昊天明在饭桌上看着桌子上的酒瓶,然后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 迎春把玉镯从腕上褪下来,笑着叫司竹把玉镯收起来。司竹应声拿着玉镯走了。 随着能量的涌动,战甲缓缓从他体内浮现而出,占满了整个脸部,连眼睛都蒙上一层薄薄的透明隔层,真是武装到了牙齿。 “难不成,你还是为了我独一无二的美貌而来?”桃鹤君一边妖冶地说着,一边伸出手摸着依谣尖尖的下巴。一阵寒意从桃鹤君指尖传到依谣身上,依谣一个激灵儿就后退了两步,带着戒备的眼神看着桃鹤君。 在她灼灼期盼的目光下,似乎所有的拒绝都是那么不合理的。似乎……他连拒绝都不能。 在与南宫博弈擦身而过的时候,狠狠撞了一下南宫博弈的肩膀一下。 昊天明坐在下面,还瞄到了大卫和四个黑衣人。然后就笑笑,这里可是公共场合,又是直播,所以自己坐在这里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的。 话说,江楠为了几个少爷的福利,准备去超市采购一些必需品,以准备五个大少爷的午餐。 琅琊不动声色地接过后,说着:“每夜子时,我会再来找你。”说罢,又走回了阴影处消失了。高辛怔了怔,他知道在哪里找自己吗? “萧哥,我知道,只要能见到你,我的事情也就不需要发愁了,其实我这次来秦市,潜意识里,就是想在秦市碰到您,没想到,刚到秦市就碰到了”!说到这儿,靳勇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吉平的个子比杜卡矮,力气却比杜卡大,重心也比杜卡低;再加上他少了一节腰椎后,倒更显得手臂长了许多。这一切的因素加在一起,结果就是:杜卡被周吉平这一脚蹬出去好几米,仰面朝天地摔了出去。 孙钰哭着用四海瓶中的一元重水为石矶疗伤,不过也只能暂时的控制住心火的蔓延,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石矶早晚还是一样会丧命。 席撒颇感诧异。昔年魏国神修被封为无双国士,意指举国上下无人可比之能。后来这封号为诸国效仿,在许多国家中,得此封号者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也有许多仅有名头而并无实权。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图阿疑‘惑’的道,警惕的看着周吉平,提防着周吉平可能会使出的新欺骗招数。 “政策哥哥,我和你一起去桐木乡工作,好吗?”王丹把头舒服地靠在赵政策的手臂上,边走边柔声说道。 而让村民们惊讶的是,一向喜欢在大清早骑着他那匹宝马的骑士老爷竟然没有出现,着着实出乎村民的预料之外。毕竟一项成为习惯的事情,突然有一天没有发生,的确让人疑惑。 “可能吗?就是赶回去也来不及,除非我能骑着秃鹫回去。”周吉平无奈的抱怨了一句。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他惊疑不定地喊了声,却见徐一鸣微微扭头,抬起手,朝着他诡异一笑。 这一段话如同魔咒般,禁锢住了南吟念的心,假裝不经意抬头抚了抚厌生的步摇,将步摇拔下攥在了手心,“不!”干净利落! 当下,观众台的富豪们纷纷开始下注,毫不犹豫选择棕熊,即便是银背大猩猩赔率高达1比3。 与大家一样,都是后来才赶到的一位武道宗师,忍不住朝远山问了句。 今天上午,李桂香又从隔壁邻居口中知道韩斌上完军校没多长时间就成了旅长。 “石兴代朋友黑奎前来挑战!”虞世兴一个腾跃就飞上了演武台,对着白耀及数万名族人朗声说道。 徐一鸣这才发现,他退到了五十米方圆外,手中的血红色百鬼瓶正在盛发着妖异的光芒。 当天晚上,乔秀丽就梦到她爹了。她爹和她说了很多话。包括他为什么要挡那一枪。 而他眼中的警惕和恐惧,好像离落这朵奇葩,不仅奇怪,还带着毒刺。 “我师兄旁边下去的那个堆,不,那吨肉叫孙悦。”张九德笑呵呵的说着俏皮话。 观音见准提和接引都坐在莲花台上,便在旁边找了个临近的蒲团坐下。 至于斯普劳特教授的草药学,如果没有一点知识和准备就进入教授的温室,哪怕是危险程度最低的那一间,都极有可能出现可怕的事情。 “这法子不错,但有点儿冒险。”郭德刚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电视。 四个大字的出现,瞬间让众神眼前一亮,眼眸中的贪婪之意,顿时更浓郁的,对他们而言,只要和天道沾边的东西,那都是宝贝,这个榜单似乎是大到特意降落下来的,至于有何用处,如今似乎还不知道。 全球通百货公司的送货人员来了,这大约是秦羊唯一的熟人,他姓张,一张脸,晒得很黑,秦羊叫他老张。 晶莹湖面正对的方向有着一座被魔法藏匿的巨大建筑,如果没有知道它准确的名字,就算是巫师都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秦羊咚咚从二楼飞奔下来,还想阻止,见到大厅中,系着围裙,穿着居家服饰的孟世静,握着通讯器,阴沉着脸,望着自己,顿时心一慌,尴尬一笑,想要爬回二楼,却被孟世静拿着扫把,开始满屋子追着打。 她担忧看着窗外,臭骂了一顿吗,褚逸辰会不会生气,记仇!她有点担心。 李安安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个性软弱温和,就算是被欺负了,也从来不会反抗,默默的接受。 可以说,吕洪今日的表现,让赵大叔很是满意。而在拍吕洪的肩膀时,赵大叔也趁机试探了下吕洪适不适合练武。结果,赵大叔回去之后,便催促着赵大婶来吕家。 “这次封明高新技术区的仪式,安排在什么时候?”方国坤突然问到。 所有人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红孩儿了,可是他还不敢将这种兴奋表露在脸上,所以只能憋在心里。 方世楠一脸笑意,此时的他已经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现在的陈琅琊只要不傻就不会跟他叫板,反则的话,就不仅仅是张桐这些人,而虎狼之夜也会被彻底的关停。 这一下,不仅是兰登,就连稳如泰山的负责人,也不禁吃了一惊。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太皇天了,所以天生准备将佛宗的事情做个交代,于是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奶奶的!”刘啸双手插腰,喘着气,没辙了,看来只好去请开锁公司的人来了,这手机也没了,还得下楼去找电话去,刘啸郁闷地拽出钥匙,转身又朝楼道口走去。 风筝mm提着龙舌弓,释放出箭击震荡,将那些残血的玩家给收拾了。 而她这副模样落在出岫眼中,竟是令后者想要落泪。莫名地,想要落泪。 感觉自己额头上的细汗,吕香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办法。终于,她看到自己被绑在前面的双手,想到之前因为她很老实,那些黑衣人也没有太过为难她。一直以来,吕香儿的手都是绑着在身前,还是只绑着双腕。 一阵白光,章鱼如同尸体般泡在水里,那白光甚至透过了穷合金密室。 带着九截扶桑树枝杈回到皇极殿中,帝俊便要开始他的第一次炼器,九杆九耀星旗,有了这九杆九耀星旗,他便能随时布置下九耀焚天大阵,游历洪荒自然也很有把握了。 好吧,托尔还是很有自觉性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双收后宫这件事确实是很渣,但是他觉得自己从某人身上学习到了一个特点,那就是只要自己努力去做某件事,并且死皮赖脸毫不顾忌身份和形象的话,那么总是会成功的。 因为它所存在的宇宙,一切众生原有的生命大限消失了,什么生理寿命、灵魂寿命统统被改变。 “也不知道下一个我能够召唤的英雄会是谁?”带着几分激动的心情,林峰也开始再次试着召唤英雄,想看看有什么别的选项。 这样的规则下,名额自然是每年都在变化的,沪海近几年竞赛表现比较低迷,已经从15名额掉到12个了,所以如果吴斌他们这支队伍这次能够表现出彩,为沪海未来可以多拿几个名额打下基础,那也算是城市英雄了。 这黑火遇到生命就点燃,与那不灭黑炎一样,但想到事关末日,便故意不去深想。 几个武师轮番报信,宗门特使渐行渐近。日到中天,两名修士终于现身大道尽头。修士们骑胯骏马、威武不凡,其后一辆大车隐约可见,“火雷门”的师伯到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陈敬值赶忙拉起袖子一看,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墨线,正缓缓朝上游走。 一行商队在大雪飘摇中缓缓前行,在漫天风雪中按理说方向感极差,大雪一盖上,别说东西,连南北都是找不着的,在枝叶交叉的树林中更是如此,可这队商旅却始终能朝西而去,不偏不倚地走在一条直线上。 对她这个走投无路的妹妹都不能容下,自己要是寻死败坏她的名誉,让世人谈论她的无情无义,看看她在世上怎么立足,看看明事理的人们怎么议论她,让她像一个过街老鼠,让人人唾弃喊打,看看她脸红不红? 他在恨的同时,几乎忘记了那些正加在自己身上的残酷,而是对独孙深深的担忧。 秦阳仔细检查一番,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雷老爷子的双腿都已经呈现不同程度的萎缩,左腿还好一些,右腿却已经基本全部萎缩,很是枯瘦,就像枯死的老树。 因为宫素素听了中肉汤的话,居然没有生气,连脸色也没变一下,依旧维持她那冷艳高贵的表情。 他也是实话实说的,在他赶来张鲁的府邸时,也正好遇到率军前去的张卫,至于荆州军,在他赶来之前,的确是没有看到。 姬长峰双目精光一闪,惊喜说道:“那就对了,埋在你身体里的天地灵气受到刺激开始流动了!”,姬凌生茫然,我身体无法感应灵气,更别说吸收,哪来的灵气? 秦阳又试了另外一条腿,这两条腿下来,秦阳至少扎了雷建军十多二十针,哪怕最后有痛的感觉,雷建军也是面色都没变一下,神色自若的回答着秦阳的问题,这一幕看的秦阳暗自佩服。 花九在街道中上窜下跳,就像每天再阵中做的练习一样,从各方剑芒之下躲闪。 莫以天撅起她的下巴,那样近距离的看着她唇下的伤口,心中升腾起巨大的火气,一把抱起她就扔到了大床上。 趁着这功夫出得门去登上马车,赵明月将将坐定,丝帘外便响起一道男音。赵明月瞅着她家太子爷端着一张多云的脸出去,又阴沉着回了来,心头便是一咯噔:看来今儿这原石,她多半是瞧不成了。 司马惊鸿眼中怒气汹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汹涌的怒气,恨不得把李青柠这贱人给活剥了皮。 总之,这次丹道大会结束之后,他要和轻歌好好谈谈,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属下躬身离开后,江南点了支烟,陷在沙发里吸了起来,一支又一支,烟雾后,是他渐渐冷静而阴郁的俊颜,眸底是风雨欲来的暴戾之气。 傅歧本还准备邀几位去他家里坐坐,见追电神色匆忙,不由得一惊。 而在前方探路的公子沧月,眉眼一动,神色警惕感应四周,亦一并停了下来。 莫以天表情深深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等林晓沫转身离开,他去楼梯间的吸烟处抽了根烟,才缓缓踏进韩佳樱的病房。 剩下的战马大多非伤及残,这天气又十分酷热,伤口更加容易感染,就连被徐家举荐来的孙秀之都有些棘手,没有将它们治好的信心。 如果王爷知道的话,下场肯定比这还惨,说不定会把他扔到毒虫堆里。 众禁军啧啧称奇,无不流露惊羡之色,阿九见者,心满意足。回头又见飞龙透出疲态,立地的一双爪足巍巍颤颤,似不能支撑,唯恐被人发觉误以为她随便拿头野飞龙充当战龙丢尽脸面,便朝青鳞飞龙狠狠一瞪。 大家都是亿万年的熟人了。相互间对彼此的性子也了解的很以鲲鹏的桀不。多半不甘心为道教卖命。所以老君才有此一问。 “哼,签了生死契,凉你们刘家也说不出什么。”马保国心中暗道一声。 “大,大哥我错了。”陈俊清一看直接傻了眼,捂着脑门,连连道歉。 席撒轻手抚摸上水脸庞,继而颈项,最后停在她胸口,来回游走,眼里满是笑意。 屏障内部的土壤和空气全部被用魔法进化过,且布置有与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内一模一样的气候控制系统,常年将这片区域内温度和湿度全部设置为春季。 说到最后,离王越想越疑虑,西蜀这种自杀性攻击行径简直匪夷所思,让人不能理解。 罗成中对黄铁芯副市长是很警惕的,因此对谢锦绣也不太放心,可想想这事情量黄铁芯也不敢乱来,也就同意了。 在帕罗一声令下,这三四百人迅速地向着营区外围蔓延开来,由于个个实力高强,所以蔓延的速度相当的惊人。 无敌哈哈一笑,左手一抬,接住了直奔面门而来的手套,一把又扔了回去。 第一百七十章:算计 “那只能说明你是凶手,关我什么事?”赵大爷又是一脸的无辜,真像是我们冤枉了他一样。 裴占林倒是挺会说话,直说了橘子,却没说苹果和甘蔗。橘子的确是蜀中产,这里靠近山区,种植一些果树倒是正常,但甘蔗现在没有种植的,那是要从黔省和桂省来的。 在席渐,他就一眼注意到了顾念暖,一米六五的个头,身材匀称,前凸后翘。 之所以这么问,杨立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虽然这么问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儿在厂领导们伤口上撒盐的感觉,但是杨立民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立在密林间洒下的碎裂光影间,黑色斗篷在薄风中猎猎振荡,莫名的卷起完颜凌月心底的恐惧。 “易轩,我们已经结束了。请你不要再来烦我。”周树树一脸严肃地说道。 “大师兄,我正要出去迎接你,你就到了。”周天雨很是随意的说道。 今天中午她可以和简一起去吃饭,周围看守的人不多,因为安井悠空知道,他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把人带走,挑起两个家族的矛盾。 但私心里又希望她永远不要记起来,他情愿她永远停留在九岁,没有任何烦恼。 同样都是生活在地球上的灵长类,为什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听着耳边的歌声,眼前青年的动作,众人心中纷纷一动,眼圈微红,没想到舞台上方会写出这么一首应景的歌曲,还是感谢自己等人的,出自本能的拍了拍手,发出一道道响亮的掌声,即使疼也没有停下。 柳天两个字说出来,一边的断玲玲懵了,她知道柳天的身世,即便是玄水之灵,但是在幼年时,他都没有感受过父爱,爷爷给他带来的爱和父亲不同。但是在玄冥子和河这里,他感受到了亲切的父爱和母爱。 “诶,别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要帮我的话,就去帮我烧一桶热水吧”苏父连忙说道。 子弹在空气中划出波纹,这只白色的蜘蛛丧尸根本没有机会躲闪,一枪被打穿了头部,子弹在蜘蛛丧尸身体里炸开。 “喵!主人!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么?”紫灵慵懒的声音在龙天威进入的一瞬间便在他耳边响起。 “办法嘛,虽说不多,不过两三条妙计还是有的,不过我的妙计随便一条都能够让你摆脱出来,想知道不?!”龙天威呵呵一笑,晃着二郎腿。 这剑咒是他在昆仑之中听来的称呼,以前一直不是很明白,现在大致可以猜测得出那剑咒就是将剑意融入了到了某种咒法当中,又或者说是咒法融入到剑道之中来诛杀敌人,无孔不入,无从抵挡。 政纪拍拍白狮的头:“在哪里都一样,反正想你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念头罢了,在这里,起码你不会憋屈”。 为了找到目标,他把速度也降了下来,这就是新飞行员的不成熟的地方,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下,降低高度,降低航速,那就是给狙击手当靶子。 一只手掌重重地击打在楚天羽的后背,直接将他打到在地,所有龙卷风也随之消失。 那哪咤现在还是一个顽童,收了他做徒儿,恐怕每天都要忙着给哪吒擦屁股了。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猜想,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了乌毒,而乌毒是不老族之中一个份量很重的人物,他在不老族之中的地位比汉娜还要重要。而牵扯到不老族的事情,那能是普通或者简单的事情吗? 他抓着脑瓜,一脸的痛苦,那令人钻心彻骨的痛又來袭,他低吟了一声。 他打算用易容术变成科拉的样子,去引诱克莱门特出来。然后大家利用驱魔阵法,一起困死这个家伙。 何连成点了五份甜品,我们两个在店里干掉两份,再带三份回去。 第一站彩虹市的彩虹道馆,三对三的比赛对抗艾丽嘉,凌霄顺利的得到了彩虹徽章。 天帝俊朗的脸容倏尔扭曲起來,他身为天域主子,却无力庇护爱妻,任凭她数度流连幽冥地域,以致被冥皇觊觎,最终横刀夺爱,这等奇耻大辱他只能郁闷在心,又焉可向下属明言? 要么就是他真害怕二哥跟傻哥这俩活雷锋一急眼,把所有的事儿都给抖了出来。 “一定一定”,高公公亦笑着回应,就是看在那三箱箱子黄金的份上,他也会多多帮忙的。 相比于一片绝望气氛的叶家与钱家,靠着王川带领着弃暗投明的王家众人则有些庆幸。 这次屏幕轻易地被锤出一个洞,而冷锋也从那个洞掉到了屏障之中,而屏障的洞口得到周围能量补充,马上又恢复了原状。 一股黑雾涌现,监控室中的几人都被包裹住,而后五音无踪,仿佛没有来过一般。 而下已是酒过三巡,该说的不该说的,皆是接着酒劲儿道出,甚是尽兴,如此,也该寻些乐子,同这狄娘子好生欢闹一番才可。 上官若抱着姜禛,走在街肆之上,这会儿子早已起市了,两岸店家吆喝声不断,道上的走客络绎不绝,虽热闹,却入不了上官若的眼。 第一百七十一章:诛杀 “传令,将火把点起來,所有人列阵。”霍然转身,刘备看着身边的张飞呼喝出声。 反正所有人都对郭氏的后母跟继妹都有意见,干脆就不瞒着了,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等待着别人的评判。 “你和千默有去过?那我们不要去了,去别的地方。”南宫霖毅突然停住,吃味的看着她。他本以为欧阳樱绮和她是第一次去,居然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星光,双弩。”安迪换上了双弩武器对着过來的一大片怪物,送他们一脚将它们踢飞了出去。 原振侠自然也知道王一恒的愿望是什么,那晚,他也没有劝王一恒,只是由得他自己去诉说,等到王一恒酒力不胜时,才把他送了回去。 不过,刘璋是主,他们是臣,甚至他们身份卑微的连个臣都称不上,他们,只是刘范、刘璋他们手中予打予杀的“奴隶”罢了,他们不敢反抗,并不代表他们心中没有想法,此时在高顺与刘范两方的双重刺激下顿时爆发了。 现在的白金器装备真的越來越便宜了,当然要是非常极品的装备还是可以卖到上亿的,而极品装备‘雪月’就有大量。 那些卓尔实在是太狠了,不但连尸体尽数带走,就连这城市里的物质也不留半点,真可谓是蝗虫过境了。 李郁被他们二人追得是焦头烂额,他只得在积其危险的情况下用出变形技能才可以躲过对方必中的杀招才能勉强支撑。 吴辉听后暗淡了目光,没有一丝兴奋,怔了许久才道出实情:“这个残破铜镜自从拾到之后,每逢正月的时候总会呈现微弱清光。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奇之物呢。丁先生,您能再看清楚些么?”神情很是急切。 按照原来的历史轨线来发展的话,此时他吕布还不知道在袁绍还是袁术的帐下效力,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这黑山张燕还能够纵横数年,直到曹操统一了北方之后,他才前去归降,至少混了一个侯爵的爵位。 墨然的嘴巴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巴,随即他便将鬼王一口给吞了下去,那猛烈旋转的吞噬漩涡,又再次消失不见了,回到了墨然的嘴巴里面。 她一边说,一边含情脉脉地望向夜辰,就差将自己的眼珠子贴他身上了。 大巴车就停在靠近码头的路边上,赵蕙和李振国上了车,找到了他们的座位,坐了下来。不一会儿,游客都到齐了,大巴车便起动了。 张妈几乎眼珠子要从眼眶里掉出,往日总会掩嘴而笑的唇角,此刻毫无意外的耷拉下来。“不不……我怎么四十有六就老眼昏花了呢!”张妈摇着挽着高贵发髻的头颅。 李兵也是想了一想,我们道号是叫景云,我记得我们的师兄叫景玄,还有个师兄叫景慧。这师傅嘛,也就是当时举行仪式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想想,好像是叫虚德? 然而现在,墨然开始关注这些了,他的表情微微一动,然后想着自己是不是需要看看。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请您放手好吗?”我背对着他,不敢在看到他那张受伤的脸,我怕我控制不住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还给他。 他不愿多待,从口袋里摸出了后门钥匙,急忙忙的开门溜进了屋子。 孽王单掌轰出,排云一片紫色的光芒,冲击之波震荡而下,一片褶皱空间破碎,感觉就是推了一掌,就有紫品武技的威力。 张方荣又没脾气了,说到运气好,三人中马迁安的运气好到爆棚,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大半都能“得逞”。 话音一落,也不等赵云等人回答,便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座下的乌龙驹感受到了主人带来的力量,发出了一声长嘶突然加速朝前面跑去,顺着官道一溜烟的功夫便将后面的一千轻骑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介绍:如其名,人身狼头,是人狼一族的王者,实力非凡,身手敏锐,杀人不眨眼。 韩守成看着东方志剑不是很麻利,立刻上去帮忙,而叶枫也有事无事的弄了下自己的东西,生活用品放好。 他真的躬身弯腰,这倒让萧月夜不好意思起来。本来嘛,人家有这样的担心是很正常的,萧月夜也知道自己的长相是很容易让人误会成软蛋的。他摆摆手,朝着离火拱拱手,算是答应了。 对于所谓的天使武器,展飞鸿倒不以为然,毕竟他太极境中存放着两大父神宝具,无论哪一个都是最顶级的神物。 凌雪嫣进来,直接和关月眼神相对,两人就在这个时候木讷了一两秒,周围的人都回退了一步,感觉两股冰冷的气场突然形成。 “是的,不过没事,多亏了天主所派的天门兄弟保护,不然足够我死上好几回了!”陈辉心有余悸的说。 