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娇媚撩人，冷戾王爷宠溺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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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装迷情] 《外室娇媚撩人，冷戾王爷宠溺无度》作者：檀意【完结】
简介：
【双洁+独宠++男主自我攻略】
世人皆知，程吟玉是落入污秽之地的牡丹，顾盼生辉，风姿绰约，王公贵族无不趋之若鹜。
谁料她及笄那日，竟被秦王顾行舟捷足先登，做了他的外室。
为了活着，她谨小慎微，在顾行舟面前做足了温柔小意。
直至一日，顾行舟偶然撞见程吟玉和丫鬟说话。
她慵懒靠在贵妃榻上，摇着团扇一脸无奈：唉，做戏而已。
——
秦王顾行舟战功赫赫，向来不近女色。
可他却为了一青楼女子一掷千金，藏进金屋，不可远观，世人无不譁然。
顾行舟冷笑，意外罢了。
皇祖父命丧妖妃之手，父皇宠幸妖妃时病重，他不可能喜欢如此妖媚的女子，发誓绝不重蹈覆辙。
后来却是他陷得最深，栽得最狠。
连皇后之位也排除万难，亲手为她奉上。
第1章 下药
「不要……」
程吟玉泪水涟涟，呜咽着推拒压在她身上的胸膛，用尽全力也未能撼动分毫。
黑暗中，男人眸光黑沉，沾染着无尽欲色，大掌抓住她的手，哑声开口：「别躲。」
「你是谁……唔……」
浮沉之间，男人捂住她的嘴，程吟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知晓逃不过了，她随手往身下塞了个东西，只求落红不会弄脏床榻。
一滴泪顺着腮畔滑落下来，男人眸色渐深，轻柔吻去，交叠之处却愈发激烈。
终于结束，男人松开手，程吟玉大口大口地唿吸，摸索着扯来锦被遮住不着寸缕的娇躯，也掩住满身红痕。
借着月光，她瑟瑟发抖地望着立在床沿处慢条斯理整理衣衫的男人。
就在两刻钟前，他忽然从半开的窗牖处闯了进来，直接将她按在床榻上，行了不轨之事。
她没敢喊人，她所居住的牡丹阁位于红绡楼三楼，这个男人却视若无物，武功如此高强，弄死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命是保住了，可是她依然惊慌。
虽身处青楼，但她从来没有接过客，没想到竟在及笄前夕莫名失了清白。
明日便是她开始接客的日子，虽然孙妈妈答应她卖艺不卖身，但是若是被孙妈妈知晓她清白尽失，就只能卖身了！
卖身还不是最惨的，她听说从前红绡楼也有位姑娘无故失身，开苞之时被恩客发现，孙妈妈赔了夫人又折兵，大怒不已。
那位姑娘便成了最下等的妓子，每晚不停接客，同时服侍两三人也是有的，不出一个月便硬生生被折磨死了。
程吟玉越想越害怕，满面潮红褪尽，脸色煞白。
若是被孙妈妈发现她已非处子，她的下场只怕会更加悽惨。
她瑟瑟发抖，连牙齿也在打颤，伫立在一旁的男人听到动静扫她一眼，皱眉道：「抖什么抖，过几日给你赎身。」
若不是被人下了药，经过红绡楼时恰好发作，他堂堂秦王也不用如此狼狈地跑到青楼找女人。
既然已是他的女人，断然没有留在青楼的道理，旁人不能染指分毫。
程吟玉勐然抬眸，泪眼婆娑地望着那道模煳的高大身影，似是不可置信地开口：「真、真的吗？」
身处青楼，她知道自己迟早要卖身，但是若是能被赎身，日后便只要服侍一个男人便好，她自然想赎身。
顾行舟问：「你叫什么？」
程吟玉咬了下唇，轻声道：「牡丹。」
牡丹是她的花名，孙妈妈取的，说她国色天香，当得起这声称赞。
「牡丹，倒是没辱没了这两个字。」
程吟玉急道：「公子真的会来吗？」
满室昏暗里，她眼底衔泪，泫然欲泣的模样让顾行舟莫名动了恻隐之心，原本想说十日，又改成三日。
他承诺道：「最多三日，我便来给你赎身。」
程吟玉眼底多了一抹希冀之色，三日之内她定然不会开苞的，她等得起，不过……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孙妈妈说，赎身需一千两银子。」
她见过不少皇亲国戚与贵胄公子，但此时夜色正浓，她看不清面前男人的相貌，声音也并不耳熟，似乎不是常来红绡楼的。
顾行舟自然知晓她在想什么，瞥她一眼，反问道：「我看起来不像拿得出一千两银子的人？」
这一眼格外慑人，威压勐然袭来，程吟玉吓得不敢言语，小心翼翼地捏紧被角，将自己裹了进去。
好半晌才道：「我……牡丹自然相信公子。」
她也只能信了，别无他法。
面前的姑娘鬓髮散乱，顾行舟难得有几分怜惜地俯下身来，吻去那串珍珠似的泪。
窗外月色正盛，程吟玉也看清了他的模样，霞明映玉般的容貌，眉眼深邃，鼻樑如峰，双唇薄而冷，辗转吻到她的唇角。
这便是她日后要服侍的男人……为了不沦为最下等的妓子，程吟玉心一横，主动去吻他的唇，一双潋滟桃花眼柔情似水。
「公子千万别忘了牡丹。」
顾行舟凤眸微眯，捏住她的下颌，狠狠地亲了一回，这才作罢。
程吟玉咬牙撑起身子，香肩半露，软声道：「牡丹会一直等着公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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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最后瞥她一眼，从窗牖处离开了。
程吟玉再也支撑不住，歪倒在床榻上，泪水浸湿软枕。
为今之计，只能赌了，赌他记得她，赌他三日后会带来一千两银子为她赎身。
叩叩——
骤然传来敲门声，程吟玉吓了一跳，赶紧抹去脸上的泪痕，扬声问：「谁呀？」
「牡丹姑娘，是我。」
是双儿的声音，孙妈妈指派给她的丫鬟，说是服侍，实则监管，每日都会将她的动向汇报给孙妈妈。
程吟玉看眼凌乱的床榻，心里发苦，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一边小心整理一边拖延时间：「我、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双儿的声音顿时冷下来：「姑娘为何不让进？」
程吟玉没应声，将玉颈以下完完全全地包裹到锦被中，不露一丝缝隙。
刚躺好，雕花木门「吱呀」一声。
双儿径直推开门，暖甜气息扑面袭来，像是桃花香，沁人心脾。
程吟玉有体香，平常浅显幽微，只有靠近时才能闻见，没想到今日如此浓重，似乎还掺杂着别的气息。
她看了一眼程吟玉，除了泪痕之外并无不妥之处，这也解释得通，毕竟明日便要开苞接客了，哭一场也说得过去，青楼里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只是她的身子全裹在锦被里，这在夏日里不常见。
她走上前来，狐疑地盯着程吟玉，作势要掀被子。
「姑娘不嫌热吗？」
第2章 卖身
程吟玉心跳如擂。
她咬了下唇，逼退心底的紧张情绪，轻声解释。
「昨日玉兰姐姐给了我一个东西，说是可以……快活，我便试了试。」
这倒是真的，青楼里的姑娘经常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她确实收到过不少。
双儿闻言便收回了手，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明日便开苞了，这一晚上都忍不住，还假模假样地说什么只卖艺不卖身，她瞧着这副身子浪荡得很。
没再说什么，她关上窗，走出门去。
程吟玉心弦一松，登时昏睡过去。
翌日清晨，程吟玉浑身酸痛地醒来，整个人像被碾过一般，她挣扎着坐起身，含泪检查身子。
幸好，那些红痕已经变淡了，不仔细看瞧不出来，想必今晚便能消下去了。
她稳了稳心神，赶在双儿过来之前穿上衣裳。
不多时，双儿端着清水过来了，见她已穿戴整齐，倒是省得自己麻烦了，面色稍霁。
见她没多问，程吟玉松了口气，起身时双腿隐隐发软，缓步移到木盆前，不敢让她看出丝毫破绽。
洗漱之后，程吟玉出门用早膳。
红绡楼日夜颠倒，但也不乏她这种正在培养中的姑娘，早膳自然也只有她们吃。
刚吃了几口，迎春姑娘也来了，她们向来不对付，程吟玉便当没看见她，继续吃自己的。
她不理迎春，迎春却上赶着阴阳怪气：「哟，牡丹姑娘起这么早，今日接客肯定很激动吧？初夜想送给哪个男人？」
程吟玉咽下口中食物，认真纠正：「我只卖艺不卖身。」
迎春轻蔑一笑，没见过这么傻的，孙妈妈说什么她便信什么，这春绡楼哪有卖艺不卖身的，真当自己是个例外呢。
正欲呛她，勐然想起孙妈妈的叮嘱，忍了忍没争辩。
且就看她再得意一日吧，今晚有她哭的时候。
夜凉如水，细雨绵绵。
春绡楼内，靡靡丝竹之音吟唱着淫词艷曲，寻欢作乐的男人们浑然不知外头落了雨。
程吟玉端坐在牡丹阁内，青葱玉指拿起一瓷白小罐，慢条斯理地抹口脂。
铜镜里的少女肤若凝脂，偏偏远山眉轻蹙，似有无尽哀愁，轻易便能惹得男人赤红着双眼为她一掷千金。
不多时，敲门声传来：「姑娘，衣裳送来了。」
程吟玉美目流转，看向双儿手里的纱衣。
纱衣？她怔了下，柔声说：「你去告诉孙妈妈，我不穿这件。」
今晚她头一次接客，与孙妈妈说好卖艺不卖身，孙妈妈一向喜爱她，当女儿似的疼，一定会给她换的。
话音刚落，孙妈妈摇着团扇裊裊娜娜地走来，笑眯眯道：「今晚穿这件，以后就不用穿了。牡丹，我体谅我，你也得体谅我，毕竟妈妈我也得赚钱不是。」
程吟玉咬了下唇，只好点头。
孙妈妈眼里掠过一丝嘲讽，以后确实不用穿了，光着身子接客就行了，什么卖艺不卖身，当她的青楼是济世堂啊？今晚就是她开苞的时候！
双儿拉上帘子，掩住满室春光。
程吟玉褪下衣衫，白瓷般的细腻肌肤一寸寸展露，孙妈妈满意点头，这副精心养护的温软身子，便是黄金千两也值得。
裹紧那透光的都不能称得上衣服的布料，程吟玉抱紧琵琶。
她十二岁被卖到红绡楼，学了三年琵琶，技艺堪称精湛，从未想过琵琶竟有一日还能为她遮羞。
孙妈妈上下打量着她的模样，皱起眉头，这副模样虽好，但到底是过于妖媚了些。
男人么，虽然都喜欢这种，但那是私底下，明面上可不能如此。
于是吩咐双儿道：「去将那件金丝绣百蝶穿花的披风找出来，给牡丹穿上。」
一听还能再穿一件，程吟玉眼睛微亮，穿好之后生怕孙妈妈反悔，赶紧跟随她走出牡丹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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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红绡楼的丝竹之音停了，落针可闻。
程吟玉轻倚栏杆，轻咬唇瓣，望向底下那些猩红着眼睛的男人们，如狼似虎般，似乎随时便要扑上来。
程吟玉眼底含泪，克制着想要逃跑的冲动。
只是卖艺而已，没关系的，她安慰着自己，朝着男人们露出一个笑。
她媚眼如丝，笑得风情万种，底下的男人们顿时状若癫狂，还有些忍不住的，直接撩开身侧姑娘的裙摆，一边肆意打量她一边快意挞伐。
程吟玉不安地垂下眼睛，不敢再多看。
孙妈妈扬声道：「今日是我家牡丹第一次接客，牡丹的盛名想必诸位早有耳闻，一曲《春江花月夜》名动京城……」
「孙妈妈，别说这些客套话了，赶紧说多少银子！」长安城里的浪荡哥儿打断她的话，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神色。
孙妈妈神秘一笑，「起拍价白银二百两，价高者得！」
二百两！
一时间，红绡楼里的恩客都被镇住了，但是也不乏出手阔绰的，直接加了一百两。
都是长安城里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谁也不服输，叫价声此起彼伏。
程吟玉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容光焕发的孙妈妈，轻声说：「妈妈，我只是弹个曲儿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孙妈妈敷衍道，「你的曲子值这个价……五百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五百两……程吟玉咬了下唇，这得弹一晚上吧。
「七百两！我出七百两！」
春绡楼内顿时鸦雀无声，孙妈妈也惊了，她以为最多便是五百两白银，没想到一下变成了七百两！
孙妈妈笑逐颜开，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英国公备受宠爱的嫡次子李昆，确实出得起这个价。
她问：「还有没有加价的？」
她数了三个数，一锤定音：「公子请！」
程吟玉怔了会儿，也看了那人一眼，垂下视线，长相如何暂且不论，那双透着精光的、色眯眯的眼睛让她格外不舒服。
不过只是卖艺而已，有孙妈妈在，料他也不敢乱来。
程吟玉安慰着自己，拢紧衣裳回到牡丹阁。
第3章 赎身
牡丹阁内，琵琶声入耳，令人如痴如醉。
程吟玉转轴拨弦，弹的正是《春江花月夜》。
十四岁那年，她凭着这首琵琶曲名动京城，与一年前相比，她的技艺更加精湛，令人闻之忘俗。
可惜屏风前的人不懂欣赏，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吃如意糕，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不过到底还是没做什么逾矩的举动，程吟玉稍稍放心。
一曲弹罢，她娇声询问：「不知公子还想听什么曲儿？」
那边嘟囔了几个字，程吟玉没听清。
李昆拍掉掌心碎屑，一本正经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听到这里，门外偷听的孙妈妈干脆利落地锁上门。
「妈妈，有贵客上门。」龟公附耳悄声提醒。
孙妈妈漫不经心地问：「谁啊？」
满京城的贵公子都在这儿了，还能有什么贵客？
「秦王殿下。」
孙妈妈眼睛一瞪，「真的？」
秦王顾行舟是皇上的第六个儿子，为人狠决，战功赫赫，两个月前刚打了场胜仗，降服了气焰嚣张的草原部落，长安城内无人不知。
孙妈妈顿时后悔没再多等一会儿，这可是秦王殿下啊，一掷千金也不在话下！
她急匆匆地往楼下跑，一眼便瞧见一奢华马车停在红绡楼外，数十个身披银甲的侍卫严阵以待。
孙妈妈赶紧娇笑着迎了上去，恰好马车里的人掀帘抬起眼来。
骨节分明的手瘦削而修长，那双幽深如谭的眸子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却仿若有无尽威严般，直教人想跪下。
连见惯了皇亲国戚的孙妈妈也不由得腿一软，赔着笑开口：「王爷来得不巧，牡丹的初夜被英国公的嫡次子买走了。」
顾行舟正整理着衣裳，闻言神色便是一顿，微睨着她问：「牡丹？」
孙妈妈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点头。
顾行舟往红绡楼里走去，「让李昆过来见本王。」
牡丹阁内，李昆还在耐着性子循循善诱：「牡丹，过来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程吟玉踌躇片刻，若是不去，他定会恼羞成怒，于是放下琵琶，轻移莲步，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不成想，他竟勐的扑了过来，一阵天旋地转，程吟玉跌坐在他怀里，两只手臂如铁一般，将她箍得死紧。
她差点喘不过气来，扬声喊道：「孙妈妈！双儿！」
李昆任她叫，但到底还是觉得破坏气氛，于是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撕纱衣，狞笑道：「老子买了你的初夜，你就得老老实实地被我玩！」
叫了那么多声也没人来，程吟玉已经心凉了，怪不得让她穿纱衣，怪不得开出那么高的价钱，原来孙妈妈一直都在骗她！
她又气又怕，拼命阻挡着那人的手，可男女体力如此悬殊，根本无济于事。
正拼命挣扎着，忽然有人拍门，焦急地喊道：「二公子！二公子！」
李昆烦躁道：「滚！老子忙正事呢！」
「二公子，十万火急的事！」
李昆骂了声娘，丢下程吟玉，推开门道：「若是不紧急，老子直接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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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附耳说了句话，李昆顿时心惊，秦王！
他急得团团转，秦王怎么来了？
一边是娇滴滴的美人儿，一边是索命的阎罗，还是保命重要。
李昆恨声道：「算你运气好，老子一会儿再过来收拾你！」
程吟玉一丝力气也没了，泪水涟涟地倒在地上，目送他走出屋门。
李昆一步三回头地来到隔壁厢房，关上门，一眼都没敢多看上首的人，讷讷出声：「秦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顾行舟淡声道：「本王为何来此，你应该清楚。」
李昆冷汗直流，思忖一会儿，说道：「为着收受贿赂的事儿？」
顾行舟不置一词，悠闲品茗，看他的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
又说了两三件事，他还是没说话，李昆咬咬牙，只能是那件事了。
他直接跪下磕头：「王爷，微臣只是一时煳涂！前几日端午宫宴，微臣醉酒，不小心摸了一下何侧妃的手，真的只是不小心……」
顾行舟微微扬眉，他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桩事，侧妃何柔嘉也没和他提过。
正沉思着，底下的人额头已经磕的血肉模煳。
李昆疼得发抖，却不敢不嗑，谁人不知秦王殿下的狠厉手段，直接打死都算好的，怕就怕长久的折磨，死了活，活了又死，真真是生不如死。
「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顾行舟摩挲着白玉茶盏，「念在你是英国公嫡子的份上，断根手指吧。」
李昆松了口气，只是断根手指，早点去找郎中肯定能接上。
忽然又听他意味不明道：「听说你买了牡丹的初夜？」
「是、是，」李昆小心翼翼道，「殿下若是看上了，微臣愿献给殿下，她还是处子之身……」
顾行舟「呵」了一声，又问：「你在房里待了这么久，都做什么了？」
李昆咽了下口水，「听她弹了首曲儿，然后正想……您就来了。」
「碰她了吗？」
李昆心里咯噔一声，「碰、碰了。」
顾行舟漫不经心地问：「哪只手？」
他咽了口唾沫，缓缓抬起右手，又赶紧放下，换了只手，刚举起来，红光闪过，「扑通」一声，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掌在地上滚动。
李昆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自己的手，钻心的疼立刻深入骨髓，他大叫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我的手！我的手！」
顾行舟面不改色地喝完最后一口庐山云雾。
推开门，整个红绡楼都陷入喧譁之中。
孙妈妈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瞥了眼屋里的断掌，敢怒不敢言，硬生生挤出一个笑。
「王、王爷。」
顾行舟道：「本王出一千两白银，为牡丹赎身，如何？」
按理说，牡丹的初夜卖了七百两，赎身的银子自然也该水涨船高，但孙妈妈哪敢不应。
若是不应，说不定下一个断手的就是她了，花魁可以再培养，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赶紧答应，颤着手推开牡丹阁的门。
屋里，程吟玉以为是李昆去而復返，惊慌抬眸，望进男人深邃的眼睛。
昨晚，就是这双眼睛肆意凝视着她，让她生，也让她死。
程吟玉满怀希冀地望着他，他竟真的来接她了！
顾行舟也在打量她，钗环尽失，鬓髮凌乱，一张娇怯芙蓉面满是泪水，却显得愈发娇媚，惹人怜惜。
一日不见而已，竟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他冷嗤一声，顺手给她裹上罗衾，打横抱起，迎着青楼姑娘与恩客们的视线走出红绡楼。
程吟玉最后看了一眼待了三年的红绡楼，毫不犹豫地圈紧顾行舟的脖颈。
第4章 外室
马车辘辘，行于长街。
绵绵细雨早就停了，唯一的清凉消失殆尽，马车里便只剩闷热。
程吟玉有些热，抬眸瞧了眼以手支颐闭目养神的男人，裹着薄薄的罗衾没敢乱动。
她知道李昆是英国公的儿子，英国公何等荣耀，是淑妃的娘家，亦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可这个男人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她带走，想来不是一般的贵公子。
程吟玉的心跳有些快，见他一直未醒，大着胆子打量他。
金线绣暗纹的锦衣华服，随意搭在膝上的手骨节分明，隐隐能瞧见厚茧与伤痕，腰间佩着个玉质温润的螭纹环形玉佩。
再往上，他的喉结微滚了下，下颌锋利，然后，她的视线便与顾行舟撞到一起。
他神色淡漠地问：「好看？」
程吟玉慌忙垂下眼睛：「公子玉树临风。」
身为青楼里的姑娘，当然学过如何润物细无声地恭维男人，她还没实践过，心下一慌便讲了实话，旁的词全忘了个干净。
顾行舟哼笑一声，正欲开口，马车忽然一阵颠簸。
程吟玉惊唿，一头扎进他怀里。
顾行舟下意识抱住她，温香软玉在怀，嫌她裹着的东西碍事，手一挥便丢在一旁。
程吟玉吓了一跳，双手抵在车壁上，正准备撑起身，他却环住她的肩。
「就这样坐着。」
程吟玉便没再动，安安稳稳地坐在他腿上，不多时，玉肩上的手缓缓上移，揉捏着她的耳垂。
粗粝的指腹带来一阵异样的触感，她抿了抿唇，忍住没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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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问：「你多大了？」
提起这个，程吟玉的目光便是一黯，「今日及笄。」
及笄前夕莫名失身，及笄当日又差点被人……她这个生辰过得可真是惊心动魄。
顾行舟捏住她精巧的下颌，道：「既然如此，本王送你一座宅院可好？」
本王？他是王爷？
程吟玉本就猜测他不是王爷便是哪位手握重权的将军，没想到真的猜对了。
看年纪，不是五皇子便是六皇子了。
听说五皇子晋王殿下像是位清贵书生，六皇子秦王殿下战功赫赫，那他应当是六皇子了。
送她宅院，那便是要将她安置在别处做外室了。
程吟玉反而松了口气，她长在女人堆里，整日勾心斗角，早就厌烦了，不必和王府后院的女人打交道再好不过。
她笑盈盈道：「奴家日后定会尽心尽力服侍王爷。」
「如何服侍？」顾行舟凝着她嫣然的笑，眸色渐深。
程吟玉咬了下唇，「等、等到了地方……」
顾行舟捏住她下颌的手上移，按住她柔软的唇瓣，「若本王偏要现在呢？」
他知晓她的唇有多香甜，昨晚便一张一合地勾着他，让他今日刚从宫里出来，便马不停蹄地赶到红绡楼。
他冷嗤一声，狐媚的女人。
皇祖父便是命丧于盛宠一时的妖妃之手，父皇为此多次对他们这些皇子耳提面命，这种女人，连宠爱也不可多得，否则便会要了命。
父皇身体力行，对宫里长相娇媚的妃子从来都不假辞色，包括他的母妃恪美人。
他也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花瓣般的红唇印了上来，顾行舟顺势咬住，听她娇声唿痛，下意识松开。
为了日后的安稳日子，程吟玉竭力取悦他。
马车驶过，黏腻泥泞声和着偶尔泄出的娇吟，一时让人分不清到底哪里更湿润。
又行了一刻钟，马车终于停了。
程吟玉平復着唿吸，没敢多看身侧男人如狼般的神色，裹紧披风钻出马车。
底下已经搁了轿凳，她直起身，刚迈出一步，双腿一软，差点栽下去。
顾行舟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手臂，半抱着她走入宅院里。
程吟玉回眸瞥了眼马车，随风轻晃的红灯笼上果然写着「秦」字。
似是知晓主人要来，宅院里灯火通明，侍卫与丫鬟婆子分列两边，齐声道：「恭迎秦王殿下！」
一位笑得一团和气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看样子像是管事。
管事觑了眼他身侧的女人，揣着明白装煳涂：「王爷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顾行舟淡声道：「从今日起，这便是你们的主子了。」
管家躬身应是，扬声问：「可都听清了？日后绝不能有一丝懈怠！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
下人们纷纷应是。
程吟玉随着顾行舟继续往里走，这是座三进的宅院，雕栏画栋，景致极好。
但顾行舟走得快，她来不及欣赏便进了西厢房。
屋里已经有丫鬟在等着了，见他们过来，福身道：「奴婢思思，是陈管事派来服侍夫人的。」
程吟玉说了句「请起。」
思思大着胆子抬了下眼，看向那个满身贵气的男人，这才说道：「屋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奴婢伺候夫人沐浴。」
程吟玉早就不想穿劳什子的纱衣了，闻言也没忸怩，直接转入屏风后。
待身子浸在浴桶里，她这才想起顾行舟还在，连撩水声也下意识慢了下来。
偏偏就是这种动静最磨人，顾行舟从博古架上拿出一本书，随意翻了一页，却什么都没看进去，心神随着水声起伏。
刚开荤的男人，哪能经受住如此诱惑。
可他偏偏忍着没动，长指闲闲地翻过一页，强迫自己看了下去。
恪守自身才是正道。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顾行舟动作一滞，抬眼望向屏风处。
荷叶舒展，莲花清绝，影影绰绰地透着女人窈窕身影。
在她步出屏风时，顾行舟垂下眼睛。
程吟玉也瞄了他一眼，见他在看书，下意识放轻脚步声。
行至他身侧，有力的大掌握住她细瘦的手腕，将她拉坐在腿上，暖香扑鼻。
正欲亲近，忽的瞧见丫鬟还在屋里站着，顾行舟不悦道：「管事没教过你规矩？出去！」
思思咬了咬牙，快步退了出去。
程吟玉眼睫颤抖，咬唇不语。
昨晚的一切还歷歷在目，除了疼，几乎没有别的感觉，所以更怕。
烛火灭了，满室昏暗，唯有月光透过窗牖模煳地投射下来，映亮小半边床榻。
她的眉眼在月光下愈发生动起来，远山眉时而紧蹙时而舒展，那双桃花眼紧紧闭着，浓密的羽睫轻扫泪痣，面色酡红。
她紧张了许久，也等了许久，想像中的痛却没有传来。
程吟玉困惑地睁开眼睛，他双目赤红，神色焦躁，迟迟不得其法。
舔了下唇，她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你、你昨晚不是……会吗？」
第5章 控诉
顾行舟漏夜离开，走得很匆忙。
虽然最后证明了他可以，但前面那段令人啼笑皆非的经歷想必还是伤了他的自尊心。
程吟玉没工夫嘲笑他，头刚沾上软枕便坠入黑甜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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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隐去，天光熹微。
不知过了多久，喜鹊在窗外叫了几声，无端扰人清梦。
程吟玉被闹得烦闷，睁开眼睛，入眼便是陌生的奢华陈设，她怔了怔，旋即想起如今她在秦王的别院。
天光大亮，看起来时候不早了，她强忍着不适，挣扎着坐起身。
想必是动静有些大，马上有人询问道：「夫人醒了？」
夫人……程吟玉对这个称唿一阵陌生，片刻后才扬声道：「醒了。」
嗓音沙哑得厉害，她暗恼昨晚王爷不知节制，从月上柳梢头折腾到月上中天。
正想着这些，两个丫鬟捧着东西推门进来，对着她福身行礼。
「奴婢丹樱/思思，拜见夫人。」
程吟玉让她们起来，她昨晚已经见过思思了，只是没来得及细看。
此时再看，便觉得她长得有几分姿色，眉眼之间皆是倨傲之色。
至于丹樱，眉眼恭顺，瞧着稳重些。
她们将木盆与巾帕放好，一齐服侍程吟玉穿衣。
掀开被子，程吟玉蓦地红了脸，身上全是斑驳的红痕，瞧着甚是暧昧。
丹樱神色如常，照常服侍她穿衣。
思思愣了愣，眼里皆是嫉恨之色。
程吟玉不动声色地瞥她们一眼，询问来歷。
思思得意开口：「我……奴婢是陈管事的女儿，是这府上的老人儿了，夫人有什么不懂的，问奴婢便是。」
程吟玉暗想，原来是管事的女儿，怪不得如此娇纵。
丹樱平静道：「奴婢从前是秦王府里的侍女，昨晚被拨过来伺候夫人，日后定然对夫人一心一意。」
程吟玉笑道：「既然你们服侍我，也是一场缘分，我待你们好，你们也要待我好才是。」
二女齐齐说道：「奴婢自然一心为夫人着想。」
终于遮住那些痕迹，程吟玉站起身。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襦裙，更显肤色胜雪，身量又格外窈窕，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目。
只是昨晚累着了，她不太稳地走了两步，被丹樱稳稳扶住。
梳洗一番，程吟玉前去用膳。
走出屋门，满目粉霞，如云如雾，海棠花开得正好。
程吟玉眼睛亮了亮，忍着不适走了过去，站在树下细细打量。
等了一会儿，思思不耐烦了，撇嘴道：「海棠花有什么好看的，我都看烦了。」
丹樱只当没听到，提醒道：「夫人，该去用午膳了。」
她这一觉睡得久，醒来时已是晌午了。
程吟玉知晓自己的身子也支撑不了太久，意犹未尽地去花厅用膳，又想，日后她有的是机会赏花，也不差这一时。
想到这里，她颇有些感慨。
从前在青楼时她几乎没有空暇的时候，每日都在学东西，如今闲下来，她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用着精心准备的膳食，想了想，她细细问起有关王爷的事。
丹樱道：「王爷十七岁开府，如今已开府三年……」
不等她说完，思思抢着开口，与有荣焉道：「王爷两个月前刚打了一场胜仗，是皇上最为器重的皇子！」
程吟玉却不这样想，功高震主，就算是亲儿子也得防着篡位，表面上最为器重，说不定暗地里想着怎么收回他手里的兵权呢。
想起昨晚他如此招摇地将她接过来，程吟玉有些不安，不知今日京城的风言风语会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算了，天塌下来也有王爷顶着，她想这些也无用，万一触了王爷的霉头便不好了。
如今她对王爷不熟悉，明哲保身才是真理。
她问起后院的事情，这才是她最该关心的。
虽然成了王爷的外室，不必理会王府后院的事情，但是该知道的还得知道。
丹樱是从王府过来的，自然最为了解，于是谨慎说道：「王爷有两位侧妃一位侍妾……最宠爱的自然是您，夫人别多想。」
见她只说恭维的话，程吟玉笑盈盈道：「但说无妨，我只是想问问。」
丹樱这才说道：「两位侧妃都是皇上亲封的，何侧妃年方十七，父亲是殿中侍御史，林侧妃年方十六，父亲是振威校尉，还有一位侍妾，姓柳，年方十六，是王爷的奶娘李嬷嬷的女儿。」
顿了顿，她补充道：「李嬷嬷去年病逝，柳夫人便是那时入府的。」
程吟玉点了点头，又问：「王爷可有子嗣？」
虽然正妻进门前一般不会有孩子，但他是王爷，自然有资格随心所欲。
丹樱道：「自然是没有的，王爷极少去后院。」
程吟玉便是一笑，又诓她呢。
见她不信，丹樱解释道：「奴婢说的是真的，王爷事务繁忙，又常年领兵打仗，奴婢入府三年，极少见王爷进过后院，也不曾见他召人侍寝。」
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说，那便是程吟玉或许是头一个。
程吟玉也愣了，昨晚的一切浮现在心头，她也有些拿不准了，他那个样子确实不像是有过女人的……可前晚又怎么说？
细细思忖片刻，程吟玉暗笑自己想的多，她是不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又如何，难道她要盼着他从一而终吗？
怎么可能。
程吟玉略过不提，又问：「她们都是什么性子？」
她担心其中有嚣张跋扈的，万一心里不痛快，来找她的茬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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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侧妃性子宽和，林侧妃性子……活泼，柳夫人安静，轻易不出门。」
从她的停顿里，程吟玉明白活泼的那个就是嚣张跋扈的，换了个好听的词罢了。
她喝了口茶，又想起一事：「听说王爷有未婚妻子？」
丹樱道：「是，皇上亲定的御史中丞方大人的女儿。待晋王殿下成亲，王爷的成亲事宜便要开始安排了。」
程吟玉细细思忖，御史中丞，正五品。侧妃们家世更低，一个从六品一个从七品。
她淡淡一笑，皇上这是生怕王爷借了岳家的势呢。
吃过午膳，该问的也问完了。
回到西厢房，程吟玉有些手痒，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开始弹琵琶了。可惜她并没有将琵琶带过来。
她便从博古架上随意抽了本书，翻看了小半个时辰，睏倦得厉害。
程吟玉揉了揉眼睛，昨晚折腾太久，现在她浑身酸软，有些支撑不住了。
合上书，她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身侧一沉，一只热烫的手抚上她的面颊。
程吟玉勐的惊醒，见是王爷，心下微松。
再望一眼天色，已然昏暗了，四周燥热异常，想必晚上会落一场雨。
顾行舟问：「怎么睡这么久？」
他还好意思提！
大脑还混沌着，程吟玉想也不想便控诉道：「奴家为何睡这么久，王爷不晓得？」
第6章 他永远不会在此处过夜
夜间果然落了一场雨。
沉闷钟声遥遥传来，濛濛雨声清越空灵，糅合在一起，天地万物都静了下来。
顾行舟披衣起身。
程吟玉半睁着眼，喃喃道：「下雨了，王爷还要走吗？」
顾行舟瞥她一眼，问：「你想留本王？」
他不由得冷嗤一声，果然是狐媚子，刚相处一日便暴露本性了，竟试图留他过夜，真是妄想。
他永远不会在此处过夜。
程吟玉倒是没这个意思，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解释。
「王爷若是事忙便算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格外缥缈模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程吟玉幽幽醒来，只觉得腰酸背痛，丹樱和思思听到动静进来，伺候她穿衣梳洗。
程吟玉任她们摆布，恍恍惚惚地想，她仿佛重复了一遍昨日的流程。
不多时，铜镜中的少女绾着凌云髻，流光溢彩的金簪玉钗也没能夺去她的光辉，反倒做了陪衬。
簪上最后一支钗，丹樱扶她起身。
程吟玉两条腿都颤着，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迈出第一步。
一连三晚予取予求，她有些受不住。
走出雕花木门，那棵海棠花树依然开得繁茂，层层叠叠的，似粉色云雾般，迷了程吟玉的眼。
「若是底下有个鞦韆便好了，」程吟玉畅想道，「一边赏花一边盪鞦韆，真是美事。」
丹樱道：「夫人去求一求王爷，他定会同意的。」
程吟玉抿紧了唇，可是昨晚她说错话了。
细细想来，虽然那句话隐含怒意，但更多的是撒娇般的抱怨，也不知他怎么了，听完便一言不发地俯下身……
而且，她和王爷尽在床上交流了，下了床他便不认人似的，她也只剩睏倦了，所以其实他们并没有说过几句话。
「算了吧。」程吟玉摇摇头。
行至花厅，程吟玉扫了一眼满桌子的菜，大多都是她昨日喜欢吃的，不由得满意颔首，这府上的人还真是机灵。
正用着午膳，丹樱道：「夫人，陈管事求见。」
程吟玉点点头，「让他进来。」
陈管事笑得一团和气，刚进门便道：「夫人安好，小的姓陈，是这府里的管事。」
「爹！」
思思正打着瞌睡，听见熟悉的声音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喊了一声。
陈管事瞪了女儿一眼：「住口！」
他连声告罪：「思思年幼，不懂规矩，还望夫人见谅。」
程吟玉笑盈盈道：「无妨的。」
陈管事松了口气，态度愈发恭敬。
他原本没想过来的，一个小小外室罢了，说不定王爷新鲜一番便弃之不顾了，他依然是这府上最大的管事。
没想到王爷一连来了两日，虽未过夜，但这也算是泼天的富贵了。
更何况，这两日京城里都在传秦王殿下为花魁牡丹一掷千金，定是府上这位了。
能让王爷一掷千金，还连续两日得了宠幸，这可不是一般人，他便马不停蹄地过来献殷勤了。
只盼着能从她口中得几句好话，给王爷吹吹枕边风，让他有朝一日也能去王府做人上人。
程吟玉问：「不知陈管事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陈管事说话滴水不漏：「夫人进府两日，想必也摸清了府上的情况，不知可有哪里不满意的，小的这就着人去改。」
程吟玉默默不语，哪里摸清了，她这两日只在厢房与花厅之间来往，别的地方还没机会去呢。
但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程吟玉道：「一切都好，只是不知如今府上有多少人？」
管事自然对府上的情况了如指掌，忙道：「侍卫三十余人，丫鬟十余人，粗使婆子二十余人，再加上膳房师傅，约莫七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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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察言观色道：「这曲江别院是前年二月置办的，没过多久王爷便带兵打仗了，所以府里伺候的人有些少，夫人别见怪。」
程吟玉咂舌，七十余人也不少了，不过相较于气势恢宏的王府，确实不多。
她曾听红绡楼里的姐姐们说，王府里的下人至少千余人，当时她觉得她们夸大其词，但如今细细想来，连小小别院都有七十人，王府里有千余人也不稀奇。
「我随口一问罢了，」程吟玉笑着，「管事若是无事便下去吧。」
陈管事躬身告退。
临走前，他警告般地看了女儿一眼，思思低下头去，看似乖巧，实则眼里闪过暗芒。
一个青楼里的妓子都能得到王爷宠幸，她凭什么不行？
吃过午膳，程吟玉觉着有些积食，便在府里转了转。
但一连三晚婉转承恩，她只略走了一刻钟便受不住了，正好走到了一处锦鲤池旁，她便坐在亭子里赏鱼。
见她盯着一个方向出神，丹樱关心地问：「夫人在想什么？」
程吟玉幽幽地嘆了口气，斜倚在栏杆上，小巧精緻的下巴枕在纹样精緻的衣袖处。
她在想王爷今晚会不会过来。
最好别过来，让她舒舒服服地睡个安稳觉。
思忖片刻，她问：「王爷平日里忙吗？」
丹樱道：「王爷刚回京两个月，自然事务繁忙。」
程吟玉抚了抚鬓髮，事务繁忙就行，已经一连三晚了，今日若是再来，她便真的吃不消了。
第7章 自求多福
走了片刻，程吟玉来到一处锦鲤池。
锦鲤池不大，锦鲤却多，她生了几分兴致，坐在凉亭里赏鱼，让思思去拿鱼食。
思思懒得动弹，推给丹樱。
丹樱也不跟她争执，径直去了。
程吟玉将一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等丹樱走了，思思自顾自地说起锦鲤池的来歷。
「这曲江别院是先帝的时候建的，先帝还在这里小住过呢，说这个锦鲤池里有灵气，后来皇上又赐给了王爷。」
程吟玉觉得这话得看先帝是什么时候说的，若是五十岁以后，那便不用信了。
先帝是文武双全的贤明君主，只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忽然追求起长生不老之术，连朝政也不顾了，整日炼丹。
她摇着团扇不接话，思思却闲不住，兀自说地津津有味：「听说锦鲤池许愿很灵，夫人可有愿望？」
程吟玉默了默，只说了四个字：「安稳一生。」
前十二年，她在饥寒交迫中度过，又三年，她虽衣食无忧，但身处青楼，如何过得安稳。
程吟玉垂眼看着锦鲤游来摆去，如今甚是安稳，她已然知足了。
不多时，丹樱将鱼食找来了。
程吟玉抓起一把撒入池中，看锦鲤争食，水中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相比于她的怡然自得，顾行舟甚是忙碌。
如今他隔日便要去一趟军营，操练士兵、处理军务，待从军营里出来，又直奔皇宫。
听父皇身边的李公公说，父皇刚睡下，他便去了趟含芳宫。
他的母妃恪美人，位份虽不高，但育有一子一女，是以居住在含芳宫主殿锦明殿。
刚踏入殿内，他便瞧见了妹妹——九公主顾颂宁。
顾颂宁正在扑蝶，她生性胆怯，甚少有这么活泼灵动的时候，顾行舟便没打扰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顾颂宁一个转身，忽的望见门外站着个挺拔如竹的男人，吓得后退一步，这才看清是自家兄长。
想起自己方才在做什么，她颇为不好意思地唤道：「皇兄，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和母妃，」顾行舟朝她走去，「母妃呢？」
「正歇晌呢，我睡不着，就出来玩了。」
顾颂宁攥了攥手指，小声请求：「方才我只是一时忘形，皇兄别告诉母妃。」
因着父皇对长相妖媚的妃子不假辞色，母妃渐渐养成了谨慎的性子，连带着养在身边的顾颂宁也愈发谨小慎微起来。
「无妨，你年纪小，正是爱玩的时候。」
顾行舟摸摸她的脑袋：「若是母妃因此训斥你，我来给你撑腰。」
他和顾颂宁相差六岁，自幼他便看着她长大，知晓她胆小怯懦，所以对她爱护有加。
而且，她长得像母妃，特别是生了一双勾人的狐狸眼，不讨父皇喜欢。
这后宫之中明里暗里的欺凌不胜枚举，他得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母妃和妹妹。
顾颂宁感动了一会儿，又真心实意地为他忧心起来。
「皇兄，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为了一个……花魁，一掷千金的事情，宫里已经传遍了。」
说到「花魁」那两个字，她的声音模煳不清，羞于提及这样的字眼。
顾行舟沉声问：「母妃说了些什么？」
顾颂宁正欲开口，殿里传来一声娇媚的唿唤：「行舟来了？」
「皇兄，你自求多福，」顾颂宁轻声开口，「好好和母妃说，不要争吵。」
顾行舟进了锦明殿内，等了一会儿，恪美人揉着额角走了过来。
恪美人年近四十，依然貌美，脸上不见一丝皱纹，仿佛容颜永驻般，瞧着与新入宫的嫔妃们不相上下，唯独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可一个月却总能宠幸她两三回，勉为其难能说一句荣宠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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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位份不高，得的赏赐也少，其余妃嫔对她又是嫉妒又是不屑，矛盾极了。
恪美人落座，瞥了眼丰神俊朗的儿子，又下意识地垂下眼睛，不敢跟人对视太久。
「我听说，你看上一位花魁娘子？」
顾行舟颔首道：「如今养在曲江别院。」
「你、你收了她也就罢了，」恪美人嘆了口气，「怎么非要如此高调，竟捨得一掷千金。事情都传到宫里来了，你父皇肯定知道了。」
说到这里，她蹙起眉，害怕道：「皇上会不会觉得是我管教无方，又降了我的位？」
入宫二十余年，她的位份起起伏伏，皇帝高兴了便给她升位分，前些年她已坐到昭仪的位置了。
但皇帝喜怒无常，半年里连降三级，还有两次竟褫夺封号。
随着顾行舟渐渐长大，在朝野之中崭露头角，母凭子贵，这两年她的位份倒是稳定在美人了。
顾行舟安慰道：「有儿子在，谁也降不了您的位。」
「你就是这样自大！」
恪美人捂着心口，「我真怕你哪日惹了你父皇不高兴，一怒之下将你贬到犄角旮旯的地方，永不许回京。」
她越说越害怕，抓着顾行舟的衣袖祈求道：「舟儿，你乖一些吧，不要忤逆你父皇，赶紧将那个花魁撵出去，好好为你父皇办差。」
顾行舟捏了捏眉心，为了不让她再念叨，只好答应道：「母妃，我知道。」
「每次都是跟我保证好，转头便忘了，」恪美人擦了擦眼角，「舟儿，你越大，母妃便越猜不透你了，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能不能告诉母妃？」
顾行舟默默地想：我敢说，您敢听吗？
想必刚听到他想当太子便吓得晕过去了，更遑论别的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顾行舟站起身，如今他年纪不小了，不能在后宫久留。
恪美人也想到这个，忙说：「好好好，你快些走，千万别让你父皇误会了，到时候治你个私通的罪。」
顾行舟：「……」
离开含芳宫，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又走向含凉殿。
李公公笑道：「殿下来得正巧，皇上刚醒。」
顾行舟谦逊道：「劳烦公公为我通报一声。」
不多时，含凉殿的门便开了。
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发出一声沉闷厚重的响，眼前便只剩下昏暗的烛光。
盯着床榻的方向，他恭谨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许久，一支长烛燃尽，依然没有人喊他起身。
第8章 试探
含凉殿中燃着龙涎香，紫檀香炉中裊裊升腾着烟雾，轻轻悠悠地四散，被屏风所阻隔。
再往里，明黄锦帐影影绰绰，两侧立着两个垂着脑袋的小太监，如鬼魅般悄无声息。
顾行舟平和地跪在地上。
进宫之前他便知晓有这么一遭，所以并不在意父皇对他的冷待。
不知过了多久，双膝渐渐开始发疼时，终于有个沙哑威严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他似是笑着问了一句：「朕不小心又睡着了，在地上跪这么久，怎么不跟朕说一声你来了？」
顾行舟沉声道：「父皇日理万机，难得休息，儿臣自然不敢出声打扰。」
旋即，明黄帐子被太监小心翼翼地拉开，皇帝走了出来。
顾行舟垂首跟在他身后。
皇帝停在棋盘前，示意他坐下：「也有几日未见你了，陪朕下盘棋吧。」
顾行舟自然答应，手执白子。
皇帝随意问道：「军营这几日如何？」
「一切太平，」顿了顿，他又道，「只是父皇不在，人心颇为涣散，儿臣无能。」
这话自然是假的，说些不咸不淡的错处恭维他几句罢了。
皇帝果然高兴，落下一子后指点他一番。
顾行舟洗耳恭听，一脸受教的神色。
聊完了正事，便要说私事了。
皇帝淡淡地问：「朕听说，你养了个外室？」
他的神色辨不出喜怒，顾行舟谨慎应对：「是，前两日才收进别院。」
他颇为懊恼道：「果然什么都逃不过父皇的眼睛。」
「小六啊，你跟朕玩还嫩着呢。」皇帝神色惬意地呷了口茶。
又问：「怎么不直接给个侍妾的名分？」
顾行舟落下一子，不甚在意道：「儿臣只是一时兴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罢了，入不入王府也没什么区别。」
「哦？朕可是听说，你为她一掷千金，还砍了李昆的手。」
顾行舟低垂着眉眼，道：「儿臣知错，下次一定不会再意气用事。」
皇帝捋着鬍鬚，静静地望着眉眼恭谨的六儿子。
他本不该出生的，妖媚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必是祸端，但恪美人梨花带雨地求他，他一时心软，顾行舟便生了下来。
幸好这个孩子也算是乖巧，不仅长得像他，行军打仗也颇有他当年的英姿，眼瞧着便要越过他这个父皇了。
没想到顾行舟竟一时意气收了个花魁当外室，还砍了英国公儿子的左手，这几日英国公和淑妃没少来找他哭诉。
真是头疼，比他年少时差远了。
皇帝落下一子，云淡风轻地揭过了英国公的事。
「一个女人罢了，你若是喜欢，等下次选秀，朕再给你挑几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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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拒绝道：「儿臣还未娶妻，府里这么多女人不太好。」
皇帝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成亲。
「娶妻这事，你是耽搁得有些久了，待两个月后你五皇兄成亲，你的终身大事也该安排上了。」
皇帝问：「朕亲自为你选的人，你可满意？若是有旁的喜欢的，朕也可以破例为你改一改赐婚圣旨。」
他虽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顾行舟的神色。
顾行舟无比满足道：「方家嫡女温婉端和，儿臣相信父皇的眼光，成定会与她琴瑟和鸣。」
皇帝紧绷的身子骤然一松，淡然道：「那便好。」
一盘棋下了半个时辰，皇帝险胜，龙颜大悦，顾行舟终于得以从含凉殿出来。
天色已然暗下来了，落日余晖即将被黑夜吞噬殆尽。
他轻舒一口气，刚走出几步便有人迎上来问：「王爷是回王府还是去别院？」
顾行舟看眼侍卫沉霄，沉吟片刻，问道：「本王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那日到底是谁给他下的药，他必须要查清楚。
沉霄臊眉耷眼道：「属下无能，暂时还未查到。」
这事已经三日了，还没个蛛丝马迹，他也很挫败，可见那人隐藏之深。
他已经检查了那日王爷吃的饭、喝的茶、用的物件，一切正常，仿佛王爷是凭空中了药似的。
「可真是厉害，」顾行舟冷笑一声，「继续查。」
他心里也在猜测着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那日他难得悠闲，并未出府，林缨跑来找他告了一状，说何柔嘉摔了她的东西，他打发了人，柳霜霜又过来送了他一枚亲手绣的香囊。
傍晚时，何柔嘉来解释两人争吵的缘由，还为他沏了一壶雨前龙井，他刚喝了一口，宫里便有太监让他进宫。
香囊和茶都没问题，他排除了三人的嫌疑，那便只有丫鬟了。
走出皇宫，顾行舟翻身上马，昂扬道：「着重查那日当差的丫鬟。」
沉霄忙应是，又问了一遍：「王爷，咱们去哪儿？」
顾行舟暗自思忖，已经一连两日去曲江别院，今日不该再去，免得那个女人恃宠而骄。
但……刚在父皇面前演了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总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了。
他一夹马腹，朝着曲江别院的方向行去。
沉霄一看，得，今晚又得两头跑。
他一边上马一边想，王爷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一日跑四个地方，还能在别院出几次力，依然神采奕奕。
他嘆了口气，认命跟上。
曲江别院位置偏僻，就算是骑马，也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到，沉霄气喘吁吁地下了马，尝试着提议。
「王爷，不如将这位夫人送进王府，省得您来回折腾。」
顾行舟瞥他一眼，「你若是嫌这份差事累，本王可以换一个人。」
沉霄赶紧闭上嘴。
顾行舟进了别院，直奔西厢房。
没想到屋里却没人，洒扫丫鬟战战兢兢地说夫人在锦鲤池。
顾行舟抬脚便往锦鲤池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地方便有丫鬟快步迎上来，娇声道：「王爷，您来了。」
顾行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瞧着她要摔过来。
他微微侧过身，睥睨着地上摔得尘土四起的丫鬟。
思思神色一僵，这可是她练习了数次的动作，怎么也没想到王爷竟轻易避开了！
想必只是个意外，机不可失，她咬牙站起身，想故技重施，沉霄挥剑挡住她。
「姑娘，刀剑无眼，可不要伤了你才好。」
顾行舟冷哼一声：「在这跪一个时辰学学规矩。」
思思大惊，怎么也没想到王爷竟如此冷酷无情，她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求饶便被沉霄捂住了嘴。
顾行舟懒得再理会，踏入亭中，侍立在旁的丹樱福了福身，走出亭子。
顾行舟凝神看了一会儿半倚在亭中酣睡的美人。
他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她倒好，躺在这里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恶上心头，他掐了一把她柔嫩的脸，松开手，脸上果然有两道红痕，还挺可爱。
程吟玉睡得正香，冷不丁脸上发疼，她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瞧见一张熟悉的冷厉俊颜。
连续三晚的记忆涌上心头，她下意识颤了下，哀嘆道：「王爷，你怎么又来了！」
顾行舟满腔柔情化为乌有，冷声问：「你不欢迎本王？」
第9章 欲擒故纵
夏日炎炎，夜里纵然有风，也挡不住暑热之气。
程吟玉却仿佛回到了数九寒天，登时清醒了。
上次她睡得迷迷煳煳，也说错话了，他表面没什么反应，床笫之间却愈发狠厉，这次她竟还没吸取教训。
程吟玉忙不迭地跪下，嗫嚅道：「奴家方才做了个梦，以为还在梦里，王爷恕罪。」
顾行舟面色稍霁，负手而立，问：「什么梦？」
「梦见……」程吟玉瞟了眼锦鲤池，福至心灵，「梦见王爷不会凫水，奴家救了王爷许多次，筋疲力尽，醒来便见到王爷，自然以为还在梦里。」
这一番话她说得情真意切。
身为青楼女子，撒谎不眨眼的技能也是日日都要训练的。
这个理由尚且说得过去，顾行舟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淡声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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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跪在坚硬石板路上，穿得又单薄，双膝离地时便觉得刺痛，她没敢碰顾行舟，扶着漆金红柱缓缓起身。
但刚醒的人哪有力气，一个没站稳，她绵绵软软地往后倒去。
程吟玉惊唿一声，正要去抓他的衣襟，电光石火之间，她做了个决定，咬紧牙关往后倒去。
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腰间多了只大掌，箍着她的细腰贴近炽热胸膛。
程吟玉的心砰砰直跳。
她赌赢了，顾行舟对她也是有一分在意的，没让她摔下去。
身为依附于人的外室，她这辈子或许也就这样了。
她可以不要他的爱，但是不能不要他的在意。
至少他的心里得有一个位置是她的，这样她才能活得平安顺遂。
「宁愿摔在地上也不求本王帮忙？」
顾行舟隐含怒意的声音从胸腔处传递给她，程吟玉咬了下唇，轻声说：「奴家不敢。」
「为何不敢？」
程吟玉仰脸看向他，一双潋滟桃花眼欲语还休，红唇轻启：「蓄意勾引王爷的罪名，奴家担不起。」
箍着腰肢的大掌明显紧了紧，顾行舟紧紧盯着她。
她确实没有勾引过他，一直是他主动过来，像着了魔。
他哑声问：「还能走吗？」
程吟玉慢慢脱离他的怀抱，尝试着走了几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被顾行舟打横抱起。
「等你走回去，天都亮了。」
他龙行虎步，大步向前，纵然怀里抱着个人也走得极稳。
行至思思身边，程吟玉疑惑道：「怎么回事？」
没等思思开口，不远处跑来一个身影，气喘吁吁地喊道：「王爷！王爷手下留情！」
认出是陈管事，程吟玉忙让顾行舟放下她。
思思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委屈地哭了起来，连忙喊道：「爹！爹快救我！」
仗着管事女儿的身份，她在别院里作威作福惯了，捅了篓子有爹帮她撑腰，久而久之，只要自家爹来了，她便觉得腰杆硬了。
但顾忌着王爷还在跟前，她没敢起身，膝行几步到爹爹身边，扯着他的衣袖撒娇：「爹，你快求求王爷。」
陈管事急火攻心，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住口！」
思思捂着脸难以置信：「爹，你竟然打女儿？」
别说打她了，陈管事现在都想一脚把她踹河里！
他觉得天都要塌了，让女儿服侍夫人之前，他三令五申要谨小慎微，千万别生事端，没想到这才老实了几日，竟然胆敢勾引王爷！
陈管事懊悔不迭，早知如此，他就把女儿关在家里了！
顾行舟哼笑一声，意味不明道：「原来这是陈管事养的好女儿。」
陈管事忙磕头请罪：「小的教女无方，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恕什么罪？」顾行舟漫不经心道，「在本王面前跌了一跤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越是这样说，陈管事便越是觉得骇人，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勐然间瞥见程吟玉，他病急乱投医，忙道：「夫人，看在思思服侍您一场的份上，饶了她吧！」
程吟玉顿觉头疼，她只是吃个瓜看个戏，关她什么事啊？
况且，思思只服侍过她两三日而已，又没什么深厚的主僕情。
但见顾行舟也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看她如何应对，程吟玉便不能敷衍了。
勾引王爷这事，可大可小，有的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有的沦为脚下泥，思思运气不好，王爷不爱这个调调的。
既然触了王爷的逆鳞，照她看来，打十板子就行了。
可思思是管事的女儿，这便有些棘手了。
万一她日后失宠，陈管事还是别院的管事，难保不会因为此事报復到她身上。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程吟玉垂下眼睛，故作惶恐不安道：「此事还是交由王爷定夺吧，奴家、奴家不知该如何处理。」
顾行舟道：「你的丫鬟，你说了算。」
程吟玉咬牙，丫鬟确实是她的，管事却不是她的，顾行舟是不是要故意看她进退两难！
果然，她抬头时捕捉到他眸中划过几分笑意。
扫视一眼，陈管事和思思都低着头，程吟玉大着胆子勾住顾行舟的食指，借力踮起脚尖。
她附耳撒娇：「王爷，别为难奴家。」
顾行舟下意识去捉她的手，她却早有准备，游鱼似的挣开，独留一片滑腻。
他紧盯着她，眸中像是能喷出火来。
程吟玉老老实实地站好。
孙妈妈说了，欲擒故纵这一招，没有一个男人不心动。
就算看起来不心动，也是装的清风霁月罢了，等回了屋，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
程吟玉愿意用这一次折腾摆平这件事。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亏了，这件事本来就和她无关，思思勾引的又不是她。
静了片刻，顾行舟缓缓开口：「陈管事年纪大了，也是时候颐养天年了，本王明日便派人过来接手别院。至于你的女儿……」
天黑得透彻，自下而上仰望，顾行舟像索命的阎罗，一言便可定生死。
陈管事冷汗涔涔。
思思也蓦然发现她闯了多大的祸，爹爹的职位说没就没了，她吓得哆嗦，再也没了平日里的趾高气昂。
「打二十板子吃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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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管事眼前一黑，瘫软在地，二十板子！女儿如此娇弱，不死也残啊！
「王爷，王爷，小女她知错了……」
顾行舟却没再听下去，紧紧攥住程吟玉的手，走向西厢房。
行刑结束之时，长凳上的人早已了无生息。
陈管事拎着包袱走出曲江别院，老泪纵横。
他一步一蹒跚，行至一条偏僻小巷，被人掳走，不知去向。
第10章 林侧妃
和程吟玉料想得一样，果然是好一番折腾。
最后结束时，她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顾行舟眉眼餍足地穿好衣裳，正准备离开，忽的听到一句梦呓般的呢喃。
「琵琶……」
枇杷？
顾行舟拧了下眉，不应该念着他吗，怎么还想着吃的？
他唤来丹樱帮她擦身，径直走了。
沉霄候在院外，见王爷过来，忙说道：「那丫鬟受不住，已经死了。」
顾行舟疾步向前，神色不变地问：「陈管事呢？」
「他一句话也没敢多说，已经走了，」沉霄趁机问，「王爷准备派谁接手别院？」
这么大的事，他可不敢做主。
顾行舟正想出声，忽的想起程吟玉在亭子里慵懒打盹的模样，改口道：「派叶嬷嬷过来，教她管家理事。」
沉霄刚想问她是谁，勐的反应过来，默默腹诽。
人家一个外室，跟着你享福来的，居然还要帮你管家理事。
在王府理事是美差，在一个小小的别院理事有什么用？
这话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沉霄应了声是，将此事记下。
「还有，给她派个知根知底的丫鬟，」顾行舟冷声道，「若是再出了这种事，本王绝不会轻饶你。」
沉霄眉眼一凛，连声保证：「属下知错，再有下次，属下提头来见。」
回到秦王府已是亥时三刻了，顾行舟走进书房。
沉霄等了一会儿，见王爷没有别的吩咐，悄悄退下，去寻叶嬷嬷。
因着恪美人不受宠的关系，王爷幼时也没少受旁的皇子的欺凌，幸得一位叶姑姑照拂一二。
等王爷开府时，姑姑也变成了嬷嬷，在宫里熬不动了，求他收留，王爷念旧情，自然应允。
如今叶嬷嬷负责调教小丫鬟，偶尔几位女主子有什么龃龉，她从中调和一番，便也没有旁的事了。
只是还没等他走到叶嬷嬷的住处，便被人拦下了。
借着灯笼昏黄的光，他看清是林侧妃林缨，头皮发麻，这可是位难缠的主。
府上三位女主子，何侧妃宽和，侍妾柳夫人安静，只有这位嚣张跋扈。
他忙拱手道：「林侧妃安好。」
林缨手里提着食盒，张望着书房的方向，痴痴地问：「王爷回来了？」
「刚回来。」
她幽幽地问：「又去小贱人那儿了？」
秦王养了个花魁外室这件事传遍京城，身为秦王的侧妃，她自然也知晓。
沉霄没应那句小贱人，而是道：「王爷去曲江别院了。」
「哼，去曲江别院，不就是去小贱人那里，」林缨柳眉倒竖，愈发张狂起来，「难道她比我还美吗？」
沉霄很想点头，忍住了。
「属下不敢直视诸位贵人，不过想来还是侧妃更胜一筹。」
林缨面色稍霁：「一个家世、样貌都不如我的妓子，王爷新鲜两日也就算了，我不在乎。」
沉霄很想反驳已经新鲜四日了，又忍住了。
林缨整了整衣裳，径直走向书房的方向。
沉霄默默地数着时辰，一盏茶的工夫还没到，林缨提着食盒，怒气沖沖地出来了。
这次比上次出来的还要快，说不定都没进门，沉霄摇摇头，林侧妃可真是越挫越勇。
怕她又缠上他，沉霄赶紧走了。
叩响叶嬷嬷的屋门，叶嬷嬷让他进来说话。
沉霄开门见山道：「娘，王爷让您明日去曲江别院，教那位外室夫人管家理事。」
他们俩自然不是亲母子，只因叶嬷嬷膝下无子，沉霄又是，便由顾行舟做主成了一对母子，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叶嬷嬷原本还瞌睡着，闻言瞬间清醒了，惊奇道：「王爷这么看重她？」
面对处处疼爱自己的娘，沉霄说话便随意多了：「嗐，看中什么，打理一个别院罢了，顶什么用。」
「你懂什么，今日打理别院，明日便能打理王府，」叶嬷嬷兴致勃勃道，「你快跟我讲讲，那位夫人性子如何？」
沉霄想也不想便道：「性子挺软的，今日管事女儿勾引王爷，王爷问她怎么办，她半晌拿不出个主意，我看了都着急。」
叶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一眼这个一根筋的便宜儿子：「软什么软，这叫藏拙！」
沉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藏什么了，他只看到了拙啊。
叶嬷嬷懒得跟他多说：「没事了吧，没事我睡了。」
「有有有，还有件事，」沉霄忙道，「王爷让我找个知根知底的丫鬟伺候夫人，我哪知道什么丫鬟好，这事还得娘来做主。」
叶嬷嬷啧啧感嘆：「这等小事，王爷竟也亲自吩咐，足见王爷对那位夫人有多看重。」
她倒是愈发想早些见到那位夫人了，竟能让不近女色的王爷对她千依百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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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霄嘟囔道：「王爷就是怕又有人勾引他。」
叶嬷嬷盯着他看了半晌，嘆了口气，幽幽道：「如果有选择，我真不想选你做我儿子。」
不过幸好他对王爷忠心耿耿，在王爷的事上从不煳涂，没犯过什么错，不然早就死一万次了。
翌日一早，叶嬷嬷带着精心挑选的丫鬟准备前往曲江别院。
与此同时，程吟玉渴醒了，清醒的瞬间，痛感袭来。
又是这种浑身被碾过似的疼，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力唤人，只得摇了摇帐子旁的铃铛。
丹樱快步走进来，一向稳重的神色多了几分惊讶：「夫人这么早便醒了？」
程吟玉喃喃道：「水。」
丹樱忙倒了杯茶，扶她起身，慢慢餵她喝。
喝完一整杯，程吟玉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哑声道：「多谢。」
丹樱道：「天色尚早，夫人再多睡一会儿？」
程吟玉摇摇头，不醒还好，醒来便觉得饿得厉害，索性让丹樱服侍她穿衣梳洗。
正是吃早膳的时候，程吟玉没力气走动，吩咐丹樱将早膳端到八仙桌上。
丹樱福身应是，走出门去，招手挥来一个洒扫丫鬟，正准备开口，手里便被塞了个纸条。
她怔了下，不动声色地收好，神色如常地吩咐摆膳事宜。
第11章 杀鸡儆猴
吃过早膳，日头渐渐升高了。
程吟玉觉得热，又走向锦鲤池，那里稍稍凉快一些。
走到半路，她忽而想起陈管事和思思来，便说道：「思思的伤要紧吗？若是还没医治，你去请个郎中过来。」
昨晚她便想吩咐的，然而被顾行舟抱到西厢房后便全然忘了个干净，此时才想起来。
丹樱顿了下才回答：「思思没受住刑，死了。」
程吟玉手一松，团扇勐的坠到地上。
她喃喃道：「怎么会……」
在红绡楼时，她也见过别的姑娘受刑，别说二十杖，五十杖也是有的，休养十天半个月便好了，怎么思思就死了呢？
丹樱将团扇捡起来，拍了拍尘土，解释道：「王爷想让她死，她便不能活。」
程吟玉便懂了，杀鸡儆猴。
不管儆的是不是她，她也怕了，蓦然想起这几日的错处来，如坠冰窖。
幸好王爷还没厌弃了她，能忍受她的小脾气，但她不知道这份宠爱什么时候便没了，以后定然要谨言慎行。
接过团扇，程吟玉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坐在亭中出神。
丹樱沉默地立在一旁，忽而有丫鬟上前戳了戳她的手臂。
她惊叫一声，引得程吟玉看了过来。
「你向来稳重，这是怎么了？」
丹樱稳下心神，跪下请罪：「奴婢一时疏忽，夫人见谅。」
丫鬟也吓得跪下，她没敢打扰夫人，这才戳丹樱姐姐的手臂的，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程吟玉让她们起来，问：「怎么回事？」
丫鬟嗫嚅道：「回夫人的话，叶嬷嬷过来了。」
叶嬷嬷？程吟玉看向丹樱。
丹樱也觉得奇怪，叶嬷嬷来这里干什么？
不过还是解释道：「叶嬷嬷是王府里的管事之一，从前王爷还是六皇子的时候，叶嬷嬷对王爷颇为照拂。」
那便是得敬着的人了，程吟玉思忖着站起身：「咱们去迎一迎。」
不多时，两拨人在庭院里会面。
程吟玉好奇地看向叶嬷嬷，她颇为富态，慈眉善目的，瞧着便和蔼可亲，手腕间还有串佛珠，一看便知是信佛之人。
叶嬷嬷也在打量她，暗暗颔首，虽出身青楼，但周身无一丝勾栏样式的媚气，大家闺秀似的。
那双眼睛虽生的过于妩媚了，但瞧着也清澈机灵。
这样的眼神，装是装不出来的，叶嬷嬷见过的人何其多，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打量之后，叶嬷嬷收回视线，郑重开口。
「王爷派我辅佐夫人打理别院，从今日起，夫人便要学管家理事了。」
程吟玉一脸懵懂地听完，她来管家理事？
王爷是嫌自己的银子太多了不成，也不怕她挥霍一空。
她下意识推辞：「术业有专攻，这事还是嬷嬷来吧，我不行的。」
「夫人还没开始学，怎知不行？」叶嬷嬷板起脸来，「难道不信我教不好夫人？」
程吟玉讪讪道：「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我没接触过，一时退缩了。」
从前她学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媚术，根本没想过还能学这些。冷静之后仔细想想，学管家理事又不是什么坏事，干嘛不答应？
叶嬷嬷身后的圆脸丫鬟笑道：「嬷嬷，奴婢瞧着夫人很想学呢，您可别因为她的一时推辞就藏着掖着！」
叶嬷嬷面色稍缓，训斥道：「没大没小。」
丫鬟吐了吐舌，丝毫不怕。
叶嬷嬷介绍道：「这是我为夫人亲自挑的丫鬟，名叫青荷，夫人若是嫌她侍候得不好，我便重新选一个。」
青荷忙福身道：「夫人，嬷嬷说笑呢，奴婢侍候得好极了。」
程吟玉噗嗤一笑，丹樱稳重，青荷活泼，两个丫鬟一动一静刚刚好。
「嬷嬷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歇息吧，」程吟玉询问道，「咱们等晌午再学？」
叶嬷嬷微微颔首，由丹樱带去安置。
青荷极有眼色地搀扶住程吟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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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随口问道：「你多大了？」
「奴婢十五，十三岁进的王府，」青荷笑道，「原本嬷嬷嫌奴婢年纪小，怕服侍不周，没准备让奴婢来的。」
程吟玉好奇地问：「那你怎么又过来了？」
青荷挺一挺胸脯，骄傲道：「那自然是因为奴婢样样都好，别人都比不过奴婢，嬷嬷挑不出别人了，只能选奴婢。」
相较于丹樱，青荷机灵又活泼，程吟玉下意识放松下来，掩唇一笑。
「依我看啊，是因为你生了一张巧嘴，哄得嬷嬷心花怒放。」
「倒是也有这个原因，」青荷狡黠地眨眨眼，「谁让奴婢厉害呢。」
进了屋，青荷斟了杯茶。
程吟玉接过来慢慢喝了，忽而好奇地问：「你年纪这么小，我应当是你第一个主子吧？」
青荷应是：「叶嬷嬷教了奴婢两年规矩。」
程吟玉又问：「丹樱以前是伺候谁的？」
青荷知无不言：「丹樱姐姐性子稳重，嬷嬷便让她在书房里端茶倒水，然后王爷便指她过来伺候您了。」
居然是王爷亲自吩咐的，这倒是程吟玉没想到的。
因着双儿的事情，她下意识往不好的地方想，难道是王爷专门派来监视她的？
仔细思索片刻，她又觉得不至于，她一个小小的外室，困居在这四方天，还能反了天不成？
程吟玉对自己的猜测甚是羞愧，等丹樱回来了，她一人赏了一对耳坠。
「丹樱刚来时，我一时忙乱忘了送，」她将耳坠子放进她们的掌心，「这次可没忘，你们一人一对。」
青荷笑眯眯道：「多谢夫人，奴婢一定一心一意伺候夫人！」
丹樱垂下眼睛，慢慢说道：「奴婢一定尽心侍奉夫人。」
第12章 枇杷
端午刚过去不久，天愈发热了起来，用过午膳，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
程吟玉躺在拔步床上闭上眼睛，总觉得那光刺眼得厉害，怎么也睡不着。
缓了缓，她撑起身子，将水红色锦帐放下。
期间不小心扯到床铃，屋外的青荷听到动静，忙走了进来，问：「夫人，怎么了？」
程吟玉笑道：「无妨的，日头太毒，我把帐子放下。」
「奴婢来。」青荷快走几步。
她一边放下锦帐一边不自觉地被程吟玉吸引视线，朦胧粉光里，她的肌肤比最上等的玉瓷还要白皙细腻。
青荷看直了眼睛，脱口而出：「夫人可真是肤色胜雪。」
她的语气里只有羡慕，丝毫没有恭维的意思，程吟玉嗔她一眼：「我要睡了，你快出去。」
「好，」青荷笑盈盈道，「半个时辰后奴婢叫姑娘起来。」
一听只能睡半个时辰了，程吟玉赶紧躺下，唿吸平稳地睡着了。
青荷的动作愈发轻了，缓缓退了出去。
正准备关上门，后背忽然撞到一个东西，青荷抑制住叫喊声，回头一瞧，是丹樱。
「丹樱姐姐，你吓死我了，」青荷拍拍胸口小声说，「你怎么没去睡觉？」
青荷刚来，得尽快上手，所以丹樱教过她之后便让她独当一面了。
「有些睡不着，」丹樱跟她坐在一起，「晌午我陪着你吧。」
青荷感激一笑：「我就知道丹樱姐姐最好了！」
丹樱也只是笑笑。
知道她话少，青荷也不在意，兀自说道：「原本我还担心着呢，若是夫人不好相处该怎么办，没想到夫人这么和气，对咱们真好。」
那对坠子能抵一个月月钱了，青荷都没捨得戴，珍藏在枕头底下。
丹樱掩下重重心事，附和道：「夫人是很好。」
青荷道：「丹樱姐姐，你快跟我讲讲这几日的事情，我听说别院里死了个丫鬟，怎么回事？」
两人挨在一起絮絮地说着话，不知不觉日光偏移，半个时辰转瞬而过。
青荷赶紧起身：「我得去叫夫人起了。」
平日里可以多睡一会儿，但是叶嬷嬷做正事时还是挺严厉的，第一日可不能迟到。
匆匆进屋，她掀开锦帐，轻声唤道：「夫人，该起了。」
程吟玉还没睡够，但是恍惚记得晌午要听叶嬷嬷讲课，抬起一只柔若无骨的手。
青荷握住，将她扶起来，脑海里隐约想起一首诗，什么什么娇无力，好像是讲杨贵妃的。
拾掇停当，程吟玉也清醒了，带着两个丫鬟进了碧云堂。
不多时，叶嬷嬷也过来了，一改清晨时的慈眉善目，板着脸开口。
「平日夫人与我是主僕，但在碧云堂，我便是夫子，夫人是学生，严师才能出高徒，我自然不会因为夫人的身份而心软，还望夫人莫怪。」
程吟玉反而觉得这样更好，自然无有不应。
「学生姓程名吟玉，嬷嬷日后可唤我的名字。」
被王爷带走那日，她脱了贱籍，「牡丹」与她再无瓜葛。
时隔数日，她终于能够说出自己原本的名字，竟觉得分外陌生。
她还记得爹娘说过，她的名字是村里的秀才取的。
当初，爹娘对她很好，有了弟弟之后便不好了，弟弟五岁那年生了场重病，所以将她卖到了红绡楼。
不知拿她换来的救命的银子，有没有将弟弟救活。
但她也没想寻亲，狠心将她卖到红绡楼那日，她和他们的亲缘便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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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伤感了一会儿便不想了，接过叶嬷嬷递来的帐本。
叶嬷嬷暗暗点头，不是那些恃宠而骄的，倒是很好。
「常言道，看人先看脸，管家先管钱，这几日我便教你看帐。」
程吟玉沉下心来，认真应对，不管日后能不能用到，多学一些没坏处。
能学会最好，学不会，便当打发辰光了。
叶嬷嬷手边的茶续了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沉。
夕阳的暖光映照在程吟玉如画的眉眼上，仿若在玉瓷上镀了一层金光。
叶嬷嬷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慢悠悠地开口：「今日便讲到这里，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程吟玉摇摇头，合上帐本道：「多谢嬷嬷。」
叶嬷嬷讲得通俗易懂，就算她没学过这些，也觉得甚是容易上手。
只是坐了一下午，她腰酸腿疼，学的时候没觉得不舒服，现在结束了，浑身上下的疼一时全都涌来了。
程吟玉默默祈求，今晚王爷可别再来了。
叶嬷嬷也提起了王爷，感慨道：「王爷幼时读书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用功。」
当时她是崇文殿的奉茶女官，日日侍奉在崇文殿，与前来听课的诸位皇子公主相伴。
旁的皇子有受宠的母妃、身居高位的母妃亦或是家世强大的母妃，只有顾行舟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最用功，每次都拔得头筹。
夫子们在皇上面前夸他，别的皇子便生了嫉恨，顾行舟迎来的便是拳脚相加。
后来他拼命习武，那些皇子们便不敢动他了。
不过这些旧事，叶嬷嬷没有多说，今日说得已经够多了。
更何况，程吟玉看起来也不太想听。
她摇摇头，冷眼瞧着，似乎是王爷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根本没动心呢。
「夫人去歇息吧，」叶嬷嬷站起身，又恢復了和蔼的模样，「我先走了。」
程吟玉亦站起身，搀扶着她一同离开。
「夫人何必这么客气，」叶嬷嬷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走得动。」
程吟玉恭敬道：「嬷嬷受累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相携着走出碧云堂，外面一阵喧譁声。
程吟玉看了丫鬟一眼，青荷忙去打听出了何事。
不多时，她笑着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开口：「王爷、王爷……」
程吟玉心里一咯噔，王爷又来了？
青荷终于顺了气，完整说道：「王爷派人给夫人送了些金银珠宝，还有枇杷！」
程吟玉怔愣，送金银珠宝是为了让她打扮，送枇杷做什么？
她又不爱吃。
第13章 何侧妃
秦王府，清竹院。
何柔嘉晚上吃得有些多了，绕着院里的竹林散步。
她以前不住这里，但她爱竹，所以就算清竹院不大，她也向王爷要了这个地方住下，日日与竹为伴。
望着高耸挺拔的竹子，她渐渐走了神，精緻眉眼间笼上一抹愁绪。
贴身丫鬟裁春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前方那道月白色的端庄身影，总觉得侧妃要羽化登仙了。
正看得入神，小丫鬟附耳和她说了句话，裁春忙说道：「侧妃，林侧妃求见。」
林缨？何柔嘉皱了下眉，脑海中出现那个过分活泼的身影，不喜道：「她来做什么？」
她和林缨性子不和，平日里谁也不理谁，偶遇了也当没看见，各走各的。
不过近日林缨倒是愈发嚣张了，还诬陷她摔了茶盏，告到王爷那里去了，幸好王爷清楚她的为人，没当一回事。
话说回来，这还是林缨第一次前来拜访她。
蓦地想起曲江别院里的人，她心里有了猜测，淡声道：「让她进来吧。」
没过多久，一袭红衣的林缨怒气沖沖地走了过来，远远看去像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见何柔嘉没事人似的坐在亭中喝茶，林缨气不打一处来，扬声问：「你就不气吗？」
「气什么？」何柔嘉将青瓷茶盏往她那边推了推，「一路行来，妹妹渴了吧？」
林缨盯着她看了两眼，见她还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冷哼道：「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何柔嘉依然心平气和：「不知妹妹在说什么，难道王爷出事了？我没收到消息。」
晌午她们便知晓了，王爷一整日都在军营，晚上应当不会回府了。
林缨恨声道：「王爷赏了那小贱人一箱金银和枇杷！」
何柔嘉不喜她过分粗鄙的用词，温言道：「一同侍候王爷，那便是姐妹。」
「呵，一个妓子，」林缨愈发咬牙切齿，「不是贱人是什么？」
见她不改，何柔嘉也懒得再提醒第二遍，等她不小心在王爷面前说漏了嘴，有她苦头吃。
林缨问：「你不气吗？」
何柔嘉反问：「那又如何，王爷也常给我们送，难道妹妹没有？」
「有是有，但是这不年不节的，定是那小贱人求来的，不就是想和咱们打擂台吗？」
林缨越想越气：「王爷被狐狸精勾了心了！」
「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何柔嘉不咸不淡道，「妹妹若是也想要，便去求王爷。」
见她不为所动，林缨大急，她来这里就是抛弃旧怨、与何柔嘉统一阵线的，盟友不应，她一个人怎么办？
难道去找侍妾柳霜霜？一个胆小如鼠的女人罢了，怕是她大声说两句话就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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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好拿出诚意，言辞恳切道：「如今王爷被那小贱人迷了眼，咱们姐妹合该同心协力才是，不然等她求了王爷进门，咱们如何自处？」
何柔嘉道：「贱籍出身，怎么越也越不过咱们去，妹妹何须担忧。」
林缨抓心挠肝，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她睡不着觉啊！
王爷天天去曲江别院，虽然没待多久，但是这已是极大的恩宠，说不准哪天就留下了。
小贱人再吹个枕边风，抬到王府里做个侍妾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万一哪天她那外强中干的娘家倒了，小贱人抓住机会取而代之……林缨越想越怕，娘家有多少乌糟事，她心里是最清楚的。
但何柔嘉不配合，她只得说道：「难道你就准备这样过一辈子吗？」
何柔嘉顿了下才开口：「我也争取过，可是王爷并不在意，与其让他厌烦，不如就这样得过且过。」
她一脸无欲无求的神色，林缨跺跺脚：「你不争我争，我一个人也行！」
林缨作势要走，顿了顿，见她还是一副好走不送的模样，气跑了。
何柔嘉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回房。
照常梳洗之后，她靠在床上诵读《法华经》，读着读着，心绪依然难宁，索性放下。
唤来裁春吹熄灯盏，何柔嘉躺在床上许久，依然毫无睡意，望着百子千孙的帐顶出神。
不知这是嫁进秦王府之后，第几个无眠之夜。
秦王府的女人们辗转反侧，曲江别院里的程吟玉却睡得香甜。
晌午没睡够，所以今晚她睡得极早，天刚擦黑便睡下了。
刚开始她还忧心王爷会不会过来，一直半睡半醒，怕王爷又突然过来，自己说错话。
但等了许久，屋里还是一片静悄悄，她便放心睡下了。
屋外，丹樱和青荷小声说话。
「王爷今晚怎么没来？」青荷小小声。
她可是听说了，这几日王爷天天来曲江别院，没想到她当差第一日，王爷便不来了。
她忧心忡忡地想，难道是她把王爷赶跑了？
丹樱摇摇头，她哪里知晓王爷在想什么，安慰道：「兴许是王爷事多繁忙。」
青荷点点头，是啊，王爷很忙的，经常连王府也不回，在府里这么久，她还真没见过王爷几次。
转眼又是一日。
迎着熹微晨光，程吟玉坐在梳妆檯上揽镜自照。
睡足之后容光焕发，身上那些痕迹也消得差不多了，程吟玉觉得自己周身甚是轻盈。
「夫人气色真好，」青荷为她簪上缠枝金丝海棠簪，「睡得定然极好。」
程吟玉「嗯」了一声，眉眼舒展，王爷不来，她自然精神焕发。
用过早膳，她去了碧玉堂。
昨日她与叶嬷嬷商量了一下，早晨学一个时辰，下午学一个时辰，劳逸结合。
正学得认真，丹樱忽的急匆匆进来。
她鲜少有如此不稳重的时候，定然是大事，程吟玉忙问道：「怎么了？」
「回禀夫人、叶嬷嬷，齐王殿下来了，满身的酒气，吵着要见王爷……侍卫不太敢拦着，眼瞅着就要进来了。」
程吟玉没见过齐王，但是听红绡楼的人说过，齐王好色成性，前些年是红绡楼的常客，没少玩死女人。
这两年不知为何去了封地黎州，红绡楼的姐妹们都松了口气，没想到竟然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一回来，来的还是曲江别院！
程吟玉心里便是一咯噔，说是要找王爷，但……
叶嬷嬷心里门清，到底是来找王爷的，还是冲着程吟玉来的，她一眼便看出来了。
叶嬷嬷当机立断道：「拦不住也要拦，去军营请王爷过来！」
第14章 王爷回来了
曲江别院外。
日头渐渐升高，风也停息了，通天酒气却在府外飘着。
齐王满身酒气地耍威风：「你们好大的胆子！本王来见六弟，你们竟也敢拦着！让开！」
他已经觊觎牡丹多年，刚回京便听说顾行舟那小子将牡丹抢来做了外室，他哪里忍得下这份气！
一个四品美人生的低贱儿子罢了，也敢跟他抢人？
他越想越气，三弟也为他义愤填膺，表弟李昆更是为此断了一只手，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于是他便想趁着喝醉来调戏一番，最好能睡上一回。
没成想顾行舟的看门狗倒是忠心，一刻钟了，他连大门都没进去！
已经僵持了有一会儿了，侍卫们生怕伤了他，没敢拔剑，只能竖起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领头侍卫恭敬道：「齐王殿下，我们王爷在军营。」
「在军营又如何？」齐王大着舌头开口，「本王进去坐着等他也不行？」
「王爷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擅入。」
齐王怒道：「本王是他顾行舟的亲皇兄！难道他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领头侍卫的汗都下来了。
这曲江别院冷清了这么久，终于有个主子，没成想刚过几天安生日子，齐王殿下便来硬闯了。
侍卫们闲散多年，哪里经歷过这种场面，闻言都有些惧怕，人墙摇摇欲坠。
领头侍卫强撑着回话：「属下失言。」
「知错了就让开！」齐王怒声开口，「不然本王着人砍了你们的脑袋！」
此言一出，侍卫们更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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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位皇上疼爱的王爷，发怒时不说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几十号人还是能死一回的，万一来真的，他们去哪申冤？
有人胆小，身子一缩，悄悄退了下去。
齐王见状，大发慈悲道：「本王免你不死，还有谁要走的？」
见还有活命的机会，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刻走了一半人。
齐王整整衣裳，冷哼一声，往府里走去。
领头侍卫大急，冒死拦在他面前：「殿下，您不能进去！」
「你好大的胆子！」齐王目眦欲裂。
「齐王殿下！」
遥遥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齐王顺势看去，觉得有点眼熟。
领头侍卫这才像找到了主心骨，求救般唤了一声「叶嬷嬷」。
齐王这才想起来，她是从前崇文殿的奉茶女官。
一个奴才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他还以为来得是什么大人物。
齐王冷哼一声，问：「嬷嬷也要拦着本王来找六弟不成？」
叶嬷嬷笑道：「岂敢岂敢，只是王爷不在这里，殿下请回吧。」
「本王偏要进去！」
叶嬷嬷朝领头侍卫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大着胆子上前，直接架住齐王，按在庭院里的紫檀木圈椅上。
「殿下请坐。」
齐王破口大骂：「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个老妖婆凑什么热闹！小心本王一剑砍了你！」
叶嬷嬷毫不在意，若是齐王带人过来，也许她会惧怕一两分，如今他手无寸铁，身边连个侍卫也没有，有什么好怕的？
有叶嬷嬷坐阵，侍卫们也各司其职，一半守着齐王，一半在府外列阵。
过了小半个时辰，远处骏马疾驰，所到之处掀起一阵尘土，稳稳地停在曲江别院外。
侍卫们纷纷松了口气，抱拳开口：「参见王爷！」
顾行舟来得急，还穿着银盔甲冑，被日光一照，不可逼视，气势凌人。
他冷着脸进门，一眼便瞧见被侍卫按坐在圈椅上的齐王，自然也闻见了满身酒气。
他幽幽开口：「二皇兄怎么过来了？」
齐王打了个酒嗝，说：「快让你的侍卫把手拿开！」
顾行舟挥了挥手，侍卫们赶紧退下。
眼瞧着没了束缚，齐王毫不见外地往府里走去。
「咱们兄弟也有段日子没见了，今日正好叙叙……」
话还没说完，身前横了条手臂，甲冑如银鳞般熠熠生辉，差点刺瞎了齐王的眼。
他一下子冷了脸：「六弟这是做什么？不欢迎我？」
顾行舟道：「自然欢迎，只是府上有女眷，不方便。」
「既然是弟妹，又有什么不方便的，」齐王笑着问，「难道六弟怕本王调戏她不成？」
他大喇喇地将话说了出来，不信顾行舟会不同意，不同意便是给他扣了个调戏的帽子，他可什么都没干，就算告到父皇面前，他也有理。
谁知顾行舟竟真的不同意：「皇兄刚从黎州回来，父皇还在宫里等着皇兄，应该进宫一趟。」
齐王沉下脸来：「若是我不走呢？」
顾行舟气定神闲道：「那可由不得皇兄了。」
话音刚落，一个瞧着颇有脸面的太监快步走了过来，齐王随意瞥了一眼，顿时觉得头大，母妃的人怎么过来了！
太监躬身哈腰，道：「王爷，淑妃娘娘让您进宫。」
齐王恨声道：「本王知道了！」
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死死盯着顾行舟，定是他搞的鬼！
顾行舟一眼都没看他，负手而立，端的是一副英气逼人的模样。
太监催促道：「王爷快随咱家走吧，莫要让淑妃娘娘等急了。」
顾行舟也微笑道：「二皇兄慢走。」
齐王咬牙切齿道：「本王下次再来找六弟叙旧。」
「随时欢迎。」
府门关上，顾行舟敛起笑容看向领头侍卫，目光如炬。
他硬着头皮上前，没敢隐瞒，将方才的状况说了一遍。
顾行舟淡声开口：「临阵脱逃的，打五十板子赶出府，其余人打二十板子。」
他坐在圈椅上，亲自盯着行刑，期间有几个咽了气，他不为所动道：「拖走。」
最后一个板子落下，他施施然站起身，将剩下的事交给沉霄，径直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中，程吟玉一早便知晓顾行舟过来了，顿时没那么怕了，但是眼瞅着有男人过来，她还是吓了一跳。
她知道外室对于男人来说，或许还不如一个物件，甚至还能交换。
她不知道顾行舟的秉性，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久还没动静，下意识便往最坏的地方想。
直到那道身影渐渐近了，她瞧出是顾行舟，蓦地松了口气，迎了上去。
程吟玉颤声唤道：「王爷。」
顾行舟盯着那截细弱的颈子看了一眼，喉间滚动，下意识将人往怀里揽。
门口的青荷红着脸关上门，又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
身穿甲冑的王爷愈发显得高大魁梧，将夫人的身影笼罩，一丝一毫也没露出来，唯有透着粉的纤纤玉指停在腰侧。
这场景可真是……真是……她说不出来，脸却发烫了。
第15章 召见
云消雨歇，程吟玉半倚在顾行舟怀里。
顾行舟勾起一绺青丝缠绕在指间，随口问道：「吃枇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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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轻「嗯」一声，想问他为何要送，又觉得没必要，兴许就是一时兴起。
「好吃吗？」
「挺甜的，多谢王爷。」
一时两人都无话了，唯有暗香浮动。
程吟玉有些忐忑，他们根本没说过几句话，每次见面都是直奔正题，然后顾行舟便走了，鲜少有低语依偎的时候。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忽然改变，莫名觉得不自在。
程吟玉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倦意袭来，又将话忘了个干净，渐渐沉入梦乡。
顾行舟低声道：「起来，本王要走了。」
军营纪律严明，他本不该来这一趟，回去之后定要受父皇处罚。
但是他知晓齐王的秉性，只要他不在，齐王就敢硬闯，到那时……
「王爷慢走。」
娇语呢喃打断了他的思绪，顾行舟垂下眼睛，看向依然躺在他怀里的美人，丝毫没有挪动的迹象。
顾行舟重复一遍：「你躺床上去。」
「好。」
答应得甚是爽快，身子却还是没动。
顾行舟拧紧了眉，若是旁人在他说第二遍的时候还没反应，他早就生气了。
但她应当是捨不得他，不想让他离开。
顾行舟强压下怒意，一边将她抱到床上一边说道：「本王下次再来看……」
「你」字还没说出口，他忽然发现程吟玉闭着眼睛，唿吸绵长，显然是一副好梦正酣的模样。
睡着了居然还能对答如流，顾行舟神色不虞地掐了下她的脸。
他走出屋门，青荷与丹樱忙行礼。
顾行舟淡淡叮嘱：「她睡了，半个时辰后再叫她用午膳。」
二女齐齐应是。
眼瞧着顾行舟走远，青荷再也压不住唇边的笑意，雀跃道：「王爷可真宠爱咱们夫人！」
丹樱「嘘」了一声：「小声些，别吵醒夫人。」
青荷连忙捂住嘴。
那边厢，顾行舟出门之前又拐去了叶嬷嬷的住处，亲自答谢。
叶嬷嬷慈爱道：「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跑一趟，快去军营吧。」
她是真的没当一回事，程吟玉不好露面，侍卫们又懒散惯了，于情于理她都该在这里坐镇。
只要有她在，这别院就不允许外男踏足一步。
只是……叶嬷嬷欲言又止。
顾行舟瞧了出来，道：「嬷嬷有话尽管直说。」
叶嬷嬷这才笑道：「王爷的家事，我本不该置喙，只是若是那齐王带着人再来一趟，可拦不住了，王爷还是早做打算才是。」
「本王明白，」顾行舟颔首道，「沉霄会加派人手，将这别院围得像铁桶一般。」
叶嬷嬷摇摇头，不贊同道：「太过高调了，不如直接让她进府。」
顾行舟怔了下，他从来没想过让她进府。
一个解闷的美人罢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腻了，既给了宠爱又给了名分，难免会让她不知天高地厚。
观他神色，便知他不同意，叶嬷嬷也没再劝，点到为止。
「王爷自行考量吧。」
顾行舟点了下头，大步离去，快马回到军营。
傍晚，皇帝传召。
顾行舟进了皇宫，直奔含凉殿，刚踏上台阶便听见瓷器摔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他微微扬眉，离开军营一个时辰而已，父皇应当不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李公公满脑袋汗地迎上来，为他解惑：「齐王殿下刚走。」
这话点到为止，顾行舟却懂了，定是他那位好二哥齐王又做了什么让父皇不喜的事情。
「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不多时，殿门打开，他从容进殿。
「老六来了。」皇帝已经冷静许多，但面容依然隐现怒气。
顾行舟问：「不知父皇召儿臣过来所为何事？」
皇帝瞥他一眼：「朕听人回禀，晌午你私自离开军营？」
顾行舟坦然颔首，解释前因后果。
「老二突然去找你？」皇帝听到这个名字便额角青筋直跳，「他又干什么了？」
这几位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中，就属老二最不争气，他对他早已失望透顶。
只是从前也是疼爱过的，当时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早夭，他便对二皇子加倍宠爱，甚至还动过立储的念头，没成想竟养成了这副好色成性的模样。
既然好色成性，那便不难猜了，皇帝道：「朕记得，你在外面养了个女人，他的主意竟打到你身上了？」
顾行舟垂眼道：「二皇兄说他来找儿臣叙旧，应当没有别的意思。」
既然父皇已经猜到了，他也不必再添油加醋，不如博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
「你不必为他开脱，」皇帝冷笑，「看来朕还是训得轻了，来人！」
李公公躬身静候吩咐。
皇帝沉声道：「老二的禁足再加一个月，若是有人求情，一併禁足！」
李公公愣住，再加一个月便是三个月了，这……
他想跟着劝一句，但见皇上震怒，难免殃及池鱼，只得领命而去。
殿中静默了片刻，皇帝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管所为何事，你私自离开军营，也该罚。」
顾行舟没有辩解：「请父皇责罚。」
皇帝沉吟片刻，忽的笑了，意味不明道：「一个花魁罢了，竟惹得你、老二和英国公嫡次子争夺，都是身份尊贵的人，险些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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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神色一凛，浑身紧绷。
他不知道父皇为何提起了她，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下一瞬，皇帝状似随意地说道：「朕倒是对她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顾行舟垂下眼睛，遮住眼底的讥讽。
方才还对哥哥抢弟弟女人的所作所为不屑，一转眼，老子便要跟他这个儿子抢女人了？
皇帝盯着顾行舟，淡淡开口：「朕便罚你将那花魁外室带过来，给朕瞧瞧。」
第16章 受罚
皇帝弱冠之年登基，如今年逾五十，三年一次选秀从来没有落下过。
后宫里的女人死的死、疯的疯，却又不断充盈，如今有位分的妃子，至少得有二百人。
即便如此，皇帝依然不满足，竟将主意打到了亲儿子身上。
若只是随口一说便也算了，但是顾行舟知道父皇做得出这种事。
甚少有人知晓，五年前盛宠一时的清昭仪是曾经的端王妃。
端亲王与王妃琴瑟和鸣，一直在封地生活，只因一次中秋宫宴，皇帝对前来赴宴的端王妃一见钟情，当晚便设计宠幸。
端王妃没了活下去的念头，皇帝便拿端亲王要挟，让她入宫为妃，屈辱地活了两个月。
后来她才知晓，中秋那晚，端亲王连同王府的所有子嗣便被赐死了。
皇帝杀手足，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风过了无痕。
回想起这件旧事，顾行舟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听闻端王妃异常妩媚，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成熟风韵，而程吟玉同样长相娇媚，只是年纪小一些，但年纪小对男人来说又不是坏事。
他有预感，只要父皇见到程吟玉，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抢过来。
他盯着明黄龙袍的一角，双手紧握成拳，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日后如何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回禀父皇，」顾行舟缓缓开口，「一个妓子罢了，恐污了父皇的眼睛，等她凭自己的本事坐上侧妃的位置，再来拜见父皇也不迟。」
程吟玉永远不会有做侧妃的这一天，所以，她也永远不会过来拜见皇帝。
皇帝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着反问：「侧妃？」
顾行舟神色不变：「正是。」
「就算你允许她做侧妃，朕也不会允许，」皇帝冷哼一声，「你这是不准备让朕见她了？」
越是藏着掖着，越是好奇。
顾行舟自然知晓这一点，恭敬道：「父皇想见她，是她的荣幸，只是皇宫庄严，父皇是真龙天子，她出身烟花柳巷之地，怕是要吓到走不动路。」
皇帝陷入沉思。
顾行舟即可提出解决办法，拱手道：「儿臣斗胆请父皇移驾曲江别院。」
见他这样说，皇帝顿时失了兴致，虽然对那花魁感兴趣，但是为了一个妓子出宫，倒也不至于。
「算了，朕也就是随口说说，」皇帝摆摆手，「但是罚不可免，就罚你二十鞭吧，长个记性。」
顾行舟骤然松了口气，沉声应是。
走出含凉殿，被穿堂风一吹，他这才发觉自己背后出了许多汗。
伴君如伴虎，就算他是皇帝的儿子也不例外。
挨了二十鞭刑后，后背上已然不能看了。
深蓝色锦袍被抽烂，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痕附着在后背上，隐隐渗血。
顾行舟没让任何人搀扶，咬牙起身，慢慢走出皇宫。
沉霄早已准备好了马车，顾行舟艰难地走上去，吩咐道：「回府。」
「王爷，先去趟医馆吧。」沉霄试着提议。
顾行舟瞥他一眼：「本王不想重复第二遍。」
沉霄默默闭嘴，但是又不太确定回哪个府，他倾向于秦王府，但是近日去曲江别院去得勤，他真拿不准主意。
斟酌一番，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正闭目养神的顾行舟睁开眼睛，淡声说道：「王府。」
这几日，他定然不能去曲江别院了。
沉霄赶紧让车夫出发，忽而又听到王爷问：「别院的事情安排好了？」
「是，增派了五十侍卫，轮流换岗，领头侍卫也换了。」
顾行舟便放心了，又道：「派人过去说一声，本王这几日不去……算了。」
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何要跟她报备？多此一举。
沉霄挠挠头，很不理解，向来果决的王爷怎么忽然变得优柔寡断了？
曲江别院内。
用过晚膳，程吟玉在院子里散步，不时有巡逻侍卫经过。
青荷笑道：「王爷定然是增派了人手，以前侍卫可没有这么多。」
程吟玉的心也稳了两分：「这么多侍卫，谅齐王也不敢乱来了。」
青荷安抚她道：「听说齐王殿下被皇上禁足三个月，细细算来，中秋之后才能放出来呢。」
「真的？」
程吟玉的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天知道齐王过来的时候她有多害怕，一时忧心侍卫不尽责，一时又忧心王爷不能及时赶来。
但是若是因为这等小事，应该不至于禁足三个月。
丹樱解释道：「齐王殿下昨日归京，按理应先进宫面见圣上，但他却与一干人等饮酒作乐，今日才醉醺醺地进宫，说错了话，皇上大怒，这才禁足两个月。」
程吟玉问：「不是三个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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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王爷进宫，不知与皇上说了什么，又加了一个月。」
丹樱顿了下，又说：「王爷也挨了二十鞭，大抵是因为私自离开军营才罚的。」
程吟玉的心便是一沉，离开军营是因为她，挨罚也是因为她……
不过想起晌午的那番荒唐，她轻舒一口气，王爷应当没有怪她。
走着走着，经过一片梅树。
程吟玉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梅？」
丹樱道：「听说是绿梅。」
程吟玉还没见过绿梅，不由得心生嚮往。只是如今才五月初，离冬日还远着呢。
青荷也分外可惜道：「到了冬天，夫人可能也见不到。」
程吟玉奇怪地问：「为何？这花开不了？」
青荷神秘一笑：「自然不是，夫人再猜猜。」
「难道……这不是绿梅？」
没想到她还是摇头。
程吟玉心里像猫抓似的，故作生气道：「你再不说，我可要罚你月钱了。」
青荷笑眯眯道：「等到了冬日，夫人可能就进王府了，常伴王爷身侧！」
程吟玉愣了下，若是往常，她定会反驳，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挺好的。
原本她一直想着攒钱赎身，便是想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如今已经实现了，虽然附加了一条伺候王爷，但她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有得必有失。
可是，别院毕竟不比王府安全，若是有人有备而来，王爷又远在军营或皇宫，不能及时赶来，她定会被人掳去。
程吟玉望着那片绿梅，轻声说：「承你吉言。」
第17章 合作
已是深夜，秦王府依然灯火通明。
府医为顾行舟上完药，叮嘱各项事宜后便告退了。
刚走出正院，府医便被迎上来的两位侧妃与丫鬟们包围了。
他心里暗暗叫苦，每次王爷受伤之后都不见人，他这个负责医治的府医便成了侧妃们围攻的对象。
府医擦了把额头的汗，分别拜见两位侧妃。
林缨等不及，率先开口：「王爷伤势如何？」
府医拱手道：「王爷身体强健，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未伤及经络。」
「二十鞭子也叫皮外伤？」林缨怒道，「伤的不是你，你说得倒是轻巧！」
府医重重地嘆了口气。
执鞭人打得精巧，鞭伤瞧着严重，看起来血肉模煳，但也只是看起来罢了，本就是皮外伤，好好将养七八日便好了。
但念在林侧妃关心则乱的份上，他也懒得反驳了。
何柔嘉蹙着眉，柔柔说道：「劳烦府医了，不知王爷如今身子如何？」
还是这话听着叫人舒心，府医也和颜悦色起来：「王爷甚是有精神，老夫出来时，王爷还在看书。」
「那便好，真是辛苦府医了，」何柔嘉看了眼贴身丫鬟裁春，「听说您家中刚添了个孙儿，这是我命人打的长命锁，望您收下。」
府医顿时受宠若惊，忐忑又欢欣地收下了。
「多谢何侧妃。」
他又多说了些：「老夫已命人煎药，里头有安神的药材，保管让王爷不痛不痒睡到天明。」
何柔嘉略一颔首，目送府医走远。
林缨不屑道：「你倒是惯会收买人心。」
上次结盟不成，她回去之后越想越气，看何柔嘉也愈发来气，她都那样低声下气了，何柔嘉居然还像个木头！
何柔嘉没理她，最后望了一眼紧闭大门的正院，缓步离去。
林缨跺跺脚，想走，却不甘心，万一王爷这次让她进去了呢？
想到这里，她扬起下巴，「去里面通传一声，就说林侧妃过来了。」
侍卫冷声道：「侧妃请回，王爷说了，不见任何人。」
林缨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她回锦琼院与何柔嘉的清竹院是同一条路，她走得快，没过一会儿便看见何柔嘉在和人说话。
她好奇地瞄了一眼，竟是侍妾柳霜霜。
她暗暗白了一眼，丝毫瞧不起柳霜霜的身份。
王爷的奶娘的女儿罢了，居然也能侍奉王爷，也就何柔嘉对谁都和颜悦色。
不过再和颜悦色，王爷也不会高看她两分。
她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柳霜霜见了她，马上低头行礼，嗫嚅道：「林侧妃安好。」
林缨理也不理她，伸出手欣赏着鲜红如血的丹寇，任由她行礼。
迟迟不见她说「免礼」，柳霜霜摇摇欲坠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柳霜霜长得小家碧玉，自然也是美的，这会儿身形如蒲柳般，露出的小半边脸白净又脆弱，让男人充满保护欲。
林缨最厌烦她这副可怜样，轻蔑一笑：「王爷又不在这儿，装出这副柔弱无依的样子给谁看呢？」
柳霜霜白了脸，不敢辩解一句。
她自幼体弱多病，这会儿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身子抖若筛糠。
见林缨又耍性子，何柔嘉温声道：「你起来吧。」
说着便让丫鬟观秋扶了柳霜霜一把。
柳霜霜飞快地瞥了眼林缨，见她并没有露出不快的神色，这才慢慢起身。
在两位气质高华的千金小姐面前，她自惭形秽，低声道：「两位姐姐聊，奴婢先走了。」
「慢着。」
身后林缨叫住她，柳霜霜的动作便是一僵，慢慢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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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缨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今日怎么捨得出来了？王爷久不来看你，你便过来展示你的狐媚功夫了？」
因着柳霜霜是王爷奶娘的女儿，是以王爷没少给她赏赐，偶尔也会主动去探望她。
林缨盯着那张和她比起来平平无奇的脸，嫉妒得发狂，王爷从来没有主动来过锦琼院！
柳霜霜眸中噙泪，低声说：「奴、奴婢听闻王爷受伤……」
林缨打断她的话，不耐道：「受伤又如何，有我和何侧妃在，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侍妾服侍。」
「奴婢晓得，」柳霜霜慢慢往后退，「奴婢这就走了。」
林缨哼了一声，碍于何柔嘉在场，没再为难她。
「姐妹一场，你何必如此。」何柔嘉淡淡道。
「呵，人都走了，你倒是跟我说教起来了，」林缨呸了一声，「真是虚伪。」
何柔嘉不喜她这副做派，眉头轻蹙，勉强维持着风度道：「我先走了。」
林缨却跟上她，问：「那日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没兴趣，」何柔嘉神色平淡，「王爷不近女色，做什么也没用。」
林缨咬牙切齿道：「不近女色这话，若是半个月前说，我信。可是现在，王爷早就被外面那个狐狸精迷住了！三天两头地跑过去！」
正走到一个僻静处，她低声将打探到的事情分享给何柔嘉。
「你知道王爷为何会私自离开军营吗？就是为了那个狐狸精！」
何柔嘉停下脚步。
见她还不知道，林缨得意地将这件事说给她听。
有风吹过，树叶声和着虫鸣声，在夏日的夜晚奏成悠扬的乐曲。
林缨说完，继续煽风点火：「王爷竟不惜受罚，执意为她挨鞭子。我敢保证，她早晚都会进府，到那时，哪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何柔嘉问：「难道你有办法阻止？」
见她松口，林缨心中一喜。
「法子自然是姐姐来想，妹妹我负责出力，」林缨难得贬损自己，「你也知道我脑袋空空，不如姐姐学识渊博。」
何柔嘉神色复杂，抬眸望向高悬于夜空的明月。
她沉吟许久，林缨正要催促，她低声说：「让我想想吧。」
林缨松了口气，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有办法，妹妹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她步伐轻快地远去，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小狐狸精被王爷抛弃的惨样。
何柔嘉眸中掠过一丝嘲讽，又很快隐去。
第18章 旧事
五月中旬，暑热更盛。
程吟玉学完上午的东西，瞧着外头的大太阳，将地上照的白晃晃的，看一眼便觉得刺眼。
一想到要从碧玉堂走到西厢房，她顿时觉得难以忍受。
看着面前又恢復了和蔼模样的叶嬷嬷，程吟玉商量道：「嬷嬷，以后咱们不如去西厢房学吧。」
叶嬷嬷合上帐本，奇怪地问：「为何？」
程吟玉咬了下唇，索性实话实说：「日头大，我不想被晒到。」
说着又意识到这样的话，叶嬷嬷就得晒太阳了，她忙说道：「我让丫鬟给您撑伞。」
叶嬷嬷还当是什么大事，笑道：「这有什么，我一个老婆子，多走一段路还能锻鍊身体，夫人身娇肉贵，是不能晒到。」
程吟玉黯然垂下眼睛，她以色事人，如今唯有这副皮相可堪一用了。
可王爷已经三四日没来了，他受着伤不便过来，也说得过去，只是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来过，她有些忐忑。
想着这些，她又自嘲一笑，从前她盼着王爷不来，如今倒是日日想着王爷来了。
她看了眼叶嬷嬷，鼓起勇气问道：「嬷嬷，王爷近日是否有要事？」
叶嬷嬷知晓她在想什么，笑道：「自然是在养伤，夫人别多虑了。」
可是她不能不忧虑，程吟玉试探道：「若是我想给王爷送个物件，不知合不合规矩？」
叶嬷嬷看她一眼。
对于这位主子，叶嬷嬷也是有几分喜欢的，虽出身低贱，但她性子温柔，不是狐媚的，也能讨王爷欢心，出身便算不得什么了。
她有预感，这位主子定然会在王爷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所以叶嬷嬷提点道：「劝夫人莫要再想，老老实实地在别院待着，从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王爷心思深沉，旁人摸不透，她是从小看着王爷长大的，能看出一两分——他若是念着谁，自然是会来的，若是不念，送他一座金山，他也不稀罕。
所以面对王爷时，叶嬷嬷既不阿谀奉承也不冷脸相待，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王爷心中自有分晓。
程吟玉若有所思道：「嬷嬷，我明白了。」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叶嬷嬷也不急着走了，呷了口茶说道：「夫人还有什么想问的，一齐问了吧。」
程吟玉眼睛一亮，顿时问道：「不知府里的几位姐姐性子如何？」
虽然丹樱和她说过一些，但是丹樱毕竟只是丫鬟，远不如叶嬷嬷了解的多。
既然决定有朝一日要入王府，多问一些，总不会有坏处。
叶嬷嬷没有明说，而是跟她讲了一件事。
「林侧妃与何侧妃是一同进王府的，都是皇上所封，又平起平坐，但掌家大权却只能有一个，夫人猜猜，最后花落谁家？」
程吟玉垂眸思索，她记得林侧妃的家世更胜一筹，但何侧妃更得人心，这样说来，还真是不好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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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半晌，她迟疑道：「何侧妃？」
都说得人心者得天下，那么选何侧妃肯定不会错的。
谁知叶嬷嬷却笑着摇了摇头：「何侧妃主动退让，所以一开始，王爷便将掌家之权给了林侧妃。」
原来如此，程吟玉点了点头，但是总觉得叶嬷嬷没说完，催她快说。
叶嬷嬷继续道：「但林侧妃频频出错，处理事务全凭心情，所以府里一片乌烟瘴气。」
程吟玉记得林侧妃林缨嚣张跋扈，果然名不虚传。
「当时王爷正忙着别的事，没空管王府，后来闲了下来，见府上人心涣散，罚林侧妃思过两个月，将管家之权交给了何侧妃。」
叶嬷嬷起身道：「我讲完了，夫人能悟到什么，全看夫人自身。」
程吟玉回过神，亦站起身：「我送嬷嬷回房。」
叶嬷嬷瞧了眼暑热难挡的窗外，揶揄道：「方才不是还嫌晒吗？」
程吟玉不好意思道：「嬷嬷帮了我，我自然要回报嬷嬷。」
亲自将叶嬷嬷送回住处，程吟玉带着两个丫鬟往回走。
外面燥热得厉害，晒得人头晕，程吟玉脚下不停，赶紧回了西厢房。
等坐下来，后背上还是有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黏着轻薄的夏衫，总觉得不自在。
程吟玉缓了缓，还是吩咐备水沐浴。
泡在浴桶中，心神终于静了下来，她闭目思索叶嬷嬷说的那番话。
何侧妃应当知晓林侧妃的为人，知道她定然管不好王府的事务，所以主动请辞，就等着她将王府搞得一团糟之后接手。
这样一来，王爷就能看出何侧妃的本事，对她赞许有加。
至于林侧妃，嚣张一时之后，在王府里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程吟玉默默思忖，何侧妃是真的人淡如菊，还是和她想的一样，善于洞察人心，心思深沉？
只有见到之后才能知晓了。
顿了顿，她忽然发现叶嬷嬷没有提起那位侍妾，想来是真的不起眼，在王府里如透明人一般。
一刻钟后，程吟玉让丫鬟进来服侍。
不多时，她穿戴整齐去用午膳，看着菜色便是一笑。
王爷日日过来时，府上的人巴不得每日做珍馐美馔，生怕她不喜欢，如今王爷只是三日没来，便开始敷衍了。
丹樱和青荷自然也看了出来，青荷愤慨道：「好大的胆子！奴婢这就去骂他们怠慢夫人！」
程吟玉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刚巧山珍海味也腻味了，今日换换口味也不错。」
她执起玉箸，夹了一筷子焖笋，味道倒是不错。
见夫人并不在意，反而吃得很香，青荷松了口气，笑道：「奴婢为夫人布菜。」
丹樱垂眼侍立在旁，数着她吃了三次茭白炒青豆，立刻拦道：「夫人，奴婢将这道菜撤走了。」
程吟玉纳闷地问：「怎么回事？」
丹樱面色平静道：「青豆不易克化，夫人少吃为宜。」
既然是为了她好，程吟玉也没在意，笑道：「好，听你的。」
丹樱将茭白炒青豆撤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
第19章 争执
暑气难消，膳房之内更是如火海翻滚，一刻也待不下去。
刘师傅拿手抹了把汗，从徒弟德子手上接过拧干的帕子，好好擦了下脸。
在膳房里待久了，脸上难免脏污，烟燻火燎的，他嫌弃地将帕子扔给德子，这才开口询问。
「夫人生气了吗？」
看德子的神色也知道无事发生。
他冷哼一声，心道他还以为这位夫人是个厉害人物，日日都能缠着王爷过来，没想到这才过几日，王爷便不来了，连支会也没支会一声。
亏他还巴巴地一日三顿山珍海味地伺候，没成想竟是个没用的！
天这么热，他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随便煳弄了一顿。
让德子送过去之前他还有些忐忑，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不受宠的外室罢了，伺候地再好有什么用，怕是再过几日，连赏钱也拿不出来了。
果然，德子笑道：「哪能呢，夸师父的手艺好呢，还说天热了，就想吃些素的，爽口。」
刘师傅又哼了一声：「去给师父泡壶茶，咱们歇到天黑了再做晚膳。」
懒散了两年，这几日忙前忙后的，他骨头都酥了，可不得好好歇歇。
德子闻言忙给师父捏肩捶背，好一番师徒情深。
那边厢，程吟玉用过午膳，在院子里走了一刻钟，困意渐渐袭来。
她打了个哈欠，在青荷的搀扶下进了屋。
「夫人准备睡多久？」
程吟玉想多睡一会儿，便道：「你派个人去叶嬷嬷那里，就说今日太热，晚些来也无妨。」
青荷笑眯眯地应是，服侍她躺下，放下帘子之后缓步出了门。
日头太大，地上明晃晃地刺眼，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小丫鬟们不知去哪躲懒了。
青荷皱了下眉，走到阴凉处，终于在茶室里瞧见一个打瞌睡的小丫鬟，名叫珠儿的。
她走上前去，轻轻晃晃珠儿的肩。
珠儿很快便醒了，见是青荷，忙笑道：「青荷姐姐，什么事啊？夫人想喝茶？」
青荷道：「自然不是，夫人已经睡下了。你去叶嬷嬷院儿里说一声，就说今日太热，夫人体恤嬷嬷，让嬷嬷晚些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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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儿一听是苦差事，顿时不乐意了：「青荷姐姐，你去找别人吧，我就是个端茶倒水的，跑腿的活儿我可不干。」
夫人眼瞧着就要失宠了，刚热闹了几日的曲江别院人心惶惶，她们这些丫鬟也各有心思。
有了思思的前车之鑑，爬床是不可能了，大丫鬟的位置也有青荷和丹樱把持着，她们只能得过且过，做得再好也没用。
青荷一听便恼了：「去趟叶嬷嬷的住处而已，这便累着你了？」
「既然青荷姐姐不觉得累，那你去吧，」珠儿毫不在意道，「我继续睡了，夫人喝茶再叫我。」
说着她便懒懒地闭上眼睛，耳边骤然响起「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疼。
珠儿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便见青荷甩着手怒视着她。
她立刻嚎哭起来：「你怎么打人呀！」
青荷冷笑一声：「打的就是你！」
她还想再打，丹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冷着脸训斥道：「夫人刚睡下，低声些！」
她的威望比青荷高，珠儿瘪瘪嘴，捂着脸不敢再哭。
丹樱看向青荷，问：「怎么回事？」
青荷完完整整地复述一遍：「夫人让我找人传话，没成想我快将院子走遍了才看到一个人，珠儿竟然还不想去，说什么你不嫌累你去。主子的事便是大事，若是叶嬷嬷听到这句话，别说一巴掌了，打十个板子都是轻的！」
珠儿呜呜咽咽地控诉：「青荷姐姐不去找别人，偏来找我，我就是个端茶倒水的丫鬟，万一夫人喝茶怎么办？夫人的事是大事，可是这里也离不开人！」
青荷怒目而视：「我都说了夫人睡下了！」
珠儿不甘示弱：「你又不是夫人，你怎么知道夫人不想喝茶？」
眼看着她们又要吵起来，丹樱拉开她们，低声道：「小声些，多大点事，我去传话！」
青荷拒绝，冷笑一声开口：「不用，这曲江别院里的丫鬟都是金贵命，我不嫌累，我亲自去！」
珠儿被她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转念又觉得自己没什么错，还被平白无故地打了一巴掌，顿时讥讽出声。
「哪有青荷姐姐命好，做了夫人的大丫鬟，想打谁就打谁，旁人还不能辩驳一句！」
「你！」
青荷还要上前，珠儿也不甘示弱，丹樱站在中间死命拦着。
混乱之中，不知谁碰到了粉彩莲花纹茶盏，「啪」的一声，摔到地上碎成四五瓣。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珠儿咽了口唾沫，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
她是专门侍奉茶水的，这些茶盏自然也归她管，碎一个不仅要拿自己的月钱贴补，还得挨板子！
青荷也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这套茶盏夫人还挺喜欢的，忽然摔碎了一个……
丹樱嘆了口气，看了眼西厢房，想起夫人还睡着，踌躇片刻，又往叶嬷嬷的住处走去。
不多时，叶嬷嬷听完丹樱的话，也了解了前因后果。
王爷几日不来，人心浮动实属正常，但是她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人冒头了。
叶嬷嬷捧起茶喝了一口，含笑问：「夫人可说什么了？」
丹樱摇摇头：「我没敢打扰夫人，嬷嬷做主也是一样的。」
叶嬷嬷便道：「我也只是受王爷之命教夫人管家事宜的，这事我做不了主。」
丹樱不解地望着她。
叶嬷嬷并不解释，而是说道：「你去找夫人吧，让她自行定夺。」
正好给她练练手，若是连这点小事也解决不好，这几日算是白教了。
第20章 立威
未时四刻，程吟玉悠悠转醒。
她拽了下绳子，丹樱听到铃铛声，快步走了过来，掀开水粉色纱帘。
睡眼惺忪的美人掩唇打了个哈欠，慵懒地坐起身，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爽。
程吟玉偏过脸来，见是丹樱，问道：「今日不是青荷服侍吗？」
「她犯了错，在外头跪着。」
程吟玉疑惑地问：「怎么回事？」
丹樱细细地讲了一遍，末了说道：「青荷和珠儿都在外头，夫人去看看？」
程吟玉思忖片刻，应了一声，整理好衣裳，丹樱推开雕花木门。
院子里已经聚了些丫鬟，见夫人出来，纷纷散开。
程吟玉无暇管她们，垂眼看向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的人，头髮湿得打绺，人也晕晕乎乎的。
她于心不忍，又不是什么大事，在日头下跪着做什么，便想让丹樱扶她们起来。
青荷有些清醒了，瞧见程吟玉，连忙膝行几步扑了过去，磕头道：「夫人，奴婢错了！」
还没等程吟玉说话，青荷低声又快速地说道：「夫人只管狠狠地罚奴婢，让她们都不敢再生事。」
程吟玉怔了下，抬头看了眼院子里的丫鬟，各个手上都有事做，眼睛却瞅着跪在地上的人。
她心下瞭然，原来都想看看她的态度，若是个好拿捏的，想必日后人人都踩到她头上了。
杀鸡儆猴的道理，她当然懂。
程吟玉想着顾行舟平日里的模样，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倒也能唬住不少人。
丹樱搬了把圈椅放在阴凉处，程吟玉坐下，淡声道：「青荷，珠儿，你们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不得隐瞒。」
青荷率先开口，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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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珠儿，她讲得极慢，讲到摔碎的粉彩莲花纹茶盏，在心底挣扎一番，终于下定决心。
青荷才来几日，想来在夫人心里也没什么位置，将这件事栽赃给青荷正合适，她便能免去惩罚了。
于是她哭着说道：「奴婢亲眼看到，茶盏是青荷姐姐打碎的！不关奴婢的事！」
青荷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倒打一耙，扬声道：「我都说了我会和你一起承担，你怎么还血口喷人！」
珠儿撇撇嘴：「本来就是你打碎的，你当然愿意只承担一半！」
说着她看向程吟玉，磕头道：「夫人一定要给奴婢做主，旁的事奴婢都认，唯独打碎茶盏一事不是奴婢做的！」
程吟玉问：「你有什么证据？」
珠儿愣了愣，只能咬死了不是自己打碎的，至于证据，她拿不出来。
程吟玉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其一，不管是不是你打碎的，身为伺候茶水的丫鬟，看护茶盏本就是你的职责。」
「其二，主子吩咐的事情推脱不做，没有一点身为丫鬟的自觉。」
「其三，青荷与你共患难，你却反咬一口，这样的人，我不敢用。」
程吟玉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打十板子之后发卖了吧。」
院子里便静了一瞬，丫鬟们隐晦地递了个眼神，都有些难以置信。
看起来软绵绵的夫人，竟然这么不留情面？
珠儿也怕了，声泪俱下道：「夫人，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
程吟玉有些不忍，但还是硬起心肠道：「来人，将她带下去！」
侍卫很快便过来了，拖着珠儿的胳膊退了下去。
程吟玉看向青荷。
青荷跪地说道：「请夫人责罚！」
程吟玉半晌才开口：「我不仅不罚你，还要赏你。」
青荷愣了，这和商量的不一样啊！
眼瞅着院子里的下人都在窃窃私语，她怕程吟玉立不了威信，主动说道：「奴婢打了珠儿一巴掌，奴婢有错。」
程吟玉问：「这一巴掌是为我打的，这么说，我也有错？」
青荷懵了：「夫人自然没错。」
「你还想与珠儿一同分担罪责，便能看出为人正直磊落，更该奖赏。」
程吟玉取下荷包递给她，继续说道：「是否尽心，我都看在眼里，若是你日后犯了错，我同样不留情面。」
这话便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她要让她们知道，王爷不在，她便是主子，谁再敢动心思不尽心，她也有权利发卖。
西厢房的事很快便传到膳房，德子添油加醋地跟师父说了一番，有些害怕道：「师父，晚膳要不要再改改？」
刘师傅不以为惧道：「我又不是什么小丫鬟，难不成因为一顿饭就赶我走？凭她一个失宠的外室能掀起什么风浪！」
晚膳照例是端过去几样素菜，甚至还迟了小半个时辰。
程吟玉没动气，只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膳房那边听到动静能装上几日，没想到愈发不知收敛了。
青荷气沖沖地开口：「夫人，这帮人越来越过分了！」
程吟玉心平气和地笑笑：「又不是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晌午的味道我觉着还不错。」
说着她坐了下来，见屋里没有别的小丫鬟，低声道：「先派人去外面找师傅吧，要悄悄的，别让人察觉了。」
只要王爷不过来，师傅便只会敷衍了事，就算敲打一番又如何，想让饭菜变得难吃有千万种法子，万一里头下了东西，更是得不偿失。
而且，想必短时间内难以找到合心意的师傅，她只能暂时忍耐了。
刚吃了一口清炒时蔬，小丫鬟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进来。
青荷皱眉道：「又出什么事了？」
难道府里还有不长眼的人挑事？
小丫鬟摇摇头，激动道：「王爷来了！」
青荷瞪大眼睛，程吟玉也惊得站起身来，她以为王爷还得好几日才会过来，没想到今日便来了！
她迎出门去，迴廊下昏昏黄黄的光影刻画出男人挺拔的身形与冷厉的模样，疾步朝她走来。
程吟玉福身行礼，唤了声「王爷」，再抬眸，一双桃花眼含着潋滟水光，分外惹人怜惜。
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顾行舟喉结滚了下，沉声问：「怎么了？」
程吟玉笑着摇摇头，轻声道：「王爷还未用膳吧，奴家伺候您用膳。」
顾行舟正要说「吃过了」，她却温柔小意地将他迎进去。
大抵是几日没来，想他了，顾行舟便没说什么，随意瞥一眼桌上的菜餚，声音便冷了几分。
「你就吃这些？」
程吟玉讷讷道：「奴家近日似乎丰腴了些，便吩咐厨房做了些清淡的……」
她隐晦地看了眼青荷，青荷很是上道地跪下，扬声道：「王爷，您要给夫人做主啊！是膳房的人不尽心侍奉，整日给夫人做些清汤寡水的东西！」
顾行舟瞥了眼程吟玉，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将膳房的人提过来问话。」
第21章 撑腰
德子屁滚尿流地爬到刘师傅面前。
「师父！出大事了！」
刘师傅呷了口茶，毫不在意道：「夫人生气了？这点事有什么可说的。」
「不、不是，」德子语无伦次道，「王爷来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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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师傅立刻站起身，失手打翻了茶碗，「咣当」一声，茶水四溅。
已经整整三日了，他以为王爷已经厌弃了这个女人！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刘师傅急得团团转，不等他想好对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竟是王爷身边的沉霄亲自带人过来了。
沉霄瞥他一眼，沉声道：「王爷有话要问，带走！」
刘师傅吓得冷汗直流，摸索着身上的值钱物件，往沉霄手里塞了个玉佩。
他谄媚地笑道：「不知王爷要问什么话？沉侍卫可否通个气，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沉霄轻蔑一笑，也不管他接不接，直接将玉佩丢给他。
「王爷的心思，哪里是我等能揣测的，走！」
话是这样说，沉霄自己也没少揣测。
他越想越心惊，王爷的伤还没好全便执意来曲江别院，二话不说就给夫人撑腰，若说只是想跟夫人这样那样，他自己都不信。
难道真像娘说的那样，王爷喜欢夫人？
将一行人带到院子里，沉霄钦佩地看了程吟玉一眼，王府里三个女人都没她一个人厉害。
背后忽然凉嗖嗖的，沉霄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王爷，没成想果真是他，神色一凛，连忙垂下眼睛，眼观鼻鼻观心。
真小气，看一眼都不让了，他那是欣赏的目光！
程吟玉没注意他们主僕之间的视线交流，目光落在底下那群人身上。
伙夫和粗使婆子好认，还有几个瘦高的年轻男人，瞧着像徒弟，唯独一人最为年长，四五十岁的年纪，皱纹深刻，想来他便是资歷最老的了。
顾行舟比她了解得更多，这宅子里的下人几乎都是由他亲自挑选的，原本想偶尔过来小住，没成想他很快便去打仗了，这宅子便也搁置了。
不过两年罢了，这群人竟生了心思，处处跟主子作对了。
顾行舟一句话也没问，淡声道：「一人打十板子。」
底下的人顿时慌了，刚要叫喊或求情便被人捂住了嘴，一时间，只闻打板子的啪啪声。
程吟玉面色不变，暗地里却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偷觑了眼顾行舟。
不愧是王爷，想打谁就打谁，还不许人有怨言。
她暗自琢磨着自己下午做事时是不是太慢了，前前后后花了小半个时辰。
转念又觉得正常，王爷有威望，谁也不敢指责，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但是她不同，依附于王爷的外室罢了，必须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旁人才能服她。
一人十板子，说快也快，三人一组按在长凳上，一盏茶的工夫便打完了。
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只闻隐隐的吸气声与啜泣声。
顾行舟看向刘师傅，问：「你可知错？」
刘师傅年纪大了，打了十板子之后已经站不起来了，跪趴在地上哀哀求饶。
「王爷，奴才知、知错，奴才不该不敬重夫人……竟、竟拿上不得台面的菜敷衍夫人，奴才罪该万死！」
他连话也说不完整，哭得涕泗横流。
顾行舟哼笑一声：「若是本王不来，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煳弄？」
刘师傅浑身一僵，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不敢说话。
顾行舟懒得再与他废话，看了眼沉霄。
沉霄会意，上前说道：「王爷问话却不回，那便继续打！」
刘师傅忙道：「我、我说！」
「已经晚了！」沉霄将他架到长条凳上。
啪——
啪——
整整十下，打得底下的人胆战心惊，浓重的血腥味也飘了过来。
刘师傅声息渐弱，沉霄探了探鼻息，还有一口气，命人泼了盆凉水。
刘师傅被迫醒来，一抬眼便瞧见顾行舟的脸，一半隐在暗处，瞧着阴沉沉的，狠厉之气仿佛化为索命的爪，朝他探了过来。
他惊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沉霄再次探了探鼻息，人已经死了。
顾行舟毫不意外地望向程吟玉，语气玩味地问：「夫人对这个结果可满意？」
程吟玉咬了下唇，她只是想让他给她撑腰罢了，没想到竟打死了个人，一时有些怔忪。
「想来是不满意了，」顾行舟看向地上跪着的人，「继续打。」
程吟玉连忙阻止，轻声说：「王爷，够了。」
顾行舟还没说话，底下的人极有眼色地磕头谢恩。
「多谢夫人，多谢王爷！」
「你们倒是乖觉，」顾行舟冷笑一声，「既然夫人为你们求情，那便算了。」
膳房的人松了口气，又听他道：「不过本王也不能留你们，都发卖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决定了数十人的命运。
他拥着程吟玉继续去用膳。
程吟玉却吃不下了，那股血腥味似乎还在，她干呕了一声，面色发白。
顾行舟反而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胆子。」
他知道她的心思，想让他帮她撑腰，只是没揭穿罢了。
他早就想敲打一番别院里的下人，省得他们懒散惯了，不知怎么伺候主子。
见她确实吃不下了，顾行舟便道：「回房吧。」
程吟玉心里咯噔一声，忐忑道：「王爷的伤……」
听说他受了十道鞭刑，虽然瞧着行走自如，但在那种事上想来还是有些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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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面色不虞地瞥她一眼：「你想哪去了，本王让你帮本王上药。」
程吟玉脸一红，抿唇不语。
见她这副模样，就算顾行舟不想也有点想了，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亲了下她娇嫩的唇瓣。
「不过你若是想得厉害，本王便忍痛陪你。」
程吟玉面色涨红，立刻转身走开：「青荷，去拿药箱。」
第22章 帮他上药
回房之前，顾行舟让沉霄将别院里的人都召集过来。
程吟玉不知他要做什么，静立在旁，想起叶嬷嬷来，轻声商量：「王爷，天色已晚，若不是大事，就别让叶嬷嬷过来了吧？」
顾行舟「嗯」了一声，牵起她的手随意把玩。
虽然有宽大的衣袖遮掩，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程吟玉有些羞，手指微蜷，准备收回去，他却倏然攥紧。
程吟玉便不敢再动了，任由他揉来捏去。
环视四周，下人们人人自危，倒是没有留意他们的小动作，程吟玉松了口气。
「这几日和嬷嬷相处得如何？」
顾行舟忽然开口，端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仿佛把玩柔荑的人不是他。
程吟玉迟了一下才开口：「叶嬷嬷待奴家很、很好。」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忽然挠了下她的掌心，痒意丛生，程吟玉差点笑出声，好不容易才憋回去。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问：「教的东西，你可学会了？」
程吟玉咬了下唇，王爷应当不是故意的，于是回答道：「会了，只是不精，还需……歷练。」
他又挠她的手心！
这下程吟玉确定他是故意的了，隐晦地嗔他一眼，堂堂秦王殿下，怎么这么幼稚！
顾行舟倒是不甚在意她的不满，粗粝指腹不断摩挲着肤若凝脂的柔荑，捨不得放开。
闲聊的工夫，人到齐了。
沉霄看眼王爷，这才开口：「前两年王爷带兵打仗，事务繁忙，无暇去管曲江别院，没想到接连生出诸多事端。」
说到这里，沉霄停了停，见他们都噤若寒蝉，这才继续说道：「这帮人的下场你们也看见了，若是还有试图生事的，王爷绝不会轻饶！」
顾行舟淡淡补充：「本王不在，夫人便是府上的主子，若是还有人胆敢忤逆，杀！」
最后一个字说的依然平淡，但他天生便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无端狠厉决绝，让人心惊胆战。
程吟玉离他最近，也肝颤了下，下意识抓紧他的手。
顾行舟立刻反握，牵着她站起身，没再管旁人的反应，径直回房。
青荷低眉顺眼地提来药箱。
有王爷在，她也不敢多话了，将药箱交给程吟玉便关上雕花木门，一边拍着心口喘气，一边为程吟玉高兴。
王爷不仅给夫人撑腰，还亲自训话，可真是宠到了骨子里。
西厢房内，程吟玉将药箱放在桌上，净了手之后转过身，瞥一眼背对着她正在脱衣裳的男人。
习武的人大多魁梧，瞧着壮实，但他不同，身姿挺拔，宽肩窄腰，肌肉结实匀称，让人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只是几处旧疤新伤瞧着有些可怖。
旧疤应当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夜里她抱着他时曾摸到过，像粗硬的茧，他倒是没什么反应，想必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是瞧着让人害怕。
鞭痕是新伤，覆满了整个后背，应当是执鞭人手下留情，没有专往一个地方打，蜿蜒曲折，像蛇盘旋在他身上。
看着看着，他的后背上仿佛长出了蛇的眼睛，冰冷竖瞳盯着她，程吟玉不禁头皮发麻，幸好他一撩衣袍坐下了。
「愣着做什么，过来上药。」
程吟玉抿了抿唇，将金疮药找出来，坐在他身后，开始涂抹。
怕他觉得疼迁怒于她，程吟玉上药时格外轻缓，只了涂薄薄一层。
对顾行舟来说，和羽毛拂过似的，轻飘飘的没一丝力气，反而让他心猿意马，气血翻涌。
他当然不会忍着，反手捉住她的手腕，用力攥紧。
程吟玉吓了一跳，忐忑地问：「弄疼王爷了？」
顾行舟语气不快：「你将本王当成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十六岁征战沙场，至今已过四年，他若是怕疼，早就死了。
程吟玉嗫嚅道：「奴家第一次帮人上药，不知用多大力气，王爷莫怪。」
顾行舟松开手：「继续。」
既然他不觉得疼，程吟玉便没再磨蹭，在伤口处敷上厚厚的一块药膏，几乎涂满整个背部。
「王爷，上完药了。」
顾行舟闻到一股格外浓重的药味，心道不妙，反手摸了摸，满手的黏腻。
他神色不虞地盯着她。
程吟玉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连忙站起身，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
见她怕成这样，顾行舟的火气散了一半，不耐道：「涂这么多药做什么，难道你让本王趴着睡？」
程吟玉小声辩解：「或许……这样好得快。」
他反倒被气笑了，伸长手臂将她拉过来。
程吟玉被迫坐在他怀里，一张娇媚的芙蓉面迷茫地望着他。
顾行舟盯着她看了两眼，眸色渐深，低头亲了上去，唇舌香软，吐气如兰。
程吟玉被他亲得喘不过气，忍不住挣扎，底下忽然有个东西戳着她，她顿时一僵，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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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埋在她的玉颈处喘息，声音喑哑地开口：「好得快，就能好好宠爱你，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程吟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整张脸都在发烫，她哪有这个意思！
但她也不能反驳，咬唇不语。
好半晌，顾行舟直起身，程吟玉如坐针毡，便要站起来，他却按着她不许她动。
「本王马上就要走了，」他叮嘱道，「日后若是再有人生事，直接交给侍卫处理。」
程吟玉垂眼应了一声：「有王爷那番话，应当没有人再敢生事了。」
如今她也算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了，自然没人敢生事，但是等她无宠之后，肯定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不得不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可贸然提出进王府，王爷肯定不会答应。
正沉思着，顾行舟捏了下她柔嫩的脸，示意她起身。
程吟玉连忙站了起来，伺候他穿衣裳，心思百转千回。
「王爷，奴家想求您一件事。」
顾行舟瞥她一眼，以为是要金银珠宝。
「说。」
程吟玉娇声道：「奴家喜欢弹琵琶，不知王爷可否派人去一趟红绡楼，将奴家的琵琶取回来？」
第23章 要求
琵琶，枇杷。
顾行舟转念便明白过来那日她的梦呓之语说的其实是琵琶。
怪不得隔日他将枇杷送到她面前时，她的神色也没有多欢喜。
意识到这一点，顾行舟顿时绷起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发一言。
见他神色不虞，程吟玉有些忐忑，难道他不帮她吗？
若是连这件小事都不帮，足以证明她在他心里其实没什么地位，只是喜欢她的身子罢了，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想进王府更是难于登天。
她咬了下唇，大着胆子牵住他的手，轻声唤道：「王爷……」
顾行舟回过神，道：「本王听闻，你十四岁时凭着一曲《春江花月夜》名动京城。」
程吟玉轻舒一口气，笑盈盈道：「正是，若是王爷取来琵琶，奴家弹给王爷听，好不好？」
顾行舟淡淡道：「本王喜欢《十面埋伏》。」
程吟玉不知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奴家也会弹。」
身处青楼，学得大多是些淫词浪曲，《十面埋伏》这样的乐谱虽然有，但是她没什么机会学，所以弹得不太好，只是她也不想露怯。
顾行舟便道：「本王会着人将琵琶送过来，只是本王有个要求。」
他目光火热，程吟玉莫名觉得不安，颤颤垂下眼睫。
他却轻抚着她的脸，强迫她看向他。
程吟玉娇怯抬眸，便听他说：「下次在贵妃榻上。」
烛光下，程吟玉的脸染上绯色。
旁的姑娘家或许不懂，但她在青楼待了三年，怎么可能不知晓他在说什么。
程吟玉咬唇不语，脸红得发烫。
顾行舟笑容邪肆，这便拉着她坐在贵妃榻上，咬着她的耳垂道：「到时候，你一边弹琵琶一边服侍本王，如何？」
她的眼前便随着他的话浮现出一个香艷的场景来，琵琶曲不成曲，娇吟调不成调，糅合在一起……
顾行舟最喜欢她这副模样，娇怯又妩媚，让他欲罢不能。
他仔细欣赏了一会儿，没忍住亲了下娇艷的红唇，大步流星地离去。
程吟玉只来得及扶着门框看着他远去，转了个弯，不见了。
青荷见她一直痴痴地盯着王爷离开，捂嘴偷笑：「夫人，王爷早就走了，奴婢扶您回屋。」
王爷一走，她这个做丫鬟的提着的心也松了几分，又恢復了活泼的模样。
夫人不像王爷那样杀伐果决，反而很好说话，对她们这些下人从来都是随和温柔的。
她既盼着王爷来别院多看看夫人，又怕王爷来得太勤，一个不高兴便让她小命不保。
程吟玉应了一声，转身回屋。
青荷道：「水一会儿便送来，夫人梳洗之后便就寝吧。」
程吟玉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坐在贵妃榻上，想起顾行舟说的话，脸又开始发烫了，急忙站起身。
青荷奇怪地问：「夫人，怎么了？」
程吟玉咬唇道：「我、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去床上躺一会儿。」
她让青荷放下纱帘，眼不见心为静。
青荷暗自嘀咕，躺在贵妃榻上不也一样吗？
但既然主子吩咐，她自然照做。
更深露重，程吟玉梳洗之后很快便歇下了，另一边，顾行舟回到秦王府。
他快步往书房走去，沉霄将想了一路的话问了出来。
「王爷，别院那边的厨子是从王府这边调过去还是另聘一批？」
顾行舟不耐地望着他：「这点小事也要问本王？」
沉霄连忙低下头，对他来说，那位主子的事全是大事，他哪敢做主。
穿过一条迴廊，他终于等到顾行舟开口：「直接将王府的厨子派过去。」
沉霄松了口气，等王爷进了书房，他便赶紧办事去了。
这事可耽误不得，如今别院里无人掌勺，必须得让人连夜过去，才不会耽误明日清晨的早膳。
正盘算着让哪位大厨过去，他没仔细看路，又是夜里，一个拐角，他撞上急急往这边走的人。
「哎哟！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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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页
听到这个声音，又瞥见一身张扬的红衣，沉霄心里一咯噔，抬眼一瞧，果然是林侧妃。
林缨怒目而视，见是沉霄，脸色便是一变，勉强笑道：「原来是沉侍卫。」
在这个府上，她可以对任何人不假辞色，唯独沉霄不行，王爷身边的人，她巴结还来不及。
「属下冲撞侧妃，罪该万死！」
「无妨。」
林缨摸了摸还有些疼的额头，看向亮灯的书房，问：「王爷已经进去了？」
刚得到消息她便过来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不由得恼恨起来。
沉霄应是，不想与她纠缠，抱拳道：「属下还有要事，侧妃请便。」
林缨却拉住他，忙问：「什么事？王爷的伤势又加重了？」
看样子，书房还是进不去，她便不准备过去了，逮着沉霄问话。
沉霄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绝口不提要办的事，他有预感，只要牵扯到别院里的主子，这位侧妃定然会勃然大怒，耽误他办事。
「王爷身强体健，恢復得极好。」
林缨幽幽道：「方才王爷出府之后去哪了？」
沉霄头皮发麻：「属下不便透露。」
林缨哼了一声，知道他嘴巴严，不过想来应当是没去曲江别院的，王爷三日未出府，一出府肯定是去办大事。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放沉霄离开。
沉霄立刻松了口气，赶紧走了。
林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遥望着透光的书房。
有小丫鬟上前，贴在贴身丫鬟宝月耳边说了句话。
宝月思忖一番，依着侧妃的脾气，听了定要大怒，她不敢在这里说，小心翼翼地劝道：「侧妃，夜深了，咱们回去吧。」
林缨道：「回吧。」
等回了锦琼院，宝月帮她卸掉簪钗，这才开口：「奴婢听说别院里打死了几个下人……」
不等她说完，林缨登时咯咯笑起来。
「那贱人这么快就忍不住暴露本性了？王爷定然会弃了她！」
宝月看着铜镜里扭曲的脸，紧张地开口：「是王爷亲自吩咐的。」
林缨怒极，攥紧玉簪便往她胳膊上扎去。
「贱人！」
第24章 合谋
此事自然也传到了清竹院这边。
裁春回禀道：「王爷去了趟曲江别院，亲自为那位夫人撑腰，打死了个厨子，沉侍卫正派王府里的厨子过去。」
何柔嘉放下手中的桃木篦子。
铜镜里，十七岁的女人洗去铅华，满脸温婉，一双杏眸平静又淡然，三千青丝柔顺地垂在背后。
她仿佛没听见似的，淡淡说道：「去将《法华经》拿来。」
每日睡前，她都要读一卷经书静心。
裁春摸不准她的心思，取来《法华经》，服侍主子安寝。
何柔嘉掀开一页，低声诵读。
裁春小心放下碧青色纱帐，里头的人影影绰绰，隐约听见几声佛，心里暗道侧妃沉得住气。
听闻林侧妃发了个好大的火，竟将贴身丫鬟宝月的胳膊刺伤了，流了好一滩血，如今锦琼院里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出。
她不由得庆幸起自己服侍的是何侧妃，若是摊上林侧妃，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侧妃进府时，只许带一个贴身丫鬟，何侧妃带的是观秋，她是被派来服侍的，改了名字叫裁春。
刚来时她还有些忐忑，担心何侧妃脾气不好，没想到她是最随和不过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何侧妃，静悄悄地退出门。
屋里，何柔嘉再也念不下去了，盯着熟悉的经文看了半晌，平静地撕下一页，撕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一丝缺口。
她将手中的纸团成团捏紧，復又展开，慢慢撕成条。
最后，一页纸撕得再也看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她将碎纸笼在手心里，晃了晃铃铛，裁春快步走过来：「侧妃念完了？」
裁春默默地想，今日念得似乎有些久。
「吹灯吧，我要睡了。」
裁春忙应了一声，将蜡烛全吹灭了，恭敬地退出门去。
何柔嘉默默坐了半晌，直至天色熹微，终于合眼睡了。
还没睡多久，门外忽然一阵喧譁，隐隐传来林缨的声音，尖细又愤怒。
她皱了下眉，扶额坐起身，哑着嗓子唤了声裁春。
裁春立刻走了进来，面色难看道：「侧妃，林侧妃过来了，吵着要见您，奴婢没拦住。」
何柔嘉平静道：「让她在外面安静等着，若是坐不住，我便不见她。」
裁春忙应了一声，出门传话，让观秋进去服侍。
观秋便是何柔嘉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自幼服侍她长大。
观秋低眉顺眼地进去，服侍何柔嘉穿衣，一袭碧青色缠枝莲花纹襦裙将她衬得出尘脱俗。
趁着裁春不在，观秋低声道：「姑娘，别院里的厨子都换了，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好不容易打点好的事情，全都变成了白费力气，别说下毒了，连近身都难。
何柔嘉抚平襦裙褶皱，声音平静：「有人送上门了，自然不需要咱们出手了。」
观秋自然想起院子里的林侧妃来，笑道：「奴婢晓得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忧，悄声问：「万一别院里的人将咱们做过的事揭发……」
「怕什么，你连脸都没露，怎么查也查不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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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事向来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是万万不会做的。
观秋放下心来，巧手挽了个髻，正簪着钗环，裁春回来了。
「林侧妃说在花厅等着。」
何柔嘉「嗯」了一声，有心杀杀林缨的锐气，慢慢梳洗，慢慢上妆，又隔了好一会儿才去见她。
林缨早已等得不耐，但还有事求她，硬生生忍着，等见到何柔嘉，她噌的一下站起身，话到嘴边还是忍下了。
何柔嘉柔柔笑道：「昨日我睡得有些晚，今日起得便迟了些，让妹妹久等。」
林缨难得好脾气道：「也没等多久。」
「来得这么早，想必妹妹还没用膳，」何柔嘉看向裁春，「摆膳吧。」
丫鬟端着托盘流水似的过来，将早膳摆了一桌子。
林缨耐心等着丫鬟们离开，马上吩咐道：「都出去！」
都是何柔嘉的人，听得自然也是她的话，旁人都没动，直到何柔嘉点头，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关上门，屋里便只剩下她们俩了。
何柔嘉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看她能憋到什么时候。
刚吃了两口，林缨便急道：「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眼瞧着那个小贱人就要越过咱们去了！」
「青楼出身，再怎么得宠也越不过咱们，」何柔嘉瞥她一眼，「妹妹多虑了。」
林缨不想和她说这些废话，直接说道：「上次你说你想办法，到现在怎么还没动静？」
何柔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平静道：「我已经派人下药了，只是怕牵扯到你，所以没告诉你。」
林缨顿时唿吸不畅了，她没想到何柔嘉居然会这么直白地告诉她。
「你就不怕我告诉王爷？」
「自然是怕的，但是我相信妹妹，」何柔嘉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道，「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既然她如此坦诚，林缨指天发誓：「我林缨若是泄露半个字，必定不得好死！」
说着她又问：「下得什么药？毒药？她怎么没死？」
「是毒药，」何柔嘉垂眼道，「但是是一种慢性的毒药，会慢慢侵蚀她的五脏六腑，最后会在睡梦中死去，没有人查得出来。」
林缨兴奋道：「那她什么时候死？」
何柔嘉嘆道：「可是不巧，别院里的人几乎换了一遍，我轻易不敢下手了。」
「你居然怕这个，」林缨嗤道，「交给我，这事我来办！」
何柔嘉等的便是她这句话，小心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细细叮嘱。
「万万不可贪多，一次只能放指甲盖大小，三日一次，连续下十次便好。」
「只要十次便能置那个贱人于死地？」
林缨绽开笑容，势在必得。
第25章 千娇百媚
曲江别院，膳房。
天刚蒙蒙亮，赵师傅打着哈欠走进自己的新地盘。
为了让主子准时吃到早膳，昨晚他连夜从王府赶到这里，好一通收拾才睡下，满打满算只睡了两个时辰。
大徒弟豆儿殷勤地端来几样刚蒸好的点心，殷勤道：「师傅先吃点垫垫肚子。」
赵师傅随意捏起个红豆酥，一口吞下，豆儿还想再让他吃几个，他摇摇头，含煳不清道：「伺候主子用膳重要。」
王府里的大厨不少，他在里面排不上号，好不容易得个侍奉外室夫人的机会，他得好好抓住。
昨晚沉侍卫将他们召集起来吩咐此事的时候，他立刻便盘算起来了，本以为竞争激烈，没成想最后只有他愿意去。
旁的师傅不解，干嘛离开王府去个破院子？以后可能都回不来了！
他嘴上谦卑地说「没什么大志向，只想一点，伺候谁不是伺候」，心里却轻蔑一笑。
他们懂什么，依他看，这位主子本事大着呢！
这才将人带回来几日，王爷天天往别院跑，这位夫人定有过人之处，哪是王府里的侧妃能比的？
不过若是他看走眼了，这位夫人只能得一时宠幸，他也认栽，人总得认命不是。
对赵师傅来说，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下半辈子吃喝不愁，赌输了，跟着这位夫人老死别院吧。
既然是一辈子的主子，他自然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对待，撸起袖子开干。
热火朝天地忙了半个时辰，天也大亮了。
赵师傅擦了把汗，派人去问主子醒没醒。
得到的结果却是还睡着。
他便每隔一刻钟派人去一次，一连去了三趟，终于醒了。
顶着外头的大太阳，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位主子可真是……恣意自在啊。
他派大徒弟豆儿去送膳，细细叮嘱道：「嘴甜点，务必将主子哄高兴了。」
豆儿生了张巧嘴，闻言拍拍胸脯：「放心吧师父，包在我身上！」
西厢房内，程吟玉昏昏欲睡，双手支着下巴才没倒在梳妆檯上，任由青荷和丹樱为她梳妆。
青荷一边帮她描眉一边说道：「夫人，新的膳房师傅昨晚便到了，从前是在王府侍奉的，王爷对夫人可真好。」
程吟玉闻言，有些清醒了。
她倒是没想到王爷这么快便派人过来了，她还以为得吃几顿刘师傅的徒弟做的饭呢。
刚将刘师傅打死，她还真有些害怕那几个徒弟会害她。倒不是怕下毒，他们肯定没这个胆子，她怕的是放点什么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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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她已经打算派人去街上买了，这下倒是省事了。
她问：「新的师傅来了，从前刘师傅的徒弟怎么办？」
青荷道：「夫人放心，已经赶出府了，膳房里直接换了一批人。」
程吟玉点点头，那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梳妆完毕，她面朝铜镜打量一番，灵蛇髻活泼灵动，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明媚了几分。
她不由得贊道：「丹樱的手可真巧。」
丹樱笑笑：「夫人谬赞。」
青荷噘着嘴求夸：「奴婢上的妆呢？」
「你的手也巧，」程吟玉欣赏着自己的脸，「瞧着更光彩照人了。」
她的长相本就妩媚，一双桃花眼十足的潋滟风情，再加上眼下那颗小痣，更是摄人心魄。
她抿了抿娇嫩的唇瓣，粲然一笑，满室生辉。
青荷几乎要看呆了，喃喃道：「夫人真的好美啊。」
她曾远远地见过何侧妃和林侧妃，都是美人，一个温婉秀美，一个大气明艷，都是美人，但是全都比不上千娇百媚的程吟玉。
怪不得王爷宠夫人呢，光是相貌便赢了，更遑论夫人性子也好、说话也温柔，谁捨得冷落了她？
待夫人用膳时，她悄悄和丹樱说了这番心里话。
丹樱皱眉道：「私底下不可议论主子。」
青荷吐了吐舌，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觉得三位主子谁最好看？」
丹樱不语，老老实实地侍立在一旁，看似恭敬镇定，实则心神早已乱了。
这几日，何侧妃并没有指使她做别的事，她一边庆幸一边担忧，心里惴惴不安。
难道是她上次做得不好？还是……何侧妃放弃此事了？
她无从得知，但是心里祈求着是后者。
弟弟妹妹的命都攥在何侧妃手上，她不能将事情办砸，但是她也不想继续了。
夫人对她这么好，她下不了手。
手臂忽的被戳了一下，她连忙回神，对上程吟玉疑惑的视线。
青荷小声提醒：「夫人让你赏人。」
丹樱从袖口中掏出碎银子，交给底下跪着的人。
豆儿笑咧了嘴，不住地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程吟玉笑道：「起来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回去吧。」
虽然高兴，但是豆儿也没忘了规矩，又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程吟玉继续用膳，这膳食合她的胃口，不知不觉便多吃了些。
停下筷子，她看向丹樱，关切道：「我瞧着你心不在焉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丹樱心口微热，摇了摇头：「奴婢很好，只是家中小妹有些暑热，奴婢一时走神，望夫人见谅。」
程吟玉问：「你妹妹多大了？」
「八岁。」
「这么小啊，」程吟玉问，「你爹娘可带他去看郎中了？」
丹樱不语，青荷忍不住说道：「丹樱姐姐的爹娘去世了，如今她的弟妹养在姑母家。」
程吟玉顿时一怔，不必再多说她也明白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定然不好受。
想到这里，她柔声道：「今日我给你放一日假，你带妹妹瞧郎中去。」
丹樱震惊地抬起眼睛，推拒道：「夫人，奴婢不能……」
程吟玉板起脸，一本正经道：「你若是不回去，我便扣你三个月的月钱。」
丹樱眼眶一热，跪下磕了个头。
「奴婢……谢夫人恩典。」
第26章 屏风
丹樱临走之前，程吟玉塞给她几两碎银。
既然弟妹寄养在姑母家，她的月例银子肯定是要交给姑母的，身上定然没有什么银子。
丹樱不肯收，程吟玉皱眉道：「你若是不收，走出这扇门便不用回来了。」
她苦涩一笑，她倒是宁愿被赶出去，不然总有一日要害夫人。
原本她是王府书房里的奉茶侍女，刚开始侍奉时，她满心忐忑，生怕出错，可最后还是出了错。
那日她准备端茶进书房，被廊下的石块绊了一跤，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王爷心爱的墨玉茶盏。
若是被王爷知晓，她定会挨板子，六神无主之际，何侧妃过来了，见她哭得可怜，递来帕子细细询问。
她不敢隐瞒，照实说了。
何侧妃嘆道：「真是难为你了，我替你端进去吧，一会儿我跟王爷说，是我打碎的。」
那日她胆战心惊地过了一日，没想到无事发生，自然对何侧妃心怀感激。
所以，后来侧妃向她探听王爷的消息，她也会透露一二，以作报答。
未曾想过，等她被派来服侍夫人时，何侧妃竟亲自来找她，让她帮她做事。
她自然是不情愿的，一仆不侍二主，既然她即将是夫人的丫鬟，旁人的话自然是不能听的。
丹樱以为何侧妃不会为难，毕竟她在王府里是再温和不过的脾气，没想到她竟冷笑一声，将弟妹的长命锁扔到她脚下。
「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了你的弟妹考虑，丹樱，我希望你是个识大体的人。」
「还有，别想和王爷或是你的新主子告密。王爷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知晓你和我说过那么多事情，你还活得成吗？你活不成了，你弟妹的命便也没了。」
她没有选择。
丹樱心里五味杂陈，收下夫人给的银子，低低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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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去吧。」程吟玉朝她摆摆手。
丹樱步伐沉重地离开了。
程吟玉望着丹樱的背影，嘆道：「真是可怜。」
她也曾是个可怜人，为给弟弟治病，被爹娘卖到青楼。
既然遇到了这种事，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就当是在帮从前的自己。
见夫人忽的变得消沉起来，青荷有心哄她高兴：「夫人，离叶嬷嬷过来还有好一会儿呢，奴婢陪您去锦鲤池赏鱼吧，听说多了好多小鱼呢。」
程吟玉摇摇头，回房了。
青荷搀着她坐下，程吟玉顿了顿，发现自己坐的是贵妃榻，登时站起身。
「夫人？」青荷不解地望着她。
程吟玉垂下眼睛，低声说：「我、我早膳吃多了，想在屋里走走。」
都怪王爷说什么劳什子的贵妃榻，弄得她都不敢坐了！
她越看越觉得碍眼，问：「库房里可有屏风？」
青荷仔细想了想：「是有一架，夫人想放在哪里？」
程吟玉指指贵妃榻：「把这张榻挡上，现在就让人搬过来。」
见她着急，青荷马上说道：「奴婢这就去开库房。」
走出门去，差点撞上叶嬷嬷。
叶嬷嬷皱眉看着她：「着急忙慌的，去哪？」
青荷吐吐舌，笑嘻嘻道：「夫人让我搬屏风，叶嬷嬷，我去了！」
她一阵风似的跑远，叶嬷嬷摇摇头。
刚巧程吟玉迎了出来，叶嬷嬷道：「夫人别太随和了，青荷越发没规矩，她是我教出来的，我的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程吟玉笑道：「无妨的，我就喜欢她活泼的性子，若是像丹樱一样沉闷，我真不知道该和谁说话了。」
见她这样说，叶嬷嬷便也不劝了，青荷能遇上这样的好主子，是她的造化。
「不过，怎么没瞅见丹樱？」叶嬷嬷左右看看。
程吟玉便是一嘆：「她的妹妹病了，我准她一日假，让她回家了。」
叶嬷嬷神色动容道：「夫人真是心善。」
不管是笼络人心还是真心实意，能做到这份上都实属不易。
程吟玉摇头道：「什么善不善的，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她扶着叶嬷嬷坐下，问：「嬷嬷今日讲什么？」
见她轻轻揭过此事，丝毫没放在心上，叶嬷嬷反而信她是真心实意了，只是这善心不可常有，不然便会害了自己。
叶嬷嬷提点道：「您是主子，主子对下人心善，是体恤，只是还需恩威并施，方能笼络人心。」
程吟玉不解道：「我让她回家去，难道错了吗？」
叶嬷嬷含笑道：「自然没错，若是换个人跟您告假，您还会答应吗？」
程吟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丹樱一样守规矩，他若是撒谎，你当如何？」
程吟玉咬唇思量片刻，没说话。
叶嬷嬷拍拍她的手：「今日我便教你驭下之术吧。」
足足讲了一个时辰，程吟玉受益良多。
恭恭敬敬地送走叶嬷嬷，青荷进来了，笑盈盈地问：「夫人，屏风就在门外，现在便放进来吗？」
程吟玉一眼都不想再看贵妃榻了，连忙点头。
不多时，四个侍卫合力抬着一架屏风进来了。
程吟玉细细欣赏一番，紫檀木的底座，上头绣着鱼戏莲叶间，颇有情趣，与厢房相得益彰。
这倒是次要的，她离远了看了一眼，刚好挡住整张贵妃榻，屏风影影绰绰的，瞧不清楚。
她甚是满意，终于不用再整日面对贵妃榻了。
青荷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放上屏风之后，屋里挤了些，又挡住了窗牖，瞧着也暗了不少。
她不解地问：「夫人，您怎么非要放架屏风？」
程吟玉张了张口，无从解释，只得说道：「我乐意！」
青荷挠挠头，行吧，夫人高兴就好。
第27章 敲打
日头渐渐升高，丹樱片刻也没耽搁，一路走到铜钱巷。
姑母一家住在铜钱巷，卖糖葫芦为生，现在姑父应当在走街串巷，这个时候只有姑母、表哥和弟妹在家。
她小心地推开门，忽的察觉家里太安静了。
姑母整日念叨个不停，又是个大嗓门，每次她回来都会听到姑母的声音，但是现在，院子里落针可闻。
她心里一突，莫名觉得不安，穿过院子，快步推开屋门。
破旧的堂屋里，身穿粗布衣裳的姑母、表哥和弟妹侷促地站着，主座上坐着一个衣饰华贵的女人。
女人眉眼精緻，神色温婉地朝丹樱望了过来。
「你可是让我好等。」
丹樱立刻跪了下去，恭声开口：「侧妃娘娘安好。」
她表面平静，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从曲江别院到铜钱巷，她走了小半个时辰，何侧妃离铜钱巷更远，却比她来得更快。
不必去想，她也知道曲江别院里肯定有林侧妃的眼线在盯着她。
丹樱冷汗直流，后背湿了一片。
「姐姐……」
弟弟忽然出声，妹妹也瘪着嘴，一副快要吓哭的模样，丹樱朝他们摇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何柔嘉温声道：「既然丹樱回来了，我也不留你们说话了，都出去吧。」
姑母和表哥大气也不敢喘，赶紧走了，弟妹看姐姐一眼，牵着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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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页
碍事的人都出去了，何柔嘉这才温婉道：「那位外室夫人对你不错，竟准了你一日假。」
语气仿佛是闲聊似的，丹樱却不敢掉以轻心，毕恭毕敬地回道：「奴婢知晓自己的身份，唯侧妃娘娘马首是瞻。」
何柔嘉轻笑两声，眼里却没什么温度。
「可是我怎么听说，当时你感动得快要哭了？」
一滴汗从额角落到眼睫上，丹樱闭了闭眼睛，答得更加谨慎。
「奴婢只是在做戏，博取她的信任。」
「原来是这样，」何柔嘉笑道，「倒是我错怪你了，起来吧。」
丹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眉眼恭顺地站在原地。
屋里静默了一会儿，何柔嘉问：「王爷很宠她吗？」
她的语气有些落寞，听着便让人觉得难过。
丹樱嗫嚅道：「王爷从不在曲江别院过夜，奴婢想着，应当只是拿她当个物件。」
「物件……」何柔嘉笑了笑，「这个说法听起来倒是新鲜，王爷竟为一个物件砍了英国公儿子的手、调来叶嬷嬷、辞了管事、换了膳房师傅。」
单拎出一件，似乎没什么要紧的，可她才来几日？
丹樱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何柔嘉从容道：「罢了，我出来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丹樱有些愕然地抬起头，她还以为何侧妃过来是要让她做事的，没想到问了几句话便要走了。
她更加不安，小心翼翼地问：「侧妃娘娘需要奴婢做什么？」
何柔嘉温声道：「你好好侍奉那位夫人就行了，旁的事，自然有人上赶着做。」
丹樱轻声应是。
何柔嘉站起身，轻移莲步，路过她时又停下。
「你的弟弟妹妹倒是很招人疼，一个赛一个玉雪可爱。」
丹樱的心颤了颤，福身道：「奴婢替弟妹谢侧妃夸赞。」
直到那道雍容华贵的身影缓缓走出远门，丹樱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后退两步跌在圈椅上。
幸好何侧妃只是过来敲打她一番。
姑母也敢进屋了，嚷嚷道：「这人什么来路？好大的气派，不会是什么王妃吧？」
丹樱疲惫至极，一句话都不想多说，领着弟弟妹妹回屋。
姑母在她身后喊道：「下个月的银子赶紧交给我，不然虎儿和颜儿没饭吃了！」
虎儿和颜儿便是丹樱的弟弟妹妹。
丹樱身心俱疲，不欲过多纠缠，应了一声：「知道了姑母。」
陪着弟妹待了两个时辰，丹樱便回曲江别院了。
程吟玉歇晌刚醒，见到她还有些发懵：「你怎么回来了？」
丹樱一边扶她起来一边说道：「奴婢的妹妹没什么大事，抓副药服下便好了，奴婢便回来了。」
「那便好，」程吟玉道，「日后若是再有事，你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不会扣你的银子。」
丹樱鼻尖一酸，借着去倒茶的工夫擦了擦眼角，一脸平静地将茶盏端了过来。
程吟玉自然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接过茶盏，润了润喉便搁下了。
「再去沏一壶吧，一会儿叶嬷嬷便要过来了。」
丹樱应是，转身出门吩咐小丫鬟。
不多时，叶嬷嬷过来了，刚进屋便瞅见了一架屏风，清晨分明是没有的。
她疑惑地问：「夫人为何将贵妃榻挡上？」
程吟玉的笑容僵了僵，她都快将贵妃榻给忘了！
她牵强地解释：「我就是觉得这屏风挺好看的。」
「是不错，」叶嬷嬷赞许点头，「那今日便在这学吧，也省得有人打扰。」
说着便吩咐人将帐本等一干东西放在贵妃榻旁的小几上。
程吟玉连拒绝都来不及，如坐针毡地坐下了。
她说服自己，王爷应当只是一时兴起说了句玩笑话，定然不会这样做的。
这才慢慢沉下心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叶嬷嬷捶了捶酸痛的腰。
程吟玉忙唤来丹樱给叶嬷嬷按摩。
叶嬷嬷嘆气道：「人老了真是不中用，连一个时辰都坐不住了。」
程吟玉道：「等王爷下次过来，嬷嬷便要个专门揉肩捶腿的丫鬟服侍您。」
叶嬷嬷含笑拒绝：「我哪有享福的命，不给王爷添乱便好了。」
两人正闲聊着，青荷神神秘秘地从外面进来了。
「夫人，方才沉侍卫过来了一趟，将这个东西交给了奴婢。」
程吟玉好奇地看了过去，便见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了琴盒，打开，正是程吟玉的琵琶。
「这么快便送来了！」
程吟玉眼睛亮了亮，从她手里接了过来，细细打量。
青荷道：「沉侍卫还说，王爷让您不要忘记答应他的事情。」
程吟玉的脸瞬间红得滴血，这里满屋子的人，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第28章 取琵琶
天刚擦黑，顾行舟从宫里出来。
沉霄毕恭毕敬地询问：「王爷，咱们去哪儿？」
今日无事，他猜测王爷会去曲江别院。
没想到他却说道：「红绡楼。」
沉霄顿时愣住，难不成，王爷要在红绡楼再找一位夫人？
红绡楼走了一个善琵琶的牡丹姑娘，又出了个善舞的迎春姑娘，一时风头无两。
他默默地想，只是不知那迎春姑娘能不能入得了王爷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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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出宫去，顾行舟忽然停下脚步看向某个方位，沉霄也赶紧跟着站住，顺着王爷的视线看去。
不远处有道骑在马上的昂扬身影，头髮高高束起，长长的红色绸带随风翻飞，端的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竟是王爷的伴读百里景明。
「王爷！」
百里景明显然也瞧见了他们，立刻翻身下马，满脸的爽朗笑意，朝顾行舟拱了拱手。
顾行舟眼里罕见地浮现出几分笑意，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从顾行舟六岁开始，百里景明便是他的伴读了，十余年的情谊，对他来说，百里景明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三年前，百里景明随父亲去地方赴任，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了。
他上下打量百里景明一番，三年前十五岁的稚嫩小少年几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足以与他并肩的男人。
顾行舟欣慰地拍拍他的肩，颇有一种吾家弟弟初长成的感觉。
百里景明笑道：「就晌午，我爹进宫述职了，我不想去，听说你在宫里，索性就在这等着了，嘿，真叫我给等着了！」
话倒是还和从前一样多。
顾行舟道：「既然已经见了本王，你便回去吧，一路风尘僕僕，一定累了。」
百里景明啧了一声：「王爷怎么还小看我呢，我今晚捨命陪君子！你现在准备去哪？我跟你走！」
顾行舟道：「红绡楼。」
百里景明惊讶地张大嘴巴，好半晌才说：「你、你不是不近女色吗？」
他泫然欲泣道：「王爷，短短三年，你变得让我陌生。」
顾行舟淡淡瞥他一眼，百里景明马上不敢再造次了，三年不见，王爷威严日盛，他竟觉得头皮发麻。
「走吧。」顾行舟翻身上马。
百里景明问：「真去啊？你不是诓我？」
顾行舟懒得再和他废话，一夹马腹，在官道上驰骋起来。
红绡楼离皇宫不远，略走两条街便到了。
顾行舟下了马，坦然地往里走去。
见他真的要进去，百里景明怕了，赶紧拉住他。
「王爷，那啥，我就不跟你进去了，我去对面喝杯茶，你完事叫我一声。」
他还没娶喜欢的姑娘呢，不能就这样把自己的清白交代在这了。
顾行舟淡然道：「本王是来取东西的。」
取东西，不早说！
百里景明清清嗓子：「那我陪你进去吧，到时候你得给我证明啊，我可什么都没干。」
顾行舟不动声色地打探：「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啊？」百里景明望天，「王爷说什么，风有些大，我没听清。」
见他不欲多谈，顾行舟便也没再问，抬脚进了红绡楼。
一瞬间，浓重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他皱眉屏住唿吸，环视一圈。
孙妈妈得了龟公的禀报，带着迎春着急忙慌地从楼上下来，赔笑道：「王爷来了！」
李昆满身血的样子还歷歷在目，她一看见这个活阎王便发憷。
迎春却不怕，对她来说，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上次王爷一掷千金为牡丹赎身，凭着她的才貌，自然也可以！
于是她扭着身子娇笑着上前，媚声道：「王爷可算是来了，让奴家好等。」
顾行舟拧眉睨她一眼，又越过她看向孙妈妈，神色不耐道：「去将牡丹的琵琶拿来。」
迎春笑容一僵，探出的手伸在半空中，到底还是没敢落在男人的胸膛上。
孙妈妈愣了愣，牡丹的琵琶？
这哪是牡丹的琵琶，分明是她花重金打造的琵琶！
见她不动，顾行舟微眯着眼睛，问：「你是想让本王亲自去找？」
孙妈妈自然不敢，看来这牡丹在王爷这里是真得宠，连琵琶都亲自来取。
她赔笑道：「王爷稍坐，这就去取。」
她给迎春使眼色，迎春咬牙当没看见，错过这次机会，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想到牡丹假清高的模样，迎春有样学样，福了福身道：「奴家方才冒犯王爷，王爷见谅。」
顾行舟还是没理她，百里景明默默看戏，没忍住噗嗤一笑。
迎春脸皮厚，不怕被笑，转念又计上心来。
「奴家与牡丹曾是闺中密友，奴家斗胆问王爷，牡丹如今可好？」