挑起地上的砍刀,凌天横着划过一道弧线,耀眼的灼人光芒瞬间闪起,随即两声惨呼响起,两名戴家死忠宛如失去电力的机器人,直挺挺的跌落在阶梯上,身形滚过的地方留下妖艳的鲜红,在草地中极其诡异。 站稳的时候,赵玥看到四周都是茂密的绿竹,竹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换一种思路去考虑,如果lgd不冒险放出铁男,不迷信火神炼钢这种元素魔法一样的套路,这场比赛的结果真的难说。 不过这样的话她可以找找配方,到时候可以在现代世界自己制作一些使用。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地渊,这人就因为舟行思暂为管理魔域人后也变得更加猖狂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临终 凤九歌和君夜冥翌日才到达神域的,神域的情况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恶劣,你所有形容不好的词语,在这里都能够看得见。 “一会你们就知道了。”赵志刚老神在在,不急不急,反正已经吸引起李银杏的注意力,怕什么。 墨羽纵身而起,手中的逍遥剑一个横扫,运用五行法则压制,一剑斩断了黎蛮的钢叉。 低低的嗓音带着银杏回到过去,说到动情处,还有适当的停顿,给人遐想的时间。 人都进了府,刘惜蕊只得留刘七姑娘住了一宿。第二天就让人给刘大夫人递了信,说自己身体不好,怕过病气给刘七姑娘。 不是溪姨娘是皇上所赐,顾四爷无法拒绝,只怕溪姨娘也留不下的。 我感受着对方的动作,急忙的拉着崔安相互退了一步,随后便发现了这个石头人开始发狂的边缘。 顾璐低着头,身上裹着斗篷,散乱的头发遮挡住大半的脸庞,周身充斥着阴郁痛苦的气息。 下晌,陆漫就让下人在二进、三进、四进院子的廊下树上挂了许多灯笼,足有上百盏,形状各异,极是漂亮。天刚一擦黑,就把所有灯笼都点亮。 那名前任的皇家骑士看到友军丢下他们逃跑之后并没有感到愤怒或者惊慌,只是不屑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骂了一句“懦夫!”,似乎这种情况早在他的预想之中。 且这黑角域一事,也是打开一个话头,好顺下来怎么安排赵舟的问题。 “老神棍,你就不怕这平白送来的肉串有毒吗?”方正可怜的看着见什么都吃的老神棍。 因为戴着全覆式头盔的关系,头盔里的说话声音带着瓮声瓮气,有些模糊不清。 “英俊极了,大人,我知道词汇根本无法形容您现在的伟岸身姿。”波尔查在旁吹捧到。 赵舟也知道这次交流会,其实就和普通的闲聊‘茶话会’差不多,就是宫羽田找个缘由让老朋友们聚一起吃个饭,联络一下感情。 柳鸣渊看着这一幕情况,高兴得不得了,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肉给他吃。 如果她以为,这种病是因为学习巫术所致,那她自然不会再将巫术传承给其它人。 在返回村里的路上,土豪东对方正说道,他一改以往有些大大咧咧的性格,这次的土豪东难得正经一回。 萧枫心里不由得一紧,刚才都只顾着追了,居然一头闯到雷区里来了。拉克鲁斯的这片雷区,他可是知道的。 “你的废话太多,我通常希望看到好的结果。”三月堂主打断他的话,冷哼了一声,“你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晚上就给我盯在这里,哪也不用去了。”说完,她叫上紫嫣果断地就走。 苏衍歌倒也不是怕,就怕会对陆之安的影响不好,阿褚知道自己是姑娘,看着不会奇怪,可是谢公子他们会怎么想? “住手!”眼见着因为距离太近已经不能阻止了,鸢一折纸不禁喊道。 时崎狂三挑衅地看向银,她握紧右手,周围开始响起刺耳的高音。 即使他能有武侠中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只怕在这关键时刻也丝毫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被一枪打穿心脏。 轰!轰!巨大的压力传来,王辰本体也是承受不住,没支撑几下,胳膊和大腿便先后被炸出了几处血洞,王辰顿时全身一阵阵虚弱,头顶上混元伞和紫青双剑更是光华黯淡,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他身体闪烁,便是出现在了顶上,双眼直视面前的塔壁,然而,映入他眼帘的东西却是让他有些吃惊。 但其实这种法术神奇无比,其威力比之昊天九决任何一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被金元指点中者,身体并不会受伤,但全身真元会在一段时间内被冻结在体内无法流动,只能任人宰割。 因为王樾前辈喜欢穿红色的衣服,看起来精神特别好,但是对于李秋柔来说,红色是最可怕的颜色,她可能见到了血。 “出了什么事?这么急的让我们赶过去?”席妈在车上左思右想也未得出个结论。 洛瑾诗有些吃惊,这是季商南在下厨吗?依旧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房间!恍惚间,洛瑾诗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回到了之前!这是她在做梦,还是真实的呢?洛瑾诗伸出手,准备掐自己,却听到厨房里面传来季商南的声音。 她听到后顿时秀目就红了,后来在倩倩姐的安慰下,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才把情绪稳定下来。 这项“蓝茵优才奖学金”已经在西京三所大学,华夏其他地方七所大学正式“运作”了。 青龙再一次沉默,龙‘门’四杰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虽然凌风和修罗都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是碰上龙‘门’四杰的话,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胜算应该不大吧。 “结束了!”看着独孤的帅旗总算凿穿了曼丹重骑兵的阵型,昊天长吁了一口气,感慨的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先下手为强 半梦半醒中,这人大概还为他理好了衣物,肖少华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原先睡的地方,倒了下去。 我从边上就乐,张梦菲拍了我脑袋一下“你乐什么你,说他没说你是吗?”看着我说道。 袁守诚也因为王崇阳的关系,被魏征一起请着去了皇宫,作为一介平民的袁守城自然是兴奋不过了,虽然住在这皇城脚下,但是毕竟没有见过皇帝,如今也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民众心中的戾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的引爆。若不是有战车和机甲战士包夹着囚车,恐怕他们就不仅仅是扔鸡蛋那么简单了,要说他们会冲上去将张夫人他们咬死,估计都不会有人怀疑。 阿南一路跟着季子然到了四爷府,又跟着季子然回到年府,待夜幕时候,又回到了香园外街。 而弘春待自己,除了产子后前两日颇为关切,之后又复如平常,疏远冷淡。 等漠北皇和魏妃走后,萧韵儿连忙将花奴扶了起来,让她进去照顾月奴了。 除了他,这个时候还会有谁将意识注入他的脑海,同时还说出了“霍未乙”这个名字? 不过很明显,这黑龙,就是为他们而来,它飞翔在空中,硕大的脑袋却是看着下方的众人,随后又是发出一道震天吼声。 “别咬嘴唇。”顾寒倾捏着她的下巴,目光在她嘴唇上巡视了一遍。姜锦的嘴唇着实漂亮,颜色如海棠花色般醉红醺然不说,唇瓣饱满柔软,上嘴唇还有圆润的唇珠,最是适合接吻。 这世道哪还有这样天真的人存在,经过前世后宫那个大染缸的浸染,乔若茵更是和天真沾不上边,但是要她演戏,要她伪装,她还是可以做得很好的。 “兄弟,你怎么自行车也不要了,怎么,难道想要便宜了我?”游子诗开玩笑道。 闫三闻言心中郁闷摇头说:“这连语言都不通,还帮什么忙?”。 李逸刚想试试高级跑酷的威力时,阿娜突然敲响了他的房门,说陆俊找他。 “风神附体!”之前一直都是使用的身体力量,没有动用过魔法,所以此刻,他还是能够使用魔法的。 陈枫则是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不需要睡眠,便能得到很好的休息,这也是身为秘者区别于凡人的一大好处。 对于老妈过分区别的称呼李逸已经习惯了,只能无奈地撇了一眼偷笑的阿娜,点了点头。 显然墨师并未把魔音仙子的攻击放在眼中,即便木系清风送影是青阳族绝学,但是在墨族这样大家族眼中,这种绝学也极为普通。 徐海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豪放,气场很大,周围的空气都随之震荡起来,坐在李泰生旁边的两个高手都被震动了。 宁愿舍弃自身也要杀死其中一人,它的执念已经恐怖到这种地步。 一排排飘红打赏,一个个真挚留言,一张张鲜红的推荐票,让我感受到大家的情谊,让我知道大家还在,狼盟还在,你们一直都在那里不言不语,而真正需要你们支持的时候,你们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乔如梦很心疼徐海,她要把徐海带到她的家里去,然后给徐海做几道菜吃。 被称为箱庭最强种族的这三个种族,已经是人类智慧遥不可及的对手。 唐孚稍稍有些诧异的看了杨少宗一眼,总觉得这个事情有那么点蹊跷。 江帆知道梁艳误会了意思,“呃,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得到有一件宝物,想让你看看!”江帆立即掏出乾坤宝盒。 茹雨有些惊愕地在云衍和祈约之间来回挪移视线,不明白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恢复到了这种地步,看来没有利用先知优势让好感值加分的就只有自己了么? 江帆和黄富沿着公路走,开始是平坦的路,后来路变成盘山而上,两人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两山之间的龙穴。 黄富十分吃惊,他是知道江帆天眼穴透视的能力的,一般在黑夜和雾大的地方都可以清楚视物,唯一缺点就是阴气太重地方难以看清楚。 萧然说话的时候罗杰悄悄打量了与会者的表情和各异的眼神,顿时明白萧然的提醒或者说威压不是无的放矢。 他要将齐人打造成一个狼性的民族,积极的去占领每一寸生存的土地。 有提过这件事,想说能多发点钱给她用,橘良太郎得知唯一的用途后,没有同意,唯一要钱是想干嘛呢? 八木雪斋刚刚刺杀了一名assassin,百貌哈桑可以多重人格分裂,彼此之间都把彼此当做友人,看见友人被害哪有不愤怒的? “冷锋都能办到,我比他强【】,应该也能办到吧。”他皱眉想了想,片刻后得出一个模糊的结论武道跟仙道不一样。 玛修一字一句的咬的很重,粉紫色的头发一下逼近,深紫色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容置疑的严肃表情。藤丸立香尴尬笑笑,她也没想到玛修会这么大的反应,原本只是跟她开个玩笑。 以那封不知名的邀请函其中蕴含的魔力,迦勒底管制室最后锁定了这里。 对热火而言,这是噩耗,他们终究没有逃过这场伤病狂潮的侵袭。但对步行者而言,这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两天之后,步行者队就将远扑迈阿密与热火大战。 而语嫣自始至终低着头,像个委屈的孩子,咬着嘴唇,噙着泪水,只是反反复复的说着“我爱你”三个字。 第一百七十四章:投毒 “让韩总失望了,目前只是在接触阶段。”我镇定自若,并无一点退让之色。 当初比起顾承,叶冰桐对于顾衍这个新的商业传奇,反而更加向往。 只是,我跟他们非亲非故,宝达的活动也不过是一场不入流的路演。 白诗兰迫不及待想要说出u盘的事情,可是u盘还在别墅中,万一被厉景州提前拿走了,她岂不是又无法证明了? 不久,红发团召开宴会,宴会上载歌载舞,乌塔直接将视频打开。 放屁,我们明明是巴基海贼团,东海鼎鼎大名的海贼团,才不是马戏团。 无证无据,除非找得到曹森的帐本。或者,能惊动皇帝,安排户部的计数人才,下来进行彻底清查。 而就在这样的风起云涌中,因为晏旭本人并未做出任何回应,杨良华也再没跳出来说些什么。 不过看青丝的状态,应该是和玄兽青年达成了某种合作,否则也不会在说话的时候,听取青丝的意见。 毕竟我做了这么多铺垫,就是为了让裴总同意王蕊和乐莹的诉求。 姜宁暖坐在餐桌前,笑的眉眼弯弯的,两人之间就像是多年的好友,气氛温煦的紧。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拥有轮回眼?」即使是傲慢如山椒鱼半藏,面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轮回眼时,也一样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姜宁暖刚将衣服换了出来,雅姐便拿着手机急急忙忙的走到跟前来。 对于这套夜行衣,亚诺十分的喜欢,当即就表示回到刺客兄弟会之后,他就去给组织普及这套衣服。 这一刻,宋婷婷呵斥李石川的同时,脸上尽是一副满满的,浓浓的嫌弃,还有不屑的笑容。 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没有放下骄傲,一年以前是,现在也是!一年以前莫无念对她的不在意,自然很大程度影响了她,所以自那时起她便也开始装得沉稳了起来。 这次之所以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是因为肝脏的神辉到了九成之后,无论他怎么吸收运力,都再难寸进分毫。 明了事情缘由的杨婵,当机立断,飞身来至华山之巅,伫立云端。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助纣为虐,保护欧卡这个家伙?」赤瞳一边格挡着萧秋雨展开的金剑,一边出言发问,她那血色的瞳孔死死地逼视着萧秋雨。 许牧深终究还是自持又有判断力的人,那两次对我的失控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没修养的事。 王雪发泄完之后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起来。自己真的有点太过了,也不好意思了起来,直接说道:“我不理你们了。”说完就上楼去了。 门口停着辆崭新的轿跑,牌子我在杂志上看过,是陆欧,一辆市价五百多万的车。 本来帕奇在控制住他们之后,是想要通过他们来搞一次大事件的,但考虑到时机未到,也就暂时压制住了心中跃跃欲试的想法。 许晴看到天赐的样子心里也十分的高兴。天赐虽然态度不是很好,但是能答应参加余万师伯的寿宴看得出来,他也是有心放下这段事情的。 胥宁儿不再说话,用茶盖轻轻拂开水面上的茶叶,茶香四溢,热气袅袅。 “天赐这些就是我的巫族姐妹了!”秀儿有些结巴的说道,因为真的太尴尬了。 这位客人的情况有些特殊……从他手中不住在身前探索的手杖,还有脸上那副进入室内也没有摘掉的巨大墨镜,不难猜出他盲人的身份。 张太白的五柄青黑长剑直接被弹飞了回去,太虚的‘类龙魔之鞭’也迅速的缩短着,重新恢复了原本的长短。 孔宣大杆刀一抡,燃灯道人就不得不抵挡,他用的是短兵器,此时交战,难免有些吃亏。 其实她在楼上和宋岩追逐打闹的时候,恰好看到他们牵手了,第一次看见他们牵手,脸上还挂着笑容。 “我没什么,状态好得很,你那里的工作搞得怎么样了,可千万不能拖后腿。”刘强是华夏战区首领,负责自然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唐洛差点被烟呛着,这老韩被多次拒绝,竟然还坚持着,也是个牛人了。 厚重的青铜棺盖,盖在青铜棺上,始终纹丝未动!我和三胖子看到这种情况,都有点懵逼。 顾尹殊也只是逗逗她,不可能真的去动她的零食,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下巴。 聪明帅气,而且还非常有主见,和母亲很像,见到了面,孙婵就放心了,要是培养的和父亲一样可惨了。 “沈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大闹崇德殿,你可知罪?”傅琛强忍着笑意,眼前的人脱簪待罪,倒是与往日有所不同。 沈茹潇这般率真可爱,倒也是令傅琛眼前一亮。说话虽然大胆,却也不僭越失礼,分寸拿捏的极好,可见也是个聪明人。 蒙面巨汉两指夹住水绝梳的佩剑,稍一用力,双指向下一转,剑身便被弯出了一道弧形,双指在轻轻一震,水绝梳的佩剑便离了手在空中转了两圈插到了地上。 “看你的表现诺。”孟菲菲手晃着明闪闪的戒指,心里格外阳光灿烂。 不过因为有了夜寂初,她现在盖被子的对象,只能换成了林哲希。 他通过这些电台,及时了解比较新的时局变化,并向林做出报告。除了以上4家,他还监视租界内电台以及美国广播,但是美国本土消息有一定的时差,而租界内电台道听途说居多,并且夹在很多讨厌的广告。 第一百七十五章:翻墙入府 “若瑶好像把自己置身事外了,你是家里的一份子,所有苦乐,你都伴着一起走过,为何把功劳都让给了我和如嫣?”程延仲开玩笑问。 “好,现在你放了李峰都没用了,我杀了你这人渣便是。”西芹说。 萧清雅听完他的解释,连忙笑着点头道:“是!是!是!你说的很对,是我一时乐的忘形,将寻常孩子的身形忘了,你别生气,我先给你陪个不是了!”说完倒真的福了一礼。 福伯一边说话,一边将将手上的两亿支票放在了叶秋等人的酒桌钱。 司青龙扫过她眼中那淡淡冰冷之情,目光落在了她纤纤十指头,雪白的皮肤上透着异样的粉红。 待西蓉还要说什么的时候,苏木想也没想,便亲了上去,堵住了西蓉原本要说的话。 对于仙后的心思,仙帝倒是可以揣度出七八成,追根究底,自己这老婆可能还是出于对自己仙帝之位的维护吧。 只见此时那八艘鸿蒙战舰的船体上都有一根能量光柱飞出,这能量光柱便如一根根带有磁力的长长绳索,飞出的一端已牢牢地锁住了前方的太墟飞船,正在缓缓地把飞船拉向后方。 “诸葛,第二刀!”诸葛一刀怒了,这第二刀,比第一刀更加的凌厉。 这一些,空空灭都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是,空空月这丫头,现在,可安好。 这次不仅是我,刘千手也不明白了,他又把手机拿出来,对着这页拍了个照。他意思很明显,这线索先放在这儿,我们看看其他地方再说。 最重要的是,鬼神一直在城墙处徘徊,它们的力量半真实半虚无,对怪物的伤害,反而比白虎蛮还要大。我经常看到几只鬼神围过来,那怪物立刻掉头就跑,像是见了克星一样。 丧尸的速度本来就不如我,如今我有心游斗,它一通乱抓乱挠,却都是抓在了空气中,连我的衣角也没能沾到。 此时,海风和雷都已经不那么猛烈了,浪也不是很大,但暴雨又下大了。 于皓拧紧眉头,现在已经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了,而是他该怎么逃跑。 然后,家长们直接带我去了我的住处,我拎东西,装备,下了车,回到熟悉的屋子,我打量四周,心里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刘武真的可称之为海量,两斤白酒下肚,除了脸色因为被身边的鞠红绫和张丽萍开玩笑而闹得通红之外,没有一点喝过酒的迹象,就这酒量,不去当国宴陪酒员那算是糟蹋人才。 林锦婳见状,卯足了力气就是一巴掌,打得林惜玉倒退两步差点摔倒,头上的发髻也歪了。 期间,老妈又絮絮叨叨的说了我一通,无非是关乎学习,还有别再闹事之类的,我含混的答应着,看着老爸有些愁绪的脸色,忽然间,好似觉得老妈的唠叨,心里不再厌烦了。 伸手要钱这事,厚着脸皮还能做出来,如果是偷,那我真干不了。 不过武道宗师就更加稀少了,李虎习武这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一次。 苏念警惕地盯着门口,手掌在床上摸着,找有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 听了陆嘉的话,值班医生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一般,直接就朝着陆嘉吵嚷了起来。 死物可以变成金子,人也可以,不过相应的,活人会变成“死物”,不再具有生命。 最关键是刚开始的时候,土豆和地瓜的种子的价格,肯定比粟米要更高。 对于中央在三月下旬正式命名首批“经济特区”的事情,陆嘉早已知晓,所以并没有什么惊奇。 其实,许长安倒也不是想占她的便宜,他已经看出来了,傅月池两姐妹都是属于天资过人的一类。 “内劲强者!”果然,罗晋在听到陈凡是一名比云老还要厉害的内劲强者以后,看向陈凡的目光顿时就变了,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平淡。 跟着来的那两位也不傻,送了一对热水壶,这也是很不错很高规格的礼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学他的法术,只能加入茅山天道派,制了寄石藏魂牌,否则各种法术,学了也是白学,都只是糊弄人的花架子,毫无用处。 意识坚韧无比的水滴随波逐流,它很奇怪自己将要去的地方,这似乎能为它解决最后一个难题。 血月灾狼吼上一声,血河中恐怖的能量再次升级,一枚枚恶心眼球不断从血浆里钻出,每一个眼球都布满了血红细丝,用无比怨恨的眼神望着周围。 宫羽抹下脸庞上的血迹,那一脸阳光坚毅的笑容真是让人有些心疼,她受尽白眼承担了那么多,但却还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让人心怀愧疚。 杀手组织,一般都是这个尿性,完成不了任务就会让他们信誉大失,颜面受损。 “或许不止那么一点,但就算再值钱,他既然输给了我,就别想再握在手里面。”刘芒才不会对那个猥琐萝莉控白人老头客气呢,萨摩拉的油田,和游轮,早晚会是他刘芒的。 古锋惊喜的发现,天空中落下的瓢泼大雨完全由自己所控,心魔所控制的涛涛血河并不能汲取一分一毫。 他实在也想不到,等奇花一发芽,那层外壳一落下。竟然直接进入了筑基境界。 “寒冰姐姐。你回来了。”其他的几个大约四五岁,五六岁的孩子们都欢乐的跑了上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气氛融洽 沉寂的车里,气氛有些微微的尴尬,就在暗秋决定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司樾开口打破了尴尬。 最后只好按照陆之言说的,自己就穿着随便搭配出门的衣服跟陆之言出去吃饭,吃了饭又上了陆之言的车。 陈红听见这话,觉得气不过,本来还有话想说,但是那些人却都散开了,她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理她。 至于躺在冰天雪地里得罪了“山娘娘”的婆子,更没有人敢多看一眼。 林初笑听到李伯无情的话语,气的浑身发抖。可是她到底害怕了,不敢再去招惹萧厉阎。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苏染好好休息,等苏染休息够了,她有的是时间问。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竟是那一开始就质疑春娘的刘员外,借着酒劲鼓动几个同为长坪县的土豪乡绅。 于是我努力地向上爬,想要逃离这篇黑暗的深井,我用尽了全力,可是爬上去太难了,外面争吵声还在继续,我更为烦躁了,我撅了撅嘴,一屁股坐下,浑身冒汗。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白卿卿一直吩咐桑芷和清桦,吃饭要荤素搭配,故而这一桌菜,半桌应季蔬菜,半桌肉类。 那样子看上去特别像是恼羞成怒,同时,姜甜甜他们也在旁边帮忙解释。 下车后古贤又看了一眼汽车里面,见司机对他点头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的向着别墅里面走去,跟在他后面的是头上盖着纱巾穿着白色婚纱的“古菲菲”。 “我发现最近南海市表面上好像风平浪静,可是我总有一种不安,我感觉南海市的天要变了。”马龙有些感慨的说道。 “这个年纪能有这个实力也算是不错了,只是做事太愚蠢。”沈月见茶水端起来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是吗?好看吗?咱们一起看。”说完我一把搂住陈倩的肩膀,陈倩的身体微微一颤。 一阵轰鸣声传来,那从外界破阵的十余个圣殿的强者全部吐血而退。面对这么强大的阵法,他们想要破阵显然也是极其的不容易。 齐鸣点点头,两人从高空中降落到仙剑宗所属的山脉中,找了一块绿草丛生的空地。 洛彩雨感觉到眼前这三人修为不凡,而齐鸣又没有说话,她也就一同沉默了。 他说:“期月,我回来了。”冬风带着他气若游丝的声音,走了几步远就被湮灭掉了。 “阴无缺,情况怎样了?”灵鬼教中,满头白发的阳鼎天急迫的问道。如今的阳鼎天再也不复以前的意气风发,现在的他除了说像个糟老头子之外,更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 “这是什么阵法?”任韵寒问身旁的尹殷道,她也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到了,即使她的实力远高于那个被斩杀的强者。 却说那些兵甲闻得噶孜令下,纷纷拔出刀剑,将王昊四人围了起来,又不敢立即动手。 连云城这一问,似乎是把玉卿给问住了。因为,今天早上一起来,她就直接往连云城这里来了,还没顾得上去其他三位考官那里。 虽然优先供应给海军的航母做舰载机,但德国空军的主力战机也少不了bf109战斗机的身影。 郭采这话说出来之后,没有人敢接话,这是事实,摆在那里的,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你!”余歌哼了一声,冲剑奴做了个眼‘色’,剑奴又走到了后一座轿子边,掀开竹帘,这次里面住着的是巫梦,原来这一对姐妹已经被余歌接到了燕京城里来了。 托塔天王刚才在全力与牛魔王对战,倒是没发觉,天兵天将很多的兵器,竟然被唐三藏设置的赌局,放在了孙悟空的筋斗云上。 “累不累,累了,咱们歇会再走也行,还有不少路。”两人走到一棵大树下面,连云城说道。 白雪心中一震,历经这么多事,终于有了巫瑶的真实下落了,他心情怎么可能不震动。 在莱因哈特的建议与指导下,德国枪械专家施坦格比历史上提前2年研制出了mg32轻机枪。 老祖宗一边笑一边看着郭采,她看到郭采这样子,知道这事情确实靠谱,她还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郭采这样的带着一丝害羞的样子。 三年内,顾怀彦仅仅在忌日之时瞧过她三次,钟离佑竟是连一次也没有。 这句话,顿时让所有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全都对着林宇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娄锦尘化作一堆灰烬再也不能在他眼前出现,他始终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后悔过。 “龙哥下面就是来里湖,不过我们不能飞得太近,免得被水鬼发现被潜射导弹攻击。”由于对手部落的名字太长太难记,七号直接向这伙敌人命名成水鬼。 “机会就在眼前,要是不能把神器带走,那么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阿瑟灵在心中想道,然后发疯了一样的冲向吉尔梅。 葱姜爆香,冷油放入大料,花椒,甘草,桂皮,酱油,白糖一起炒了,在放入清水熬制,伴着香气,一锅卤水就做好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他想逼皇子造反 “死!”再下一刻,高初已经闪电般擎出横刀,照着天炎当头斩落。 而这些不单单是自家哥哥调查到的,也是她让简睿他们调查到的。 李臻也深感武则天的手段老辣,深谋远虑,她步步为营,用来俊臣抓捕李德昭、苏味道等人是明修栈道,吸引朝野关注,派武懿宗去扬州才是暗度陈仓,逼李元嘉造反。 运气一直都不错的,没想到,这才开始想着手办点正事儿呢,就遇到挫折了。怎么就这么巧呢?是不是比义海商行的人早到,事情就能搞定? 旁边的服务生连忙过来清理,还一个劲的道歉,只有风光知道,这个杯子碎了绝对不是质量问题。 在云岭镇那种地方,李齐羽那可是上上等的人,可是,跟勤王一对比,那就没办法比了。 不过,李臻此时还没有精力细细去品味武则天或者上官婉儿的心机,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呀!想必你已得知冬凌也淋雨了,还生病了吧!”叶昱临忙问了一句。 想了想,又是吸了大大的一口,然后把它放到了离电脑比较远的地方。 无言,他语气这么冲,而人家是尊贵的判定司,当然不会轻易软化。幸好,这家伙其后还是有给夜天留活路,他说,要马上出去不是不行,不过要先达到某些条件。 按说对于修士来说,没必要睡觉,在修炼的过程当中,灵力也就满足了身体的新陈代谢,甚至比睡觉还要恢复得好。 里面充满了瘴气,普通人若是进入了里面,不说被妖给啥死,光是吸收了里面的瘴气顷刻间就会暴毙身亡。 那天他身受重创,再被辰灭暗算,真的有性命之虞;若非早已布防,在船舱设下白骨招魂阵,再配合冥骨加持,也恐难轻易震慑丶吓退辰灭。 “且慢!”田宇见状不妙,立刻出声阻止,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名人间堂弟子已经将自己的右手给砍了下来,血流如注,剧痛之下他直接晕了过去。 而事实上,段攸方被胁持,也确实令老道士投鼠忌器,未几,黑袍和其馀三化身皆稍为后退,生怕夜天被逼急时会选择鱼死网破,毙掉人质。 “这蛤蟆说可以带我们去找这云雾草。”穆青正训斥癞蛤蟆的时候,云逸飞听懂了癞蛤蟆的意思,解释道。 惋笑如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仿佛怕被人发现一般,下意识的左顾右盼,眸光闪烁,神态慌张,仔细向四周打量了一圈。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把她的头给割下来带回去,但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 溥勋从怀了掏出了几张符,贴在眼睛上仔仔细细的辨认了半天,然后,解开了身前的扣子,遮挡住符纸,然后手指头一晃,给点着了。 “我们先发一份近期苏扬大学不会参加任何外界活动的申明。”陈开勤当即说道。 如今,林老爷子去世了,王妈也走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也只有云轩了。 叶倾城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竟是一颗大石榴,她伸手接了过来,心头暖暖的,眼底满满的都是笑意。 元朔带着万祈穿过南北主道,到达中央大厅又往东走去,没过多久在一面大门处停下,万祈记得方位,这应该是之前控制中枢的正东面,这个房间是一层基地的最东北角落。 常观砚的话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气性,但是仔细想来,却也是满地的坑,常观芮并非没有见识过常观砚的厉害,只是常观砚平时都不是这样外放的,突然来这样一下,常观芮觉得自己隐隐刺痛的脸颊越发的疼痛起来。 这时许阳听到那边很多人大叫着:大涨,大涨;又涨了,又涨了!许阳只是一笑,他已经知道对方解出翡翠的样子。 夜渐渐深了,原本星星点点的光芒因为人们的入睡而渐渐的熄灭,高高的大楼隐藏在黑暗里,仿佛一只巨兽一般。 广州有座供奉南海之神的古庙,波罗庙。而距离波罗庙不远之处的海上港口便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抚胥港。 “我想知道心神世界之中到底有没有圣贤之法?”林宇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 薄薄的唇掀了掀,寻常的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仿佛在冰花里旋了一圈,清凉而风流,一如他清冷却魅惑的眉眼。 童恩的脸更红了,既尴尬,又羞怯,说不清的感觉混杂在一起。身体下意识向旁边一闪,给钟岳让开了进门的路。 “祖母,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林初夏也是担心太后的身子,这一天天的,咳嗽似乎越发厉害了。 曾冰冰无奈的道:“他前刚出院医生都不让远行呢!他能做那么长时间的车吗?”有些不耐烦了,老太太就不能和谐点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药材 “没想到你们现在做得这么隐蔽了。”黄矮子笑着对瘦子说道,就算是对凡人,他也毫无架子。 孔日一叹,还有个乾坤狮没错,但乾坤狮都未必打的赢云鹰之王了,来了似乎帮助也不大。 迈开脚步走进去,坐在他的床铺上。这个房间里仿佛到处都弥漫着他的气息,可是他分明已经离开了太久的时间。 “算你有几分见识,这可是生机素,价值堪比晶元了,学院内的食堂有卖,这可是积分价,一般人可吃不起。”吴玄傲气说道。 刚刚威少才答应带她去买个包包,现在这车窗被砸,包包的计划肯定要推迟了。 陈蕊也鄙夷地看了看周通,紧紧抱着张威的手臂,整个身体都好像要贴上去一样。 同时通过大和与其他战舰系成员的无线电通讯得知,航母派为了攻击自己舰队的事情,跟大和直接闹翻了,赤城甚至当场抗命了。 “好吧。”沐风将信将疑,弯腰将海王星横抱了起来,送回房间放上了床,帮她脱了鞋子。 周通用兼职三个月赚来的钱,买了一台苹果平板,准备当作生日礼物送给陈蕊,挽回爱情,结果整天打电话,她都不接,在宿舍楼下等陈蕊,也没有见到人。 看着姜旭离开的背影,刘军依然觉得胸口有一团气憋着没有发泄出来。 向着空中打了一个响指,顿时穹顶之上攀附着的无数果实顿时开始闪烁出光芒,柔和的光线把整个大厅都照耀的灯火通明。 “你是何处的官员,来梁哆陵这里所谓何事?”种师道甲胄在身,横跨宝剑。声音不大,却是不怒自威。 当然,这一顿所费不菲,足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所需,不过对于王信这样家资万贯的土豪而言,却还在承受范围之内。不说扈家庄的产业,就是打下祝家庄后王信也得了不少金银。 王虎感受到这一棍上的力量,顿时咧嘴,这家伙还真是憨傻,就没发现他自己被人算计了吗?就算不知道,没看到周围环境的诡异吗? 天道化身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难看,旁边的曦华更是泫然欲泣,柔美的脸庞写满哀伤。 此时到达这里的士兵已经有四十多个,他们立刻做出了反应。这些人要真是王府的人,那他们一定会受到牵连,还是杀了干净!要是这些人是流贼冒充的,他们就是剿贼有功。所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并不困难。 在米国分公司总裁去行善的时候,王风这边也让红后与上次那些材料供应商联系了起来,让他们给自己提供和上次一样的材料。不过嘛,规矩要改改,货到付款。 而经过苏京的游说之后,归德城的士绅们也没有在李岩杀死毛守备的事情上多做纠缠,所以朝廷的处罚什么的也都没有下来。现在朝廷还在调集兵将要剿灭流贼呢,没时间关心一个守备的死活。 其余四人倒是也同时朝李恒轩一拜,口称大礼,他们虽然实力强过李恒轩百倍,但李恒轩是君,他们是臣,却不能像对待其余晚辈一样坦然受之。 原来是外出打猎去了!这下王伦不再多问,跟着王四直到草堂上来。 陈允远换了衣服去看长房老太太,大家说了两句话,周十九也来了。 那金刚绿壳蟹王在凌战的命令之下,闪电般的飞向了血木,大钳子一剪。 虚头八脑的客套话全部省掉,白玉酒瓶现于掌心,打开瓶塞,灵气破颈而出,长生门一十九人顿时抖擞精神,盯住玉瓶不放。 胖脸男连忙解释道:“他说他有5000千磅的麦子,这样捣乱的人……”他越说声音越低,终于停了下来,而那老头的脸也越发阴沉了。 大姐的老婆婆是那种干净利落的老太太,很和善的样子,爱好就是打扫卫生,天天把收拾屋子当成营生来干,我想她应该是有洁癖的。没有工作的老太太平常在家不是打扫卫生就是照顾儿子。 齐达内的受伤,皮雷的缺席,让这支法国队最终以这样一个局面结束了自己的世界杯之旅。球队的第一和第二计划全都失败了之后,他们踢得一团糟,结果只能饮恨出局。 他并没有要求士兵们搜刮民间存粮,一方面,这会引起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另一方面,搜刮重量更轻,价值更高的黄金,很容易就可以在这里换到粮食,使用少量的标准粮,也会让他的吃相不那么难看。 暖第一更到,亲耐的们,乃们口袋里都有一张保底粉红,可以掏给暖咩?嘿嘿,咱会努力滴。 这话说到甄氏心里,甄氏略带惊讶地看向郭氏,郭氏竟然心甘情愿地将管家大权交出来。 换言之,天道反噬之下,她的实力越强,受到的反噬力度就越大,不然,以她如此的实力,何止于昏睡数之久? 身为东瀛人的安倍三神,却能够说得一口流利的华夏语,华夏语和东瀛语的交接堪称完美,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揉造作和不适应的感觉,但是现在可不是佩服他那顶尖语言能力的时候了。 不过,也难怪老王爷生这么大的气,搁谁身上都镇定不了,实在是这事太匪夷所思,太戏剧化了。 突然出现的背影,让得三人都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一时间中,都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百七十九章:醒来 砰!砰!砰!砰!连续不断的轰鸣足足持续了一十八响,巨大的通灵兽像是打不着火的火箭般飞向了半空。 他是真的毫无印象,所有的记忆停留在之前踏出饭店时的那一刹那。 “方才,江寒被吸入那位天帝肉|身中,也不知是何情况?”荒老板蹙眉,心中自语。 “难道是他们来了吗?”千手柱间双眼一凌心中瞬间沉重五分。他还以为是莫炎追来了。 天穹忽然裂开,一只硕大的眼瞳浮现在九霄云外,宛若上苍之眸,冷冷的注视着厄运村。 飞段切了一声,表示默认。自从轮回眼泄露,整个忍界的目光全部投向了雨隐村,三年里的试探从来没有断过。 可惜……这一切都是假象,不久之后,斑向村子发动了进攻。当时我不能理解,现在却有些明白。 百里鸿基见左相琴鸾走了过来,既然结交孙不凡的意愿已经达成,若是这个时候还在这当灯泡,他都觉得老脸发红。于是拱手一礼,就此告辞。 “你这家伙,什么叫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就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美琴有些恼火的说到。 盛春成觉得,回到支行忙起来的孙红,很像是他刚认识她时候的样子,包括他们的关系,好像也开始向那个时候接近,变得若即若离。 由于局势混乱,现在各国派出援军越来越弱,物资越来越少,也只有风暴领才有余力出手,从这方面来看,风暴领还真是不可或缺。 喝了酒,也去唱了歌,去了他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买了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吃了最喜欢的那家的火锅,还买了心仪已久的车子。 有人说老牌效果很好,但其实十几年的牌子也能称为老牌,当然,不排除有的佛牌磁场效果确实也强。 正在这时,bp机响了,有消息来了,凌柏舟一看,居然是慕容蓁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他本来就该死,我杀了他又怎么了。”看着突然出现的顾知衡,璟舒舒一脸的痛恨。 只听言禾再是一声落下,段七卿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新娘的身后。 一只紧跟着管家的步伐,不敢有丝毫分神的段七卿,也察觉到了自己身后并有人跟着。 这一刻段七卿也突然意识到了,要想离开这里,肯定不会那么轻易。 限制此复杂战术的唯一条件是这些变异体必须在场或是在召唤师手中,而随着时间推移,此时已是游戏大后期,唯一的限制条件当然也不复存在。 毕竟现在的赵昊也不是最初的时候。开发什么项目都没有资金,缺少人手自己也要亲自动手。 回去的路上,夏方媛一直在想着,宫少邪的生日……她要送什么礼物给他呢? 夏方媛觉得自己现在的心理稍稍有些好笑,就像古代后宫争宠的妃子一样。 看着眼前散发着可怕气息的少年,艾伯特也不敢多说了,众人都是吃惊地看着孤叶,只有洁儿是最淡定的。 敢于在寒冷冬天绽放光彩的是寒梅,红嫣一笑,凤舞仿佛看到了摇曳在风雪中的红梅,那般耀眼高贵,却又好像看到青松,那般直落爽利。 念头落下,楚轩开始进入到疗伤状态,体表泛起了淡淡的紫金光,不灭道源也是运转起来。 准备开口问,秦先生却头一歪,睡着了,看起来似乎很疲惫,凤舞有点郁闷地闭上嘴巴,然后闭眼继续修炼。 “进来吧。”宫少邪的声音在夏方媛的耳边响起,说着迈步走进别墅,夏方媛也紧随其后。 于是,夜祥君整个过程心情都很愉悦,间或还朝凤舞抛几个魅惑的笑容。 黑夜沉浸在无边的阴暗里抹杀了谁的浪漫,充满激情的心灵经历狂欢之后难道终究要回归平淡,破碎的梦幻伴随着记忆的残缺一遍又一遍陷入静默,然后让美丽的紫红色缠绕着冷清勾勒出一片虚假的欢乐。 “长五,我们下去。”莫歌也生气了,特别是她看到紫若晴窝在上官绝爱的怀中浅笑时,她己知,用这种方法救寇乐儿,怕是难上加难了。所以。为了长五和这些人的性命,只得以退为进了。 “咦,这里有一段关于格赞活佛当年从九层突破到十层的心得:奉己而出,是为人道;纳异入己,天道之始。”吴明之前也看过这段话,但此刻他突然有了一种明悟。 “这是最轻的处罚,如果你们再多嘴的话,那本宫可就不会给你们这么轻的处罚了。”寇乐儿也不再看她们。 只是本源分化阴阳,自身不全,虽然与大道齐平,但是不达混沌,终究不得永生,些许精进都可能是向着混沌之境更进一步,相比之下,开战都算不得什么了。 林沉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现在知道剑狂和剑雄的差距在哪里了。剑狂只是孕育剑灵,灵为何物,虚幻的东西罢了。而剑雄身存剑婴,那是凝聚成实体的存在,两者淡淡从字面之上便不能相比。 这人的野心真可以冲昏头脑,方家若灭。他父亲方泽和方远若是出了问题,难不成这金贺两家会好心的让他方天德发展?不可能,只会是明着一套,暗地里又一套!金贺两家家主几十年共同对抗方家的交情,怎么是他能比的。 第一百八十章:首饰 他叫手下的保镖打断了王一眼的两条腿后,把这两人扔出了古玩一条街。 这话明是介绍,却既不要求张不凡向皇子见礼,又不要求他必须有礼。 而且,姬风还想到了一个更加高妙的手段,那就是从晨曦之门中接收的,外宇宙魔法世界所传输而来的物质信息化,可以形成战斗傀儡。 “是你……救了他们?”姜爻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红发男子,说道。 “被吸走邪魔值后,这镜子终于变成原本的样子了吗?”看这不断变化的镜子,陈太玄闪过这个疑惑。 “嫦曦仙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我绝不会让你失望。”李飞鱼激动无比的说道,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昂首挺胸,宛若打了鸡血一般。 脚下传来的异样,战逍遥脚步踏上之时已经感觉到了,急速掠动重心,身躯巧轻的一翻,右手反转而回。 特别是张震天更是心情激荡,两天没见,不料自家儿子竟然能与一位五脏境的大高手相斗,而没有落在下风。 任天行和洛川道人一听,觉得此法可行,同时也看向了宋铭和许盈袖。 “二哥竟说,太后对郭庶母等妃有意见,利用人殉制,要了她们命!”朱瞻堈怕来人听到,瞥眼门口地说。 而不需要像当初那般,要将葛天佑打成重伤,让他的灵魂处于萎靡状态,以增加成功率。 “但今天,我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培波先生,给郭先生一瓶解药。”培波闻言扭头看了俞钱花一眼,不情不愿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了郭松山,郭松山疑惑的接过瓶子,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拧开盖一口喝掉了。 时间慢慢过去,气氛很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木屋。 “矿元石?干什么用的?”卓天也对古怪石头很是好奇,疑问道。 寒风呼啸,风雪正狂,在这刺骨寒冷笼罩着的北域冰原,能有这样一个遮风挡雪的地方,确不失为一处好地方。 刑楚眨眼间就将十二护法杀死,就连虚空战斗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还在‘激’烈的战斗。 如意记忆翻涌,她记得苏母曾经告诉过她,她也是在三年前落到了一处悬崖的崖底,。 也就是说先前醒来的修士就有更大的几率得到更好的宝物,就好像凡驭现在一样。 段或根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看他师徒二人又哭又闹的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他出于对齐云升本能的恐惧,手忙脚乱的摘下耳机连同随身听还给齐云升。