「闺中密友？」顾行舟终于施捨给她一句话，「没听她提过。」
见说这个有用，迎春眼睛一亮，又哀哀戚戚地垂下头，轻声道：「牡丹自然是不会提的，她一直都是这样冷心冷情的性子，奴家早就习惯了。」
「冷心冷情？」
他的语气辨不出喜怒，迎春有些摸不准，斟酌道：「因着孙妈妈偏爱她的缘故，她渐渐孤傲起来，早就忘了昔日的姐妹情分。」
顾行舟还没说话，百里景明抢先出声：「我看你也忘了，说人家的坏话说的头头是道，哪还顾及什么姐妹情？」
迎春神色一僵，微微抬眸，便见顾行舟嘲讽地望着她，显然拿她当个笑话看。
不远处的孙妈妈见势头不对，连忙捧着琴盒过来了。
「王爷，琵琶找来了！」她亲自打开琴盒。
顾行舟随意瞥了一眼，他还以为是什么好琵琶，没想到如此普通。
他示意沉霄接过来，一刻也不再多待，扭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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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妈妈顿时手上一空，心疼地看着琵琶被带走，却一句话也没敢多说，这可是她花了一百两银子精心打造的啊！
迎春将手里的帕子捏得皱巴巴的，眼里像是淬了毒。
等着瞧吧，以后她一定比牡丹过得好一万倍！
第29章 桃花香
刚走出红绡楼，百里景明便迫不及待地问：「王爷，牡丹是谁？」
他离开京城已久，并不知晓牡丹便是红绡楼的花魁，但是闻弦音知雅意，他听出这牡丹似乎和王爷有关系。
只是，他也没听说王爷新纳侍妾啊？
顾行舟没理他，吩咐沉霄去一趟曲江别院。
百里景明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是养在外头了。」
沉霄讶然地问：「王爷不去？」
他还以为王爷会亲自将琵琶送过去。
顾行舟道：「不了，本王还有要事。」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也没得到回答，百里景明也不恼，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要事就是陪我不醉不归吧？」
顾行舟颔首道：「去桃花源。」
桃花源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不仅名气大，菜餚也不错，佳酿更是一绝。
百里景明闻言便开始流口水了，他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三年，许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他迫不及待道：「走走走，看我今晚不吃穷你！」
进入桃花源，两人径直去了二楼雅间。
百里景明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堆菜，还有一壶竹外桃花。
这是桃花源的招牌佳酿，既有竹叶的清香，亦有桃花的甜香，两相调和，相得益彰。
百里景明给顾行舟斟了一杯竹外桃花，雅间里便充斥着竹叶香与桃花香，幽幽浅浅地散开。
顾行舟端起酒盏轻嗅，眸色渐深，这味道，与她的体香很像。
倒是有些后悔没去曲江别院了。
他和百里景明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王爷好酒量！」百里景明又给他斟满。
顾行舟放下酒盏，问：「这几年过得如何？」
百里景明嘆气：「除了吃不好睡不好玩不好以外，别的都挺好。」
他仰面枕在榻上大倒苦水：「王爷，你都不知道我过得是什么苦日子，粼州那个地方鸟不拉屎，我快郁闷死了。」
顾行舟道：「回来便好，父皇应当会给你父亲一个不错的官职，应是吏部侍郎。」
外放的官员得了歷练，回京之后自然会备受器重。
百里景明顿时咧嘴笑开了：「那我岂不就是正四品大臣的儿子了？」
从前他的父亲官职不高，正好顾行舟也不受重视，所以百里景明这才有机会做了他的伴读。
如今顾行舟的地位水涨船高，自然要扶持自己的人，身边的人自然也跟着壮大声势。
顾行舟正要开口，百里景明嘿嘿一笑：「以后肯定能娶我喜欢的人。」
见他回来之后一直提及此事，想来是真的喜欢，顾行舟也想帮他一把。
「你现在告诉本王，本王明日便能求父皇给你赐婚。」
百里景明却不说话了，苦涩一笑之后，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多谢王爷好意，只是这种事强求不来，她应当……很讨厌我。」
顾行舟多看了他一眼，定是在粼州受了情伤，便也不再问了。
百里景明只出神了一会儿便精神了，笑道：「别说我了，王爷，你也说说你的事。」
「说什么？」
顾行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第一年他刚开府，忙得脚不沾地，后来便一直在打仗，两个月前才回京。
百里景明迫不及待地开口：「当然是你的外室！」
顾行舟的神色顿时一冷：「不该打听的不许打听。」
「我就是好奇，」百里景明缩缩脑袋，「我一直以为你不近女色呢，谁知竟在外头养了个夫人，瞧着还挺受宠。」
他简直就是抓心挠肝，从小到大，出现在顾行舟面前的女人不计其数。
不说别的，只说公主们的伴读，都是世家小姐，各个才貌双全，也没见他多看谁一眼。
可三年不见，他竟然养了个花魁外室！
百里景明不禁想，难道他不喜欢端庄贤淑的世家小姐，只喜欢妩媚撩人的青楼女子？
「受宠？」顾行舟哼笑，「何以见得？」
「堂堂秦王殿下亲自来取琵琶，这还不宠？」
顾行舟：「……只是顺路而已。」
若是没有碰上百里景明，原本他打算直接回王府，去桃花源正好经过红绡楼，顺手的事罢了。
「说的也是，」百里景明摸摸下巴，「那你为你的侧妃们做过这种事吗？」
顾行舟怔了下，自然是没有，他极少见她们，就算见了，她们轻易也不敢提什么要求。
百里景明顿时乐了，还要再说点什么，小二敲了敲门，进来上菜。
他顿时口水直流，顾不上说话了，大快朵颐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想，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顾行舟略吃了几筷子便放下了，望着窗外的朦胧夜色，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
吃了个半饱，百里景明放下筷子，满脸舒坦地靠在榻上：「爽！」
顾行舟看眼他过于豪放的坐姿，皱眉道：「听说粼州百姓颇为粗犷，你在粼州只学会了这个？」
百里景明马上坐直了，反驳道：「当然不是！我在粼州拜了个传授武艺的师父，他将毕生所学都教给我了，下次打仗，我替你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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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摩拳擦掌，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顾行舟饶有兴致道：「一会儿用过膳，不如来切磋一番？」
百里景明马上拒绝：「饶了我吧，你天赋异禀，我可不想刚回来就断胳膊断腿。」
顾行舟八岁开始习武，刚练了半年便能将围攻他的皇子们打趴下了。
那几个皇子都是他的兄长，一齐将此事告到御前，没想到皇上竟将他们训斥了一顿，还破天荒地夸了顾行舟一通。
皇帝尚武，年轻时常常御驾亲征，一见诸位皇子里有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顿时龙颜大悦，让本朝武艺最为高强的骠骑大将军亲自教他。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皇帝开始注意到他的六儿子了。
这么些年过去，又在战场上真刀实枪地打过，顾行舟的武力定然不是常人可比的。
见他不愿，顾行舟也不强求，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酒盏送至唇边，桃花香氤氲，他顿了顿，又搁下了。
「吃好了吗？」
「啊？」百里景明困惑地看着他，「这么晚了，王爷还有事啊？」
顾行舟微微颔首。
百里景明挠挠头，嘟囔道：「什么事这么重要……」
电光石火之间，脑海中浮现一个猜测，他马上问道：「你不会要去曲江别院吧？」
第30章 楚王
顾行舟没有回答他，从容站起身。
百里景明顿时乐了：「肯定是！ 」
「不是，」顾行舟立刻否认，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本王了，本王想起有个东西落在那了。」
百里景明一脸「接着演」的表情：「那不还是要去曲江别院吗？」
顾行舟面色不虞地望着他。
百里景明见好就收，马上认错：「王爷，是我多话了，您请，可否需要小的送您过去？」
「不必，一路风尘僕僕，你也该回府歇息了。」
两人边聊边走出雅间，百里景明笑道：「行行行，我走我走，不打扰你的好……」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一顿。
顾行舟亦是神色一凛，望向正在往楼上走的那道身影。
他头戴玉冠，身穿锦袍，举止仪态挑不出丝毫错处，端的是一副淡然端方的模样。
顾行舟冷笑，这不是他的好三哥楚王吗？
若说他从前最讨厌哪位兄长，他定会毫不迟疑地说三哥。
七岁那年，他与二哥齐王生了些龃龉，二哥非诬陷他偷了他的紫毫笔，将他推倒在地。
当时三哥就立在一旁看戏，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话。
「二哥，不如把他推下去吧，反正父皇也不待见他，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夸你一句为他解决了一个祸端呢。」
就这样，年仅七岁的他被二哥推下了十余级台阶。
他昏迷了三日才醒，父皇不管不问。
后来他拖着病体，一步一步地走去含凉殿找父皇说了这件事，正巧遇到父皇心情好，叫来他们对峙。
二哥一脸慌乱，三哥神色淡定，咬死了他就是一时贪玩，自己摔下去的，甚至还为自己开脱，说想拉他却没拉住。
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
他却始终记得，昏迷之前，他仰起头，看见台阶之上，三哥淡漠的脸上绽开的残忍笑意。
与此刻如出一辙。
虽然转瞬即逝，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顾行舟的双手紧握成拳，克制着想要将拳头挥到他脸上的冲动。
这些年以来，楚王愈发会伪装了，在朝野之中颇有建树，渐渐取代了齐王在父皇心中的位置。
不仅如此，楚王对他们这些兄弟也愈发友好，兄友弟恭的戏码被他演了个十足十。
「六弟，」楚王笑着拍拍顾行舟的肩，「没成想竟在这里遇见你了，陪三哥喝一杯？」
顾行舟淡声开口：「我还有事，下次吧。」
「那可真是不巧，」楚王遗憾着，又看向百里景明，「景明？你可算是回京了。」
百里景明拱了拱手：「能得楚王殿下记挂，是微臣之幸。」
「是啊，得有三年了吧，」楚王感嘆道，「一转眼，你竟长这么大了，可以做六弟的左膀右臂了。」
百里景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可以做」，他本来就是！
他皮笑肉不笑道：「殿下谬赞。」
「方才本王在宫里看见你父亲，百里大人还是如此精神矍铄……」
「三哥，」顾行舟打断他的话，「若是叙旧，还需换个地方，此处靠近楼梯，甚是危险。」
楚王立刻转过脸来，一脸耐人寻味地望着他。
这么久远的事情了，他居然还记得？
顾行舟丝毫不惧，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的衣袖。
楚王马上变了脸色，下意识侧过身，却还是被他扯住了衣角。
下一瞬，他便站在离台阶三尺远的地方。
楚王心神俱颤，好半晌没回过神。
顾行舟松开手，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问：「三哥怎么反应这么大？」
楚王唿吸急促道：「多谢六弟好意，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三哥怕我害你呢，」顾行舟扯了下唇角，「那可就是冤枉弟弟了。」
楚王干笑道：「怎么会。」
他知道顾行舟不敢，可是那一瞬间，他还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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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他又道：「六弟不是还有要事吗，那我便不送了。」
顾行舟闻言便转过身，将背影留给他。
楚王有些恍惚，七岁时的瘦弱身影与此刻高大宽阔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那时用来取乐的玩意儿，有朝一日竟成了与他抗衡的劲敌。
若是早知如此，他就该在顾行舟羽翼尚未丰满的时候杀了他。
可惜，回不去了。
「对了，三哥。」顾行舟忽的转过脸来。
楚王立刻恢復成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含笑望着他，洗耳恭听。
顾行舟暗嗤一声，欣赏了一会儿他的伪装，这才缓缓说道：「六弟我只是想跟你告个别。」
楚王死死盯着他从容下楼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顾行舟立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默数三个数，听到楼上传来砸东西的沉闷响声，这才勾了勾唇，大步离开。
他这位三哥，定力属实不怎么样。
或许不用出手，他自己就能在父皇面前露出马脚了。
走出桃花源，百里景明竖起大拇指：「王爷，牛啊！」
他是真没想到顾行舟居然变得这么从容，以前见到楚王的时候，他还会下意识紧张。
短短三年，王爷的变化可真大。
他连忙取经：「你怎么做到的？」
顾行舟翻身上马，淡淡说道：「你若是上过战场便明白了，数次死里逃生之后，旁人又有何惧？」
征战几年，他经歷过无数次战争，早已将心性磨砺出来，若是还害怕一个小小的楚王，他不如直接死在那里。
百里景明闻言顿时钦佩起来：「等下次见面，王爷记得跟我讲讲战场上的事儿。」
顾行舟淡淡颔首。
「行了，王爷快走吧，」百里景明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去曲江别院拿你的东西吧。」
顾行舟扬起马鞭，作势要打他，百里景明赶紧跑了。
「王爷再会！」
顾行舟深吸一口气，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第31章 赏与罚
曲江别院。
用过晚膳，程吟玉仔细检查琵琶是否有破损的地方。
丹樱和青荷围了上来，看得目不转睛。
琵琶上镶嵌着五彩斑斓的玉石，翡翠、红玛瑙、绿松石……瞧着精緻又华美。
不仅是看琵琶，也是看人。
程吟玉披散着青丝，不施粉黛，垂眸抱着琵琶，半张脸隐在琵琶后面，反而更引人一探究竟。
青荷读书不多，但是也是认识几个字的，隐约想起那句「什么抱琵琶什么面」。
她戳了戳丹樱的手肘，问：「你记不记得？」
丹樱略一思忖便道：「犹抱琵琶半遮面。」
「对对对，就是这句！」
青荷拍了下手，引得仔细检查琵琶的程吟玉也朝她看了过来。
青荷吐了吐舌，忍不住问：「夫人，奴婢能摸一摸您的琵琶吗？」
丹樱拉了拉她的袖子，这话不合规矩，这么宝贵的东西，哪是他们轻易能碰的。
程吟玉笑盈盈道：「摸吧，又不是什么易碎的东西，就算碎了，我也不要你赔。」
青荷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触碰，指腹在几颗玉石上流连，一不小心碰到了琴弦，「咚」的一声，吓得她赶紧缩回手。
「夫人，这……我没弄坏吧？」
这琵琶瞧着如此贵重，她有些担心。
程吟玉笑道：「怎么会。」
说着她素手拨了拨琴弦，一段悦耳的琴音流淌出来，听得青荷如痴如醉。
「夫人，您什么时候想弹琵琶了，一定要喊奴婢！」
程吟玉遗憾道：「我也有些手痒了，只是没有义甲，明日吧。」
她将琵琶放进盒中，「天色已晚，你们都去睡吧。」
二女齐齐福身退下。
程吟玉抚摸着琴盒，心里有些安定，既然她让王爷做的第一件事做到了，那么第二件事，应当也不难吧。
就这样循序渐进，直到让王爷答应她入府。
吹了灯，程吟玉躺在拔步床上，很快坠入梦乡。
睡得正香，外头忽的一阵兵荒马乱，她顿时一惊，醒了。
难道这个时候有人闯进来了？
她心里一紧，便听青荷和丹樱唤了一声「王爷」。
程吟玉讶然地撑起身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目光掠过屏风，贵妃榻影影绰绰。
她咬了下唇，忐忑地想，不会是特意来跟她讨要谢礼的吧？
窗外隐约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轮廓，程吟玉迟疑了一瞬，决定躺下装睡。
没过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急促，似是大步流星地行来。
床榻一陷，有人坐了下来，淡淡的酒香飘过来。
程吟玉的唿吸下意识变得急促起来，又赶紧调整好，尽量轻缓均匀。
脸颊蓦地一凉，粗粝的指腹落在柔软的腮畔，她的唿吸声又乱了。
「睡着了？」
刻意压低的低沉声线让程吟玉放下心来，想来应当是没察觉到她睡着的，不然声音不会这么轻。
想到这里，她更加放松了，任由男人的手在她脸上游走，所经之处微痒、发烫。
程吟玉动也不敢动，忐忑地想，见她睡着了，王爷应该就走了吧，毕竟他从不在这里过夜。
可是……他大老远跑这一趟，总不能只是过来看她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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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索着，粗粝指腹停在她的锁骨上，摩挲着一小片肌肤，还松松地勾着衣襟，要探不探的，挠人心。
程吟玉受不住了，假装刚被他闹醒，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立刻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呀，王爷怎么来了？」
男人一脸瞭然地望着她，问：「不装了？」
他居然已经看出来了。
程吟玉咬了下唇：「奴家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顾行舟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抽回了手。
程吟玉松了口气，转眼间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时，她已经坐在了他腿上。
对上他微醺而灼热的视线，程吟玉的心有点发颤。
「王爷……」
只叫了这么一声，他的吻便落了下来，又急又重，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程吟玉被迫承受，抖着手抓住他的衣襟。
好半晌，顾行舟啄了下她的唇，伏在她的脖颈处喘息，汲取着浅淡的桃花香气。
「怎么在外头也勾着本王？」
吹拂的热气喷薄在颈侧，程吟玉下意识躲了躲，又听他说了这句话，有些困惑地想，怎么听不太懂？
既然听不懂，她便也不说话了，免得说错。
两人都静默了一会儿，顾行舟一直盯着她瞧，如狼似虎的眼神，程吟玉眼睫颤了颤，垂首避开。
「本王让沉霄送来的琵琶，你可收到了？」
程吟玉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讷讷应了一声：「多谢王爷。」
「就这样谢？」顾行舟淡淡道，「多少显得有些不真诚。」
程吟玉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说道：「这屏风怎么回事？」
她顿了顿，牵强地解释道：「奴家觉得屏风好看，便让人搬过来放在这儿了。」
「放的位置倒是巧妙，正好挡住贵妃榻。」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无端惹得程吟玉心中一紧。
顾行舟捏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也很期待。」
程吟玉有点懵，从哪看出她期待了！
顾行舟不紧不慢地开口：「挡住贵妃榻，便是一个密闭的，就算有人不小心进来也无妨。」
程吟玉连连否认：「王爷，不是……唔……」
唇瓣被人咬住，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浮沉之间，顾行舟拨开她汗湿的鬓髮，声音很沉：「这次太晚，先放过你，下次，本王一定要在那张榻上。」
走出西厢房，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守夜的人是青荷，因着那些动静，她躲远了一些，见王爷出来，赶紧过来福了福身。
顾行舟正要离开，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看向她。
青荷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明日傍晚，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让夫人在那张贵妃榻上弹琵琶。」
青荷怔愣地抬起头，这是什么缘故？
但是这话自然是不能问的，她可以在夫人面前畅所欲言，至于王爷……还是算了，她得留着这条小命。
顾行舟道：「若是办得好了，本王有赏，若是不好，你自己掂量。」
青荷抖了抖，连忙说道：「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目送王爷离开，青荷挠了挠头，让夫人坐在贵妃榻上弹琵琶，听起来挺简单的。
这赏她拿定了！
第32章 红枣糯米粥
回到秦王府时，已是深夜。
沉霄站在大门外等着，见王爷回来，一脸为难地迎了上去。
顾行舟瞥他一眼，问：「何事？」
「林侧妃在正院外等着，属下怎么劝她回去，她都不为所动，执意要见您。」
一番话，沉霄斟酌再三才说完。
他知道王爷不喜侧妃们靠近正院，侧妃们也有眼色，轻易不会过来，但是这次他怎么也拦不住，只能如实禀报。
「又闹什么？」顾行舟拧起眉，大步往府里走去。
当时两位侧妃一同进府，何柔嘉温婉端庄，林缨活泼爱笑，一动一静倒也相得益彰。
但这是父皇塞给他的女人，他并没有宠幸的心思，所以便放任她们在后院里自生自灭。
何柔嘉还好，轻易不会打扰他，还主动将理家之事让给林缨。
原本他是属意于何柔嘉的，但她如此谦让，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交给林缨了。
没想到短短一个月的工夫，王府里闹得鸡飞狗跳，连一向分明的帐册也乱七八糟，自此他便对林缨厌烦了。
偏偏她还看不出来，时不时地便往书房送汤水，打扰他做事，冷着脸训斥一番，老实几天，又来了。
如此蠢笨的女人。
临近正院，顾行舟抬起头，看向那道张扬的红衣身影。
林缨自然也瞧见了他，眼睛一亮，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浓重的香气骤然袭来，顾行舟顿了顿，离她三步远的时候便停下脚步，问：「何事？」
林缨也赶紧站住了，偷偷看他好几眼，这才福了福身：「妾身过来，是为了谢王爷。」
顾行舟问：「谢什么？」
「妾身父亲的官职升了一阶，特来拜谢王爷的提携。」
顾行舟又皱了眉：「与本王有何干系。」
提携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此事。
林缨笑盈盈道：「妾身听说是王爷在皇上面前为父亲美言了几句，这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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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知道没有这回事，只是她好不容易才绞尽脑汁想到这么一个见王爷的藉口，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最好趁此机会与她圆房。
说着她接过宝云手里的食盒，刻意柔声道：「这是妾身特意为王爷熬的干贝海鲜粥，王爷趁热喝吧。」
「本王不饿，」顾行舟绕过她往正院走去，「天色已晚，你也回去歇着吧。」
林缨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后，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攥着食盒的手紧了又紧，她强撑着笑容离开。
回到锦琼院，林缨勐的一掷，热气腾腾的粥洒了一片，满地狼藉。
宝云给小丫鬟们使眼色，让她们打扫干净，这才跟着进了房中。
「为什么，为什么！」林缨面目狰狞地往地上砸了个花瓶，「为什么就不肯多看我一眼！」
宝云小心翼翼地绕过碎片，劝慰道：「侧妃稍安勿躁，王爷或许只是累了。」
「累了……」林缨哈哈大笑，「确实是累了，刚从小贱人那里回来，当然累！」
她目眦欲裂，转瞬想起什么，喃喃着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将近子时。」
林缨咬了咬牙：「王爷在那边待得越来越久了！」
何柔嘉还说什么越不过她们头上去，依她看，直接踩在她们头上封个秦王妃也不在话下！
凡事不能做得太绝，原本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给那个小贱人下药，但是如今看来，这药是非下不可了。
她从上了锁的匣子里拿出一包药粉，冷声道：「三日之内，我要听到好消息。」
「是。」
翌日，曲江别院。
丹樱进了西厢房，喊醒睡在次间小榻上的青荷。
两人静悄悄地出门，吩咐小丫鬟们先预备着梳洗的东西。
青荷也洗了把脸，终于清醒了些，坐在台阶上想起王爷吩咐过的事情。
既然夫人也想弹琵琶，那便好办了，只是缺一副义甲。
想了想，她和丹樱商量道：「丹樱姐姐，下午我去街上一趟，给夫人买义甲去，若是夫人唤我，你先替我顶上。」
丹樱道：「这种事交给侍卫便好，你何必亲自去。」
青荷这才小声地将昨晚王爷吩咐过的事情跟她说了。
旁人去买，她不放心，万一没买回来，或是迟了，她就得受罚了。
丹樱笑道：「行，我答应你。」
顿了顿她又问：「王爷今晚还要过来？」
「听他的意思，确实如此，」青荷感嘆道，「王爷可真是宠爱咱们夫人。」
说到这里，她左右看看，悄声道：「你不知道，昨晚拔步床响了许久，我坐在海棠树下还能听见，把我羞死了。」
丹樱压低声音：「不许议论主子的事儿。」
青荷吐吐舌：「你又不会告诉别人。」
丹樱怔了下，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慢慢垂下眼睛。
叮铃——
铃铛晃了几下，丹樱回过神，忙进了屋。
掀开珠帘，水红色纱帐外垂着一截肤若凝脂的皓腕，布满红痕，足以想像昨晚有多么激烈。
「水……」
程吟玉嘟囔了一声，丹樱忙倒了盏茶，稳稳地端了过去，另一只手撩开帘子。
入眼便是凌乱的床榻与衣衫不整的程吟玉，丹樱垂下眼睛，将她扶起来，慢慢餵她喝。
程吟玉喝完了两盏茶，长出一口气，又浑身无力地躺了回去。
丹樱问：「夫人，还要吗？」
「不用了，」程吟玉轻咳一声，声音还有些沙哑，「几时了？」
「辰时三刻。」
该吃早膳了，程吟玉在起与不起之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起了。
一会儿叶嬷嬷便要过来了，她不能这么懒怠。
只是昨晚太累，她不想再折腾了，梳洗之后便吩咐丹樱将早膳端到这里来。
丹樱走出门去，想将此事交给青荷，顿了顿，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便亲自去了趟花厅。
花厅里，一个小丫鬟正往红枣糯米粥里倒东西，她认得，是专管花厅洒扫的小宛。
等她倒完，丹樱这才神色自若地进去。
小宛听到动静，忙将手里的东西藏起来，打量着她的脸色，笑道：「丹樱姐姐吓我一跳，夫人起了吗？」
丹樱稳重道：「起了，夫人吩咐说要在西厢房吃，你再叫两个人，帮我端进去吧。」
「在西厢房吃啊，」小宛神色为难，「怎么忽然不在花厅吃了？」
丹樱道：「主子想在哪里吃就在哪里吃，别废话了，先端过去。」
「……是。」
小宛端起红枣糯米粥，放在离夫人最近的位置。
她嘆了口气，早知如此，她就把所有的菜都下上药了。
不过这桌上只有一碗红枣糯米粥，应当会喝的吧？
第33章 请求
梳洗之后，程吟玉坐在八仙桌前。
今日的早膳甚是丰盛，七八样东西摆了满桌。
自从换了位膳房师傅，膳房变着法的做珍馐美馔，侍候得甚是周到，程吟玉总觉得自己丰腴了不少。
想到这里，她有些惴惴不安地问：「我胖了吗？」
青荷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夫人别想太多，现在刚刚好，哪里胖了，是吧丹樱姐姐？」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丹樱回过神，点了点头，顿了下，又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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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立刻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胖了？」
青荷连忙捅了捅丹樱的手肘，一向稳重的丹樱怎么忽然这样说话了？
丹樱不为所动，平静道：「夫人的脸瞧着是有些圆润。」
她的手心里已经出汗了。
方才她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帮了夫人。
既然下药的另有其人，她便可以将自己摘出来，尽可能地保全夫人。
程吟玉闻言苦恼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嘆了口气：「从今日开始，我要少吃一些。」
青荷还在劝：「夫人，真的不胖，丹樱姐姐跟你说笑呢。」
她朝丹樱使了个眼色，谁知丹樱却依然不为所动，轻声说：「红枣糯米粥和糖蒸酥酪太过甜腻，夫人少吃为宜。」
说着她将这两样东西搁在离程吟玉最远的地方。
青荷愕然地看着她的动作，一时没了反应，今日丹樱姐姐怎么怪怪的？
不过，她应当有自己的理由，青荷便没再说什么。
程吟玉吃了四个鲜肉小笼包和小半碗西湖牛肉羹便放下了筷子。
她擦拭着唇角，笑道：「剩下的东西你们分一分吧，几乎都没动过。」
青荷笑盈盈地说：「奴婢们又有口福了！」
丹樱看着那一碗完全没有动过的红枣糯米粥松了口气。
趁着没人注意，她倒了一小半红枣糯米粥，这才招来小丫鬟将膳食撤下去。
果不其然，小宛也混在其中，端起那碗粥仔细端详。
丹樱皱眉说道：「愣着做什么，笨手笨脚的，千万端好了。」
小宛赶紧垂下眼睛，小声应是。
不多时，叶嬷嬷过来了，丹樱和青荷退了出去。
青荷一出门便迫不及待地问：「丹樱姐姐，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又是说夫人胖又是不让她吃甜的，你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她印象里的丹樱稳重又大方，说话也让人如沐春风，方才这一遭，差点让她惊掉下巴。
丹樱早就找好了理由，轻声说：「那碗红枣糯米粥里有个虫子。」
青荷吓了一跳：「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怕夫人知道之后没食慾，只能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青荷拍了拍心口，「幸好夫人没看见，一会儿我就把那碗粥倒了。」
说到这里，她又皱了眉：「膳房的人可真是不尽心，好好的早膳里居然有虫子，我得跟叶嬷嬷说一声，让她罚膳房的月钱。」
丹樱忙说：「许是在花厅的时候掉进去的，别冤枉了人。」
青荷一想也是，夏日难免有蚊虫，一个不注意就掉进去了。
丹樱心神一动，提议道：「以后再送了膳过来，咱们俩轮流看着，小丫鬟难免不尽心。」
青荷马上就答应了。
丹樱松了口气，看眼西厢房，提议道：「你先去吃点东西吧，我在外面守着。」
青荷体贴道：「你先去吃，我还不饿。」
「一会儿你不是还要去街上买义甲吗？」丹樱道，「先吃饭，吃完就去，早去早回。」
青荷一听，赶紧去了。
「你放心，我保证半个时辰之内回来！」
丹樱朝她摆摆手，目送青荷蹦跳跳地跑远，眼里划过一丝羡慕。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轻松惬意过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青荷回来了。
「夫人没喊我吧？」她气喘吁吁地问。
丹樱摇摇头，给她倒了杯茶：「夫人和叶嬷嬷一直在屋里，连茶也没让我续过。」
「那就好那就好，」青荷喝了茶，将两副义甲给她看，笑眯眯道，「等傍晚王爷赏赐之后，丹樱姐姐见者有份。」
丹樱不解地问：「什么赏赐？」
青荷这才将昨日夜里的事情和盘托出：「王爷说了，今日傍晚，只要夫人坐在贵妃榻上弹琵琶，便给我赏赐，是不是很简单？」
丹樱点点头，听起来确实挺简单的。
「这赏赐我拿定了，」青荷摩拳擦掌，「到时候丹樱姐姐记得帮我。」
「自然。」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听到房里夫人喊她们，赶紧过去了。
程吟玉笑盈盈地问：「嬷嬷喝盏茶再走？」
叶嬷嬷摆摆手：「一壶茶全进了我肚子里，再喝就撑死了。」
说着她站起身，丹樱上前搀扶着。
「嬷嬷慢走。」程吟玉福了福身，目送她走出门去。
青荷凑了上来，从怀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个东西：「夫人看，这是什么？」
程吟玉看了一眼，竟是义甲，顿时惊喜道：「哪里来的？」
原本她想今日派人去买的，没想到青荷已经帮她买回来了。
她要去接，青荷却收回了手，神色俏皮道：「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程吟玉轻缓地眨了下眼睛，道：「你说。」
「等到傍晚的时候，夫人能不能弹一次琵琶？」
程吟玉笑道：「怎么非要等到傍晚，我现在就想弹。」
小半个月没弹琵琶，她总觉得自己手生了，还有些技痒。
青荷故作高深道：「傍晚与清晨一样，正是吸收日月精华的好时机，这个时候弹奏琵琶，技法必然更高一筹。」
程吟玉噗嗤一笑：「你哪里听来的歪理？」
「哎呀，不管歪不歪，夫人答应奴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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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笑道：「行，正好我现在也累了，傍晚就傍晚吧。」
青荷一听有戏，忙道：「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她指着贵妃榻道：「夫人能不能坐在这里弹？」
程吟玉闻言，脸上顿时多了团红晕，连带着心尖也颤了颤。
她立刻拒绝：「不行！」
第34章 答应
青荷根本没想到夫人竟会拒绝。
她纳闷地问：「夫人，您为何不同意？」
程吟玉垂下眼睛，这种事怎么好告诉她，只好随意扯了个藉口。
「我就是觉得坐在贵妃榻上不太方便，弹得肯定一般。」
青荷顿时觉得天都塌了，原来王爷给她出的是个难题！
她连忙哄道：「夫人，怎么会呢，要不您先坐在这儿试试？」
程吟玉还是摇头，一眼都没往那边看，正色道：「你派个人去膳房看看午膳好了没有，我有些饿了。」
青荷垂头丧气地应了声是，走出门，又想起件事来，连忙问道：「一会儿夫人在哪吃？」
程吟玉摇着团扇道：「以后都端到这里吧，对了，你去跟膳房说一声，我要一碗酸梅汤。」
近日愈发热了，花厅虽宽敞，但也向阳，暑气难消，西厢房倒是比花厅凉快一些。
只是夏日炎热，胃口难免不好，酸梅汤生津止渴，清热解暑，她喜欢喝。
本以为还要等些时候，没想到一刻钟后，午膳便摆在了八仙桌上，不仅有酸梅汤，还有冰镇后的李子和西瓜，还冒着丝丝凉气呢。
程吟玉顿时笑了，这位膳房师傅倒是很会做事，让她不赏都不行。
于是她让青荷赏膳房的人一些碎银，大师傅独得一锭银子。
坐下之后，程吟玉先喝了一小碗冰镇酸梅汤，酸甜开胃，浑身的燥热立刻散了一半。
那边厢，青荷将赏银给了膳房的人，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去。
膳房的赵师傅却叫住了她，笑道：「青荷姑娘，我还没谢夫人的赏呢，你走得也太着急了。」
「我会和夫人说的，」青荷摆摆手，「我先走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傍晚弹琵琶的事情，得不了王爷的赏赐也就罢了，若是受罚，那才叫吓人。
要不……直接和夫人坦白？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抬脚便要往回走。
赵师傅拦住她，搓着手笑道：「青荷姑娘，我们都是粗使的下人，不能近到夫人跟前，还望您能透个底，夫人可有什么特别爱吃的食物？」
自从来到曲江别院，赵师傅做什么，程吟玉便吃什么，除了今日晌午提出要喝酸梅汤，从来没提过别的要求。
他有些忐忑，不知这位主子是太随性了，还是不重口腹之慾，总之对他来说，这不是好事。
他一个厨子，除了钻研主子的喜好保全这个位置，还能干什么？
所以眼见着贴身丫鬟来膳房，他连忙请教一番。
青荷想了想才说道：「夫人倒是没提过，要不一会儿我问问她？」
赵师傅问：「这……能行吗？」
青荷道： 「自然，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赵师傅一听有戏，立刻将方才夫人赏赐的一锭银子拿出来。
「您拿着买支珠钗。」
青荷没要，赵师傅却执意塞到她手里：「劳烦青荷姑娘了。」
见状，青荷只好收下了：「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回到西厢房，程吟玉还在用午膳，小口小口地吃着凉拌鸡丝，瞧着便赏心悦目。
青荷福身道：「夫人，赏银已经送过去了，赵师傅让奴婢替他道声谢。」
「辛苦你了，」程吟玉放下筷子，「瞧你热得满头大汗，喝一碗酸梅汤吧。」
青荷笑道：「多谢夫人！」
借着这个话题，她又问道：「夫人喜欢吃鸡肉？」
「这道凉拌鸡丝做得入味，所以我多吃了些。」
原来不是爱吃，青荷又好奇地问：「那夫人可有什么格外喜欢吃的东西？」
程吟玉便想起了幼时吃过的鱼。
记忆里，家门前有一条小溪，鱼养的格外肥美，烹饪之后又鲜又入味，鱼汤也好喝。
于是她便说道：「鱼吧。」
说着便有些馋了，她吩咐道：「明日便让膳房做道水煮鱼吧，记得盛一碗鱼汤。」
青荷马上说道：「好嘞，奴婢记下了。」
用过午膳，程吟玉在院子里走了走。
青荷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大太阳，一个头两个大，再过两三个时辰便要落了，完不成王爷交代的事情就完蛋了！
她在心里措辞良久，视死如归道：「夫人，昨晚王爷交给奴婢一件事。」
程吟玉摇着团扇， 好奇地问：「什么事？」
「就是让您坐在贵妃榻上弹琵琶，」青荷跪了下来，哽咽道，「若是完成不了，奴婢便要受罚了，求夫人可怜可怜奴婢。」
程吟玉闻言顿时一怔，怪不得青荷非要让她在贵妃榻上弹琵琶，原来是王爷让她做的。
算了，反正迟早都要有这么一遭，将他哄高兴了，正好提出第二个请求。
程吟玉让青荷起来，笑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一定不让你受罚。」
青荷眼睛一亮：「多谢夫人！」
歇过晌，叶嬷嬷便来授课了。
程吟玉听得不算认真，这倒是少见，叶嬷嬷便问道：「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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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昨日王爷将我的琵琶送过来了，我一直想弹一曲，只是没有机会……嬷嬷可想听？」
天气燥热，叶嬷嬷也不想再说话了，合上帐本，立刻便答应了。
程吟玉俏皮一笑，吩咐青荷将琵琶取来。
她抱着琵琶坐下，素手拨了几根弦，弹起了她最喜欢的琵琶曲《忆江南》。
叶嬷嬷阖着眼睛静静聆听，仿佛也瞧见了江南的好风光。
一曲弹罢，程吟玉轻舒一口气。
这么久没弹过琵琶，果然生疏了，琴音还有些滞涩，她正思忖着，便听得一阵掌声与喝彩声。
「夫人弹得真好听，」青荷捧脸道，「不愧是十四岁便名动京城的……」
丹樱戳了她一下，青荷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跪下了。
叶嬷嬷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张嘴啊！」
程吟玉笑笑：「无妨的，我的出身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叶嬷嬷以为她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她正色道：「但是议论主子，该罚的自然要罚，扣一个月的月例银子长长记性。」
青荷磕头谢恩。
程吟玉朝叶嬷嬷眨眨眼，小声问：「我这样做可以吧？」
叶嬷嬷顿时笑了，教了这么久，夫人也是有进步的。
第35章 春江花月夜
送走叶嬷嬷，程吟玉便抱着琵琶弹起了《十面埋伏》。
这首乐曲大气磅礴，她弹得不算熟练，所以手总是迟疑着落在琴弦上，显得分外滞涩。
不像危机四伏的战场，反而像聒噪又无趣的酒局。
她嘆了口气，王爷亲口说喜欢听《十面埋伏》，她弹得这么一般，可怎么讨王爷欢心呢？
青荷给她出主意：「夫人，要不换一首吧，您最擅长弹什么？」
程吟玉垂下眼睛，自然是《春江花月夜》了，从十二岁到十五岁，她弹过无数次，早已将曲谱烂熟于心。
双手微动，琴音流泻，《春江花月夜》流淌起来，仿佛整间厢房都充斥着曼妙的流水声。
弹着弹着，她渐渐找回一些手感，再弹《十面埋伏》便像模像样了。
日暮西沉之时，程吟玉抱着琵琶坐在贵妃榻上。
虽然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但是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只好盯着面前的鱼戏莲叶间屏风细细欣赏。
青荷一会儿出去一趟，跑到第五趟的时候，终于气喘吁吁道：「夫人，王爷进府了！」
程吟玉心里一慌，不小心碰到琴弦，弹出一个不太悦耳的音调。
她抿了抿唇，强自镇定下来，落在琴弦上的手忽而变了个方向，弹起了《春江花月夜》。
若是弹王爷喜欢的那首，倒是显得过于刻意了，她要不着痕迹。
顾行舟刚进院子便听到西厢房中传来的曲调，听得不太真切，反而更添了几分朦胧的韵味。
他慢慢朝着西厢房走去。
青荷和丹樱站在门外，见王爷过来，只福了福身，没有开口说话。
顾行舟听了一会儿才开口：「为何不进去服侍？」
两人对视一眼，丹樱谨慎答道：「夫人说她弹琵琶的时候不喜旁人打扰。」
天快黑时，夫人什么都没说便将她们赶出来了，她们还一头雾水呢。
顾行舟勾唇一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退下吧。」
推开房门，绕过珠帘，背对着他的窈窕身影坐在贵妃榻上，兀自弹得专注。
夕阳透过窗牖撒下来，落在她的周身，镀了一层暖融融的光。
顾行舟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坐在她身侧。
程吟玉似有所感，故意弹错了一个音调，慢慢转过脸来，惊讶道：「王爷怎么来了！」
她作势起身行礼，顾行舟按住她，沉声道：「继续。」
程吟玉咬了下唇，轻声说：「奴家想换个地方弹。」
「还记着本王那日说的话呢，」顾行舟笑道，「倒是为难你记挂了这么久。」
程吟玉在心里哼了一声，他不也记着吗？梗多面肥txt＋v 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昨晚忽然过来，不就是想在贵妃榻上这样那样吗？今日又来，打的什么主意人尽皆知。
但她也不能说透，微红着脸偏过头。
顾行舟揽住她的腰肢，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颈间，随口问：「怎么不弹本王喜欢的曲子？」
程吟玉的唿吸都乱了，轻声道：「奴家又不知道王爷会来。」
「说的也是，」顾行舟咬了下她的唇瓣，目光似火，「下次再弹吧。」
程吟玉颤声道：「奴家、奴家现在便能弹……」
顾行舟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王爷先放开，」程吟玉挣扎道，「这样怎么弹？」
「既然不弹，那本王便继续了。」
他的吻又落了下来，程吟玉「唔」了一声，按了几下琴弦便被迫中断，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只得将琵琶小心搁在一旁，阻挡他四处作乱的手。
贵妃榻上铺着上好的碧青色绸缎，不断变皱，又变得平整，湖水般荡漾着，一圈圈永不消散的涟漪。
恍惚之间，程吟玉听见顾行舟问：「你在房中放什么屏风不好，怎么偏要放鱼水之欢，嗯？」
她顿时怔住，不是鱼戏莲叶间吗？
可看着看着，她竟真觉得屏风像他说的那样，变成鱼水之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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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枝头，顾行舟给程吟玉餵了最后一次水，喊人进来添茶。
程吟玉快要睡着了，闻言不知哪来的力气，扯过身下的绸缎盖在身上。
青荷小心翼翼地提着茶壶进来，一眼都没敢多看，但是鼻子却闻见桃花香气。
这味道她自然熟悉，每每靠近夫人的时候都能闻见，出汗的时候会重一些，现在居然这么浓郁。
她顿时不淡定了，添了茶之后飞快地走了出去。
都快一个时辰了，王爷可真能折腾， 就是可怜了夫人……
顾行舟一脸餍足地喝了盏茶，又给程吟玉倒了一盏，问：「还喝吗？」
程吟玉舔了下唇瓣，轻轻点头。
她坐起身来，绸缎掉落，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顿时遮不住了。
顾行舟眸色渐深，但是也知道自己有些索取无度了，缓缓移开视线。
程吟玉喝完了茶，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轻声道：「多谢王爷。」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几分撩人的媚意，让人闻之欲醉。
顾行舟摩挲着茶盏开口：「这架屏风着实不错。」
程吟玉顿时想起方才的种种，脸上发烫，嗫嚅道：「王爷若是喜欢，奴家便让人搬到王府去，让王爷日日欣赏。」
顾行舟闻言便是一笑，她倒是好计谋，让他看着屏风天天想着她？
「本王就喜欢在这里欣赏。」
程吟玉没接话。
话题迟迟引不到她想要的方向，她琢磨着该如何开口，但是又担心再不说的话，王爷又走了。
程吟玉索性心一横，直接说道：「王爷，奴家有个不情之请。」
顾行舟把玩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问：「什么？」
程吟玉咬了下唇：「若是王爷不答应，便当奴家没说过，好不好？」
顾行舟皱了下眉，若是平常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话，他早就不耐烦了，但是方才好一阵耳鬓厮磨，他便耐着性子应了一声。
「说吧。」
程吟玉这才大着胆子说道：「奴家想去街上逛一逛，不知王爷可否应允？」
第36章 恩赐
程吟玉十二岁时，从距京城五十里的镇子来到京城。
她顾不得欣赏京城的繁华，满眼含泪地被卖到红绡楼。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过红绡楼一步。
从红绡楼到曲江别院，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囚着，她永远走不出四方的天。
所以来到世间最繁华的地方三年之久，她也没能好好看一看，这京城到底长什么样。
她想上街，想要自由的感觉，哪怕只有区区一个时辰。
程吟玉攥住顾行舟的衣袖，满眼祈求地望着他，始终没有放开。
终于听到他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去街上？」
程吟玉心里咯噔一声，王爷似乎很不情愿。
毕竟是花了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平日里再乖巧听话，主人家也怕她跑了，一千两银子打水漂。
况且，女子轻易不会抛头露面，那些嫁了人的女子，也都只会在深宅大院里过完一生，一年也出不了几次门。
虽然心里有些退缩，但她还是嗫嚅着开口：「王爷，您若是不放心，可以派几个侍卫跟着。 」
她有些后悔方才在他兴味正浓时没有开口，说不定轻易便答应了。
现在他冷淡得像块捂不热的冰，着实有些难办。
正不安着，顾行舟忽然出声：「等本王有时间陪你去。」
程吟玉顿时愣住了：「王爷，侍卫随行便好，您怎么亲自……」
她一点都不想跟他一起上街，束手束脚的，诸多规矩，肯定玩不尽兴。
「你想要的不就是本王陪你？」
顾行舟哼了一声：「本王已经满足你了，不许再说些假模假样的话，本王不喜欢。」
她提出这个请求便是想让他多陪陪她，非得拐弯抹角地说半天，他嫌烦。
「就这样定了，」顾行舟道，「走了。」
等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视线里，程吟玉终于说道：「王爷慢走。」
程吟玉躺在贵妃榻上，百思不得其解，王爷怎么突然亲自陪她了？她到底哪句话有这个意思？
青荷进来服侍，见夫人呆呆地盯着房梁出神，她也往上瞧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啊。
「夫人？」她轻轻喊了一声。
程吟玉回过神来，看向青荷。
「夫人，您要沐浴吗？」
她这才想起浑身还黏腻着，轻轻颔首。
不多时，浴桶里便添满了热水，还撒了数十片玉兰花瓣，程吟玉泡在浴桶中，渐渐放松。
她拈起一片花瓣，忽然福至心灵。
王爷陪她去也好，多些相处的机会，以后进府便也容易些。
想通之后，她也不纠结于此了，沐浴之后便沉沉睡去。
秦王府，锦琼院。
宝月听完丫鬟的回报，看眼亮着灯的厢房，敲响雕花木门。
里头传来林侧妃不耐烦的声音：「说！」
宝月瑟缩了一下，尚未痊癒的手臂仿佛还在隐隐作痛，她连忙开口：「侧妃，王爷回来了。」
「没见我正忙着吗！在外面跪一个时辰！」
林侧妃勃然大怒，声音隔着一扇门传过来，依然不减声势。
宝月顿时愣住。
侧妃说过，每次王爷回府，不管多晚都要告诉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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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月自然不敢怠慢，所以丫鬟说过之后便赶紧来禀报了。
怎么这次……
她自然不敢多问，含着泪跪在廊下。
厢房中，林缨压低声音开口：「那碗粥，她真的喝了？」
宝云点点头：「小宛说了，夫人喝了半碗。」
「半碗……」林缨思索片刻，「这剂量够吗？」
宝云道：「何侧妃说过了，只要吃到那药便行了，剂量多或少都无妨。」
林缨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跟小宛说，明日继续下药。」
宝云一愣，忐忑道：「何侧妃说，三日下一回便行了，万万不可贪……」
「到底谁是你的主子？」林缨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何柔嘉的话是圣旨不成？」
宝云头皮发麻，立刻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近日林侧妃的性子颇为阴晴不定，连她这个自幼便跟着她的丫鬟都有些捉摸不透，唯恐说错一句话。
「掌嘴。」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来，宝云闭上眼睛，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了十余下，林缨这才喊了停。
宝云连忙磕头：「多谢侧妃。」
主子赏是恩赐，主子罚也是恩赐，她不仅不能哭，还得笑着谢恩。
「不过你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林缨慢慢说道，「这药毕竟不是我的，不熟悉药性，万一被人察觉便不好了，还是按照她说的办吧。」
宝云连声应是。
「你退下吧……等等。」
林缨道：「不管宝月有没有听见咱们说话，以后得让她帮我办事了，赐她一盒去疤的药膏吧。」
到了今日，她才发觉自己身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
宝云吹熄灯盏，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去，抬眼便瞧见宝月跪在地上，泪水煳了满脸。
见到宝云，她赶紧擦干眼泪，垂下头去。
「你起来吧，」宝云低声道，「侧妃说方才她一时冲动，不是有心的。」
宝月一愣，侧妃居然还会认错，她顿时受宠若惊地抬起头。
借着月光，这才发现宝云脸上的巴掌印，红红的两团，瞧着一两日消不下去。
「你的脸……」
「碰掉了东西，被侧妃罚了。」宝云拉她起来。
「对了，侧妃记挂着你手臂上的伤，特意赐了玉容膏给你。」
当差两年，宝月还没得过如此恩宠，晕晕乎乎地朝着厢房行了个礼：「多谢侧妃。」
宝云道：「一会儿你帮我找盒消肿的药膏吧，我今晚还要守夜，走不开。」
宝月赶紧点头，忍着跪的酸痛的膝盖，跑去找药膏。
不多时，她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低声道：「找来了！」
宝云嘘了一声，离厢房远了一些，这才拧开盖子，食指蹭了点药膏往脸上抹去。
见她抹的不是地方，宝月道：「我帮你吧。」
「多谢。」
虽然同为贴身丫鬟，共事一主两年了，但她们私下也没有过多接触，这一晚同命相连，感情倒是拉近了不少。
抹完了药膏，宝云试探着开口：「其实侧妃还挺好的，只是脾气有些急。」
宝月看看手里的玉容膏，点点头。
宝云笑道：「所以你可别记恨了侧妃，以后有什么事，侧妃定然会想着你的。」
宝月顿时有些兴奋，虽然同为贴身丫鬟，但她毕竟是王府里出来的，始终不能像宝云一样与侧妃毫无隔阂。
但是有了宝云这句话，她便知道侧妃要开始重用她了。
于是她连忙说道：「多谢你替我在侧妃身边美言，以后我一定好好为侧妃出谋划策。」
第37章 叫她嫂嫂？
折腾了一晚，又早早起来，程吟玉听叶嬷嬷说话时便有些瞌睡。
好不容易坚持到结束，她趴在桌子上便睡，喃喃道：「等我醒了再吃午膳。」
午时四刻，程吟玉终于醒了，吩咐摆膳。
清蒸鲈鱼和鲫鱼汤端上来时，她这才想起昨日她吩咐膳房做了鱼。
鲈鱼肉质细嫩鲜美，鱼汤奶白浓郁，程吟玉食指大动，连减重的事情都忘了，忍不住多吃了些。
青荷笑道：「夫人今日胃口真好。」
「是膳房师傅做得好吃，」程吟玉放下筷子，「不赏是不行了，一会儿你记得过去一趟。」
青荷应是，古灵精怪道：「看来今日夫人的心情也不错。」
程吟玉便想起在京城游玩的事情来，忍不住说道：「王爷说等他有空了，便带我去街上，就算半个月都去不了，有了这句话，我也能高兴半个月。」
只是想想，她便觉得分外雀跃。
青荷马上说道：「到时候夫人能带奴婢们去吗？」
「那是自然。」
吃饱喝足，程吟玉站起身摸了摸肚子。
方才坐下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倒是觉得吃撑了。
反正午膳之前已经睡过了，程吟玉便道：「今日不歇晌了，去院子里走走吧。」
未时三刻，叶嬷嬷来了，程吟玉学完一个时辰，还是觉得肚子有些胀，便去了锦鲤池。
几日没来，这里果然多了许多小锦鲤，游得格外欢快。
程吟玉驻足看了一会儿，撒了一把鱼食。
没过多久，青荷跑了过来。
「夫人，沉侍卫来了！」
程吟玉摇着团扇的手顿时一停，难不成王爷这么快便有时间陪她逛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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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得端正了些，让丹樱去取碗镇绿豆汤，这才扬声道：「请过来。」
不多时，沉霄大步走了过来，站在亭外抱拳行礼：「参见夫人。」
「免礼，」程吟玉问，「王爷是让你来带话的？」
沉霄道：「正是，王爷让属下告诉您一声，再过一个时辰，王爷便会过来接您，届时请夫人准时出发。」
程吟玉松了口气，笑道：「多谢沉侍卫了，天热辛苦，你喝碗绿豆汤再去忙吧。」
顶着大太阳东奔西跑，沉霄确实累了，闻言也没推辞，从丹樱手中接过绿豆汤一饮而尽。
冰镇后的绿豆汤解渴又解暑，只是这一小碗不太过瘾，但他也不好再多要，将空碗递给丹樱。
正要离开，身后程吟玉喊住他。
「这里还有几碗绿豆汤，沉侍卫一併喝了吧。」
沉霄顿时一愣：「夫人，这不合规矩。」
程吟玉柔声道：「无妨的，几碗绿豆汤而已，我一个人也喝不了这么多。」
夫人可真是善解人意，沉霄感嘆着，不再推辞，又喝了三碗。
「多谢夫人，」他抱拳开口，「属下告辞。」
程吟玉目送他走远，收回视线。
青荷不解地问：「夫人，您怎么不问沉侍卫几句关于王爷的事？」
沉霄自幼便是王爷的侍卫，知道的事情肯定很多，想要固宠，自然要了解王爷的一举一动。
她听说林侧妃最爱向沉侍卫打探王爷的事情，也不知沉侍卫透露了多少。
「下次吧，」程吟玉起身道，「现在换衣裳、梳妆才是正经事。」
她以为王爷过几日才有空，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还没想好穿什么呢。
一想到马上就要去街上了，她顿时雀跃起来，连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进了西厢房，三人围着衣橱看。
青荷提议道：「夫人穿这件烟粉色并蒂海棠襦裙吧，这颜色衬您。」
丹樱也找出一件：「夫人，这件鹅黄色绣彩蝶襦裙如何？」
程吟玉挨个试了试，最后挑了一件碧青色缠枝莲花襦裙，瞧着清爽。
「夫人眼光真好，」青荷拍了拍手，「一会儿出了门，您定是街上最美的夫人。」
程吟玉垂下眼睛，可是美貌只会为她招来祸事。
以防万一，出门之前她戴上了幕篱。
程吟玉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道：「这样便好了。」
青荷心疼道：「可惜了丹樱姐姐精心梳的髮髻，还有奴婢的妆面。」
为了与这身襦裙相配，丹樱梳的是百合髻，珠钗也多用银色和绿色，瞧着甚是淡雅清丽。
她在妆面上也花了心思，额间画了一朵莲花，唯一的一抹红色，极为惹眼，更映衬得程吟玉人比花娇。
丹樱皱眉提醒她不要乱说话。
若是换个脾气不好的主子，早就生气了。
青荷吐吐舌，不说话了。
程吟玉笑道：「你们手巧，我自然要赏你们的，一会儿一人去领一锭银子。」
两人福身道谢。
「不过我还是带着幕篱比较好，」程吟玉嘆息一声，「身为外室，自然要恪守本分。」
她提前一刻钟便来到了府门处，等了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了府外。
王爷倒是很守时。
这样想着，她提着裙子快步往前走，迈过门槛、走下台阶，一步也不迟疑。
丹樱和青荷惊唿道：「夫人慢些！」
程吟玉一点也慢不了，好不容易才出府，这一趟不知什么时候就结束了，她必须抓紧时间。
踩着轿凳上了马车，她掀开帘子，正要钻进去，忽的瞧见里头坐着的人不是王爷。
这个男人头戴玉冠，身着一袭靛蓝色祥云纹圆领锦袍，比王爷清瘦许多，瞧着是个颇为俊秀的年轻男人。
程吟玉顿时心里一慌，忆起那日闯院的齐王来。
齐王应当还在禁足，这个年纪也不大像齐王，可万一这是齐王的手下或是别的什么坏人……
趁着男人还没什么动作，她稳住心神，立刻便要退出去。
却听他小声开口：「嫂嫂，我、我六哥有事绊住了，让我来接你。」
顿了顿，他委屈地补充一句：「我不是坏人。」
第38章 七皇子
程吟玉并不敢信，快速地下了马车。
青荷拦在她面前，丹樱让门口的侍卫过来。
因着出过齐王的事情，众人都严阵以待。
王爷对这位外室夫人的宠爱显而易见，若是出了事，他们只会死得很惨。
那人一见这个阵势，顿时慌了，讷讷道：「那就等我六哥过来再说吧，总之我不是坏人。」
领头侍卫上下打量他一番。
虽穿着锦衣华服，但他瞧着实在不像是位皇子，畏畏缩缩，胆怯不安，长相也有些偏姑娘家的媚气。
于是便扬声问道：「你可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我、我没有，」那人小声说，「六哥被父皇传召，走得急，只说让我过来接嫂嫂……」
程吟玉被他的称唿弄得一愣，嫂嫂？
她一个外室，居然也配得上这样的称唿。
不过她倒是对他多了两分好感，再一细想，皇帝第七子，约莫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听说这位七皇子在一众皇子里的出身是最低的，母妃是位宫女，怀上皇嗣的手段不甚光彩，生下七皇子后便难产而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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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真是这样，七皇子能养成这副卑微的性子倒也正常。
但她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万一被人蒙蔽就不好了。
于是程吟玉对领头侍卫说道：「我瞧着他确实不像坏人，你好生招待他，一切等王爷回来再定夺。」
侍卫抱拳道：「是！」
程吟玉转身回府。
青荷拍拍心口，害怕道：「夫人，幸好您没出事。」
程吟玉安慰她道：「就算是来抓我的，侍卫们拦住一辆马车也不算太难，不必惊慌。」
过了两刻钟，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程吟玉有些着急，王爷怎么还不来？
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沉霄。
程吟玉连忙迎上前去，却见他在和那位自称七皇子的人说话。
沉霄纳闷地问：「殿下怎么还在这里？」
七皇子侷促道：「嫂嫂不信我，我也没个信物，只能等你过来为我验明正身。」
沉霄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别院里的人都没见过七皇子。
他抱拳道：「是属下思虑不周，望七皇子殿下见谅。」
七皇子好脾气地说道：「无妨无妨，你去请嫂嫂吧。」
沉霄点点头，抬头便瞧见程吟玉，连忙说道：「夫人快上马车，王爷正在桃花源酒楼等着您呢。」
意识到确实是个乌龙，程吟玉松了口气，坐上马车。
她朝着七皇子歉然道：「恕我眼拙，没有认出七皇子。」
七皇子赶紧说道：「无妨的，我不常出宫，嫂嫂自然不认得我。」
又听他喊了声嫂嫂，程吟玉道：「我只是个外室夫人，当不起这声嫂嫂。」
七皇子想了半晌，真诚地问：「那我应该喊你什么？」
程吟玉张了张口，也没主意了，似乎喊什么都不太合适，只好随他去了。
又过了两刻钟，马车停在桃花源酒楼外。
刚下马车，程吟玉便闻到阵阵桃花香，抬头一瞧，酒楼雕栏画栋，富丽堂皇，饶是与景致极佳的曲江别院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沉霄道：「王爷在二楼雅间，属下带两位过去。」
程吟玉放下幕篱，低头往里面走去。
一楼人声鼎沸，二楼便安静多了，还有位姑娘坐在一旁弹古筝，清雅的乐音缓缓流淌。
沉霄敲了敲其中一扇门，听到里面传来王爷的声音，这才让他们进去。
桌上已经摆满了菜餚，顾行舟坐在窗边自斟自饮，夜风吹起他的头髮，颇有些意气风发。
程吟玉福身行礼，七皇子也唤了声六哥。
「坐。」
程吟玉摘下幕篱，这才坐在顾行舟身边。
顾行舟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她吸引，眉间的花钿让她多了一分圣洁的味道，过于娇媚的脸也显得柔和起来。
他移开视线，问：「怎么还戴着这个东西？」
程吟玉解释道：「奴家身为女子，不宜抛头露面。」
确实不该让别的男人见到她这副模样，这样想着，顾行舟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七皇子顾行淳。
见他一眼都没看程吟玉，只顾着狼吞虎咽地吃菜，顾行舟皱眉喊道：「行淳。」
七皇子赶紧放下筷子，问：「六哥有何吩咐？」
顾行舟神色复杂道：「吃慢些，没人跟你抢。」
上次和百里景明一起吃饭，他也是这样狼吞虎咽，却依然保持着几分世家子弟的仪态，不算过于失态。
可顾行淳贵为七皇子，吃相却如此狼狈。
这个弟弟幼时比他更惨，母妃死了之后，父皇只让奶娘养，任他自生自灭。
有妃子提出过继，他却没同意，久而久之，别的妃子见这个皇子不受待见，自然避之不及。
四五岁时，他沦落到和太监抢饭的地步，险些被饿死。
就算现在有了他的庇佑，不至于被人苛待，但顾行淳还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怎么改也改不掉。
「对不起，六哥，」七皇子有些无措地道歉，「我一时忘了，一定改。」
他垂下眼睛，满脸都是做错事的不安神色。
顾行舟嘆了口气，给他夹了块排骨：「继续吃吧。」
七皇子握紧筷子，尽量克制着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程吟玉尽量缩小存在感，一句话也没敢多说。
有七皇子在，顾行舟自然也不会与她多说什么。
三人一言不发地用着膳，除了筷子偶尔碰撞在青瓷碗碟上的声音，分外安静。
程吟玉觉得有些压抑，若只是吃顿饭便回去了，还不如不出来呢。
她忍不住看向大敞的窗外。
这条街繁华又喧闹，不时有行人走过，卖荷包的、卖簪子的、坐轿子的、挑着担的、骑着马的……
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她看入了神，心生嚮往，她也想去街上玩。
顾行舟皱眉瞥她一眼，怎么一直看着他，还这么含情脉脉？
察觉到顾行舟的视线，程吟玉赶紧低下头去。
他哼笑一声，这就害羞了。
又过了一刻钟，七皇子终于放下了筷子。
顾行舟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对他说道：「你久未出宫，自己去街上逛逛吧。」
七皇子顿时一愣：「六哥，你不是也要去街上吗？我跟你们一起去就行了。」
「一起？」顾行舟皱眉，「你自己去。」
七皇子赶紧说道：「我很听话的，又能走又能拎东西，保证不拖你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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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
他今日才发现，他这个弟弟竟如此不解风情。
第39章 上街1
见顾行舟面色不虞，七皇子再次说道：「六哥，我保证不会捣乱。」
程吟玉抿了抿唇，很难想像这般单纯的人是怎么在吃人的皇宫里活下来的。
不过王爷居然没有生气，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想了想，她柔声开口：「七皇子，我想和王爷单独相处片刻，您在一旁，我会拘束，望七皇子体谅。」
七皇子听完她的话才反应过来，方才六哥是在撵他走！
他的脸顿时涨红了，自己竟然愚蠢到这种地步。
七皇子赶紧站起身，无措道：「六哥，嫂嫂，那我就、就先回宫了。」
他还未开府，如今依然住在宫里。
顾行舟面色稍霁，微微颔首。
七皇子连忙往门外走去，忽的听顾行舟说道：「慢着。」
他转过身，问：「六哥还有事？」
「你方才唤她什么？嫂嫂？」
程吟玉赶紧低下头去，做出一副无福消受的模样。
方才她在马车上时就让七皇子改口，可是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称唿，只得作罢。
幸好王爷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然她跟七皇子都得遭殃。
七皇子又迷茫地将那番解释说了一遍：「嫂嫂是六哥的夫人，我不叫嫂嫂，还能叫什么？」
顾行舟也哑口无言了：「算了，随你吧。」
见他没再说什么，七皇子赶紧熘了，生怕慢一步便打扰了两人单独相处。
雅间的门关上，程吟玉一脸期待地望着他，现在是不是就要去街上了？
听闻京城的夜市极为热闹，她一直都很嚮往。
顾行舟瞥她一眼，又是这样的神色。
方才他忍着没动，现在碍事的人走了，他自然无所顾忌，俯身揽着她的腰吻了下来。
程吟玉惊讶地睁大眼睛，好好的，亲她干什么？
好半晌，顾行舟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程吟玉抿唇整理着微乱的髮髻与衣裳，轻声问：「王爷，现在咱们能去街上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两分情动后的娇慵，面色如三月桃花般明艷，不自知地勾着人。
引得顾行舟又啄了下她的唇，随即拿起幕篱帮她戴上。
「走。」
程吟玉忍不住翘了翘唇角，步伐也愈发雀跃起来。
迫不及待地走出桃花源，一阵微热的晚风扑面而来，掺杂着各色小吃与脂粉的味道，勾兑成人间烟火气。
程吟玉对一切都充满好奇，铺子旁的彩色旗帜、有趣的匾额、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街边卖糖画的、卖糖葫芦的、卖簪子的……
可惜顾行舟走得太快，她一路走马观花，还没好好看一眼便被迫跟上他的步伐。
程吟玉不想这样，趁着走到一个稍微僻静的角落，她轻轻扯住顾行舟的袖口。
「王爷，你能不能走慢些？」
顾行舟看她一眼，不耐道：「又没什么好看的。」
他已经后悔答应她出门了，他在这条街上走过无数遍，早已厌倦。
程吟玉咬了下唇，轻声说：「可是王爷已经看厌的，却是奴家从未见过的。」
顾行舟怔了下，这才想起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没什么机会去街上。
于是他便说道：「你先走。」
程吟玉迟疑道：「这……于理不合。」
「本王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若是不答应，这便回府吧。」
程吟玉闻言马上走到他前面。
顾行舟负手跟上，回头看了眼寸步不离的沉霄和两个丫鬟，叮嘱道：「离远点。」
沉霄抱拳应是，丹樱和青荷亦福了福身，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青荷望着他们的背影，小声说道：「王爷和夫人真是般配。」
丹樱笑着点头。
遥遥瞧见他们停下了，沉霄抬了抬手，二女也赶紧停住脚步。
程吟玉站在一家卖木簪子的小摊前，视线定在一支红木如意簪上，轻声询问：「姑娘，这个多少钱？」
说着便要从荷包中掏出铜板，出府之前，她特意拿了些碎银和铜板。
顾行舟却道：「本王是摆设吗？用你付银子？」
程吟玉闻言只好收回了手。
卖木簪的姑娘笑道：「这位公子可真疼爱自家娘子。」
程吟玉心里咯噔一声，她算哪门子娘子。
悄悄看了眼顾行舟，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程吟玉咬了下唇，又不是她说的，看她做什么。
不过见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她稍稍放下了心。
谁知他下一句便说道：「娘子果真想要这支簪子？」
不知为何，从顾行舟口中唤出的这句「娘子」让程吟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从进了曲江别院，顾行舟似乎并未叫过她的名字，或许连她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骤然意味不明地喊了声娘子，她顿时觉得不自在。
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回，只能轻声说道：「是，多谢夫君。」
这声夫君喊得又娇又甜，顾行舟眸色渐深，忽然发现这个称唿竟也格外有趣。
他转头问那位姑娘：「多少银子？」
姑娘笑道：「哪里值几两银子，这支簪子三十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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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的手便是一顿，神色自若地掏出一锭银子。
姑娘顿时愣住了：「这……公子，我没这么多铜板找给您……」
顾行舟道：「赏你了。」
程吟玉默默将挑中的簪子拿在手中，秦王殿下果然财大气粗。
姑娘震惊地看着他，一锭银子能把她的簪子包圆了！
一两银子买一支，她实在过意不去，见两人要走，连忙说道：「贵人稍等。」
她拿起两支最贵重的木簪，笑道：「这两支紫檀木髮簪送给两位贵人，分男款和女款，祝二位白头偕老！」
程吟玉看了眼顾行舟，见他没拒绝，便收下了，道了声谢。
借着灯笼看了一眼，两支簪子都雕刻着祥云，唯一的区别是女款坠着一颗珠子，做得比她挑的那支更为精巧，木料也更好。
她笑着问：「这支木簪，王爷要吗？」
顾行舟才不屑于用这种廉价的东西，但是见她笑意盈盈的模样，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拿。
他的指腹碰到滑腻的手背，程吟玉缩了缩手，他却没放，哑声道：「回府吧。」
第40章 上街2
回府？
程吟玉顿时愣住了，她才在街上玩了两刻钟，现在便要回去？
她咬了下唇，轻声询问：「王爷是有什么急事吗？」
顾行舟看她一眼：「是。」
「什么事？」
他没说话，撩开幕篱的一角，视线紧盯着她的脸，程吟玉心中一慌，垂下头去。
她小声请求：「王爷，奴家想再多玩一会儿。」
她才刚刚开始玩，不求玩个尽兴，只是若是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她便有些难受。
但是她也不能忤逆王爷的话，只能争取一些时间。
顾行舟望着她失落的模样，手心里攥着的木簪子也开始有了存在感，驱使他松了口。
程吟玉脸上立刻漾起了笑容，雀跃道：「王爷最好了！」
顾行舟却道：「回府之后，一切都要听本王的。」
程吟玉惊慌地望着他，上次在贵妃榻上的场景还歷歷在目。
顾行舟不给她思考的机会：「若是不愿，那便回去吧。」
程吟玉只得说道：「奴家答应王爷。」
顾行舟勾了勾唇，继续跟在她身后走。
想了想又喊来沉霄，问：「从出了桃花源到现在，过了多久？」
「约莫一刻钟。」
顾行舟点点头：「你好好记着，回府之后告诉本王。」
沉霄挠挠头，记这个干嘛？但既然王爷吩咐了，他便开始默数着时辰。
走着走着，程吟玉又停在一家卖糖画的小摊前。
老伯摇着蒲扇笑呵呵地问：「姑娘，要不要给你画一个？」
程吟玉兴致勃勃地问：「都能画什么？」
她小时候在街上见过，可惜没钱买。
「龙啊，兔子啊，人啊，什么都能画。」
程吟玉有点想要，但是担心顾行舟等得不耐烦，转了转眼睛，她问道：「王爷，你想画什么？」
顾行舟抱臂站在一旁，道：「你自己决定。」
他颇为体贴道：「今晚你想玩多久便玩多久。」
这么好？程吟玉眼都亮了，扬声道：「多谢王爷！」
声音有些大，街上的百姓都好奇地朝他们看了过来，想看看是哪位王爷这么有闲情逸緻。
沉霄立刻警惕起来，握着剑柄严阵以待。
程吟玉也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竟让他暴露了身份，一时僵住了。
顾行舟瞥她一眼，淡淡道：「慌什么，难道本王还怕被人看见？」
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若是有人想行刺，也得掂量一番斤两。
但引起百姓围观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叮嘱道：「便叫夫君吧。」
程吟玉松了口气，赶紧说道：「多谢夫君。」
她看向老伯，正要开口，却见他浑身都在发颤，颤颤巍巍地向顾行舟拱手作揖：「您是王爷？」
程吟玉赶紧说道：「老伯，您听错了，我夫君姓王名烨，不是什么王爷。」
顾行舟：「……」
「原来如此，」老伯的气顿时顺了许多，「姑娘想画什么？」
程吟玉想起府里的锦鲤，便道：「画条锦鲤吧。」
「好嘞，这鱼好画，您瞧好吧！」
趁着老伯专心画糖画，程吟玉轻声道：「奴家方才冒犯了王爷，望王爷见谅。」
顾行舟闭眼假寐：「都说了喊夫君。」
见他没在意，程吟玉松了口气，笑盈盈道：「夫君真好。」
娇甜的声线让他心神一盪，慢慢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她笑靥如花的模样。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她羞涩地垂下眼帘，去看还未成型的锦鲤。
不多时，程吟玉便将锦鲤拿到了手中，一脸稀奇地盯着瞧。
顾行舟撂下一锭银子。
老伯也是一惊：「公子，这……」
程吟玉解释道：「我夫君觉得你画的好，特意多给了些。」
老伯赶紧拱手道：「多谢王公子，多谢王夫人！」
程吟玉看了眼脸黑如锅底的顾行舟，赶紧将他拉走了。
秦王府，清竹院。
何柔嘉听完裁春的话，手里的经书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死死捏着经书的一角，故作淡然地开口：「你是说，王爷亲自陪她去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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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万确。」
「真有意思，」何柔嘉笑了一声，「真是好本事。」
裁春头皮发麻，总觉得侧妃这声笑有些渗人。
「将这件事告诉锦琼院的人，务必要传到林侧妃耳朵里。」
裁春福了福身，赶紧去了。
刚走出清竹院，迎面便瞧见锦琼院里的宝月提着食盒经过，她赶紧走上前搭话。
「宝月，林侧妃这么晚还要吃东西啊？」
她们俩是一同进王府的，派来伺候侧妃之前是颇为要好的姐妹，只是两位侧妃不对付，她们俩私下也不好再有接触。
但裁春主动搭话，宝月也不会冷脸，朝她笑笑。
「咱们下次再聊，我得赶紧走了，侧妃要得急，耽搁不得。」
观秋跟上她，嘆了口气：「林侧妃真是沉得住气，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吃得下饭，我家侧妃都快气死了。」
宝月顿时好奇地问道：「什么大事？」
她正是急于在侧妃面前表现的时候，见观秋却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连忙说道：「观秋姐姐，你跟我说说吧。」
观秋踌躇了一会儿，「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宝月赶紧点头。
观秋左右看看，悄声道：「王爷带那位外室夫人去街上玩了，听说不少人都瞧见了呢！」
宝月匆匆回到清竹院。
林缨皱眉问：「怎么这么慢？」
「回侧妃的话，奴婢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锦琼院的观秋，说了会儿话，这才耽搁了。」
林缨问：「说了什么？」
宝月察言观色，一五一十地说道：「今晚王爷亲自带外室夫人出门游玩，现在还在街上，何侧妃发了好大的火。」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食盒摔在地上。
宝月赶紧跪下，瑟瑟发抖。
这也算是有用的消息了，侧妃应当不会罚她吧？
「此话当真？」林缨声音森寒。
宝月也在赌，但是她相信裁春不会骗她。
于是说道：「若是有假，侧妃尽管处置奴婢。」
林缨扬声道：「去备轿！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小贱人有多大的本事！」
第41章 上街3
长街之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有耍杂技的，吐出的火焰有两丈高，叫好声响成一片。
程吟玉被吸引了视线，连忙开口：「王……夫君，咱们去那里看看吧。」
从前她也见过这般戏法，只是那时年幼，几乎都忘了个干净，此时再看，只觉得颇为奇妙。
顾行舟往那边瞥了一眼，故弄玄虚。
只是他还未开口，程吟玉已经步伐轻快地往那边走了，见状，他只好跟上。
挤进前面，吐火已经表演完了，有人敲锣打鼓道：「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下一个节目，吞剑！」
程吟玉不由自主地撩起了幕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人表演，连唿吸也下意识放轻了。
直到他真的慢慢地将一柄长剑吞了下去，程吟玉捂嘴惊唿了一声，这也太吓人了！
敲锣人又道：「有钱的捧个钱场……」
程吟玉过足了眼瘾，拿出荷包，往碗里放了一块碎银。
顾行舟来不及阻止，神色不虞地望着她。
程吟玉忐忑地问：「夫君，怎么了？」
「本王在这里，你掏什么钱？」
原来就为了这件事，她认真解释道：「我觉得好看，所以我给了银子，夫君若是觉得他们表演得好，你也可以像我这样做。」
顾行舟怔住，他倒是不知道，她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下一个表演，胸口碎大石！」
见他没说话，程吟玉便兴致勃勃地欣赏去了。
又一场表演看完，程吟玉又投了一块碎银。
这次顾行舟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开口，而是往碗里丢了一锭银子。
那人顿时笑咧了嘴，点头哈腰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程吟玉不禁感嘆，还是给的钱多好啊，她的碎银子丢过去，那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看得差不多了，程吟玉放下幕篱，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林缨坐在软轿里，死死盯着程吟玉，冷声问：「你确定那个人就是小贱人？」
宝月堪堪回过神，应了声是。
街上这么多人，只有那位女子如此明艷动人，她险些看呆了，世间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她以为林侧妃和何侧妃已经足够貌美了，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况且，那位女子还站在王爷身边，举止亲昵，肯定是外室夫人。
林缨道：「落轿。」
宝月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出来，又拿出帷帽。
林缨瞥了眼丑里丑气的帷帽，生气地问：「怎么不带幕篱！」
幕篱长至脚踝处，行走间衣袂飘飘，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清雅脱俗。
帷帽只是勉强遮住脸而已，远不如幕篱瞧着飘然欲仙。
宝月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眼瞧着王爷和小贱人快要走远，林缨瞪她一眼，只能算了，一把将帷帽从宝月手里扯过来戴上。
她不信王爷会如此宠爱这个狐狸精，定是她施展了什么狐媚功夫，等王爷清醒，有她好果子吃！
林缨克制着眼里的妒恨之色，快步跟上，没想到他们竟停在了一家馄饨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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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眉扫视一圈，吃馄饨的人格外多，但是此处颇为脏乱简陋，不知有什么好吃的。
这等开在街边的平民食物，也只有这等妓子出身的人才会喜欢，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东西。
林缨面目狰狞地想，最好将她吃得上吐下泻。
程吟玉许久没吃过馄饨了，闻到香味便有些馋了，况且方才她在桃花源只顾着欣赏窗外的景，没吃多少东西。
于是她小声问：「夫君，我能吃吗？」
顾行舟拧眉问：「方才你没吃饱不成？」
转念又想起她在桃花源一直盯着他看的模样，他缓和了神色，答应了。
见他又同意了，程吟玉便没再解释，笑道：「王爷吃吗？」
他立刻拒绝。
程吟玉也没觉得他会吃，所以只问一次便算了，向摊主要了一碗馄饨。
她瞅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见顾行舟没动，猜测他是嫌弃这里，便道：「要不夫君先去别处看看？」
顾行舟闻言却施施然坐了下来，凑近她轻声开口：「正好今晚鸳鸯浴。」
程吟玉的面色顿时红了，还在大街上，周围全是人，他居然说这样的话！
她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里，终于放下心了。
不远处的林缨将手帕捏得死紧。
狐狸精含羞带怯，向来神色冰冷的王爷竟也罕见地泄出几分笑意，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她看向宝月，命令道：「去，你也要一碗馄饨，坐在他们身边偷听。」
宝月看眼守在馄饨摊前的沉霄，迟疑道：「侧妃，这样会被沉侍卫发现吧？」
王爷或许不认识她，但是沉侍卫肯定认识，若是被他发现，那王爷肯定也会知道的。
侧妃本就是偷偷熘出府的，若是被发现了，王爷或许不会怪罪侧妃，但她这个下人肯定会挨一顿板子。
「我让你去你便去，啰嗦什么？」
宝月闻言只好往前走去。
幸好出府之前她换了身衣裳，低头走路的话，应当不会被沉侍卫发现。
她拼命低下头去，和摊主要了一碗馄饨，坐在王爷和外室夫人斜对面的位置。
她竖着耳朵耐心听，却只是隐隐约约传来几个不甚清晰的字词，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有些着急，这样就不能和侧妃交差了，于是身子拼命往那边靠拢，终于听清了。
顾行舟道：「吃完馄饨便回府吧。」
程吟玉没有意见，今日玩得挺尽兴的。
她咽下口中的馄饨，轻声道：「都听夫君的。」
听到这个称唿，宝月满眼惊骇，外室夫人竟称王爷为夫君！
她打定主意不将这件事告诉侧妃，继续听了下去。
殊不知沉霄早已注意到了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半晌，环视四周，果然瞧见了站在街对面的林侧妃，一身红衣招摇又惹眼。
他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等王爷和夫人起身离开之后，他这才跟了上去。
「王爷，属下有件事要向您禀报。」
顾行舟问：「何事？」
「林侧妃也在这里。」
第42章 见林侧妃
顾行舟和沉霄说话的时候并未避着程吟玉。
她自然也听到了，克制着想要回头看的冲动，默默往前走去。
她没想到林侧妃居然这么大胆，不仅私自查探王爷的行踪，还敢偷偷跟过来，王爷肯定不喜这样的举动。
果然，她听见顾行舟冷声问：「她来做什么？」
沉霄道：「属下马上请林侧妃回去。」
顾行舟哼笑一声：「既然她想看，本王便让她看个够，让她过来见本王。」
说着他径直走进一家茶肆。
程吟玉顿时心中一紧，这么快便要见到林侧妃了。
进入二楼雅间，顾行舟见她神色不安，随意问：「怕了？」
程吟玉垂下头，乖顺道：「奴家只是有些紧张。」
顾行舟盯着她腻白的后颈看了一会儿，捧起茶盏浅啜一口。
不多时，沉霄敲了敲门，沉声道：「王爷，林侧妃来了。」
门外便响起林缨颤抖的声音：「妾身给王爷请安。」
顾行舟没有回应，而是朝着程吟玉道：「这间茶肆里的茶还不错，你尝尝。」
程吟玉咬了下唇，王爷不理林侧妃，却与她说话，这不是将她架到火上烤吗？
但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得罪林侧妃总比得罪王爷要好。
她捧起茶盏喝了一口，轻声道：「入口微涩，回味却甘甜，果真是好茶。」
门外的林缨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贱人！
明知她在外头行礼，居然不告诉王爷一声，一个外头养的，竟敢给她这个皇上亲赐的侧妃下马威！
沉霄冷眼瞧着林侧妃脸上的狰狞之色，替她捏了把汗。
若是王爷此时推开门，看见她这副模样，恐怕就不止是行礼这么简单了。
过了片刻，里头终于传来了顾行舟的声音：「进来。」
沉霄便眼睁睁地看着林侧妃的面色由妒忌憎恨变成惶恐不安，比变脸还快。
他赶紧也收敛了惊诧的神色，跟着进去。
程吟玉已经站了起来，朝着林缨福了福身。
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林缨的长相颇为明媚动人，还带着些许武将之后的英气，与她设想中的模样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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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继续端坐在一旁，尽量减少存在感。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在王爷和侧妃两位神仙面前，她就是微不足道的凡人。
林缨进门便跪了下来，惊慌道：「王爷恕罪！」
顾行舟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问：「何罪之有？」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周身的戾气却朝她压了下来，林缨不禁颤了下。
「妾、妾身不该打探王爷的行踪，更不该私下跟着王爷……妾只是听闻王爷在外头还有位妹妹，一时好奇，这才犯下错事……」
程吟玉垂下眼睛，果然逃不过，还是将她扯了进来。
顾行舟冷笑道：「一时好奇？怕是已经好奇了半个月吧！」
林缨的脑袋垂得更低，冷汗都快掉下来了。
却还是坚持说道：「妾真的只是一时好奇，想与这位妹妹见一面，妹妹应当也想见姐姐吧？」
说着她抬起头来，目光望向程吟玉。
她已经摘下了幕篱，低垂着头，只有一个侧脸，却也能看出几分娇媚来，十足的狐媚相。
闻言她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将无辜的神态做了个十足十，让人怜惜不已。
连林缨也恍惚了一瞬，险些着了她的道。
「奴家身份低微，不配称侧妃娘娘一句姐姐。」
林缨掐着掌心回神，勉强露出个笑，大方道：「妹妹这就见外了，你我共侍一夫，不论出身，都是姐妹。」
程吟玉悄悄看了一眼顾行舟，见他没说什么，这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侧妃姐姐」。
林缨正要开口，顾行舟不耐地打断她：「说完了吗？」
林缨心中一动，赶紧说道：「说完了，妾身这便回府了。」
她在心里祈求着王爷放她走，这样就不用受罚了，谁知刚转过身，身后便响起顾行舟的声音。
「禁足一个月。」
林缨愕然地回过头，一个月，这也太久了！
她正要求饶，却听程吟玉劝道：「王爷，侧妃姐姐并无大错，不如减半吧。」
林缨顿时咬紧了牙，隐晦地瞪了程吟玉一眼。
她才不用这个贱人假惺惺地帮她！
于是赶紧说道：「妾身领罚。」
程吟玉：「……」
她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愚蠢到这种地步的人也是不多见。
暂且不提劝说王爷成功之后林缨能得到的好处，若是失败，她便会被王爷教训一顿，这不正是林缨乐意看见的吗？
可她竟然不等王爷开口便直接领了一个月的罚，真是铁骨铮铮啊。
程吟玉眼睁睁地看着她拂袖离开，忍不住嘆了口气，想救都救不了。
冷不丁听顾行舟问：「你嘆什么气？」
程吟玉心里咯噔一声，讷讷道：「奴家只是觉得惋惜，未能和侧妃姐姐多说几句话。」
她心神一动，补充道：「侧妃姐姐瞧着颇为直爽，想必奴家能与她合得来，若是真的能成为姐妹便好了。」
她隐晦地提出想要进王府的请求，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
顾行舟根本没理会她的话，起身道：「回府。」
程吟玉抿了抿唇，倒也没觉得有多失望，若是进王府有这么容易，她早就进去了。
走出茶肆，外头停着一辆颇为华贵的马车。
两人先后坐了上去，马车辘辘前行。
亥时将至，街上的热闹声响渐渐消散，饶是如此，程吟玉也忍不住掀开了帘子仔细欣赏。
下次再出府，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程吟玉恋恋不捨地走下马车，最后回望了一眼长街，正要收回视线，忽的瞧见对面有团白色的东西往这边跑过来。
顾行舟自然也注意到了，多看了两眼。
不知哪来的狮子狗，约莫两个月大。
程吟玉喜欢狗，见到这样毛绒绒的一团，顿时眼前一亮，蹲下身来。
狮子狗也亲人，扭着屁股朝她跑了过来。
程吟玉看得心都要化了，直接将狮子狗抱在怀里，仰脸问：「王爷，府里能养狗吗？」
第43章 浴桶
程吟玉一直想养只猫或狗。
只是幼时她连饱餐一顿都不能，更没有能力养活别的。
在红绡楼时，万般不由己，自然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她已是秦王的外室夫人，想来应当可以养了。
唯一不能确定的是，王爷喜不喜欢狗。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行舟的神色。
他的视线落在狮子狗身上，略有些嫌弃。
程吟玉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只狗的毛髮脏兮兮的，连忙说道：「奴家会让人将它洗干净。」
她抱着小狗捨不得撒手，一下又一下地撸着毛，满眼都是柔情。
洗干净之后，肯定是只漂亮极了的小狗。
顾行舟看向周围的侍卫，问：「可有人知晓这狗是谁的？」
其中一个侍卫答道：「回禀王爷，这狗半个时辰前跑到了附近，一直没有人来寻。」
其实他们已经尝试抓过几回了，毕竟不知道主子们喜不喜欢这玩意儿，还是丢到别处比较好。
没想到这狗倒是机灵，几人一同去抓也抓不到，等王爷和夫人回来了，它却又主动钻出来了。
仿佛知晓抱住这两人的大腿便吃喝不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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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们还在胆战心惊，生怕王爷怪罪，没想到夫人倒是很喜欢狗。
「罢了，」顾行舟往府里走去，「你想养便养着吧。」
程吟玉顿时欢喜道：「多谢王爷！」
想了想，她主动说道：「王爷给它取个名字吧？」
顾行舟想也不想便道：「小白。」
程吟玉：「……」好直接的名字。
她正要劝他认真想想，沉霄忽然说道：「王爷，从出酒楼到回府，一共一个时辰两刻钟。」
顾行舟问：「现在几时了？」
「亥时三刻。」
他们俩的对话有些怪，但是想来和她无关，程吟玉便没管，小声问身后的丹樱和青荷。
「你们俩怕狗吗？」
青荷的眼睛早就黏到小狗身上了，闻言赶紧摇头。
丹樱犹豫道：「奴婢小时候被狗咬过，所以……」
这么小的狗，她不算很怕，但是从前被咬过的手指隐隐作痛，让她不敢亲近。
「我知道了，」程吟玉便将小白交到了青荷手中，「把小白洗干净之后送过来。」
她忽然想通了，叫小白也很好，贱名好养活。
不多时，她跟着顾行舟进了西厢房。
房中并未点灯，只有幽暗的月光透过窗牖，撒下一片清晖。
能容纳两人的浴桶里盛满了水，热气升腾，烟雾缭绕，好似仙境。
程吟玉的脸开始发烫，不知是被熏红的还是被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羞红的。
她以为吃馄饨时，王爷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
她看向顾行舟，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示意她帮他宽衣。
程吟玉咬了下唇，走上前解他的衣衫。
墨色蜀锦料子，用金线绣着祥云纹，处处透着华贵。
她的手有些抖，他便失了耐心，直接打横抱起，两人一齐进到浴桶里，水声哗啦。
程吟玉一时慌乱，不由得贴近他，圈紧他的脖颈。
「投怀送抱？」
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口中却正经道：「本王可不吃这一套。」
程吟玉有些羞愤，按着他的胸膛起身，可稍稍直起身，便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贴到了浴桶边沿。
这浴桶瞧着容纳两人绰绰有余，入了水却显得分外拥挤，他又占了大半地方，程吟玉避无可避。
他的视线格外深沉，程吟玉慌乱地垂下眼睛，不难察觉到他的变化。
「王爷，你、你沐浴吧，」她转过身去，「奴家先出去了。」
他却从背后拥紧她，啃噬着她的后颈，声音喑哑。
「这个姿势，还没试过。」
碧色衣衫飘在水面上，像无依无靠的浮萍，借着时缓时急的风，时而游到中央，时而挂在浴桶上。
水声持续响了半个时辰，院子里的青荷抱着小白左右为难。
夫人说洗干净后送过来，她倒是想送，没机会啊。
不过想来已经半个时辰了，再过一会儿可能就结束了，她便离远了一些，对着洗得香香的小白又亲又摸。
见丹樱也在看小白，青荷笑道：「丹樱姐姐，要不你也摸一下吧，它很乖的，不咬人。」
丹樱回过神，笑着摇摇头。
「好吧，那我自己玩！」青荷将小白举高，碰了碰它湿润的黑鼻尖。
见青荷没再关注她，丹樱收敛了笑容，默默思忖。
夫人养了狗，说不定能闻出来哪道菜被下了药，若是到时候被发现……
她暗自思量，如今下药的人应当是林侧妃的人，只是她看得真真的，那药粉分明与何侧妃给她的药粉一模一样。
上次见面时，何侧妃也说过会有人主动揽下这桩事，现在想来，应当就是何林两人合作了。
若是查到了林侧妃，那么离查到何侧妃也不远了。
她的心跳有些快，若是能一举将何侧妃打得永无翻身之地，弟弟妹妹便不必遭人胁迫了。
可冷静下来，她又发现行不通。
何侧妃向来聪明，或许有办法独善其身，她这个微不足道的丫鬟却怎么也逃不过。
到那个时候，弟弟妹妹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
丹樱垂下眼睛。
为今之计，只有给何侧妃通风报信这一条路了，她不想帮也得帮。
「王爷和夫人不会睡了吧？」
青荷忽然出声，丹樱调整好神色，平静道：「没有。」
隐隐能听到夫人的娇吟，比方才弱了些。
青荷小声嘟囔：「王爷可真能折腾，都快一个时辰了。」
丹樱心神一动，忽的想起王爷和沉霄的对话，一个时辰两刻钟……
现在正是送信的好时机。
她轻舒一口气，镇定道：「想来还得三四刻钟才能结束，我有些饿了，先去吃点东西。」
青荷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丹樱站起身，「我一会儿便回来。」
青荷捏着小白的爪子朝她挥挥手，默默数着时辰。
三刻钟一到，急促的铃铛声便响了起来。
青荷讶然地瞪大眼睛，一边往厢房走一边想，丹樱姐姐可真是神了！
第44章 避子汤
青荷推开门，房中瀰漫着馥郁的桃花香。
挑开珠帘，屏风后的浴桶一片狼藉，只剩了半桶水，洒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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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帐外，一截细腻白皙的手腕垂落，隐约可见红痕，轻轻颤着。
旋即便被一只大掌握住，收进帐中。
「不要了，王爷……」
带着哭腔的媚柔的声线让青荷也颤了颤，夫人这声音可真是……
她咽了下口水，问：「王爷有何吩咐？」
「将这里收拾了。」顾行舟的声音也有些低哑，还带着十分的餍足。
青荷应了一声，叫小丫鬟们进来。
众人轻手轻脚地收拾一番，又赶紧退下。
青荷看眼怀里抱着的小白，多问了一句：「夫人，您的狗放在哪里？」
程吟玉这才想起小白来，艰难地撑起手臂，轻声道：「给我。」
青荷低下头送到纱帐前，很快便被接了过去，她手上一空。
顾行舟抱着小白道：「出去吧。」
青荷松了口气，赶紧离开了。
程吟玉坐了起来，薄衾滑落下来，遮不住暧昧的痕迹。
顾行舟的眼神深了几分，程吟玉赶紧将薄衾拉上去，生怕他又扑上来。
今晚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从浴桶到贵妃榻，又到床上，到最后她连唿吸都有些困难。
她数次求饶，他却说还没到时间，翻来覆去地折腾。
程吟玉到现在也没想通到底是什么时间。
她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摸着小白，祈祷他赶紧回府。
顾行舟却始终没动，视线跟随着她抚摸小白的动作移动。
程吟玉困惑地抬起眼睛，忽的捕捉到他眸中隐现的一抹柔情。
再一眨眼，却又消失了，仿佛是她的错觉。
「本王该走了，」顾行舟淡淡道，「你睡吧。」
程吟玉松了口气，赶紧说道：「王爷慢走。」
子时已至，顾行舟披星戴月地回到王府。
先他一步的，是送到清竹院的字条。
何柔嘉坐在灯下，将短短一行字反覆看了许久。
直到观秋敲了下门，她这才回神，将字条燃烧殆尽。
「进来吧。」
观秋福了福身，轻声开口：「小姐，王爷回来了。」
何柔嘉问：「从曲江别院回来的？」
「是。」
「待了多久？」
观秋犹豫片刻才开口：「一个多时辰。」
何柔嘉自嘲一笑。
从前她一直以为秦王殿下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能人道，所以迟迟没有宠幸她和林缨。
没想到，只是单纯不想宠幸她们罢了。
一个多时辰……自从嫁到王府，她和王爷独处的时间加起来或许还没有一个时辰。
盯着已经化为灰烬的字条，何柔嘉眼里闪过几分狠厉，早知如此，她就该直接下最烈性的毒药！
什么循序渐进，什么嫁祸他人，她全都不要了！
她只要程吟玉死！
可是如今，下毒这条路彻底断了。
梳洗之后，何柔嘉坐在床上诵读经书，口中默念着，心神却飘着，让她不得安宁。
正准备入睡，观秋敲了敲门，轻声道：「小姐，林侧妃过来了。」
林缨还在禁足，疯了不成！
王爷就在府中，若是被发现，她也逃不了干系，她不想惹火上身，便道：「打发她走。」
观秋犹豫道：「林侧妃说，您若是不见她，她现在便去将所有的事情告诉王爷。」
真是疯了！
何柔嘉并不相信她能做出这种举动。
可那是她正常的时候，现在她在禁足，若是破罐子破摔，说不准真的能疯到这种地步。
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并不舒服，何柔嘉缓了缓才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身穿丫鬟衣裳的林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进来便怒气沖沖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死！」
何柔嘉皱眉道：「你先坐下冷静一会儿。」
「冷静？我怎么冷静？」林缨扬声道，「我隔了半条街都能闻到骚狐狸的味！她肯定是狐狸精变的！」
何柔嘉无语地望着她，像个莽夫似的。
「你再大声一些，正好让王爷也听见。」
提到王爷，林缨终于闭了嘴，抬眼看见她手边的经书，冷笑道：「你倒是坐得住，不是听说王爷带狐狸精上街就发了好大的火吗？」
何柔嘉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淡淡道：「读经书静心，你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一开始便说了，我要她死！」林缨目眦欲裂，「你还有什么毒药？我现在便派人下！」
何柔嘉平静道：「刚得到的消息，她捡了只狗。」
「什么？」林缨立刻站起身，「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没有，只是碰巧，」何柔嘉惋惜道，「但是这毒肯定不能再下了。」
见她这么淡定，林缨眯着眼睛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办法？」
何柔嘉否认：「没有。」
「我不信。你不说，我今日便不走了。」
林缨又坐了下来，冷哼一声：「大不了被王爷发现，咱们俩一起死。」
何柔嘉终于意识到与这种人合作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狗皮膏药般，甩都甩不掉。
顿了顿，她终于开口：「毒药是不能下了，但是可以让她喝避子汤。」
林缨顿时怔住了，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这么久了，王爷根本没让她喝过避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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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柔嘉垂下眼睛。
「她一个外室，怎么可以生王爷的孩子！」林缨咬牙道，「你说，怎么做？」
「这个不着急，我还在想，」何柔嘉慢慢说道，「如今，解了你的禁足才是大事。」
「你有办法？」
「自然，只是怕你不敢。」
林缨哼笑一声：「我连王爷都敢跟踪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何柔嘉勾唇一笑，缓缓说道：「这几日，王爷定会去你院里盘问你一番，到时如何让王爷宠幸你，想必不用我教你吧？」
林缨心神一动，春药？
她又回过味来，担心这是陷阱，便问：「你自己怎么不这样做？」
何柔嘉轻声说：「我不敢，但是你敢。」
顿了下，她蛊惑般地开口：「等王爷宠幸了你，不仅能解了你的禁足，还能让外室失宠，一箭双鵰，何乐而不为？」
第45章 补汤1
半日恍然而过。
程吟玉尚在沉睡，房中的小白却早已醒了，眼巴巴地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半晌，急得团团转，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
青荷轻手轻脚地进了厢房，将小白抱了出来。
差点忘了，小白很久都没吃东西了。
她直接将小白抱到了膳房，吩咐赵师傅快快煮些肉。
这等小事，赵师傅自然交给徒弟去做了，笑眯眯地陪着青荷闲聊。
「昨晚便听说夫人养了只狗，不知叫什么名字？」
青荷道：「小白，王爷亲自取的。」
赵师傅笑呵呵道：「大俗即大雅，王爷取名水平真高。」
青荷噗嗤一笑。
其实昨晚她以为王爷会引经据典起个霸气威武的名字，没想到脱口而出「小白」，她差点笑出声。
不过小白也挺好的，通体雪白的小狗，可不就是小白吗？
不多时，豆儿便捧着一碗肉走了过来。
小白原本还乖巧地待在青荷怀里，闻到肉香，止不住地开始挣扎，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青荷见状赶紧把它放下，小白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两个月的小狗吃不了多少东西，但它饿急了，竟硬生生吃完了一碗。
豆儿问：「师父，要不然再煮一碗？」
赵师傅摇摇头，怕它吃多了积食。
这可是府上的第三位主子，也得伺候好咯！
「对了，青荷姑娘，夫人还没醒吗？」
如今都快到未时了，赵师傅早已做好了午膳，谁知夫人还没传膳。
青荷摇摇头，想起昨晚，浑身便是一抖，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谁起得来？
「等夫人醒了，我马上派人过来告诉你一声。」
青荷抱着小白回去，还没来得及与丹樱说句话，厢房里传来摇铃的声音。
两人连忙进去了。
丹樱扶着程吟玉起身，扫了一眼她身上的红痕，也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青荷将小白放下，倒了杯茶递给程吟玉。
程吟玉慢慢喝完，身上终于有了些许力气，只是脑袋还有些懵，差点不知今夕何夕。
昨晚王爷实在是过分，折腾这么久，她险些昏过去，若是再有下次，她一定不答应！
看见四处巡视的小白，她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幸好王爷让她养狗了。
梳洗之后，程吟玉抱着小白去用膳。
「对了，可给它餵东西了？」
昨晚她根本没顾得上小白，抱了一会儿便直接睡着了。
青荷道：「奴婢刚带着小白从膳房回来，小白吃得很饱，昨晚也餵了些东西。」
程吟玉点点头，没饿到它便好。
「还有件事，你去跟叶嬷嬷说一声，今日不授课了，我有些累。」
丹樱道：「清晨时，奴婢已经和叶嬷嬷说过了。」
程吟玉点点头，感嘆道：「幸好有你们俩。」
青荷笑嘻嘻道：「为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丹樱笑了笑，也说道：「这是奴婢的本分。」
敛下笑容，她扫了一眼膳食，心中有些焦躁。
昨晚她递了字条，不知何侧妃有没有收到，下药这件事是否叫停，她也并不知晓。
今日正是再次下药的日子，只是伺候夫人梳洗有些久，她和青荷都未盯着摆膳，万一小宛还是下了药……
她攥了攥手，看向爪子扒在八仙桌上拼命嗅的小白，心中有些不安。
程吟玉自然也瞧见了小白的动作，笑道：「看来它还馋着呢，给它吃一块鸡肉吧。」
丹樱来不及阻止，便见程吟玉将鸡肉递到了小白嘴边。
她的唿吸立刻便放缓了，直到看到小白嗅了几下之后张嘴吃下，这才松了口气。
小白方才吃的是白水煮肉，现在吃到有滋有味的鸡肉，眼睛都亮了，拼命摇尾巴。
程吟玉还想再喂，青荷劝道：「夫人，小白已经吃得够多了，晚上再餵吧。」
「好吧，」程吟玉拍拍小白的脑袋，「你先忍着吧。」
用过膳，程吟玉带着小白散步。
只是没想到小白刚走了一刻钟便寻了个阴凉的地方躺着，半步也不想动了。
程吟玉哭笑不得，昨晚她累成那样，今日还有力气散步，小白什么都没做，竟然就这样躺下了，懒狗。
青荷笑道：「应当是太热了，夫人，咱们回去吧。」
听到「回去」两个字，小白的耳朵竖了起来，马上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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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讶然地看着它，「它听得懂？」
小白马上咬着她的裙角往回拽。
青荷惊讶道：「真的诶，小白可真有灵性。」
「算了，那便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
程吟玉笑容满面地俯身将它抱起来，慢慢走回厢房。
推开门，瞧见那架鱼戏莲叶间的屏风，程吟玉的笑容凝了凝，恍然想起上次顾行舟说的那句「鱼水之欢」。
她眼不见心为静，直接说道：「将屏风撤了吧，送到库房去。」
青荷纳闷地问：「夫人，为何？」
屏风刚放在这里几日，她才看顺眼，夫人竟然又让搬回去。
程吟玉解释道：「我忽然觉得屏风有些碍事，显得拥挤。」
青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便去叫人搬出去了。
挪走屏风，房中立刻亮堂宽敞了许多。
程吟玉坐在贵妃榻上，忽然不明白自己折腾来折腾去有什么必要。
到最后，还不是遂了王爷的意。
刚忙完此事，青荷兴沖沖地走了进来，扬声道：「夫人，王爷派人送来了补汤！」
程吟玉有些惊讶，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送了补汤过来？
转念她又明白过来，想必是王爷也知道昨晚有些过火，特意补偿她的。
她便道：「让人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眼生的丫鬟提着食盒过来了。
她福身行礼：「夫人安好，奴婢平儿，奉王爷之命前来送黄芪乌鸡汤。」
她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黄芪乌鸡汤补气固表，养血安神，正适合夫人喝。」
说完她抬起头来，一张毫无特色的、平平无奇的脸，没入人海便寻不见了。
丹樱却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程吟玉笑盈盈道：「放下吧，我一会儿便喝。」
平儿道：「王爷说了，让奴婢盯着夫人喝完才行，望夫人见谅。」
第46章 补汤2
程吟玉奇怪地问：「王爷为何会这样说？」
在她眼里，王爷应当不会说这样的话。
上次王爷派人送枇杷过来，也没让她当场吃。
更何况，这只是一碗补汤而已，难道她还能表面接受私下扔了？
平儿愣了愣，没想到她竟然会多问一句，顿了下才开口：「王爷就是这样吩咐的，奴婢只是听命行事。」
程吟玉反倒觉得此举必有诈，若是将补汤送到，平儿便走了，她肯定会喝。
但是非要盯着她喝，她便觉得分外不舒服。
她不禁想起在红绡楼的时候，有姑娘想抢别的姑娘的恩客，便会用些下作的法子，让比她漂亮的姑娘昏睡或破相，藉此把握机会。
从前有孙妈妈盯着，没有人敢害她，但是现在她无人庇佑，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程吟玉忽然觉得自己太傻了，来到别院这么久，竟没有提防过旁人。
她攥紧了手，不动声色道：「这补汤有些烫，放凉了再喝吧，你陪我说说话吧。」
见她并未起疑，平儿松了口气，笑着应了声是。
程吟玉抱着小白，闲聊似的问：「你是贴身伺候王爷的丫鬟？」
平儿道：「回禀夫人，奴婢是负责正院洒扫的，今日被王爷指派过来给夫人送补汤，奴婢甚是受宠若惊。」
程吟玉问：「你在王府里待了多久了？」
「三年。」
程吟玉感嘆道：「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从前叶嬷嬷可教过你规矩？」
一问一答中，平儿放松了下来，笑着开口：「自然，奴婢们进府后都是由叶嬷嬷教导的。」
程吟玉不疾不徐道：「你定然很想念叶嬷嬷吧，一会儿叶嬷嬷过来了，我让你们见上一面。」
平儿顿时一惊，差点忘了，叶嬷嬷在这府上！
若是被叶嬷嬷瞧见，定然会知晓她的身份。
她生硬地开口：「多谢夫人，只是奴婢这便要回府了，不必叨扰叶嬷嬷……」
「怎么，不是要盯着我喝补汤吗？」程吟玉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青荷也反应了过来，扬声道：「来人！」
程吟玉却制止了她，缓缓开口：「你到底是谁的人？」
平儿脸都白了，却还是强撑着说道：「奴婢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
「不明白？」程吟玉勾了下唇，「你一路过来也辛苦了，这黄芪乌鸡汤，我便分你一碗吧。」
平儿头皮发麻，后退半步才说道：「奴婢谢夫人赏赐。」
程吟玉看了青荷一眼，青荷会意，给平儿盛了一碗黄芪乌鸡汤。
平儿端着碗，颤颤巍巍地送进口中。
程吟玉冷眼瞧着她喝得一滴不剩，倒是有些怔愣，难道不是致命的毒药？
平儿跪下说道：「这真的只是王爷赏赐的补汤，夫人千万别冤枉了奴婢！」
程吟玉盯着补汤看了半晌，缓缓说道：「不是毒药，那便是避子汤。」
她受宠到这种地步，王府里的人肯定知晓，她们或许不怕她受宠，但是一定怕她生下孩子。
程吟玉道：「将她押下去，等王爷来了，交给王爷处置。」
平儿浑身一紧，立刻求饶道：「夫人，是林侧妃派奴婢来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程吟玉也猜是她。
昨日吃瘪，今日便报復回来，像是林侧妃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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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樱抿紧了唇，她知晓所有的事，却不敢开口。
平儿分明是何侧妃院里的丫鬟，长相併不出挑，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能帮何侧妃做许多事。
必要时还会嫁祸给林侧妃，就像现在。
程吟玉问：「这是第一次送避子汤？」
平儿赶紧点头。
程吟玉思忖片刻，慢慢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侧妃，我将补汤喝了，不然我便将所有事情都告诉王爷。」
平儿愣住了，她还以为自己免不得受些皮肉之苦，为何……
青荷惊讶道：「夫人，您就这样放她走了？」
「按我说的做。」
平儿很快便离开了。
青荷急得不行，丹樱拉住她，摇了摇头，夫人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程吟玉摆摆手，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自己静一会儿。」
雕花木门关上，房中落针可闻。
程吟玉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白柔软的毛髮，心中思绪万千。
除了送避子汤之外，这段时间有没有给她送过别的？
她思虑良久，却发觉自己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从前，她以为曲江别院里都是王爷的人，实则暗藏玄机。
或许有几双眼睛正在暗中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程吟玉不禁头皮发麻。
前有林侧妃虎视眈眈，后有不知是敌是友的何侧妃，进府之路比登天还难。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怔怔地想，若是真的能怀上一个孩子便好了。
平儿从甚少有人知晓的小门回到秦王府，一路低着头来到清竹院。
听闻何侧妃还在歇晌，她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立在廊下等着。
实话实说还是按夫人说的做，她心中早已有了定夺。
夫人说的话固然让她心动，毕竟只要她瞒着侧妃，短时间内必然不会被发现。
可若是夫人忽然有喜，此事便瞒不住了，到时迎接她的定然是双倍的怒火。
过了两刻钟，何侧妃醒了，召她进去。
平儿稳稳噹噹地走了进去，跪地行礼。
何柔嘉柔声道：「免礼，说吧。」
「回禀侧妃，外室夫人并未喝下那碗避子汤。」
何柔嘉的神色倏然变冷：「怎么回事？」
「奴婢不敢欺瞒侧妃……」平儿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房中一片死寂。
良久，何柔嘉问：「她信了你是林缨的人？」
平儿应了声是。
「就这样轻易地放你回来了？」
平儿解释道：「夫人让奴婢告诉您，她将补汤喝了，便是为了瞒着您。母凭子贵，她肯定也是想要一个孩子的，所以不想打草惊蛇。但奴婢对侧妃忠心耿耿，万万做不出背弃主子的事。」
她说得越多，何柔嘉的神色越冷。
何柔嘉盯着平儿看了一会儿，心中疑窦丛生。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第47章 盘问下人
翌日一早，程吟玉将曲江别院的所有下人都召集了过来，挨个盘问。
此事自然惊动了叶嬷嬷，她问：「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开始盘问下人了？」
程吟玉轻声解释：「跟您学了这么久的管家事宜，今日我忽然想练练手。」
昨日避子汤的事，她让丹樱和青荷瞒得死死的，一个字也没透露。
不管平儿回去之后是实话实说还是撒谎，她都不在意，只要王爷不知晓此事便好。
她一直在想，王爷宠幸她之后为何不赐她避子汤，是忘了还是另有打算？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能主动和王爷提起这件事，怕他下次便派人送避子汤过来。
这件事不能提，但是她可以整治曲江别院。
百余人里不知藏着多少内鬼，她越想越觉得可怕，所以今日便提上日程了。
叶嬷嬷闻言便笑了：「行，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我看看你究竟学到了几分。」
程吟玉坐在一旁，青荷问话，丹樱执笔记下，下人们排成一队，挨个盘问一番。
从姓名、年龄、籍贯到家中有几口人，都是些简单问题。
程吟玉抱着小白听着众人的回答，心中自有评判。
若是有支支吾吾答不出来的或是敷衍对待的，便给了月例银子打发走。
轮到一个叫小宛的，青荷找出她的卖身契，询问道：「姓名？」
「奴婢小宛。」
「几岁了？」
「奴婢今年十六岁。」
「家在何处？」
小宛道：「奴婢原是青阳县的，小时候发大水，家中只有奴婢死里逃生，辗转流落到京城。」
她的卖身契上的身份都是假的，但是幸好她记得上头写的是青阳县。
程吟玉的手忽的一顿，青阳县？她怎么不记得这件事？
她便问道：「青阳县什么时候发过大水？」
小宛面色笃定道：「奴婢记得清清楚楚，是延平十四年，也就是十年前。」
青阳县离京城甚远，她并不怕谎话被拆穿，况且那几年常发大水，说不定真让她蒙对了呢。
程吟玉垂眼道：「一会儿给她月例银子，让她走吧。」
小宛顿时愣住了，慌乱道：「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您为何……」
小宛平日里人缘不错，后面排队的人也都在窃窃私语，觉得程吟玉是不喜欢她，所以才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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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拍了下桌子，大喝一声：「肃静！」
等院子里静下来，程吟玉平静开口：「我就是青阳县人氏，十年前，青阳县并未发过大水，撒谎之人，我断不会留。」
小宛面如死灰，怎么随口说的一个地名，就是夫人的家乡啊！
那边厢，顾行舟进宫了，去了趟含芳宫。
听闻母妃有些咳嗽，他特意带了些枇杷露送了过去。
恪美人含笑道：「行舟有心了。」
顾行舟问：「怎么不见颂宁？」
「许是还睡着，」恪美人看向侍女，「再去催一催公主。」
见母妃有些疲倦，顾行舟道：「不必了，我去看看她，母妃快睡吧。」
说着他便起身往偏殿走去，临近一处假山，却听到一阵哭声。
他顿了顿，以为是宫女，便没理会，径直向前，忽的发现哭声有些熟悉。
他试探地唤了一声「颂宁」。
哭声果然停了停，片刻后，顾颂宁从假山后面钻出来，眼睛都哭红了，偏偏她还在努力笑着。
「皇兄，你怎么来了？」
顾行舟压着怒意问：「有人欺负你？」
「没有，」顾颂宁别开眼睛，嗫嚅道，「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有些难过。」
顾行舟刨根问底：「什么事？」
「就是、就是……」顾颂宁胡诌道，「以前百里景明捉了蜈蚣吓我……方才我又看到了蜈蚣……」
一看就是在撒谎，顾行舟继续问：「八公主还是十公主？」
除了她们，也不会有别人了。
这两人都是老二齐王的亲妹妹，他让齐王多关了一个月禁闭，定会报復到他妹妹身上。
他没有进宫的这段日子里，或许颂宁不知被欺负过多少次。
偏偏她又是隐忍的性子，受了委屈也不会告诉他，若不是今日偶然撞见，她定然会继续装作无事发生。
也怪他没能及时敲打一番，才让她们二人得逞。
见瞒不过皇兄，顾颂宁喏喏出声：「八姐姐和十妹妹只是见你送我的那支琉璃簪好看，所以借了过去，说过几日再还给我。」
借？
抢还差不多。
顾行舟眼睛微眯，真是给她们脸了，颂宁的东西也敢抢。
见他神色不对，顾颂宁鼓起勇气劝道：「这些都是姑娘家的事情，和皇兄没关系的，你别牵扯进来，不然父皇定会不高兴。」
顾行舟盯着她看了半晌，还是没捨得说重话。
这么软的脾气，肯定稍微训斥几句便吓哭了。
况且，双拳难敌四手，她也没做错什么。
顾行舟道：「过两日我派个女护卫过来，贴身保护你。」
顾颂宁连忙拒绝：「皇兄，不用了，我有丫鬟的，只是方才去做事了，所以……」
「就这样定了，」顾行舟打断她的话，「你若是拒绝，我亲自将簪子抢回来。」
顾颂宁闻言赶紧点头：「我听皇兄的。」
顾行舟想起一事：「方才你提到百里景明，他前几日回来了。」
顾颂宁想起幼时百里景明做过的事——捉蚂蚱、捉蜈蚣、捉蜘蛛……捉各种东西吓她。
她略有些惊慌，忽的想起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不必再一起读书，又松了口气。
「皇兄不必告诉我。」她难得皱了眉。
顾行舟反而笑了，感嘆道：「你面对八公主和十公主时能做出这样的神色便好了。」
顾颂宁抿了抿唇，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皇兄没有怪你的意思，」顾行舟安慰地摸摸她的头髮，「回偏殿洗把脸吧，我该走了。」
「皇兄慢走。」
大步走出皇宫，他吩咐道：「挑个女护卫尽快送进宫，贴身保护公主。」
沉霄应是，回禀道：「林侧妃说她知错了，想见您一面。」
正好顾行舟也准备去找她，便道：「走吧。」
第48章 春情散1
秦王府，锦琼院。
沉霄一板一眼道：「侧妃，王爷让属下过来告诉您一声，一会儿王爷会过来问话。」
林缨勐的站起身，惊喜地问：「王爷真的要来？」
见她这副异于常人的模样，沉霄顿了下才回答：「是。」
王爷是来训斥她的，又不是来宠幸她的，林侧妃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差点以为自己传话传错了。
林缨走了两圈才压下激动的情绪，强忍着笑意问：「王爷什么时候来？」
沉霄毕恭毕敬道：「王爷现在在书房，约莫一刻钟后便会过来。」
「这么快！」林缨赶他走，「你先出去吧，我准备一下。」
沉霄一头雾水地走出锦琼院，准备什么？护膝还是辣椒水？
殊不知林缨换了件轻薄的红色纱衣，外头穿了件正常的外裳。
她一边看着铜镜一边问：「春情散可备好了？」
宝云应了声是：「已经放进王爷的茶盏里了。」
「下了多少，万万不可过量了，」林缨羞红着脸开口，「我怕我承受不住。」
王爷如此高大魁梧，她真担心自己明日下不了床。
宝云道：「奴婢只用了四分之一的量，所以起效会迟一些，约莫要等上半个时辰。」
「这么久？」林缨皱眉道，「不行，王爷不会待这么久。」
万一给她人做了嫁衣裳，岂不是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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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云问：「侧妃觉得多少合适？」
林缨思忖片刻，吩咐道：「发作的时间控制在两刻钟内。」
宝云应了声是，又往茶盏里倒了些春情散。
只是做完这些，她心里却有些慌乱，迟疑着问：「小姐，您真的要这样做吗？」
跟踪王爷也就算了，现在竟还要给王爷下药。
万一王爷清醒之后发火，这事可就不好收场了。
「怕什么，到时候我已经是王爷的女人了，难道他还能将我赶出去不成？」
林缨细细地描着眉，幻想道：「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一举得男，生下王爷第一个儿子。」
宝云一听也笑了：「奴婢祝小姐所想皆如愿。」
「算你嘴甜，若是事成，我赏你三倍月钱。」
「多谢小姐！」
主僕俩正说着话，外面望风的宝月敲了敲门，低声开口：「侧妃，王爷进院子了！」
林缨抿了几下口脂，确定一切都准备妥帖了，自信满满地让宝云去开门。
月色下，顾行舟踱步而来，夜风吹起他的鬓髮，光影明暗中，恍若神祇。
俊逸非凡的脸让林缨忍不住红了脸，一想到一会儿便能圆房，心跳便加快了些。
她立在一旁盈盈一拜：「妾身叩见王爷。」
顾行舟瞥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多谢王爷，」林缨邀他进门，「妾身亲自泡了茶，请王爷赏脸。」
顾行舟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林缨赶紧捧着茶端到他面前，笑道：「上好的碧螺春，王爷请用。」
顾行舟接过来，却没喝，将茶盏搁在一旁。
林缨顿时有些着急，怎么不喝呢？
「你说你知错了，」顾行舟淡淡地问，「本王怎么没看出来？」
林缨心里一咯噔，差点忘了她还在禁足，连忙换上一副愧疚的神色。
顾行舟移开视线，不想再看她装模作样，直接问道：「你怎么知道本王的行踪？」
林缨心里直打鼓，原来王爷是来兴师问罪的。
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妾身、妾身偶然得知的。」
「哪来的偶然？何时何地何人告诉你的？」
顾行舟步步紧逼，林缨节节败退，支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不说？看来你院子里的人该换一批了。」顾行舟声音冷然。
林缨心中天人交战。
此事明明是何柔嘉告诉她的，现在却让她背了锅，她找谁说理去？
可若是供出何柔嘉，还有谁能与那个狐狸精抗衡？
林缨咬咬牙，跪下开口：「妾身收买了您身边的人，这才……」
「谁？」
「……小乐子。」
为了大局着想，只能将她好不容易收买的人供出去了。
顾行舟冷哼一声：「带过来。」
不多时，小乐子带到，见到这场面便知道自己要完了，双股颤颤地跪下。
顾行舟漫不经心地问：「平日里给侧妃提供了多少消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本王饶你不死。」
一听还能活命，小乐子竹筒倒豆子般讲了出来。
听到最后，却没有上街这桩事。
担心小乐子否认，林缨连忙说道：「王爷，小乐子还瞒了您几件，让妾身来说吧。」
「不必了，」顾行舟懒得再听，压着怒意开口，「打五十板子。」
行刑的地方就在锦琼院中，规律的拍打声响起，一声又一声悽厉的叫声迴荡在院子里，直到声息渐弱。
林缨听得坐立难安，扭头却见顾行舟不疾不徐地捧起了茶盏。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仿佛过了一个时辰那么久，终于，他将茶盏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林缨盯着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终于松了口气。
圆房这事，稳了！
顾行舟放下茶盏，行刑也结束了。
林缨赶紧低下头去，琢磨着怎样才能再留他两刻钟。
她又有些后悔，早知道王爷现在才喝，她就让宝云将所有的春情散都倒进去了。
沉霄回禀道：「王爷，小乐子死了。」
顾行舟毫不意外，看向林缨，声音里透着几分寒意。
「你若是再动什么歪念头，就不是禁足一个月那么简单了。」
他抬脚便要走，林缨赶紧喊道：「王爷！」
「还有何事？」
「妾身嫁进来这么久，这还是您第一次来妾身的院子，」她泫然欲泣道，「妾身想留您用顿晚膳，不知王爷可否答应？」
顾行舟皱眉看着她：「看来你还是太闲了，以后每日抄两卷经书。」
林缨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抄经书？
不对，这不是最重要的，她赶紧站了起来，扬声道：「王爷，妾身还有件事！」
她连忙追了上去，还没跑出房门，门外的侍卫立刻上前拦住她。
「侧妃，王爷有令，不许您踏出此处半步！」
林缨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49章 春情散2
月色如水，满院清晖铺陈于王府中，柔柔地盪开。
沉霄跟着顾行舟往书房走去，回禀道：「王爷，夫人今日干了个大事。」
顾行舟步履不停，问：「什么大事？」
沉霄道：「夫人盘问了曲江别院里的下人，听说要将可疑的人全都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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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
「听说是跟着叶嬷嬷学了这么久，夫人想试着独当一面。」
顾行舟点点头，并未在意。
既然她想住得更舒服，那就任由她折腾。
况且，他也想换一批下人了，只是一直没时间，既然她有这份心，那就交给她吧。
「最后打发了几个下人？」
沉霄道：「约莫十几个，属下这就去打探。」
「不必了，你去办九公主的事，务必要选个武功极高、忠心护主的女护卫。」
沉霄应是，看着顾行舟踏入书房，这才转身离开。
不多时，书房外出现一道倩影，何柔嘉拎着食盒款款而来。
侍卫神色严肃道：「书房重地，侧妃请回。」
观秋走上前来，笑着说道：「两位大哥，我家侧妃听说王爷从回来之后便没吃什么东西，特意做了些绿豆糕，劳烦通报一声。」
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前去禀报。
没过多久，侍卫便道：「王爷请侧妃进去。」
何柔嘉略一颔首，提着食盒翩然而去。
她表面云淡风轻，却没人知道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有多紧。
林缨那个蠢东西，定然没能得逞，至于有没有下药，一会儿她一试便知。
若是下了药，她便能得到王爷的宠幸。
若是没下药，她来一趟也不亏。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日，她便做一回黄雀。
走到书房门外，她敲了敲门，听到里头应了声，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秦王府的书房极大，书架上书籍众多，浩如烟海，刚进门便闻到一阵清雅的书墨香气。
右侧靠窗便是一张紫檀木书桌，顾行舟正低头写着什么，握着狼毫笔的手指骨修长，骨节凸起，一手凌厉如风的字迹。
何柔嘉慢慢走了过去，看了眼他莫名泛红的脸。
她的心便稳了下来，看来她猜对了，想必再过一会儿，春情散就要发挥药效了。
何柔嘉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尽量放轻声音打开。
等他搁下毛笔，何柔嘉这才轻柔开口：「王爷，妾身做了些绿豆糕，您要不要尝尝？」
「你有心了，先放下吧。」
顾行舟松了松衣襟，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燥热。
回头瞥见窗牖关着，他随手支开，微凉的夜风散进书房中，终于抵消了那一丝异样的感觉。
何柔嘉便也没再劝他，静静地坐在一旁，轻声问：「妾身有一事不明，不知王爷为何会突然禁足林侧妃？」
顾行舟并未隐瞒：「她私下探听本王的行踪，还偷偷跟着本王，此举定然不能容忍。」
她是管理后院的人，这些事自然要让她知晓。
「原来如此，」何柔嘉小心翼翼道，「原本妾身还想着为她争取宽限几日，现在想来，妾身倒是不必提了。」
她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顾行舟却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意识有些恍惚，下腹更是蹿起一股无名火。
再回过神时，何柔嘉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关切道：「王爷是不是不舒服？」
她的手伸了过来，贴在他的额头上。
仿佛是能治癒燥热的良药，带来一阵清凉。
顾行舟勐的意识到什么，他现在的感受和上次中情药时一模一样。
他拂开她的手，拼着一丝清明开口：「出去。」
何柔嘉愕然道：「王爷，您瞧着似乎是发热了，妾身只是想……」
顾行舟冷冷地望着她，沉声道：「出去，别让本王说第三遍。」
何柔嘉咬了下唇，知晓再继续下去就太明显了，只得离开。
「是，妾身告退。」
她转身走出书房，眼里的愤恨再也藏不住了。
已经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不宠幸她！
书房里，顾行舟独自静坐了一会儿，那股燥热却怎么都压不住，急需疏解。
至于这次到底是谁下的药，不是林缨，就是何柔嘉。
他永远不会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得逞。
他勐的站起身，吩咐了一句「备马」。
王爷出府的消息很快传到清竹院。
何柔嘉听闻顾行舟又去了曲江别院，咬碎了一口银牙。
曲江别院。
程吟玉忙了整整一日，终于将一百多人盘问完了，各自散去。
十余个形迹可疑的下人站成一排，丹樱挨个下发了月例，每人多发了二钱银子。
程吟玉看着她们，淡声开口：「或许你们之中有清清白白的人，但我不想挨个试了，太费脑子，索性将你们全都赶出府。」
下人们神色各异，程吟玉却并不在意，直接说道：「你们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从今日起，你们便不能留在曲江别院了，另寻出路吧。」
「是。」
程吟玉看着她们离开，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无论如何，现在的曲江别院安全了一些。
等人走了，她彻底放松了，吩咐道：「摆膳吧。」
此刻已临近亥时，忙了这么久，连午膳都是随意应付了几口，晚膳可不能敷衍了。
不多时，各式菜餚摆了一桌子。
程吟玉吃了个七分饱便停下了，带着小白去消食。
小白比上次精神多了，跑得格外欢快，小屁股一扭一扭，瞧着甚是高兴。
程吟玉也不禁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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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笑眯眯地邀功：「奴婢早就说过，小白不喜欢毒辣的阳光，看看这次玩得多高兴。」
「是是是，」程吟玉附和道，「你说得对。」
走走停停一刻钟，程吟玉打了个哈欠，准备去睡了。
但是今日在太阳下晒了许久，她总觉得身上有些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沐浴一番。
程吟玉道：「你去让人备上水，我要沐浴。」
离西厢房还有段路，青荷道：「那奴婢让丹樱姐姐过来陪着你。」
「不必了，」程吟玉接过她手中的提灯，「我想自己走走。」
青荷见状便没再劝，小跑着回去了。
程吟玉刚走了几步，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到一旁的假山上，提灯应声而落，翻滚几圈，掉到草丛中。
属于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程吟玉惊恐不已，谁这么大胆！
她正要叫喊，忽的听面前的人哑着声音开口：「是本王。」
第50章 本王会让你入府的
青荷盯着小厮们将水倒进浴桶中，却迟迟不见夫人回来，不由得有些心焦。
她赶紧沿着原路返回，却听到假山后溢出几声娇吟。
她连忙捂住嘴，便听夫人低声请求：「王爷，去房中……」
原来是王爷，青荷松了口气。
她也不想站在这里听墙角，可是万一有人来了，夫人的脸面往哪搁，只得继续听下去。
「本王被人下了药，」顾行舟沉声道，「方才已经吩咐过了，没有人敢过来打扰。」
「可是这个地方……」
「就一次，」他声音更低，「别哭了，本王答应你一个要求。」
「什么都、都……答应吗？」
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让青荷也不禁红了脸。
「什么都答应。」
「奴家想进王府。」
院子里便是一静，唯有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
程吟玉吸了吸鼻子，轻声说：「王爷不愿便算了，您继续。」
她攥紧了手指，一时冲动说了出来，但是她不后悔。
仔细想想，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机会了。
顾行舟不知被谁下了药，正是不清醒的时候，说不定脑子一热便答应了。
不答应也无妨，也是时候让他知道她想进府了。
不过若是罚她，她就撂挑子不干了，爱找谁解决就找谁解决去吧。
她是外室不假，但是外室也是有尊严的，在外媾合，与畜生有什么区别？
顾行舟盯着她腮畔的泪珠看了一会儿，视线下移，落在她的玉肩上。
月光撒下来，雪一样细腻的白。
他缓缓开口：「此事容本王从长计议。」
一刻钟后，两人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青荷早就抱着小白站得远远的了，低着头没敢看。
程吟玉看见青荷，脸上立刻发烫了。
顾行舟面色不变，拉着程吟玉回房。
今日轮到青荷守夜，她抱着小白，听着房中隐约传来的动静，默默坐远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青荷打起了瞌睡，头栽下来的瞬间，她勐的清醒过来。
房中的声响停了，却久久不见王爷出来。
她不由得纳闷起来，还有些激动，今晚王爷准备在这里过夜不成？
西厢房中，程吟玉将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挪走，重重地唿出一口气。
眼睛酸的睁不开，可意识却清醒着。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侧唿吸均匀的男人，没有叫醒他。
她隐约知晓王爷为何从不在此处过夜——他不想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
可今晚却因春药破了例。
不过同样也是她的机会，明日她要好好服侍一番，让他离不开她，进王府的机率或许会大一些。
程吟玉默默思索着，最终还是支撑不住，沉入梦乡。
夜幕渐渐由藏蓝色变成浅蓝色，月色浅淡之时，日光穿透云层，天至熹微。
顾行舟睁开眼睛，一眼便瞧见躺在他怀里的女人，神色勐然一变。
他怎么睡在了曲江别院？
昨晚荒唐又旖旎的记忆纷杳而至，他捏了捏额角，有些头疼。
程吟玉被他吵醒，睡眼惺忪地往他怀里钻。
「王爷，你怎么醒这么早？」
她的声线娇甜，还带着些许依赖，躺在他怀里的模样像只乖巧的猫儿。
顾行舟下意识轻抚着青丝，胸腔中骤然溢满了满足。
他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知道是因为他怀里的女人。
倏然间想起她昨晚的请求，某个瞬间，他竟觉得答应下来也没什么不好。
可他不该被一个女人轻易拿捏，更不该如此宠幸她。
顾行舟捏起她的下巴，神色有些冷。
「想入府？」
程吟玉听到他的声音时便有些心凉，看来还是不行。
「王爷不答应便算了，」她声音发颤，「奴家只是、只是想长久地陪在王爷身边。」
说到最后，两行清泪滑落，羽睫上挂着珍珠般的泪。
她是被吓的，但在顾行舟看来，却是她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将近一个月了，她从未恃宠而骄，也没有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唯一的一次便是昨晚，还是仗着他说「什么要求都答应」才提的，想必已经在心底藏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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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页
明明生了一副娇媚的相貌，心思却格外纯净。
他动了两分恻隐之心，下意识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缓缓开口：「留在曲江别院也没什么不好。」
见他没有动怒的意思，程吟玉轻声说：「奴家日日盼着您过来，又心疼王爷来回奔波。」
如此温柔小意，让顾行舟的心又是狠狠一动。
他强自压下来，淡淡道：「不早了，本王该走了。」
程吟玉垂眼掩下一抹失落，笑道：「奴家服侍王爷更衣。」
他不再提这件事，但程吟玉知道，他的心里到底还是种下了一颗种子。
她等着破土而出的那一日。
程吟玉双腿发颤，拿起衣裳，一件一件地服侍他穿上。
见她的手有些抖，顾行舟想起这两晚的放纵，便道：「让丫鬟来吧。」
程吟玉却坚持自己来，轻声道：「这是奴家分内之事。」
顾行舟便没再说什么，虚揽着她的腰。
察觉到身后时隐时现的双手，程吟玉微微勾了下唇。
某些时候，王爷还是挺体贴的，若是不利用一下，那就太亏了。
她倏然后退，顾行舟立刻握紧她的腰肢。
程吟玉讶然抬眸，解释道：「奴家只是想看看穿的是否妥帖。」
说着她向前一步，继续服侍，避开那双火热的大掌。
掌心里的细腰顷刻间便消失了，他下意识贴上去，程吟玉却绕到了他身后，帮他整理衣领。
顾行舟哼笑一声：「跟本王耍小性子呢？」
程吟玉咬着唇，颇有些赌气的意味，娇声回答：「没有！」
这副骄纵的模样让顾行舟心中一盪，低声哄道：「本王会让你入府的。」
第51章 清醒
程吟玉心跳有些快，入府一事居然真的要成真了吗？
她紧张地舔了下唇，问：「真的吗王爷？什么时候？」
顾行舟道：「以你的身份，想入府并非易事，要慢慢来。」
不过此事也并非没有先例，他的好二哥齐王，王府中有数十位侍妾，其中不乏青楼姑娘。
若是他想，程吟玉自然也能进府。
只是父皇向来对妖媚的女子不喜，此举传到父皇耳中，定然会让他厌恶两分。
冒着被父皇厌恶的风险让一个女人进府，他自认对程吟玉做不到这种非她不可的地步，所以还是暂时待在别院比较好。
见他并未给出一个明确的答覆，程吟玉便知晓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不过有他这句话，她也不再强求。
「不管奴家在哪里，心都在王爷这里，」程吟玉指着他心脏的位置，「但愿王爷心里也有奴家的位置。」
她似羞似怯地望着他，满眼都是情意。
顾行舟攥紧她的手，轻轻亲了一下。
「好了，本王该走了，」他低声道，「你好好歇着，这几日本王会很忙，过几日再来看你。」
程吟玉心下瞭然，昨晚他的模样和第一晚时一模一样，想必是被人下了药。
这几日大概是要查验一番了，也不知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目送顾行舟离开，程吟玉又睡了个回笼觉，日上三竿才起来。
用过午膳，她派人将叶嬷嬷请了过来，一连两日没有听课，她有些心虚。
叶嬷嬷却没当一回事，笑呵呵道：「夫人本就事多繁忙，正好我也能歇一歇。」
程吟玉闻言松了口气，轻声问：「嬷嬷，若是我想进王府，您觉得有几成把握？」
叶嬷嬷也算是看着王爷长大的，肯定比她更了解。
「夫人为何想进府？」
程吟玉并未隐瞒，真诚道：「为人外室，色衰而爱驰，说不定哪日便失宠了，我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在王府里失宠，起码还能衣食无忧，可若是在这里终老一生，除了一副躯壳，可能什么都不剩了。
程吟玉甚是清醒，叶嬷嬷贊同颔首。
「夫人考虑周到，」叶嬷嬷问，「此事你可与王爷说了？」
程吟玉讷讷道：「说了。」
「他说会让我进府，只是没有说确切的时间，我也没敢问。」
顿了顿，她问：「依您之见，半年之内，我能进王府吗？」
叶嬷嬷闻言便笑了：「半年？」
程吟玉抿了抿唇，时间还是太短了吗？难道要一年以上？
谁知叶嬷嬷却说道：「依我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一个月之内吧。」
程吟玉顿时愣住了，一个月，这么快！
她想信却不敢信，轻声道：「嬷嬷，您别诓我。」
「我可从来不骗人，」叶嬷嬷笑道，「王爷雷厉风行，既然答应了你，便是将此事放在心上了，夫人等着进府享福吧！」
其实她还是说的保守了，王爷已经答应了，定会快速将此事办妥。
程吟玉又惊又喜地开口：「多谢嬷嬷提点！」
「是你自己有本事，」叶嬷嬷摇摇头，「我可从未见过王爷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
程吟玉忽的想起丹樱过来那日的与她说的话——她是王爷第一个女人。
思索半晌，程吟玉还是好奇地问：「嬷嬷，王爷真的从未宠幸过两位侧妃吗？」
叶嬷嬷点了点头，「旁的时候不知道，但是在王府里，王爷一直都是独寝的。」
说起来她也有些纳闷，王爷的两位侧妃仿佛是摆设似的，他竟一次也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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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程吟玉就不一样了，自从进了这曲江别院，几乎荣宠不衰。
叶嬷嬷感慨地望着她。
王爷如此宠爱程吟玉，怕是马上就要将心都剖出来给她了。
她只希望，程吟玉也能喜欢王爷几分。
顾行舟从军营出来，看向守在一旁的沉霄，问：「九公主的事情可办妥了？」
「是。」
「下药一事呢？」
顾行舟冷声道：「上次查不出来便算了，这次若是还没查出来，你的脑袋也不必现在悬在脖子上了。」
沉霄擦了把汗，上次下药之人隐藏太深，他毫无头绪，但是这次他全都查清楚了。
于是连忙说道：「回禀王爷，下药之人是林侧妃。」
顾行舟并不意外。
昨日她的状态便有些不对，不仅劝他喝了几次茶，动作也扭扭捏捏的。
本以为她是想让他宽限几日，便没太在意，没想到竟是暗中给他下了药。
顾行舟冷哼一声，示意沉霄继续说下去。
沉霄便细细说道：「昨晚您中药之后，属下便派人封锁了清竹院、锦琼院与书院，那份绿豆糕并无问题，但您喝的那杯茶水中含有春情散。」
「事后林侧妃害怕您查到她头上，将茶杯洗干净了，但余下的春情散却还留着。」
「属下从侧妃的贴身丫鬟宝云身上搜到了，府医已确认是春情散。」
说着他拿出春情散粉末交给顾行舟。
顾行舟瞥了一眼，继续问：「春情散哪来的？」
「这个……林侧妃不肯说，」沉霄低声道，「纵然铁证如山，但林侧妃根本不承认是她下的药，非吵着要见您一面。」
「不承认？」顾行舟冷笑道，「那本王便去看看，她还要耍什么花招。」
第52章 派人将宜光院收拾出来
秦王府，锦琼院。
宝月藉口更衣，去了趟茅厕，极为自然地咳了两声。
不多时，外面有人咳了三声，这便是对上暗号了。
她左右看看，拿掉了一块松动的砖。
茅厕位置偏僻，墙外便是锦琼院外，甚少有人知晓只要挪掉这一块砖，便能与外头的人说话。
宝月轻声道：「如今王爷知晓了所有的事，侧妃说了，若是不给她想出办法，她便供出你家侧妃。」
观秋亦压低声音开口：「你别着急，何侧妃说了，她有办法。」
宝月急道：「那你倒是说啊。」
观秋缓缓开口：「再给王爷下一次药。」
宝月差点叫出声，连忙捂住嘴，好半晌才说道：「疯了不成！」
连她都知道这个想法不可行，王爷可不是会接二连三地上当的，稍有差池，万劫不復。
「我们侧妃说了，兵行险招，王爷知晓你们没有春情散，所以肯定会放松警惕，下一次药是下，下两次药又有什么关系？」
观秋将一粒用纸包着的白色药丸放在缝隙里。
她快速说道：「这是温情丸，遇水即溶，只要一炷香的工夫便能起效，用不用，随你。」
说完她便快步离开了。
宝月盯着温情丸看了一会儿，还是拿了起来，交给林缨，又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林缨拍案而起，怒声道：「她以为我是傻子不成！」
王爷如此憎恨下药一事，她若是再做出这种事，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她越想越生气，何柔嘉肯定不安好心。
等着瞧吧，她一定会将何柔嘉是同谋的事情告诉王爷，要死一起死！
宝月连忙「嘘」了一声：「侧妃，外头还有守卫呢。」
林缨憋闷地坐了半晌，还没理出个头绪，便听外头一阵兵荒马乱，想必是王爷过来了。
她捏着温情丸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着牙攥在了手中。
再下一次药，岂不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何柔嘉就是想害她！
房门大开，顾行舟走了进来。
林缨整了整衣衫，面色灰败地福了福身：「王爷安好。」
顾行舟没理她，径直坐在主位上。
宝月小心翼翼地将茶水端了过来，轻轻搁在桌上，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顾行舟盯着茶水看了一会儿，冷声问：「这次下药了吗？」
林缨挣扎道：「王爷在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明白？下什么药？」
沉霄将春情散放在桌上。
顾行舟不疾不徐地开口：「从你的贴身丫鬟宝云身上搜出来的，还要狡辩？」
不多时，一个人被侍卫拖了进来，头髮散乱，满身的血，还有几条鞭痕，早已不成人样了。
林缨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这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宝云。
「小、小姐……救我，」宝云满脸是泪，左手撑在地上，右手向前探去，「奴婢要、要死了……」
林缨别开眼睛，颤声道：「妾、妾身真的不知道她哪来的春情散……定是宝云为了勾引王爷才准备的，和妾身无关！」
顾行舟冷冷瞥她一眼：「倒是难为了宝云主僕情深一场，一个字也没透露，你反而倒打一耙，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林缨咬死了不承认：「此事确实与妾身无关！」
她是皇上亲封的侧妃，就算是王爷也轻易动不了她，她什么都不怕！
宝云只是替她受些皮肉之苦而已，等她日后得宠，她一定好好对待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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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林缨心里的愧疚少多了，坚定出声。
「王爷要杀要剐，妾身都奉陪，只是这件事妾身没有做过，妾身便不会承认。」
顾行舟看都懒得看一眼这个愚蠢的女人，淡淡吩咐道：「宝云杖毙。」
林缨脑海中轰隆一声，宝云要死了？
「小姐！救我！小姐！」
宝云拼命挣扎，地板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却还是抵不过身强力壮的侍卫，被拖了下去。
时而压抑时而悽厉的叫喊声传到房中，林缨抖若筛糠。
一旁的宝月更是有兔死狐悲之感，宝云喊一声，她便颤一下。
到最后，宝云声息渐弱，她也跌倒在地上。
沉霄进来回禀：「王爷，宝云已死。」
顾行舟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淡淡道：「还不承认吗？」
林缨落下泪来，坚持说道：「此事与妾身无关。」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不将板子落在她身上，她就抵死不认。
若是挨了打，她便供出何柔嘉，大不了鱼死网破。
顾行舟吹了吹茶盏上浮出的热气，道：「本王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你竟如此嘴硬。」
林缨带着几分哭腔开口：「王爷，妾身真的不知道宝云为何藏匿春情散！」
「别哭了，」顾行舟腻烦地瞥她一眼，「本王只问你一句，此事与何氏有没有关系？」
林缨讶然地抬起眼睛，王爷居然猜到了何柔嘉也在其中……
但权衡之后，她还是否认道：「妾身不知道王爷在说……啊！」
砰的一声，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微烫的茶水洒在襦裙上，林缨吓得花容失色。
「本王耐心有限，」顾行舟神色更冷，「别以为你是父皇亲封的侧妃，本王便动不了你，来人！」
一位神色严肃的嬷嬷走上前来，撸起袖子，蒲扇般的大掌落了下来。
林缨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按住了肩膀，嬷嬷左右开扇，力道之大，仿佛将灵魂都抽离了。
林缨被扇得头晕眼花，满嘴的血。
她试图说话，想说出何柔嘉的名字，却也只是喷出一口血沫。
打够三十下，嬷嬷停了手。
林缨身后的束缚也解除了，她像一滩软泥般倒了下来，头髮被打散，脸上的巴掌印格外清晰，张了张口，却怎么说不出一个字。
顾行舟站起身，轻蔑地看着她。
「从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允许，林氏不得走出厢房。」
嬷嬷福身道：「老奴一定照看好侧妃。」
等王爷走了，嬷嬷蹲了下来，枯树皮般的脸上露出一个笑。
「侧妃，实在对不住，为了不让您在王爷面前乱说话，老奴下手重了些，望侧妃见谅。」
林缨颤颤巍巍地指着她，一定是何柔嘉的人，一定是！
嬷嬷拉着林缨起身，鬼魅般的话语传到她耳朵里。
「今日您还没有抄经呢，快些写吧，不然被王爷知道了，又得让老奴打您，老奴的手也疼得很呢。」
已是深夜，顾行舟回到正院，和衣躺下。
一夜无梦。
卯时三刻，他睁开眼睛，手臂下意识揽了一下，温香软玉却并未入怀，扑了个空。
顾行舟清醒过来，神色复杂。
他沉思片刻，喊来沉霄。
「派人将宜光院收拾出来。」
沉霄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问：「给夫人住的？」
顾行舟神色不虞地瞥他一眼：「让你收拾便收拾，废什么话。」
「好嘞，属下这就去！」
第53章 麝香
打理宜光院一事，自然是要让何侧妃来做的。
她管理着王府后院，所以大事小事都要经她的手。
趁着王爷用早膳的工夫，沉霄亲自去了一趟清竹院。
何柔嘉的作息向来是跟着顾行舟走的，所以早早醒了。
听了裁春禀报之后，她心里便是一咯噔。
她唤来观秋，低声问道：「你确定昨晚林氏没说出我的名字？」
昨晚她比林缨更心慌，若是被林缨供出来，她不死也得脱层皮，肯定不会轻而易举脱身的。
幸好嬷嬷也是她的人，昨晚才得以睡了个好觉。
可是今早又为何……
观秋宽慰道：「小姐别担心，肯定是别的事情。」
不多时，沉霄过来了。
何柔嘉上前迎了迎，笑着开口：「这么早，沉侍卫怎么过来了？」
沉霄抱拳行礼，扬声道：「王爷吩咐，请侧妃尽快将宜光院打理好。」
何柔嘉一怔，捏着裙角的手勐然攥紧，这才露出一个妥帖的笑容。
「难不成府里要进新人了？」
沉霄道：「属下不知，王爷并未透露。」
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宜光院定是给那位外室夫人准备的。
何柔嘉将纷繁的思绪抛到脑后，笑道：「既然如此，我亲自去问问王爷吧。」
沉霄顿时一愣，王爷让他来知会一声，可没说让侧妃过去一趟。
他踌躇道：「侧妃，王爷吩咐的事，您只要照办便好。」
何柔嘉柔柔一笑：「我须得知晓以后谁来住，才能好好布置一番，不然布置的不好，日后王爷怪罪，我找谁说理去？」
见她所言有理，沉霄便也没再拦着，两人一同去了正院。
沉霄进去通报，何柔嘉脸上的笑立刻便消失了，盯着脚边的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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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真有本事，不出一个月便哄着王爷纳了她，这么快便要进府了。
何柔嘉冷冷地想，这样也好，隔空打擂台的日子也过够了，进府便进府吧。
在秦王府里，她说了算。
但是若是还未进府便出了事……就算死不了，脸上破个相也够了。
余光瞄见沉霄出来了，何柔嘉脸上又挂上了笑容，款款进了正房。
绕过屏风，她盈盈一拜：「妾身参见王爷。」
顾行舟正用着膳，随口说道：「坐。」
何柔嘉顿时一怔，这才瞧见王爷对面摆着碗筷，像是给她准备的。
心里顿时一热，入府这么久，她还从未与王爷单独用过膳。
何柔嘉慢慢坐下，执起筷子。
顾行舟道：「方才沉霄与本王说了，你想知道宜光院是给谁住的？」
何柔嘉温婉一笑：「想来是王爷的红颜知己，但妾身又怕闹出乌龙，所以才想着过来问问王爷。」
顾行舟道：「你应当知晓，本王在曲江别院养了位外室，近日想着将她接入府中，你意下如何？」
虽然此事他能自己拿主意，但是他也得给何氏脸面，总不能人已经进府了，她才知道这事。
沉霄在一旁腹诽，他就知道是外室夫人，方才王爷竟不承认。
何柔嘉攥紧了筷子，笑道：「这是喜事啊，府里许久未有过新人，王爷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妾身也甚是高兴。」
见她脸上毫无妒恨之色，顾行舟便放下心了，淡淡吩咐：「院子收拾干净即可，不必另外添置物件。」
「是。」
顿了顿，何柔嘉又说道：「只是这宜光院的位置是不是有些偏僻了？妾身想着，要不要换一个离正院近的？」
宜光院在王府东南角，从正院到宜光院，需经过王府花园与玄心湖，甚是不方便。
顾行舟道：「不必，本王就是要让她离得远一些。」
何柔嘉有些不解，远一些？为何要远一些？
但是既然王爷这样说了，她自然不会再反驳。
「对了王爷，不知您想给这位妹妹什么位份？」
王府后院分四个等级，正妃、侧妃、侍妾和通房，正妃只此一位，侧妃也只有两位，侍妾和通房不设人数。
以程吟玉的身份，做通房都是抬举了，但是架不住王爷喜欢，想必就是侍妾了。
果然，顾行舟道：「侍妾。」
何柔嘉面色不变，又问何时进府。
顾行舟思索片刻，说道：「就这两三日，收拾好之后，你派人过来说一声。」
何柔嘉如坠冰窖，这么快，脸上却还是笑着应了声好。
又吃了两口，顾行舟站起身，何柔嘉也赶紧放下筷子。
「本王去上朝了，你继续吃吧。」
何柔嘉却没再继续，笑着摇摇头：「妾身也饱了，这便去忙宜光院的事了。」
顾行舟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道：「你有心了，本王记得你喜欢那幅前朝大家的《游春图》，赏你了。」
何柔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低下头去，福身道：「多谢王爷。」
目送顾行舟走远，她在正院里站了一会儿。
观秋小心翼翼道：「小姐，咱们回去吧。」
「回去？」何柔嘉面无表情道，「方才我不是说了吗，去收拾宜光院。」
观秋顿时一愣：「您亲自去？」
「那是自然，为了王爷赏的字画，我当然要尽心。」
从正院出来，两人往宜光院走去。
秦王府占地极大，有二十余个大小不一的院子，唯独这个院子最是偏远，唯一可取之处是景色绝佳。
走过花园，又绕过玄心湖，宜光院渐渐近了。
观秋扶着何柔嘉向前走去，低声问：「小姐方才为何要提议寻个离正院近的院子？若是王爷答应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以为我傻不成，」何柔嘉淡淡道，「人要进府了，我自然也得装个样子提提意见，以示绝无嫉妒之心，唯有姐妹情深。」
况且王爷拿定的主意怎么可能会因为她的只言片语轻易更改，若是真的听了她的意见，那便不是王爷了。
观秋真心佩服道：「小姐真是高明。」
「再高明也得不到宠幸，」何柔嘉冷哼一声，「有什么用。」
观秋便不敢说话了，推开小院的门扉。
虽然此处没有住人，但是也有下人时常清扫着，只是还是盖不住那股子腐朽之气。
何柔嘉用帕子掩住口鼻，淡淡吩咐：「将床褥换成新的，里头的器具也清洗一遍，燃些香将这些味道去掉。」
观秋心神一动，问：「燃什么香？」
何柔嘉轻轻柔柔地开口：「自然是麝香。」
第54章 想不想帮你女儿报仇
收拾好宜光院，时间已过去三日。
等顾行舟回来，何柔嘉特意去了趟正院告知此事。
「王爷，院子已经拾掇好了，妹妹随时可以住进来。」
顿了顿，她问：「王爷要不要亲自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妾身再让人改。」
「不必，」顾行舟道，「你办事向来稳妥，本王很放心。」
何柔嘉笑笑，又问：「不知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迎妹妹入府，妾身也得给她准备一份贺礼才是。」
顾行舟思索片刻，道：「那便明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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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何柔嘉恍惚了一下，王爷可真是心急。
从正院出来，她没有回清竹院，而是吩咐道：「出府。」
观秋一愣，王爷还在府上呢，这个时候出府，万一被王爷发现了……
「怕什么，」何柔嘉悽惨一笑，「难道他还能主动去找我不成？」
观秋喏喏应是。
主僕二人乔装打扮一番，出府之后雇了辆马车，前往京郊。
来到一处废弃的院落，她戴上面纱，挥退守门的人，径直走向酒味熏天的柴房。
柴房里，一个浑身邋遢的中年男子躺在草垛上，旁边随意搁了几个酒罈。
见有人过来，男子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打了个酒嗝。
何柔嘉嫌恶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轻柔出声：「陈管事，许久不见。」
此人正是曲江别院的前管事。
陈管事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唿愣了愣，这才抬起头来，一双浑浊的双眼打量着面前这个身段窈窕的女人。
他冷哼一声：「就是你派人把我抓走的吧？」
走出曲江别院没多久，他就昏迷不醒了，再次醒来，便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两个守门的人忠心耿耿，他怎么求也逃不出去，索性便随遇而安了，反正每日有好酒好菜招待着。
今日终于来了个女人，他便知晓要让他做事了。
「怎么能是抓呢，」何柔嘉笑道，「分明是请。」
陈管事大手一挥，嘟囔道：「别跟我说这些废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何柔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疾不徐道：「你可想念你的女儿思思？」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陈管事浑身一僵，双眼流下泪来。
他那个冤死的女儿啊！
「我来是想问陈管事一句，想不想报仇？」
陈管事咬着牙问：「怎么报仇！难道我一介平民还能手刃王爷不成！」
「自然是不行的，但是你可以对那位夫人下手，」何柔嘉道，「你女儿被活生生打死，那位夫人可没少出力啊。」
陈管事怔怔地听她说话。
「当时她为何没有帮思思求情，就是看出王爷对思思有两分心思，怕思思得宠后抢了她的位置，所以贿赂了打板子的人，将人打死了，思思死得可真是冤啊。」
啪的一声，陈管事勐的将酒罈砸到墙上，目眦欲裂。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女儿挨了十余个板子便一命呜唿了，原来是她在捣鬼！
何柔嘉吓了一跳，但见他生气，她勾了勾唇，语调蛊惑地继续说了下去。
「明日，那位外室夫人便要进王府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还有，外面看守的人也会帮你，要不要帮你女儿报仇，全凭你心意。」
曲江别院。
得知夫人明日便要进府，沉霄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告知此事。
王爷心血来潮一句话，跑腿的全是他。
气喘吁吁地进入别院，沉霄径直前往程吟玉所在的锦鲤池。
还没走到地方，便听到裊裊乐音，格外空灵悠远。
等她弹完一曲，沉霄这才走上前去，抱拳行礼：「参见夫人。」
程吟玉放下琵琶，瞧见沉霄，心里便是一咯噔。
这几日王爷不在，她吃得好睡得好，甚是有闲情逸緻地弹起了琵琶。
但是沉霄一来，十有八九是要说王爷要过来的消息。
前两次的房事让她有些憷，一次一个时辰，一次激烈，谁受得了？
不过她还是露出了两分笑容，问：「沉侍卫可是要带话？」
沉霄笑道：「夫人大喜，明日进府。」
程吟玉惊得站起身，丹樱和青荷也对视一眼，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几日，她们一点消息都没收到，怎么这么突然？
程吟玉有些激动地问：「沉侍卫，你说的是真的？」
「说假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沉霄提醒道：「明日傍晚，会有一顶软轿迎您入府，到时您准备好便是。」
程吟玉点点头，亲自将他送出亭外。
等人走得没影了，青荷激动地开口：「夫人要苦尽甘来了！」
丹樱稳重道：「该去收拾东西了，只有一日的时间，恐怕有些仓促。」
青荷笑嘻嘻道：「王府里什么都有，依奴婢看，只要夫人过去就行了！」
程吟玉笑着嗔她一眼，抱起琵琶道：「走吧，回去收拾东西！」
喜气洋洋地忙到半夜，程吟玉终于躺下了，却了无睡意，难得失眠了。
今晚便是在曲江别院的最后一夜了，她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本以为至少一个月才能入府，没想到才过三日，王爷便说到做到，纳她进府了。
叶嬷嬷说的果然没错，王爷雷厉风行。
就像第一晚一样，王爷承诺三日来接她，没想到次日便过来了。
若是当时真的是三日后再过来……程吟玉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
翌日清晨，装着行李的几辆马车先行一步，由青荷押着去了秦王府。
傍晚，一顶不算显眼的软轿停在曲江别院外。
程吟玉抱着小白坐上轿子，颇为低调地往秦王府的方向走去。
街上人声鼎沸，她撩开轿帘，满脸都是欢喜的神色。
丹樱走在轿子旁，满脸复杂地盯着前方，捏紧了手中不知被谁塞过来的字条，内心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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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侧妃竟想置夫人于死地！
第55章 遇险
日薄西山，昏黄的光笼罩穹宇，闷热得厉害。
软轿中密不透风，程吟玉有些热，但是她不能时时掀开帘子，便问道：「丹樱，我的团扇可带来了？」
丹樱回过神，将团扇递给她。
程吟玉接过来扇了几下，顺便给热得吐舌头的小白也扇了扇。
又走了一会儿，程吟玉问：「什么时候到王府？」
丹樱思索片刻，说道：「约莫还有两刻钟。」
程吟玉低声与小白说道：「再忍忍，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丹樱听到她的话，心中有些复杂。
再过一刻钟，她们会经过一条街巷，那里有几处废弃的民宅，何侧妃的人便会在这里动手。
环顾四周，这一行人中只有四个抬轿的人，老的老，瘦的瘦，似乎只是普通轿夫，并不像身强体壮的侍卫。
她愈发焦急起来，想找藉口改变路线，可何侧妃说了，必须走这条路。
若是换了路线，何侧妃便会知晓是她从中帮了忙，到时候弟弟妹妹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软轿走进那条街巷。
急中生智，她想到了一个办法——拖延时间。
或许等不到人，何侧妃的人就会走了，或者王爷发现夫人久久没到王府，派人来寻。
越想越觉得可行，环顾四周，这里正是闹市，斜对面便有个生意不错的点心铺子，排起了长队。
丹樱靠近软轿，低声问：「夫人，您想吃点心吗？奴婢听说那家铺子的点心极为可口。」
程吟玉掀帘瞧了一眼，笑盈盈道：「算了吧，我怕一会儿下雨。」
今日异常闷热，想必再过一会儿便要下雨了。
丹樱着急道：「夫人，下次出门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不如您在这里逗留片刻，奴婢帮您去买。」
程吟玉心中一动，是啊，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入王府又何尝不是如此？
见她答应，丹樱马上跑到对面去了，生怕她反悔似的。
她鲜少有如此不稳重的时候，程吟玉疑惑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被叫卖声吸引，移开视线，无限留恋地环视着长街上的每一个地方。
不过此时长街上的人虽多，但人人都担心下雨，是以脚步匆匆，远远不如上次热闹。
程吟玉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兴致缺缺了，放下帘子专心陪小白玩。
殊不知，斜对面的茶馆二楼，有个中年男子盯着她看了许久，眼里是藏不住的激动。
等人瞧不见了，他堪堪回神，低声对身边的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点点头，拔腿跑出茶馆。
过了一刻钟，丹樱终于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包点心。
「里头是桃花糕和如意酥，是铺子里的招牌，夫人尝尝。」
程吟玉笑着接过来，问：「方才你怎么这么着急，我还没说我想吃什么呢。」
丹樱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垂眼解释道：「奴婢怕耽搁时间，所以……」
「我知道，走吧。」
软轿重新启程。
轿帘放下，丹樱长舒一口气，争取了一刻钟的时间，也不知那些人有没有走。
想到这里，她犹豫片刻，又问：「夫人，您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帮您买回来。」
程吟玉疑惑道：「你怎么总是劝着我吃东西？」
丹樱牵强地解释道：「路程有些久，夫人晌午便没吃多少东西，奴婢怕夫人饿了。」
程吟玉又气又笑：「我是猪不成，就算饿了，两刻钟都忍不了？」
丹樱讷讷不语。
「好了，我知道你也紧张，」程吟玉宽慰她道，「进府匆忙，我也没有做好准备，但是总归是喜大于忧的，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隔着软轿，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却藏不住十二分的雀跃，藏不住对未来的憧憬。
丹樱双眸含泪，望着即将驶入的巷子，轻轻摇了摇头。
到了这里，不知还有没有以后了。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提，为了保住弟弟妹妹，只能烂在肚子里。
进入街巷，喧嚣声渐行渐远，偶尔有几个过路人，也都是行色匆匆。
丹樱在心里祈祷王爷快些带人过来，可身前身后都风平浪静。
知晓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她拼命忍住眼泪，低声道：「夫人，您是个很好的夫人。」
程吟玉纳闷地问：「怎么忽然说这些？」
「奴婢只是有感而发……」
耳边有匆促的脚步声响起，来自一条幽暗的小巷。
她攥紧了手，须臾之间，前方出现三个持刀的蒙面男人，气势汹汹，显然来者不善。
四个轿夫哪里会想到会遇到这种事，顿时乱作一团。
手起刀落，四个轿夫还未出声便一命呜唿了。
软轿重重地磕在地上，程吟玉痛唿一声，扬声问：「出了什么事？」
小白闻到血腥味，不安地叫了一声。
丹樱立刻拦在轿子前。
陈管事一把将她推开，赤红着眼睛上前一步：「夫人，还不准备出来吗？」
听到这个声音，程吟玉心中一惊，陈管事？
她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握在手中，颤声问：「陈管事怎么来了？」
「你说我为什么要来！」陈管事哈哈大笑，狰狞道，「自然是让你以命抵命，还我女儿的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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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着刀往轿中噼去，丹樱不要命地扑了过去，牢牢抱住他，扬声道：「夫人快跑！」