齐云升看了他一眼随手接过。 这个阵法还是双多重阵法,凡驭一拳又一拳的轰击着契合点,但是毫无反应。 只要能够帮助三皇子,他们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成功便成仁。 左君几人看着单月不出声,平日里落落大方,极少说话的明月山内门首徒,就因为说了一句话,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红霞。 “试一试我的枪法。”血龙枪在手中猛地一挑,枪头在空中划过,带着无尽的锋芒,狠狠地刺出。 只是,知道了真相之后,又该怎么样呢?这场战斗的结局又会怎么样呢? 海东盛离开了,带着海鹏,他走的很是潇洒,然后给宫海打了一个电话,并且把这里的事情全部倾盘而出。 “没问题!而且逻辑相当严密!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后会有期!”杨边抱了抱拳,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这个秦阳真是不让人省心,刚回来滨城,商界上狙击星海投资集团,古武界引来诸多武者追杀,怎么感觉他就是一个惹祸精。 来到这里的剑客世家人士只有几个是黄金五级,其他都是黄金三四级,因为他们来的时候从白银级到钻石级的成员都来了,并不知道这个墓地限制级数进入。 自地幽立宗以来,地幽殿便是掌门居所,这一点无数年来从未改变。 一想到药十三就在不远处了,左君心中就忍不住激动,现在的自己若是全力出手,不知道一番争斗下来,自己和那药十三到底谁胜谁负? 十四大盗中的金剑盗赫然在他们之中,只是当时古昊隐匿起来了,也未曾看见那带着金剑盗追杀自己的另外两人的长相。 “这种情况。也只有和他们对战一场。让他们知难而退。”达无悔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说道。 “月冰,又是月冰,这个月冰到底是谁?可以让我看一下你的道念刻影吗?”达无悔不解的问道。 “请问足下,对炎黄二帝有何看法?”既然软的硬的都问不出来个什么,倒不如再次确认下对方的路数好了,这个以史明智是最为妥当。 看着在天空肆虐的白玉盗,古昊面无表情,也没有散发一丝的杀意,只是缓缓一动,猛然一道黑光顺着孔仁宗的万古长青树打出的漫天树枝就斩向了白玉盗。 第一百八十一章:冷宫 从刚才的对手之中,他就已经感觉到对手的强大,而且还似有保留。 杨兰好奇:“钢琴协奏曲对于一个职业钢琴家而言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赵雅萍的整过行为中,林雨鸣都淡淡的看着,他知道,她会看向他的。 音波好似湖中泛起的涟漪,层层叠叠的荡漾开来,所过之处,虚空崩裂,万道坍塌,整个苍穹仿佛都在战栗。 段冉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她很想提示对方一下‘这不是第一次,’但此时又还不是时候。 身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是脑袋已经是个秃瓢儿,眼睛大大的没有眼白全是水汪汪没有瞳孔的黑眼珠,鼻子不见了,连孔都没有,和嘴融合在一起,向下耷拉着,形成软趴趴的一个不断蠕动的,足有三四十厘米长的胶皮管子。 华阳县与成都县都是四川省的首县,东南属华阳县,西北属成都县,两县以署袜街和青石桥为界,大致平分了成都城。 她不愿意掺和打架的事儿,认为那是肌肉发达没脑子的表现。但是胡长峰打架的时候,她就觉得特别的有男人味。 张天毅捂着胸口,轻声的咳嗽着。看到冷子越在他身前举起棒球棒的时候,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海伦娜疯了!其他的变种人很冷漠地注视着她,然后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已经有变种人悄悄拿着一支装满了镇静剂的注射器靠近了她。 眼泪决堤而出,我心里此时此刻不断浮现的是叶儿对我的好,对我的照顾,以及她那永远带着温暖的笑容和甜美的声音。原来我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叶儿的存在,她此时危在旦夕,我才知道她对我是多么的重要。 “到底是亲生母子。”是李丹若声音,仿佛意识到声音高了,后面话就低根本听不到了,万大/奶奶急伸长脖子,却只听到一片嗡嗡声,一个字也听不瓷实了。 可以说地龙对于皇上与皇太后的出行的事务不分巨细坐了详细的规划,同时派出李三拳与张大炮提前两天出发一路督查到塘沽滨海。 “哈哈哈,可不是,让人摆酒,咱们好好喝一杯,庆贺庆贺。”张大人眯着眼睛看着姜彦明笑道,姜彦明忙答应了,赖太太忙起身吩咐下去。 莫夏楠斜睨的白了她一眼,还给莫凯臣一个眼神让他好好管管这个手下。但是莫凯臣想一门心思的全放在浩浩身上,看着浩浩跟宝宝贝贝跑来跑去到处玩,他的神色也明朗了不少。 恭亲王听到皇上准许他再次坐下时,便向一个被抽了经的似的,软软的跌坐在太师椅上,脸部看不出一丝表情来。 可是,苏影湄虽然知道,沈风一定不想让杨百川看到她这个样子。但是现在,沈风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其实以孙洁如今的地位,也并不具备参加拍卖会的资格,但孙洁认识这家公司的副总经理,这才得到了名额。 “你真的知错了吗?”宝贝严厉的问,可不觉得儿子这卖萌的样子是知错了。 黎明时分,原本每到了这个时候,老板总会早早地叫醒帮手,蒸上十几笼屉的肉包子,熬好皮蛋瘦肉粥,把辣椒粉和花椒油搅拌进一碟一碟的咸菜里,准备开门迎接客人。 这人在想些什么呢?还贴身助理,不过这样的沈墨琛,虽然说话坏坏的,倒让我觉得越来越有亲和力一些了,也更像十年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大哥哥了。 可是他突然感觉自己的马屁拍的有些不合时机,老大怎么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他出现的十分不合适。 稍一走近,季慎谦方才看见对方一头金色的中长发随意用皮筋扎起,柔顺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脸侧,似的他的五官柔和了不少,一抬眼,那双宛如祖母绿一般的碧绿的眼睛变露了出来,像是耀眼夺目的宝石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张伟这人脾气或许有点不好,但是从来不会蛮不讲理或仗势欺人,既然参加了人家的节目,当然会服从人家的安排,于是便问了问自己父母的意思,看看他们是下午继续看节目还是想去姑苏城中的一些景点转转。 唐叔在“苍老声音”的指点下,把魂使的灵能融入到唐婶的灵体中,强化了她的灵能并治愈了身体生前的疾病,让唐婶“借尸还魂”,成了后来的门面夫妻、灵界搭档。 所以,虽有人都感叹他的殿下有一条忠心的狗,却不知道,狗主人日夜防着这条狗怕他随时咬上来。 他心想,既然唐叔愿意把这么隐秘的、另一个世界的事告诉他,还送了他这两样礼物,那他们之间的奇怪关系,仿佛又近了一层。 “没有,他们叫我过来的时候,你爷爷是趴在地上的,他们又不敢伸手,是我把他重新入殓,而且现在尸体已经发泡了,没人注意这个。”我爸说道。 万重山声音温和,眼见轻舟的脸颊这两日稍微恢复了些血色,让他看着只觉放心了些,他向着桌上看去,就见一桌的菜肴还不曾动过,显是在等他。 第一百八十二章:嬷嬷 陈长老让张新云去和无名切磋,也是看在楚印的面子上,对方的师父战死在了西南战场,而且当初在战场上救过他的性命,所以他平日里对楚印多有照顾。 现在的仙道旧土,不同于以往,像是重回古老的纪元,很多东西都在复苏。 吴铭看着霜白细眉倒竖,秀眸满是冰冷之色的晓梦,语气平静的解释道。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死神一步步靠近自己就可以了。 徐守一跟岁数不大的宝贝徒儿,都是生平第一次踏进在江湖、朝堂俱为声名显赫的司天监。 晋王朱棡率领靖难兵马直出太原,秦王朱棣也率领靖难兵马直出西安,同时朱允炆北伐大军的消息,也都第一时间传到两人手中。 若把江看做人世间的苦难,世人需要船才可渡之,而达摩只需要一苇,因为佛法即是渡术。 进入会场之后,沈家兄弟坐在嘉宾席上,而其他人则在一旁厚着。 “过来,帮我一起把床单被罩拆了。”池余在床边,掀起床单一角。 骑兵爱马,同样杀红了眼的校尉坟将士也不管不顾要为坐骑和袍泽报仇,交战双方都没了任何紧张或者胆怯的情绪,只有不断重复挥砍动作,占据优势的长枪反而成了累赘。 徐阳知道,这毒火是摘星子的本命毒物,一旦熄灭摘星子必然无幸,因此他的生死,其实已然操纵在他人之手。 “娘娘,还有两刻钟就到了老太太们出宫的时间了。”迎春身边的流苏按照事先吩咐的提醒道。 “和你走,你又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蔚寻雪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便在这时,却见那夜狼鬼王长笑一声,手中的邪天魔帕魔气连天,鬼爪奔袭,张三风却是被一爪袭胸,鲜血直流。 “维南,你见到你的姑姑没有?她还好吗?她有没有认出你来?”方正浩焦急好问着方维南,语气分外焦急。 于是她开始慢慢的寻找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填饱肚子,先让自己恢复体力再说。 “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这一次天人榜开榜你会不会来呢?”我三风看着这青山绿水有些出神。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御剑飞行的修士一个个都落了下来。一时之间又是凄惨一片。 邢氏面色和善的告退,等出了荣禧堂的大门看了迎春一眼,,脸色立马一变,阴沉了下来。 “不,宇瀚哥,我……”储凝有些无措,她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种关系,加上两家这种特殊的相处方式,如果处理得好还好说,若处理不好,将来见面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情。 探子们纷纷交流,他们跟踪九凤大帝这些时日,早就认识了,不同势力之间,竟然可以互相交流,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 我和她大战了三十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最后我不得不使用我的绝活,才让她猝不及防,把她抓住了。说到这里,三蛋子嘿嘿一笑:当然,幸亏亮哥在旁边提醒,否则我还想不起来用绝活。 仙人明显的感觉到,这雷劫是极大的威胁,其中不仅有各种法则与秩序,更有化道的力量,能无情的磨灭一切生命体。 农民工上门讨薪的情况很常见,之前我自己的公司未破产时偶尔就有这种情况,我知道怎么处理。 “即便我们知道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他的步子走,此阳谋,当为上上之选。”徐平安同样是惊着了。 谁都想不到九凤大帝竟然苏醒过来,而且还连续斩杀两位准帝,甚至是登临巅峰。 “呃……我进来的时候用零沉岸的技能。”舞娘尴尬地伸手,一只猫咪忽然出现在她手中,那只黑白相间却白着整个眼珠的猫鄙视地看了黄衡一眼。 宋之谦撇了撇嘴,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觉得上次承受的痛能把贺琰嫁出去也算值得。 “我还能说你的不好么?”余洋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乔治。 伊万哈哈笑道:“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天意?我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挡,庄云上还不是变成了我的玩物?你能奈我何? 既然是试炼,那么,有这么多白鸦跟着的,肯定也不止自己一个,估计应该是每个试炼者都会遇到的事情吧。 两人都无意谈事儿,过了没有多久,林雪音就托词不舒服先行离开,过了没多久,那男子也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本来很有可能的合作,当然也没有谈成。 对陈头的装神弄鬼连我都已经习惯了。没有问,也没人说,空气有些沉默。 但这事却让吴用看到了事情的解决办法,或许,这是个可以很好地利用的机会,利用好了,便可以将丐帮里的恐怖份子一网打尽。 第一百八十三章:鬼影 等到心灵的冲击过去之后,斯凯一下子抱住了王凯,她已经无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是用力的在王凯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继续去看着让人震撼的画面,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做了什么。 不过我没有说破,有这种信心是好的,到时候没有做到,她也不能怪我不带他去那个地方了,无论是天界魔界都太过凶险,更何况那个地方是连通着天魔两界的呢。 地龙吃完之后,便让探春早点回房间休息去,地龙要去洗洗澡,因为他刚进门时,老管家张思彤已经告诉地龙,后面已经给他烧好洗澡水,吃完饭之后便可以去洗洗。 凌秒透过门缝观察门内的情况,他看到苏煜阳腰背挺直地坐在电脑面前,手指滚动着鼠标中键,似乎正在浏览网页。 那王老御医朝地龙拱拱手,表示感谢,在王老御医离开时,地龙边让自己老管家替地龙送将那王御医送走,在王御医已于离开地龙府上时,老管家给他的衣服兜里塞了这张银票,相互抱拳道别之后便离开了地龙的府上。 “那是因为……”“蓝宝贝,看完孩子马上给我滚,他是我儿子,你根本没权利带走他!别忘了那份合同上是怎么说的!”他好心提醒,合同上可是白纸黑字写明了,生下儿子归他,而她还不能相认! 律昊天的心中有些生气,这个苏影湄,怎么就怯懦到这种程度了呢!难道,她还害怕他不成?真是让人又气,又是心疼。可是,律昊天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带着责备的。 王凯需要让人类意识到另外一边的情况再说,要让人类也觉得必须一劳永逸才行,所以王凯要看看,如果军队无法阻挡的话,再出手。 我不知道珞珈这是啥意思,只好反问说,我为啥要害怕?你又不会害我。 回到宴会厅很多人都已经聚集在一起,蓝成哲随意的拿了一杯酒润润干涩的喉咙。 宁庆微微一笑,缓缓的讲出这所谓的死灵大阵,而四周那些帮他布阵的宁家之人,也都笑了笑,仿佛墨凡已是瓮中之鳖。 “我想在临死前知道是谁出钱让你泄‘露’我的行踪的?”黄鹏程平静地问道,因为他的护卫除了陈军祥之外,其他人都不会提前知道的。 皮肤通红,即使蒙着面纱,也能看出嘴唇干裂的发白,额头上全是汗。靠近她,都能感觉到有股子热浪,扑面而来。 从此以后,“天”有时候转到了地球另一面,不一定会出现了,人们对越来越远、不定期出现的“天”习以为常了,后来在夏朝时“天”就被命名为月亮了。 原本陈靖阳在卧室按电脑的,结果陈妈去听了一次健康知识讲座,回来就把卧室的电脑全都清理了。 墨凡也猛地睁开眼睛,紫‘色’的眸子直‘射’院子某处,然后容貌恢复。 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韩少勋就蹲下去,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两夜?不是吧?”我笑的已经有些勉强了,在那嘈杂封闭的空间呆那么久? 我给他讲: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存在!宇宙时空是一个整体,都是0和1,都可以数据化。宇宙就是一个虚拟系统。意识能量为一体,宇宙诞生后分开,能量化时空万物,意识化你我意识。 海风轻轻地吹拂起了柳青的长发,柳青也顺着肖云飞的方向望去,这海面上什么都没有,特别是远处更是什么都没有,除了海水不断地涌来,也不知道肖云飞为何会象入定了一样站在前面,一动也不动。 “什么嘛,灰原同学要叫平次哥哥啦。”灰原左手边的光彦随口说道。 接下来的路,杨炽没有再问什么问题,而是跟随着尤格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圆型房间之中,在这个房间中,没有任何东西,有的,只是其墙体上的四个门。 悄然催动诺思域,强大的源能就好像被紧紧束成了一根尖锥,对着方言庭的大脑便便狠狠刺了下去,这一下要是刺实了,自己敢保证对方得在床上躺一个月,而且还会受到永久性的精神创伤。 他们只是修道成为鬼仙,面对真正的强者,完全是无济于事。人王剑这种关键宝物,在他们的手中,也早晚会被夺走。 对……对不起了酒仙!请听我解释一下,枯荣有些窘迫的首先打断了酒仙的话语。 桌子上,什么皮鞭绳子蜡烛,内衣丝袜,都给摆到明面上,秦老虎披着个睡袍就去看门了。 “灰原,放大这里。”手指一点那抹不正常,江户川柯南的神色显得有些神秘。 琼华宫中,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夙瑶此刻也是心绪起伏,刚才的青莲剑诀,她同样也接收到了洛天传过来的口诀。 “去!”楚辰将从画卷之中,捏出来的一滴水,抛去周围的火焰之中。 回到江南,就仿佛回到了人生的舒适区,因为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也不用整天紧绷着精神。 阿魇自身受过常人无法想象的伤害,她制造的梦境,只能让极少数的人趋向于美好,更多受影响的人,会陷入痛苦的梦魇。 此时,游击第一纵队已经推进到了鬼子最后的防线。只要能突破这一道防线,稻叶四郎除了冲西门跑路,要么就只能剖腹自尽了。 本来涂山晴晴是想套套近乎然后把这件事情圆过去的,没想到对方似乎并不是十分愿意的样子。在想想她那强大的实力,最终涂山晴晴还是妥协了。 他今天休息半天,一上午的时间,全都有空。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只想拿来与她待在一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默契 就在他们以为顺利通过了这次训练,团长又不做人的留了个后手,解六位数的电子锁。 这话说完,周围的人便是一阵窃窃私语,更有甚者,更是对着宋听澜指指点点。 就连秋猎也跟了来,现在竟然不顾她的脸面,跟圣上一起去狩猎。 不是刘慈不愿意帮忙,而是他对言之这方面的强势霸道也束手无策。 兄妹二人听到来人是执法堂弟子时已经瞬间愣住,在看到腰牌后,眉头更是紧皱。 夏宝筝正在捣搞最后一对仙鹤香炉,听得太后有请,提着篮子便走了过来。 萧鸣屿心中有气,双拳紧握,想到自己当初为了让太子离开上京,耗费心力,更是因此打草惊蛇,让太子疑心。 萧时安坐在驾驶位上,杜一坐在副驾,两人牵着手,看着星星点点的夜幕,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吃过东西,二人简单地休息了半个时辰恢复体力,半个时辰之后再次出发,径直朝东南方向行进。 “真的吗?”钟离意一惊,绣花针扎到了手指上,疼得她直皱眉。 她胸间一哽,手中火折子跌落在地,得,得,得地滚开,在这片寂静中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她的心。 “找好了,吃了中午饭再走吧,你看看,太阳在头顶上呢,午时都过了,能睡到这个时候,啧!”陈炎枫啧啧有声。 没多大会儿,阿善婶和阿善也来了。身后还跟着听话的福宝和钟齐。 等子涵离开,容华眼皮又是一跳,心里莫名的慌乱,微蹙了眉望向远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筱看着他斧削一般的俊美侧影,微微一笑,他算是跟自己想到了一处。 所以,只能寄托希望于王者秘境,王者秘境尘封多年,没有打开,里面也没有武者搜刮,破坏生态,就是一块原始而丰富的资源地。 “让碧竹出去吧。”白筱面色淡定,躲不躲得过,就看这一遭了。 李岩听到一句心有所向,自然就觉得最好,心头跳了两跳,果然,她没有多敏感。李岩掀起帘子,看看和陈炎枫亲密说笑着,并马而行的邵琮,再看看虽然并行,却明显各走各的,谁也不理谁的裴清和邵瑜,皱起了眉头。 君夕颜嗓音发涩,卿卿这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的她反驳不出半个字。 麦克斯-迈德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起来寻常的光头男人。 这人曾与吕元比剑,压了吕元半招,不然李长青也没有可能知道道盟会有这样的一尊人物,他是道盟暗处的一尊堪比十二造化的家伙。 梵门迅速止住了脚步,其他的护卫军也不敢上前,现场鸦雀无声。 她已经答应他不举办婚礼了,难道连这样的场合,他也不愿意陪他去吗。 它的毛发显得温顺和美丽,显然这其中有夏蜜尔-碧玺花了大功夫进行打理的原因。 现在,通过命运众生轮盘,易秋能够更为高效地完成对于邪物的猎杀和位面核心的收集。 但就是这种地方容易发现乌贼和章鱼,它们最喜欢藏身于这种瓶瓶罐罐中。 而从今天开始,莫家别墅将成为一栋空荡荡的房子,那里不会再有争吵声,也不会再有孩子们的欢笑声,有的只是无边的安静。 蒸腾的气息让艾玛的红发在空气中不断飞舞,愈加深红的颜色让发丝看起来像是在燃烧一般。 许翊掏出了两张剧毒神性卡,以及一张杀戮神性卡,张仲凌则是掏出了四张紫色的突变神性卡。 他确实有个这样的名号,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对这个黄毛,好像没什么印象。 而在自己拒绝了联姻后,他找来那个叫晚晚的青梅竹马过来解释,比起是想解释误会,更像是让她消除对他的偏见抗拒重新接受与傅家的联姻救傅家于水火。 他似乎不是在集邮,而是在“购买”手办,人形有生命的活体手办。 “到底发生了啥……”他不由得有些担忧,这痕迹也不像是战斗产生。 在吸收了大量灵魂后安卡第一次和卡裘迪尔完成了一次交易,安卡也拥有了一部分冰人的能力。 安卡说完后下面依然没有动静,安卡只好无视他人劝阻坐上唯一的在地面的矿车一路向下来到了地底。 其实如果他能像往常一样保持冷静的话,他看日记的时候,也不难发现这些蛛丝马迹。 “首先恭喜在坐各位通过了初选,今天是你们唯一的放松时间,等我们回到训练营,迎接你们的是一轮轮挑战和淘汰。”开口的是一身运动服的candle,在这导师团里,他担任的应该就是白脸这个角色。 穆瑶瑶下意识扯着男人的手,这里的人看起来都虎视眈眈的,不是普通的流民,以为她有粮食还有钱。 现在可以肯定的说凭借着他的原本打算来看,放到现在几乎是没有办法完成的。 夫妻俩大惊,继而大喜,丈夫连忙拿出火机点燃,然后就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包裹。 第一百八十五章:自导自演 个就乖乖把头缩了回去,但还有几个不死心地偷听着。比如:李菁,程峰,王婷几人。 而还有力量的冰魂剑则挣脱了徐堂然的掌控,轻轻一记斩击就将另一只手里的御风珠给释放了出来。 不过杨冲可没工夫听这些人的故事,俗话说的好,枪打出头鸟。既然这“废墟”的人愿意第一个出头,那就让他们出个够。 看着楚渊伤痛的样子,若离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如果只当他是蛟龙一族的族长的话,她最多只会宽慰他几句。 楚芸怜还没来得及回答,孟德便着急忙慌地走了,楚芸怜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没说什么。 “哼!连生,我们有缘再见!”和尚说完便消失不见,就像是一道残影。 “也就是说,防线并没有碰到攻势猛烈的攻击咯?”范一边嚼着面包,一边问到。 前所未有的撕痛感沿袭到她的四肢百骸,她咬紧牙关将痛苦憋在口中,下一瞬泽言抓过了她的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唇,将她的痛苦一并含进了他的口中。 “除了容易疲乏之外,再无其他,师父我身体好着呢。”这头痛却是来的奇怪了些,如针扎的疼。 “楚芸怜?”弋谦宁见巨豹离开,三两步上前将痛得死去活来的楚芸怜抱起,往外另一间房走去。方才让盛轩遣走了所有人,这会儿的院子显得有些冷清。 他不是和袁谭不睦,而是看不惯郭图的嘴脸,凡是老郭支持的,沮授必然反对。 容贵妃还能坐在太后身边,得一个软墩的体面,她就只能站着了,姜娴做好来吃苦受罪的准备来,对标恶婆婆剧里给儿媳立规矩的标准,但来到长乐宫后实际见到的,却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这个位面的数量正在不断的增加,碰撞次数也愈加的多。好在目前趋于稳定但最后无异于会合为一体。 “怎么啦,觉得我年纪太大,只能当你姨姨不成?”刘明月佯怒道。 谢尔盖完全没了意识,怎么推搡都没反应。姚晶晶见状,焦虑地蹙起了眉,要怎么办?怎么把谢尔盖弄回家? 不过呆毛十分的坚挺,不论那金黄色的能量如何冲击,都岿然不动。 要是母亲知道林琳怀孕自然动容的,她一向很重视孩子,要是知道自己还有个孙子,不知道得有多开心。 苗仙草刚要开口大骂,就看见她这四个侄子,黑溜溜的八只眼睛盯着自己看。 也对,如果玉天霖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天使魂骨中的一个伪装技能,效果有这么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子魔气如此浑厚,难道真的已经凝成了魔丹?身为仙道弟子,就算这子偷练了魔道功法,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有如此长足的进步这怎么可能? 忽然他内心里想背叛规则一把,以回报母亲太平公主之前的“错误”作为。 年前的时候村里曾经来了一伙人。说要和自己合作展生态鱼,为的那个。不就是叫做马申科吗?而且年纪和张坤说的差不多,二十五六岁,还是市人。 只要黑魇魔龙一日不除,众人心中的担忧惊惧,就一日不得消除,归于安宁。 这一场四校之间共同对外的战斗,会伴随有内部的争斗,不是因为人类自出现以来就存在着的劣根性么? 无穷无尽的龙啸声,将整个天地都震得微微晃动。杀人狂魔身躯一颤,心中不由一紧。回头观望的瞳孔也是在一瞬间攫紧起来。 “无意间说起来这件事,伯母对这件事好像特刷上心。昨天晚上还找徐姐聊过呢。”张坤回答道。 荻彦梅嘴角缓缓渗出一丝血迹,手掌依旧遥遥指向夏朝臣。这一招和花无涯的本命蝴蝶一样,也是消耗本命元力的功夫,若非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她绝对不会使用。一旦使用,必然身负重伤,并且至少百年才能恢复功力。 毕竟,目前看来,我们两方的共同敌人,应该是这个名为一方通行,整个学园都市里最强大的那名死体才对。 所以他本来还是晃晃悠悠的前进的,但随着长刀越来越接近艾斯,克罗克达尔并没有出手,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再不出手,艾斯可就真的要玩完了。 于是,吴天林美术馆的休息室里,吴天林对陈铭逸和他的朋友们,讲诉起有关那副古画的故事来。 艾酥已经闻到了生姜的味道,她最讨厌这个东西了,打死也不会饿的。 其中落差,让玉真从见到赵祈安第一眼起,便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第一百八十六章:长姝,藏好你的心思 他让陈旭先去海南探探地形,研究这种用直升机部队和空降部队联合作战的可行性。 不过,他的那声轻笑好像落到老汉耳朵里了,老汉别看他老,耳朵还是很灵的。 坐在美得像画中走出来的人前,说着这么波动人心的话,叫她如何能够淡定。 然后把图片发给了白凤,两人一致认为,背景颜色修一修就可以了,完全不用再多此一举的修饰人物了。 她平时的朋友圈不是转发连接就是各种风景花草,以及各种吃吃吃……最多再找几个朋友看电影时顺便晒一晒电影票。 徐景天制作的丹方,与越智长老的丹方大不相同,除了记录着所需各种炼丹材料的种类、份量外,他还增加了炼制方法、炼制要点,使丹方更为详尽。 沈柔雪不置可否,将青云剑放在一边,随即坐在甲板上,任由海风轻轻吹拂,闭着眼睛,精致的面容带着别样的柔美。 “多谢!”寒烟一把将玉牌接过,便头也不回地纵身飞去,瞬间淹没在夜色中了。 之后两人坐在一起说话。浓情蜜意得很。等时间差不多了,一前一后开着车子去接人。 但是别人又不好意思过来敲他的门。看来这是去把苏谨修给叫来了。 “族长大人,您说,我什么都听你的!”望天就差没有用翅膀拍着自己的肚子了,但是刚才醒悟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现在他也不好做些更夸张的表现了。 喜秋还要说点什么,却在此时,宋安杰红着一双眼睛跑了进来,扑在宋安然的怀里。 一个男神昊:鲸哥,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大理想,或者说,想不想变强。 “试?怎么试?”田德平对此感到有些不解,我知道自己三言两语也没办法跟他解释清楚,于是就告诉他说,我要先排查一下,她这件事究竟是不是鬼引起的。 只是此刻当着曹懿雯和祁雪的面,跟叶飞表现得如何亲昵貌似不太合适。 就在众人都失神的一瞬间,一直被众人遗忘的雪猿忽然动了,猛扑向宁涛。 一只弥天大手夹杂着那浩瀚的七色毒雾之力,与蜈蚣使者等人的招式相同,但力量却大为提升。 所以几个家族的族长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大家凑一点钱,把这件事给掩过去的好,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再看咖啡厅里的客人对着这边各种侧目,叶飞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然而一只手,已经在桌子底下狠狠的掐了林正峰的大‘腿’一下。 “你们都别抢!这段时间我也赚了不少,全拿出来都行!”老机车叫嚣道。 入夜之后,校园里虽然还有路灯,但是光线却比较晦暗,视线可以看得比较清楚的范围不会超过十米。 七天之后,袁世凯到了杼秋,和丁立不同的是,他直接进入杼秋城,当夜曹操大摆宴宴,给袁世凯以及随他前来的袁朗、韩昌、匡九天三人接风,同时请了丁立、乐和、刘慧娘三人同来坐席。 破虚空在这里打造一百个机关傀儡,等事成之后,立刻启动炎龙阵和血红棺,将这些东西全部传送到圣域指定的地方,然后开始他的计划,就是这样。 话音一落,王开便是猛然扑了过去,将静璇给扑倒在了龙椅之上,翻手一划之间,便将她的衣裙全部褪下,扔在了一旁。 “好,睡一起,刚好娘还要给你介绍一个妹妹呢。”林悠然笑道。 “那我就没办法了,我总不能在您王府里住一辈子吧?”苏驰耸耸肩膀。 他自己不就是在大学课堂听课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从元婴中期巅峰,突破到了元婴后期巅峰的吗? “以前知道,现在不知道了。”声音中充满了痛苦,而起还有些自责的成分在里面。 取出魔镜,黑影回到苏尘的魔衣上,而古井里涌出一只只萤火,在夜空里飘飘荡荡,渐渐在各家各户消失。 这二十多人或许实力不怎么样,但无一例外都是聪明人,他们虽然没有指挥军团作战的经验,但他们的思维模式和反应速度都远超常人,这些人坐在一起做事,至少不会轻易犯错。 杨冕眼看这招有效,顿时大喜,就要冲上去再来一发,结果独眼巨人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起身朝前方跑去。 原本荒芜破败的玉虚天宫,如今流淌着丝丝缕缕的造化生机,天宫外,长着无数奇花异果,一些消失许久的灵禽异兽,不知何时,开始在玉虚天宫定局。 李伯阳咬牙道:“师母得罪了!”翻手拿着无渊剑,朝飞来的光球虚空挥舞两下,两道剑气直射光球,片刻后两道光球皆炸裂开来,地动山摇,产生的冲击波肉眼可见,爆炸声在山谷中回响,经久不息。 当下,晋王朝的气数未尽,李峻不能让自己的人成为众矢之的,荥阳军抗不下,平阳军也抗不下,仇池纵队更是无法承受。 唐三听着这话,即便以他两世为人的沉淀,也差点没忍住的破口大骂,两万金魂币是什么概念,像他之前生活的诺丁城,整个辖区的一年税收估计也就这个数。 尕支丽丽把被子上的大披肩围在脖子上,他期待着一次漫长的电话会议。 孟娇娜去给尕支丽丽倒开水,前屋后屋,没有找到饮水机,提了提水瓶,空空如也。 相对第一种正道功法,这套魔道功法倒是稍微全一点,能够一直修炼到八品。这门功法本身最多也就到七品而已。 事实证明,这李善长的确变的老奸巨猾了,已经有了几分人精的味道,没有当年那人参娃的鲁莽和无知。 但这些堂叔、堂兄弟并不知道内情,却敢冒死跟着自己前去,林青侯心里很感动。 第一百八十七章:表妹关心表哥,应该的 “放开我,放开我,陆云你这个畜生!”孟元一这时左右挣扎,奈何他太过虚弱,被卫兵们控制的不能动弹,正向外拖着。 风月无语望天,这种还东西的方法都想得出来,当真也是因为易大将军不在府上。 闻到血腥味儿,殷大皇子眯眼看了这不要命的妖精许久,伸手便扣在她后脑勺上,以唇印唇。 凌风探手一招,金色甲虫飞回他的掌心,被他塞进嘴中,张口吞落,萎靡的气息恢复了一丝。这一场大战,他的消耗也十分的惨重,能胜过许向天,他已经尽了全力。 “既然答应我了,你就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说跟我在一起很幸福,等生了孩子再回去。”卓宇峰毫不客气的说道。 “那我马上联系一下我们大队长。”年轻的特警,明显被魏仁武的话给吓住了。 “这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以前还干过警察,是个难得的好人。”凯丝琳关上房门,倚在了门上。 男人看着叶尘梦寻思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不免觉得有几分挫败。 齐偍诸人见到秦言海开了一个头,皆是又一个个敬起酒来了,陆平今日因为将行,所以是来者不拒,呵呵笑着地喝干了杯中之物,这几杯酒下肚,不由有些酒气上身,便算真正的喝开了。 西门庆怔怔的看着陆平,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他现在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离死亡是多么的近。 所以也只能有空过来,没办法,过年太忙了,加上她们的衣服好看又不是很贵,客人很多。 我知道了!我不想要玩了,他说的不错,还不如直接删除,一了百了,你不去想这些事,就不会有大问题的。 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从李强的行事风格中,王嘉树便感觉到了李强此人将来并非池中之物。这也是他为什么这般死皮赖脸的跟在李强身边的原因。 萧阳记得霍去病第一次出征便是在十七岁,而如今霍去病刚好十七岁,并且刚刚被授予骠骑校尉的官职,应该不久就会出征了。 于是乎,两人又缠斗在了一起,又交手数回合之后,两人都受了伤,容殊的胸口又被划了一刀,鲜血淋漓,面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吴骥,四大名捕之一,受人皇面命暗中调查平南王方连城。勾方槿就是他的弟子兼手下,一同辅助调查王府。 是的,一切都是结束了,西岐城破,宣告了西岐这个最后的一个强大诸侯覆灭在了殷商的铁骑之下,似乎纣王距离自己一统天下的目标更近了一步,而且这个许多人相斗不敢想的事情似乎真的就要实现了。 三人吃完后,一一还没有起身,欧阳这时接到了电话,说是他妈妈好像生病住院了。 人们素来敬畏鬼神,听渊兮如此说便当即停下脚步跪了下去,纷纷冲着渊兮叩拜。 莫九卿一听名为楼千瑾的男子的话,不禁有些诧异,她是知道翎南有个东临的质子皇子的,但没有想到是这般出尘的一个。 落星缘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衫之后,便是打开了房门,一脸兴奋喜悦笑意,张口想要吐出的话,在见到出现在房间门口的红衣丽人之后,只吐出一个字,便是脸色瞬变,急忙住口。 不明白这衣服就是这般形势,还是自己穿的不对,衣肩总是往下滑,莫九卿不得已一只手禁锢主两侧的衣襟,这才阻止了衣襟下滑。 其实鬼怪怨灵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一种人类尚未发现的能量体结构罢了。 没有想到这五年的时间中,他有四年都是被欺骗的,一直都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哥哥。 嘿嘿,他的嘴角再度出现了笑意。好吧,这个事儿简直太那啥了。此时乌狼全身的经脉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全部都暴起了。不光如此,这家伙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那上边更是布满了血丝。样子还真的非常的可怖。 hb城,杰克和飞雪来到了这里,寻找你们没有狗金贵的男主角。 王美人落了座,见康阳时不时盯着她看,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太后。太后便先夸赞了她一番,对君上病情的尽心云云,然后又说了康阳的事。 “杰克!我有一点不明白!刚才的青蛇怎么会是蛇剑圣的蛇剑?为什么是一条活的?”飞雪姑娘不解?为什么战斗的资料里面一点也没有?为什么? 先是带着孙瑜、米蓝他们在王宫参观了一番,然后送他们去休息。 “不用你梳了,我自己来。”说着林青就要松开慕离好不容易编好的麻花辫。 我心里好笑,但嘴上没有立即答应,我必须得提条件,最近他管的太严,我都两周没出门了,很不爽。 后土自得太一传承,以太古玲珑大罗周天星阵为根基,融汇元始星辰大阵,演绎出如今属于她的周天星斗大阵。让这座她创立出的大阵,成为了星辰道的巅峰之作。 周庆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真正理解这个故事里面的一些奥义,因为只有经历过一些人事的人才有可能体会其中的味道。 慕离不经意的抬头看到有人拿着手机在拍他们俩的视频,不由着急了,怕若是发布在网上,让林青看到,又将是一场是非,便想使劲的摇头,躲开廖思思的吻,奈何药性还没有解除,根本没有力气。 暗楼,开暗楼杀手的真正大本营,是楼主和杀神王,杀君,杀圣所居之地,是整个开暗楼最重要的地方,同时也是开暗楼权利的中枢。 第一百八十八章:她要还温家一个清白 那人穿着一件酡红色的广袖罗衫,大片修长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佩一条简单的鸽血玉坠悬在胸畔微沟之上,更衬得肌肤瓷白如雪。 半壁图里,因为所有人的身份都很高,写起来不接地气,感觉都是飘着的,所以夫人万岁会更多人间烟火,脚踏实地,更真实些。 关羽电子竞技,还未结束,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更好的游戏,而走上电子竞技的道路。 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偷偷地为自己和苏润的无缘而感到难过? 经过他的神力催动,这一声爆喝,就仿佛自天上而来,将钟离权的心神迅速清醒了过来。 赵奕一张脸通红,脸上冒着亮光,透过车窗看了几眼外面,怎么看都怎么猥琐。 总之大学生涯,宿舍的一圈人,除了正经事没怎么做过,任何无聊缺德的事情都干了一遍。 夏昱澄虽然愿意整人,但是并不想和无关的人浪费时间,沐清月完全和他不是在一个段位上面的人,因此耍了她几句之后,夏昱澄也开始觉得索然无味了,于是直接奔入了正题。 这么短的时间里,却顶的上几个月的苦修,可见刘宁食物的威力。 “我现在在医院,并不是很方便跟你洽谈这件事情。”龙景腾刚才还答应龙老夫人,不再离开她身边,起码在老夫人醒着的时候,龙景腾必须在身边,管家和雪姨都不在这,自己现在又走不开。 生民何计乐樵苏?这是说国家不该打仗么?家国不安,哪来乐樵苏,简直颠倒是非,皇上难道又想打仗不成,还不是为天下安固,百姓安居乐业。”他一开口,瞬间转移话题,不再评这诗与羽相的词谁好了。 弄得明明一道都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最大的功劳就是能帮着猎下五彩鹿,以及扛回高乎裔,不尴不尬的。 在经过一名公安的时候,他拉住了公安,并朝着公安做了几个手势。 “看来你胆儿真够大的,就不怕有来无回?”黑鬼上下打量着端木炫宇。 太子这次住下,带了不少人的,各个魁梧奇伟,足有十几个,闻言,立即围了上去。 被拉着坐在椅子上,过了好几秒,叶舒舒才反应过来,侧头反抓夏一念的手。 论勇武,星洲前年平过南方,去年剿过黑山匪,手下掌管新军,太子也比不了。 智鱼斩钉截铁的吐出字眼,看起来随时随地要发怒揍人。 王开初嘴角暴露若有若无的笑脸,用眼光瞟了下姜寒还有翡翠王。不管今天的作业效果怎样,他现已看到今天姜家的内斗。 司机只好将车停在了路边,肖颖付了车钱之后,拿起包包戴了帽子下车,关上车门。 当时以为是让两人注意保密,这时候两人都觉得应该是申秋在对他们俩人解释现在这个怪现象。 金谷知道这样的做法是很自私,但是原谅她现在圣母不起来,谁知道这营养液有问题的消失透露出去,等来的会是什么的大风暴。 不过换个角度一想,他们不怕晒,真心好,简直就是为她开发星球,量身打造进化出来的好长工。 不过莫莉没觉得丝毫不妥,反而到了她们这个层次的,对于一州之长这般层次的并不太感冒了。 两枚空间印记碎片在洛叶手上没有任何用处,需要十枚才能展现出它的作用,不然的话会一直被系统给压制的死死地。 一营1连长率队抵达后,确定109的驻军只有1个排后,果断的下令全连强攻,因为他判断,这个排丢弃了所有的负重,弹药肯定不足,因此在迫击炮掩护完毕后,全连展开了冲锋。 这法力手掌虽是他随意凝出,但也有媲美普通宇宙尊者的实力,就连不朽神灵中的封侯强者,封王强者,也绝对难以抵挡,吕雉身上散发出的这道蓝色玉璧虚影,竟然能够抵挡住他的一抓,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贝螺王与神达心意相通,也做好了准备。随着他的指示,张开了宽厚的外壳。 索拉卡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脚底星光璀璨,已经化作流星离去。 事实上,如果不是易大师从仇恨的绝境中领悟了的话,无极剑道恐怕就要以其他方式延续下去,再次出现在瓦洛兰大陆,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所以他决定阻止其他人继续比下去,索性把方正在刑罚堂干的事说了一遍。 尉迟然很吃惊,自己才来这里没多久,没和贺长卿深入交流,贺长卿竟然就把自己看得如此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 “爹、娘,正儿不孝,以前让你们受苦了!但是从今天开始,谁也不能再欺负我们家!”方正沉声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别动手动脚 那个高层听到纲手如此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惊奇地问道。 “这个叫玉米。”云柒认真的翻转着。蒸蒸咽了咽口水,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可以碰,她还是忍住了。 自己,也是有银行卡的人了,这张卡上的四万多钱,已经足够自己如果选择当一个普通人的话,一辈子都不用担心吃喝的问题了。 直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在众人耳畔响起,众人发现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魁梧男子出现以后,才都下意识的分开。 “我不饿,你吃吧。”云柒将兔子往司辛的方向推了推,后者有些不情愿,固执的叫着。 “休要争辩!你分明就是闯进了我的屋子,随后不偏不倚,够到了那条金刚石首饰!”靖安骂道。 不知为何,温沫心里自然而然地飘过一句话——因为想生米煮成熟饭。 “你居然把毒梦果放在身上,这是真的?”许卓然听完夜倾城说的话,诧异的声音瞬间抬高。 森林里大型野兽本来就不多,这一番扫荡,愣是让刚刚起来的雌性们觉得对面的森林方圆几百里都寂静了不少。 就像杨辰,半个月,五万灵币,这世界上几乎没有另外一个地方可以通过工作性质的东西赚这么多了。 而武宗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几天,然后又斟酌了几天。 她是云霄大陆的灭世之人,是毁灭世界之人,是与天命传承者两条极致相反道路上的人。 兆阳在电话里说曼思这几天累的头疼,她这个当妈的当然是心疼至极。 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上,白起正亲自观察战况,蒙獒道:将军,他们可都是无力之兵,是否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就饶他们性命? 