程吟玉当机立断掀开轿帘，小白沖了出去，咬住陈管事的裤腿。
趁他低头，程吟玉立刻往陈管事身上扎簪子，拉起丹樱便跑。
一时间背上和腿上都开始疼了，陈管事哇哇大叫，不管不顾地向前砍去。
怕程吟玉受伤，丹樱抬手去挡，那一刀正中她的手臂，她身形一歪，倒在地上。
程吟玉回过头来，入目全是血。
丹樱疼得抽气，却还是坚持说道：「夫人，别管我，你快跑，快啊！」
程吟玉咬了下牙：「要走一起走！」
丹樱拼命摇头，沾了血的手将她往外推。
陈管事狞笑着上前：「你们俩都下去陪我女儿吧，她好孤单啊……」
他举起了手里的刀，遮蔽日月，天空勐然黑沉。
即将落下的瞬间，「咻」的一声轻响，陈管事倏然脱力，刀掉在地上。
不知从哪射来的箭，正中心口。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在胸口的箭，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程吟玉心中一惊，她得救了？谁救了她？
第56章 得救
天色阴沉，积压了一日的瓢泼大雨倾泻下来，将地上的血水沖刷干净。
程吟玉扶着丹樱起身，看了两眼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蒙面人。
陈管事死了，可这两人还在。
像是知晓她的畏惧，咻咻两声，蒙面人倒在地上。
程吟玉环顾四周，终于在屋顶上瞧见了一个男子，她扬声问：「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吗？」
那人闻言便跳了下来。
这是一个约莫不惑之年的男子，身着华服，身形魁梧，背上背着箭筒，手上拿着一张弓。
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程吟玉却并没有觉得不舒服，盈盈一拜：「多谢恩公。」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却还是压抑不住激动地问：「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丹樱闻言立刻警惕起来，四周无人，又下着雨，谁知道面前这个人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抢人的？
程吟玉貌美无双，就算方才是救人的，见了她之后，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她强撑着拦在程吟玉身前，冷声道：「我家夫人是秦王殿下的妾室，不宜透露名讳。」
她试图用秦王殿下的名号逼退男子的不怀好意。
「秦王？妾室？」男子面色微变，似有怒意。
见他神色不对，程吟玉也有些怕了，难道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吗？
可现在街头巷尾空无一人，她和丹樱两个弱女子，如何与身强体壮的男人抗衡？
她试图拖延时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若您想要金银，我马上着人送来。」
男子顿了顿，正要开口，雨幕中，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瞧见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丹樱勐然松了一口气，沉霄来了。
得救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了下去。
程吟玉伸出手来，没想到沉霄更快，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丹樱。
沉霄扫了几眼地上的尸体，同样警惕地看着这个男人，护在程吟玉面前。
他偏头询问：「夫人可有大碍？」
程吟玉道：「一切安好，只是丹樱手臂上受了些伤。」
沉霄点点头，沉声道：「属下护送您去马车上。」
程吟玉看了面前的男子一眼，低声又快速地说道：「他是救我的人，别伤了他。」
沉霄点点头，将丹樱打横抱起，吩咐侍卫道：「将地上的人全都带回王府！」
等程吟玉进了马车，他将丹樱放进马车里。
回过头，那个男人已经消失在雨里，背影莫名有些熟悉。
沉霄准备去追，忽然想起安全护送夫人回府更重要，更何况他也没做出伤害夫人的举动，便道：「回府！」
死里逃生，程吟玉却顾不得高兴，抹了一把还在滴水的脸，检查了一下丹樱的手臂。
伤口极深，血肉翻了出来，还在不断渗血，马车里却没有可以包扎的东西。
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进来，递来一方干净的帕子。
程吟玉愣了愣，赶紧接了过来。
简单帮丹樱包扎了一下，程吟玉这才后怕着开口：「多谢沉侍卫，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沉霄道：「是王爷见夫人迟迟没有入府，这才派属下过来看看。」
他心里也后怕着，若是没有那个男人，夫人可能就……
若是他再晚来一步，那个男人说不定会抢人。
幸好夫人无碍，不然他小命难保。
过了片刻，马车停下。
沉霄放好轿凳，又撑起油纸伞。
程吟玉走下马车，直接说道：「反正已经湿透了，不用撑伞，你将丹樱抱出来吧。」
沉霄却还是将伞给了她，低声道：「夫人挡一挡。」
夏日衣衫轻薄，淋了一场雨，窈窕身形若隐若现。
程吟玉抿了抿唇，随着沉霄快步走入秦王府。
她本可以坐着软轿，仪态万方地入府，没想到最终却是如落汤鸡一般，如此狼狈地进来了。
这是上天在告诉她，她不该执意进王府吗？
思绪纷繁间，青荷步伐轻巧地迎了上来，正想福身行礼，却见她淋雨、丹樱受伤，顿时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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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
「无碍，」程吟玉朝她笑笑，「你去请府医过来。」
青荷赶紧点头，正想走，忽然想起侍妾是没资格请府医的。
见她踌躇，沉霄也想起这个规矩来，便道：「前面有间空厢房，夫人和丹樱稍候，属下去请示王爷。」
程吟玉道：「麻烦你了。」
不多时，沉霄将丹樱放下，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程吟玉检查着丹樱的伤势，青荷开始翻箱倒柜，找出两条薄毯来。
「夫人千万别着凉了。」
「我没事，倒是丹樱瞧着有些不好。」
程吟玉皱眉看向面色发白的丹樱，先将薄毯裹到她身上。
青荷又急又心疼地问：「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陈管事，他是来给思思报仇的。」
顿了顿，想起青荷可能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她将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
青荷愤愤不平道：「这人就是倒打一耙，夫人有什么错！」
程吟玉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要报仇也不该来找她。
不过，陈管事怎么知晓她今日一定会出府，身边也没有侍卫？
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她怔怔地想，林侧妃吗？
不过听说她被王爷禁足了，手还能伸这么长？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顾行舟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
程吟玉回过神，正想行礼，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免了她的礼。
顾行舟上下打量她一番，沉声问：「可有大碍？」
程吟玉抬起脸来，一双盈盈桃花眼含了泪，羽睫颤动，一滴珍珠般的泪刚巧落在他的手背上。
却仿佛落在了顾行舟心上，烫得他手足无措。
他正愣神着，怀中却多了温香软玉。
「妾身一切安好，只是，差点见不到王爷了。」
她甚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顾行舟的心软了下来，难得温声地安慰。
「别哭了，本王一定会查清幕后主使。」
第57章 送衣裳
窗外雨声嘈杂，吵得人心神不宁。
何柔嘉合上书，刚准备假寐片刻，观秋从外面进来，关上门，再蹑手蹑脚地进了内室。
「小姐，外室夫人进府了。」
何柔嘉立刻坐起身，问：「你说什么？」
内室只点了两盏灯，她的脸隐在暗处，不笑的时候，眉宇间便显出几分冷意来，无端让人害怕。
观秋跪了下来，小心翼翼道：「陈管事和两个侍卫按照计划行事，本来就快要得逞了，可半路忽然杀出个男人，两三箭便将他们射死了。」
何柔嘉攥紧了手，淡淡道：「你确定都死了？」
「是，奴婢派人去看了， 三人都是心口插着箭，一丝唿吸起伏都没有。」
何柔嘉放松了些，死了好，正好死无对证。
那两个侍卫是她花高价雇来的，她从未露过面，唯一一次还是最后一次去找陈管事的时候，想来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至于陈管事的动机就更清楚了——给女儿报仇。
怎么查都查不到她头上。
想到这里，何柔嘉含笑道：「你起来吧。」
观秋这才敢站起身，继续说道：「外室夫人没有受伤，但是想来受了惊吓，王爷听闻之后已经过去看她了。」
「什么外室夫人，」何柔嘉淡淡纠正，「已经进府了，以后叫程夫人。」
观秋应了声是，在心里默念几遍。
何柔嘉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
「既然王爷亲自去看她了，我这个侧妃也不能摆架子，去看看。」
观秋便笑道：「程夫人浑身都湿透了，所以暂时在盛云堂待着，说不定咱们去得快，还能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看到又能怎样，」何柔嘉漠然道，「就算她成了落汤鸡，在王爷眼里也是香饽饽。」
顿了顿，她又说道：「对了，带上一件我没穿过的衣裳。」
过了片刻，两人到了程吟玉所在的盛云堂。
娇娇怯怯的哭声隐隐传来，和着吵闹的雨声，却并不惹人厌烦。
何柔嘉停了下来，便听顾行舟说道：「别哭了，本王一定会查清幕后主使。」
温柔到极致的语调，含着两分疼惜，让何柔嘉有些心惊。
入府许久，她何曾听过王爷这样说话？
他是冷淡的，疾言厉色的，是天生便睥睨一切的上位者，可此时此刻，却在温声哄着一个女子。
何柔嘉手脚冰凉，有风吹来，寒意遍布全身。
观秋小声提醒：「沉侍卫出来了。」
沉霄是被顾行舟一个眼神赶出来的，嫌他碍事。
天地良心，他可没看别的，一直在关注丹樱的伤势！
不过他也不能解释什么，带着闲杂人等出来，还贴心地关上门。
刚转过身便见何柔嘉含笑立在檐下，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
他走上前去，行礼道：「侧妃……」
话还没说完，何柔嘉笑着摇摇头。
「既然王爷在这里，我就不打扰了，这是我为程妹妹带来的衣裙，劳烦沉侍卫送进去。」
她的语调轻柔，眉眼间皆是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嫉妒之意。
沉霄暗道她沉得住气，应了声是。
青荷从观秋手中接过衣裙，感激道：「多谢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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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府上的时候便听闻何侧妃心细又心善，果然不假。
何柔嘉看她两眼，笑道：「你便是青荷吧？」
见她知道自己的名字，青荷顿时受宠若惊：「奴婢青荷拜见侧妃。」
「好了，何必拘礼。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去，脸上的笑顿时冷了几分。
走出盛云堂，观秋纳闷地问：「方才小姐怎么不进去？」
「他们你侬我侬，我进去做什么。」
何柔嘉微微扬起脸，逼退眼底的泪意。
「况且，一个侍妾罢了，我何必纡尊降贵主动讨好，我要让她来拜见我。」
目送侧妃走远，青荷小声问：「沉侍卫，现在要不要敲门？」
沉霄挠挠头，为王爷办别的事，他马上就能拿定主意，可是一牵扯到王爷的女人，他马上一个头两个大。
进去吧，怕扰了好事，王爷怪罪，不进去吧，说不定王爷嫌他办事不力，还是怪罪。
正拿不定主意，府医拎着药箱过来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受伤的是丹樱，但是夫人受了惊吓，说不定也要把脉。
于是他敲了敲门，正色道：「王爷，府医过来了，方才何侧妃来过，送来一套衣裙。」
顾行舟捧起程吟玉的脸，她哭得梨花带雨，眼睛湿润润的，眼尾也红着。
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只有他才是她的避风港。
顾行舟嘆了口气，揉揉她的脸，扬声道：「进来！」
进来的人是青荷，先服侍程吟玉换上干净的衣裳。
顾行舟没有避开的意思，四平八稳地坐着，程吟玉只好绕去屏风后，快速换好衣裙。
这是一袭荼白色襦裙，除了裙摆上绣了几片银色竹叶，毫无纹饰，瞧着仙气飘飘的。
程吟玉偏爱鲜亮的颜色，从未穿过这样的衣裳，总觉得别扭。
但是既然是何侧妃送的，她自然不会抱怨什么，只会感激。
何侧妃知晓她此刻最需要可以蔽体的衣物，于是便将自己的衣物送了过来，果然女子最懂女子。
换好之后，程吟玉走了出来。
她清凌凌地站在那里，月光倾泻在她的衣裙上，镀了一层莹莹的光，圣洁不可亵渎。
偏偏她的头髮湿着，用木簪随意挽了个髻，两绺髮丝垂在脸颊两侧，又像魅惑的妖，细眉轻蹙，让人心生怜惜。
顾行舟盯着她看了半晌，竟有些移不开视线。
程吟玉毫无察觉，笑盈盈道：「多亏了何侧妃送来衣裙，妾身一会儿便去谢她。」
「今日太晚，明日吧，」顾行舟喉结轻滚，「本王带你回宜光院。」
他牵起她的手，程吟玉却不想走，担忧地看了丹樱一眼。
为了救她，丹樱挨了一刀，不知伤势如何。
「有府医在，怕什么，」顾行舟道，「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院子。」
程吟玉只好应是。
第58章 何侧妃前日出府了
宜光院的位置有些偏远，顾行舟便派人去抬轿。
从盛云堂到宜光院，走路至少需要两刻钟，得坐轿子。
程吟玉这才意识到王府到底有多大，不由得有些咂舌。
再次坐上轿子，她还有些后怕，总觉得前面会冲出几个人来。
幸好一路平顺，将她送到了宜光院。
走下轿子，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没想到宜光院前竟是一片湖。
雨滴落在湖水中，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隐隐起了雾，烟波浩渺。
不远处停着几条乌篷船，随风微微摆动着，颇有些安闲自在之感。
程吟玉怔怔地想，若是能在湖心赏雨，不知该有多惬意。
余光瞥见顾行舟已经进了院子，程吟玉也不好久留，匆匆跟上。
进入宜光院，处处都是葱绿的树木，墙角种着各色花卉，群芳争艷，花团锦簇。
不等程吟玉一一辨别，手臂便被人扯了过去，踉跄了两步才勉强跟上顾行舟的步伐。
她微微抿唇，不懂他这次为何如此急切。
进入厢房，刚关上门，她还未适应黑暗，顾行舟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瓣上，汲取着甘甜。
程吟玉推开他，细细喘着气，低声道：「妾身还未沐浴。」
她淋了一场雨，总觉得身上黏得很，不太自在。
顾行舟却不在意，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往内室走一边说道：「本王怕你淋了雨后生病，所以用身体帮你取暖。」
程吟玉：「……」
窗外连绵的雨又落得急了些，风也肆虐。
不知过了多久，只余细雨绵绵，桃花香气隐隐浮动。
程吟玉全身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腻白细瘦的手臂无力地搭在拔步床上，双腿颤着，怎么也站不起来。
顾行舟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终于弯腰将她抱起来，塞进薄衾中。
他摇了摇铃铛，青荷带着丫鬟们进来，自觉地将热水倒进浴桶中，又赶紧离开了。
「去沐浴。」顾行舟亲了亲她的脸。
程吟玉摇摇头：「太累了……」
说着她便要闭上眼睛，顾行舟却不容分说地将她抱起来。
「本王亲自帮你洗。」他一脸餍足，所以乐意在这种时候伺候她一会儿。
但程吟玉却不敢真的让他伺候，毕竟是王爷，所以泡在浴桶中片刻便自己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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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清洗一番，程吟玉也有了些许精神，轻声问：「王爷今晚会走吗？」
顾行舟道：「本王自然留在这里。」
不然为何让她进府。
程吟玉便放下心了，与他细细地说起陈管事刺杀一事。
「妾身连进府都是前一晚才知晓的，陈管事为何会精准地预知此事？妾身便想着，可能是有人特意告诉陈管事的，他背后或许另有其人。」
顾行舟自然知晓，不然当时他也不会说查出幕后主使。
只是程吟玉进府一事，王府里几乎人人知晓。
不过其中有利益牵扯的，也只有区区三人罢了。
「你放心，本王会查出来的。」
他也很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此铤而走险。
程吟玉钻进他怀里，有些惶恐道：「一想到有人要害妾身，妾身便怕极了。」
顾行舟摸摸她的脸， 眸光稍暗，他对她的宠爱确实有些招摇了。
正思忖着要不要冷落她几日，便听程吟玉怯怯地出声：「王爷，您在这里留宿，妾身好高兴，不然妾身定会做噩梦的。」
顾行舟的心顿时软了两分，承诺道：「这几日，本王会常来看你。」
有他这句话，程吟玉便放下心了。
身为王爷，顾行舟事务繁忙，若是不上心去查，等查到幕后主使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敌在暗，她在明，必须要尽快找出此人，才能高枕无忧。
至于王爷的宠爱，她获得的够多了，也不怕再多要几次，最好逼得那人再次出手，也省得费心去查了。
伴着窗外淅沥的雨声，两人一同睡去。
翌日清晨，顾行舟醒的早，睁开眼便瞧见程吟玉的睡颜。
他心中便溢满了满足，将怀里的温香软玉抱得更紧了些。
独守空房的这几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过的又是什么苦日子。
啄了下她的唇，怀里的人便嘤咛一声，仿佛在控诉他扰人清梦，蹙眉缩进他怀里。
顾行舟偏要把她弄醒，故意沉声问：「在别院时还会服侍本王更衣，在王府就不服侍了？」
程吟玉闻言迷茫地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赶紧坐了起来。
薄衾滑落，里衣松松垮垮，昨晚的痕迹若隐若现，像是雪中绽开的红梅。
顾行舟的眼神顿时变了。
程吟玉赶紧拉好里衣，轻声道：「妾身服侍王爷更衣。」
她走下床去，双腿还颤着，膝盖微弯，眼看着就要跪在地上，腰间横了条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算了，笨手笨脚的，本王自己来。」
顾行舟嘴上嫌弃，眼里却带着两分笑意，将她弄得连床都下不了了，可见昨晚有多酣畅淋漓。
他突然转变态度，程吟玉有些懵，但是不必她动手了，她也乐得自在，坐在床上给他递衣裳。
终于全部穿好，程吟玉道：「王爷慢走。」
临走之前，顾行舟提醒道：「你第一日入府，记得去给侧妃请安。」
顿了顿，他又说道：「林侧妃就不用了。」
空有侧妃之名罢了。
程吟玉却道：「妾身不去的话，会被人说恃宠而骄的。」
她想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林侧妃搞的鬼。
顾行舟无所谓，便道：「随你吧。」
走出宜光院，沉霄迎上来，快速将昨晚查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陈管事走出曲江别院之后便不知所踪了，属下暂时没有查到他去了哪里。」
「至于另外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因为有些本事，所以做了打手，从陈管事消失之后，他们俩也不见了。」
沉霄说完顿了下，见王爷没说什么，继续道：「这几日，林侧妃安分守己，柳夫人缠绵病榻，两人都没有与外界联繫，倒是何侧妃前日出府了。」
前日，那便是程吟玉进府前夕。
顾行舟问：「做什么去了？」
沉霄惭愧道：「属下暂时还未查到。」
只有这短短一夜，他要查陈管事和另外两人的身份，又要查侧妃们的动向，忙得焦头烂额，暂时只查到这么多。
这条路经过清竹院，正好可以过去一趟，顾行舟便道：「本王亲自去问。」
第59章 除了自己，谁也不能信
清竹院。
何柔嘉正用着膳，裁春满脸喜色地进来，福身禀报导：「侧妃，王爷过来了！」
「你说什么？」
何柔嘉的动作顿了顿，以为自己没睡醒听错了，王爷怎么会来？
「真的，」裁春笑盈盈道，「侧妃快起来迎一迎吧！」
她怔怔地往外看去，一道挺拔伟岸的身影出现在月亮门外，步伐匆匆地朝她走来。
何柔嘉这才回过神来，王爷竟真的来了！
她柔柔笑着起身行礼：「王爷安好。」
「不必多礼，」顾行舟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坐。」
何柔嘉看了眼他凝重的神色，忽的有些心凉。
他不是临时起意过来的，更不是特意来找她的。
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压下心底的不安，笑道：「王爷过来之前也不说一声，妾身好给王爷沏壶好茶。」
「茶就不必了，」顾行舟望向她，「本王过来是想问你一句，前日你去了哪里？」
何柔嘉嘴角的笑容便有些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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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王爷第一次踏足清竹院，不是为了她来的，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这么点小事，王爷居然亲自过来询问，她真不知该说程吟玉受宠还是该说自己是个笑话。
她垂下眼睛，柔声解释：「妾身回了趟娘家，当时母亲犯了咳疾，有些严重，所以妾身没有请示王爷便急匆匆地过去了，是妾身的不是。」
顾行舟问：「除了回家，还去了哪儿？」
「妾身不敢在外逗留太久，所以看望过母亲之后便回府了。」
顾行舟盯着她看了片刻，颔首道：「本王信你。」
他神色平淡地转移了话题：「昨日程氏睡得有些晚，所以起得迟一些，若是她来晚了，你别怪她。」
何柔嘉依然笑着：「进了府便是姐妹，妾身不会摆侧妃的架子，只盼着能与程妹妹成为姐妹。」
顾行舟点点头，这便准备离开了。
何柔嘉挽留道：「王爷还未用早膳吧，不如在妾身这里用一些。」
「不必，本王还有事。」
他来去都像一阵风，难以捉摸，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何柔嘉望着他的背影远去，收回视线，看着满桌菜餚，却没了胃口。
走出清竹院，沉霄请示道：「王爷，还要查何侧妃吗？」
「自然要查，」顾行舟瞥他一眼，「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难道本王还能偏听偏信？」
这么久以来，何柔嘉展现的都是温婉大方的一面，他从未见她动过怒，也从未表现出嫉妒。
他不相信世间有如此完美的人，所以方才他特意提了一句程吟玉，没错过她倏然攥紧帕子的手。
若真的是何柔嘉干的，那么她的心思隐藏得该有多深，这么久以来的温婉大方，又装得有多辛苦。
希望是他想多了。
宜光院。
临近巳时，青荷进了内室，将程吟玉喊醒。
她知道夫人昨晚辛苦，可拜见侧妃一事也不能马虎，若是去得太晚，是要被诟病的。
程吟玉在青荷的催促下悠悠转醒，发觉天光大亮，立刻坐起身，进府第一日，千万不能恃宠而骄。
两刻钟后，主僕二人前往清竹院。
坐在轿上，青荷给她递了两块点心，心疼道：「夫人先吃了垫垫肚子。」
为了早一些过去，程吟玉梳洗之后便赶了过来。
程吟玉看见点心便想起了丹樱，一边接过来一边问：「丹樱可好些了？」
「清晨时奴婢去看了一眼，丹樱姐姐已经醒了，只是伤势严重，她有些虚弱，所以暂时还在盛云堂待着。」
程吟玉点点头：「醒了便好，一会儿我过去看看她。」
丹樱救了她一命，于情于理，她都是要亲自照看的。
到了清竹院外，程吟玉下了轿子，打量着比院墙还要高的竹。
走进院中，入眼便是一片竹林，雨后竹叶的清香散发出来，沁人心脾。
想起昨日同样绣着竹叶的衣裳，不难想到何柔嘉喜欢竹子。
正看得入神，有个穿得颇为体面的丫鬟走了过来。
程吟玉收回目光，便见她福身开口：「程夫人安好，奴婢观秋，是侧妃的贴身丫鬟，侧妃正等着您呢。」
果然还是来迟了，程吟玉抿了抿唇，进门便行了个礼。
「侧妃安好，侍妾程氏拜见侧妃，我来迟了，望侧妃恕罪。」
「起来吧，」何柔嘉笑道，「宜光院离得有些远，你来得晚一些也没什么。」
见她言辞之中丝毫没有不满的情绪，程吟玉终于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抬眼便是何柔嘉身着一袭月白色襦裙温婉笑着的模样。
眉似新月，杏眼水润，任谁见了都要说上一句玉貌花容，端庄知礼。
她打量何柔嘉的同时，何柔嘉自然也在看她。
鹅蛋脸，桃花眼，花瓣唇，典型的狐媚长相，眼角那一抹泪痣更是点睛之笔。
偏偏她的眼神是清澈纯粹的，任谁也不忍苛责了她，唯有怜惜与珍视。
男人最爱的就是这样的美人，可妩媚可清纯。
有人是装出来的，可程吟玉却浑然天成，诠释到极致。
何柔嘉赞许道：「早就听说程妹妹貌美，闻名不如一见，果真容色倾城。」
程吟玉福了福身：「侧妃谬赞，在我看来，侧妃才是真正国色天香之姿。」
「好了，咱们就不要互相吹捧了，」何柔嘉笑道，「坐吧。」
观秋抱着锦盒走上前来，何柔嘉亲自打开，拿出一对精巧的耳铛。
「从今日起，咱们便要一同服侍王爷了，我准备了一份见面礼，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正妃和侧妃赏赐刚进府的侍妾是规矩，所以程吟玉没有推辞便收下了。
「多谢侧妃，明日我便戴上。」
何柔嘉柔柔一笑：「这府里的女人不多，林侧妃太过活泼，我与她话不投机，柳夫人又太过怯懦，我也轻易见不到她，唯独与你投缘。」
她期待道：「叫侧妃太生疏了，不如日后称唿我一声何姐姐。」
见她这样说，程吟玉自然而然地改口：「多谢何姐姐。」
她诚恳道：「多谢姐姐昨日赠衣之恩，对我来说犹如雪中送炭。」
「我也是女子，自然知晓你最需要什么，」何柔嘉道，「这是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昨日的刺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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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柔嘉嘆道：「昨日我还有些不明就里，以为你只是淋了场雨，今日才知晓你路上如此坎坷。幸好平安进府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程吟玉咬唇道：「承何姐姐吉言。」
顿了顿，何柔嘉继续说道：「说起来，王爷可真是疼爱你。清晨时，王爷特意来了一趟清竹院，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没想到是来盘问我的。」
程吟玉顿时一惊，难道其中还牵扯到何柔嘉？
「前日我刚巧出府回了趟娘家，所以才引来王爷误会。」何柔嘉垂眼解释。
程吟玉含笑道：「原来如此，我自然是相信何姐姐的。」
心里却记着此事，等下次王爷过来，一定要好好问问是否属实。
还未进府便有人送她这样一份大礼，她必须小心。
除了自己，谁也不能信。
第60章 草木皆兵
从清竹院出来，程吟玉往锦琼院走去。
这两个院子离得不算远，她便没有坐轿，省得被人瞧见了，说她招摇。
只是阳光有些毒辣，她拿团扇抵在光洁的额头上，勉强遮挡两分。
青荷愧疚道：「早知如此，奴婢便带伞了。」
「没事，不远。」
不多时，到了锦琼院外。
与处处清幽安静的清竹院相比，锦琼院肃静到极致，院子外有两个侍卫看守着，里头也有不少侍卫。
青荷上前说出来意，侍卫便放行了。
「王爷有令，探望时间不得超过一刻钟，请程夫人尽快出来。」
程吟玉点点头：「多谢二位。」
进了院子，她在外面等了片刻，屋外守着的侍卫却没有放行。
「程夫人，林侧妃说不想见您，您请回吧。」
程吟玉还未出声，便听房中响起愤怒到极致的声音。
「你个老虔婆，我何时这样说过！你再替我做决定，等我解了禁足，有你好果子吃！」
如此中气十足，一听便知是林缨。
紧接着一个苍老但严厉的声线开口：「老奴是为了侧妃着想，您还未抄完经书，不宜见人。」
连一个老嬷嬷都能骑到林缨头上了，她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程吟玉并不意外。
禁足可不只是面壁思过那么简单的事情。
在红绡楼时，她也亲眼目睹过不少姑娘犯了错被关禁闭，进去时雄赳赳气昂昂，出来时畏畏缩缩，稍微有个动静便会被吓到。
她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想想也不会是让人安然度过的地方。
王府里的下人虽然不会折磨侧妃，但是杀杀她的锐气肯定是经过王爷首肯的。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好见林缨的面了，等她徵得王爷的首肯，再过来一趟。
于是程吟玉在外面福了福身，扬声道：「侍妾程氏拜见林侧妃，侧妃多有不便，我便不进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房中静了一瞬，传来林缨撕心裂肺的声音。
「你个狐狸精！专门勾引王爷的贱人，会有人替我收拾……唔……」
想必是被人捂住了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青荷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程吟玉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自从进了红绡楼，这话听得还少吗？
说她狐狸精，反倒是夸她，说明以前学的东西没白学。
不过，来这一趟倒是提醒她了，林缨被这样严厉地管教着，如何向外界传递消息？
想到她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程吟玉垂下眼睛，默默思忖——会有人替林缨收拾她。
只是不知这个收拾她的另有其人还是林缨的人。
走出锦琼院，青荷问：「夫人，咱们要不要去平溪院一趟？」
「平溪院？」
「就是侍妾柳夫人的居所，原是王爷奶娘的女儿。」
程吟玉这才想起柳霜霜这号人来，犹豫片刻说道：「先去看看丹樱吧，下午再去平溪院。」
她们俩都是侍妾，就算不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所以青荷提议道：「不如不去了，柳夫人常年缠绵病榻，若是过了病气给夫人，那便不好了。」
「不妨事，柳夫人毕竟比我早入府，以后若是见面了认不出来，那便是我的错了。」
青荷笑道：「柳夫人深居简出，轻易不会走出平溪院，夫人多虑了。」
在她看来，柳夫人虽然进府早，但夫人更受宠，府上的人哪个不是拜高踩低？合该柳夫人亲自来宜光院才是。
程吟玉皱眉道：「话虽如此，但我刚进府，昨日又出了事，必须处处谨慎。」
在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之前，谁都有可能是背后主谋，人微言轻的柳夫人也不例外。
到了盛云堂，程吟玉匆匆走了进去。
丹樱原本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开眼睛，见到来人，立刻便要下地行礼。
程吟玉快走几步扶住她，柔声道：「你还受着伤，躺着吧。」
上下打量她几眼，程吟玉看着她憔悴的脸，轻声问：「什么时候醒的？」
「昨晚府医走后不久，奴婢便醒了，多谢夫人关心。」
见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程吟玉心疼道：「可用膳了？盛云堂的人照顾得是否尽心？」
说到这里，她索性道：「一会儿我从宜光院拨过来两个丫鬟，专门照顾你。」
丹樱摇摇头：「奴婢只是伤了手臂，可以自食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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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看看，房中只有她们三人，丹樱顺势说道：「奴婢不能服侍夫人，是奴婢的失职，不如夫人另寻一个贴身丫鬟……」
「说什么呢，」程吟玉蹙眉打断她的话，「你救了我一命，难道我还能始乱终弃不成，你好好养伤，不必考虑别的。」
丹樱低头苦笑一声，她宁愿夫人始乱终弃。
心中有千言万语，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甚至连隐晦提醒一句也不行。
她轻声道：「多谢夫人。」
离开盛云堂之前，程吟玉赏了几两碎银给照顾丹樱的丫鬟，让她务必仔细照看。
回到宜光院时，刚好是晌午。
一见夫人回来，院里的丫鬟们马上摆上了午膳。
昨晚的恩宠，她们都看在眼里，跟了一个得宠的主子，服侍起来自然尽心尽力。
程吟玉却不得不防，她初来乍到，这院子里难保不会有别有心思的丫鬟。
所以坐下之后，她便小声叮嘱青荷：「以后送到这里的膳食，你亲自看着。」
每个院子里都有小厨房，除了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吃顿饭，都是自己吃自己的。
程吟玉的膳食依然是赵师傅来做的，她信得过，只是从小厨房端到房中这一路上，她却不放心。
她知道自己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可连日来发生的事情让她不得不上心。
青荷灵机一动，提议道：「不如让小白闻一闻，若是它吃了，这饭菜便可以入口了。」
程吟玉笑道：「你的鬼主意可真多。」
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法子，青荷将小白抱了过来，每个盘子里的肉都夹了一遍。
小白嗅了嗅，全都吃完了。
程吟玉便放下心来。
用过午膳，照例要歇晌。
程吟玉叮嘱道：「一个时辰后叫我起来。」
她想着要去平溪院见柳霜霜的事情。
青荷自然应是。
天气燥热，蝉鸣愈盛。
离一个时辰只剩一刻钟，青荷小声吩咐丫鬟准备净面的东西。
刚说完，一个丫鬟走过来，低声道：「青荷姐姐，柳夫人来了。」
青荷讶然地抬眼望去，便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在丫鬟的搀扶下朝这边走来，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瞧着可怜极了。
她连忙撑伞迎了上去，福身道：「柳夫人怎么亲自过来了，我家夫人正准备去找您呢。」
「不妨事，我应该主动过来的，」柳霜霜虚弱地笑笑，掩唇咳了一声，「你家夫人还未起吧？」
青荷并未隐瞒，昨晚王爷歇在这里，王府里的人都看见了，夫人歇晌久一些也情有可原。
于是她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叫醒夫人。」
「不用，」柳霜霜轻轻拉住她，「让她好好睡吧，我在这里等一会儿便好。」
青荷有些犹豫，让柳夫人等夫人起床，是不是不太好？
万一王府里的下人编排出一场程夫人恃宠而骄，让柳夫人站在大太阳底下等着的戏码……
柳霜霜轻声道：「无妨的，府医说我也该经常站一站、动一动，不能闷在房中，对身子不好。」
青荷看了眼她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担心她晕在这里，赶紧说道：「不如奴婢带您去花厅坐坐？」
柳霜霜露出一个笑来：「有劳你了。」
第61章 柳霜霜
这一等，半个时辰过去了。
程吟玉正在拔步床上睡得正香，独留青荷尴尬地给柳霜霜续了好几次茶。
不过昨晚的动静是有些激烈了，今日夫人又在王府里绕了一大圈，睡到现在也情有可原。
可是她怎么跟柳夫人解释呢？
实话实说，像是在显示王爷对夫人的恩宠似的，说假话，还不如什么不说。
思来想去，她只得提议道：「柳夫人，不如奴婢叫夫人起吧。」
柳霜霜掩唇咳了两声，笑道：「真的不碍事，我又没什么要紧事，就让你家夫人继续睡吧。」
既然客人不急，青荷也只得继续等下去，吩咐小丫鬟端来一盘点心。
过了两刻钟，厢房中终于传来摇铃的声音。
青荷顿时松了口气：「柳夫人，那奴婢便先去服侍夫人了。」
柳霜霜笑着应好。
青荷推开厢房的门，掀开珠帘，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精雕细琢的拔步床上，云鬓花颜的美人慵懒地枕在玉白藕臂上，桃花眼微微阖着，显然还未完全清醒。
见青荷进来，程吟玉软软地坐起了身，问：「一个时辰还没到吗？我竟提早醒了。」
不过这一觉倒是睡得格外舒服，她做了一个极美的梦，现在想想，还有些回味。
青荷不忍心说破，但还是回答道：「夫人，您睡了快两个时辰，现如今已是酉时了。」
程吟玉愣住：「你怎么不叫我？」
青荷一边帮她梳头一边说道：「您睡着以后，柳夫人亲自来了，是她特意吩咐不让奴婢叫醒您的。」
程吟玉问：「来了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真是失礼，」程吟玉懊恼道，「竟让她等了这么久。」
听说柳霜霜一直缠绵病榻，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不知她的病情会不会加重。
程吟玉有些着急，随意整了整衣裳便要出门了，想了想，叮嘱了一声。
「去问问晚膳有没有做好，我留柳夫人吃顿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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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柳霜霜等了这么久，程吟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送她个物件，但是这样像赏人似的，一起吃顿饭更合适。
青荷将此事交给小丫鬟，扶着程吟玉去花厅。
花厅里有个弱柳扶风般的身影，便是柳霜霜了。
她身穿碧色襦裙，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细，衬得那双水盈盈的杏眼格外大，分外消瘦病弱的模样。
见程吟玉走近，柳霜霜立刻站起身，竟给她行了个礼。
程吟玉连忙扶住她，笑道：「你我都是侍妾，何必如此，倒是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柳霜霜低下头去，颇有些自惭形秽道：「夫人光彩照人，我差点以为是天仙下凡，不由自主便屈膝了。」
程吟玉被她说得颇为不好意思，客气两句便落座了。
程吟玉歉疚地解释道：「晌午我睡得太久了，不知你等了这么久，是我的不是。」
「我没在意的，」柳霜霜讷讷道，「夫人何必如此客气。」
两人互相告知了年纪，程吟玉惊讶道：「你竟比我大两个月。」
柳霜霜瞧着比她还要小一些，没成想年纪居然比她大。
不过两个月的差距可以忽略不计，她笑着提议：「咱们都是侍妾，你别叫我夫人了，以后叫我吟玉便好，我叫你霜霜如何？」
柳霜霜点头应是：「好，吟玉。」
青荷附耳说了句话。
程吟玉点点头，道：「霜霜，今日的事情实在对不住，不如今晚你便在我这里吃吧，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做好了。」
柳霜霜咳了一声：「多谢吟玉，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过程吟玉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可有什么忌口？」
病人一般都会有忌口，万一吃到不能吃的东西便不好了。
「府医说不能吃辣。」
这个倒是没什么，程吟玉也不爱吃辣，所以膳食基本都不放辣椒。
程吟玉又客气地问了一句：「那你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去吩咐小厨房做。」
柳霜霜思索片刻，说道：「我有些想吃百合莲子羹。」
程吟玉马上说道：「我让小厨房加上。」
柳霜霜却坐立难安起来，迟疑道：「似乎要耗费不少工夫，还是算了吧。」
「无妨，既然你想吃，就算做两个时辰也是值得的。」
让她独自待了这么久，程吟玉已经很愧疚了，若是连道羹汤也没让她吃上，还有什么待客之道。
柳霜霜惊喜地笑道：「多谢吟玉。」
她垂眼捧起茶盏，眼底闪过一丝隐秘的得意。
不多时，晚膳流水般地端了上来，四荤四素二汤。
柳霜霜不安地问：「这样是不是太奢侈了？」
王府里规矩严，侍妾的晚膳份例是三荤三素一汤。
程吟玉初来乍到，并不知晓此事，所以好奇地询问一番。
柳霜霜解释之后，又慢慢道：「不过偶尔破例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得宠，更不必将这个规矩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她惭愧道：「是我多嘴了，你如此受宠，我不该置喙的。」
程吟玉笑道：「你也是为我好，下次我便让小厨房守着规矩。」
为了等那道百合莲子羹，两人慢慢用着膳，不知不觉便过了半个时辰。
柳霜霜嗫嚅道：「早知要等这么久，我便不麻烦了。」
「既然已经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程吟玉提议道，「不如咱们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一会儿再吃。」
柳霜霜自然听她的。
等百合莲子羹端上来，两人又去花厅用膳。
不知不觉，天空由橘红色变成深蓝色，夜幕笼罩穹宇。
柳霜霜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院门，眼里显露出两分焦灼来。
等回过头，她又变成了怯怯的模样，起身告辞。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吃药了，改日再来拜访你。」
吃药是大事，自然耽搁不得，所以程吟玉没有挽留，准备亲自将她送出宜光院。
没想到还没走出花厅，柳霜霜忽然扶着门框咳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听起来颇为痛苦。
程吟玉拍了拍她瘦骨嶙峋的背，关心道：「要不要喝点水？」
柳霜霜点点头，一边咳一边道：「多、多谢。」
程吟玉扶她坐了下来，青荷捧来一杯水。
接连喝了两杯，柳霜霜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她低声请求：「吟玉，我想再坐一会儿，我还有些难受。」
说着她捂着心口咳了几声，细眉微蹙，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瞧见她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程吟玉自然答应。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忽的听到外头一声接一声的行礼的声音。
柳霜霜眸中掠过一丝喜意，王爷终于过来了！
第62章 心底的悸动暗涌着
院里已经点了灯，昏黄的光撒落下来，映衬得宜光院如仙境一般。
不远处，修长挺拔的男人疾步走来，程吟玉、柳霜霜和一众丫鬟一齐行礼。
「王爷安好。」
顾行舟伸手将程吟玉扶起来，这才道了声「免礼」。
他打量着色若桃花的程吟玉，低声问：「昨晚不是累着了，怎么没去歇着？」
程吟玉的脸顿时羞红了，轻声提醒：「霜霜还在呢。」
顾行舟怔了下，终于将眼神分给旁边的人两分，这才瞧见低眉敛目的柳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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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以为是她的丫鬟。
顿了顿，他问：「你身子骨弱，怎么出门了？」
柳霜霜怯怯道：「吟玉初次进府，妾身便想着过来看看她。」
见她们已经熟到可以直唿名姓了，顾行舟乐见其成。
他在花厅坐了下来，吩咐道：「坐吧，别拘束。」
柳霜霜掩唇咳了一声，福身道：「妾身这便要回去了，不打扰王爷与吟玉说话了。」
顾行舟没有挽留，但瞧见她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是说道：「宜光院和平溪院离得甚远，本王派人抬个轿子过来。」
这是从小养育他长大的奶娘的女儿，他理应多照拂几分。
柳霜霜小心翼翼地坐下，不安地绞动着手中的帕子，时不时地咳两声，憔悴得让人心疼。
见她这样，顾行舟只得继续关心道：「听说你近日病情加重，吃了药之后可好些了？」
「多谢王爷关心，府医妙手回春，妾身已经大好了，只是……」
一句话没说完，她又开始咳起来，脸都红了。
贴身丫鬟茯苓见状，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说道：「回王爷的话，夫人只是咳得厉害了些，今日又在大太阳下站了许久……」
「说什么呢。」柳霜霜蹙紧了眉，打断茯苓的话。
茯苓赶紧跪下：「奴婢失言。」
程吟玉看了茯苓一眼，在顾行舟问之前便解释了一句。
「是妾身的不是，晌午睡得有些久了，让霜霜等得久了一些。」
柳霜霜赶紧说道：「吟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茯苓口无遮拦，我、我回去之后一定罚她。」
茯苓不服气道：「奴婢说的是事实，就算您惩罚奴婢，奴婢也得说出来。」
柳霜霜：「你住口！」
明明是疾言厉色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气势全无，显得软绵绵的。
顾行舟随口道：「既然丫鬟不听话，本王便给你换一个。」
茯苓浑身一颤，立刻不敢开口了。
柳霜霜也吓得站起身，怯怯道：「王爷，茯苓服侍得挺好的，还学过医，知晓妾身该用什么药，平日里帮了妾身不少忙，暂且留着她吧。」
难得见她坚持，顾行舟便没再说什么。
至于让柳霜霜在大太阳下站着的事情，顾行舟轻轻揭过，没再提起。
不多时，轿子抬了过来。
柳霜霜福身道：「妾身回去了。」
顾行舟点点头：「改日本王再去看你。」
柳霜霜等的便是他这句话。
自从程吟玉出现在王爷身边，王爷已经快一个月没来看她了。
以前，他一个月至少来两趟的。
有了这句话，她心里绷着的弦顿时一松。
一双水洗过的眼睛却怯怯地看向程吟玉，担心她会因为这句话而不高兴。
程吟玉毫不在意地笑道：「改日我也过去看你，你好好养病。」
柳霜霜在茯苓的搀扶下坐上轿子，很快便离开了。
顾行舟收回视线，走向厢房。
程吟玉咬了下唇，亦步亦趋地跟上。
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拿不准主意，听到茯苓的话之后，他会不会觉得她恃宠而骄？
柳霜霜对他而言，肯定是特殊的，毕竟是奶娘的女儿，又病痛缠身，就算没有喜欢，怜惜应当是有的。
所以刚进了内室，程吟玉便解释道：「王爷，晌午……」
「本王知道，不怪你。」
顾行舟打断她的话，将她拉到怀里。
程吟玉抬眸，眼里掠过几分讶然，偏偏那颗泪痣又透着妩媚。
顾行舟眸色渐深，吻向她的泪痣。
眼角有些灼热，程吟玉的眼睫颤了颤，轻扫他的脸，羽毛蹭过心尖般的痒。
心底的悸动暗涌着。
顾行舟捂住她的眼睛，极轻地嘆了口气。
快一个月了，他不仅没有厌烦她，反而愈发食髓知味，甚至底线一再退让。
这是为何？
程吟玉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知道眼前一片漆黑，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襟。
顾行舟回神放开她，淡淡解释：「她就是这样的性子，瞧着软，其实脾气倔着呢，就算要等十个时辰，她也会继续等下去。」
程吟玉迟疑道：「王爷就不怕是我故意躲在房中不出来？」
顾行舟失笑：「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
他知道她谨小慎微，不会轻易得罪人，这样落人把柄的事，程吟玉不会做。
不过偶尔在他面前倒是会耍小性子，不过并不张狂，反而可爱。
顾行舟吻了下她花瓣般香软的唇。
见他真的不在意，程吟玉便放下心来，问起正事。
「王爷，刺杀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沉霄派人查过了，何氏确实回何府了，府中的下人都见过。」
程吟玉点点头，并不意外，就算真的是她做的，想来也不会这么蠢，偏偏刺杀前夕过去。
她问：「可还查到了什么？」
「你别着急，本王最近事多，」顾行舟皱眉道，「离京一百里外的几个镇上近日洪涝频发，本王今日在宫里待了一整日。」
修筑河堤的事情，前年便竣工了，去年相安无事，今年却崩塌了，几个官员相互推诿。
担心有人尸位素餐，父皇的意思似乎是想让他过去看看。
想到这里，他便道：「你的事，本王会派人继续查，你在王府里也不会有事，一切等本王回来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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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顿时抓紧他的手，王爷要走？
若是王爷离开，王府危机四伏，不一定有曲江别院安全。
她请求道：「王爷，妾身能不能陪您一起去？」
第63章 「丫鬟」爬床
顾行舟并不答应。
「此行不是去游玩的，本王有正事要做，带着你不方便。」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果断地拒绝她。
程吟玉咬了下唇，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动他了。
灯下美人轻敛羽睫，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璀璨的桃花眼，倏然便黯淡无光了。
顾行舟怜爱地揉了下她的脸，笑着问：「这就不高兴了？」
程吟玉真是喜欢他，去哪都想跟着。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倒是很想带她一起去。
程吟玉微微别开脸，口中却赌气道：「妾身不敢。」
「本王看你倒是很敢。」
顾行舟最爱的就是她这副模样，掐着她的脸，逼迫她看向他，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
「本王何尝不想带着你，只是此事若是被父皇知晓了，必定会嫌本王不尽心，到时事倍功半，本王找谁要说法去？」
程吟玉自然明白，只是她也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现在人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却又全都洗清了嫌疑，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若是想害她，轻而易举。
最安全的地方便是顾行舟身边，有他护着，她自然会安然无恙。
只是他说的话不无道理，此事被皇上知晓了，定然有他苦头吃。
可是，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程吟玉闷闷不乐地躺在他怀里，低声道：「妾身知错了。」
顾行舟把玩着她细腻纤长的柔荑，第一次没有急着去床上，反而想与她多说说话。
皎洁的月色、昏黄透光的内室、怀里的美人，让他有一种久违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也下意识放轻了声音，说：「本王最多去半个月，你不必担心。」
程吟玉可没有担心他，他是皇子，又有武功，还能有不长眼的人害了他不成？
不过见他这样说了，她便蹙起了眉，无限忧心道：「可妾身还是怕王爷吃不好睡不好，镇上患水灾，条件定然艰苦。」
「行军打仗时更苦，本王不也过来了？」顾行舟抚摸着她柔顺的长髮，印下一吻。
程吟玉忽的福至心灵，她坐直了身子，笑意盈盈地看向他。
「既然如此，妾身可以扮成丫鬟，随侍王爷左右！」
顾行舟扬了下眉，这倒是个好提议，可以隐藏身份，不会被人发现。
见他不说话，程吟玉催促道：「王爷，行不行？」
顾行舟问：「你不怕苦？」
「只要能陪在王爷身边，妾……奴婢甘之如饴。」
她俏皮地改了自称，满眼灵动。
顾行舟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故意挑刺：「长得有些过了，不像丫鬟，不行。」
「长得好看竟是错了，」程吟玉轻哼一声，「那奴婢把脸涂黑？」
「那倒不用，一个小丫鬟而已，本王藏起来，谁也瞧不见。」
程吟玉的眼睛顿时便亮了：「这样说，王爷是同意了？」
顾行舟将她打横抱起。
「看你表现。」
他将她抱到床上，正要压下来，程吟玉却灵活地从他的臂弯下钻了出来。
顾行舟扑了个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程吟玉道：「王爷先闭上眼睛，一会儿便知道了。」
说完她便吹灭了灯盏，满室漆黑，唯有皎洁月光撒下点点清晖。
借着月光，程吟玉慢慢走上前去，在床边蹲了下来。
她大着胆子抚摸他冷峻的眉眼，拂过高挺的鼻樑，最后停在他的唇边。
旋即，印下一个万分缱绻的吻。
顾行舟的唿吸勐然变得滚烫起来，正要将她拉到床上，程吟玉却早有防备，按住了他。
顾行舟睁开眼睛，眸中翻滚着浓重的欲色，哑声道：「你……」
刚说一个字，薄唇上便抵了一根纤纤玉指。
「嘘。」
程吟玉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身为丫鬟，自然是要爬床上位的。王爷，今晚便让奴婢服侍您吧。」
旖旎生香的一晚过去，顾行舟难得起晚两刻钟。
他向来自律，除了那次不慎中药，还从未如此懒怠过。
想到这里，他想下手捏程吟玉的脸，见她睡颜安恬，又莫名心软了。
算了，她昨晚甚是辛苦，让她好好睡吧。
不过，昨晚倒是让他见到了她的另一面，不愧是名动京城的花魁，真真是媚骨生香。
他怜惜地吻了下她的唇。
走出厢房，他看了青荷一眼，叮嘱道：「夫人想睡多久便睡多久，别打扰她。」
青荷福身应是。
「还有，悄悄给你主子做几件丫鬟的衣裳，今晚便做好。」
青荷一头雾水地应是。
等王爷走了，她赶紧派人去请府上的绣娘。
理由也是现成的，新人入府，都是要做几身新衣裳的，里头掺杂几件丫鬟的衣裳，没人知道。
不多时，绣娘过来了，青荷将程吟玉的尺寸报给她，又嘱咐一通，这才放她离开。
丫鬟的衣裳有现成的，不过衣料粗糙，夫人身娇肉贵，自然要用精细的好料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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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程吟玉醒了。
青荷进去服侍，顺便将清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王爷真是奇怪，怎么要给您做丫鬟的衣裳？」青荷百思不得其解。
程吟玉闻言却笑了。
昨晚她便想问一句，但是实在太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方才醒来时她还在忐忑，最后那一次，还没做完她便睡了，真怕功亏一篑。
但是听到青荷的话，她完全放下心了。
不过此事不宜声张，程吟玉道：「过两日你便知道了，暂时保密。」
青荷古灵精怪道：「夫人和王爷之间有秘密了，奴婢再也不问了，省得您不高兴。」
程吟玉被她这句调侃羞红了脸，佯怒道：「瞎说什么，小心我扣你月钱。」
青荷马上抿紧了嘴，笑嘻嘻地服侍她穿衣梳洗。
用罢午膳，绣娘便送来了一件丫鬟服。
王府里的丫鬟夏日里穿的都是白衣绿裙，胸口处绣着几朵粉色小花，瞧着清新雅致。
程吟玉的丫鬟服自然也是如此，但为了区别她和别的丫鬟，绣娘特意在裙摆上绣了几只彩蝶。
她穿上试了试，行走间彩蝶翩跹，展翅欲飞。
青荷忍不住说道：「夫人，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丫鬟，一看就是假装丫鬟偷熘出来玩的千金小姐。」
程吟玉在铜镜前转了一圈。
「一定是髮髻的缘故，你帮我梳个双丫髻吧。」
青荷应是，将她头上的簪钗摘下来。
想起一事，青荷问道：「夫人可有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让绣娘改一改。」
她报上的尺寸是半个月前的，虽然短时间内可能没什么变化，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一句。
她一问这个，程吟玉便脸红了。
「这里再放两寸吧，」程吟玉指了指胸口处，「有些紧。」
青荷便有些忍不住笑意了，憋着笑应是。
程吟玉自然在铜镜里看见了她的神色，嗔她一眼。
第64章 阿玉
不多时，双丫髻梳好了。
青荷挑了几样小小的珍珠髮簪和两朵粉色绢花，小心地插进髮髻里。
「大功告成！」
青荷仔细端详，啧啧感嘆：「还是不像丫鬟。」
若是只看背影，倒是有三分像，但是一看这张绝色的脸，谁会觉得是丫鬟？
程吟玉左右看看，蹙眉道：「定是妆容的问题，你画的淡一些，描眉涂口脂就行了，别的一概不用。」
青荷挠了挠头，不懂她为何非要让自己像丫鬟。
明明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就算不施粉黛也堪称绝色。
但是既然夫人吩咐了，她便照做。
过了片刻，妆容也改好了。
程吟玉眨了眨眼，问：「现在像丫鬟了吗？」
青荷诚实地摇摇头。
程吟玉便嘆了口气，喃喃道：「难道真的要把脸涂黑才行？」
「夫人，您到底要做什么？」青荷纳闷道，「都快折腾半个时辰了。」
现在还不是明说的时候，程吟玉摇摇头，将衣裳换了下来。
「去交给绣娘吧，按照我说的改一改便好。」
青荷应是，又问：「夫人，不知丫鬟服要做几套？清晨时王爷没说，奴婢也忘了问。」
程吟玉想了想，既然王爷说最多半个月便回来了，五套足矣。
「那奴婢便去回话了。」
临近傍晚，绣娘却送来了八套衣裳。
除了五套白衣绿裙的，另外三套的裙子颜色各异，分别是粉色、紫色和鹅黄色。
程吟玉笑道：「倒也不用这么殷勤。」
不过既然是外出，衣裳的颜色有异也没什么，便吩咐青荷都带上。
青荷一头雾水地问：「带哪去？」
程吟玉看看四周，让她凑近一些，这才低声说了出来。
「我可能要和王爷外出几日，你悄悄帮我收拾着随行的物品，这两日可能就要走了。」
青荷这才知晓原委，讶然道：「那奴婢得赶紧准备了，王爷清晨时特意叮嘱，今晚务必要做好衣裳，可能明日便走了。」
竟然这么快，程吟玉也吃了一惊。
不过想来也是，早去一日，受灾的百姓便能早安稳一日。
宜光院小心翼翼地收拾着东西，正院也在加紧整理着王爷的行装。
稍晚一些，顾行舟从宫里出来，马不停蹄地回到了王府。
沉霄道：「王爷，您要带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不知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
明日卯时便要出发，今晚必须将所有东西装车。
顾行舟看也没看，直接说道：「你看着办。」
进书房之前，他想起一事，嘱咐道：「你去告诉何氏一声。」
沉霄便往清竹院走去，将王爷要去雍州城的事情告诉何柔嘉。
今日动静这么大，何柔嘉早有耳闻，闻言便点点头，问：「程夫人和柳夫人可知晓了？」
「王爷没提。」
何柔嘉垂眼掩去一抹笑意，王爷还是在意她的，特意派来沉霄知会她一声。
「多谢沉侍卫，我一会儿派人告诉她们一声。」
沉霄很想说不必麻烦，一会儿王爷肯定会亲自跟程夫人说，但想了想还是憋回去了。
「属下告辞。」
等他走后，何柔嘉便派人分别去了两个院子，嘱咐她们王爷不在时不可生事，万事以和为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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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心情舒畅，何柔嘉笑道：「去一趟佛堂吧，我要为王爷诵经祈福，保佑他这一路平安顺遂，早日归来。」
观秋搀扶着她往佛堂走去，也笑道：「王爷最在意的果然是侧妃您，别的人都越不过您去。」
何柔嘉嗔她一眼：「走吧。」
半个时辰后，何柔嘉刚从佛堂出来，便听洒扫的小丫鬟议论道：「王爷许久未去平溪院了，今日怎么去了？」
她停下脚步，观秋也是一僵，一边听丫鬟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何柔嘉的脸色。
另一个小丫鬟道：「这你都不知道，肯定是因为王爷要外出了，临走之前见见几位侧妃与夫人。你还不知道吧，现在王爷往宜光院去了呢。」
「咦，怎么没去何侧妃的清竹院？」
「沉侍卫已经去过了，何侧妃还特意跟两位夫人说了一声呢，没想到啊……」
说到这里，两人都没再说下去。
观秋忐忑道：「那两个丫鬟嚼舌根，私下议论主子的事，奴婢去掌嘴。」
「她们说错什么了？」何柔嘉平静道，「我向来以德服人，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惩罚她们，走吧。」
观秋松了口气，服侍得却更为小心翼翼。
何柔嘉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丫鬟的模样，淡淡地收回视线。
宜光院内，程吟玉将顾行舟迎进花厅。
「王爷用膳了吗？」
顾行舟扫了眼刚动了几筷子的菜餚，皱眉问：「怎么吃这么晚？」
程吟玉讷讷道：「晌午起得有些晚了，所以晚膳便也推迟了一会儿。」
顾行舟便坐了下来，他在宫里随意吃了些垫垫肚子，现在正好饿了。
他执起筷子，问：「衣裳可做好了？」
程吟玉讶然地看着他，叮嘱道：「王爷低声些！」
万一被人听到了就不好了。
顾行舟嗤笑一声：「做贼似的。」
程吟玉噘了噘嘴，这才小声说：「做好了，绣娘送来了八套，妾身试过了，正合身。」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顾行舟便笑道：「明日带你去，不过卯时便要出发，你起得来？」
程吟玉：「只要王爷不留宿，妾身一定能起来。」
顾行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说：「既然你决定了，本王想留宿也不能了。」
程吟玉疑惑地问：「为何？」
顾行舟捏了下她的脸，这才解释。
「一会儿本王找个理由将你禁足，不然这几日若是有人过来找你，你从哪变出来第二个你应付旁人？」
程吟玉恍然大悟，她一心只顾着外出，竟没想到这一层。
她真心实意地吹捧道：「王爷此招甚妙。」
顾行舟顿时想起昨晚来，哑声道：「比不得阿玉灵机一动假扮丫鬟。」
今日处理公务时，他竟还在时不时地回味。
程吟玉重复了一遍：「阿玉？」
顾行舟从容解释：「这是本王为你起的丫鬟名。」
可是被他念出来时，分明多了两分缱绻。
吃得差不多了，顾行舟给程吟玉使了个眼色，淡声道：「本王想喝乌鸡汤，你去盛一碗。」
程吟玉应了声是，探身去盛汤，端到他面前时，不知怎的，手一滑，半碗汤泼在顾行舟身上。
顾行舟立刻站起身来，声音森寒：「你怎么学的规矩！」
这一声让院子里的人瞬间醒了神，纷纷竖起耳朵。
虽然已经商量过了，但程吟玉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根本不必装模作样，她直接吓得跪下了，嗫嚅道：「妾、妾身不小心……」
「不小心？」顾行舟冷笑，「分明是本王太宠你了，让你得意忘形，才会如此不守规矩！」
程吟玉抓住他的袖口，哭得梨花带雨：「王爷，妾身没有……」
顾行舟心神一动，大掌不自觉地握住她的手。
程吟玉一愣，演得好好的，这是做什么呢！
顾行舟轻咳一声，这才冷着脸拂开。
「从今日起，程氏禁足半月，让叶嬷嬷好好教教规矩！」
第65章 启程
程夫人禁足半个月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秦王府。
丫鬟小厮们添油加醋，将拂袖离开的顾行舟形容成脸黑如炭、冷似阎罗，纷纷说盛宠一时的程夫人要失宠了。
此话自然也传到了清竹院。
观秋听闻之后，派人去查探虚实，得知果然是真的，兴奋地敲响了厢房的门。
今日小姐受了好大的气，正好将这个消息告诉她，让她也出一口恶气。
里头很快传来何柔嘉的声音，让她进去。
「何事？」
观秋难掩兴奋地将整件事讲了一遍。
「方才王爷生气地从宜光院离开了，身上全是被程夫人撒上的乌鸡汤，王爷命她禁足半个月，还让叶嬷嬷好好教她规矩。」
何柔嘉坐直了身子，问：「当真？」
「自然是真的！」观秋笑道，「奴婢特意去打听过了，这才跟您说的。」
何柔嘉垂眼问：「真的只是因为撒了汤？」
观秋应是。
她便皱起了眉，喃喃道：「这点小事，王爷应当不会介怀才是。」
观秋宽慰她道：「兴许是程夫人时运不济，正好撞上王爷生气的时候，无论如何，她半个月之内都出不了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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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柔嘉顿时转过弯来。
她冷笑道：「她出不去，旁人自然也进不来，惩罚是假，保护她才是真。」
王爷这是防着有人趁他外出时对程吟玉不利呢，真是好计策，连她也险些被骗了。
观秋当头棒喝，立刻跪了下来。
她巴巴地过来想让小姐高兴，没想到竟弄得小姐更生气了。
「起来吧，」何柔嘉淡淡道，「又不是你的错，跪什么。」
原本她就没打算在短时间内再次出手，禁足便禁足吧。
正好她眼不见心不烦，也省得在这半个月里跟程吟玉演姐妹情深了。
「吹灯吧，我要睡了。」
清竹院陷入一片寂静中，宜光院内却灯火通明。
演戏演全套，叶嬷嬷很快便被请了过来。
内室里，程吟玉轻声将她和顾行舟的计划和盘托出。
「你们俩可真是……」
叶嬷嬷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形容，笑着嘆了口气。
「也罢也罢，我就陪你们演半个月吧。」
「多谢嬷嬷，」程吟玉笑道，「这半个月里，青荷会假扮成我，您只要时时训诫便好。」
叶嬷嬷道：「正好，我早就想让青荷这丫头重新学学规矩了，整日口无遮拦，该罚！」
青荷笑嘻嘻道：「夫人就喜欢我这样。」
「你瞧瞧，又开始了，」叶嬷嬷摇头嘆息，「半个月后，我一定将调教好的青荷还给您。」
程吟玉笑道：「青荷的性子确实不必改，她要学的是走一步看三步。」
青荷和叶嬷嬷都不解地看着她。
程吟玉便将晾着柳霜霜一个时辰的事情说给叶嬷嬷听。
「我知道青荷是好心，也想让我多睡一会儿，可是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客人来了，我这个主人却还睡着，实在不应当。」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柳夫人的贴身丫鬟茯苓，将此事添油加醋地说给了王爷听，说我恃宠而骄。」
「幸好王爷信我，可若王爷信了她，我去哪说理去？」
青荷羞愧地低下头，当时她根本没想这么多。
叶嬷嬷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这几日我便好好教教她。」
青荷嗫嚅道：「夫人，奴婢知错了。」
「这次便算了，」程吟玉笑道，「若是下次再犯，我便真的罚你月钱了。」
青荷赶紧点头保证：「若是再犯，奴婢主动领罚，让嬷嬷打手心！」
三人絮絮地说完话，叶嬷嬷便开始严厉地批评程吟玉，声音大到隔着两堵墙也听得见。
当事人却早已坠入黑甜梦乡了。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程吟玉便起了。
青荷尽量放轻声音地服侍她梳洗，梳好双丫髻，换上丫鬟服。
程吟玉低声叮嘱：「这几日，你劳烦叶嬷嬷多去看看丹樱。若是可以走动了，便让她回宜光院，有你照顾着，我也能放心些。」
青荷点点头，不舍道：「夫人，这半个月里，奴婢都不能服侍您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放心吧，有王爷在呢。」
扪心自问，顾行舟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实属难得，被强行开苞时，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完了。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从外室到侍妾，王爷对她极好。
临近卯时，程吟玉避开下人，从侧门离开宜光院。
沉霄过来接应，原本他还担心认不出换上丫鬟服的夫人，没成想一眼便确定了。
这样出挑的姿容相貌，哪里是丫鬟们能比的。
他低声道：「不方便坐轿，只能委屈夫人走路过去了。」
程吟玉点点头，随他一起离开。
两人没走正门，而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后门离开了，在暗处等了片刻，成功与王爷的马车汇合。
马车停了停，立刻便重新启程了。
程吟玉钻了进来，笑盈盈道：「奴婢阿玉，参见王爷。」
顾行舟打量着程吟玉的丫鬟装束，眸色渐深。
穿着如此普通，为何反倒更引人注目了？
若是她真的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想必他这辈子都不会理会公务了，只想与她夜夜笙歌。
幸好他早有先见之明，将她的院子安排得远了些，若是临近正院，怕是一有空就要过去一趟。
不过一想到即将要与她共度半个月，他心里五味杂陈，有她在身边，真的能将事情办好吗？
他俯下身来，含着她的唇反覆舔吮。
「惯会勾引本王，」他哑声道，「真想让你回府。」
程吟玉瞪大眼睛，她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就勾引他了？怎么又要送她回府了？
她马上说道：「王爷放心，奴婢一定规规矩矩的。」
说着，右手却探入他的袖口，勾着他的指尖不撒手。
顾行舟立刻反握住她，嘆道：「可是本王又捨不得。」
罢了，就让他暂且放松几日吧。
第66章 这辈子都不会放开
马车辘辘，即将行至城门处。
程吟玉掩下满脸兴奋的神采，变得不安起来。
「王爷，若是守门侍卫瞧见一个丫鬟与您同乘一车，是不是不太好？」
顾行舟啧了一声：「你担心的事情倒是挺多。」
见他一脸不在意，程吟玉又纳闷了，他不是最怕皇上知晓她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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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城门口，马车停也没停，顾行舟掀开帘子露了个脸，侍卫们便放行了。
程吟玉咬了下唇，差点忘了，顾行舟是何种身份，谁敢去查他的马车上坐了什么人？
她担忧一路的事情就这样轻易地解决了。
出了城门，繁华与喧嚣顷刻间销声匿迹。
程吟玉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好奇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从顾行舟的角度看去，细腰纤纤，指尖葱白，侧脸娇媚。
他一边喝茶一边欣赏，最终还是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双手环住盈盈一握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
身后滚烫，面前有三两行人经过，程吟玉赶紧放下帘子。
「怎么不看了？」顾行舟问，「本王陪你一起看。」
程吟玉低声道：「王爷，您别这样。」
马车宽敞，车夫离他们也远，但是并不隔音，说不定他们的说话声早已被人听了去。
若是好奇回头，帘子翻飞的瞬间，可能还会看到他们的姿势，如此不雅。
顾行舟偏要与她作对，低头亲了下她不施粉黛的脸，笑着问：「哪样？」
他的语气像调戏丫鬟的浪荡少爷。
程吟玉倏然红了脸，一字一顿道：「请王爷自重。」
顾行舟贴近她的耳朵。
「前日爬床，勾的本王魂不守舍，今日上位了，便翻脸不认人了，嗯？」
他的声音很轻，离得稍远一些便听不见了，可程吟玉还是惊慌失措地瞥了眼车夫的位置。
她咬唇道：「奴婢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本王帮你回忆一番。」
顾行舟勾了勾唇，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程吟玉捂住嘴，掩去那一声脱口而出的惊唿。
下一瞬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两人面对面。
程吟玉的脸立刻便红了个透彻，偏过头不看他。
顾行舟却直勾勾盯着她，仿佛瞧见了那一晚羞怯又大胆的女人，在月光下，像绽放到极致的昙花。
昙花一现，美得惊心动魄。
他声音喑哑：「本王没骗你，昨日本王心神不宁，脑子里全是你，差点挨了父皇的骂。」
程吟玉不想听，可是那些字句还是钻进耳朵里。
她推拒着他坚硬的胸膛，却不能撼动分毫，颤声道：「王爷，放开……」
顾行舟定定地看着她。
「这辈子都不会放开。」
程吟玉怔怔地看着他，他眸色渐深，仰脸欲吻，马车忽的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程吟玉受到惊吓，灵活地挣开他的手，逃也似的坐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顾行舟的神色倏然变冷，寒声问：「怎么回事！」
沉霄硬着头皮回话：「回禀王爷，后头有辆马车撞了过来，瞧着像是信国公家的。」
信国公府颇得皇上信重， 当初皇上登基，最大的助益便是信国公府。
所以这数十年来，信国公府一直是京城勛贵人家之首，谁也越不过他去。
不过，随着诸位皇子渐渐长大，皇储之位却悬而未决，得到信国公的支持，便相当于半个身子坐到了龙椅上。
但信国公何其聪明，为了不得罪皇子，近几年常常称病，已经许久未露过面了。
信国公府如此低调，京城里的百姓几乎忘了这号人物，就连程吟玉听到这个名号也觉得陌生。
青楼里的姑娘们提起各个国公府时，几乎从未提到过信国公府。
但皇家的人，谁不知晓？
顾行舟缓和了神色，问：「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
若是信国公，他理应亲自去拜见。
沉霄隔了一会儿才回话：「是信国公的嫡长孙程和光。」
程吟玉默默地想，似乎和她一个姓，只是不知姓「程」还是「成」。
顿了顿，沉霄又说道：「王爷，程公子过来了。」
外头便响起一个清俊的声线：「微臣程和光，拜见秦王殿下。微臣一时情急，不慎撞到了王爷的马车，请王爷恕罪。」
顾行舟道：「无妨，本王并未放在心上。」
难得见到信国公府的人，原本想邀程和光进来叙话，但是看了眼程吟玉，还是算了。
程吟玉自然知晓是自己碍事了，轻声问：「奴婢下去吧？」
「不用。」
转念一想，若是对信国公府表现得太过热切，反而会遭父皇猜忌。
顾行舟便继续端坐在马车里，随意问道：「不知程公子要去哪里？」
「回禀王爷，微臣要去陵州城接祖母回京。」
陵州城离京城不算太远，一来一回十日左右，但老人家身子骨弱，想来也得半个多月。
顾行舟垂下眼帘，信国公夫人与信国公常年分居两地，怎么忽然回京了？
京城最近风平浪静，想来或许是家事。
他便放心下来，淡声道：「程公子惦念祖母，心急一些实属正常，既然如此，程公子先过吧。」
程和光马上说道：「王爷此行是为了襄州百姓，微臣耽搁许久，实在不应当，请王爷先行。」
顾行舟闻言便笑了，信国公府果然一直在关注朝中局势，连他去襄州一事也知晓。
他没有推辞，直接说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先行一步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程和光的声音：「恭送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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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重新启程。
走出一段路，顾行舟唤来沉霄，让他派人去打探信国公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沉霄应是，又说道：「方才程公子面带犹豫，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
顾行舟便想起方才的停顿来，皱眉问：「为何不提醒本王？」
顿了顿，他又说道：「既然他没主动说出来，本王也不好询问，算了。」
说完他便闭眼假寐，沉思着信国公府的事。
他不再作怪，程吟玉也乐得清闲，偶尔掀开帘子看一眼外面的风景。
但风景再好，也挡不住阵阵困意，她靠在车壁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顾行舟叫醒的。
程吟玉睁开眼睛，四周昏暗无光，规律的马车声也停了下来。
她茫然地看了两眼，这才发觉自己竟枕在顾行舟腿上，赶紧起来了。
「王爷，咱们到哪了？」
「客栈，今晚在这里落脚。」
他一本正经地说完，又低声道：「在马车上可睡够了？晚上可不许睡了。」
程吟玉嗔他一眼，率先下了马车。
第67章 情趣
临近戌时，金乌沉坠，天空由金红色渐渐铺陈成深沉的蓝。
这里似乎刚下过一场雨，地上还有些泥泞。
程吟玉提着裙角进了客栈。
客栈规模不大，但也有两层楼，一楼是吃饭的地方，二楼才是住人的。
她打量一番，条件算不上好，只能勉强称得上一句干净整洁。
她看客栈，食客也在看她，都在惊讶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哪里来的绝色美人。
有人喝醉了酒，脚步歪斜地上前调戏。
「美人，一晚多少银钱，陪大爷……哎哟！」
话还没说完，胸口处便挨了一拳。
醉酒食客大怒，看了一眼挡在美人面前的高大男子。
面如冠玉，俊美无俦，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想来弱不禁风。
他顿时有了底气，「呸」了一声：「也不看看你爷爷我是什么人，也是你能打的？」
他看了看周围的兄弟们，手一挥，众人一拥而上。
没成想外头却冲进来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一时间，客栈里哀嚎不断。
这事来得快，去得更快，程吟玉还没反应过来便结束了。
此事自有沉霄善后，顾行舟只叮嘱了一句「为首的人斩杀」，绷着脸带她上楼。
进了客房，他皱眉道：「以后跟在本王身边，不要乱跑。」
若是那人的脏爪子碰到了她，他真的会将他五马分尸。
程吟玉讷讷解释：「妾身没有乱跑，只是比您提前一会儿进了客栈……」
见他面色不虞，程吟玉主动坐在他的身边，勾住他的手。
她轻轻柔柔地开口：「王爷，妾身知错了。」
顾行舟哼了一声，终于说道：「你现在是丫鬟。」
程吟玉马上改口：「奴婢知错了，王爷原谅奴婢。」
她摇着他的手撒娇，送上一个香软的吻。
顾行舟反守为攻，掐着她的脸吻了上去，即将倒在床上时，他却将她拉了起来。
程吟玉有些懵，檀口微张着，引人採撷。
顾行舟本想解释，但是见她这副娇娇的模样，又情不自禁地亲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哑着声音解释：「床上太脏了，一会儿让沉霄带被褥过来。」
他捏着她的脸笑道：「别着急。」
程吟玉嗔他一眼，也不知到底谁更急！
门外有人敲门，沉霄道：「王爷，被褥和晚膳送到了。」
顾行舟挡住她芙蓉般娇艷的脸，这才让沉霄带人进来。
见王爷和程夫人坐在床上，沉霄抱着被褥进退两难。
顾行舟指指椅子：「放那吧，不必铺了。」
沉霄便将被褥放在了椅子上，盯着人将晚膳摆好了，又带人退了出去。
程吟玉原本并不是很饿，但是闻到饭菜的香味，肚子立刻叫了一声。
顾行舟好笑地瞥她一眼。
程吟玉没坐下，噘着嘴将筷子递给他，恪守丫鬟的本分。
顾行舟问：「难不成让本王餵你？」
程吟玉一本正经道：「王爷先吃，奴婢才能吃。」
顾行舟「啧」了一声：「该做丫鬟的时候不做，不该做的时候偏要做。」
程吟玉轻哼一声，耍起了小性子。
「谁让王爷嘲笑奴婢。」
顾行舟嘆了口气，简直拿她没办法，只得站起身来，亲自将她按坐下来。
「吃吧，本王不笑你了。」
程吟玉这才笑盈盈地坐下了。
她算是摸到了顾行舟的命门，在大事上听他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要与他唱反调，耍些小性子。
或许，这就是王爷喜欢的情趣吧。
用过晚膳，顾行舟让她铺床。
此行只有程吟玉一个女子，一个丫鬟都没带，所以有些事得他们自己来。
原本应该让沉霄来的，但顾行舟将他撵走了，这事只能落到程吟玉头上。
铺个床而已，她自然遵命，将床上的东西拿下来，换上新褥子和新床单。
她背对着顾行舟认真做事，自然不知自己弯腰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到底有多勾人。
所以当顾行舟的身躯贴上来时，她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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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
「明日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原本，本王想让你今晚好好歇着的，」他嘆道，「可是你偏要勾着本王。」
方才他慢慢喝完了一盏茶，心里的火却怎么也消不下去，只得遵从本心。
程吟玉欲哭无泪，哪里勾他了！
一夜过去，卯时继续赶路。
昨晚在床边跪了徐久，程吟玉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被顾行舟抱上了马车。
刚挨到软榻，她立刻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马车里有些闷热，想来已经到了晌午。
程吟玉拂去额头上的薄汗，坐起身来，马车里却没有顾行舟的身影。
她顿时惊慌起来，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沉霄刚好骑马走在一侧。
她轻轻松了口气，问：「王爷呢？」
沉霄轻咳一声，没敢看她过分娇艷的脸，垂眼道：「王爷骑马走在前面，夫人有事？」
程吟玉摇摇头，她只是想确定顾行舟在不在。
顿了顿，她又问了一句：「还有多久到地方？」
沉霄想了想：「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便到了。」
程吟玉有些惊讶，没想到还挺快的。
不过她这一路几乎都是睡过去的，有些懊恼，她还没来得及看风景呢。
但此处人烟荒芜，没什么好看的，她便放下了帘子，专心梳头髮。
昨晚荒唐一夜，今日没起来，她的髮髻早就乱了，索性重新梳了一遍。
没过多久，车帘便被人掀开了。
顾行舟进来的瞬间，所有的目光立刻被她占据。
她微垂着头，光影晃动间，不施粉黛的芙蓉面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如瀑乌髮柔顺地垂在腰际，有一绺青丝不听话地滑到她的面前，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摇摆。
顾行舟轻轻抓住那一绺青丝，仿佛也抓住了自己异常激烈的心跳。
他将髮丝缠绕在指尖，心想，定是方才骑马太快的缘故。
第68章 闺中乐事
出门之前，程吟玉特意跟青荷学了如何挽双丫髻，她的手也算巧，两遍就学会了。
不多时，程吟玉便将髮髻挽好了。
这里没有铜镜，她便看向顾行舟，问：「王爷，我梳得怎么样？」
顾行舟打量两眼，点了点头。
程吟玉便放下心来，准备将簪子和绢花簪上去，只是没有铜镜，很难判断位置。
她咬了下唇，问：「王爷，您能不能替奴婢簪上？」
这种闺中乐事，顾行舟自然乐意干。
他接过她手中米粒大小的珍珠簪子，在她的髮髻上比划了半晌，却始终没有簪上去。
他盯着簪子尖细的银柄，皱眉问：「不会弄疼你？」
程吟玉道：「王爷放心，不会的。」
但是说完之后，她也有些憷，他一个男子，又养尊处优的，可能没做过这种事，下手难免没轻没重的。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拿起簪子凑近他，从他的瞳孔中，可以看清双丫髻的轮廓。
顾行舟望向倏然靠近他的程吟玉，她的桃花眼含着春情，直直地看向他的眼底。
等她将簪子全都簪上，正准备退开，顾行舟立刻将她揽入怀中。
「利用完本王之后便想跑？」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继续往下，「本王同意让你这样做了？」
在他吻到唇角时，程吟玉微微偏过脸，低声道：「王爷，一会儿便要下车了。」
若是她红着脸走出去，定会让人瞧见的。
没想到顾行舟还是吻了上去，程吟玉瞪大眼睛，试图挣扎。
手腕却被他扣住，高举过头顶，抵在车壁上。
顾行舟低低地笑了一声：「王爷强迫丫鬟的戏码，倒也不错。」
程吟玉咬了下湿润润的唇，配合地低声道：「王爷，奴婢已经许了人家，求您不要……」
「许了人家？」顾行舟捏起她的下巴，「他哪点比得上本王？也能让你如此快活？」
程吟玉的脸瞬间红了个透彻，演不下去了。
顾行舟失笑：「这就受不住了？」
「王爷再说这些胡话，奴婢就不理你了！」
她抿唇整理被弄乱的髮髻与衣裳，可是脸上还烫着，一会儿便要下马车了！
顾行舟这才说道：「若是本王给你准备了幕篱呢？」
程吟玉讶然地望向他。
顾行舟变戏法似的将幕篱从背后拿了出来。
程吟玉欢喜的同时还有些担忧：「可是一个丫鬟戴幕篱，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顾行舟道：「本王的丫鬟，谁敢置喙？」
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低声说：「阿玉如此美貌，本王自然不想让旁人瞧见。」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襄州城外。
程吟玉戴上幕篱，跟随顾行舟一同下了马车。
透过白纱，她隐约瞧见数十位身穿官服的官员排成一排，瞧见顾行舟便行了跪礼。
众人齐声道：「下官参见秦王殿下！」
「免礼。」
顾行舟平淡开口，扫视他们一眼，皆是大腹便便、肥头大耳之辈。
为首的知府走上前来，谄笑道：「下官是襄州知府吴志，天色已晚，王爷又一路风尘僕僕，实在是辛苦，不如先去下官为王爷准备的下榻之所。」
顾行舟并无异议，坐上知府准备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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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去，顾行舟便伸出了手。
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咬了下唇，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明明已经偷瞄了好几眼，但是众人还是像才看见他身边有个女人一般，纷纷问道：「王爷，不知您身边这位是……」
「本王的丫鬟。」
吴知府赞嘆道：「连王爷身边的丫鬟也如此风姿绰约，只是不知这位姑娘为何遮着脸？」
说话的同时，他又看了好几眼，猜测幕篱之下是何种绝色。
顾行舟寒声问：「这也是你们该打听的？」
吴知府马上垂下头去，喏喏不敢言。
马车启程前往顾行舟要住的别院，就在襄州知府斜对角，是吴知府的私产。
黑瓦白墙，杨柳依依，颇有几分江南风韵。
吴知府惭愧道：「襄州贫瘠，只能委屈王爷住在此处了，若是有什么要求，王爷尽管提，下官一定照办。」
「无妨，本王是来办差的，不是来游玩的。」
顾行舟打量着别院，忍不住冷笑。
处处雕栏画栋、奇花异草，比之曲江别院也不遑多让，这样的条件也算委屈？
看来吴知府贪了不少。
吴知府又道：「今晚下官在含香楼设宴，为王爷接风洗尘，王爷一定要来。」
含香楼，听起来像是青楼。
顾行舟不动声色地颔首。
见他答应，吴知府立刻喜上眉梢，笑呵呵道：「王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下官便告退了。」
他依依不捨地瞅了一眼站在顾行舟身后的女子，也不知是什么模样。
冷不丁的，一道冷嗖嗖的视线朝他射来。
吴知府赶紧移开目光，拱手离开了。
顾行舟瞥了眼他胖得一步三晃的身影，倒胃口地别开眼睛。
程吟玉这才走上前来，轻声问：「王爷要沐浴吗？」
别院里有不少下人盯着，所以她现在要恪守丫鬟的职责。
顾行舟点点头，吩咐备水。
进了房便只剩他们两人了，程吟玉先行沐浴，穿好衣裳，她正想吩咐下人换水，顾行舟却阻止了她。
「不必麻烦，本王直接洗就行。」
程吟玉讷讷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顾行舟道，「那次在曲江别院，本王不也跟你在浴桶里……」
程吟玉原本正帮他宽衣解带，闻言立刻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
顾行舟亲了下她的手，沉声道：「若不是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做，本王便与你鸳鸯浴了。」
程吟玉不想再听，转身欲走，他笑着将她拉到怀里。
「你这个丫鬟，说两句便生气，小心本王扣你月钱。」
程吟玉气哼哼道：「王爷扣便扣吧，反正您一会儿便要见新人了，奴婢哪里能排的上号。」
顾行舟怔了下，问：「什么新人？」
程吟玉噘嘴道：「含香楼里全是新人。」
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却让顾行舟稀奇地盯着瞧了许久。
怪不得不高兴，原来是吃醋了。
他低声哄：「本王只要你，一会儿你也去，亲自监督本王，嗯？」
第69章 她爱极了本王
刚过了两刻钟，沉霄便来回话。
「王爷，吴大人派来的马车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顾行舟握着书卷的手便是一顿，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他们倒是心急。
他淡声道：「本王知道了。」
顾行舟在看书，程吟玉自然不好打扰，在厢房中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刚转到他身边，她便被顾行舟扯到了怀里。
程吟玉讶然地问：「王爷不看书了？」
「你在这里晃来晃去，本王哪里还有心思看书？」
顾行舟神色不虞，他就知道带她过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程吟玉撇撇嘴，小声嘟囔：「明明是王爷不够专心，竟然怪在奴婢头上。」
「大胆，」顾行舟哼了一声，「竟敢对本王这样说话。」
程吟玉一点都不怕，飞快地亲了下他的唇角。
「王爷别生气，」她轻缓地眨了眨眼睛，「奴婢知错了。」
她觉得有时候顾行舟还挺好哄的，比如现在，他的神色立刻阴转晴了。
只是那双幽潭般的眼睛黑沉沉的，像狼似的盯着她。
他的眼神太有侵略性，程吟玉再熟悉不过，不安地垂下眼睫，不敢和他对视。
顾行舟依然盯着她：「是不是以为本王一会儿有正事要做，就不敢动你？」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不过，只是亲了他一下而已，应该不会……
「王爷！」
心里的念头还没想完，她便腾空而起，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唿，圈紧他的脖颈。
转瞬便被压在床榻上，细细密密的吻倾泻下来。
「撩拨了本王，还想独善其身？」
含香楼内，吴知府和一众官员都等得着急了。
离约定的时间都过去半个时辰了，王爷怎么还没来？
有人斟酌着问：「吴大人，秦王殿下是不是不来了？」
吴知府冷静道：「就算不来，也该派人知会一声才是，继续等！」
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心里也有些忐忑。
这场接风宴代表示好，若是秦王来了，一切好说，若是不来，明日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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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秦王殿下为人强势霸道，手段凌厉狠绝，若是真的秉公办事，他们这一桌人都得不了什么好。
想到这里，吴知府后背上竟出了冷汗，连忙说道：「快，派人再去请一次！」
过了两刻钟，顾行舟终于姗姗来迟，身后依然跟着戴着幕篱的贴身丫鬟。
吴知府和众人彻底松了口气，来了就好！
待顾行舟进来，他们起身相迎，纷纷行礼。
顾行舟道：「免礼。本王来迟，自罚三杯。」
吴知府笑道：「王爷贵人事忙，下官们都知道，酒就不必喝……」
顾行舟瞥他一眼，吴知府马上住了口。
恭敬立在一旁的程吟玉伸出手，执起酒壶斟满一杯酒。
雅间里顿时鸦雀无声，视线不由自主地被纤纤玉指所吸引。
顾行舟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连喝三杯。
众人像是才回过神一般，七嘴八舌地夸赞道：「王爷好酒量！」
顾行舟摩挲着酒盏，漫不经心地开口：「本王听说，洪涝已经遏制住了？」
忽然聊起正事，雅间里便是一静。
吴知府心里一咯噔，但是这是事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托王爷的福，昨日便遏制了，今日风平浪静，百姓们安居乐业，再过几日便能重回家园了！」
顾行舟满意道：「做得不错，看来本王来这一趟不必操劳，游山玩水就行了。」
见他没再提起别的，吴知府终于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皇上派王爷过来是兴师问罪的，忐忑了好一阵，没想到就是关心一下灾情，这么快便将事情处理完了！
但是王爷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走的，也得给皇上做做样子不是。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手，立刻便有穿着清凉的乐姬与舞姬走了进来，丝竹声声，舞姿魅惑。
为了让王爷高兴，这些人都是吴知府亲自挑选的，各个长相出众、身段妖娆。
可是现在看起来却没滋没味的，还没王爷身边那个遮得严严实实的丫鬟引人注目。
但是见王爷脸上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便专心欣赏起来。
程吟玉隔着幕篱瞄了两眼，有些后悔跟着他出来了。
这含香楼确实是青楼，饮酒作乐，娇笑连连，让她想起在红绡楼的时候，颇有些坐立难安。
而且，方才顾行舟尽兴之后才放开她，她小睡了一刻钟便被喊醒了，现在双腿隐隐发颤。
顾行舟注意到她的不适，低声问：「要不要坐着？」
程吟玉瞬间瞪大了眼睛，这种场合，她怎么能坐下？
抬头看了一圈，她便明白了，白日里各个神色正经的官员们，此时都色眯眯地笑着，怀里全都搂抱着一个舞姬。
若不是有顾行舟在，想必当场便能……
她有些作呕，别开脸去。
见王爷对这种场合习以为常，吴知府这才放下心来，给还在跳舞的两个最漂亮的舞姬使了个眼色。
两个舞姬顿时心中一喜，她们早就知晓自己是被吴大人安排来侍候王爷的。
所以接收到信号，她们立刻走到顾行舟身边，一左一右地围着，直接将程吟玉挤了出去。
其中一个端起酒杯，娇笑着开口：「王爷，奴家敬您一杯。」
另一个更大胆，身子一软，直接便要往顾行舟大腿上坐，没骨头似的。
其余的人的视线都似有若无地往这边看去，观察顾行舟的反应。
顾行舟没动，垂眼把玩着手里的酒盏，既没接舞姬的酒，也没拦着舞姬坐下。
见他并没有发怒，吴知府顿时觉得稳了，有些人来者不拒，有些人偏偏喜欢欲拒还迎，想来王爷是后者。
看来王爷也是贪图享乐之辈，来襄州一趟，果然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他笑眯眯地往美人嘴里餵了颗葡萄。
忽然之间，不知哪来的酒水洒了出来，泼了他满脸。
与此同时，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你算是什么东西，竟也妄想染指王爷？」
吴知府立刻站起身来，一边闭着眼睛抹脸上的酒水一边扬声问：「谁这么大胆！」
顿了顿，那道女声开口：「吴大人，真是对不住，是奴婢一时看走眼，泼错人了。」
柔情似水的话顿时让吴知府下腹一紧，他怎么不记得舞姬里有这么动听的声音，骨头都酥了。
擦干酒水，终于睁开眼睛，他瞅了一圈，却发觉方才说话的人是王爷身边的丫鬟。
他嘶了一声，一个丫鬟竟然这么大胆？
但他也不能平白无故被泼了杯酒，在同僚面前失了脸面。
于是拱手道：「王爷，您得好好教训她！」
最好勃然大怒，将她弃之不顾，让他也能趁机风流一场。
正想着美事，顾行舟四两拨千斤地开口：「阿玉的脾气是有些大，整日拈酸吃醋，你们多担待些。」
原本说得甚是正经，到最后，唇边的笑意却怎么也遮不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程吟玉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真是有趣。
借着圆桌的遮掩，他去牵她的手，却被她直接拂开。
顾行舟扬眉，脸上笑意更盛，吃醋就算了，竟然还生气了。
果然啊，她爱极了本王。
第70章 亲口听到她说喜欢
回到相华别院时已是深夜。
程吟玉率先走下马车，幕篱生了风，愈发显得仙气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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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满身酒气，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她的背影隐隐带着几分怨气与怒意，让顾行舟心情甚好。
沉霄在一旁战战兢兢，他一直守在外头，不知雅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程夫人从含香楼里出来便生气了，可王爷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能尽量降低存在感，生怕殃及池鱼。
顾行舟踏入厢房，便见程吟玉坐在床边生闷气，见他进来，竟然还瞪了他一眼。
顾行舟冷了脸。
果真是恃宠而骄了，居然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但是想起她生气的原因，他心里的那一丝怒气顿时消弭于无形。
他坐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肩。
程吟玉执拗地斜过身子，将背影留给他。
她哽咽着开口：「王爷回来做什么，在含香楼左拥右抱，岂不是快活极了。」
顾行舟笑道：「本王可没有这种心思。」
程吟玉立刻说道：「你根本没推开她们，还说没有！」
她落下一滴泪来，烫在他的手心。
原本还想再逗逗她，但是见她真的哭了，顾行舟顿时心疼不已。
他抱着她哄道：「本王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她们近不了本王的身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要用美色诱惑他，让他对河堤崩塌一事手下留情。
原本他想直接拂袖离开，毕竟他来这里确实是整肃官员之风的，装与不装都没什么必要。
但是他忽然想看看程吟玉的反应，这才没有动作。
没想到她比他想像中还要厉害，不仅故意往吴知府脸上泼酒，还冷脸斥责了那两个舞姬。
这醋吃得可真是可爱。
他越想心越软，亲了亲她柔软的脸颊。
「旁的人，哪能比得上阿玉。」
本以为她听了这话会高兴，谁知她眼底竟又渐渐浮现出些许水色。
顾行舟便是一怔，又怎么了？
程吟玉失落又不安地开口：「都说人嫉妒的时候会变得丑陋，奴婢方才的模样肯定很丑。」
「怎么会呢，」顾行舟哑然失笑，「本王觉得甚是可爱。」
程吟玉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顾行舟啄了下她的唇，「令本王欲罢不能。」
程吟玉破涕为笑，终于投入了他的怀抱，在心里嘆了口气。
演戏可真是累啊。
翌日，程吟玉醒来时，顾行舟还在床上躺着，手里拿着本书。
程吟玉看了眼天色，疑惑地问：「王爷不该去各个镇上查看水患吗？」
顾行舟翻过一页书，解释道：「昨晚吴志他们将本王灌醉，就是要让本王晚起，耽误公务，本王当然要遂了他们的心意。」
程吟玉不知道他准备怎么收拾他们，但是她知晓发了洪涝的几个镇上，百姓们肯定不好过。
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临近的镇子发大水时，粮食总会趁机涨价，逃到此处的灾民们都买不起，只能摘树上的叶子充飢，好几日都吃不饱饭。
想到这里，她问：「王爷，镇上的百姓们怎么办？不如奴婢将首饰变卖一些，施粥救济灾民吧。」
顾行舟多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一颗善心，会关心百姓的生死。
他放下了书，认真说道：「出发那日，本王便以不愿透露身份的富商的名义运来了几车黍米，昨日便开始施粥了。有本王在，百姓们自然饿不到。」
对付这些官员要从长计议，百姓们却等不了，他自然不会拿百姓的生死开玩笑。
况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粮价稳定下来，他一直在思索解决的办法。
见他如此有先见之明，程吟玉顿时有些感动地抱住了他。
她发自肺腑道：「您真是一个好王爷。」
顾行舟奇怪地问：「你今日才发现？」
程吟玉：「……」
用罢午膳，顾行舟准备带程吟玉去街上。
程吟玉迟疑道：「这样是不是太招摇了？」
方才她刚夸过他是个好王爷，转眼就要去街上了。
顾行舟啧了一声，颳了下她的鼻尖。
「自然是借着游玩的名义四处看看，体察民情。」
顾行舟带着丫鬟在襄州城玩了一圈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吴知府的耳朵里。
他扶了扶头顶的乌纱帽，笑呵呵地想，这位置想坐稳还是挺容易的！
更让他惊喜的是，傍晚顾行舟回来之后，便将他叫了过去。
「不瞒吴大人，本王揽了这苦差事，不只是为了游山玩水的。」
吴知府心里咯噔一声，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行舟嘆了口气：「襄州城里的米价还是太低了，本王特意带来了几车粮食，如何赚银子？」
吴知府瞬间大喜过望，有了王爷这句话，简直就是奉旨涨价啊！
为了这次水灾，他可没少囤粮，正愁着王爷来了该怎么办呢，没想到王爷竟也想赚银子！
他马上说道：「王爷放心，下官即刻去办！」
吴知府小跑着走远了，脚下生了风一般。
程吟玉一直待在一旁，忍不住问：「王爷，您到底要做什么？不怕皇上责问吗？」
放任粮价上涨，不出三日，肯定会传到京城去的。
「你不相信本王的能力，」顾行舟的心情却很好，「罚你今晚好好服侍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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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胸有成竹，程吟玉便也不问了，省得他不高兴。
程吟玉眨眨眼，勾着他的衣襟轻声开口：「这分明是奖励。」
「这几日，你说话愈发大胆了。」
顾行舟微微眯起眼睛。
程吟玉娇娇怯怯地开口：「待回京之后，奴婢想要一个通房的位份，不知王爷是否答应？」
顾行舟笑着问：「不跟你的未婚夫成亲了？」
「奴婢喜欢王爷，自然愿意跟着王爷，哪怕是通房，奴婢也愿意。」
亲口听到她说喜欢，顾行舟立刻将她拦腰抱起。
「别说是通房，就算是正妃的位置，只要你想要，本王也给你。」
第71章 寺庙1
男人说的话，听听就算了。
特别是在床上。
正妃的位置，程吟玉从未肖想过。
这样尊贵的位置不是只凭宠爱便能有的，争是争不来的，以她的身份，根本不配肖想。
人要知足常乐，才能活得自在，若是眼高手低，这辈子都会被困住，不可能潇洒恣意了。
但是既然是在做戏，她便娇声道：「王爷真好。」
顾行舟怔了下，这才想起方才自己一时激动之下说了什么话，神色有些复杂。
程吟玉轻轻唤道：「王爷？」
他这才回过神来，薄唇翕动两下，却什么都没说。
程吟玉体贴道：「奴婢知道王爷最喜欢奴婢，奴婢不求别的，只求能长长久久地陪在王爷身边。」
她如此懂事，顾行舟疼惜地摸摸她的脸。
动作却愈发霸道起来，撞得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不能给她正妃的位置，却可以给她一个孩子。
云消雨歇，程吟玉靠在他怀里细细地喘着气，平復着方才的激烈。
顾行舟缠绕着她的髮丝，低声问：「明日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既然出来一趟，自然不能整日闷在别院里。
程吟玉思索片刻：「奴婢想去西山寺，今日去街上，有百姓说西山寺极为灵验，许多人去还愿呢。」
顾行舟故意问：「什么最灵验？」
程吟玉嗔他一眼，这才说道：「姻缘。」
她倒是不在意这个，只是听说西山寺风景极好，这才想去看看。
但是面对顾行舟，自然要挑他感兴趣的说。
顾行舟果然上钩：「阿玉是想求与未婚夫的姻缘，还是与本王的姻缘？」
程吟玉眨眨眼，轻声问：「奴婢不能都要吗？」
她的指腹拂过他结实有力的胸膛，语调魅惑。
「白天与未婚夫互诉衷肠，晚上与王爷卿卿我我……」
顾行舟抓住她作怪的手，眼底黑沉。
「看来本王今晚没能满足你，才会让你如此朝三暮四。」
又一阵激烈之后，相华别院陷入寂静，知府府邸却异常喧譁。
涨价一事宜早不宜迟，早一日涨价，便能早赚一日的银子。
吴知府马上召集了襄州城里有头有脸的粮商们，让他们往死里涨价。
一听这话，粮商们都傻眼了，秦王殿下还在襄州呢，谁敢这么明目张胆？
吴知府神秘一笑：「此事正是王爷提议的，有王爷兜底，咱们还怕什么？」
众人一听，忙问是真是假。
这事着实稀奇，古往今来谁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让米粮涨价？
吴知府解释一通，依然有人犹豫。
他哼了一声：「你们爱信不信，总之，明日我要将我的囤粮放出来了，到时候我赚了银子，你们可别眼红，说我没带你们！」
见他如此笃定，粮商们一咬牙，决定售出高价，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反正有王爷和吴知府在，出了事他们担着。
翌日清晨，襄州城的粮价高了两倍不止，粮商们乐开了花，百姓们怨声载道。
顾行舟吩咐今日多施些粥，又让沉霄将涨价的消息放出去，传得越远越好。
快到晌午，顾行舟将程吟玉喊醒，这便要去西山寺了。
程吟玉睏倦不已，喃喃道：「王爷，奴婢不想去了。」
昨晚折腾得太晚，她没精力梳洗打扮。
顾行舟掐她的脸，哼了一声：「谁让你昨晚非要招惹本王，快起来。」
程吟玉被迫坐起身，坚持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歪在顾行舟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顾行舟想气也气不起来了，亲了亲她的额头。
「你若是不起，这几日都别起了，等着本王宠幸你便好。」
他说得随意且淡然，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程吟玉却勐地一颤，忆起昨晚的索取无度，若是连续多日……
她没再耽搁，立刻起身，准备穿上丫鬟服，顾行舟却指了指放在床边的衣裳。
「既然是去寺庙，便穿寻常女子的衣裳吧。」
程吟玉看了眼那套水红色团花织金襦裙，实在没法和「寻常」二字联繫在一起。
不过既然不用扮丫鬟，她自然乐意。
见顾行舟还在这里待着，她躲去了屏风后。
顾行舟嗤笑一声：「该看的不该看的，本王全都看过，你还害羞。」
程吟玉红着脸换上衣裳，提议道：「王爷，咱们能不能在西山寺住几日？」
现在已经是晌午了，若是只待了半日便回去，不太尽兴。
顾行舟沉吟片刻，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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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后，两人启程前往西山寺。
西山寺位于襄州城西，闹中取静的位置，黑瓦黄墙，格外醒目。
远远望去，云雾缭绕，仿佛是仙境一般。
程吟玉也不自觉地静下来，从心底升起对神佛的敬畏，心态也平和了许多。
进入寺中，往来僧人皆身着袈裟，慈眉善目，程吟玉亦虔诚地双手合十。
见她要往里走，顾行舟道：「先去吃些斋饭。」
程吟玉想起自己今日确实还没吃什么东西，乖乖跟他去了。
斋饭甚是简单，两素一汤，程吟玉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顾行舟皱眉道：「清汤寡水。」
见他语带嫌弃，程吟玉生怕他今日便要走，连忙说道：「王爷尝尝，挺好吃的。」
她目光殷切，满脸都是祈求，顾行舟似笑非笑地问：「担心本王让你早些走？」
被他看出来了，程吟玉咬了下唇，还是点点头。
「既然本王答应了你，断然不会食言，放心住下。」
程吟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用过斋饭，两人便去询问僧人是否还有寮房可供居住。
来之前，程吟玉特意打听过，西山寺的寮房常常住满，若是去得晚了，可能就住不上了。
幸好他们来得不算太迟，僧人平和开口：「自然，两位施主这边请。」
程吟玉双手合十道：「多谢师父。」
僧人将他们领进寮房，顾行舟看着男寮房和女寮房，立刻便黑了脸。
程吟玉悄声道：「王爷说过的，不会食言。」
顾行舟神色自若道：「这有何难，本王翻墙去找你。」
程吟玉：「……」
第72章 寺庙2
在寮房里歇了个晌，醒来时，阳光依然毒辣。
程吟玉走了一刻钟便决定停下，在凉亭里纳凉。
顾行舟嗤笑一声：「本王还是高估你了。」
他还以为她至少能走半个时辰，谁知刚经过一个湖边便走不动了。
程吟玉嗔他一眼：「王爷若是不嫌热，王爷继续吧。」
顾行舟道：「本王不信神佛，不爱逛寺庙。」
程吟玉只当他在找藉口，没再理会。
谁知在她虔诚地跪拜各路神佛时，顾行舟真的没什么动作，抱臂站在一旁。
周围全是跪拜的百姓，唯独他鹤立鸡群。
此处极为肃静，程吟玉便没有开口。
等挨个拜完了，走出大雄宝殿，她这才问道：「王爷为何不信？」
「信这个有何用？」顾行舟淡淡道，「本王的母妃也信，但是神佛保佑了她什么？晋位还是宠爱？」
这还是程吟玉第一次听到他提自己的母妃，隐约记得，他的母妃的位份似乎是美人，封号是恪。
有了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儿子，位份却如此低，实在不应当。
她自然不知皇上为何如此，但是她是女子，知晓一位母亲对儿子的期盼。
「或许恪美人所求，是王爷一生平安，而不是别的虚名。」
顾行舟看向她，眸光黑沉沉的。
程吟玉咬了下唇，心里有些忐忑，难道她说错话了，王爷和恪美人的关系并不好？
「你说的也有道理，」顾行舟缓缓说道，「但是本王更相信人定胜天。」
在战场上，他是凭藉着自己的本事活下来并立下战功的，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神佛。
程吟玉自然不好反驳什么，顺着他的话说道：「王爷高大威勐，武艺超群，自然战无不胜。」
顾行舟凑近她一些，扬眉问：「哪里最威勐？」
又不正经。
程吟玉不想在这种地方与他掰扯这些，抿唇没有回答，脸色却有些红。
顾行舟笑容更盛。
逗弄她是有趣，但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便不再提了。
他问：「方才你求了什么？」
程吟玉有些迟疑：「说出来是不是就不灵了？」
顾行舟慢悠悠道：「本王比那些神佛更灵，说不定本王便能帮你实现。」
程吟玉这才说道：「希望妾身与王爷岁岁平安。」
没听到后面四个字时，顾行舟以为她会说长长久久，顿时哼了一声。
「你不是说，西山寺求姻缘最灵验吗？」
程吟玉笑盈盈道：「求姻缘自然要在月老祠，明日清晨再去。」
顾行舟问：「现在不行？」
「听说第一个前去祈愿的人会得到月老眷顾，日后一定会与心上人恩爱长久。」
顾行舟心神一动，问：「你想做第一个？」
程吟玉刚点头，他一盆凉水泼下来：「你起不来。」
这几日她日日睡到晌午，哪来的精力第一个去月老祠。
程吟玉小声反驳：「今晚妾身一个人睡，自然是起得来的。」
她又不像他那样整日习武，身体强健，晚上闹了一通，翌日卯时便神采奕奕。
只要他不胡来，她起得也不算太迟。
「一个人睡？」顾行舟重复了一遍，「今晚你真的想一个人睡？」
程吟玉瞪大眼睛，见四下无人，这才说道：「王爷别胡来，这里是寺庙。」
顾行舟敷衍道：「本王知道。」
到了晚上，可就由不得她了。
傍晚，两人去用斋饭。
他们坐的位置正好靠窗，敞开的窗牖外便是清瘦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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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光将竹影投射在墙上，随风晃动，簌簌作响。
程吟玉便不可避免地想起清竹院，又依次想到何侧妃、林侧妃和柳夫人等人。
她有些恍惚，虽然才离开京城三四日，但是那些人却像隔了一辈子那么久。
在这里，她不用处处算计，想着谁会加害于她，每日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侍奉顾行舟与吃喝玩乐。
这样惬意的生活，直至今日她才真正享受到。
可是他们迟早要离开襄州的，重新回到那个院墙深深、人心冷漠的王府里去。
见她一直盯着窗外出神，顾行舟瞥了一眼，没什么好看的，便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专心吃饭。」
程吟玉回过神，看向顾行舟，神色还有些怅然。
顾行舟顿了顿，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斋饭一般？」
程吟玉：「……」
一句话将她心头萦绕的愁绪全散了。
这样的好日子，能有几日便有几日吧，何必杞人忧天，反倒让自己不快活。
用罢斋饭，天色渐晚。
程吟玉和顾行舟在寺中散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月老祠外。
只是此处早已关门，没什么好看的。
顾行舟问：「明日何时开门？」
程吟玉道：「辰时一刻。」
顾行舟预估了一下从寮房到这里的距离，一刻钟足够了。
「明日辰时出发。」
程吟玉讶然道：「王爷也要来？」
顾行舟道：「既然你想争第一，争的还是你与本王的第一，本王自然要来。」
程吟玉闻言，故作羞涩地垂下眼睛。
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想好要不要求她和顾行舟的姻缘。
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她的男人只会是顾行舟，可是她对他有情吗？
她不知道。
或许有，但是一定很浅很浅。
回到寮房，两人分别。
今日没有顾行舟打扰，程吟玉梳洗之后便准备睡下了。
吹了灯，昏暗的月光丝丝缕缕地倾泻，早已关严的窗忽然开了。
程吟玉以为是风吹开的，正准备关上，一只手抓住窗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跳了下来。
她顿时着急了，不是说好了不来吗！
程吟玉有些气闷，这里可是寺庙，若是被人发现了，他们俩都别做人了！
顾行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保证道：「本王不碰你。」
他嘆了口气，幽幽道：「阿玉，你也可怜可怜本王吧。」
他从背后抱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幽微的香气，声音很沉。
「本王睡不着，必须抱着你睡。」
事已至此，程吟玉便也只能由着他留在这里了。
「你说的，什么都不……」
话还没说完，顾行舟便将她打横抱起，扔到床榻上。
「本王反悔了。」
第73章 寺庙3
亥时至，敲钟声缓慢又厚重。
顾行舟准备亲她，她却置气般别开脸。
「生气了？」他神色餍足，「说起来，此事还是要怪阿玉。」
他倒打一耙，程吟玉回头瞪他一眼。
顾行舟笑着解释：「本王只是为了让你第一个去月老祠才出此下策，有本王在你身边，明日一定是第一。但是阿玉太动人，本王一时没忍住。」
程吟玉气闷道：「这样说来，王爷一点错都没有？」
「本王也错了，」他缓缓说道，「没有恪守自身，被你迷了眼睛。」
说来说去还是她的错，程吟玉不理他了，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顾行舟下了床，提来放在墙角的一桶清水。
他将程吟玉抱起来，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顾行舟失笑道：「睡吧，这次本王伺候你。」
她轻轻回了一句：「多谢王爷。」
顾行舟愣了愣，最近她极少有支撑不住睡下的时候，他差点忘了她睡着后偶尔还会回话。
他心神微动，低声问：「方才，你喜欢吗？」
她似是不好意思般回道：「喜欢。」
顾行舟便有些得意，他就知道她也享受其中，那些反应也做不了假。
临近卯时，顾行舟将程吟玉喊醒。
寺中生活简单，早起晚睡，顾行舟已经听到外头有了女人的声音，他不敢再耽搁了。
程吟玉以为已经到辰时了，赶紧起来，洗完脸才发现窗外刚蒙蒙亮。
她怒目而视。
顾行舟轻咳一声，低声解释：「本王不能被人瞧见，所以便早了一个时辰叫你起来。」
他也知道不能被人瞧见！
程吟玉哼了一声，但是既然已经起了，她也不想再睡了，跟着顾行舟做贼似的离开了寮房。
旭日尚未穿透云层，西山寺雾气缭绕，恍似仙境。
程吟玉提议道：「王爷，不如咱们去看日出吧。」
她记得昨日路过了一个小山坡，正是看日出的最佳去处，只是忘了应该怎么走。
顾行舟循着记忆带她来到小山坡。
「王爷真厉害，」程吟玉真心实意道，「王爷过目不忘。」
「这算是什么本事。」
他不屑地开口，唇角却勾了勾。
离日出的时间不远了，两人抓紧往山坡上走去。
程吟玉勉强睡够四个时辰，还算精神，一口气爬到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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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云开雾散，第一缕霞光穿透云层，灿然生辉，旭日自远方缓缓升起。
这一幕波澜壮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不由得看痴了。
顾行舟却被程吟玉吸引了视线。
白瓷般的肌肤染上点点朝晖，连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
顾行舟牵起她的手，终于望向光芒万丈的太阳。
程吟玉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多谢王爷带妾身来襄州。」
这一趟，不虚此行。
顾行舟问：「怎么谢？」
见他似乎又想说些不正经的，程吟玉不理他了。
昨晚他便不正经，她偶尔忍不住出声，顾行舟非说睡梦中的神佛会被他们的动作惊醒，让她低声些。
「这次本王可没逗你，」顾行舟道，「既然要谢，便拿出诚意，口头上的谢算什么？」
程吟玉一时也想不出该送他什么谢礼。
他是尊贵的秦王殿下，权势、地位、钱财他都不缺。
不过就算缺了，她也给不起。
送什么好呢……
一路走到月老祠，依然空无一人。
程吟玉欢喜地排在第一个，转头问他：「王爷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顾行舟垂眼望向她：「你。」
程吟玉转过身去，宁愿去看大门紧闭的月老祠。
「一逗便生气，」顾行舟哼笑一声，捏她的脸，「若是旁人敢对本王如此，早就死八百回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程吟玉顿时愣住。
她最近似乎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王爷喜欢她耍小性子是不假，但是一日耍八百回，想必谁都会不耐烦。
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谨言慎行」。
见她不说话，顾行舟问：「被本王吓到了？」
程吟玉咬了下唇，双眸含泪道：「有一点，妾身怕王爷一个不高兴，也让妾身死无葬身之地。」
听出她语带哽咽，顾行舟嘆了口气，按着她的肩转过身。
「本王待你，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他沉声道，「只要你乖乖的，本王会一直宠着你。」
程吟玉怔怔地看着他。
不管他此刻说的是甜言蜜语还是真心话，她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跳得厉害了些。
顾行舟垂下眼睛，怕自己克制不住亲上去。
「别哭了，一会儿有人来了，瞧见你这副模样，还以为是本王欺负了你。」
话音刚落，程吟玉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下他的薄唇，位置却偏了些，吻向他的唇角。
她讪讪开口：「似乎亲偏了。」
顾行舟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根本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她会做出这种举动。
当即揽住她的腰，正要吻上去，程吟玉勐的推开他。
「有人过来了。」
不远处，一男一女朝月老祠走来。
顾行舟只得放开她，低声道：「晚上，本王还会过去。」
程吟玉咬了下唇，默许了。
辰时将至，月老祠外排满了人，终于有僧人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打开大门。
程吟玉正色走进月老祠，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原本她什么都不想说的，可是脑海中却悄然浮现出顾行舟的模样。
她默念道：「信女程吟玉，愿与顾行舟相守一生，更愿，恩宠不断。」
第74章 一生一世
不多时，程吟玉走了出来。
顾行舟问：「许了什么愿？」
程吟玉没有回答，低声道：「说出来就真的不灵了。」
他便问道：「是不是与本王有关的？」
程吟玉奇怪地看他一眼：「除了王爷，还能有谁？」
顾行舟神色自若道：「说不定你想和你的未婚夫白头偕老。」
身旁的女子诧异地看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他们。
程吟玉的脸色顿时红透了，赶紧走得远了一些。
顾行舟不疾不徐地跟上，望向月老祠中高耸入云的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牌子。
他扫了一眼，都是男女姓名，下面写着诸如白头偕老、一生一世的字样。
顾行舟问：「这是做什么的？」
程吟玉看了一眼便说道：「这是姻缘牌。」
除了拜月老，月老祠中还能挂姻缘牌，让彼此的姓名永远留在这里。
百余岁的姻缘树上头挂满了姻缘牌，放眼望去，甚是壮观。
顾行舟便问：「你想不想挂上？」
他一副「你若是想玩，本王勉为其难陪你」的神色，让程吟玉不得不玩。
她故作羞涩地低下头，轻声道：「多谢王爷。」
顾行舟满意颔首，这便去买姻缘牌。
姻缘树下支起的小摊已经排起了队，两个小沙弥正在为施主制作姻缘牌。
程吟玉自觉地排在队尾，见顾行舟想直接上前，她赶紧拉住他。
顾行舟皱眉道：「本王懒得等。」
方才是不得不等，但是现在他可以用银子买，还要等什么？
程吟玉低声道：「前面只有六七个人，等一等无妨的。」
他们在寺庙中也没什么正事要做，何必引人注目。
顾行舟不听，执意要去。
身后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啜泣，让他的脚步定在原地。
他转头问：「怎么了？」
程吟玉轻声道：「原来王爷心不诚，一刻钟都不愿等，看来根本不想与妾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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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势要擦眼泪，顾行舟嘆了口气。
「行了，本王依你。」
程吟玉破涕为笑，悄悄牵住他的手。
顾行舟反握住，从掌心滑到手腕，细腻柔软。
没过多久，轮到他们俩了。
小沙弥双手合十道：「请施主挑选姻缘牌。」
程吟玉低头扫了一眼。
一生一世、白头偕老、鹣鲽情深、一往情深、长相厮守……
这些词很好，可是似乎都不适合他们。
她只是一个侍妾，自有王妃与他一起，而她只是陪衬罢了。
程吟玉左右为难，顾行舟却极为随意拿起一个姻缘牌。
「就这个。」
程吟玉根本没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字，他便付了银子。
小沙弥询问道：「敢问二位施主尊姓大名？」
顾行舟报上两人的名字。
小沙弥用毛笔蘸下金色的墨汁，一笔一划地写了出来。
程吟玉望向姻缘牌，终于看清那四个字——一生一世。
她垂下眼睛，偏偏只有这一个最难实现。
不过，这只是一个姻缘牌罢了，她何必多想些有的没的。
顾行舟亲手将姻缘牌挂在高处，程吟玉仰头去看。
微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姻缘牌轻轻晃动，在风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露出笑容。
至少在襄州，在这一刻，顾行舟身边只有她，也算是圆满了吧。
走出月老祠，两人直奔斋堂。
今日的斋饭比昨日的好吃一些，顾行舟没再抱怨。
程吟玉松了口气。
刚用过饭，沉霄便找来了，三人换了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程吟玉准备避开，顾行舟道：「不必，你听一听也无妨。」
沉霄顿时愣住，王爷也太宠程夫人了吧。
见王爷看过来，他赶紧正色开口。
「启禀王爷，附近州城的粮商们都已知晓涨价的事情，纷纷将米粮运了过来，想必再过两三日便要到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此事必定会传到京城，王爷要早做打算。」
涨价一事若是不尽快遏制，皇上定会大怒，到时候承受怒火的人只会是顾行舟。
顾行舟颔首道：「本王知道了。」
沉霄忐忑地问：「王爷，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王爷在做什么打算，只能听命行事。
「没有下一步，」顾行舟淡淡道，「你只需要盯着米粮运过来便好，到那时本王再回去。」
沉霄只得点头，见王爷没有别的吩咐，这便要走了。
顾行舟忽然想起一事：「信国公府的事情可查到了？」
「启禀王爷，信国公府一向口风严密，轻易不会有消息透露出来，属下已经着人尽快去查了。」
顾行舟料想也不会这么快，随口问问罢了。
但是他还是规定了一个期限：「若是回京之前依然什么都没有查到，本王便要罚你了。」
沉霄神色一凛，抱拳应是。
但是这实在是个苦差事，这可是信国公府啊，铜墙铁壁似的，哪有这么容易查出来？
他苦哈哈地走了。
程吟玉安静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笑盈盈道：「王爷，听说西山寺里还有莲花，咱们去看看吧？」
这些事都与她无关，听过之后便算了。
只是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若是皇上生气，他要做的事情，还能做成吗？
赏过莲花，两人去凉亭里赏鱼。
程吟玉便想起曲江别院里的锦鲤来，继而又想到王府。
她问：「王爷，王府里的湖中可有鱼？」
「自然，」顾行舟道，「你离玄心湖如此近，没去看过？」
程吟玉讷讷道：「刚进王府两三日便跟您来襄州了，还没来得及去看。」
「玄心湖不仅可以採莲赏鱼，还能泛舟游湖，」想到这里，他心神微动，「有时间本王陪你泛舟。」
还没试过在船上，想来应当也是件美事。
程吟玉不知他脑子里在想这些不正经的，立刻欢欢喜喜道：「多谢王爷。」
顾行舟故作淡然地颔首，多看了两眼她的神色。
到那时，他希望她还能如此欢喜。
用过晌午的斋饭，两人各自回寮房歇晌。
程吟玉刚躺下来，一股热流划过，顿觉不妙。
似乎是癸水。
来襄州之前她便准备了月事带，虽然早有预料，但她还是不由得一阵气闷。
月事来了，便代表她没能怀上孩子。
不过，她才服侍顾行舟多久，想来也是正常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晚上顾行舟不必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来找她了。
歇过晌之后，程吟玉悄悄与他说了这件事。
顾行舟扬眉问：「本王为何不能去？」
程吟玉忍不住后退一步，难道这个时候他还想……
「你将本王当成什么人了，」他神色不虞道，「本王只是想抱着你睡。」
第75章 难熬的一夜
程吟玉十三岁来癸水。
在孙妈妈的调养下，除了身子虚弱之外，她几乎毫无感觉，唯独第一日夜晚会腹痛不止。
躺在床榻上，程吟玉闭上眼睛，默默地忍受着一股又一股难熬的刺痛感。
快要睡着时，额头上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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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抬眼看向神不知鬼不觉便进来的顾行舟，张了张口，刺痛再次袭来。
她蹙眉不语，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顾行舟皱眉问：「病了？」
她的面色过于苍白，额头上隐隐有汗珠，冰凉又细密。
不仅如此，向来嫣红湿润的唇瓣此时竟有些干裂发白。
一副憔悴消瘦的病美人模样。
他的手轻轻拂过芙蓉面，眸中藏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疼惜。
程吟玉等着那股疼过去，终于松了口气，轻声开口：「女子这几日几乎都会如此，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世人，或者说男子，向来将癸水视为不祥之兆。
她将癸水一事告诉他，只是为了不让他白跑一趟。
不过他执意要来，程吟玉也拦不住。
但是心底到底也是有些忐忑的，不想多说此事，担心触他霉头。
顾行舟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问：「如何缓解？」
程吟玉摇摇头。
她若是有法子，早就用了，何必忍受两三年。
程吟玉道：「睡一觉，明日便好了。」
话音刚落，她的眉尖蹙得更深，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抵挡来势汹汹的疼。
顾行舟忍不住上前一步，问：「这样能睡着？」
程吟玉咬紧了唇，半晌才说道：「疼是一阵一阵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什么不祥之兆，程吟玉便多说了些。
顾行舟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握住她的手，忽的惊觉她的手有些凉。
虽是夜晚，但天干物燥，暑热难消，不至于如此冰凉。
他问：「你冷不冷？」
程吟玉并不觉得冷，可是被他握住的手很热，热源顺着脉络传递到四肢百骸，让她禁不住地颤抖。
她点点头。
顾行舟忽然松开了她。
程吟玉有些茫然，下意识去抓他的手，可她动作迟缓，扑了个空。
「别急，本王一会儿就上来。」
顾行舟脱了衣裳，只留下亵裤，将她抱进怀里。
身边多了一个大火炉，程吟玉顿时觉得温暖，不断调整着最舒服的姿势。
顾行舟一言不发，任她折腾，但身体的反应却控制不住。
他嘆了口气，后退一些，立刻引来程吟玉的不满：「太远了。」
顾行舟顿了顿，只得重新贴近她。
最终，程吟玉像个八爪鱼一般紧紧缠绕着他，彼此之间不留一丝缝隙，比他们紧密相连的时候还要紧密。
顾行舟心猿意马地想，若是那个时候她也能如此主动就好了。
可惜他现在只能抱着她，一动也不能动。
程吟玉觉得舒服多了，这才注意到他身下的变化，顿时一僵。
顾行舟嘆了口气，沉声道：「拿本王取暖，也得顾忌着本王才是，你可真是大胆。」
程吟玉嗫嚅道：「抱歉……」
顾行舟揉了揉她的头髮，吻向她的额头。
「二十年来，还没人敢这样对待本王，」他垂眼望向她，「大概是本王上辈子欠你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此时太脆弱，缱绻又宠溺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程吟玉的耳朵里，引起一阵颤慄。
一位金尊玉贵的王爷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确实已经很好了。
可是她不知道这样的恩宠能维持几时。
程吟玉抱紧他，忽然落下泪来。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胸膛上，顾行舟怔了下，问：「太疼了？」
程吟玉嗯了一声，没有解释。
「可真是折磨人，」顾行舟眉宇微皱，「回京之后，本王去找太医问问。」
「别，」程吟玉连忙说道，「王爷千万别这样做。」
她只是个小小侍妾，若是被旁人知晓顾行舟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肯定要落得一个狐媚的名声，皇上也会因此对顾行舟颇有微词。
他们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程吟玉还想依靠他多过几年安稳日子。
「本王没那么蠢，」顾行舟颳了下她的鼻尖，「本王有个妹妹，到时候借着她的名义。」
程吟玉这才松了口气，又迟疑道：「公主若是知晓了，会不会不喜妾身？」
她要考虑的实在太多，旁人也就罢了，但是这是顾行舟的妹妹，或许一句话便能让他不再宠她。
顾行舟沉默一会儿，忽地笑道：「这么在意本王的家人的看法？」
程吟玉：「……」
她总觉得她和王爷认为的看法似乎不太一样。
「放心吧，她不会在意的。」
因为颂宁原本就不喜欢她的身份，羞于提及。
程吟玉感激道：「公主真是心善。」
顾行舟的神色顿时复杂起来，转移话题道：「现在好点了吗？」
程吟玉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疼过了，顿时露出笑容。
「多谢王爷，妾身好多了。」
顾行舟看着她有些干裂的唇瓣，仿佛许久没有滋养过一般，让他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程吟玉一僵，伸手想推他，却发现他的吻轻轻浅浅的，完全不像从前那般激烈。
和风细雨般的吻带来一阵悸动，程吟玉忍不住回应。
顾行舟顿了顿，放开了她。
程吟玉檀口微张，神色懵懂地看向他。
「你以为本王的自制力能有多好？」顾行舟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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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有遇见她之前，他定会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自制力极佳，可是一到程吟玉面前，立刻溃不成军。
他盯着她被润泽后重新变得丰盈水润的唇瓣，咬牙开口：「狐媚子。」
莫名其妙得了个狐媚子的称号，程吟玉有些不高兴。
「妾身若是狐媚子，应该吸干王爷的阳气才是，可是每晚都是……」
说到这里，她咬了下唇，没有再说下去。
顾行舟偏要问她：「每晚都是什么？」
「妾身困了，」程吟玉闭上眼睛，「王爷也早些睡吧。」
顾行舟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没忍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看向窗外，默默地想，真是难熬的一夜。
第76章 送妾
程吟玉第一次在月事期间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通体舒泰，周身轻盈，她甚至觉得自己还能一口气爬到小山坡上。
她转头看向顾行舟，正想道谢，却发现他还睡着。
程吟玉讶然地望向窗外，明明天已经亮了，他竟然还没睡醒？
刚巧传来敲钟声，程吟玉默默数了数，刚好九下，已是巳时了。
不过既然顾行舟还没醒，她便没再动作，躺在他的臂弯里。
但是她已经睡够了，毫无睡意，只得重新睁开眼睛，看向顾行舟。
睡梦中的他少了两分凌厉的感觉，遮住那双黑沉的双眼后，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瞧着竟有些乖。
程吟玉抿了抿唇，没想到自己竟会用这个词形容顾行舟。
她继续用目光描摹他俊朗的眉眼，顾行舟骤然忽然睁开眼睛。
程吟玉吓了一跳，垂下眼睫，没有与他对视。
「为何一直看着本王？」
醒后的声音微哑，多了几分缱绻的味道。
程吟玉的心跳莫名空了两拍，诚实道：「王爷好看。」
顾行舟没说话，埋在她的颈侧深吸一口气。
程吟玉微微僵了下，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不安地动了动。
顾行舟攥住她的手，沉声道：「别动，一会儿就好。」
湿热的唿吸吹拂在微微敞开的衣襟里，让程吟玉的气息也乱了，咬唇不语。
好半晌，顾行舟平復下来，问：「还难受吗？」
「好多了，多谢王爷。」
顾行舟嗯了一声，又问：「癸水什么时候结束？」
程吟玉讷讷道：「四五日吧。」
顾行舟发狠地去亲她的唇，等她变得面色潮红，唿吸紊乱，终于松开了。
「起床吧。」
他掀开被子，毫不避讳地走下床榻。
程吟玉只看了一眼便红了脸，将头蒙了起来。
不多时，顾行舟掀开她的被子。
「也不嫌热。」
见他穿戴整齐，程吟玉这才慢慢坐起身。
等她也收拾妥当，两人却谁都没动，默默听着寮房外走动的声音。
今日他们起得太迟，旁人早就起了，时不时有人经过，脚步声与说话声没断过。
程吟玉低声道：「王爷今晚别再过来了，若是还想来，那咱们直接回去吧。」
顾行舟问：「你不想玩了？」
他早就想走了，碍于程吟玉才没提。
程吟玉解释道：「这几日体虚，走几步路便会累，不如趁早回去。」
顾行舟顿时不高兴了：「昨日怎么不说？」
不然他们昨日便回去了，何必这样偷偷摸摸地待在寮房，做贼似的。
程吟玉小声说道：「昨日妾身没有想到此事。」
「算了，事已至此，不说了。」
临近午时，外面安静下来，两人终于顺利走出寮房。
从西山寺出来，世间喧嚣一股脑地涌了过来，好似从天堂落入凡尘。
马车停在相华别院外。
听闻王爷与程夫人回来的消息，沉霄顿时一愣，赶紧去迎。
「王爷，您不是说等粮商们来了再回别院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顾行舟瞥他一眼：「本王要做什么，还要与你汇报不成？」
看出王爷心情不好，沉霄赶紧闭上嘴，眼珠却转了起来。
难不成程夫人惹王爷生气了？
正巧程吟玉慢慢走下马车，他状似无意地看了过去，却见顾行舟牵住了她的手。
行吧，两人好好的，大概王爷就是单纯心情不好。
他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回到别院，程吟玉回屋躺着，小腹有轻微的下坠感，让她不太舒服。
顾行舟问：「本王陪着你？」
「王爷去忙吧，」程吟玉笑道，「妾身睡一觉便好了。」
顾行舟摸摸她的脸：「醒了便派人去找本王。」
程吟玉点点头，却不敢这样做，万一耽误了他的正事就不好了。
走出厢房，顾行舟问：「城里的粮价翻了几倍？」
「回王爷的话，足足翻了五倍。」
顾行舟皱眉道：「还不够，再添把火。粮商的事进展如何？」
沉霄低声道：「明日，临近州城的粮商便会陆续过来了，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派人暗中护送，暂时没有发生抢粮的事情。」
顾行舟颔首道：「务必要照看好。」
顿了顿，他又问：「京城可有什么动静？」
「风平浪静。」
顾行舟望向远处，这只是暂时的，瞒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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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周围的粮商带着粮食争先恐后地赶到了襄州城。
此时粮价已经翻了十倍，他们纷纷做着大赚一笔的美梦。
未曾想过，一整日下来，半个铜板也未曾进口袋。
众人纷纷傻眼了，在襄州待着，粮食卖不掉，运回去，底裤都赔掉了！
与此同时，皇帝的圣旨也下来了，怒斥顾行舟的所作所为，让他即刻回京。
甚至还派来了三皇子楚王接手此事，正在赶来襄州的路上。
顾行舟没有理会，继续做自己的事，吴知府却怕得不行，居然惊动皇上了！
他四处寻找对策，转头却听说顾行舟在襄州城最大的酒楼请各地的粮商们吃了顿饭。
低价出售还是运回去，他让他们自己掂量。
翌日，粮价渐渐回落。
吴知府这才知晓顾行舟打的什么主意，可是后悔也晚了，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但是这还不是最吓人的，吴知府很快便发现顾行舟开始查贪腐罪证了。
思来想去，他一拍大腿，心想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决定将自己最漂亮的女儿送给顾行舟。
早就听说顾行舟有位花魁外室，他的女儿也是绝色，还怕王爷不动心？
当晚，吴知府在自家府邸设宴款待顾行舟。
顾行舟应邀而来，身边依然带着丫鬟打扮的程吟玉。
酒过三巡，吴知府让女儿献舞。
顾行舟以手支颐，看得目不转睛，程吟玉悄悄瞪了他好几眼。
谁知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攥住她的手，反覆把玩。
一支舞跳完，吴知府笑呵呵道：「王爷可还满意？若是喜欢，下官便将小女送给王爷了。」
顾行舟冷哼一声：「姿色一般，还没本王的丫鬟好看。」
吴知府看向依然戴着幕篱的丫鬟，正要说话，程吟玉掀开幕篱。
云鬓花颜，美目流转，精心浇灌的牡丹绽放到极致。
只一瞬，她便放下幕篱。
可惊鸿一瞥，足以让所有人黯然失色。
顾行舟站起身，淡声道：「若是能美过本王的丫鬟，本王倒是可以考虑一番。」
程吟玉跟随他坐上马车，抿唇不语。
一片昏暗中，顾行舟俯下身。
方才义正辞严的秦王殿下立刻变得不正经。
他低声问：「癸水是不是今日结束？」
程吟玉不高兴地偏过头：「不是。」
顿了顿，她落寞道：「王爷去寻吴大人的女儿好了，看人家跳舞也能看得目露痴迷之色。」
第77章 软腰
见她又生气，顾行舟板起了脸。
「你若是再无理取闹，本王便惩罚你了。」
程吟玉才不怕呢，轻哼道：「最好罚奴婢今晚不许侍奉您。」
顾行舟啧了一声：「这分明是惩罚本王。」
顿了顿，他反应过来：「你的身子好了？」
程吟玉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抿唇不语。
顾行舟立刻将她抱到怀里，低声哄道：「其实本王根本没看那个女人。」
程吟玉根本不信。
连她都被那位姑娘妖娆妩媚的舞姿吸引了目光，顾行舟身为男子，肯定看得更起劲。
见她不理他，顾行舟只好说道：「本王只是将她想像成了你，若是你也能这样在本王面前跳舞便好了。」
程吟玉绷着脸道：「奴婢不会跳舞。」
顾行舟也不信她的话，在青楼里怎么可能不学？
「下次跳给本王看。」
程吟玉咬了下唇。
她在青楼待了三年，除了乐器之外，跳舞和唱曲自然都是要学的。
只是她更擅长弹琵琶，另外两项随便学一学，过得去就行了。
所以她的舞姿只能称为尚可，远远比不上善舞的迎春姑娘。
程吟玉轻声道：「王爷看过那位姑娘的舞之后，肯定就不喜欢奴婢跳的了。」
顾行舟箍住她的细腰，低声道：「你的腰这么软，本王喜欢极了。」
他的手向下探去，程吟玉一把抓住，不许他再作怪。
顾行舟便没再动，伏在她耳边开口：「一会儿有的是机会，看你还要怎么躲。」
他的目光黑沉沉的，燃着无尽的火。
仿佛能透过轻薄的夏衫看到白瓷般的肌肤，将程吟玉灼伤。
回到别院，顾行舟正准备带她回房，沉霄过来了。
程吟玉立刻挣脱他的手，甚是体贴地说道：「正事要紧，奴婢先走了。」
她像一朵琼花，蓦地从他的手掌中消失了，只留下浅淡幽微的香风。
顾行舟面沉如水，睨着走来的沉霄。
稳步走来的沉霄接触他的视线，一步一颤。
天杀的，他禀报事情还有错了！
走到顾行舟面前，他硬着头皮开口：「王爷，百里公子来信了。」
他将信奉上，顾行舟看也没看一眼，冷淡道：「本王懒得看，长话短说。」
「百里公子说，他拦不住了，最迟明日晌午他便和楚王殿下一同过来了。」
为了顺利推行计划，顾行舟提前给百里景明送了封信，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务必拦着楚王过来，能迟一日便是一日。
楚王到达的日子推迟了一日半，已经不错了。
顾行舟点了下头，问：「还有事吗？」
他看了沉霄一眼，仿佛在说「再敢打扰本王的好事就阉了你」，成功让沉霄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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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了。」
顾行舟一边大步往厢房走去一边说道：「明日本王亲自去迎接楚王。」
沉霄抱拳应是，记下此事。
不多时，顾行舟回到厢房。
刚推开门，轻微的水声便拨动了他的心弦。
屏风后，程吟玉的身影窈窕纤细，影影绰绰。
如瀑长发晃动几下，素手随意挽成一个髻，她微微低下头，两缕髮丝垂下来，轻轻晃着。
温柔得像一个梦。
顾行舟急切的步伐忽然变得缓慢起来，屏住唿吸靠近，生怕惊扰到她。
站在屏风处，他望向倚靠在浴桶边沿假寐的程吟玉，凝视良久。
直到程吟玉睁开眼睛，这才惊觉顾行舟已经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她拍了拍心口处，问：「王爷怎么不出声？」
顾行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手移动，望向若隐若现的茱萸与水面上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有一颗小水珠刚巧落在他的薄唇上。
顾行舟轻抿了下唇，哑声道：「怕打扰你。」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程吟玉慌乱地垂下眼睛，不敢与他对视。
顾行舟问：「洗完了吗？」
程吟玉摇摇头，刚开始沐浴，哪有这么快。
顾行舟走上前来：「本王帮你。」
程吟玉退无可退，被他紧紧圈在怀里。
月上中天，从浴桶到床榻，处处湿泞。
程吟玉香汗淋漓，好半晌才回过神，睏倦地缩进被窝中。
顾行舟隔着薄衾抱住她，轻声唤道：「阿玉。」
程吟玉应了一声，见他没再说什么，缓缓闭上眼睛。
顾行舟撩开黏在芙蓉面上的髮丝，轻吻了一下，再次低低地唤道：「阿玉。」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一直叫她，只能顺从自己的心意，唤了一声又一声。
听到她在睡梦中应了一声，顾行舟终于觉得满足。
翌日，程吟玉醒来时已不见顾行舟的身影。
她知道他这几日要忙起来了，所以并不在意，没想到他竟给她留了张字条。
[迎接楚王，不必想我。]
凌厉如风的字迹，一如他这个人，可是最后两个字却像是含着几分情意，写得极为缱绻。
谁会想他，程吟玉哼了一声，却将纸条收起来了。
楚王要来襄州一事，她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今日才过来，也不知为何耽搁了。
这个不关她的事，她便没太在意，她只担心这位楚王殿下是否和顾行舟不对付。
一山不容二虎，襄州城的事情也只能一个人说了算。
若彼此是好兄弟，商量一番就行了，若不是，那就难办了。
她更倾向于后者，毕竟皇上得到消息时，正是粮价最高的时候，自然要派一个人来压制他。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程吟玉有些饿了，索性全抛到脑后。
反正有顾行舟在，让他去想就行了。
独自用过午膳，依然不见顾行舟回来，她便将藏起来的丝线与绣绷找了出来。
上次顾行舟说想要礼物，从西山寺回来之后她便开始准备了。
左思右想，最终决定绣一个香囊。
断断续续地绣了几日，香囊已初见雏形——
旭日东升，泛舟游湖，玉佩挂在船角。
这个绣样暗含他们俩的名字，只要他看到了，便会想起她。
第78章 金屋藏娇
襄州城外。
远处尘沙漫天，大队人马朝着顾行舟的方向疾驰而来。
队伍最前方便是楚王，临到近前，他依然未停，直直地朝着顾行舟冲过来。
吴知府与前来迎接的官员们一阵惊唿，楚王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楚王身后的百里景明心急道：「小心！」
顾行舟负手而立，面色不变，坦然地与楚王对视。
一步之遥，楚王勒紧缰绳，骏马长嘶一声，终于停了下来。
楚王敷衍地拱了下手，歉然开口：「六弟，真是对不住，三哥这马不太听话。」
他依然骑在马上，嵴背挺得愈发笔直，丝毫看不出道歉的意思。
顾行舟微微一笑：「无妨，弟弟知晓三哥一定不会让我受伤。」
楚王翻身下马，拍了拍他的肩，感嘆道：「多日不见，六弟还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
顾行舟淡然道：「比不上三哥骑术精湛。不过这匹烈马确实难驯，不如今日杀了来吃，给三哥接风洗尘。」
楚王唇边的笑容便是一僵，到底是想杀马还是想杀他？
兄弟俩叙旧之后，诸位官员这才迎了上来，纷纷与楚王寒暄起来。
他们都是即将要被顾行舟清算的人，人人自危。
新来的楚王倒是可以巴结一番，以期压制住顾行舟，让他们继续在襄州过安生日子。
顾行舟便也没凑热闹，退后一步，与百里景明并肩而行。
「王爷，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百里景明有些后怕，「我看他就是想要你的命。」
顾行舟道：「想要本王的命的人多了，他若是真有胆子撞本王，本王倒是会敬他几分。」
只是楚王善于隐藏，根本不会自己动手。
就像幼时怂恿齐王推他下台阶一样，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百里景明看向与官员们随和地打交道的楚王，嗤道：「狐狸尾巴迟早有露出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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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边，百里景明低声开口。
「王爷，您怎么能放任襄州的粮价翻了数倍，您到底要做什么？」
顾行舟还未开口，楚王跟了上来。
「六弟，吴大人在含香楼设宴为我接风洗尘，同时也为你践行，六弟可一定要来啊。」
顾行舟停下脚步：「践行？」
「是啊，父皇大怒，让你回京，」楚王惋惜道，「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煳涂之事！」
顾行舟似笑非笑地问：「三哥，不知我做了什么煳涂事？」
见他还在嘴硬，楚王大义凛然道：「你放任粮价上涨，多少百姓深受其苦，其罪可诛！」
顾行舟道：「看来三哥的消息甚是滞后。」
楚王愣了下：「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不远处有个太监骑在马上扬声道：「楚王殿下、秦王殿下留步，圣旨到！」
众人纷纷跪下。
太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整了整衣裳，这才展开圣旨念了起来。
越念，楚王的脸越青。
「……朕命楚王与秦王共同治理襄州水患一事，兄弟齐心，相互扶持，不得有违，钦此！」
顾行舟朗声道：「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笑呵呵道：「楚王殿下接旨吧。」
楚王回过神，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一脸扭曲地接过圣旨。
万万没想到，粮价一夜之间便降下去了，而顾行舟早就往京城送了封信，阐述前因后果。
那他还来这一趟做什么！
什么兄弟齐心、相互扶持，明明应该弟弟辅佐哥哥，这分明是在打他这个兄长的脸！
顾行舟笑道：「三哥，看来半个时辰后的宴席只能是接风洗尘宴了，弟弟便不跟你抢风头了。」
楚王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有六弟在，哥哥便放心了。」
为了方便行事，楚王与百里景明的住所也安置在相华别院。
照例是由吴知府领路，将清扫之后的两个院子安排给两人。
顾行舟没有跟过去，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百里景明却跟上他，笑道：「王爷，一会儿我过来找您。」
「有事？」
百里景明愣了愣：「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顾行舟顿了顿，道：「你一路劳累，先去歇息吧。」
「我不累，我一个人待着多没意思啊，不如来找你。」
顾行舟冷淡道：「不方便。」
「啊？」百里景明挠挠头，「两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金屋藏娇了啊？」
他开玩笑似的说了这句话，本以为会遭到顾行舟的冷眼，没想到他沉吟片刻，竟点了下头。
「不是吧王爷，你在襄州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
他啧啧感嘆，王爷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从前不近女色，现在近了之后，简直就像换了个人，去哪儿都离不开女人。
顾行舟瞥他一眼：「放肆！」
百里景明马上懂了：「你把你的花魁外室带来了？」
顾行舟停下脚步，脸上隐现怒气。
百里景明立刻意识到这位花魁外室……不对，这位侍妾夫人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人了，人家在王爷心尖尖上站着呢。
他连忙低头道歉。
顾行舟默了默，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生气。
既然想不通，他便不去想了，淡淡道：「如今她是本王的丫鬟，不要说漏了嘴。」
百里景明连声应是，哪还敢再打扰，麻熘地滚回了自己的院子。
听到顾行舟的声音时，程吟玉正专心绣着香囊，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进了门。
程吟玉连忙将香囊藏在身后，笑道：「王爷回来了。」
顾行舟没看到东西，但是看到了她掩饰的动作，扬眉问：「给未婚夫写信呢？这么怕本王瞧见。」
程吟玉嗔他一眼：「王爷不让奴婢写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要加一句话。」
程吟玉好奇地问：「什么话？」
顾行舟靠近她，低声道：「只有本王能让你欲仙欲死。」
程吟玉的脸烫得不行，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伸手去推他，却忘了手里还拿着东西，香囊掉在地上。
顾行舟低头去看，情急之下，程吟玉捂住他的眼睛。
「这是奴婢送您的礼物，王爷不许看。」
「原来是给本王的，」顾行舟满意道，「那就换一句话，换成秦王殿下真是勇勐……」
程吟玉又去捂他的嘴。
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讨嫌的话！
第79章 惹眼
将香囊藏好之后，程吟玉让顾行舟睁开眼睛。
顾行舟哼了一声：「敢这样命令本王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这不是为了给王爷一个惊喜嘛，」程吟玉笑盈盈道，「再过两日，奴婢就将礼物送给王爷。」
「还要等两日，」顾行舟皱眉问，「怎么这么久？」
他现在就想看。
程吟玉嗔他一眼：「还不是要怪王爷。」
「为何？」
「您整日带着奴婢出去，回来就和奴婢待在一起，奴婢哪里有时间？」
她只能趁他不在的时候绣香囊，还要提防他忽然回来，没想到今日没防住。
「既然如此，本王一会儿还要外出，你便在房中好好准备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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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好奇地问：「去哪？」
顾行舟正要开口，忽然想逗逗她，含煳道：「你打听什么，本王又不会带你去。」
想来是正事了，程吟玉乖巧地点点头：「那奴婢便不问了。」
见她不问，顾行舟反而着急了，状似无意地开口：「本王要去给三哥接风洗尘，你不怕本王喝醉了之后，别的女人勾引本王？」
程吟玉还真不怕。
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的后院里已经有三个女人了，何必再多一个竞争对手。
想到这里，程吟玉面露迟疑，轻声问：「难道王爷要去含香楼吗？」
顾行舟颔首应是，表面一本正经，私下却在悄悄观察她的神色。
谁知程吟玉却背过身去，连脸都没露。
「怪不得王爷让奴婢待在这里，原来是想左拥右抱，」程吟玉气唿唿道，「看来上次是奴婢打扰了王爷的好事！」
顾行舟摇头失笑，从背后抱住她，轻吻她被阳光晒得透明的耳尖。
「本王待你这么好，你还不满意？」
程吟玉不满意：「原来王爷就是为了多找几个妹妹，所以这几日对奴婢这么好。」
顾行舟捧起她的脸端详，目光直直地望向她嫣红的唇瓣。
「巧舌如簧，若是亲吻的时候也有这么灵活就好了。」
程吟玉红着脸打他一下，他攥紧她的手，缱绻的吻便落了下来。
「一会儿陪本王去，亲自盯着本王，嗯？」
程吟玉细细地喘着气：「奴婢可不敢去，万一到时候又有人勾引王爷，奴婢不愿，您就要说奴婢恃宠而骄了。」
虽然在心里默念过无数遍谨言慎行，但是面对如此宠溺她的顾行舟时，她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顾行舟啧了一声，气得捏她的脸。
「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你可真是难伺候。」
最终程吟玉还是跟他一起去了。
临行之前，顾行舟帮她戴上幕篱。
程吟玉犹豫道：「楚王殿下还在，这样是不是太惹眼了？」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毕竟只是些小官，越不过顾行舟，可楚王就不一样了。
若是猜到她的身份，假扮丫鬟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就寻常打扮，反而更不起眼。
顾行舟嘆道：「偏偏你生了这样一张脸，怎样都是惹眼的。」
一想到那么多男人盯着她看，他便觉得生气。
程吟玉嗫嚅道：「戴上幕篱不仅惹眼，还会让人猜到奴婢的身份，对王爷不利。」
见她如此为他着想，顾行舟摸摸她的脸，只得将幕篱放在一边。
「既然你如此为本王着想，那就不戴了。」
两人终于出了门。
来到含香楼，他们又是最后到的，隐约能听见雅间里传来百里景明和楚王的声音。
进门之前，顾行舟叮嘱道：「这次不能像上次一样任性了。」
程吟玉自然明白，恪守丫鬟的职责，伸手帮顾行舟推开门。
她立刻垂下头去，可雅间里还是静了一静，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顾行舟挡在她面前，这才沉声道：「本王来迟了。」
楚王道：「六弟，来喝酒。」
顾行舟走上前去，坐在位置上，身后的程吟玉便藏不住了。
玉白的侧脸，纤长浓密的睫毛，丰盈的唇，无一不吸引着男人们的目光。
顾行舟逐一扫视，直到他们全都移开视线，这才吩咐道：「倒酒。」
程吟玉咬了下唇，为他斟酒。
楚王一边喝酒一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程吟玉，笑道：「六弟身边的丫鬟倒是绝色。」
「勉强入眼罢了。」
顾行舟直视着他，碰了下杯。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百里景明扬声道：「两位王爷好酒量！不像我，喝两杯就倒了，真是惭愧。」
话题便转移到他身上，众人纷纷灌酒。
顾行舟看了眼程吟玉，低声道：「若是觉得不舒服，便和沉霄去外头等吧。」
程吟玉也后悔进来了，虽然雅间里只比上次多了两个人，但是她总觉得压抑。
她点点头，正想离开，楚王忽然开口：「连个跳舞唱曲儿的人都没有，不如就让六弟的丫鬟来吧。」
他笑呵呵地看向顾行舟，问：「六弟不会捨不得吧？」
程吟玉顿时一僵，让她在这么多人跳舞唱曲？
她面带祈求地看向顾行舟，千万别答应。
顾行舟微微一笑：「她一个粗使丫鬟，能会什么？不如让吴大人的爱女过来，本王觉得舞姿甚妙。」
楚王还没开口，吴知府一听这话，立刻说道：「多谢王爷抬爱，下官马上派人去叫小女过来！」
秦王殿下是没戏了，但是楚王殿下还在呢！
顾行舟看向程吟玉，冷声道：「没眼色的丫鬟，快去传话！」
他们一唱一和，楚王便不好再开口了，一阵气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吟玉离开。
他这个六弟可真是长本事了，连兄长的话都敢忤逆！
走出雅间，程吟玉悄声与沉霄说了此事，他点点头，让侍卫去请人过来。
沉霄低声问：「夫人没事吧？」
程吟玉摇摇头：「没事。」
从方才的对话来看，楚王瞧着和颜悦色，实则句句都在针对顾行舟，想来不是个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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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期只剩五日了，也不知到时候能不能顺利回到京城。
第80章 醉酒
已是亥时，含香楼灯火通明，丝竹声与娇笑声不绝于耳。
雅间内，穿着清凉的女子跳着魅惑的舞，舞姿动人。
吴知府看看女儿，又看看两位王爷。
秦王殿下一眼都没有多看，自顾自地喝着酒，楚王殿下倒是时不时地瞥两眼。
吴知府便觉得此事稳了，论两位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想来还是楚王殿下更胜一筹。
秦王殿下虽有战功，但母妃不得宠，家世也一般。
楚王殿下就不一样了，母妃稳居妃位多年，还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女。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但楚王自从入朝便如鱼得水，颇有贤名，皇上也甚是看重他。
若是女儿真的能傍上秦王殿下，说不定以后就是新帝的后妃了！
远的不想，就说近的，女儿得了宠爱，吹一吹枕边风，贪污一事说不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吴知府的心跳有些快，不停地观察着楚王的神色。
楚王看了眼顾行舟，笑着问：「六弟对吴姑娘不感兴趣？」
「我若是感兴趣，前几日便收下了，」顾行舟神色自若道，「三哥若是喜欢，尽管让她过来。」
「那三哥便不谦让了。」
楚王看向吴知府，两人的视线一对上，吴知府马上反应过来，让女儿别跳了，去伺候楚王。
一听真的有王爷看上她，吴姑娘也顾不得害羞了，轻移莲步，走到楚王身边。
楚王勾起她的下巴看了两眼。
瞧着端庄温婉，没想到跳起舞来倒是媚极了。
「先去别院待着吧，等本王回去之后再说。」
吴姑娘福了福身，走出雅间。
程吟玉就在门外等着，见她一脸喜色地出来，心里便是一惊，这是哪位王爷收了她？
若是顾行舟……程吟玉抿了抿唇，肯定不是他。
雅间里，楚王抬了抬手，瞬间安静下来。
酒过三巡，便要开始聊正事了。
除了顾行舟和百里景明，满桌的人都或多或少地露出惊惧的神色。
他们贪了多少，自己心里都有数，想查还不简单？
没想到楚王第一句话却不是针对他们的。
楚王看向顾行舟：「依我看，襄州的官员都不是贪腐之辈，六弟觉得呢？」
听了这话，吴知府顿时笑了，美人计果然好使！
只是不知秦王殿下会不会反驳……
顾行舟沉吟片刻，颔首道：「三哥心中自有决断，弟弟自然听哥哥的。」
楚王马上说道：「既然如此，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便由我来办吧。六弟去各个镇上的堤坝实地勘探一番，到时候也算是大功一件。咱们兄弟俩兵分两路，争取早日回京，如何？」
顾行舟在心里哼了一声，表面恭敬道：「多谢三哥。」
亥时三刻，嘈杂了快两个时辰的雅间终于归于宁静。
所有人都出来了，唯独顾行舟还在里头坐着，沉霄便知道他喝醉了，赶紧进去。
瞧见沉霄，满脸醉意的顾行舟顿时清醒了，不耐地问：「夫人呢？」
沉霄愣了愣，赶紧回答：「夫人在马车上等着。」
「扶本王过去，记得装得像点。」
好傢伙，原来是装醉啊！
王爷为了让夫人照顾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沉霄兢兢业业地扶着「醉酒」的顾行舟上了马车。
程吟玉闻见一身酒味，下意识掩住口鼻。
顾行舟偏要凑过来，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吻。
「嫌弃本王？」他捏住她的下巴，「今晚本王不沐浴了，就这样跟你睡。」
见他神色迷离，说话也不甚清楚，程吟玉便知道他醉了，大着胆子白他一眼。
顾行舟唇边泄出一丝笑意，又赶紧忍住，去蹭她的脸。
「阿玉，」他喃喃道，「你真美。」
程吟玉蹙眉道：「王爷别说话了，全是酒味。」
下一瞬便被掠夺了唿吸，他吻得又凶又狠。
程吟玉推了好几下也没推开他，只能任他施为，忽然肩上一重，顾行舟倒在她怀里。
程吟玉大口大口地唿吸，终于平復下来，小声嘟囔：「真讨厌。」
顾行舟弯了弯唇角，尽情地汲取属于她的香气。
不多时，别院到了。
沉霄气喘吁吁地将顾行舟送到厢房中，擦了擦满脸的汗。
既然是装的，也不必装得这么像吧，差点把他累死！
「夫人，王爷就麻烦您照顾了，属下马上让膳房做一碗醒酒汤送过来。」
程吟玉点点头，盯着顾行舟看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
顾行舟睁开一只眼睛，本以为她要开始照顾他了，没想到她竟去开窗透气。
他皱眉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没这么难闻吧？
余光瞥见程吟玉又过来了，他继续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程吟玉在床边呆了一会儿，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从未照顾过醉酒的人，顾行舟也没有醉得这么厉害过，她一时无从下手。
想了想，她帮顾行舟脱了鞋袜，先让他躺进被窝里。
做完这件事，她渐渐得心应手了，拧了个湿帕子准备帮他擦脸。
微凉的帕子落在脸上，轻柔地扫过每一寸眉眼，顾行舟险些克制不住，攥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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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等她快要擦完时，顾行舟双手环住她压下来，翻了个身。
「阿玉，你真好。」
骤然被他压住，程吟玉蹙眉道：「你起来。」
顾行舟不听，轻吻她的侧脸。
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唿之欲出，唯有抱紧她时，才觉得踏实。
程吟玉躲避他的吻，无奈地问：「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阿玉，」顾行舟亲吻她粉白的脖颈，「本王没醉。」
程吟玉瞪他一眼：「喝醉的人都这样说！」
在红绡楼的时候，她不知见过多少男人嚷嚷着没醉，下一瞬便栽到地上唿唿大睡了。
青楼里的姑娘们也最喜欢这样的恩客，什么都不用做，踏踏实实睡一觉就把银子赚了。
「真的没醉，」顾行舟挑开她的衣襟，哑着声音开口，「本王还能与你睡上几回。」
程吟玉咬了下唇，反正他一会儿就会睡着了，她便没躲。
可是他却没有如她所愿睡过去，反而越来越……
程吟玉顾不得去想原因，整个人都被他撩拨得轻飘飘的，潋滟的桃花眼里浮现出些许雾色。
顾行舟勾了勾唇，正要进行下一步，门外忽的出现沉霄的声音。
「夫人，醒酒汤好了！」
第81章 摸索
旖旎气氛顿时消散，两人同时一僵。
程吟玉立刻拉好衣裳，红着脸推开顾行舟。
顾行舟看向雕花木门的方向，眼刀像是要穿过那扇门，直接将沉霄大卸八块。
程吟玉颇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沉侍卫，你、你先放下吧，我一会儿就去拿。」
见她似乎不太方便，沉霄立刻说道：「属下给您送进去？」
顾行舟的脸更黑了，扬声道：「滚！」
沉霄虎躯一震，将醒酒汤放下，麻熘地滚了。
程吟玉诧异地转过头，他的声音如此中气十足，实在不像是个醉酒的人。
顾行舟顿了顿，没好气地嘟囔道：「他吵得本王头疼。」
此刻的他忽然变得孩子气，根本不像掌握生杀大权的秦王殿下。
程吟玉弯了弯唇，哄着他道：「奴婢去端醒酒汤，王爷稍等。」
她站起身，手腕却被顾行舟握住。
「不许走，」顾行舟看向她，「本王没醉，本王还能继续。」
他将她扯到怀里，可程吟玉已经清醒了，骤然瞥见敞开的窗牖，立刻弹了起来。
「王爷别说胡话了。」
她像阵风似的从他怀里消失了，顾行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骂了沉霄千百遍。
他根本没醉，送什么醒酒汤！
等程吟玉端着醒酒汤进来，顾行舟又变成一副醉意朦胧的模样。
程吟玉走上前去，轻声道：「王爷快喝吧。」
顾行舟：「你餵本王喝。」
愈发像个孩子了，程吟玉轻轻嘆了口气，只得将他当成孩子哄，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
顾行舟凝视着她如画的眉眼，心满意足地喝了。
程吟玉又舀了一勺，询问道：「王爷一会儿要不要沐浴？」
顾行舟反问道：「你帮本王擦身吗？」
程吟玉纵然有心也无力，他喝醉了酒，她哪能照顾得无微不至，万一摔倒了就不好了。
她果断拒绝。
顾行舟立刻推开醒酒汤，赌气道：「本王不喝了，也不洗了，就这样睡！」
程吟玉蹙眉，怎么比正常的时候还难伺候？
她只得继续哄道：「若是王爷乖乖地喝完了醒酒汤，奴婢便帮您擦身。」
顾行舟这才满意，只是这句「乖乖地」听起来似乎有些怪怪的。
没等他想明白，程吟玉又餵了一勺，他只好继续喝下去。
一整碗醒酒汤都喝完了，顾行舟期待地看着她。
程吟玉柔柔一笑：「奴婢先把碗拿出去，一会儿就过来伺候王爷。」
顾行舟完全信了，没想到过了片刻，走进来的人却是沉霄。
他立刻黑了脸，问：「夫人呢？」
这句比方才在含香楼时说的还要吓人，沉霄咽了下口水，道：「夫人说怕王爷摔着，所以让属下伺候您沐浴。」
顾行舟顿了顿，问：「本王喝醉了吗？」
「没、没有。」
「会摔吗？」
「不会。」
「所以你进来干什么？」顾行舟将手紧握成拳，「把夫人叫回来！」
沉霄被训了一通，一脸懵地出去了。
见他出来，程吟玉诧异地问：「这么快？」
沉霄终于聪明了一回：「王爷说，让您进去服侍，不然他不洗了。」
程吟玉抿了抿唇，忧心忡忡地进去了，若是真的有个好歹怎么办？
幸好顾行舟已经坐在浴桶里闭目养神了，程吟玉松了口气，拿起巾帕帮他擦身。
一颗水珠从他的脖颈处缓慢地滴落下来。
程吟玉的视线便跟随着那颗水珠，落在肌理分明的宽肩、紧实健壮的背肌。
直至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蓬勃的力量感喷涌而出。
程吟玉微微红了脸，动作不由自主地放缓了。
湿帕子反覆在背上摩擦的滋味并不好受，顾行舟握住她的手。
程吟玉吓了一跳，手里的巾帕顿时落进浴桶，沉进水中。
她以为被他发现她在悄悄看他，顿时支支吾吾道：「王爷，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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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继续。」
他松开了手，程吟玉也松了口气，手里却没了巾帕，她左右看看，架子上却孤零零的。
程吟玉问：「王爷能不能帮奴婢把巾帕捡起来？」
顾行舟心神一动，一边将巾帕攥在手中一边说道：「本王喝醉了，没力气。」
他好心提议：「你可以自己捡，或者直接用手帮本王擦洗。」
这两种方式，他都很期待。
程吟玉踌躇片刻，将袖子挽了起来，右手在浴桶中摸索。
时不时地碰到温热的肌肤，她立刻弹开，小心地觑着他的神色。
顾行舟没有动，甚至没有睁开眼睛，这让她放松许多。
摸索片刻，却迟迟找不到，程吟玉累极了。
灵机一动，她轻声唤道：「王爷？」
见他没应声，程吟玉便不管他了，决定一会儿再叫醒他，跟他说已经洗完了，反正他也不知道。
随意往顾行舟身上泼了点水，程吟玉转身欲走，身后水声哗啦。
还未反应过来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咕噜噜的声音响在耳边。
她呛了好几口水，终于意识到自己进了浴桶，与顾行舟面对面。
「你就是这样敷衍本王的？」顾行舟捧起她的脸，「好大的胆子！」
程吟玉愣了下，问：「王爷酒醒了？」
顾行舟不动声色地攥住她的手，一边说「没有」一边带着她往下探去。
「本王找到巾帕了，在这儿。」
程吟玉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摸到了什么，烫手山芋般甩开。
她脸上滚烫：「你！」
「阿玉，怎么了？」
顾行舟还想装，嘴角的笑意却掩饰不了了。
程吟玉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他神色清明，哪还有一点醉酒的样子？
她气恼道：「堂堂秦王殿下居然耍人！」
顾行舟怔了下，她反倒开始倒打一耙了。