烈阳重铸已有一个多月,云霄大6上不知已经生了多少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烟姐,你带什么武器?”关勇站在安检门另一侧问道,其他人都顺利站在了那一边。 ——这就是名为【契灵】的存在,是独属于这个世界,无论哪个时空都无法复制的律法。 “求求你,待我回去找我爷爷吧……”苏倾城哭的梨花带雨,第1次在陆枫的面前如此柔软。 这人道:“我不想怎么样,你放心吧,三十年前我就规定了,以后再有门派纷争,必须到复仇谷解决,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今天我把话说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罢扬长而去。 “呵呵,现在说这些还是为时过早,等他通过了再说吧!”车长老笑着说道。 而这些星辰投影,对两人来说就仿佛临门一脚,让他们瞬间有所明悟。 所以李乘本来还准备将手镯直接戴在手腕上,但是现在他思前想后,最后直接就是找了根红绳将储物手镯穿上之后,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并且塞进了衣服里,贴身安放。 虽然现在还没有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但是学习酿酒的方法对于李乘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见无法劝说,两个弟子只能硬上前来,顾天雪右手一动,剑光一闪,一道剑气从二人身旁擦肩而过。 “萧羿,等一等,我有话要对你说。”就在萧羿准备离开长老殿的时候,二长老突然将他给叫住了。 还有李乘手上带着的沉香木手串,以及脖子上的那串星月菩提,那可都是极品中的极品,都是能彰显身份的东西。 要知道,那颗螭龙牙,可是十长老家族的镇族之宝,价值无法估量。 “那我就不客气了。”青蛇兴奋地哇哇直叫,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将扶桑古树的碎片抓在了手中。 皇后茹儿轻轻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将披在身上的大红袍递给了身边的侍卫,随即进入了屋中。 这么抹黑你祖宗,你祖宗造么?也不怕你祖宗从地下爬出来,问候问候你们这些不孝后生。 功夫不负有心人,短短一年时候,勤奋的他从一千起家,慢慢的累积到五千,一万,两万,五万,十万……最后欠下了十三万六千元的债务。 杨浩明白那只章鱼还无法将那个灵塔的全部实力发挥出来,否则他刚才就身死道消,灵塔上面弥漫神秘威压令他的眼神火热不已。 很勤奋的善后之后,秦淼泡了一壶茶,两人喝了茶,秦淼开始逐客。 “娘亲,我突破啦!”沐以汐有些开心地说道,几个孩子中她是老大,她也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弟弟妹妹,虽然弟弟那个妖孽修为比她高,也比她聪明,但是几个妹妹还是需要她的保护嘛。 耀尘寰杖身上泛起了点点金光,似乎有些愠怒起来,而就在这时,一道白衣虚影化身显现在了腕轮之内,抬头看着上面的耀尘寰,一脸好奇。 陨风谷外围,某处天然洞穴外的环形崖谷中,火把高举,秩序井然的排列了十余名气息凌厉的灰衣人。此刻这些灰衣人目光所向,皆是望向崖谷深处的洞穴之中。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孔万川和林子辰有着不俗的交情,而且对于林子辰的到来,他几乎是期盼的,如此,几个弟子也纷纷退后,不敢再上前放肆。 第一百九十章:南齐小皇帝 张涵赶紧谦虚,这话可担当不起。刘氏众人阿谀奉承的话滔滔不绝,直说了有一刻工夫,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每一次只要恶魔之心出现,就代表着魔王已经准备入侵人类世界了,上一次六个议员天使亲自出手,加上无数的天使进攻迪亚波罗的领地,这才让迪亚波罗放弃了仅供人类世界。 不待那些修士尽数落地,在那悬崖之上,四个修士其中一人,一个须发皆张,面色赤红的大汉暴怒着吼了起来。另外三个修士脸色也很是难看,尤其是看到那足足数千修士落下来,脸上都闪过一丝怒色。 “我知道了,我马上到。”闻人泽说完挂掉天讯,甚至顾不得跟闻人慧音等人道别,直接下线消失。 飞级的火焰强化,可双增强鳐1伤点的火焰伤害,加上武器自带的卫z缅点,可以打到惊人的驼4鳐,一棍子下去估计可以秒杀一个职业者,别忘了还有职业者的技能加成。 张涵不答话,随手拿起竹签剔了剔油灯,灯花一闪,乍暗后,立刻明亮起来。张涵也收起笑容,谈的是国事,又不是谁求谁。不必客气,曹操也非几句好话就能说动之人。 “可恶的男人。”月玉霜透过窗户,向着刚刚走下客船的丁战看去。 痛苦懊悔的简萱芙一声惊呼,怔怔看着眼前的情形,丁战竟然握着了阴魂之鬼简玉萱的玉手。 他就知道,这皇冠的出土绝对不是巧合看来现在也是有了其他的影响,甚至还惊动了卫兰那边。 等她的脚感觉到实地后,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地下,可惜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到接下来该怎么走。 她当制片人的项目,账目漂亮的很,性价比极高,然并软,全是赔钱货。 一整天下来,所有人脸上的疲态怎么都掩盖不住,但他们的收获也颇丰,身体极限开发后,魂力修炼效果明显好很多。 这种感觉,就像身边有一个话痨朋友似的,石磊先是一愣,然后感觉好笑。 只见那仿佛无尽的漩涡内,充斥着无数扭曲的光影,还时不时传来阵阵骇人的嘶吼声。凤舞紧紧抓住凤凰的羽毛,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警惕。 他的修为在同龄人里面算是高的,但也不过是个刚满十一岁的孩子,自己跑步的时候魂力已经差不多用尽了,去帮助霍雨浩更是让他透支了魂力,现在头脑发晕,脸色苍白。 看着对方的武器和护甲,莱昂渐渐冷静下来,面对这样一个全副武装的佣兵,自己三人倘若没有兵刃,那就算放开被禁锢的双手也很难威胁到对方。 下午,柯晨去柔光养生会所完成了最后一天的心理愈疗室打卡任务。 满脸痛苦直起身子,她坚强移到龟壳边缘触碰收回,看到扑来的怪兽又甩出龟壳阻拦。 玲儿连忙运转起自己的凤凰真火,但是,她却发现自己竟然难以抵挡住对方的攻势。只见那股力量如同无情的潮水,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法力,让她感到心中一阵绝望。 “你这是在找死,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身后的那些人是什么人吗?”阿彪怒道。他心里有些害怕,因为,踏在刀尾上的那只脚像是千斤石一样。他耗尽力气不能使之动之分毫,所以他只能吓唬他。 沈飞鸖的强势出现,顿时引来了围观众人的纷纷议论,一时间各种声音沸反盈天。 感受到尹广一强烈的寒意,燕云城不觉将‘隐介藏形’运转到了极致,因为他发现尹广一身上的一缕灵觉有意无意的不断的扫过他立身之处,稍有异动就会被发觉。 “那我们能对付谁?”二皇子最终还是觉得先留下来,大不了有危险在捏碎风火令牌离开就是。 “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就要终生受他桎梏了,你难道想就此受人奴役吗?”黑蛟疾言厉色。 而且虎霸王也受了不少伤,吸起来因该会很有效果,到时候看你丫还出不出来。 “我说老马,你我都是老交情了,这七情丹你得给我在便宜一点!”江寒还未回答,就听铺子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背着长刀的男人,正和一个商铺的伙计说着什么。 姜邪愣了愣,看来之前那些连低阶异人都算不上了……怪不得那么弱……。 他们也是日复一日的苦修历练,绝非整天到处抓人献祭,杀人炼宝。 龙族很年轻,潜力巨大,郭教练看重了这一点,所以辞去了原来的职务,加盟龙族。 当时苏诚事先给她刷了100根火箭,让她做任务,结果她碍于规则没做,事后去联系苏诚,后者却一直都没回信。 其实不仅仅是约翰,围在大屏幕前的那些学生们同样激动地拥抱了起来。 为了震慑鬼子和汉奸们的嚣张气焰,更为了向各雇佣兵、各抗战武装宣示自己已经来到了宛平城,叶天蛮拼的。 “所以你还嫌少了?”跟吠舞罗氏族相比夜星辰破坏了一个公园确实是少的,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树立起一个不正常的价值观吧。 波比也因为剑姬去下的支援而偷了一波发育,虽然没有直接拿出日炎斗篷,但是补了一件布甲鞋,布甲鞋对于普攻伤害的ad战士来说,还是有非常明显的克制作用,不过此时剑姬有了黑切,布甲鞋的作用也没有那么大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回忆 “这东西,应该是黑暗本源的营养品吧!”张少飞继续观察着,顺便再简;福斯特身上留下了记号,这东西,算是一种做标记号,不管简;福斯特到了那里,张少飞都可以通过这个记号找到她。 所有人心底生出了一股凉意,还在混战的人停了下来,正在打斗的南宫逸轩和卢霄也停了下来。 “走吧,我们把剩下的送给大家吧。”说完,我就拉着莫林向汇合点跑去。 剑心已自门外走了进来,泪水未干,泣道:“烟雨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如果死了,谁来照顾我爹爹,谁来教我武功。”烟雨看着她,眼里忽然含泪,于是缓缓点头。 咔嚓,咔嚓,所有上前的人,全都保留了一个向前冲拿着武器张牙舞爪的姿势,变成了冰雕。 昨天中午和唐明元详细聊了下自己的想法规划,唐明元非常期待最终的效果图什么样,顺便提了下油画的事情,他没反对。 “此行我却是要走上一趟的,不过我还有个要求,如果韩道友不同意的话,那我也只能辜负道友的这番美意了!”郑重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兰子因为与生俱来的先天条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相对的形成了她清雅脱俗、潇洒处事的生活态度,反之这种生活方式也让她拥有了更多的朋友,无论老与少、丑或美、善与恶。 虽然碧画是凡人,苏玉笙是仙君,差别很大,但是墨倾焰与青染现在不也是这种差异吗?况且墨倾焰可是追逐了青染两世,说不一定还不止呢。 七叔说完,众人都闪烁着信心爆棚的目光,在昏暗的通道内继续前行,而黑暗深处,明亮的石室内,此刻陈天看着那沙盘经历了一次剧烈的震动之后,就又恢复了平静的转动,不由得双眸一道厉芒闪烁,凝重的看向黎火道。 楚云干脆利落地起身,让楚钰准备好的说辞完全无用武之地,他还想着以各种角度来论述,哄楚云回家呢,结果,只是说楚慎回来了,楚云便直接妥协了。 “咳、咳!各位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看见众人要跟上去,杜经理伸出胳膊把众人拦住的说道。 罗沙在一旁暗笑着说:“天色已晚,帝上又奔波劳累,不如早做休息?“此时的天色也已经完全的暗淡,若说起晚,也不能算是太晚,罗沙的话语中,自然还有别的意思。 虽然还有其他更加隐蔽的虫洞可以进入翡冷翠星球,但那里的路程太远了,最少也要经过一个月左右的航行,流年枫哪有这么多美国时间浪费在航行的道路上。 失望,说得肯定就是赵煦、刘皇后及她的党羽们,以及章惇那些人。 这跟得法而忘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说起来季寥此时,只能理解这个道理,尚且做不到。 凭什么一个忽然出现的愣头青做到那个位置上,他心中很不服,难道就是因为他受到那么多轮回的劫难,那又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所有劫数只能代表你本身很弱,既然如此又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装备技能:急速冷却:在使用完一个技能之后,有30%的几率让这个技能立刻重新自动使用一次,同时降低该技能50%的冷却时间。 而那些铁匠也在蔡道指点下,成功掌握了焦炭制备的方法,之后就是要找到一种适合的建造高炉的耐高温材料。这些铁匠正在马不停蹄地在汴梁城周边寻找这样的粘土材料。 说话间,它突然伸出一只前蹄,这蹄子一下子伸长了许多,眨眼功夫不到就踢到了青火的身体。 往往只有研究透了一块翡翠‘毛’料,才能动手,擦石或者解石。 杜子元,弗兰科还有远藤重斋早就在里面,三人各占一个角落,气氛沉寂。 看到这一幕,杨光、张琪、吴勇三人都大吃一惊!谁都没有想到那个抽到一等奖的人居然会是张伟。 “威胁国家干部,你们这是违法的知道吗?”刘科长仗着胆子说道。 “兄弟!不要杀他。”“大胆!竟敢杀害官军,挟持朝廷命官!”两个喊声同时响起,一个是管彪,他怕许洛闯祸,孙副将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武官,许洛要杀此人,形同造反。 “所以,你就动心了,然后派手下人去找,结果就出事了,对吧?”许洛打断了百晓生的话笑呵呵的问道。 “李芸和业主的心里价位差十万元钱,我让出了一半的中介费,等于是抵了其中的四万五千元,但是业主还是死咬着不松口,现在还有五万多块钱的差额。”王震叹息了一声,简单的介绍道。 当杀天盟的轮回者只剩余两人,巅峰盟迷路处于重伤状态下的时候,战斗才能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其实,这倒并不难理解,如果他们不是这种人,也未必能成为有钱人。”张伟叹息了一声,道。 刘允石穿着非常正式,但当他到达和李墨约定好的西班牙餐厅的时候就傻眼了。李墨和高部长不但比他来得早,而且一身便装看上去貌似不是什么严肃的会面。 他打入敌人的内部,好像钻进了东洋铁扇公主的肚子里,肆无忌惮地破坏,简直无敌了。 “那你怎么能来这边?怎么会唱京剧?怎么……怎么唱的那么好?”倪然心中的疑问太多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殿下是我的意外之喜 柔顺的黑直长发披在肩膀两侧,宇智波熏琉璃般黑色的眼睛,仿佛有几分羞意,洁白无瑕的脸蛋上有两抹淡淡的绯红,胸前微微的发育鼓起,穿着忍者服饰的她此时仿佛就像是一个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般。 虽然拥有匠神眼、控金术、心神火等逆天神技的帮助,但这么大的劳动量,还是让李元东不堪重负,积劳成疾。 邱丽丽被她一说,转头回来一看旁边的林馗。见他正静静的挨在自己身边,而她却没有再像刚才那么在意他的存在了。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粘在了一起的状态,只是现在他们之间又多了一层更亲密的关系。 “胖子,咱们玩玩任意球。”安古洛一直在练任意球,想把这个当成自己的绝活。 就在鸡妖最近的灵魂男人企图反抗之际,却被人一脚踢入了元城战壕。 他不是不出声,而是不能说话……好吧,因为他的职位级别不高,所以没有得到被修复嗓子的待遇。 二代火影千手扉间全力释放出的查克拉的时候,查克拉波动甚至可以将方圆十几米之内的木屋,完全的摧毁。 ‘宫吉’掐了一把大腿,发现是能够感受到痛的,确认自己这不是在做梦,那就只有是真穿越了。玛德!这便是传说中的穿越吗?想不到如此神奇的机遇也会落到我的头上,但这马桶怎么也跟着我一起穿越? 相信看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是有上面的这个困惑。唯一的解释,要么是有黑幕,要么是宫吉的运气好,随口乱猜给猜中。 还有些难受,楚琏下‘床’走路有点不自在,绕着内室走了两圈才适应,问蓝低着头在笑,福雁垂头眼角余光却都是羡慕嫉妒。 “这里!这儿!从这儿出来!”魔罗朝围困在圈内的人喊,他看见里边已经倒下一半了。 “我们赶紧过去吧,我可想着千鱼巷呢,正经来讲,上次去还是二十年前喏。”白菱格一手勾着贴在胸前另一手提着裙裾,首先上了独木桥。 这一场欢爱,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热情和力气。可惜,她输完了自己全部的功力也没能成功帮他凝聚元神。 “怎么,黑菱格呢?又有大宗棺材去拖运了?”岱普诺继续像不知情者唠家常一样问着,他已经知道了黑白菱格棺材铺现今落入魔族的严密监视下,接下来想知道的是焕-汀的母亲被关在了哪儿。 银若雪自目送那名锦衣卫怀抱彩球走入春香院的楼门那一刻起,便莫名地烦躁起来。 萧淑怡轻轻地勾起唇角很有些好笑,无良师父这人一正经起来就冷得要命,一毒舌起来。。。咳咳,那就是不依不饶型的。 梭朗和他身前身后的这十余人将是第四笼吊下去的。他们会按顺序和周期被活活饿死,然后用来喂花。 “雨水会妨碍巫术吗?”塔央着急地跟在墓埃身后,还没等墓埃张口,冰雹哗哗打了下来。 凌月点了点头道:“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的确是忽视了,否则也不会直到今日才发现。”七日内服下凝魂草尚可消除破魂草的功效,如今七日过去,已然回天无术。 家丁和难民们都是听朱达号令,但田庄的庄户们却没那个自觉,看着大伙闹哄哄的要回去,他们也是想要跟着。 罗律师指的是唐艺在网上搞出的那些事,唐艺现在所做的那些不是还没死心又是什么? 而正在这时,一人从空中落下。当看到这人模样之后,张通玄瞬间瞪大眼睛。 那时候,乔星炼也是违背天道实施了换魂禁术,这种禁术的下场根本就是拿命来换的,那么,重合之术大概也是这个道理了。 没等四风景衍反应,一道玄灵力倏然从星炼的掌中升腾而起,光刃飞速朝着雕像的方向袭|去。 犹记得那日,那个冷漠的男子默许了雪倾柔的行为,而她差点死在了雪地之中,幸得金鳞前来相救,不然她就要暴尸荒野了。 他的话说完脚一抬,便将兰天云踢飞了出去,兰天云的身体重重地落在族长的面前,族长顿时吓得面无面色。 此时天罡蒙蒙亮,大多数人尚未起床,因此大堂中还是空空如也,偶有一两个赶早的商旅,刚走到楼梯口便被制服,暂时堵住嘴扔到后院去了。 与此同时,凡间长安城中,太平公主已死,李隆基施展雷霆手段,迅速将其党羽捉拿问罪斩首。 看到朱达进来,家丁和差人们都吓了一跳,离得近的迎上来,离得远的则是肃立当场,虽然家丁和差人们内外有别,可这些日子轮换下来,年轻差人们听朱达安排调配,已经习惯把朱达当成他们的上司。 在接到了密信的当日,博比便下令将所有的战舰全部驶入浅水区,并且尽量将庞大的战舰搁浅在海滩附近,此外,船上的火炮也全部搬到了岛屿四周,让人挖掘工事,将整座皮埃斯岛构建成一座坚固的堡垒。 继续请假 呼啦一声,大批的顾客和老板进入了52号展厅,他们要看看,妹纸们是怎么挑选石料的。即使妹纸们很不专业,但是看妹子挑石料总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在路青目前所拥有的所有宝物当中,水灵珠可以说得上是最重要的一个。 “是吗?你们看一看对方再说话!”秦宇打了一个响指,两人的容貌迅速发生变化。 路青有些讶然,银鲳鱼在市场上卖的不错,但还算不上多高档的海鲜。 当时楚峰虽然没想到古盒中装的是万古天秘,但对于赫赫有名的真龙天秘大名,他还是听过的。 几人说说笑笑地,等着开席,然后,路青听到,外公外婆那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在她回答之前我推开门跑了,离开那里,站在大街上我才发现自己盲目的根本没有目的地。 青羽游显然没发现楚峰的尴尬,突然想起来什么,立马开口说道。 “叮咚”地好似落水的声音响起,一圈圈力量涟漪荡漾开来,紧接着,众人期待已久的大招--大禁锢术终于发动。 “行了,知道你跪着很诱-惑,可是如果你打算让一会下课冲进来的男孩们欣赏你就继续趴着!啧啧···”刁兵摇头赞道。 几天前,自己还在为一枚下品神石发愁,而现在就能坐拥一座神石山,最低的都是上品神石。 被人冤枉,却无法解释,对于沐风来说并非第一次,他也不去和黄鸿兵解释。 红莲刚一迈出房间。便看到了一把专门用來传送消息的飞箭插在自己的房门上。 何况,那风雨飘摇般的空间节点已经处于一种很不稳定的状态,黑暗在不停的侵蚀,万一在大家眼前突然关闭或是消失了,那才真是断绝了一切希望。 在这样一个夏日的夜晚,就算开着窗户,也不会感觉到冷,只有微风阵阵,吹入人心。 乔纳斯又惊又喜,激动得热泪盈眶,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见状,黄翠玲顿时更加怒不可遏,拳头一捏就准备狠狠教训一下面前这么不知所谓的家伙,可没等她动手,闻丽质就一把拽住了她。 要不是身份在这碍事的话,她都想要去千金堂给章锦婳当助手了。 难道真有个绝世高手,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给缘分天空灌注了极强的内力,让他成了一个顶级的高手?而且方才那一手剑法,也是极为高明,即便是以阿飞眼光来看也是超一流的。 龙葵:你有什么可伤心的!还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来赚同情?想想那个夕瑶吧!她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到下界还不知会转世成什么东西,如果你还哭,她岂不是要屈死? 千手观音的这个表演,我从未见过,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名词,却也不曾知道它的壮美,它的惊艳,而此刻,当它来临之时,仿佛像是在震撼我的视觉。 那些人想得很简单,不管胖迪跟莫长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莫长生对她是很照顾的,这就足够了。 在那些天地萧瑟的岁月中,他是否会在孤单落寞时一次一次重演当时的情景,只恨没有早早说出那句话。 不到两天时间,盘踞在长江北岸长达两年之久的江北大营转眼间灰飞烟灭,土崩瓦解。太平军重新收复了扬州,控制住了通往京城的大运河,给了清廷极大的震撼。 “异宝出世了!该是我聚灵门所有!”一老道看着这样的异象,大喝一声之后便直直的向着光柱而去。 他从床头的柜子里掏出一把梳子,她伸手去接,韩睿琛并没有要把梳子给她的意思,看样子是要亲自给她梳头发。 人心,本就是虚伪贪婪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患生于多欲,而心难测也”。 和归良树呆的时间越加,胡演便感觉这家伙坏心思越多,比自己暗中观察,黄雀在后可坏多了。 他现在要做的,只能是派人暗中保护她,他不能直接出面过问这件事,他越想越郁闷,郁闷是因为,曲向暖在受人胁迫的情况下,想到的是自己解决,并不是找他帮忙。 只是这曹操貌似是心理素质不太行的样子,自己答应传位给他,他居然高兴的噶的一下就抽了,跟范伟似的。 “刚才那个男人说你属于他……我想问你,他说的是实话吗?”杜慕白这颗心中十分忐忑,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过问池云朵的私事,又担心池云朵的回答会让自己十分寒心。 他这几天心都是空着的,生怕刘杰伟回来跟他抢妹妹,一听说他没有回国,他脸上立马就涌起了笑容。 彦青野摸了摸鼓鼓的乾坤袋,嘿嘿笑了两声,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但是,这个军比想象中难打多了,他们依托土城矿场的地势与反抗军作战,战斗打得很艰难。 封于修人物卡和才有的宗师级形意拳,面对三十多支枪的时候,也是力有不逮。 这是两个极为高大的傀儡造物,从外表上看,它们和前世地球上的坦克差不多。 那所谓的实力恐怖的元神境修士田前辈,竟然傻得可怜,扶着他那早已分裂的身体,退了这么远。 虽然没有耐心让袁玉发自内心的投怀送抱,但是他有耐心,看着袁玉越来越惊恐的在他的身下婉转呻吟。 杨缺全身弥漫着煞气,手握烈阳,从无缺峰早早来到了这里,将要再次展开屠杀。 瘦猴儿一脸阴狠的看着夏风,他捂着右手,右手上缠着绷带打着石膏。 再请假一天 所以他依靠的是这个法宝,而不是自身的实力如果说他本身实力的话,也只是在中上等而已。 真计较起来,化驿城自比这云梁城要更好。不仅距离通道更近,其中还有两位元神宗师,以及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中的域外天魔。若是有了什么事情,都能立刻做个商议,有个准备。 存微山虽然对比其他宗门弟子亦是不丰,但终究人才济济。她原本想与太微真人亲自会晤,却不料存微的顶梁柱太微真人竟然因劫数降临而闭入死关。 最显眼的就是那位被挡在中间的人,鹰目钩鼻,满脸凶光,是那位曾往昆仑想找萧卓麻烦的那位百渊门太上长老擎无畏。 那旗帜的既然能够引动地风水火,那么将叶白灭杀掉了恐怕也是弹指间的事情了。 “大家原地休息,我好像感觉到了突破的契机。”凌霄突然停了下来,煌炎的外骨骼形成一个白骨的坐/台,垫在凌霄身下,凌霄手中拿着一枚灵石缓缓吸收着,身上的银色灵力也是散发出来。 这是林天玄,重生以来,第一次运功自行突破,不是突发什么状况,在压迫下突破的,这次是稳扎稳打,顺其自然的突破,沉稳过度也算是多了一分信心。 魔法灯不同于照明术,是不会发出魔法波动的,人类也不像是暗黑精灵有着黑暗视野。 李舍二人修炼燃血化虹法,终于有了成就。两道‘肉’身一卷,化作丈许的两道血虹,转动不休。 游荡了几圈后,好像在观察着什么,突然它沉静了下来,只是外表的一层金光还是在不停的流转。 黄忠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慌张,他乃是得益于关道远的指点,因此对关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此时见到关羽犯险,难免有些着急。 “手断了?”云豹注意到叶哥的耷拉下来的右手臂,淡淡的说道。 唐斩声音阴寒。此时彼此之间已经不管以前有没有仇都是不死不休的结果。 “他们可以复活?”格里斯有点意外,那些在战场上被轰得支离破碎的圣光体,竟然还可以复活? 一路上默然无语,两人都安静的享受着这个夜晚,渐渐地,董府已经近在眼前。 那老道偷眼看看丁乡长保持了沉默没有揭穿他,老于世故的许神仙也就顺势借着杆子往上爬了。 在她的了解中,一个家族如果能有一台构装体,就已经足以炫耀的事情了。几百台构装体,哪是什么概念??? 更加之新婚之夜,喜悦之情无可言说,陈焉与吕玲绮两人鱼水相逢,美妙无比。 本来昨夜他是留在秦可卿的房中,可是尤氏在半路却跑了进来。虽然无比娇羞,但是秦可卿在此时却也无话可说,便也只能认了。相比于秦可卿的身体娇柔,尤氏的身体则强了许多,的确是承受了唐展更多的风雨。 说罢,沈霍便把今日出宫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一细细同何所依说了。其间,沈霍说着,何所依便竖起耳朵安静听着,不发一言。 她觉得此刻的他就和当时的她很像,明明刚吃完,现在又还惦记着她的夜宵,就是个十足的吃货。 这时,夙冰夜好像从沉思中中清醒,他一把抓住那人,不等那人反抗,另一只手便直接抵在他的天灵盖上。 第一司,训练长枪兵;第二司,是刀盾兵;第三司,则是火枪兵和火炮兵。 “谢谢。”拿着烤鱼的杨雁飞虽然很不想接受,但在人前,她还是很得体的道谢。 这细微的不悦,“薛公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一样。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面上神色也没什么太大变化,瞧起来就好似是没有跟似乎没感觉到的一样。 因为那炎辰的关系,这府内比之前好了太多。他自掏腰包招了很多的家丁丫鬟,把这将军府弄得像模像样。 现在蓝思竹眼看着前途未卜,她当然要想办法给自己找条后路,一昧的看着蓝思竹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是!”唐展应了一声,双膝一弯,做了一个跪姿,只是他的膝盖却未沾地,三礼即罢,他入东府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他知道,秀一大人在当年吞噬掉那只拜勒冈的虚核以后,如今的灵压已经超过了那位京乐春水队长一些,但是不多。 哪怕真实情况是这样没错,可是三大爷也受不了别人这样说自己,更别说是自己大儿子。 却不料异变陡生,与封天仙殿圣子武帝大战,逼得他展露剑修境界。 蓝染要是能挡住这一刀,那他这么多年所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废柴”人设,可就彻底毁了。 因此其幕后之人,总不会等到尸魂界专门的回收死去死神浅打的部队过来回收吧? 临进门,丢下了一句,可能要做长夜之饮,可别耽误了柳大夫的时间。 心情大好,东野秀一再伸手往自己脸上摸去,发现那张原本一直附着在他脸上的面具也因为他初步掌握了虚的力量而完全隐没。 老厉和清莹做事情都是很沉稳的人,和她更是默契十足,很多事都是心照不宣。 请假 阿香和阿桂看到姑娘惨不忍睹的尸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对于公子抓住的这个罪魁祸首,她们是半分不留情面,用青楼里那些脏话从头到尾把云轻梦骂了一遍。 “陛下这不是刚刚才走吗?怎么又回来了?”长孙看到李世民笑着问道,李世民勉强笑了笑,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不说话。 尤其是胡夏娜,一进忽儿提拉的屋门就开始哭,哭的好像如今安安稳稳得躺在床上的忽儿提拉仿佛马上就要就要不久人世了一样。 一条烟花散花裙胸口处是藕荷色的抹胸,抹胸也不是单调的粉,丫头们用一根粉白的滚雪细纱在胸口处细细的穿了几圈,最后系成一个祥云结。 影煊不禁轻轻一摇手,散去了那股灵力外露的淡紫色光辉,略感遗憾。 “不急就好,我去给你们做饭,你们还没吃饭吧?”着,我妈就要起来做饭。 其实她不这样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便心里的折腾全都在话里欲盖弥彰了。 可转而我又想到关肆的娘子,想到关肆对他娘子的念念不忘,想关肆对我只能是那种垂爱,永远都不会爱上我,我刚刚的暗自庆幸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惆怅。 秦瓦凡这么仔细一分析,就愈发觉得赵红是上天因为感动他四年来对白蒹葭的痴心绝对而送过来的慰问礼了,不过,这礼物不错,他很喜欢,决定好好接收了。 柳艳艳立即猜测道,而话到最后,她愈发肯定起来,觉得事实一定就是这个样子。 乌恩奇挠了挠头,不知为什么,他对那个叫菲比斯的家伙更加讨厌了。 中央步军八万,两翼骑兵各是三万,总共十四万白衣胡服大军,便如同与白雪皑皑的大地融为了一色。 英梨梨脸红着反驳道,心虚的甩了甩脑后的耀眼双马尾,她怎么好意思说她的英语成绩从来就没及格过。 然而,时间不长,魔族的人数再次得到增加,万族学院的弟子压力骤增,有的弟子被好几个魔族围攻,最后惨死,也有的弟子不敌魔族,以至于身死。 “哼!夫君,你知道我没睡,故意招惹我!”张灵姝睁开眼后,看到杨浩似笑非笑的神情,忍不住气咻咻说道。 伊乐撇过头,心中叹息,伦也的声音他听不清,只能希望他别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乌恩奇四面环顾,由于都带上了面具,所以豪宅里的魔族贵族们全都放下了尊贵的身份,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放纵和轻佻,大厅里尽是笑声和戏语,堂而皇之的求爱和高傲的拒绝在舞场的每一个角落里匆匆上演。 大隋的宋州还没有什么名气,距离着成为宋朝的‘龙兴之地’,还有好几百年的时间。不过此时的宋州,颇有些不一样。 就拿近万年来说,很多强族的族长或者高层都是万族学院毕业的,就连斗族与战族的高层都有万族学院的弟子在其中。 一道红光闪过,双翅妖王避之不及,一瞬被贯穿喉咙,化作一团血雾。身上装束,连同行囊尽数堆在地上。 现在的观众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听着那些修真者级的大id们在那里谈论着购买的事情,一个个的嘴都张得老大。 “什么选择?”秋雪燕躺在对面的沙发上,光着脚丫搭在杭雨旁边。 林卓嘴角隐蔽地抽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深深看了哈茗一眼,笑意更是盎然。 ????以惜月的收入,她知道自己不要说是买丹药,就算是一般的修真材料都不可能买得起,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买得起那个什么起灵丹。 她总觉得,无论任何事情,放到孟洛面前,都可以轻松的解决掉。 轻轻吐了口气,这股灵气比之前精纯很多,蕴含的能量比之前多不少。 即使是修行者,从飞机上摔下去也同样要死翘翘,没有半点幸免的可能。 此时的呼吸越来越严重,已经严重到了必须需要‘药’物来抵抗的地步。 “玛德,对方都是什么人,这么难对付?”贪狼的老大大胡子举起了拳头狠狠的砸在地面上,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可以趁乱袭杀掉冷奕,但是却被对方给躲掉了。 说完,林正峰用力一捏,不灭随即张大嘴巴,但林正峰并没有停止动作,不灭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脑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身子一顿,一口鲜血涌出,不甘的看着林正峰。 这一下不仅是娱乐圈炸开锅,就是普通老百姓看到新闻也被震惊,然后周白跟巩莉的名字就全民皆知了。 相反,反而能够让鬼子那边有时间去想对策,而现在,孙浩也需要指挥一些各种兵种配合作战的问题。 紧接着,在所有人的惊愕的目光之中,从幻界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五道巨大无比的身影。 梵音僧人怒喝:“我之极乐,生死亦然!”梵音僧人化作了一个符,直接镇压住了虚影。 现在他知道,孙浩肯定是在火头上,刚刚如果不是自己拦着,那么这个事情,就是按照孙浩的想法去发展了。 “姐,这部电影从剧本创意诞生到剧本成行,我一直都有参与,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本子,里面发挥的空间也很大,我必须要演。”周讯说道。 “看来随着岁月变迁,神也会变成妖怪的。就像人会苍老一样。”佟月话音都显得十分苍老。 “天武道法?”老妪将信将疑。吴凡又出踏步滚雷。老妪立即点头。 包厢里的贾立平,立刻就会意了,拿起水壶假装是在倒水,但实际上却是将藏在手上戒指的药粉给抖了一点下去。 几乎是在那万道剑光齐落而下的同时,元阳分部当中,一只可怕的虚空大手凭空显化了出来,蕴含有无穷圣力在内,法则交织,迎空而上,眨眼便是将宁川斩出的万道剑芒,抹灭成了劫灰,不复存在。 请假到三十一号 此刻在李立方的眼前,仿佛已经不再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而是变成了年轻的叶青,此刻穿着明黄色的衣衫在跟他说话一般,那一举一动、那眉宇之间,那嘴角的笑容、清澈又深邃的明亮眼睛,恍惚之间就像是叶青一般无二。 阿宁见这姐姐一双黑溜溜的眼珠不停乱转,打断道,嘿,你瞎想什么呢?跟我来吧。随即向她翻个白眼吐了个舌头,调皮的样子和猫宁如出一辙,无支月心道,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这老头。 稚龄回忆道,那次去,正赶上天御举国国丧,城内人人忧心忡忡,月老庙的香火不旺,我那次去只扫了一点货,抓紧时间就赶回来了。 因此他也好几次觐见皇太后,以其能够证明此传言的真伪,但每一次都没有看到钟晴,所以他便把此事儿归到了流言之中。 鲁妙子虽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但却丝毫没有犹豫,舔着脸走了进去。 那星云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隔空一掌打在大师兄的脸上,阻止他咬舌自尽。 还有一大波的a级的道具,这时候,杨航系统的弱点也是显现了出现,烧钱,杨航的系统能提升属性,各种违背常理,但是这只是看似无敌。 凌朗赶忙把灵眼合上,就准备去和袁源汇合。关公圣魂大袖挥动,又多布下一层迷域,也不再管他。 张明朗喝得有点多,晕乎乎的非要扶着我,两人走得慢吞吞的,跟着我们一起的李默搭把手帮我扶了他一把。 这错从何来,于艳喜出生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事情接生的稳婆和帮忙的邻居可知? 唐菀已经没和之前那样忌口了,她刚回应完出了房间,就看见邓母站在门口。 听她这样说,我挑了挑眉毛,也就不再多费那份心思招待她,在她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注视着她。 最后,孙起刚对周总说道:“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就让她先回去吧。”然后孙起刚就挂断了周总的电话。 有那眼睛敏税的,可以发现第二只箭的位置几乎是贴在第一支箭和下面在走。 他的人脉关系通达十六国,看似低贱的商人,实际是各国皇室的座上宾。 唐菀耸了耸肩,无奈的对胡大队长说:“叔,婶儿,你们听见了。 直隶一带本就民风彪悍,灾荒饿死人,再加上大清入关不久,百姓心中还倾向于前明朝廷,心有怨恨,有些居心不轨的匪徒,利用民愤挑拨煽惑,难免做出了诸如冲击官衙、杀害当地官员,劫财劫色之类的事情来。 再环顾我自己通身上下,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那么一股土味儿,和这种场合格格不入的感觉。 只是,掀开帐篷的那一刻,吴豪呆住了,大张的嘴巴,也合拢不了了。 “我们投降”。被几十只寒光闪闪的弩箭顶着,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恐,把横刀一扔,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莫伟元带上了代表盟主的玉扳指,苏茶才想起来自己的根本就没带,因为走的太忙了。 只怕打死黄裳他也不会想到,洛基竟然会出现在辛吉德这里,并且跟辛吉德达成了某种合作。 ps:三更送上,求捧场,求月票,大家猜猜在这个时代为何会出现阿拉伯数字。 独角天马兽体内有六七成普通上古独角天马兽的血脉,拉车的那四头独角天马兽只有三成左右的血脉之力。 每天都东拉西扯的打探他底细,对这位老大哥的“热情招待”,肖亦凡有点儿接受不了。 “到底是宫中人,不要失了礼数才好。皇上还等着看太后到底有何打算。 其实,这场大火梁宜贞是知晓的。在西角楼之时,梁南渚与鄢凌波解释过。 看到这一幕,第二人格露出兴奋之色,而黄裳嘴角也是微微一翘。 他是个科学家,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所以有什么问题会直接问。 虽然他知道,眼前这柳一凡,就连元帅也得给他下跪,他肯定是个强大无比的存在。 李自成倒不会怀疑情报的准确性,想来宋献策一定是派遣了大量的人员前往杞县一带去侦查,获得了准确的消息,尔后才禀报的。 白凯血压再次飙升,血液喷涌而出,脊椎骨超负荷运转,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许多粉丝虽然怀念路飞,但也无可奈何了,继续追这个蓝胖子吧。 丁启睿频频点头,不过脸上没有笑容,他没有明白京营副总兵究竟有什么疑惑。 张东涛不知道吴宗睿已经到了济南府城,这是秘密,知晓的人不多。 “走,这里只是个噱头,真正吃饭的地方在二楼呢。”宝钗一语道破玄机,本杰明心思立刻活跃了起来。 凝凝一身洁白的拖地长裙,静静地立在舞台中央,随着音乐的律动慢慢的举起话筒。 两人携手来到了老九门的特殊练功房,这里专门是给原力武士修炼用的。 为此还特意改造一只专门用来对付副队长级别以上死神的破面,这不是杀鸡用牛刀是什么? 四枫院夜一决定,今天就要给东野秀一好好上一课,告诉他,什么叫做“瞬神”的含金量。 姑母义兴昭长公主之子王铨,兄弟八九人皆有盛名。萧绎妒害其美,遂命宠姬王氏之兄王珩改名王琳,同其父名以厌之。忌刘之遴学识,使人鸩杀之,如是者甚众。 第一百九十三章:有意立太子? 玄墨察觉到了她这小小的变化。 因她低沉的心绪而显得略有些阴翳的心情骤然明朗了许多,他微微扬唇,很高兴自己能够影响到长姝的心情。 这明朗的心情持续到了他回到自己的府邸。 成婚后他大半时间都住在公主府,但他毕竟还有着自己的府邸,偶尔需要处理一些公务或者与朋友小聚的的时候他会回到自己府上,这也是他和长姝之间的默契。 然而这一天他刚刚回来,青措就拿着一封信找了过来。 “主子,梁王殿下来信。” 听到这话,玄墨脚步微顿。 他抬眸,看着对面的青年,发现自己心中居然生出了微妙的抗拒。 这一刻,他突然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去书房说。” 青措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两人进了书房,房门一关,青措将信递上,微微低头道:“梁王殿下说,他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能主子自己来。”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玄墨,语气格外严肃:“请主子尽快离开京城。” 玄墨上前几步,从他手中抽走了信件匆忙打开,在看到信中给出的那个期限时目光一凝,周身气压在一瞬间低到极致。 他沉默很久,在青措紧张的目光下,低声道:“让我想想。” “主子!” “再等等。” 感觉到他焦虑不安的情绪,玄墨回身在书桌后坐下,语气不明:“再等等,再多等一段时间。” “可是……” “没有可是,我心里有数,你传信给梁王,告诉他,让他回去准备立……”说到这里,玄墨语气一顿。 以长姝那般爱恨分明的性子,一旦他站到了长姝的对立面,她绝不可能原谅他,真到那时,只怕是会恨不得杀了他。 半晌,他闭了闭眼,颓然开口:“算了,顺其自然吧。” 玄墨清楚的知道,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长姝在他心中的地位极重,他也不可能为了长姝放弃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 那是他追逐半生的宏图霸业,是他为之努力了二十余年的目标。 一旦放弃,就相当于是背弃了自己的信仰,也背弃了身后追随自己的许多人,更是让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安插进各国的密探陷入绝境。 他做不到。 更何况,就算他如今想放弃,他也做不到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抬眼看向青措,心中的犹豫彷徨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涌上来的凛冽决绝:“告诉梁王,动手。” …… 长姝发现玄墨似乎有些心情不好。 她忙于处理书房堆积的事务,忙碌中途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这位不管面对什么事都能淡然以对的驸马脸色似乎很有些阴沉,显而易见的心情不好。 长姝放下手中的笔,蹙眉问道:“你有心事?” 玄墨摇摇头:“没有。”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只是在想,皇上会不会对西凉发兵。” “嗯?” “南齐想和我们结盟,对西凉出兵,景帝如今可还在京城之中,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想法。” 长姝阖上手头的折子,另外摊开一张纸铺在书桌上,低头开始写,“南齐使臣也在京城?本宫在府中休养了这么久,他们还没走?” 玄墨无奈的开口:“殿下,他们才在京城待了小半个月。” “他们商量个什么结果出来了?” “没什么结果。”玄墨心情更糟糕了。 他觊觎这片大好河山。 上一任南齐皇帝和胤朝交好,又恰好和西凉打了许多年一直想要吞并西凉,他当初派人和南齐那老皇帝结盟表示愿意与他合作,支援了不少银子军械让老皇帝攻打西凉,为的就是让他无暇关注胤朝的事情,在胤朝乱起时没办法出兵支援。 玄墨想得很好,等到南齐和西凉战况胶着两败俱伤时,以他这些年在胤朝的布置,他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掉胤朝,再迅速分兵两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天下。 为了这个,南齐内乱时他还特意叫镇守南方边境的秦将军说服了宣帝帮助南齐出兵平乱。 可玄墨万万没想到,老皇帝下旨出兵还没几天,他就被西凉景帝派人暗杀了。 本来杀了也就杀了,他在南齐那边还有人,实在不行他就换个人扶持,或者扔下南齐那烂摊子换个计策,可不知道为什么,南齐那边跟失心疯似的突然就和胤朝打起来了。 他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将军还在胤朝朝堂上混到了不低的位置,就那么被南齐生生的扯在了边境,每天和他们打生打死,半步都不敢离开。 别说再叫他挪一挪位置了,他连回京述职都回不来,就那边的局势,哪怕胤朝战事四起,宣帝也不可能让他离开将他调到别处。 更关键的是,他在的那个地方位于胤朝极南,镇守的那座城池三面都与南齐接壤,硬生生的从胤朝的版图中突出去,就如今这局势,他的人留在那旮沓对他屁用都没有,就算如今南齐有意停战遣使臣求和,也还是没用。 而且他长期留在边境远离朝堂,消息也不灵通,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 好端端的一颗棋子废的莫名其妙,玄墨想起南齐就糟心。 长姝看着他,皱着眉道:“你不是每天都有去上朝吗?你都不关注这些的?” 玄墨回答的理直气壮:“和使臣协商这种事一般都是文臣来,我只需要关注他们商议出来的结果,但他们如今还在商议,并没有结果。” 行吧,武将只需要负责打架,吵架的事情得文臣来,他不关心,更不想参与。 长姝这一时半会的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那先不管他们,他们暂时和本宫没关系,你看看这个。” 长姝将密文翻译成玄墨看得懂的文字,将手中薄薄的一张纸递给他。 玄墨接过去一看,有些诧异:“这是……” “宫中传出来的。” 玄墨皱了皱眉:“皇上要立太子?我没有听到风声。” “只是有这个意向。”长姝勾了勾唇,“宫中密探传来的消息,这事应当不会有假。” 第一百九十四章:殿下要不要赌一把? “怎么会这么突然?”玄墨想不明白:“之前从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个问题,怎么就突然说起要立太子了?” 长姝垂眸,看着桌上的密文,语气冷淡:“上次进宫,他的精神没有之前好了。” 玄墨哑然。 他看着长姝,无声的叹了口气。 分明她心中还有怨,可是面对宣帝的时候,她依然避免不了会心软。 “那殿下准备怎么办?” 长姝抬眼看着他:“你不是知道吗?谢家听命于我。” 谢家听命于她,朝中也有不少她的人。 读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玄墨捏着那张纸,一点点的僵在了原地。 立太子不是件小事,宣帝只和朝中寥寥几位心腹重臣谈起了这件事,然而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个消息依然不胫而走。 几位皇子都知道了这件事。 凤清再一次找上了三皇子。 凤麟再度归来,他做下的事情已经无从狡辩,有了欺师灭祖的名声,药王谷早已无他的容身之处,更甚者凤麟恨他入骨,回去之后就发了话与他势不两立,凤麟之前在江湖上积攒的那些人情全都用来追杀他了。 被自己的养父逼到了这个份上,凤清无处可去只能留在京城,有了三皇子和庆阳公主的庇佑,暂时还没人能找他的麻烦。 但他不能这样龟缩着什么都不干。 凤清递了份名单给穆星洲。 “这份名单上的人有把柄落在我手中,另一部分人性命捏在我的手上,所以这些人可以用,只要方法合适,我不说忠心,但他们绝不敢轻易背叛。” “你……” “皇上要立太子,三殿下有几成的把握这太子之位能落到你头上?”凤清不疾不徐的开口,“殿下要不要赌一把?” 穆星洲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们不必做的这么绝。” “还是说殿下是真想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反抗?” 凤清并不意外他的迟疑,但他不能任由他这么犹豫:“……或者殿下有几分把握认为自己能得到皇太子之位?” 这太快了。 实在是太激进了! 穆星洲不认为现在就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况且他隐隐感觉到有一些不太对劲,凤清这么着急想要他坐上那个位置,他实在想不明白他的目的。 凤清并没有到绝境,这件事情一旦有什么万一,那就是个诛九族的下场。 “这太突然了。” 穆星洲道:“立了太子也不能代表什么,有我那皇长兄前车之鉴,这太子也不见得就安全。” “如果父皇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呢?” 庆阳公主推门而入,俏脸冰冷:“如果我说,他时日无多,现在已经在准备安排后事了呢?” 穆星洲站起来,吃惊的看着她:“庆阳,这消息准确吗?” “当然准确。” 庆阳公主道:“知道自己当年冤枉了皇后,他郁结于心,再加上他日理万机,操劳过度,身体不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穆星洲沉默了。 他并不想太多的讨论皇后和他那位皇长兄的事情,甚至一直在刻意的回避,不去回忆他那位皇长兄的昔日的璨璨光芒。 可这是一个绕不开的问题。 “宸欢知道吗?” 庆阳公主讥声道:“她当然不知道,她还在心底怨着咱们这位好父皇,又怎么会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他们两个都是不肯低头的性子,宣帝身体不好也不可能主动告知长姝,庆阳公主太清楚她那位皇姐的性子了,她绝对不可能主动去关心她们的父皇。 她站在屋中,看了眼凤清,又看了看自己的兄长:“父皇这段时间对我们的冷落你不是感觉不到,舅舅的死近在眼前,为了一个死人,他恨不得将所有相关之人都斩尽杀绝,皇兄,那是我们的母族。” 穆星洲叹了口气:“若是失败了呢?” 庆阳公主冷声道:“从母妃被废的那一刻开始,皇兄你就已经被排除在了太子的人选之外,倘若二皇兄得了太子之位,以他对穆长姝那有求必应的态度,日后他登基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公主说的对。”凤清赞同的点了点头:“三殿下,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长姝得势,她也必然不会放过我。” “你们让我再好好想想。” 他们说的这些穆星洲不是不知道,可这件事情就是拿着九族的族谱在赌,一旦赌输了,那代价就真的是太大了。 “我们只是知道父皇有意立太子,现在动手还是太早了,贸然出手,我怕会出事。” 凤清眼帘微垂,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缕焦躁。 他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三皇子到底还在顾忌一些什么。 是宣帝对他的冷落还不够明显还是在朝堂上打压他打压的还不够狠?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三殿下居然是这么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焦躁,庆阳公主看了他一眼,脚步轻缓的走到他身边勾了勾他的手指:“你别太担心。” 她以为他是在担心穆长姝会对他下手,担心被立为太子的是偏向于穆长姝的二皇子穆景行。 凤清沉默片刻,抬头时脸上依旧是从容温和的笑意:“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庆阳公主笑了笑,转头看着穆星洲,“你别忘了,因为穆长姝,小七至今还被幽禁在府中。” “穆长姝如今日子过得顺心如意,父皇若是对我们当真还有一点情分,小七不至于如今还出不来。” 她是真的恨穆长姝,也清楚的知道自家皇兄已经没了登上那个位置的可能,她处在深宫,宣帝对她的态度如何她是最为敏锐也是感受得最深的那一个,她偶尔碰见宣帝,对上他那冷淡的目光,漠不关心甚至还有一丝丝厌烦。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父亲看自己女儿的眼神,相反的,他在迁怒。 因为当年皇后的死,他处置了自己的母妃,甚至因为母妃而迁怒到自己这个女儿身上。 庆阳公主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冷静,她清楚的明白她失去的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二皇子妃 “皇兄。” “要做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穆星洲道:“此事必须慎重,否则一旦失败我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太子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父皇对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父子之情。” 庆阳公主点头:“我明白。” “别走漏了风声,等我的安排。” 庆阳公主莞尔一笑:“我知道,皇兄不必担忧,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知道宣帝有意立太子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朝堂上提出来这件事,所以大家都只是在私底下议论,谁也不敢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光明正大的说。 穆景行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了下文,面对自己属下一些有意无意的试探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平静的就好像他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一样。 皇帝要立太子,这种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就这么闹的沸沸扬扬的,就算大家都是私底下议论,但议论的人多了,这种消息就不是秘密了。 很难想象这种事情会闹成这样,皇帝身边要真是像这样漏得跟个筛子一样什么消息都能往外传,当初舒兆也不至于被诱入宫中设伏击杀了。 穆景行怀疑这消息的来源。 他看着自己的心腹下属,淡声吩咐道:“传令下去,谁也不准议论这件事。” “还有,将这封信给公主送过去,你亲自去,亲手交给公主。” “是。”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的坐在书桌后,支着额,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忧虑。 他现在很担心长姝冲动之下贸然行事,更担心若是这消息是真的,万一让和长姝不对付的那几个人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和长姝的处境只怕都会很糟糕。 但他没有办法,也不能轻举妄动。 正想着,书房门被人轻轻叩响,穆景行抬头,压下心底多余的情绪开口:“进来。” “殿下。”进来的姑娘一身月白色宫装,乌发挽成一个凌云髻,眉目温婉,正是穆景行的正妃任玥。 几年前穆景行成亲的时候正是温家势力最盛的时候,他的生母那时候地位不高,没有资格插手他的婚事,所以他的皇妃人选是皇后亲自挑的,担心他不喜欢,太子还特地让太子妃借着赏花宴的名义把人约出来让他见了一面,他点头之后才最终确定下来。 穆景行对这位皇妃向来尊重,对她来书房打扰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喜,反倒亲自起身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听说殿下这两日心情不好没怎么吃东西,妾身特地炖了些甜汤送过来。”任玥目光在书房内扫了一眼,将餐具摆在博古架前边的茶几上,“殿下。” 穆景行抹了把脸,勉强提起精神坐下端起那碗甜汤几口就喝了下去。 任玥担忧的看着他:“殿下有心事?” “没什么大事。”穆景行道:“只是如今京城局势不明朗,我心中有些不安,不会波及到我们府上,你约束好府中下人别在外边惹事就行。” 任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殿下是担心嫡公主殿下?” 穆景行叹了口气:“这件事和长姝没有关系。” 虽然他确实担心长姝一个冲动做出什么事,但立太子这事和她一个公主还真没关系,最多就是他们几个兄弟斗得你死我活罢了,只要长姝别冲上来搅和就行。 任玥莞尔一笑:“既然如此,殿下又何必担忧,公主看着也不像是没有分寸的人,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殿下这般行径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 穆景行笑了笑:“你说的是。” 看他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任玥悄然松了口气,又试探的问道:“公主大病初愈,妾身是否需要去公主府探望?” 穆景行摇头:“她不会在意这些,你不用去管她。” 任玥点头。 就是因为她知道那位嫡公主殿下的性子,所以她才特地来问这么一句,毕竟自家殿下对这位皇妹极其看重,万一不小心怠慢了总归不好。 那位公主御下手段极为严苛,她每一次上公主府都感觉那里气氛格外压抑,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谨言慎行的感觉她并不是很喜欢,能不去那里就最好了。 穆景行看她松了口气的模样,轻笑道:“难得见你露出这种神色,长姝也没有怠慢过你,你怎么对她这么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任玥悄然白了他一眼,“殿下和她是一类人,自然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 穆景行皱眉:“一类人?” “居上位者,漠视人命。”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他们,穆景行皱了皱眉,没说话。 他偶尔也会不明白自己的妻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见他这样似乎完全不理解的模样,任玥也没有解释。 她出身书香世家,家世清白,家中人也简单,她父亲是个两袖清风的御史,和皇家人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 她家教严,干干净净的被养在后宅长大手上从来没有沾过血,而她的夫君和那位公主都可以面不改色的任由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不会有半点同情心。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确实有些害怕嫡长公主殿下面不改色的给人施以酷刑的模样。 穆景行不理解,但他想问个明白,“你是在哪里看见了什么吗?” 任玥点点头,浅笑道:“偶尔碰见过一次。” 穆景行想了想:“东宫?” 任玥点头。 “长姝她……确实御下极严。”穆景行大致能想到那是什么场景,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妻子解释,太子皇兄临终前抹平了长姝在东宫的一切,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公主在曾经的东宫属臣心中是个什么样可怕的地位。 他低头又给自己舀了一碗甜汤,很明智的跳过了这个话题:“最近这段时间,若是有什么邀请你品茶赏花的帖子,都推了吧。” “京中接下来可能会不太安稳,你尽量别出门,要是待在府中实在无趣,可以去外边请些戏班子回来。” 任玥点头应下:“好。” 第一百九十六章:本宫准备兵变上位 长姝拆开信看了看,眉梢一挑:“回去告诉二皇兄,本宫知道了。” 玄墨端了杯茶送到她手中,看着行礼退下的人:“怎么了,二殿下又给你传消息了?” 长姝轻笑:“二皇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让我别轻举妄动。” 玄墨点了点头:“二殿下确实是个谨慎的性子。” “他若不够谨慎,当年他就随着皇兄一并去了。” 穆景行曾经是东宫的人,但是太子去后,除了他自己,朝堂上很少有人再把他和东宫联系在一起,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他的本事。 “殿下准备怎么办?” 长姝轻笑:“本宫可不是那种会任人宰割的性子。” 长姝抬眸看着眼前的人,揪着他的衣领在他下颌轻轻落下一吻,在他耳畔轻声开口:“本宫准备宫变上位,你会帮本宫的,对么?” 玄墨瞳孔微微散大,被她这句话震在了原地。 长姝微微抬手,温软的指腹轻轻描过他的眉眼,语气轻柔带着诱哄:“原本本宫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可你是本宫的驸马,你手握边境十九城数十万大军啊。” “让军队悄悄入京,我算过了,京城附近的军队不多,你的人常年征战,手底下的都是精锐,只要五万就足以控制京城了。” 玄墨全身紧绷,语气很不自然:“殿下,这是谋逆。” “成王败寇,我若赢了,后世史书如何,全由胜者书写,我不在意。”长姝在桌边坐下,抬眼看着他:“我若输了,没人容得下我,我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事已至此,本宫没有别的选择。” 玄墨陷入了沉默。 他突然觉得自己把路走窄了。 他手中最不缺的就是兵了,有兵权在手,他干什么不成? 什么步步筹谋小心算计,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有兵权在手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只是要担一点点风险而已,他担得起。 玄墨看向她,语气坚定:“好,我传信回去,让人进京。” 长姝微微一笑:“那太好了。” 她看着玄墨,语气温柔,却总觉得像是带着威胁:“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当然。” 眼看着他离开,长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淡了下去,她托着腮,另一只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打着桌面,轻声呢喃:“这么淡定……” “姚桦。”她轻声唤道。 姚桦从暗处现身:“殿下。” “去盯着他。”长姝轻轻开口,说话语气温温柔柔的:“一旦发现他告密,就……” 杀了他这三个字在唇边含了许久,长姝终究还是做不到太过绝情,到了唇边的话硬生生的拐了个弯:“……一旦发现他出卖本宫,就把他拿下,你亲自去盯着。” “是。” “还有,传信给元灏,叫他做好准备,入京。” “是,殿下。” …… 离开长姝的视线范围,玄墨感觉自己硬生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 他总感觉长姝最近精神似乎有些不大正常。 自打宣帝有意立太子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长姝就变得一日比一日危险,每次和长姝相处,愣是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或者说,他是在和一个理智濒临崩溃的疯子日夜相处。 立太子,这无疑是在长姝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捅了一刀。 玄墨叹了口气,他倒是没什么要向宣帝告密的想法,虽说长姝准备宫变这件事情确确实实让他感觉惊讶,但他也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他也打算宫变来着。 但既然长姝想要这么做,他就得设法避免与长姝的冲突,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和长姝都宫变了,两人在金銮殿上一相见,以长姝现在的模样,她能够毫不犹豫的提剑捅了他。 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胡思乱想一些什么东西,玄墨身子微僵,总感觉自己最近也有些不大正常。 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飞出去,开始静下心来思考长姝这个举动的含义。 以长姝的性子,这种要命的事情她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告诉他?她不怕他去告密? 还是说长姝对自己已经没有了戒心开始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了呢? 玄墨总觉得这个可能性有点小。 若不是这样,那现在处境危险的反而是他自己。 玄墨觉得当初请宣帝赐婚是他这辈子走得最错的一步棋。 他在长姝对他没有感情的时候就让长姝嫁给了他,这样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也不是因为利益结合,单纯只是因为他的一厢情愿,所以长姝从最开始就对他满心防备。 想让长姝信任他实在是太难了。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急于求成,但长姝对他防备到这程度还是让玄墨觉得有些伤心。 他很怀疑现在暗地里是不是有人盯着自己。 “兵变上位……”玄墨苦笑。 长姝可真是有志气。 在宫内宫外无数双眼睛盯着宣帝试图揣摩他的想法的时候,长姝带着玄墨悄然出了京。 她记得她皇兄为她准备了嫁妆。 穆景行告诉她的时候,只告诉她是在京城外的行宫里,但行宫她有好几处,长姝跑了几个地方,直到来到离京城三十里左右一个依山傍水的山脚下。 刚进入行宫范围,长姝就知道她来对地方了。 这里守卫森严,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明里暗里的守卫她都很熟悉,正是当年太子身边的影卫。 为首的那人跪在长姝面前恭敬行礼,听她说完来意便领着她去了库房。 库房都有好几个,珠宝首饰书籍字画黄金白银分开存放。 平坦的地面上摆着许多大箱子,库房大门在身后阖上,举着的火把照亮了这一室黑暗。 守卫取来钥匙,将地上的箱子一个一个打开。 金光灿灿,满室生辉。 长姝震惊了。 一箱一箱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每一个箱子都是,没有一个例外,长姝往里头走了几步,看见箱子里装着的是银锭,依旧是整整齐齐。 长姝指着这些东西:“这是皇兄说的嫁妆?” 国库怕是都没这么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