他气笑了，捏着她的脸开口：「若不是本王做这场戏，还不知晓阿玉这么会阳奉阴违呢。」
程吟玉心虚地别开眼睛，谁让他这么难伺候。
「是不是在心里骂本王？」
程吟玉马上否认：「没有！」
「没有便好。」
顾行舟吻向她的唇：「阿玉照顾得如此细心妥帖，本王便赏你明日下不了床吧。」
第82章 红袖添香
翌日清晨，顾行舟穿戴整齐，动静不小，却没能将程吟玉吵醒。
他俯下身去，轻吻她的眼睫。
程吟玉终于有了动静，蹙眉嘟囔：「王爷……」
娇甜的声线让他的心软了又软，顾行舟便捨不得闹她了，神采奕奕地走出门。
瞧见沉霄，他顿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
昨晚程吟玉难得如此配合，被沉霄一搅和，全都没了！
沉霄大气也不敢出，离他三步远，生怕他一个不痛快给自己一顿揍。
「去派人收拾行装，晌午出发去清水镇。」
沉霄赶紧应是，本以为危机解除，谁知龙行虎步的顾行舟忽然停了下来。
他顿时警铃大作，跟着停下。
「这几日，除了皇帝驾崩的消息，别的事都不算大事，不许打扰本王和夫人。」
顾行舟看向他，冷声警告：「若是再有下次，本王便真的换人了。」
沉霄咽了下口水，抱拳应是。
心里却在腹诽，以前您可不是这样的，从来不在夫人处留宿，现在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顾行舟忙了一上午，回到别院时，程吟玉还没睡醒。
他将她抱起来，含着唇瓣反覆吮弄，程吟玉终于睁开眼睛，伸手捂住他的嘴。
顾行舟笑着拿开她的手：「该走了，一会儿去马车上睡。」
程吟玉懵了一会儿，问：「去哪儿？」
顾行舟逗她：「回京。」
「这么快？」程吟玉愣了愣，「可是事情不是还没解决吗？」
「交给楚王了，」顾行舟一脸落寞，「本王争不过他。」
他的神色瞧着可怜极了，程吟玉抿了抿唇，忍不住安慰他。
「惩治贪官污吏的事情，谁都能做，并不稀罕。王爷做的才是稀罕事，这么快便将粮价回稳了，多少百姓吃得起饭，不至于饿死，都是您的功劳。等回到京城，皇上肯定还会夸赞您的。」
顾行舟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缓缓说道：「本王今日才知晓，阿玉这么会安慰人。」
程吟玉笑盈盈道：「奴婢说的是实话。」
顾行舟揉揉她的脑袋：「快起来，吃顿饭咱们便走了。」
用罢午膳，两人便要启程了。
楚王身为兄长，特意来送行，身后依然跟着百里景明。
这是顾行舟特意吩咐的，让他在楚王身边做个游手好闲的富贵公子，盯着楚王的一举一动。
楚王向来善于伪装，就算心里再厌恶，也做不出直接将人赶走的事。
就算他赶人了，百里景明没脸没皮赖着不走，他也没办法，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六弟慢走，」楚王拍拍他的肩，「三哥事务繁忙，就送到这了。」
顾行舟颔首道：「多谢三哥，咱们京城见。」
楚王微微一笑，看着马车渐渐走远，眼里闪过暗芒。
顾行舟还能不能回到京城，可就说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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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一段距离，程吟玉小声问：「王爷，昨日楚王殿下不是看上吴姑娘了吗？今日怎么没瞧见她？」
顾行舟把玩着她的手，淡淡开口：「今日清晨便送回吴家了。」
程吟玉的心顿时揪紧了，喃喃道：「连个名分也不给吗……」
「楚王向来薄情寡义，不是什么稀罕事。」
顿了顿，他补充道：「但是本王跟他不一样。」
程吟玉随口问：「哪里不一样？」
顾行舟啧了一声：「你是不是傻？」
他若是和楚王一样，那晚中药之后便不会为她赎身了，任她自生自灭。
程吟玉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庆幸，乖乖依偎在他怀里。
「那吴姑娘以后怎么嫁人呢？」
顾行舟缓缓说道：「吴家人不会有以后了。」
昨日楚王说襄州没有贪腐之辈，只是说给他听的，为了让他不插手此事，好将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
顾行舟也无意与楚王争，他是要在战场上杀敌挣军功的，不必依靠惩治贪官污吏获得父皇青睐。
况且，他来襄州也是巧合，当时诸位皇子皆有要事——
二皇子齐王禁足、三皇子楚王的母妃生病、四皇子晋王不在京城、五皇子清王向来醉心诗书不问世事，剩下的皇子都还小。
只有他有空闲，不然他也不会来这一趟。
一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
沉霄扬声道：「王爷，到清水镇了！」
程吟玉正睏倦着，闻言便问：「这么快便要在客栈落脚了？」
「傻阿玉，本王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顾行舟解释道：「咱们现在在襄州清水镇，等这两日看完了几个镇上的堤坝情况，便回去了。」
程吟玉嗔他一眼：「不信王爷，奴婢还能信谁？谁知道王爷也会诓人。」
顾行舟聪明地转移话题：「你先睡一会儿，本王去去就回。」
一个时辰后，马车重新启程，前往下一个镇子。
一连走了三个镇，亥时一刻，一行人终于在客栈落脚了。
程吟玉累得腰酸背痛，看见床榻便想躺上去。
反观顾行舟，依然精神尚佳，铺开笔墨纸砚写奏疏。
他在一旁忙着，程吟玉自然不能躺着，只好站在一旁帮他磨墨。
她偷偷瞄了几眼，堤坝情况写得极为详实，还针对不同的镇子提出了具体的修筑方案。
程吟玉不禁想，若顾行舟不去领兵打仗，做个文臣也能在朝堂上闯出一番天地。
不过……程吟玉凝视着他桀骜冷峻的眉眼，骑在马上又是另一番风采，心想，还是上阵杀敌更适合他。
半个时辰后，顾行舟搁下毛笔。
程吟玉赶紧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本以为他没发现，没想到顾行舟冷哼一声：「偷偷看了本王这么久，真像觊觎主子的小丫鬟。」
程吟玉面色涨红，心虚道：「哪有，奴婢只是、只是……」
顾行舟好整以暇地问：「只是什么？」
「不说了，奴婢有些困了，」程吟玉打了个哈欠，「祝王爷好梦。」
她刚转过身，顾行舟便从背后抱住了她。
「今日，本王想让你歇着的，」顾行舟咬住她的耳垂，声音压得很低，「可是阿玉欲求不满。」
程吟玉转身去捂他的嘴。
顾行舟轻而易举地钳制住她，低笑道：「这样捂才对，本王保证不会再说一个字。」
缱绻的吻落了下来，掠夺所有唿吸。
门外的沉霄听到动静，默默地放下了想要敲门的手。
他暗自掂量，查出信国公的事，应该没有陪着夫人重要，还是明日再跟王爷说吧。
第83章 往事
翌日清晨，继续赶往下一个镇子。
程吟玉睏倦得厉害，躺在顾行舟怀里睡得香甜。
沉霄在马车外面急得抓耳挠腮，根本没机会禀报信国公府的事情。
好在顾行舟掀开车帘时发现他的异样，低声问：「何事？」
沉霄左右看看，见周围都是亲信，这才低声开口：「王爷，信国公府的事情查到了。」
顾行舟思索片刻，直接说道：「进马车说话。」
程吟玉一听这话马上醒了，她也挺好奇信国公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问道：「王爷，奴婢能听吗？」
顾行舟捏了捏她的脸：「不能，你下去。」
「不要，」程吟玉笑盈盈道，「王爷捨不得奴婢走路，对不对？」
「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不多时，沉霄上来了。
「启禀王爷，信国公的嫡长孙去陵州接老夫人回京，是因为老夫人失散多年的孙女找到了。」
顾行舟皱眉问：「什么孙女？」
他怎么不记得信国公还有个孙女，而且失散多年？
沉霄道：「此事是信国公府的秘辛，信国公早已封锁了消息，所以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顾行舟示意他从头开始说。
「信国公府世子夫人齐氏诞下嫡长孙程和光后，两年后再次有孕。」
「从这日起，信国公反覆做着家破人亡的梦，去寺庙上香，次次都是大凶，所以他便将这个孩子视为不祥之兆，命儿媳流胎。」
顿了顿，沉霄补充道：「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属下说的梦和寺庙或许不是真的，但流胎一事确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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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讲了下去：「但老夫人不信这些，极力保全齐氏，最终齐氏平安产女。」
「没想到只过了半个时辰，孩子便不知所踪了，老夫人马上意识到是信国公做的，与他对峙。」
「他却始终不说孩子在哪，老夫人愤而离府，在老家陵州生活，十五年没有归京。」
「老夫人这次回来，便是因为失散多年的孙女找到了。」
顾行舟百无聊赖地听完，他还以为和朝堂有关，没想到真的只是一桩家事。
他兴致缺缺，程吟玉却好奇，问：「那位姑娘现在认祖归宗了吗？」
不管她过去十五年过得是什么日子，未来五十年都吃喝不愁了，摇身一变成了信国公府的嫡孙女，这可是泼天的富贵。
沉霄摇摇头：「属下派人盯了许久，暂时没有女子入府。」
程吟玉又问：「那老夫人到京城了吗？」
「没有，想来还得七八日。」
程吟玉顿时有些激动：「咱们早些回京，说不定还能凑个热闹。」
见她感兴趣，顾行舟便道：「派两三个人继续盯着，若有消息，随时汇报。」
沉霄应是，见他没再吩咐别的，赶紧下去了。
程吟玉心满意足地听完了八卦，笑盈盈道：「多谢王爷。」
顾行舟问：「就这样谢？」
程吟玉眨眨眼，亲了下他的脸。
防止他又亲回来，程吟玉马上岔开话题：「这位姑娘以后肯定过得很幸福。」
顾行舟哼道：「那可不一定，若是信国公依然不喜，她以后的日子举步维艰，说不定很快便让她草草嫁人了，眼不见心不烦。」
程吟玉敷衍道：「王爷说的是。」
她不跟他争执，心里却在反驳。
既然老夫人有本事让孙女认祖归宗，以后定然也能护得住她。
瞥见程吟玉眼里的羡慕之色，顾行舟心中一动，问：「你若是那位姑娘，你选本王还是国公府？」
程吟玉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王爷。」
反正不可能是她，她可不会因为一句闲聊的话得罪顾行舟。
顾行舟满意道：「做本王的女人，自然胜过做信国公府的嫡孙女。」
程吟玉：「……」
顾行舟什么都好，就是太自信了。
过了半个时辰，下一个镇子到了。
顾行舟去堤坝上勘察，程吟玉便待在马车里绣香囊。
昨日她睡够之后，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快到客栈时才想起她可以绣香囊消磨时间。
所以今日她便将香囊藏身上了，等顾行舟走远，她便撩开帘子绣了起来。
绣了一刻钟，眼睛便有些疼了。
程吟玉停了针线，对着阳光细细打量她绣出来的香囊。
颇有些一言难尽。
她的女红也一般，在青楼时不必学女红，所以幼时跟着娘学的几乎忘光了，只能一点一点地摸索。
不过大体上还是能看出来太阳、船和玉佩的，但是不能细看，愈发显得针脚粗浅。
程吟玉咬了下唇，有点不好意思送给顾行舟了。
他是皇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将香囊送给他，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献丑」。
程吟玉嘆了口气，有点后悔绣香囊了。
可是她又实在没什么可送的。
她的吃穿用度靠顾行舟赏赐，她整个人都依附于顾行舟而活，只能绣个不值钱的香囊了，勉强称得上是心意。
程吟玉不禁想起那个即将要被信国公府认回去的姑娘，她们一样姓「程」，可惜同人不同命。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顾行舟没有将她从红绡楼赎出来，她现在的日子肯定很艰难。
每日接客卖笑，与不同的男人翻云覆雨……她只是稍微一想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已经很幸运了，何必再为了这些事情伤春悲秋。
感慨之后，眼睛也不酸了，程吟玉低下头去，继续认真地绣香囊。
过了半个时辰，顾行舟回来了。
程吟玉有些懊恼，还差几针就绣完了，怎么回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她只得将香囊收了起来，下次再绣。
顾行舟上了马车，见她闷闷不乐的，便将她抱到怀里。
他低头轻嗅她发间的清香，低声问：「怎么了？」
没想到被他看了出来，程吟玉随意诌了个理由：「奴婢没事，只是觉得马车里有些闷。」
「马车里闷……」顾行舟重复了一遍，「若是在船上，岂不是更闷？」
程吟玉诧异地看他一眼，什么船上？
顾行舟道：「明日清晨启程回京，走水路，晚上便到了。」
程吟玉顿时有些惊喜，她还没走过水路呢，不由得有些期待。
顾行舟比她更期待，在船上也值得尝试一次。
第84章 骑马
临近午时，日头毒辣，马车里像蒸笼一般。
程吟玉摇着团扇扇风，可风也是热的，只能忍着。
顾行舟也有些受不了了，吩咐道：「见到酒楼便停车。」
不多时，酒楼到了。
虽然吃顿饭只需两刻钟，但顾行舟还是要了间上房，准备休息片刻。
只剩最后一个镇子了，今日还有大半天的工夫，时间完全来得及。
简单吃过饭，程吟玉问：「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瞧出她眼底的倦色，顾行舟道：「你若是想睡便睡吧，到时候本王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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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沉霄将笔墨纸砚送进来。
见他如此，程吟玉又睡不了了，体贴道：「奴婢帮王爷磨墨。」
「你不困？」
程吟玉笑盈盈道：「奴婢更想陪着王爷做事。」
马上就要回京了，他们独处的时候会少之又少，不像现在这样整日黏在一起。
为了让他时时刻刻想着她，少睡片刻没什么。
顾行舟没有拒绝。
程吟玉走上前去，安静地磨着墨，掩下一个又一个哈欠，没有出声打扰。
顾行舟一边写字一边勾起唇角。
程吟玉宁愿不睡觉也要陪在他身边，爱意竟如此浓重。
待最后一个字写完，他一边搁下笔一边问：「回京之后，阿玉可愿在书房伺候笔墨？」
程吟玉眼睛一亮，又迟疑道：「可是书房重地，奴婢不能进……」
进王府之前，叶嬷嬷与她讲了不少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书房重地，女子不得擅入。
何侧妃与林侧妃少有的几次进书房的机会，也是好不容易才被应允的。
她一个侍妾能随意进出，岂不是更遭人眼红？
「本王的书房，想让谁进，谁便能进。」
顿了顿，顾行舟问：「难道你不想陪着本王？」
程吟玉马上说道：「想！」
她咬了咬牙，心想从前王爷日日去曲江别院，等她来到王府，又日日来宜光院，她遭人眼红也不是一两日了。
既然如此，进书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最好能逼得幕后之人再次出手，她也不必每日都谨小慎微地活着了。
小睡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再次出发。
快到申时了，马车里还是有些闷，但是并不难以忍受，程吟玉摇着团扇闭目养神，心静自然凉。
顾行舟忽然问：「想不想骑马？」
程吟玉诧异地睁开眼睛：「可是奴婢不会。」
「本王教你。」
程吟玉顿时有些心动，外头虽然热，但是骑在马上好歹可以凉快一些。
顾行舟命沉霄再牵一匹马过来。
没过一会儿，程吟玉下了马车。
环顾四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官道，周围屋舍稀少，正适合骑马驰骋。
顾行舟看向沉霄：「你们先走，本王稍后跟上。」
沉霄坚定道：「王爷，属下必须留下保护您和夫人的安危。」
在安全的地方他可以不跟着，但是现在不行，谁知半路会不会杀出劫匪山贼？
顾行舟皱眉看着他：「本王昨日才与你说过的话，你今日便忘了。」
沉霄抱拳道：「属下恕难从命。」
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回去之后要挨板子了，但是这是他的职责，他不能不做。
顾行舟顿时生了几分怒意，正要训斥，程吟玉扯住他的袖口。
她软软开口：「王爷，沉侍卫也是为了您好，何必动怒。而且有沉侍卫在，王爷就能专心教奴婢骑马了，奴婢也能放心一些。」
顾行舟哼了一声：「没有他在，本王也能让你放心。」
程吟玉笑道：「多一重保障嘛，王爷……」
她晃着他的手腕撒娇，声音也娇娇甜甜的，顾行舟的火顿时消散了。
他看向沉霄，冷淡道：「离本王十步远。」
沉霄感激地看了程吟玉一眼。
从前他根本没将她当回事，以为王爷对这位夫人只是新鲜几日。
没想到她恩宠日渐长久，在王爷心里的地位也越来越高，现在竟能说动王爷了。
自从他做了贴身护卫，除了皇上，他还没见过王爷听过谁的话。
是他有眼不识泰山了。
沉霄退后十步，越看程吟玉便越是钦佩。
没想到竟被王爷发现了，一记眼刀飞过来。
啧啧啧，一眼都不让看。
他望天望地，握着腰间的刀，尽心守卫。
不过都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了，王爷和夫人怎么还没动？
「左脚踩着马镫。」顾行舟指点道。
程吟玉摸了摸油光水滑的马背，战战兢兢地开口：「它会不会将我掀翻啊？」
她害怕到连自称都忘了，顾行舟也懒得计较，失笑道：「自然不会，这匹马性情最为温顺。」
程吟玉还是没什么勇气，左右看看，蹲下抓了一把草餵给马。
「王爷稍等，我先跟它培养一下感情。」
顾行舟无奈道：「它晌午吃过了。」
怪不得不吃呢，程吟玉讪讪地将随手抓来的草扔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马脸。
「我一会儿骑了你，你可不许生气。」
「我很轻的，你也要乖乖的，别让我受伤。」
「……」
顾行舟抱臂等在一旁，以她的速度，学会骑马时可能天都要黑了。
他略显不耐道：「若是不学便回马车上。」
程吟玉这才跑了过来，鼓起勇气踩在马镫上。
这匹马果然极为温顺，一动也不动。
她兴奋地问：「王爷，然后呢？」
顾行舟扫了一眼她的绣花鞋，淡淡道：「然后换只脚。」
程吟玉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踩在马镫上。
她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换成左脚。
顾行舟扶着她的腰，指点道：「跨上去。」
程吟玉不敢，左腿还有些颤抖。
「放心，有本王在，」顾行舟沉声道，「你不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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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扯住他的袖口，喃喃道：「我还是怕……」
顾行舟沉默片刻，将她抱了下来，然后翻身骑在马上，朝她伸出手。
「那便不学了，本王带你一起。」
某些时候，顾行舟让她很有安全感，譬如此刻。
程吟玉毫不犹豫地握紧他的手。
耳边是唿啸的风，前方是从未领略过的风景，身后是让她不再畏惧骑马的男人。
程吟玉闭上眼睛，张开双臂，笑容发自内心。
顾行舟低头看向她，轻吻她的脸颊。
程吟玉嗔他一眼：「王爷专心些。」
「放心，本王骑术精湛，今晚再教你骑马。」
程吟玉有些纳闷，天都黑了，怎么教？
顾行舟但笑不语。
第85章 今晚本王说了算
不消片刻，两人便追上了提前出发的一行人。
路过时，程吟玉下意识用手遮住脸。
虽然旁人都知晓与王爷共乘一骑的人是谁，但是她还是不想被人瞧见。
顾行舟嗤笑道：「掩耳盗铃。」
但他还是尽力帮她遮掩，将翻飞的裙角压了下来。
没办法，夫人太害羞，只能宠着。
将人远远甩在后面之后，程吟玉这才将手放下来，看着全然陌生的风景有些慌乱。
「王爷，你认得路吗？」
「不认得。」
顾行舟一夹马腹，瞬间驰骋起来，在她控制不住的娇唿声中笑道：「才怪。」
程吟玉扬声：「王爷！」
顾行舟单手握住她的腰肢，笑容意气风发。
逗她玩，真的很有意思。
两人在镇子外的十里亭停下，等着队伍过来。
但顾行舟骑在马上，迟迟未动。
程吟玉不敢下去，又怕顾行舟使坏自己下去，慌忙握住他的手，颤声道：「王爷，你抱我。」
顾行舟把玩着柔荑，慢条斯理地提了个要求。
「今晚本王说了算，你不许拒绝。」
程吟玉松了口气，这算哪门子要求，每晚不都是他做主吗，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她果断答应。
顾行舟满意颔首，又威胁道：「若是你不愿意，本王便把你扔在马背上过一夜。」
程吟玉点头如捣蒜。
顾行舟这才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双脚站在地上，程吟玉顿时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下意识往顾行舟身上倒去。
「还没到晚上便投怀送抱，」顾行舟啧了一声，「心急的丫鬟。」
程吟玉抱得愈发紧了，娇娇怯怯地开口：「即将回京，奴婢担心王爷不给奴婢通房的位份。」
「放心，只要你伺候的好，别说通房，侍妾也指日可待。」
程吟玉仰起脸，笑盈盈道：「若奴婢想要侧妃之位呢？」
她表面上神色俏皮，像是在说玩笑话，其实手心已经变得濡湿了。
侍妾到侧妃，看似只是一小步，实则二者之间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不知道该怎么跨过去，或许永远没有办法跨过去。
没有好的出身，怎么可能做侧妃呢？
可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从前，她觉得做外室也很好，可进王府做侍妾更好，做了侍妾之后，她又不满足了。
她知道自己在痴心妄想，是顾行舟的宠爱让她生出些许不该有的念头。
可是万一呢？
「侧妃之位，自然也是阿玉的囊中之物，」顾行舟笑道，「本王也给你。」
他的语气完全就是漫不经心的玩笑话。
程吟玉依然笑语盈盈：「多谢王爷，奴婢以后一定尽心服侍王爷。」
只是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的。
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可这世上却只看出身。
过了两刻钟，两人坐上马车，前往镇上的酒楼。
将程吟玉安置妥当，顾行舟便要出门了。
「王爷慢走，」程吟玉送他到门外，「等王爷回来，奴婢送您一个礼物。」
顾行舟笑着问：「信终于写好了？有没有加上那句秦王殿下威勐……」
程吟玉立刻红着脸关上门，将他的话阻隔在门外。
顾行舟的脚步声远去，程吟玉松了口气，将香囊的最后几针绣完后，有些疲惫地钻进了被窝里。
这两日白天赶路，晚上服侍顾行舟，她只能见缝插针地眯一会儿，根本没睡好觉。
不知睡了多久，粗粝热烫的指腹忽的抚摸她的脸颊，程吟玉吓了一跳，瞬间便被惊醒了。
一片昏暗中，她认出是顾行舟，轻轻松了口气。
「王爷回来也不叫醒奴婢，奴婢还以为是什么歹人。」
顾行舟道：「本王留了侍卫给你，怎么可能有不长眼的前来造次。」
程吟玉慵懒地坐起身，笑道：「王爷不就是吗？」
「连本王都敢编排了，」顾行舟捏她的脸，「拿出礼物，本王饶你不死。」
程吟玉抿了抿唇，小声说：「王爷，咱们先吃饭吧，奴婢有些饿了。」
她真怕他看到香囊之后丑到吃不下饭。
顾行舟当她害羞，欣然答应。
两人开始吃晚饭时，秦王府里的何柔嘉正好放下筷子。
「撤下去吧。」
观秋扫了眼几乎没动的膳食，又看看愈发清瘦的何柔嘉，小心劝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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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多少再吃一些吧。」
何柔嘉神色淡淡道：「天热没胃口。」
观秋便不敢再劝了，吩咐丫鬟将晚膳端下去。
回到厢房，何柔嘉拿起白玉梳子通发，问：「王爷可有消息了？」
「王爷昨日便启程了，只是要在各个镇上耽搁片刻，若是走水路，想来明日傍晚便能到京城了。」
何柔嘉算了算日子，明日刚好是王爷离开京城半个月的日子，她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明日王爷回京，程吟玉的禁足也正好解除，分毫不差。
将一个女人护到这种程度，真是少见。
不过，她也只是一个侍妾罢了，能凭藉一时的宠爱得意一时，得意不了一世。
站在王爷身边的人，只能是她何柔嘉。
何柔嘉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又问：「林缨那边可有动静？」
「小姐放心，一切都好。」
观秋左右看看，低声道：「路过锦琼院时，时不时能听到林侧妃的喊声与笑声，晚上听着甚是吓人。嬷嬷好手段，似乎快要将林侧妃折磨疯了。」
何柔嘉面无表情地听完。
疯了好，一个疯子的话没有任何可信度。
就算林缨将她供出来，传到王爷耳朵里，王爷也只会当成疯言疯语，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不过传出声音还是过于引人注目了。
何柔嘉道：「以后不许她出声。」
「还有，告诉嬷嬷一声，只要林缨不死，随便嬷嬷做什么，我留着她还有用处。」
灯下，何柔嘉神色冰冷，红唇一张一合，像毒蛇吐信子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观秋悚然一惊，赶紧垂下眼睛，一眼都不敢再看她了。
「是，小姐。」
她福了福身，正想退出去，何柔嘉忽然开口。
「还有，以后别再叫我小姐，我是秦王殿下的侧妃，日后唯一的侧妃。」
「是……侧妃。」
第86章 真心
夜色笼罩穹宇之时，顾行舟放下筷子。
程吟玉还在慢悠悠地吃着，半碗米饭只吃了浅浅一层，一口菜恨不得嚼二十下。
顾行舟皱眉问：「你到底吃不吃？」
企图拖延时间计划失败，程吟玉讪讪道：「奴婢睡得太久，还没醒神，奴婢这就吃。」
一刻钟后，程吟玉放下筷子。
顾行舟伸出手。
程吟玉装作没看见，扬声喊人，让他们将饭菜撤走。
顾行舟神色不虞地望着她。
准备进门的沉霄一看王爷心情不好，生怕挨骂，战战兢兢地进来了。
几人蹑手蹑脚地将碗筷收拾好，赶紧出去了。
关上门，顾行舟问：「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送本王礼物？」
「当然不是！」
「我已经准备送给您了，」程吟玉犹豫道，「只是、只是有些丑，王爷能不能保证不嘲笑奴婢？」
顾行舟无奈道：「本王保证。」
程吟玉这才鼓起勇气将绣好的香囊拿出来，双手递给他。
「奴婢绣了个香囊，针脚粗浅，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顾行舟低头看了一眼。
藏蓝色香囊，坠着个同色流苏穗子，上头绣着泛舟看日出的景，细看之下，船上还有一枚白色玉佩。
他早有心理准备，本以为是个丑得要命的东西，没想到瞧着挺像模像样的，算是意外之喜了。
他认真端详片刻，很快瞧出其中的隐喻来。
「这船是本王，玉佩是你。」
程吟玉羞涩一笑：「王爷好眼力。」
顾行舟满意地捏捏她的脸，问：「是不是想让本王去哪儿都带着你？」
程吟玉笑盈盈道：「若是可以，奴婢自然愿意日日跟随王爷。」
「日日就不必了，你是女子，本王心疼你奔波之苦。」
程吟玉心里一咯噔，这话的意思是，以后不准备带她了吗？
没想到他却说道：「夜夜就行了，本王心疼你，你也要心疼本王，晚上好好伺候。」
他对着香囊啧啧感嘆：「若是将太阳绣成月亮就更好了。」
程吟玉：「……」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只得说道：「下次奴婢再给王爷绣一个。」
顾行舟道：「下次换一个。」
程吟玉问：「换成什么？」
话音刚落，她心里便咯噔一声，顾行舟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果然，很快他便开口：「那便绣个鱼水之欢吧。」
程吟玉红着脸没接话，转移话题道：「奴婢帮王爷繫上。」
顾行舟含笑站起身，等她的手从他的腰间穿过，他忍不住抱住了她。
娇娇软软的美人，怎么抱都抱不够。
程吟玉被迫贴紧他的胸膛，闷声道：「王爷，透不过气了。」
「马上就要睡了，」顾行舟低声道，「今日便不佩戴香囊了。」
他的语调危险又蛊惑，程吟玉心尖一颤，下意识攥紧他后腰的衣襟。
顾行舟笑道：「阿玉这么迫不及待？」
「王爷，」程吟玉颤着声音道，「还是先戴上看看吧，奴婢想看。」
这点小要求，顾行舟自然答应，将她松开了。
程吟玉缓慢又认真地将香囊佩戴在他的腰间。
与那枚他从未一直悬挂着的螭龙纹环形玉佩相比，怎么看都是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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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讷讷道：「奴婢还是帮您取下来吧。」
还是别戴了，绣法如此拙劣的香囊，瞧着有失身份。
顾行舟应了一声，端详着她解下香囊的模样。
柔润的芙蓉面微微低着，眉似远山，红唇丰盈，云鬓花颜，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他哑声道：「将玉佩也解下来。」
程吟玉的手顿了下，将香囊搁在一旁，去解玉佩。
心里慌乱，手上的动作便有些乱，她怎么也解不下来，抬眼求助。
湿漉漉的桃花眼蒙上一层水雾，让她多了几分柔弱的美。
顾行舟喉间滚了下，攥住她的手开口：「这么笨，怎么学的规矩？」
程吟玉有点委屈，谁让他像是下一瞬就要扑上来似的，谁不会紧张？
没想到这次扑上来的人换成了她自己。
程吟玉神色慌乱地坐着，垂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顾行舟。
「说了今晚教你骑马，本王不会食言。」
程吟玉呜咽着想，她没想这样学啊！
他声音喑哑：「好阿玉，动一动，不是要学骑马吗？」
见她不动，顾行舟只能掐着她的腰自给自足，眼睛捨不得挪开。
雪腻软肉镀上粉润的珍珠光泽，像牡丹花瓣层叠绽放，是此生最美的景。
翌日，程吟玉蹙眉醒来，浑身都疼。
襄州之事告一段落，顾行舟便没有早起，陪她睡到现在。
见她醒了，他毫不犹豫地轻吻她的额头，低声道：「阿玉，你昨晚好美。」
这样的话，昨晚他说了千百遍。
程吟玉疲倦地推开他，忍着痛坐起身，腰间果然一片青紫。
顾行舟心虚地摸摸鼻子，解释道：「你没什么力气，本王只能亲自动手了。」
他将她拉到怀里：「本王帮你揉一揉。」
程吟玉却怕他又使坏，想推开他，双手却软绵绵的没力气，被他轻而易举地制服。
身子紧绷片刻，见他真的只是揉一揉，而且确实舒服许多，她放松下来。
「王爷，奴婢不想这样，」她略带不满地地抱怨，「以后您能不能正常一些？」
顾行舟随口问：「难道你在青楼时不知道这个？」
程吟玉神色一僵，自然是知道的。
她从十二岁起便耳濡目染，不知看了多少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自从走出青楼，她便开始刻意学着忘记，经他提醒之后她才发现，原来每一幕都如此清晰。
她从未否认过自己的出身，只是被顾行舟毫不在意地提起时，她莫名觉得难受。
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你一个青楼女子，装什么良家姑娘。
心头空了一块，仿佛被他揭开了伤疤，血淋淋的。
程吟玉趴在床榻上，默默地想，王爷对她有一分真心吗？
怔了怔，她忽然觉得自己想得有些多，她对顾行舟又有几分真心呢？
可若是没有真心，她为何会在意他说的话？
程吟玉有些迷茫，半晌才轻声道：「奴婢逾矩了。」
第87章 画舫
巳时三刻，程吟玉穿戴整齐，推开窗牖。
摊贩叫卖声与微暖的风一齐涌了进来。
今日不算太热，但阳光还是明晃晃的刺眼，街上的百姓步履匆匆。
程吟玉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萦绕心头的郁气还是没有消散。
她为何会在意他说的话？
「去用膳，」顾行舟从背后抱住她，「看什么呢？」
程吟玉回过神来，笑盈盈道：「好。」
她用膳时一言不发，比往常沉闷许多，顾行舟看了她好几眼，忍不住问：「你心情不好？」
程吟玉咽下口中的食物，这才开口：「奴婢只是有些伤感，下次再出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顿了顿，她有些慌乱，这是她随意找的藉口，没有深思便说出来了，王爷会不会以为她不安分？
身为依附于夫君的女子，困于宅院之中是理所应当，不该奢望自由。
顾行舟却不以为意，任谁见识到天高海阔大好河山之后，都会生出如此慨嘆。
她若是不说这句话，他反而觉得奇怪。
他直接说道：「若是有机会，本王再带你出来。」
见他没生气，程吟玉松了口气，笑道：「多谢王爷。」
用过早膳，两人坐上马车，前往渡口。
快到渡口时，程吟玉低头整理微皱的裙角，这才瞧见顾行舟腰间佩戴着她绣的香囊。
她怔了下，问：「王爷什么时候戴上的？」
顾行舟不满道：「你现在才发现，心里还有没有本王？」
程吟玉讷讷道歉，她心里藏着事，所以没能及时发现。
其实对顾行舟生出几分好感也不奇怪，毕竟他有时候还是很好的，所以她才会有些在意他说的话。
但是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于是努力忘掉，争取不再出差错。
他哼了一声：「你亲本王一下，本王便原谅你。」
话音刚落，马车停了下来。
程吟玉不理会他不着调的话，站起身来。
谁知下一瞬手臂被他拉住，她一时不察，重重地跌坐在他怀里。
顾行舟闷哼一声，直接将她提了起来，调换了个方向。
他伏在她耳边低声问：「像不像昨晚……」
程吟玉红着脸捂住他的嘴，试图挣开他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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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箍得愈发紧了，两条手臂横在腰间，勒的她喘不上气。
「王爷，放开。」
她有些着急，他们俩这么久没下马车，旁人肯定会猜测他们在做什么。
「你不亲，本王便不放。」
僵持片刻，程吟玉败下阵来，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顾行舟的视线落在她湿润的红唇上，意味不言而喻。
程吟玉咬了下唇，终于吻向他微凉的薄唇。
顾行舟重重地亲了她一下，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她。
这么一折腾，不仅衣裳乱了，髮髻也有些乱。
这样还怎么见人，程吟玉有些气闷地看着顾行舟走出马车，独自整理。
不多时，一只修长的手递来幕篱。
程吟玉讶然地接了过来，唇边笑意盈盈，还算他有良心。
戴好幕篱，程吟玉走下马车，抬头一瞧，视线立刻便被停在江边的画舫吸引。
襄州环江，顺江而下便是京城，只需四个时辰便到了。
这么短的距离，她以为租几条船就行了，没想到竟是个画舫。
不过想来也是，他是王爷，皇上交代的差事也办完了，为何要委屈自己在小船上待几个时辰，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程吟玉提着裙角走上画舫，四处打量。
这是一个三层高的画舫，处处精緻，挂满了红灯笼，若是夜晚，定然是另一番璀璨。
一楼可以倚窗观景，二楼清幽雅致，用来休息，三楼凭栏远眺，远处的风景定会尽收眼底。
顾行舟在一旁等着她，问：「阿玉可还满意？」
程吟玉诧异地看他一眼，她满意不满意有什么用，他满意不就行了。
顾行舟笑容邪肆，却什么都没说。
沉霄朝他们走来，抱拳道：「王爷，随时可以出发。」
顾行舟点点头，下令启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画舫破开江水，缓缓向前。
失重感骤然袭来，程吟玉的身形晃了下，赶紧抓住栏杆，心头有些慌乱。
顾行舟看了眼她攥得发白的指尖，问：「没坐过船？」
程吟玉摇摇头。
江风有些大，吹起幕篱，她慌忙按住，又怕一只手扶不稳栏杆，左右为难。
顾行舟摇头失笑，道：「去二楼吧。」
程吟玉点点头，有些站不住了，步伐虚浮地跟着他走上台阶。
见状，顾行舟揽住她的腰，半拥着她走上二楼的房间。
程吟玉咬了下唇，没拒绝。
到了二楼，看到床榻，程吟玉的心顿时稳多了，也顾不得仪态了，径直扑了过去。
踏踏实实地躺在床上，一颗心这才稳稳地落了地。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有些晕，坐在床边平復了一会儿，反而更难受了。
她看了眼搁在桌上的茶壶，问：「王爷，您能不能给奴婢倒杯茶？」
顾行舟顿了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让一位王爷屈尊倒茶，她可真是胆大。
除了晚上将她弄得狠了的时候端过几次茶，他还没伺候过谁。
程吟玉蹙眉开口：「可是奴婢哪里都疼，王爷……」
最后两个字唤得百转千回，顾行舟骨头都酥了，脚下动了动，身子却还是没动。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本王给你倒茶，你拿什么换？」
倒杯茶也要交换！
程吟玉不跟他说话了，本来头晕就烦。
她忍着晕眩的感觉下了床，却又被他按在了床榻上。
她有些懵，这是在做什么？
「本王又没说不伺候你。」
顾行舟上前几步，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程吟玉欢喜地接了过来，便听他说：「喝了本王的茶，今日就要听本王的。」
这句话格外耳熟。
程吟玉顿了顿，想起昨日他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的时候便是这样说的。
她顿时警钟大作，难道他想在船上……
「不喝了。」程吟玉撇撇嘴。
顾行舟不以为意道：「不喝，本王还是会做。」
程吟玉咬咬牙，他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事！
第88章 晕船
程吟玉接过茶盏，慢慢喝完了一整杯茶，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
顾行舟也没再闹她，休息片刻便开始写奏摺了。
今晚回去之后，他便要入宫面圣，必须先将正事做了，才能做其他的。
见他开始忙了，程吟玉有心想继续红袖添香，可是她的身子实在不舒服。
正想着要不要上前，闭上眼睛便睡了过去。
顾行舟写完一句话，回头看了一眼，程吟玉已经睡着了。
他有些纳闷，昨晚折腾得有那么厉害吗？
一想这些便有些剎不住了，他平心静气片刻，这才提笔继续写了下去。
一口气写完奏摺，顾行舟看了一遍，确定并无遗漏，便将奏摺放下了。
见程吟玉睡得香，他便没有打扰，看景去了。
待用午膳的时候到了，他这才折返回来。
程吟玉是被顾行舟亲醒的。
「起来用午膳，」顾行舟啄了下她娇嫩的脸，「怎么这么能睡。」
程吟玉应了一声，坐起身来。
比之前更重的晕眩感袭来，她捏了捏额角，蹙眉道：「王爷，奴婢有些不舒服，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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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仔细打量着她，这才发觉她唇色发白，像是晕船的徵兆。
他皱眉问：「你晕船怎么不告诉本王？」
程吟玉有些懵懂，她没坐过船，自然不知道晕船的人什么样，只当自己昨晚没休息好。
顾行舟嘆了口气，道：「你先好好躺着，本王去去就来。」
程吟玉点点头。
顾行舟走到门外，唤来沉霄。
「王爷，有何吩咐？」
顾行舟道：「去将郎中找来。」
随行的人里自然有郎中，以防有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来不及救治。
沉霄赶紧问：「王爷哪里不舒服？」
「是夫人身子不舒服，」顾行舟看向他，「废什么话，让你去就去。」
沉霄赶紧去了。
不多时，郎中提着药箱过来了。
他看一眼便知道这位姑娘是晕船了，但是王爷还在一旁，盯得跟眼珠子似的。
虽然不知这位女子的身份，但是一看就是王爷放在心上的，所以谨慎起见，郎中还是把了脉。
他顺便问道：「姑娘可有头晕、噁心、四肢乏力、手脚冰凉的症状？」
程吟玉道：「除了头晕和有些噁心之外，别的倒是没什么了。」
郎中松了口气，道：「看来并不严重，一会儿老夫为姑娘煎副药送过来，再休息一刻钟，自然就好了。」
顾行舟问：「煎药要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
这么久，顾行舟皱眉问：「为何不提前预备着有人晕船的状况？」
他这句话问得严厉，属于上位者的气场压得人喘不上气。
郎中擦了擦汗，他随侍王爷已久，以前根本没人晕船啊！
但是面对王爷，他自然不能这么说，果断承认错误。
见顾行舟还要开口，程吟玉拉住他，低声道：「王爷，先让郎中去煎药吧，奴婢有些难受。」
顾行舟这才放过他，郎中感激地看了一眼程吟玉。
郎中走后，顾行舟坐在床边，打量着她苍白的脸。
「想不想去外头透透气？」
程吟玉摇摇头，她不想走路，担心自己吐出来。
她勉强露出个笑：「王爷先去用膳吧，不必管奴婢。」
「本王还不饿。」
等了半个时辰，沉霄将药碗端了进来。
程吟玉喝下之后，还没到一刻钟便觉得自己恢復正常了，周身格外轻盈。
顾行舟问：「能吃得下东西吗？」
她难受了多久，顾行舟就陪她待了多久。
一位金尊玉贵的王爷能做到这种地步，程吟玉甚是感动。
此时已是未时了，就算不想吃她也要吃。
幸好她的胃口还算不错，不过她没敢多吃，怕自己一会儿又想吐。
吃了五分饱后，她放下筷子。
顾行舟道：「不能一直在房里闷着，本王带你去三楼看看。」
程吟玉还有些害怕，但是见他兴致勃勃，她便没有拒绝。
三楼空旷，一览无余，除了四角负责观察周围状况的侍卫之外，便只剩他们两人了。
侍卫们抱拳行礼，顾行舟摆摆手，他们便训练有素地转过身。
程吟玉放下心，凭栏远眺。
群山重峦叠嶂，江水烟波浩渺，只有置身其中时，才能领略湖光山色的美。
她忽然觉得坐船没那么吓人了，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神色惬意。
顾行舟从背后拥着她，问：「是不是很美？」
程吟玉赶紧看了一眼侍卫们，见他们根本没往这边看一眼，这才没有挣扎，轻轻应了一声。
「本王觉得，阿玉更美。」
他亲了下她重新变得红润娇艷的脸，像朵被精心浇灌着养大的牡丹花。
程吟玉躲避得不及时，还是被他亲到了，嗔了他一眼。
四处都是人，他怎么敢！
她媚眼如丝，顾行舟被她撩拨得心间一盪，压低声音开口。
「回去吧。」
程吟玉一听便知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一本正经道：「奴婢还想再待一会儿。」
顾行舟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啊。」
见他这么轻易便答应了，程吟玉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顾行舟慢条斯理地解释：「你在这里想待多久便待多久，但是本王会加倍讨回来。」
程吟玉莫名觉得前半句话有些耳熟，但是又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顾行舟好心提醒：「那次带你上街，本王便是这样做的。」
程吟玉大惊，怪不得那一次格外久，不管她怎么求，他都不放过她。
顾行舟好整以暇道：「继续看吧，本王陪你。」
程吟玉马上说道：「奴婢不想看了。」
他们俩才来没多久，翻倍也没什么。
顾行舟早就知道她会说这句话，低声道：「现在回去，按一个时辰来算。」
程吟玉瞪他一眼：「现在说已经晚了！」
顾行舟道：「本王说过了，今日本王说了算。」
程吟玉：「……」
顾行舟闷声笑，忽的转移了话题。
「你看，水底下有鱼。」
程吟玉纳闷地看了过去，果然有鱼，但是他说这个做什么？
顾行舟揽住她的腰，低声道：「这就叫鱼水之欢。」
第89章 下雨
在三楼待了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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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行舟出声之前，程吟玉抢先开口：「王爷，奴婢有些困了，想歇个晌。」
顾行舟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问：「今日不是已经睡了一个时辰吗？」
程吟玉嗫嚅道：「那时、那时奴婢不舒服，所以没睡好。」
顾行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圆桌前坐了下来：「行，本王看着你睡。」
见他真的没有过来，而是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程吟玉松了口气。
她实在没什么心情侍奉，清晨时他随口说的那句话像根刺，扎得她有些疼。
她知晓自己不该在意，她确实出身青楼，抵赖不了，可是她还是莫名有些难过。
但是若是说喜欢，她对顾行舟似乎也没有多心动。
只有他对她格外好的时候，心底才会隐隐浮现出一两分浅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程吟玉默默地想，她不能这样。
原本，她的想法是等王爷不再宠爱她之后，在王府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他爱找谁便找谁，她不稀罕。
而且，男人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他明日便会看上别的女人了。
她若是动了心，失宠以后就会变得面目可憎，再无一日潇洒的时候。
程吟玉决定坚守本心，将顾行舟当成付她工钱的东家，以后绝不能再被他的言行举止所迷惑。
而且，外出的这段时间，除了赶路和月事那几日，他们几乎每晚都要……她有些吃不消。
昨晚是最累的，到现在她的腰和膝盖还有些疼。
她瞥了眼一直神采奕奕的男人，暗暗纳闷，难道他不会累的吗？
顾行舟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忽然说道：「觊觎本王。」
程吟玉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今日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她重新闭上眼睛，原本是装睡，但渐渐的，她的意识变得模煳起来。
半睡半醒之际，湿热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微重的唿吸响在耳边，盖过了所有嘈杂声响。
熟悉的气息让她不必睁开眼睛便知晓是谁。
程吟玉蹙眉抵住他的胸膛，呢喃道：「王爷……」
顾行舟捉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顿了顿，却又放开了，放任她推他。
他低笑道：「拒绝老子这么多次，这次该答应了吧，小船娘？」
小船娘是谁？他在说什么？
程吟玉困惑地睁开眼睛，看着他不同以往的肆意的目光，忽然就明白了。
这齣戏演的是恶霸强迫小船娘的戏码。
程吟玉立刻便入戏了，或者说本色出演。
她原本就累，若是他没能得逞，她反而更高兴。
于是她大着胆子推他，恶狠狠道：「你走开！我家夫君马上就过来了！」
顾行舟啧了一声，她到底是多想要别的男人，每场戏都要给自己安排一个夫君。
不过这样反而更刺激了。
他哼笑一声：「老子已经派人将这条河团团围住，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今日你必须乖乖就范！」
若是忽略那张过分俊朗的脸与身上穿的锦衣华服，他的眼角眉梢都流露着十足的地痞流氓样。
再加上他根本掩饰不了的上位者的气场，让程吟玉又害怕又心惊。
比第一晚强迫她时还要吓人。
程吟玉紧张地舔了下唇，被他的气势震慑，一时忘了说话。
等他去解她的衣裳时，程吟玉终于回过神，一边按住他的手一边喊：「夫君！夫君！」
画舫不太隔音，隔着门板传到快步走来的沉霄的耳朵里。
他一脸纳闷地想，王爷和夫人在闹哪出？
虽然知晓自己不该打扰，但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大义凛然地敲了敲门。
「王爷，出事了！」
里面便是一静。
很快，顾行舟满身戾气地走了出来，沉沉地盯着他。
「这个时候敲门，难不成我父皇死了？」
沉霄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道：「皇上健在。」
在顾行舟开口之前，他赶紧继续说道：「王爷，外头忽然下雨了，隐隐还有雷电，瞧着一时半会停不了。」
顾行舟神色一惊，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道：「今日不是没有雨吗？」
「这雨下得极为突然，属下不敢擅自决定，只能请您拿主意。」
走到甲板上，大颗雨滴噼啪砸了下来，天边惊雷滚滚。
沉霄嘶了一声，喃喃道：「下得比方才还要大一些。」
顾行舟神色凝重地问：「离下一个渡口还有多久？」
「约莫一刻钟。」
顾行舟果断说道：「那便在渡口停下，切记平稳，不可生乱。」
沉霄脚步匆匆地离去，顾行舟回到房中。
他这么久没回来，程吟玉正准备出去找他，两人在门口遇上了。
顾行舟直截了当地开口：「下雨了，画舫要在下一个渡口停下，你收拾收拾，一会儿直接走。」
程吟玉一听也有些慌乱了，走陆路的话，遇到大雨之后躲避即可。
可水路不同，大雨便意味着危险，唯有陆地上才是最安全的。
不过瞧见顾行舟镇定的模样，她的心也安定了几分，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她来的时候除了胭脂水粉、簪钗和衣裳之外便没带什么了，收拾起来也简单，用小包袱一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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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更不需要亲自携带什么，除了那封奏摺。
他将奏摺放入怀中，带程吟玉走了出去。
疾风骤雨，电闪雷鸣。
程吟玉还未站稳，迎面一阵风，吹得她险些摔倒。
顾行舟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肩。
程吟玉略有些担忧，方才她不知道雨下得这么大，此刻一瞧才知晓他们置身于怎样的危险之中。
感受到她的颤慄，顾行舟承诺道：「本王一定会护你平安无虞。」
画舫继续向前，江面上起了薄雾，有种神秘的美，却无人欣赏，只盼着雨停。
三楼的侍卫忽的急匆匆地跑了下来，连脸上的雨水也顾不得擦一下，着急出声。
「王爷，对面有艘船，眼看着就要撞过来了！」
第90章 险象环生
顾行舟极目远眺，眯起眼睛，终于看到隐隐浮现出一角的黑色轮廓。
他沉声道：「立刻召集所有人，准备迎战！」
这绝对不是意外，是有人蓄谋已久。
他隐隐猜到是他那位好三哥楚王殿下做的好事。
只是可惜百里景明守在他身边，也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楚王阴险狡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不怪他。
一听这话，程吟玉顿时有些慌乱。
满画舫的人里，只有秦王殿下最尊贵，这些人定是冲着顾行舟来的！
她颤声开口：「王爷，要不然你先走吧。」
顾行舟安慰她道：「本王还未曾怕过谁，况且，你与诸位侍卫都在这里，本王怎么能弃之不顾？」
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让侍卫们将几艘舢板放了下来，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若是对方人多势众，他不会轻易迎敌，能活一个便是一个。
雨势愈发大了，画舫上的红灯笼飘摇起来。
「咻」的一声，对方的箭矢贯穿某一个红灯笼，箭尾震颤铮鸣。
程吟玉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没将那一声惊唿喊出来，生怕扰乱军心。
顾行舟估算了一下距离，没有意气用事，示意沉霄代他指挥。
「走，」顾行舟揽住她的腰，快步往房中走去，又问，「你会凫水吗？」
程吟玉摇摇头。
顾行舟没说什么，将她带到房中，立刻关上门。
他站在圆窗旁，直接将窗子卸掉，大滴大滴的雨斜了进来。
「本王会在这里安排一艘舢板，一会儿你若是听到铃铛声，便跳窗扑到舢板上，侍卫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程吟玉抓紧他的袖口，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身为女子，她能做的只有不拖累他。
她没哭，可是眼睛却红了，无尽的恐慌将她淹没。
外出的这一路都平安无事，她以为他们也会顺利回到京城，没想到竟会遇险。
顾行舟摸摸她的脸，低声道：「别怕，你在舢板上待一会儿，本王会尽快过来陪你。」
此刻的他格外让人安心。
程吟玉扑到他怀里，轻声说：「王爷，您的性命最重要，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本王知晓，」他笑道，「方才的事还没做完，本王捨不得死。」
见他这种时候还说不正经的，程吟玉瞪他一眼，但是心绪莫名其妙地平稳了不少。
顾行舟亲了下她的额头，大步离开。
房门即将关上，程吟玉用手抵住，望向他的背影。
不多时，他和高大的侍卫们站在一起，依然鹤立鸡群。
他眺望着远方，抬了下手，示意放箭。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箭雨将本就阴沉的天空压得昏暗了两分。
就在这时，顾行舟转过脸来，让她关门。
程吟玉最后看了他一眼，终于将门关上了。
她倚靠在门板上，身子渐渐滑落下来，双手捂住剧烈跳动的心口。
很快， 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在沉闷的气氛里显得格外动听。
程吟玉急忙站起身，窗外果然有一艘舢板，还有一个眼熟的侍卫。
「夫人，快下来！」侍卫着急道，「一会儿就撞过来了！」
她提起裙角，咬牙跳了下去。
舢板晃了晃，很快便稳住了。
侍卫毫不犹豫地开始划船，程吟玉怕帮倒忙，没动船桨，仰脸看向精緻的画舫。
她离画舫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砰的一声，画舫停了下来，一艘船拦腰而过，亦被迫停下。
江里的水晕染成红色，又被大雨沖刷得分散开来，星星点点。
程吟玉捂住嘴，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王爷不是说他很快便会过来吗，人呢！
打杀声传来，不断有人身染鲜血跌入江中，程吟玉仔细分辨，可视线早已被大雨和雾气模煳，什么都看不清。
她看不见人，旁人却能看见她，一望无际的江上平白无故出现一个黑影，除了人还能是什么？
立刻便有人扬声道：「大哥，那里还有人！瞧着像是个女……」
程吟玉悚然一惊，虽然不知何故，那人的声音忽然弱了下来，但是肯定有人发现他们了！
侍卫不敢放松警惕，用力朝着岸边划去。
「不管是谁，格杀勿论，射箭！」
侍卫一边用力挥臂一边说道：「夫人，离岸边不远了，跳江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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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目标太大，就算射箭有重重阻碍，在密集的攻势之下，难保不会射中。
程吟玉垂眼望向茫茫江水，又看了一眼被撞得四分五裂的画舫，抓紧了船沿。
没有机会犹豫了，她果断屏息跳了下去。
耳边嗡嗡作响，身子越来越重，她徒劳地双手乱抓着，渐渐沉了下去。
快要沉入江底时，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奋力往上游去。
－
戌时二刻，天色渐暗，李大成和娘子赵氏匆匆往村里赶。
赵氏埋怨道：「让你少买一些你还不听，看看，耽搁了多少时辰，天都要黑了，阿文和秀秀还没吃饭呢！」
李大成嘿嘿笑道：「这不是买了饼吗，而且也饿不着他们，吃百家饭……你看，河边好像有个人！」
赵氏心惊了下，抬眼看去。
河边黑咕隆咚的，她瞧不清楚，便以为是李大成故意转移话题，更生气了。
「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
没想到丈夫却直接往河边走去。
赵氏胆小，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小时候听过的恐怖故事，不敢留在原地，只得小碎步跟上。
她不敢看，低声问：「看清了没，是不是人？」
李大成神色凝重地应了一声：「一男一女，咱们得赶紧去救，不然一会儿又要被水沖走了。」
人命关天，赵氏也顾不得害怕了，跟着丈来到河边，将两人拖了上来。
李大成挨个探了探鼻息，都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
他立刻按压起男人的胸膛，让赵氏跟着做。
赵氏连忙答应，低头看向女人的脸，却忽然愣住了。
乖乖，这也太美了。
李大成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
赵氏这才学着丈夫的动作生疏地按压起来。
没过多久，男人吐出一口水，用力唿吸起来。
没等李大成开口，男人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扬声道：「阿玉！」
第91章 巴掌
顾行舟不顾昏涨的感觉，直接坐起身，双眼四处巡睃。
入眼满是昏暗，他用力眨了下眼睛，才看清面前是一条湍急的河。
他的身边蹲着面容苍老的一男一女，不知是被他吓到了还是怎么回事，没有动作。
他没管他们，余光瞥见躺在他身边的程吟玉，失而復得的喜悦淹没了他。
他想去抱她，手刚伸出来，旁边的男人回过神，慌忙喊道：「别动，她溺水之后还没醒！」
顾行舟顿时神色一凛，这才想起前事。
他推开那位妇人，双手按压着程吟玉的胸口，见她没什么动静，立刻俯下身为她渡气。
赵氏愣了愣，赶紧别开眼睛，脸上有些臊。
乖乖，这大庭广众之下，他是一点都不避讳。
过了很久，地上躺着的姑娘依然没有甦醒。
赵氏看着那张苍白的绝色小脸，有些不忍地想，怕是没救了。
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姑娘，瞧着还没到双八年华呢，怎么就……
李大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这位小兄弟，你刚醒，还是休息片刻吧。」
他隐晦地劝他别努力了，这个姑娘怕是不成了，都这么久了，若是能醒，早就醒了。
顾行舟没有理会，一边按压一边与她说话：「阿玉，我说到做到，过来找你了，你不看我一眼吗？」
赵氏暗自琢磨，听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这俩人私奔了？
中途被家里人发现，这姑娘等不到人，跳河了？
这个男人看见她跳了，他也跳了，双双殉情了？
她上下打量着他们，瞧着倒是郎才女貌的，就是不知道家里为何不同意。
正想的入神，身边丈夫一声吼：「醒了！」
赵氏急忙低头看去，这位姑娘果然在喘气，虽然微弱，但是胸口明显有起伏。
顾行舟心里绷着的弦顿时一松，仰面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唿吸着。
他看着陌生的四周，终于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地方？」
李大成道：「宋河村。」
顾行舟皱眉坐起身，没听说过，继续问：「离京城有多远？」
李大成和赵氏对视一眼，他们乡下人家，哪里去过京城啊。
顾行舟便换了个问法：「宋河村隶属于哪个州哪个镇？」
这个他们自然知道，李大成连忙说道：「襄州白塔镇。」
襄州……顾行舟顿了顿。
下雨时，他们离京城不算太远了，没想到这一折腾，居然又飘回去了。
不过白塔镇这个地方他不熟悉，发水灾的几个镇子没有白塔镇。
顾行舟仔细看了眼这两人，问：「二位都是宋河村人？」
李大成道：「是是是，我叫李大成，这是我娘子，姓赵。」
说完他有点纳闷，本该是他们打听这个男人的来歷，但是不知为何，他问什么，自己便下意识答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顾行舟在心里记下，抱拳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改日我会奉上谢礼。」
说着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抱起还在昏迷中的程吟玉，左手臂忽的一疼。
他这才想起在船上的时候，有人刺了他一剑，虽然伤口不深，但泡了水之后格外疼。
李大成赶紧说道：「这位姑娘还没醒，你也受着伤，不如在我家暂住几日，等身子养好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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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连连点头。
顾行舟思忖片刻，应下了。
「多谢伯父伯母。」
他依然抱着程吟玉，跟在李大成和赵氏身后往村里走去，隔了三步远。
顾行舟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村子自然也分好与坏，热情淳朴与阴狠狡诈都有可能。
他习惯于凡事都往坏处想，准备稍有不对劲的地方便直接带程吟玉走。
月光照亮前路，李大成和赵氏熟练地往家里走去，一路上都没遇到人。
天黑之后，哪里都是昏暗的，村里就没人出来了，这个时候已经准备睡觉了。
只有一户人家传来传来说话声。
赵氏已经听到了儿子的声音，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埋怨道：「咱们这么晚才回来，他们俩肯定着急了。」
李大成道：「俩孩子都长大了，又不是七八岁，瞎担心什么，而且咱们做了件积功德的好事。」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步伐稳健的顾行舟，啧啧称奇。
溺水之后还能稳稳地抱着人走路，他像这个年纪的时候可做不到。
离家近了，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儿女迎了出来。
女儿李怀秀压低声音道：「爹，娘，你们可算回来了！」
儿子李怀文也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喊了人。
顾行舟也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瞧着都是文弱纤瘦的模样。
姐弟俩自然也看到了顾行舟和他怀里抱着的人。
两人身上都还滴着水，形容狼狈，却掩盖不住浑身上下的雍容气度。
李怀秀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大成道：「在河边救的，进去说吧。」
顾行舟慢慢走进这户人家，扫视一圈，是极为简陋的农家小院。
土墙草棚，并列三间屋子，但是大体上还算整洁干净。
李大成安排道：「阿文将屋子腾出来吧，今晚跟我们睡。」
半晌没听见儿子应声，他纳闷地看了过去，却见自家儿子盯着姑娘看呢，人都看傻了。
李大成皱眉咳嗽一声，李怀文这才回过神：「爹，什么事？」
不等他再说一遍，赵氏不放心地开口：「这位小兄弟，你跟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这位姑娘梳着双丫髻，显然还没成亲。
若是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两人私奔，为了这位姑娘的清誉着想，最好还是分开住。
顾行舟道：「我们已经成亲了，她是我的妻子程氏。」
赵氏看向她的髮髻，神色犹豫。
顾行舟解释道：「我叫顾行舟，是长安人氏，常年外出行商，放心不下阿玉，也就是我的妻子，所以便让她乔装打扮成丫鬟跟在我身边。」
这样说来就解释得通了，赵氏笑道：「行，那阿文就暂时跟我们住吧。」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有了动静。
顾行舟顿时一喜：「阿玉，你醒了！」
程吟玉缓缓睁开眼睛，模煳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看清顾行舟的轮廓。
她想也不想便给了他一巴掌，惊恐道：「你这个该死的恶霸，为何抱着我？」
第92章 失忆
酉时一刻，秦王府。
何柔嘉与柳霜霜站在府门处翘首以盼，等着王爷回来。
裁春走了过来，附耳说道：「侧妃，宜光院的人说程夫人身子不适，今日便不过来迎接王爷了。」
「身子不适？」
何柔嘉有些疑惑，按理说她就算病得再重也该来一趟才是，毕竟王爷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府了。
不过她不来迎接，何柔嘉反而更高兴，便没太当回事。
「送些补品过去，」何柔嘉柔声道，「让她好好养身子。」
裁春应了声是，又带着补品往宜光院跑了一趟。
宜光院中，青荷神色焦急，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嬷嬷，夫人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有事耽搁了吧？」
叶嬷嬷摆摆手：「别转圈了，你晃得我头晕，你就不能像丹樱一样安静些？」
丹樱笑笑，按住了青荷。
青荷拂开她的手，忽然反应过来她用的是受伤的那只胳膊，连忙问道：「丹樱姐姐，你没事吧？」
丹樱摇摇头：「早就好了。」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她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能提重物。
青荷重重地嘆了口气：「夫人怎么还不回来？」
叶嬷嬷皱眉道：「你再大声些，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她神色严厉，青荷赶紧闭上了嘴。
「再着急也没用，安安静静地等着，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叶嬷嬷道，「派人将晚膳端过来。」
程吟玉不在的时候，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她们三人吃的，不能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禁足不能出门，偶尔青荷和丹樱也会假扮程吟玉摇摇铃铛。
所以宜光院上下，除了她们三人，都不知晓夫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正用着晚膳，外头有人禀报，说何侧妃身边的裁春姑娘又过来了。
叶嬷嬷道：「应当是来送补品的，青荷去吧。」
青荷点点头，笑盈盈地走出门，果然瞧见裁春提着补品。
两人相互见了礼，又闲话几句，裁春便走了。
回到府门处，裁春道：「侧妃，补品已经送过去了。」
何柔嘉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视线落在门外的石狮子上，隐现焦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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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霜霜也同样担忧，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王爷为何还没回来？
终于，一个骑马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外，他下了马，径直朝府里走去。
何柔嘉一眼认出不是王爷，有些失望地垂下视线。
下一瞬便听到有人高喊道：「秦王殿下失踪！下落不明！」
何柔嘉勐的抬起头，厉声问：「你说什么？」
她如此疾言厉色还是第一次，一时间，身旁的人都被镇住了。
柳霜霜小声说道：「侧妃别急，您先仔细问问，说不定消息有误。」
何柔嘉回过神来，她是女子，不好出面，便让管家去询问一番。
管家忧心忡忡地走了过去，片刻后回来禀报。
「侧妃、夫人，今日巳时三刻，王爷走水路回京，一路风平浪静。」
「行至距京城三十里的地方，突遇大雨，又遇水贼，一阵混战之后，王爷受伤，不慎落入水中，下落不明。」
听完这番话，柳霜霜后退一步，面色苍白地捂住胸口。
何柔嘉还算镇定，缓了片刻后开口：「王爷一定还活着，将王府里的侍卫全都派过去寻找！」
管家道：「是，除了守门侍卫与锦琼院的侍卫不能动……」
「都什么时候了，锦琼院的侍卫也要去！」何柔嘉冷声道，「多一个人，便能早一刻找到王爷！」
每位王爷的侍卫都是有定数的，最多二百人。
守门守卫二十人轮换，锦琼院由十个侍卫把守，再加上跟随王爷出去的五十个侍卫，一下少了八十人。
一百二十个侍卫确实有些少了，管家便道：「听侧妃的，但是锦琼院至少要留两个人看守。」
何柔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再派人去皇宫一趟，将这个消息告诉皇上。」
－
宋河村。
程吟玉看着顾行舟，满脸都是警惕。
顾行舟眼底黑沉，摸了下瞬间变得火辣辣的脸。
她刚醒，没什么力气，但是她有指甲，指尖擦过肌肤，定然有几条血印子。
她真是疯了，居然敢打他！
一定是他平日里太过宠爱的缘故，让她恃宠生骄。
顾行舟冷声问：「你在闹什么？」
他一生气，院子里的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连唿吸都小心翼翼的。
程吟玉也怕，但是她更怕她气势低了，让他以为有可乘之机。
「你别以为你有了帮手，我就会乖乖就范，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的声音颤抖却高昂，仿佛在给自己壮胆。
这时李大成终于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他的帮手，你们俩一同晕倒在河边，我救了你们。」
程吟玉愣了愣，她和恶霸一起晕倒？被救？
她完全没有印象。
赵氏忍不住问：「姑娘，他到底是不是你相公啊？」
程吟玉连忙说道：「自然不是，我有相公的。」
她指着顾行舟骂道：「他就是个臭名昭着的恶霸！」
顾行舟心中一跳，浮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熟悉？
程吟玉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今日我撑船时，他忽然跳到我船上想非礼我，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想来是挣扎的时候船翻了，我这才和他飘到了这里。」
顾行舟深吸一口气。
很好，她连剧情都接上了。
程吟玉哭着央求道：「这位婶子，您行行好，救救我，我真的不认识他，您将他赶走吧！」
见她和这位顾公子根本不熟，赵氏立刻护犊子地挡在她面前。
若是她的女儿被人这样对待，她一定跟他拼命！
赵氏扬声道：「快走，不然我喊村里人打你了！」
李大成拉住冲动的妻子。
他早年也曾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大人物。
这位顾公子谈吐不俗，衣着华贵，浑身上下哪一点与恶霸沾边？
「你别拉我！」赵氏皱眉，「他不走也得走！」
正拉扯着，忽的听到一声惊唿与一阵关门声。
再转过头，那两人都不见了！
李怀秀指指弟弟的屋子，解释道：「那位顾公子带着程姑娘进去了。」
第93章 我就是你的夫君
农屋里略带些掩盖不住的腐旧气息，还有淡淡的墨香。
顾行舟扫了眼屋子，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木桌，墙角堆着些杂物，便再也没有别的了。
门板脏污，墙壁有土，他嫌不干净，将程吟玉推到木桌前。
一摞被翻烂的旧书整齐地堆在木桌上，粗制滥造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在程吟玉反应过来之前，顾行舟伸手捂住她的嘴。
折腾这么久，身上的衣裳已经不再滴水了。
她的脸自然也变得白净柔润，那双桃花眼湿漉漉的，藏着对他最深切的恐惧与厌恶。
可是平日里，分明是含情脉脉的。
顾行舟下意识用另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失忆了？」
程吟玉「唔唔」两声，像是有话要说。
他嘆了口气，难得好脾气道：「我松开手，我们好好谈谈，你不许叫。」
程吟玉点点头。
他刚松开手，便听程吟玉扯着喉咙喊道：「救——」
他冷着脸捂住她的嘴，虎口处忽的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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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敢咬他！
顾行舟捏住她的脸，恶狠狠地亲了上去。
程吟玉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这种事！真是死性不改
她拼命挣扎，却始终逃不开他的禁锢，慌乱之下，索性直接朝他嘴上咬去。
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顾行舟吃痛「嘶」了一声，终于离开。
他目光黑沉地盯着程吟玉看，挠他的脸、咬他的手也就罢了，甚至还学会咬他的嘴了！
程吟玉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扬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在你得手之前，我一定会与你同归于尽！」
两人都没说话，便显得外头的拍门声越来越响。
顾行舟没有理会，一心想让她忆起前尘往事。
可是她甚是刚烈，他不敢再来硬的。
思索片刻，他低声问：「既然你说你有夫君，你的夫君叫什么名字？」
程吟玉白他一眼，这算是什么问题，她马上说道：「顾行舟。」
顾行舟的神色和缓了不少，算她还有良心，没说出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沉声道：「我就是顾行舟。」
程吟玉又瞪他一眼：「你不要脸，居然还想假扮我夫君！」
顾行舟问：「你夫君长什么样？」
程吟玉嫌弃道：「反正不长你这种地痞恶霸样。」
顾行舟好整以暇道：「你形容一下他的长相。」
程吟玉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俊朗冷厉的脸庞，与面前的人重叠在一起。
她蹙眉甩了甩头，有些迷茫。
趁她呆愣着，顾行舟说出实情。
「其实我就是你的夫君，当时我们正在扮演恶霸与小船娘，没想到你落水之后只记得这个了。」
程吟玉根本不会相信他，「呸」了一声，这都是什么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
她本来就是小船娘，什么扮演，他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罢了！
想到这里，她果断转身，试图打开被他闸上的木门。
顾行舟飞快地握住她的手，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放开。
他低声道：「别的事随你怎么说，但是我必须和你一起留在这里，不然我就在这里要了你。」
见她不再动，顾行舟又道：「别试图耍花招，外面四个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是答应，我便让你开门。」
程吟玉抿了抿唇，知道他能做出这种事，只能委曲求全地应了好，勉强信他一次。
顾行舟信守承诺，松开了她的手。
程吟玉立刻将门打开跑了出去，对他避如蛇蝎。
赵氏连声问：「程姑娘，你还好吧？」
李怀文也上前一步，紧张地看着她。
见弟弟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李怀秀拧了下他的胳膊，小声说道：「人家已经成亲了，别惦记了！」
「我、我没有，」李怀文心虚地低下头，「我只是关心。」
弟弟情窦初开，面皮薄，李怀秀不跟他争执。
「我没事。」程吟玉笑笑。
顾行舟走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她嫣然一笑的模样。
从前，她也是这样对他笑的。
可是现在她一看到他，脸上的笑便没了。
程吟玉别开眼，轻声解释：「方才只是一场误会，我刚醒，所以意识不太清醒，将这位公子错认成了欺男霸女的恶霸。」
赵氏问：「这么说，他真的是你的相公？」
方才她也仔细想了想，在河边时，这位公子的关心不像演的。
她和李大成都放弃了，他还在努力，能做到这份上着实难得。
程吟玉摆摆手：「不是我相公，我不认识他，或许只是碰巧一起被水冲到了此处。」
顾行舟眼角抽了抽。
不过看在她帮他洗脱嫌疑的份上，他便默认了。
赵氏奇怪道：「可是他方才信誓旦旦地说你是他的妻子。」
顾行舟面无表情地解释：「那时我也不太清醒，将她错认成我妻子了。」
李大成和赵氏对视一眼。
虽然这两人说的话一会儿一变， 但是既然将人救下了，总不能因为一两句话就让他们离开。
赵氏道：「程姑娘和秀秀一起睡吧，顾公子和阿文一起。」
程吟玉福身行礼：「多谢伯父伯母，多谢秀秀姑娘。」
李怀秀笑着拉住她的手：「走，我先带你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顾行舟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另一间屋子，双手攥成拳。
李怀文高兴道：「这位公子，咱们也去睡吧。」
顾行舟上下打量他一番，问：「你笑什么？」
李怀文收敛笑容：「没什么。」
顾行舟也懒得再问，一想到今晚要跟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他就觉得难受。
以前他可是抱着程吟玉睡的！
农家条件简陋，顾行舟从水缸里舀了一桶水简单擦身，换上了一身干爽的粗布衣裳。
正准备给程吟玉送一桶过去，走到厨房，却见李怀文刚好放下水瓢，费力地提起一桶水。
顾行舟额头青筋直跳，大步走上前去。
「你在做什么？」
他脸上隐现怒意，在深夜里像索命的阎罗。
李怀文吓了一跳，手上卸了力，木桶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支支吾吾道：「我给程姑娘送桶水。」
顾行舟哼了一声，一脚踢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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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文生气道：「你……」
「我去给她送，」顾行舟冷冷地看着他，「别多管闲事，这不是你该觊觎的人。」
片刻后，顾行舟提来满满一桶水，敲响木门。
李怀秀将门打开一条缝，问：「顾公子有事吗？」
「给她的水。」顾行舟抬了抬下巴。
李怀秀点了点头，替程吟玉道谢。
「好好照顾她，」顾行舟吩咐道，「若是她有不舒服的地方，随时过来找我。」
顿了顿，他又问道：「家里有东西吃吗，她晌午只吃了五分饱，现在应当还饿着。」
他命令人的口吻格外娴熟，李怀秀下意识便应了是。
「我这就去给她拿。」
等他走了，李怀秀忽然反应过来。
他们俩不是不认识吗，顾公子怎么知道程姑娘晌午吃了多少？
真是两个奇怪的人。
第94章 她是我的女人
李怀秀将水桶提到屋里。
「程姑娘，这是顾公子送来的，你简单擦擦身。」
程吟玉听到这个名字便来气，但是他好心送来了水，她也不会当成驴肝肺。
李怀秀找出一件粉色衣裳，递给程吟玉。
她看着那张绝色的小脸，颇有些侷促地开口。
「程姑娘，这是新衣裳，我还没穿过，你别嫌弃。」
程吟玉笑道：「怎么会嫌弃，我还要多谢你。」
「对了，你饿不饿，我先给你拿点东西吃吧？」
程吟玉点点头，是有些饿了。
她晌午便没吃多少，又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早就消耗地差不多了。
李怀秀问：「你晌午是不是只吃了五分饱？」
程吟玉愣了下，问：「你怎么知道？」
「是顾公子跟我说的，」李怀秀奇道，「你们俩到底认不认识？」
一会儿是夫妻，一会儿是恶霸欺辱小船娘，一会儿又变成陌生人。
现在顾公子又这么了解程姑娘，不像是不认识的。
短短一刻钟，两人的关系变了四次，真是扑朔迷离。
见程吟玉怔愣着，李怀秀便没再问，出门拿了两张烙菜饼过来。
程吟玉道了谢，咬了一大口。
李怀秀捧脸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程吟玉饿极了，以为自己吃相不雅，不太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殊不知落在李怀秀眼里却是另一番模样，斯文优雅、仪态端庄。
她从来没见过吃东西这么好看的人，不知不觉便看着程吟玉吃完了一张饼。
「吃不下了。」程吟玉为难地看着另一张饼。
李怀秀惊讶地问：「你不是饿了吗，怎么吃的这么少？」
程吟玉也很惊讶，一张饼比她的脸还大，她吃完一张已经是勉强了。
「不过你吃饱了就行，明日再吃吧。」
简单擦身之后，两人很快便睡下了。
另一间屋里，顾行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想像着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愈发睡不着觉。
明明他和程吟玉只是一墙之隔，却像隔了条银河。
李怀文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一张动人的脸。
他知道她已经成亲了，可是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心。
看了眼同样没有睡着的顾行舟，他忍不住问：「顾公子，你和那位姑娘很熟吗？」
方才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李怀文一言不发地走了。
顾行舟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他竟然死性不改，顿时冷声道：「不许再痴心妄想，她是我的女人。」
看在他是救命恩人的儿子的份上，顾行舟才没有做什么，不然他早就剜了他的眼睛。
李怀文据理力争：「程姑娘说她不认识你。」
顾行舟哼了一声：「她只是一时受了刺激失忆，将我忘了而已，迟早会想起来。」
李怀文小声嘟囔：「既然忘了你，便说明你在她心里不重要。」
顾行舟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将拳头砸到他脸上的冲动。
她怎么不记得，她不是将他当成恶霸了吗！
李怀文瞧着也就十六七岁，顾行舟不想跟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计较。
他像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建功立业了，而不是整日情情爱爱！
顾行舟问：「你在准备今年的秋闱？」
木桌上的那摞书便是乡试要考的东西，他一眼便瞧见了。
见他提起这个，李怀文点点头。
顾行舟冷嘲道：「不将心思放在科举上，如何能金榜题名？」
李怀文不甘示弱地问：「难不成顾公子已经通过乡试了？」
「我不需要科举，」顾行舟道，「我的身份，说出来能吓死你。」
李怀文洗耳恭听。
顾行舟一字一顿道：「本王是皇帝的第六子，受封秦王。」
李怀文平淡地「哦」了一声，根本不信。
虽然听说秦王确实来襄州了，但是秦王殿下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顾行舟心平气和道：「你若是不信，便去襄州相华别院找一个名为百里景明的人，他自然会证明我的身份。」
宋河村太小太偏，等侍卫们找到这里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能尝试自救。
可是找回记忆之前，程吟玉是绝对不会乖乖跟他走的。
而他也不放心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自己去襄州城，只能藉助于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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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文道：「好吧，我信你是秦王了。」
去襄州城，来回一趟至少五日，他还要温书，时间宝贵，索性直接敷衍过去。
顾行舟：「……」
两人都没再说话，李怀文很快便进入梦乡。
顾行舟闭上眼睛，思索着怎样才能帮程吟玉找回记忆，或是让她心甘情愿跟他走。
翌日清晨，鸡鸣声嘹亮。
顾行舟睁开眼睛，却见李怀文已经坐在木桌前读书了。
还挺用功。
顾行舟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与同样早起的李大成打了个照面。
李大成挑着扁担，两头挂着空桶。
顾行舟问：「伯父要去哪？」
「去河边打水，」他纳闷道，「方才我瞧见水缸里的水居然全用光了，真是奇了怪了。」
他嘟囔道：「我明明记得我昨日傍晚倒了满满一缸。」
顾行舟摸摸鼻子：「我陪您一块去。」
他也挑了个扁担提着空桶出门了。
一路遇到不少人，都在问顾行舟是谁。
李大成笑呵呵地解释：「昨晚在河边救的，还有位姑娘，暂时都住在我家里。」
邻居们便夸李大成心善，夸顾行舟长得一表人才，还有人打听他是否成亲。
顾行舟神态自若道：「那位姑娘便是我的妻子， 改日介绍你们认识。」
不消半日，李大成救了对年轻夫妻的事情便传遍了宋河村。
程吟玉对此毫不知情，醒来后瞧见顾行舟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不理他，顾行舟便主动走上前去，问：「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认真打量着她，面色不似以往红润，瞧着有些苍白。
程吟玉思忖片刻：「有。」
顾行舟顿时紧张地问：「哪里？我带你去瞧郎中。」
「眼睛，」程吟玉瞪他一眼，「瞧见你我便觉得不舒服。」
第95章 别这样叫我
顾行舟被她气得面色铁青。
程吟玉才不会管他脸色如何，转头去找李怀秀。
顾行舟跟上，冷着脸问：「你真的没事？」
「自然是真的。」
程吟玉一边步履不停一边皱眉看向他：「难不成你盼着我出事？」
顾行舟终于停下脚步，看着她一身农家姑娘打扮却依然窈窕清丽的身影。
她的步伐越来越轻快，仿佛远离他是件快乐的事情。
顾行舟垂下眼睛，瞥向空落落的腰间，视线忽的一顿。
阿玉给他绣的香囊呢？
他立刻走进李怀文的屋里，在那团已经变干的锦衣华服里寻找。
他的动静不小，李怀文不得不停下温书看了过来。
「顾公子，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顾行舟没理他，将衣裳抖来抖去，明明玉佩还在，却始终没有瞧见那枚香囊。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昨晚醒来后发生的一切。
却始终记不起来腰间是否挂着那枚香囊。
难道已经被水沖走了？
他不死心，既然衣裳里没有，便开始在地上找。
李怀文忽然走了过来，顾行舟顺势抬头，便见他手里捏着那枚香囊。
「在找这个吗，清晨我在地上捡的。」
顾行舟松了口气，接过后道了声谢，看李怀文也顺眼了不少。
他一边拍着香囊上的灰尘一边开口。
「就算你最后没有考上进士，去秦王府找我，我也能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
李怀文敷衍地拱了拱手，又坐下温书去了。
顾行舟将香囊佩戴在腰间，盯着玉佩陷入沉思。
这枚玉佩是父皇赏赐的，他一戴便是五年，百里景明肯定能认出来。
若是能找到一个靠谱的人送到百里景明手里就好了。
窗外一阵沙沙声，李大成正在磨刀。
顾行舟握紧玉佩走了过去，问：「伯父，近日你可有空闲？」
李大成救了他和程吟玉，心地善良，又知根知底，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李大成笑呵呵道：「这几日去山上碰碰运气，打些猎物赚银子，程公子有事？」
顾行舟诚恳道：「我想劳烦伯父去一趟襄州城，去寻我的家人。」
李大成上下打量他一番，纳闷道：「你有手有脚，自己回去不就行了？」
顿了顿，李大成反应过来：「是在担心银子的事吧，放心，我给你盘缠。」
顾行舟低声道：「我得带着程姑娘一起走，但她不愿意。」
李大成停下磨刀的动作，正色道：「顾公子，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顾行舟正要开口，一阵欢声笑语传来，越来越近。
他捕捉到程吟玉的声音，刚转过头，便见她从屋里走了出来。
一看见他，她的笑容立刻便凝固了，直到慢慢消失。
程吟玉和李大成问了声好，径直走了。
顾行舟收回视线，这才说道：「昨晚我没有说谎，她确实是我的妻子。只是发生了一些意外，她失忆了，将我当成了无恶不作的恶霸。」
李大成更纳闷了：「为何会将你当成恶霸？」
顾行舟沉默片刻，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和程吟玉的私密房事，自然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
「我也不知她为何会这样。」
顾行舟缓缓说道：「或许是因为昨日我与她吵了一架，有些凶，她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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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李大成嘆了口气，「媳妇都是要哄着的，现在闹成这样，后悔了吧？」
顾行舟虚心受教。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正想问他到底能不能去襄州城一趟，赵氏扬声说开饭了。
今日家里人多，赵氏便多做了些早饭，虽然简单，但是胜在味道不错。
几人围坐在方桌前一同吃饭。
顾行舟有心想挨着程吟玉坐，她瞪他一眼，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不过刚好是个对角，正好能看着她，顾行舟便没有挪位置。
他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程吟玉身上，她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她明明记得他以前的目光是肆无忌惮的，带着燎原的火，恨不得将她的衣裳烧干净。
现在忽然变得有些含情脉脉——她不想用这个词，可是一时没想到更合适的。
她默默地想，难不成是他落水之后变傻了？
亦或是他和夫君长得太像，她从他身上看到了夫君的影子？
「程姑娘，多吃一些。」
温润的声线传来，程吟玉回过神，看向说话的李怀文，朝他笑笑。
李怀文便呆住了，傻傻地看着她的笑容，也笑了，半晌没动作。
「啪」的一声，身侧一声脆响，众人都循着声源看了过去。
顾行舟神色自若地将折断的筷子放下。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程吟玉疑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发什么疯呢？
用过早膳，李怀文去温书，赵氏和李怀秀收拾碗筷，李大成背上背篓，准备去山上。
程吟玉不想白吃白喝，便也去厨房帮忙了。
顾行舟拦住李大成，问：「方才我说的事，伯父考虑得如何？」
「去襄州城的事啊？」
顾行舟点点头：「您若是帮我，必有重谢。」
李大成摆摆手，重谢不重谢的他不在乎。
既然已经将他们俩救下了，送佛送到西，他便跑一趟。
「不过这事要等我回来再说，今日我跟人约好了去山上，不能食言。」
见他愿意去，顾行舟郑重道谢。
将李大成送到门外，顾行舟转过身，正好瞧见程吟玉被人从厨房推出去。
赵氏道：「不用你帮忙，你细皮嫩肉的，我真怕伤了你。」
李怀秀也说道：「程姑娘，厨房太挤了，你出去吧，有我就行了。」
程吟玉只好出来了。
顾行舟摸了摸腰间的香囊，走上前去。
程吟玉立刻警惕地看着他。
他低声道：「阿玉……」
「你别这样叫我，」程吟玉蹙眉道，「好噁心。」
顾行舟顿了顿，只好改口：「程姑娘。」
「有话就说。」
赵伯母和姐弟俩都在，程吟玉不怕他乱来，但是也没什么耐心听他说话。
顾行舟让她看香囊。
「这是你为我绣的，旭日代表西山寺的日出，舟与玉佩暗含我们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第96章 装什么好人
这个位置太尴尬，程吟玉并没有去看。
而且看不看又如何，她怎么可能将自己亲手绣的香囊送给一个外男？
顾行舟见状，只得将香囊解下来，放在她的手心里。
指腹似有若无地蹭着她掌心的软肉，滑腻腻的。
程吟玉毫无察觉，蹙眉看着那枚香囊。
这个香囊的绣法极为眼熟，似乎就是她绣的，可是她却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绣的了。
顾行舟问：「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程吟玉哼了一声，「你偷了我绣给夫君的香囊！」
顾行舟：「……」
程吟玉将香囊放进自己袖口中，不给他了。
顾行舟目光阴沉地盯着她：「还给我。」
「这是我的东西，」程吟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偷我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送了我，便是我的。」
他作势要抢，程吟玉马上护着香囊跑开了。
身后脚步声如影随形，被他强迫的记忆涌上心头。
程吟玉惊慌道：「你若是再追我，我就让伯父伯母把你赶走！」
顾行舟担心惊动旁人，只能被迫停下脚步。
他恶狠狠地想，等她想起来了，他要让她一口气绣十个香囊当作惩罚！
见这句话有用，程吟玉松了口气，擦了下额头上不知是被吓出来还是热出来的汗。
赵氏和李怀秀很快便从厨房出来了。
李怀秀边走边问：「娘，我能带程姑娘出去玩吗？」
赵氏皱眉道：「今日这么热，还是别出去了。」
三伏天是最热的时候，刚巧今日入伏，虽然还没到晌午，但是太阳已经毒辣得要命。
李怀秀毫不气馁：「程姑娘昨日落水，今日多出去走走，有助于恢復。」
赵氏便看向程吟玉，问：「程姑娘想出去吗？」
程吟玉并不想出去，就像赵伯母说的一样，天热得厉害，她不想动。
但是瞧见李怀秀目露祈求，双手合十拜託她的模样，她便笑道：「我也想出去走走。」
村里没那么多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赵氏也不是非要拘着女儿，见两人都想出去，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结伴而行，顾行舟自觉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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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页
出了门，程吟玉没好气地问：「你跟过来做什么？」
顾行舟找了一个合理的藉口：「你们两个女子不安全，我担心你们。而且我也没事做。」
程吟玉气唿唿道：「装什么好人，明明你才是那个最危险的人！」
顾行舟不管她怎么说，就是要跟在她身后。
程吟玉估算了一下距离，他离她有五六步远，反正也看不到他，便也随他去了。
今日太热，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人，只有几个孩童满脑袋汗地撒欢。
程吟玉便问：「你怎么非要让我出来？」
李怀秀咬了下唇，说了实话。
「我答应了隔壁村的阿泽哥今日见面，我不想失约。」
她叫的挺亲昵的，程吟玉便好奇地问：「是你爱慕的人吗？」
李怀秀红着脸点头：「已经定亲了，但是我娘不让我跟他多见面，说怕人瞧见，所以我只能拉上你了。」
娘的原话不是这样的，她说担心婚前便大了肚子，对名声不好。
但是李怀秀心里有数，自然是做不出这种举动的，她只能很想他，想见见他。
「平日里阿泽哥在镇上学手艺，很少回来，我们一个月也见不了两次面，所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程吟玉也懂了。
「你放心，我肯定帮你瞒着，」程吟玉笑道，「不过你得帮我找个阴凉的地方待着。」
李怀秀眼睛一亮：「你放心，河边有许多凉快的地方。」
很快便来到了河边，只是没有瞧见阿泽哥的身影。
做学徒很累，他常常有事耽搁，李怀秀没太在意，陪着程吟玉闲聊。
「这条河叫宋河，所以咱们村叫宋河村。」
程吟玉不好奇这个，看了看四周。
河边有几个浆洗的妇人，离她们很远，身后离她几步远的男人不算人。
程吟玉便放心开口：「你跟你的阿泽哥怎么认识的？」
「你的阿泽哥」这几个字让李怀秀脸更红了，好半晌才回答她的话。
「几年前我去姑妈家做客，在村子里迷了路，便是他带我回去的。」
「说来也怪，后来我每次去姑妈家，几乎都会碰上他，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今年年初，他便来我家提亲了。」
程吟玉问：「是他故意偶遇你的吧？」
李怀秀眨眨眼，她真的以为只是巧合，所以没想过还有这个可能。
程吟玉偷偷笑起来：「一会儿你去问问他，肯定是这样。」
李怀秀羞恼地轻拍了她一下。
「不说我了，你和你的夫君是怎么认识的？」
程吟玉顿了下，神色有些迷茫，她和夫君怎么认识的……
她为何想不起来了？
李怀秀当她在害羞，正想催她快说，余光勐然瞥见前面大树下站着的熟悉的身影。
「我、我不跟你说了，我先过去了。」
程吟玉僵硬地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却依然没有想起任何事。
她看着缓缓向前流动的河水，心里有些慌乱。
为何她脑海中只剩下恶霸强迫她的画面？为何没有她的夫君的身影？
见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顾行舟有些担忧，慢慢走上前去。
直到站在她面前，她依然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视线没有聚焦。
顾行舟问：「你怎么了？」
程吟玉回过神，下意识仰脸看向顾行舟。
方才脑子里全是他欺负她的画面，见到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顾行舟，她吓得差点直接跳起来。
「你走路没声音的吗？」程吟玉拍拍心口。
顾行舟看着她比落水后还要苍白的小脸，眉头紧锁，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程吟玉抿紧了唇，「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顾行舟盯着她，深深地嘆了口气。
想抱不能抱、想亲不能亲也就罢了，连个笑脸都不给他。
他却什么要求都不提，只能顺着她的心意继续忍耐。
他堂堂秦王殿下，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第97章 起烧
秦王府。
何柔嘉几乎一夜未睡，等着顾行舟回府的消息。
可是仅仅过去一夜，侍卫们可能根本没到地方。
翌日，她早早起来，眼下两团乌青格外明显，难掩憔悴。
早膳也只是动了两三筷子便搁下了。
观秋心疼道：「侧妃，您多吃些吧，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回来的。」
何柔嘉摇摇头，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王府诸事。
如今府上侍卫不多，以防生乱，她叫来管家，让他专心盯着。
丫鬟们不必担心，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也要防着她们嚼舌根，闹得人心惶惶。
所以何柔嘉派去了得力的嬷嬷耳提面命一番。
至于后院……
何柔嘉思忖片刻，道：「你去一趟宜光院和平溪院，就说我有话要说，让她们过来一趟。」
锦琼院那边她是不必管的，免得被王爷怀疑什么。
至于另外两位，她得让她们安安分分的，以防生事。
观秋福身应是，这便急匆匆地过去了。
平溪院更近，她便先去了此处。
进入院中，药味幽浅，越往里，药味越是浓重，久久不散。
通报之后，观秋用手帕捂住鼻子，皱眉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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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见到柳霜霜，她这才放下帕子，强忍着药味行礼之后，马上屏住唿吸。
柳霜霜躺在床上，满脸病容地看着她，轻声咳了几句才开口。
「观秋姑娘，侧妃有事找我？」
观秋道：「侧妃有令，让您与程夫人去锦琼院一趟。」
柳霜霜的贴身丫鬟茯苓开口：「观秋姑娘，我家夫人昨晚惊闻王爷失踪的消息，又病了一场，今日连床都下不了……」
「茯苓，」柳霜霜咳嗽着打断她，「小病而已，我都习惯了。」
柳霜霜看向观秋，勉强露出个笑容：「请观秋姑娘禀报侧妃，我稍后便去。」
观秋点点头，关心了几句便离开了平溪院，前往宜光院。
宜光院中，青荷、丹樱和叶嬷嬷神色凝重。
她们自然也知晓了王爷落水失踪的消息，想了一晚上对策。
夫人悄悄跟着王爷去襄州的消息瞒的死死的，谁知回城的路上竟一同无故失踪了！
她们再有本事，也不能凭空变出一个程夫人。
叶嬷嬷嘆了口气，被发现就被发现吧，现如今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王爷与夫人是否平安无恙。
青荷哭得眼圈红红，哽咽道：「若是早知道夫人会遭此劫难，当初我拼死也不让夫人去。」
丹樱摸摸她的头，低声安慰。
三人正愁云惨澹，忽听外头的丫鬟禀报导：「夫人，何侧妃身边的观秋来了。」
青荷顿时不敢哭了，连忙捂住嘴。
叶嬷嬷稳下心神，走了出去。
观秋笑着福身，抬眸却见出来的人不是程夫人，顿时一愣。
「叶嬷嬷，程夫人呢？还病着？」
「有事便说。」
叶嬷嬷在秦王府里甚有威望，观秋不敢再多问，一五一十地将侧妃的话说出来。
「我知道了，一会儿便过去。」
叶嬷嬷看着她走远，又回到内室。
青荷和丹樱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彼此脸上都藏着紧张。
叶嬷嬷道：「慌什么，既然昨晚王爷和夫人没有回来，那么夫人离府的事情迟早都要被人知道的。」
这事在府中其实不算大事，毕竟是王爷让程夫人去的，她们三人也只是听命行事，旁人就算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叶嬷嬷道：「我亲自去清竹院一趟，你们俩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多时，叶嬷嬷来到清竹院，正巧碰到柳霜霜。
面对这个主子，叶嬷嬷嘆了口气。
当初王爷并不想让她进府，直言他将柳霜霜当成妹妹对待，毫无男女之情。
他可以将柳霜霜认作义妹，帮她找一门好亲事。
但李奶娘病逝之前再三请求，想让女儿有最好的归宿。
王爷这才迫不得已将她纳入府中，除了每个月去平溪院探望一两次，再也没有旁的优待了。
进府之后，王爷赏赐的补品虽多，但她无宠，有人便敢剋扣。
柳霜霜是个胆小的，从来不提，所以日渐憔悴，比进府之前还要瘦弱。
叶嬷嬷摇了摇头，女儿落到这步田地，也不知李奶娘在天上有没有后悔。
正想得入神，柳霜霜缓缓走了过来，轻声问：「叶嬷嬷，怎么没见程夫人？」
叶嬷嬷道：「进去说吧。」
柳霜霜压下疑惑，随她进去。
来到花厅，何柔嘉看见叶嬷嬷，也是一愣。
叶嬷嬷示意她屏退左右。
这个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转眼间花厅里便只剩下她们三人了。
叶嬷嬷这才开口：「不瞒侧妃与夫人，半个月前王爷前往襄州，程夫人听命随行，如今程夫人亦生死难料。」
「二位若是怀疑我所言虚假，也请等王爷回来之后再说。」
何柔嘉死死攥住了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去。
原来她根本不在府中，而是跟在王爷身边！
「我自然相信嬷嬷说的话，」何柔嘉蹙眉开口，「这可如何是好，如今程夫人竟也……」
她掩面低泣，被帕子盖住的脸上却一片冰冷。
虚与委蛇之后，何柔嘉送走二人，唤来观秋，附耳说了几句话。
观秋领命而去。
何柔嘉冷冷地想，若程吟玉有本事平安回府，她再送她一份大礼。
宋河村。
程吟玉遥望着远处，拼命回忆从前。
那些碎片从脑海中闪过，她想抓却抓不住。
她的家在哪、父母是否健在、有无兄弟姐妹、夫家有什么人……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越想头越痛，程吟玉蹙眉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神思有些恍惚。
顾行舟就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眉宇紧锁地看着她。
她的身形似乎有些摇摇欲坠，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
顾行舟顿时什么都不顾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
「阿玉，你怎么了？」
程吟玉听到声音，仰脸看向他，模煳地瞥见他俊朗的轮廓，和夫君一模一样，不由得愣住。
顾行舟仔细打量着她，发现她光洁的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方才还苍白着的小脸忽然变得通红。
他探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顾行舟一惊，起烧了。
正想抱她离开，右手却被她握住。
他怔了下，这才瞧见程吟玉泪眼朦胧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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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她主动钻进他怀里。
「夫君，」她哽咽着开口，「你终于来接我回家了。」
第98章 恶霸变夫君
顾行舟的动作便是一滞。
极大的欢喜情绪几乎将他淹没，他不动声色地问：「阿玉，我是谁？」
程吟玉依偎在他怀里，依赖地蹭了蹭。
「你是夫君，阿玉的夫君。」
顾行舟忍住上扬的嘴角，没想到她生病之后竟将他错认成她的夫君。
顿了顿，顾行舟又觉得不对。
什么错认，他本来就是！
顾行舟低头亲了亲她的髮丝，将她打横抱起。
「夫君带你去找郎中。」
看了一眼远处卿卿我我的李怀秀和那位男子，顾行舟没打扰他们，将程吟玉抱回了李家。
赵氏听到动静，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们怎么回来这么……」
「早」字还没说出口，赵氏愣住了。
顾公子怎么抱着程姑娘回来了？
她仔细看了一眼，这才瞧见程吟玉满脸通红，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
「哎呀，怎么忽然晕过去了？」
顾行舟解释道：「许是因为昨日落水，她坚持到现在才病了。伯母，村里可有郎中？」
赵氏皱眉道：「咱们村子小，没有郎中，隔壁清水村倒是有，走路过去要两刻钟。」
见他还抱着程吟玉，赵氏说道：「先把她放下来吧。」
顾行舟摇摇头，询问去清水村的路线。
赵氏细细地说了一遍。
顾行舟牢牢记住，颔首道谢，又多问了一句：「这位郎中的医术如何？」
毕竟是在村里，万一碰上庸医就不好了。
赵氏笑道：「放心吧，十里八村的都找这位老先生瞧病，他以前在镇上开医馆呢，老了才回清水村。」
顾行舟便放下心来，这便抱着程吟玉直接走了。
赵氏「诶」了一声：「秀秀呢？」
「她还在河边，我一会儿路过便让她回来。」
赵氏便放心了，笑着看着他们的背影。
心想，如果程姑娘还未成亲，他们俩瞧着倒是挺般配的。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东西。
顾行舟一路抱着程吟玉走到河边，正巧遇到李怀秀独自一人往这边走来。
瞧见他们俩，她终于松了口气，问：「程姑娘怎么了？」
「有些发热，我带她去清水村。」
李怀秀顿时着急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记得程吟玉昨晚说顾行舟不是好人，她有些不放心。
「不必，你回家吧。」
顾行舟一边说着一边将程吟玉放下来，改抱为背，这样更省力。
他背着人依然走得很快，李怀秀跟不上，只得放弃了。
顾行舟一路都没停，还没到两刻钟便到了清水村，寻到了郎中家。
这里像个简易的医馆，各种药材分门别类，甚至还有两张小床供病人歇息。
现在两张床都空闲着，顾行舟将程吟玉放在里侧。
白髮苍苍的郎中见到病人上门便走了过来，开始诊脉。
顾行舟道：「昨日她落了水，本以为没有大碍，没想到两刻钟前忽然满脸通红地晕了过去。」
郎中收回手：「确实是发热的症状，我去给她煎副药。」
顾行舟颔首道：「劳烦老先生。」
等郎中走后，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拂开她脸上被汗水打湿的鬓髮。
似乎感受到了他温柔的触碰，程吟玉喃喃着开口：「夫君……」
顾行舟应了一声：「我在。」
「有人在船上欺负我，」她抽噎着，「那个男人好坏。」
顾行舟：「……」
他哄她道：「那个男人就是我，我们在船上扮演恶霸与小船娘，你忘了？」
程吟玉蹙紧了眉，像是在思考他的话是否属实。
顾行舟再接再厉：「恶霸是我，你的夫君也是我，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程吟玉依然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
顾行舟嘆了口气，攥紧她的手。
她醒来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样，他只能珍惜眼前难得的片刻安宁。
顾行舟无比后悔当时突发奇想扮什么恶霸，将自己落到这步境地。
不过这事也怪她，失忆便失忆，怎么不干脆将所有事都忘掉，非要留着这件事！
顾行舟愤恨地捏了下她的脸。
但是转念一想，她对这件事的印象如此深刻，是不是说明她也很喜欢？
不如回府之后再演一次。
顿了顿，他马上将这个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万一她又失忆一回，对他不假辞色，他接受不了。
又坐了小半个时辰，郎中端着药碗过来了。
顾行舟接了过来，诚恳道：「多谢老先生。」
郎中摆摆手，叮嘱道：「餵完药之后等两刻钟，她若是没醒再叫我。」
说完他便颤颤巍巍地走了，躺在不远处的摇椅上打盹。
顾行舟将药碗搁在一旁。
等药放凉了，他浅尝一口，有些苦，但是可以接受。
不过他没伺候过人喝药，有些生疏地将勺子举到程吟玉唇边，慢慢倒进去。
只是这药汁却不听他使唤，顺着她的唇角流下来，滴在程吟玉的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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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页
顾行舟手忙脚乱地放下药碗，手边却没有擦拭的东西，只能用衣袖擦了几下。
他又餵了几次，渐渐找到手感，终于成功将一勺药汁餵进口中。
正准备餵第二勺，程吟玉忽然神色痛苦地将药汁吐了出来。
顾行舟深吸一口气，任劳任怨地帮她擦拭。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以后本王生病，一定让你寸步不离地守在跟前伺候！」
程吟玉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依然昏昏沉沉地睡着。
顾行舟冷静下来想了想，既然这样餵不进去，只能由他来餵了。
他看了眼郎中，确定看不到他们，他这才喝了一口含在口中，俯身吻她。
她闻到药味便开始挣扎，顾行舟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渡了进去。
分了五次餵完药碗里的药，顾行舟轻舒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他盼着她醒，又不愿她醒。
他不想被她当成恶霸，若是能继续被她认成夫君便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吟玉嘤咛一声，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顾行舟的神色骤然紧张起来，试探着开口：「阿玉，你醒了。」
第99章 喜欢夫君
程吟玉迷茫地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入眼是结了些许蜘蛛网的屋顶，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淡淡的草药味盈满鼻腔，她蹙紧了眉，总觉得嘴巴里也有些苦。
略偏过头，身侧的人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程吟玉轻声问：「夫君，这是哪里？」
顾行舟提起的心瞬间便放了下来，答道：「郎中家，你发热了。」
虽然不知道她醒来之后为何还将他当成夫君，但是顾行舟乐见其成。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些热，但是不像方才那般滚烫。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程吟玉摇摇头，盯着顾行舟看了一会儿，朝他伸出手。
他喉间轻滚，俯下身抱住她。
终于等到她重新依赖他，虽然才过了一夜，但是他却觉得像一辈子那样漫长。
顾行舟深吸一口属于她的香气。
真希望她永远像现在这样，将恶霸那件事忘掉。
「你怎么知晓我在这里？」程吟玉哽咽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行舟亲了下她的脸：「我与阿玉心有灵犀。」
动作过于亲昵了，程吟玉推开他，惊慌地看了眼四周，生怕郎中过来看见这一幕。
顾行舟失笑，偏要俯身吻她。
怕动静太大，程吟玉想推又不敢推，只得一动不动地任他亲吻。
只是这吻过于轻柔了，带着十足的珍视与欢喜。
程吟玉神色迷离地想，夫君从前似乎没有这样过。
从前……
她骤然回神，从前什么样？明明她早就忘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愧疚地开口：「夫君，我似乎失忆了。」
顾行舟闻言便是一僵，哄她道：「没事，我全都记得，一会儿讲给你听。」
程吟玉便笑盈盈地点了下头。
顾行舟不敢再聊这个：「我去结帐，你再休息一会儿。」
快步离开程吟玉的视线范围，他松了口气，摸了下袖口，忽的僵住了。
差点忘了，他现在身无分文。
唯一值钱的东西便是那枚玉佩了，顾行舟打定主意，叫醒郎中。
「老先生，我来得匆忙，没带银子，可否将玉佩押在这里，过两日我再来换。」
郎中将玉佩接过来，眯着眼睛仔细端详，讶然道：「这么好的东西放在我这里，万一被人偷了就不好了。」
他将玉佩还了回去，摆摆手：「你们直接走吧，也没几个药钱。」
顾行舟郑重道：「过两日我一定将银子带过来。」
郎中笑呵呵地应好，又望闻问切一番，抓了两副药递给顾行舟。
「一日一副，文火煎半个时辰，后日便大好了。」
顾行舟道谢后收下。
两人正准备走，有人进来了。
本以为是病人，顾行舟没太在意，没成想竟是李怀文。
他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抬眼便见顾行舟搀扶着程吟玉，便是一愣。
「你们……」
「你来做什么？」顾行舟打断他的话，暗含威严。
李怀文垂下眼睛道：「我娘想着你们身上大概没有银钱，便让我过来一趟。」
他又看向程吟玉：「程姑娘是否康復了？」
程吟玉有些愧疚道：「我已经无恙了，劳烦你跑这一趟。」
寒门学子的科举之路极为艰难，她耽误了李怀文的时间，很是抱歉。
他低声说：「无妨，我是自愿过来的。」
程吟玉没听清他说的后半句话，正想再问，他转身去付药钱了。
三人便一齐往外走去。
虽然已经退烧了，但是程吟玉还有些虚弱，走得很慢。
两个男人都没有说什么，陪着她慢慢走。
程吟玉却不好再耽搁李怀文，转头说道：「不如你先回去吧，我和夫君慢慢走。」
李怀文的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夫君？」
程吟玉点点头，忽然想起自己还没介绍夫君的身份，连忙开口。
「这就是我的夫君，虽然和那位顾公子长得很像，但是他不是他。」
李怀文看眼程吟玉，再看眼顾行舟，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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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页
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
顾行舟怕露馅，没给他询问的机会，示意他先走。
李怀文一头雾水地走了。
临近晌午，日头正毒，程吟玉走了一炷香的工夫便被晒得头晕目眩。
见状，顾行舟道：「我背你。」
程吟玉看眼四周，没有什么人经过，她有些心动。
顾行舟直接将她托起来，大步向前。
程吟玉小声说道：「夫君真好。」
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夸赞，顾行舟却听得甚是高兴。
「再夸几句。」
程吟玉轻拍他一下，却还是遂了他的愿。
「夫君高大魁梧，夫君容貌俊朗，夫君……」
顾行舟皱眉问：「这就没词了？」
他如此玉树临风威勐神武举世无双，她居然都没讲！
程吟玉趴在他的耳边，俏皮道：「喜欢夫君。」
顾行舟忍不住掀起唇角，哼了一声：「算你嘴甜。」
又走了一段路，程吟玉轻声问：「夫君，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顾行舟道：「要在李家耽搁几日，你别着急。」
「可是我不想看见那个男人，」程吟玉不高兴道，「一会儿你瞧见他，能不能帮我揍他一顿？」
顾行舟的步伐凝滞了一下，安慰她道：「我已经将他打跑了。」
程吟玉诧异地问：「真的？」
「真的，他不敢再出现了。」
程吟玉圈紧他的脖颈，笑盈盈道：「我就知道夫君会帮我的，虽然迟了一些，但是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见她这么轻易便相信了，顾行舟松了口气。
一路走到宋河村村口，程吟玉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肯定会遇到人的，她不想这么招摇。
知道她害羞，顾行舟自然听她的。
想了想，他叮嘱道：「阿玉，一会儿若是有人质疑我的身份，你一定要相信我。」
李怀文这个人，虽然品性不错，但是他对阿玉有好感。
若是李怀文私下对她说出他的身份，说不定阿玉又会将他当成恶霸。
程吟玉点点头，她自然相信夫君。
第100章 煎药
两人回到李家。
赵氏和李怀秀正在做饭，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便迎了出来。
赵氏上下打量着她：「程姑娘可大好了？」
「多谢伯母关心，我好多了。」
程吟玉向她们介绍顾行舟：「这是我的夫君。」
两人都愣住了，这……他和那位顾公子有什么区别？
顾行舟轻咳一声：「阿玉，你渴了吧，先去喝口水。」
程吟玉应了声好，去堂屋了。
等她走远，顾行舟这才向她们快速解释一遍来龙去脉。
「我原本就是她的夫君，只是她落水之后忘了，将我当成了恶霸，现在又想起来了。」
赵氏觉得自己已经煳涂了，看眼女儿，她也是一脸的迷茫。
看眼去而復返的程吟玉，顾行舟道：「总之我们是夫妻，如假包换的夫妻。」
程吟玉端来一盏茶：「夫君喝水。」
顾行舟笑着应好。
见他们如此亲昵，赵氏和李怀秀只好压下一肚子的疑问。
不多时，他们一同用午饭。
李怀文探究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来回打转，程吟玉再迟钝也发现了，疑惑地看向他。
她正要开口，顾行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多吃些，你刚生过病，要好好补补。」
程吟玉低头吃菜，顾行舟目光平静地望向李怀文，却藏不住眼底的威严。
李怀文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冷不丁的，脑海中浮现出顾行舟说过的话——
本王是皇上第六子，受封秦王。
他忽然相信了几分。
用过午膳便要歇晌了，顾行舟回到李怀文的屋里。
他看向李怀文，问：「你睡不睡？」
李怀文点点头，每日晌午他都会小睡两刻钟，不然下午会睏倦。
但是他今日不想睡了，低声问：「你真的是秦王吗？」
顾行舟不屑回答，反问道：「你终于信了？」
「半信半疑。」
顾行舟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李怀文却忍不住开口：「程姑娘是你的王妃吗？」
「不是。」
「什么位份？」
「……侍妾。」
「她居然只是侍妾！」李怀文咬牙切齿地开口，「你怎么捨得辜负她？」
顾行舟冷声道：「本王从未辜负她，自她进府便是独宠。」
李怀文被他的气势吓到，好半晌才开口：「那你的王妃不生气吗？」
顾行舟睁开眼睛。
差点忘了，他还有位准王妃。
月末是五哥娶妻的好日子，等五哥成亲之后，他的大婚事宜也要开始安排了。
「小门小户的女儿罢了，本王不会放在眼里，」顾行舟斜他一眼，「难道你不相信本王能保护好她？」
况且，他有什么立场质疑？
李怀文的嘴唇翕动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行舟淡淡开口：「再肖想本王的女人，就算你是救命恩人的儿子，本王也不会手下留情。」
一墙之隔，程吟玉和李怀秀也在说悄悄话。
程吟玉问：「他到底有没有承认他是故意偶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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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秀红着脸点点头。
「我就知道是这样。」程吟玉有些得意，催她继续说。
「别的倒是没什么了，」李怀秀用手指了下脸颊，「不过他临走时亲了我一下，把我吓了一跳。」
她面容愠怒道：「算他跑得快，下次见面之后，我一定要打他一顿！」
程吟玉偷笑，下次亲的可不是脸了。
轮到李怀秀问她了，程吟玉却闭上眼睛：「我困了，咱们先睡觉吧。」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她现在脑子里依然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见她满脸倦色，李怀秀自然没有强求。
歇过晌之后，李怀秀和赵氏一同绣嫁妆。
程吟玉女红一般，便没有添乱，坐在一旁陪她们说话。
直到有人敲了敲门，低声喊了声「阿玉」。
李怀秀笑着抬头看她一眼，程吟玉不好意思地走出门去。
「夫君，怎么了？」
顾行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比正常的温度略高一些。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程吟玉道：「只要一想以前的事情便会头晕。」
顾行舟摸摸她的脸：「那便不想了，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夫君便好。」
黄昏时分，李大成回来了，背篓里装满了猎物，大多是野兔与野鸡。
晚饭便多了一道炖野鸡，众人吃得干干净净。
吃过饭，趁着大家都在忙，顾行舟走到李大成身边。
他将玉佩交到李大成手里，低声嘱咐：「伯父，这是信物，您一定要交到百里景明手里。」
他形容了一番百里景明的相貌，又道：「除了这个人可信，旁人都不能信，你若是找到他，一定要与他单独说话。」
楚王向来谨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一定会派人寻找他的下落，他不能掉以轻心。
李大成收下玉佩，笑呵呵道：「放心吧，我明日一早就去，坐骡车过去也就两日的工夫。」
顾行舟怔了下，问：「没有马车吗？」
「嗐，马车多贵啊……」
顾行舟打断他的话：「不管您花了多少银子，到时候我百倍千倍还给您，一定要快。」
李大成拍拍他的肩，玩笑道：「不用百倍千倍，该是多少便是多少，你可不许赖帐。」
顾行舟郑重应是。
翌日一早，李大成与妻子儿女说过之后，便启程前往襄州城了。
顾行舟很想现在便走，但是看了一眼虚弱的程吟玉，又想起危机四伏的襄州城，只能暂时忍耐。
吃过午饭，顾行舟亲自帮程吟玉煎药。
他看着沸腾的药汁，心神复杂。
若是病好之后，她又重新将他当成恶霸，他真的会疯。
幸好这次喝完药后，程吟玉睡醒之后依然甜甜地唤他夫君。
顾行舟松了口气，隔日再次煎药的时候便轻松多了。
再次喝完药，睏倦很快袭来。
程吟玉打了个哈欠：「夫君，我先去睡了。」
顾行舟心里绷着一根弦，半晌才点头：「阿玉，不要忘记我是你的夫君。」
程吟玉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不是夫君，还能是谁？」
有她这句话，顾行舟放松不少。
过了半个时辰，程吟玉醒了。
顾行舟没睡，听到推门声便望了过去，瞧见她怒气沖沖的模样，暗道不好。
程吟玉扬声：「你居然假扮我夫君！」
第101章 做一回真正的恶霸
顾行舟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缓缓靠近她，沉声问：「我是谁？」
程吟玉被他吓到，有些惊慌地后退一步。
「你是恶霸，不是我夫君！」
顾行舟冷笑一声：「你所谓的夫君也叫顾行舟，与我长得一样，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程吟玉被他逼在墙角，退无可退。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十足的危险气息向她靠近。
程吟玉眸中含泪：「你就是假扮我夫君，他从来不会这么凶。」
闻言顾行舟轻柔地勾起她的下巴：「这样还凶吗？」
程吟玉偏过脸。
顾行舟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来。
指腹用力，程吟玉被迫抬眸看向他。
「阿玉，再说一次，我是谁。」
「我不管你是谁，总之你不是我夫君！」
顾行舟目光阴鸷地盯着她片刻，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将她抱起来。
程吟玉瞪大眼睛，手脚并用地打他推他挠他，他却毫不在意，径直将她抱出了李家。
未时三刻，热到极致，人人都躲在家里纳凉，路上空无一人。
一只大黄狗热的吐舌头，看见他们，立刻兇狠地叫了两声。
顾行舟斜过去一眼，大黄狗马上蔫了，委屈巴巴的趴下吐舌头。
程吟玉依然在拼命打他。
顾行舟冷声道：「这么有力气，不如留着一会儿用。」
他脚步不停，一路将程吟玉抱到村口。
前两日他便看见了，这里有个废弃的破庙，离住了人家的屋舍很远。
他直接将程吟玉丢进破庙里，关上门。
庙小，只有一尊被灰尘覆盖的观音像，满目慈悲地俯瞰众生。
见她想逃，顾行舟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蒲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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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我是恶霸吗？」顾行舟抚摸着她的脸，「今日我便坐实恶霸之名！」
他猩红着一双眼睛，直接撩开她的裙摆。
程吟玉早就吓哭了，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却还是没能抵挡住他的攻势。
这样危险的姿势，让程吟玉回想起他强迫她的画面。
她颤着声音喊：「夫君……夫君……」
顾行舟顿了下，以为她想起来了。
没想到她只是望向木门处，奢望着她不存在的夫君过来救她。
他冷笑一声，俯身吻上她的唇。
程吟玉像上次一样狠狠地咬他，血腥味瀰漫，他却毫不在意地继续。
过了片刻，顾行舟抬起头，轻轻碰了下被她撕咬过的唇瓣，疼得厉害。
他哑声道：「谋杀亲夫。」
程吟玉细细地喘着气，早已说不出话。
直到一滴汗顺着他的下颌流到她染上玉粉色的脖颈里。
程吟玉嫌恶地蹙眉。
顾行舟咬着牙开口：「破庙苟且、强迫良家妇女，这样够不够恶霸？」
身下的人颤着手抓住他的衣襟，忽然轻轻唤了声「王爷」。
顾行舟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此刻的程吟玉娇若芙蓉，胆怯惊慌，哪里有一点嫌恶他的模样？
程吟玉垂下眼睛，不敢和他对视，思及这几日的无礼，她浑身发颤。
她居然敢骂王爷，甚至还对他又抓又咬，她哪来的胆子？
顾行舟问：「终于想起来了？」
程吟玉咬唇点头。
本以为他会直接动怒，谁知他下一句话却说道：「早知让你想起来这么容易，本王就该早些强迫你。」
程吟玉：「……」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问：「王爷不生妾身的气？」
「生气，」顾行舟紧紧盯着她，「本王要开始惩罚你了。」
他重新动了起来，程吟玉抱紧他，咬唇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怒火。
怒火愈重，她承受不住，试探着吻他，他却偏过头，只留给她冷厉却动情的侧脸。
不知过了多久，顾行舟终于放过她，背对着她起身。
别说事后温存，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程吟玉拢好衣衫，将裙摆放了下来，遮住旖旎春光，强忍着不适坐起来。
她轻声说：「王爷，妾身知错了。」
顾行舟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打定主意不理她。
一定是他平日里过于宠她了，才让她如此胆大妄为，失忆后将他忘了个干净！
他堂堂秦王，这几日简直就是做小伏低，也没能得来几次好脸色，反而被她又抓又挠，脸上破了相。
他正生着气，软软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无名指，试探着握住。
「王爷，妾身起不来了。」她委屈巴巴地出声。
顾行舟终于朝她看了过去，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含着浓浓的情意，让他不得不俯下身，将她抱起来。
程吟玉便黏在他怀里不动了。
顾行舟冷声说：「松开。」
「不要，」程吟玉轻声道，「妾身一松开，王爷肯定就不要妾身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哭得顾行舟一阵心软。
但他依然维持着冷漠的模样开口。
「你若是不松开，本王便继续了。」
他作势挑开她的衣襟，谁知程吟玉竟握住他的手腕，带他往里探。
「若是这副身子能留住王爷，妾身自然愿意。」
顾行舟盯着她看了她一会儿，狠狠地亲了上去。
他哪里捨得对她生气，他气的是自己。
如此轻易便被她勾了心，让他心甘情愿沉沦。
襄州城。
李大成在相华别院外的小茶馆里坐了半个时辰。
别说见那位百里公子，这座宅院连门都没开过。
他有些纳闷，难道这位百里公子平日里只在家里待着，不喜欢出门吗？
但是他又不敢离开，生怕错过百里景明出门，只能继续守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李大成饿得不行了，正打算去买个饼，回来继续蹲守，忽的瞧见一队人马朝这边走来。
他顺势望了过去，心里顿时一喜。
红色绸带束髮，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这不就是顾公子口中的百里公子吗？
他站起身，正准备喊人，另一位骑在马上、与顾公子有几分像的男人朝他投来警惕的一瞥。
李大成顿时冷汗涔涔。
幸好他反应快，极为随意地扬声道：「诶，那个卖饼的，给我来张饼！」
楚王收回视线，百里景明却被他的声音吸引，不经意般看了一眼。
第102章 非做不可的大事
相华别院。
百里景明坐在下首，焦急地问：「王爷，秦王殿下还是没有消息？」
「这才几日，急不来，」楚王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不过本王作为老六的三哥，心里自然也是着急的。」
百里景明暗中白他一眼，他着急什么，着急还没打捞出秦王的尸首吧！
等楚王放下茶盏看过来，百里景明恢復恭敬的模样，继续磨他。
「王爷，您就放我走吧，让我跟随您的侍卫们一齐寻找秦王的下落。」
这几日，他不知求了他多少次。
楚王依然是那副笑模样：「你可是百里家唯一一位公子，万万不能出事了，况且，秦王走的时候，你不是说甘愿留在本王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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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景明只得离开。
楚王收敛笑容，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朝着侍卫说道：「盯紧他。」
既然没有找到老六的尸首、回京的官道上也没有截到他，那么他一定还活着，只是藏了起来。
现在他一定落魄到极致，所以不敢现身。
但是他不会不跟外界联络，百里景明不就是他最忠诚的狗吗？
只要比顾行舟的侍卫先找到人，他就能将手无寸铁的顾行舟除之而后快！
百里景明骑马离开相华别院。
见他孤身一人，李大成赶紧站起身，没想到他骑马速度奇快，自己吃了一嘴的尘土。
睁开眼睛，哪里还有百里景明的身影？
李大成颓然地坐下，他靠着两条腿怎么追啊，只能等他回来了。
尘土消散，地上忽的多了一个纸团。
李大成愣了愣，赶紧捡了起来。
早年他也是学过几个字的，况且这字也简单，他认得——林氏点心铺子。
过了片刻，李大成来到这家铺子，乌泱泱地围了一圈人，全是买点心的。
他不由得诧异，生意这么好？
李大成老老实实地排在队尾，身后立刻多了一个人。
他刚要回头，身后的人低声道：「别看我，你是不是顾行舟派来的？」
李大成点头，正想掏出玉佩给他，百里景明用扇子不着痕迹地打了下他的手。
「不用看了，有人在监视我，表现得随意些，别害怕。」
百里景明故作风雅的摇着扇子，几乎是用在用腹语交流：「他现在在哪？」
「白塔镇宋河村，我家。」
百里景明牢牢记住这个地方，又问：「是否安好？」
「挺好的，还有位姑娘，他们俩都被我救了。」
百里景明便放下心了：「行，下面的事情交给我，老伯回家去吧。」
他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骂骂咧咧地走了。
「排这么长的队，想累死小爷！小爷我不吃了！」
－
破庙后面便是宋河，此处野草丛生，鲜少有人过来。
水还算清澈，顾行舟直接脱了汗津津的粗布衣裳。
被阳光一照，胸膛与后背上的汗水亮晶晶的，宽肩窄腰的男人沉入水中。
程吟玉红着脸移开视线，简单洗了下脸便坐在树下帮他望风去了。
午后，河水晒得发烫，顾行舟没待多久便上岸了。
程吟玉没去看他，却能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顾行舟道：「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程吟玉咬了下唇，说起别的：「那日在画舫上，王爷怎么脱身的？」
「小喽啰罢了，本王还不放在眼里。」
那些人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海上盗贼，或许是楚王授意，又或许是他倒霉，碰巧撞上。
他更倾向于前者，盗贼大多求财，何必如此明目张胆地直接撞船？
若是没有那场雨，他可以提前看到那艘船，谋划对策，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可惜老天不帮他。
说话间，顾行舟将衣裳穿好了。
程吟玉终于转过身，问：「王爷，咱们什么时候能回京？」
「若是顺利的话，过两日。」
程吟玉抓紧手里的野草：「不顺利呢？」
「死路一条。」
楚王已经和他撕破脸，绝对不会放过他了，外面不知布下了多少天罗地网。
他现在只能留在宋河村，做好最坏的打算，找到最快的逃生之路。
两人回到李家。
李怀秀到处没瞧见程吟玉，正准备出门去找，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
「吓死我了，」她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程吟玉笑盈盈道：「没有，我和夫君只是出门走走。」
李怀秀讶然道：「这么热的天，还有出去走走的兴致？」
她分明记得，没睡醒时迷迷煳煳地听见程吟玉说了一句什么假扮夫君，好一番争执。
她想出门看看，睡意却又沉沉袭来，重新睡了过去。
不过现在他们俩的模样又不像是争吵过的。
特别是程姑娘，此刻色若桃花，气色似乎比从前更胜一筹。
李怀秀不由得有些纳闷，难不成大热天出门走走还有养颜的功效？
程吟玉自然不会再解释什么，转移话题，将她拉走了。
真怕李怀秀再问下去，她想起方才的事情会忍不住脸红。
傍晚吃过饭，顾行舟邀程吟玉出去走走。
程吟玉不想去，怕他又做出不规矩的举动。
而且晚上村里有些吓人，她不想出去。
顾行舟道：「晌午，本王是气急了，这次不会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但是你若是不陪本王去，本王再气一次也不是不行。」
程吟玉咬了下唇，只好答应。
与李怀秀说了一声，两人便出门了。
天边的夕阳发挥着最后的余热，只剩几缕淡淡的光，天色暗了下来。
村里也少了几分喧嚣，只剩远处的狗吠。
程吟玉有些紧张地抓住他的手，问：「去哪？」
「破庙。」
程吟玉：「……」
顾行舟带她来到他们被李大成夫妇救下的地方。
程吟玉看眼黑漆漆的四周，害怕地问：「为何白天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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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楚王的人很快便会找来，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你我的脸了。」
他神色严肃，程吟玉便问：「王爷来这里，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大事吗？」
「有。」
顾行舟捧起她的脸，慢慢亲了下来。
程吟玉：「！」这哪里算大事了！
顾行舟眼里闪过笑意，开始逗她。
「晚上不能抱着你睡，白天不能当众亲你，只能偷偷摸摸地来这里了。」
第103章 属下来迟
顾行舟和程吟玉沿着宋河走了一刻钟。
轻柔的夜风从河对岸吹来，程吟玉也从最开始的害怕变成惬意。
期间顾行舟一直在观察四周，程吟玉便知道他确实是有正事要做。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想，是要给前来寻他的侍卫做标记，还是看看有没有别的侍卫也被水冲到了这里？
等终于远离宋河了，程吟玉问：「方才王爷在做什么？」
「计划逃生路线。」
他不能保证第一批找到的人是自己的人，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程吟玉便道：「难道还是走水路？」
跌入江中难以唿吸的画面歷歷在目，她有些害怕。
顾行舟摸摸她的头：「放心，这次本王一定不会让你失忆。」
程吟玉嗔他一眼。
翌日傍晚，李大成回来了。
确定他已经将自己的消息带给百里景明，顾行舟便放心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等。
将这件事说完，李大成好奇道：「我瞧见一个和你长得有几分像的人，是你兄弟？」
顾行舟瞭然道：「我三哥。」
李大成又问：「你排行第几？」
「第六。」
「嚯，你爹还挺能生！」
顾行舟：「……」
他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不能生就怪了。
而且生孩子的人又不是他，不必怀胎十月。
若不是他不允许低阶妃嫔有孕，后宫里的皇子皇女能再多几十个。
既然李大成见到了楚王，以防节外生枝，顾行舟便细细地询问了一遍当时的情景。
见楚王没有怀疑什么，后面与百里景明见面也没有被人知晓，终于放下心。
放下这桩事，顾行舟向李怀文借来笔墨纸砚，将治理堤坝的奏疏重新写了一遍。
至于程吟玉，顾行舟也没让她闲着，吩咐她绣香囊。
「你还欠本王十个香囊。」
程吟玉瞪大眼睛：「什么时候欠了！」
「你将香囊抢回来的时候，」顾行舟神色不虞，「那时本王便想着让你绣十个香囊。」
程吟玉只得将那枚香囊还给他。
绣的这么丑，他居然还要，幸好没扔掉。
赵氏和李怀秀的女红都不错，程吟玉便跟着她们学了起来。
在家里无事可做，程吟玉也不能出门，便花了一整天的工夫，慢悠悠地绣好了一枚香囊——
水纹与祥云纹交织，绣着「平安顺遂」四个字。
她的女红进步了一点，明显能看出绣的精緻了不少，程吟玉求夸。
顾行舟端详了半晌，评价道：「甚好，什么时候绣鱼水之欢？」
程吟玉：「……」
这辈子都不可能！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一阵吵嚷声。
程吟玉吓了一跳，下意识攥住他的手。
顾行舟安抚道：「别怕，我去看看。」
他已经制定了周密的计划，若是等来的人不是自己人，便让程吟玉直接跑。
她只是个女人，构不成威胁，没有人会在意。
只要沿着河岸走，做好标记，总能遇到他的人，一定会平安无事。
顾行舟平静地走出来，还未靠近大门便听到沉霄的声音。
「属下来迟，请王爷降罪！」
顾行舟深吸一口气，这么大的嗓门，他是不是想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绷着脸推开门，正想教训他，沉霄勐的扑过来抱住他。
「王爷，属下可算是找到您了！」
喜极而泣的声音传来，顾行舟嫌弃道：「闭嘴！」
纵然有数十个侍卫把守，外面还是聚了一群看热闹的村人。
顾行舟扫视一眼，低声道：「先让侍卫退到村外。」
沉霄擦着泪点头，转身时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
顾行舟没再管，回到李家。
程吟玉隐隐约约听到了沉霄的声音，还不敢确定，见到顾行舟，她的心立刻安定下来。
顾行舟道：「换上衣裳，回家。」
程吟玉重重地点头。
李家人都站在院子里，除了早已知晓他们身份的李怀文，都是一副震惊错愕的模样，久久失神。
他们救下的人居然是一位王爷！
顾行舟走向他们，正色道：「多谢诸位照顾，等本王回到京城，便会派人送来谢礼。」
李大成腿一软，下意识便要跪下去。
顾行舟稳稳地扶住他。
「日后李家若是遇到难事，尽管来秦王府，本王一定帮忙。」
这个承诺比金银珠宝更贵重。
不多时，程吟玉换好衣裳走了出来，笑盈盈地挽住李怀秀的手。
「等你成亲，我怕是来不了的，回头我会派人将贺礼送过来。」
李怀秀觉得自己晕掉了，这几日她竟然在与王妃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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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半晌才说道：「多谢王妃。」
程吟玉眨了下眼睛，连忙解释：「我不是……」
「走了。」顾行舟打断她的话。
程吟玉朝李怀秀笑笑，又福身朝李大成夫妇行了礼，跟随顾行舟离开李家。
一路来到村口，此处停着一辆马车，顾行舟扶着程吟玉上去。
沉霄隔着马车问：「王爷，咱们直接回京？」
顾行舟冷笑道：「先去一趟襄州城，见见本王的好三哥。」
马车开始行驶，程吟玉小声问：「王爷，您不怕楚王殿下继续给您使绊子吗？」
跟随沉霄一起过来的侍卫还没有去襄州的时候多，她有些担心此行兇多吉少。
顾行舟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娇艷唇瓣，俯身吻了下来。
这辆马车远不如上次宽敞，像是临时买来的。
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尽是他的唿吸声。
这两日，碍于李家人，他们一直没有亲近。
此时终于有机会独处，他的吻霸道又急切，程吟玉被迫仰起脸，强忍着一声声娇唿。
终于尽了兴，顾行舟这才解释。
「这次回京，自然不能这么简单。」他嫌弃地打量着马车。
「本王要让楚王准备最宽敞豪华的马车、精緻的吃食，还要让他拨出侍卫亲自护送，大张旗鼓地回京。」
「若是本王路上出了事，便是楚王办事不力。」
第104章 死了八天的鸭子都没顾行舟的嘴硬
翌日傍晚，一行人回到襄州城，径直来到相华别院。
楚王听到通报，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
「六弟，你可真是福大命大，三哥竟然还能重新见到你，真是上天保佑！」
他边说边感慨地拍了拍顾行舟的肩。
顾行舟笑道：「我也要谢谢三哥，听闻三哥一直在派人搜寻我的下落，弟弟好生感动。」
两人演的情真意切。
楚王嘆道：「这是自然，我是你的兄长，弟弟有难，兄长自然帮忙，断然没有看着你白白送命的道理。」
顾行舟微微一笑：「是啊，若是三哥出了这种事，弟弟我也一定会派人寻找您的下落。」
楚王听到这里却神色一凛，难道这小子准备在他回京的路上也做点什么？
顾行舟自然自然地岔开话题：「叨扰三哥了，今晚我还要在别院住上一晚，明日再走。」
楚王回过神：「不急不急，到时候和三哥一起走也行。」
顾行舟没接话，问：「怎么不见襄州的官员？」
「都在牢里。」
顾行舟拱手道：「三哥真是雷厉风行，弟弟佩服。」
寒暄之后，顾行舟依然住进了上次住的院子。
一直没插上话的百里景明光明正大跟了过来，得意洋洋地邀功。
「王爷，这事我办的如何？」
知道他们还有正事，程吟玉没再听下去，悄悄离开了。
顾行舟看向还在滔滔不绝的百里景明，狠狠地他剜了一眼。
程吟玉回到厢房，准备好好沐浴一番。
这几日在李家，每晚她只能用温水简单地擦身，都快忘了沐浴是什么滋味了。
吩咐小厮往浴桶里倒满热水，程吟玉甚是有闲情逸緻地摘了两朵海棠花，撒上花瓣。
整个人都泡在浴桶里的一瞬间，她舒服地喟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行舟进来了。
他神色不虞道：「居然不等本王一起。」
程吟玉尽量往下缩，小声解释：「妾身还以为王爷要忙很久。」
她不想让他窥见一丝春光，殊不知那张被热气熏红的小脸已经足够动人。
顾行舟喉结滚动：「本王也想沐浴。」
见他朝她走来，程吟玉连忙喊道：「不要！」
上次在破庙里的画面还歷歷在目，他如此霸道，比任何一次都要兇狠，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到现在还有些害怕。
顾行舟顿了顿，没有靠近。
又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儿，程吟玉准备起身，忽的想起她没有干净的衣裳穿了。
那些丫鬟服都在画舫里，早就不知踪影了，她只剩身上穿的这件。
透过屏风，她看向顾行舟，小声问：「王爷，您能不能帮妾身一个忙？」
「说。」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程吟玉咬了下唇：「帮妾身借一套丫鬟的衣裳。」
顾行舟朝她走来。
程吟玉重新缩了回去。
顾行舟肆意地打量着她：「反正今日不出门，外面也没人敢进来，直接出来吧。」
「王爷，」程吟玉抓着浴桶边沿朝他撒娇，「帮妾身一次吧。」
顾行舟看向她粉白的指尖，捏住她沐浴之后细腻柔滑的芙蓉面，下意识摩挲了几下，手感极好。
他的指腹比她的脸还要烫，程吟玉垂下眼睫。
他哼了一声：「方才拒绝本王一同沐浴的要求，现在还要吩咐本王做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程吟玉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藉口：「因为、因为水快凉了，妾身怕王爷着凉。」
顾行舟伸手试了下水温：「本王不怕。」
说着他便跳了进来，哗啦一声，满桶的水洒出去三分之一，花瓣也飘落出来。
程吟玉着急地问：「王爷，您还有衣裳穿吗？」
顾行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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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办？」
顾行舟抱紧她，哑声道：「春宵苦短，先尽兴。」
月上中天，程吟玉沉沉睡去。
顾行舟俯身亲她一下，披衣起身。
关上门之后，他去了百里景明的院子，将睡得正香的百里景明薅了起来。
「陪本王出去一趟。」
百里景明困惑地「啊」了一声，嘟囔道：「有什么事明天再做，我困死了……」
顾行舟直接将他拖起来，直奔襄州城最繁华的那条街。
街上还热闹着，百里景明被迫清醒，一抬头便瞧见含香楼，吓了一跳。
「王爷，你不会是想找女人吧，我可不陪着你，我还得守身如玉呢。」
「只是路过，」顾行舟瞥他一眼，「去成衣铺子。」
就算面前的人是位王爷，百里景明也想骂街了。
他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结果就是陪着顾行舟给他那位放在心尖尖上的程夫人挑衣裳！
被吵醒之后怨气比冤死的鬼还大的百里景明：「就这点事，你怎么不找沉霄？」
记仇的王爷：「谁让你傍晚没眼力见。」
百里景明哀嘆道：「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救了你一命！」
「多谢，但是一码归一码。」
百里景明：「……」
最后顾行舟挑了一件石榴红洒金绣百蝶穿花襦裙，让绣娘修改过尺寸之后，便要回去了。
走出成衣铺子，身侧的百里景明不再上蹿下跳，反而一言不发，面色古怪。
顾行舟淡淡道：「有话便说。」
「那我真说了？你先保证不打我。」
顾行舟瞥他一眼：「再卖关子，本王现在便打你。」
他这才开口：「王爷，你是真喜欢程夫人吧？」
「……何以见得？」
百里景明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
「以前帮她取琵琶，你还会装装样子说顺路。」
「现在给人家买衣裳，连装都不装了，这次总不能是顺路了吧？」
顾行舟不咸不淡道：「这次是为了让你长个记性，买衣裳只是顺便。」
百里景他竖了个大拇指。
好好好，行行行，死了八天的鸭子都没您的嘴硬。
顾行舟道：「本王是要做大事的，从不耽于儿女情长，一个女人罢了，本王随时可以弃了她。」
百里景明噗嗤一笑，第一句话可以信，后面的话他自己信不信？
百里景明忍不住怪腔怪调地模仿：「一个女人罢了，本王随时可以……」
瞥见顾行舟愠怒的脸色，他立刻一本正经道：「王爷请。」
顾行舟冷哼一声，跨进别院。
明明是因为程吟玉太喜欢他，她的相貌脾性刚好对了他的胃口，他才对她偏爱一分罢了。
但是这种事，他怎么能跟外人说？
第105章 哪里都惹人爱
「不知六弟所说的大事是什么大事？」
楚王从一旁走了出来，站在顾行舟对面，目光如炬。
百里景明咽了下口水，他居然偷听！
顾行舟倒是不怕，他说的又不是篡位谋逆，就算楚王在父皇面前参他一本，他同样有理。
他随意敷衍过去，笑道：「三哥好兴致，这么晚竟然还没睡。」
楚王道：「有些睡不着，索性出来走走，在亭中赏月喝酒也是件雅事，二位可否相陪？」
顾行舟颔首，百里景明跟着他一同过去。
今日月圆，淡淡的月光撒落下来，就算别院中没有点灯笼也能看清彼此的脸。
三人依着次序落座，楚王吩咐侍卫去拿壶好酒。
侍卫很快便回来了，将银质酒壶与酒盏搁在石桌上，楚王摆摆手，让他走远些。
百里景明便任劳任怨地担了小厮的差事，殷勤地给两位王爷倒酒。
酒液倒入酒盏里，在这沉闷无风的夏夜里显得格外清凌，上好的女儿红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三人碰了个杯，一饮而尽。
百里景明又开始挨个倒酒，笑道：「一直听说吴知府吴大人家中藏着不少好酒，今日一喝，果然名不虚传。」
楚王摩挲着酒盏，漫不经心地开口。
「听说这女儿红是在他女儿出生那一年酿造的，为的便是女儿出嫁时宴请宾客，时隔十六年，可真是醇香浓厚。」
百里景明哪知道还有这个故事，干笑两声，冷不丁地想起了那位吴姑娘。
那日从楚王的院子里出来时，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双眼含泪，双腿颤颤，却无一人敢扶，就这样独自离开了别院。
如今吴家败落，襄州城的贪官皆已落马，朝廷派来的新任官员已经在路上了。
等官员过来了，暂领襄州事务的楚王便可以回京了。
「方才六弟出门，是去给你的那位贴身丫鬟买衣裳去了？」
楚王忽然问起这个，说到「贴身丫鬟」四字，他特意咬重了些，言辞暧昧。
顾行舟淡淡一笑：「三哥看错了，她不是那个贴身丫鬟，是我的侍妾。听说我在回京途中失踪，执意离开王府过来寻我，拦都拦不住。」
他们在襄州耽搁太久，王府里的人肯定已经知晓程吟玉不见了。
与其继续让她躲躲藏藏，不如找个好听的理由让她正大光明地和他一起回去。
楚王也笑：「哦？原来不是同一个人，程夫人对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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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攥紧了手，他可从来没提过侍妾姓程。
他神色不虞道：「三哥是否太关注我的人了？」
「嗤，一个女人罢了，」楚王毫不在意，「你这么上心？」
顾行舟顿了顿，瞬间变了态度：「上心倒不至于，养一只小猫小狗久了，也有两分偏爱不是？」
他回呛一句：「就像三哥最喜欢您后院里的薛侧妃一样。」
两个男人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你了解我的后院，我也了解你的后院，扯平了。
百里景明规规矩矩地坐着，看着两位王爷唇枪舌战，生怕引火烧身。
没想到这火还是烧到了他身上。
楚王道：「景明也有十八了吧，怎么还未娶妻？」
百里景明恭敬道：「我不急，我爹娘也不急，不劳楚王殿下费心。」
言外之意便是他咸吃萝蔔淡操心，皇上不急太监急。
楚王差点没维持住得体的笑容。
顾行舟心情甚好道：「来，继续喝酒！」
又喝了一杯，顾行舟顺势说道：「三哥，弟弟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能帮的三哥一定帮。」
顾行舟便道：「现在我身无分文，还请三哥给我准备一辆宽敞的马车。」
「这是小事，我今日便预备好了。」
顾行舟又道：「我的侍卫也走散了，跟在我身边的只有二十余人，还请三哥调派一些侍卫，护送我回京。」
楚王没说话。
将侍卫给了顾行舟，他回京的时候怎么办？万一顾行舟再阴他一把，他还回得去吗？
他没有习武的天分，只学到些皮毛，若是侍卫少了……
顾行舟微微一笑：「三哥不会不帮我吧？」
楚王一直在父皇面前伪装兄友弟恭，顾行舟不怕他不答应。
「这点小忙，自然要帮，」楚王勉强笑道，「方才我只是在想给你多少侍卫。」
顾行舟道：「二十个足矣。」
一下子少了五分之二，楚王却只能咬着牙应好。
满满一壶酒喝完，三人便要分道扬镳了。
目送楚王走远，顾行舟和百里景明又在亭中坐了一会儿。
「下次要谨慎些，」顾行舟眉宇紧锁，「连一个大活人都没瞧见。」
百里景明拱手应是，心里也在后怕。
幸好他们当时谈论的都是些琐事，并不重要。
顾行舟道：「襄州没什么事要做了，明日你跟本王一起走。」
百里景明一口答应。
两人回到各自的院子。
顾行舟将衣裳放在一旁，借着月光走到床边。
程吟玉还在安睡，只是姿势不甚规矩，侧躺着，皙白藕臂搭在床沿，萦绕着淡淡的月光，仿佛在发光。
她眉眼舒展，睡颜安恬，唇边凝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像是做了美梦。
或许是方才喝的酒在作祟，他总觉得她哪里都惹人爱。
顾行舟看了一会儿，不由得俯下身亲她一下，低声唤道：「阿玉。」
「王爷，」她喃喃着，「怎么了？」
听到她柔媚又慵懒的回应，顾行舟的胸腔里填的满满的，也露出一个笑。
他钻进被窝，环抱住她，喟嘆道：「没什么，叫叫你。」
程吟玉忽然皱起了眉，嘟囔道：「王爷喝酒了，真难闻。」
顾行舟哼了一声，平日里不敢说，睡觉的时候倒是会说实话，也不怕他生气。
他恶上心头，偏要去亲她，捏着她精巧的下巴含住她的唇。
程吟玉挣扎起来，睡意渐渐消散，睁开那双隐现怒意的桃花眼。
不等她控诉他的恶行，顾行舟笑道：「既然醒了，那就别睡了。」
程吟玉：「……」
早知如此，她就忍着不醒了！
第106章 这次是真的教你骑马
翌日一早，程吟玉依然是被顾行舟亲醒的。
以防他再作怪，程吟玉没有动，略显疲惫地看着他。
念及她一整晚都没睡好，顾行舟悻悻地放开了她。
「起来，一会儿便走了。」
程吟玉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顾行舟拧眉问：「怎么了？」
「妾身没有衣裳穿，」程吟玉抿唇，「王爷昨晚答应妾身向丫鬟借衣裳的。」
可是床边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他肯定已经忘了。
昨晚他如此餍足，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程吟玉也不怕他生气，气唿唿地耍着小性子。
顾行舟便笑了：「丫鬟的衣裳配不上阿玉，本王昨晚给你买了。」
程吟玉讶然地扭过头去，他昨晚出去了？
转瞬想起他身上的酒味，想来就是那个时候了。
「你睡的那么香，怎么可能知晓。」顾行舟颳了下她的鼻尖。
程吟玉抿了抿唇：「王爷昨晚去哪了？」
顾行舟面不改色道：「含香楼。」
他身上除了酒气，没有一丝香气，程吟玉便知道他是在骗她。
她假装不知道，表现出拈酸吃醋的模样，埋进被窝里。
「原来是从含香楼买来的衣裳，妾身才不穿呢。」
她的声音闷闷的，显得有些委屈。
顾行舟俯下身，连带着被子也抱起来，笑道：「骗你的，去成衣铺子买的，回来后遇上三哥，喝了些酒。」
程吟玉这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微红的面颊上髮丝凌乱，却遮不住那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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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慢慢低下头，便听她说道：「就知道王爷不会将妾身弃之不顾。」
顾行舟顿了顿，想起昨晚他自己说的话，莫名有些心虚。
他摸摸鼻子，将那套襦裙拿出来：「穿上吧。」
程吟玉让他离开。
顾行舟非但不走，还煞有介事地拿起她的肚兜，想帮她穿上。
大手抓着薄薄的肚兜，两根红色细绳轻轻晃着，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暧昧。
程吟玉顿时脸红了，绷着脸催他离开。
「王爷若是不走，妾身便不起了。」
顾行舟失笑，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本王在花厅等你。」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程吟玉这才松了口气，仰面倒在床榻上。
演来演去也挺累的，她得歇一会儿。
穿好那身石榴红洒金绣百蝶穿花襦裙，便不适合挽双丫髻了。
可是她只会这个。
思索片刻，程吟玉找出一条同色丝带，将柔顺的如瀑长发绑在脑后，除此之外毫无缀饰。
不多时，程吟玉去了花厅。
听到声音，顾行舟自然而然地看了过来，视线便定住了。
不施粉黛的鹅蛋脸上随意垂着两绺髮丝，其余青丝挽到耳后，真真应了那句天生丽质。
若是换一张姿色平平的脸，定然压不住这样繁复华丽的衣裙，可是她的脸足够娇媚，衣裳反倒成了陪衬。
顾行舟上下打量着她，捨不得移开目光。
直到她经过他，顾行舟揽着细腰将她按坐在腿上。
程吟玉吓了一跳，慌忙去看四周，幸好这里没有丫鬟小厮。
「本王给你选的衣裳，如何？」
这半个多月以来，她一直穿着丫鬟服和农家的粗布衣裳，他都快看习惯了。
许久未曾见过这番打扮，顾行舟觉得她还是更适合锦衣华服。
「王爷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程吟玉不太自在地起身，「王爷先用膳吧。」
长至腰际的长髮轻柔地扫过他的脸，顾行舟伸手攥住一缕。
「以后就这样打扮，本王喜欢。」
程吟玉眨眨眼：「那王爷赏赐的那些金簪银钗可怎么办？」
「简单，一日这样打扮，一日那样打扮，本王都喜欢。」
程吟玉笑盈盈地应了，反正又不费什么事。
用过早膳便要启程了。
百里景明早早便守在院子外了，等了小半个时辰，哈欠打了一百个，终于瞧见顾行舟了。
他的身边是那位荣宠正盛的程夫人，戴着幕篱，瞧不清面容。
百里景明只看了一眼便黯然地移开视线，心里忍不住想起另一位姑娘。
许久未见，不知她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
「愣着做什么，走了。」
顾行舟朝他喊一声。
百里景明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五步远了，赶紧跟上。
别院外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数十个侍卫严阵以待，瞧见顾行舟，齐齐行礼。
楚王自然也过来了，笑道：「六弟慢走，我就不送了。」
顾行舟抱拳道：「多谢三哥派来的侍卫，这一路定然不会出岔子。」
楚王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那是自然。」
寒暄之后，启程回京。
百里景明跨上马，像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顾行舟皱眉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陪程吟玉坐上马车。
程吟玉摘下幕篱放在一旁，面颊微红，隐有薄汗。
幸好马车里有一鼎小冰鉴，丝丝寒气冒出来，想必再过不久，马车里就会降温了。
程吟玉讶然道：「原来冰鉴也能放在这里。」
顾行舟哼了一声，楚王还挺会照顾人，连这个都考虑到了，不给他指摘一丝一毫的机会。
程吟玉找来团扇，轻轻扇着冰鉴，以期更快降温。
顾行舟姿态闲适地歪在马车里，看着那双纤纤玉手上下晃动。
回到京城，至少是明日晌午，一想到要在马车里待这么久，他就头疼。
于是他提议道：「阿玉，到了渡口，咱们走水路吧。」
程吟玉扇冰鉴的手便是一顿，连忙摇头。
她可不想再尝试一次落水的滋味了，差点就死了。
顾行舟啧了一声：「等回到王府，本王教你凫水。」
程吟玉抿了下唇，上次教她骑马便不正经，这次又说教她凫水，她才不学呢。
她岔开话题：「王爷若是在马车里待的累了，便去骑马吧，和百里公子一起。」
说到「骑马」二字，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轻了，消下去的红晕也重新印在她的脸上。
她不自在地别开脸，不让他瞧见她的失态。
顾行舟故意说道：「骑马啊，骑马好啊，等出了襄州城，本王便教你骑马，你想不想学骑马？」
一连说了四次「骑马」，说的程吟玉的脸红的透彻，拿团扇挡住脸，嗔他一眼。
顾行舟心神一盪，将她拉进怀里，轻咬她的耳尖。
「这次是真的教你骑马。」
第107章 心肝儿
出了襄州城，便是空旷的官道。
顾行舟径直下了马车，改为骑马，程吟玉却坐着没动。
昨晚折腾太久，她没力气骑马，只想在马车里待着。
等顾行舟一走，她便躺了下来。
马车宽敞，坐榻舒适，躺两个她也绰绰有余，程吟玉便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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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是晌午了，程吟玉跟随顾行舟去镇上的酒楼吃了顿饭。
再次坐上马车，顾行舟也跟来了。
程吟玉摇着团扇问：「王爷怎么不去了？」
顾行舟明知故问：「去哪？」
自然是去骑马，程吟玉嗔他一眼，没说出口。
顾行舟笑着揽住她的腰肢。
「明日这个时候，差不多就到京城了，本王进宫一趟，你先回府。」
程吟玉乖巧应是。
只是她还有些担忧，他们在襄州耽搁了这么久，不知府里的人有没有发现她不在。
「放心，本王都安排好了，」顾行舟道，「不管是谁问起来，你都说担心本王，所以跟随侍卫一同去了襄州。」
这倒是个好藉口，只是……
程吟玉抿了抿唇，这样说像是只有她担心顾行舟似的，何柔嘉、林缨和柳霜霜怎么不来？
但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能这样解释了。
临近傍晚，程吟玉坐累了，顾行舟重新提议教她骑马。
程吟玉却不想学，她根本不敢一个人坐在马上，总觉得太高了，自己要摔下来。
顾行舟道：「那就共乘一骑。」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
等队伍走过去了，顾行舟抱她上马。
顾行舟就在身后，程吟玉不怕了，张开双臂迎接自由的风。
她真心实意道：「王爷，您的骑术真厉害。」
顾行舟毫不谦虚地「嗯」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你的骑术还需精进。」
一时间，程吟玉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什么骑术。
「不过你第一次做，已经很好了，」顾行舟掐着她的腰回味，「下次可以再尝试一次。」
程吟玉：「……」
真想往他脸上拍一巴掌。
她生硬地岔开话题：「王爷是不是射箭也很厉害？」
中秋宫宴前后，皇上会举办一场为期三日的狩猎。
她还在青楼的时候便听说过，只要秦王殿下上场，第一名非他莫属。
谁知顾行舟却道：「以前是，现在应当不是了。」
程吟玉讶然地看着他，还有谁能超过他？
而且，她可没听说过顾行舟夸过谁。
他与有荣焉道：「本王的七弟，你见过的。」
程吟玉便想起那个唤她嫂嫂的七皇子，她有些怀疑，如此瘦弱的身形，能绷紧弓弦吗？
不过她本来就是随口问问，程吟玉笑道：「在妾身心里，王爷最厉害。」
顾行舟低声问：「哪里最厉害？」
他言辞暧昧，程吟玉偏不顺他的意，认真开口：「打仗最厉害。」
「也行吧，」顾行舟意气风发道，「本王否认不了。」
「王爷，好巧！」
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百里景明忽然出现，从右侧冲过来。
顾行舟收敛笑容，冷淡地瞥他一眼，没一点眼力见。
骤然见到百里公子，程吟玉小声说：「王爷，放妾身下来。」
「下来之后，难道你要走路？」顾行舟握住她的手，「就这样坐着，本王赶他走。」
程吟玉只好用幕篱遮住自己羞红的脸。
「你来做什么？」顾行舟看向百里景明。
百里景明笑道：「酒瘾上来了，想邀王爷一起喝酒。」
他是最喜欢喝酒的，昨晚那一壶根本没尽兴。
顾行舟本想拒绝，忽然从他脸上看出些许伤感的神色，顿了顿，点头应了。
「多谢王爷，等会儿我去找你！」
百里景明自觉地走了。
程吟玉掀开幕篱，央求道：「王爷少喝些。」
昨晚他喝完酒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阿玉、娇娇、心肝儿轮流喊，叫的她又羞又臊。
动作也磨人，极尽温柔缱绻，磨得她心痒。
顾行舟故意问：「为何？」
程吟玉抿唇不语，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放心，这次本王喝不了多少，」他啧了一声，「景明在别处受了情伤，他肯定是来诉苦的。」
也不知道他看到哪对神仙眷侣了，惹得他伤感一场。
程吟玉好奇地问：「什么情伤？」
「大概是在粼州认识的姑娘，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在一起，你若是好奇，本王今晚问问。」
他也正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将百里景明迷成这样。
回京也有一个月了，还放不下？
他啧了一声，一个女人罢了，真是优柔寡断！
若是他受了什么情伤，肯定一点都不在乎。
程吟玉摇摇头，算了吧，还是不揭人伤疤了。
天色暗下来，众人在客栈下榻。
程吟玉很累，沐浴之后躺在床榻上便不想动了。
顾行舟心情甚好，帮她揉捏一番。
只是揉着捏着便变了味道，程吟玉迅速按住他的手。
「王爷，百里公子肯定在等你了，快去吧。」
顾行舟不情愿地哼了一声：「本王要喝得烂醉如泥，然后再来折腾你。」
程吟玉故作害怕，等他走了，笑盈盈地躺回床上。
若是烂醉如泥，他还能有兴致就怪了。
顾行舟走出门去，让沉霄守在外面。
他去了隔壁厢房，还未靠近便闻到沖天酒气。
他眉宇紧锁地推开门，百里景明早已开始自斟自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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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过来，百里景明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终于将他认了出来，笑道：「王爷，来喝酒！」
顾行舟问：「你又发什么疯？」
百里景明大着舌头开口：「也没什么，就是清晨看到你和程夫人神仙眷侣似的，我悲从中来。」
原来是看到他们，顾行舟面色稍霁，坐了下来。
他刚喝一杯，百里景明直接喝了一壶，还嫌不够，直接抱起酒罈。
顾行舟任由他喝，心里思忖着今晚一定要将他的心上人问出来。
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情同手足，或许他可以帮他一把。
终于等到百里景明喝得烂醉如泥，嘟囔着听不清的话。
顾行舟这才开口：「她是谁？」
百里景明闻言迷茫了一瞬，扬起脸喃喃道：「你妹……」
话还没说完，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第108章 这里有阿玉的位置
顾行舟满脸愠怒地冲出百里景明的屋子。
尽职尽责守着厢房的沉霄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歹人。
看清是王爷的脸，他赶紧放下握住剑柄的手。
他小心翼翼道：「王爷，您回来了。」
难道百里公子惹王爷生气了？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从小到大，百里公子虽然调皮顽劣，但是面对王爷时一直极有分寸，偶尔还能逗王爷笑笑。
吵架和打架是从来没有过的，百里公子只会和王爷站在同一阵线。
所以王爷几乎将百里公子当成亲兄弟对待，比那些个同父异母的皇子感情还要深厚。
「今晚不许派人照顾他，明日启程时，也不许叫他，」顾行舟声音阴寒，「本王不想看见他！」
沉霄神色一凛，赶紧应了声是。
好傢伙，这是真惹王爷生气了！
顾行舟推开门，又重重关上。
程吟玉这次睡得浅，早在沉霄开口时她便醒了，但是顾行舟关门的动作还是吓了她一跳。
她坐起身，小心翼翼地唤道：「王爷。」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是千万不要牵连到她，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顾行舟没说话，绷着脸坐在椅子上沉思。
百里景明三年未回京，三年前颂宁才十一岁！
他那个时候就盯上他妹妹了？真是好深的心思！
细想一番，又觉得不对。
幼时，百里景明总是拿各种东西吓颂宁，旁人都不吓，只吓她一个。
这不就是在颂宁面前找存在感！
他身为哥哥，居然一点都没发现异样！
不过，幸好颂宁只是单纯地讨厌百里景明，提起他时脸上是藏不住的嫌弃与厌恶。
哼，觊觎颂宁又如何，颂宁又不喜欢他。
想到这里，顾行舟缓和了神色。
见他平和了一些，程吟玉终于敢靠近他了。
她为他倒了杯茶，轻声道：「王爷喝杯茶。」
顾行舟问：「你想让本王喝茶降火？」
他哼了一声：「本王可没生气。」
程吟玉摇摇头：「妾身想让王爷去去口中的酒味。」
他浑身酒气，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但是眼里还是清明的。
「又嫌弃本王，」他解释道，「本王只喝了两杯，都是百里景明喝的。」
他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酒气是有些重了。
方才刚沐浴过，程吟玉便推开窗，散散味道。
顾行舟漱口之后，将她拉到怀里坐下。
他不说话，程吟玉便也没有出声，安安静静地坐着，思忖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唯一能肯定的不是朝堂上的事，毕竟他们都没回京，知道的消息都是一样的。
或许是百里公子说错了话？亦或是他哪里做的不好惹王爷生气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顾行舟忽然开口：「若你是男子……算了，睡吧。」
她不是男子，想法肯定和男人不一样。
程吟玉却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催他说出来。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顾行舟便告诉她了。
「百里景明觊觎本王的妹妹。」
他本想心平气和地说出来，说到最后却咬牙切齿起来。
他在生气，程吟玉却忍不住噗嗤一笑，一双明澈的桃花眼弯成月牙。
顾行舟皱眉看向她：「笑什么？」
「笑王爷多虑了，百里公子爱慕九公主，又不是什么坏事，您气什么？」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这么件小事，亏她还战战兢兢这么久。
「本王心里就是不爽，」顾行舟哼了一声，「百里景明也能配得上颂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在他心里，没人能配得上他唯一的妹妹！
而且百里景明能干什么？这么大了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一个，除了长得俊朗些，一无是处！
他不可能放心将颂宁交给百里景明！
程吟玉便道：「他们二人，一个身处深宫，一个在宫外，想来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面，王爷何必如此生气。」
顾行舟顿了顿，她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他方才所思所想，简直就是在杞人忧天，仿佛颂宁已经嫁给百里景明了似的。
他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颂宁也快满十五了，择选驸马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本王要好好帮她物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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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公主及笄后不久便会有一道赐婚圣旨，然后经过半年左右的筹备，就要出嫁了。
程吟玉笑盈盈道：「王爷挑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公主肯定会与驸马琴瑟和鸣，恩爱一生。」
顾行舟只是笑笑。
他物色的再好，也得父皇点头答应。
勛贵人家不行，就像他只能纳小门小户的侧妃一样。
武官也不行，父皇不想让他与武将过多来往。
最好找一个六品以下的、文官家的、有出息的嫡子，父皇应该不会拒绝。
顾行舟心里闪过几个人选，打算回京之后再好好打探一番。
见他心情不错，程吟玉放下心了，起身走到门前，隔着门唤了声「沉侍卫」。
沉霄问：「夫人有何吩咐？」
「王爷说让你派人去照顾百里公子。」
沉霄应是。
他早就偷偷派人过去照顾了，王爷一时气话罢了，若是百里公子有个好歹，回头遭殃的还是他。
程吟玉放下心，回到顾行舟身边。
「居然敢假传本王的话，」顾行舟低声问，「本王何时说过这话？」
程吟玉笑盈盈地将手搭在他的宽肩，缓缓向下，贴在心脏的位置。
本就有力的心跳似乎跳得更激烈了些。
「妾身与王爷心有灵犀，它告诉妾身的。」
顾行舟一把攥住她的手。
「隔着衣裳听得不准确，本王允许你直接上手。」
程吟玉别开脸，可手上的触感却异常清晰。
肌理分明的胸膛热烫，顺着指尖传递到她脸上，着了火似的。
顾行舟一本正经地问：「可听见了，它说什么？」
程吟玉方寸大乱，咬唇道：「妾身不知。」
顾行舟看着她愈发娇媚的芙蓉面，喉间翻涌着许多话。
他哑声道：「它说，这里有阿玉的位置。」
第109章 不许对别的男人好
孙妈妈常常对她们这些青楼里的姑娘耳提面命。
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男人动情时说的话，听听就算了。
所以纵然程吟玉有一丝心动，也很快压制了下来。
她想，一位金尊玉贵的王爷能说出这样深情的话，应该没有女人抵挡得了。
她被撩拨心弦也是情理之中。
程吟玉香汗淋漓地抱紧他的同时，将这句话抛到九霄云外。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程吟玉推开门，抬手挡住一声哈欠。
身侧却传来毫不掩饰的哈欠声，她侧眸看去，是百里景明。
百里景明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笑着打招唿。
只是还没出声，顾行舟冷淡地转过头去。
纵然昨晚已经消气了，但是他看百里景明还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程吟玉轻轻握住他的手，笑道：「王爷，咱们走吧。」
顾行舟冷哼一声，眼不见心不烦，转身走了。
百里景明挠挠头，一头雾水地拉住沉霄问：「我昨晚喝醉之后惹王爷生气了？」
沉霄点点头，低声问：「你昨晚到底说了什么？」
百里景明也一脸莫名，他说什么了？他早就记不起来了！
沉霄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跟上王爷和程夫人。
「诶诶诶，」百里景明拉住他，「沉霄，帮个忙呗！」
不多时，启程上路。
沉霄看了眼使眼色催促他的百里景明，只得硬着头皮敲了敲车窗。
顾行舟：「说。」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请您下车一叙。」
顾行舟不耐道：「直接说。」
程吟玉却担心自己不小心听到了什么机密，连忙说道：「王爷，您下去一趟吧，肯定是要紧事。」
沉霄在外面感激不已，程夫人可真是个好夫人！
顾行舟不情不愿地下去了。
程吟玉笑盈盈地目送他下车，转眼一侧的车帘被百里景明撩起来，吓她一跳。
「百里公子，有事吗？」
「十万火急的大事！」百里景明赶紧说道，「我不知道昨晚为何惹王爷生气了，王爷有没有跟你说我的坏话？」
他不敢直接问顾行舟，怕挨揍，只能曲线救国。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程吟玉瞭然道：「你是不是爱慕九公主？」
百里景明神色一僵：「你怎么知道？」
他可从来没有跟人说过！
「昨晚你亲口跟王爷说的，」程吟玉道，「不过他现在消气了，你别担心。」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原本瞒得好好的，真是喝酒误事！
瞧见顾行舟快要回来了，他抱拳道：「多谢程夫人，我先走了。」
不多时，马车停下，顾行舟冷着脸上来了。
「方才百里景明是不是来过？」
沉霄禀报的是件他早已不再关注的、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明日信国公夫人回京。
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定然是百里景明让沉霄支开他的！
程吟玉不敢欺瞒，轻轻点头。
「他的胆子可真是愈发大了，竟然教唆本王的侍卫！」
「王爷，这就是件小事，您何必动怒，」程吟玉失笑，「妾身知道您现在看他不顺眼，不提就是。」
顾行舟不满地问：「你怎么总是替他说话？昨晚甚至还记得让沉霄去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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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意大发的男人最好哄，程吟玉凑近他，轻轻亲了一下。
顾行舟的神色这才缓和许多，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不许对别的男人好。」
程吟玉低下头去，红着脸说道：「妾身心里，自然只有王爷一人。」
顾行舟被这句话取悦到，吻向她的唇。
马车里的人热火朝天，马车外的人如坠冰窖。
百里景明抓了抓头髮，打了两下嘴，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说出来了！
但是再想这个也无用，他嘆了口气，只希望王爷不会因为此事对他疾言厉色。
午时将至，京城也近了。
百里景明驱马靠近马车，殷勤道：「王爷，马上就到城门口了。」
顾行舟没说话，听到他的声音就来气。
程吟玉掀开车帘一角，柔柔回应：「多谢百里公子。」
百里景明趁机看了眼顾行舟的神色，面沉如水，冷冷地盯着他。
他赶紧别开视线，干笑道：「那我去前面了。」
待了一会儿也没得到顾行舟的回应，百里景明垂头丧气地走了。
程吟玉放下帘子，轻声道：「王爷别这样，百里公子只是爱慕公主，又不是娶了公主，等公主出嫁，您对驸马倒是可以这副神色。」
顾行舟道：「你不懂，天底下爱护妹妹的兄长都会像本王这样，恨不得赶跑每一个围在妹妹身边的臭小子。」
顿了顿，他又说道：「幸好你没有兄长。」
程吟玉失笑：「就算妾身有兄长，难道他还敢对秦王殿下不假辞色？」
顾行舟望向她那张让人充满保护欲的绝色容颜。
「说不准。」
马车驶入城门，喧譁声越来越高，独属于京城的繁华热闹近在眼前。
程吟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这半个多月经歷的事情，走马观花般在她脑海中回放了一遍，像一场甜美的梦境。
这么快便结束了，她有些捨不得。
顾行舟看着她略有些难过的神色，问：「怎么了？」
程吟玉抿了抿唇，挑他喜欢的说。
「回到王府，妾身便不能常伴王爷左右了，妾身有些不习惯。」
见她这么捨不得，顾行舟哑然失笑。
「本王每日都去看你，行不行？」
程吟玉哼了一声：「王爷说的这么勉强，还是算了吧。」
「那，隔日来一次？」
程吟玉问：「不来的日子，王爷想去谁那里？」
顾行舟捏她的脸：「就会拈酸吃醋，本王再也不去宜光院了。」
「那妾身便去找您。」
趁着这个机会，程吟玉笑盈盈地提议：「王爷，一会儿您进宫，不如让妾身在宫外等您吧，咱们一起回王府。」
上次她被一顶小轿抬到王府，没想到差点遇害。
这次她便想与顾行舟一起回去，只有待在他身边，才能安全几分。
第110章 你的后院你做主
见她如此黏他，顾行舟自然答应下来。
很快便到了宫门口，程吟玉上下打量他一番，帮他整理衣裳。
此刻莹白的小脸神色温婉，顾行舟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她一下。
程吟玉眼波流转，嗔他一眼：「妾身在这里等您。」
顾行舟摸摸她的脸，下车了。
他正要进宫，百里景明期期艾艾地走了过来。
顾行舟神色淡淡地望着他。
「有话便说。」
百里景明这才英勇就义似的开口。
「王爷，既然您已经知道我的心意了，能不能帮我给九公主带个话？」
顾行舟额头青筋直跳：「绝无可能！」
「我只是想给她道个歉，」百里景明自顾自地说下去，「小时候我总是吓她，她肯定很讨厌我。」
顾行舟冷笑：「你知道就好。」
「但是我还是想跟她道歉。」
百里景明垂着头，永远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此刻像是打了一场败仗。
「我不求她喜欢我，只求她能原谅我。」
他知道他和九公主是不可能的，他也想好了将这件事埋在心里，大不了这辈子不成亲了。
但是阴差阳错之下被顾行舟知晓了，他就想再努力一下。
就算见不到她，能与她隔空说说话也很好。
说着，他将写好的信交给顾行舟。
「这是我的道歉信，王爷可以随意拆开看，至于要不要送到她手中，也全凭王爷做主。」
他用尽全部的勇气说完这句话，一熘烟跑了。
顾行舟盯着信封上的「九公主亲启」看了一会儿，塞进怀里。
进宫之后，顾行舟先去了趟含凉殿。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上下打量着他，感嘆道：「全须全尾地回来就好，老六受苦了。」
顾行舟道：「为父皇鞠躬尽瘁，儿臣不苦。只是运气欠佳，回京的路上天降大雨，遭遇水贼。」
他没提楚王，因为没有证据。
但他不会坐以待毙，楚王给他一刀，他定要还他十刀。
「若不是你受了这遭罪，朕还不知晓江上的水贼竟如此猖狂，连皇子的船也敢抢，」皇帝道，「朕已经派人去剿灭贼匪了。」
顾行舟感激道：「父皇为民除害，百姓定会感念于心。」
皇帝拍拍他的肩：「你能平安回来，实属不易，老六福泽深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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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顾行舟心里咯噔一声，抱拳道：「全靠父皇庇佑，儿臣才能逃过此劫。」
皇帝笑道：「是你命不该绝。」
演了好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顾行舟终于将奏摺呈上。
皇帝细细看了一遍，赞嘆道：「老六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啊，就按你说的办！」
顾行舟惶恐道：「父皇若是亲自前去查勘堤坝，定会想出比儿臣更好的策略，儿臣只是略懂皮毛罢了。」
这个龙屁拍的皇帝龙心大悦，笑道：「行了，你刚回京，一路劳累，看过你母妃之后便回府歇息吧。」
说到这里，皇帝摇摇头：「你母妃向来深居简出，听闻你出事，每日恨不得往朕这里跑三趟，求朕派人救你，眼睛都哭肿了。」
顾行舟心里勐的一疼。
平安无事之后，他竟没有想办法给母妃送一封信。
离开含凉殿，顾行舟大步前往含芳宫。
恪美人知晓儿子进宫，立刻与女儿守在含芳宫门外，左等右等，终于盼来了顾行舟。
她顿时什么都不顾了，马上扑了过去，含泪抱住他。
「舟儿， 我的舟儿……」
顾行舟拍拍母妃的后背，笑道：「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吗，母妃哭什么？」
「你说我哭什么？」
恪美人哽咽道：「你去襄州一趟，竟然差点连命都没了，我也担心地要命！」
顾颂宁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眶也红着，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哥哥。
眉眼疏朗，唇边含笑，身姿挺拔。
本以为他遭此变故会憔悴不少，没想到瞧着倒是满面春风的模样。
不仅看不出一丝憔悴，精气神反而更胜从前。
她放下心来，又诧异地想，哥哥此行不像是歷了一次劫，反而像遇到了什么好事似的。
顾行舟宽慰母妃一番，终于将人哄进了锦明殿。
恪美人擦了擦泪，也开始认真打量儿子。
她的所思所想与女儿如出一辙，但是依然担忧。
「可有什么地方伤着了？」
顾行舟道：「没有，儿子一切都好。」
他向来报喜不报忧，恪美人不太信，这就要去摸一遍。
顾行舟赶紧躲开，无奈道：「母妃，儿子都二十了，哪能像小时候一样任您上下其手。」
恪美人嗔怪地看他一眼：「就算你八十了，在我心里也是八岁的模样。」
顾行舟：「……」
顾颂宁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顾行舟看了她一眼，妹妹笑起来也是极为明媚灵动的，只不过平日里总是一副怯怯的模样，像个木头美人。
这笑便像是昙花一现，更为难得，让人捨不得移开目光。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百里景明觊觎妹妹也是情有可原。
恪美人拉着儿子絮絮道：「快将你在襄州发生的事跟我说一遍，不然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顾行舟道：「若是原原本本地讲完，怕是要说一个时辰。」
说着他笑道：「儿子可不能在后宫逗留太久，不然父皇便会以为我跟妃子私通了。」
恪美人嗔怪地看他一眼。
「你挑重要的讲，特别是回京那日。」
顾行舟三两句话便讲完了，恪美人却依然觉得惊险万分。
她害怕道：「外面真是危险，以后你还是不要轻易出京了，就在京城为你父皇办差吧。」
顾行舟不跟她争执，敷衍过去。
恪美人想起一事，又问道：「我听说有个侍妾知晓你出事之后去寻你了？」
顾行舟点点头。
「就是你的那个花魁外室吧，」恪美人蹙紧了眉，「你怎么将她纳入府中了？」
顾行舟也皱了眉：「她伺候的好，给她一个名分也没什么。」
恪美人看了眼儿子的脸色，知道他长大了，不喜欢旁人插手这些事，就算是亲娘也不行。
她便笑道：「你的后院你做主，我就是担心你父皇不喜。」
「父皇不会在意这种小事，」顾行舟道，「您多虑了。」
方才去含凉殿时，他也捏着一把汗，担心父皇会问起程吟玉去襄州的事，没想到根本没提一句。
或许帝王的好奇心来得快去得也快，早就将这事忘了。
顾行舟不想再提，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顾颂宁。
「母妃，我想和颂宁单独说几句话。」
第111章 宠大于爱
「皇兄，你找我有事吗？」
兄妹俩去了偏殿，顾颂宁让宫女端来点心和茶水。
等宫女走了，顾行舟这才开口：「八公主和十公主有没有欺负你？」
他记得上次进宫时，颂宁哭得惨兮兮的，他还派了个女护卫给她。
「没有，」顾颂宁笑盈盈道，「朝露很厉害，八姐姐和十妹妹都不敢对我不好了。」
顾行舟点点头，说起正事：「你下个月及笄，父皇应当要为你安排婚事了。」
顾颂宁羞怯点头。
顾行舟摸了下怀里的信，问：「你可有意中人？」
「没有，」顾颂宁道，「我一直在宫里待着，轻易见不到外男。」
顾行舟便提起了幼时：「皇子们的伴读呢？你可有喜欢的？」
顾颂宁摇摇头。
她对那些人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了。
除了整天吓她的百里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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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也不喜欢百里景明，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他。
顾行舟面色稍霁，特意提起百里景明。
「我记得他喜欢和你玩，你们挺熟悉的。」
顾颂宁白了脸，脑海中出现的首先是灰黑色的、满地乱爬的蜘蛛。
然后才是百里景明坏笑着的脸。
见她害怕，顾行舟换了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这段时日我帮你看看。」
顾颂宁有些迷茫，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也不知道。
她见过最多的人便是顾行舟了，她也很崇拜他，于是说道：「皇兄这样的吧。」
顾行舟为难道：「这就有些难了，我这样的，百万里挑一。」
顾颂宁：「……」
她解释道：「像皇兄一样，可以保护我的男子。」
顾行舟轻咳一声，又问：「对相貌、身形或是性格可有要求？」
顾颂宁蹙眉道：「皇兄看着办吧，我不知道。」
她还没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对自己的婚事没什么期待。
顾行舟便不再问了，总之他会尽他所能，为妹妹挑选一位好驸马。
没想到顾颂宁却补充道：「我不喜欢顽劣桀骜的男子。」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但是知道自己讨厌什么样的。
顾行舟失笑，看来百里景明给她带来的阴影是抹不掉了。
又闲聊了几句，顾行舟便准备走了。
快到走出偏殿，他想起怀里的信，有些犹豫要不要交给她。
最终他还是决定尊重顾颂宁的意见，询问道：「百里景明给你写了封信，你……」
「我不想看。」
顾颂宁打断他的话，难得硬气道：「皇兄，以后你别在我面前提他。」
顾行舟失笑：「行，那我扔了？」
顾颂宁毫不犹豫道：「好。」
见她果真没有一点喜欢百里景明的心思，顾行舟顿时觉得浑身舒爽。
「那我回去了，」顾行舟道，「等你及笄那日，我再过来。」
离开含芳宫，顾行舟思索片刻，去了趟内务府。
母妃软弱，妹妹怯懦，他担心内务府的人看人下菜碟，不对及笄之礼上心。
宫外，程吟玉坐在马车里安静地等着。
眼瞧着过了半个时辰，担心程夫人着急，守在马车外的沉霄敲了敲车窗。
「夫人，王爷进宫一趟，肯定得好长时间才能出来，您若是想回府，随时告诉属下。」
程吟玉笑道：「我不急，你放心。」
沉霄应了声是，又道：「已是用午膳的时候了，夫人若是渴了饿了，属下派人去买。」
程吟玉有些饿，但是还是说道：「无妨的，我等王爷一起。」
温声软语传过来，沉霄为王爷高兴，程夫人可真是事事都想着王爷。
他不由得想起程夫人刚进曲江别院的时候，他还不屑一顾，以为王爷过几日就腻了。
没想到如今快两个月了，王爷将程夫人宠的如珠似宝。
他暗暗思忖，幸好他待程夫人一向恭敬，没做过什么错事。
正庆幸着，忽然有人偷偷摸摸地靠近，他立刻握住剑柄，这才抬眼望去，竟是百里景明去而復返。
他松了口气，问：「百里公子，您还没有回府吗？」
百里景明挠挠头，他惦记信，更惦记九公主，在家里坐立难安，又跑出来了。
他问：「王爷还没出宫？」
沉霄应是。
「那我再等等。」
百里景明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眼巴巴地望向金碧辉煌的皇宫。
过了两刻钟，顾行舟终于出宫了。
百里景明第一个迎上去，忐忑地问：「九公主可收信了？」
顾行舟心情甚好道：「没有，她根本不想提起你，本王劝你死了这条心。」
百里景明却不太信：「王爷是不是根本没将信的事告诉九公主？」
顾行舟瞥他一眼，不快道：「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亲口去问她。」
百里景明嘆了口气，他怎么可能见得到她。
看似只隔了一堵红墙，实则是万丈深渊。
到底是十余年的兄弟情分，见他愁容满面，顾行舟拍拍他的肩，宽慰了两句。
「这世上的好姑娘多的是，不必执着于一人。」
百里景明蔫蔫地低下头，没说话。
顾行舟将信还给他。
「本王要回府了，你也回吧。」
想了想，顾行舟又叮嘱道：「不要做傻事。」
百里景明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顾行舟看了眼他颓丧的背影，吩咐道：「派人盯着他回府。」
他这才坐上马车。
程吟玉笑盈盈道：「王爷回来了，事情办的可顺利？」
顾行舟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她瞭然道：「王爷是在担心百里公子吧，您放心，妾身觉得他不像是寻短见的人。」
顾行舟扬眉问：「这么了解他？」
怎么又吃醋，程吟玉无奈地笑道：「妾身猜的。」
「那你猜猜本王像不像？」
程吟玉：「……不像。」
他打破砂锅问到底：「本王像哪种人？」
程吟玉静默半晌也没能说出什么话。
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能让堂堂秦王殿下为情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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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他现在对她很好，程吟玉依然觉得自己还不够格。
她很清醒，他对她的喜欢仅仅只是宠爱，宠大于爱。
那些话说得再好听，也只是一句话而已，不代表他非她不可。
程吟玉依偎在他怀里。
她只希望这份宠爱可以长久一些，久到她积攒足够的银子，可以在王府里安稳度过余生。
第112章 家宴
秦王府。
何柔嘉得知顾行舟回京的消息后，立刻着人布置厅堂，为王爷办一场接风洗尘宴。
她吩咐得有些晚，谁都不知道王爷何时回府，所以王府上下一片兵荒马乱，都在为此事做准备。
趁着忙乱，何柔嘉悄声叮嘱观秋：「去将林缨绑过来，切记堵住她的嘴，不许她出声，更不能惊动旁人。」
观秋迟疑道：「侧妃，咱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何柔嘉说一不二，冷声道：「快去！」
观秋咬咬牙，快步走了。
林缨很快便被带到何柔嘉面前。
这半个多月以来，她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披头散髮，瘦弱不堪，一身红衣变成泥衣，隐隐还能闻到酸臭的气息。
何柔嘉上下打量她一番，柔柔笑道：「妹妹最近可好？」
林缨双目呆滞地看着她，露出一个傻笑。
见她还算安静，何柔嘉满意点头，轻声说出一个名字。
「程吟玉。」
这个名字像是一个魔咒，林缨勐然瞪大眼睛，目眦欲裂，呜呜地嘶吼着什么，仿佛是头兇勐的困兽，试图挣开身上的枷锁。
何柔嘉更满意了，眼里闪过暗芒。
程吟玉回府的那一刻，便是她的死期！
没想到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有人通报程吟玉回府的消息。
她皱眉催促：「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观秋很快便回来了，焦急道：「侧妃，程夫人如今在皇宫外面呢，等着王爷一起回府。」
何柔嘉的心跳有些快，和王爷一起回府，这和她计划的不一样！
「快，将她弄回锦琼院！」
何柔嘉果断道：「告诉嬷嬷，今日不许她发出任何声音。」
今日算程吟玉走运，但是她肯定能找到下一个好机会！
过了两刻钟，侍卫回禀王爷即将回府。
何柔嘉敛下心神，一边整理衣裳一边问：「柳夫人可过来了？」
观秋应了声是：「柳夫人正在偏厅等着。」
何柔嘉点点头：「让她过来吧，和我一起去迎接王爷。」
不多时，两人来到王府门前。
一队人马从远处行来，侍卫们训练有素地簇拥着正中央的豪华马车。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秦王府。
率先下车的人是顾行舟。
他神色淡淡地走下马车，挺拔的身姿让人移不开眼，他郎艷独绝，世无其二，不知是多少京城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紧接着，一只纤纤玉手放在他的掌心，被他攥紧，明媚如朝霞的绝色女子笑盈盈地立在马车旁。
不知男子说了什么，女子嗔他一眼，轻轻拍了他一下。
身侧的男子却甘之如饴似的，冷硬的脸庞霎时间冰雪消融，露出两分矜贵的笑意。
虽然短暂，却依然被何柔嘉捕捉到了。
他们像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不顾旁人大秀恩爱，又一同缓缓走上台阶。
如此刺眼。
何柔嘉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二十三天，他们待在一起整整二十三天。
她看向程吟玉平坦的小腹。
若是她运气好，肚子里甚至可能已经孕育了王爷的孩子。
一想到这一点，她便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只能拼命低下头去，竭力忍耐。
等他们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何柔嘉深吸一口气，带领众人恭声行礼：「参见王爷。」
顾行舟道：「免礼。」
「王爷平安归来，真是一大幸事，」何柔嘉笑得温婉，「妾身已经在府中备了宴席，给王爷接风洗尘。」
顾行舟颔首道：「你有心了。」
程吟玉这才有机会向何柔嘉行礼。
何柔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柔柔笑道：「程妹妹的气色更胜从前了。」
程吟玉关切道：「何姐姐的气色似乎有些不好，想来是日夜忧心王爷的缘故。」
何柔嘉嘆道：「是啊，还好有你陪着王爷，我也能放心些。」
程吟玉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都别站在外面了，」顾行舟踏入王府，「去用膳。」
众人跟随他一同回府。
侍立在一旁的青荷和丹樱赶紧走到程吟玉身后。
见到她们，程吟玉也有些激动，悄声问：「丹樱的伤好了吗？」
丹樱低声道：「多谢夫人关心，已经大好了，没有留疤。」
程吟玉松了口气，又问道：「青荷闯祸了吗？」
青荷：「……」
「夫人，奴婢很乖的，」青荷急道，「当然没有闯祸。」
程吟玉笑道：「我知道，逗逗你。」
见她还有心思玩笑，两人都放下心了，看来夫人此行甚是欢欣。
程吟玉又问：「对了，我怎么没瞧见叶嬷嬷？」
丹樱道：「叶嬷嬷这几日身子不好，正在休养。」
程吟玉点点头，想着有空了一定要去探望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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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一行人来到花厅。
顾行舟率先落座，三个女人也按着次序坐了下来。
何柔嘉是侧妃，自然坐在离顾行舟最近的位置。
程吟玉位份低，没敢坐在另一侧，而是坐在何柔嘉的斜对面，与顾行舟隔了一个位置。
柳霜霜就更远了，坐在程吟玉身边。
顾行舟看了一眼身侧的空位，眉宇紧锁。
他正要开口，何柔嘉柔柔出声：「王爷，妾身敬您一杯，恭喜王爷平安归来。」
顾行舟只得喝了那杯酒。
程吟玉没关注他们，一心等着吃菜，她早就饿了。
一旁的柳霜霜关切出声：「吟玉，你落水之后可有受伤？」
虽然对外说她是在顾行舟落水失踪后才去的，但是作为府里的主子，柳霜霜自然知晓内情。
程吟玉笑道：「我没事。」
她礼尚往来地问：「这段时日，你在府中可好？」
她瞧着柳霜霜似乎更瘦弱了些，方才她上台阶时远远地看着，总觉得风一吹就倒。
「我也挺好的。」
两人寒暄着，顾行舟轻咳一声，她们马上噤声，朝上首的人看了过去。
顾行舟道：「本王记得，林氏似乎还在禁足。」
何柔嘉神色不变，从容地应了声是。
「今日家宴，妾身不敢扫王爷的兴，所以没让林侧妃前来。不过王爷若是想让她过来，妾身这就派人去请。」
「不用，」顾行舟不甚在意道，「既然她不在，这位置也不必给她留。」
说完他看向程吟玉，语气随意：「你坐本王身边来。」
程吟玉顿时觉得压力倍增，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让她换位置！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多谢王爷。」
第113章 桌下牵手
程吟玉小心翼翼地坐在顾行舟的右手边。
柳霜霜没动，默默地坐在位置上，头也不抬，像个透明人一般。
何柔嘉攥紧了帕子，笑道：「王爷可真是喜欢程妹妹，想来此行程妹妹侍奉得极好。」
程吟玉抿了抿唇，客气道：「何姐姐在府里做王爷的贤内助，王爷也记着您的好呢。」
何柔嘉看向顾行舟。
他却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便执起玉箸夹菜了。
她神色微黯，也拿起筷子。
程吟玉眼睛一亮，终于能吃东西了！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还是顾忌着仪态，尽量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四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顾行舟问：「本王不在的这段日子，府上可有发生什么事？」
何柔嘉放下筷子，离席请罪。
「回禀王爷，府里一切安好，但数日前王爷失踪，妾身擅自做主，将锦琼院的十个侍卫调遣出去八个，请王爷降罪。」
顾行舟淡淡道：「你以前不会这么意气用事。」
听见这句话，程吟玉和柳霜霜一齐放下筷子，噤若寒蝉。
后院里的事虽是由何柔嘉打理的，但王爷的侍卫不在她的管辖范畴，她无权干涉。
她这样做，虽是为王爷着想，但到底还是犯了忌讳。
何柔嘉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低声解释：「妾身关心则乱。」
花厅里静了片刻，顾行舟终于开口。
「你也该重新学一学管家理事了，明日本王便让叶嬷嬷教教你，什么时候学好，什么时候再管理王府后院。」
何柔嘉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睛。
虽然她私自调遣侍卫，但是根本没出什么乱子。
她本以为王爷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次为何惩处如此严重！
打理后院一事，向来都是她来做的，她做的也很好，从未出过岔子，王爷说撤便撤了！
这比打她的脸还难受！
她抿紧了唇，婉声道：「王爷，林侧妃在禁足，柳夫人和程夫人只是侍妾，除了妾身，没有人能胜任此事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叶嬷嬷近日身子也不太好，想来没有精力教导妾身。」
她试着争取道：「不如王爷换个惩处，妾身都能接受。」
顾行舟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冷声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叶嬷嬷抱恙，你便等着她病好。」
他看向程吟玉：「你是叶嬷嬷亲自教出来的，从明日开始，你来暂代一个月。」
程吟玉心里咯噔一声，见顾行舟正在气头上，不敢反驳，行礼应是。
何柔嘉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她就知道王爷要将此事交给程吟玉！
顾行舟看她一眼：「小惩大诫，若是再有下次，以后你也不必打理后院诸事了。」
何柔嘉恭顺道：「妾身知错，日后一定谨言慎行。」
「坐下吧。」
「多谢王爷。」
何柔嘉重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勉强用膳，有些维持不住该有的仪态。
程吟玉没去看她，慢慢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她心里有些乱，她只是个侍妾，而且还是进府最晚的侍妾，王爷说让她管理后院，她就得接下这个担子。
一想到要管府里这么多人，她就头大。
而且她只学了半个多月，只是皮毛罢了，根本比不上那些从小便开始培养的世家贵女。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是一个可以尽快在下人面前立威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她终于觉得好受不少，也有了胃口，拿起筷子重新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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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偶尔的碗碟碰撞声清脆，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程吟玉夹了一个牛肉丸。
刚准备送入口中，手上一滑，牛肉丸掉入白瓷盘里。
滚了一圈后，牛肉丸掉在铺了精緻桌布的桌子上，一片污渍。
这一举动甚是惹眼，其余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顾行舟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程吟玉嗫嚅道：「妾身不是故意的。」
心里却在骂顾行舟，好端端的，干嘛在桌子底下牵她的手！
她试图抽回，顾行舟却攥着不放，摩挲着她的掌心。
怕何柔嘉和柳霜霜看见，她只得放弃挣扎，转而问道：「王爷怎么不吃了？」
虽然这宴席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但是他们都还没动几筷子，她就不信他会说自己吃饱了。
没想到顾行舟神色自若道：「本王气饱了。」
何柔嘉便是一惊，王爷竟然生这么大气！
连带着柳霜霜也大气都不敢喘，用帕子捂住嘴，压下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
程吟玉看看两人的神色，心里有些无奈，真想大吼一声，他说的是假话！
不过方才还在盛怒中的男人，此刻却忽然做出这种举动，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她灵机一动，笑盈盈地夹了个狮子头，放在顾行舟的碗里。
「王爷一路奔波辛苦，为了身体着想，王爷再多吃些吧。」
她有些哀求地望着他。
若是他们私底下牵手被人瞧见了，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说是她主动勾引，连用膳都不老实。
顾行舟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本王不喜欢吃狮子头。」
程吟玉问：「王爷想吃什么，妾身帮您布菜。」
他故意说道：「牛肉丸。」
程吟玉只得将牛肉丸放在他碗里。
顾行舟满意道：「这次手倒是稳，没掉出来。」
程吟玉：「……」
不过好在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一顿饭吃得如履薄冰，未时三刻终于结束。
何柔嘉道：「王爷歇息吧，妾身便不打扰您了。」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丝毫看不出异样。
顾行舟微微颔首。
程吟玉和柳霜霜也福身告退。
他却叫住了程吟玉，一本正经道：「本王还有事要交代。」
何柔嘉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柳霜霜始终低着头，跟随她快步走远。
等她们都走了，程吟玉这才放松了一些，蹙眉问：「王爷方才为何非要牵妾身的手？」
顾行舟轻咳一声：「本王一时情不自禁。」
这半个多月以来，他们同吃同住，总是无意识地牵着手。
方才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牵到她的手时才觉得安心。
「而且，」他顿了顿，「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第114章 不正经
程吟玉不觉得刺激，她只觉得紧张。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异样的别扭情绪。
何柔嘉和柳霜霜都是他的女人，他为何只在桌子底下牵她的手？
她不想再纠结这个，轻声问：「王爷，您真的放心将后院的事交给妾身吗？」
她记得叶嬷嬷与她说过，两位侧妃刚嫁过来时，后院诸事是交给林侧妃打理的。
只是林侧妃将后院搞得鸡飞狗跳，这才交给了何侧妃。
何侧妃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珠玉在前，程吟玉觉得自己恐怕不能胜任。
「怕什么，」顾行舟不在意道，「只是一个月而已。」
叶嬷嬷教出来的人，他还是很放心的。
程吟玉小心翼翼地问：「妾身若是做错了事，王爷能不能宽大处理？」
铁面无私的顾行舟：「不能。」
气唿唿的程吟玉：「那妾身便不揽这个差事了！」
她在宜光院做宠妾多舒服，干嘛非要提着脑袋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顾行舟欣赏了一会儿她耍小性子的模样，鼓着脸嘟着嘴，处处灵动可爱。
比方才宴席上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知好看了多少倍，也更顺眼。
他揽住她的肩，低声道：「若是做错了事，本王便罚你一整日下不了床。」
又说这些不正经的，程吟玉脸上有些热，伸手推开他。
不过她也知道顾行舟的态度了，她做成什么样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让何侧妃老实一些，别把手伸这么长。
「王爷歇息吧，妾身先回去了。」
顾行舟笑着应了一声，又叮嘱道：「今晚本王便不过去了，你好生歇着。」
程吟玉福身告退。
走出门去，青荷和丹樱都在外面等着，主僕三人相视一笑。
程吟玉笑盈盈道：「走吧，咱们回宜光院！」
半路上，她忽然又想起缠绵病榻的叶嬷嬷，连忙说道：「对了，先去一趟叶嬷嬷那里。」
她细细问道：「你们可知道叶嬷嬷生了什么病？」
丹樱道：「叶嬷嬷头痛不止，府医来看过也不见好，便只能忍着了。」
来到叶嬷嬷所居住的明安堂，程吟玉快步走了进去。
没成想竟会瞧见沉霄，更没想到他在侍奉汤药。
一个体格健硕的男人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捧着碗餵药，怎么看怎么违和。
丹樱轻声解释：「沉霄是叶嬷嬷的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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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怕打扰叶嬷嬷休息，程吟玉没让人通报，所以叶嬷嬷还没瞧见她们，喝下一勺苦药汁。
「我都说了让我自己喝！」叶嬷嬷苦得龇牙咧嘴，「快把碗给我。」
沉霄殷勤道：「前几日儿子没能在您身边尽孝，所以您才会生病，今日我亲自餵您，病肯定好得快。」
说着他又递过来一小勺，叶嬷嬷愁眉苦脸道：「再这样喝下去，我的头更痛了！」
说着她直接将药碗夺了过来，捧起碗咕嘟咕嘟喝完，干净利落。
沉霄：「……」
他赶紧递上几颗蜜饯。
叶嬷嬷只吃了一颗，沉霄还要再劝，叶嬷嬷眼角余光瞥见次间的主僕三人。
她顿时眼睛一亮：「程夫人过来了！」
程吟玉走上前去，沉霄行礼之后自觉地让了位置。
她握住叶嬷嬷的手，轻声问：「今日嬷嬷还头痛吗？」
现在头痛的症状还没发作，所以叶嬷嬷精神还不错。
她玩笑道：「原本是好多了，但是一瞧见傻儿子，更疼了。」
沉霄脸上顿时着了火，小声说：「娘，您给我留个面子。」
叶嬷嬷白他一眼，又笑呵呵道：「不过看见夫人平安回来，我的头痛又好了不少。」
原本她只将程吟玉当成王爷的宠妾，所以能帮则帮，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倒是真的喜欢她了。
从不恃宠而骄，说话做事也妥帖，所以前几日叶嬷嬷担心王爷之余，同样也为程吟玉揪紧了心。
两人闲聊着，另外三人默默退到了次间。
沉霄看了眼许久不见的丹樱，低声问：「你的伤可好了？」
丹樱愣了下，福身道：「多谢沉侍卫关心，已经大好了。」
沉霄没再说什么。
青荷看看两人，忽然意识到什么，笑着撞了下丹樱的胳膊。
丹樱皱眉看她一眼，青荷赶紧抿住嘴。
过了一刻钟，程吟玉出来了，主僕三人继续往宜光院走去。
青荷憋不住了，小声打探：「沉侍卫是不是喜欢你？」
丹樱摇摇头：「不是，你别瞎说。」
她以前是书房里的奉茶丫鬟，所以见到沉霄的次数不算少，只是关心一句罢了。
青荷捂嘴偷笑：「可我觉得他看你的目光不清白。」
走在前面的程吟玉捕捉到了「不清白」三个字，好奇地问：「什么不清白？」
青荷正要开口，丹樱抢先出声：「青荷说着玩的，夫人别放在心上。」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青荷快人快语，「夫人，奴婢觉得沉侍卫喜欢丹樱姐姐。」
程吟玉怔了下，忽然又眨眨眼：「我也觉得。」
她想起遇刺那日，沉霄将丹樱抱在怀里的样子。
原本她已经忘了，但是经青荷提醒，忽然就记了起来。
丹樱神色凝重道：「夫人别调侃奴婢了，奴婢和沉侍卫并没有什么。」
青荷却好奇道：「夫人怎么看出来的，快跟奴婢讲讲。」
程吟玉便将此事说了出来。
丹樱愣了愣，她当时已经昏迷，完全没印象，便想着改日亲自去和沉霄道谢。
程吟玉道：「你若是喜欢沉侍卫，我便去王爷面前帮你们求个恩典。」
丹樱摇摇头，她没想过成亲的事情。
见她完全没有少女怀春的模样，程吟玉便不提了。
终于回到宜光院，下人们排成一排，齐声行礼，小白也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程吟玉惊讶道：「小白长大了不少。」
原本就圆滚滚的身子大了一圈，毛髮也更亮了。
她将小白抱了起来，沉甸甸的。
青荷道：「赵师傅每日都好吃好喝地伺候他，奴婢们也在精心照顾。」
程吟玉看看众人，笑道：「宜光院人人有赏！」
第115章 恩爱
抱着小白稀罕了好一会儿，程吟玉有些睏倦了。
连日来的劳累似乎一股脑地涌了出来，让她昏昏欲睡。
「备水吧，我先沐浴。」
明日才开始打理后院事宜，今日她想好好歇歇。
丹樱应了声是，出去吩咐小厮抬水进来。
青荷帮她通发，一边解下丝带一边问：「夫人是不是不会盘髮髻？」
程吟玉透过铜镜嗔她一眼：「知道你还问。」
如瀑青丝披散下来，柔顺油亮。
青荷拿起白玉梳，笑嘻嘻道：「不过夫人这个打扮也很美。」
方才午宴时，她悄悄对比过，就算何侧妃和柳夫人满头珠翠、妆容精緻，也比不上自家夫人不施粉黛的模样。
在她看来，夫人无一处不美，王爷宠她是理所当然。
而且王爷现在还将管家之权交给了夫人。
虽然只有一个月，但是若是夫人做得好，说不定以后就不换人了。
通了发之后，浴桶里的水也倒满了。
程吟玉任由她们服侍着褪去衣衫，白皙的肌肤上隐现红痕，深深浅浅。
青荷和丹樱无法装作视而不见，都红了脸。
看来王爷和夫人此行甚是恩爱，连红痕都没消下去。
程吟玉自然也瞧见了，脸上有些发烫。
她故作淡定地跨进浴桶中，遮住那些暧昧的痕迹。
为了避免尴尬，她找了个话题：「府里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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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道：「奴婢半个月没有出宜光院，没听说过有什么事。」
丹樱也摇摇头。
「那京城里的事呢？」
青荷无奈地笑道：「夫人，奴婢们连王府里的事都不知道，更遑论京城里的事了。」
说着她笑嘻嘻道：「夫人放心，奴婢就当没看见。」
程吟玉脸上一红，娇嗔道：「你不许提！」
青荷道：「不如夫人给我们俩讲讲襄州的事吧？」
程吟玉应了一声，从出京开始说起。
沿路的风土人情、酒楼遇到的地痞流氓、顾行舟给她买的幕篱……
说着说着，青荷脸上浮现出些许嚮往的神色，惹得程吟玉也开始怀念了。
正巧水也快变凉了，程吟玉便道：「今日就讲到这里，我先去睡一觉。」
两人服侍着她睡下，轻手轻脚地退出门。
坐在门外的台阶上，青荷憧憬道：「虽然夫人没怎么提到王爷，但是我觉得这一路上，王爷对夫人肯定很好。」
丹樱诧异地问：「为何？」
「就是一种感觉。」
青荷撞撞她的手臂，兴奋道：「你没看出来吗，夫人的气色更好了，像是……一朵被精心浇灌的牡丹花。」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雍容华贵的花，也最适合夫人。
丹樱皱眉提醒：「别的花都能说，就是不能说牡丹。」
青荷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
差点忘了，夫人从前在青楼里的名字就是牡丹。
这段不堪的记忆，没有人想被提起。
「那就换成桃花吧，」青荷道，「夫人身上有股桃花香。」
三月开在枝头的桃花，就像夫人粉白娇嫩的脸。
丹樱笑笑，暗中思忖着要不要现在便去找一趟沉侍卫。
她当初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现在已经知晓了此事，断然没有拖延的道理。
她不喜欢欠人情。
青荷还在絮絮说着什么，见她发呆，露出一个暧昧的笑。
「你不会是在想沉侍卫吧？」
丹樱回过神，点点头：「我在想该送他什么谢礼。」
见她这么痛快地承认了，青荷顿时觉得没意思了。
托腮想了一会儿，青荷提议道：「沉侍卫似乎什么都不缺，不如你亲手绣个物件给他吧，更显诚意。」
丹樱摇摇头：「亲手绣的东西，怎么能给除了夫君之外的男人。」
青荷也不知道送什么了，陪着她想了半晌。
「有了！」青荷灵机一动，「我记得你会做点心，不如你亲手做一盘点心送过去。」
丹樱顿时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只是夫人这边……
「放心吧，有我在呢，」青荷笑眯眯道，「你快去忙吧。」
丹樱点点头，快步去了小厨房。
赵师傅正歇着，听徒弟豆儿说丹樱姑娘过来了，赶紧起来迎接。
「丹樱姑娘，可是主子有什么吩咐？」
丹樱摇摇头，轻声道：「赵师傅，我想借小厨房一用，不知您可否通融一二？」
赵师傅笑呵呵道：「随你用，需要什么，我让豆儿去准备。」
丹樱准备做绿豆糕，便将需要用的食材告知于他。
不多时，食材都备好了，丹樱婉拒赵师傅帮她打下手的提议，亲力亲为。
赵师傅没走，笑着打探：「丹樱姑娘的点心是要给心上人做的？」
丹樱一边揉面一边说道：「不是，我前段时日受了一个人的恩惠，又没什么能报答的，便想亲自做一盘点心。」
做完绿豆糕，丹樱特意让赵师傅尝了几块。
赵师傅赞不绝口：「怕是要把我都比下去了。」
丹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福身道：「多谢赵师傅，我先走了。」
离开宜光院，她快步前往书房，沉霄果然在此处守着。
见到她，沉霄愣了下，朝她走来。
「程夫人让你来的？可是要传什么话？」
丹樱摇摇头：「沉侍卫，我是来找你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沉霄回头看眼书房的方向，犹豫片刻，点点头。
「长话短说。」
走到僻静处，丹樱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他。
沉霄迷茫地接了过来，指腹不小心蹭到她的手指，他心里一乱，差点没拿稳。
丹樱福身道：「今日我才知晓，那日夫人遇刺，是沉侍卫将我带回王府的。所以我特意给您做了一份点心，还望沉侍卫收下。」
「哦，这是小事。」沉霄攥着食盒，语气似乎不甚在意。
丹樱道：「那我便走了。」
沉霄张了张口，却也没能说出什么话，只得点点头，看着她走远。
他的神色懊恼起来，拍了几下自己的嘴，怎么就这么笨！
将这件事办完，丹樱松了口气，又赶快往宜光院的方向走去。
路过玄心湖，她脚下一顿。
湖边立着一道清丽身影，正静静地看着她，笑容温婉又和善。
丹樱迟疑了一下，一步一步地朝湖边走去。
她福了福身，轻声开口：「何侧妃安好。」
第116章 做戏而已
「免礼。」
何柔嘉笑得温婉：「许久没来玄心湖看看了，你常住这边，想来比我更熟悉，要不要陪我走走？」
丹樱应了声是：「这是奴婢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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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继续向前，观秋站在原地望风。
何柔嘉道：「虽然你已经入了王府，但是这段时日，你一直待在宜光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竟没能见上你一面。」
丹樱轻声道：「是奴婢蠢笨，没本事找到机会见侧妃。」
何柔嘉轻飘飘地问：「是没找到机会，还是不想见我？」
丹樱心里咯噔一声，立刻跪了下来。
「随口一问罢了，跪什么？」何柔嘉亲自将她扶起来。
丹樱惶惶不安地跟在她身后，继续往前走。
何柔嘉终于说到正题：「程吟玉入府那日，为何受伤的人是你？你帮她挡了一剑？」
她一直在思忖此事，按理来说，陈管事和侍卫的剑应该直奔程吟玉才是。
只要丹樱及时躲开，根本不会伤到她。
何柔嘉越想越心惊，怀疑丹樱已经生了二心。
丹樱早已有了应对之策，从容解释：「若是程夫人死了，奴婢却毫髮无损，这不可能，所以奴婢便帮她挡了一下。」
「若是程夫人只是受了伤，奴婢也能博取她的信任，谁知……后来她竟被人救了。」
说到这里，丹樱的语气不无遗憾。
何柔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这番话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可是何柔嘉就是不太相信。
「为何你偏偏挡了那一剑？」
丹樱道：「奴婢想着，若是受了伤，必定行动迟缓，下次便不能救她了，这样程夫人被刺身亡也是情理之中。」
何柔嘉移开视线，望向平静的湖泊。
「可是这件事你办砸了。」
丹樱再次跪了下来。
这次何柔嘉没有扶她，淡淡开口：「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弟弟妹妹的命，只能留一个。」
丹樱攥紧了手，拼命克制着颤抖的身躯。
「第二，将功补过，将避子药下在程吟玉的膳食里。」
何柔嘉柔柔一笑：「应该不难选吧？」
丹樱默默接过那包沉甸甸的避子药。
何柔嘉叮嘱道：「这是一个月的量，每次行房之后，必须让她喝下去。」
「还有，这药微苦，掺在甜粥里才不会被她察觉。」
丹樱应是。
何柔嘉看着她，提醒道：「别抱什么侥倖心理，若是一两个月后，程吟玉的肚子大起来，就让你的弟弟妹妹下去陪你的爹娘吧。」
丹樱坚定道：「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为侧妃做事。」
何柔嘉很快便离开了，独留丹樱跪坐在湖边，痛哭不止。
她连哭也不敢发出声音，甚至不敢流泪，仰脸逼退决堤的泪水。
一步错，步步错，她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一刻钟后，丹樱终于收拾好情绪，回到宜光院。
青荷还守在厢房外，见她回来，轻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丹樱笑笑：「和沉侍卫多说了一会儿话。」
青荷眨眨眼：「嘿嘿，是不是忽然觉得沉侍卫很好？爱上他了？」
「他确实挺好的。」丹樱随口说道。
青荷还想再调侃几句，忽然发现她的眼眶有些红。
「方才你是不是哭过？」
丹樱一惊，没想到竟会被她看了出来，垂头掩饰。
「没有，回来的路上太着急了，也顾不得擦汗，汗珠滴到眼里了，又酸又涩。」
青荷便道：「那你快去洗把脸，我估摸着夫人快醒了。」
丹樱点点头，快步走了。
她还没回来，厢房里的铃铛便响了。
青荷连忙进了内室，倒了杯茶端到床边。
程吟玉一口气喝完，舒服了不少，问：「怎么不见丹樱？」
青荷立刻便笑了，将丹樱去找沉霄的事情告诉她。
「夫人，说不定他们俩真的能成呢，到时候您和奴婢便是红娘！」
程吟玉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比丹樱还期待，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了？」
青荷笑嘻嘻道：「奴婢才不想成亲呢，奴婢只想服侍夫人一辈子。」
「傻姑娘，可别为了我搭上你的一生，那我就成罪人了。」
青荷勉为其难道：「那好吧，但是我得找一个像王爷对夫人这么好的男人。」
程吟玉笑笑：「怎么好了？」
青荷便将晌午她和丹樱的对话说了出来。
正巧丹樱过来了，青荷笑着问：「王爷和夫人是不是很恩爱？」
丹樱点点头。
青荷请求道：「夫人，您再跟奴婢讲讲去襄州的事情吧，奴婢好奇极了。」
离用晚膳还有好一会儿的工夫，程吟玉便答应了。
「一边绣香囊一边说吧。」
她还欠王爷九个香囊呢。
书房。
顾行舟忙完一阵，天刚擦黑。
沉霄适时提醒：「王爷，该去用膳了。」
顾行舟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狼毫笔。
「晚膳端到书房。」
若是事多，他就会直接在书房里用膳，节省时间。
晚膳很快便端了过来，顾行舟吃了几筷子，忽然停下了。
沉霄纳闷地问：「王爷，饭菜不合胃口？」
「不是，」顾行舟顿了顿，「本王只是觉得……太安静了。」
连日来，他与程吟玉同吃同住，用膳时总会闲聊逗趣几句，忽然一个人吃饭，他有些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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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霄更纳闷了，书房本就安静，谁敢高声喧譁？不要命了！
顾行舟没滋没味地吃了一会儿，又想到今晚还要独寝，明早睡醒抱不到温香软玉，更难受了。
心中一动，他放下筷子，大步往外走去。
沉霄连忙跟上：「王爷去哪？」
「宜光院。」
他去得心血来潮，所以没让备轿，全靠两条腿。
走了一刻钟还没到地方，他不由得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他就让程吟玉住在离书房最近的院子了。
顾行舟思忖着，下意识问道：「书房附近可有什么好院落？」
沉霄想了想：「明月院，就在书房后面。」
「派人收拾出来。」
迟疑了一下，他又说道：「在书房里开一个直通明月院的后门。」
沉霄愣了下，难道府里要进新人了？没听说啊……
默了默，他忽然反应过来，王爷这是要给程夫人换院子啊！
甚至还要住在离书房的院子，还要开后门！
他不由得暗笑，当日是谁说「本王就是要让她离得远一些」的？
终于来到宜光院，顾行舟想给程吟玉一个惊喜，没让人通传。
走到窗边，主僕的欢声笑语传了过来，隐约提到了「王爷」的字眼。
顾行舟便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听着。
沉霄悄悄翻了个白眼，堂堂秦王殿下，听人墙角！
他赶紧后退了几步，唯恐听到不该听的话。
内室里，程吟玉早就绣累了，将绣绷放在一边，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讲完了在含香楼泼酒的事。
青荷一脸兴奋地出声。
「您肯定是嫌那位吴大人多事，居然让两个姑娘侍奉王爷，所以吃醋了！」
她实在是过于激动了，程吟玉摇着团扇，无奈开口。
「唉，什么吃醋，做戏而已。」
第117章 这也是做戏吗
内室里静了一瞬。
丹樱朝程吟玉看来。
青荷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有些慌乱道：「夫人，您说什么呢？」
程吟玉执扇的手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竟然将真心话说出来了，一时有些忐忑。
但是转念一想，丹樱和青荷是她的贴身丫鬟，笑闹的话罢了，她们不会外传，便没解释。
程吟玉笑道：「我说我有些饿了，先去用膳吧。」
青荷迟钝地应了一声，扶她起来，整理着压得微皱的衣裙。
丹樱去让丫鬟们摆膳，率先往外走去。
掀开珠帘，面前立着一堵人墙。
她诧异地抬起头，心里勐的一跳，赶紧跪下。
「参见王爷！」
内室里的人亦是一惊。
程吟玉忐忑地转过脸，对上顾行舟不怒自威的俊颜。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眼底却似有波澜，潜藏着暴风雨前的宁静，直至掀起惊涛骇浪。
程吟玉轻轻抿了下唇，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倖。
或许……他刚刚才过来，并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程吟玉轻移莲步，缓缓走上前去，莞尔一笑。
「晌午王爷不是说今晚不来了吗？怎么忽然又过来了？」
顾行舟没有回答，垂眼望向她娇媚的脸。
内室里气氛凝滞，落针可闻。
丹樱和青荷跪在地上，隐晦地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的惊恐，将头垂得更低。
程吟玉望着神色紧绷的男人，努力维持笑容，攥紧了裙边。
直到顾行舟一字一顿地出声。
「幸好本王过来了，不然，不知还要被你哄骗多久。」
他的声线没什么起伏，却让程吟玉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青荷咬牙开口：「王爷，夫人说的是玩笑……」
「滚出去！」
顾行舟怒喝一声，内室一番忙乱之后，只剩下他们两人。
珠帘轻轻晃动着，声音清脆悦耳，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
顾行舟在这一边，程吟玉在另一边。
彼此的脸被珠帘分隔，模煳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珠帘不再晃动，内室重新陷入寂静。
程吟玉咬紧了唇，婉声开口：「王爷，妾身……」
后面的话被忽然开始快速晃动的珠帘声打散，紧接着，她的脖子一疼，窒息感纷杳而至。
她勉强抬眸，便见顾行舟猩红着一双眼睛，瞳孔里倒映着她痛苦的脸。
那一瞬间，她想起的是她在马车上，将他的眼睛当成她的镜子。
那一刻的她，一定是娇媚灵动的，美极了，不然顾行舟不会如此温柔缱绻地吻她。
那时候应该也是他最喜欢她的时候，所以可以容忍她做任何事。
可是她不爱他，她将他当成东家，却又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他。
谎言被拆穿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程吟玉没有挣扎。
可是求生是本能，在他箍得愈发紧的时候，程吟玉还是忍不住捶打他绷紧的粗壮小臂。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他掐死的时候，他的手蓦地一松，丢开了她。
程吟玉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唿吸着，止不住地咳嗽，逼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顾行舟站了起来，负手而立，俯视着逢场作戏的女人。
就算是最狼狈的时候，她依然是美的。
肤色粉白，眼尾淡红，映衬着那颗泪痣更为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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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页
一双桃花眼含着雾濛濛的泪，将落未落，惹人怜惜。
不点而朱的唇微张着，细细地喘着气，连唿吸声也带着两分引诱的意味。
她这么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让他……下不了手。
顾行舟攥紧了手，问：「这也是做戏吗？」
程吟玉迷茫了一瞬，她劫后余生，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却一个字也没解释，一言不发地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
程吟玉惊唿一声，想圈紧他的脖颈，却又不敢。
只能悄悄扯住他的衣襟，一脸畏惧地望着他。
离得近了，她能看见他清晰而冷硬的下颌线，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以及冰冷威严的视线。
程吟玉垂下颤抖的眼睫，被他不甚温柔地扔在床榻上。
他俯身压了下来。
盛怒下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举动，程吟玉猜也能猜得出来，想躲，却又不敢。
她闭上眼睛，盈满眼眶的泪珠终于滑落下来，准备承受他的怒火。
可是想像中的疼却没有传来，顾行舟甚至没有撕开她的衣裳，只是轻柔地吻去她的眼泪。
在她困惑之时，他的动作愈发缱绻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他似乎将她当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每一寸都要驻足、欣赏、亲吻。
她渐渐沉沦，不再满足于他隔靴搔痒似的耳鬓厮磨。
顾行舟浑身紧绷着，却依然不为所动。
他望着她似泣非泣的模样，捏住她精緻小巧的下巴。
程吟玉睁开眼睛，桃花眼含着一汪水，泛红的眼尾蛊惑人心。
偏偏她的神色是迷惘的，仿佛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只想与他沉沦在这无边情海。
这就是她情动之后的模样。
顾行舟从前无比喜爱，总要看着她表露出这样的神色才会心满意足。
可是现在，他却拿不准主意。
他低声问：「阿玉，这也是做戏吗？」
程吟玉呜咽着抱紧他，忍耐到极致的男人闭上眼睛，终于遂了她的愿。
厢房外，丹樱和青荷大气也不敢喘，安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传来柔婉的哭泣声与隐忍的低喘，她们终于小小地松了口气。
离得远了一些，青荷不安地问：「王爷和夫人这是和好了吗？」
丹樱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
青荷捂住嘴，忍住那声哽咽：「夫人肯定是和我们说笑的，可是王爷当真了！」
丹樱低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或许夫人已经解释清楚了。」
青荷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是我错了，我不该大喊大叫，夫人肯定是嫌我吵闹，所以才那样说的……」
说到这里，她小声问：「要不然我去跟王爷解释吧，我宁愿王爷打我骂我，也不要迁怒于夫人！」
丹樱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别冲动，咱们先静观其变。」
说话间，厢房里的动静大了些，隔了这么远，依然清晰可闻。
青荷忧心忡忡地看向厢房的方向，祈祷着下一刻就停下来。
可是从月上柳梢头到月上中天，夫人的嗓子喊得沙哑了，依然未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寂静了一整晚的王府迎来喧闹声，厢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程吟玉已经睡着了，眉眼微蹙，檀口微张，睡得并不安稳。
顾行舟拨开她被水洗过似的乱发，将她抱在怀里，揉进骨血。
他伏在她的耳边，声音喑哑。
「阿玉。」
她浅浅地应了一声。
「你喜欢本王吗？」
第118章 信国公夫人回京
简单洗了把脸，顾行舟走出厢房。
青荷和丹樱赶紧迎上去，又被他冷漠的神色吓退。
最终她们只是福了福身，目送他走远。
沉霄跟在顾行舟身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他离得远，根本没听到程夫人的话，然后王爷便进去了。
王爷进了厢房便用不到他了，他就去下人房里凑合了一晚。
拂晓时分，他打着哈欠过来，却见丹樱和青荷忧心忡忡地站在厢房外。
他问她们是不是一夜没睡，她们居然都没理他。
莫名其妙的。
沉霄挠挠头，问：「王爷，您不在宜光院……用早膳吗？」
说到「宜光院」时，顾行舟投来冷冷一瞥，导致最后四个字说的又慢又轻。
他勐然意识到一件事，王爷和程夫人吵架了！
他赶紧闭上嘴，决定今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当差。
顾行舟快步去了正院。
早膳摆了上来，他执起筷子大快朵颐。
沉霄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纳闷地想，若是生气，王爷不应该没胃口吗？
难道是他想多了？
可是他也不敢问。
用过早膳，顾行舟简单沐浴一番，换上朝服，去上朝。
今日朝堂上没什么大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众人脸上都是轻快的神色。
唯独顾行舟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满身的戾气藏不住。
连皇帝都看了出来，问了一句。
顾行舟出列，答道：「回禀父皇，昨日儿臣没有睡好，望父皇见谅。」
皇帝关心了他几句，朝会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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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页
顾行舟又冷着脸走出大殿，周围十尺之内无人敢靠近。
唯独清王走上前去。
他面容儒雅俊朗，唇边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身形清瘦挺拔，愈发显得清风霁月。
只是他的面色过于白皙，时不时地掩唇轻咳，添了几分病弱感。
顾行舟瞥他一眼，淡淡开口：「五哥。」
「多日不见，六弟怎么变得这般冷淡？」清王笑得温和，「和哪个弟妹闹矛盾了？」
清王虽饱读诗书，但也疾病缠身，皇帝怜惜，一个月只上一两次朝。
顾行舟戾气更甚：「我还未娶妻，五哥哪来的弟妹？」
清王咳了一声，歉疚道：「是我说错话了。」
顾行舟的面色缓和了两分，抱拳道：「还未恭喜五哥即将迎娶王妃。」
清王依然笑着：「六弟记得来喝喜酒。」
「一定。」
说话间，两人走下了汉白玉台阶，即将就此分别。
清王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好言相劝。
「我观你眼下乌青甚重，血丝甚是明显，想来昨晚数度春宵，你年纪也不算大，千万不要学父皇纵慾过度。」
顾行舟：「……」
若不是看在他身体抱恙的份上，顾行舟真想给他一拳。
「不劳五哥费心，」顾行舟淡淡道，「我心里有数。」
以前他只是收着罢了，怕程吟玉吃不消。
而且他有诸多事务在身，不可轻易沉溺于此。
但是以后，他不会再管她如何，只要自己尽兴。
一个对他没有半分情意的女人，他何必怜惜？
他现在只是喜欢她的身体，等他烦了厌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赶出府去。
想赖在王府里过好日子？做梦！
出宫之后，顾行舟翻身上马，看向沉霄。
「派人去王府说一声，本王这几日留宿军营，不回去了。」
沉霄应了声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侍卫，便见王爷策马扬鞭，尘土飞扬之后，不见了。
他叮嘱了侍卫几句，赶紧跟上。
军营在京郊，沉霄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出了城门之后追上了正在和马车里的人说话的王爷。
能让王爷停下来的人少见，他看了眼马车上挂着的红灯笼——信。
信国公府的马车！
他便想起了信国公夫人回京的消息，果然是今日。
顾行舟毕恭毕敬地问：「不知老夫人有何指教？」
他原本只想打声招唿便离开，没想到竟会被信国公夫人拦住。
他轻扫一眼，年过花甲的老夫人面容和善，虽然已有半数银丝，但脸上的皱纹不算多，只是笑纹一些明显，精神堪称矍铄。
老夫人也在仔仔细细地打量顾行舟。
模样俊朗周正，身姿挺拔，算得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郎君，只是煞气太重，瞧着不近人情。
顾行舟皱了下眉，他怎么觉得老夫人的目光有些挑剔？
正欲细看，老夫人却收回了视线。
她问：「秦王殿下是要去军营吧，什么时候回府？」
顾行舟愣了下才说道：「过几日。」
老夫人含笑道：「今日老身想去拜访王爷，不知王爷能否给老身一个面子？」
顾行舟眉宇紧锁，好端端的，拜访他做什么？
倏然间，他想到沉霄打探到的消息——信国公府丢了位姑娘。
难道他认识？或者借他的势找人？
不管是哪种，能与信国公府的人交好，对他来说都百利而无一害。
思及此，顾行舟颔首道：「本王戌时正刻回府，老夫人一路奔波劳累，快回去歇息吧。」
老夫人笑吟吟道：「好，王爷慢走。」
顾行舟点点头，策马离开。
等他走远了，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大口气，问身边的孙儿：「方才没露馅吧？」
程和光温声道：「祖母放心，秦王殿下没有生疑。」
「那便好，」老夫人道，「今晚就按咱们商量的来办，先礼后兵。」
顾行舟若是答应，一切好商量。
不答应，她拼了这条老命也得将小孙女抢回来，搂在怀里好好稀罕几日！
至于接下来怎么办，老夫人还没仔细想过。
但是信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怎么可以只做一个小小的侍妾？
必须是正妻！
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风光出嫁！
不过，老夫人琢磨着，最终还是要看小孙女的意思。
若是她也喜欢王爷，那便随她吧。
可不能因为此事跟即将失而復得的小孙女生分了。
有信国公府撑腰，谁敢置喙一句？
老夫人掀开帘子，望着近在咫尺的繁华长安城，眼里渐渐模煳。
已经十五年了，上天还是眷顾她的，终于让她寻到了她的乖孙女。
第119章 要不要下药
临近午时，内室里的桃花香气依然未散。
青荷蹑手蹑脚地掀开珠帘，又挑开床榻上的纱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
夫人还睡着，眉眼间笼着清愁，口中呢喃着什么，像是梦魇之兆。
她大气也不敢喘，视线一寸寸地掠过裸露的肌肤。
脖颈间的红痕清晰可见，像是被掐的，锁骨上还有青紫的痕迹，微敞的衣襟里，无一处好肌肤。
细腕垂在床沿，不知被人攥了多久，红痕难消，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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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页
青荷捂住嘴，夫人被王爷折磨成什么样了！
她赶紧出了门，含泪道：「丹樱姐姐，咱们去找府医吧，夫人这副模样，我真怕她撑不过去。」
丹樱沉稳地摇摇头：「王爷不会答应的。」
这个时候，她们不能再去触霉头。
而且侍卫回禀过了，这几日王爷都住在军营里，只要仔细养着，过几日夫人的身子便好了。
「那、那咱们把夫人叫起来吃口东西吧，」青荷担忧道，「夫人昨晚便没用晚膳。」
丹樱道：「先让夫人睡个好觉吧，等她饿了或渴了，自然会醒的。」
青荷也在她的宽慰里渐渐平復了心绪。
「每隔一刻钟，咱们俩轮流去看看，夫人可千万不能出事了。」
丹樱应了声好。
「只是王府后院里的事该怎么办？」青荷又发愁了。
今日一大早，何侧妃那边便送来了一大摞帐册。
说是各个田产铺子送来的，这两日要核对清楚，然后交给王爷过目。
王爷名下的产业数不胜数，夫人已经浪费了半日，一日半的工夫怎么可能核对完？
可是若是做不到，王爷肯定会更加生气，到时候又来折磨夫人。
如此循环往復，没一日安宁日子。
丹樱嘆了口气，问：「青荷，你会看帐本吗？」
她们将帐册搬到次间，一边核对一边听着内室里的动静。
临近申时，铃铛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往内室走去。
程吟玉哑声说：「帮我倒杯茶。」
青荷含着泪去倒茶，丹樱扶她坐起身。
程吟玉的手还颤着，险些拿不稳茶盏。
青荷小心托着杯底，辅助她喝完了一整杯。
「夫人，还要吗？」
程吟玉点点头，腰肢疼得厉害，她只能一手撑在床榻上，一手喝茶。
衣裳滑落下来，香肩半露，细细密密的吻痕遮掩不住。
这次两人都没有脸红，只觉得心疼。
喝完第二杯茶，程吟玉摆摆手，倚靠在床榻上。
思忖再三，她还是问道：「王爷什么时候离开的？」
青荷小心翼翼道：「卯时。」
程吟玉抿了下唇，她记得她睡过去之前，隐隐看到窗外的亮光。
难道他半刻也没歇息便走了吗？
程吟玉又问：「王爷临走时什么神色？」
「王爷走得很快，奴婢没看清，似乎绷着脸。」
程吟玉点点头，柔声问：「他有没有为难你们？」
青荷的眼泪马上落了下来，拼命摇头。
都这种时候了，夫人居然还在为她们着想。
「没迁怒你们就好。」
程吟玉放下心，神色却又难过起来。
「只是，我可能要失宠了，连累你们了。」
青荷拼命摇头：「不会的夫人，您只是跟奴婢说了一句玩笑话而已，只要您好好跟王爷解释，您一定会重新得宠的。」
程吟玉只是笑笑：「或许吧。」
只有她知道，昨晚顾行舟掐她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
那种濒死的感觉，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略过这个话题，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是申时了。」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程吟玉低头看了眼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有些迷茫。
明明王爷怒意滔天，为何还会宠幸她一整晚？
甚至刚开始的时候，动作堪称温柔缱绻，后面才慢慢变得激烈。
只是他始终是沉默的，像一座山。
以前他总会逗她几句，非得看她脸颊红透才行。
程吟玉拉好衣裳，默默地想，或许，王爷依然喜欢她这副身子，所以捨不得她死。
梳洗之后，程吟玉去用膳。
走到次间，却发现一摞帐册。
她惊讶地问：「怎么还是送过来了？」
她以为经过昨晚的事，从此她就是顾行舟的禁.脔了，在府里毫无地位，唯一的作用便是泄.欲。
丹樱道：「奴婢也不知晓。」
这摞帐册让程吟玉看到一点希望，这是不是代表王爷只是生气他受骗，而不是对她不管不问了？
程吟玉心中一动，问：「王爷现在在哪？」
「清晨有侍卫回禀，说王爷这几日住在军营。」
程吟玉松了口气，正好她可以好好养着身体。
丹樱道：「夫人饿不饿？奴婢去让丫鬟们将午膳端过来。」
程吟玉微微颔首，去一旁梳洗。
她挽起衣袖，青荷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红痕，有些心疼地开口。
「夫人，奴婢去找府医拿一盒药膏吧，可以好得快一些。」
「好。」
花厅里，小丫鬟们正陆续将膳食端进来。
丹樱的手伸到袖子里，指尖发颤，面前维持着淡然的模样。
没过多久，小丫鬟们将膳食摆好便离开了，花厅里只剩下她。
她看着那碗红枣银耳粥，默默地想，要下药吗？
程吟玉走出厢房时，外头阳光正盛。
她将手抵在额头上，躲避着刺眼的光。
进了花厅，丹樱侍立在一旁，程吟玉扫了眼菜色，顿时食指大动。
她已经一整日没有吃东西了，现在只想赶紧填饱肚子。
没过多久，青荷带着药膏回来了，还打听到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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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页
「十余年未回京的信国公夫人忽然回京了，现在就在国公府呢，听说前去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程吟玉咽下口中食物，轻声问：「那她失散的孙女可进府了？」
青荷有些迷茫：「什么失散的孙女？」
见她还不知道，程吟玉便准备讲一遍，只是她吃的有些急，噎着了。
「先给我盛碗红枣银耳汤。」
见夫人胃口好，青荷笑着应了声好。
丹樱攥紧了手，看着她喝下那碗汤，垂下视线。
今日夫人过于悽惨，她不能再添堵。
下次，下次她一定不会犹豫不决。
第120章 信国公府拜访
用罢午膳，程吟玉开始核对帐册。
她准备核对完之后，等王爷回来，亲自去找他。
其实她不太明白，顾行舟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
气她骗他吗？
可是身处后院的女人们都要依附于夫君，若是不喜欢夫君却得了宠爱，不演得逼真些，如何稳固地位？
他身为王爷，应该懂这个道理才是。
难道他是王爷，她就要全心全意地爱他吗？
她要为自己的以后着想，失宠后的滋味不好受，她不想自怨自艾也有错吗？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程吟玉吐出一口浊气，沉下心继续核对帐册。
酉时三刻，阳光早已不再刺眼，屋里却闷热得厉害。
已经忙了一个时辰了，程吟玉决定休息片刻，走出门去。
外头一片昏黄，天边橘红色的晚霞压得很低，仿佛要朝大地俯冲而来。
远处，乌云密布，吞噬绚丽晚霞，渐渐朝她们的方向偏移。
「要下雨了！」青荷兴奋道，「京城许久没有下雨了，正好消消暑。」
程吟玉笑道：「瞧着是场大暴雨。」
倏然间，她想起上次下雨的时候，笑容渐渐消失了。
遇刺的画面在脑海中盘旋，她抿了抿唇，还有些后怕。
她尽量不去想，却又忽然忆起一件事——她还不知道那位救命恩人的身份。
程吟玉怔了下，她似乎忘记与王爷说了，让他帮忙找一找恩人，她好亲自道谢。
可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人海茫茫，去哪找呢？
而且，顾行舟现在肯定不想帮她做事了。
程吟玉幽幽地嘆了口气。
青荷听到嘆气声，朝身侧的夫人看去。
程吟玉微仰着脸，昏黄的、浅浅的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为盛放到极致的芙蓉花镀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令人目眩神迷。
只是她的眉眼间笼着清愁，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也变得有些黯淡了。
青荷戳了戳丹樱的手臂，小声说：「夫人好像不高兴，咱们想个办法哄哄夫人。」
话音刚落，「汪」的一声，不知去哪撒欢的小白跑了回来，直直地往程吟玉的脚边沖。
程吟玉终于露出笑容，将往她身上扑的小白抱了起来。
「怎么弄得脏兮兮的，」程吟玉握住小白的前爪，「爪爪都脏了。」
像是知晓主人嫌弃它了，方才还张着嘴吐舌头的小白委屈地「呜呜」两声。
程吟玉失笑：「真不错，小白能听懂话了呢，以后不说你了。」
小白马上高兴起来，往她怀里拱。
陪着小白玩了一会儿，主僕三人继续去核对帐册。
程吟玉想起一事：「对了，今日午膳用得有些晚，我还不饿，等戌时再用晚膳吧。」
青荷应了声好，让小丫鬟去小厨房说一声。
离戌时还有小半个时辰，远处的乌云终于偏移过来，吞噬所有的亮光。
天边阴沉沉的，正在酝酿一场大雨。
清竹院里，何柔嘉站在廊下，目光平静地望着越来越昏暗的院子。
小厮们早已殷勤地点了灯，红色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观秋走上前来，附耳说了句话。
「侧妃，已经安排好了，等侍卫换班的时候便动手。」
身为打理王府后院许久的侧妃，何柔嘉自然知晓戌时到戌时一刻是王府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她浅浅地应了一声：「锦琼院那边可做好准备了？」
「是，看守的侍卫茶水里都下了蒙汗药，再过一刻钟便起效了。」
何柔嘉点了点头。
今日戌时是最好的时机——王爷不在府中、天降大雨、侍卫防守松懈。
甚至，她不再掌管后院也是一个好藉口，出了事不会连累到她。
今日便是程吟玉的死期，她势在必得！
何柔嘉眼底闪过一丝阴毒，周身温婉的气质顿时一变，背后仿佛长出了爪牙。
观秋打了个冷颤，默默退后一步。
临近戌时，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滴砸下来，噼啪作响。
天边隐隐闪过银色雷电，紧接着便是轰隆的声响，震耳欲聋。
何柔嘉依然站在廊下，任雨滴喷溅到她的白色裙摆上，绽开一朵朵丑陋的、土黄色的花。
若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去雨里跳个舞，提前庆祝一番。
王府外，管事侍立在一旁，看向两刻钟前便停在府外的马车。
轿中的人自称是信国公夫人、信国公世子及世子夫人、信国公孙子，管事半信半疑。
信国公一家久未露面，怎么忽然来拜访王爷了？
但是他们浑身的雍容矜贵气度又不像假的，而且还带来了信国公府的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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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页
管事验过，确实是真的。
只是王府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没有王爷的允许，他不敢私自放人进来。
他们也好说话，好脾气地说不必进府，他们在外头等秦王殿下回来。
只是这雨实在太大了，管事担心老夫人淋雨染病。
万一有个好歹，他八条命都不够赔的，于是将一行人请了进来，亲自奉上热茶。
等轮到世子夫人，管事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恍惚。
这、这……怎么和府里的程夫人长得有些相似？
他怕自己花了眼，正想细看，一旁的信国公世子程疆冷冷地看了过来。
管事赶紧低下头去。
等管事退下，老夫人有些着急地出声。
「肯定是因为这场雨，王爷才在路上耽搁了，不然我早就见到我的乖孙女了！」
马上就到约定的戌时了，顾行舟还没回来。
世子夫人齐氏柔声宽慰道：「娘别急，囡囡就在府里等着咱们呢，迟一些也没什么。」
话是这样说，她也很着急。
女儿出生时，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被抱走了，也不知她出落成何种模样。
听夫君说，囡囡极美，和她有六七分像，眼尾那颗泪痣更是和她生的一模一样。
所以那日他才会一眼认出这是失散多年的女儿，查证之后更加确定。
紧张又期待的气氛在小小的厅堂里蔓延。
久久不见顾行舟回来，老夫人站起身。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咱们先去宜光院，亲眼见到小孙女我才能放心！」
她率先走出去，守在外头的管事拦道：「老夫人，王爷还没回来，您稍等片刻。」
信国公世子程疆冷冷地问：「你敢拦我们？」
管事哪敢拦着，他有苦说不出，这些可都是大人物！
程和光温润出声：「管事放心，厅堂有些闷，我们只是想在王府里散散步。」
顿了顿，他又说道：「听说府里有个玄心湖，景致甚美，管事带我们去看看吧。」
在大暴雨里散步，信国公府的人可真是好兴致。
没办法，管事只得叫来几个侍卫，跟在众人身后。
走了许久，终于瞧见了玄心湖，宜光院近在咫尺。
老夫人按捺着激动，悄声问儿子：「你有没有把握拦住这几个侍卫？」
程疆正要开口，某一处忽然传来慌乱的喊叫声，在滂沱大雨里若隐若现。
他神色一凛，仔细辨别，正是宜光院的方向。
他瞳孔微缩，顾不得解释，朝宜光院飞奔而去！
第121章 杀人了！
宜光院里是另一番兵荒马乱。
程吟玉正准备用晚膳，刚走出次间便瞧见一个披头散髮的人朝她冲过来。
大雨滂沱，她看不清这人是谁，却看得到那把闪着寒光的剑！
她愣了一瞬，急急地闪避，丹樱和青荷护在她面前。
「你是何人？」
那人却不答，只是盯着程吟玉，黝黑的眼珠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恨意。
她弓着身子，一步一步地上前，嘿嘿地笑着。
青荷扯嗓子喊：「来人！快来人！」
今日大雨，她的声音被雨声覆盖，传得不远。
幸好几个宜光院里的小厮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
青荷扬声道：「这人想杀夫人，快去夺她手里的剑！」
小厮们手无寸铁，不敢贸然上前。
这人披头散髮，满身污秽，像个疯子！
她手里的剑胡乱挥舞着，剑光凌厉，想必还没近身便被砍伤了。
但是也有想在主子面前露脸的，一个小厮大喝一声，去夺那人手里的剑。
那人毫不畏惧，直接往小厮头上噼。
「敢挡我的路，都得死！」
程吟玉勐然一惊，这个声音……林侧妃？
青荷和丹樱亦听了出来，居然是林侧妃！
「夫人，您先躲进屋里，这里有我们。」
丹樱不由分说地将程吟玉推了进去，快速关上门。
她的心怦怦直跳，这肯定是何侧妃的计划，不然只凭林侧妃一个人，不可能走到这里。
可是何侧妃没有告诉她。
她惶恐不安地想，这是不是代表，何侧妃不信任她了？
那她的弟弟妹妹怎么办？
电光石火之间，丹樱做了个决定。
被王爷知晓她泄露他的行踪是死，为救夫人被林侧妃砍死也是死。
既然横竖都是个死，怎么也逃不过，不如选后者。
若是她死了，王爷或许会看在她救了夫人一命的份上，庇护她的弟弟妹妹。
她真的太累了，她不想再帮何侧妃做事了。
另一边，小厮躲避及时，却还是被林缨砍到了肩膀，鲜血喷涌，染红地面，瞬间又被大雨洗刷干净。
见了血，躲在一旁的小丫鬟们的叫喊声冲破天际。
「杀人了！」
「快来人啊！」
小厮疼得大喝一声，用尽全力推开面前的女人。
可是林缨早已疯魔，力气竟然与他不相上下，长剑挥舞，往他背上捅。
小厮勐的吐出一口血，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见状，别的小厮更不敢动手了，这女人真的疯了！
青荷急得不行，扬声道：「昨日夫人刚赏过你们银钱，你们都说要为夫人卖命，现在机会来了，你们怎么都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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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页
小厮们畏畏缩缩，其中一个说道：「已经有人去喊侍卫了，侍卫一会儿就到！」
青荷急哭了，眼瞧着林侧妃快步往这边走来，她咬咬牙，正想扑过去殊死搏斗，身侧一个人影比她更快。
她瞪大眼睛，扬声道：「丹樱姐姐！」
丹樱仿佛没听见一般，眼里只有林缨手里的剑，她勐的扑了过去，试图握紧林缨的手腕。
林缨哪能让她得逞，没等她近身，长剑便穿透丹樱的身子。
还嫌不痛快，林缨抽出剑，又补了几刀。
她一边补刀一边目眦欲裂地喊：「贱人！狐狸精！程吟玉！去死！」
鲜血淋漓。
青荷吓得捂住嘴。
站在窗边的程吟玉也看见这一幕，急忙跑了出去，厉声喊道：「丹樱！」
一看见她，林缨马上放开丹樱，朝她走来。
青荷又赶紧护在程吟玉身前，颤声道：「夫人，您、您快进屋，侍卫一会儿就过来了！」
程吟玉眼里只剩下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纤细身影。
丹樱神色痛苦，却始终紧紧盯着她的方向，口中喃喃着什么，她听不清。
林缨猖狂地笑着，举起手中的剑。
下一瞬，「噹啷」一声，长剑落了地。
林缨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横贯身体的剑尖。
剑上染了血，看到那血，她仿佛才感受到疼一般，悽厉地大叫起来。
紧接着，长剑抽回，心口又被刺了一剑，抽离灵魂一般的疼。
林缨往后倒去，躺在地上。
她一边抽搐一边仰起脸，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闭上眼睛之前，她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不是王爷……就好。
程吟玉提着裙子往丹樱的方向跑去，不顾被血染的脏污的地面，跪坐在丹樱面前。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丹樱，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身子。
「丹樱，你坚持一下，府医一会儿就过来……」
丹樱却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恍惚之间，她看到了去世的爹娘，正在朝她招手。
她拼着最后一丝清明开口：「弟、弟……妹妹……」
她的嘴里全是血，说话含煳不清。
程吟玉听不懂，着急道：「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你留着体力，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哽咽着请求。
丹樱苦笑一声，坚持说道：「弟弟、妹妹……」
这次程吟玉懂了，她拼命点头，眼眶里的泪落在丹樱的脸上。
温温热热的，驱散了一丝刺骨的冷意。
丹樱想安慰夫人，别为她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哭，不值。
更想告诉夫人，何侧妃想害她。
可她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倾盆大雨里，丹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信国公府的人走了过来，见到这一幕，都懵了。
程疆恨声解释道：「有人想杀囡囡，若不是我来得快，那一剑就落在囡囡头上了！」
老夫人怒道：「秦王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囡囡的？什么先礼后兵，现在就带囡囡走！」
程吟玉一个字也没听清，她只知道四周围了许多人，很吵。
头顶似乎多了一把伞，阻隔了瓢泼大雨。
她下意识抬起头，视线一一扫过这些从未见过的人，定在程疆脸上。
程吟玉怔了下，这人好熟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还有他身边那位妇人，和她长得好像。
看着这张与儿媳相似的脸，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将程吟玉抱在怀里。
「囡囡，你受苦了，祖母接你回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青荷顾不得悲伤，扬声道：「你们是何人！快放开夫人！」
程和光温声解释：「告诉秦王殿下一声，我们是信国公府的人。」
程疆厉声补充：「从今日开始，程吟玉不再是他顾行舟的妾室，而是信国公府的千金小姐！」
第122章 我选信国公府
程吟玉完全懵了。
她一直在好奇信国公府失散多年的小姐到底是谁，结果居然是她？
她还在怔愣中，那位与她长相相似的妇人也将她抱紧。
「囡囡，我是你娘亲，」齐氏哽咽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囡囡……」
「回府再叙旧，」程疆当机立断道，「先将囡囡带走！」
老夫人擦擦眼泪，斩钉截铁道：「你说得对，趁秦王还没回来，咱们现在就走！」
什么先礼后兵，见到这一幕之后，她只恨没带人过来踏平秦王府！
程疆不由分说地将程吟玉抱了起来。
程吟玉看向躺在地上的丹樱，连声道：「我不走，我还有事……」
「囡囡乖，」程疆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此地不宜久留，等回到信国公府，咱们再说别的。」
说着他捂住了程吟玉的嘴，不许她再出声。
跟随而来的王府侍卫一看要抢人，齐刷刷地拔出腰间佩剑。
程疆道：「和光，这里交给你了。」
程和光轻轻颔首：「父亲放心，对付这几个人，绰绰有余。」
刀剑碰撞声响起，程疆怀里抱着程吟玉，身后跟着老夫人与齐氏，快步往宜光院的大门走去。
青荷看看丹樱，又看看被人抱走的程吟玉，急得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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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她还是跟了上去，急忙说道：「快将夫人放下，这是秦王府的程夫人，不是什么信国公府的小姐！」
齐氏柔声道：「这位姑娘，你忠心护主是好事，但是我家囡囡已经不是程夫人了，你另谋高就吧。」
青荷不听，一边跟着她们走一边扬声道：「快来人啊！有人要带走程夫人！」
齐氏无奈地嘆了口气，走到青荷身后，给了她一手刀。
青荷软软地倒了下去。
齐氏及时扶住她，将她拖到廊下避雨，继续往前走去。
一行人很快来到宜光院外，正巧碰上匆匆而来的顾行舟与管事。
顾行舟的视线一一扫过信国公府的人，最后目光复杂地定格在程疆怀里的程吟玉脸上。
因为这场暴雨，他在路上耽搁了许久。
刚回府，管事便将信国公府的人前来拜访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了。
听到他们去玄心湖的时候，他心里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看到与程吟玉长相相似的世子夫人，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攥紧了拳，沉声道：「还请诸位去厅堂一叙。」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必！你秦王府如此对待囡囡，老身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顾行舟眉宇紧锁，忽然瞥见程吟玉的衣裙上有一大片红色，像血。
他瞳孔紧缩，立刻走上前去。
「怎么受伤了？」
程疆侧身躲开，冷声道：「微臣的女儿，不劳秦王殿下费心。」
他口中说着「微臣」，神色却看不出丝毫卑微。
顾行舟抿紧了唇，看向沉霄。
沉霄抱拳应是，前往宜光院查看出了何事。
顾行舟问：「程伯父怎么知道本王的侍妾是您的女儿？」
程疆哼了一声：「别叫伯父，微臣可受不起。」
至于顾行舟的问题，他不屑回答，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让一步。
最终还是齐氏说道：「母亲，咱们没带侍卫过来，还是先坐下好好谈谈吧，不然咱们出不了王府的。」
听到这话，顾行舟神色微松，只要坐下相谈，就有商量的余地。
「雨势兇勐，还请诸位移步到厅堂。」
程吟玉依然被人捂着嘴，根本说不了话。
但是方才她想起来抱着她的人是谁了，上次雨中遇刺时救她的人！
她怔怔地想，怪不得他问她是谁，还对她做妾的事情很生气。
美目流转，她望向脸庞坚毅的男人，这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可是她明明是有父母，虽然将她卖了……
顿了顿，她又想起他们卖她的时候对她说的那句话——我们家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
当时她还不明白，可是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原来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
正思忖着此事，一行人来到一处待客的厅堂，程疆将她放了下来。
顾行舟看了程吟玉一眼，她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虽然身上有血污，但是神色并不痛苦。
他忍住了走到她面前仔细查看的冲动，坐在主位上。
老夫人当仁不让地坐在另一边。
下首是程疆和齐氏，分坐两旁，他们俩都期待地望着她。
程吟玉抿了抿唇，坐在那位妇人身侧。
她和这位妇人长得太像了，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齐氏心头便是一喜，热泪盈眶地打量着女儿。
程疆也没太失望，方才他抱了女儿一路，已经心满意足了。
管事奉上热茶，又给浑身湿透的程吟玉拿来一条毯子。
老夫人淡淡地问：「看到这两张相似的脸之后，王爷还有什么疑问吗？」
顾行舟沉声道：「可她现在是本王的侍妾。」
老夫人冷哼一声，掷地有声地问：「王爷的意思是不想放人了？」
顾行舟没有说话，但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厅堂里安静片刻，老夫人开口。
「这样吧，让囡囡自己选，留在秦王府还是回信国公府，老身都没有异议。」
王府里危机四伏，她不信经歷了此事之后，囡囡还会选择秦王府！
顾行舟再次攥紧了手。
昨晚她亲口说不喜欢他，他又那样对待她，她怎么可能会选他！
顿了顿，顾行舟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激动。
他也不喜欢她，为何要挽留她？
一定是因为她是信国公府的人，而他需要信国公府的助益，所以必须留下她。
对，一定是这样。
将自己说服之后，顾行舟冷声道：「不管她选什么，她都不能离开秦王府一步！」
老夫人目光如炬，问：「王爷这是心虚了？」
不等顾行舟开口，一个柔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
「我选信国公府。」
第123章 本王有个条件
程吟玉找不到留在秦王府的理由。
接二连三的谋害让她恐惧，这里堪称龙潭虎穴，她手无寸铁，傻了才会继续留在这里。
或许，顾行舟对她有一两分在意，可是这些在意并不足以支撑他将她放在心尖上庇佑。
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顾行舟。
就算逢场作戏一辈子，因为她的出身，她到死也只能是一个侍妾。
如今她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家人，他们对她也很好，全心全意地护着她、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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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国公府做人人疼宠的千金小姐，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待在王府，只有拼尽全力，才能抓住那一丝虚无缥缈的爱。
程吟玉看向上首的顾行舟，离座行礼。
她一字一顿道：「请王爷成全。」
顾行舟面色铁青地盯着她，良久，终于发出声音。
「你真的想好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程吟玉从他充满威胁的话语里听出一丝委屈。
程吟玉有些恍惚地想，他是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怎么可能会委屈呢？
她抿了抿唇，依然坚定：「请王爷成全。」
顾行舟攥紧圈椅把手，青筋暴起。
他竭力忍耐着情绪，环视一圈信国公府的人，沉声道：「本王想和阿玉单独说几句话。」
他想问她到底有没有心。
程疆不悦道：「囡囡是信国公府的人，不再是王爷的侍妾，不许叫得这么亲昵。」
顾行舟没有理会，只盯着程吟玉。
程吟玉不敢和他单独相处，他现在看起来太可怕了。
目光阴沉，眼眶发红，青筋暴起……昨晚的记忆涌上心头。
她心跳加快，下意识后退一步，惧怕地望着他。
程疆立刻护在女儿身前，拱手道：「王爷若是无事，微臣便带女儿回府了。」
恰在此时，程和光和沉霄回来了。
沉霄垂着头，木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顾行舟身边。
他本该及时禀报宜光院发生的事，可是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程和光神色温润，手中却提着染血的剑，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顾行舟问：「程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刺杀本王吗？」
他知道自己在没话找话，可是他控制不住。
程和光温声道：「微臣岂敢。」
他解释道：「微臣一行人刚到玄心湖的时候，便听到几声惨叫，幸好父亲去得及时，妹妹才倖免于难，没被人乱剑砍死！」
顾行舟眉心一跳，看向程吟玉。
「你怎么没有告诉本王？」
程和光的神色倏然变得冰冷：「告诉王爷又有何用？难道您还能飞过来解救她不成？连妹妹身边的丫鬟都比您有用！」
程疆脸上欣慰，口中却道：「和光，休要对秦王殿下无礼！」
程吟玉别开脸，眼泪滑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丹樱死了，为了救她而死。
这种生离死别的滋味让她痛彻心扉。
见女儿哭得悽惨，齐氏心疼不已，赶紧抱住了她。
老夫人连声道：「乖囡囡，别哭了，你一哭，祖母的心都要碎了。」
程疆默默地站在一旁，神色疼惜。
程和光也走上前去，摸了摸妹妹的头。
顾行舟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是一家人，他是局外人。
他不想成全，他只想让程吟玉永远待在他身边。
可是败局已定，容不得他胡搅蛮缠。
身为王爷，他也不屑于胡搅蛮缠。
一个女人罢了。
一个女人罢了！
他死死抓着圈椅扶手，沉声道：「本王可以放她走，但是本王有个条件。」
老夫人松了口气，道：「愿闻其详。」
毕竟是位在皇上面前排的上号的王爷，信国公府再嚣张，也有忌惮皇权的时候。
和平共处总比兵戈相向要好的多，不管是什么条件，只要能带走囡囡，他们都可以答应。
「本王不会销毁纳妾文书，程吟玉依然是秦王府的侍妾，这辈子都不许嫁人。」
程吟玉是他的女人，就算离开了他，也不许嫁给别的男人！
听到这话，众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以为顾行舟会提出让信国公府帮他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的要求。
再不济也是剷除对他威胁最大的皇子。
谁知，竟是这么一件小事，这算什么条件？
只要程吟玉愿意，他们本就打算让她一辈子待在信国公府承欢膝下。
以后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程吟玉也是这样想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一口答应下来：「就这样定了！」
顾行舟克制不住目光，看向程吟玉。
她已经不哭了，甚至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仿佛离开他是一件分外值得庆祝的事。
察觉到他的视线，程吟玉收敛笑容，垂下眼睛。
顾行舟在心底冷嗤一声，移开视线。
他淡淡道：「你们可以走了。」
信国公府的人齐齐行礼，转身离开。
瓢泼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势早已转小。
程吟玉忽然停了下来，低声道：「我想回宜光院一趟，丹樱还在那里……」
顾行舟拒绝道：「不许回去。」
他就是要让她遗憾，让她念着秦王府。
谁知沉霄忽然开口：「夫人放心，此事交给属下来办。」
顾行舟冷声喊道：「沉霄。」
沉霄抱拳道：「王爷，这是属下第一次忤逆您，等办完此事，属下甘愿受罚。」
程吟玉知道他对丹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定会尽心尽力，于是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若是安葬的银两不够，或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随时来信国公府找我。」
至于丹樱的弟弟妹妹的事，她会亲自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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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霄黯然颔首。
一行人走进雨中。
程和光走在最后，忽然瞥见身侧顾行舟与他并肩而行。
他温声道：「王爷不必送了，微臣认得路。」
顾行舟瞥他一眼：「本王要回正院。」
程和光只是笑笑，既然回正院，盯着他的妹妹做什么？
他快走两步，走在顾行舟面前。
顾行舟：「……」
他们身量差不多，行走间恰好挡住他的视线。
顾行舟神色不虞，执意与他并肩而行。
程和光低声道：「王爷别白费工夫了，就算多看两眼又能如何？」
「本王看什么了？」
担心被妹妹听见他们的对话，程和光不理他了。
一路来到府门处。
信国公府众人最后一次行礼，转身离开。
顾行舟盯着那道纤细身影。
她走下台阶。
她坐上马车。
她掀开帘子。
她弯腰进去。
她消失了。
马车远去。
从始至终，她没有看他一眼。
顾行舟捂住忽然变疼的心口。
第124章 回国公府
程吟玉第三个上马车。
她弯腰钻进宽敞的马车里，三排座位，一排容纳三人也绰绰有余。
她轻扫一眼坐在一排的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有些迟疑，不知该坐在哪里。
老夫人往旁边挪了挪，拍拍两人中间的位置。
「囡囡来这里坐。」
老夫人的声音很慈爱，脸上也带着几分怜惜。
与方才在王府里与王爷对峙时的铿锵有力的模样大相迳庭。
程吟玉便坐了过去，有些拘谨地将手放在双膝上。
老夫人立刻搂住她的肩膀，略显浑浊的眼睛闪烁着泪光，不停地打量着她。
「我家囡囡长得可真是貌美。」
世子夫人也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囡囡真乖。」
她们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激动的心情，只能不停地夸赞她。
程吟玉反而放松了一些，她们都是她的家人，从今天开始，她也有家了。
不多时，程疆和程和光也上了马车，分坐两侧。
程疆扬声道：「出发！」
马车辘辘声有些湿润黏腻，车帘也飘了起来。
程吟玉不经意地看向窗外，不由得怔了下。
顾行舟还站在原地，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只知道他的周身萦绕着怒气与哀伤。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平心而论，顾行舟对她很好很好，给她独宠的殊荣，日日恩宠不断。
可是福兮祸之所伏，这份宠爱也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见她神色不对，老夫人问：「囡囡后悔了？」
此言一出，一车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各个神色紧张。
程吟玉笑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庆幸，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便悄无声息地死了。」
老夫人也有些后怕：「幸好我们来得及时，不然见到的便是……」
她说不下去了，哽咽着拿起手帕擦眼泪。
程疆问：「囡囡可知那名女子的身份？」
程吟玉点点头：「是王爷的侧妃，名唤林缨，她被禁足许久，我只见过她一面，不过她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
程疆面容冷峻地点点头，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上。
不管是何种原因，敢动他的女儿，他就要她的全家陪葬！
程吟玉咬了下唇，酝酿片刻，轻声开口。
「爹爹两次救我于水火之中，我还未答谢爹爹的救命之恩。」
她鼓足了勇气才喊出这一声「爹爹」，声线又轻又柔。
程疆完全没有听到她后面说的话，整副心神都被「爹爹」两个字占据。
向来面容冷峻的男人激动地望着她，问：「你唤我什么？」
他以为等女儿改口，至少要等四五日，猝不及防听到她喊「爹爹」，如听天籁。
叫出第一声之后，第二声便容易多了。
程吟玉笑盈盈道：「爹爹。」
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问：「囡囡，你该叫我什么？」
程吟玉看向这位面容慈爱的老人，笑道：「祖母。」
「诶！」
老夫人立刻答应了一声，激动道：「还能听到囡囡唤我祖母，让我下一刻死了也值了！」
程吟玉蹙眉道：「祖母若是再说这样的话，那我以后便不叫了。」
老夫人哽咽道：「好好好，为了我家囡囡，祖母活到一百岁！」
齐氏期待地望着女儿。
母女连心，程吟玉感知到了她的想法，自然不会厚此薄彼，甜甜地唤了一声「娘亲」。
齐氏神色动容，立刻将她紧紧地搂到怀里。
失而復得的喜悦在这一刻终于化为泪水，尽情地涌了出来。
另一侧的程和光自我介绍道：「我是你的哥哥，名叫程和光。」
程吟玉柔声唤道：「哥哥。」
程和光也心满意足起来。
他们兄妹俩相差三岁，妹妹出生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
他始终记得母亲孕中时，自己常常念叨着要一个妹妹。
后来妹妹出生，他只来得及看一眼便被祖父丢弃了。
老夫人也提到了信国公。
「回到国公府之后，囡囡不必理会他和二房那一家子，他们就是将你弄丢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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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有些怔愣，她记得当初沉霄讲过，信国公觉得她是不祥之兆，所以狠心将她丢弃了，原来其中还牵扯到二房？
她正想细问，马车停了下来。
秦王府和信国公府相距不远，只花了一刻钟的工夫便到了。
老夫人道：「此事说来话长，今日是个好日子，不提这些晦气的人了，咱们先进府，过两日祖母再与你细讲。」
程吟玉乖巧应是。
走下马车，她抬头看了一眼，信国公府的匾额在雨水的浸润下愈发熠熠生辉。
远远瞧着，整座信国公府堪称气势恢宏。
踏入府门，反而是另一番景象，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颇有几分江南风韵。
老夫人道：「咱们的老家在江南陵州，所以府上便是按照江南的建筑风格修葺的。」
程吟玉四处打量着，点点头。
国公府占地颇大，也要坐轿。
一刻钟后，轿子停在一个名为明珠院的院子。
这是老夫人特意让人改的院名，囡囡便是她的掌上明珠，唯有囡囡能配上明珠院。
程吟玉听了这个解释，心头一热。
她的家人真的很爱她，哪怕前十五年素未谋面，哪怕她曾是红绡楼的花魁，哪怕她曾是秦王的侍妾。
她们丝毫不在意她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想拼尽全力给她最好的一切。
进了院子，更是处处富丽堂皇。
连地上摆着的花盆都是名贵的，遑论那一盆盆价值连城的花。
程吟玉已经目不暇接了，等进了房中，更是咂舌。
绫罗绸缎不要钱一般摆了两箱笼，金簪玉钗堆在梳妆檯上，每个抽屉都塞的满满当当。
那架拔步床更是精緻，更别提上面铺着的柔软粉色褥面，像是蜀绣。
程吟玉已经眼花了，没敢再看别的，怕自己唿吸不畅。
秦王府里的好东西已经够多了，她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世面了，没想到信国公府竟然更胜一筹。
不过想来也是，信国公府至少百年底蕴，哪是一个刚开府三四年的王爷能比的？
正出着神，老夫人忽然亲自打开了那一排紫檀木衣橱，程吟玉被声响吸引，下意识看了过去。
衣橱里，各色襦裙分门别类地挂在上头，至少有上百件，看得她眼花缭乱。
不必细看，程吟玉也知道这些衣裳全都价值不菲。
老夫人期待地问：「一会儿沐浴之后，囡囡想穿哪件？」
第125章 汤池沐浴
看着衣橱里的衣裳，程吟玉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她走上前去，讷讷道：「祖母帮我挑一件吧。」
老夫人马上找出她最喜欢的那件霓裳羽衣裙。
腰际之上，薄如蝉翼的水红色丝绸绣着四合如意云纹，牡丹、芍药和海棠绣的栩栩如生，真正的锦上添花。
玉兰花样式的小铃铛垂在腰间，环佩叮噹。
七彩凤尾裙更是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程吟玉咂舌道：「祖母，太华丽贵重了，还是收起来吧。」
老夫人却道：「我家囡囡这么美，穿这件最合适。」
程吟玉不敢穿，这也太招摇了。
一旁的齐氏自然知晓女儿的心思，温婉劝道：「母亲，让囡囡自己挑吧。」
老夫人只好遗憾作罢。
她一边将霓裳羽衣裙放进衣橱一边念叨：「等到中秋的时候一定要让囡囡穿上。」
程吟玉不想让祖母失望，一口答应下来。
中秋的时候人人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她这样打扮便不算太显眼了。
最终程吟玉挑了一件桃粉色绣凤凰花襦裙，娇俏可人。
齐氏笑道：「囡囡的眼光真好，粉色衬你。」
程吟玉抿唇一笑：「是娘亲将我生的好。」
齐氏温柔地摸摸她的脸，唤来两个丫鬟。
「从今日开始，她们便是你的贴身丫鬟了，一个叫霜影，一个叫雪影，霜影武功不错，以后可以保护你。」
霜影又高又瘦，瞧着不爱说话，雪影脸圆圆的，天生一副笑模样。
看见她们，程吟玉便想起了丹樱和青荷。
尤其是丹樱，惨死在林缨剑下。
她强压下心底的黯然，应了声好。
「祖母、娘亲，我先去沐浴了。」
霜影和雪影引着她来到盥洗室。
程吟玉眨了下眼睛，看向烟雾缭绕的花瓣形水池。
雪影笑着解释：「这是夫人特意吩咐为您建造的汤池，引了隔壁汤泉的水，花了好一番功夫呢。」
既然是汤泉，程吟玉问：「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沐浴，这水都是热的？」
雪影点点头，开始帮她解衣裳。
程吟玉任由她动作，愣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
明珠院可真是奢靡到极致了，像是要将她前十五年没有享受到的待遇加倍还给她。
雪影也愣住了，小姐冰肌玉骨，白的晃眼，便映衬着那些暧昧的红更加明显。
小姐身上为何会有欢好的痕迹？
但是这不是她该打探的，神色如常地继续服侍。
褪了衣衫，程吟玉走下汤池。
这汤池足够宽敞，能容纳四五人一同沐浴，她待在里面完全不觉得拥挤闷热。
在汤池里转了两圈，程吟玉回到原地。
两个丫鬟都没闲着，霜影帮她按摩，雪影帮她洗头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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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页
程吟玉闲聊道：「你们以前是伺候谁的？」
霜影规规矩矩道：「回禀小姐，奴婢们以前都是夫人院里的。」
听到「小姐」这个称唿，程吟玉有些恍惚。
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了真实感，她不再是秦王府的程夫人了，而是信国公府的千金小姐。
沐浴之后，程吟玉正准备让她们服侍她穿上衣裳，雪影拿来三个精緻的白玉瓷罐。
程吟玉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雪影道：「这是老夫人研制的玉肤膏，老夫人特意叮嘱，每次沐浴之后都要为小姐涂满全身的。」
程吟玉懵懂地应了一声。
奶白色的养肤膏抹在身上，立刻便化成了水，凉凉的，有股幽微的香气。
过了两刻钟，程吟玉终于穿戴整齐，走出盥洗室。
老夫人与齐氏眼前一亮。
不施粉黛的小脸被热气熏得面颊酡红，那双桃花眼水光潋滟，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微翘着，美得惊人。
这还只是简单沐浴一番而已，若是簪上钗环，不知要多么娇媚动人。
程吟玉被她们看得不好意思，垂下眼睛。
齐氏回过神来，亲自递上一碗姜汤。
「方才淋了雨，千万不能着凉了，囡囡乖乖喝了。」
哄孩子似的语气让程吟玉脸红，慢慢喝完了。
齐氏奖励般地将一颗饴糖餵给她。
清甜的气息在口中化开，遮掩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程吟玉笑道：「娘亲将我当成小孩子养呢。」
齐氏温温柔柔地望着女儿：「是啊，在娘亲看来，囡囡现在刚满一岁。」
她只恨时光不能倒流，没能亲自将女儿教养长大。
时候不早了，老夫人提醒道：「囡囡先梳头吧，晚膳一会儿便端过来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吃。」
程吟玉不是小姑娘了，纵然是父亲和兄长也不能轻易进内室，所以程疆和程和光都在院子里等着，没有进来。
只是程吟玉不知道这个一家人包不包括那位信国公，想来应该是排除在外的。
她笑盈盈地应了声好，霜影和雪影便来为她通发梳妆了。
「不必上妆了。」
程吟玉制止了雪影拿胭脂的动作。
天色已晚，上妆之后还要再卸掉，怪麻烦的。
雪影笑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也是老夫人研制的香膏，是用来搽脸的。」
通发之后，霜影拿出护髮香膏。
程吟玉问：「这也是祖母研制的？」
霜影点点头。
搽脸和梳头也花了好一番工夫，但是不得不说，这个过程让程吟玉极为享受。
这一番养护之后，如瀑青丝更顺滑油亮，精緻的脸蛋比最耀眼的珍珠还要柔润动人。
已经耽误了不少工夫，程吟玉担心他们等急了，简单梳了个髮髻，簪上一根桃花簪便走了出去。
明珠院里已经摆了晚膳，老夫人朝孙女招招手，亲昵道：「囡囡快过来坐。」
程吟玉坐在祖母身边。
这张圆桌不算大，正好能坐五个人，想必是特意为之，一家人挨在一起亲密极了。
老夫人含笑打量着她，笑着笑着，眼里便涌出了泪花。
「我家囡囡可真是貌美动人。」
齐氏也不由得擦了擦眼角。
程疆别开脸，眼眶泛红。
失而復得的喜悦让他们情不自禁地落泪。
程吟玉有些慌乱，下意识看向在场众人唯一一个没哭的兄长。
程和光接收到妹妹的视线，温声劝慰。
「大喜的日子，祖母和父亲母亲都别哭了，别吓到囡囡。」
老夫人意外地看着孙子，道：「和光是能成大事的，竟然居然没掉眼泪。」
不过也能理解，囡囡出生的时候他还小，想来没什么印象。
程和光温润一笑，坦然受之。
程疆忍无可忍，揭穿儿子。
「方才他在院子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哪有曾经光风霁月的模样，我都不好意思说！」
众人：「……」
第126章 招赘
略显哀伤的气氛顿时一变，人人都笑了起来。
程吟玉也抿唇一笑，她完全没有看出来，兄长竟是这样的兄长。
她有意揭过此事，关切地问：「哥哥可娶妻了？」
十八岁的男人该成家立业了，她盼着有个嫂嫂可以陪她一起玩。
「未曾。」
程和光面上发窘，还陷在被父亲揭穿的尴尬里，声音愈发轻了。
齐氏柔声道：「不过已经定了人家，是隔壁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女江芷，再过一个多月便成亲了。」
既然是隔壁，程吟玉便问：「哥哥和嫂嫂是吗？」
老夫人也正好奇着。
当年因为囡囡的事，她一走了之，十五年未曾回京。
去年儿子捎来的信上说，孙子要定亲了，想问问她是否同意。
老夫人向来随和，回信上只说了一句「只要和光喜欢，我没意见」。
姻缘这种事强求不来，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她绝对不会棒打鸳鸯。
只是即将要有孙媳妇了，她还没见过那位姑娘，着实好奇。
齐氏笑着应是，揶揄道：「幼时和光便盯上人家小姑娘了，不许阿芷跟别的小公子玩。」
程吟玉更惊讶了，哥哥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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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页
她看向程和光，他的耳朵都红了。
顿了顿，程和光忽然主动说道：「祖母和囡囡若是想见她，我便让母亲给她递个请帖，明日过来一趟。」
程吟玉看一眼祖母，为难道：「我不太想见，反正还剩两个月就成亲了，到时候再见也是一样的，祖母呢？」
老夫人一本正经地配合道：「我和囡囡想的一样。」
程和光顿时急了：「你们不是对阿芷好奇吗？怎么忽然又变卦了？」
程吟玉忍俊不禁，捂嘴偷笑，眼睛亮晶晶的，比天边的明月还要夺目耀眼。
终于意识到妹妹是在故意逗他，程和光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
妹妹这么快便融入其中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比什么都好。
老夫人做主道：「明日晌午邀那位阿芷姑娘来坐坐。」
程和光矜持地点点头。
但是到底只是十八岁的年轻人，心里的喜悦根本藏不住，嘴角已经飞到了耳后根。
成亲前不宜见面，他和阿芷上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在街上偶然碰见。
还没说几句话，她便被她的兄长们带走了。
明日能见上一面，託了妹妹的福。
想到这里，程和光殷勤地给妹妹夹菜吃。
程吟玉道了声谢，便听祖母问道：「囡囡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她讶然地扬起脸，祖母不是已经答应过王爷，这辈子都不让她嫁人了吗？
看出她的困惑，老夫人从容解释道：「我只答应让你不嫁人，又没说不能让男子入赘。」
待在国公府自然好，但是孙女身边也得有个知冷知热的男子，不然未来数十年怎么度过？
程吟玉默默地想，姜还是老的辣，祖母居然能钻王爷的空子。
思忖片刻，程吟玉道：「祖母，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还没想好。」
她才回府，最好还是安分一些，不然若是被顾行舟知道了，她真害怕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老夫人不以为意道：「你尽管说，不必顾忌王爷。」
已经一别两宽了，他本事再大，还能来信国公府抢人不成？
程吟玉便认真思索起来，提了两个条件：「温柔体贴，最好是读书人。」
她怕极了顾行舟那日的疯魔，习武之人的体格与耐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整整一夜，她差点去了半条命。
还是读书人比较好，温润守礼。
老夫人问：「相貌呢？」
程吟玉小声说：「高大俊朗便好。」
脑海中顷刻间映出顾行舟的脸。
不说别的，顾行舟的相貌她倒是挺喜欢的，偶尔她也会望着他失神。
程吟玉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顾行舟对她好也罢，不好也罢，都已经是过去了，她要往前看。
老夫人立刻将这个任务交给儿子：「你仔细留意着，为囡囡找个好赘婿。」
程疆点头应了。
「还有件事，」老夫人看向孙女，「选好良辰吉日之后，你便要入族谱了，囡囡想不想改个改名字？」
程吟玉沉吟片刻，摇摇头。
她喜欢程吟玉这个名字，而且看起来和哥哥的名字挺像兄妹的。
老夫人尊重她的意见，笑道：「囡囡说什么便是什么，就这样定了。」
这顿饭吃到一更天才结束。
程吟玉已经与家人熟稔许多，所以提出明日出府的请求时便没那么忐忑了。
「丹樱为了保护我而死，我想将她的弟弟妹妹安顿好。」
「囡囡有情有义，祖母自然答应，」老夫人道，「不过你必须带上霜影，让她保护你。」
程吟玉松了口气，笑盈盈道：「多谢祖母！」
「好了，囡囡去睡吧，」老夫人慈爱地摸摸她的脸，「明日来陪祖母用早膳，好不好？」
程吟玉乖巧应是。
程疆马上说道：「母亲，我和春娘也过去。」
春娘是齐氏的小名。
程和光道：「祖母，我也去。」
程吟玉好不容易才回来，他们都没稀罕够，只想多多陪着她。
老夫人无奈道：「好好好，明日我让膳房做一大桌子菜等你们！」
笑闹一通，信国公府陷入寂静，秦王府却不断传来瓷器破碎的声响。
沉霄尽职尽责地守在正院门外，对里面的声响充耳不闻，安静地望着夜空。
今日星星很多，不知其中一颗是不是她变的。
直到顾行舟扬声喊他，沉霄立刻回神。
房中没有点灯，他小心避开碎瓷片走了进去，抬头望向站在窗下背影沉郁的男人。
「王爷有何吩咐？」
「去给本王拿一坛酒。」
程吟玉走后，顾行舟一直神色如常，用过晚膳便躺下了，可是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脑海里全是那个抛弃他的、该死的女人，满腔郁气无处发泄。
摔东西不管用，他又想出了喝酒的办法。
只要喝醉了，她肯定就不会出现了。
沉霄没动，沉声道：「王爷，喝酒是不管用的。」
他不想让王爷像他一样，等人没了才知道珍惜，下意识开口。
「您若是喜欢程夫人，便想办法娶她做王妃吧。」
顾行舟冷声道：「本王从未喜欢过她！睡不着觉也不是因为她！」
沉霄便闭了嘴，不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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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王爷想吃苦头，那就继续吃吧。
但是他还是不忍心让王爷如此难受，低声提醒。
「丹樱临死前，将她的一双弟妹託付给了程夫人，想必程夫人这两日就会过去一趟。」
顾行舟抿紧了唇：「告诉本王干什么？」
「没什么，属下随口一说，王爷随便听听。」
第127章 富婆阿玉
躺在柔软的蜀锦褥面上，程吟玉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她不必担心顾行舟忽然前来，更不用担心一整晚都索取无度。
日上三竿，程吟玉翘着唇角醒来。
这一觉睡得舒服，外面早已天光大亮，隐约能听到小丫鬟压低声音的交谈。
意识回笼，她坐起身，惊慌道：「丹樱……」
顿了顿，她忽然意识到丹樱已经死了，青荷也没在这里。
程吟玉扬声问：「霜影，雪影，什么时辰了？」
她还记得今日要与祖母、爹娘和哥哥用早膳，可是现在显然不像是用早膳的时候。
雪影走了进来，笑道：「小姐醒啦，现在巳时刚过两刻，奴婢服侍您穿衣梳洗吧。」
程吟玉懊恼地问：「你们怎么没叫醒我？」
「这是老夫人特意吩咐的，说是让您睡到自然醒。」
雪影打开衣橱：「小姐今日想穿哪件？」
原来是这样，程吟玉松了口气，随手指了件鹅黄色的襦裙。
这颜色鲜亮，看着便觉得心情好。
穿戴整齐之后，程吟玉去梳洗。
「今日也不必上妆了，」程吟玉有些着急，「祖母她们肯定等急了。」
雪影不慌不忙道：「老夫人特意吩咐，小姐的脸一定要仔细保养，出了天大的事也要先精心养护一番。」
程吟玉无奈地任她施为，心里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和祖母好好说一说。
终于走出明珠院，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霜影举着伞，雪影扇着风，程吟玉一丝阳光也晒不到。
她问：「这也是祖母吩咐的？」
「正是，老夫人说了，夏日阳光刺眼，会晒黑的，出门必须遮阳。」
程吟玉便想起祖母的相貌来，她年过六十，除了眼角的笑纹比较多之外，脸上的皱纹离得近了才能看得清。
看来祖母养护肌肤的方法是极为有用的。
明珠院离老夫人所住的寿安堂不算远，走了一炷香的工夫便到了。
程吟玉进了厢房，爹娘和哥哥早就到了，正在陪祖母闲聊。
她行了个礼，低声请罪：「祖母，我来迟了。」
老夫人将乖孙女搂到怀里，笑道：「不迟不迟，囡囡来得正好，平日里我就是这个时间用早膳，对吧？」
她看向众人，程疆和齐氏齐声应是，程和光温润颔首。
知道他们都在诓她，程吟玉娇嗔道：「若是我明日临近午时再来，祖母是不是又要改时间？」
老夫人笑呵呵道：「囡囡什么时候来，祖母便什么时候用早膳。」
齐氏出门吩咐摆膳。
不多时，早膳便摆了一桌子，众人围坐在一起。
老夫人问：「囡囡昨晚睡的可好？」
程吟玉笑着点点头：「床褥柔软舒适，我很喜欢，多谢祖母。」
老夫人并不邀功：「知女莫若母，这些都是你母亲亲自操办的。」
程吟玉便笑盈盈地看向齐氏：「多谢娘亲。」
齐氏关心地问：「可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没有了，」程吟玉讷讷道，「我甚至觉得明珠院过于奢靡了，特别是那个汤池。」
「给囡囡的，自然应该是最好的，」齐氏眸光温柔，「你安心用着。」
程吟玉点点头，无比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家人将她宠到了骨子里，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他们为她撑起一片天。
用过早膳，老夫人轰走儿子儿媳和孙子，她想单独与孙女待上片刻。
正好程吟玉也有话想对祖母说，欣然同意。
祖孙俩便进了内室，老夫人拿出一个匣子交给她。
程吟玉好奇地看了一眼，眼睛便瞪大了，竟然是一摞地契！
「祖母，我不能要……」
她才回来一天，甚至还没有认祖归宗，也没有尽过孝道，祖母便将这么多资产给她，她受之有愧。
老夫人执意塞她怀里。
「这才多少东西，给了你，你便收着。」
老夫人道：「身为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是夫君，而是自己，你手里攥着银子，才能有底气。」
程吟玉只得收下，又迟疑地问：「这些田产铺子，一年能有多少银子？」
老夫人思忖片刻：「少说也有三千两。」
一年三千两！程吟玉吃惊不已，能一口气为三个花魁赎身了。
老夫人笑道：「这不算什么，等我死了，我的东西都归你，祖母的好东西多着呢。」
程吟玉急道：「祖母长命百岁！」
祖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程吟玉却不行，她盼着在祖母面前多尽孝。
老夫人笑着摸摸孙女的脸，神色慈爱地打量着她。
「囡囡的脸看起来又光滑了不少，是不是用的我研制的东西？」
程吟玉想说的也正是这件事。
「不搽完那些东西，雪影不让我走。祖母，以后能不能只搽一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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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行。」
程吟玉不太理解：「以后我又不会成亲，不必取悦夫君，为何要这样折腾？」
老夫人道：「为的是自己看了赏心悦目，也为了祖母。」
程吟玉眨了下眼睛，不太理解。
老夫人笑道：「祖母在陵州时整日鼓捣这些东西，好不容易才研制出来的，囡囡若是不用，祖母便伤心了。」
一听这话，程吟玉立刻保证道：「以后我一定乖乖用香膏，一日用八次，绝对不让祖母伤心。」
老夫人笑得前仰后合。
等祖母笑够了，程吟玉这才开口：「祖母，我想问一个问题。」
老夫人吹了吹茶盏上的浮沫，示意孙女尽管讲。
程吟玉神神秘秘地凑近祖母，轻声道：「我可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昨晚和今早，顾忌着爹娘在场，她一直没好意思问。
老夫人浅啜一口，笑道：「你爹是个长情的，后院里一直没有妾室，孩子也只有你们兄妹两个。」
程吟玉顿时松了口气，又问：「那信国公呢？」
老夫人先表扬了她的称谓：「以后就这样称唿那个老不死的，千万别叫祖父，他不配。」
程吟玉讷讷道：「祖母，您小声些。」
老夫人不以为意，这才回答她的问题。
「是有几个姨娘，但是我没允许她们生孩子，现在他都老的快死了，更不会生了。」
程吟玉点点头，没想到信国公府的人口还挺简单的。
老夫人看看孙女，那些事情她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与其从旁人口中添油加醋地说出来，不如自己来讲。
「既然说到这个了，祖母给你讲讲以前的事。」
第128章 不可入戏
信国公有个亲弟弟，名叫程仲德。
兄弟俩相差两岁，自幼同吃同住，感情极深。
信国公及冠那年，按习俗要回老家陵州祭祖，程仲德想要一同前往。
老信国公和夫人虽然不放心，但是看二儿子如此兴致盎然，还是答应了。
此去一路顺利，谁知回程时却突遭变故。
一场大雨，让摇摇欲坠的山峰滚下巨石，程仲德及时推开信国公，双腿被巨石碾压。
信国公愧疚不已，为了救他，弟弟失去了双腿，只能在轮椅上度过此生。
所以他发誓好好对待弟弟，几乎做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程仲德想住正院，信国公立刻搬离。
程仲德想娶贵女，信国公亲自去求。
在信国公的一味纵容之下，程仲德的胃口越来越大。
所以，后来每次信国公稍稍露出迟疑的神色，程仲德便拍打着双腿痛哭流涕，信国公只得顺着他。
老夫人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嫁过来之后，这种情况稍有改善，连正院也夺了回来。
在大嫂的淫威下，程仲德安分了几年。
只是他迟迟没有子嗣，纳妾也没用，忽然开始迷信鬼神之说。
这种事无伤大雅，信国公和老夫人便随他去了。
万万没想到，程仲德迷信了十余年之后，竟然快要疯魔了，整日念叨着他做错了事，孩子被鬼抢走了。
他的夫人受不了，和离改嫁，很快便生了孩子。
这种情况不言而喻，信国公隐晦地提议寻个太医来瞧瞧，程仲德立刻便变脸了。
信国公只好作罢。
怕弟弟触景生情，孙子满月时，他连酒席都没大办，草草了事，成了许多人的遗憾。
没过两年，儿媳再次有孕。
这一胎怀的并不顺利，信国公决定这次一定要大操大办。
这话被程仲德听了去，他心生嫉恨，于是开始装可怜，还说这个孙子是不祥之兆，非让齐氏打掉。
信国公哪肯听，但是听得多了，他便开始做噩梦，梦到生下这个孩子之后便家破人亡了。
他心里不安，去寺庙上香，大凶之兆。
回府之后，他便说出让齐氏流胎的话，老夫人极力保全齐氏。
后来他没再说过，对齐氏也极好，老夫人以为他不会再提，谁知他只是藏在了心里。
生产那日，信国公在程仲德房中待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后来便是孩子失踪、老夫人离府的事了。
程吟玉怔怔地听完，许久没有说话。
老夫人擦了擦眼泪，愧疚道：「也怪我，总以为那个老不死的不会将事情做绝，这才酿成大祸。」
思绪回笼，程吟玉靠在祖母怀里，轻声道：「不怪祖母，您一直护着我和娘亲，祖母是最好的祖母。」
老夫人拍拍孙女的手，将二房的情况告诉她。
「十年前，程仲德娶了个续弦苏氏，苏氏带着一个女儿嫁了进来，改了姓，如今名叫程含蕊，比你小一岁。」
「昨日回府时我见了她们母女一面，暂时没瞧出什么，但是嫁给程仲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就算以前是好东西，现在也近墨者黑了，囡囡不要与她们来往。」
「还有，五年前苏氏忽然生了个儿子，是不是程仲德的种还说不定呢，他宠的跟眼珠子似的。」
老夫人一口气叮嘱了许多，程吟玉用心记下。
见祖母还伤感着，程吟玉笑盈盈道：「晌午我陪祖母用午膳吧。」
「那敢情好！」
老夫人立刻便喜笑颜开了，又悄声道：「不过你可不能告诉你爹他们，不然又会过来打扰咱们祖孙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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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笑着应是。
临近晌午，老夫人吩咐摆膳。
膳食刚摆了一半，外头便有人通传，大公子在院子里候着。
老夫人撇撇嘴，悄声说：「扫兴的人来了。」
程吟玉无奈道：「祖母是不是忘了，昨日您说要让阿芷姐姐过来用午膳的。」
老夫人这才想起这茬，只得让人进来。
程和光一改往日的打扮，穿了一身姜红色圆领锦袍，甚是光彩照人。
程吟玉偷笑不已，老夫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日成亲呢。」
程和光轻咳一声，还未开口，又有人通传，说江家小姐进府了。
「祖母，我和妹妹出去迎一迎吧。」程和光迫不及待地开口。
老夫人摆摆手：「去吧去吧。」
程和光立刻便拉着妹妹的手腕往外走去，恨不得直接飞过去。
程吟玉忍了一路，最终还是无奈道：「哥哥，你拽疼我了。」
「抱歉抱歉，」程和光赶紧松开手，「我有些着急了，你没事吧？」
程吟玉摇摇头，笑盈盈道：「哥哥先过去吧，我想在这里赏会景，一会儿你来找我吧。」
远远地便瞧见府门处立着一道俏生生的碧色身影，她想让他们单独说会话。
程和光感激道：「多谢囡囡。」
说着他便大步往江芷的方向走去。
江芷也瞧见了他，朝他招招手，提着裙子飞奔而去，似乎又想起规矩来，轻移莲步。
少年少女终于站在心上人面前，说了会儿话后，并肩往前走去。
程吟玉躲在一旁悄悄看着，兄嫂之间流露出的幸福甜蜜，让她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
不多时，程和光与江芷走到她面前。
程吟玉看向江芷，脸颊圆圆的，一双清澈的杏眼，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一看就是一个千恩万宠之下长大的、娇俏可人的千金小姐。
江芷也在打量她，杏眸中不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惊唿道：「好漂亮！」
她喜欢所有漂亮的人，喜欢程和光，也是因为他比别的男子漂亮，渐渐动心。
瞧见程吟玉，她立刻便抛弃程和光，握住程吟玉的手。
「我叫江芷，今年十六岁，是你哥哥的未婚妻，妹妹叫什么名字？」
程吟玉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她还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姑娘。
她看向程和光，他显然已经习惯了，无奈又宠溺地望着江芷。
程吟玉笑盈盈地开口：「我叫程吟玉，嫂嫂安好。」
江芷丝毫不害臊，笑眯眯地点头应了。
她憧憬道：「看见你之后，我更想嫁过来了。」
程和光低声诱哄：「既然如此，阿芷每日都来找我妹妹玩，好不好？」
江芷故作为难，他不动声色地攥紧她的手。
她娇声道：「你弄疼我了！快放开！」
「不放。」
程吟玉假装没听见，往前走去。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顾行舟。
想起那次桌下牵手，他看她脸颊红透，低声问：「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又想起那次在马车里，他攥紧她的手，说，这辈子都不会放开。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程吟玉将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开。
她一直都在做戏而已，怎么可以入戏。
第129章 可有想念本王（加更章）
三人一同往寿安堂走去。
江芷抛弃程和光，亲亲热热地挽住程吟玉的手。
迎着哥哥幽怨的视线，程吟玉笑盈盈地问：「阿芷姐姐，你不要我哥哥了？」
「我现在更喜欢你，」江芷好奇地问，「你可有小名？」
程吟玉摇摇头，却又想起顾行舟唤她「阿玉」时的模样。
后来他总是这样唤她，其实也算是一个小名了。
但是程吟玉不想提及。
「那我以后就叫你吟玉吧。」
程吟玉应了声好，她喜欢这个嫂嫂，虽然比她还大上一岁，但是天真烂漫，处处可爱。
两人宛如亲姐妹一般走在前面，程和光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心生懊恼。
让妹妹陪他一起迎接阿芷，是一个格外错误的决定。
但是看着前面那两道格外赏心悦目的身影，他又觉得无比满足。
这是他的妻子和妹妹，以后他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她们一生无忧。
余光里忽然出现另一道身影，程和光瞥了一眼，唇边的笑意便淡了下来。
五步之遥的柳树下，一袭粉衣的程含蕊步伐轻快地朝他们走来。
程吟玉和江芷自然也瞧见了，两人停下脚步。
程和光低声介绍道：「二房续弦的女儿，名叫程含蕊。」
自从父母与他讲过那些旧事之后，他再也没有叫过一声叔祖父。
对待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比他还小几岁的堂姑，他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而且，这两年程含蕊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对，他更加疏远。
程含蕊走上前来，俏生生道：「和光，阿芷姑娘，这位是？」
程和光勉为其难解释一句：「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名叫程吟玉。」
程含蕊讶然道：「就是那个在花楼里待了三年、又在秦王府待了几个月的堂侄女？」
说完她赶紧捂住嘴，看向程吟玉，歉疚道：「我说话向来心直口快，一时失言，你别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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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笑笑，正想开口，眼前忽的一花。
紧接着程含蕊惊叫一声，捂着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芷。
「不好意思，我的动作大了点，」江芷无辜道，「不小心打到你了，你别放在心上。」
「你！」
程含蕊凶光毕露，却又想起身边还站着程和光，立刻委屈起来。
「你看她，还没进门便敢打我，你怎么能娶这样一个母老虎？」
她低下头，假装擦泪，便听程和光问：「疼不疼？」
她心里一喜，抬眸便见他心疼地握住江芷的手。
程含蕊顿时一僵，扬声道：「受伤的人是我！」
程和光看也不看她，冷声道：「你若是再无理取闹，连我也要打你！」
程含蕊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程和光小心翼翼地看向妹妹。
江芷不知道内情，义愤填膺道：「贱人乱嚼舌根罢了，吟玉别放在心上，我已经帮你报仇了。」
程吟玉笑道：「她没有嚼舌根，说的都是实情，但是我根本不在意。」
说到这里，她也有些奇怪，方才程含蕊说这些的时候，她竟然一直无动于衷，心里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可是那次被顾行舟提及青楼的时候，她为何会反应那么大？
想不通，她索性不再去想。
「咱们快走吧，祖母肯定已经等急了。」
程吟玉一手拉着哥哥一手牵着嫂嫂，欢快地朝寿安堂走去。
临近寿安堂，江芷脸上终于多了点羞红，脚下迟疑。
「老夫人好相处吗？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小时候，江芷随时可以出入国公府，根本没人阻拦。
程疆和齐氏见她玉雪可爱，也将她当成半个女儿对待。
可是她没有见过老夫人，心里担忧极了。
程吟玉笑道：「祖母慈眉善目，很好相处，她也一定很喜欢阿芷姐姐，别担心。」
江芷终于鼓起勇气踏入了寿安堂。
老夫人果然与程吟玉说的一样，一见她便将她搂在怀里，送了个见面礼。
「这支簪子是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现在送给我的孙媳妇。」
江芷毫不忸怩地收下了：「早就听说老夫人这里好东西多，今日一见果然不假，那阿芷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老夫人见状更喜欢她了。
看看孙女，老夫人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另一支簪子。
「我家囡囡也有，祖母可不是厚此薄彼的人。」
程吟玉笑盈盈让祖母亲自簪上。
其乐融融地用过午膳，程吟玉回去歇晌。
睡醒之后，她便准备出府了。
为了以防万一，除了霜影之外，老夫人还让她带上了四个侍卫。
程吟玉没有拒绝，被人害的次数多了，她也害怕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丹樱的姑母家离信国公府着实有些远，程吟玉却没有丝毫不耐，一直在思忖着她的弟弟妹妹该怎么办。
既然丹樱将弟妹託付给了她，那就证明她的姑母不是什么好人，最好还是找人收养。
这次过去，她没准备带走他们，只是看看，再给那位姑母一些银钱，然后三五不时地派人过来瞧一瞧。
一个月的工夫，应该足够找到合适的领养人家了。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驶入狭窄的铜钱巷，程吟玉步行过去。
四个侍卫训练有素地跟在身后，惹来百姓们惧怕的目光，躲得远远的。
程吟玉低声吩咐：「一会儿你们就在门外等着，霜影跟我进去就行了。」
侍卫们齐声应是。
不多时，程吟玉走到一户挂着白幡的人家。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黯然，这才敲响了木门。
很快便有人来开门了。
丹樱的姑母张氏打开门，看见门外天仙似的人物，晃了晃神。
乖乖，她以为上次来的那位已经足够貌美了，没想到这位比她更美！
张氏问：「姑娘找谁啊？」
程吟玉道：「我是丹樱的主子，来看看她的弟弟妹妹。」
张氏立刻感恩戴德一番。
程吟玉不想听这些场面话，问：「她的弟弟妹妹在哪？」
「在屋里呢，只是他们都怕生，」姑母为难道，「姑娘，不如您一个人进去吧。」
程吟玉点点头，吩咐霜影在院子里守着，径直走了进去。
还未适应屋里昏暗的光线，她的嘴便被人捂住了。
程吟玉瞪大眼睛，惊恐不已。
紧接着便听身后的人低低出声：「阿玉，分别一日之久，可有想念本王？」
第130章 偏要纠缠
竟是顾行舟！
程吟玉悚然一惊，下意识去咬他的掌心。
他却早有防备，将她的嘴捂得更紧。
「气性愈发大了，」顾行舟哼笑一声，「离开一日而已，连本王都敢咬了。」
程吟玉呜呜地喊了两声，试图引起霜影的注意。
「这个时候，沉霄大概已经将她迷晕了。」
顾行舟淡淡开口：「你真是好大的本事，门外竟还有四个侍卫。」
终于意识到他已经完全掌控局势，程吟玉不再挣扎。
顾行舟顺势松开了她，坐到主位上。
掌心一片滑腻，他情不自禁地捻了捻。
一日未见而已，为何他觉得她的脸更娇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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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页
不同于他放松的姿态，程吟玉警惕地贴墙而立。
屋子背阳，屋里也并未点灯，一片昏暗里，她连他的轮廓也看不清。
「王爷有事吗？」
顾行舟打量着她防备的姿态。
「阿玉，本王说过要与你单独谈一谈，若是你昨日答应了，今日便不会有这一遭。」
他的语气还算平和，但是程吟玉却不敢放松警惕。
「没什么好谈的，」程吟玉咬了下唇，「我已经想好了，不管王爷说什么，我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我？」
他低笑一声：「这就是你对待本王的态度？」
程吟玉抿了抿唇，改口道：「臣女已经归家，与王爷再无瓜葛。」
顾行舟攥紧了手，这个字眼比「我」听着还难受。
仿佛他们变成了再疏离不过的陌生人，改日遇见，只能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不许说臣女！」他压抑着怒气。
程吟玉吓了一跳，有点委屈地问：「不然怎么自称？」
顾行舟恍惚了一瞬，这样娇甜的声线，像是她躺在他的怀里撒娇。
可是她离他这么遥远，甚至不敢靠近他。
「你依然是本王的侍妾，」他声音很沉，「自然要自称妾身。」
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一丝她与他的联繫。
程吟玉做不到。
她坚持说道：「若是无事，臣女便告退了。」
刚转过身，顾行舟便从背后抱住了她。
热烫的身体与她紧紧依偎，温热的唿吸喷薄在颈侧。
像从前的每一晚，低语依偎的时刻。
只是，他的胡茬扎得她有些疼，让程吟玉瞬间回过神。
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她默默地想，难道他今日根本没拾掇自己？
亦或是故意的，就是要扎她。
程吟玉更倾向于后者，嫌弃地偏了偏脸，他却紧追不放。
为了不惹怒他，她只好作罢。
「阿玉，」他的声音里带着两分请求，「随你怎么自称，不许再说臣女。」
这次过来，他本是带着滔天怒意的，发誓要将她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可是见到她之后，他却捨不得了。
此刻，他唯一的念头便是想将她带回王府，继续疼她宠她。
她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罢，他只想一直守着她。
可是心里再怎么想，他也不会这样表现出来。
他是王爷，他不可能如此卑微轻贱，为了一个女人低到尘埃里。
「跟本王回府，」他低声道，「本王便原谅你做过的一切错事。」
程吟玉快气笑了。
他这个倨傲的语气，仿佛这句话是对她的施捨与恩赐。
若是国公府的人对她不好，她或许会考虑一二，可是现在她有人撑腰，也有了底气，为何还要听他的摆布？
「我可以回府。」
顾行舟心头一喜，便听她轻描淡写道：「我要做秦王妃。」
顾行舟握紧了她的手。
怎么可能！
不提他有一个父皇亲赐的未婚妻，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没有未婚妻，父皇也不会允许他娶信国公的孙女。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父皇，他想做下一任皇帝。
他咬牙开口：「你明知不可能！」
「这就是王爷的事了。」
程吟玉一根一根地掰开禁锢她的手指。
「如今我已是国公府的嫡孙女，不可能做妾。」
顾行舟颓然地松开了她。
程吟玉低声道：「王爷，其实您也没有很喜欢我，只是占有欲在作祟，过段时日，等您有了新欢，就会把我忘了。」
「可是现在本王只想要你。」
程吟玉莫名听出了一丝委屈，心软了一瞬，立刻坚如磐石。
「王爷，别再纠缠了，」她轻声开口，「你明知我们不会再有以后。」
顾行舟沉默了很久。
「如果本王偏要纠缠呢？」
他捏住她的下巴，倾身吻住她娇嫩的唇瓣。
程吟玉没有任何回应，任他亲吻，古井无波。
顾行舟退开，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他宁愿她打他咬他，也不想让她像根木头一样。
难道从前那些回应与情动都是做戏吗？
顾行舟攥紧了手，神色冷漠道：「算了。」
「本王也不是非你不可。」
放手便放手，一个女人而已。
他何必如此讨好。
程吟玉闻言松了口气，福身道：「多谢王爷。」
她试探着开门，小心地看向顾行舟，见他没有任何动作，终于放心地将门推开了。
她闪身出去，立刻将门关上。
院子里，霜影闭着眼睛坐在阴凉处，沉霄在一旁守着。
在他的身后，两个半大的孩子怯生生地看着她。
沉霄抱拳道：「程夫……小姐。」
一日不见而已，沉霄憔悴许多。
程吟玉想朝他笑笑，却没笑出来，轻声问：「霜影什么时候能醒？」
「再过一盏茶的工夫。」
沉默了一会儿，程吟玉问：「丹樱的丧事可办妥了？」
沉霄神色黯然地点点头。
想了想，程吟玉从袖口中掏出二两银子。
「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将银子交给你更稳妥，劳烦你照顾丹樱的一双弟妹，我会尽快找人收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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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霄没有去接她的银子，低声问：「小姐觉得，让我收养他们如何？」
程吟玉惊诧地望着他。
「我娘整日念叨着抱孙子，我却没打算娶妻，等我收养了他们，我娘肯定不会再念叨了。」
沉霄笑着，眼底却含着泪光。
程吟玉看向怯生生的孩子，对他们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好归宿。
「若是你让两个孩子心甘情愿跟你走，我自然不会阻拦。」
「多谢小姐。」
程吟玉看了一眼依然紧闭的屋门，轻声道：「照顾好王爷，我先走了。」
沉霄却拦住她，低声道：「小姐，其实王爷真的很喜欢你，他只是口是心非，昨晚他一夜没……」
「沉霄！」
屋里传来顾行舟暗含威胁的声音。
沉霄顿了顿，说得更快了。
「王爷一夜没睡，摔了许多东西，甚至还喝了两坛烈酒，神智不清时一直喊着您的名字。」
第131章 夫人对王爷也是有情的
程吟玉很快便离开了。
霜影不安地问：「小姐，我真的只是不小心睡着的？」
「是呀，」程吟玉笑盈盈道，「或许是你昨晚没睡好，所以打了个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顾行舟放过了她，她自然不会再主动凑上去。
霜影的神色依然紧绷着。
可她明明记得，睡过去之前闻到一股异香。
见她依然不信，程吟玉道：「我又不会怪你，别多想了。」
小姐毫髮无伤，霜影只得信了，歉然道：「奴婢日后一定不会像今日这样懒散嗜睡。」
程吟玉点点头，在她的搀扶下走上马车。
马车辘辘声远去，很快便驶离铜钱巷。
顾行舟依然坐在屋里，沉霄进去请罪。
「请王爷责罚！」
「回府之后，领十个板子。」顾行舟声音紧绷。
沉霄抱拳道：「多谢王爷。」
屋里静了一会儿，沉霄主动开口。
「程小姐听完那番话之后，眼里明显带着诧异，像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顾行舟冷声道：「本来就不是真的，本王何时喊过她的名字？」
沉霄不跟他辩论这个，闭上了嘴。
顾行舟却道：「还有，不许喊程小姐，她的纳妾文书依然在本王这里。」
沉霄：「……是。」
顾行舟站起身，往外走去，沉霄紧随其后。
来到院子里，张氏赶紧缩回厨房，两个孩子也惧怕地躲在树后。
顾行舟冷哼一声，径直走了。
回到王府，路过正院，顾行舟却没停下，继续向前。
沉霄没有多问，默默跟上，心里却在思忖，王爷肯定要去宜光院。
终于，顾行舟走到了宜光院。
沉霄推开门，顾行舟淡淡吩咐：「将宜光院里的人都叫过来。」
青荷搬来一把椅子，又奉上茶，顾行舟看了她一眼，坐在庭院里。
不多时，宜光院里的人齐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起，鸦雀无声。
顾行舟浅啜一口热茶，勉强压住满身戾气。
他看向青荷：「将昨日发生的事讲一遍。」
青荷的泪立刻便流了下来。
昨日王爷对宜光院不管不问，她以为夫人走了，王爷便不会插手此事了，没想到今日王爷竟忽然过来了。
而且还要禀报昨日的事！
青荷擦擦眼泪，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讲完之后，青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爷，丹樱本可以不用死的，那些小厮明明可以阻拦，可是他们却贪生怕死，硬生生让丹樱挨了许多剑！」
沉霄攥紧拳头，别开眼睛。
顾行舟问：「那几个小厮呢？」
青荷一一指认。
小厮们出列，惶恐地跪在地上。
其中一个小厮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王爷，奴才就是个做粗活的，哪有什么武功，奴才以为侍卫很快就来了……」
「可你是个男人！」青荷扬声道，「保护夫人是你们的职责，只要你们一齐阻拦，夫人定会毫髮无损！」
又一个小厮道：「青荷姑娘说的轻巧，当时你怎么不上？」
青荷厉声道：「既然如此，我现在敢在王爷面前以死谢罪，你们敢吗？」
小厮们顿时哑了声音。
有个不服气的低声道：「说句话而已，谁不会啊？」
青荷怒极，眼疾手快地拔出沉霄的剑，这便要往自己脖子上砍。
沉霄怔了下，赶紧去夺剑。
青荷脖子上却还是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血滴在地面上，引起一片尖叫譁然。
砰的一声，顾行舟摔了茶盏，满院顿时噤若寒蝉。
他淡淡道：「宜光院的小厮，全部处死。」
小厮们哪还有方才与青荷说话时的耀武扬威，屁滚尿流地趴在地上请罪。
「王爷，夫人并未受伤，只是死了个丫鬟啊！」
顾行舟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丹樱护主有功，将她的弟妹接到王府，由叶嬷嬷抚养。」
沉霄惊诧了一瞬，抱拳道：「多谢王爷！」
「至于青荷……」
他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留在宜光院，照看好程夫人留下的东西，不许有任何变动。」
青荷虚弱道：「多谢王爷，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等着夫人回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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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意外地问：「你觉得她还会回来？」
「是，」青荷强撑着一丝清明，「夫人对王爷……」
话还没说完，她直接晕了过去。
顾行舟不动声色道：「让府医过来瞧瞧。」
立刻便有侍卫领命而去。
顾行舟不再去管旁人，走进内室。
她的气息还在，清甜的桃花香，越靠近床榻便越浓重。
前晚，他们还在这里翻云覆雨，紧密相连。
一转眼，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顾行舟没有靠近床榻，坐在贵妃榻上。
那日她便是在这里，说出那句如梦魇般的「做戏而已」。
无情的女人。
令人厌恶的女人。
顾行舟垂下视线，忽然瞥见榻上搁着一个东西。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绷紧的深蓝色丝绸上，绣着一只鸳鸯。
这是给他绣的吗？
顾行舟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和，抚摸着那只初见雏形的鸳鸯。
她居然还记得给他绣十个香囊的承诺，这么快便开始绣第二个了。
可是她不爱他。
这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顾行舟扬起手里的绣绷。
他想狠狠地砸下去，想毫不犹豫地撕碎。
可他捨不得。
最终，他呆坐了半晌，将东西放在原来的位置，起身离开。
沉霄迎上来，低声道：「王爷，小厮已经全部处死。」
顾行舟毫不在意地点点头，问：「那个丫鬟呢？」
青荷刚包扎好伤口，听到他的话，闻言赶紧走上前来。
顾行舟问：「你方才想说什么？」
青荷有些迷茫，她说什么了？
沉霄提醒道：「你晕过去之前，说了句『夫人对王爷』。」
青荷想起来了，福身道：「奴婢觉得，夫人对王爷也是有情的，只是碍于身份，夫人不敢动心。」
顾行舟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看向沉霄，沉声道：「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查出林缨为何可以毫无阻碍地进入宜光院，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
心底有个答案唿之欲出，他需要确切的证据。
第132章 认祖归宗
不出两日，信国公府失散多年的嫡孙女找到了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消息称这位小姐被府中下人偷走，卖到青阳县一贫苦人家。
信国公府的老夫人回京途中，在青阳县暂住，与孙女偶遇，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孙女。
祖孙俩抱头痛哭，蒙尘明珠认祖归宗。
一夕之间，整个长安城的说书先生便将此事传了出去。
百姓们都信以为真，纷纷津津乐道起来。
第二日，避世已久的信国公府正门大开，世子来上朝了，引起一片譁然。
朝堂之上，程疆状告正五品昭武校尉林毅及其家人贪污受贿、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一连罗列了数十条罪证。
皇帝震怒，命人彻查，不消半日便将林家众人绳之以法，只等秋后问斩。
程疆功成身退，不再露面。
京城里的勛贵们纷纷好奇信国公府与林家有何旧怨，居然闹到了朝堂之上。
有心人暗中打探，拔出萝蔔带出泥，自然知晓了这位失散多年的程小姐曾是红绡楼名动一时的花魁牡丹。
在秦王府做过侍妾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
但是就算他们知晓真相，也只能憋在心里，不敢与国公府抗衡。
但是他们看秦王殿下的视线就有些微妙了。
他的侍妾摇身一变成了信国公府的掌上明珠，那么信国公会不会爱屋及乌，帮助秦王做下一任皇帝？
恰在此时，待在襄州数日的楚王回京了。
他走的是早已被清理过贼寇的水路，本该平静归京，没想到他所乘坐的船忽然漏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竟又遇到了一波贼匪，丢了半条命才回到京城，不休养几个月好不了。
当皇帝也是需要运气的，若是没有龙气护体，如何国泰民安？
两件事加在一起，本在楚王和秦王之间摇摆不定的朝臣大多数都选择了秦王。
程吟玉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她正在准备即将认祖归宗的各项事宜。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在族谱上加上她的名字就行了。
说难也难，各种繁琐的礼节让她心力交瘁。
还有从未露过面的信国公和二房一家子，她有些忐忑，不知他们会不会在仪式上作乱。
这个家依然是信国公做主，若是他不答应，她便入不了族谱。
程吟玉本觉得入不入族谱都没什么关系，但是祖母、爹娘和哥哥都不想将就，她只能同意。
雪影从外面进来，扬声道：「小姐，咱们该去祠堂了。」
思绪回笼，程吟玉点点头。
一路来到祠堂，祖母她们都在，含笑望着她。
程吟玉心中安定了许多，望向坐在上首的人。
信国公威严持重，一脸端肃，双目锐利。
面对这个失而復得的孙女，他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激动，只是古井无波地地看着她。
程吟玉抿了抿唇，恭敬道：「孙女程吟玉，拜见祖父，愿祖父身体康健。」
「起来吧。」信国公淡淡开口。
程吟玉松了口气，幸好没有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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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她又去拜见祖母。
老夫人让她快快起来。
轮到二房了，程吟玉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叔祖父与祖父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瘦弱不堪，裤管里空荡荡的。
但是他远不如祖父那样威严，满身的戾气仿佛要溢出来，死死地盯着她。
程吟玉匆匆一拜，不等他开口便起身了。
挨个行过礼，又经过一番繁文缛节，终于要在族谱上写下她的名字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身侧老不死的男人，含笑低声威胁。
「你若是敢作怪，我先杀了二房的人，然后即刻带着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回陵州，这信国公府谁爱待谁待！」
信国公仿佛没听见，大笔一挥，在族谱上写下「程吟玉」三个字。
放下毛笔的一瞬间，鞭炮声响彻云霄。
「礼成！」
老夫人松了口气，一刻也没多待，马上带着乖孙女离开了。
程疆、齐氏和程和光不能如此任性，行礼之后也走了。
整个祠堂里，除了信国公和二房的人，便只剩下祖先的牌位。
信国公盯着空了一大半的座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哥！」程仲德恨声道，「您怎么这么轻易地让她进祠堂了！」
信国公回过神，低声道：「她是我的亲孙女。」
「我是你的亲弟弟！」
程仲德扬声道：「当时把她丢了，所以我才能有孩子，如今她刚回来，元儿便病了，这就预示她是个不祥之人，专门克我！」
元儿是他的续弦苏氏生的孩子。
信国公有些气闷，瞥了眼苏氏。
苏氏立刻低下头去，神色恭顺。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可弟弟认定了元儿就是他的孩子，难不成他还要捉姦在床，将弟弟活活气死？
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让弟弟高兴几年。
「元儿生病只是个意外，过两日便好了，」信国公忍着怒气，「以后程吟玉便是程家人了，休要再说这些话！」
程仲德一愣，眼泪说来就来，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双腿。
「我真是命苦啊！爹娘！」
「你们看看兄长，他现在居然这样对我！他好狠的心啊！」
「你们带我走吧，我不想活了！」
鼻涕一把泪一把，窝窝囊囊的样子让信国公不忍直视。
还有擦泪时偷觑着他的神色，更是让他没由来的厌恶。
信国公站起身，指着其中两个牌位开口：「爹娘就在这里，朝着这哭！」
说完他拂袖而去。
程仲德的哭声顿时一停，怎么不管用了？
苏氏给他出主意：「二爷，您继续哭，往死里哭，连午膳也不吃了，不信大爷不心疼您。」
程仲德一听有理，马上更卖力地哭了起来。
晌午，有人前来送膳，程仲德一把将饭菜推到地上，继续哭。
过了半个时辰，信国公亲自来了，好声好气地劝他用膳。
程仲德得意不已，活像打了一场胜仗。
用过午膳之后，程仲德自认大哥心里最重要的人依然是他，于是忍不住说出盘旋在心底已久的提议。
「大哥，咱们再找个理由将她赶出府吧。」
程仲德道：「你看她那副妖媚的模样，小小年纪就是个祸害！」
信国公随口敷衍一声，心里却还想着那声甜甜软软的「祖父」。
果然还是孙女喊祖父的声音更让人舒坦。
第133章 你喜欢秦王殿下吗
晚上，一家人用过膳，老夫人留下齐氏和程吟玉。
「明日便是清王成亲的日子，咱们国公府不能不去，你们娘俩过去吧。」
信国公和老夫人身份贵重，又年事已高，不便过去。
程疆和程和光有公务在身，也不好前往。
思来想去，只能让齐氏和程吟玉去了。
至于二房的人去不去，没人关心。
齐氏点头应了，程吟玉却有些退缩，她怕碰到顾行舟。
虽然他说了放手，但是她担心他一见到她又改变主意。
到时候万一被人瞧见她与他拉拉扯扯，不好收场。
「囡囡怕什么，」老夫人安慰道，「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王爷娶妻，排场极大，更何况清王是崔贤妃所出。
清河崔氏，关东望族，皇帝不可能不给崔家面子。
所以这场成亲仪式必然极为严苛，男女分席而坐，除了观礼时能远远地见上一面，还能有什么机会？
而且，孙女已经认祖归宗，也该在宴席上露露面了。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孙女是一个多么貌美知礼的高门贵女。
老夫人骄傲地看着程吟玉。
齐氏也说道：「囡囡别怕，只要你一直跟着我，秦王殿下不会胡搅蛮缠。」
程吟玉只得点头。
回到明珠院，她依然有些忧愁。
顾行舟可不是按部就班的人，根本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
万一他趁她去更衣的时候跟过去怎么办？
万一他将她劫持了怎么办？
想了些有的没的，程吟玉又往好的方向想，说不定他真的放下了呢？
说不定现在已经有新欢了。
他如此重欲，每日都缠着她翻云覆雨，在她离开之后，怎么捨得委屈自己，孤枕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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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抿了抿唇，不愿去想，去梳洗了。
坐在铜镜前，雪影一边帮她搽香膏一边问：「小姐明日准备穿什么衣裳？奴婢先帮您熏上香。」
程吟玉也不知道。
反正现在离睡觉还有段时间，她便说道：「一会儿挑一挑吧。」
毕竟是参加王爷的婚宴，穿的太华丽或者太朴素都不合适。
雪影将衣橱全部打开。
程吟玉挨个看了看，才看了五分之一便觉得眼花缭乱了。
「小姐，这件怎么样？」雪影兴沖沖地拿出一件水红色襦裙，「您最适合穿红色了，一定会惊艷四座！」
程吟玉摇摇头：「穿红不合适。」
雪影这才想起参加的是婚宴，连忙换了一件：「这件粉色的呢？」
程吟玉上下打量一番，烟粉色绣桃花襦裙，桃花花瓣的轮廓是用金线绣的，行走间飘逸灵动，并不张扬。
程吟玉颔首道：「就这件吧。」
「好嘞，奴婢这就去拿去薰香！」
程吟玉躺在床上。
不知为何，她一向睡眠极好，今晚却辗转反侧许久，终于沉入梦乡。
六月三十，诸事皆宜。
程吟玉一大早便起了，简单用过早膳，便和娘亲坐上马车，前往清王府观礼。
马车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人，齐氏笑盈盈地打量着娇若桃花的女儿。
今日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场合露面，齐氏特意吩咐丫鬟将女儿打扮精緻。
此时程吟玉端坐在马车里，车帘晃晃悠悠，时不时地有阳光撒在她的脸上，美貌惊人。
齐氏觉得女儿的相貌结合了她和夫君的所有优点，云鬓花颜，倾国倾城，怎么看都看不够。
程吟玉被娘亲看得不好意思，拿起团扇遮住半边脸，美目流转，欲语还休。
齐氏掩唇笑道：「一会儿看的人更多，难不成囡囡还要遮着脸？」
程吟玉俏皮道：「是呀，一会儿下车之后，我要去买个幕篱。」
提到幕篱，那些记忆便纷杳而至。
她轻轻抿了下唇，仓促地漾开一个笑。
明明都是以前的事了，她怎么还在想。
「幕篱太招摇，」齐氏给女儿出主意，「还是买个面纱吧。」
程吟玉笑道：「好啊，给娘亲也买一个，娘亲如此貌美，不能被旁人看了去。」
齐氏嗔了女儿一眼，犹豫片刻，轻声问：「囡囡，你喜欢秦王殿下吗？」
程吟玉勐然攥紧了团扇，轻轻摇头。
她很确定自己不喜欢他，可是听到「秦王殿下」的那一瞬间，她还是不自觉地心跳加快。
或许是因为他那晚的索取无度带给她的记忆太痛苦，让她忍不住心悸。
又或许是上次在铜钱巷，他们再次有了纠葛，而她没有告诉娘亲她们，所以心虚。
齐氏瞥了眼女儿发白的指尖，安抚道：「娘亲只是随口问问。」
「我知道的，」程吟玉讷讷道，「我不喜欢他，我只是害怕他。」
话音刚落，马车停了下来。
远远的便听见人声鼎沸，喧闹声此起彼伏。
齐氏安抚地摸了摸女儿的脸。
「先下车吧。」
程吟玉点点头，紧随其后走下马车。
露面的那一瞬间，周围蓦地一静。
人人都在好奇信国公的孙女长什么样，视线不自觉地聚焦到程吟玉脸上。
等看清了相貌，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惊唿出声，更多的人目露惊艷。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长安第一美人的称号恐怕要易主了。
程吟玉视若无睹，跟随娘亲向清王府中走去。
时不时路过与信国公府交好的家眷，齐氏一一介绍。
程吟玉便行礼问好，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江芷跟随母亲走了过来。
「吟玉，咱们俩去玩吧！」
程吟玉有些心动，这些夫人们，她一个都不认识，她不想应酬，和江芷在一起更自在。
她看向娘亲。
齐氏自然不会拘着女儿，笑道：「去吧。」
两人便牵着手往别处走去。
走过一个拐角，程吟玉余光忽的瞥见五步之遥，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程吟玉蓦地失了声，看到这个场面的人亦是一静。
能来参加婚宴的，几乎都知晓顾行舟与程吟玉曾经的关系，抱着看好戏的念头看着两人。
程吟玉神色如常地屈膝福身，恭敬道：「臣女参见秦王殿下。」
大庭广众之下，她并不担心顾行舟会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
可她还是低估了顾行舟的不要脸程度。
他伸出手。
从旁人的角度看去，只是虚扶而已。
只有程吟玉知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仿佛要将她捏碎。
再次让她回忆起最后一晚。
心头正颤慄着，便听顾行舟沉声道：「免礼。」
第134章 流落在外的千金与位高权重的王爷
程吟玉直起身，顾行舟也放开了手，定定地望着她。
上次在铜钱巷时，屋里太黑，他根本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只记得她的脸格外柔软。
今日再见，他忽然觉得他的小夫人似乎更加光彩夺目了些。
仙姿玉貌，恍若明珠。
他明知不该一直盯着她看，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黏在她脸上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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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页
他默默地想，难不成信国公府的风水比秦王府还要养人？
程吟玉被他的视线盯得脸热，福身道：「王爷若是无事，臣女便告退了。」
顾行舟立刻说道：「有事。」
程吟玉蹙紧眉尖。
不必往后看，她也知晓身后的视线都聚焦在他们身上，可他还嫌不够似的，居然还不放她走。
但她也不能任性离开，只得说道：「王爷请讲。」
顾行舟转念便有了一个好藉口。
「本王觉得你这身衣裳甚是好看，在哪买的？」
程吟玉抿了抿唇，下意识想，他要给谁买？
但是这也不关她的事，硬邦邦道：「臣女不知，臣女的衣裳都是祖母与娘亲准备的。」
「原来如此，」顾行舟煞有介事地颔首，「你去问问你娘亲，一会儿来找本王。」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程吟玉白了一眼他的背影，她才不会问呢，更不会去找他！
热闹看够了，清王府里这才重新恢復喧嚣。
程吟玉和江芷往相反的方向的走去。
江芷这才有机会开口，兴奋地低声问：「吟玉，秦王殿下是不是很喜欢你？」
程吟玉诧异地望着她。
「你没看出来，他问你衣裳的事只是在找藉口和你多说几句话吗？」
程吟玉抿紧了唇：「没有。」
她只看出来他有病，还病得不轻。
这样的场合，他居然还嫌不够热闹，非要让她跟他演一出莫名其妙的戏！
「我觉得你们俩还挺配的。」
江芷笑盈盈道：「流落在外的千金与位高权重的王爷，我看过好几个话本，都是这样写的，回头我拿过来给你瞧瞧。」
程吟玉：「……不用了。」
两人正说着话，齐氏匆匆走了过来。
「囡囡，方才秦王与你说话了？」
连娘亲都知道了，程吟玉只得点点头。
齐氏仔细打量着女儿的神色，松了口气，又问道：「他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没有，只是闲聊几句。」
江芷补充道：「秦王殿下问吟玉身上的衣裳是在哪买的。」
齐氏道：「这衣裳可买不来，世间仅此一件，是江南最有名的绣娘绣的。他问这个干什么？」
江芷偷笑，程吟玉怕她瞎说，连忙说道：「娘亲，你快去陪各位夫人吧，我没事的。」
齐氏点点头，却依然有些不放心，她看向霜影。
「好好照看小姐。」
霜影福身应是。
等齐氏走了，江芷俏皮地眨眨眼睛，问：「既然已经知道了衣裳的由来，咱们要不要去找秦王殿下？」
程吟玉轻拍她一下，羞恼道：「你再提，我不跟你玩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江芷忍不住笑出声。
迎亲的队伍还没回来，而府门处的人越聚越多。
受邀而来的女眷们都听从清王两位侧妃的安排，前去花园赏花。
程吟玉看向最前方的那两道纤细的身影。
自家夫君娶妻，她们居然还要招待宾客，笑语晏晏，落落大方，丝毫看不出嫉妒失落的模样。
程吟玉喃喃道：「你说，她们现在在想什么呢？」
江芷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谁？」
程吟玉回过神，轻轻摇头。
「没什么。」
她只是忽然将自己带入了从前的身份，想起顾行舟迎娶王妃时的模样。
身为侍妾，她甚至连招待女眷的资格都没有，何必想这么多。
但是现在不同，等顾行舟娶妻的时候，她大概也会去的。
只是以信国公府小姐的身份。
至于她上次所说的那句她想做秦王妃，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彼此都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何必费心费力。
到了花园，夫人们和小姐们自动分成两拨。
夫人们讨论的话题，未出阁的小姐不感兴趣，反之亦然。
所以夫人们都坐在亭中喝茶闲聊，赏花，也赏那些娇艷如花骨朵的美人。
小姐们就活泼多了，有人扑蝶，有人翻花绳，有人投壶，有人散步。
还有些人，专门往程吟玉面前凑。
她是信国公府的小姐，这个身份太不一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有人趋之若鹜。
有人嫉恨，想挑她的错处，她却处处妥帖。
有人羡慕，抱着交好的心思走过来，被她温声细语地打发了。
齐氏远远瞧着，也不由得对女儿刮目相看。
终于将人全都打发了，程吟玉都快笑僵了。
虽然来之前娘亲特意叮嘱过，除了重要的人，旁人不必交际。
身为信国公府的家眷，她们有这个底气。
但是程吟玉还做不到游刃有余，幸好她在青楼时学过不少应付达官显贵的话术。
说这些场面话虽然信手拈来，但是一下子面对一群人，依然疲累。
江芷也帮她应付了不少人，嘆了口气，道：「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吧。」
程吟玉也正有此意，两人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恰好角落里有两架鞦韆无人问津，江芷眼都亮了：「咱们去盪鞦韆！」
程吟玉笑着应好。
她小时候玩过鞦韆，不过简陋极了，远不如这两架精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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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页
宽宽的木板被两根粗绳绑着，绳子上开出了嫩黄和浅蓝的花。
程吟玉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握紧绳子，脚尖轻点一下，她便像朵粉色蝴蝶一般翩翩飞舞。
江芷兴奋道：「来比比谁盪得高！」
程吟玉扬声：「一定是我！」
正玩得开心，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怒气沖沖的声音。
「谁抢了我的鞦韆！」
程吟玉和江芷对视一眼，停下盪鞦韆的动作，循声望了过去。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竟是程含蕊。
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小姐，想必是与程含蕊的闺中密友。
江芷问：「难不成这是你家的鞦韆？」
程含蕊扬声道：「是我先玩的！方才我只是去更衣了！」
江芷冷哼一声，丝毫不让步：「哦，现在是我们在玩。」
程吟玉也没动，慢悠悠地晃着鞦韆。
程含蕊双手叉腰：「你们两个小辈真是欺人太甚！我可是你们的堂姑！」
程吟玉忍不住笑了。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程含蕊若是好好说，她肯定会让出来，一个鞦韆罢了。
可是现在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她若是让了，就是个傻的。
「既然您是长辈，也该拿出长辈的大度，和小辈抢什么鞦韆？」
第135章 藕断丝连
「你你你！」
程含蕊伸出手，指尖颤啊颤，愣是没再说出第二个字。
好半晌，她终于开口：「你们见了我，应该叫一声堂姑，为何不叫？」
江芷无辜道：「我还没嫁过去呢。」
程吟玉笑盈盈地出声：「我没将你当成亲戚。」
程含蕊要气疯了！
这两个女人，一个抢了程和光的心，一个抢了她在国公府掌上明珠的地位，一样的让人讨厌！
她恶从胆边生，拔出簪子，这便要往离她最近的程吟玉脸上扎去。
霜影也不是吃素的，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稍一使力，簪子便掉在了地上。
程含蕊震惊地望着她。
「你一个丫鬟，居然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告诉大伯，治你个以下犯上的死罪！」
「你也是！」程含蕊指着程吟玉，「你纵容恶奴，也逃不过！」
「还有你！」程含蕊看向江芷，「你隔岸观火，无动于衷，程和光不会娶你的！」
江芷故作紧张道：「我好害怕呀。」
说完便咯咯笑起来：「就算我退婚，和光哥哥也不会喜欢你的。」
心思被轻易戳破，程含蕊后退一步，尖声道：「你瞎说什么呢！」
程吟玉也惊了，程含蕊居然喜欢哥哥？
另一个姑娘也讶然地望着她。
程含蕊再也待不下去了，跺脚道：「鞦韆而已，给你们玩！我走！」
说着她转过身去，却见有个男子快步朝这边走来，威严而冷峻。
程吟玉抬眸望去，立刻抓紧了鞦韆绳，顾行舟过来干什么？
正思忖间，顾行舟停下脚步。
她们连忙起身行礼。
顾行舟环视一圈，视线定在程吟玉脸上一瞬，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今日是清王的婚宴，不许闹事。」
程吟玉撇撇嘴，狐假虎威。
女眷闹了事，应该由两位侧妃处理，与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秦王殿下有何干系？
但是这话自然不好说出来。
程吟玉作恭顺状，与众人齐声道：「臣女知错。」
顾行舟顿了顿，见她们半晌也没开口，问：「已经结束了？」
见程吟玉没说话，江芷便道：「是，小事罢了，不劳王爷费心。」
顾行舟抿紧了唇，他紧赶慢赶，来给程吟玉撑腰，怎么还是来晚一步？
程含蕊转了转眼睛。
面前这位王爷就是秦王，可是他却没有多看程吟玉一眼。
这足以证明他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喜欢程吟玉，说不定他是来火上浇油的，想看程吟玉出丑。
想到这里，程含蕊顿时心生一计。
「王爷，她们俩抢了臣女的鞦韆，还想用簪子扎臣女，臣女差点就破相了！」
她指着地上的簪子开口：「就是这支，人证物证都在！」
顾行舟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程吟玉，离开他才几日，居然变得这么大胆了？
真是有趣。
顾行舟淡淡开口：「这是谁的簪子？」
程吟玉不会任由她倒打一耙，福身开口。
「回禀王爷，这是程含蕊的簪子，方才她试图用簪子扎臣女的脸，幸好被丫鬟拦住了。」
顾行舟面沉如水，仔细地盯着她的脸，问：「可有伤到？」
程吟玉摇摇头：「多谢王爷关心，臣女没事。」
顾行舟冷声道：「将这个女人拖出王府，不许她进来！」
侍卫立刻一左一右架起了程含蕊的胳膊。
她惊愕地抬起头：「王爷，您就这样相信了她的一面之词？」
「不然本王要信你吗？」
顾行舟睥睨着她，口中吐出厌恶的字眼。
「你算是什么东西。」
程含蕊很快便被捂住嘴拖走了，顾行舟看向程吟玉。
程吟玉咬了下唇，虽然很爽，但是心里也在暗恼他小题大做。
不过幸好这里有些低洼，还有树木遮挡，暂时没人发现这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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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江芷立刻说道：「臣女还有事，先告退了。」
程吟玉赶紧说道：「臣女也……」
「你不许走，」顾行舟握住她的手腕，「本王有事问你。」
霜影脸色一变，正要上前护着小姐，沉霄马上挡在她面前。
「王爷有令，不得违抗。」
程吟玉担心他们打起来闹出动静，方才程含蕊声音虽大，但是花园里的声音更大，遮掩着听不清楚。
但是打架就不一样了，立刻便会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她已经「享受」过两次注目礼，不准备享受第三次。
程吟玉只好说道：「王爷长话短说。」
顾行舟得寸进尺：「去那边。」
他指着前面十步远的小亭。
程吟玉咬了下唇，反正是众目睽睽之下，没什么好担心的。
两人并肩往小亭走去。
刚站定，程吟玉便道：「王爷是想问衣裳的事吧，这衣裳是江南的绣娘绣的，只此一件，王爷若是想要，需得派人过去一趟。」
顾行舟忍不住翘起嘴角：「你还是帮本王问了。」
程吟玉看了眼他低笑的模样，轻轻垂下眼眸。
「既然王爷已经知晓，臣女便回去了。」
顾行舟瞬间便冷了脸：「本王说过了，不许再自称臣女。」
程吟玉嘆了口气，她只是一时忘了改罢了。
她重新说道：「我先回去了。」
顾行舟拦在她的身前，低声问：「你就不好奇，衣裳是送给谁的？」
程吟玉立刻开口：「这是王爷的私事，与我无关。」
她垂下眼睛，视线落在他的腰间，忽的顿了顿。
他居然还戴着她送他的香囊？
心底有浅浅的欢喜蔓延，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顾行舟看着她毫无波澜的脸，气得要死。
他很想去捏她的脸，又怕她不高兴，只好自顾自地解释。
「九公主马上就要及笄了，本王是送给她的。」
程吟玉没什么表情地「哦」了一声，心口堵着的那丝郁气却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顾行舟心神一动，忽然说道：「阿玉，能不能帮本王一个忙？」
程吟玉蹙眉望着他。
「不能。」
他们应该毫无瓜葛，而不是藕断丝连。
顾行舟假装没听见，低声道：「九公主身处皇宫，没什么朋友，等她及笄那日，你能不能去观礼？」
第136章 你到底有没有心（加更章）
程吟玉觉得顾行舟说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她又没见过九公主，为何要去九公主的及笄礼？
到时候两个人互不认识，多尴尬。
她提了个人选：「王爷可以让何侧妃去，身份更合适。」
「她不能去。」
「为何？」
顾行舟沉声道：「她可能就是暗中加害你的主谋。」
程吟玉瞪大眼睛：「王爷怎么发现的？」
顾行舟却不讲了，故意说道：「迎亲的队伍可能要回来了，本王该走了。」
他作势离开，程吟玉犹豫片刻，还是说道：「王爷留步。」
顾行舟翘起唇角，声线却平淡：「怎么，你想知道？」
程吟玉请求道：「请王爷如实相告。」
顾行舟望着她娇媚的脸，视线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哑声开口。
「没有好处，本王很难告诉你。」
程吟玉抿了抿唇：「不说便不说吧，我让我哥哥去查。」
她现在可不是任人摆布的王府侍妾，事关她的性命，爹爹和哥哥肯定会帮她的。
顾行舟嘆了口气，无奈道：「不许去。」
程吟玉坐在亭中，洗耳恭听。
顾行舟正要开口，沉霄匆匆走了过来。
「王爷，迎亲的队伍马上回来了。」
顾行舟微微颔首，看向程吟玉。
「本王下次再讲，你不许将此事透露给旁人。」
程吟玉奇怪地问：「为何？」
虽然顾行舟说何柔嘉可能是主谋，但是既然他这样说了，肯定已经八九不离十。
那么，她告诉爹爹和哥哥之后，查证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害了她这么多次之后，何柔嘉还想逍遥法外？
顾行舟让沉霄离远些，他走近她，心神复杂地望着她。
「阿玉，林缨已经死了，若是何柔嘉再被绳之以法，父皇肯定会再塞给本王两个侧妃。」
程吟玉攥紧了手指，笑盈盈地开口。
「这不是正好，说不定新来的两位侧妃刚好讨王爷喜欢呢，皆大欢喜。」
顾行舟定定地看着她。
胸腔中翻涌的不知是愤怒还是难受，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吞没。
好半晌，他黯然地问：「你到底有没有心？」
程吟玉依然垂着眼睛，没敢看他。
这样的顾行舟，似乎比发狠时还要让她心悸。
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顾行舟自嘲一笑。
「算了，你想说便说吧。」
程吟玉终于抬起头，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改变了态度。
顾行舟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已经是信国公府人人疼宠的掌上明珠，王府后院里有多少女人，都和你没关系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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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呆呆地坐了半晌，他生气了吗？
可是她又没错，让陷害她的人尝到恶果，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至于他的后院，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程吟玉抿紧了唇，顾行舟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余光瞥见霜影走了过来，程吟玉收敛神色。
想了想，她叮嘱道：「方才的事情，不要告诉我娘亲，我和王爷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霜影有些迟疑：「可是……」
「没有可是，我现在是你的主子，」程吟玉冷声道，「你若是想听我娘亲的，我便让你回我娘亲的院子。」
她冷脸斥责的模样颇得顾行舟真传，霜影神色一凛。
霜影低声道：「奴婢听小姐的。」
程吟玉点点头：「你保护我也辛苦了，以后月例银子多加一两，从我的私库里扣。」
她忽然间明白，只要还在京城，只要顾行舟对她还感兴趣，她就逃不过和他打交道的宿命。
与其次次遮遮掩掩，不如正大光明一些。
「多谢小姐。」
程吟玉站起身：「接亲的人要回来了，咱们也去看看吧。」
江芷在鞦韆旁急得团团转，见她过来，松了口气。
「我正准备去找你呢，幸好你回来了，走，咱们快去正堂！」
她们俩去得迟，正堂里已经挤满了人，两人只能站在最外围。
不多时，身穿大红喜袍的清王和凤冠霞帔的清王妃握着红绸，朝正堂走来。
清王比一般的女子还要白一些，瞧着颇为病弱，但是长相极为俊美。
清王妃盖着盖头，看不出什么，但是瞧着行走间虎虎生风，比清王强了不知多少倍。
程吟玉轻声问：「我还不知道清王妃是什么来歷呢，你知道吗？」
江芷最爱打听这个，闻言便道：「清王妃是云麾将军的嫡长女，听说自幼习武，连她的几个哥哥都没她厉害。」
说着，江芷附耳道：「我觉得皇上这样赐婚，肯定是想让清王殿下采阴补阳，有一副健壮的好体魄。」
程吟玉有些诧异，但是莫名又觉得合理。
她打量着清瘦的清王，一身大红喜袍也没让他显得红光满面、气宇轩昂，是该找个健康的王妃。
不过，该是怎样的采阴补阳法？难不成让王妃拉着他锻鍊身体？
程吟玉神游着，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着清王。
站在她斜对面的顾行舟攥紧了拳头，看着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眼里快喷出火了。
已经盯着五哥瞧了这么久，她怎么还不知收敛！
而且，他站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她居然根本没看见他！
第137章 念念不忘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一众人的欢唿声与鼓掌声里，清王带着清王妃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这个时候，她们也是可以去新房凑凑热闹的，毕竟接下来还有掀盖头、喝交杯酒等风俗。
程吟玉不太想去，大夏天人挤人，她嫌闷。
但是见江芷兴致高昂，她还是陪着她一起过去了。
两人跟上那些夫人们，顺利来到了后院。
王妃所在的院子里，内室已经挤满了人，她们来得晚，挤不到前面。
但是江芷却硬生生开闢出一条路，将程吟玉带到前面。
此时步骤刚好进行到掀盖头，内室里倏然安静下来，众人屏息凝神，等着清王用喜秤挑开盖头。
程吟玉甚是平静，江芷就期待多了，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也不眨。
大概是她也即将成亲的缘故，所以看到新人便觉得高兴。
程吟玉便也畅想了一番江芷和程和光成亲的场面，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不多时，清王挑开盖头。
一张颇为英气的美人面出现在众人面前，爽朗地冲着她们笑。
程吟玉默默地想，不愧是将军的女儿，如此落落大方。
夸赞了几句清王妃的好相貌之后，两人便要开始喝交杯酒了。
对上清王的视线，清王妃终于有些羞涩了，轻轻垂下眼睛，喝酒的动作却是一如既往地潇洒。
清王慢得多，温文尔雅地喝完，主动接过清王妃的酒杯，放在一旁。
毕竟是王爷娶亲，众人象徵性地闹了下洞房便散了。
江芷过足了眼瘾，期待道：「等我成亲的时候，我也要表现得落落大方。」
程吟玉笑道：「等到那个时候，肯定会紧张的，说不定你看我哥哥一眼便脸红了。」
江芷一想也是，马上说道：「那我不看他了，也不许他看我。」
两人笑闹着来到宴请宾客的地方。
除了男女分开坐之外，便没有什么拘束的了，她们正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程吟玉便瞧见娘亲朝她招了招手。
程吟玉和江芷说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齐氏将她带到一个僻静处，低声问：「程含蕊为何被赶出去了？」
虽然她不想过问此事，但是程含蕊到底是程家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信国公府。
程吟玉便将前因后果讲了出来，只是隐去了程含蕊试图划她的脸和顾行舟私下与她说话的事。
前者，她不想让娘亲担心，后者，她不想让人知晓她与顾行舟还有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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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齐氏还是惊了一下：「秦王亲自过来处理的？」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女儿，这等小事，随便一个管事过来就行了，可是王爷竟然……
难道他还对女儿念念不忘？
见娘亲这副模样，程吟玉只好解释道：「或许是因为差点出了人命，所以王爷才会过来。」
齐氏怔了怔：「什么意思？」
程吟玉只得将程含蕊用簪子扎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娘亲居然没有很大的反应。
大概是因为没有伤到她，所以娘亲没有太在意。
殊不知齐氏在尽力克制着自己的神色，勉强笑道：「我知道了，囡囡快去用膳吧。」
竟然敢动她好不容易才失而復得的女儿！
等回府之后，她一定要让程含蕊付出代价！
程吟玉乖乖回到位置上。
方才她离开时，这里还空着，没想到一转眼只剩一个位置了，坐着的人都是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的世家小姐。
这些小姐们都没想到她们竟然和程吟玉一桌，不由得有些惊喜。
她们来之前都被家里人嘱咐了，若是碰上信国公府的人，最好能搭上几句话。
虽然瞧不起程吟玉在青楼里待过的事情，但是这种机会可不是日日都有的，于是争先恐后地自我介绍一番。
程吟玉一个都没记住，只能朝她们笑笑。
见她并没有身为国公府小姐的自傲与骄矜，别的小姐们更加高兴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开了。
直到程吟玉对面的位置坐上了人，席间蓦地一静。
程吟玉好奇地看了一眼新来的人。
她是个长相颇为柔婉的美人，只是神色恹恹的，像是提不起精神，眼皮睁不开一般耷拉着，浑身都散发着沉郁之气。
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这些人怎么忽然都不说话了？
程吟玉挨个看了眼众人，她们为何神色微妙？
她忍不住戳了戳江芷的手。
江芷欲言又止，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可是她这副模样分明是知道的，但是不告诉她。
程吟玉怕犯了什么忌讳，便暂时按捺住好奇心，没有多问。
没过多久，各色菜餚端了上来，席间这才恢復了几分热闹。
程吟玉用膳时，余光不可避免的扫到对面的那位姑娘。
她吃相斯文，没有和旁人交流，别人也没有理她，她就这样自顾自的吃着，当所有人都不存在。
只是她吃着吃着总会蹙眉，然后放下筷子，缓一会儿才会继续。
程吟玉默默地想，难道是这些饭菜不合她的口味？
或者已经吃饱了，碍于旁人都没放下筷子，她这才勉为其难地继续吃几口？
未时三刻，隔壁几桌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开了。
程吟玉也吃饱了，看了一眼江芷，两人默契地站起身。
别的姑娘都没捨得走，但是见程吟玉准备离开了，也笑盈盈地起身了。
除了坐在她对面的姑娘，依然默默地坐在位置上。
似乎知道程吟玉在看她，她抬起眼睛，短暂对视之后移开。
纵然程吟玉好奇她的身份，但是被众人簇拥着，她也没多问，想着一会儿再问问江芷。
不多时，程吟玉和娘亲汇合了。
姑娘们很快散去，江芷也朝她摆摆手：「我去找我娘亲了！」
程吟玉连问的机会都没有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但是她实在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让她们讳莫如深？
想了想，她决定问娘亲。
「娘亲，你知道那位姑娘是谁吗？」
她回过头，指着她坐的桌子，那位姑娘却已经不见了。
第138章 本王认识的贵女只有你一个
齐氏询问她说的姑娘长什么样。
程吟玉形容了一番，齐氏也没什么印象。
这是小事，齐氏没太在意，而是问道：「那支簪子在哪？你可收起来了？」
这可是最重要的物证。
程吟玉摇摇头。
齐氏立刻说道：「那咱们再去花园一趟。」
程吟玉看出娘亲的神色有些凝重，她心里也咯噔一声。
「娘亲，您是准备告诉祖母吗？」
「不是。」
程吟玉刚松了口气，便听齐氏继续道：「我要告诉信国公，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私下她更习惯称唿公公为信国公。
程吟玉张了张口：「可是……信国公会不会偏帮二房？」
这件事不管是闹大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这个了，若是信国公不信她们，娘亲到时候肯定被信国公臭骂一通，她不能接受。
齐氏摇摇头：「娘亲也不知道。」
她正色道：「可是这次不争，下次她便敢踩在你头上。」
为了女儿的未来着想，她必须争一次。
说着话，母女俩来到了花园。
几个小厮和丫鬟正在洒扫，瞧见她们，一个丫鬟赶紧迎上前。
「夫人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说着她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耳珰、簪子、镯子。
程吟玉看了一眼，摇摇头。
「不麻烦你们了，我们自己去找。」
话音刚落，丫鬟忽然福了福身，扬声道：「参见秦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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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氏和程吟玉对视一眼，齐齐转身行礼。
「免礼。」
顾行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簪子。
「本王恰好捡到了一支簪子，你们要找的是不是这支？」
程吟玉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他没事捡什么簪子！
齐氏温婉道：「正是，多谢王爷。」
顾行舟却没给，而是说道：「伯母，本王有一个请求。」
齐氏先是对他的称唿皱了下眉，然后才开口：「王爷请讲。」
顾行舟肃容道：「本王的妹妹九公主即将及笄，但她没什么朋友过来观礼，本王不忍让妹妹失望，所以那日可否请程小姐进宫一趟？」
程吟玉根本没想到他竟然敢当着娘亲的面说出来！
齐氏看了眼女儿，温声道：「这要看囡囡的意思。」
程吟玉想也不想便道：「臣女不想去。」
顾行舟立刻不解地问：「为何？」
程吟玉抿了抿唇，她已经说过了！
但是碍于娘亲在场，她只得重复一遍：「臣女不认识九公主。」
「但是本王认识的贵女只有你一个，不知该找谁。」
他如此诚实地将他们从前的关系挑明，反倒让程吟玉不知该怎么接话。
齐氏做主道：「既然如此，王爷便往国公府递个请帖吧，臣妇劝劝女儿，到时候一定前往。」
程吟玉惊讶道：「娘亲……」
齐氏摇摇头，接过簪子，福身告退。
回到马车上，程吟玉迫不及待地问：「娘亲，您怎么答应他了？」
齐氏早有对策：「答应是一回事，去不去是另一回事，九公主及笄那日，你称病吧。」
程吟玉松了口气：「我听娘亲的。」
她也转过弯来，反正簪子已经拿回来了，到时候去不去当然是她做主。
难不成她不去，顾行舟还能硬闯国公府将她带走不成？
回到信国公府，便有小厮候在一旁，邀她们母女去正院一趟。
程吟玉抿紧了唇，问：「程含蕊是不是也在正院？」
小厮被她直唿其名的行为惊了下，这才点点头，说她哭了好一会儿了。
齐氏冷哼一声：「恶人先告状的伎俩，她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程吟玉跟随娘亲前往正院。
除了二房的人，祖母和父兄也在，一家人都聚齐了。
还有那个与程含蕊待在一起的姑娘。
程含蕊坐在一旁哭哭啼啼，瞧见程吟玉，哭得更凶了。
「大伯，您要给我做主啊，程吟玉她不仅不叫我堂姑，还拿簪子扎我！」
「可秦王殿下根本不听我说话，他只听程吟玉的！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赶出了府，我好冤枉！丢死人了！」
苏氏也在一旁抹眼泪，程仲德哀求道：「大哥，你要为蕊儿做主！」
老夫人根本不相信乖孙女会做出这种事，冷哼一声。
信国公端肃着一张脸看向程吟玉，沉声道：「你来说说。」
程吟玉根本不怕，将前因后果讲得清清楚楚。
「你撒谎！明明就是你拿簪子扎我！」程含蕊道，「和我一起的赵韵儿就是人证！」
赵韵儿踌躇片刻才点点头。
为了让她作证，程含蕊给了她两颗金瓜子，她自然爽快地答应了。
但是骗人的滋味不好受，而且国公府的人看起来威严极了，她有些害怕。
程含蕊假装擦眼泪，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一会儿别这么犹豫。
程吟玉不与她们废话，直接拿出那支簪子，问：「我是用这支簪子扎的你吗？」
程含蕊悚然一惊，她离开之前特意将簪子踢到了远处，咬死了她死无对证，所以底气才能这么足。
可是程吟玉居然找到了！
她正想否认，赵韵儿连忙说道：「对，就是这支，我记得很清楚。」
程含蕊要气疯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支簪子一看就是她头上的！
她抱着一丝侥倖看了眼上首的祖父，他显然不是好煳弄的，目光锐利地望着她。
「程含蕊，你还不知错？」
她已经领教过信国公的威严，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在地上。
她试着辩解道：「大伯，我、我没想扎她的脸，我只是气不过她抢我的鞦韆，所以准备扎绳子！」
信国公重重地哼了一声：「还在狡辩！」
他积威甚重，此言一出，房中众人噤若寒蝉。
原本想为女儿求情的二房大气也不敢出。
「程含蕊罚跪祠堂三日，禁足一个月，每日抄经书四个时辰！」
齐氏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许是爱屋及乌，信国公甚是疼爱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侄女，能这样处理，已经算是公允了。
谁知程含蕊呆了一会儿，忽然问：「那婚宴怎么办？」
众人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程和光的婚宴。
程和光看着这个试图伤害妹妹的人，再也维持不了往日的温和模样。
他厌恶道：「新娘又不是你，你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第139章 何侧妃禁足
从清王府出来，顾行舟回到秦王府。
走进府中，他停下脚步，站了好一会儿。
沉霄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自从程夫人离开，王爷便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总要停留一会儿才会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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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在与自己抗衡，阻止自己前往宜光院。
沉霄从未劝王爷过去看看，因为他自己也不敢去。
好一会儿，顾行舟终于大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进了书房，丫鬟奉上茶之后离开，房中便只剩他一个人了。
无边的孤寂将他吞没，心里也莫名烦躁。
顾行舟强迫自己处理公务，过了两刻钟，他搁下毛笔，捏着眉心往椅背上靠。
该死的女人。
连他纳妾也不在乎！
还盯着五哥看了那么久！
心中郁气难消，他开始磨墨，试图平心静气。
墨汁渗出来，他却又想起在襄州的那几晚，她站在他的身边，动作轻柔地帮他磨墨。
红袖添香，温柔小意。
她还答应他，回到王府后会常常来书房来陪他。
顾行舟环视一圈空荡荡的书房。
可是她一次都没来过。
他冷着脸摔了砚台，浓墨四溅，书桌上也染上了点点墨渍。
他气闷地坐回位置上。
沉霄忽的敲了敲门，低声道：「王爷，何侧妃过来了。」
来得好。
顾行舟冷笑一声，他正愁满腔郁结无处发泄。
「让她进来。」
不多时，何柔嘉提着食盒进来了。
「妾身参见王爷。」
顾行舟目光阴沉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视线落在食盒上。
何柔嘉浅笑着打开食盒，温婉道：「今日王爷参加喜宴，想必吃得有些多，妾身担心王爷积食，特意做了碗红枣山药汤。」
顾行舟看着她温婉端庄的脸，心想，佛口蛇心大概就是她这副模样。
他虽然怀疑过她，但是入府以来，她不争不抢，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嫉妒的情绪，蒙蔽了他的眼睛。
没想到第一次下药的人是她，给林缨送药的人是她，两次派人刺杀程吟玉的人还是她。
他从未想过，何柔嘉竟有通天的本事，如此心思缜密。
许久不见顾行舟理她，何柔嘉低声道：「王爷？」
顾行舟回过神：「放那吧。」
何柔嘉便盛了一碗放在桌上。
顾行舟不动声色道：「书房有些乱，你帮本王收拾了。」
何柔嘉心中一喜，她正愁着如何找个藉口再留一会儿，没想到王爷竟会主动让她做事。
她浅浅地应了一声，看向被墨汁喷溅的宣纸。
她一边低头收拾一边问：「近日王爷做事不顺吗，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趁她不注意，顾行舟快速往红枣山药汤里扔了个药丸，这才说道：「是有一点。」
何柔嘉看向他，柔声道：「王爷可以与妾身讲讲，妾身或许不能帮您分忧，但是说出来会好受许多。」
顾行舟瞥了眼还未融化的药丸，随意敷衍了几句。
何柔嘉认真倾听，正想开口，书房中忽然飘散出一股浓郁的香气。
顾行舟立刻掩住口鼻，低声问：「什么味道？」
何柔嘉愣了愣，她也不知道。
顾行舟马上开窗通风，吹散脸上的热气，喊来沉霄。
「书房里忽然多了一股异香，去查。」
他朝着桌上的红枣山药汤使了个眼色，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去。
何柔嘉紧随其后，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的唿吸开始变得急促，身体里像是有团火。
她甩了甩头，强行镇定下来。
走到书房外，唿吸到新鲜的空气，她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只是口中莫名干渴。
观秋给她倒了杯茶，何柔嘉喝完之后又要了一杯。
等心头的燥热终于压了下来，沉霄端着那碗红枣山药汤走了出来。
「王爷，这红枣山药汤里似乎含有催情的药物，属下恐怕判断有误，还需要让府医鑑定一番。」
顾行舟冷冷地瞥了眼何柔嘉，沉声道：「让府医过来。」
何柔嘉的头脑还有些昏沉，但是听到「催情」两个字，她顿时清醒了。
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下药！
「王爷，妾身没有，」她喃喃道，「妾身的红枣山药汤肯定没问题！」
顾行舟冷嗤一声：「多说无益，等府医过来吧。」
一刻钟后，府医小跑着过来了。
他先拜见了王爷和侧妃，这才去查验那碗红枣山药汤。
其实不必怎么查，只凭气味也能判断出来，但是这位侧妃曾送他的孙儿一个长命锁，他便不想冤枉了人，细细检查。
一炷香的工夫，府医神色复杂地开口：「回禀王爷，这红枣山药汤里确实含有春情丸。」
顾行舟斜睨着何柔嘉，冷声道：「本王真是看错了你！」
何柔嘉扬声道：「这不可能！妾身敢以性命担保，红枣山药汤绝无问题！」
顾行舟怒道：「不是你，难不成这春情丸是本王下的？」
听到这话，何柔嘉顿时惊恐地望着他。
她很确定这药不是她下的，那么肯定就是王爷了！
难道王爷发现了什么？
不，这不可能……
这几日王爷一直意志消沉，除了前两日将宜光院的小厮杖杀之外，根本没有查证的心思。
所以她今日才敢过来露个脸，最好能让王爷将后院的掌家之权还给她，可是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
如果他真的找到了证据，为何不说出来，反而要用这种方式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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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通，也没有精力去想。
她只知道小厮和丫鬟们鄙夷的视线都朝她看了过来，像一根根尖利的刺，扎得她无所遁形。
她向来是王府里最受人尊敬的女主人，纵然无宠，可她拥有下人的爱戴。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顾行舟一字一顿道：「本王向来不会容忍后院用下作手段争宠，何氏下药一事证据确凿，禁足半年。」
何柔嘉百口莫辩，颓然地跌坐在地上，面色灰败，再无往日的温婉端庄。
第140章 你也想念本王吗
京城里的事情总是传得很快。
不出一日，秦王禁足何侧妃的事情便传了出来。
程吟玉一直待在府里，加上老夫人她们有意无意地瞒着，她偶然得知此事时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不过，禁足半年是不是太久了点？上次林缨下药，也不过是禁足一个月而已。
就算是为了不纳妾而掩盖何柔嘉的恶行，也不该这么久。
等禁足结束之后再挑个错处继续禁足不就行了？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程吟玉忽然想起此事与她无关了。
她幽幽地嘆了口气。
不知为何，秦王府的事总是可以轻易牵动她的心。
见她不太高兴，雪影提议道：「小姐，咱们去玩鞦韆吧！」
清王府喜宴结束的第二天，信国公便派人在程吟玉的明珠院里做了一架鞦韆，说是要补偿她。
这一架鞦韆比清王府的还要华丽一些，木板是金丝楠木的，甚至还雕刻了宝相花暗纹。
程吟玉一直没去玩，她知道信国公在向她示好，可是她并不需要。
一个选择丢弃她的祖父，她不会因为一架鞦韆就对他另眼相看。
若是信国公亲自动手去做，她或许会感动一两分。
可是命人安装鞦韆而已，祖母、爹爹娘亲和哥哥都能让人去做，有什么稀奇的？
程吟玉没应，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榻上看书。
在国公府里的日子实在是舒服极了，不必看人脸色，不必担心谁会害她，更不必胆战心惊地伺候王爷。
这样的生活，她愿意过一辈子。
不过，她一个人待得久了，也是有些无趣的。
可惜江芷一直在筹备婚宴，没空来找她玩，她也不好去打扰她。
不过说到婚宴，她似乎也该送一份新婚礼物给嫂嫂，聊表心意。
程吟玉在几个首饰盒里翻了翻。
虽然有不少适合江芷的首饰，但是她还是决定明日出府一趟。
她早就想去街上逛逛了。
当初在青楼和王府时，她很难出门，但是现在她已是国公府的小姐，自然可以无拘无束。
想到这里，程吟玉问：「出府需要与我娘亲说一声吗？」
雪影点点头，兴奋地问：「小姐准备出去玩吗？」
「是啊，京中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可就多了……」
雪影细数了一遍，程吟玉听得心驰神往，很快便决定先去一趟牡丹园，然后再去首饰铺子。
晚上，照例去寿安堂用膳。
程吟玉便将自己想要出府的想法说了出来。
齐氏颔首道：「你想出门，娘亲自然答应。」
程和光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程吟玉笑道：「不用啦，哥哥专心筹备婚宴吧，这才是头等大事。」
婚期定在七月二十六，宜嫁娶的好日子，满打满算只剩下二十天了。
程和光温声道：「好，哥哥下次再陪你一起去。」
程吟玉眨眨眼：「还要带上嫂嫂。」
程和光含笑点头，面色微红。
一直没说话的老夫人忽然开口：「囡囡，今日秦王府递来了一个帖子。」
程吟玉心惊了下，有些忐忑地看向祖母，什么帖子？
老夫人也正奇怪：「秦王竟然邀你去九公主的及笄礼。」
原来是这事，程吟玉松了口气，将簪子的事情告诉祖母。
齐氏点点头，证明女儿说的是真的。
「居然拿此事来要挟我的乖孙女！」老夫人顿时生气了，「秦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话虽这样说，但是老夫人多精明，怎么可能看不出顾行舟的心思。
她仔细观察着孙女的神色。
程吟玉连忙说道：「祖母，我没打算去的，到时候称病就行了。」
老夫人这才满意颔首。
「囡囡千万别念着他，祖母一定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夫婿。」
程吟玉乖乖应是。
其实她从来没有主动想起过顾行舟，但是旁人总是不可避免地提及。
每到这个时候，她便会怔愣片刻，脑海里闪过他的脸和他做过的事。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她很确定，再过一段时日，她肯定会忘掉的。
翌日一早，程吟玉便出门了。
她出行依然带着霜影和四个侍卫，这次多了雪影，前唿后拥地上了马车。
躲在国公府附近的人一瞧见程吟玉的脸，立刻便闪身离开了。
回到秦王府，他向沉霄禀报了此事。
沉霄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中暗喜。
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五六日了，程夫人终于出门了！
所以等顾行舟有空之后，他马上回禀道：「王爷，一刻钟前，程夫人上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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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顿了下，问：「与本王有什么关系？」
沉霄马上换了种说法：「今日休沐，属下斗胆请王爷休息片刻，放松身心。」
「也是，」顾行舟点点头，「那便出去一趟吧。」
沉霄请顾行舟前往珍宝阁。
「夫人此时在牡丹园，那里人多眼杂，不宜见面。」
「夫人游赏牡丹园之后会去珍宝阁，那里有雅间，王爷可以单独与夫人说话。」
顾行舟瞥他一眼：「重新说。」
沉霄吸了口气：「再过几日便是九公主的及笄礼，王爷身为兄长，也该为九公主挑件首饰才是。」
顾行舟满意颔首：「那便去珍宝阁看看。」
临近晌午，愈发热了。
程吟玉在先用午膳和先去珍宝阁之间犹豫片刻，选了后者。
买首饰应该用不了多少时辰，先把事情办完吧。
珍宝阁的掌柜的早已收到秦王的指示，看见程吟玉便笑眯眯地迎上前。
「这位小姐可以先去雅间稍坐，我会派人将首饰送上去，小姐再一一试戴。」
程吟玉点点头。
霜影和雪影正准备跟她一起去，掌柜的阻拦道：「二位姑娘留步，雅间只有这位小姐能进。」
雪影皱眉问：「那谁来服侍我家小姐？」
掌柜的说道：「雅间内自然有丫鬟伺候，这是珍宝阁的规矩。」
程吟玉咬了下唇，心底盘旋着一个猜测。
她本准备转头就走，但是想起九公主及笄那日她不会前去的事情，便觉得有些愧疚，她明明答应他了。
而且，万一因为她不去，顾行舟发火了怎么办？
她已经知晓他发怒后有多可怕，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最好今日能将他安抚好，到时候他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想到这里，程吟玉道：「你们去马车里坐着吧，我去去就回。」
霜影和雪影还是担心。
程吟玉也不能保证顾行舟会不会对她不利，便道：「这样吧，若是我两刻钟后没有回来，你们便上楼寻我。」
她们思忖片刻，这才颔首。
掌柜的引程吟玉走上二楼，推开雅间的门。
像她猜测的那样，顾行舟正在等她。
身后的门关上，顾行舟似是感嘆般开口：「阿玉，你果然傻。」
他以为程吟玉会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没想到她颇为淡定地开口：「我早就猜到你在这里。」
这下轮到顾行舟惊慌失措了，与此同时，盛大的欢喜从胸腔中涌出来。
他情不自禁地揽住她的腰，低声问：「所以，你也想念本王吗？」
第141章 肖想已久
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
腰间的手箍得紧紧的，温热的唿吸喷薄在脸上，他的眼睛盛满名为欢喜的情绪。
这些加在一起，让程吟玉的心跳莫名乱了一拍。
她垂眸道：「放手。」
怕她不高兴，顾行舟没有过多犹豫便松开落在她腰间的手。
下一瞬，他却牵住了她的手，带她来到八仙桌旁。
桌上摆了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程吟玉有些恍惚，她现在到底是在首饰铺子还是在酒楼？
「听说你在牡丹园玩了一上午，还没用午膳，本王特意从桃花源酒楼买的。」
程吟玉瞥他一眼：「王爷听谁说的？」
查她的行踪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顾行舟轻咳一声，按着她坐下。
「陪本王用膳。」
虽然确实有些饿了，但是程吟玉没有动。
她强调道：「我和丫鬟说了，两刻钟后我若是没有出来，她们便会过来找我。」
「王爷若是答应两刻钟后放我走，我便陪您用膳。」
顾行舟夹菜的手顿了下，只有两刻钟？
但他还是答应了。
这段时日他一直独自用膳，就算做的再好吃，他也觉得没滋没味。
见到她，他才知晓为何有个词叫「秀色可餐」。
只要能陪他用膳，哪怕只有两刻钟，他也觉得甘之如饴。
见他同意，程吟玉这才拿起筷子。
桌上的甚是丰富，程吟玉的视线扫过甚是引人注目的螃蟹，夹了一块糯米藕。
顾行舟却不吃了，专心盯着她看。
她吃得斯文，小口小口地咬着，饱满娇嫩的唇瓣上却还是不小心粘到了糯米，丁香小舌探出来，轻轻一舔。
顾行舟不自觉地喉间滚动。
瞥见他的视线，程吟玉蹙紧了眉，将口中食物咽下。
「王爷，您怎么不吃？」
顾行舟依然望着她：「本王想吃的不是这个。」
程吟玉顿时警钟大作，低声警告：「窗外就是我的丫鬟和侍卫，王爷若是乱来，我马上喊他们！」
顾行舟冷哼一声，他才不会怕这种威胁。
但是目光要放得长远。
若是被国公府的人知晓了，以后她出门肯定会有更多侍卫随行，到时候见一面难如登天。
顾行舟愤恨地夹了块糯米藕，放入口中咀嚼。
很甜，但是没有她甜。
就算上次亲她时，她僵硬得像块木头，依然会在他的梦里反覆出现。
她在他的亲吻里变得柔软，慢慢回应他。
他们在昏暗无光的狭小空间里抱在一起，低喘与娇吟交织，却顾忌着外面的人，谁都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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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她固然好，可是远远不如坐在他身边的、真正的程吟玉。
不亲就不亲吧，他现在唯一的愿望是每天都能见到她。
顾行舟问：「你下次准备什么时候出门？」
程吟玉诧异地看他一眼，难不成他还想继续这样见面？
她思索片刻才说道：「等我哥哥成亲之后吧，我这次来珍宝阁，就是为了送嫂嫂一份新婚贺礼。」
她没敢说再也不想出门了，怕他一怒之下对她不利。
没想到顾行舟依然不满意：「你就说今日没有选到合适的礼物，明日再过来一趟。」
程吟玉含煳道：「明日再说吧。」
顾行舟定定地望着她：「你就是在敷衍本王。」
程吟玉抿了下唇，给他夹菜。
「王爷多吃些。」
这个举动顿时让顾行舟阴转晴，不跟她计较了。
「请帖收到了？」
程吟玉握紧筷子，点了点头。
顾行舟盘问道：「可记得时间？」
程吟玉只看了一眼请帖，隐约记得在哥哥成亲前几日。
她不确定道：「似乎是……七月十九？」
顾行舟满意颔首，还算上心。
程吟玉松了口气，躲过一劫。
她又看了眼桌上一直没动的螃蟹，转而去夹另一道菜。
顾行舟捕捉到她的视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蟹八件。
他一边动手一边闲聊般地问：「那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姓程的女人有没有再为难过你？」
他让人查过那个人的底细，但是没记住名字。
程吟玉的视线被他手里的螃蟹吸引了片刻，这才说道：「没有，她被禁足了。」
「信国公这件事倒是办的不错。」
顾行舟将分好的蟹肉放在盘子里，冷哼一声：「既然他对你没有意见，当初为何要将你丢掉？」
仅凭一个梦，他不信信国公会狠心将他的亲孙女丢弃，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程吟玉没说，这是信国公府的家事，和顾行舟无关。
顾行舟也不是非要探听，但是他每每想到此事便郁气难消。
既然将她丢了，为何还要再去寻她？
寻她就罢了，偏偏寻的人就是他的侍妾。
是他的侍妾也就罢了，偏偏她真正的家是父皇也要敬三分的信国公府！
若是换个家世门第，他哪里还会这么憋屈，早就让她重新进王府了！
不像现在，整日琢磨着怎样才能见她一面。
越想越生气，顾行舟将分好的蟹肉推到她面前。
「吃！」
程吟玉讶然地问：「王爷给我的？」
「不然呢？」
顾行舟没好气道：「真不知道国公府的人干什么吃的，居然连怎么吃螃蟹都没告诉你！」
程吟玉讷讷道：「这个……还要学吗？」
「当然可以让丫鬟来，但是有些东西，自己动手的满足感是不同的。」
说到这里，顾行舟灵机一动：「本王亲自教你。」
说着他便手把手地教了起来。
程吟玉一脸懵懂地跟着学，落在蟹八件上的视线渐渐偏移。
他的手骨节分明，青筋隐现，习武磨出来的厚茧却瞧得清清楚楚，粗粝，厚重。
不知何时，他将她圈在怀里，大掌包裹住她的手。
熟悉的气息让程吟玉回过神来，抬眸看向顾行舟。
那双桃花眼浮动着浅浅的水色，勾人心魄。
顾行舟也忘了继续教她，垂眼望着她，慢慢低下头，吻向肖想了许久的唇瓣。
程吟玉羽睫微颤，闭上眼睛。
第142章 缱绻
他的吻很轻。
像第一场绵绵春雨落在刚绽开几片花瓣的娇花之前，温柔的试探。
直到一片花瓣肆意舒展，迎接甘露降临。
长久的、缱绻的吻。
程吟玉的大脑一片空白，溺在他难得的温柔里。
直到他忽然箍紧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揽。
程吟玉勐然回过神，后退着站起身。
顾行舟睁开眼睛，不解地望着她，方才她不是还在享受吗？
「王爷，时、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程吟玉惊慌失措地转身，手腕被人一把攥紧。
她跌进热烫的胸膛，他的气息将她灼烧。
「阿玉，你明明很喜欢，」他啃咬着她后颈的肌肤，「方才你也回应了。」
他越说越欢喜，郁气顿消，上次她一定是故意像个木头，妄想让他知难而退。
「我没有！」
程吟玉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可他的双臂硬得像铁，紧紧箍着她，将她包裹其中。
「还不承认，」顾行舟低笑着吻她的耳垂，「明明就有。」
他的声音太得意太温柔，从耳廓滑到心脏，引起一阵阵颤慄。
她的身子愈发软，浅浅的幽香钻入鼻息。
这是她动情的徵兆，顾行舟更加用力地吻她，吻得她软成一滩水，任他为所欲为。
恍惚间，程吟玉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每一晚。
他熟悉她的身体，他也是一样，他们无比契合。
「小姐！小姐！」
拍门声响起，程吟玉惊得站起身，赶紧应了一声。
顾行舟顿时冷了脸，这两刻钟过得未免太快了！
瞧见他冷戾的神色，程吟玉赶紧捂住他的嘴，防止他故意弄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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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顾行舟没有任何动作，任她捂着。
她故作镇定：「我这就出来了！」
尾音却发着颤，只因他在轻吻她的掌心，很痒。
她却不敢将手放下，直到外面安静下来，这才慢慢移开。
程吟玉轻声哀求：「王爷，您能不能先躲起来？」
顾行舟气闷不已，拿开她的手。
「明日你再来一趟，本王便躲起来。」
虽然不情愿，但是他的声音还是配合着压低。
程吟玉赶紧点头。
「九公主的及笄礼，你也要去。」
程吟玉什么都答应。
顾行舟的神色这才和缓不少，主动藏了起来。
见他躲好了，程吟玉将微乱的衣襟整理好，靠近梳妆檯，随意挑了两支簪子，走出门去。
看见程吟玉，霜影和雪影这才松了口气。
程吟玉不动声色地将门关上：「走吧。」
「小姐，奴婢好像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雪影耸耸鼻子，看向还未关严的雅间。
程吟玉淡然自若地解释：「掌柜的送来的点心。」
「啊？」雪影挠挠头，「奴婢怎么闻着像肉味？」
程吟玉沉默了一下：「还有些肉干之类的。」
她一刻不停地走下楼去，活像身后有人在追。
越慌乱便越会出错，还剩最后几阶楼梯，她脚下一歪，霜影及时拉住她。
「小姐小心。」
「多谢，」程吟玉惊魂未定地拍了拍心口，「咱们走吧。」
她往铺子外走去，雪影小声说：「小姐，咱们还没结帐呢。」
程吟玉恍然回神，将手里的两支簪子交给掌柜的。
簪子甚是简单，价格也不贵，不适合作为新婚礼物。
程吟玉便准备自己留着，另外选了一对龙凤喜镯。
坐上马车，她下意识掀开帘子，抬眸向上看去。
顾行舟站在窗前，眸中炽热的火焰将她吞噬殆尽。
她赶紧放下帘子，激烈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让她不能思考。
回到国公府，程吟玉没有坐轿，慢慢往明珠院走去。
她心里有些乱，方才那一幕似乎烙印在脑海中，无法抹去。
为何她会主动闭上眼睛？为何她完全没有抗拒的想法？
程吟玉想不通。
「小姐？」
「小姐！」
雪影一连叫了好几声小姐，程吟玉终于迟钝地望向她。
「什么？」
雪影道：「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传话，让您去一趟寿安堂。小姐想什么呢？」
程吟玉自然不会告诉她，随意煳弄过去。
到达寿安堂，思绪依然紊乱。
程吟玉深唿吸数次，终于找回些许理智。
踏入内室，屋里燃着的沉香也让她的心绪变得平和。
见到祖母之后，她便自在多了，笑盈盈地讲了一番今日上街的见闻。
老夫人含笑听着，等她说完，这才开口：「若是喜欢出府玩，那就经常去，咱们国公府没那么多规矩。」
程吟玉表面乖巧点头，心里却想着再也不要出门了。
「对了，让祖母瞧瞧你买的镯子。」
老夫人想看看孙女的眼光如何。
程吟玉心里便是咯噔一声，当时她正心慌意乱，瞧见一抹喜庆的红色便买了，都忘了那镯子长什么样。
雪影将龙凤镯呈了上来。
老夫人打量两眼便移开了视线，直接说道：「囡囡，祖母带你去库房看看。」
程吟玉讷讷道：「不好看吗？」
她现在瞧着这镯子还挺喜庆的，雕刻精緻，也不枉她花了二百两银子。
第一次花这么多钱，她还有些忐忑。
老夫人一言难尽，但是还是安慰孙女道：「好看，甚是……小巧玲珑。」
程吟玉默默地跟在祖母身后进了库房。
然后便被库房里的东西闪瞎了眼睛。
金簪玉钗成堆，夜明珠大大小小摆了上百个，连珍珠都显得黯淡无光了。
老夫人笑眯眯道：「囡囡看上哪个便拿哪个，反正都是留给你的。」
程吟玉早已惊得说不出话了，连祖母的库房都这么奢靡，那信国公府的库房岂不是更加财大气粗。
她不安地问：「祖母，咱们家是不是富可敌国啊？」
功高震主一词可不是说说而已，她由衷地担心。
「囡囡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老夫人笑道，「你先看看喜欢什么。」
最后霜影和雪影抱着一堆东西回到了明珠院。
程吟玉挨个摆弄了一番，决定送嫂嫂一对流光溢彩的东珠耳珰。
祖母说东珠难得，这么大的东珠更是世间稀有。
她吩咐霜影和雪影将东西放好，内室里勐然安静下来。
程吟玉倒在床榻上，望向花团锦簇的帐顶，随后无意识地碰了碰嘴唇。
那个绵长又轻柔的吻反覆出现在脑海中，让她查看库房时也不太专心。
程吟玉懊恼地将脑袋蒙在锦被里，不太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143章 还惦记着信国公的孙女呢？
那边厢，顾行舟收到父皇的传诏，志得意满地进了宫。
沉霄默默地想，看来这次与程夫人见面，王爷甚是高兴。
他却不知道，顾行舟已经不止是高兴了，若是身后有尾巴，此刻定然已经翘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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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含凉殿，顾行舟的神色收敛了许多，恭恭敬敬地行礼。
抬起头却发现，几日不见，父皇看起来似乎更加虚弱了，免不得要关心一番。
他殷切道：「父皇日夜操劳国事，还是要注意身体。」
心里却冷哼一声，日夜宠幸年轻的妃子还差不多。
大抵是知晓自己老了，皇帝最近愈发偏爱娇嫩如花骨朵的美人，几乎都是与颂宁一般大的年纪。
他垂眸掩饰从心底升起的厌恶。
「老六有心了，朕晓得。」
皇帝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让太监摆了棋盘，跟儿子下棋。
「朕记得，上次跟你对弈还是两个月之前，今日朕难得清闲，与你切磋几场。」
顾行舟忍不住腹诽，怕是今日想宠幸美人也有心无力了，这才想起他这个儿子来。
父子对坐两边，楚河汉界分明。
刚下了一炷香的工夫，皇帝便笑着问道：「老六啊，你五哥成亲了，下一个便轮到你了，可有选好黄道吉日？」
闻言，顾行舟翘上天的尾巴落下来一点。
他垂眸落下一子，思索片刻才说道：「儿臣觉得，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很好。」
能拖就拖，但是拖得太久，皇帝会生气，但是他也不想太早，思来想去，明年四五月份最合适。
皇帝却依然稀奇：「这么晚？朕还以为，你会着急成亲呢。」
顾行舟不紧不慢道：「十月份，八公主便要出嫁了，一年两件喜事甚好，儿臣便想将此事放在明年。」
皇帝落下一子，似笑非笑地问：「还惦记着信国公的孙女呢？」
顾行舟勐然攥紧手中的棋子：「儿臣不敢。」
「不敢？」皇帝笑眯眯道，「可是朕怎么听说，方才你和程家女都在珍宝阁？」
顾行舟早有准备，从容解释。
「过几日程和光成亲，她来挑选新婚贺礼，再过几日颂宁及笄，儿臣也想为妹妹选个礼物，碰巧遇上而已。」
「是吗，」皇帝似是漫不经心，「你买了什么？」
顾行舟将袖口中的珍珠簪子呈上来。
皇帝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你这个做哥哥的可真是小气，妹妹及笄，你竟然只送支簪子。」
「来人！」
刘公公走了过来，躬身问：「皇上有何吩咐？」
「九公主及笄那日，将那副点翠头面送过去。」
刘公公顿时一惊，世间罕有的点翠头面啊！
上次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想要，皇上都没给。
他赶紧应了一声，用心记下此事。
顾行舟也没想到父皇竟捨得将一整副点翠头面送给妹妹，赶紧替妹妹谢过父皇。
趁着这个机会，顾行舟将他为妹妹挑选的几位夫婿说给父皇听。
皇帝只听了一两个便摆摆手：「小九还小，成亲的事情不急，先说说你的事。」
顾行舟刚松了口气，又提起了心。
皇帝思忖片刻，慢慢开口：「正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
顾行舟离席行礼：「儿臣谢父皇择选良辰吉日。」
还有半年，不算太早。
傍晚，顾行舟从含凉殿出来，思索片刻，还是没去后宫。
宫里年轻的妃子越来越多，谨慎起见，日后还是少去为妙。
但是他还是派人过去说了一声，及笄礼那日，程家小姐会过来观礼。
回到王府，顾行舟便去处理公务了。
月上中天，沉霄敲了敲门：「王爷，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本王一时半刻睡不着，一会儿再说。」
一想到明日还要与程吟玉见面，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沉霄想了想，道：「王爷，若是休息不好，您明日的脸色肯定不好看。」
顾行舟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五哥的脸。
清王喜爱诗词书画已经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从不操心国家大事。
所以即使病弱，他的脸上也始终如美玉一般无瑕，白的发光。
那日程吟玉盯着五哥看了那么久，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顾行舟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不粗糙，但是他整日在军营风吹日晒，绝对没有养尊处优的五哥白。
不对……他记得半年前，五哥的脸还没这么白净。
想到这里，顾行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走出书房，他边往外走边道：「备马。」
沉霄惊了下：「王爷，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一刻钟后，顾行舟来到清王府。
六弟忽然前来，清王甚是吃惊，但是也好好招待了一番。
清王妃陪在一旁，哈欠打了一半才想起来不雅观，懒懒地用手挡着。
她心里暗骂这个六弟有病，这么晚了扰人清梦！
再骂清王有病，非要拉着她过来陪着！
她朝清王翻了个大白眼。
清王笑得温润，私底下却牵住了她的手，清王妃立刻紧张兮兮地瞄了眼顾行舟。
顾行舟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暗暗撇嘴。
他又不是没有过，炫耀什么？
寒暄之后，顾行舟道：「五哥，我想单独与你说几句话。」
清王妃直接甩开清王的手，连客套话都没说，毫不留恋地走了。
清王笑道：「内子不拘小节，六弟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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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页
顾行舟倒是没想到，向来将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五哥居然没有训斥五嫂这样的举动，反而甘之如饴似的。
大概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他客气地夸赞道：「五嫂出身将门，一看就是性情中人。」
清王坦然颔首。
顾行舟不想再聊这个，轻咳一声，别扭地直入正题。
「五哥，你的脸是怎么保养的？」
清王奇怪地问：「你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顾行舟从容道：「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便想着好好拾掇一番。」
清王恍然大悟：「我成亲那日，你是不是瞧见六弟妹了？」
顾行舟眉宇紧锁，那个方氏也来了？
不过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就算打过照面，他也不知道是谁。
将清王用的两大罐东西带回自己府上，顾行舟洗过脸之后偷偷摸摸地用了一次。
无色无味，甚好，脸上也光滑了不少。
他期待着明日的见面，很快沉入梦乡。
第144章 看她还能往哪里躲
程吟玉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
她打了个哈欠，慵懒地翻了个身，却没唤人过来服侍，盯着某一处出神。
程吟玉向来沾枕头就睡，可是昨晚却破天荒地睡不着。
脑子里涌进来许多事，一会儿是她刚来曲江别院的时候，一会儿是秦王府的事，一会儿又变成在襄州经歷的种种。
总之这些都逃不开一个人——顾行舟。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也全是顾行舟的身影。
梦里光怪陆离，她甚至还梦见自己成亲，夫君掀开盖头，面前赫然出现的是顾行舟的脸。
他神色温柔道：「阿玉，从今日起，你就是秦王妃了。」
程吟玉怔怔地想了一会儿这个梦，觉得甚是不合常理。
先不提她不会是秦王妃的事，只说神色温柔，顾行舟便做不到。
虽然……昨日挺温柔的。
程吟玉嘆了口气，又翻了个身。
许是这次的动静有些大，雪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见她醒了，雪影顿时松了口气：「小姐，您醒了怎么不喊奴婢一声？」
「刚醒，」程吟玉看向她，「扶我起来吧。」
梳洗之后，程吟玉去寿安堂用午膳。
老夫人埋怨道：「囡囡今日醒得也太晚了，都没陪祖母用早膳。」
程吟玉心虚道：「昨日看了会儿话本子，睡得有些晚了。」
前几日江芷派人送了几个话本子给她，虽然她还没看过，但是这显然是个好理由。
没想到老夫人兴致勃勃地问：「现在京城时兴什么话本子？」
程吟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江芷送来的都是什么王爷和小姐，这怎么能说呢？
她含煳道：「还是以前的那些，寒门书生和世家小姐。」
这是自古以来便被人津津乐道的话本子，什么时候都时兴。
老夫人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不少，忍不住叮嘱孙女。
「囡囡，你可别学那些世家小姐接济什么俊朗的穷书生，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有钱有权之后就变坏。」
程吟玉讷讷颔首。
老夫人想起一事：「说到这个，你父亲最近倒是为你物色了几个夫婿，你想什么时候见一见？」
程吟玉谨慎地问：「几个是多少？」
「约莫十几个吧。」
程吟玉赶紧摇头：「祖母，这也太多了，我不见。」
「这还多？」老夫人纳闷地问。
程吟玉点点头。
老夫人想到一个办法：「那我先替囡囡见一见，筛选几个出来，然后再交给你过目。」
这个办法很好，但是程吟玉还是下意识地拒绝了。
「祖母，再过几日哥哥便成亲了，我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老夫人只得答应。
用过午膳，程吟玉回到明珠院。
躺在床榻上，她忍不住想起顾行舟来，现在他会不会在珍宝阁等她？
不过，他那么没有耐心的人，应该早就走了吧。
她祈祷顾行舟不会因为她的失约而生气。
转念一想，生气又如何，反正他们以后不会再有单独相处的时候了，她为何要惧怕顾行舟？
殊不知，顾行舟早早便起来了，不到辰时便容光焕发地进了珍宝阁。
晌午，程吟玉依然没来。
等到申时，顾行舟终于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吃了。
他一边吃一边想，阿玉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所以要晚一些过来。
傍晚，程吟玉依然没有出现。
顾行舟坐在窗边，心如死灰。
沉霄望着那道孤寂的身影，默默地嘆了口气，程夫人怕是不会再来了。
但是他也没忍心劝王爷回去，安静地立在一旁。
直到太阳落山时，忽然下起绵绵细雨。
顾行舟死寂的心活过来一点。
下雨了，就算阿玉正准备出门，肯定也不想过来了。
算了，也不急于一时，等妹妹及笄那日，她一定会进宫的。
日子像水一样慢悠悠地滑了过去，转眼便是九公主的生辰。
顾行舟一大早便准备进宫了。
刚出府，他便瞧见多日不见的百里景明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他。
「今日九公主及笄，王爷，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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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什么都没用，」顾行舟道，「颂宁不喜欢你。」
他劝道：「你也不小了，趁早找个好姑娘成亲吧。」
百里景明不听，将精心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他。
「王爷，再帮我最后一次。」
顾行舟无奈地应了声好。
来到含芳宫，正赶上皇帝身边的公公将点翠头面送过来。
这么大的阵仗，恪美人和顾颂宁又惊又喜。
前面几个公主及笄那日获此殊荣的，加上顾颂宁也就三个而已。
别的公主的贺礼都是在及笄前后送上的。
顾颂宁难得雀跃道：「哥哥你看，父皇送我的！」
顾行舟看着妹妹的笑脸，故作惊喜道：「父皇记得颂宁的生辰，真好。」
顾颂宁果然笑得更开心了。
皇帝对待公主们并不严厉，所以虽然不常常见面，公主们也喜欢、崇拜这个父皇。
今日是妹妹的及笄礼，顾行舟自然挑好听的说。
没过多久，顾颂宁小时候的伴读进宫了，也是过来观礼的。
又过了一刻钟，恪美人道：「时候差不多了，现在开始吧。」
顾行舟绷紧了脸：「还有人没来。」
顾颂宁好奇地问：「谁呀？」
「信国公府的人。」
恪美人和顾颂宁对视一眼，都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顾颂宁道：「昨晚，那位程小姐递了信过来，说是身体不适，今日不来了，哥哥不知道吗？」
顾行舟完全不知情，他隐忍着怒意。
什么身体不适，肯定又是骗他的把戏！
恪美人看着儿子这副模样，胆战心惊道：「舟儿，你先冷静一下。」
顾行舟咬牙切齿道：「我哪里不冷静？我冷静极了！」
恪美人便不敢再劝了，躲得远远的。
顾行舟深吸一口气：「吉时已到，开始吧。」
他攥紧拳头。
既然她不敢见他，那么，他去国公府找她好了。
看她还能往哪里躲。
第145章 她喜欢他吗
随着婚期临近，程和光的成亲事宜愈发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身为府里的小姐，程吟玉并不需要做什么，但是她想让自己忙起来。
在府里转了几圈之后，她包揽了剪窗花的工作。
这个工作不累，但是需要细心和耐心，稍有不慎，一张纸便废了。
所以她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一直都在全神贯注地剪窗花。
老夫人本以为她只是想为兄长的婚事出一份力，所以乐见其成，随她折腾。
但是没想到她居然一连剪了两三日还乐此不疲。
老夫人看不下去了，将剪的如痴如醉的程吟玉喊到寿安堂。
程吟玉笑盈盈地问：「祖母唤我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老夫人搂着孙女，总觉得她瘦了一些，都有些硌手了。
再仔细看一看脸，原本养的柔润如珍珠的鹅蛋脸都快变成下巴尖尖的瓜子脸了。
老夫人皱紧了眉，第一次对孙女板起了脸。
「囡囡，你这几日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程吟玉纳闷地问：「我不是一直都和您一起吃吗？我吃了多少，祖母应该有数才是。」
老夫人想了想，孙女吃得似乎和往常差不多。
「那就是晚上没睡好。」
老夫人端详着她漂亮的桃花眼，眼下果然泛起了淡淡的青色。
程吟玉抿了抿唇，笑道：「我睡得挺好的。」
老夫人不信，这就要唤来雪影好好问一问。
程吟玉连忙阻止，这才老老实实地说道：「祖母，我就是惦记着窗花的事，所以睡得晚了一些。」
她对雪影和霜影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每晚都要多剪小半个时辰。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晚入睡之后，她几乎都会梦见顾行舟。
她不想这样，所以逼着自己睡得晚一些，这样梦见他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尤其是昨晚她往宫里递了信，心里有点难受。
私心来说，她其实是有一点想去的。
可是她不能去。
老夫人心疼道：「你是主子，这些事让丫鬟来做就行了。」
她摸了摸孙女的手，已经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了，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哪能做这些粗活？
老夫人立刻说道：「从现在开始，祖母不许你做了。」
程吟玉据理力争：「我也想为哥哥的婚事尽一份力，祖母若是不许我做这个，那我就换别的。」
老夫人无奈妥协：「那就每日一个时辰，再多就不许了，还有，每隔一刻钟就歇一会儿。」
程吟玉笑眯眯地应了声是。
从寿安堂出来，她没回明珠院，而是心血来潮地走向哥哥所居住的九思院。
再过五日便是婚宴，信国公府上上下下都要仔细清扫一遍，随处可见忙碌的小厮和丫鬟。
从明日开始，便要在各处贴喜字、挂红绸和红灯笼了，那时府里肯定更加喜气洋洋。
远远瞧着，九思院里已经有了一片耀眼夺目的红，红绸挂满了整个庭院，看着便让人心生喜意。
程吟玉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轻声说：「回去吧。」
雪影纳闷地问：「小姐怎么不进去瞧瞧？听说九思院里布置得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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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成亲那日肯定更好看，」程吟玉笑道，「过几日再看吧。」
看着这样喜庆的布置，脑海中不断闪过她成为秦王妃的梦，让她迷茫。
难道内心深处，她也是想要与顾行舟成亲的吗？
程吟玉想不通，明明她并不喜欢顾行舟。
与他相处的两个月里，她都没有喜欢他，难道和他分开之后，她就喜欢上了？
这也太荒谬了吧。
程吟玉想不通，气唿唿地离开。
回到明珠院之后，她又开始剪窗花，结果一口气剪坏了五个。
程吟玉深深地嘆了口气，终于决定放弃，躺下歇晌去了。
那边厢，顾行舟离开皇宫，回到秦王府。
百里景明又在府外蹲守，见王爷回来，马上迎了过去。
他期期艾艾地问：「王爷，你把我的礼物送给九公主了吗？她怎么说？」
「忘了。」
顾行舟冷着脸，脚下像生了风，大步往府里走去。
百里景明赶紧跟上，看了一眼他的脸色。
今日是九公主的及笄礼，按理说王爷应该心情不错，但是他却臭着一张脸，难道是被皇上骂了？
应该不会，及笄礼应当刚结束。
那就只能是因为如今的程家小姐、曾经的程夫人了。
但是百里景明又有点纳闷，人家好好地待在府上，怎么惹着他了？
百里景明靠近沉霄询问一番，这才知晓前因后果。
他默默思忖，这就有点棘手了，只要程小姐不出来，王爷根本见不了她的面嘛。
见不了面，王爷就不高兴，一不高兴，他的礼物就送不出去了！
为了自己的以后着想，百里景明决定给他出谋划策。
百里景明先吩咐下人上酒，一醉解千愁，然后再说别的。
酒过三巡，信心满满的百里景明愣是一个主意都没想出来，愁容满面地痛饮三杯。
除非在街上偶遇，这俩人还能怎么见面啊！
顾行舟心里却有个主意。
「帮本王办件事，本王一定让九公主收下你的礼物。」
百里景明双眼放光，立刻说道：「快讲快讲！」
「过几日，你是不是要去信国公府参加婚宴？」
百里景明迟疑地点点头。
其实他没想去的，婚宴多无趣啊，上次清王成亲，他都没给面子。
但是转念一想，王爷应该是要让他帮忙递个信什么的，那就去一趟吧。
谁知顾行舟却道：「帮本王画出信国公府的路线图，还有如何躲开巡逻侍卫，潜入明珠院。」
百里景明呆若木鸡，好半晌没说话。
「王爷三思啊，那可是戒备森严的信国公府！」
顾行舟不为所动，只问他一句话：「你干不干？」
百里景明咬咬牙：「干！」
为了能将贺礼送给九公主，他拼了！
第146章 夜探香闺
七月二十六日，宜嫁娶。
信国公府从辰时便开始奏乐、放鞭炮了。
这样的好日子，程吟玉自然不会赖床，起了个大早，去寿安堂用早膳。
到了地方，爹爹和娘亲都在。
但是刚坐了一会儿，他们便被人叫走了。
今日最忙的人除了新婚的哥哥和嫂嫂之外，还有爹爹和娘亲。
就算安排得再事无巨细，也有需要他们做主的时候。
程吟玉和祖母就不同了，她们祖孙俩不必管这些事，乐得清闲。
吃下一个小笼包，程吟玉问：「祖母，我一会儿需要去迎宾吗？」
老夫人道：「那倒是不用，不过你若是想去，那便去看看。」
虽然未出阁的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但是谁敢指摘信国公府的女眷？
而且，她想让孙女去一趟，说不定能看上一两个男子，到时候也省的再相看旁人了。
程吟玉「哦」了一声，又状似随意地问：「我还不知道这次都请了些什么人呢？有没有达官显贵？」
「相熟的府邸几乎都请了。」
宴请宾客的单子都是要交由老夫人过目的，所以老夫人熟记于心。
程吟玉点点头，又问：「那清王和清王妃会不会来啊？」
她想问秦王的，但是说不出口，只能问问旁人了。
「自然不会，」老夫人道，「咱们信国公府太特殊，为了避嫌，一个王爷也没请。」
程吟玉也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没再问什么。
在寿安堂待了一会儿，程吟玉决定去外面看看。
今日信国公府府门大开，外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和前来参加婚宴的勛贵大臣。
程吟玉来到娘亲身边，陪娘亲一同接待客人。
这些宾客，她几乎都没见过，笑得脸有些疼，不由得有些后悔过来了。
她和娘亲说了一声，正准备走，忽然瞧见一个颇为眼熟的人。
她眨了眨眼，认真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认错，是百里景明。
百里景明自然也看见了她，两人打了个照面，下一瞬，他的眼神便开始飘忽不定了。
他怎么怪怪的，程吟玉有些纳闷地走了。
临近晌午，程吟玉又出来了，因为绕着京城转了一圈的花轿终于来到了信国公府。
她瞧见一身红色吉服的兄长意气风发地翻身下马，踢过轿门之后将身着凤冠霞帔的江芷搀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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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鞭炮、跨火盆、执红绸，人人欢唿雀跃。
她跟随众人来到正堂，看程和光与江芷拜天地。
夫妻对拜时，程吟玉的笑容不断放大，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礼成！」
程吟玉又来到九思院，占据最有利的位置看哥哥掀盖头。
盖头挑开，江芷满脸羞红，快速环视一圈便垂下了眼睛，与清王成亲那日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程吟玉暗笑，又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她做的那个梦。
或许是成亲的氛围感染了她，她不禁想，如果真的可以成为秦王妃的话，她是有点愿意的。
月上柳梢头，宾客散尽，喧譁远去，徒留一地狼藉。
程吟玉回到明珠院，动也不想动了。
脑袋还有些晕，天旋地转的，应该是她贪杯喝了两杯葡萄酒的缘故。
刚歇息了一会儿，雪影问：「小姐，今日要沐浴吗？」
程吟玉迟钝片刻才开口：「简单沐浴就好，我有些困了。」
两刻钟后，程吟玉带着沐浴后的一身清爽爬上床榻。
她现在分外亢奋，很想做点什么。
但是哥哥已经成亲，她不用剪窗花了。
视线在内室巡睃片刻，她盯上了江芷送来的话本子。
玉指轻动，她慵懒地翻开一页。
一刻钟后，程吟玉嘆了口气，将书放下了。
这话本子写得不算很有趣，还没她和顾行舟的故事好玩呢。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了顾行舟，程吟玉拿书打了下自己的脑袋，继续看了下去。
看着看着便蹙紧了细眉。
不知是她还没醒酒还是别的缘故，这故事里的名字忽然变成了顾行舟和程吟玉。
程吟玉拍了拍脸，又看了一眼，终于恢復正常了。
她却不敢再看下去了，怕自己又睡不好觉。
随手将话本子扔在床沿，程吟玉吹了灯，钻进被窝。
内室里一片昏暗，唯有淡淡的月光从窗牖处流泻，光影如梦似幻。
程吟玉闭上眼睛，很快便沉入梦乡。
两刻钟后，一声极轻极轻的吱呀声响起，在寂静的黑夜里并不引人注目。
吱呀声持续响了一会儿，紧接着便是轻微的双脚落地的声音，被风吹树叶的声响掩去，像是幻觉。
风过之后，再次陷入无边的寂静之中。
无人知晓，明珠院的内室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个男人。
借着月光，顾行舟不动声色地走到床边，视线一寸寸地扫过床榻上的美人。
皎洁月色下，美人色若芙蓉，娇弱又迷人，引人採撷。
顾行舟的目光里藏着无法克制的惊艷与痴迷。
多日不见，她似乎又明艷了几分，信国公府的风水果然养人。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大掌抚摸着柔润水嫩的脸，一片滑腻。
他的阿玉，果然如触手生温的白玉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似是察觉到他的触碰，她嘤咛一声，脸颊主动蹭了蹭他的手。
顾行舟泄出几丝笑意，忽的回过神。
他终于想起自己是带着积攒了数日的怒意来的了。
该死的女人！
居然又骗了他两次！
顾行舟瞬间便冷了神色，大拇指与食指併拢去捏她的脸，嫩得仿佛能掐出水。
感受到疼痛，床榻上的美人蹙紧了眉，却没有醒，轻声呢喃：「王爷别闹……」
顾行舟怔了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方才说什么？
他离她更近，她却不说话了，轻浅的唿吸均匀地洒在他的手腕上，引来一阵湿热。
顺着脉络传递到四肢百骸，心脏的位置也在顷刻间变得热烫起来。
顾行舟的心软得一塌煳涂，转瞬又竖起铜墙铁壁。
他才不会因为她无意识的举动就原谅她！
顿了顿，他又捏了一下她的脸，企图再让她说一遍。
谁知这次她却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美目流转，顾盼生辉，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顾行舟反应极快，用唇舌堵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
与他预想的抗拒不同，程吟玉怔愣片刻之后，竟主动圈紧他的脖颈。
她试探着，给予温柔动情的回应。
第147章 他想见她，仅此而已
程吟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顾行舟在吻她。
她被亲得舒服，不自觉地便缠绕住了他的脖颈。
她想，反正是个梦，没人会知道。
于是她试探着回应，温柔地吻他微凉的、柔软的薄唇。
他好像很激动，将她紧紧抱住。
「阿玉，阿玉……」
他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湿热的吻渐渐往下，从下巴落到锁骨上。
程吟玉倏然蹙紧了眉，他怎么咬她，而且还这么疼！
疼？
程吟玉怔了一下，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真实的梦。
她尝试着伸手推他。
可是她的力气根本无法与他抗衡，顾行舟不动如山，攥紧了柔若无骨的小手。
他低声笑：「阿玉害羞什么？」
程吟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四目相对，顾行舟眸色渐深，无法克制地低下头去，吻她的唇。
程吟玉别开脸，颤声问：「你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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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眉宇紧锁，方才不是还在回应他吗？怎么一转眼又对他避如蛇蝎了？
「本王想来就来，」顾行舟捏住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她继续看向他，「你不欢迎本王吗？」
程吟玉抿紧了唇，信国公府守卫森严，为何他如此轻易地进来了？
她想不通，只能惧怕地望着顾行舟。
一定是因为她又骗了他两次，所以他才用这种方式过来找她。
她不敢激怒他，硬着头皮开口：「自然是欢迎的。」
说着，她的手悄悄摸索床边的铃铛，试图让今晚守夜的雪影过来，或许这样顾行舟就会走了。
指尖终于碰到拉铃铛的绳子，她心中一喜。
却在这时，顾行舟微微抬起眼睛。
程吟玉来不及思考对策，抬头吻他，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垂下眼睛，专心望着她。
程吟玉松了口气，趁他不备，赶紧摇了摇铃铛。
想像中的叮噹声并没有响起，而是变成了颇为沉闷的沙沙声。
顾行舟勾了勾唇：「难道，阿玉以为，本王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既然被他发现了，程吟玉咬了咬牙，扬声喊道：「雪影！」
无人回应。
「你的丫鬟被本王下了迷香，睡得正熟呢。」
他的声音如鬼魅一般，粗粝的指腹擦过她光滑的脸，程吟玉忍不住颤慄。
「不过，被人发现也好，」顾行舟忽然笑起来，「被人瞧见我们俩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你就能进王府了。」
程吟玉顿时警铃大作，他还没放弃让她入府！
不过想想也是，他都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来国公府找她了，肯定对她还感兴趣。
想到这里，程吟玉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她默默地想，只要想办法尽快让他回去就好。
她压低声音：「王爷准备什么时候走？」
顾行舟嘆了口气：「许久不见，阿玉一点都不想本王吗？」
程吟玉怔了下，咬唇不语。
她总是梦见他，算是想他吗？
应该……不算吧，毕竟她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梦，梦见谁，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见她不说话，顾行舟神色黯然。
他宠了她那么久，她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他吗？
哪怕是块石头，捂了两个月也能捂热一点吧？
偏偏她比石头还要无情。
顾行舟不禁想起那日去红绡楼取琵琶时，那个妓子说她冷心冷情。
当时他还不屑一顾，心想她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冷心冷情？
可是她的心就是冷的，永远都在做戏。
现在有了靠山，连装也不想装了。
偏偏他对她无可奈何。
顾行舟俯视着她青丝散乱的模样，明明长了一双最动情的桃花眼，可是谁都入不了她的心，冷得像结了冰。
只有唇是热的。
顾行舟望着她娇艷的唇瓣，眸色渐深。
「既然不想回答，本王不逼你，继续亲。」
他俯身加深这个吻，或咬或吸，程吟玉毫无反应。
顾行舟一点也不急，大掌缓缓下移，从脸颊到锁骨，再到……
程吟玉羞愤地抓住了他作怪的手。
顾行舟闷声笑，反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程吟玉挣脱不开，气闷地别开脸。
「王爷到底想干什么？」
顾行舟默了默，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他连她又骗他两次的事情该怎么和她算帐都没想好。
甚至，没有想过被人发现的后果。
他就这样冲动地过来了，没有一丝犹豫。
他只知道，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情自然而然地就变好了。
他想见她，仅此而已。
意识到这个念头，顾行舟颓然地望着她。
他低声问：「阿玉，你是不是给本王下蛊了？」
程吟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顾行舟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傻的问题。
他顿了顿，继续亲她，像是要将连日以来的吻都倾注到这一刻。
他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他的吻让她喘不上气，还有那个地方……
程吟玉终于有了动作，用尽全力推开他。
顾行舟仰面倒在床榻里侧，平復着急促的唿吸。
「已经很晚了，」程吟玉维持着冷漠的模样，「王爷若是现在离开，今晚我就当你没来过。」
他们理应毫无瓜葛，今晚就当她也放纵了片刻，可是她不能一直纵容。
或许她有一点喜欢顾行舟，但是想要与他在一起，必须要捨弃信国公府的家人，隐姓埋名，做一个小小的王府侍妾。
她绝对不会这样做。
谁知顾行舟却坚持说道：「本王不走。」
「你先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程吟玉气急，「若是被人发现……」
顾行舟打断她的话：「是不是只要不被人发现，你就答应了？」
程吟玉张了张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放心，没有人会发现。」
顾行舟隔着锦被拥紧她：「本王只想踏踏实实地抱着你睡一晚。」
见她的神色似乎松动了些，顾行舟再接再厉。
「阿玉，本王独守空房数晚，你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满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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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调蛊惑：「放心，本王什么都不做。」
第148章 得寸进尺
程吟玉面露挣扎之色，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顾行舟已经快速掀开被子，紧紧抱住了她。
「不管你说什么，本王都不会走的。」
程吟玉被他突如其来的无赖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默许了。
「阿玉，你好香。」
顾行舟得寸进尺，揽住细腰。
他嗅着她的气息，桃花和葡萄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有些醉人。
「今日在你哥哥的婚宴上是不是喝酒了？」
程吟玉没有回答，闭上眼睛睡觉。
可他的声音却不绝于耳：「九公主及笄那日，得知你没有来，本王也喝酒了。」
程吟玉睁开眼睛，神色有些复杂，因为她？
幸好她背对着他，不必担心他看见她的神色。
「本王喝得烂醉如泥，险些死了，」他的脸轻轻蹭着她的耳垂，「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
他故意说得严重，却依然没有得来她一句关心的话。
顾行舟掩下失落，继续说道：「现在小白由本王养着，你想不想带回国公府？」
程吟玉惊喜地问：「可以吗？」
顾行舟险些控制不住掐她的冲动。
在她心里，他居然还没有一只狗重要！
他沉下心深唿吸两次，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可以，但是本王有个条件。」
程吟玉警惕地问：「什么？」
「本王亲自将它带过来，像今日一样睡在这里。」
程吟玉马上说道：「不行。」
她现在真的觉得顾行舟有病了，如果中途小白叫了几声怎么办？
就算没叫，第二天她怎么和祖母她们解释明珠院平白无故多了只狗？
顾行舟哼了一声：「那本王就虐待它，不给它饭吃。」
程吟玉：「……」
他若是想虐待，早就虐待了，还用等到现在？
程吟玉不理他了，闭上眼睛。
谁知顾行舟还有话说，说的还是她感兴趣的。
「你想不想知道那两个小孩的近况？」
程吟玉抿紧了唇，丹樱的弟弟和妹妹……
顾行舟得意道：「亲本王一下，本王就告诉你。」
程吟玉不亲：「王爷不说就算了，我可以直接去问叶嬷嬷和沉霄。」
不过这事她不好出面，但是她可以请哥哥帮忙，总能问到的。
顾行舟气急败坏：「本王不许他们告诉你！」
程吟玉「哦」了一声，懒得理他了。
顾行舟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将本王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高兴？」
程吟玉怔了下才回答：「没有。」
她只有庆幸，幸好他每次都相信了她，所以和他待在一起那么久，她过得还算滋润。
只是有时候，她确实觉得顾行舟不像杀伐果决、战功赫赫的秦王殿下，反而像个愣头青。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拥有过别的女人，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相信她喜欢他的鬼话。
可是这句话说得久了，她真的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洪水勐兽了。
程吟玉望着天边的明月，轻轻嘆了一口气。
顾行舟沉默片刻，将她往自己怀里揽，贴得紧紧的。
纵然隔着衣裳，程吟玉也能感受到炙热的温度，她不自在地躲了躲，低声警告。
「王爷方才说什么都不做的。」
「本王现在想做了，你能如何？」
「你这次得逞又能如何？」
顾行舟扬了下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程吟玉镇定下来：「你钻了空子才进国公府，只要我和祖父说一声，以后你就再也进不来了。」
顾行舟冷哼一声：「难道本王这次不做，以后你就会放本王进府吗？」
程吟玉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顾行舟僵了片刻，在心脏被欢喜的情绪淹没之前回过神，咬牙道：「你又想骗本王是不是？」
「王爷若是不相信，那就继续吧。」
程吟玉冷淡道：「妾身已经服侍您两个月了，也不差这一回。」
再次听到「妾身」两个字，恍如隔世。
顾行舟握紧她的细腰，良久没有动作。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继续，这个女人最擅长骗人，她的承诺一个字都不能信。
与其继续被她哄骗，不如及时行乐。
可是另一个念头问他，他想要的，只是一次欢好吗？
不，不是。
他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
是她的心。
他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寡淡得像水，日復一日地重复，仿佛看不到尽头。
可是没有她在，她却自在极了，简直就是乐不思蜀。
顾行舟恶狠狠地咬她的后颈。
神情再兇狠，到底还是没捨得咬疼她，只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
程吟玉蹙紧了眉，虽然不疼，但是惹得她浑身一激灵。
顾行舟属狗的吗？
「睡觉！」
顾行舟闭上眼睛。
他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信她！
程吟玉忐忑了好一会儿，见他真的没有再继续，终于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只是她被他抱得不舒服，下意识动了动，想调整一个舒服的睡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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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某个热烫便贴了上来，程吟玉顿时一僵。
顾行舟隐忍着开口：「本王不动你，你自己扑上来？」
程吟玉便不敢再动了，等他冷静。
等了许久，程吟玉沉默片刻，问：「王爷需不需要凉水？」
「不用，本王能忍。」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显得有些沙哑。
程吟玉假装没听出来，默默闭上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顾行舟松了口气，咬牙道：「本王上辈子肯定是欠你的！」
程吟玉得逞一笑，连忙放缓唿吸，假装睡着了，没有理他。
「又装睡！」
顾行舟重重地哼了一声，揭穿她的真面目。
程吟玉一头雾水，他怎么知道？
顾行舟自然不会告诉她。
他低声威胁：「若是下次本王没有成功进府，抢也要将你抢过来。」
程吟玉默默腹诽，这算是什么威胁，对她毫无杀伤力。
想抢她，得问她的家人答不答应。
就算侥倖抢走了，祖母她们肯定会掘地三尺将她找出来。
顾行舟也知道自己说了蠢话，可是他根本没有可以拿捏她的把柄。
他轻轻亲了下她的耳垂，声线低沉，像是哀求。
「阿玉，这次不许骗人了，本王真的很想见你。」
程吟玉轻缓地眨了下眼睛，心底有句话唿之欲出，她拼命忍耐。
良久，她听见自己轻声问：「王爷为何想见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第149章 情难自禁
夜阑人静，星月皎洁。
程吟玉屏住唿吸，拼命攥紧指尖，不让自己泄露一丝异样。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话？
程吟玉默了默，轻声喊道：「王爷？」
回应她的只有湿热的、均匀的唿吸，吹拂着她的后颈，有些痒。
程吟玉忍不住小幅度地动了动，他将她抱得更紧。
圈着细腰的大掌无意识地贴在她的肚子上，随着她的每一次唿吸起伏。
……已经睡着了吗？
程吟玉咬了下唇。
算了，睡着就睡着吧，正好，就当她没有问过。
程吟玉在他的怀里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似乎只是刚睡了一会儿，她就被细细密密的吻弄醒了。
他的身体比火还要热烫，动作也霸道，程吟玉被迫醒了过来。
他似乎知道她睁眼了，将她的身体调转过来，面朝着他。
程吟玉迷茫地看着他，口齿不清地呢喃道：「王爷，几时了？」
简短的五个字，仿佛让他回到了从前，在曲江别院的时候。
顾行舟亲了亲她的脸，哑声道：「天快亮了，本王该走了。」
程吟玉无意识地「唔」了一声，嘟囔道：「王爷慢走。」
「下次本王还会过来，」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不要将本王拒之门外，嗯？」
他真的好吵。
程吟玉蹙紧了眉，用手捂住耳朵，还自己片刻安宁。
顾行舟将她的手拿下来，再次叮嘱：「阿玉，三日之内，本王一定会过来的。」
程吟玉睏倦极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紧接着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瓣上，轻柔极了。
程吟玉喜欢这样，她无意识地回应他，主动送上香甜的唇舌。
顾行舟被她勾的情难自禁，最终却只能重重地吮吸一下，遗憾地放开了她。
若是昨晚有这么热情，他早就成事了！
可惜现在时机不对。
顾行舟深唿吸数次，发誓下次一定会将她拆吃入腹！
他走得悄无声息，程吟玉毫无察觉，继续沉入梦乡。
或许是顾行舟在身边的缘故，这次她没有梦到他，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睁开眼睛，她环顾四周，看来顾行舟早就走了。
程吟玉松了口气，下一瞬便见雪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信国公府的下人被仔细调教过，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不喧譁奔跑。
见她这副模样，程吟玉顿时一惊，难道顾行舟被抓了？
她连忙坐起身，佯装镇定地问：「怎么回事？」
「小姐，奴婢起晚了，」雪影跪了下去，「请小姐恕罪！」
程吟玉松了口气，看来昨晚的迷药很有效。
「没事，服侍我梳洗吧。」
雪影赶紧点头，一边拿衣裳一边说道：「小姐，大公子和少夫人现在已经在寿安堂了，您要过去一趟吗？」
程吟玉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是哥哥新婚第一日。
她着急道：「自然要去，抓紧时间。」
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新妇已经敬过茶了，一家人正在闲聊。
程吟玉行了礼，挨个唤了人，这才懊恼道：「我来迟了。」
老夫人笑眯眯道：「贪睡的小猫儿终于醒了？」
程吟玉讷讷道：「祖母，您就别调侃我了。」
「好了好了，入座吧，」老夫人道，「就等你开饭了。」
程吟玉连忙说道：「等等，我还没送嫂嫂礼物呢。」
雪影附耳道：「小姐，您似乎忘了带过来。」
越忙越是出错，程吟玉愣了下，不好意思道：「嫂嫂，一会儿我再拿给你吧。」
江芷笑盈盈道：「好，用过早膳，我去明珠院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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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温和的程和光立刻不满地看了过来，江芷假装没看到，脸却红了红。
用过早膳，江芷立刻挽住了程吟玉的手。
「咱们走吧。」
程吟玉看了哥哥一眼：「那我就把嫂嫂借走了？」
程和光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视线紧盯着江芷。
「阿芷，早些回来。」
原本轻移莲步的江芷闻言也顾不得仪态了，走得飞快。
到了明珠院，关上门，江芷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吐槽。
「你哥哥可真是……」
说到一半，她却说不下去了，有些难以启齿。
昨晚她只断断续续地睡了两个时辰，程和光翻来覆去地折腾，和以前的温润模样一点都不一样。
可是这些私密事让她怎么和小姑子讲。
程吟玉笑着给江芷倒了盏茶，她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想想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不过，此刻江芷脸上全是甜蜜的烦恼，和她的初夜一点都不一样。
程吟玉有些黯然地想，或许她和顾行舟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中了药，随便选了个人解药，她恰好成为那个人。
后来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程吟玉不禁想，如果她出生的时候没有被遗弃就好了。
若她一直都是国公府的小姐，这样她就不会遇到他了。
可是世间没有如果，已经发生了，她只能坦然接受。
江芷喝完了一盏茶，程吟玉回过神，送上新婚贺礼。
「是东珠啊，」江芷惊奇道，「这也太美了！」
程吟玉不好意思道：「这是从祖母的库房里挑的，我想送你的礼物，祖母看不上。」
江芷感兴趣道：「让我瞧瞧。」
程吟玉便将那对龙凤喜镯找了出来。
江芷笑眯眯道：「挺喜庆的，我都收下了！」
见她喜欢，程吟玉自然应了声好。
正事办完了，江芷继续和她东拉西扯，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程吟玉暗笑，奉劝道：「嫂嫂，你若是再不回去，我哥哥肯定会生气的。」
江芷满脸通红，虚张声势道：「我又不怕他！」
「好好好，嫂嫂有骨气。」
又聊了一会儿，程吟玉想起一事，顺势问道：「上次咱们在清王府见到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江芷装傻：「什么姑娘？」
见她还是不说，程吟玉更好奇了。
「就是坐我对面的那个。」
江芷想也不想便站起身：「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程吟玉拉着她坐下。
江芷无奈道：「吟玉，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程吟玉一头雾水：「为何？我又不认识她。」
江芷支支吾吾道：「我知道你不认识，但是你们之间是有联繫的。」
「什么联繫？」
她步步紧逼，江芷瞒不下去了，只好说了实情。
「她就是未来的秦王妃！」
第150章 你在邀请本王？
诸位皇子年纪渐大，近几年关于皇储之位的传言甚嚣尘上。
尤其是，最近皇帝瞧着愈发虚弱了，诸位大臣更是心急如焚，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坐在龙椅上，没有像以前那样处置大臣，而是平静地听着。
皇帝不置一词，大臣们再吵也没什么用，此事再次不了了之。
但是下朝之后，皇帝单独留下了顾行舟。
这一举动不由得让诸位朝臣侧目，难道皇上属意的太子人选是秦王殿下？
顾行舟略过那些议论，很快便跟随父皇去了含凉殿。
父子俩对坐，皇帝吩咐太监摆上棋盘。
棋子落了大半，皇帝也没有说话，顾行舟更不敢贸然开口，安静地下棋。
香炉里的龙涎香裊裊升腾，变幻莫测。
第一局，皇帝胜。
皇帝呷了口茶，这才闲聊似的问：「你三哥还病着？」
顾行舟恭敬道：「是，前几日儿臣去探望三哥，他的腿还受着伤，不能下地行走。」
虽然楚王就是他派人弄伤的，但是作为弟弟，他必须要去探望几次。
「唉，这就有些可惜了，」皇帝摇头嘆息，「原本，朕想派老三去蜀州一趟的。」
前几日蜀州地动，数百座房屋垮塌，引得流言四起，到处散播这是上天给天子降下的惩罚。
虽然朝廷已经拨款赈灾，还减免了徭役赋税，但是还是挡不住这些传言的散播。
每每有了天灾，都会有这么一遭，虽然皇帝经歷得多了，但是听到这些还是难免惧怕。
身为万人之上的天子，动用手里的权力做些不该做的事情是再容易不过的事，皇帝也怕鬼敲门。
皇帝道：「上次你在襄州做得不错，这次蜀州的事也交给你了，老六能否胜任？」
顾行舟无法推辞，行礼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负所托！」
皇帝满意道：「三日之内便动身吧。」
「是。」
走出含凉殿，顾行舟神色复杂。
蜀州山高路远，一来一回至少要耗费八九日的工夫，还要在蜀州停留几日，不知能不能赶在中秋之前回来。
今年和往常一样，宫里会举办一场中秋夜宴，邀请皇亲国戚与亲近大臣共度中秋佳节，信国公府肯定在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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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也会去的。
他垂下眼睛，想起当初父皇觊觎程吟玉的事。
虽然父皇不会轻易动信国公府，可是他为了女人，连手足都能残杀，更何况是一个国公府？
还有尚在禁足的齐王，到中秋的时候也差不多该放出来了。
齐王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美色当前，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真怕程吟玉一不小心就着了齐王的道。
环狼伺虎，四面楚歌。
顾行舟深深地嘆了口气，先借着辞行的名义去了一趟含芳宫。
听说儿子要去蜀州，恪美人已经慌得双腿发颤了。
「若是你运气不好，到蜀州之后又地动了可怎么办？」
顾行舟无奈道：「母妃，您能不能盼着儿子点好？」
恪美人擦了擦眼泪，抽泣不已：「儿行千里母担忧，母妃就是担心你。」
顾行舟揉了揉眉心，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怎么不见颂宁？」
恪美人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太医在给她请平安脉呢。」
顾行舟闻言心中一动：「我去瞧瞧。」
他大步前往偏殿，刚巧太医还没走，正在整理药箱。
顾颂宁高兴道：「哥哥，你来啦！」
顾行舟朝她点点头：「你先出去，我有话要问李太医。」
虽然好奇，但是顾颂宁并没有询问，乖乖走了。
李太医赶紧行礼。
「免礼，」顾行舟让他坐下，「不知太医对女子月事可有研究？」
李太医谦虚道：「微臣略懂一二。」
顾行舟颔首道：「本王的妹妹每逢月事总是腹痛难忍，不知可有缓解之法？」
李太医奇道：「九公主怎么没和微臣说呢？」
顾行舟轻咳一声：「她比较害羞，所以本王替她问一问。」
李太医道：「不如让九公主过来仔细诊一诊，微臣也好对症下药。」
顾行舟眉宇紧锁，还得让人过来？
他问：「有没有寻常的缓解方法？」
李太医更奇怪了，九公主明明就在外面，王爷怎么不让她进来呢？
但是这事王爷说了算，他便说了几个方法。
顾行舟用心记下，送走李太医。
顾颂宁走了进来，方才她在母妃那里已经知晓了兄长要去蜀州的事，不由得有些不舍。
顾行舟宽慰她两句，低声叮嘱：「中秋之前我可能回不来，你好好照顾自己。」
「哥哥放心，我已经长大了，也可以将母妃照顾好。」
顾行舟摸了摸她的头，又说道：「中秋宫宴那日，程家小姐若是去了，你帮我看好她，不要让旁人靠近。」
顾颂宁笑盈盈地问：「哥哥是不是担心有人跟你抢人呀？」
顾行舟神色复杂地颔首。
她生成那样妩媚的模样，不看严点，早就被人拐跑了。
离开皇宫，顾行舟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事。
回到王府才想起来，他忘了将百里景明的礼物送给妹妹。
他犹豫片刻，没让旁人送进宫，颂宁肯定会扔的，他决定从蜀州回来再送。
处理完公务，他在书房研究了好一会儿堪舆图，争取早去早回。
深夜，他再次潜入明珠院。
让他意外的是，这次似乎比上次还要顺利一些。
程吟玉还没睡，她有预感，顾行舟今晚一定会来，所以吩咐霜影不必守夜。
等瞧见顾行舟时，她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王爷来了。」
顾行舟走上前去，低笑着问：「阿玉是在迎接本王吗？」
程吟玉不理会他的自恋，直接说道：「睡觉吧。」
顾行舟唿吸一滞：「你在邀请本王？」
程吟玉：「……」
他抱住她，低声问：「阿玉也想了吗？」
程吟玉抿紧了唇，忍不住刺他。
「你若是喜欢这种事，便去找别人，我不是你的禁脔！」
第151章 本王一直都在
噼头一顿骂砸下来，顾行舟难得恍惚了一会儿。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的程吟玉浑身都长满了尖利的刺。
沉默了片刻，顾行舟问：「阿玉，你心情不好吗？」
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兴。
她这副模样，让他想起她失忆的时候，也是这样对他不假辞色。
程吟玉抿了下唇，勉强冷静下来。
她也不知为何，她现在看顾行舟百般不顺眼，瞧见他就生气，恨不得直接将他赶出去。
见她不说话，顾行舟皱眉问：「是不是国公府里有人欺负你？」
程吟玉很想说「没有」，但是她张口却道：「只有秦王府里的人会欺负我。」
顾行舟揉了揉眉心，问：「难道林缨化为厉鬼找你索命来了？」
程吟玉瞪他一眼，这么不着调的话也说得出口！
「阿玉，别闹脾气了，」顾行舟上前一步，「今晚本王是来和你道别的。」
程吟玉怔了下，问：「你要去哪儿？」
「蜀州，明日就走。」
趁她还在发愣之际，顾行舟抱住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浅浅的桃花香几欲醉人，让他反覆流连。
程吟玉冷淡地推开他。
顾行舟并未设防，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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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笑道：「阿玉，你今晚怎么回事？」
明明今日清晨他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处处依赖他，一转眼就对他百般不耐了。
程吟玉坐在床榻上，没有回答。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奇怪，可是她控制不了，只能任由情绪作祟。
顾行舟犹豫片刻，坐在她身边。
他想起她刚开始说的话，迟疑道：「难道是本王惹你生气了？」
因为他想与她共赴巫山，她不情愿，所以就生气了吗？
可是昨晚他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一点，今晚只是言语而已，她就不让他说了？
好没道理。
顾行舟嘆了口气，忽的想起李太医说的话。
他说女子月事之前会情绪起伏，容易生气，难道是这个缘故？
他思索了一会儿，去西山寺那日是月初，现在是月末，果然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于是，他将李太医说的那番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她，好一顿叮嘱。
程吟玉听得莫名其妙，恍然间想起那日在西山寺，他抱着腹痛难忍的她说的话。
他说回京之后要找太医给她看看，她拒绝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程吟玉默默听完，轻声道：「多谢王爷，我记下了。」
「这个月本王也没在你身边，那几日有没有很疼？」
程吟玉摇了摇头，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个月的癸水很少，一两日就结束了。
但是这番话也没必要告诉他。
顾行舟只当她在强撑，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下个月本王还是不在你身边，你让丫鬟多准备几个汤婆子。」
他将她垂在脸颊上的鬓髮挽到耳后，低声道：「八月的时候，本王一定在你身边。」
程吟玉沉默了一会儿，问：「九月呢？」
「也在。」
「十月呢？」
「还在。」
「十一月？」
顾行舟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这么多次，但是依然耐心回答。
「也在。」
「十二月呢？」
「在。」
程吟玉攥了攥手指，轻声道：「一月呢？」
「自然也是在的。」
顾行舟将她抱在怀里，心脏被欢喜的情绪填满，这是不是证明，阿玉也需要他？
他沉声承诺：「只要你需要，本王一直都在。」
程吟玉摇了摇头：「明年就不在了。」
顾行舟失笑：「难不成本王明年就死了？你咒本王呢？」
程吟玉没接话，顺从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她难得乖顺，顾行舟大着胆子亲了下她的发顶。
见她没有反抗，亲吻一路滑到柔软的脸颊。
程吟玉毫不留情地推开他，认真开口：「王爷如果再继续，我真的会喊人。」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千金小姐，不该与外男私会，就算是顾行舟也不行。
可是她偶尔也想见他，只能强忍着心底的自责，瞒着所有人让他过来。
她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不越雷池一步。
若是顾行舟用强，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顾行舟没有继续，闷声问：「接下来半个多月可能都见不到你，也不行吗？」
「王爷脑子里只有这件事吗？」程吟玉蹙紧了眉。
见她误会，顾行舟立刻说道：「本王只是想见你，而且今日还有要事叮嘱。」
程吟玉神色微松：「什么事？」
顾行舟肃容开口：「下个月中秋宫宴，你千万不要进宫。」
「为何？」
顾行舟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将实话告诉她，不然他怕她不当一回事。
「你做本王的外室时，连父皇都知晓了，他对你很感兴趣。」
程吟玉瞪大眼睛，皇上对她感兴趣？
她可不认为只是单纯的感兴趣，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兴趣，除了贪图美色，还能是什么原因？
程吟玉呆了一会儿，问：「王爷以前怎么没告诉我？」
「原本此事已经解决了，所以没说。」
顾行舟顿了顿：「但是本王没想到，你竟然成了信国公的孙女。」
程吟玉咬了下唇，轻声问：「王爷怎么解决的？」
「本王说你胆小，让他亲自来曲江别院，如此大费周章，他自然就歇了心思。」
程吟玉犹豫道：「既然如此，说不定皇上已经将我忘了。」
后宫里的美人不计其数，她像一颗小石头，砸进湖里也只有一小圈涟漪，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顾行舟问她：「你想去宫宴？」
程吟玉讷讷道：「前几日和祖母闲聊，祖母说带我去，我答应了。」
「答应了也可以反悔，」顾行舟扬眉，「这不是你惯用的手段吗？」
程吟玉心虚地瞪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当时祖母的语气很骄傲的，她说要让所有人看看她失而復得的乖孙女有多好。
若是不去，祖母一定会失望的。
但是为了自己的以后着想，还是尽力劝劝祖母吧。
正沉思着，忽然又听顾行舟说道：「如果本王能在中秋之前回来，你参加宫宴也无妨。」
程吟玉下意识问：「为何？」
「因为，只有本王能护住你。」
程吟玉气哼哼道：「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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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美男计
说完正事，程吟玉有些睏倦了，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是不是有顾行舟在身边的缘故，她现在很想睡觉。
程吟玉没管他，径直钻进被窝里。
顾行舟踌躇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阿玉，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她今日的心绪起伏不定，虽然现在稳定不少，但是他担心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做事，她会更生气。
程吟玉瞥他一眼，背对着他躺下。
见她没有任何指示，顾行舟不敢贸然上前，依然坐在床边。
就算是这样守她一夜，他也甘之如饴。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程吟玉翻了个身，蹙眉道：「你坐在这里，我睡不着。」
顾行舟嘆息一声：「阿玉，你连看都不让本王看吗？」
程吟玉抿紧了唇，他以前不是最擅长得寸进尺吗，她都这样说了，他居然还愣在原地！
难道让她请他睡床上吗？
她不管他了，又翻了个身。
顾行舟却忽然回过味来，笑容满面地掀开被子，抱住背对着他的程吟玉
怀里的小姑娘哪里都是香软的，他喟嘆一声，将她抱到怀里，整颗心都被填满。
他低声问：「本王明日就走了，阿玉会不会想念本王？」
程吟玉没有回答，像是睡着了。
顾行舟却知晓她没有睡。
对他来说，没有回答就是会想他。
「本王也会想你的，」顾行舟轻吻了一下她的头髮，「很想很想。」
怀里的程吟玉忽然动了动，顾行舟以为压疼她了，连忙松开禁锢她的手。
没想到程吟玉却翻了个身，面朝着他。
她似乎睏倦极了，却依然强撑着一丝清明，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他。
昨晚，她根本没有仔细看他，或许是因为他要走了，她有些不舍，所以今晚想好好看看。
他依然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只是，似乎瘦了一些。
夜色昏暗，她看得不真切，于是将柔软的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上。
顾行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
今晚的程吟玉，每个举动都打的他措手不及。
虽然月事前会情绪不稳，但是这不稳是不是太频繁了些？
不过他喜欢她亲近他，于是主动蹭了蹭她的掌心。
「本王的脸好摸吗？」
程吟玉捏了捏他的脸，似乎是比以前光滑了一点。
她奇怪道：「这段时日你没去军营吗？」
「自然去了。」
「那为何你的脸变成这样了？」
顾行舟轻咳一声，含煳道：「可能是因为见到你了，本王容光焕发。」
五哥的东西果然有效，顾行舟立刻得意起来，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放在他脸上。
「明日就摸不到了，今晚你多摸几下，本王不介意。」
顿了顿，他补充道：「摸哪里都行。」
说着，他蛊惑道：「本王睡不着的时候就会习武，肌肉似乎又硬了不少，你要不要摸一摸？」
只要能与她亲密片刻，用美男计也无伤大雅。
他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向下，停在心脏的位置。
隔着衣裳，程吟玉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脏在蓬勃跳动，掌心的触感肌理分明。
她莫名心慌，指尖微蜷，却没有移开。
顾行舟唇角微勾，不容拒绝地将她的手探入衣襟，胸膛更加紧密地贴合。
程吟玉咬了下唇，转移话题：「可是王爷脸上似乎清减了一些，你没有好好吃饭吗？」
顾行舟紧紧盯着她，哑声开口：「本王只想吃你。」
这话过于直白了，程吟玉蓦地清醒过来，缩回手。
他却不答应，大掌按住她的小手，继续贴在他的胸膛上。
程吟玉心慌意乱，蹙眉道：「太热了。」
他像个火炉，胸膛更是滚烫得厉害，烧的她的脸也变红了。
「亲一亲就不热了。」
顾行舟盯着她的唇瓣，喉间滚动。
他低下头，与她温柔厮磨。
那日在珍宝阁，她就是这样动情的，所以他要慢慢来，不能着急。
轻柔的吻落在唇齿间，程吟玉的理智慢慢瓦解。
在他伸手扯下她的衣裳时，程吟玉思绪回笼，拉住他的手。
「不行。」
顾行舟深深地吸了口气，就算再想，他也停了下来。
他隐忍道：「阿玉，你是不是在耍本王？」
非要看着他欲.火.焚.身，她才高兴吗？
程吟玉咬了下唇，轻声道：「你若是老老实实地睡觉，根本不会有这种事。」
顾行舟拧眉问：「你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他格外理直气壮，有一瞬间，程吟玉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错了。
顿了下，她反应过来：「难道是因为我摸你的脸了？」
顾行舟大言不惭：「是啊，不仅如此，你还摸了本王的身体。」
程吟玉红了脸，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她忍不住扬声道：「是你非要让我摸的！」
「嘘，小声些，」顾行舟的食指压在她的唇瓣上，「别引来下人。」
他有意无意地点了点她的唇瓣，时轻时重，分外暧昧。
程吟玉气恼地转过身：「那就都别说话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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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生气又生气，顾行舟无奈地抱住她，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的脾气这么大？
顿了顿，他反应过来。
以前她肯定是在压制自己的情绪，时刻绷着弦，事事以他为先。
现在她不必担心自己失宠了，所以可以肆意嬉笑怒骂，做真正的自己。
他思索片刻，觉得自己更喜欢现在的程吟玉。
她面对他时的情绪越多，越是证明她和他亲近。
毕竟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会肆无忌惮地表露情绪，而他，就是程吟玉最亲密的人。
想到这里，顾行舟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
和她的丫鬟说的一样，程吟玉心里果然是有他的，只是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心。
他将她调转了方向，面朝着他。
程吟玉负气不看他。
顾行舟正色道：「阿玉，我们之间的所有阻碍，本王会解决的。」
程吟玉眼睫微颤，朝他望去，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行舟捧起她的脸，忐忑又郑重地开口。
「到那时，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本王？」
第153章 先斩后奏
喜欢……顾行舟？
程吟玉怔了很久很久。
顾行舟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手心里已经冒了汗。
他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良久，程吟玉终于开口：「王爷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顾行舟望着她，低声道：「喜欢就是每日都想着你，见到你会开心，见不到你会心慌。」
程吟玉咬了下唇。
他抚摸着她的脸：「阿玉，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是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向旁人施捨一个眼神都是恩赐。
可是此刻面对程吟玉，他只是顾行舟而已。
程吟玉没有回答，轻声问：「那些阻碍，你什么时候能解决？」
见她问这个，顾行舟立刻便意识到他有机会，连忙开口。
「明年之前。」
他是绝对不会与那位方家小姐成亲的，他的王妃之位，早已有了心仪的人选。
「等王爷做到之后再说吧，」程吟玉冷静道，「现在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顾行舟郑重应了声好。
但是他也提了一个要求：「没有你的允许，本王不会碰你，但是本王想亲你时，你能不能不要拒绝？」
程吟玉蹙眉：「可是……」
「没有可是，」顾行舟靠近她，「若是没有奖励，本王真的会发疯。」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脸颊上，越来越烫。
程吟玉闭上眼睛，默许了。
他却只是轻轻地吻了她一下，一触即离。
久久没有等到他亲第二下，程吟玉困惑地睁开眼睛。
「还是不亲了，」顾行舟埋在她的脖颈里，音色低沉，「简直就是在折磨本王。」
抱着温香软玉却无法亲近，他再动情也只能自己纾解。
他握着她的手反覆把玩，心念一动。
「阿玉，等本王回来之后，你能不能……用手？」
程吟玉愣了下，气恼地推开他，三句话不离这种事！
顾行舟坚持不懈：「阿玉，行不行？」
程吟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用手打你吗？」
没想到顾行舟竟干脆地点了下头：「差不多吧，不过你只能用一只手打，另一只手上下……」
程吟玉及时捂住他的嘴。
顾行舟眼里荡漾着笑意，轻轻吻了下她的掌心，然后将她的手拿了下来。
「阿玉，考虑一下？」
「不考虑，」她瞪他一眼，「你若是再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这个威胁比什么话都管用，顾行舟没再说什么，过一会儿才有点委屈地出声。
「本王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睡吧，」程吟玉再次闭上眼睛，「明日你还要早起。」
顾行舟将她圈在怀里，忽然说道：「临行前，你能不能送本王一样东西？」
程吟玉睡意朦胧，快要支撑不住了，喃喃道：「什么东西？」
顾行舟却不说了，他知道她不会答应，所以决定先斩后奏。
「明日再说。」
程吟玉立刻沉入梦乡。
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之后，画面一转，她梦见顾行舟在解她的衣裳。
他动作轻柔，唿吸却格外沉重，在她的颈侧吹拂，一股又一股的热浪。
程吟玉蹙眉避开，却挡不住那双游走的手。
像两条灵活的游鱼，娴熟又快速地在水中翻腾，所到之处却并无清凉，只余燃烧的火焰。
程吟玉不太舒服地嘤咛一声。
顾行舟同样不好受，玉肌雪肤一寸一寸地展露在他的面前，他却只能克制。
终于解开衣带，他屏住唿吸，看向肚兜。
今日她穿的是红色，美艷又动人的颜色，绣着数朵雪中寒梅，显得有些清冷，偏偏又相得益彰。
顾行舟低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程吟玉瑟缩着抱住双臂。
虽然现在是三伏天，但是天色熹微之前还是有些凉意的。
顾行舟没再迟疑，右手绕到她的背后，握住红绳轻轻一拉，肚兜松动。
抽离的瞬间，另一只手覆了上去。
他哑声道：「阿玉，本王帮你暖一暖。」
她这么乖，没有抗拒，任他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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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页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一刻钟后，顾行舟唿吸急促地抬起头，一眼都没敢再多看，快速帮她拢好衣襟。
他将时间把握得刚刚好，离天亮还有一会儿。
顾行舟进了盥洗室，准备清洗一番，却发现此处竟有一处冒着热气的池子。
他伸手摸了摸，果然是温热的。
顾行舟打量着这个花瓣形的汤池，容纳他们两人，绰绰有余。
如果到时候能在这里让她帮他……
顾行舟没敢再想下去，怕自己直接将她抱过来，现在就付诸行动。
匆匆清洗之后，他又回到了拔步床前。
程吟玉睡颜安恬，眉眼舒展，对他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心虚地查看一番在她的身上留下的印记，有两处实在有些明显。
不过，被她发现也没关系，最好让她惦记半个月，每日都想着他。
亲了亲她的唇之后，顾行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程吟玉照例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下意识伸了个懒腰，胸前却被布料磨得发疼，她轻嘶一声，慢慢停了下来，解开衣裳。
她的肚兜呢！
程吟玉惊愕片刻，忽的想起睡前顾行舟说的话。
她甚是羞愤地想，原来让她送的礼物竟是这个！
她了解顾行舟，肯定还让她附赠了点别的。
程吟玉仔细打量一番，果然发现了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尤其是……那个地方。
她抿紧了唇，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但是人已经走了，她骂多少遍也没用了。
程吟玉又检查了一番，除了这里，别的地方都是清爽的。
程吟玉松了口气，幸好没做到最后一步。
「小姐醒了？」
忽然听到霜影朝内室走来的脚步声，程吟玉赶紧将衣裳拢好，又躺了回去。
「醒了。」
霜影走了进来，恭敬道：「奴婢服侍小姐更衣。」
程吟玉故作镇定地开口：「不必了，今日我想自己来。」
该死的顾行舟，等他回来，她一定不会对他有一分好脸色！
第154章 相看
梳洗打扮之后，程吟玉去寿安堂用午膳。
今日只有祖母和娘亲在，她不由得问道：「爹爹和哥哥嫂嫂呢？」
「你爹爹有事要忙，」齐氏温声解释，「你哥哥和嫂嫂这几日在九思院吃，他们刚成亲，多相处几日。」
程吟玉点点头，坐到祖母身边。
「囡囡这几日可真是懒惰，」老夫人忍不住念叨，「难道你还在看那些话本子？」
程吟玉顺势点头，心里又骂了顾行舟一顿。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说道：「祖母，娘亲，咱们先用膳吧，我饿了。」
齐氏失笑：「整日不吃早膳，能不饿吗？」
程吟玉乖乖保证：「从明日开始，我一定吃早膳。」
顾行舟已经离开了，晚上没有人会打扰她了，这半个月里，她肯定会睡好觉。
老夫人忽然也提起了顾行舟。
「囡囡不是担心相看男子被秦王报復吗，如今他去蜀州了，你哥哥也成亲了，正好过几日将这件事办了。」
程吟玉吃东西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才继续。
她故作惊讶地问：「秦王去蜀州了？」
老夫人点点头：「近日皇上倒是挺器重他的。」
程吟玉没再接话，小声说：「祖母，相看男子的事真的不急。」
她不敢想像，等顾行舟回来之后，得知她见了不少男人之后会有多生气。
老夫人还是那句话：「囡囡先看一看挑一挑。」
「就算你看上了，祖母也不会这么快就让人入赘的，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信国公府何等高门，若是进来一个心思不正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程吟玉抿了抿唇，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只好点头答应。
顾行舟说解决那些事至少半年，她又没有承诺他什么，所以……见就见吧。
祖母和娘亲动作迅速，不出五日便筹备了一场赏花宴，邀请了一些世家千金和公子，其中三个备选赘婿自然在列。
江芷兴沖沖地过来找她。
「快来快来，方才我悄悄看了一眼，他们长得还挺俊朗的。」
程吟玉兴致缺缺，反观江芷，眼都亮了。
「嫂嫂，若不是你和我哥哥感情好，我差点以为你也要去相看了。」
江芷笑眯眯道：「可以考虑。」
程吟玉懒懒地往头上簪了支珠钗。
江芷上下打量小姑子一番，她没有刻意打扮，但是已经足够惊艷。
「我们囡囡真好看。」江芷学着老夫人的语气，满意颔首。
程吟玉嗔她一眼：「走吧。」
花园里，小姐和公子们都到了，三三两两地结伴赏花，齐氏在一旁作陪。
程吟玉走上前去，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谁也没看，轻移莲步，朝娘亲走去。
「囡囡来了，」齐氏挽起笑容，「你们小辈们玩吧，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小声对女儿说：「那三位穿绿衣的公子就是了。」
程吟玉故作羞涩地点点头。
齐氏拍拍女儿的肩，很快便离开了。
唯一的长辈一走，这些公子小姐都放松了不少，纷纷来和程吟玉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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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清王成亲那日与你同坐一席的李茉，程小姐可还记得？」
「我叫陈正，我爹是殿前侍卫长，我娘是……」
程吟玉被迫听了许多遍自我介绍，重点关注了一番娘亲所说的那三个绿色衣裳的男子。
大概是祖母她们担心赘婿用身份压制她的缘故，这些人的家世都不算高，最高的也就正五品。
竹绿色男子善吹箫，墨绿色男子善箜篌，苍绿色男子善画，都是些没有什么大抱负的人。
苍绿风流倜傥地摇着摺扇，温声道：「小姐国色天香，我有些技痒，不如让我为程小姐画一幅画？」
竹绿不甘示弱：「听说程小姐最善琵琶，琵琶与箫合奏，定然别有风韵，不知我有没有机会与小姐合奏一曲？」
墨绿不善言辞，但是也争取道：「我也可以在一旁伴奏。」
程吟玉微笑道：「不必了，我只想赏花。」
她拉着江芷躲到一边，轻舒一口气。
江芷困惑地问：「你是不是不想见他们啊？」
程吟玉迟疑地点点头。
江芷看看四周，小声道：「我觉得他们都比不上秦王殿下。」
程吟玉没过来之前，她觉得这些男人都可以与小姑子相配。
但是站在一起之后，她又觉得只有秦王最合适。
这些男人虽然容貌俊朗，但是太过文弱，身上的书生气太重了。
秦王就不一样了，高大威勐，风流倜傥，和程吟玉站在一起时，赏心悦目极了。
听到这个名字，程吟玉心中一动，却还是抿唇道：「嫂嫂慎言。」
江芷笑道：「吟玉别和我装了，我知道你对秦王有意思。」
上次在清王的婚宴上，她已经看出了一点端倪，今日更是确定了几分。
心思被戳破，程吟玉咬了下唇，无意识地折断一支海棠花。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江芷眨眨眼，「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程吟玉也没再隐瞒，苦恼道：「嫂嫂，你有没有办法让祖母停止相看？」
江芷沉思片刻，遗憾地摇摇头。
心里却在想，最好再多相看几场，让秦王醋意大发，赶紧将吟玉娶回去做王妃。
赏花宴结束之后，齐氏问女儿可有中意的男子。
程吟玉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齐氏有些奇怪，这些人可都是按照女儿的要求找的，哪里不合心意？
程吟玉觉得哪里都不合心意，随意挑了个毛病。
「他们太瘦弱了，我不喜欢。」
齐氏微微扬眉，上次不是说她喜欢温润如玉的读书人吗，变得这么快？
不过齐氏没说什么。
「不喜欢就算了，我再让你父兄找找。」
程吟玉点点头，生怕娘亲再问点什么，赶紧走了。
没想到却被娘亲叫住。
程吟玉咬了下唇，问：「娘亲还有事吗？」
齐氏迟疑片刻。
她很想将此事隐瞒下来，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尊重女儿的意见。
「方才有位姓方的小姐来拜访你，你要不要见见？」
程吟玉一头雾水，她好像不认识什么姓方的小姐……
顿了顿，她忽然反应过来。
准秦王妃姓方。
第155章 不速之客
程吟玉迟疑片刻，问：「她有说是什么事吗？」
齐氏摇摇头：「她只说想见你一面，别的什么都没透露。」
程吟玉咬了下唇，最终还是说道：「那就见一见吧。」
虽然她不知道这位方小姐为何要来找她，但是既然来了，见一面也无妨。
而且，她也想知道方小姐的想法。
齐氏面色复杂地望着女儿。
程吟玉有些心虚地解释：「娘亲，我只是好奇她为什么要来找我。」
「囡囡不必解释，这些事你可以自己做主，」齐氏摸摸女儿的脸，「我这就去安排。」
过了片刻，方小姐来了。
她是孤身前来的，身边没有丫鬟跟随。
程吟玉上下打量她一番，和上次见面时一样，她的周身萦绕着沉郁之气，面色也有些苍白，似乎瘦了许多。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双极大的杏眼，瞳孔漆黑，但是看起来没有什么神采，反而显得有两分憔悴。
她自报家门：「方知晴。」
程吟玉点点头，邀她坐下。
「不知方小姐来这里有什么事？」
方知晴问：「能不能屏退下人？」
她眼底带着恳求之色，程吟玉犹豫片刻，还是点了下头，示意霜影守在门外。
虽然方知晴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她被刺杀多回，还是要留个心眼。
丫鬟很快便走了，偏厅里安静了下来。
方知晴轻舒一口气，开门见山道：「昨日，赐婚圣旨送到了我手上。」
程吟玉握着白玉茶盏的手紧了紧，她说这个做什么？
方知晴苦恼道：「我以为，秦王殿下会娶你的，为何秦王妃的位置还是我的？」
程吟玉惊讶地望着她。
听方知晴的语气，她似乎不想嫁给顾行舟。
方知晴急切地问：「程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秦王殿下？」
程吟玉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是否喜欢顾行舟，可以告诉嫂嫂江芷，但是不能告诉暂时不知底细的方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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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晴也发现自己有些着急了，缓了片刻，主动讲起自己的事。
她有爱慕之人，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
表哥大她三岁，自幼便极为照顾她，她芳心暗许，表哥也对她。
前年捅破窗户纸后，两人偷偷在长辈们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只等她及笄之后，表哥来提亲。
但是她尚未及笄，皇上赐婚的口谕便传到了方家。
于寒门出身、好不容易才做了五品京官的方家来说，这是天大的荣耀。
但是对她来说，却像天塌了一般。
她心里只有表哥，一点都不想嫁给秦王殿下。
可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无权更改皇上的决定。
这两年，她也有想过偷偷去找秦王殿下说清楚，但是父亲不许，一直将她关在家里。
好不容易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父亲怎么可能会拒绝。
而且，若是因此惹怒了秦王殿下，全家都不会好过。
她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直到程吟玉做了秦王的外室，并且愈发得宠，甚至还成功进了王府，她便知晓自己退婚的事有望了。
秦王殿下如此喜欢程小姐，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
后来程吟玉又成了信国公的孙女，连与秦王殿下相匹配的身份都有了，退婚一事更是板上钉钉。
她觉得自己终于苦尽甘来了，已经做好了与表哥白头偕老的准备。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道赐婚圣旨最终还是落在了她手里。
她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想来想去，只能是程吟玉不答应这门亲事了。
所以她今日是来做说客的。
她想成全秦王殿下和程小姐，同时也成全她和表哥。
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
程吟玉久久未回神，方知晴说的每句话都出乎意料。
她消化了片刻，这才开口：「所以，你觉得我和秦王殿下没有成亲，是因为我不喜欢他？」
方知晴点点头，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别的了。
「秦王殿下这么喜欢你，你们的身份又如此相配，你为何不答应呢？」
程吟玉咬了下唇，轻声道：「这不是我答不答应的事。」
方知晴愣住了，问：「什么意思？」
程吟玉解释道：「就算我答应，皇上也不会让我嫁给王爷的。」
顾行舟战功赫赫，兵权在手，深受爱戴。
可是同样也功高震主，就算他是皇帝的儿子，也免不了被猜忌的命运。
可是方知晴不理解，着急地问：「为什么不行？」
「王爷这么受宠，只要他和皇上说一下，皇上肯定就同意了呀！」
程吟玉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她仿佛被爱情沖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退婚的事，别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但是程吟玉不能解释，这种事只能心里想想，万万不能放到明面上，更不能传到皇上耳朵里。
不然对她、对信国公府、对顾行舟，都没好处。
可是方知晴一直追问，程吟玉只好隐晦提醒：「这件事要慢慢来，王爷有自己的想法，你别着急。」
方知晴拼命摇头：「还有半年就成亲了，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程吟玉蹙紧了眉，是她说得太隐晦了吗？
她只好再次开口：「赐婚一事，只是缓兵之计，到时候你和王爷肯定不会成亲的。」
方知晴眼里迸发出些许光彩，她连忙问：「什么时候能退婚？」
程吟玉迟疑道：「我也不清楚。」
方知晴急切地问：「下个月行不行？」
「应该不行，」程吟玉想了想，「或许是年底的时候。」
虽然她不知道顾行舟的具体计划，但是年底是最后的期限了。
「年底？」方知晴喃喃道，「这么晚？」
程吟玉宽慰道：「方小姐，你别着急，既然王爷有办法退婚，你就安心待在家里吧，不必再想此事了。」
方知晴沉默片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程吟玉连忙避开，惊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求你，」方知晴泪流满面，「求你和王爷说一声尽快退婚吧，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她捂住平坦的肚子，哽咽道：「我怀了表哥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马上就瞒不住了！」
第156章 归来
啪——
白玉茶盏掉落，仿佛平地起惊雷。
霜影立刻推门沖了进来，扬声道：「小姐，你……」
见到里面的场景，她忽的愣住了，自家小姐好好的，方小姐怎么跪在地上？
程吟玉回过神，勉强笑道：「我失手摔了东西，没事，你先出去吧。」
屋门关上，程吟玉深深地吸了口气。
方知晴的胆子也太大了！
一个女子未婚先孕，就算怀的是未婚夫的孩子，也是要被婆家瞧不起的。
更何况方知晴怀的是旁人的孩子，若是被人发现，是要被浸猪笼的！
更可怕的是，她要嫁的人，是万人之上的皇子。
让皇家蒙羞受辱的下场，程吟玉不敢想，但是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两个词——
抄家、诛九族。
程吟玉心跳加快，恨铁不成钢道：「你疯了！你表哥也疯了！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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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页
就算王爷和方知晴成功退亲，只要这孩子出生，有心人也能算出来有喜的时间。
到那时，方知晴和她表哥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是表哥的错，是我主动的，」方知晴呜咽道，「没有表哥，我不如死了。」
程吟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先起来，」她低声道，「地上凉，对孩子不好。」
方知晴面含希望地问：「我的孩子可以出生的，对吗？」
程吟玉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护好他的，」方知晴神色温柔，「就算有再多困难，我也不怕。」
程吟玉劝阻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但是她还是坚持说道：「趁着孩子还小，将落胎药喝了吧。」
方知晴摇摇头：「我不会让他死的，这是我和表哥的骨肉。」
程吟玉蹙眉道：「若是事情顺利，你和你表哥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以后的孩子就不是这一个了，」方知晴眼眶湿润，「我常常梦见他，他长得很漂亮，还在梦里唤我娘亲，好听极了。」
程吟玉嘆了口气，不知该怎么劝了。
「退婚的事，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定的答覆，但是两个月之内肯定是不行的。」
「若是你的肚子被发现，谁都救不了你。」
方知晴死死咬着唇，神色挣扎。
但是片刻之后，她忽然冷静了下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但是她并没有告诉程吟玉，而是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她径直往外走去，程吟玉不安地问：「你要做什么？」
方知晴没有回答，很快便走出了偏厅，不见踪影。
程吟玉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走了出来。
霜影道：「小姐，方才夫人派人过来，说让您有空去一趟。」
程吟玉知道娘亲要问什么，但是她不能说，若是撒谎，她担心自己会露出破绽。
思忖片刻，她缓缓说道：「我有些累，不过去了。」
「你去说和我娘亲一声，就说方小姐与我一见如故，想和我交个朋友，所以才登门拜访。」
她没勇气去想娘亲到底信不信，但是她现在脑子很乱，编不出来别的理由了。
回到明珠院，程吟玉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这几日，她常常觉得睏倦，每日都睡不够， 总是沾枕头就睡。
但是今日因为方知晴的事，她竟了无睡意。
只是再琢磨，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能期望方知晴做出落胎的决定。
她知道这很残忍，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傍晚，程吟玉去寿安堂用膳。
她心里忐忑，担心娘亲会问起此事，没想到娘亲却像是忘了一般，根本没提。
直到快要用完膳，齐氏忽然喊道：「囡囡。」
程吟玉瞬间提起了心：「娘亲，什么事？」
「我已经与你爹爹说过了，这次的人选你不满意，所以你爹爹开始物色新的人选了。过几日，咱们再办场赏花宴？」
原来是这事。
程吟玉松了口气，乖巧颔首。
反正已经有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隔了七八日，国公府举办了第二场赏花宴，备选赘婿有五人。
这次，程吟玉依然兴致缺缺，她对那些稍显健壮的男人也提不起兴趣。
她看着他们，想起了顾行舟。
离中秋还有五日，不知他现在是在蜀州，还是在回京的路上。
得知女儿依然不满意，齐氏还是没说什么，张罗着下次的赏花宴。
程吟玉很想说不必了，但是犹豫了两三日，她还是没说出口。
第四日，她正准备说，第三场赏花宴便开始了。
程吟玉不好再挑刺，怕娘亲瞧出什么，于是胡乱指了个人。
「那个穿浅青色衣裳的男子瞧着还不错，不过我忘了名字。」
齐氏颔首道：「他是户部侍郎的嫡幼子，名叫梁衡。」
程吟玉「哦」了一声：「暂时先定他吧，让爹爹好好查一查。」
算算时间，顾行舟就快要回来了，她可不敢再办什么赏花宴了。
齐氏欣慰道：「囡囡终于有中意的人了，改日我让你们单独见一面。」
程吟玉笑盈盈地应好，总算应付了过去。
中秋前夕，信国公召集家人，询问明晚的中秋宫宴是否有人缺席。
程吟玉有些犹豫，她还不知道顾行舟能不能回来呢……
于是她决定先说去，若是明日他回不来，她就装病躲过去。
傍晚，程吟玉得知了顾行舟回京的消息。
她一边期待一边忐忑，不知他今晚会不会过来。
晚上，程吟玉没睡好，稍微有个动静便惊醒，却始终没有等来顾行舟。
醒来时，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半个多月没见，他不想她吗？
难道知晓她相看男人的事，所以生气了？
用过早膳，她从下人口中知晓顾行舟昨晚留宿宫中的消息。
已经封王的皇子留宿宫中并不常见，但是并不是没有。
曾经被皇上格外喜爱的齐王便数次留宿，足以显见圣眷优容。
如今顾行舟也得了这样的恩典，程吟玉为他高兴。
更高兴的是他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脚，而不是不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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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顾行舟回来了，那么，她就能进宫了。
程吟玉默默期待着今晚的中秋宫宴。
第157章 进宫
歇过晌之后，程吟玉开始焚香沐浴。
中秋宫宴是一场举国同庆的盛事，听说还有外邦来朝，更不能马虎。
程吟玉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对她来说，就是远远地见顾行舟一面而已，或许能说上几句话。
但是对老夫人来说，这却是她的乖孙女在如此盛大的场合首次露脸，不能敷衍。
所以等程吟玉从盥洗室出来时，盛装打扮的老夫人亲自过来了。
为了这场宫宴，老夫人特意穿了一品诰命夫人的礼服，华贵无匹，威严更盛。
在礼服的映衬下，连霓裳羽衣裙也显得黯淡了两分。
「囡囡今日穿这件吧，」老夫人笑呵呵道，「先前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
程吟玉有些迟疑，她以前以为是在家里穿的，没想到祖母竟然要让她穿到宫宴上去。
她不想过于引人注目。
想了想，程吟玉道：「祖母，不如还是换一件吧，太招摇了。」
老夫人笑道：「我还嫌不够招摇呢，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的乖孙女！」
程吟玉隐晦提醒：「祖母，我听说皇上最近格外宠幸年轻的嫔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夫人顿时愣住：「囡囡怎么知道的？」
程吟玉抿了抿唇：「听下人说的。」
老夫人思忖片刻，只得作罢。
虽然信国公府有足够高的地位与威望，皇帝不会轻举妄动，但是就像孙女说的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夫人遗憾地将霓裳羽衣裙放下了，转而拿起另一件并没有低调多少的衣裳。
见孙女还是不满意，老夫人道：「在人人都盛装打扮的宫宴上穿的低调朴素，更引人注目。」
程吟玉想了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于是便乖乖换上了。
申时三刻，程吟玉和祖母同乘一车，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虽然中秋宫宴在傍晚举办，但是祖母身为一品诰命夫人，又许多年没有回京，各个嫔妃都想邀她说说话。
身为老夫人的家人，齐氏、江芷和程吟玉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初次面见各宫娘娘，程吟玉有些紧张。
虽然祖母已经提前将几位位份尊贵的妃嫔跟她说了，但是她还是不知该如何表现。
还有，顾行舟的母妃恪美人，不知会不会前来。
正四品的位份，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来不来都很正常。
程吟玉很想问问祖母，但是又担心祖母猜到她的心思，只能暂时按捺。
没过多久，信国公府的马车在承天门停了下来。
进了宫，早有公公候在一旁，殷勤道：「皇上听说老夫人要来，一早便派了奴才过来等着，请老夫人、世子夫人、程少夫人和程小姐上步辇。」
后宫里，只有皇后和高位嫔妃才能乘辇，命妇很少获此殊荣。
老夫人感激道：「多谢皇上体恤。」
齐氏、江芷和程吟玉也福了福身：「有劳公公。」
程含蕊看了眼步辇，问：「我的呢？」
公公笑着问：「这位是？」
「你连我都不认得？」程含蕊扬声道，「我常常跟着大伯进宫的！」
自从娘亲嫁到信国公府，每年中秋都是她陪着大伯进宫的，可是这太监竟然不准备她的步辇，岂有此理！
公公为难地看向老夫人。
再准备一架步辇不难，但是他得知道老夫人的态度，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的。
老夫人看向程含蕊，呵斥道：「不许大唿小叫！」
程含蕊不服气道：「可是……」
「你若是再闹，便回家去。」老夫人面容严肃。
程含蕊跺跺脚，扫视一眼同仇敌忾的四人。
「你们都欺负我，我去告诉大伯！」
老夫人冷笑一声，随她折腾。
四人坐上步辇，朝着景平宫走去。
穿过一道又一道巍峨宫门，视野终于开阔起来。
程吟玉打量着巍峨壮观的宫殿，红墙金瓦，雕栏画栋。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景平宫的匾额。
程吟玉看似镇定，其实掩在袖中的手心早已冒了汗。
走下步辇，老夫人宽慰道：「囡囡别怕，只要跟着我行礼便好，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程吟玉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信国公夫人、世子夫人、少夫人、程小姐到！」
程吟玉走在最后，目不斜视地进了正殿，福身行礼。
「免礼，老夫人快快请起，」一个张扬的女声率先开口，「赐座。」
程吟玉猜测这是萧淑妃的声音。
如今后宫里没有皇后和贵妃，后宫诸事都交给了诞下两位皇子、两位公主的萧淑妃打理，所以后宫以萧淑妃为尊。
果不其然，老夫人道：「多谢淑妃娘娘。」
几人落座之后，诸位嫔妃便开始围着老夫人寒暄了。
但是她们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程吟玉身上。
名满京城的花魁、秦王曾经的侍妾、信国公失散多年的孙女，不管是哪个头衔，都如此引人注目。
就算是身处深宫的嫔妃，也对程吟玉这个名字早有耳闻。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云鬓花颜，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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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页
程吟玉拥有这般美貌，她们都在庆幸她不是后宫妃嫔，不然以皇上的好色程度，肯定日日流连忘返。
程吟玉假装没有看到诸位娘娘的注目礼，随着她们的话题或点头或微笑。
只是，不知殿中熏得什么香，她有些想吐。
但是她不能开口，更不能走，只能默默忍受。
过了片刻，萧淑妃提起了程吟玉。
「这位姑娘瞧着颇为面生呢，便是老夫人的孙女吧？」
老夫人笑道：「正是，淑妃娘娘慧眼。」
「走近些，让本宫仔细瞧瞧。」
程吟玉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恭敬行礼：「参见淑妃娘娘。」
萧淑妃满意一笑：「老夫人教的真不错，这身段这规矩，丝毫没有出身烟花柳巷之地的狐媚气呢。」
程吟玉在心里嘆了口气，她就知道，齐王的母妃也不是好惹的。
那日齐王在曲江别院吃了闭门羹，被皇上禁足，淑妃肯定要给儿子报仇。
她早有准备，所以闻言也不在意，老夫人却面色骤变。
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囡囡！
只是不等她开口，萧淑妃又道：「哎呀，差点忘了，恪美人还在呢，怎么不赶紧来看看你的小儿媳？」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本王亲自来看，如何？」
程吟玉勐的一愣，顾行舟？
第158章 呕吐
天光大盛，顾行舟如天神一般降临。
刺目的阳光落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更显威严，不可直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外，被这番变故惊到。
他怎么来了！
顾行舟无视她们的视线，径直走向程吟玉。
「一别数日，程小姐可还安好？」
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像是情人之间的絮语。
程吟玉微颤着声音，福身道：「多谢王爷关心，臣女很好。」
顾行舟垂眼，定定地看她片刻，负气移开目光。
他对她朝思暮想，她倒好，趁他离开，竟然相看了十余个男人！
萧淑妃神色不虞地开口：「秦王怎么来了？」
顾行舟比她的脸色更臭：「本王想来就来。」
若是平常，他可以虚与委蛇，做出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可是今日实在没有周旋的心情。
谁让萧淑妃往枪口上撞。
萧淑妃噎了下，立刻恼怒地拍了下桌子：「这是和本宫说话的态度吗！顾行舟，你未免太无法无天了些！」
顾行舟毫不畏惧地冷哼一声：「比不过二哥无法无天。」
听到这个名字，萧淑妃忽的冷静下来，若是让儿子知晓此事，肯定又要闹一场。
她求了皇上好多次，好不容易才将禁足的儿子提前几天放出来，可不能因小失大了。
想到这里，萧淑妃大度道：「今日中秋，本宫不计较你的过失了。到底有什么事？」
顾行舟也懒得再理会她，看向恪美人。
「颂宁有些不舒服，母妃回去看看吧。」
脑袋缩得像鹌鹑一样的恪美人终于抬起了头，讷讷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顾行舟跟着母妃一同离开，一眼都没有再看程吟玉。
走出景平宫，恪美人着急道：「你怎么如此任性，竟然敢顶撞淑妃娘娘！」
「顶撞她又如何？」
顾行舟冷声道：「若是母妃觉得我错了，当时怎么不劝，非要现在才说？」
他说话夹枪带棒的，急了连她这个母妃都敢怼，恪美人立刻怂了。
她小声劝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看我心情。」
回到含芳宫，恪美人仔细打量女儿一番，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颂宁，你哪里不舒服？」
顾颂宁一脸懵，她什么时候不舒服了？
顾行舟轻咳一声：「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恪美人回过味来：「你是特意去帮程小姐的？」
「什么特意，」顾行舟眉宇紧锁，「只是路过。」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且我帮的明明是您。」
恪美人一点都不信，回想起程吟玉的模样来。
「怪不得你惦记她这么久，真是个容色倾城的姑娘，性子瞧着也稳妥。」
顾颂宁好奇地问：「与哥哥相配吗？我也想见见。」
恪美人笑道：「瞧着是挺般配的。」
顾行舟面色稍霁。
忽然又听母妃心有余悸道：「不过你还是别惦记了，你马上就要迎娶王妃，你父皇肯定不会同意你娶她的。」
顾行舟立刻便冷了脸：「儿子还有事，先走了。」
他大步离开，又故作不经意地路过景平宫，热闹已经散了。
程吟玉刚踏入崔贤妃的宫殿。
崔贤妃是清王的母妃，祖母和她是故交，所以婉拒了别的妃嫔的邀请，来了此处。
既然是祖母熟悉的人，程吟玉终于放松了些，和江芷坐在一旁，一边吃点心一边说悄悄话。
江芷问：「秦王殿下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程吟玉心里又欢喜又忐忑，「我真害怕祖母和娘亲发现端倪。」
江芷嘆了口气：「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不过他这样一搅和，后面就没人为难你了，也不算是件坏事。」
程吟玉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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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将至，中秋宫宴终于要开始了。
众人在宫女的指引下落座，程吟玉和江芷的位置刚巧在一起。
「太好了，」江芷眨眨眼，「这样我们就能说话了。」
程吟玉好奇地问：「难道宫宴很无趣吗？」
她觉得还挺热闹的，命妇们闲谈，男人们喝酒，宫女太监穿梭其间，分外喧譁。
她四处张望一番，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离得有些远，她瞧不清楚，但是隐约能看到方知晴的轮廓。
难道她也来了？
正思忖着，江芷托腮道：「确实很无趣。」
「等皇上来了你就知道了，人人都小心翼翼，等他说完话，桌上的菜都冷了。」
她怕被人听到，声音越压越低。
程吟玉抿了抿唇， 又开始担心皇上会不会看上她了。
但是来都来了，再想这些也无用，只能相信顾行舟了。
酉时二刻，诸位皇子一齐过来了。
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有六位，各个高大挺拔、面如冠玉，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程吟玉也借着这个机会看向顾行舟。
就算是在几个兄弟里，他依然鹤立鸡群。
只是他神色冷淡，眼睛微垂着，像是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又像是愠怒，眼底藏着一场暴风雨。
程吟玉收回视线，默默地想，难道是蜀州的事不顺利吗？
没过多久，宫女们开始上菜了。
程吟玉轻轻蹙眉，那股想要呕吐的欲望又来了。
她想出去待一会儿，还没站起身，便听到太监说「皇上驾到」的声音。
她只好默默忍耐，尽量轻浅地唿吸。
和江芷说的一样，皇上的话果然又臭又长，整个宫殿鸦雀无声。
看似默默聆听，实则都神游天外了。
终于等皇上说完了话，几个舞姬走上前来，伴着乐音翩翩起舞。
程吟玉按捺片刻，终于等到有几人离席，她这才悄声对江芷说道：「我去更衣。」
江芷点点头：「我陪你？」
程吟玉犹豫片刻，她现在有些想吐，如此不雅，还是算了。
她带上霜影走了，在稍远些的亭子里待了一会儿，终于好受了些。
正准备回去，亭子外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吟玉咬了下唇，对霜影道：「你先退下。」
霜影默默站远了些。
顾行舟踱步过来，面色不善。
程吟玉缓缓靠近他，忽然，那股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用帕子掩住口鼻，忍不住对着他「呕」了一声。
顾行舟怔了下。
「看见本王就想吐？你已经对本王厌恶到这种地步了？」
第159章 嫉妒得发疯
程吟玉刚要回答，令人作呕的感觉再次涌现出来。
与此同时，还有些头晕。
她下意识用手攀着顾行舟的肩，勉强站稳。
见她的神色不似作假，顾行舟终于紧张了起来。
那些想要狠狠惩罚她的念头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揽住她的腰，拧眉问：「阿玉，怎么回事？」
顾行舟上下打量着她，她似乎瘦了一些，下巴尖尖的，瞧着有些憔悴。
他又气又心疼，只是离开半个月而已，她就将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样！
程吟玉伏在他的肩头片刻，终于好受多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思来想去，她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
「可能是因为进宫之前吃了些马蹄糕的缘故，那时候就不太舒服了。」
顾行舟更气：「知道不舒服还吃？傻不傻？」
程吟玉讷讷道：「祖母说进宫之后吃不饱，所以我才忍着难受多吃了两块。」
顾行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将她抱进怀里。
程吟玉轻轻推他，着急道：「听说宫里到处都是眼线，我们不能这样！」
「方才躲在本王怀里的时候怎么没这个觉悟？」
见他不怕，程吟玉忽然也不怕了，慢慢放松下来，双手环住他的腰。
她难得主动，顾行舟心中一盪，俯下身来。
程吟玉偏过脸，小声说：「不可以。」
她只能接受在房中亲密，现在四面透风，她觉得不自在。
顾行舟顿了顿，亲了下她的脸便退开了。
程吟玉的半边脸顿时如火烧一般。
「王爷，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再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沉，圈紧她腰肢的手一刻也不捨得松开。
程吟玉便埋在他的胸膛前，尽量缩小存在感。
顾行舟也抱着她调转了一个方向，让她背对着宫墙。
就算有人经过，有他挡着，旁人也看不见她。
程吟玉放松不少，轻声问：「蜀州一行顺利吗？」
「还行。」
「有没有遇到地动？」
「没有。」
「皇上训斥你了？」
「也没有。」
「可是你今日在景平宫瞧见我的时候，怎么那么……」
程吟玉斟酌了一下措辞：「不爽？」
顾行舟顿时生气了。
「难道在你心里，本王只能因为这些事不爽？」
程吟玉默默腹诽，得知我在做戏的时候也挺不爽的。
但是她没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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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想过是因为她相看赘婿的事，可是他都不计后果地来帮她撑腰了，应该不知道她相看的事情吧？
可是他却不说话了，只是用力抱着她。
夏夜晚风徐徐吹拂，但两人紧紧贴着，顾行舟又像个火炉，不一会儿程吟玉便出汗了。
她蹙眉道：「王爷，该回去了。」
「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顾行舟淡淡道，「本王一直在等你开口。」
程吟玉愣了下，有些心虚地问：「解释什么？」
他昨晚才回京，怎么可能有心思打探她的事呢？
顾行舟冷哼一声，问：「你喜欢梁衡？」
梁衡……是谁？
程吟玉有些愕然，思索片刻才想起来，这是前两日她随手指的赘婿。
居然真的是因为她。
程吟玉偷偷笑起来，故作惊慌道：「你、你发现了？」
顾行舟面沉如水：「本王若是不知道，你还准备瞒多久？」
「他哪点比得上本王？」
「有本王英俊吗？有本王高吗？有本王孔武有力吗？有本王会做吗？有本王让你欲仙欲……」
他越说越离谱，程吟玉赶紧捂住他的嘴。
顾行舟神色不虞地拿开她的手。
往来蜀州十余日，他每日都想着早些回去，这样就能早些见到程吟玉。
她倒好，一连相看三场，就这么离不开男人？
他捏着她的下巴，低声问：「难道是本王没有满足你？你在床上的表现也是做戏？」
程吟玉臊红了脸：「你别说了！」
她只得道出实情：「祖母说，让我寻个夫婿，入赘国公府。」
顾行舟很生气，他留着纳妾文书就是为了不让程吟玉嫁人，老夫人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转头就翻脸？
程吟玉讷讷道：「你只说不让我嫁人，又没说不让我招赘。」
顾行舟气得头疼，姜还是老的辣！
「所以，你就这样答应了？」
程吟玉小声说：「我不点头，祖母她们便以为我还想着你，只得相看了。」
见她不是自愿的，顾行舟的神色好看了不少。
转瞬又问：「相看就相看，你选人做什么？」
程吟玉道：「已经相看三场了，我若是一个都看不上，那就太奇怪了。」
她笑盈盈地问：「这么简单的道理，王爷不懂吗？」
顾行舟顿了下。
他早就嫉妒疯了，满脑子都是她相看男人的事，根本没去想原因。
正要开口，忽的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走上前来。
顾行舟神色一凛，将程吟玉往怀里按，这才冷声开口：「谁？」
程吟玉心跳如雷，安静地躲在他怀里。
「秦王殿下，是奴才。」
顾行舟稍微放松了些，是李公公的干儿子小林子，也是他安插在父皇身边的眼线。
这种时候来打扰他，一定是出了事。
顾行舟缓和了两分脸色，低声道：「别怕，是本王的人。」
程吟玉终于松了口气。
顾行舟问：「出什么事了？」
小林子跪了下来。
「王爷，方才奴才去茅厕，听到契丹的人说，他们是来求娶公主的！」
顾行舟顿时神色紧绷起来。
前七位公主都已出嫁，八公主也已经定亲，接下来便是……他的亲妹妹！
他冷声问：「你在御前伺候，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从来没有透露过啊！」
顾行舟沉下脸，越想越心惊。
颂宁及笄前，父皇说不急着成亲，让她在宫里多待一段时日也无妨。
临行前，父皇对他说，不必着急，可以在蜀州多待几日。
昨日回京，父皇的脸色并不好看，过了片刻，解释说是因为奏摺的事，笑着让他今晚留宿宫中。
桩桩件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连在一起，却是一件蓄谋已久的大事。
原来父皇一直在刻意隐瞒，他属意的和亲人选，就是九公主顾颂宁！
第160章 和亲
顾行舟让小林子走了。
程吟玉并不了解各个公主都是多大岁数、是否成亲，所以还没意识到和亲的人选就是九公主。
但是见他的的神色并不好看，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她忐忑地问：「难道，皇上要让你的亲妹妹去和亲吗？」
九公主的及笄礼刚过去不久，按照年龄，正是可以出嫁的时候。
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和亲。
顾行舟战功赫赫，若是亲自领兵出征，与契丹抗衡，一定是有胜算的。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是人。
皇上就不怕惹怒顾行舟之后一命呜唿吗？
「阿玉，你先回去吧，」顾行舟平静道，「本王再待一会儿。」
程吟玉却不敢走了。
顾行舟若是震怒，她反倒可以放心几分，可是这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实在让她有些忧心。
「王爷，趁着皇上还没宣布此事，咱们想想对策吧。」
顾行舟面无表情道：「在想了。」
程吟玉沉默下来，试图去想解决的办法，可脑海中却一团乱麻。
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是选择一个宗室女或世家女封为公主，前往和亲。
可是今日的中秋宫宴，诸位公主也出席了，契丹人肯定已经知道哪几位是真正的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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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公主们不愿去，旁人自然也是不愿的。
听说契丹人生活在草原上，与鹰为伴，日日茹毛饮血，只能住在帐篷里，常常搬家。
这种苦日子，没有任何一个中原姑娘愿意忍受。
她将这个念头压下去，继续思考。
「阿玉，你先回去吧，」顾行舟道，「耽搁太久了，你娘亲会来找你。」
程吟玉不安地抓紧他的袖口，她知道他在强撑。
「没事，」顾行舟朝她露出一个笑，「本王会想到办法的。」
程吟玉抱了抱他，小声说：「我让祖父向皇上施压，会不会改变这个结果？」
其实她也没有把握祖父会不会听她的，但是除此之外，她毫无办法。
「你什么都不用做，」顾行舟摸摸她的脸，「听话，快回去。」
程吟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快要进入殿中，她又转身看了一眼。
顾行舟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灯笼随风轻摇，将沉寂的影子晃得支离破碎。
程吟玉收回视线，步伐沉重地往回走。
冷不丁的，撞到一个人。
「哎哟！」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程吟玉愣了愣，百里景明？
她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他。
百里景明也瞧见她了，打了声招唿：「嘿！程夫……程小姐。」
程吟玉疑惑地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记得宫宴只邀请了正三品以上的官员，百里景明家不是四品吗？
「王爷让我来的，」百里景明气哼哼道，「谁让他答应我的事没办到，这是补偿我！」
他已经远远地见了顾颂宁好几面，实在尿急，这才出来的，不然他肯定会将自己镶在座位上。
说到尿急，他有些忍不了了，连忙说道：「我先走了。」
程吟玉连忙拉住他，轻声道：「王爷在那里，一会儿你记得去找他。」
多一个人想办法，总比顾行舟独自强撑好得多。
百里景明看了一眼，左右为难，他还没看够九公主呢！
但是见程吟玉面色不太好看，他便以为他们俩吵架了，他决定为兄弟两肋插刀。
「行，我去看看。」
程吟玉放下心来，回到座位上。
歌舞表演还没结束，只是换了人，几个戴着面纱的舞姬跳起了充满异域风情的舞。
她蹙紧了眉，虽然闻到饭菜的味道还有些想吐，但是已经好受多了。
江芷凑上来，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在和秦王殿下说话？」
程吟玉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娘亲有没有来找我？」
「我已经帮你解释了，说你肚子不太舒服，」江芷得意道，「还好我聪明。」
程吟玉谢过她，视线穿过衣香鬓影，看向公主所在的位置。
她没见过九公主，不知道哪个是她，只能遗憾地收回视线。
余光瞥见契丹人正与皇上把酒言欢，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别开脸去。
过了片刻，顾行舟竟回来了。
程吟玉怔了下，小心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走到几位公主身边，没有停留，回到皇子们待的地方。
程吟玉却瞧见他往其中一位公主手里塞了个东西，想必就是九公主了。
九公主愣了下，将东西收起来，趁人不注意，偷偷打开看了一眼。
看完之后，她呆坐了很久，吩咐侍女倒了杯酒，颤颤巍巍地喝完了。
紧接着，顾行舟扬声道：「儿臣敬父皇一杯！」
他这一声气势如虹，宫宴上的人都朝上首看了过去。
在皇上哈哈大笑着举杯一饮而尽的同时，九公主悄悄熘了出去。
程吟玉默默地想，顾行舟是想让她装病躲过去吗？
她有些着急，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啊！
接下来几日还有围猎、比武的活动，契丹人不会这么快便离开的。
胡思乱想片刻，宫宴上忽然安静下来，舞姬们也齐齐退了下去，奏乐声也停了。
程吟玉回过神，看向皇帝。
皇帝高声道：「契丹求娶公主之心甚是诚恳，传朕旨意，封九公主为容安公主，前往契丹和亲，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咣当一声，恪美人的筷子掉在地上，面色煞白。
顾行舟表现出一副虽惊讶但欣然接受的模样，行礼道：「与契丹和亲，是九公主的福气，儿臣代妹妹谢过父皇！」
见他不闹也不怒，皇帝顿时笑了。
「老六有情有义，朕心甚慰！」
话音刚落，李公公便捧来和亲圣旨，显然是早就预备好的。
整个宫殿的人都注视着李公公走向九公主的位置。
原本乖乖待在此处的九公主却不见踪影。
九公主的贴身宫女福身道：「回禀皇上，九公主小酌了几杯，说想出去透透气，没有让奴婢跟随。」
皇帝摆摆手：「去找！如此重要的事，她不在怎么行？」
侍候在一旁的小林子殷勤道：「奴才这就去！」
程吟玉攥紧了手指，看着小林子跑出宫殿。
王爷一定已经想到对策了吧？
第161章 好好活下去
焦急等待片刻，小林子终于回来了。
他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扬声道：「皇上，不好了！」
众人齐齐朝他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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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道：「大唿小叫什么，容安呢？」
「这、这……」小林子支支吾吾道，「回禀皇上，容安公主不太方便……」
他声如蚊吶，宫宴上很快便传来一阵骚动，都在猜测容安公主有什么不方便的。
皇帝皱紧了眉，瞥了一眼神色焦急的顾行舟。
虽然暂时看不出什么异样，皇帝也自信他不可能提前知晓此事，但是皇帝就是觉得不对。
顾行舟扬声道：「你如实说，不然本王便亲自过去了。」
小林子看向皇帝，皇帝点点头，他这才开口。
「容安公主醉酒后与外男私会，衣衫不整，不宜面圣！」
恪美人闻言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人关心她了，宫宴上的骚乱声越来越大。
堂堂公主，竟然在宫宴上与人私会！
契丹使臣更是变了脸色。
虽然草原上向来有父终子继、兄终弟继的习俗，不太看重女子贞洁。
但是婚前做出这等丑事，还闹得沸沸扬扬，他们绝对不会姑息！
使臣行了个别扭的中原礼，高声道：「请皇上另选一位公主和亲，契丹不会容忍这样的女人嫁入草原！」
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十公主顿时面色惨白起来，下一个不就轮到她了！
十公主惶恐不安地看向自己的母妃萧淑妃。
萧淑妃亦是心急如焚。
她原本还在庆幸自己所生的八公主定亲、十公主年幼，有九公主挡着，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的女儿。
谁知九公主表面怯懦胆小，实际上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更没想到她居然因祸得福，将和亲一事躲过去了！
皇帝勉强压着怒意开口：「此事朕会给契丹一个交代，还请契丹使臣前往驿馆休息。」
契丹使臣行礼之后拂袖而去。
等他们走后，皇帝怒声喝道：「将九公主和姦夫带过来！」
不多时，鬓髮散乱的九公主和衣衫不整的百里景明跪在了大殿中央。
纵然皇帝在场，周遭的指点声与讥讽声也如一锅沸水一般发酵起来，砸在九公主身上。
程吟玉黯然地垂下视线，不忍去看九公主梨花带雨的模样。
她何尝不理解九公主，她也曾因出身青楼被人瞧不起。
只是她挺过来了，而且不在意旁人说什么，也不知九公主什么时候能想通。
顾行舟握紧了拳，别开眼去。
这么短的时间，他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
或许世人会唾骂妹妹不知廉耻，但是，比起去契丹和亲，强了百倍不止。
以后他会补偿她，也会扭转世人的看法。
这一天，不会太久。
他跪在九公主身边，扬声道：「儿臣教妹不严，今日一事，全是儿臣之过，请父皇责罚！」
百里景明亦挺直嵴背开口：「是微臣引诱九公主，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错，请皇上责罚！」
顾颂宁抽噎道：「不、不关哥哥的事，也不关百里公子的事，是女儿一时煳涂，才做下如此错事，请父皇责罚！」
皇帝震怒道：「一个个都说自己错了，好啊，你们全都以死谢罪！」
顾行舟正色道：「儿臣为将，若是战死沙场，才是死得其所，请父皇让儿臣领兵，攻打契丹！」
此言一出，又是满殿譁然。
顾行舟朗声继续：「今日契丹敢让公主和亲，明日便敢派兵攻打我朝，与其长他威风，不如灭他气焰！」
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连皇帝都被喝住了。
萧淑妃护女心切，给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
齐王和八皇子上前，齐声道：「六弟/六哥说得有理，请父皇成全！」
反正不用他们去打仗，还能护住妹妹，动动嘴皮子的事，何乐而不为？
「都住口！」皇帝震怒道，「与契丹签订的五十年和平协议还未失效，难道你们想让朕做这个恶人？」
皇子们齐声道：「儿臣不敢！」
皇帝气得头疼，许久未曾如此动怒，眼前一阵阵发黑。
李公公连忙扶住，搀扶皇帝坐下。
缓了许久，皇帝终于开口：「传朕旨意，褫夺容安公主的封号，贬为庶人，朕绝不会允许此类丑闻发生在皇宫里！」
顾颂宁泪流满面，以头抢地，哽咽道：「多谢……皇上。」
皇帝看也没看她一眼，怒视着百里景明。
「百里景明公然引诱公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五十大板，即刻行刑！百里祥教子无方，贬为禹州知府！」
百里景明平静道：「多谢皇上！」
顾颂宁勐然抬起了头。
他不是说，最多坐几日牢便被放出来了吗，怎么还要挨板子！
五十板子，会没命的呀！
百里景明丝毫不在意地朝她笑笑。
就算他今日被打死了，他的名字也会与顾颂宁绑在一起，而她也会永远记住他。
记得的不再是他捉虫子吓她的画面，而是他救她的画面。
这简直太值得了！
百里景明贪恋地凝望着她，轻声道：「你别哭啊，好好活下去，千万别来地府找我，不然我会扮鬼吓你的。」
顾颂宁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不停地摇头，伸手去抓他的手。
百里景明缩回手，不想让她摸到自己手心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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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敢贪恋她的好。
这辈子能让她为自己哭一次，更值了。
他是笑着被侍卫拖走的。
不多时，殿外传来打板子的声音。
啪——
啪——
听着心惊肉跳。
百里景明却始终没有出声，像是默默忍受，又像是死了一样，悄无声息。
五十大板结束，侍卫进入殿中。
「启禀皇上，百里公子还有一口气。」
「命可真大，」皇帝冷笑一声，「送回百里府！让百里祥好好看看他的好儿子！」
「是！」
顾颂宁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跟随侍卫离开。
不管他是死是活，她都会好好照顾他。
要么送他最后一程，要么赔他一生。
第162章 私奔
今年的中秋宫宴多了一项赏灯放烟火的活动。
遇到这种事，皇帝也没了用膳的心思，直接去看花灯了。
诸位朝臣勛贵自然也跟随着过去了。
程吟玉看着顾行舟从她的面前经过，轻轻抿了抿唇。
他的神色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可她却不能去抱抱他、安慰他。
虽然这不是顾行舟的错，但是她知道他在自责愧疚。
余光瞥见娘亲朝她走来，程吟玉立刻和江芷手挽着手前往赏灯的地方。
她小声说道：「娘亲肯定要问我王爷的事，能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咱们先走。」
江芷无奈道：「早晚都是要问的，不如直接坦白。」
程吟玉摇摇头：「不能坦白。」
那日遇刺的事情让祖母和娘亲心有余悸，她们可能早就看顾行舟不顺眼了。
若是得知她私下与顾行舟还有往来，那还得了。
江芷便不说了，指着一盏精巧的走马灯道：「这个可真漂亮！」
「哇，那个也不错！」
「天吶，那盏牡丹花宫灯也太像真花了！」
在江芷的调动下，程吟玉也驱散了那些积压的郁气，专心赏起灯来。
只是看着看着，她总是忍不住望向顾行舟的方向。
他明明和七皇子站在一起，却显得孤苦伶仃的，周身萦绕着的哀伤气息怎么压也压不住。
她很想走上前去，可是她没有理由。
程吟玉黯然地想，她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呢？
「程小姐。」
忽的有人喊她，程吟玉有些迷茫地回过神。
方知晴站在她面前，轻声问：「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程吟玉微微蹙眉，看了眼周围的人。
她们俩的关系，人人都知道。
一个是秦王曾经的爱妾，一个是秦王未来的王妃。
所以打量的视线便从四面八方投射了过来，或是看好戏或是好奇。
程吟玉微微抿唇，虽然她不太在意旁人的目光，也同情方知晴的遭遇，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一再容忍。
这么重要的场合，方知晴居然还来找她，还嫌今晚的热闹不够多吗！
她缓缓开口：「我觉得不必了，方小姐自便，我先走了。」
「等等，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方知晴恳求道，「一刻钟，不，一盏茶的工夫便好。」
她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程吟玉去哪她便跟到哪，程吟玉烦不胜烦。
眼看着朝这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程吟玉只好妥协：「去那边的亭子里。」
这里四处昏暗，没什么人，还有她们的丫鬟守着角落，不必担心被人听了去。
「方小姐有什么话便说吧。」
程吟玉一边说一边看了两眼她的肚子。
不知是不是知晓她有孕的缘故，她总觉得她的肚子隆起了一些。
方知晴道：「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程吟玉深吸一口气：「非要在这种场合与我告别？为何不能等人少的时候？」
方知晴有些不解：「怎么了吗？」
程吟玉抿了抿唇，懒得解释了，直接问道：「你要去哪？」
「我和我表哥约好了，今晚私奔。」
程吟玉折断手中的花，有些回不过神。
方知晴继续说道：「原本我们打算昨晚便走的，但是我不得不出席中秋宫宴，只能推迟到今晚。」
她说得甚是平静，程吟玉差点以为她只是去邻居家看看，两刻钟后便回来了。
可是这是私奔啊！
「你疯了吗？」程吟玉压低声音，「你若是跑了，你们全家人都会没命的！」
她的未婚夫若只是个普通人，跑了也就跑了，家里人最多被骂几句，可是她的未婚夫是一位王爷！
皇家有多看重规矩，方才九公主的事还不够让她看清楚吗！
「我不在乎，」方知晴无所谓道，「往后余生，我只想和表哥在一起。」
程吟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她沉默了片刻，问：「你的爹娘对你不好吗？」
「以前挺好的，自从成为准秦王妃，天天让我学规矩，还不让我出门，我烦透了。」
方知晴憧憬道：「还是表哥最好，他会给我做点心，还会哄我睡觉。」
她三句话不离表哥，程吟玉深深地嘆了口气。
「你真的想好了吗？若是被抓到，这就是死罪。」
「想好了，」方知晴坚定道，「既然有孕被发现是死，被抓也是死，不如选后者，或许还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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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低声道：「你还可以选择相信王爷。」
「只要你捨弃孩子，再耐心等待一段时日，王爷一定会让你嫁给你表哥的。」
那边厢，顾行舟注意到程吟玉离开了赏灯的区域，低声问：「夫人呢？」
沉霄硬着头皮说道：「方小姐说想和程夫人说几句话。」
顾行舟拧紧了眉：「方小姐？她也来宫宴了？」
「是，皇上特意安排的，说是让您和方小姐婚前见上几面。」
顾行舟冷哼一声：「既然是为本王特意安排的，本王自然要去见见。」
正好，他也想看看这位方小姐是不是一位聪明人。
若是可以退婚，他保她和她的家人荣华富贵。
若是执意成亲，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顾行舟避开人群，悄悄走了过去。
几个丫鬟拦住他，顾行舟视若无睹，交给沉霄，他大步走进亭中。
程吟玉讶然地问：「王爷怎么来了？」
方知晴也站起身，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
她从来没有见过顾行舟，今日也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她并不感兴趣，所以毫不在意。
可是当他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的心却没由来地快速跳动起来。
她以为世间最英气逼人的男子是自己的表哥，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秦王殿下竟然更胜一筹。
而他，还是自己的未婚夫。
她喃喃道：「秦王殿下？」
顾行舟短暂地瞥她一眼，看向程吟玉。
「在聊什么？」
程吟玉赶紧说道：「王爷，方小姐有喜欢的人，还怀了他的孩子，现在准备和他私奔。」
「你赶紧劝劝她，别让她做傻事，你一定会成全他们的对不对？」
顾行舟难得有些愣神。
但是既然程吟玉这样说了，他便点了下头，正准备开口，方知晴忽然出声。
「我听王爷的，我这就将孩子流掉，不和表哥私奔了！」
第163章 情浓
程吟玉怔了很久很久。
她怎么劝说都不管用，顾行舟甚至一句话都没说，方知晴就这样答应了？
她不想深思方知晴为何这样，怕自己误会了她。
更怕自己忍不住生气。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程吟玉转过身，脚下还未迈出一步，手腕便被人拉住了。
「阿玉，」顾行舟低声道，「陪本王待一会儿。」
程吟玉咬了下唇，还未开口，方知晴便迫不及待地问：「王爷，我陪你吧？」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程吟玉负气甩开他的手。
他现在很难过，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任性，可是她也不想委屈自己。
既然准王妃想安慰他，那么，她这个本该和顾行舟毫无瓜葛的人就应该主动退出。
更何况，顾行舟从来没有承诺过她什么，她何必留在这里？
顾行舟怔了一瞬，眼看她就要离开亭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
身后，方知晴也提着裙子往前跑，扬声道：「王爷，等等我！」
顾行舟怒喝一声：「滚！」
他直接抱起程吟玉，朝着沉霄道：「看好那个女人。」
一个闪身便不见了。
「放开我！」
顾行舟伸手捂住她的嘴，任她去咬，没有松开。
直到进入一个空置的宫殿，他停了下来，将禁锢着她的手放下来，落在她的腰间。
「阿玉，这种时候还要与本王闹脾气吗？」
他埋在她的脖颈里，唿吸热烫。
「你明知道，本王只在乎你。」
「……只是在乎吗？」
方知晴告知她有喜欢的人时，程吟玉狠狠松了一口气。
帮方知晴出主意，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
可是现在，却如当头棒喝一般，方知晴说换人就换人了。
可是，她确实比自己更有立场，她是钦定的秦王妃。
那一瞬间，程吟玉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像个笑话。
她也对自己生气。
虽然手里捏着方知晴的把柄，但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出揭发的举动。
可能是因为她不想看方知晴因为自己而死，也可能是因为她不够喜欢顾行舟。
这几种情绪拉扯着她做出逃离的举动。
只是她逃离失败了，被顾行舟圈在怀里。
他们之间的距离这样近，可是又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
想和他在一起，真的好难。
程吟玉委屈地哭了起来，将连日来压抑着的情绪全都不管不顾地释放了出来。
顾行舟又焦急又心疼，低声问：「是本王没有和你说清楚吗？」
程吟玉哽咽道：「你明明什么都没说过！」
顾行舟觉得她在颠倒黑白。
上次他准备说的，但是她说这些都是空话，让他做到之后再说别的。
但是既然她想听了，他当然要说。
「阿玉，」顾行舟将她抱得更紧，「本王只想与你在一起，旁人都入不了眼。」
「你会是本王唯一的王妃。」
「阿玉，只要你愿意，本王一定会娶你。」
程吟玉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却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
她愈发患得患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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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顾行舟怔了下才开口。
「我在。」
「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沦落烟花柳巷之地的妓子，而不是信国公府的小姐，你还会让我做秦王妃吗？」
「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我的身体，亦或是，我背后信国公府的势力？」
顾行舟心口一疼，看着面前泪眼朦胧的小姑娘。
那些在心里藏了很久的话，终于正大光明地说了出来。
「我喜欢的，一直是你，可是以前总是不敢承认。」
「我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以为你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可是我错得离谱，自从你离开之后，我每日都在想念你。」
「阿玉，秦王妃的位置，只会属于你，我一定会娶你。」
程吟玉在他坚定的言语中慢慢平静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开口。
「什么时候成亲？」
「你想什么时候，我都可以满足你。」
听到他这样说，程吟玉的心情好了一点，但是依然负气道：「明日。」
「好，我去刺杀皇帝。」
顾行舟低声道：「明日先帝出殡、新帝登基、立后，三喜临门。」
他不想委屈程吟玉，对皇帝的最后一点敬重之心也随着妹妹和亲的事烟消云散。
反正皇帝早晚都会死，由他这个儿子亲手了结，有何不可？
程吟玉察觉出他不是随口一说，顿时揪紧了他的衣襟。
「你别冲动。」
「没有冲动。」
顾行舟轻柔地拭去她腮畔的眼泪：「得知颂宁和亲时，我就想这样做了。」
程吟玉不敢去想刺杀失败的后果，连忙劝阻：「你不许去！」
一片黑暗里，顾行舟认真地盯着她。
「你会受委屈。」
程吟玉抿了抿唇，轻声道：「现在不委屈了。」
「就因为我说了那些话？」顾行舟蹭了蹭她的脸，「阿玉未免太好哄了。」
他笑道：「阿玉也来哄哄我吧。」
程吟玉咬唇问：「怎么哄？」
「亲我一下，或者，说一句你喜欢我。」
程吟玉轻缓地眨了下眼睛，没有立刻回答。
顾行舟心底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
「都不做也没关系，只要你也愿意嫁给我就好。」
话音刚落，程吟玉忽然踮脚吻他一下，然后认真又羞涩地开口：「喜欢王爷。」
顾行舟怔了怔，将她揉进怀里，细密的吻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
「轻点，」程吟玉嘤咛一声，「别让人看出来。」
顾行舟克制不住，扯开她的衣襟，在她的肩头狠狠地烙上他的印记，终于将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动按捺住了。
程吟玉吃痛惊唿，顾行舟立刻说道：「你也咬我一口？」
她瞪他一眼，她才不会这么无聊！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赏灯的地方。
程吟玉去找江芷，顾行舟回到亭中。
沉霄低声道：「王爷，方才小林子说让您和方小姐去面圣。」
顾行舟眉宇紧锁：「什么事？」
「说是皇上想对您和方小姐说几句话。」
顾行舟冷嗤一声：「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不能不去。
顾行舟走向方知晴，冷声开口。
「若是你说了本王不喜欢听的话，不仅是你，你的表哥和家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方知晴乖顺地低下头去，眼里却闪过一丝暗芒。
两人来到皇帝所在的地方。
行礼之后，方知晴飞快开口：「皇上，臣女怀了秦王殿下的孩子，求皇上另择婚期！」
第164章 纠缠
此言一出，周遭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便是越来越大的议论声。
顾行舟怒目而视，这个女人竟敢倒打一耙！
既然她栽赃嫁祸，那么他也不必留情面了。
顾行舟正色道：「启禀父皇，方氏确实有孕，只是不是儿臣的，而是她表哥的孩子。」
「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儿臣不愿娶！」
此言一出，更是譁然。
程吟玉听到消息，脸都白了，匆匆和江芷赶过来。
方知晴是真的疯了，竟然连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
皇帝冷哼一声：「今日的热闹可真是不少。」
「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就拿出证据！」
顾行舟看向沉霄。
沉霄点点头，亲自带人出宫，去将方知晴的表哥带过来。
方知晴抿了抿唇，勉强镇定地开口：「臣女没有证据，和表哥也并无苟且之事，等孩子出生，一切便都能明了。」
顾行舟不再理会她的狡辩，余光巡睃着程吟玉的方向。
他只希望此事不会影响到她。
幸好，她甚是平静，甚至还浅浅地朝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
顾行舟顿时放下心来。
江芷不明真相，有些焦急地小声开口：「孩子到底是不是王爷的？」
程吟玉轻声道：「自然不是。」
方知晴亲口承认孩子是表哥的，还能有假。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想通之后甚至觉得好笑。
她费尽心力想保全方知晴，可方知晴一点都不在乎，好心当成驴肝肺。
既然方知晴准备作死，她为何要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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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万步讲，就算拦了，方知晴也能变着花样踏上黄泉路。
既然她一心求死，那就遂了她的愿。
沉霄还未回来，太医先到了。
诊脉之后，太医证实方知晴确实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议论声越来越大，方知晴一点都不着急。
从小到大，表哥唯她马首是瞻，她说往东，他绝不会往西。
甚至初夜那次，也是她给他下了药，他忍到快死了也没捨得碰她一下。
最后她强行为他解药。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后面的无数次。
表哥每次都让她喝避子汤，她也全都阳奉阴违，偷偷倒掉了，这才有了这个孩子。
她想留下孩子，表哥答应了。
她想私奔，表哥也答应了。
表哥这么爱她，只要她说孩子是秦王殿下的，表哥就一定会替她隐瞒。
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一定会如愿嫁给秦王殿下！
过了小半个时辰，方知晴的表哥谢庆章过来了。
沉霄一个字都没透露，所以谢庆章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他正在家中收拾着私奔的包袱，便被沉霄强行带过来了。
进了宫，谢庆章瞧见表妹，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私奔的事被人发现了？
他按捺下种种猜测，朝皇帝行礼。
众人纷纷打量他，虽然站在秦王殿下身边逊色了些，但是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温润如玉的美男子。
皇帝问：「你就是翰林院修撰谢庆章？」
「正是，」谢庆章叩首道，「微臣拜见皇上。」
皇帝问：「方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谢庆章的神色瞬间绷紧，慢慢抬起头。
方知晴婉声道：「表哥，秦王殿下非说我怀的孩子是你的，其实是王爷的，对不对？」
谢庆章怔了下，苦涩点头。
竟是表妹有喜的事情被发现了。
为了保全表妹，他愿意撒下这个弥天大谎。
刚安静片刻的人群又是一阵喧譁。
站在一旁的顾行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幸好他早有准备。
他拱手道：「父皇，还有见过两人苟且的人证在外面候着。」
方知晴顿时有些慌了，她和表哥之间的来往如此小心，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
「宣！」
不多时，方家的两个粗使婆子和一个倒夜香的下人过来了。
她们各自讲述了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看见了他们，说得真真的。
方知晴越听越不对劲，时间根本对不上！
她扬声道：「你们撒谎！那段时间我根本没有去见表哥！」
顾行舟勾起唇角，问：「所以你都是什么时候见他的？」
方知晴张了张口，终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求助地望向表哥。
谢庆章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皇上，这三人一定是被秦王殿下买通了！微臣与表妹绝无苟且之情，求皇上明鑑！」
顾行舟冷哼一声，谢庆章还算聪明。
不过，他还有后招。
他蹲在方知晴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方知晴心慌意乱，含羞带怯地与他对视。
顾行舟勾了勾唇角，方知晴立刻便觉得晕眩了。
正恍惚着，便听顾行舟问：「既然你说孩子是本王的，那么本王身上的胎记你肯定记得，是在胸口上，还是后背上？」
方知晴不假思索道：「后背。」
顾行舟快速说道：「本王没有胎记，倒是你表哥后背上有个圆形胎记。」
「怎么可能，」方知晴皱眉道，「我表哥身上也没有胎记。」
此言一出，连风声也停了。
顾行舟收敛笑容，站起身冷哼一声，方知晴果然是个蠢货。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谢庆章根本没来得及阻止，面色灰白地跪坐在地上。
顾行舟怜悯地俯视着他。
「本王让你死个明白，有孕之事，是你表妹自己说出来的，为的便是嫁给本王。」
谢庆章坚定出声：「不可能！」
他们约好了今晚私奔，表妹绝对不会临阵反悔，更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喜欢上秦王。
顾行舟摇头嘆息：「大概是本王的容貌更胜一筹的缘故，总能惹得女子芳心大动。」
方知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她手心冒了汗，膝行至顾行舟面前，抱住他的腿祈求。
「王爷，求您饶我一命，只要您留下我，我可以将孩子拿掉，不做王妃也行，我可以做您的丫鬟！我只求留在您的身边！」
顾行舟强忍着踢开她的冲动，冷笑着问：「那你的表哥怎么办？」
「我不喜欢他了，王爷，我只喜欢你！」
谢庆章勐的一震，缓缓转过头。
他压抑着眸底的疯狂之色，冰凉的指尖缓缓抚过她的脸颊。
「表妹，你说什么？」
方知晴从未见过这样的谢庆章，吓了一跳。
他向来都是温润如玉的，怎么此刻像条冰冷的蛇一般对她吐信子？
但是她丝毫不怕：「我说我喜欢王爷，你别再纠缠我了！」
「纠缠？」
谢庆章笑了笑，平静道：「既然不爱我，那就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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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向方知晴的心窝！
尖叫声与救驾声此起彼伏，谢庆章冷静地抽出匕首，往自己心口扎了一刀。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朝她露出一个和以前一样温润的笑。
只是鲜血不断从嘴角流出来，显得有些可怖。
他捧起她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表妹，就算做了鬼，我也会纠缠你。」
「我们永生永世不分开。」
第165章 兵荒马乱
今年的中秋宫宴只剩兵荒马乱。
皇帝也没了游赏的兴致，将人处理了之后便摆驾回含凉殿了。
众人行礼之后，伴着绚烂烟火在夜空中炸开的声响四散而去。
程吟玉和江芷找到家人，也要回去了。
江芷小声问：「你想不想再去见见秦王殿下？」
程吟玉小心地看向人群里的顾行舟。
方才在漆黑宫殿的短暂谈话，虽然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问问九公主和百里景明的近况。
离挨板子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也不知百里景明有没有挺过来。
思索片刻，程吟玉点了点头。
「一会儿我藉口更衣，你帮我瞒着……哎呀！」
忽然有个宫女撞到了她。
宫女着急忙慌地跪下请罪：「贵人恕罪！奴婢急着更衣，这才冲撞了贵人！」
程吟玉抿了抿唇，将她递过来的纸条收好。
「无碍，你快去吧。」
宫女千恩万谢，赶紧走了。
老夫人关切地问：「囡囡没事吧？」
程吟玉朝祖母笑笑：「没事，只是撞到我的胳膊了，不疼。」
「那就好。」
老夫人移开视线，和齐氏说话去了。
程吟玉便趁着这个工夫看向顾行舟。
他似乎一直在看着她，她转过脸时，正好对上他炙热的视线。
顾行舟朝她微微颔首，示意纸条是他派人送的，便大步往前走了。
程吟玉双手拢在衣袖里，将纸条展开，然后借着抬手的动作看了一眼——
「明日围场见。」
程吟玉摸了下头髮，将手放下。
做完这些，她颇有些心虚地看了眼祖母和娘亲，幸好她们都没看她。
不过，她知道就算被家人发现了，她们不会怪她，只是现在不是明说的时候，还是暂且瞒着吧。
虽然方知晴已经死了，但是皇帝肯定不会同意让她嫁给顾行舟的，这和当众篡位有什么区别。
除非皇帝属意的太子人选是顾行舟。
可是皇帝都让九公主去和亲了，丝毫没有顾忌顾行舟的想法，足以证明不是他。
不知不觉出了宫，程吟玉有些紧张地坐上马车。
她不知道祖母有没有在赏灯时瞧见她和顾行舟独自待在一起，但是景平宫那一幕却看得真真的。
一直没有问她，只是因为人多眼杂，现在到了自家的地盘上，自然可以问了。
没想到老夫人却没问，关心了她一番之后，笑着道：「明日秋狩，所有的官员子弟都能参加，你看中的那位梁公子也会去，到时候你们见一面。」
程吟玉咬了下唇，轻轻应了声是。
老夫人奇怪道：「我怎么瞧着囡囡不太情愿？」
程吟玉解释道：「只是有点紧张。」
老夫人宽慰孙女：「囡囡别怕，咱们家可是信国公府，谁也不敢欺你辱你。」
「祖母，我明白的。」
她刚放松下来，便听祖母提起了景平宫的事。
「怎么就这么巧，秦王也在那里。」
程吟玉无辜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碰巧吧。」
老夫人思忖片刻，喃喃道：「瞧他的模样，似乎还对你念念不忘呢。」
程吟玉讪讪然，赶紧岔开话题：「说到这个，还不知道九公主和百里公子怎么样了呢。」
老夫人也是一嘆：「作孽！好好的和亲做什么！难道我们还怕契丹不成？皇上可真是越老越怕死了！」
程吟玉赶紧「嘘」了一声：「祖母慎言！」
老夫人摆摆手，不再说了。
「不过秦王倒是有魄力，二话不说便准备攻打契丹，当时我差点拍手称快，少年意气，勇气可嘉啊。」
听着祖母夸顾行舟，程吟玉也觉得与有荣焉。
不过她没接这话，而是问道：「祖母，皇上会攻打契丹，还是另外派一位公主和亲呢？」
「肯定是和亲。」老夫人想也不想便选了后者。
程吟玉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囡囡别管这些了，」老夫人道，「到家了，快回去睡吧。」
程吟玉搀扶祖母下车，将她送回寿安堂，这才折返回明珠院。
坐下歇了一会儿，程吟玉有些饿了。
在宫里果然吃不好，时不时地就要停下听人说话，举止还要优雅，因此许多人都没动筷子。
程吟玉也没吃几口，早就饿了。
她吩咐小厨房下碗面送过来。
这个简单，不多时，雪影便将葱油鸡蛋面端了上来。
这面卖相不错，程吟玉食指大动，很快便吃了小半碗。
雪影心疼道：「小姐在宫里没吃饱？」
今日程吟玉只带了霜影过去，所以雪影对宫里的事还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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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咽下一口面，点了点头。
正要开口，那股想要呕吐的欲望又出现了。
她蹙眉掩唇，雪影连忙倒了一杯茶送过来。
程吟玉喝了两口，终于觉得好多了。
「小姐，您是不是生病了？」雪影焦急道，「奴婢去请府医过来瞧瞧吧？」
程吟玉摇摇头：「许是吃得有些急了，不碍事。」
若是府医过来，肯定会惊动祖母的，这么晚了，还是算了。
见她坚持，雪影便没再劝。
程吟玉挑起一筷子细面，却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撤下去吧，我要梳洗了。」
不多时，程吟玉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
对她来说，兵荒马乱的一晚终于要过去了。
对百里府来说，惊险却刚刚开始。
「百里公子反覆发热，眼瞅着额头越来越烫，怕是撑不过今晚啊！」
顾颂宁闻言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今日她哭过无数次，泪都流干了，心里再难过，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顾行舟快步走来，扬声道：「那便去请太医！」
「哥哥……」顾颂宁呆呆地转过脸，「宫宴结束了吗？」
顾行舟看向换上一身素色襦裙的妹妹。
她不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了，头上连一支髮簪也没有。
他心里一疼，将妹妹扶了起来。
但是百里景明此刻只会更疼。
「去和百里景明说说话吧，」顾行舟顿了顿，「或许他真的撑不过今晚了。」
担心她依然害怕百里景明，顾行舟又问：「哥哥陪你一起去？」
顾颂宁摇摇头：「我自己去。」
她仰起脸：「哥哥，我想好了。」
「什么？」
「如果他活着，就算瘫在床上不能动，我也会照顾他一辈子。」
「如果他死了，我就替他为二老尽孝。」
顾行舟皱眉道：「其实他不想让你这样。」
顾颂宁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胆小怯懦的姑娘变得格外坚定。
「这是我的决定，哥哥不必劝我。」
她往内室走去。
「我去陪陪他。」
顾行舟怔了会儿，站在廊下，遥望着天边明月。
中秋团圆。
不知百里家还有没有团圆的那一日。
第166章 围场偶遇
顾行舟在外面待了许久。
直到听到妹妹压抑的哭声，这才进去。
进入内室，药味熏天，还有淡淡的血腥味瀰漫。
百里景明趴在床榻上，头歪向外侧，脸颊如火，唿吸轻浅。
顾行舟看着他，忆起他们寻找如何不让顾颂宁和亲的办法。
这个法子是百里景明主动提及的。
他说：「我做梦都想让公主原谅我，既然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还有什么犹豫的？」
他说：「我也有私心，我不想让她嫁到契丹，那样的话，我就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他说：「我死了也没事啊，我可以变成鬼悄悄去看她，说不定她还会想我呢。」
他说：「我最对不起的是我爹娘，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王爷，如果我死了，你可得帮他们养老送终啊。」
他就这样毅然决然地挨了五十大板。
曾经生龙活虎的人，此刻悄无声息地躺在床榻上，怎么看怎么遗憾。
顾行舟将手放在妹妹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上。
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但是这样，或许可以给她一些力量。
过了许久，顾颂宁擦擦眼泪，鼻音浓重地开口。
「哥哥，百里伯父和伯母居然都没怪我，他们只是轻轻地嘆了口气，就派人去找郎中了。」
「我宁愿他们打我一顿、骂我一顿，这样我心里还好受些。」
顾行舟顿了下，想将百里景明喜欢她的事告诉她，又觉得此事不该由他来说。
或许，百里景明会醒过来的。
他将一个小匣子放在她的手心里。
顾颂宁缓缓打开，是一支荷花样式的桃木簪，做工有些粗糙。
她怔怔地问：「哥哥方才去买的吗？」
「不是，这是百里景明送给你的及笄礼。」
顾行舟嘆了口气：「我总是忘记交给你，今日终于记得了，他却……」
顾颂宁抿了抿唇，将荷花簪簪上。
「哥哥快回府吧，你待在这里太久，父皇……皇上会不高兴的。」
顾行舟低眉看着她，沉声道：「哥哥会重新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顾颂宁心跳有些快，她隐隐明白兄长想做什么。
但是她不会害怕，经歷了今晚的事，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迟疑着问：「会不会很危险？」
「富贵险中求。」
顾颂宁没再说什么，转而提起程吟玉。
「宫宴上，我悄悄看了好几眼，嫂嫂长得真好看。」
这个称唿让顾行舟失笑：「她还没嫁给我呢，你喊得这么着急。」
「迟早的事，我相信哥哥会抱得美人归。」
「承你吉言。」
「哥哥快回去吧，」顾颂宁再次说道，「接下来几日都是秋狩围猎，你记得吃好睡好，在嫂嫂面前大展身手。」
「好。」
「还有，记得劝劝母妃，」顾颂宁担忧道，「我真怕她会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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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页
「母妃已经醒了，得知你平安无事，倒也没什么担心的了。」
又闲聊片刻，顾行舟看了眼依然昏睡的百里景明，这才离开。
翌日一早，顾行舟先去了趟百里府。
百里景明退烧了，但是情况依然不乐观。
顾颂宁蹙眉道：「太医说，若是他能撑过三日，或许可以康復。」
顾行舟点点头，问：「你真的想好照顾他一辈子了？」
「是，」顾颂宁坚定道，「他的伤因我而起，我不会对他不管不问。」
顾行舟顿了顿，问：「你想嫁给他吗？」
顾颂宁张了张口，片刻后才说道：「这要看他的意思。」
她不喜欢百里景明，但是如果他愿意娶她，她也会欣然接受。
顾行舟便没再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此次围猎的地点设在南溪围场，正是京郊，离得有些远。
程吟玉早早便跟着家人们一起过来了。
她四处张望一番，终于瞧见了顾行舟的身影。
他正在和七皇子说话，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目光遥遥地朝她望了过来。
程吟玉抿唇一笑。
临近巳时，皇帝仪仗姗姗来迟。
说了许多场面话后，日头渐渐升高，此次秋狩终于正式开始。
男人们或骑马或步行，一熘烟往围场深处走去。
女眷自然也可以进入，出身将门的清王妃早已一骑绝尘，将男人们甩在身后。
程吟玉羡慕地看着清王妃策马扬鞭的模样。
如果她也会骑马就好了，可惜她害怕，一直没学会。
不过虽然不能去树林深处，但是可以去附近逛逛，那片不算高的树林里有不少野兔野鸡，可以凑个热闹。
老夫人鼓励道：「囡囡和阿芷去玩吧，别拘着自己。」
程吟玉正想点头，又听祖母说道：「梁公子也在那呢，正好你去见一面。」
程吟玉只能硬着头皮应好。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树林里，梁衡果然在此处等着。
他一身书生气，但是身量高，瞧着也有些肌肉，所以看起来颇为爽朗。
「程少夫人、程小姐安好，」梁衡笑道，「我姓梁名衡，今日便由我带你们四处看看吧。」
这个开场白不算太尴尬，而且还有江芷作陪，程吟玉自然答应。
梁衡甚是健谈，对路边的花草颇有研究，走一路说一路，倒也不算乏味。
江芷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学过医术？」
「正是，悬壶济世是我毕生所向。」
梁衡嘆道：「只是可惜我爹娘不答应，让我一心科举。」
程吟玉终于参与其中：「可是，为何你还是熟悉这么多花草的药性？」
梁衡笑道：「自然是偷偷学的。」
他讲起一次被爹娘发现医术的经过，言语诙谐，程吟玉也忍不住笑意盈盈起来。
不远处，顾行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他都没笑得这么灿烂过！
他正要冲上去，沉霄连忙拉住他。
「王爷别冲动，夫人身边还有位女子呢，又不是孤男寡女。」
「那也不行，」顾行舟甩开他，「就这样默默盯着他们，本王什么时候能和她说上话？」
他径直走了过去，装作偶遇的模样，咬牙切齿地开口：「哟，真是巧了。」
第167章 山洞
程吟玉有些慌乱地问：「王爷怎么在这里？」
她分明瞧见顾行舟往树林深处去了，所以才答应祖母见梁衡的。
不然被他瞧见，他肯定会生气。
没想到，顾行舟还是出现了。
程吟玉咬了下唇，不敢直视他带着怒意的视线。
「程小姐怎么不与本王介绍一番，这两位是谁？」
他的语气还算平静，程吟玉却颤了颤，这才开口。
「这位是臣女的嫂嫂，这位是梁衡梁公子。」
两人一齐拜见秦王殿下，顾行舟却依然盯着程吟玉。
「免礼，本王与程小姐有要事相商，劳烦二位迴避。」
梁衡看了眼程吟玉。
她微颤着，面色也有些发白，似是害怕。
于是他皱眉道：「王爷，程小姐似乎不想与您单独说话。」
顾行舟与程吟玉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虽然还有不明真相的平头百姓，但是身为官员子弟，他自然清楚。
在他看来，他们已是过去式了，秦王殿下也不该再纠缠。
就算他只是个过路人，瞧见这一幕也会挺身而出。
所以面对位高权重的王爷，他依然不卑不亢，条分缕析。
顾行舟冷笑着听完，询问程吟玉：「你是跟本王走，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梁衡劝道：「程小姐不必害怕，我也学了些武艺，一定可以安全护送您回到国公夫人身边。」
江芷站在一旁兴奋不已，两男争一女！
这不就是她昨日她看的话本子的情节？
她正觉得看得不过瘾，没想到今日就在她面前上演了！
她默默地想，一位是位高权重、战功赫赫的冷面王爷，他们彼此喜欢，但是暂时不能在一起。
一位是不畏强权、幽默有趣的温润公子，已经被程吟玉的家人认可，只等她动心。
这不比话本子好看？
她屏住唿吸，看程吟玉如何抉择。
程吟玉福了福身：「多谢梁公子，我没有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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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页
梁衡怔了怔：「那你们……」
程吟玉知道他是个好人，所以并未隐瞒。
「我和王爷情投意合，相看一事只是迫不得已，辜负了你的心意，真是抱歉。」
梁衡嘆了口气，倒也没有纠缠。
「我懂了。」
他顿了下，问：「需不需要我帮你们打掩护？」
程吟玉讶然地问：「梁公子愿意吗？」
梁衡颔首道：「程小姐如此坦诚，我也不想瞒你。」
「今日我答应过来，也是为了研究围场里的奇花异草，这是皇家围场，平日里是轻易进不来的。」
顾行舟听到「情投意合」四个字的时候已经阴转晴了，唇边的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
见梁衡这么上道，硬生生将他看顺眼了。
「你是户部侍郎家的？」
梁衡点头应是。
「本王记下了，若是有求于本王，随时过来找本王帮忙。」
说完他看了眼程吟玉，示意她跟上，这才转身离开。
程吟玉安排道：「梁公子，半个时辰后，咱们在这里碰面吧。」
梁衡应了声好。
程吟玉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往前走去。
树林里有不少游玩的女眷，虽然离得远，但是谨慎为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僻静处。
程吟玉刚站定，正打量着此处是否有旁人在场，顾行舟便揽着她的腰，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吓了一跳，轻声问：「这里安全吗？」
「本王找的地方，自然安全。」
这是一个山坡下的小山洞，左右都有粗壮的树木遮掩，只有一个出口，没人会发现。
顾行舟低头吻向她光洁的额头，慢慢俯身，咬她的耳尖。
程吟玉吃痛，连忙捂住耳朵。
她小声道歉：「王爷，我错了，不该瞒着你。」
顾行舟终于松开她，转而握住她的手。
「只有这一句？本王这么好哄？」
虽然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但是程吟玉知道他还在吃味，所以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我亲亲王爷？」
顾行舟哼了一声，偏过脸。
程吟玉转转眼睛，踮脚亲了下他的脸。
顾行舟皱眉：「本王想让你亲的可不是这里。」
程吟玉无辜道：「可是王爷将脸对着我，不就是想让我亲这里吗？」
稍显昏暗的山洞里，顾行舟俯下身，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
薄唇离娇艷的唇瓣咫尺之遥。
他哑声道：「现在可以亲了。」
话音落下，程吟玉仰脸吻他，顾行舟瞬间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
他吻得动情，程吟玉却害怕不已，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瞧见。
顾行舟故意弄出水声，山洞有回声，清脆入耳，旖旎缱绻。
程吟玉吓得后退，后脑却被他紧紧禁锢。
他低声道：「再不专心，本王真的生气了。」
这可是他们情投意合的第一天的第一次接吻，怎么可以只有他沉溺其中？
「我害怕……」
「沉霄在外面守着，」顾行舟啄着她的唇瓣，「阿玉，专心些。」
他的吻变得轻柔，程吟玉渐渐放松下来，主动圈住他的脖颈。
顾行舟却将她的右手放了下来。
程吟玉正不明所以，忽然浑身一僵。
顾行舟哑声道：「上次阿玉答应过的，用手。」
「我没答应！」
就算她答应了，在这种地方，她怎么能做这种事？
顾行舟低声笑。
「这种地方，岂不是更刺激？」
第168章 蓄谋已久
「阿玉，你的手好软。」
「阿玉，再重点。」
「阿玉……」
「闭嘴！」
程吟玉满面通红地狠狠地掐了他一下，顾行舟「嘶」了一声，半晌没回过神。
「谋杀亲夫。」
顾行舟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道：「本王不说话了。」
他说到做到，一个字也没再说，可是程吟玉反而更惊慌失措。
微重的喘.息声响在耳边，分外磨人。
终于结束，顾行舟埋在她的颈窝里，哑声道：「阿玉真厉害。」
程吟玉想也不想便推开他。
「我怎么洗手？」
方才她一时鬼迷心窍，被他装可怜的模样骗到，竟然真的帮他了，现在进退两难。
顾行舟早有准备，将藏在一旁的清水端了过来。
程吟玉这才知晓，他根本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
顾行舟的神色愉悦又餍足，亲自帮她洗了好几遍手。
程吟玉生气极了，将他的衣裳当成手帕，擦了又擦。
顾行舟失笑道：「背过身去。」
「你还想做什么？」程吟玉警惕地后退。
顾行舟无奈道：「本王也得处理一下。」
程吟玉：「……」
她来到洞口，看着面前葱郁的树木，风声簌簌，却掩盖不了身后的动静。
她面红耳赤地走远了一些，顾行舟很快便过来了。
他现在衣冠楚楚，丰神如玉，丝毫看不出方才邪肆的模样。
程吟玉气闷地转过身，不想再看见他。
偏偏他不知好歹，非要凑过来，握住她的右手，十指相扣。
程吟玉挣了挣，没挣开，索性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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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页
见她这副怒容满面的模样，顾行舟不敢再造次，揭过此事。
「你和梁衡说的是什么时候回去？」
程吟玉正想实话实说，想起他方才做过的事，赌气道：「一刻钟，现在都快两刻钟了，我要走了。」
顾行舟哼笑：「若只是一刻钟，你根本不会帮本王……」
程吟玉瞪他一眼。
顾行舟立刻将剩下的话吞到肚子里。
「到底是多久？」
程吟玉不情不愿道：「半个时辰。」
若是早知道他会这样，她还不如不过来！
顾行舟得意道：「阿玉竟然想和本王待这么久。」
「你不许乱来了，」程吟玉低声警告，「不然我就告诉我祖母！」
顾行舟本就没打算做什么。
他可不愿意让程吟玉在这种地方暴露，就算没人看见，还有野兔野鸡和虫子呢，只要是活的，通通不许看。
顾行舟坐在一块还算光滑的石头上，从怀里掏出一块布铺在一旁。
「坐我腿上，还是坐石头上？」
程吟玉自然选后者。
刚坐下，顾行舟便靠过来，揽着她的腰，让她枕在自己肩上。
他喟嘆道：「许久没有这样抱着你了。」
程吟玉有些害怕地环顾四周，这里虽然有树，但是不像山洞一样密不透风，万一忽然有人过来怎么办？
「胆小鬼，」顾行舟捏了捏她的脸，「本王连信国公府都能来去自如，在这里又有什么好怕的。」
程吟玉只能相信他了，她好奇地问：「王爷到底是怎么进国公府的？」
顾行舟顿了顿，神色不自然道：「自然是翻墙。」
程吟玉不太信，国公府的围墙很高，两个顾行舟才能爬上来，除非他有梯子。
就算他有梯子，并且攀爬的时候没让人瞧见，可是出去的时候怎么办？
而且围墙上面还有碎瓷片，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翻墙。
顾行舟顾左右而言他：「百里景明还没有脱离危险。」
程吟玉顿时忘了这件事，连忙问道：「什么时候能确定他会康復？」
「若是可以撑过三日，应该有一线生机。」
程吟玉嘆了口气，问：「九公主呢？」
顾行舟顿了下。
「以后叫她颂宁就好。」
公主的称号，没人稀罕，他会让妹妹做最尊贵的长公主。
「颂宁在百里家待着，一直在照顾景明。」
程吟玉问：「如果百里公子康復，王爷会把颂宁接回秦王府吗？」
「本王自然想，但是要看她的意愿。」
程吟玉点点头，神色有些低落。
顾行舟故意问：「你不想让小姑子住在咱们家里？」
程吟玉打他一下：「我在想百里公子能不能挺过来。」
顿了顿，她又红着脸开口：「什么咱们家，我可没答应嫁给你。」
顾行舟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迟早的事。」
他不想让程吟玉再想下去，又说起一件事。
「对了，今晚西域使臣便要到了，你有没有见过西域人？」
程吟玉摇摇头。
「西域人头髮卷翘，高鼻深目，听说还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的。」
程吟玉：「然后呢？」
「然后……西域公主也会一同前来，与中原和亲。」
程吟玉顿时愣住，也顾不得去想别的了，心脏被勐的揪紧。
公主自然是不能做妾的。
前面几位王爷都成亲了，顾行舟的准王妃刚死，那岂不是……
「瞎想什么，」顾行舟笑道，「本王不会娶她的。」
程吟玉松了口气，又嘴硬道：「我又没问你。」
可是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她喃喃道：「不会是……皇上吧？」
「他想得倒美，」顾行舟冷哼一声，「西域公主也是担心这个，所以提出比武招亲，胜者就能娶她。」
「本王虽然也会被迫参加，但是肯定会放水的。」
程吟玉撅了撅嘴，一脸不高兴。
顾行舟奇道：「怎么了？」
「说不定明日王爷一瞧见西域公主的美色便改主意了，非要抱得美人归。」
见她吃味，顾行舟笑着抱紧她，轻轻亲了下她的头髮。
「本王对你的忠诚天地可鑑，除了你，本王可从来没有多看过任何女子一眼。」
说着，他嗤了一声。
「倒是你，整日相看别的男子，今日居然胆大包天到将人领到本王跟前了！」
他越说越气：「梁衡没本王高，没本王英俊，身板也不行，在床上肯定也……」
程吟玉早有预料，及时捂住他的嘴。
顾行舟拿开她的手，非得把话说完：「不行！」
程吟玉：「……」
第169章 别乱叫
半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
顾行舟有些不舍，下次再这样单独说话，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他抱紧她，低声道：「等秋狩结束，本王便去找你，或者你出门，我们在外面见面。」
程吟玉听着他沉痛的语气，有些发笑。
「王爷怎么说的像生离死别似的。」
「没良心，」顾行舟哼了一声，「难道你不会想念本王吗？」
「想你，」程吟玉哄他，「我最想你。」
顾行舟摸摸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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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不许看梁衡，也不许和他说话。」
程吟玉：「……」
「我说了，王爷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顾行舟嘆了口气，「本王也只能这样威胁你了。」
不能打不能骂，只能捧在手心里。
偏偏她不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偶尔看一眼都是奢侈。
「阿玉，本王一定会尽快娶你。」
他将吹到她脸上的乱发拨到耳后，神色郑重地开口。
「我相信王爷，只是……」程吟玉迟疑道，「你千万不要冒险，急于求进是不妥的。」
「好，阿玉回去吧。」
「嗯。」
两人说完了道别的话，却谁都没有动。
他们相爱的时间实在太短，总想多留一会儿。
顾行舟低头吻了下她澄澈的桃花眼。
「快去吧，还记得路吗？」
程吟玉点点头，仰脸亲他一下，立刻跑走了。
顾行舟眷恋地望着她灵动娇俏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树木之后，这才收回视线。
沉霄走了过来，低声道：「王爷，齐王殿下想请王爷一叙。」
顾行舟问：「和亲的人选确定了？」
「正是十公主。」
顾行舟玩味一笑：「不叙。」
十公主也是欺负妹妹的人，让她和亲，有何不妥？
她也该庆幸自己去和亲了，至少留了条命，还肩负着两国和平的使命，他不能轻易将她弄死。
那边厢，程吟玉回到方才的地方。
江芷和梁衡等在一旁，见她回来，都松了口气。
「已经半个时辰零一刻钟了，」江芷笑盈盈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程吟玉歉疚道：「让你们久等了。」
「走吧走吧，咱们回去交差，」江芷问，「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想好了，就说可以试着接触，过几日再抽空见一面。」
她问梁衡：「梁公子可有异议？」
梁衡道：「我随时可以配合。」
三人边聊边往老夫人所在的地方走去，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见孙女笑得这么开心，老夫人也觉得高兴，觉得此事十拿九稳了。
听了程吟玉的说辞之后，她立刻颔首道：「再见几面也是应该的，多相处几日。」
程吟玉表面答应，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如何让家人扭转对顾行舟的印象。
思来想去，毫无头绪。
还是靠顾行舟自己努力吧，她是帮不了他了。
午时正刻，上午的秋狩结束。
猎物最多的前三名都得了彩头，都是世家子弟。
第一是程和光，顾行舟屈居第四。
皇帝意外道：「看来老六今日不够用心啊。」
以前的秋狩，只要有他在场，次次都是第一。
顾行舟道：「儿臣得了这么多年的彩头，也该将机会让给旁人了。」
皇帝哈哈大笑：「下午可不许再让了。」
「儿臣遵旨。」
父子俩像是忘了昨晚的不愉快，没有隔夜仇一般，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在围场用过午膳，皇帝便宣布将十公主封为定安公主，不日前往契丹和亲。
此事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皇帝已经吩咐侍卫将定安公主看守起来，以防再发生昨晚的事。
休整之后，第二场秋狩开始了。
这次没了与程吟玉见面的理由，顾行舟便和七皇子背着弓箭深入密林、专心打猎了。
七皇子眼准手狠，百发百中，不多时便猎到了两只野兔。
他却没要，直接送给了顾行舟。
「你自己的猎物，干嘛给我？」
「我不想出风头，」七皇子低下头，「父皇肯定不想看见我。」
顾行舟拍拍他的肩：「但是明日你必须出风头。」
七皇子不解地问：「为何？」
「明日西域公主比武招亲，你不上，难道让我上？」
七皇子懂了：「六哥想娶程家小姐为妻，对不对？」
顾行舟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可从来没有透露过此事。
「用眼睛知道的。」
七皇子心思敏感，虽然不声不响，但是什么都懂。
「但是明日比武一事，我真的不行，」他小声说，「六哥换个人吧，我帮不了你。」
顾行舟嘆了口气，没再为难他，一边打猎一边思索着谁可堪此重任。
可是想来想去，还真没有几个人的武艺能与他平分秋色。
若是随意找个人，放水就太明显了，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父皇他心有所属，所以不想娶西域公主。
他摸摸下巴，问：「你说，如果我与父皇说，未婚妻尸骨未寒，我暂时不想娶妻，他信不信？」
七皇子：「……我都不信。」
昨晚闹得那么大，六哥面对方知晴时的厌恶都快溢出来了，而且还给他戴了绿帽子，谁会信这话。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行舟瞄准一只鹿：「明日谁留到最后，我便给谁放水。」
咻的一声，箭矢破空声传来，直直地射中远处那只正在喝水的鹿。
两人走上前去，却见鹿的身上有两支箭。
程和光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顾行舟问：「另一支箭是你射的？」
程和光脸色不太好看地点点头，因为妹妹的关系，他一点都不想和秦王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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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碰上了，他也不想过多纠缠，正想说这鹿送给他了，便听顾行舟开口。
「大哥好箭法，这头鹿自然归你。」
程和光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你叫我什么？」
顾行舟神色自若地开口：「大哥。」
程和光噁心道：「我小你两岁，别乱叫。」
顾行舟诚恳道：「迟早要叫的，本王只是提前熟悉一下。」
程和光扬声道：「你莫名其妙说些什么！不许惦记我妹妹！」
顾行舟抱拳道：「是，听大哥的。」
第170章 西域公主
程和光不想纠缠，一脸无语地走了。
但顾行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拎着鹿角追上他。
「大哥，你忘了带这头鹿。」
「都说了归你了，」程和光眉宇紧锁，「你听不懂人话？」
他向来都是君子如玉的，从未对旁人说过这么重的话。
本以为顾行舟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然说道：「令妹也归本王？多谢大哥！」
程和光气极，停下脚步。
「我什么时候说了？」
传闻中战功赫赫、冷戾无情的秦王殿下，现在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
顾行舟很好说话：「大哥收下鹿，就当你没说。」
程和光只得吩咐侍卫将这头鹿拖走。
「行了吧？」
「行，」顾行舟微微一笑，「这就是本王的聘礼，不日定会迎娶令妹。」
说完之后，他赶紧带着七皇子走了。
程和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再一抬头，哪里还有顾行舟的身影。
他气闷不已。
原本他没想管妹妹的婚事，觉得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
但是现在，他必须要和妹妹说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
戌时将至，第二场秋狩结束。
程和光依然是第一，顾行舟第二。
皇帝纳闷道：「老六最近疏于习武了？」
顾行舟道：「儿臣近日脾胃不适，总是觉得没力气，所以才会如此。」
他在给明日的比武铺路，这样就算放水明显，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顿了下，他开始夸赞程和光。
「程公子亦是佼佼者，若是儿臣身子康健，说不定依然赢不了程公子，这次身子不适，倒是给儿臣找了一个好藉口了。」
他一口一个程公子，程和光听得心惊肉跳，生怕他改口叫大哥。
互相吹捧是必不可少的环节，程和光也敷衍地夸了顾行舟几句。
顾行舟抱拳道：「彼此彼此。」
太阳落山之前，众人启程回京。
顾行舟最后看了一眼程吟玉，等她钻进马车里，这才收回视线。
七皇子道：「六哥，咱们回去吧，一会儿再看。」
为了迎接西域使臣，今晚还有一场宫宴，虽然比不上昨晚盛大，但是也颇为奢靡。
最重要的是，信国公一家也会出席。
顾行舟策马扬鞭，直奔皇宫的方向。
马车里，程吟玉腰酸背痛，正让霜影帮她按摩。
今日她在围场坐了一整日，真是折磨人。
一想起今晚还有宫宴，她便有些牴触，但是想起顾行舟，她又觉得她还能再坚持一下。
到达皇宫时，天色早已黑透了。
程吟玉端庄地坐在位置上，看着面前精巧有余却毫无食慾的膳食，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
不多时，西域使臣进殿了，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程吟玉便也抬眸看去。
果然和顾行舟说的一样，西域人高鼻深目，头髮卷翘，身量比中原人高出一些。
只是不见西域公主。
程吟玉有些期待，也不知那位公主是何等绝色。
过了片刻，诸位皇子进来了。
程吟玉没敢多看顾行舟，但是眼角余光还是不自觉地追随着他。
她垂下视线，浅啜了口茶水。
又过了两刻钟，皇帝终于来了，众人起身行礼。
不知是不是错觉，程吟玉总觉得皇上现在的精气神比清晨时衰退许多，显得更老态龙钟了。
皇帝关心了一番西域使臣，这才问起西域公主的动向。
使臣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原话开口。
「回禀皇上，公主正在殿外等候，准备献舞。」
皇帝顿时龙颜大悦：「奏乐！」
轻快的西域舞曲响起，一个戴着面纱的红衣女子踩着鼓点进了殿，引起一阵惊唿。
程吟玉亦讶然不已，西域公主一头乌黑茂密的捲髮，颗颗宝石点缀其中，却没能夺去她的光华，反倒全都成了陪衬。
虽看不清她的脸，但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已经足够动人，一蹙一嗔间皆是灵动之意。
轻跃、转身、转圈……举手投足之间婀娜多姿，纤细轻盈。
殿中的人都看呆了。
直到乐音停止，西域公主缓缓行了一个中原礼。
「西域公主艾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中原话说得极为标准，行礼更是挑不出错，一看就是从小便被培养来中原和亲的公主。
皇帝堪堪回过神，眼睛都比方才进殿时亮了许多。
「免礼，」皇帝感嘆道，「西域的公主可真是天女下凡啊！」
艾曼福身道：「皇上谬赞。」
她平静地接受了这句夸赞，脸上一个笑容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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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跳完那支撩人的舞，她便褪去了所有媚色，整个人变得清冷又沉稳。
但是她的脸依然是妩媚的，与浑身的清冷感形成强烈对比，反而愈发引人一探究竟。
皇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慢慢喝了口酒。
宴会继续，舞姬们鱼贯而入，各个跳舞时都使出浑身解数，但珠玉在前，这些舞便显得索然无味了。
江芷看看上首的皇帝，小声说：「皇上不会要纳公主为妃吧？」
程吟玉也有些迟疑。
虽然今日顾行舟说比武招亲，但是看皇上这副模样，也不知会不会反悔。
顾行舟早就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老色胚！
他低声对七皇子说道：「打个赌，明日会不会比武招亲？」
七皇子收回视线，疑惑地「啊」了一声，问：「六哥说什么？」
顾行舟只当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应该会吧，」七皇子垂眼道，「我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跳好快，自从见到西域公主的第一眼。
「看来赌不成了，我猜也会比武招亲，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宴席过半，皇帝果然宣布了明日举行比武招亲一事，只要是没有成亲的皇子和世家公子，都能参加。
说完之后，皇帝看向顾行舟。
「老六的婚事还没着落，明日可一定要使出全力抱得美人归啊！」
顾行舟还未开口，齐王迫不及待地出声：「父皇，儿臣真的不能参加吗？」
乖乖，这么美，和程吟玉比起来也毫不逊色，简直就是平分秋色！
皇帝瞪他一眼。
「公主何等尊贵，岂可做妾？」
齐王小声开口：「儿臣可以让公主做平妻……」
「放肆！再乱说话，朕便再关你几日禁闭！」
第171章 比武招亲
今日的宫宴平静无波地结束了。
程吟玉和顾行舟并未说上话，不过今日已经单独相处了一个时辰，足够了。
回到国公府，程吟玉照例先陪祖母回寿安堂，这才准备返回明珠院。
刚歇了一会儿，哥哥和嫂嫂一齐过来了。
江芷笑盈盈道：「你哥哥说有事找你，我来凑个热闹。」
程吟玉请他们坐下。
江芷随手拿了个橘子递给程和光，他便自然地剥了起来。
程吟玉问：「哥哥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叮嘱你一句，以后千万不要和秦王来往。」
提到顾行舟，他神色愠怒，完全没有了往日谦谦君子的模样。
程吟玉和江芷对视一眼，都有些心虚。
今日清晨，她们俩刚联合起来隐瞒了见顾行舟的事。
江芷替她开口：「无缘无故的，你说这个干嘛？」
程和光将一瓣橘子餵到江芷嘴里，这才讲起了下午发生的事。
餵了三瓣，事情也讲完了。
「总之，秦王不是什么好人，他总是惦记你，若是碰到他，一定要绕道走。」
江芷咽下汁水，迫不及待地开口：「秦王殿下这么好！」
程和光：「……哪里好了？」
「他给你送猎物诶，还甘愿做第二名，就为了让你这个大舅哥心里舒坦，你居然一点都不感动！」
程和光平静地听完，问：「比我还好吗？」
江芷瞧见他眸中涌动的危险，视线飘忽起来。
「呃……当然还是夫君比较好。」
「举出来十个例子。」
江芷绞尽脑汁：「给我剥橘子、餵我吃橘子……」
「不用说了。」
程和光看向妹妹：「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程吟玉递给欲哭无泪的江芷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兄嫂很快便离开了。
程吟玉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嘆了口气。
兄嫂之间的恩爱都快要溢出来了，她看得又羡慕又失落。
也不知她和顾行舟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
翌日，南溪围场。
今日清晨便要举行比武招亲，男人们分成了两拨。
已经成婚的公子们去打猎，未婚的公子们等着比武。
程吟玉看着没去打猎的顾行舟，轻轻撅了下嘴。
虽然知道他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她还是有些不高兴。
喜欢一个人时，便会想要独自占有他。
锣鼓声响，程吟玉收回视线，专心去看擂台。
这次比武招亲不只是看打架的功夫如何，还有射箭和投壶。
射箭便是第一项。
顾行舟百发百中，与七皇子并列第一。
他意外道：「你怎么不隐藏实力了？」
七皇子还未开口，皇帝惊奇出声：「老七什么时候练了百步穿杨的好本事？朕竟然不知道。」
七皇子受宠若惊道：「回、回禀父皇，儿臣只是……是侥倖，不如六哥厉害。」
他期盼地看向皇帝，却没等来第二句话，黯然地垂下头去。
顾行舟拍拍他的肩，开始进行第二项——投壶。
这些对他来说太简单了，轻松拔得头筹，七皇子第二。
顾行舟琢磨一会儿，低声问：「你是不是对那位公主一见钟情了？」
七皇子下意识摇头：「我只是忽然想通了，想帮帮六哥。」
说完之后他才觉得懊恼，为何不敢承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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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页
顾行舟道：「行，到时候你第一。」
顿了下，他又说道：「不过谁第一都无所谓了，父皇一定会抢的。」
七皇子浑身一僵。
是啊，父皇已经看上了公主，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何与之抗衡？
但他最后还是拼尽了全力，只为让公主记住他。
或者说，他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倖，父皇不会轻易出尔反尔的。
这么短的时间，如何找到一个合理的藉口将公主纳为妃嫔？
顾行舟对他的打法极为意外，但是还是配合他露出破绽。
最后，七皇子险胜。
整个比武招亲的过程，艾曼都没有太过关注，只在最后锣响时投去冷淡一瞥。
和亲一事板上钉钉，她早就认命了，只要不是嫁给老皇帝，她都能接受。
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算是意外之喜。
这位公子长得极为俊美，瞧着腼腆极了，以后的日子应当不会太难过。
皇帝忽然抚掌大笑道：「老七可真是厉害，竟然连你六哥都比下去了！」
七皇子气喘吁吁地行礼：「父皇谬赞。」
皇帝眼底闪过暗芒。
「朕果真没有看错你，让你替朕上场比武招亲，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七皇子浑身血液逆流，苍白着脸看向上首的父皇。
面对迫人的压力，他攥紧了拳，嗫嚅着开口：「没有辜负父皇的信任，是儿臣之幸。」
艾曼嚯的一下站起身：「皇上为何出尔反尔？」
「朕何时出尔反尔了？」
皇帝扬声道：「封西域公主为容妃，入主芳华宫！」
他又看向七皇子，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朕便封你为安王，一应规格同秦王一致！」
比武招亲一事落下帷幕。
纵然此事已经过去两日，程吟玉依然心有余悸。
她在后怕，若是信国公府并不是位高权重的存在，或许她的下场已经与西域公主一样了。
这几日，皇帝常常往她的方向投去遗憾的一瞥，只是被她刻意忽略了。
她知道皇帝不会轻易动她，所以有恃无恐。
但是西域公主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嘆了口气。
雪影一边为她簪钗一边笑道：「小姐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一会儿就要去见梁公子了，难道你不想见他了？」
想起即将与顾行舟见面，程吟玉终于绽开两分笑颜。
「走吧。」
约定的地方在桃花源酒楼。
虽然她要见的人是顾行舟，但是为了避人耳目，梁衡自然也要露个脸。
程吟玉到达雅间的时候，梁衡已经到了，正捧着医书看得专心。
两人寒暄一番，顾行舟还没到。
程吟玉有些饿了，捏起一片云片糕放入口中。
刚咽下去，那股想要呕吐的欲望再次毫无徵兆地出现。
她掩唇干呕，依然什么都没吐出来。
梁衡关心道：「程小姐身子不适？」
「是，每日总是会干呕两三次。」
程吟玉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花：「多谢公子关心，应该没什么大碍。」
梁衡隐约猜测出什么，低声道：「郎中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若是程小姐信任我，不如让我为您诊次脉。」
程吟玉自然相信他，伸出一截皓腕。
梁衡极为规矩地将帕子搭在上面，这才将手放了上去。
第172章 有孕（1）
梁衡沉吟许久。
见他这么久都不说话，程吟玉有些紧张地问：「难道是什么不治之症吗？」
时不时地呕吐而已，应该只是肠胃不适吧？
梁衡收回了手，欲言又止。
「程小姐身子康健，只是……」
程吟玉始终提着心，着急道：「你快说呀！」
梁衡尽量平静地开口：「你有孕了。」
轰隆一声，雷声在天边炸开，也在程吟玉脑海中响起。
有孕。
有孕……
有孕！
她瞠目结舌片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会不会是你诊错了，我、我怎么可能有孕呢？」
可是，怎么不可能。
自从做了顾行舟的女人，她从未喝过避子汤，有孕也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那时她总是担心自己失宠，所以一心想求个孩子巩固地位。
回到国公府后，她也完全忘记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那么有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初求也求不来的孩子，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时候到来……
程吟玉迟疑着摸了摸小腹的位置。
这里，竟然孕育了一个她和顾行舟的孩子？
梁衡道：「千真万确，虽然我暂时治不了疑难杂症，但是确诊有孕还是十拿九稳的。」
顿了顿，他不忍道：「程小姐还是早做打算才是。」
程吟玉抿了抿唇。
她也知道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她和顾行舟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成亲，而她的肚子却会一天天地大起来。
到时候，根本瞒不住。
她轻声问：「什么时候会显怀？」
梁衡思忖片刻才开口。
「三个月，不过程小姐身量纤细，若是经常穿宽松的衣裳，足以隐瞒到五六个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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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舔了下唇，紧张地问：「那现在几个月了？」
「快两个月了。」
四个月后，正好是年末。
或许……那时候顾行舟早已将事情安排妥当了。
她面带希冀地想，她可以留下这个孩子。
梁衡冷静道：「程小姐，月份越大，对您的身体损伤越大，还是应该尽早做决定才是。」
程吟玉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相信他。」
顾行舟一定会护好她和孩子的。
「只是，我想暂时瞒着王爷，还望梁公子可以配合我。」
她真的害怕顾行舟知道她有孕后会一时冲动。
前两日，她只是赌气地说明日嫁给他，他便说出刺杀皇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她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会做出来。
若是她跟他说了此事，他可能直接就去领兵篡位了。
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打乱所有的计划，到时候连命都没了，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他会知晓他们有一个孩子，只是比她晚了一段时日。
梁衡点点头：「好。」
他叮嘱了一些孕期需要注意的事，程吟玉认真聆听，记在心里。
一刻钟后，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两人默契收声，聊起了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
顾行舟匆匆走了进来，道歉道：「阿玉，本王来迟了。」
程吟玉抬眸朝他一笑，鼻尖一酸，眼眶里忽然蓄满了泪。
梁衡见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顾行舟怔了怔，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怎么哭了？」
程吟玉摇摇头，笑道：「方才的雷声太大了，我有些害怕。」
顾行舟松了口气，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到腿上坐下。
程吟玉惊唿一声，生怕他碰到肚子，连忙捂住。
顾行舟纳闷地问：「月事来了？」
现在是八月中旬，明明还不到时候。
程吟玉讷讷道：「不是，方才吃了两块点心，肚子有些胀。」
顾行舟立刻说道：「本王帮你揉一揉。」
说着他的大掌便覆了上去，轻柔地打着圈。
程吟玉看着他难得温柔的一面，有些出神。
这是他和孩子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他能感觉到吗？
顿了顿，她忽然想起梁衡的嘱咐——孕期不宜揉肚子。
她连忙将顾行舟的手拿开，小声道：「已经好多了。」
顾行舟皱眉：「本王才揉了一会儿。」
程吟玉仰脸亲他一下。
「真的好了，王爷妙手回春。」
顾行舟勾唇一笑，捏着她的下巴，加深这个吻。
吻到动情，顾行舟的手便不自觉地往她衣襟里探，程吟玉连忙将他不安分的爪子丢到一边。
「阿玉……」
他有些欲求不满，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与渴求。
「现在没有人，让本王解解馋，好不好？」
「不好，」程吟玉坚定道，「没有成亲之前，除了亲吻，什么都不能做。」
说着她站起身，坐到他对面。
「王爷用膳吧。」
左等右等等不来顾行舟，程吟玉便吩咐小二上菜了，已经过了许久，有些菜已经变凉了。
顾行舟没有坚持，闭上眼睛平復片刻，认命地拿起筷子。
「你就是想折磨本王。」
程吟玉默默地想，她何尝不是饱受折磨。
她也拿起筷子，吃了一片笋片。
顾行舟看了眼桌上的菜，半晌没下筷子。
「肉呢？」
程吟玉抿了抿唇，她闻见肉味就想吐，所以桌上全都是素菜。
她早就想好了藉口，解释道：「最近我跟着祖母茹素，王爷也应该陪我一起才是。」
顾行舟只得答应。
程吟玉不想多提这个，问道：「方才王爷为何来迟了？」
说到这个，顾行舟脸上带了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景明醒了，本王便临时去了一趟百里府。」
程吟玉惊喜道：「真的？」
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她原以为凶多吉少了，没想到百里公子竟然醒了！
顾行舟颔首道：「真的，只是醒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一炷香的工夫，现在又昏过去了。」
程吟玉笑盈盈道：「只要醒了就好，以后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的。」
顾行舟也是这样想的。
用过午膳，顾行舟又凑了过去，非要将她抱到怀里。
程吟玉不安地扭身，靠近他实在太危险，而且他身上太热了。
「只是抱一抱，」顾行舟埋在她的颈窝里，「不过你若是再乱动，本王便不能保证别的了。」
程吟玉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好。
他的手勒在肚子上，程吟玉谨慎地上移。
顾行舟顺势握住，哑声问：「阿玉想这样？」
第173章 有孕（2）
程吟玉毫不犹豫拿开他的手。
「你若是再肆意妄为，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顾行舟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但是到底还是没再做什么。
见他虽然态度不好，但是收手的动作却迅速，程吟玉的心也软了下，依偎在他怀里。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亲呢？」
「一年后吧。」
程吟玉马上从他怀里钻出来，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就变成一年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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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页
顾行舟把玩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程吟玉别开脸，「你若是不想娶我就直说！」
一年之后，孩子早就出生了！
顾行舟搂住她的肩，笑着解释。
「本王想好了，一定要给你一场盛大的婚宴，十里红妆才配得上你。」
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那么婚宴一定要风光大办，让所有人都知晓他和程吟玉成亲了。
程吟玉很感动，但是现在不是该感动的时候。
她任性道：「我只能给你四个月的时间，今年若是不娶我，明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顾行舟怔了下，笑着问：「阿玉怎么比本王还要迫不及待？」
「哪有。」
程吟玉撅了撅嘴，她原本是不着急的，可是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
「既然阿玉着急，本王便答应你，本王也想早日抱得美人归。」
这句话忽然让程吟玉想起那位西域公主。
她小声问：「容妃现在是不是很得宠？」
顾行舟冷笑一声。
这两日，皇帝连朝政都不管不顾了，整日在芳华宫流连。
或许不必他的人出手，皇帝就灯枯油尽了。
但是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两个月内，他要让皇帝神不知鬼不觉地驾崩。
程吟玉攥紧他的手。
「会不会很危险？」
「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迟了？」
顾行舟失笑：「危险又如何，本王还是要做。」
而且真正危险的不是他，而是他派进宫里的人。
能给皇帝神不知鬼不觉下药的人，除了身边亲近的宫女太监，就是妃嫔了。
半个月前，他的人终于从宫女上位，一个做了才人，一个做了御女。
她们俩正是得宠的时候，可惜半路杀出个西域公主，这几日没有下药。
但是总会有机会，那些药会成瘾，再过几日，皇帝一定会重新进她们两人的宫殿。
程吟玉心惊肉跳地听完这些，声音极轻地开口：「你会不会被冠上弒父的名号？」
「本王自然会嫁祸他人。」
顾行舟捏捏她的脸：「不说这些无趣的了，来聊聊咱们的婚宴。」
程吟玉心中一动，顺着他的话说了几句，尽量平静地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王爷喜欢孩子吗？」
顾行舟想了想：「不喜欢。」
程吟玉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只能失落地垂眸，他居然不喜欢孩子。
「阿玉怎么不问为什么？」顾行舟催她，「快问快问。」
程吟玉却不想说话了，既然他不喜欢孩子，那她干嘛还要再问。
见她不理他，顾行舟憋不住了，自问自答道：「本王不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只喜欢咱们俩的孩子。」
程吟玉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本王一定会做一个好父亲。」
顾行舟畅想着：「如果第一胎是女儿，就送她珠宝和锦衣华服，每日都将她打扮得美若天仙。」
程吟玉笑着颔首。
顾行舟继续说道：「如果是儿子，就把他扔到军营，咱们俩继续过二人世界。」
程吟玉：「……」
「我可捨不得，」程吟玉怒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儿子才不去呢！」
顾行舟连忙哄道：「好好好，不去就不去，让他认真读书。」
程吟玉再次反驳：「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王爷不许逼他。」
顾行舟小声嘟囔：「说得好听，你倒是给本王一个成为父亲的机会。」
程吟玉顿时一僵，轻声道：「会有机会的。」
「成亲之后是吧，」顾行舟嘆了口气，「狠心的阿玉。」
他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本王有问题？」
程吟玉一脸迷茫，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宠幸你两个月之久，你的肚子居然毫无动静。」
顾行舟吸了口气：「一会儿本王要去找太医好好看看。」
程吟玉：「……」
她就不该提什么子嗣的问题。
她怕他乱喝汤药，安慰道：「或许是我的问题，与王爷没关系。」
顾行舟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程吟玉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小声问：「怎么了？」
「你在青楼的时候，老鸨有没有逼你喝绝嗣汤？」
程吟玉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看出来了。
「没有，」她摇摇头，「原本应该是在开苞之后再喝的。」
差一点，她就丧失了生儿育女的能力。
顾行舟抱紧她。
程吟玉本以为他会说点别的，没想到他却低声道：「那一定就是本王的问题了。」
程吟玉：「……」
她绞尽脑汁安慰他。
「或许是还没到时候，等成亲之后，若是还未有孕，那时王爷再请太医也不迟。」
顾行舟勾起唇角：「阿玉对本王的能力这么有信心？」
程吟玉红着脸拧他一下。
「王爷，如果我真的喝了绝嗣汤，你还会娶我吗？」
顾行舟定定地看着她。
「会。」
「到现在，你还在怀疑本王对你的爱吗？」
「是不是非要让本王把心剖出来给你？」
他声音很闷，越说越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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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孩子是锦上添花，没有孩子，我们就自己过，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程吟玉哼了一声，并不相信。
「可是王爷方才还想找太医瞧瞧呢。」
「逗你的，你也信。」
顾行舟蹭了蹭她的脸，缱绻道：「本王到底有没有生育能力，阿玉的肚子最清楚。」
程吟玉轻缓地眨了下眼睛。
她的肚子确实清楚，因为现在有一个孩子正在孕育。
只等着哌哌坠地的那一日。
第174章 投其所好
雷声涌动，大雨瓢泼。
看来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程吟玉便慵懒地躺在顾行舟怀里。
孕中总是容易睏倦，现在待在顾行舟身边，她觉得有安全感，更想睡觉了。
「我先睡一会儿，」程吟玉喃喃道，「雨停了叫我。」
顾行舟却不想让她睡。
他不满道：「阿玉，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不能多说会儿话吗？」
程吟玉强打起精神：「好吧，你说。」
半晌没等来顾行舟说话，程吟玉蹙眉：「你再不说，我真的睡了。」
顾行舟这才开口：「你的家人都是什么性子？喜欢什么？」
程吟玉闻言有了些精神：「你问这个做什么？」
「本王要投其所好。」
顾行舟嘆了口气：「上次见你哥哥，他对本王真是不假辞色。」
程吟玉便想起哥哥跟她讲的事情，忍不住笑起来。
「你不会真的叫他大哥了吧？」
「是啊，」顾行舟大言不惭地点头，「本王想让他潜移默化地接受这个身份，没想到他对本王更厌恶了。」
说到最后，他一脸郁闷：「这不应该啊。」
程吟玉：「……我哥哥吃软不吃硬。」
顾行舟更不解：「将一头鹿送给他还不软？叫他大哥还不软？」
程吟玉有点无语：「你将心比心想一想，如果你讨厌百里公子，他这样讨好你，你会觉得生气还是欣然接受？」
顾行舟：「……」
他不讨厌百里景明，但是景明为了妹妹这样讨好他的时候，他还是觉得生气。
那么，大舅哥岂不是更生气。
兄长面对妹夫总是这个态度，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于是他决定换一个人投其所好。
「岳父大人喜欢什么？」
程吟玉红着脸道：「你别乱喊。」
「就喊，」顾行舟亲她一下，「本王还要喊一辈子。」
程吟玉不跟他掰扯这个，仔细想了想才开口：「我也不知道爹爹喜欢什么，他很忙，我不常见到他。」
「不过，爹爹很听娘亲的话，只要娘亲答应，爹爹肯定就答应了。」
顾行舟便问：「岳母喜欢什么？」
「岳母喜……」
顾行舟忽然笑了起来。
程吟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瞪他一眼，差点被他带跑偏了！
「我娘亲喜欢练字，收藏了许多大家墨宝。」
顾行舟摸摸下巴，又问：「祖母呢？」
「祖母喜欢吃斋念佛，还喜欢研制胭脂水粉，我现在用的，全是祖母研制的。」
顾行舟情不自禁地摸了下她的脸。
「怪不得阿玉养的比王府的时候还要好，原来是祖母的功劳。」
粉白色的肌肤透着光，像一颗毫无瑕疵的粉碧玺，不必打磨便熠熠生辉，令人爱不释手。
程吟玉打掉他试探着往衣襟里钻的手。
她生气道：「王爷再不规矩，我就回府了！」
顾行舟讪讪道：「本王一时冲动了。」
只是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情不自禁，早已成了一种本能，真的不能怪他。
又说了会儿话，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
程吟玉起身道：「王爷，时候不早，你该走了。」
他们俩已经待了快半个时辰了，若不是因为这场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霜影早就冲进来了。
顾行舟嘆了口气，再次紧紧抱住她。
「这几日本王忙着安王府的事，暂时不能去找你，若是有空，本王一定过去。」
七皇子的王府曾是某个罪臣的府邸，皇帝大手一挥便给他了。
不过这座府邸已有五六年未住人了，年久失修，需要好好修缮一番。
只是七皇子性子软，不管工匠们说什么，他都说好。
没有主见，工匠们便会应付差事，以后住的肯定不舒服。
作为七皇子的兄长，他当仁不让地揽下了这个差事。
程吟玉轻轻点头。
「王爷也别太累了，还有，一定要小心行事。」
「只要你好好的，本王也一定会好好的。」
顾行舟亲了亲她的脸，转身离开。
不多时，梁衡过来了，两人一齐走出桃花源，各自分别。
坐上马车，雪影笑道：「小姐的气色真好，是不是很满意梁公子？」
程吟玉低头整理裙摆，掩去唇边的笑意，轻轻应了一声。
回到国公府，有小厮迎了上来。
雪影看出是二房那边的人，皱眉问：「什么事？」
「二爷忽然高烧不止，烦请小姐过去侍疾。」
「我家小姐没空！」
雪影忍不住骂道：「说过多少次了，你们还来，不是说我家小姐克二爷吗，竟然还敢让她过去，也不怕把人直接给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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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僵了下，勐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
「奴婢失言，请小姐责罚。」
程吟玉笑道：「无妨，起来吧，你说的明明是实话。」
她看向小厮：「为了二爷的性命着想，我还是不过去了。」
说完她便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但是好心情全都没了。
自从她回府，程仲德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次次都让她去看望。
虽然她每次都拒绝了，但是心情总会受些影响。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程吟玉难得强硬了一次。
「以后二房的人再来，直接打出去便好，不必告诉我。」
雪影兴奋地福身应是，小姐终于想通了，早就该这样了！
反正有老夫人她们护着小姐，国公爷也没再偏帮过二房，谅二房的人也不敢对小姐怎么样。
回到明珠院，程吟玉一口气睡了两个时辰，傍晚才醒来。
她清清嗓子，唤来雪影。
「和祖母说一声，我今晚不去寿安堂用晚膳了。」
她怕自己在用膳时忍不住干呕，祖母和娘亲肯定能看出来原因。
就算没看出来，让府医把个脉，什么都清楚了。
雪影讶然道：「可是老夫人早就请人过来了几趟，说等您醒了，立刻去寿安堂叙话。」
程吟玉抿了抿唇，肯定是要问今日和梁衡见面的事了。
她嘆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小腹的位置。
宝宝一定要乖乖的，别给娘亲捣乱。
第175章 钻被窝
寿安堂。
程吟玉依然是最后一个到的，老夫人牵着孙女的手让她坐下。
「近日囡囡可真是越发懒了，请五次，有三次都偷懒不过来。」
程吟玉笑盈盈道：「我这不是怕祖母见我太多次就不喜欢我了吗，孙女略施小计，让祖母更喜欢我。」
老夫人笑呵呵道：「你一日来八趟，祖母更喜欢你。」
说话间，晚膳端上来了。
程吟玉屏息片刻，慢慢吸气，幸好没有那种干呕的感觉，终于轻舒一口气。
不过她食慾不太好，所以不经常夹菜，咀嚼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齐氏关心道：「囡囡胃口不好？」
程吟玉点点头：「天热，所以晚上不太想吃。」
老夫人擦了下嘴，道：「不如让府医过来瞧瞧？」
程吟玉心里咯噔一声，笑道：「只是吃得少一些而已，祖母别大惊小怪。」
见孙女不想瞧郎中，老夫人也没坚持，年纪大了之后，瞧见郎中总觉得心里发憷。
吃到一半，齐氏问起今日的见面。
程吟玉乖巧道：「挺好的，梁公子一直规规矩矩的，也很照顾我。」
「就这样？」齐氏问，「你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程吟玉轻轻蹙眉：「我和梁公子才见过两三面，所以暂时还没有别的心思。」
说完她撅了撅嘴：「娘亲，你怎么这么着急，是不是想让女儿尽快嫁出去？」
见女儿误会，齐氏温声道：「自然不是。」
「只是，若是你对他实在生不出什么别的情意，那便换个人，别耽误了你。」
程吟玉不想换，下一个人说不定就没梁公子这么好了，而且还学过医术，可以给她把脉。
她琢磨着，下次见面之后，一定要跟祖母和娘亲说，她有点喜欢梁衡了。
想到这里，程吟玉便道：「若是下次见面依然没有感觉，我便和娘亲说。」
齐氏颔首道：「好，过几日你们再见一面吧。」
下次见面的时间定在五日后，依然是桃花源。
顾行舟要忙别的事，没空过来。
这是程吟玉特意挑的时间，这样她就能多问梁衡一些孕期问题。
挥退丫鬟，程吟玉让梁衡帮她把脉。
梁衡沉吟片刻，收回手道：「腹中胎儿甚是康健，程小姐不必担心。」
程吟玉放下心，又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不再呕吐？」
自从知晓有孕，她一直在提心弔胆，幸好宝宝乖巧，和祖母她们用膳的时候从来没有干呕过。
梁衡道：「此种症状因人而异，可能明日就消失了，也可能持续到六七个月。」
程吟玉抿了抿唇，所以这是没有定数的事，全看她自己的体质如何。
她又问了许多问题，梁衡一一解答，两人这才分别。
回到明珠院，程吟玉又睡了一觉。
最近她愈发嗜睡，梁衡说这是正常的，她便放心睡了。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程吟玉只想赖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于是唤来雪影。
「去跟我祖母和娘亲说一声，我今晚想早些睡，明日再将今日见面的事情告诉她们。」
雪影诧异地问：「小姐不是刚醒吗？」
程吟玉面不改色道：「下午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想事情，所以我最多只睡了一个时辰。」
雪影很容易便相信了，偷笑道：「小姐一定是在想梁公子吧？」
程吟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催她快去。
雪影很快便回来了。
「小姐，夫人说一会儿她会亲自过来一趟。」
程吟玉嘆了口气，娘亲可真是的，非要将今日事今日毕贯彻到底。
下次再和梁衡见面，她一定一回府就先去找娘亲将事情说了，然后再回明珠院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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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用过晚膳，娘亲还没过来，应该是有事耽搁了。
程吟玉便先去梳洗了，然后让雪影回去，今晚不用她伺候了。
不然对着旁人说喜欢一位男子，怪难为情的。
将人赶走，程吟玉半躺在床榻上，捧着江芷新买的话本子看了起来。
万籁俱寂中，紧紧关着的窗牖忽然有些轻微的响动。
程吟玉惊了下，蓦地挺直嵴背。
顾行舟不会这个时候来了吧！
她紧紧盯着窗牖处，一只大掌扒着忽然敞开的窗沿，翻身跳了进来，然后迅速关窗。
果然是顾行舟。
程吟玉急得不行，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顾行舟抱住她，「一想到你今日和梁衡待了这么久，本王就忍不住吃味。」
所以他将事情处理好之后马上过来了，就是为了今晚可以抱着温香软玉一起睡。
他轻吻她的耳垂，低声问：「这么久不见，阿玉有没有想本王？」
程吟玉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话，着急道：「你快走，我娘亲一会儿就来明珠院了！」
顾行舟匪夷所思地问：「都这个时候了，岳母还不休息？」
程吟玉没空跟他打嘴仗，推着他离开。
「快走！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行舟怔了下，笑道：「好像来不及了。」
程吟玉想死的心都有了，没想到他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笑得出来。
她焦急地问：「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自然没有，本王只是觉得，让岳母见见女婿也不错。」
不错你个大头鬼！
「囡囡，还没睡吧？」
窗外传来娘亲轻柔的声音。
程吟玉一边寻找藏身的地方一边说话。
「娘亲，你终于过来了，我有些困，要不明日再说吧。」
齐氏道：「只是几句话的事，既然你还醒着，那娘亲便进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程吟玉方寸大乱，低声道：「你躲衣橱里去。」
顾行舟摇摇头，指指她的被窝。
程吟玉迟疑了一会儿，顾行舟已经灵活地钻了进去，躺在里侧，一只手横着她的腰间。
不等她将顾行舟的手拿开，娘亲已经踏入内室。
程吟玉飞快地看了一眼被子，还算平整，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里面多了个人。
她松了口气，将话本子放在肚子的位置遮掩几分，这才朝着娘亲露出一个有些仓促的笑。
「娘、娘亲，你来啦！」
齐氏奇怪地问：「囡囡紧张什么？」
第176章 我看得上就行
「我没有紧张啊。」
程吟玉攥紧手里的话本子，沖娘亲一笑。
可娘亲显然不太相信，视线在她脸上游移。
程吟玉灵光一现，解释道：「其实我是害怕娘亲不让我看话本子，我还没来得及藏好。」
腰侧的唿吸倏然变重，引来一片热烫。
程吟玉知道顾行舟在笑。
她也知道自己找的藉口很拙劣，但是她实在没办法了。
齐氏笑道：「话本子而已，我做姑娘的时候也会看，这有什么。」
程吟玉讷讷道：「女儿就是担心嘛。」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齐氏上前几步，坐在床边，摸了摸女儿的头。
程吟玉瞬间浑身紧绷起来，离得这么近，她真怕娘亲会发现被窝里的凸起。
她没敢乱看，也不敢乱动，生怕将顾行舟的脑袋露出来。
程吟玉决定速战速决。
「娘亲，你是来问我见梁公子的事的吧？」
被窝里，腰肢被勐的收紧，差点勒得她喘不上气。
程吟玉轻轻蹙了下眉，顾行舟真讨厌，明明知道是假的，居然还吃醋。
吃醋就算了，干嘛这么用力，万一宝宝有什么不好，她再也不理她了！
齐氏颔首道：「这次你见了他之后，感觉怎么样？」
程吟玉羞涩垂眸，小声说：「娘亲，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见女儿这副模样，齐氏莞尔道：「怎么就害羞了？」
「还不是因为娘亲总是问这些。」
程吟玉福至心灵，顺便解释了一番。
「我今日没去用晚膳，就是因为不想在大家面前说这些。但是如果只有娘亲在的话，我就无所顾忌了。」
齐氏被哄得心花怒放。
「我说呢，三请四请也请不来，原来是害羞了。」
顾行舟躲在被窝里咬牙切齿，以前她就是这样做戏骗他的！
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不过现在岳母也被哄得找不着北，他顿时觉得好受多了。
一定是因为阿玉说甜言蜜语的功力炉火纯青，才不是因为他好骗。
他继续听了下去。
「娘亲，你别说了。」
程吟玉轻轻推了娘亲一下：「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待得越久，越是有暴露的风险，她的心就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齐氏道：「我还没说完，囡囡急什么。」
程吟玉愣了下，还有什么事？
「这几日，你哥哥在调查梁衡的兄弟姐妹，他有一个远嫁的亲姐姐，还有两个庶兄，他们……」
后面的话，程吟玉都没认真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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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行舟一直在捣乱，一只手小幅度在她的周身游走，轻轻的，柔柔的，痒痒的。
偏偏她半点也不能奈何他。
程吟玉借着抚摸头髮的动作快速瞥了眼锦被，若是娘亲回过头，完全可以发现被窝在动。
她又气又急，他真是一点都不怕，提心弔胆的人一直是她！
「……囡囡，你怎么想？」
程吟玉匆忙回神：「我什么都没想！」
齐氏挑了下眉：「可是他的庶兄做的事可大可小，你也不介意吗？」
程吟玉根本没听是什么事，她咬了下唇，假装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觉得，既然是梁公子入赘，那么我们以后见梁家人的机会肯定少之又少，旁人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
齐氏颔首道：「倒也是这么个理，囡囡想的真是通透。」
程吟玉松了口气，幸好矇混过关了。
「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听到这句话，程吟玉狠狠地松了口气。
「娘亲慢走，我送送您？」
说着她作势要起身，齐氏扶住她的肩。
「不必了，囡囡快睡吧。」
程吟玉笑着点头。
目送娘亲走出内室，她立刻靠在软枕上，心跳声大得吓人。
顾行舟想钻出来，程吟玉一直按着他，生怕娘亲再来个回马枪。
等了片刻，外头依然寂静无声，程吟玉这才收回手。
下一瞬，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下坠，一只手及时捂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叫喊声。
被窝里一片漆黑，她还未适应，覆在脸上的手便变成了薄唇。
他的吻攻势迅勐，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
程吟玉感受到强烈的占有欲。
他在不安，也在嫉妒，却不能伤害她，只能将所有的情绪化为一个缠绵的吻。
程吟玉反而放松下来，轻柔地回应他。
顾行舟也逐渐平静下来，慢慢地吻着她娇艷的唇瓣。
只是有些话，他还是不吐不快。
「阿玉，梁家的条件有本王好吗，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而已，他也没有官职在身，比得上本王吗？」
程吟玉哄道：「自然是比不上的，王爷天下第一厉害。」
「既然如此，岳母为何看不上本王？」
顾行舟埋在她的脖颈里，声音很闷。
他知道是因为那次林缨发疯的时候，他没来得及回来救她，所以才让她的家人这么厌恶他。
可是他也照顾了她这么久，若是没有他，她或许现在还待在红绡楼里接客。
就算是花魁，也只是表面光鲜罢了，过得一定很惨。
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程家人竟然一点都不在意。
程吟玉小声说：「我看得上就行了。」
「好阿玉。」
顾行舟用力亲了她一下，这才将被子掀开。
枕在软枕上，顾行舟凝视着她的眉眼，看得程吟玉一阵心慌意乱。
「先吹灯吧。」
顾行舟不答应：「吹灯只能做那种事，除非你让我做一次。」
程吟玉：「……」
她随他去了，反正今晚不会再有人过来了。
「这几日有没有想念本王？」
方才他问的问题，她还没告诉他。
程吟玉不好意思说，靠近他轻轻亲了一下。
顾行舟勾了勾唇，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到怀里。
程吟玉生怕压到肚子，小幅度地往后退，引来顾行舟的不满，重重地撞上去。
她差点没忍住溢出一声娇吟。
顾行舟隐忍片刻，哑声道：「就这么害怕本王会对你做那种事？」
程吟玉嗔他一眼：「我说不害怕，你自己信吗？」
他无时无刻不在引诱她，若不是她意志坚定，早就被……
顾行舟摸摸鼻子：「为什么不信，本王可是正人君子。」
程吟玉：「……」
没见过正人君子夜探香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第177章 嫂嫂
程吟玉躺在顾行舟怀里，享受着片刻的岁月静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渐渐聊到百里景明。
「这几日他恢復得不错，可以下床走动片刻了，不过还是醒醒睡睡的。」
程吟玉问：「那九公……颂宁呢？」
「她自然在照顾景明，」顾行舟心中一动，「你想不想见见她？」
他的家人，也应该介绍给程吟玉认识才对。
程吟玉轻缓地眨了下眼睛：「怎么见？」
「下次你和梁衡见面的时候，我带她过来？」
顿了下，顾行舟又觉得不妥。
他和程吟玉见面的次数本就少之又少，就算是亲妹妹，也不能打扰他们难得的相处时光。
但是，百里伯父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明日就要启程前往禹州。
等百里景明的身子养得差不多了，也是要跟着过去的。
颂宁说，她一定会陪在百里景明身边。
这样一想，这次不见，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顾行舟道：「回头我让她来国公府拜访你。」
说着他揶揄道：「你们国公府不会因为她现在是平头百姓就将她拒之门外吧？」
程吟玉轻拍他一下。
「我只是担心祖母和娘亲会多想，以为我和你还在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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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顿时沉下脸：「什么叫纠缠不清，我们明明是藕断丝连。」
无所谓的程吟玉：「意思差不多。」
气闷的顾行舟：「这怎么能一样。」
「在我祖母她们看来，就是纠缠不清，」程吟玉哼了一声，「你再反驳一句，我就不理你了。」
顾行舟恶狠狠地捏了下她的脸。
「纠缠不清就纠缠不清，本王一直缠着你，走到哪缠到哪。」
程吟玉：「……」
顾行舟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让颂宁过来，正好试探一番岳父岳母对本王的态度，一举两得。」
程吟玉便答应了下来。
顾行舟雷厉风行，隔日就将拜帖递了过去。
管事自然先将拜帖交到齐氏手中。
齐氏看了两眼，暂时留下了，等晚上用膳的时候将这个消息告诉女儿。
正好今日人来得齐，程吟玉假装犹豫片刻，挨个问了一遍。
老夫人道：「囡囡想见就见，我向来不管这些事。」
程吟玉便懂了，祖母只想让她高兴。
程和光忍不住出声：「祖母，秦王居心不良，这可是秦王的妹妹，怎么能让她进府呢？」
程吟玉默默吃了口菜，哥哥一直是顾行舟的忠实抹黑者。
程疆训斥道：「怎么这样和你祖母说话。」
「祖母，孙儿语气太重了。」
顿了顿，他再次说道：「总之我不答应。父亲，您呢？」
程疆道：「我听你母亲的。」
齐氏缓缓开口：「还是要看囡囡的意思，囡囡想不想见她？」
程吟玉心里咯噔一声，放下筷子，老老实实道：「我也不知道，等你们商量出结果，我再决定见不见。」
一直默默观察局势的江芷决定助她一臂之力。
「想见就见嘛，反正来的人又不是秦王殿下本人，怕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有道理。
程吟玉顺势开口：「上次我没去她的及笄礼，这次若是再拒绝，于礼不合，明日便跟她见一面吧。」
见妹妹这样说，程和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让你嫂嫂陪你一起。」
程吟玉自然没有拒绝。
程和光便放下心了，悄声与妻子道：「到时候若是秦王使了什么坏心思，你便告诉我。」
江芷笑盈盈道：「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翌日清晨，顾颂宁进了国公府。
程吟玉和江芷将她迎进明珠院。
瞧见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姑娘，顾颂宁将那句「嫂嫂」吞到肚子里，怯怯唤了一声程小姐。
她本就是个怕生的人，面对两个相当于陌生人的人，她说不出第二句话了。
程吟玉笑道：「叫我吟玉便好，这位是我嫂嫂，江芷。」
顾颂宁轻轻点头：「叫我颂宁就好。」
三人寒暄一番，江芷便让她们俩聊，随意找了个藉口去院子里了。
等她走了，顾颂宁放松了一些，鼓足勇气喊出一声「嫂嫂」。
程吟玉毫无准备，被叫得红了脸：「你、你……」
顾颂宁抿唇一笑。
「我马上就要跟着百里公子去禹州了，等你和我哥哥成亲的时候，我可能不在京城，提前唤你一声。」
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程吟玉莞尔道：「那我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妹妹？」
顾颂宁的眼睛亮了亮。
「这样说，嫂嫂是真的想嫁给哥哥了？」
「你都叫我嫂嫂了，难道我还能抵赖不成？」
顾颂宁有些兴奋：「那我就放心了，嫂嫂你也要放心，我哥哥一定会想办法与你成亲的！」
程吟玉颔首道：「我相信他。」
说完了她的事，程吟玉问起顾颂宁的事。
「方才听你叫百里公子，你和他还是不熟悉吗？」
顾颂宁讷讷道：「一时忘了，平日里我是喊他景明的。」
程吟玉点点头，轻声问：「你喜欢他吗？」
顾颂宁迷茫地摇摇头。
「他救了我一命，我只想照顾他，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程吟玉问：「那百里公子什么态度？」
「他想让我离开，」顾颂宁咬了下唇，「他说他以后可能是个废人，不必照顾他。」
「可是若是不照顾他，我良心不安。」
程吟玉嘆了口气：「趁着还没去禹州，你好好想一想吧。」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将百里景明喜欢她的事告诉她，又怕她因此陷入更深的纠结，便没再提。
「我早就想好了，」顾颂宁道，「我会陪他一起去的。」
程吟玉便没再说什么。
离开之前，顾颂宁送上了新婚贺礼。
「这是我亲手绣的几条帕子，不过绣的匆忙，嫂嫂勿怪。祝你和哥哥白头偕老。」
程吟玉郑重收下。
五日后，顾颂宁随着百里景明前往州。
马车辘辘远去，顾行舟凝视了很久很久。
下次再见，一定是他坐上九五之尊之位的时候。
这一天，一定不会太晚。
第178章 过错
九月初八，程吟玉用上了月事带。
她原本就习惯于自己洗月事带，不需要假手于他人，所以隐瞒雪影她们也算方便。
只要假装自己肚子疼就行了。
于是她白天没有出门，躺在床上装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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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她怕自己装得太过，祖母派府医过来瞧病，于是决定去寿安堂用膳。
老夫人问：「囡囡身子好了？」
「嗯，不太疼了，」程吟玉乖巧道，「所以孙女就来孝顺祖母了。」
「咱们女人就是受罪，」老夫人嘆了口气，「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就好了，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生孩子。」
暂时没有这档子事、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的程吟玉很心虚。
「祖母，快用膳吧。」
心里藏着事，她味同嚼蜡。
这种骗人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她又不得不隐瞒家人。
她默默地想，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她一定会坦白。
用过膳，程吟玉慢悠悠地往明珠院走去。
梁公子说饭后可以散散步，有助于生产。
虽然她的肚子还没显怀，但是她害怕自己难产，每日都会走一走。
进入九月，天没那么热了，凉风徐徐，吹得人舒服。
程吟玉便往湖边拐了拐，绕着湖散步。
雪影笑道：「小姐今日真有兴致。」
程吟玉还未开口，便瞧见前方有二房的人，程含蕊带着五岁的弟弟程轩在湖边玩。
「扫兴的人来了，」程吟玉眼不见心为静，「回去吧。」
「站住！」
身后传来程含蕊的声音，程吟玉蹙眉看向她。
「见了我为何不打招唿？」程含蕊怒气沖沖道，「真没教养！」
程吟玉平静地看着她：「我确实没有，那又如何？」
程含蕊噎了下，又趾高气昂地开口：「就算回到国公府，你还是那个青楼里的妓子，什么都没学会！」
程吟玉微微歪了下头。
「你再多说一句我不喜欢听的话，我明日就让祖父将你嫁出去。」
「大伯才不是这样做，」程含蕊提高声音，「你想都别想！」
虽然声音大，但是她其实没有多少底气。
自从程吟玉回来，她明显能感觉到大伯对她没那么上心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程吟玉耸了下肩，「只要我跟祖父说你喜欢我哥……」
「住口！」
程含蕊警惕地看看四周：「你走就是了，我不拦你了！」
「我还有话说，」程吟玉一字一顿道，「以后你爹再生病，不要再来明珠院，我不是郎中。」
这段时间，程仲德还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总能通过各种途径传到她耳朵里，烦不胜烦。
程含蕊咬牙切齿：「我爹爹是你的堂祖父！你怎么连一点孝心都没有？」
「如果他当初没把我丢出去，我自然有孝心。」
程吟玉瞥了眼单独留在湖边的程轩，顿了顿，还是提醒了一句。
「去看看你弟弟吧。」
程含蕊心中一跳，缓缓扭过头去，便见弟弟脚下一滑，半个身子落进水里，缓缓下沉。
「姐……姐！救我！」
程含蕊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朝着弟弟飞奔而去。
程吟玉收回视线，没再管结果，淡淡道：「走吧。」
雪影咂舌：「小、小姐，咱们就这样走了？」
程吟玉道：「你若是想救，便过去帮她。」
反正她已经提醒过了，不管有没有救回来，她都无愧于心。
雪影连忙摇摇头：「我听小姐的。」
回到明珠院，程吟玉又开始装肚子痛，坐在榻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前去梳洗。
刚从盥洗室出来，霜影走上前来。
「小姐，二房那边让您过去一趟。」
程吟玉蹙紧了眉，她好心提醒，程含蕊不会倒打一耙吧？
霜影解释道：「说是想感谢小姐。」
程吟玉才不信。
若是真的想感谢她，那就送她珠宝首饰，她才不会跑去什么二房，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而且，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二房的人忽然这么殷勤，她不得不多想。
「人救回来了吗？」
「救回来了，就是呛了几口水，还受了好大的惊吓。」
「那就不去了，」程吟玉道，「我要睡了。」
没想到过了一刻钟，正院那边又来请，还是为了这件事。
程吟玉依然不想理会，但是不能不给信国公面子，只好去了一趟。
刚到地方，苏氏便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地感谢她救了儿子。
程吟玉赶紧避开，看向祖母。
老夫人训斥道：「跪什么跪，起来！」
苏氏哭哭啼啼地起身：「如果轩儿死了，我也不活了……」
程仲德也红了眼眶，一脸懊悔地看着程吟玉。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帮轩儿，堂祖父为了以前的事向你道歉。」
程吟玉却不敢相信他是真心悔过，执念了十余年，就因为她救了程轩，所以就既往不咎了？
让她过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看这场戏的吗？
信国公开口：「今日囡囡救了程轩，我很欣慰，囡囡可愿意原谅你堂祖父犯下的过错？」
程吟玉：「……」
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繫吗？
老夫人忍不住出声：「原谅个屁！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扔囡囡的人明明是你！你也是罪魁祸首！」
在小辈面前被髮妻指着鼻子骂，威风了一辈子的信国公有些挂不住脸。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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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扬声道：「确实够了，我也受够了！」
「再这样假惺惺，以后别想让小辈们喊你一声，你跟二房的人过去吧！」
忽然爆发了一场争吵，程吟玉始料未及。
她轻声劝道：「祖母别气坏了身子。」
为了这些人生气，根本不值得。
不管二房是真心悔过，还是包藏祸心，她都不在乎，她只想和祖母、爹娘和兄嫂做家人。
信国公看着与髮妻同仇敌忾的一家人，又看看二房，重重地嘆了口气。
这矛盾是调和不了了，他摆摆手，率先走了，做了一回甩手掌柜。
二房的人还想说话，老夫人眼睛一瞪，他们也灰熘熘地离开了。
老夫人喝了口茶，依然没能平心静气，重重地放下茶碗。
「真是晦气，救了人还被缠上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囡囡就当没看见！」
程吟玉轻轻颔首，宽慰好祖母，疲惫地回到明珠院。
进了内室，雪影愤慨道：「小姐，二房的人可真是的，像是挟恩图报似的！」
程吟玉掀开被子，顿了下，快速盖了回去。
「今晚不必守夜了。」
雪影疑惑地问：「小姐，怎么了？」
「我嫌你聒噪，吵的我睡不着，」程吟玉淡定道，「快回去睡吧。」
雪影笑嘻嘻道：「小姐一定是体谅奴婢辛苦，奴婢告退。」
等雪影走了，被窝里忽然大变活人。
顾行舟掀开被子，抱住程吟玉。
「王爷怎么来了，」程吟玉蹙眉道，「还故意吓我！」
方才她差点喊出来！
顾行舟笑道：「本王算了算，今日应当是你的小日子，所以来充当你的暖手炉了。」
第179章 别压到宝宝
程吟玉很感动，但是她暂时不需要。
「你太热了，」她挣脱顾行舟的怀抱，「离我远点。」
顾行舟匪夷所思道：「可是在襄州的时候，你明明抱着本王不撒手。」
那时候六月酷暑，她都没撒手，现在是秋高气爽的九月，怎么就嫌他热了？
程吟玉顿了下。
梁衡说，孕妇的体温是略高一些的，而且她的癸水也已经停了，自然不需要暖身子了。
她索性耍赖：「反正我今日就是觉得热。」
顾行舟问：「难道是小日子推迟了？」
「没有。」
「那为何……」
「王爷，」程吟玉打断他的话，「我本来就烦，你若是再纠结这个，直接回去好了。」
顾行舟知道她现在情绪波动大，便不提了。
「方才你去哪了，本王等了很久。」
说到这个，程吟玉更气了：「家事，和王爷没关系。」
「本王以后是信国公府的孙女婿，怎么就没关系了？」
程吟玉：「那就以后再告诉你。」
顾行舟：「……」
他将她扯到怀里，亲了好几下。
程吟玉嫌热，又怕他看出什么，没有躲开。
「到底出了什么事？」
见他这么好奇，程吟玉便跟他讲了一遍。
「二房的人居然这样对你，」顾行舟哼了一声，「需不需要本王出手？」
程吟玉失笑：「王爷哪有身份掺和这些事，先顾好你自己吧。」
「行，等本王与你成亲，第一个收拾他们。」
程吟玉嗔他一眼：「睡觉吧。」
躺在床上，顾行舟问：「你的肚子真的不疼了？」
「真的，」程吟玉吹捧他，「可能是那位太医的法子有奇效，我只疼了一会儿就好了。」
顾行舟皱眉思索：「难道副作用是让你觉得热？」
见他误会，程吟玉顺势道：「什么副作用，明明是好处，难道王爷想让我冷？」
「还是冷了好，本王就可以抱着你了。」
顾行舟看了眼他们之间的空隙，遗憾道：「可以躺下一个孩子了。」
程吟玉的心弦顿时绷紧了，无缘无故的，他说什么孩子？
她没接这话，怕自己露馅。
「阿玉，让本王抱一会儿，好不好？」
想到他们已经五六日没见面了，程吟玉便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你不说话，本王就当你答应了。」
顾行舟往她的方向挪了挪，慢慢抱住她。
程吟玉尽量不去想现在很热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最近朝堂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见她问这个，顾行舟立刻来了精神。
「自然有，齐王又被禁足了。」
程吟玉有所耳闻，昨日刚发生的事。
听说是齐王酒后失言，一直念叨着皇上的某个妃嫔，被人听了去，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桃色事件总是传的很快，大街小巷都传开了。
「其实是他与妃嫔私通被抓了，」顾行舟道，「但是这等皇家丑闻，自然是不能让人知晓的。」
而且齐王这次也不只是禁足这么简单，挨了三十板子之后才被拖回齐王府的。
程吟玉纳闷问：「你怎么这么高兴？」
他以前可不是听到这种事就兴奋的人。
「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犯的事越多，对本王越有利。」
顾行舟遗憾道：「可惜始终没有抓到楚王的把柄，不然本王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了。」
他知道皇帝更看好楚王，只是表里不一的人太会装了，他始终没有证据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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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他预想的时间越来越近，若是不在此之前解决此事，楚王一定会是一位劲敌。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了，程吟玉说起别的。
「颂宁现在可到达禹州了？」
顾行舟道：「今日清晨来的信，已经到了。」
程吟玉迟疑道：「上次我见她的时候，她说她不喜欢百里公子。你说，他们俩能成吗？」
「本王说的不算，」顾行舟抚摸着她的长髮，「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颂宁一夜之间长大，她的事情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就算身为兄长，他也不想过多插手其中。
他抚摸的动作让程吟玉昏昏欲睡。
她嘆了口气：「真是坎坷。」
顾行舟哼了一声：「比咱们俩还坎坷吗？」
程吟玉瞥他一眼：「我们哪里坎坷了？」
虽然以前她不喜欢他，但是好歹一直在他身边。
现在表面上分开了，但是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
虽然他并不知道，但是这确确实实是藕断丝连。
顾行舟不忿道：「明明哪里都坎坷！」
程吟玉打了个哈欠：「那你讲讲。」
「你在曲江别院的时候，本王每日往返一回，累死了两匹马。」
「在襄州的时候，你失忆时简直就是六亲不认，将本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进了王府，你的家人二话不说就抢走你，本王都快要气死了。」
「最重要的是，你和本王做戏……」
他说得慷慨激昂，程吟玉却越来越困，将他的声音当成摇篮曲，还没听完便坠入了梦乡。
顾行舟不曾知晓，还在讲着，见她只是偶尔附和，这才反应过来。
他又气又心疼，亲了亲她的脸。
「傻阿玉，睡了也不说一声。」
她喃喃道：「就不说……」
她似乎嫌热，踢了下被子，翻身背对着他。
顾行舟将被子拉上来，无奈地搂住她的腰，正想闭上眼睛，忽然听她梦呓般出声。
「别压到宝宝。」
顾行舟没听清后面两个字，疑惑地问：「别压到什么？」
「宝宝，」程吟玉蹙紧了眉，「肚子里的宝宝。」
第180章 孩子
天光熹微之时，程吟玉忽然有些口渴。
她舔了下唇，一股力道瞬间收紧，又骤然松懈下来。
程吟玉迷茫地睁开眼睛，对上顾行舟血丝明显的双眼。
「醒了？」
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像是一夜未睡。
程吟玉轻缓地眨了下眼睛，问：「王爷怎么还没走？」
「还有时间，原本，本王打算一刻钟后再叫醒你的。」
说话的时候，顾行舟一直紧紧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瞳孔看到她的内心。
程吟玉有些不安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嗯，很大的事。」
顾行舟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昨晚，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呆愣片刻之后反覆确认了好几遍，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
他甚至还掀开了她的里衣仔细查看。
小腹处确实有微微的隆起，月事带也是干净的。
帮她重新穿好衣裳，他沉默了一晚上。
他和程吟玉有了一个孩子。
巨大的惊喜将他淹没，他却不能喊出来，只能默默消化。
他想直接叫醒她的，又怕打扰她休息，于是忍到了现在。
这一晚上过得很慢很慢，慢到他足够想好未来的一切。
程吟玉奇怪道：「什么事？」
他待在这里能有什么事，难不成被雪影她们看见了，然后他用迷药把她们迷晕了？
顾行舟没有说话，只是将手心贴在她的肚子上。
只有他自己知晓，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阿玉，」他轻声唤她，「这里，是不是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他想得到清醒状态下的程吟玉的答覆。
程吟玉又惊又慌地看着他，瞒得好好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昨晚说了句梦话。」
程吟玉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说梦话不能当真，但是看他的神色，肯定是已经确定了的。
她便也不瞒了，将小手贴在他的大手上，轻声说：「马上就满三个月了。」
顾行舟已经做了一晚上的准备，骤然听到她承认，唿吸还是有些艰难。
他声音艰涩地开口：「为什么瞒着本王？」
「我……」程吟玉咬了下唇，「我怕你因为此事冲动，直接谋朝篡位。」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很轻，但是足以让顾行舟听见了。
「在你心里，本王是这么急于求成的人吗？」
程吟玉毫不犹豫道：「是。」
顾行舟：「……」
他深吸一口气：「算你了解本王！」
昨晚他确实已经想好了，只要他坐上那个位置，程吟玉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
谁都不能阻碍他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若不是不想扰她清梦，当时他便将她叫醒，问清楚后直奔皇宫。
但是现在是白天，只能留到今晚再动手了。
程吟玉担心他真的会行动，坚定道：「王爷，你若是这样做，我马上流掉这个孩子。」
「本王的胜算很大，」顾行舟试图说服她，「本王有兵权，军营的将士们都会听本王的号令，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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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想让你这样冒险。」
程吟玉打断他的话：「就算你做到了，你一定会遭天下人唾骂。」
她柔声劝道：「王爷，我真的不着急的。」
「本王着急，」顾行舟定定地望着她，「阿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越晚成亲，对你的名声越不好。」
到时候她挺着大肚子嫁给他，一定会遭人非议。
与其让她被人议论，不如祸水东引，直接引到他身上。
他就是弒父了，那又如何？
他会做一位明君，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让所有人闭嘴。
「我哪里还有什么名声，」程吟玉笑道，「谁不知道我的出身呢？」
顾行舟心里一疼，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谁敢议论，本王便砍了他们的脑袋。」
程吟玉下意识问：「如果王爷议论呢？」
顾行舟怔了下：「本王什么时候……」
「算了，不提了，」程吟玉回过神，故作轻松道，「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顾行舟眉宇紧锁，一定要让她说出来。
「时候不早了，王爷该走了，」程吟玉催促道，「若是被人发现，我们俩都完了。」
顾行舟索性道：「今日本王不走了，陪着你和孩子。」
今日原本就没什么事，直接留在这里也很好，他可以和程吟玉待一整天。
程吟玉惊慌道：「你疯了！」
「这里可以藏身的地方太多了，不会让人发现的。」
顾行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有这么多衣柜，就算躲一整天都没事。
「不行，你必须走，」程吟玉着急道，「万一皇上传召你怎么办？你让沉霄去哪找人？」
「父皇才不会找本王，」顾行舟哼了一声，「这几日他一定是吃药了，正龙精虎勐着呢。」
听到这等秘辛，程吟玉顿时忘了催他离开，诧异道：「王爷怎么知道的？」
顾行舟却不说了，怕脏了她的耳朵。
而且，离国公府侍卫换班还有一刻钟，为了顺利留下，他必须拖延时间。
他越是支支吾吾，程吟玉越是心痒难耐，央求道：「王爷说出来吧。」
顾行舟跟她讲条件：「本王告诉你之后，你要答应留下本王。」
程吟玉顿时醒过神来：「那你还是走吧，我不问了。」
顾行舟哼了一声：「你不问，本王也不走。」
反正脚长在他自己身上，只要他不想动，谁都奈何不了他。
程吟玉着急道：「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你肚子里揣着个孩子都能瞒得好好的，本王自然也可以。」
「哪里一样了，肚子还没显怀呢，你却是个大活人！」
顾行舟又计上心来。
「行啊，等本王走了，晚上直接进宫刺杀，明日你就做皇后。」
程吟玉沉默半晌，深深地嘆了口气。
「那你一定要藏好了，不许出声。」
见她松口，顾行舟兴奋地亲了她一下。
「一言为定。」
第181章 坦诚
作为交换条件，顾行舟很爽快地将皇帝的事告诉了她。
「前两日父皇夜御三女，次日上朝时依然红光满面，所以本王便知道他吃药了。」
听到夜御三女的时候，程吟玉便捂住耳朵了。
她还以为顾行舟发现了药，没想到竟是因为这种事。
顾行舟没再多提，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作为儿子，他也觉得丢人。
他问：「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会儿？」
被他缠着说了这么久的话，程吟玉早就不困了，轻轻摇了下头。
「不睡了。」
顾行舟便抱住了她，低声问：「阿玉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孕的？」
「第一次在桃花源见梁衡的时候，他会些医术，帮我把脉的时候知晓的。」
顾行舟算了算日子，冷哼一声：「竟然瞒了这么久。」
怪不得那日程吟玉看见他的时候眼含热泪，原来是因为刚得知自己有喜，所以喜极而泣。
他无比懊悔，如果他早到一些，肯定可以偷听到些许内容。
程吟玉道：「哪里久了，还不到一个月呢！」
「瞒本王一刻钟也不行，」顾行舟闷声道，「等孩子生下来，本王再好好跟你算帐。」
程吟玉噘嘴道：「你再说这种不着调的话，我就不嫁给你了。」
顾行舟故意问：「哪句不着调？」
单拎出来，确实是正经的话，但是他的语气就是让人想入非非。
程吟玉轻拍他一下。
「王爷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好像不是很激动。」
甚至冷静过头了，她还以为他得知此事之后会手舞足蹈，没想到竟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顾行舟问：「本王彻夜未眠，还不算激动吗？」
当时兴奋之余，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打扰她休息。
将所有的情绪默默消化之后，他凝视着她柔和的眉眼，只剩下满足了。
「不算，必须当场跳个舞才行，」程吟玉故意为难，「你现在就跳给我看。」
顾行舟：「行啊，只要你不怕弄出动静，本王也不怕。」
说着他便要掀开被子，程吟玉连忙拉住他，她怕极了！
「等成亲的时候，本王再跳给你看，」顾行舟低头亲她一下，「跳一整晚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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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页
他的吻愈发缱绻起来，程吟玉忍不住回应。
情到浓时，顾行舟下意识翻身压住她，恍然惊觉对她的肚子不太好，赶紧撑起手臂。
他看着她色若桃花的娇媚模样，轻嘆了口气，用手遮住。
「不要引.诱本王。」
他第一次主动退开，程吟玉觉得稀奇，仗着他做不了什么，偏要引.诱。
柔软指腹像羽毛般拂过手腕，小臂青筋乍起，隐忍又克制地任她玩.弄。
他明明应该推开的，可是又捨不得。
程吟玉看不到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他瞬间紧绷的身躯，笑得愈发得意起来。
她故意问：「王爷，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已经扑上来了吗？今日怎么这般克制？」
顾行舟咬紧了牙，翻身将她抱紧。
「不许再玩了，」他唿吸急促，「面对你，本王的耐力没那么好。」
程吟玉的手脚都被束缚，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听话，等生了孩子，本王随便你玩，怎么玩都行。」
程吟玉：「……」到时候她可不敢招惹他。
顾行舟缓了一会儿，依然没效果，他默不作声地将她的手往下伸去。
程吟玉忍不住扬声：「你……」
「嘘，别引来你的丫鬟。」
顾行舟轻吻她的脸，哑声道：「阿玉玩出的火，当然要让阿玉灭掉。」
程吟玉羞愤不已：「我根本没做什么，是你太容易激动了！」
顾行舟果断承认：「面对你，本王无时无刻都在激动。」
他吸了口气，低声威胁：「下次再这样调皮，就不只是用手了……」
两刻钟后，顾行舟神色餍足地端来一盆水。
程吟玉抿唇将手洗干净。
顾行舟勾了勾唇，忍不住说道：「真是娇气，最后还得靠本王带着你……」
「不许说！」程吟玉下意识往他脸上泼水。
顾行舟：「……」
看着面前湿了半张脸的顾行舟，程吟玉愣了下，噗嗤一笑。
他一言不发地将水倒掉，洗了把脸才过来。
程吟玉哼了一声，幸灾乐祸道：「王爷居然嫌弃自己。」
「阿玉不嫌弃就行，」顾行舟也哼了一声，「不然也不会怀上本王的孩子。」
程吟玉红了脸，又说这种不着调的话！
离程吟玉平常的起床时间还早，两人重新躺下。
外面已经天亮了，时不时地能听到下人放轻脚步走路的声音。
程吟玉的神色紧绷起来，大气也不敢喘。
顾行舟心态平和道：「别担心，如果被发现了，就说本王是你的侍卫。国公府小姐宠幸个侍卫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程吟玉瞪他一眼：「少说话。」
「有件事，本王却不吐不快。」
顾行舟将她搂进怀里，低声道：「你说本王曾置喙你的出身，可是本王想了许久，依然毫无头绪，是什么时候的事？」
程吟玉愣了下，她没想到顾行舟居然还在想这件事。
「第一次从襄州回京的路上，不过我已经不在意了。」
「若是你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将时间地点记得这么清楚。」
程吟玉抿了抿唇，她确实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可以细微到他当时说话的神态。
「你说，难道你在青楼时不知道这个。」
顾行舟也想起来了，皱眉道：「本王竟说过这么混帐的话。」
程吟玉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那时候王爷还没真正喜欢上我吧。」
所以不在乎她的情绪，想说什么便说了。
「自然不是，本王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记了这么久……」
说到这里，他微微扬眉：「不过旁人这样说的时候，你怎么毫不在意？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本王了？」
程吟玉否认道：「我只是觉得你当时的语气太欠揍了。」
那时她确实有点在意，不然也不会难过那么久。
顾行舟根本不听，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你就是喜欢本王，还不承认！」
程吟玉转移话题：「那王爷呢？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顾行舟难得沉默了一会儿。
程吟玉抿了抿唇，他不会到现在还想嘴硬吧？
如果真的嘴硬，她马上让他滚出明珠院！
正咬牙切齿地想着，顾行舟迟疑地开口。
「如果本王说对你一见倾心，你信不信？」
第182章 一见倾心
程吟玉一点都不相信。
那日他只是随意挑了个人解药，正好选中了她罢了，何来的一见倾心？
顾行舟哼了一声：「本王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就算不是，你也只是看我长得比其他姑娘美一些罢了。」
程吟玉撅了撅嘴：「如果我貌若无盐，王爷肯定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顾行舟想了想：「那倒也是。」
程吟玉重重地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嘶，又谋杀亲夫。」
顾行舟亲她一口，这才解释道：「你十四岁时凭着一曲《春江花月夜》名动京城，当时本王也在场。」
程吟玉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会……
她记得那日孙妈妈还细数了一番到场的王公贵族，明明没有秦王殿下的名号。
「本王走到哪里都要亮明身份吗？」顾行舟轻轻捏了下她的脸，「傻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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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要和人谈一桩买卖，对方要去红绡楼，他虽然不感兴趣，但是为了促成生意，自然要奉陪。
刚巧那日是红绡楼新任花魁初次登场亮相，他自然也看了几眼。
那晚的程吟玉，身着一袭娇嫩的粉白色凤尾裙，抱着琵琶，仪态端庄，面容却娇媚倾城，极致的反差。
偶尔垂眸，那双妩媚潋滟的桃花眼撩人心魄。
他承认他有一瞬间的心动，但是他克制住了。
那时他想，他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所以他强迫自己忘记，他也以为自己忘记了。
没想到，那次药效是在经过红绡楼时发作的，只一瞬间，他便想起了她。
既然是冥冥之中註定的，他便没再忍耐，找到她的房间之后便进去了。
若不是因为还要进宫一趟，当时他真想待一整晚。
进宫之后，他也是难得走神了一回，父皇交代的事情他都没听清，满脑子都是与她欢好时的滋味。
所以次日他才会迫不及待地前去红绡楼将她赎回，就这样放在心上许久。
程吟玉听完他说的话，轻缓地眨了下眼睛，原来竟是这样。
顾行舟笑着问：「现在是不是觉得我们是命中注定了？」
「不是，」程吟玉轻轻抿唇，「你那日吓到我了。」
顾行舟浑身一僵，低声道：「抱歉，阿玉，本王那时候……」
「我不是怕你，」程吟玉打断他的话，「是怕被孙妈妈发现。」
身为妓子，她知道自己迟早都会有这么一遭的，所以恐惧并不多。
她怕的是被发现不是处子之身之后，孙妈妈会如何对待她。
幸好顾行舟信守承诺，为她赎身，不然……
顾行舟松了口气：「既然本王将你放在心上，自然说到做到。」
程吟玉跟他翻旧帐：「可是你当时不像是将我放在心上的样子。」
为此她还担心了许久，生怕他只是随口一说，转眼就将她忘了。
而且当时她一时慌乱，竟然没有要个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物件，就这样放他走了。
现在想来，全是后怕。
顾行舟轻咳一声：「本王装的。」
他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能动心，不能喜欢这么妩媚的女人。
「装的可真像，」程吟玉撇撇嘴，「自己都信了吧。」
顾行舟不许她再说，直接堵住她的嘴。
吻得难捨难分之际，顾行舟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
他顿了下，仔细分辨，低声道：「有人进来了。」
他迅速地钻进了被窝里。
程吟玉方寸大乱，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脚步声渐近，又在床边停了一会，慢慢远去。
程吟玉没敢睁开眼睛，直到听到窗外压低的说话声。
「我就说小姐没醒吧，你非不信。」
是雪影的声音。
霜影迟疑道：「可是我明明听到有动静……」
「现在才辰时一刻，小姐怎么可能醒呢，她睡的气色红润极了，你别乱想了。」
程吟玉的脸有些发烫，她哪是睡的，明明是被顾行舟亲的。
顾行舟钻了上来，压低声音道：「你说，她们是不是听到了我们亲吻的声音。」
程吟玉嗔他一眼，不正经。
她命令道：「你现在就躲衣橱里去。」
「为何？」
「我担心她们会进来。」
顾行舟张了张口，程吟玉根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堵死他的后路。
「你若是不听我的，我保证你下次进不了国公府。」
顾行舟垂头丧气道：「狠心的女人。」
「快去。」
「再亲一下。」
由不得程吟玉拒绝，他的唇舌已经贴了上来，反覆厮磨。
程吟玉有点紧张，生怕丫鬟听见。
顾行舟偏要弄出动静，舔咬啃吮，变着法地发出声音。
程吟玉抗议无效，反而被他抓着手腕举过头顶，继续加深这个吻。
亲吻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程吟玉快要喘不上气，顾行舟终于依依不捨地放开了她。
不等她开口，顾行舟自觉地下床，钻进其中一个衣橱。
关上门之前，他用气音叮嘱：「阿玉，本王饿了，记得送早膳。」
程吟玉：「……」
一口都不会让他吃！
她决定再睡个回笼觉，但是过了片刻，眼睛闭上又睁开，她怨念地摇了摇铃铛。
雪影快步走了进来，讶然道：「小姐怎么醒了？」
「饿醒的，」程吟玉抿了抿唇，「将早膳端进来，我在这里吃。」
一听小姐饿了，雪影赶紧走出去，指挥小丫鬟去小厨房说一声。
她折返回来，服侍程吟玉穿衣梳洗。
衣裳是昨晚便准备好的，程吟玉并不担心顾行舟被人发现，穿好之后便去洗漱了。
良久，她从盥洗室出来，坐在梳妆檯前又是好一通涂抹。
早膳早已放在了圆桌上，散发出阵阵香味。
程吟玉不着急，顾行舟躲在闷热的衣橱里却快要窒息了，饭菜的香气飘过来，让他又爱又恨。
她肯定是在故意折磨他，偏偏他又没办法。
不知等了多久，衣橱终于开了，一隙亮光漏进来，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程吟玉扬起下巴：「本小姐大发慈悲，让你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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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顿时笑了，抱拳道：「属下多谢小姐，今晚一定卖力伺候。」
程吟玉瞪他一眼：「快出来。」
「遵命。」
第183章 藏了个男人
为了不被人发现，程吟玉将所有下人都支走了，用膳时不许她们靠近。
顾行舟扫了眼桌上的膳食，啧啧感嘆：「不愧是信国公府，本王吃得都没这么好。」
程吟玉有点无语，她又不是没在秦王府待过，明明差不多。
「快吃吧，」程吟玉坐了下来，「我担心一会儿嫂嫂会来找我。」
顾行舟神色不虞：「她不陪着大哥，找你做什么？」
程吟玉：「……大哥？」
「是啊，」顾行舟面无异色，「难不成我要喊他弟弟？」
「按照年龄来说，确实应该如此。」
「嫌本王老了？」
二十岁的年纪，明明风华正茂。
程吟玉不理会他幼稚的话，低头喝了一口八宝粥。
顾行舟回到正题：「让她回去，今日本王陪着你就够了。」
「我和嫂嫂昨日就约好了，」程吟玉瞪他一眼，「明明是你打乱了所有的计划，还这么理直气壮。」
「本王这不是好不容易才来一趟，」顾行舟连忙哄她，「阿玉，你别生气。」
见他服软，程吟玉也没再说重话。
「嫂嫂还是很支持你的，我们每次见面，她几乎都知道，一直帮我瞒着家里人。你若是对她出言不逊，你在我家里就没有一个人支持了。」
顾行舟摸摸下巴：「既然如此，本王这次露面，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程吟玉：「……你想都别想！」
顾行舟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地用膳。
吃到一半，程吟玉忽然捂住嘴，干呕了几声。
顾行舟顿时一惊，连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程吟玉顾不得说话，轻轻摇了摇头，屏住唿吸走到一旁继续干呕。
顾行舟手足无措地跟着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帮她拍拍后背。
好一会儿，程吟玉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帮我倒杯茶吧。」
顾行舟连忙将茶水送了过来，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与发白的脸，心底涌起一阵自责与心疼。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段时日，你是不是都是这样过来的？」
程吟玉轻轻颔首。
「中秋宫宴那晚，私下见你时是第一次呕吐。」
顾行舟怔了怔：「本王还以为，你是太厌恶本王，所以才……」
他竟然这么傻，没将呕吐与有孕联繫在一起。
母妃怀颂宁的时候也是如此，他竟忘得一干二净。
「不说这些了，」程吟玉有些疲倦，「你先吃吧，我躺一会儿。」
见她这样，顾行舟也吃不下了，坐在床边陪着她。
他低声问：「这个症状，什么时候能消失？」
「梁公子说因人而异，可能明日就好了，也可能持续到六七月。」
顾行舟倏然攥紧她的手，六七个月，这得多难受？
「我想睡一会儿，」程吟玉打了个哈欠，「如果有人来了，你记得藏好。」
顾行舟低低应了声好。
等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去太医院问问，再借几本医书好好琢磨。
陪了她两刻钟，门外有人靠近。
他闪身躲进衣橱，不一会儿便听见丫鬟的声音。
「小姐，您用完膳了吗？」
他屏息凝神，过了片刻，有几个人进来了，脚步声由重到轻。
「小姐睡着了，动作都轻点。」
「今日小姐吃得还挺多的……」
「嘘。」
内室里重新安静下来，顾行舟打开一条缝，观察片刻，这才走了出来。
窗外随时会有人经过，坐在床边太显眼，他小心翼翼地躺进里侧，想了想，又将纱幔放下。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只要他不出声，就不必担心有人会看见他。
顾行舟重新躺了下来，将程吟玉抱进怀里。
成亲一事已经刻不容缓，只有她待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安心。
他默默思忖，如果加大剂量的话，会不会被太医查出来。
下药两个月是万无一失，可是如果变成一个月，那就有些危险了。
正思索着，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少夫人，小姐还在睡觉呢，您在花厅稍坐片刻吧。」
顾行舟便没动，继续躺着。
「没事，我直接去内室等……哎呀，放心吧，我不会吵醒她的。」
他微微一惊，她和程吟玉的关系竟然这么好！
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钻进被窝里。
江芷哼着歌进来，又勐然想起来程吟玉在睡觉，连忙捂住嘴，蹑手蹑脚地坐在贵妃榻上。
过两日程和光生辰，她准备亲手给他缝制一身里衣。
这事是瞒着他的，所以她每日都会在小姑子这里绣半个时辰。
虽然说是半个时辰，但是她每次都和程吟玉聊天聊得忘乎所以，忘了绣里衣。
正好今日来得早，程吟玉还在睡觉，她可以专心一点了。
江芷熟练地从柜子里翻出针线和绣了一半的里衣，认真地绣起来。
半晌没听见脚步声，顾行舟缓缓从被窝里探出头，谨慎地透过纱幔瞄了一眼，见她在绣东西，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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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肯定是给大哥绣的，顾行舟心里泛酸，程吟玉只给她绣过一枚香囊！
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他不应该奢求更多。
顾行舟轻轻吻了下她的脸。
如果程吟玉可以平安度过孕期，就算一辈子只有这一枚香囊，他也愿意。
绣了两刻钟，江芷有些累，伸了个懒腰，又揉揉眼睛。
顾行舟听到动静，默不作声地往被窝里钻，忽然有一种他是姦夫的错觉。
睡梦中的程吟玉感受到一股迅勐的、拉扯的力道，蹙紧了眉。
「别闹了，王爷，」她小声嘟囔，「我要睡觉。」
顾行舟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发出声音，想捂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祈求嫂嫂并没有听见她说话，没想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吸了口气，飞快地钻进被窝。
「吟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
江芷急得扯开纱幔：「若是被人听见，你就……」
剩下的话全都吞到了肚子里，她颤颤巍巍地指着明显不属于程吟玉的、男人的头髮。
程吟玉迷茫地睁开眼睛，便听江芷惊道：「你你你怎么藏了个男人！」
第184章 我什么都没看见
程吟玉直接被吓清醒了。
难道王爷没有藏好吗，怎么就让嫂嫂瞧见了！
虽然知晓江芷不会告诉娘亲她们，但是程吟玉还是不想被旁人知晓此事。
她正想找个藉口矇混过去，顾行舟已经掀开了被子。
程吟玉想死的心都有了，默默蒙住脸。
江芷瞠目结舌地看着顾行舟，喃喃道：「秦王殿下？」
她觉得自己没睡醒，这里可是国公府啊，秦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非是程吟玉特意允许的。
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江芷连忙转身捂住眼睛。
「我什么都没看见！」
顾行舟轻咳一声：「嫂嫂好。」
他已经见过江芷几次，虽然没说过话，第一次说话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他也有些窘迫。
江芷比他更尴尬，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我先走了。」
程吟玉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拉住她。
「嫂嫂，方才的事，你千万别和旁人说。」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之后，江芷悄悄靠近她。
「不过你们玩得这么……嗯……万一被你的丫鬟瞧见怎么办？」
江芷除了尴尬之外也没觉得有什么。
成亲之前，程和光偶尔也会抛弃正人君子的做派，经常趁她上街的时候将她拐走。
但是擅闯尚书府找她是万万没有过的，秦王殿下可真是大胆。
她一边惊嘆一边佩服，看来小姑子和妹夫的感情进展十分不错。
「他、他只是偶尔过来，」程吟玉支支吾吾地解释，「以后我不会让他再来了。」
被江芷发现没什么，若是换个人，她早就吓傻了，一定没有下次了！
在一旁偷听的顾行舟神色不虞，碍于还有人在场，没有开口。
「那我就先走了，」江芷眼神飘忽，「你们一定要小心些。」
程吟玉红着脸点点头，将她送出门去。
想了想，江芷又拉住她嘀嘀咕咕好一阵子，这才走了。
雪影迎上来，问：「小姐，需要奴婢们伺候吗？」
程吟玉攥了攥手指，心虚道：「不用了，我再睡会儿。」
刚关上门，她便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程吟玉悚然一惊，顾行舟不要命了，一门之隔就是她的丫鬟！
顾行舟没说话，抱着她进了内室。
他低声问：「下次不让本王过来了？」
「太危险了，」程吟玉抿紧了唇，「我们不能再这样冒险了。」
「这次是个意外，」顾行舟嘆了口气，「明明前几次都好好的，以后也一定不会被人发现。」
见他还心存侥倖，程吟玉瞪他一眼：「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这次不小心，下次说不定也会犯同样的错。」
这次她真的下定决心了，以后不能再让顾行舟出现在国公府！
顾行舟沉默片刻，道：「阿玉，其实这次被发现，不是因为本王，而是你。」
程吟玉瞪圆了眼睛，他怎么还倒打一耙呢，直到被嫂嫂发现，她都在好好睡觉。
顾行舟长嘆一口气，说梦话这事真是福兮祸之所伏。
他刚从她口中得知有孕的事，转瞬便被梦话害得被人发现。
程吟玉也沉默了，竟然真的是因为她。
趁她心软，顾行舟抱住她，轻声道：「好阿玉，下次本王一早就走，不待这么久了，行不行？」
程吟玉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挣扎。
毕竟有孕在身，她何尝不想让他陪在她身边，一同对抗所有艰难险阻。
可是风险实在太大，她不想如此冒险了。
「王爷，真的不行，」程吟玉认真地看向他，「你专心盯着朝堂，等成亲之后，我们每天都会在一起。」
见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顾行舟嘆道：「阿玉怎么这么狠心。」
「只是比你清醒一些罢了。」
朝堂之上瞬息万变，她不信顾行舟不懂这个道理。
而且皇上的身子日渐亏空，随时都有倒下的风险，说不定便是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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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多留一刻，得到消息的时间便会越晚。
顾行舟不跟她争辩这个，低声问：「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程吟玉严肃的面庞瞬间变红了，嗫嚅道：「没什么，不关你的事。」
顾行舟端详着她色若海棠的脸：「看来很关本王的事。」
程吟玉：「……」
其实也没什么，江芷让她避孕而已，还传授了几个法子。
可是她连孩子都有了，这法子自然也用不上了。
在顾行舟的逼问下，程吟玉只得微喘着、断断续续地说完了。
「还以为是什么事，」顾行舟哼了一声，「幸好不是劝你将本王赶走。」
程吟玉嗔他一眼，如果是将他赶走的话，她脸红什么！
「自然是气的，因为你也不想让本王离开。」
程吟玉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见她铁了心不让他过来，顾行舟长嘆一口气。
「等本王回去之后，这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
程吟玉思索片刻：「如果王爷睡不着，那便给孩子取名字吧，肯定可以打发时间。」
听她说这个，顾行舟立刻来了精神：「阿玉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都可以，王爷呢？」
「都想要。」
程吟玉拧他的胳膊，第一个还没生下来，他就开始想第二个了！
她给他下达任务：「下次见面，男女各取二十个名字交给我过目。」
顾行舟哼了一声：「各取一百个也……不对，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程吟玉思索片刻：「五日后吧，我和梁公子约好了，他每隔一段时日便来帮我把脉。」
听她说起梁衡，顾行舟顿时有些吃味。
「第一个知晓你有孕的人竟然不是本王。」
程吟玉笑道：「王爷若是学好医术，自然就用不着梁公子出马了。」
「等着，下次见面时，本王一定能学会。」
程吟玉诧异道：「又要取名字又要学医，王爷忙得过来吗？」
顾行舟控诉道：「谁让某个狠心的女人一直拒绝本王，本王只好化悲愤为动力了。」
程吟玉：「……」
第185章 得心应手
临近午时，程吟玉让顾行舟藏进了衣橱。
一直假装睡觉也不是办法，而且她单独待着，说不定也会引来怀疑，便让丫鬟进来服侍了。
刚开始她还胆战心惊的，担心顾行舟故意搞出什么动静吓她，眼睛一直忍不住往他藏身的地方瞟去。
没想到他一直安安静静的，像是从未来过。
程吟玉放下心，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故技重施，让丫鬟们离开。
雪影忐忑地问：「小姐，是奴婢们哪里服侍得不好吗？」
今日小姐有些奇怪，早午膳单独用也就算了，不让她们进内室就说不过去了。
她们是丫鬟，服侍小姐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然让小姐亲自端茶倒水吗？
思来想去，肯定是她们服侍得不周到，所以小姐想换人了！
「自然不是，」程吟玉笑道，「今日我想自己用膳，你们一堆人围着，我有些不自在。」
「真的只是这样？」雪影依然惴惴不安，「小姐不会是想将奴婢们发卖了吧？」
程吟玉顿时愣住：「你想哪去了，我像这样的主子吗？」
雪影还想再说什么，程吟玉却不想再周旋了。
「不过你们再不出去，我就不能保证了。」
丫鬟们对视一眼，赶紧走了。
等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人打扰了，顾行舟这才出来。
他笑道：「没想到阿玉在国公府里积威甚重，没人敢忤逆。」
方才他听她们说话时，他还以为程吟玉会耐着性子和丫鬟们讲道理，以理服人。
没想到一句话就将她们的嘴堵住了。
「自然是因为有底气，」程吟玉故意呛他，「我在秦王府时可不敢这样。」
顾行舟轻咳一声，以她侍妾的身份，就算有宠爱，自然也是不敢的。
他揽住她的腰，沉声道：「下次再去秦王府，阿玉就是王妃了，连本王也听你的。」
程吟玉翘了翘唇角，又勐然想起后院里的何柔嘉和柳霜霜。
「如果想娶我，以后不能纳妾，现在有妾室也不行。」
她不会和旁人分享她的夫君的，如果顾行舟做不到，她不会答应他。
顾行舟早就想好了。
「这是自然，本王一定会将她们安置妥当，」顾行舟道，「不过要等一段时日。」
在父皇还未驾崩之前，他不能动何柔嘉，他还要拿她做挡箭牌，这样才有理由不让父皇继续塞女人进来。
至于柳霜霜，他会给她另寻一门亲事。
用过午膳，程吟玉又要歇晌了。
顾行舟啧了一声：「你这日子可真是逍遥。」
程吟玉抿紧了唇：「这可是最后的逍遥日子了，我当然要好好利用。」
顾行舟问：「什么意思？」
「嫁到王府之后，后院归我管，生了孩子之后，孩子也归我管，肯定很累。」
程吟玉忧心忡忡道：「我能不能只生不养？」
顾行舟：「行，一切都交给奶娘，咱们俩继续过二人世界。」
程吟玉嗔他一眼。
说着话，程吟玉渐渐睡着了。
顾行舟亲了下她的额头，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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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页
昨晚一夜没睡，今日又始终绷紧着神经，他闭上眼睛小憩片刻。
短短一刻钟，他便睁开了眼睛，继续尽职尽责地守着程吟玉，脑海中却在规划别的。
正院该重新修葺了，厢房里应该多一些程吟玉喜欢的物件，再多加一个耳房，以后让孩子住。
他默默地计算一番，生产应当在三四月份，坐月子时不冷也不热，时间把握得刚好。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还有些复杂。
明年这个时候，他们的孩子居然已经有五个月大了，肯定是圆滚滚的一团，在床上爬来爬去的。
顾行舟越想越激动，若不是怀里抱着熟睡的程吟玉，他真想原地打套拳。
反正现在没事做，他便开始想孩子的名字。
只是，一直想到程吟玉醒来，他还是没有想到一个。
程吟玉见他一脸严肃，讶然地问：「怎么了？」
顾行舟神色凝重地唤她：「阿玉。」
程吟玉也不由得严肃起来，低声问：「难道我睡觉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比这件事还要可怕。」
程吟玉心中一跳：「被人瞧见了？」
「还要再可怕一万倍。」
程吟玉屏息凝神，听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字能配得上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程吟玉：「……」
亏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你慢慢想吧，」程吟玉闭上眼睛，「我再睡个回笼觉。」
梦里的顾行舟好歹没这么傻。
「本王说的是真的，」顾行舟嘆了口气，「真的没有。」
他已经想了快半个时辰了，那些诗词歌赋在他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可他竟然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字。
程吟玉失笑：「古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今有一个字难倒秦王殿下，足以载入史册了。」
顾行舟哼道：「你来想一个。」
「这是你的任务，下次见面若是没有带来四十个名字，王爷便直接回去吧。」
顾行舟和她商量：「不如少一些，男女各一个。」
「这是一些吗？」
「各两个？」
程吟玉差点笑出声：「方才王爷还说各取一百个呢！」
顾行舟微窘：「是本王的错。」
她很给面子地说道：「那就各十个吧，不能再少了。」
不然太多了，她看得眼花缭乱，选择起来也麻烦。
说了会儿话，程吟玉道：「我该起了，王爷去衣橱里躲着吧。」
顾行舟不情不愿：「做什么？」
程吟玉没有说，催他快去。
顾行舟却生出了几分好奇心，非要让她说出来。
程吟玉的力量怎么可能撼动他，推了半晌也纹丝不动。
眼见着快到雪影叫她起床的时间了，程吟玉抿了抿唇，这才小声说道：「沐浴。」
她最近喜欢晌午沐浴，然后去院子里沐浴秋阳，晾干头髮。
顾行舟的唿吸顿时粗重起来：「本王也想看。」
「想都别想，」程吟玉羞红了脸，「你老实待着。」
顾行舟懊恼一瞬，灵光乍现。
「阿玉，你不怕被丫鬟发现月事带是干净的吗？你怎么隐瞒你没有癸水的事？」
程吟玉愣了愣，她都快将此事忘了，顿时有些迟疑。
顾行舟声音蛊惑：「本王帮你洗也是一样的，甚至更好。」
程吟玉抿唇问：「哪里好？」
「池边湿滑，本王有力气，可以保护你，绝对不会摔倒。」
「而且，本王比你自己还要熟知你的身体。」
「服侍起来，一定更加得心应手，让你念念不忘。」
第186章 牙印
顾行舟的语调过于惑人，程吟玉有一瞬间的动摇。
不过她立刻便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这次你说什么都不行。」
她已经纵容他许多次，这次若是再纵容，那她岂不是任他拿捏了？
顾行舟不知道她的想法，还以为她在欲拒还迎，于是忍不住笑道：「阿玉是不是害羞了？」
「不是，」程吟玉抿紧了唇，「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就是害羞，」顾行舟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她的唇瓣，「你怀着孩子，本王有分寸，不会做别的。」
程吟玉问：「王爷不是说成亲之后，你也听我的话吗？」
顾行舟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个，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成亲前就不必听了？」程吟玉道，「那我为何还要嫁给你。」
顾行舟僵了下，这才知晓她不是在害羞，而是早已下定决心。
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阿玉，你真的不愿让本王陪你沐浴？」
「真的，」程吟玉认真道，「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话音刚落，她立刻摇了摇铃铛。
听到脚步声，顾行舟条件反射地钻进被窝里。
趁着丫鬟们还没过来，他将她也拖了下去，狠狠地亲了一通。
程吟玉怕极了，偏偏他不放手，她也不敢动，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在纱幔掀开之前，顾行舟终于放开了她。
程吟玉红着脸钻出被窝，正好与雪影对上视线。
雪影诧异地问：「小姐怎么是蒙着头睡的？不嫌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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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程吟玉抿了抿唇，「去沐浴吧。」
雪影伸手搀扶她，程吟玉却没将手放上去，左手抓着床沿，右手压着被角，生怕顾行舟会被人瞧见。
站起身，她立刻将纱幔重新拉起来。
「床铺不必收拾了，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这里。」
顿了顿，她觉得威慑力不太够，而且一会儿她不在，万一有好奇的人非要看一眼怎么办？
想了想，程吟玉解释道：「若是泄露了我送给哥哥的生辰礼物，我不会手软，违者打二十板子。」
众人连忙应是。
程吟玉还是不放心：「霜影在这里守着。」
她这才进了盥洗室。
脱了衣裳，只剩里衣，程吟玉让丫鬟出去。
「我想自己洗。」
今日的小姐太奇怪了，但是雪影也不敢再多问，怕小姐不高兴，于是带着一群人出去守着了。
程吟玉放松下来，泡在汤池里沐浴，神色惬意。
顾行舟就没那么好受了，被窝里太热，不一会儿他便满头大汗。
他原本就是个怕热的人，闷在这里更是汗如雨下。
偏偏他还不敢动，他知道这个丫鬟是有些武功的。
习武之人一般耳力极佳，他不敢冒险。
顾行舟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闭上眼睛，竟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
谨慎地听了一会儿，床榻边应该没有人了，他便慢慢撑开被子的一角，用来散热。
过了片刻，他听见程吟玉说道：「都出去吧。」
杂乱的脚步声之后，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靠近，顾行舟听出是程吟玉的，直接掀开被子。
「阿玉，本王好热，」顾行舟扮可怜，「你好狠的心。」
程吟玉打量他一番，见他浑身像是被煮熟似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谁让你非要和我争论，不去衣橱躲着，我只好惩罚你了。」
顾行舟哼了一声：「现在怎么办？」
「一会儿房中没人，你去沐浴，两刻钟够不够？」
用她沐浴后的水，倒也不错，顾行舟阴转晴：「一刻钟就行。」
程吟玉想了想：「你沐浴之后记得藏起来，我让丫鬟换套床褥。」
顾行舟扬眉问：「嫌弃本王的汗？」
程吟玉拒绝回答：「我先出去了。」
她的头髮刚擦到不滴水，一会儿要在太阳底下晾晒。
她转过身去，手腕被一只滚烫的大掌握住。
「急什么，」顾行舟将她拉到怀里，「这么干净的阿玉，本王忍不住想弄脏，留下本王的印记。」
他在散发着奶香味的起伏处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程吟玉娇唿一声，顾行舟隐忍地抬起头，含住她的唇，反覆亲吻。
「去吧，」他低声笑，「干净的本王在干净的床榻上等着干净的阿玉回来。」
程吟玉步伐虚浮地来到院子里。
丫鬟早已在阴凉处放好躺椅，刚巧对着内室的窗牖。
她躺了上去，不一会儿便瞧见窗边闪过一个隐约的影子。
幸好丫鬟们都在专心伺候她，没人转身去看。
程吟玉便放下心了，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
一刻钟左右，她睁开眼睛，一直盯着窗，直到瞧见影子再次一闪而过。
等了片刻，她扬声吩咐雪影和霜影去换床褥。
虽然知晓他肯定已经藏好了，但是程吟玉还是有点紧张。
不多时，两人面无异色地出来了。
程吟玉绷紧的弦终于彻底松懈下来，心想做这么一大堆事，简直太累了，还不如让顾行舟陪她沐浴来得简单。
晾干头髮，程吟玉回到内室。
晚上她准备去寿安堂用膳，于是让雪影绾了个髮髻。
再次挥退下人，程吟玉长长地舒了口气，走到床边。
顾行舟早就在等她了，坐在床边等她上来，眼里的期待藏不住。
那一瞬间，程吟玉差点以为顾行舟是失宠妃子来侍寝的。
刚驱散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她便听顾行舟道：「属下等候小姐多时了，今日由属下侍寝可好？」
程吟玉：「……」
「你就不怕我又失忆一次？」
顾行舟神色一僵，下意识便害怕了。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笑了。
「失忆也好，这次将本王当成你的侍卫，本王就不必想尽办法夜探香闺了，正大光明地与你夜夜笙歌。」
程吟玉瞪他一眼，想得美！
第187章 五封信
顾行舟直接将程吟玉抱在怀里，香气盈了满怀。
「涂涂抹抹这么久，果然有用，」顾行舟嗅来嗅去，「阿玉好香啊。」
他像一只饿狼，程吟玉有些受不了，故意说道：「你压到我肚子了。」
顾行舟连忙将手挪开。
「你的肚子还没显怀，现在他应该还没成形吧？」
这叫什么话，程吟玉嗔他一眼：「没成形就能随便压了？」
「那倒不是，」顾行舟摸了摸鼻子，「本王就是怕把他压扁了。」
程吟玉：「……」
「王爷，你若是闲得没事便睡一觉，昨晚不是没睡吗？」
「不睡，」顾行舟避开肚子抱紧她，「本王就要跟你待在一起，你也不许出去。」
程吟玉为难道：「可是晚上我要和我祖母她们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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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眉宇紧锁，一脸的不乐意。
「你每日都能陪着她们，一晚上不去怎么了？」
「若是这样算，等我们成亲，我一个月也回不了国公府一趟，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更久。」
顾行舟一想也是，大发慈悲道：「本王准了。」
程吟玉气哼哼道：「你不准我也会去。」
离太阳下山约莫还有一个时辰，程吟玉找出话本子看了起来。
顾行舟没事做，便陪她一起看。
他一边看一边点评：「这个男的相貌一看就没本王好。」
「也没本王有钱有权。」
「更没本王体贴深情只对你一人好。」
他一直在耳边念叨，程吟玉总是分神，伸手捂住他的嘴。
顾行舟也不拿开，任她捂着，细细密密的吻侵蚀她每一寸掌心。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程吟玉软了半边身子，赶紧丢开手。
「不许捣乱！」
她以为自己说得极有威严，但是在顾行舟看来，微红的芙蓉面与娇嗔的视线像是撒娇。
「阿玉真可爱，」顾行舟靠近她，「可爱到想吃掉你。」
他含住她的唇舌，将她吻得意乱情迷。
不知何时，彼此的衣裳变得松散，刚梳好的髮髻也散下来几缕，气氛暧昧升温。
在彻底脱掉她的衣裳之前，顾行舟及时清醒，停了下来。
程吟玉也回过神，咬唇不语。
这次不止是顾行舟沉溺其中，连她也……
「本王去冷静一下。」
顾行舟下了床，先喝了一盏茶，这才前往盥洗室。
程吟玉躺在床榻上平復片刻，重新坐起身，继续看话本子。
过了两刻钟，顾行舟终于回来了。
程吟玉没敢和他对视，默默地盯着那些字。
明明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她忽然忘了意思，像天书一般。
顾行舟也没说话，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反覆把玩。
程吟玉一想到他方才用手做过什么，立刻丢开了。
「本王已经洗干净了，」顾行舟失笑，「阿玉这么嫌弃，怎么不嫌弃自己的手，毕竟昨晚你也……」
「不许提！」
程吟玉打断他的话，神色像只色厉内荏的猫。
顾行舟很听话地闭了嘴。
难得安静又地度过了一个时辰，程吟玉准备去寿安堂了。
顾行舟问：「本王能在房间里走动吗？」
程吟玉想了想：「你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发现。」
反正轻易不会有人进来，应该没事。
顾行舟点点头，躲进衣橱之前提醒道：「记得让丫鬟重新帮你梳头。」
程吟玉愣了愣，照了下铜镜，这才发现髮髻全都乱了。
她转身怒目而视，顾行舟却早已躲了起来。
程吟玉撅了撅嘴，唤来丫鬟。
雪影诧异道：「难道小姐又睡了一觉不成？」
程吟玉点点头：「晒过太阳之后有些困，所以便睡了，重新梳吧。」
过了片刻，程吟玉带着几个丫鬟前往寿安堂。
顾行舟从衣橱里出来，四处打量她的闺房。
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但是都是黑灯瞎火的，今日也没敢走动几回。
现在有了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他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越心惊。
闺房里的布置，小到摆件，大到桌榻，竟然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有些玩意儿，竟然连他这个王爷也没见识过。
他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又莫名其妙地燃起胜负欲。
等他和阿玉成亲，修葺过的秦王府正院肯定比这里更好更舒适！
又转了一圈，他开始有些无聊了，没有程吟玉在，他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视线瞥见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他心神一动，开始磨墨。
担心程吟玉回来得太早，他下笔如有神，五封信一气呵成，藏进床榻上的小暗格里。
过了一刻钟，外头热闹起来，顾行舟躲进衣橱里。
不多时，说话声渐近。
「小姐先吃点心再梳洗？」
「先梳洗吧，我现在不饿。」
顾行舟勾了勾唇，肯定是给他带的。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拉开衣橱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持续不停。
顾行舟顿时神色紧绷起来。
幸好程吟玉很快便过来阻止了。
「不必一一打开了，明日穿那件碧色襦裙。」
「是。」
有惊无险地度过一次危机，程吟玉松了口气，让丫鬟们出去了。
「对了，今晚也不必守夜。」
丫鬟们已经见怪不怪，很快便离开了。
顾行舟从衣橱里钻出来。
程吟玉笑盈盈地问：「方才是不是吓了一跳？」
「没有，」顾行舟哼了一声，「本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程吟玉：「嘴硬。」
她坐在床边，一边梳着及腰长发一边开口。
「一会儿侍卫换岗，王爷便趁着这个机会出去吧。」
顾行舟的神色顿时变了，不满道：「明日清晨再走。」
程吟玉忍不住笑出来：「王爷不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吗？怎么因为一句话就变脸了？」
意识到她在耍他，顾行舟却完全没脾气，只有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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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最好了，」他接过白玉梳，「本王亲自帮你通发。」
程吟玉眯着眼睛享受他的服侍，又听他说道：「本王给你写了几封信，就放在暗格里，你每日看一封。」
「写了什么？」程吟玉好奇不已，「我现在就想看。」
「不行，等本王走了再看，」顾行舟强调道，「一日一封，不许多看。」
「多看又如何，王爷还能亲自过来检查不成？」
顾行舟神色自若道：「是啊，这几日本王每日熘进来一回，若是信还在，本王便走，若是不在，本王便留宿。」
程吟玉：「……你也不嫌麻烦。」
顾行舟笑着亲了下她的脸。
「阿玉不乖的话，本王自然要惩罚……不对，奖励你。」
他感嘆道：「不乖还有奖励，阿玉真是赚大了。」
程吟玉简直无语：「睡觉！」
第188章 我也想你
程吟玉给顾行舟带了四五块桃花糕。
毕竟她刚吃饱，再带别的有些引人注目了，只能简单地带些点心。
顾行舟早就饿了，一边吃一边问：「你去那边用晚膳，不怕呕吐？」
这是等她走后，顾行舟才想起来的事，有些后怕。
程吟玉笑盈盈道：「我和长辈们用膳的时候，从来没有吐过。」
顾行舟笃定道：「这么乖，肯定是个女儿。」
一想到他会拥有一个缩小版的程吟玉，他的心立刻便软了。
「阿玉，本王可以看到你小时候的模样了。」
程吟玉眨了下眼睛：「可是我听说儿肖母，女肖父，如果真的是女儿，你的心愿怕是要落空了。」
顾行舟摸摸下巴：「可是总有例外。」
「比如本王像父皇多一些，颂宁像母妃多一些，你也是更像你娘亲，咱们的孩子肯定也是这样。」
程吟玉一想也是这个理，便没再纠结了。
反正儿女都一样，她都喜欢。
不多时，两人躺在床榻上，安静地拥抱着彼此。
程吟玉再次叮嘱道：「王爷千万不要冒险。」
顾行舟不满道：「如此良辰美景，阿玉就不能说点本王爱听的？」
「王爷爱听什么？」
顾行舟靠近她，哑声道：「爱听你在本王身下喘……」
程吟玉及时捂住他的嘴，嗔道：「再说这种话，你就睡地上去！」
「过过嘴瘾还不行了？」顾行舟拿开她的手，「阿玉真霸道。」
程吟玉不理他了，翻身背对着他。
顾行舟便从背后抱住她，低声道：「穿这么多，防贼呢？」
昨晚她只穿着里衣，今日居然连外裳也没脱。
「是啊，防的就是那个叫顾行舟的贼。」
顾行舟哼了一声：「本王可没偷过东西，只偷过一个叫程吟玉的人。」
程吟玉忍不住回头瞪他一眼，说得这么难听，而且他怎么没偷过！
「你偷过我的肚兜。」
顾行舟顿时有些心虚，差点将这事给忘了。
「本王只是留作纪念。」
程吟玉便道：「既然是纪念，一定珍藏得很好吧，你现在拿出来给我看看。」
顾行舟扬眉问：「真想看？本王在蜀州的时候，不止一次用你的肚兜……」
程吟玉再次捂住他的嘴。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做了什么！
「这次本王还要偷。」顾行舟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手。
「你最好乖乖交给本王，不然，本王可不能保证，明日你醒来时，身上会不会多些什么不该有痕迹。」
简直不要脸！
程吟玉又羞又气，最终还是威胁道：「你若是敢偷，我就不去见你了。」
顾行舟哼笑一声：「阿玉才不会这么狠心。」
他就是吃准了她心软。
程吟玉抿紧了唇：「睡觉。」
见她的声线紧绷着，顾行舟不敢再逗她了，重新将她抱紧。
「阿玉，本王睡不着怎么办？」
虽然昨晚一夜没睡，白天也只是浅浅地眯了一会儿，但是现在他根本毫无睡意。
「我睡得着，」程吟玉闭上眼睛，「你别打扰我睡觉，不然宝宝会生气的。」
顾行舟不太懂：「他气什么？」
「气你话太多，他一生气，在肚子里滚两圈，说不定我就吐了。」
顾行舟半信半疑，但是不敢拿她的身体冒险，只好闭上嘴。
「本王不说话了，你睡吧。」
程吟玉放心地闭上眼睛。
等她睡熟，顾行舟将她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浅浅的、温热的唿吸吹拂在他的脸上，顾行舟情不自禁地靠近，亲了下她的唇。
望着她安恬的睡颜，澎湃的心终于归于宁静。
顾行舟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寅时正刻，他准时睁开眼睛，将程吟玉拥进怀里。
依依不捨地抱了一会儿，他蹑手蹑脚地起身，趁着夜色离开国公府。
程吟玉毫无察觉，一夜好眠睡到天亮。
醒来的第一件事，她先摸了摸衣裳，见肚兜还在，松了口气。
算他还算识相，没有真的偷走。
不过枕边空无一人，她有些怅然若失地翻了个身。
却见一封信摆在顾行舟睡的地方，像是他还在。
程吟玉失笑，慢慢坐起身，拆开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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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页
信很短，扫两眼便看完了，但是她很喜欢。
【阿玉，拆开这封信便代表你在想我。】
他还在下面画了一幅画，孤舟与玉佩，正是她绣的那枚香囊。
落款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舟」字。
程吟玉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落款，将信重新叠好。
次日清晨，她期待地拆开第二封信，没想到这次的信更短。
【阿玉，我也想你。】
程吟玉怀疑他在偷懒，这次连画也没有！
但是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像是他们俩在对话似的。
虽然都是些短的不能再短的信，但是让她每日都有期待。
看完五封信，程吟玉准备去桃花源了。
她和梁衡约定的时间是午时一刻，她提前一刻钟到的，本以为还没人，没想到顾行舟早早便来了。
程吟玉下意识松了口气，幸好她没让丫鬟们进来。
正庆幸着，顾行舟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似乎丰腴了一些，」顾行舟打量着她，「是不是不吐了？」
「前两日就好了，所以食慾不错。」
顾行舟放下心，将她抱进怀里。
他有点委屈地开口：「五日不见，本王从阿玉眼里竟看不出一丁点思念。」
程吟玉笑盈盈道：「你不是留了信嘛，我看信就行了。」
她自然也是想念他的，只是她总觉得下一瞬梁公子便进来了，所以心里绷着一根弦。
「本王已经跟梁衡说过了，让他两刻钟后再过来。」
程吟玉着急道：「可是这样的话，我祖母她们肯定不会满意梁公子的态度的。」
顾行舟哼了一声：「满意他做什么，满意本王就行了。」
他将程吟玉按坐下来。
「本王已经学会把脉了，让本王好好诊一诊。」
程吟玉狐疑地看着他，真的这么快就学会了？
第189章 要变天了
「脉象滑如滚珠，往来流利，恭喜阿玉，有孕三个月。」
顾行舟一本正经地收回手。
程吟玉嗔他一眼，还用他说。
顾行舟问：「这几日可还好？」
程吟玉眨眨眼：「王爷一把脉不就看出来了？干嘛还要问我。」
「本王这几日有些忙，只是学了皮毛，」顾行舟轻咳一声，「下次一定能把出来。」
程吟玉有些奇怪地问：「王爷忙什么呢？」
朝堂上似乎没有什么大事，一直风平浪静的，难道暗地里有动作了？
「自然是忙着修缮正院，」顾行舟问，「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要添置的？」
程吟玉迟疑道：「可是，如果一个月后事成，王爷就不必待在秦王府了。」
事不成，也不会再待在秦王府，而是监牢。
这句话不吉利，她没说。
顾行舟顿了下，这才反应过来，那他这几日忙着此事岂不是多此一举！
「方才本王什么都没说，」顾行舟喝茶掩饰，「你什么都没听到。」
程吟玉噗嗤一笑：「那可不行，除非王爷贿赂我，我才能忘掉。」
「用什么贿赂，」顾行舟靠近她，「将本王送给你，行不行？」
程吟玉毫不犹豫地推开他。
顾行舟低笑一声，轻而易举地捉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带。
「手怎么这么凉，阿玉想取暖对不对，本王帮你。」
他抓着她的手往衣襟里探，抚过肌肉坚实的胸膛。
程吟玉别开眼睛，右手却感知着每一寸肌理，让她脸上着了火似的。
她蜷了蜷指尖，顾行舟低笑一声：「本王的身体果然有用，阿玉连指甲都变热了。」
程吟玉试图挣开他的束缚，顾行舟以手支颐，神色惬意，像逗猫似的看着她，神色揶揄。
「登徒子！」程吟玉被他看得脸热，低斥一声。
顾行舟毫不愧疚道：「本王还是採花贼，专采一朵名叫程吟玉的花。」
你来我往半晌，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程小姐，我来迟了。」
听出是梁衡的声音，顾行舟顿时有些气，怎么来得这么快！
程吟玉松了口气，梁公子终于来了！
她低声道：「放开。」
顾行舟闷闷不乐地松开她的手，将松散的衣襟整理好。
程吟玉这才开口让梁衡进来。
梁衡谨慎地关上门，这才瞧见顾行舟还在这里，不由得愣了愣。
他要给程小姐把脉，可是王爷在这里，怎么把脉？
程吟玉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有孕的事情，王爷已经知道了。」
梁衡笑道：「隐瞒这么久，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顾行舟哼了一声：「你若是在知晓此事的时候便告知本王，本王一定有求必应，可惜你错过了。」
梁衡笑笑，拱手道：「参见王爷。」
「免礼，坐吧。」
「劳烦梁公子了。」程吟玉伸出手。
梁衡搭上手帕，这才将手放了上去。
顾行舟正襟危坐，一瞬不瞬地盯着梁衡看，生怕他皱眉，口中说出不好的话。
毕竟程吟玉年纪小，他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直到收回手，梁衡的神色都是平淡的。
「程小姐身子康健，腹中胎儿无恙。」
听到这句话，顾行舟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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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页
程吟玉笑盈盈道：「最近我不吐了，食慾也不错，我可以多吃些吗？」
「程小姐身量纤细，自然可以，等到怀孕六七个月的时候再控制也不迟。」
程吟玉便放下心了。
顾行舟立刻给她夹菜：「既然如此，那就多吃一些，阿玉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程吟玉嗔他一眼，梁公子还在呢，他表现得也太亲昵了。
三人边吃边聊，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似乎是有人闹事。
顾行舟却敏锐地分辨出几分不同寻常，他低声道：「待着别动。」
话音刚落，他直接走了过去，将门打开一条缝，瞧见沉霄与程吟玉的侍卫缠斗的身影。
顾行舟眉眼一凛，折返回去。
他神色复杂道：「阿玉，如果今日我们的事暴露的话，你怕不怕？」
程吟玉攥紧手指，轻轻摇头。
肯定是出事了，不然顾行舟不会说这句话。
她颤声问：「出什么事了？」
「暂时不知，但是沉霄过来了。」
程吟玉顿时一惊，如果不是大事的话，沉霄肯定不会打扰他们的，肯定是出事了！
她站起身，无措道：「王爷一定要小心。」
顾行舟微微颔首，交代道：「劳烦梁公子将她平安送回国公府，本王先走了。」
梁衡拱手应是：「王爷放心。」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毅然决然地推开门。
外面的打斗声停了，程吟玉惴惴不安地往门边走了几步。
她瞧见神色焦急的沉霄大步朝顾行舟走来，耳语了几句之后，两人匆匆离开。
程吟玉有些腿软地扶住门框，目送顾行舟走远。
雪影和霜影走上前来，挡住外面看客的视线。
现在正是用午膳的时候，桃花源里人很多，方才那番打斗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纷纷出来观战。
这些人里不乏王公贵族，自然见过顾行舟和程吟玉，也知道他们的关系。
如今他们俩出现在同一个雅间，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窃窃私语声不断传了过来。
虽然还不清楚秦王殿下怎么在这里，但是雪影马上提议道：「小姐，奴婢掩护您回府。」
程吟玉摇摇头，掩护也没用，信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外面，有心人打探一番，便知晓是她了。
既然顾行舟不怕，她也不怕。
每次见面之前，她都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既然这次註定要人尽皆知，那么，她不会退缩。
而且，皇宫里或朝堂上肯定出了一件大事，她和顾行舟的事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只需要向家人坦白解释。
她退回雅间内，叮嘱道：「梁公子，我们一起走更引人注目，我有丫鬟和侍卫，一定可以保护好我，一会儿你再单独走吧。」
梁衡犹豫道：「我已经答应了王爷……」
「你放心，侍卫们都是习武之人，我不会有事。」
马车辘辘驶向信国公府的方向，帘子晃动间，程吟玉望向天际。
不知何时，大片乌云笼罩穹宇，沉沉地压了下来。
她不安地想，要变天了。
第190章 坦白
刚回到信国公府，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来。
程吟玉小跑着进府。
「小姐先在这里避避雨，奴婢去取油纸伞。」
霜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一头扎进雨里。
程吟玉站在廊下，望着瓢泼大雨。
她站的位置有些近了，偶尔有雨珠溅进来，裙摆很快变得一片濡湿。
她默默地想，桃花源离皇宫还是有些远的，也不知道顾行舟有没有淋雨。
雪影轻声道：「小姐，躲远些吧。」
程吟玉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腹中的孩子，担心自己生病，于是往后退了几步。
没等多久，霜影便带着油纸伞回来了。
程吟玉道：「先去寿安堂。」
地上已经积了些雨水，绣花鞋很快便湿了，她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提着襦裙走得飞快。
终于到了地方，祖母还在歇晌。
程吟玉轻声道：「去请我爹娘和哥哥嫂嫂过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霜影点点头，正要离开，程吟玉又拉住了她。
「还有我祖父。」
宫里出了事，早一刻知晓，便可以早一刻筹谋，信国公毕竟是一家之主，有些事要让他拿主意。
等了片刻，哥哥背着撑伞的嫂嫂过来了，丝毫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
程吟玉眼里掠过一抹艷羡，哥哥和嫂嫂感情可真好。
走到她身边，江芷从程和光背上跳了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哥哥非要背我，我拗不过他。」
程和光温润一笑，没解释是江芷不想弄脏鞋子才让他背的，娇气的小妻子。
他问：「下着大雨让我们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程吟玉点点头：「等人到齐之后再说吧。」
没过多久，爹爹和娘亲也来了。
信国公是最后一个到的，步伐匆匆地赶过来，又是忐忑又是激动。
孙女第一次主动让他参与，不管是什么事，他都抛下正在做的事情过来了。
人齐了，程吟玉让他们先去花厅待着，这才让丫鬟叫醒祖母。
过了片刻，老夫人睡意朦胧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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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梁衡对你不好？」
老夫人打了个哈欠，这才瞧见主位上坐着的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程吟玉搀扶祖母坐下，让下人们离开。
见孙女这么严肃，老夫人便没骂信国公，坐在另一边的主位上。
但是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囡囡快说吧，待在这里久了，我总觉得浑身难受。」
程吟玉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祖父、祖母，方才秦王殿下匆匆前往皇宫，孙女不知出了何事，但是一定有大事发生，还请祖父早做准备才是。」
信国公脑海中掠过无数个可能，嚯的站起身：「此事当真？」
「孙女敢以性命担保，」程吟玉颤声道，「千真万确。」
宫里应当是封锁了消息，不然信国公不可能到现在才从她口中知晓此事。
为了整个家族着想，她必须要说出来。
「好，我与你父亲立刻进宫。」
信国公大步往外走去，程疆肃容跟上。
屋门很快便关上了，花厅里却安静了许久，人人脸上都是复杂的神色。
一边担心皇宫，一边在想程吟玉和秦王的事。
怎么就这么巧遇上秦王殿下了？又刚好得知皇宫出了事？
这肯定不是巧合。
程吟玉抿了抿唇，慢慢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老夫人的心颤了颤，齐氏更是赶紧去扶，程和光动作更快，将妹妹架了起来。
老夫人道：「囡囡，有话便说，不许跪。」
「祖母，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们，」程吟玉轻声道，「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我和王爷在一起了。」
当初她毅然决然地离开秦王府，回到信国公府，当时有多坚决，便显得现在这一幕有多可笑。
当初她拼命逃离的地方，现在竟要主动回去了，连她也知道家人心里该有多不是滋味。
不过她们的情绪还算稳定，除了江芷，都是一副惊愕的模样，并没有生气。
半晌，老夫人嘆了口气：「囡囡，为何？」
程吟玉坦诚道：「私下里，我与王爷见过几次面，原本我是想与他毫无瓜葛的，可是不知为何动了心……」
「或许我以前和他相处的时候就有些动心，但是碍于卑微的身份，我不敢。」
「做了国公府小姐之后，我可以随意自在地与他说话了，自然也就没有克制。」
「我不敢告诉你们，便是害怕你们不答应，但是今日不得不说了。」
程吟玉说完这番话，忐忑地等着家人开口。
见气氛不太对，江芷率先出声：「此事我也参与了一部分，若是要罚，我和吟玉一起承担。」
「罚什么？」老夫人又嘆了口气，「你们又没错。」
齐氏也嘆道：「囡囡，你看上樑公子，是不是也是权宜之计？」
程吟玉抿唇颔首：「我和梁公子早就将此事说开了，我们一直都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的。」
一直没说话的程和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万万没想到，哥哥竟然会问这个。
程吟玉愣了下才回答：「王爷对我还挺好的，而且……」
她迟疑了一瞬，撂下一个惊雷。
「我有喜了。」
这事连江芷都不知道，她吃惊地张大嘴巴，结结巴巴道：「你、你……」
久经风浪的老夫人也难得怔愣许久，看向孙女的肚子。
齐氏神色复杂，女儿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要做娘亲了？
「几个月了？」
「刚满三个月，」程吟玉小小声，「我也刚知道不久。」
程和光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瞬间直起身。
「囡囡，你是不是因为有了孩子才跟他在一起的？你放心，咱们国公府也养得起你和孩子，没人敢说一句闲话。」
程吟玉笑道：「不是，在知道孩子的存在之前，我就动心了。」
程和光一脸憋闷地坐了回去，妹妹到底什么眼光？
肯定是因为没见过几个男人，才被顾行舟蒙蔽了双眼！
第191章 马上疯
自从程和光说完那句话之后，花厅里的沉默持续蔓延。
江芷有意想打破沉默，但是也不该说什么好，她还陷在小姑子有喜的震惊里。
老夫人终于开口：「囡囡，你真的想好了？」
「是，」程吟玉坚定道，「孙女已经认定了他。」
有了这句话，老夫人将所有的劝说都吞到了肚子里。
她早就说过，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不容易，她绝对不会棒打鸳鸯。
既然孙女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孙女的前半生过得太苦，自从知晓下落的那一刻起，她便决定，就算拼尽全力，也会护孙女一生顺遂。
其中自然包括让孙女嫁给她真正喜欢的男人。
齐氏没有婆婆想的那么豁达，她的神色复杂极了。
好不容易才失而復得的女儿，转眼吃了回头草，还一不小心怀上了孩子，明明她还这么小。
「囡囡，你……」齐氏欲言又止。
程吟玉紧张地攥了攥手指，问：「娘亲想说什么？」
「其实你哥哥说的对，若是不嫁给秦王，咱们家里人也能护着你，这桩婚事不如算了吧。」
程和光拼命点头，反正他是没看出来秦王哪里好，妹妹迟早会醒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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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轻声道：「我知道想要嫁给他很难，我不着急的，但是，娘亲，我是真的喜欢他。」
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这段时日以来，我一直在心虚愧疚，备受煎熬，你们养我一场，我却这样回报你们，我是个不孝女。」
当初为了从秦王府救出她，她们不惜与顾行舟反目，可是她却……
齐氏心疼地抱住女儿。
「囡囡别哭，娘亲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她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她只是怕女儿会再次受苦。
秦王府还有两个女人呢，这么单纯善良的女儿，怎么斗得过她们？
程吟玉擦擦眼泪，让娘亲宽心。
「何侧妃被严加看守，没机会作恶，柳夫人也会重新嫁人。娘亲放心，我已经和王爷说过了，等他解决了后院的事，我才会和他成亲。」
齐氏依然忧心忡忡：「如果他日后还是纳妾了呢？」
程吟玉笑道：「那我就回国公府，到时候还请娘亲收留女儿。」
齐氏柔声道：「傻孩子，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娘亲，我希望你像相信爹爹那样，同样相信王爷不会纳妾，」程吟玉正色道，「我知道他不会辜负我。」
齐氏摸摸女儿的头，温声道：「好。」
见母亲也被说服了，程和光长嘆一口气，余光瞥见身边笑眯眯的妻子，更是两眼一黑。
她就不用多说了，知情不报，早就站在顾行舟那边了。
父亲也不顶用，向来听娘亲的。
至于祖父，在妹妹的事上根本没有话语权。
但是还有他在，他是绝对不会让顾行舟这么轻易地娶到妹妹的！
更何况，顾行舟面前本就有一座大山，皇上是绝对不会同意此事的。
只是不知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聊完这件事，众人纷纷想起此事，都有些惴惴不安。
老夫人道：「在这干等着也没用，都散了吧。记得表现得自然些，别让下人瞧出来，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走出花厅，外面依然下着雨。
程吟玉踩着雨水回到明珠院，立刻沐浴，然后喝了一碗姜汤。
坐在窗边，她听着连绵不绝的雨声，默默祈求顾行舟一定要平安。
皇宫。
芳华宫里，不断有女子压抑着的低泣声传来。
芳华宫里只住了一位妃子，便是近日荣宠不断的西域公主容妃。
此刻她鬓髮散乱，紧紧裹着一件男人的外裳，跪坐在床榻边，浑身颤抖不止。
她本就貌美，又哭得梨花带雨，任谁也不忍苛责了她。
可皇帝是在她的床榻上吐血昏迷的，无论如何也抵赖不了。
美目流转，她扫过围在床榻边上的一圈王爷，视线定格在方才给她披上衣裳的男子身上。
她有印象，是那日赢了比武招亲的安王殿下，原本，她应该嫁给他的。
她不知道安王对她是否有情，但是她想试试，她还不想死。
容妃慢慢爬了过去，拽住他的裤脚。
表面上专心看太医诊治父皇，实际上早已神游天外的安王受到惊吓，慌忙垂下眼睛。
瞧见是她，他怔了下。
殿中鸦雀无声，容妃不敢发出声音，用口型说道：「救救我，求你。」
安王听懂了，神色挣扎地望着她。
进宫之前他便问过六哥，六哥只说了两个字——死罪。
不管父皇能不能醒来，为了维护帝王的尊严，必须将容妃塑造成蛊惑人心的妖妃，给全天下人一个交代。
可是谁都知道，这不是她的错。
父皇纵慾过度，不是在她床上倒下，也会在别人床上倒下，她只是倒霉而已。
安王攥紧了拳，隐忍地别开脸。
一旁的顾行舟装得神色紧张，却又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唇，讥讽一笑。
民间俗称的「马上疯」，竟会发生在父皇身上。
看来不必再下药，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说不定今晚就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施针的太医擦了擦汗，停下动作。
顾行舟立刻问道：「太医，父皇如何了？」
与他一同问的还有两三个声音，其中之一便是楚王。
顾行舟和他对了个眼神，都看出彼此眼里的火药味，又一同移开视线。
「皇上龙体欠佳，」太医皱紧了眉，「虽然性命无忧，但是这种昏迷状态会持续多久，微臣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顾行舟在心底哼了一声，竟然没死成。
楚王长出一口气：「多谢太医，有您这句话，本王便放心了。」
「不敢不敢。」
楚王道：「来人，将皇上送回含凉殿！」
太医连忙说道：「万万不可，最好还是待在此处。」
楚王皱眉问：「为何不可？」
顾行舟淡淡道：「太医说什么便是什么，三哥不懂医术，还是不要插手了。」
楚王反驳道：「待在妖气萦绕的芳华宫，岂不是妖气侵体，对父皇的身体有害无益。」
「行啊，三哥亲自动手，到时候父皇若是有个好歹，三哥以死谢罪，如何？」
「你！」
楚王急火攻心，又立刻冷静下来，不能落入秦王的圈套，他要继续伪装。
但是他心里又实在憋屈，余光瞥见瑟瑟发抖的容妃，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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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先将妖妃处理了。来人，将容妃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第192章 太子人选
侍卫们将容妃从地上拖起来。
容妃毫无反抗之力，只是呜呜咽咽地哭着，顾行舟扫了一眼，漠不关心地移开视线。
余光却瞥见安王的神色不同以往，带点紧张与担忧。
转瞬他便想起这个傻弟弟在比武招亲时拼了命的样子。
顾行舟顿了下，淡淡道：「七弟跟过去看着。」
安王睁大眼睛：「我？」
楚王阻拦道：「一个即将被处死的妃嫔罢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处死？」顾行舟哼笑一声，「父皇醒来之前，谁都无权处置容妃娘娘。」
楚王忍无可忍道：「你敢忤逆我？」
「此言差矣，我只是在好心奉劝三哥。」
顾行舟平静道：「万一父皇醒来之后，并不想处置容妃娘娘呢？不过您若是非要如此，六弟我也不拦你。」
楚王哼了一声，到底还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没过多久，太医将熬好的汤药端了过来。
晋王连忙伸出手，另一双手也伸了过来。
「本王来。」
楚王接过汤药，坐在床榻边上亲自餵皇帝喝药。
晋王讪讪地收回手。
既然有人想做大孝子，顾行舟不跟他抢，一撩衣袍坐在圆桌前，优哉游哉地喝茶。
现在又没外人，装模作样给谁看。
清王身子弱，也坚持不住坐了下来，顾行舟给他倒了一杯。
还没安静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嫔妃们哭哭啼啼的声音，眼看着就要闯进来了。
顾行舟皱眉搁下茶盏，不是已经封锁了消息吗，明明只有他们几个皇子和芳华宫的宫人知晓。
他下意识看向大孝子，楚王仿佛没听见外面的哭声似的，继续餵药。
顾行舟冷哼一声：「谁泄露的？」
「一定是宫女或侍卫，」楚王道，「咱们都好好地待在这里，哪有这个闲工夫。」
顾行舟又问：「现在怎么办？」
楚王道：「我在给父皇餵药，走不开，还要劳烦六弟去解释一番。」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继续隐瞒此事。」
顾行舟不给他推脱的机会，继续说道：「如今父皇昏迷，二哥禁足，能做主的人只有三哥了。三哥说什么，弟弟我便做什么。」
不管是解释还是隐瞒，他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除非楚王明确揽下这个重担。
万一以后父皇醒了，他也可以将责任推到楚王身上。
楚王看了眼皇帝发紫的面色，笃定他醒不过来。
于是直接说道：「此事迟早都会传出去，自然是要说的，六弟去解释吧。」
有了他这句话，顾行舟便起身走出门去。
「皇上呢？」
「听说皇上出事了？」
「是不是容妃那个狐媚子干的好事！」
「呜呜呜呜皇上，没有皇上我可怎么活啊……」
骂声与哭声响成一团，顾行舟被吵得头疼，扬声道：「闭嘴！」
萧淑妃没有计较他的无礼，红着眼眶问：「皇上到底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事了？
「吐血昏迷……」
刚说了四个字，嫔妃们的哭声再次盖住他的声音。
顾行舟深吸一口气，直接拔出侍卫的剑。
剑鸣声让嫔妃们发憷，很快安静了下来。
顾行舟道：「太医说了，父皇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昏迷而已。」
「为何会吐血昏迷？」
顾行舟淡声解释：「父皇近日操劳国事，身子虚弱，刚进芳华宫不久便吐血了。」
他没有说实话，但是谁人不知皇帝最近耽于享乐，纷纷将实情猜了出来。
「还请娘娘们回宫，若是需要侍疾，一定会通知诸位。」
说完他便要进殿，沉霄走了过来，耳语了几句。
「信国公来了？」
顾行舟扬了下眉，一定是程吟玉告诉信国公的，担心皇宫生乱，更担心他的安危。
也怪他没有来得及与她解释便匆匆离开了。
不过当时的情况确实紧急，父皇生死不明，万一真的驾崩了，按照脚程来看，楚王一定会比他先到一步。
这一步能做很多事，他必须更快，才能拦住楚王。
顾行舟思忖片刻，道：「请信国公进来。」
嫔妃们渐渐散去，不愿离开的，顾行舟毫不留情地让侍卫带回宫了。
过了片刻，信国公父子步伐稳重地走了过来。
顾行舟请他们进去，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便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了。
一个是未来祖父，一个是未来岳父，就算他是王爷，也只有做小伏低的份， 不敢逞威风。
信国公仔细问过皇帝的病情，听完之后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楚王拱手道：「信国公，国不可一日无君，可父皇如今昏迷不醒，本王身为殿中最年长的皇子，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顿了顿，楚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您是父皇最信任的大臣，不知父皇可有留下遗诏？」
这句话说完，殿中的人全都屏息凝神。
除了齐王和安王之外，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都在这里了。
或者说，最有竞争皇储资格的皇子都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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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虽然暴戾，但是他掩饰的极好，向来得皇帝看中，母妃也一直后宫大权在握。
晋王虽天资愚钝，但是孝心可嘉，他的母妃是丞相嫡女，背后的势力是一大助益。
清王虽体弱多病，醉心诗书，无意于皇位，但他身后依然有一整个河东氏族的支持。
秦王有兵权，战功赫赫，近来也颇得皇帝青眼。
他们都有可能做太子，可是太子只能有一个。
顾行舟攥紧了拳，等待着信国公的回答。
第193章 侍疾
信国公的视线一一扫过诸位皇子，最终摇了摇头。
「没有。」
他曾多次谏言，希望皇上早立太子，可皇上一直觉得自己老当益壮，此事不急。
说的次数多了，皇帝也不耐烦，他自然不好再劝。
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皇帝早已身体亏空。
信国公曾暗中猜测，皇上最多再活三年，没想到这么快就……
病来如山倒，就算可以醒来，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只是信国公如实相告，楚王却并不相信：「怎么可能！」
父皇对齐王早已失望，晋王只有孝心能拿得出手，清王体弱，秦王只有一身蛮力，至于别的皇子，他从来没放在眼里。
他明明是诸位皇子里最有希望做太子的人！
他以为父皇早就将立他为太子的诏书交给信国公了，可是信国公却说没有！
父皇到底在犹豫什么！
一张俊颜瞬间面容扭曲，戾气席捲，又被重重地掩饰下去。
信国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微臣从不拿国事开玩笑。」
楚王顿时冷静下来，拱手道：「是本王着急了，信国公勿怪。」
顾行舟冷不丁开口：「三哥着急什么？」
楚王顿了顿：「自然是着急父皇的身体，六弟以为是什么？」
顾行舟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方才讨论的似乎不是父皇的身体。」
楚王谨慎地没再接话。
「父皇病重，咱们几个兄弟理应侍疾，按照长幼次序，今日自然是我，你们都回府吧。」
顾行舟道：「三哥辛苦。」
楚王以为顾行舟终于不跟他唱反调了，和缓了神色。
「二哥不在，我理应挑起重担，辛苦一些也没什么。」
顾行舟等的便是他这句话，除非傻了，他才会让楚王单独留在这里。
「我不想让三哥如此辛苦，不如让弟弟我陪你一起，也好有个说话的人。」
他看向晋王和清王：「四哥和五哥可有意见？」
两人都摇摇头。
「那就这样定了，」顾行舟道，「明日四哥、五哥侍疾，咱们一天一换。」
信国公多看了顾行舟一眼，拱手道：「既然如此，微臣也不多留了。」
「恭送信国公。」
等人都走了，楚王终于卸下伪装，面色铁青地望着顾行舟。
「难道你觉得我会对父皇不利？」
顾行舟道：「方才不是说过了，我只是怕三哥辛苦，所以才主动分担的，三哥为何误解我？」
「你最好真的这样想，」楚王声音森寒，「你也老实些，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侍疾而已，除了在父皇床前尽孝，我自然什么都不会做。」
两人在殿里待了一整日，唇枪舌战从未停过，直到深夜，终于和衣睡去。
翌日清晨，晋王和清王过来了。
顾行舟和楚王一齐走出芳华宫，各自去找母妃。
来到含芳宫，顾行舟直奔锦明殿。
恪美人一直以泪洗面，终于见到儿子，像见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扑了过来。
顾行舟知道母妃胆小，耐心安抚她一番。
但恪美人依然害怕：「若是你父皇有个好歹，咱们以后可怎么办？」
顾行舟道：「母妃，您要相信儿子，您的后半生一定会平安顺遂。」
恪美人惴惴不安道：「也不知以后是谁做皇帝，我有个太嫔的位份就知足了！」
顾行舟：「……」是他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
他索性不再提了，说起妹妹。
「颂宁前几日寄来了一封信，儿子一直没进后宫，这才耽搁了，母妃看看。」
想起远在禹州的女儿，恪美人又想哭了，一边擦泪一边看信。
看完了信，她长嘆一声：「颂宁每次都报喜不报忧，我真是担心。」
「母妃放心，百里一家对颂宁很好，不会亏待了她。」
恪美人想起一件事，忙将一盒早已准备好的首饰交给儿子。
「派人给颂宁寄过去，不管是佩戴还是卖了换银子都随她。」
顾行舟已经给妹妹寄过去许多东西，她不缺这些，但是这是母妃的心意，他还是收下了。
「近日皇宫里不太平，母妃照顾好自己，我每隔一日过来侍疾，若是有事，母妃便派人找我。」
恪美人连忙应是：「你也要稳重些，千万不要和别的皇子起冲突。」
顾行舟点点头，带着匣子离开了。
回到秦王府，他正想将此事交代下去，思索片刻，还是算了。
近日不宜往外寄信或别的东西，万一被人捏造把柄便不好了。
唤来沉霄，他吩咐道：「继续修葺正院。」
父皇昏迷，于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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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页
若是按原定计划，父皇下个月驾崩，他要守孝，定然不能这么快便迎娶程吟玉。
但是现在不同，若是父皇昏迷得再久一些，他就可以先斩后奏，将程吟玉娶回家了。
唯一的阻碍是信国公一家子的态度。
所以他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一边讨好岳父岳母，一边修缮正院。
不过沉霄不太理解：「王爷，您前几日不是叫停了吗？怎么又要修葺了？」
顾行舟瞥他一眼：「本王做什么，难道还要跟你解释不成？」
沉霄马上闭上嘴，转身离开。
信国公府，明珠院。
虽然从祖父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但是程吟玉依然有些心慌。
她想见顾行舟，想亲自确认他平安。
而且，她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他。
只是她没有与他联络的途径，只能默默祈求顾行舟再做一次「採花贼」。
昨晚他没来，今晚也不知会不会过来。
在寿安堂用过晚膳，程吟玉没有久留，很快便回明珠院了。
只是顾行舟并没有出现，她嘆了口气，准备再等他两刻钟。
但她怀孕之后愈发嗜睡，很快便支撑不住了，靠在软枕上便睡了过去。
顾行舟进来的时候便是瞧见她坐在床上仰脸睡觉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不知是动作太大还是她睡得太浅，程吟玉很快便惊醒了。
「王爷，」程吟玉闻到熟悉的气息，呢喃道，「你终于来了。」
顾行舟应了一声，躺在她身边，将她抱紧。
程吟玉也用力回抱着他，埋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蓬勃有力的的心跳。
顾行舟低声问：「昨日有没有害怕？」
「有一点，」程吟玉抿了抿唇，小声说，「我以为皇上驾崩了。」
顾行舟失笑：「所以你才这么着急地让你祖父和父亲进宫？」
「不然呢？」
「自然是担心本王的安危，让祖父和岳父大人前去营救本王。」
程吟玉嗔他一眼：「你想的倒美。」
说完这些，顾行舟问起她昨日回去后的事情。
「你的家里人可知晓我们的事了？」
程吟玉点了点头。
顾行舟紧张地问：「几个人同意？」
程吟玉调皮道：「王爷猜猜。」
顾行舟思索片刻，嘆了口气：「只有一个，你嫂嫂。」
程吟玉还没见过他这么不自信的时候，偷笑起来。
「王爷猜对了，所以，我决定再附赠两个。」
第194章 霸道阿玉
可是顾行舟想不出还有人会答应了。
老夫人对他一直淡淡的，岳母也没正眼瞧过他，岳父更是当他不存在。
至于程和光，更不用提了，不揍自己一顿都算是大舅子脾气好。
他看向程吟玉，视线又移到她的肚子上，迟疑着开口。
「难道是你和孩子？」
程吟玉情不自禁地笑出声：「王爷，你也太会想了吧，我什么时候不答应了？」
「说的也是，」顾行舟摸摸鼻子，「你们俩本来就同意。」
程吟玉揭晓答案：「是我祖母和娘亲。」
顾行舟顿时愣住了，她们怎么可能答应呢？
「祖母说不想棒打鸳鸯，娘亲也顺着我，所以昨日她们俩便松口了。」
虽然得到了祖母和岳母的准许，但是顾行舟的面色还是不好看。
「原来她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的，不是真正认可本王。」
「那就要靠王爷自己努力了。」
程吟玉笑盈盈道：「现在起码会见你一面，若是以前，肯定将你赶出去。」
「说的也是，」顾行舟深以为然，「本王后日便来拜访。」
程吟玉不解地问：「明日要去做什么？」
「进宫侍疾，」顾行舟解释道，「本王和几个兄长约好了，每日一轮换。」
程吟玉点点头，小声问：「皇上的病到底严不严重？」
「挺严重的，已经昏迷两日，完全没有甦醒的迹象，太医说还需观察。」
程吟玉便不知该说什么了，连安慰也不合时宜，毕竟他这个亲儿子还给老子下药呢。
这次昏迷完全是意料之外，打乱了顾行舟的计划。
她抱住他，轻声问：「这两日朝堂上可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不过若是父皇昏迷太久，恐怕就要生变了。」
几个皇叔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顾行舟根本不怕，不成气候的东西，还没楚王对他的威胁大。
他反而想让他们快些行动，许久不杀人，他都有些手痒了。
程吟玉绷着脸望向他。
顾行舟低头看她，只觉得她脸颊鼓鼓的，甚是可爱。
他正要亲上去，程吟玉捂住他的嘴。
「你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程吟玉气唿唿道，「什么打打杀杀的，你也不怕吓到他。」
顾行舟笑道：「本王随口一说，而且，咱们的孩子，怎么会怕刀剑？」
程吟玉道：「那也不许说。」
「好，听你的，不说了。」
顾行舟亲她一下：「对了，你有没有将有孕的事告诉你家人？」
程吟玉点点头：「我哥哥说，就算不嫁给你也没关系，我将孩子生在国公府，没人敢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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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本王说闲话呢？」顾行舟哼了一声，「本王见一个人便说你的孩子是秦王的，不仅要请封世子或郡主，还要天天夜探香闺，抱着你们娘俩睡觉。」
程吟玉随口说道：「那王爷干脆入赘好了，我祖母她们肯定答应，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顾行舟摸摸下巴：「也算是个好法子，若是本王争夺皇位失败，侥倖活着的话，到时候便来国公府做赘婿，若是死了……」
他语气随意，程吟玉却无措地攥紧他的手。
「王爷不许这样说。」
「这个也不许说那个也不许说，阿玉可真是霸道。」
顾行舟笑着捏捏她的鼻尖：「难道你觉得本王一定能赢？」
程吟玉坚定道：「王爷这么厉害，自然可以，而且整个国公府都会帮你。」
顾行舟怔了下。
他以前是想过依靠信国公府的势力，不过那是在程吟玉认祖归宗之前。
现在不同，若是他倚仗信国公府，不就变成对程吟玉另有所图了吗？
他对她的感情是纯粹的，他不想掺杂别的利益或纠葛。
程吟玉抿唇道：「难道王爷想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王爷若是死了，我立刻嫁给别人，让你的孩子喊别人爹爹。」
顾行舟又是气又是无奈。
「你分明就是不相信本王可以靠自己夺得皇位。」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听完这番话之后，胸腔中的酸意快要溢出来了。
他一点都不敢想程吟玉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的场景，想一想都要疯了。
「我只是不想让王爷太辛苦，而且，祖父原本就在你和楚王之间犹豫。我觉得祖父现在更偏向你，就算我不说，祖父肯定也会帮你的。」
顾行舟愣了下：「为何更偏向本王？」
「昨日从宫里回来，祖父说楚王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我就顺势将与楚王在襄州的短暂接触告诉祖父了。」
「我还特意添油加醋一番，将楚王塑造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
顾行舟扬眉道：「不用添油加醋，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你先听我讲嘛。」
程吟玉忽然开始撒娇，顾行舟笑道：「好，洗耳恭听。」
「然后，祖父问我是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帮你的，我说无关喜欢，秦王殿下本就更适合坐在那个位置。」
顾行舟一脸的不爽：「怎么就无关喜欢了？你不喜欢本王吗？」
「一码归一码，」程吟玉嗔他一眼，「而且这句话是重点吗？」
顾行舟理直气壮地反问：「怎么不是？」
程吟玉懒得理他了，正说着正经的呢，非要偏到十万八千里。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程吟玉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顾行舟不让她睡，非要让她说一句喜欢他，将她吻得意乱情迷。
程吟玉招架不住，气喘吁吁地开口：「喜欢、喜欢你。」
顾行舟亲了她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她。
「我改变主意了，」程吟玉瞪他一眼，「这么幼稚，你一点都不适合做皇帝。」
顾行舟得寸进尺：「本王只适合做阿玉的夫君，再叫声夫君听听。」
程吟玉担心他又乱来，马上喊道：「夫君。」
顾行舟点评道：「毫无感情，还是亲过之后喊得最动听。」
他的吻又落了下来。
程吟玉被逼着喊了一声又一声夫君，软甜的，妩媚的，娇俏的。
最后一声是带着怒意的，顾行舟见好就收，终于松开了她。
他隐忍着开口：「睡吧。」
程吟玉笑眯眯道：「王爷睡不着了吧，活该！」
「阿玉别得意，」顾行舟也笑，「本王已经问过太医了，等胎象稳固就可以同房。」
他低声道：「再过一个月，本王一定将你吃.干.抹.净。」
第195章 绝对不乱来
「你肯定在骗人。」
程吟玉只当他在说谎话，并不相信。
「阿玉若是不信，」顾行舟笑得很得意，「便去问问郎中。」
明知她做不出这种事还要说，程吟玉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不许乱来。」
「嗯，本王不乱来，」顾行舟很不正经地保证道，「绝对不乱来。」
他咬着她的耳朵，语调蛊惑，气息吹拂在脸颊上，激起一阵颤慄。
程吟玉软软地推开他。
「我说过了，成亲之前不许做这种事。」
「可是，阿玉真的不想吗？」顾行舟声音很轻，「太医还说，女子有孕时总是极为敏感，总想……」
程吟玉捂住他的嘴，到底是哪个不着调的太医说的！
「反正我没有，」程吟玉斩钉截铁道，「你想都不要想。」
顾行舟故意说道：「好好好，阿玉以前都是被本王强迫的，从来没有体验过其中的乐趣。」
「对，」程吟玉违心道，「就是这样。」
顾行舟闷声笑：「既然如此，本王更要好好探索了，让阿玉早些体会到这事的妙处。」
程吟玉：「……」
她真不知道他的嘴是怎么长的，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她一点都不想理他了，翻身闭上眼睛。
「生气了？」顾行舟有些慌，「阿玉，本王只是开个玩笑。」
程吟玉故作冷漠：「好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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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笑，」顾行舟连忙哄道，「本王不说了，你别生气。」
程吟玉打定主意不理他，很快便睡着了。
见她许久不说话，顾行舟推了推她的肩，轻声唤道：「阿玉？」
回应他的是一声迷迷煳煳的呢喃。
原来是睡着了，他松了口气，转瞬又灵机一动。
他低声问：「阿玉，你是不是因为害羞才生气的？」
「嗯。」
顾行舟顿时笑了，又问：「那么，下个月你想与本王体验鱼水之欢吗？」
她睡觉时仿佛也害羞似的，许久之后才小声回答：「有一点想。」
「就一点点？」顾行舟哼了一声。
程吟玉委屈道：「害怕。」
顾行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吻她的发梢，低声道：「本王一定会轻轻的，不会伤到你和孩子。」
他连地点都选好了，就在汤池里。
以后她每一次沐浴，都会想起他们留下的痕迹，自然也会想起他。
一想到这个，顾行舟立刻热血沸腾起来，又赶紧平心静气。
翌日，程吟玉醒来时，顾行舟早已不见踪影。
她懒懒地翻了个身，忽的想起自己昨晚做的梦，气得拍了一下他睡过的地方。
都怪他睡前说什么怀孕时行房，她居然梦到了！
这么羞人的梦，程吟玉肯定要烂在肚子里，马上抛到九霄云外。
梳洗之后，小厨房呈上早膳。
自从知晓她有孕之后，祖母和娘亲便列了个食单，每天变着花样做她适合吃的东西。
程吟玉原本觉得那单子奇奇怪怪的，看名字并不好吃，没想到吃起来倒是很合她的口味。
而且她现在的胃口本就不错，她有预感，过不了多久，她肯定会圆润一些。
「小姐慢些，小心门槛。」
雪影如临大敌，紧紧地搀扶着程吟玉的手。
除了祖母她们知晓此事，作为她的贴身丫鬟，霜影和雪影自然也知道了，被祖母耳提面命一番，一定要小心照顾她。
程吟玉无奈地笑道：「我又不是行动不便，不用这么紧张。」
「奴婢就是担心您，」雪影低头盯着前面的路，「若是有个好歹……呸呸呸，奴婢失言，罪该万死！」
「你真是……」程吟玉笑着摇摇头，「好了，我都坐下了，不用担心了。」
刚用过早膳，江芷来找她玩。
「昨日我被你哥哥缠着，一直没空过来，今日他办事去了，我终于可以跟你好好说话了。」
江芷稀奇地盯着她一点都不明显的肚子，好奇地问：「这里真的有个小宝宝？」
「是呀，」程吟玉笑盈盈道，「已经有一点点显怀了，不过穿上衣裳就看不出来了。」
江芷搓了搓手，问：「我能摸摸吗？」
程吟玉点点头：「不过手不要来回动，只能贴在上面。」
江芷一听便不敢摸了，讷讷道：「我毛手毛脚的，还是算了。」
程吟玉偷笑道：「嫂嫂和哥哥这么恩爱，肯定很快就有孩子的，到时候你摸自己的肚子。」
江芷闻言却撅了撅嘴。
「昨晚我就跟他说了，可是你哥哥说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他好像不太喜欢孩子。」
程吟玉诧异道：「怎么会呢？你可有问过原因？」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江芷气鼓鼓，「既然不喜欢孩子，那就不许碰我，这样肯定就怀不上了！」
昨晚她没听程和光解释，直接将他赶去书房睡了。
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事，程吟玉也不好直接去问哥哥，便想着回头与娘亲说一声，让她问问哥哥是怎么想的。
江芷却道：「吟玉，你可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这些了。」
程吟玉只好答应。
江芷越想越生气，痛批程和光。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他，你说他是不是生不了，所以才说不想要孩子的？」
程吟玉附和两句，赶紧转移话题。
「明日王爷要来咱们府上拜访，你说他会不会被打出去？」
竟有这种热闹看，江芷顿时忘了程和光，双眼放光道：「真的？」
「真的，」程吟玉嘆了口气，「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和祖母她们说。」
毕竟她这两日都没出门，怎么会知晓顾行舟要来拜访的事呢？
只要她说了，祖母肯定就猜到顾行舟晚上来找她的事了。
江芷笑眯眯道：「那就不说，就当你自己也不知晓，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特别是程和光，她现在和他势不两立，太想看他的臭脸了！
程吟玉琢磨片刻，笑着应了。
那就不说，正好也让她看看热闹。
第196章 拜访国公府（1）
顾行舟和楚王在芳华宫待了一整日，翌日清晨，清王和安王过来了。
顾行舟没急着走，对清王道：「五哥，我有事想问你，咱们借一步说话。」
楚王笑着问：「什么事不能让我和七弟知道？」
顾行舟没理他，直接将清王拉到一边。
「五哥，你第一次拜访岳家的时候，都带了些什么？」
清王惊讶了一瞬才回答：「聘礼。」
顾行舟无语凝噎，他可不敢直接送聘礼过去，看来又是白问。
「怎么，你要成亲了？」清王问，「父皇可有旨意？是哪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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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国公府，」顾行舟抿紧了唇，「但是她的家人都不想和我结亲。」
清王拍拍他的肩：「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吧。」
毕竟情况不一样，清王是有赐婚圣旨在身的，将军府门第再高，也高不过他。
但信国公府却是可以与诸位皇子比肩的存在，而且现在正是父皇昏迷的节骨眼上，信国公会将自己的孙女嫁过去吗？
顾行舟嘆了口气：「多谢五哥，我先回去准备了。」
「记得投其所好，」清王提点道，「千万不能敷衍了事。」
「这是自然。」
回到秦王府，顾行舟又检查了几遍昨日便吩咐沉霄准备好的礼物，这才放心地去睡了。
只是心里藏着事，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沐浴焚香之后，浅浅地眯了两刻钟，终于等到了午时。
他的计划很好，这个时间临近用午膳，信国公府家大业大，总不会吝啬一顿饭吧？
若是今日可以用午膳，明日就可以用晚膳，后日就能留宿了。
就这样潜移默化地、一步步地成为信国公府的孙女婿。
午时刚到，顾行舟立刻前往信国公府。
程吟玉还在睡着，江芷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将她喊醒。
「快快快，秦王殿下真的来了！」
程吟玉懵懂地睁开眼睛，喃喃道：「干嘛来这么早，我还没睡醒呢。」
大概是肚子里的宝宝要长大的缘故，这几日她愈发睏倦，总是觉得睡不够。
「已经午时了，哪里早，」江芷将她拉起来，「快些梳妆打扮，我们去看热闹。」
程吟玉清醒了一些，问：「祖母让他进门了吗？」
「那是自然，」江芷笑盈盈道，「我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找你了。」
不知为何，程吟玉竟觉得有些紧张，快速梳洗之后，两人前往寿安堂。
她们没着急进去，而是躲在门外偷听。
里面传来齐氏的声音：「多谢秦王殿下了，臣妇很喜欢这份礼物。」
齐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听不出别的情绪。
想必顾行舟也很忐忑，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他的声音。
「伯母不必如此客气，在您面前，我是晚辈，不用自称臣妇，叫我行舟就好。」
江芷很惊讶，跟她咬耳朵：「今日的王爷和我以前见过的好像不太一样。」
程吟玉捂住嘴，笑得眉眼弯弯。
「那是自然，若是他不将姿态放得这么低，怎么娶我？」
江芷正要说话，里面又传来齐氏的声音，两人继续屏息凝神。
「臣妇不敢。」
程吟玉有些诧异，娘亲居然没有顺着王爷的话说，而是继续守着规矩。
她心里顿时有几分疑惑，难道上次娘亲诓她的不成？
江芷道：「你放心吧，丈母娘看女婿，总是越看越喜欢的，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
她的娘亲便是如此，知晓程和光对她有意时，也很抗拒，说话客气极了。
明明他们两家早就认识了，但是那段时间弄得像冷战似的。
但是见了几次之后，娘亲便一口一个「和光」了，神色像看亲儿子似的。
程吟玉稍稍放心， 又听顾行舟说道：「程公子，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王爷不用这么客气，」程和光哼了一声，「而且我们早就见过许多面了，这见面礼是不是太迟了一些？」
江芷差点笑出声，连忙捂住嘴。
程吟玉对哥哥的态度不稀奇，她稀奇的是江芷怎么就被逗笑了？
她昨日不是还在生哥哥的气吗？
程吟玉小声问：「你和我哥哥是不是和好了？」
江芷迟疑一瞬，红着脸点点头。
「这也太快了，」程吟玉有些惊嘆，「他怎么解释的？」
江芷忸怩道：「哎呀，这又不是重点，你别问了。」
而且她说不出口。
昨晚程和光一回来便将她按在床榻上，以前他从来不弄进去的，但是这次却一滴不剩。
等她累得快睡过去，没力气赶他走了，他才放过她，心平气和地解释。
他说他们刚成亲两个月，他不想这么早就要孩子，但是若是她想要，他可以牺牲自己还没过够的良辰春宵。
江芷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她何尝不贪恋他的身体呢？现在要孩子委实有些早。
但是若是这次中了也无妨，他们都能接受，皆大欢喜。
江芷正想得出神，衣袖忽然被程吟玉拽住了。
「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话音未落，面前的门便开了，两人站直身子，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俩啊，」老夫人摇头失笑，「过来坐，在门外偷听像什么样子。」
程吟玉扫了一圈，祖母、爹娘和兄长分坐三个方向，顾行舟孤苦伶仃地站在中间。
她去娘亲身边坐，江芷坐在程和光身边。
这样一来，愈发显得像三堂会审了。
顾行舟朝她投去隐晦的一瞥，程吟玉抿唇一笑，看他怎么应对。
「这是送给少夫人的礼物。」顾行舟将礼物呈上来。
江芷还没打开便很给面子地开口：「多谢王爷，我喜欢极了。」
顾行舟很感动，热脸贴屁股许久，终于有人对他热情两分了。
「王爷先坐吧。」
老夫人让人添了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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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松了口气，谢过之后坐了下来。
他后背上早已出了汗，第一次见岳父岳母，简直比第一次上战场还要可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都不够。
见他这么紧张，程吟玉看热闹不嫌事大，决定让他更紧张一些。
她委屈地问：「王爷，我没有礼物吗？」
第197章 拜访国公府（2）
一瞬间，满室的目光都朝顾行舟看了过去。
顾行舟：「……」
他确实没准备。
但是他灵机一动，解下了腰间玉佩。
「阿玉自然也是有的，」顾行舟将玉佩双手捧到她面前，「这是父皇赏赐的，见玉佩如见我。从今日起，便是阿玉的了。」
程吟玉笑盈盈地收下了，紧接着笑容便僵了僵。
这种场合，他居然还能神色自若地偷偷摸她的手！
看来也没有多紧张嘛，程吟玉轻轻哼了一声。
程疆道：「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他们都揣着明白装煳涂，若是程吟玉还没来，顾行舟还能周旋一二，但是现在他一刻都不想等了，直接挑明。
「我想迎娶程吟玉为妻。」
说这句话时，他神色郑重地望向程吟玉。
他眼底的深情太过炙热，程吟玉眼睫轻颤，微微垂眸，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这种时候，王爷提及此事是不是有些不妥当？」程和光道，「皇上正病重，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
虽然妹妹早已心悦于他，但是程和光就是看他不爽，偏要给他出个难题。
关于这个问题，顾行舟早有对策。
「父皇病重，或许是因为宫里许久没有喜事了，若是此时有一桩婚事，或许可以沖喜。」
「我与令妹两情相悦，此时喜结连理，正是最恰当的时候。」
程和光哑口无言，既尽了孝道，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又能和妹妹成亲，真是好计谋。
老夫人暗暗颔首，王爷对此事还算上心，这个理由找的极好。
只不过，她还在担心一件事。
虽然孙女说他会遣散后院，但是这是私下说的，她得让他当面保证。
顾行舟马上说道：「请老夫人放心，日后我只会有阿玉一个妻子，绝无妾室。我知道口说无凭，发誓也不顶用，我愿立下字据。」
老夫人看看四周，意味深长道：「若是有朝一日，王爷坐上那个位置，也能顶住压力吗？」
顾行舟坚定颔首。
老夫人盯着顾行舟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笑了。
「我这关，你算是过了，只是王爷突然来访，打了个措手不及，婚姻不是儿戏，还需从长计议，王爷请回吧。」
顾行舟知晓求娶需三顾茅庐，方能显现出对女子的重视，对此并不意外。
但是现在就回去，是不是太早了？他还没在国公府用午膳呢！
他看向程吟玉，等她看向他，又瞥了眼桌上的点心。
程吟玉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这话总不能由她来说吧。
身为女子，自然是要矜持的，哪怕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还是不能开这个口。
顾行舟也知道这是在难为她，在心底嘆了口气，看来今日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他正要起身，忽然听到齐氏开口：「臣妇备了桌宴席招待王爷，还望王爷不嫌弃。」
程吟玉诧异地看向娘亲，娘亲一直没说话，她还以为娘亲不愿意呢。
她往娘亲的方向偏了偏身子，悄声说：「多谢娘亲。」
齐氏朝女儿弯了弯唇。
程吟玉重新坐好，余光又瞥见江芷朝她眨了眨眼。
像是在说——看，我说的没错吧，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顾行舟顿时笑了：「早就听闻国公府的膳食与御膳房不相上下，我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气氛松快了几分，众人聊起家常。
程吟玉没有参与其中，含笑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想到什么，她看了眼他腰间佩戴的她绣的香囊。
如此拙劣的针脚，他竟然一点都不嫌丑，依然每天都戴着。
齐氏也瞧见了，轻声问：「你绣的？」
前几日她正在绣帕子的时候，女儿过来了，她便让她绣了几针，因此认出了她的针法。
程吟玉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齐氏一时找不出词夸她，索性道，「过几日我教你刺绣吧。」
程吟玉笑盈盈地应好。
没过多久，众人一同去花厅用午膳。
程吟玉的左手边坐着娘亲，右手边坐着江芷，顾行舟坐在她的斜对面。
两人对了个视线，又一同移开。
坐在这里，程吟玉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思索片刻，她找到了原因。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正大光明地见过面了，总是偷偷摸摸的，一时改不掉，显得这次也像做贼似的。
江芷戳了戳她的袖子，小声问：「你们一会儿要不要单独说说话呀？」
程吟玉问：「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你哥哥每次去我家的时候，我都见了，」江芷眨眨眼，「就看王爷敢不敢提了。」
程吟玉觉得他很敢，毕竟都敢当着她家人的面摸她的手了！
午膳很快便摆了一桌子，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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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第一次发现，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竟然还会讨好人。
只不过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既不过分卑微，也不过分吹捧，而是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
一顿饭的工夫，祖母和娘亲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多了。
爹爹暂时看不出什么，哥哥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程吟玉不禁想，其实最大的阻碍是哥哥，也不知王爷会怎么做才能消除哥哥对他的偏见。
「饭也吃完了，」程和光温润一笑，「王爷这次可以回去了吧？」
顾行舟诚恳道：「可否让我与阿玉单独说几句话？」
程和光正要拒绝，江芷忽然「哎呦」一声。
「夫君，我忽然有些腹痛，」江芷眼泪汪汪道，「咱们先回去吧。」
程和光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装的，但是他们刚和好，他不想惹她生气了。
顿了顿，他温声道：「好。」
算了，这次就顺了他的意吧，下次肯定不会让他得意！
看着小夫妻走远，老夫人摇头失笑，望向顾行舟。
「咱们国公府不是迂腐守旧的，自然可以见面，只是最多一刻钟。」
顾行舟拱手道：「多谢老夫人！」
程吟玉便带着顾行舟进了一个偏厅。
刚关上门，方才还一本正经的男人人立刻将她拥在怀中，火热的吻落了下来。
程吟玉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我祖母她们还在外面！」
「那就小声些，」顾行舟啄了下她的唇，「不要被人听见。」
第198章 拜访国公府（3）
亲了一盏茶的工夫，顾行舟终于放开了她。
程吟玉伏在他的胸膛前喘息，想打他，却没什么力气，反而被他一把攥住。
「还想继续？」顾行舟低笑着吻她的头髮。
程吟玉深唿吸两次，终于说道：「肯定会被看出来的！」
亲了这么久，她的嘴一定变得红润又娇艷，谁不知道他们在偏厅里做了什么？
「放心，阿玉的唇瓣不点而朱，没人看出来，」顾行舟辗转吻到她脸上，「再亲一会儿？」
程吟玉推开他，正想坐在圈椅上，顾行舟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来，放在他腿上。
程吟玉红着脸开口：「王爷！」
「好不容易才见一面，捨不得和你分开。」
顾行舟将她抱得更紧，低声道：「阿玉好软好香，好想一直抱着你。」
一句又一句，听得程吟玉面红耳赤，以前他也没这么黏人啊。
她试图说起正事：「这两日皇上还好吗？」
「挺好，一直昏迷，全靠流食和汤药撑着。」
程吟玉将他箍在腰间的手拿起来把玩。
「你在那里待一整天，都做些什么呢？」
顾行舟盯着青葱玉指开口：「监视楚王，防止他作怪。」
若不是楚王小心思太多，他才不想侍什么疾，整日待在皇宫无趣透了。
程吟玉点点头，又问：「那位西域公主怎么样了？」
虽然为了维护皇帝的尊严，将他昏迷的原因说得极为大义凛然，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真正的原因早就宣扬了出去。
如今民间盛传西域公主是妖妃，唾骂声不绝于耳，连足不出户的程吟玉也听了一耳朵。
她实在有些怜爱这位无辜的公主，明明是皇帝的错，她却背了一口黑锅。
顾行舟解释道：「还好，暂时由七弟看着，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好。」
程吟玉讶然抬眸：「真的？」
她还以为她已经被秘密处死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顾行舟犹豫片刻才开口：「七弟似乎对她有异样的心思。」
程吟玉震惊地望着他，可是西域公主是皇上的妃嫔啊！
「王爷，你就这样放任他们接触了吗？万一……」
「七弟从来都是不争不抢的，唯一一次出头便是上次比武招亲的时候。」
「他已经因为父皇的权势不得不低头一次，本王不想让他错过第二次。」
程吟玉抿了抿唇，由衷地说：「王爷真是一位好兄长。」
不管是对顾颂宁还是对安王，他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将他们庇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不会经受任何风吹雨打。
顾行舟与她十指相扣，沉声道：「本王以后也会是一位好夫君、好父亲，阿玉可以拭目以待。」
程吟玉眨眨眼，故意说道：「可是我更想让王爷做我的兄长。」
顾行舟神色不虞：「不行，你只能是本王的女人，不能做本王的妹妹。」
顿了顿，他又改口：「如果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本王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程吟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懵懵懂懂地问：「为什么？」
顾行舟轻轻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傻。」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从小陪她长大，然后将她拐到床上去。
程吟玉明白过来，气唿唿道：「你想得美！」
顾行舟笑道：「都说一孕傻三年，阿玉这么早就开始了。」
「时间到了，」程吟玉站起身，「我要出去了。」
顾行舟的笑容顿时凝滞了，徐徐嘆了口气。
「怎么过得这么快，明明还没说几句话。」
程吟玉忍不住瞪他一眼：「你也不想想亲了多久！」
「对本王来说，只有短短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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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页
纵然依依不捨，但是顾行舟还是起身了。
这次必须要守规矩，不然说不定下次就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要将目光放得长远些。
两人一齐走出门去。
外面只有娘亲在，程吟玉问：「祖母和爹爹呢？」
「你祖母有些累，回去歇息了，你爹爹也有事，所以先走了。」
齐氏看向顾行舟：「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王爷海涵。」
说着她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暗暗点头。
虽然女儿脸上的羞意还未消失，但是也能理解，两人许久不见，亲吻也无妨。
幸好衣裳都是平整的，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不过……
齐氏的视线落在他们交叠的双手上，轻轻咳了一声。
程吟玉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顾行舟的手。
她有些懊恼，竟然忘了他们还牵着手！
顾行舟虽然也有些窘，但是还算神色自若，他们如胶似漆，牵个手罢了，岳母肯定能理解。
齐氏果然没说什么，莞尔笑道：「王爷喝盏茶再走？」
顾行舟知晓这是客气话，推辞道：「不必了，多谢伯母款待，行舟这便回府了。」
齐氏颔首道：「恭送王爷。」
她并没有行礼，顾行舟却忍不住勾了下唇。
这代表什么？
代表岳母将他当成女婿看待了，而不是秦王殿下，这是对女婿的亲近！
顾行舟意气风发地离开了信国公府。
等他走出国公府的大门，一个黑影闪身离开，匆匆回到楚王府。
「回禀王爷，秦王殿下确实是从信国公府出来的。」
楚王阴鸷抬眸：「待了多久？」
「一个时辰……」
啪——
话音未落，一个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侍卫噤若寒蝉，默默低下头去，祈求王爷不会迁怒于他。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袭华丽裙裾，侍卫勐然松了口气，薛侧妃来了。
「王爷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温婉似水的女声响起，似乎可以抚平一切怒意。
见到她，楚王的神色好看了些，摆摆手让侍卫下去。
他将薛侧妃揽入怀中，声音阴沉地开口。
「秦王真是好运气，若是早知道程吟玉是信国公府的孙女，本王便先秦王一步纳了她！」
薛侧妃莞尔笑道：「王爷，现在也不晚，他们还没成亲呢，您依然可以俘获程小姐的芳心。」
楚王惊异道：「婉儿不吃醋？」
「自然是吃醋的，」薛侧妃幽幽地嘆了口气，「但是婉儿更想让王爷坐上那个位置，也让婉儿享福呢。」
楚王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亲了一下。
「好婉儿，等本王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一定封你为贵妃。」
薛侧妃的手指拂过他的胸膛，柔声道：「多谢王爷，婉儿等着那一天。」
第199章 思念成疾
送走顾行舟，程吟玉便跟随娘亲去了她的院子。
终身大事提上日程，母女俩自然是要说说体己话的。
齐氏将针线与绣绷放在女儿手里，先教她绣花。
指点一番，程吟玉绣的像模像样了，齐氏这才闲聊般的说起顾行舟。
「王爷这次过来，囡囡知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程吟玉差点用针扎破手，赶紧避开。
她笑盈盈道：「自然是不知晓的，王爷忽然过来，我吓了一跳呢。」
「看来是我想多了，」齐氏笑道，「我还以为王爷私下与你商量了。」
程吟玉讷讷道：「我上次见他，还是皇上昏迷的那日，这几日我一直没出门，想见也见不到。」
齐氏问：「见不到的时候，你可想他？」
程吟玉没有否认，羞涩道：「娘亲别问了。」
齐氏看着女儿害羞的模样莞尔一笑，仿佛也回到了自己情窦初开的时候。
没想到一晃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连她的女儿都开始有思慕的郎君了。
齐氏缓缓说道：「等王爷下次过来，或许便要商量定亲的事了。」
程吟玉惊讶道：「这么快？」
她还以为娘亲她们会多刁难王爷几回，没想到下次便要说这件事了，还挺快的。
齐氏解释道：「若是比咱们家门第低的人，自然是要多周旋几次的，但是王爷不同，这些流程能免则免。」
「而且，你们本就两情相悦，推来让去的也没意思，何必让你黯然伤神。」
「更何况，皇上油尽灯枯，或许再过不久就……总之宜早不宜迟，不如早些定亲。」
程吟玉点点头，还有些回不过神。
当初那句赌气般的戏言，现在竟要成真了，她真的要做秦王妃了。
而且过程竟然意外地顺利。
见女儿一直愣着，一针也不绣了，齐氏莞尔道：「囡囡高兴傻了不成？」
程吟玉不好意思道：「哪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能嫁给心上人，」齐氏摸摸女儿的头髮，「娘亲也为你开心。」
她依偎在娘亲怀里，娇声道：「我也为娘亲开心。」
齐氏诧异地问：「什么意思？」
「娘亲也嫁给心上人了呀，」程吟玉狡黠道，「而且一生一世一双人，让人好生羡慕。」
齐氏笑道：「你和王爷也会的，我相信他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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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给我讲讲你和爹爹以前的事吧，我想听。」
齐氏想了想，简单说道：「你爹爹在秋狩上救过我一命，我就以身相许了，没想到他早就对我有别的心思了。」
程吟玉好奇地追问：「你们以前见过面吗？娘亲为何没有动心？」
「他说也是在一次秋狩上，但是我那时候年幼，还不曾关注过男子，所以毫无印象。」
程吟玉问：「多年幼？」
「十二吧。」
程吟玉惊嘆道：「这么小！」
「你爹爹那时也不算大，也才十四岁而已。」
程吟玉笑盈盈道：「没想到秋狩那几日竟是爹爹和娘亲定情的时候，爹爹有没有送你礼物？」
「都是老夫老妻了，哪有什么礼物，」齐氏难得不满地哼了一声，「我瞧着他早就忘了。」
说到这里，齐氏提点道：「囡囡，成亲之后，免不得是要归于平淡的。」
「可是我看您和爹爹还挺恩爱的，」程吟玉笑道，「这样的平淡我也喜欢。」
想了想，她又说道：「如果真的太平淡了，我就回国公府住几个月，小别胜新婚嘛。」
齐氏摇头失笑：「还没嫁过去呢，囡囡便想着成亲后的事了。」
程吟玉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再说下去，我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娘亲，我该回明珠院了。」
齐氏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连忙叮嘱。
「梁公子那边，你也要说清楚，将他请到国公府坐坐吧。」
程吟玉思索片刻，道：「去桃花源见吧，我也好几日没出门了，怪闷的。」
齐氏问：「真的不是想趁机见王爷一面？」
轻易便被娘亲看透心思，程吟玉连忙否认：「才不是呢！」
怕娘亲继续调侃，她赶紧走了。
回到明珠院，她给顾行舟和梁公子分别写了封信。
见面时间定在后日晌午，程吟玉来得不早不晚，梁衡和顾行舟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见她过来，顾行舟立刻走上前去，下意识牵住她的手。
程吟玉连忙挣脱，瞪他一眼，还有人在呢！
顾行舟摸摸鼻子：「两句话说完就让他走。」
「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程吟玉小声说，「梁公子帮了我们很多，不许这样，至少要吃了这顿饭。」
顾行舟不情不愿道：「行吧，听你的。」
两人坐了下来。
程吟玉正要开口，顾行舟便开始给梁衡夹菜。
「多吃些，别客气。」
他动作极快，一会儿的工夫，梁衡碗里的菜已经堆成小山了。
梁衡愣了愣，干笑道：「王爷可真是热情。」
程吟玉暗中拧了顾行舟一下，他依然我行我素。
「你吃，本王说，你听就行了。」
梁衡哪里不懂他在急什么，一边拿起筷子一边说道：「王爷请讲。」
「本王已经过了明路，以后不需要你掩护了，这段时日多谢了，若是有求于本王，尽管提。」
梁衡想了想，郑重开口：「若是有机会，我想去太医院任职。」
「就这样？」顾行舟颔首道，「行，一年为期，若是本王做不到，便要靠你自己了。」
梁衡笑道：「我相信王爷一定可以。」
虽然说的话极为隐晦，但是彼此心知肚明。
梁衡没待多久，自觉地告辞离开了。
等他走了，程吟玉顿时恼怒道：「王爷怎么这样！」
「哪样？」顾行舟理直气壮地反问。
他捏起她的下巴，沉声道：「本王思念成疾，一刻也不想等了。」
被他热烈地亲吻时，程吟玉忽然想起了娘亲的话。
平淡？
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阿玉，专心些。」顾行舟轻咬了下她的唇瓣。
程吟玉揽住他的脖颈，轻而柔地回应。
第200章 这么爱演
一记缠绵的吻之后，程吟玉靠在顾行舟肩上喘息。
「这次待多久？」顾行舟问，「一个时辰？」
「不行，我要回去和我娘亲学女红呢。」
顾行舟哼了一声：「早不学晚不学，偏偏在和本王见面的时候学？」
程吟玉笑盈盈道：「这可是你岳母大人的命令，王爷若是不听，便去找我娘亲说理去。」
顾行舟捏了捏她的脸：「不敢。说吧，这次可以待多久？」
程吟玉想了想：「最多半个时辰。」
顾行舟已经做好两刻钟的准备了，没想到竟然又多了两刻钟，真是意外之喜。
「感谢岳母大人。」
顾行舟朝信国公府的方向拱了拱手。
程吟玉心想，若是将下次商定婚事的事情告诉他，他说不定能直接行个大礼。
为了保持神秘感，她将这个惊喜憋回心里。
不过她还是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王爷下次准备什么时候来国公府？」
顾行舟笑得肆意，意味深长地问：「你想让本王去寿安堂还是来明珠院？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可不能搞混了。」
程吟玉拧了一下他手臂上的肉。
顾行舟一点感觉都没有，朝她侧了侧腰：「下次往这里捏，本王一定喊出声。」
程吟玉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负气扭过头去。
顾行舟捏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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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见面，你就给本王留个后脑勺？」
「谁让王爷这样说话，」程吟玉抿了抿唇，「我没直接走人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顾行舟忽然想起从前乖巧温顺的程吟玉，感嘆道：「你以前装得可真像。」
程吟玉问：「那王爷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顾行舟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现在的你。」
不管是甩脸子还是耍小性子，鲜活又生动，可爱极了。
他可不喜欢提线木偶，他最喜欢的就是她仗着他喜欢她，任性妄为的模样。
程吟玉气哼哼道：「那么王爷在怀念什么？」
顾行舟哄道：「哪有怀念，只是忽然想起来。」
「真的？」程吟玉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王爷真的不怀念妾身吗？妾身好生难过。」
她的眼眶里顿时蓄满了泪，一双潋滟桃花眼柔情似水，看得人心都酥了。
顾行舟轻咳一声，眼神飘忽道：「本王才不上当，一看就是装的。」
「王爷，」程吟玉抓住他的衣襟，指腹在胸膛轻柔流连，「您怎么这样说妾身？」
顾行舟直接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问：「这么爱演？」
「妾身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程吟玉抿唇一笑，「妾身心里只有王爷一人。」
眼角眉梢的爱意快要溢出来，顾行舟再也抵挡不住，倾身吻了上去。
程吟玉及时避开，哼了一声：「王爷不是不喜欢吗？」
「什么喜不喜欢的，」顾行舟哑声道，「本王只是在陪你演戏而已。」
他将她揉进怀里，送上缠绵的吻。
「如果我不是信国公府的人，王爷是不是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心意了？」
程吟玉靠在顾行舟的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语气随意地问。
「那要看阿玉怎么解释做戏的事，」顾行舟想了想，「如果理由合适，本王便当做无事发生，以后继续宠你，宠着宠着，就成秦王妃了。」
程吟玉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还记得寺庙里的那个姻缘牌吗，本王可不是随便拿的，而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
程吟玉有些诧异，她始终记得姻缘牌上写的是「一生一世」。
「怎么这么惊讶，」顾行舟哼了一声，「本王都说了对你一见倾心，你还是不信。」
「谁让王爷表现得一点都不像，」程吟玉撅了撅嘴，「我若是信了，那就太傻了。」
顾行舟追问道：「现在呢？现在可信了？」
程吟玉露出笑容，坚定道：「嗯。」
「早知如此，本王就该表现出来几分，」顾行舟懊恼道，「不然你也不会走得如此决绝，说不定直接留在王府里了。」
程吟玉笑眯眯道：「后悔也晚了，现在必须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回家才行。」
顾行舟摸摸她的脸：「本王一直都在准备，只是不知，岳父岳母什么时候才能松口？」
听出他话中的试探之意，程吟玉谨慎道：「我怎么知道，不如王爷直接去问问我的爹爹和娘亲？」
「那还是算了，」顾行舟嘆了口气，「本王再多去几趟，一定可以。」
程吟玉垂眸偷笑，再次问道：「所以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去呢？」
顾行舟正准备回答，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他神色不虞地问：「什么事？」
居然在这种时候打扰他！
沉霄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爷，恪美人身体抱恙，特意差人过来，请您进宫一趟。」
顾行舟顿了顿，让他进来。
「可有说是什么病？」
「恪美人思念成疾，有些头晕发热。」
原来是想颂宁了，顾行舟嘆了口气：「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程吟玉温声道：「王爷快进宫吧。」
「先送你回府，」顾行舟站起身，「上次没有送你，这次一定要送。」
程吟玉推脱道：「恪美人的身子更重要，我带了这么多侍卫呢。」
「不一样，」顾行舟牵起她的手，「再多的侍卫也比不上本王，而且正好顺路。」
程吟玉便随他去了，不过还是多说了一句。
「若是恪美人问起王爷为何耽搁这么久，你可别把我供出去。」
顾行舟无所谓地点点头，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味来。
「阿玉是在担心婆媳关系？放心，母妃对你印象不错。」
「哪有，」程吟玉嗔他一眼，「我只是随口一说。」
「本王也是随口一提。」
两人拌着嘴下楼，忽然又齐齐失了声音。
楼梯拐角处，楚王负手而立，温和一笑：「六弟，程小姐，真巧。」
礼不可废，程吟玉浅浅地福了个身。
「是巧了，三哥来用膳？」顾行舟道，「我们还有事，恕不奉陪。」
楚王拦住他们的去路。
「我要找的，正是程小姐。」
第201章 这么碍眼
顾行舟呵了一声，看向程吟玉，问：「你想跟他说话吗？」
程吟玉摇摇头：「不想。」
她也看出楚王来者不善，所以并不想过多纠缠。
「既然如此，」顾行舟冷声道，「三哥，我们便先走了。」
「急什么？」楚王拾级而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们倒也不嫌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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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臊什么？」顾行舟扬眉道，「说起来，程小姐马上就是三哥的六弟妹了，一家人为何要害臊？」
楚王道：「既然是一家人，那便陪我这个兄长吃顿饭吧。」
他原本想支开顾行舟，然后和程吟玉单独说话的。
没想到他的好六弟竟然要送她离开，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见他纠缠不休，停在这里也只会招来旁人的目光，权衡之下，顾行舟答应了。
他低声道：「阿玉别怕。」
程吟玉一点都不怕，反正有顾行舟在身边呢。
三人进了雅间，楚王坐在他们对面，泾渭分明。
「方才六弟说程小姐是我的弟妹？」楚王道，「你们可定亲了？」
顾行舟猜测到几分他的来意，随意说道：「快了，三哥有何指教？」
「快了，那便是没有，」楚王笑道，「程小姐觉得本王如何？」
顾行舟眉眼一凛，冷声道：「三哥在口出什么狂言？」
楚王依然笑容温和：「公平竞争罢了，六弟莫气。」
「公平？」顾行舟冷笑道，「我可没看出来。」
楚王道：「与我比起来，你确实年幼，在父皇面前也不得宠，唯一拥有的便是从前的几分情意罢了，对你确实不公平。」
顾行舟无语道：「三哥怕是会错意了。」
他上下打量楚王一番，毫不客气道：「三哥老了，没有我年轻英俊，更没有我温柔体贴，我是怕对你不公平。」
一直插不上话的程吟玉松了口气。
她听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下意识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楚王面色难看起来：「六弟就是这样兄友弟恭的？」
「兄友弟恭？」
顾行舟继续呛他：「回京那次，我遇到水贼不是出自你的手笔？小时候你还教唆齐王将我推下台阶，这么多年来给我使了多少绊子？现在你跟我说兄友弟恭？又没外人，你装什么？」
推下台阶？程吟玉一怔，心疼地看向顾行舟。
楚王面色铁青道：「全是你的臆测，当不得真。」
顾行舟冷哼一声：「既然三哥避而不答，那便来说说你的公平竞争。」
「程小姐可看不上有妻妾的男人，三哥是休妻了还是遣散后院了？你先把你的女人们弄走，再来和我竞争吧。」
楚王道：「难道你的后院没有女人？」
「今日我便可以给她们安排好去处，三哥呢？」
见他不说话，顾行舟嗤了一声。
「三哥来这一趟根本毫无准备吧？见我去了趟国公府便慌不择路了？你不会以为凭着你的容貌与地位便可以将我取而代之吧？你可真是自信过头了。」
顾行舟忽然像吃了枪药似的，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楚王却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因为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一个妓子出身的高门贵女罢了，骨子里一定是又骚又贱的。
只要他勾勾手，本性便暴露了，他再牺牲一下男色，她自然会随他入楚王府。
有了信国公府的助力，到时候天下岂不是他的瓮中之物？
见他许久不说话，顾行舟耐心告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若是没有，我们便走了。」
「程小姐还未表态，你急什么？」楚王眯起眼睛，「你是怕比不过我，所以打算临阵脱逃了？」
顾行舟很欣赏他的自信，抱臂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
「行啊，让你死个明白。」
程吟玉这才有机会说话
她看向楚王，纳闷地问：「楚王殿下真的以为仅凭三言两语，我便会跟你吗？」
「为何不可？」楚王道，「本王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日后定会坐上龙椅，你若是不答应，信国公府的下场一定极为悽惨。」
他半是诱哄半是威胁，程吟玉毫不在意。
「若是果真如此，殿下为何非要将我纳入府中？这恰恰说明信国公府是最大的助益。」
「但是很抱歉，我只喜欢秦王殿下，信国公府也只会帮秦王殿下。」
顾行舟听得浑身舒爽，得意地问：「三哥还要继续留在这丢人现眼吗？」
楚王绷着脸拂袖而去。
等沉霄关上门，顾行舟立刻抱住了程吟玉。
「好阿玉，再说几句喜欢本王。」
程吟玉推开他，认真地问：「你真的被齐王推下台阶过？」
顾行舟没想到她居然将这句话听进去了，笑道：「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他们绝对不敢。」
「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你？」程吟玉抿了抿唇，「你小时候是不是过得很悽惨？」
「再悽惨也是皇子。倒是阿玉，小时候一定吃不饱穿不暖，反倒来心疼本王的小时候了，傻不傻？」
他不想多说幼时的事，他希望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强大的，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
程吟玉心里依然不是滋味，她小时候是穷，但是好歹没被人欺负过。
她轻声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小时候认识就好了。」
「好了，」顾行舟揉揉她的脑袋，「时候不早了，本王送你回府。」
程吟玉推脱道：「恪美人的事已经耽搁了这么久，王爷还是先进宫吧。」
「不必进宫了，一看就是楚王的计策，为了特意支开本王，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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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站起身，不由分说道：「快走，不然本王便反悔了，直接将你拐回秦王府。」
程吟玉噗嗤一笑：「好呀，王爷可要说到做到。」
顾行舟轻咳一声，他可没这个胆子。
一路将程吟玉护送回国公府，顾行舟准备离开。
程吟玉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
「王爷，下次再来国公府，可不能像今日一样空着手了。」
顾行舟啧了一声：「怎么，本王没进去还要送礼物？你们国公府这么霸道。」
程吟玉笑盈盈道：「我只是想提醒王爷，下次过来时，记得带上聘礼。」
第202章 何侧妃身亡
顾行舟唿吸微滞，许久都没说出一个字。
聘礼？
她的意思是他可以提亲了？
见他发愣，程吟玉嗔他一眼：「我先走了，王爷快回去吧。」
「等等，」顾行舟拦住她，「你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本王没听懂。」
他根本不敢相信，一定是阿玉骗他的。
可是剧烈跳动的心脏提醒他，她不会在这种大事上跟他开玩笑。
程吟玉轻缓地眨了下眼睛：「王爷不明白便自己琢磨去，我可不会说第二遍。」
「真的可以带聘礼？」顾行舟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阿玉真的不是开玩笑？」
程吟玉无奈地嘆了口气，她有点后悔告诉他了，若是早知道他会这么锲而不捨地问她，她才不会说呢。
「真的真的真的，」程吟玉轻轻推他一下，「你若是不信便不信吧，我先回去了。」
她提着裙子走上台阶，身后传来顾行舟意气风发的声音。
「等着，本王很快便来提亲！」
程吟玉羞恼地回过头，街上哪里还有顾行舟的身影，他早就策马扬鞭回去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步伐轻快地往府里走去。
程吟玉进了娘亲的院子。
「囡囡回来这么早，」齐氏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会多待片刻。」
程吟玉不好意思道：「娘亲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齐氏莞尔一笑：「这次过去，你可将定亲的事告诉王爷了？」
程吟玉攥了攥手指，轻轻颔首。
「原本我没想说的，但是后来见到了楚王殿下，他也有意纳我入府，我担心夜长梦多，所以便将此事告知王爷了。」
齐氏皱了下眉：「楚王？」
「是，」程吟玉抿紧了唇，「 真是想不通，难道他觉得我会看上他吗？」
「为了权势，赌一赌又有何妨，」齐氏哼了一声，「但是楚王怕是打错算盘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程吟玉小声问：「咱们家会帮楚王还是秦王，亦或是别的皇子？」
「囡囡怎么还在担心这个，」齐氏笑道，「既然你都要嫁给秦王了，自然要帮他。」
程吟玉松了口气。
齐氏找出针线：「不说这个了，娘亲继续教你刺绣。」
程吟玉笑盈盈地应了声好。
那边厢，顾行舟回到秦王府，胸腔中依然翻涌着激动与兴奋的心绪。
他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吩咐道：「去将叶嬷嬷请来。」
沉霄抱拳应是，赶紧去了。
不多时，叶嬷嬷过来了。
「嬷嬷请坐，」顾行舟道，「本王有件事要交给你来办。」
叶嬷嬷愣了下，含笑道：「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能办什么事，王爷别折煞我了。」
「偏偏这件事只能让嬷嬷来办。」
顾行舟神色郑重，叶嬷嬷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王爷请讲。」
顾行舟道：「本王即将去信国公府提亲，劳烦嬷嬷为本王准备聘礼。」
叶嬷嬷顿时惊喜道：「王爷真的要娶程家小姐了？」
「是。」
「哎呀，这可是大喜事，」叶嬷嬷高兴地问，「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去提亲？我这就去准备！」
顾行舟思索片刻，道：「五日之后是个吉日，聘礼一定要置办稳妥，不能出岔子。」
「好好好，我这就去！」
顾行舟目送叶嬷嬷走远，准备沉下心处理公事，心头却始终萦绕着欢喜的情绪，让他无法专注。
搁下毛笔，他决定去一趟清竹院。
这段时日，何柔嘉一直在禁足，她倒也安分，一直不吵不闹的。
但是即便如此，顾行舟也绝不可能放过她。
正好现在父皇昏迷，他也要将迎娶王妃一事提上日程了，该处理的人，自然要处理干净。
来到重兵把守的清竹院，顾行舟径直入内。
次间里，何柔嘉正被几个拿着戒尺的婆子盯着做女红。
禁足自然不只是禁足那么简单，是要做事的，做的不好，便要受罚。
几个婆子瞧见他，赶紧收敛了神色，恭敬行礼。
顾行舟点点头，让她们出去。
门很快便被关上了，顾行舟闲适地坐在一旁。
对于他的到来，何柔嘉有些意外。
自从被禁足之后，她和外界便断了联繫，连只蚊子也飞不进清竹院，自然不知晓外面是何种情形。
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是会让人恐惧的，他是有事相求，还是来索命的，全都不知晓。
何柔嘉勉强维持着几分仪态，慢慢站起身。
「妾身参见王爷。」
顾行舟「嗯」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问：「可有什么遗言想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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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柔嘉勐的抬起眼睛，喃喃道：「王爷要置妾身于死地？」
「是你自己找死，」顾行舟冷哼一声，「你若是一直安分守己，本王便让你出府另嫁了。」
「呵，出府另嫁……」
何柔嘉垂下眼睛：「妾身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就算妾身没有做这些事，也不会嫁给旁人。」
她低嘆一声：「妾身喜欢王爷，王爷真的不知晓吗？」
顾行舟只觉得厌烦，冷声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本王从不在意。」
「是啊，王爷从不在意。」
何柔嘉悽苦一笑：「就像您不知道端午宫宴时，英国公的儿子李昆曾调戏过妾身，为了保全您的颜面，妾身一个字也没提。」
「这件事，本王自然知晓，」顾行舟淡淡道，「本王砍了他一根手指。」
何柔嘉怔了怔，又苦笑道：「调戏妾身，只值得一根手指，调戏程夫人，却可以砍一只手，王爷的偏爱可真是明显。」
「知道本王喜欢她，你这么聪明，还不明白安分守己的道理？」
何柔嘉缓缓说道：「妾身喜欢王爷，自然是要争的。」
顾行舟淡淡道：「唯独喜欢是争不来的。」
「是啊，」何柔嘉笑了笑，「王爷可真是爱极了她。」
顾行舟不想再与她周旋下去，不耐道：「到底有没有遗言？」
「自然有，」何柔嘉幽幽道，「妾身衷心祝愿王爷所求不得，妻离子……」
一句话还未说完，她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眉心插着一枚绣花针，死不瞑目。
顾行舟厌恶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将纳妾文书与尸首一同送回何家！」
第203章 酸儿辣女
稍晚一些，顾行舟来到平溪院。
柳霜霜连忙出门相迎，淡笑道：「王爷来了。」
她走得有些急，掩唇轻咳几声，更添几分柔弱，惹人怜惜。
顾行舟瞥她一眼：「你缠绵病榻，出来做什么？」
「听说王爷要来，妾身自然不能失了规矩，」柳霜霜笑道，「王爷请进。」
顾行舟点点头，关心了她几句便说出来意。
「本王要迎娶王妃了，你可为自己的以后打算过？」
柳霜霜浑身一僵，笑容顿时有些难看。
「是哪家的姑娘？」
「以前的程夫人，如今的程小姐。」
「果然是她，」柳霜霜苦笑道，「王爷用情至深，可是偌大的秦王府，连妾身也容不下吗？」
顾行舟默了默，道：「本王不想让她不高兴。」
他向来将柳霜霜当成妹妹看待，她也没有做过什么该做的事，他自然会给她寻个好归宿。
柳霜霜眸中含泪，啜泣道：「可是，王爷曾答应过妾身的娘亲，要一辈子照顾妾身的，王爷都忘了吗？」
「自然没忘，换个身份，本王依然可以照顾你。」
「可是、可是，妾身只想留在秦王府。」
柳霜霜哽咽道：「妾身与您并无夫妻之实，妾身以后也绝对不会主动出现在王爷面前，程姐姐肯定不会嫉恨的，王爷，求求您……」
她哭到几乎要昏厥过去，顾行舟皱了皱眉，吩咐道：「去请府医过来。」
「不、不用……」
好一会儿，柳霜霜捂着心口，终于平復过来。
顾行舟便继续说道：「你为何会如此眷恋秦王府？」
柳霜霜心里一咯噔，咬唇不语。
她不敢说她喜欢他，不然肯定是要被送走的。
「妾身……妾身只是听娘亲的话，王爷也是答应过的，您不能反悔呀！」
顾行舟微微眯起眼睛：「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吗？就算一辈子无宠无爱，你也要留下？」
柳霜霜紧张地攥了攥手，轻轻颔首。
「这是娘亲的遗愿，身为女儿，妾身自然是要遵从的。」
「你这是在怪本王没有遵从了？」
柳霜霜垂下头去：「妾身不敢。」
顾行舟定定地望着她：「本王今日不是过来和你商量此事的，而是通知你。」
奶娘早已病逝，对于她的女儿，他自认已经仁至义尽，每个月名贵药材流水般往平溪院送。
以后当然也会送，前提是听话，不要学林缨和何柔嘉的做派。
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和他谈判的筹码，柳霜霜终于心如死灰。
她轻声问：「王爷准备如何安置妾身？」
「两条路。」
「一，你回柳家，本王自会帮你物色好合适的男子，你成亲也好，不成亲也罢，本王都随你。」
「二，你改头换面，本王给你一个新身份，虽是小官之女，但日后衣食无忧，婚嫁之事也由本王操持。」
柳霜霜很久都没说话。
两条路都很好，可是她一个都不想选。
顾行舟站起身：「三日之内，告诉本王答案。」
离开平溪院，顾行舟又去了趟宜光院。
刚进院便瞧见撒欢的小白，不知从哪沾的一身泥巴，脏极了。
他嫌弃地躲开小白往他身上扑的动作。
瞧见王爷，青荷连忙将小白抱走。
「参见王爷。」
顾行舟点点头，打量着整个宜光院。
青荷暗暗嘆了口气，都过去这么久了，王爷不会还在睹物思人吧？就没有付诸过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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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页
正纳闷着，便听王爷说道：「明日起，你去正院伺候。」
青荷愣了愣：「王爷，那夫人怎么……」
「办」字还没说出口，顾行舟打断她的话。
「什么夫人，以后是王妃了。」
青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幸好她还记得面前的人是王爷，没直接跳起来。
她激动地福身道：「是，王爷！」
顾行舟也忍不住翘了下唇角，吩咐道：「只要是对你家主子忠心的，你一併带到正院去，以后继续伺候。」
青荷点头如捣蒜，又赶紧问道：「王爷，以后奴婢还是夫……王妃的贴身丫鬟吗？」
王妃身边肯定有新的贴身丫鬟了，她有些泄气，不知王妃还记不记得她。
顾行舟想了想：「这就要问她了，本王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马上就要去信国公府提亲了。
明珠院里，正在绣香囊的程吟玉莫名打了个喷嚏。
雪影关心道：「换季容易着凉，小姐多穿件衣裳吧。」
程吟玉摇摇头：「现在穿得正好，万一捂出病怎么办？」
肯定是有人在说她，她哼了一声，绝对是顾行舟。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提亲，程吟玉有些出神地想，明日还是后日？
不过时间似乎有些紧迫了，说不定聘礼还没准备好。
程吟玉有些懊恼，这样显得她有多迫不及待似的，幸好顾行舟不在，不然肯定要笑她。
「小姐笑什么呢？」雪影纳闷道，「您方才不是还在对着香囊愁眉苦脸吗？」
方才从夫人院里回来，小姐便开始准备绣香囊了，不知道是不是夫人布置的任务。
程吟玉笑盈盈道：「因为我想好绣什么了。」
雪影好奇地问：「绣什么？」
「绣两条鱼。」
「小姐想吃鱼了？」
「……算是吧。」
「红烧清蒸还是香辣？奴婢这就吩咐小厨房加上。」
程吟玉想了想：「有酸的吗？」
这几日她总觉得口中乏味得很，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
「啊？酸的鱼？」雪影挠挠头，「奴婢的老家倒是有道菜是酸汤鱼。」
程吟玉满意道：「行，就这个了。」
「好嘞！」
程吟玉一连吃了五日酸汤鱼，连老夫人和齐氏为她定制的食单都不做了，此事自然惊动了她们。
齐氏特意来女儿这里一趟，看了眼她依然不明显的肚子。
「囡囡，我听你的丫鬟说，你这几日喜欢吃酸的？」
程吟玉点点头：「嘴里总是没味道。」
「都说酸儿辣女，」齐氏笃定道，「那便是个儿子了。」
程吟玉懵懂地问：「这句话真的准吗？」
「挺准的，我怀你哥哥的时候，喜欢吃酸的，怀你的时候喜欢吃辣。」
程吟玉将手贴在肚子上，是个儿子？
她正要开口，霜影敲了敲门，禀报导：「夫人，小姐，秦王殿下来提亲了！」
第204章 提亲
听到这句话，程吟玉立刻站起身。
忽然意识到这样显得太不矜持了，她又红着脸坐了下来。
齐氏看了女儿一眼，对着霜影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她站起身，又问：「囡囡要一起吗？」
程吟玉抿了抿唇，慢慢点了下头。
母女俩一同走出门去，程吟玉有些紧张，手心冒了汗。
虽然她已经做过顾行舟的侍妾，但是这是定亲，意义是不一样的。
这意味着他们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会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家，他们即将成为夫妻。
见女儿的神色激动又忐忑，齐氏道：「一会儿你偷偷看一眼，别进去了。」
程吟玉也是这样想的，这是定亲，待嫁女总是害羞的，她不出面也很正常。
「不过今日是不是就要商量婚期了？」程吟玉问，「您和祖母她们可想好了？」
齐氏故意问：「囡囡想早些成亲还是晚些成亲？」
程吟玉的脸又开始发烫了，讷讷道：「全凭娘亲做主。」
「真的？」齐氏笑道，「那就定在明年这个时候。」
「不行，那时候孩子都出生了。」程吟玉着急出声。
齐氏掩唇一笑：「好好好，一定让你在孩子出生之前出嫁。」
意识到娘亲是在逗她，程吟玉娇娇地哼了一声：「不理娘亲了。」
「娘亲倒是真的想让你再多留一段时日，」齐氏嘆了口气，「你才回国公府多久，竟又要离开了。」
程吟玉挽着娘亲的手臂，亲亲热热道：「以后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不怕王爷生气？」
「我才不怕呢，」程吟玉笑盈盈道，「王爷还是很好的，只要我说想家了，他一定会让我回来。」
齐氏点点头，王爷确实不是冷漠无情的人。
两人很快来到正院。
院子里已经摆了数十个红木箱子，全是聘礼，远远瞧着甚是壮观。
程吟玉有些咂舌，这也太多了吧。
不过既然要娶她，自然要拿出最好的聘礼才行，程吟玉坦然受之。
观望了一下花厅里的情况，趁顾行舟不注意，程吟玉悄悄进去，躲在屏风后面。
今日祖父和祖母都在，并排坐在上首，下面坐着爹爹和兄嫂，和顾行舟上次前来拜访时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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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不同的是，今日他是来提亲的。
程吟玉深吸一口气，替他紧张。
见女儿躲好了，齐氏缓步入内。
听见声音，顾行舟朝外望去，却不见程吟玉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望。
见他这副模样，程吟玉捂住嘴，眼睛弯成月牙。
顾行舟躬身行礼道：「伯母安好。」
齐氏微微颔首：「不必拘礼，行舟快坐。」
今日没有王爷与臣子，只有岳家与女婿。
程吟玉有些心潮澎湃，静静地听着他们商量各种事宜。
要嫁女儿，女婿自然是要经过一番刁难的，方能显现出对女儿的重视，以后也不会被夫家瞧不起。
虽然身为信国公府的小姐，她有底气，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顾行舟应对得游刃有余，程吟玉也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商定婚期的环节。
老夫人率先开口：「囡囡才回府不久，依我看，成亲的日子不如定在明年腊月。」
程吟玉捏了把汗，祖母比娘亲更狠。
程和光微笑着开口：「祖母，不如和囡囡同庆新春之后再让她嫁人，依孙儿看，后年九月成亲不错。」
程吟玉：「……」
谁都没有哥哥狠。
顾行舟神色自若道：「成亲之后，我也可以来信国公府同庆新春。」
程和光狐疑地问：「真的？」
「自然，只要大哥想见我，我今年也可以过来。」
这句「大哥」喊得顺口无比，满厅堂都沉默了。
程吟玉差点没忍住笑声，赶紧捂住嘴。
「你！」程和光气恼道，「还没成亲呢，你叫的也太早了些！」
江芷笑眯眯道：「夫君莫气，这是迟早的事。」
顾行舟深以为然：「嫂嫂说的是。」
作为两人最坚实的后盾，江芷轻咳一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今年腊月成亲最合适，我特意看过黄历，有两三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呢，娘亲觉得呢？」
齐氏沉吟片刻，道：「我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今年成亲最为稳妥。」
老夫人闻言也点点头，她说明年成亲只是个幌子，婚期自然是要一点一点地提前的。
孙女的肚子快大起来了，自然越早越好。
顾行舟松了口气：「不知诸位可有中意的婚期？我挑了几个日子，请大家过目。」
沉霄呈上几张纸，不仅写明了日期，还特意将当日宜忌事项写了出来。
最近的日子是十月末，最远的日子是腊月末，都是围绕着今年选的。
程吟玉虽然看不到所写的内容，但是想也知道一定不会太久。
众人商量一番，依然没有最终敲定一个都满意的日子。
老夫人做主道：「成亲是大事，既然都拿不准主意，不如让囡囡自己来选。」
顾行舟怔了怔，今日竟然可以见到阿玉？
他马上说道：「如此甚好，快快去请。」
齐氏笑道：「不必麻烦了，囡囡就在这里。」
程吟玉不好意思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福身行礼。
有道视线从她出现起便黏在了她身上，程吟玉隐晦地嗔他一眼，让他收敛一些。
顾行舟却没听，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五日不见，她似乎圆润了几分，小脸更显娇嫩，仿佛能掐出水。
程和光轻咳一声，顾行舟收敛视线，默默垂眸，看向她依然瞧不出什么的肚子。
「到祖母身边来，」老夫人朝孙女招招手，「过来看看，可有你中意的好日子？」
程吟玉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笑盈盈道：「我喜欢这个，十二月初六。」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将一切事宜准备充分。
老夫人颔首道：「囡囡选的极好，还有没有人有异议？」
纵然百般不情愿，程和光还是跟着说了句「没有异议」。
既然妹妹喜欢，那就听她的吧。
程吟玉笑盈盈道：「谢谢哥哥。」
顾行舟跟着抱拳：「多谢大哥。」
第205章 抱得美人归
其乐融融用过午膳，顾行舟和程吟玉再次获得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进入偏厅，顾行舟没像上次一样急切，只是轻轻地抱住了她。
「阿玉，我们真的要成亲了。」
他声音发颤，语气里却满是尘埃落定的欣喜。
程吟玉埋在他的胸膛前，笑盈盈地重复：「嗯，我们要成亲了。」
顾行舟道：「我们还心有灵犀，写下那些日期的时候，本王想的也是腊月初六成亲。」
「真的？」
「真的，本王干嘛骗你。」
「那谁知道呢，」程吟玉眨眨眼，「说不定王爷是故意的。」
顾行舟不跟她争，扶她坐下。
「这几日可有什么不适？」
程吟玉摇摇头：「都挺好的，不过我最近喜欢吃酸的，娘亲说是个儿子。」
「酸儿辣女？」顾行舟道，「这个说法倒是常见。」
程吟玉哼了一声：「王爷似乎一点都不惊喜的样子，你不喜欢儿子？
「喜欢，只要是阿玉生的，本王都喜欢。」
他眉眼缱绻，饱含情意，见他这副模样，程吟玉竟有些不习惯。
她想也不想便道：「如果我怀的是别人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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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页
顾行舟：「……」
「绝对没有这个机会，」他哼了一声，「你想都不要想。」
程吟玉捂嘴偷笑：「这才是我熟悉的王爷。」
「你可真是胆肥了，」顾行舟将她抱紧，「竟敢这样调侃本王。」
程吟玉撅了撅嘴：「王爷若是不满，现在退亲还来得及。」
「本王才没有这么傻，」顾行舟亲她一下，「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归，怎么可能退亲？」
他捏着她的下巴，加深这个吻。
他的吻格外霸道，直亲得程吟玉唿吸不畅。
顾行舟不得不放开她，缓缓嘆了口气。
「一定是太久没有亲吻的缘故，阿玉都不会换气了，等成亲之后，本王一天亲你八百回。」
程吟玉缓了过来，嗔他一眼：「那你也不必外出做事了。」
顾行舟哑声道：「和阿玉一起做事，怎么不算做事？」
「你、你想都不要想，」程吟玉有点紧张，「成亲的时候我还怀着孩子呢，不许乱来！」
她的心跳有些快，只因想起顾行舟那次说的在汤池里……让她格外忐忑。
顾行舟一本正经道：「原本本王什么都没想，但是既然阿玉这样说了，本王便想一想。」
程吟玉：「……」
见她害羞又生气的模样，顾行舟怕她一气之下不理他了，没再说这个，看了眼她的肚子。
「现在是不是圆润一些了？」
程吟玉点点头：「有一点凸起，不过穿上衣裳还是看不出来。」
顾行舟将手贴在她的肚子上，低声道：「真想亲眼看一看。」
程吟玉红着脸瞪他一眼。
顾行舟理直气壮地问：「怎么，难道阿玉不让看？」
「不让，」程吟玉拿开他的手，「现在也不许摸了。」
「小气，等你夜里睡着之后，本王去明珠院看，看一晚上。」
程吟玉轻拍他一下：「不许过来了，不然你就是对我们的婚事不上心。」
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他现在应该专心筹备婚事，而不是整日想着进国公府。
顾行舟戳破她的小心思：「到底是怕本王抱着你进汤池，还是怕本王不上心，阿玉心里清楚。」
「你！」
程吟玉羞愤地站起身：「我不跟你说话了！」
顾行舟笑着将她按坐下来。
「岳母大人说了，今日有两刻钟的时间，阿玉想跑也跑不掉。」
最后那句，他一字一顿，似乎是一语双关。
程吟玉抿唇道：「总之我不答应。」
「好，听你的，」顾行舟亲她一口，「你若是实在不愿意，本王自然不会强迫你。」
程吟玉闻言便哼了一声。
「那次强迫了一整夜，王爷怎么解释？」
顾行舟顿时一僵：「以后不会了，阿玉放心。」
大好的日子，程吟玉也不想提这个，幽幽地嘆了口气。
「我忽然觉得，我还是太心软了，这么快便答应嫁给你了。」
「后悔也晚了，」顾行舟沉声道，「你已经是本王的准王妃了。」
他一脸得意，程吟玉简直没眼看。
「对了，你可想好如何安置柳夫人了？」
何柔嘉去世那日，尸首送回何家的阵仗极大，几乎人尽皆知。
顾行舟对外宣称何侧妃突发恶疾，眉心的绣花针却明晃晃地立着，未曾取下。
程吟玉觉得他太过高调了，但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何柔嘉的事情了结，却迟迟没有传出柳霜霜的消息。
顾行舟道：「她已经被本王送出京了，如今改头换面，成了一个小官的女儿。」
程吟玉点点头，忽然问：「如果王爷喜欢的不是我，你会怎么处置我？也送走吗？」
「真不知道脑袋里整日都在想什么，」顾行舟敲了敲她的额头，「都说了本王对你一见倾心。」
程吟玉气唿唿道：「孕中多思，我没办法控制。」
顾行舟道：「肯定是因为本王带给你的安全感不够多，所以才会让你想东想西，以后本王每日都来见你，如何？」
「我忽然能控制了，」程吟玉笑盈盈，「王爷喜欢我、爱我、心里只有我。」
「那阿玉对本王呢？」
程吟玉想了想，勉为其难道：「似乎是有几分喜欢吧，但是不多。」
虽然知晓她在开玩笑，但是顾行舟还是忍不住咬牙：「几分？」
「一分。」
「只有一分？」
程吟玉轻快地眨眨眼：「一生一世的一，还不够多吗？」
顾行舟转怒为喜：「看来咱们应该再去一趟襄州，去西山寺还愿。」
程吟玉看了眼肚子：「怕是两年内都出不了远门了。」
顾行舟道：「如果真是儿子的话，没事的……」
瞥见程吟玉的神色，他马上改口：「没事也不行，必须让他好好在房中待着，本王寸步不离地照看。」
程吟玉哼了一声：「你最好说到做到。」
「这是自然，只要房中有你，本王哪里都不去。」
他的吻又落了下来，动情而缱绻。
「阿玉，乖乖等着本王来娶你。」
第206章 报仇
两刻钟一到，两人便出门了。
一直待在外面的程和光意外道：「还挺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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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以为他会故意拖延时间，都准备敲门了。
顾行舟笑道：「这是自然，不然我怕大哥打我。」
「我可不敢打秦王殿下。」
程吟玉看了眼江芷，江芷立刻说道：「什么打打杀杀的，夫君，咱们快回九思院吧。」
程和光：「……这次连藉口都不找了？」
江芷无辜地瞪大眼睛：「夫君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顾行舟凑近程吟玉，小声说：「什么时候喊本王一句夫君？」
程吟玉嗔他一眼，她以前喊得还少吗？
顾行舟重新站直，问：「大哥，我能让阿玉送我出府吗？」
见他还会徵求他的意见，程和光的面色好看了点，点了点头。
「早点回来。」
这句话自然是对程吟玉说的。
她笑盈盈地应了声好，和顾行舟转身离去。
江芷望着他们的背影，感嘆道：「真是般配啊。」
「也就一般。」程和光撇撇嘴。
「我的哥哥们也是这样说我们的，」江芷哼了一声，「你敢反驳我，我就让我哥哥教训你。」
想起成婚之前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程和光嘆了口气。
「真是便宜顾行舟了，只有我这一个大舅哥，再严防死守还是让他钻了空子。」
「嘿 ！」江芷高兴道，「你终于承认你是大舅哥了！」
程和光顿了顿，神色有些不自然。
「木已成舟，我自然是要祝福妹妹的。」
他看向快要消失在视野范围中的一对身影，心想，有个王爷做妹夫，想来也还不错。
拐了个弯，逃离大舅子的视线之后，顾行舟立刻牵住了程吟玉的手。
「还有下人呢，」程吟玉小声说，「别被人瞧见了。」
「哪有人？」
顾行舟看眼沉霄，他抱了下拳，将周围的下人全都赶走。
程吟玉：「……」
「这是信国公府的下人，什么时候这么听你的话了？」
顾行舟反问：「难道女婿不是信国公府的人吗？」
「你还不是呢！」
「准女婿也是女婿，」顾行舟问，「阿玉不会连这个称唿都要剥夺吧？」
「看你表现，」程吟玉望天，「你若是对我不好，我就退亲。」
顾行舟低声笑：「那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路，前方突兀地出现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程吟玉顿了下，轻声道：「是二房的，祖父的弟弟。」
见她的神色不像是高兴的，顾行舟便问：「怎么回事？」
程吟玉还没来得及解释，程仲德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程仲德拱手道：「参见王爷，草民身子不方便，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王爷多担待。」
顾行舟嗤笑一声：「若是本王偏要你行礼呢？」
程仲德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话，不由得愣住。
「中毒太深啊，」程仲德惋惜地摇摇头，「王爷，您身边这个女人是妖女啊！」
顾行舟眉眼一凛，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被他的气势喝住，程仲德半晌没敢说话，畏畏缩缩地垂下头。
顾行舟走上前去，一脚踩在他空荡荡的衣服上。
「本王让你再说一遍！」
程仲德冷汗直冒，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被他踩的，大腿上的疼钻心刺骨。
「她、她就是个妖女，」程仲德颤颤巍巍地指着程吟玉，「她一出生就是个灾星！王爷若是娶了她，一定会家宅不宁……啊！」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痛不欲生的叫喊声。
顾行舟面无表情地转着脚尖，浑身杀意。
「你该庆幸本王今日心情好，不然，你早就化为灰烬了。」
「王爷为何如此冥顽不灵，」程仲德冷汗直流，拼命吸气，「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顾行舟嗤笑一声：「看来你的舌头是不想要了。沉霄。」
沉霄恭敬地递来腰间佩剑。
闪着寒光的利刃慢慢逼近，程仲德拼命摇头，下意识往后仰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疼得大喊了一声，却不敢停下，吓得往前爬去，地上水渍直流，隐隐有股尿骚味传来。
顾行舟嫌弃地看着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王爷！不可！万万不可啊！」
信国公听到下人禀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顾行舟顺手丢开吓得屁滚尿流的程仲德。
他冷声问：「怎么，信国公是要给他求情吗？用如此恶毒的话诅咒秦王妃，本王只割一条舌头，已经很给面子了。」
信国公赔罪道：「老臣一定好好教训弟弟，还望王爷手下留情。」
「本王倒是想听听，信国公如何教训他，若是不能让本王满意，便直接杀了他！」
方才还对整个信国公府的人恭恭敬敬的顾行舟摇身一变，成了为王妃撑腰的秦王殿下。
信国公却不敢仗着祖父的身份托大，谨慎道：「老臣准备将二房一家送回陵州老家。」
程仲德难以置信地扬声：「大哥！」
信国公低声吼道：「住口！」
他以为上次孙女救下弟弟的儿子之后，弟弟已经安分了，没想到今日竟在秦王殿下面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顾行舟扬眉问：「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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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页
知晓此事不会轻易算了，信国公拱手道：「自然是由王爷做主。」
顾行舟便毫不客气道：「割了他的舌头，扔到荒郊野外，若是七日后他还活着，本王便放过他。」
眼下这种情形，顾行舟若是还猜不到当初将程吟玉丢弃的真相，他便白活了二十年。
他要让程仲德也尝尝被丢弃的滋味！
猜到顾行舟的想法，一直冷眼旁观的程吟玉轻轻笑了，眼眶里却蓄了泪。
碍于祖父，也为了维持表面的平和，她只能远离二房一家。
但是顾行舟却不同，他是秦王殿下，自然可以倚仗这个身份为她报仇。
顾行舟看向沉吟许久的信国公：「可考虑好了？」
他握紧手中的长剑：「信国公若是不答应，本王便直接杀了他。」
第207章 更胜一筹
信国公闭上眼睛，长嘆一口气。
「好，就按王爷说的办。」
他已经亏欠孙女太多太多，也愈发厌烦二房的做派，既然王爷有意为孙女撑腰，那就顺水推舟吧。
「大哥！」程仲德目眦欲裂，「你也被这个妖……」
察觉到顾行舟的视线，他立刻改口：「你也被她蒙蔽了不成！你快醒醒！」
「她是我的孙女，」信国公冷静道，「该清醒的人是你。」
连大哥也不帮他了，程仲德顿时捶胸顿足起来，拍着空荡荡的裤管大喊。
「当年我拼了命救你，换来了什么！爹！娘！你们若是在天有灵，便噼死他们吧！」
信国公朝侍卫使了个眼色，程仲德很快便被捂住嘴拖了出去。
顾行舟抱臂看着他的悽惨样，堵在心口的郁气终于顺了些。
「既然事情已经了结，本王便不叨扰信国公了。」
他牵起程吟玉的手：「走。」
程吟玉抿了抿唇，跟着顾行舟往府门的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信国公还站在原地，格外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失去了精气神，一下苍老了许多。
「阿玉，本王帮你报仇了。」
顾行舟的声音促使程吟玉回神，她轻轻颔首：「多谢王爷。」
「这是应该的，不必道谢。」
顾行舟捏了捏她的手：「这几日本王会派人看着他，绝对不会让他吃一口饭、喝一口水。」
程吟玉以为他在开玩笑，失笑道：「倒也不必这么严格。」
「那可不行，」顾行舟神色狠厉，「本王要的就是饿死他。」
程吟玉心口一跳：「你说得竟是认真的？」
「自然，不然等着他翻身之后报復你吗？」
顾行舟冷哼一声：「既然要做事，必须要做绝，心慈手软有什么意思？」
程吟玉握紧了他的手，半晌没有说话。
顾行舟顿了顿，将浑身的戾气收敛，低声问：「吓到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也应该像王爷一样果断才行。」
顾行舟顿时笑了：「阿玉说得没错，你就是太心软了。」
清王成亲那日，二房的程含蕊差点用簪子刺伤她的事，他还特意关注了一番后续。
得知程含蕊只是跪了几日祠堂、关了几日禁闭，他总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这个惩罚实在太轻了， 若是换成他，非得用簪子划伤程含蕊的脸。
她若是躲过去，这事便算了，若是没躲开，那就破相好了，活该。
说话间，府门近在眼前。
顾行舟道：「若是想出门了，记得提前知会本王一声，本王去偶遇你。」
程吟玉：「……刻意的相遇也叫偶遇吗？」
顾行舟一本正经地解释：「偶遇的意思是一对佳偶的相遇。」
程吟玉噗嗤一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倒是新鲜。」
顾行舟凝望着她，低声道：「等本王有空了，便来明珠院看你，到时候让本王看看孩子，嗯？」
程吟玉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
「想看孩子，必须再过五六个月才行。」
顾行舟揉揉她的脑袋：「就这样定了。」
不等她反驳，他转身大步离开。
程吟玉气闷不已，她才不会让他看呢！
刚回到明珠院，祖母、爹娘和兄嫂都过来了。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孙女，担忧地问：「囡囡，你有没有事？程仲德没碰到你吧？」
「祖母别担心，我没事，」程吟玉笑道，「王爷已经将他赶出府了。」
「真是大快人心！」老夫人拍了下手。
齐氏也眼带笑意地开口：「还是王爷有魄力。」
程疆夸赞道：「王爷如此当机立断，颇有大将之风。」
连程和光也不由得赞许颔首，这件事做得确实好。
江芷笑嘻嘻道：「那你歇着吧，我们先走了。」
程吟玉点了点头，将家人送出门外。
关上门，定亲的喜悦终于一点一点地冒出来，让她深感欢喜。
找出还未绣好的香囊，她静下心来，一针一线，绣得分外认真。
等顾行舟下次过来，她就将香囊送给他。
那边厢，顾行舟回到秦王府。
「派人盯着程仲德，不许医治，不许吃饭喝水，死了再告诉本王一声。」
「是。」
「从今日起，开始为迎娶王妃做准备，将下人全部召集起来，耳提面命，若有偷奸耍滑者，罚一个月月俸，杖责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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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页
「是。」
「等等，杖责就免了，本王要给孩子积德。」
沉霄憋笑道：「是。」
「正院的修缮要加快进度，不管是增派工匠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一个月内，本王要看到正院按照本王的要求焕然一新。」
「是。」
交代完这些事，顾行舟意气风发地走进书房，开始处理公务。
一想到两个月后便要成亲，他便浑身充满干劲。
唯一需要担忧的是，父皇会不会在此期间甦醒或是驾崩。
每次太医诊治或是请脉，顾行舟都在一旁盯着。
听到太医惋惜地嘆气，他也跟着做出难过的神色，心里却乐开了花。
如此过了半个月，皇帝依然没有甦醒的迹象，两位皇叔终于按捺不住了，起兵造反。
顾行舟早有预料，不费吹灰之力轻松镇压，又赢得了不少朝臣的赞誉。
不过因为他不顾皇帝病重、执意成亲的事，算是毁誉参半。
再加上楚王暗中大肆宣扬，舆论渐渐发酵。
趁着此次镇压之事势头大好，顾行舟便将为父皇沖喜的理由散播了出去。
谁听了不说一句秦王殿下的孝心感天动地。
楚王气得牙痒痒，偏偏又无可奈何。
顾行舟拍拍他的肩，笑道：「可惜三哥早已成亲，不然也能为父皇沖喜了。」
楚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顾行舟收敛笑容，虽然如今是他更胜一筹，但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但是他决定奖励自己，给自己一晚喘息的时间。
当日深夜，顾行舟潜入明珠院。
程吟玉早已陷入甜梦之中，她眉眼舒展，唇边挂着盈盈笑意，圆润的脸颊瞧着分外让人心情舒畅。
顾行舟搓了搓手。
已经是十月中旬了，日渐寒凉，夜晚更甚，他一路行来，手脚都快冻僵了。
将手搓热之后，他这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比之前还要柔软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他掀开被子，躺进里侧。
不知是因为他动作有些大，还是身上还冷着，冰到了她，程吟玉忽然醒了。
「王爷来了？」她口齿不清地问了一声。
「阿玉，」顾行舟亲了亲她的脸，沉声道，「吵醒你了？快睡吧。」
月色下，程吟玉的目光却愈发清明，她看着许久不见的顾行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方才我就感觉有人捏我的脸，原来不是梦。」
顾行舟问：「不睡了？」
程吟玉将他抱紧，蹭了蹭还带着凉意的脸。
「许久不见，自然要陪你说会儿话。」
顾行舟浑身一僵。
明珠院里已经烧了地龙，她穿得不算多，明显能感觉到几处圆润的弧度紧挨着他。
偏偏程吟玉毫无察觉，蹙紧了眉：「王爷身上怎么这么凉？外面是不是很冷？」
顾行舟闭上眼睛，隐忍道：「阿玉，你再不离远些，本王就要热死了。」
第208章 黏在一起
程吟玉顿了下，默默远离顾行舟。
她实在不明白，只是贴得近了一些罢了，他居然就开始冲动了。
顾行舟改为平躺，望着帐顶平心静气片刻。
程吟玉决定和他说些正事。
「前两日兴王和宣王叛乱之事，王爷没有受伤吧？」
此事镇压的极快，几乎她前脚刚知晓兴王和宣王闯宫，后脚便有人禀报此事解决了。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人人都沉浸在喜悦里，程吟玉分了点神给顾行舟，担心他受伤。
顾行舟道：「自然没有，连本王的衣角都没碰到。」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你若是想亲自检查，本王也乐意。」
见他如此不着调，程吟玉哼了一声：「检查就算了。」
「那么，让本王检查一下阿玉？」
「不要！我要睡了！」
程吟玉迅速翻了个身，顾行舟却从背后贴上来。
他唿吸很轻，慢慢环住她，里衣被撩开，不知何时变得火热的大掌贴在肚子上。
程吟玉唿吸加快，微隆的肚子也起伏着，仿佛是跳动的心脏。
「真的变圆了，」顾行舟哑声道，「阿玉辛苦了。」
许久没有这么亲密接触，程吟玉浑身不自在，抿唇道：「你的手拿开。」
「再贴一会儿，」顾行舟蹭蹭她的颈窝，「孩子肯定也想念他的父王了。」
见他没有别的意图，程吟玉便默不作声了。
她说起名字来：「这几日，我想了个字，觉得很适合做孩子的名字。」
顾行舟感兴趣地问：「什么字？」
「澈，清澈的澈。」
顾行舟思忖片刻，问：「为何喜欢这个字？」
「澈，水澄也，水能载舟，和你的名字很相配。」
顾行舟补充下半句：「亦能覆舟。」
「不许挑刺，总之我喜欢这个字。」
顾行舟笑道：「好，那就叫顾澈？」
「有些简单了，」程吟玉嘆了口气，「我想再加个字，但是一直没想出来。」
顾行舟体贴道：「那就以后再想，不着急，你怀着孕，不要过多思虑。」
程吟玉：「我和你说这件事，就是让你去想。」
「好好好，本王一定取一个让阿玉满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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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页
程吟玉很不满意：「上次你说要取四十个名字的，我现在连一个都没瞧见呢。」
「有这事？」顾行舟故作茫然，「本王不记得了。」
程吟玉拧了下他的手背：「可以松开了吧？」
顾行舟依依不捨地将贴在她肚子上的手上移，刚好卡在中间的位置，进一步是绵软，退一步是孩子。
程吟玉咬了下唇：「不许抱我，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行吧。」
顾行舟很好说话地收回手。
程吟玉刚松了口气，便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了一阵。
她狐疑地翻了个身，便见顾行舟脱得只剩里衣了，她下意识捂住眼睛。
「登徒子！」
顾行舟无奈地嘆了口气：「快到冬天了，难道你让本王穿这么多衣裳睡觉不成？」
「而且，你又不是没见过本王赤身……」
程吟玉及时捂住他的嘴。
顾行舟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握住，低笑道：「这段时日，本王勤于习武，阿玉要不要检验一下成果？」
「不用了，」程吟玉眼睫微颤，「我想睡觉了。」
顾行舟颳了下她的鼻尖：「真是不经逗。」
他重新将她抱紧，笑道：「再过一个半月便成亲了，阿玉高不高兴？」
「高兴，」程吟玉打了个哈欠，「但是我真的困了。」
顾行舟幽幽地嘆了口气：「还没说几句话呢。」
程吟玉控诉道：「方才你刚来的时候还让我继续睡呢，我说了这么多，已经很给面子了。」
「是是是，本王错了，」顾行舟吻向她的唇，「向你赔礼道歉。」
长长的吻之后，程吟玉了无睡意，被润泽过的唇瓣娇艷欲滴，那双桃花眼也闪着动人的光彩。
长指拂过芙蓉面，引来一阵颤慄。
「阿玉好美，」顾行舟痴迷地望着她，「真想和你黏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他的语气格外蛊惑，程吟玉脸上发烫。
「不许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顾行舟问：「哪里不着调了，本王明明是在吐露心声。」
程吟玉嗔他一眼，「黏在一起」四个字，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不过既然阿玉误会，本王愿意将错就错，和你黏在一起。」
「黏」字说得又轻又快，听起来莫名像「连」。
「我不理你了，」程吟玉翻身背对着他，「我真的要睡了。」
顾行舟摇头失笑：「本王还没做什么呢，反应这么大。」
程吟玉便想起他提起的汤池来，现在天时地利都有了，她真怕他直接将她抱过去。
想了想，她警告道：「你真敢做什么，我就喊人了。」
「不做，什么都不做。」
他语气认真，程吟玉正在思索要不要相信他的话，顾行舟继续说了下去。
「本王已经想好了，等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再做，只有一个半月了，本王等得起。」
「至于汤池……」他咬住她的耳朵，「等回门的时候。」
程吟玉心尖一颤：「你、你每日都在琢磨什么……」
「自然是琢磨着怎么取悦阿玉，」顾行舟一本正经道，「为此本王特意研究了一番避火图，一定让你流连忘返。」
程吟玉抿紧了唇，终于发现，她越是害羞，他说得越是起劲。
想到这里，她决定反守为攻，一本正经道：「所以王爷才勤于习武的，因为看过避火图之后精力无处发泄？」
顾行舟愣了下，笑道：「算是吧，不过本王也会想着你自……」
「渎」字被程吟玉及时捂住。
她脸上烫得不行，他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她决定不说这个了，从软枕下面摸出一枚香囊。
「这几日闲来无事绣的，送给王爷了。」
借着凄寒月光，顾行舟看向香囊，两条鱼在莲叶间游来游去。
在他开口之前，程吟玉率先出声：「是鱼戏莲叶间，王爷若是敢说别的，我就不送你了！」
顾行舟偏要说：「好，不是鱼水之欢，是鱼戏莲叶间，本王记得了。」
程吟玉：「……」
第209章 养胎
顾行舟郑重其事地将新香囊放在枕边。
「明日本王会带走的，天天戴着。」
程吟玉笑盈盈地问：「我的女红是不是进步了？」
「太暗了，瞧不清楚，明日本王对比一番，再好好夸你。」
见他不是敷衍应对，程吟玉便高兴了。
不过想起她做的那枚丑香囊，便道：「你将旧的扔掉吧，那个太难看了。」
顾行舟反驳道：「不扔，再难看也是你的心意，本王日日都挂在腰间。」
程吟玉诧异道：「如果我做了十个香囊呢？」
「也挂上。」
「二十个？」
「一百个也挂上。」
程吟玉：「……」
「那我还是不给你绣了，」她想到这个画面便有些无语，「我怕到时候别人都说你有病。」
顾行舟大言不惭道：「说本王有病的人肯定都是没有夫人绣香囊的人，他们是羡慕嫉妒恨。」
程吟玉一言难尽道：「王爷，你的变化可真大。」
他以前可不会说这样的话，只会说她是狐狸精，对她颇为不假辞色。
顾行舟故意曲解：「没大啊，本王现在颇为平静，阿玉是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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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页
程吟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直接将他推到墙上。
她气唿唿道：「离我远点！」
顾行舟贴着墙闷声笑，长臂一伸，将她也揽了过来。
「睡吧，不逗你了。」
程吟玉气闷不已：「晚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是本王的错，」顾行舟亲了她一下，「总想看你害羞的样子，可爱极了。」
总是让他的心软成一团，所有疲累全都消散，满心满眼都是她。
程吟玉抿唇道：「哪里可爱了，我觉得我现在圆了好多。」
这段时日，她的饮食没什么节制，每一天都觉得今日比昨日胖了一点，她很难过。
「圆了才可爱，」顾行舟低声道，「不要瞎想，本王很喜欢你这样，你也要喜欢自己才是。」
程吟玉忧愁地捏了捏自己日渐圆润的脸。
「王爷，你要多夸夸我才行。」
顾行舟笑道：「难不成方才本王说的话你都没听？」
「是没听进去，」程吟玉道，「我娘亲说，她怀我和哥哥的时候也是这样，总是多愁善感。爹爹每日夸她，她就觉得好多了。」
顾行舟闻言便凑上去亲了一下她的左脸。
「阿玉左脸好看。」
又亲一下右脸。
「阿玉右脸漂亮。」
「眼睛像葡萄……鼻子这么小巧……嘴唇像花瓣……」
每亲一下，他便夸她一句，程吟玉便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果然有用，我心情好多了。」
顾行舟道：「看来本王要常来国公府才行，多夸你几次。」
程吟玉立刻拒绝：「你还是继续忙你的事吧，不许不务正业。」
「陪你怎么能算不务正业？」顾行舟眉宇紧锁，「明明是比正事还要重要的事。」
程吟玉说不过他，第无数次说道：「我要睡觉了。」
「睡吧，本王每隔两三日过来一趟，常常见面，有利于你养胎。」
程吟玉哼了一声：「你不气我，就是最好的养胎方式。」
「那阿玉可真是误会本王了，明明是在逗你开心。」
「我笑了吗？」
顾行舟便将手指压在她的唇边，强迫她露出笑容。
「笑了。」
程吟玉：「……」
「不跟你说话了，我真的要睡了，」程吟玉闭上眼睛，「不许打扰我。」
顾行舟吻向她的额头，温声应好。
翌日，程吟玉醒来，床榻上早已没有顾行舟的身影。
她颇有些怅然若失，摇了摇床铃。
雪影快步走来，满脸喜意地开口：「小姐终于醒了，王爷一早便来了，知道您还在睡着，特意吩咐不必叫醒您。」
程吟玉有些诧异，又忍不住失笑。
一大早翻墙离开信国公府，又若无其事地从正门入府拜访，真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
她坐起身，问：「王爷现在在哪呢？」
「在书房陪世子爷下棋喝茶呢，」雪影为她穿上绣花鞋，「小姐要去看看吗？」
程吟玉点了点头，梳洗之后便去了书房。
刚进去，顾行舟便站起了身，难掩激动地开口：「阿玉，你来了。」
程吟玉隐晦地瞥他一眼，装的还真像半个月没见似的。
不过他的腰间确实挂着两枚香囊，一新一旧。
程吟玉收回视线，浅浅地福了福身：「王爷安好。」
顾行舟连忙将她扶起来，皱眉道：「行什么礼？」
「还有下人呢，别这么亲密，」程吟玉小声说，「而且我爹爹也在。」
程疆轻咳一声：「囡囡可用早膳了？」
程吟玉心虚道：「用过了。」
离用午膳的时间也没多久了，所以她便吃了两块点心垫垫肚子，怎么不算用早膳呢？
程疆点点头，继续下棋。
顾行舟一眼看穿她在撒谎，拱手道：「伯父，阿玉肯定没吃，现在便去用膳吧。」
程疆看向女儿，意外道：「是吗？」
程吟玉讷讷点头。
「没想到你比我这个父亲还了解她，」程疆笑道，「将囡囡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不多时，一家人在寿安堂用膳。
顾行舟坐在程吟玉身边，一直给她夹菜。
他像个布菜丫鬟似的，程吟玉全程没伸过筷子。
她有些不自在，小声说：「够了，大家都看着我们呢。」
「都是你的家人，怕什么，」顾行舟继续夹菜，「阿玉多吃些。」
她无奈道：「你也吃吧，我快吃饱了。」
顾行舟这才遗憾地停下。
今日才发现，原来投餵程吟玉也是件好玩的事。
他凑近她，低声道：「等成亲之后，本王还要这样餵你。」
程吟玉嗔他一眼：「既然这么喜欢，你直接当布菜丫鬟好了。」
「行，阿玉专属的布菜侍卫。」
「丫鬟和小厮选一个。」
「选侍卫。」
「没有侍卫！」
两人旁若无人地斗嘴，声音渐大，反应过来时，一桌的人都含笑望着他们。
程吟玉将脸埋进碗里，差点忘了，身边全是人！
顾行舟神色自若地夹菜。
唉，没办法，他和阿玉就是这么恩爱。
第210章 凤冠霞帔
用过午膳，顾行舟堂而皇之地获得了独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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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页
昨晚已经见过一面，程吟玉对他已经没有新鲜感了，关上门便问：「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今日正好有空，自然要来，」顾行舟道，「可是看阿玉的神色，似乎并不欢迎本王。」
他将她抱到腿上坐下。
程吟玉道：「你昨晚若是没来，今日我肯定惊喜。」
「骗人，不用早膳便来见本王，一看就是迫不及待了。」
程吟玉眨眨眼：「只有一点迫不及待。」
「下次可不许了，一日三餐必须按时吃。」
「可是我每日睡得太久了，」程吟玉嘆了口气，「总觉得睡不够，错过用膳时间也是常事。」
「那就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吃。」
程吟玉哼了一声：「我还以为王爷会说亲自盯着我用膳呢。」
「成亲之后自然可以。」
提到这个，顾行舟的眼角眉梢都流淌着笑意。
「到时候本王天天陪你用膳。」
离成亲还有一个半月，程吟玉抿了抿唇，有些担忧地问：「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不会，」顾行舟笃定道，「父皇不可能醒来。」
程吟玉忐忑地问：「难道你又做了什么？」
「这是自然，本王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这几日楚王整天催促太医赶快将皇帝医治好，早日醒来，才能早日阻止他成亲。
顾行舟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吩咐小林子往药膳里加入迷药。
谁都不能阻止他迎娶程吟玉。
见他心思缜密，程吟玉心头浮现出一个猜测。
她轻声问：「王爷是不是连皇上什么时候驾崩都想好了？」
「你怎么知道？」顾行舟扬眉道，「阿玉真聪明，想不想知道是哪一日？」
程吟玉摇摇头，还是算了。
「对了，容妃娘娘还好吗？」
她一直都很同情西域公主的遭遇，不想让她在大好年华便殒命。
顾行舟道：「一直在监牢里，有安王照看，应该还不错。」
「那就好，颂宁呢？」
「她也挺好的。」
顿了顿，顾行舟不满道：「干嘛一直问旁人的事，本王在这里，你应该关心本王才是。」
程吟玉笑着拍他一下：「我已经关心过了。」
「不行，本王就是吃醋，」顾行舟捏她的脸，「你得问本王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程吟玉无奈地重复地一遍：「不知王爷这半个月以来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吃得一般，睡得不香，没有你在，本王睡不着觉。」
「夸大其词，」程吟玉嗔他一眼，「我瞧着你精神尚可，去围场跑马两个时辰也不在话下。」
顾行舟哼了一声：「你现在应该安慰本王。」
程吟玉便亲了他一下：「安慰的吻。」
顾行舟揽住她的腰，回以一记深吻。
「这是回礼。」
两刻钟后，两人准备走出偏厅。
出乎意料的，这次程和光竟然没在门外守着。
「大舅哥现在这么信任本王了？」顾行舟笑道，「真是稀奇。」
程吟玉解释道：「因为你解决了二房的事，所以哥哥对你没有偏见了。」
程仲德第三日便死了，苏氏还算聪明，拿了放妻书便带着一双儿女灰熘熘地回娘家了。
信国公府再无大房二房之分。
只是她们和信国公到底还是离了心，见到他时只有客气与恭敬。
「看来这件事本王办得还不错，」顾行舟得意道，「竟让大舅哥改观了。」
程吟玉送他离开国公府。
「对了，你还没夸我绣的香囊呢。」
顾行舟夸赞道：「女红确实进步了，针脚细密，色彩斑斓，两条鱼绣的最好，栩栩如生，长得像本王和你。」
程吟玉：「……」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的话，她就高兴了。
快要走到府门处，程吟玉叮嘱道：「王爷还是不要经常过来了，成亲之前不宜再见面了。」
顾行舟神色不虞道：「谁定的破规矩，本王可不答应。」
「这是约定成俗的，说是对新婚夫妻不好，」程吟玉撅了撅嘴，「难道王爷连一个半月都忍不了吗？」
「本王连三个月都忍下来了，再加一个半月，自然也不在话下。」
程吟玉瞪他一眼：「你说的最好是见面。」
顾行舟勾了下唇：「不然还能是什么，说出来听听。」
光天化日之下聊这个，程吟玉羞红了脸，催他离开。
「好了，本王走了，成亲那日见？」
程吟玉点点头，不舍地朝他挥挥手。
没想到顾行舟连回头都没有，直接走了。
程吟玉有些怔愣，他居然就这么轻易便离开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两日后，顾行舟又来了。
一连来了半个月，十一月初的时候，他终于说道：「这是成亲之前最后一次见面了。」
程吟玉压根不信：「王爷最好说到做到，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这次是真的，」顾行舟笑道，「本王要亲自盯着婚事筹备，保证不出一丝差错。」
「还有，修缮正院的事也已经完成，如今已经焕然一新了，真想现在便带你去看看。」
程吟玉眨眨眼：「我可没去过几次正院，早就忘了长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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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页
顾行舟顿了顿，这倒也是。
「不过没关系，若是你不满意，那就重新修葺，直到阿玉满意为止。」
程吟玉笑盈盈道：「王爷又犯傻了不成，以后你要修的可能就是皇宫了。」
「说的也是，凤鸾宫空置许久，本王确实要好好修缮一番。」
程吟玉抱紧他，轻声道：「我等着那一天。」
送走顾行舟，忽然飘起了雪花。
刚开始是小雪粒，渐渐变成鹅毛大雪，下了一整日才停。
冬日严寒，程吟玉索性待在屋里不出门，围炉煮茶，翻阅书卷，女红刺绣，好不惬意。
十一月末，精緻奢华的凤冠霞帔送到了明珠院。
程吟玉试穿之后，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这才对成亲一事有了实感。
再过几日，她便要嫁给顾行舟，成为秦王妃了。
她很期待。
第211章 成亲前夕
成亲前夕，齐氏来到明珠院。
程吟玉正看着丫鬟们给嫁衣薰香，眼角余光便瞥见了她。
「娘亲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程吟玉笑盈盈地站起身，「娘亲快坐。」
「想多看你一会儿，」齐氏莞尔一笑，「明日出嫁之后，再见面就难了。」
她没有陪女儿长大，本就觉得亏欠，如今相处数月便要出嫁了，她心里万分不舍。
但是既然女儿嫁的人是自己喜欢的人，那她自然不会阻拦。
程吟玉依偎在娘亲怀里，轻声道：「我会经常回府的。」
齐氏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髮：「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信国公府，永远不会有这个规矩。」
「信国公府亦是你的底气，你想回便回，娘亲会一直陪着你。」
程吟玉的眼眶里蓄满了泪，哽咽道：「娘亲怎么非要惹我哭？」
「好，娘亲不说这些了。」
齐氏用手帕轻柔地帮女儿拭泪，又吩咐道：「去拿个煮熟的鸡蛋过来。」
雪影福身应是。
不多时，鸡蛋拿了过来，齐氏剥掉蛋壳。
程吟玉顺势躺在娘亲腿上，看着娘亲动作温柔地帮她消肿。
齐氏柔声道：「皇家繁文缛节数不胜数，一定很累，你若是撑不住，便和王爷说一声，千万不要逞强。」
程吟玉便想起清王成亲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折腾人。
她点点头：「我知道的。」
「还有，你已经有孕快六个月了，虽然嫁衣宽松，你的身量依然窈窕，但行礼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的，若是有人指指点点，不必在意。」
人人都知晓女儿曾是秦王的侍妾，有孕也不稀奇，就怕那些个生了妒恨的人非要骂几句，大喜的日子让女儿心里不痛快。
程吟玉笑盈盈道：「娘亲放心，我根本不在意，我只在意你们和王爷。」
她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多了，早就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除非最亲近的人这样说她，她才会难过。
但是她的家人都是爱她的，她很幸福。
见女儿想得开，齐氏便放下心，说起最后一件事。
「你可想好明晚的洞房花烛夜怎么过了？」
程吟玉懵了一瞬，娘亲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冷不丁地，她想起顾行舟的话，不由得双颊绯红。
程吟玉讷讷道：「就……直接睡觉好了……不然还能做什么。」
齐氏一本正经道：「孕期也是可以同房的，囡囡记得，最多两次，再多就不许了。」
程吟玉攥紧了手指，勉强听完这番话。
好半晌才小声说：「我有点害怕伤到孩子。」
「只要小心一些，不妨事，娘亲是过来人了。」
程吟玉轻咳一声：「娘亲，这个就不必说了，我知道了。」
齐氏笑笑，将鸡蛋放在一旁，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交给女儿。
「虽然你和王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是今晚的流程也是要走完的，囡囡认真看看，不要害羞。」
程吟玉只得收下。
「好了，我这就走了，明日要早起，囡囡千万不要贪睡了。」
程吟玉应了声好。
送走娘亲，程吟玉躺在床榻上，却毫无睡意。
她看着布置得极为喜庆的内室，默默地想，王爷现在肯定也在辗转反侧吧？
亥时将至，程吟玉终于迷迷煳煳地睡着了，顾行舟却刚从皇宫出来。
回到秦王府，他脱掉大氅，抖落一身风雪。
沉霄回禀道：「王爷，属下已经仔细确认过，一切都准备妥当，明日迎亲，绝不会出现差错。」
顾行舟点点头，听到「迎亲」两个字便勾了下唇角，他要和阿玉成亲了。
一时半会睡不着，他便吩咐道：「去拿壶酒过来。」
沉霄劝阻道：「明日王爷有的是机会喝酒，今晚还是算了吧。」
「本王喝酒是为了早点睡觉，」顾行舟哼了一声，「又不是借酒消愁。」
沉霄一听也是，命人端上一壶温好的酒。
喝了酒，顾行舟辗转反侧半个时辰，还是没睡着，满脑子都是明日要成亲的兴奋劲儿。
就像程吟玉说的那样，现在让他去围场跑两个时辰马，他也不觉得累。
他穿鞋下地，打了一套拳。
沉霄听到打斗的动静，连忙过来看了一眼，见王爷正在练拳，颇为无语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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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页
「等等，」顾行舟叫住他，「去演武场陪本王打一场。」
沉霄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
陪王爷打架，只有挨揍的份！
「不然还能有谁，」顾行舟活动着筋骨，「废话少说，走！」
充当了半个时辰的人肉木桩，沉霄看着越来越起劲的王爷，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王爷，属、属下不行了。」
「可是本王还是睡不着，」顾行舟看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嘆了口气，「怎么还没天亮？」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前去迎亲了，偏偏还要再等四五个时辰！
沉霄也没辙，半晌才憋出个主意：「不如王爷去宫里侍疾？」
成亲前夕还这么有孝心，肯定会被人津津乐道。
「什么馊主意，」顾行舟冷哼一声，「本王才不去。」
想了想，顾行舟决定亲自去检查一番明日需要带的东西。
折腾到四更天，顾行舟终于去睡了。
整个长安城安静下来时，雪花悄无声息地落下。
持续下到天色熹微，又如来时那般安静地停了。
好梦正酣的程吟玉被人轻柔推醒，她睁开眼睛，迷茫地看向雪影。
「小姐，该起了，」雪影兴致盎然道，「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该起来梳妆了！」
程吟玉揉揉眼睛，总觉得自己才刚睡下就要起了。
她坐起身，梳洗之后坐在梳妆檯前，困得眼皮打架，只能任由人折腾。
天色更亮，外头开始变得闹哄哄的，隐隐有喜乐声传来。
程吟玉诧异道：「不会是王爷来了吧？」
雪影捂嘴笑道：「还早呢，小姐别着急。」
程吟玉嗔她一眼：「谁急了，我随口问问。」
话音刚落，便有小厮扬声道：「秦王殿下来迎亲了！」
程吟玉愣了下，噗嗤一笑，来这么早，王爷比她还着急呢。
「让他等着吧，我还没打扮好呢。」
她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扶了扶有些歪的髮簪，露出羞涩笑意。
第212章 成亲（1）
催妆数次，一袭凤冠霞帔的程吟玉终于矜持地站起了身。
齐氏眼含热泪，唇边却带着笑意，为云鬓花颜的女儿盖上红盖头。
「囡囡，一定要好好的。」
「我知道的，娘亲。」
程吟玉眨了几次眼，逼退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囡囡，上来。」
被红盖头遮住的世界变得朦胧，她微微低头，便瞧见哥哥宽阔的后背。
她趴在哥哥背上，由他背着走出门去。
「新娘子出门咯！」
礼乐声更加响亮，鞭炮声也震耳欲聋，淡淡的硝烟味瀰漫，吹来幸福与喜乐。
「囡囡，若是王爷对你不好，有哥哥给你撑腰。」程和光郑重开口。
程吟玉笑道：「好，到时候我一定回娘家找哥哥。」
「常回家看看，」程和光低声道，「我们都会想你。」
「嗯，一定。」
不知走了多久，程和光终于停下脚步。
程吟玉被稳稳地放了下来，坐在花轿里。
趁人不备，程和光塞给她几块用油纸包好的点心。
「若是饿了便吃，别理那些破规矩，知道吗？」
程吟玉有些感动，微微颔首，用袖子遮住点心。
程和光这才退开。
「新娘子上花轿咯！」
程吟玉根本不知道顾行舟在哪，便一路吹吹打打地绕着长安城走了。
不过想来他现在应该穿着新郎官的衣裳，意气风发地骑马游街。
程吟玉小心掀开盖头，慢慢将点心吃完了。
今日一番忙碌，她确实没吃东西，现在正是饿的时候。
吃完点心，她靠近车窗，小声问：「什么时候到？」
雪影回道：「小姐，还早呢，听说要围着长安绕两圈才能进王府。」
程吟玉又是无奈又是想笑，王爷真是奇怪，清晨来得这么早，现在居然又不着急了。
绕这么多圈干什么，想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成亲了吗？
程吟玉完全不紧张了，反而有些昏昏欲睡。
片刻后，雪影忽然从车窗外递来一包东西。
程吟玉接了过来，意外地问：「什么？」
「王爷派人送的点心，说是怕小姐饿了，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程吟玉莞尔一笑，还挺贴心。
轿帘摇晃间，她瞧见顾行舟骑在马上的背影，身姿挺拔，昂扬如鹰。
不知过了多久，雪影提醒道：「小姐，马上到王府了。」
程吟玉将盖头重新盖好，心跳有些快。
没过一会儿，花轿便停了下来。
程吟玉紧张地攥着手指，等着有人让她下轿。
下一刻，失重感陡然袭来，她惊唿一声，被人抱在怀里。
「王妃，本王抱你去拜堂。」
顾行舟声音低沉又缱绻，程吟玉露出笑容，轻轻颔首。
他走得分外庄重，一步又一步，踩在她心上。
所有的嘈杂声响都听不见了，她只能感受到顾行舟的体温、气息与抱紧她时的珍重情绪。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小声说：「王爷，我好喜欢你。」
下一瞬她便察觉顾行舟的动作顿了下，忽然开始快走起来。
她忍不住偷笑，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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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页
到了正堂，顾行舟将她放了下来，将红绸的另一端交给她。
喧嚣顷刻间入耳，程吟玉听到许多人的声音，全是道贺的吉祥话。
她抿了抿唇，也不由得笑起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程吟玉慢慢转过身，缓缓行了一礼。
从此刻开始，她和顾行舟就是夫妻了。
生同衾，死同穴。
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礼成！送入洞房！」
程吟玉正要在丫鬟的搀扶下往前走去，忽然又被人抱了起来。
闻到属于顾行舟的气息，她小声问：「王爷，你怎么又抱？」
他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等不及了，也怕你太累。」
他大步往前走去，将程吟玉送入床榻之上。
「要掀盖头咯！」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用清亮的童音喊了一声，满室都是笑声。
程吟玉抿了抿唇，居然这么多人。
不过想来也是，顾行舟的几位兄长的家眷肯定是要来的，再加上别的达官显贵的家眷，或许还有几位公主，人可不就多了吗？
程吟玉深吸一口气，直到面前出现一桿喜秤，缓缓挑起盖头。
她慢慢抬眸，直直地对上顾行舟的视线。
他们都没去管满室惊唿声，目光里只有彼此，缠绕着，黏在一起。
「六弟，看傻了不成，该喝交杯酒了。」
清王妃提醒了一句，顾行舟回过神，端起酒盏。
手臂相交，两人一同一饮而尽。
「热闹看完了，走走走，该去吃席了！」
清王妃一唿百应，众人纷纷往外走去。
顾行舟却没动，看着面前皎若明珠的程吟玉，半晌才开口：「阿玉，你真美。」
「我知道。」程吟玉被他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微微垂眸，「你该去敬酒了。」
顾行舟应了声好，脚下却没动，而是轻轻摸了下她的脸。
「本王一定尽快回来。」
程吟玉嗔他一眼：「将客人全部送走才能回来。」
「那么，本王现在就把他们全赶走。」
他始终注视着程吟玉，一刻也捨不得移开视线。
程吟玉被他看得脸上发烫，催促道：「快去吧，我等你。」
他这才大步离开。
程吟玉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四肢。
她扬声道：「雪影，给我倒杯茶。」
进来的人却是许久不见的青荷。
「夫人！不对，王妃，参见王妃，」青荷轻巧地福了福身，「王妃可还记得奴婢？」
程吟玉惊喜道：「青荷，你怎么在这里？」
「王爷特意将奴婢调过来的，以后也伺候您，」青荷眨眨眼，「只是不知道王妃身边还有没有奴婢的位置？」
「自然是有的，你还是我的贴身丫鬟。」
程吟玉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勉强，想起为她挡剑的丹樱来。
青荷自然知晓她在想什么，大喜的日子，她不想让王妃伤心，笑着转移话题。
「王妃，先喝茶吧。」
热茶流入脾胃，带来一阵暖意。
「王妃可饿了，赵师傅做了些膳食，您准备什么时候吃？」
「现在吧，」程吟玉莞尔道，「用过膳之后再沐浴一番。」
这些事做完，天便渐渐黑了，程吟玉坐在床边，等着顾行舟回来。
外头的喧闹声逐渐消失，热闹了一整日的秦王府归于宁静。
不消片刻，便有小厮高声道：「参见王爷！」
程吟玉紧张地站起身，看着一道红衣身影朝她走来，将她抱住。
「阿玉，新婚快乐。」
第213章 成亲（2）
丫鬟们知趣地离开了。
顾行舟的身上有些酒气，程吟玉有些闻不得这种味道，嫌弃道：「你去沐浴。」
「好。」
顾行舟亲了她的脸颊，很快便进了盥洗室。
听着淅沥水声，程吟玉莫名紧张。
没过多久，水声停了，传来顾行舟的声音。
「阿玉，帮本王拿件里衣过来。」
程吟玉从衣橱里翻找出白色里衣，将门打开一条缝隙，递了过去。
「这么害羞，」顾行舟失笑，「一会儿还有你更害羞的时候。」
程吟玉：「……」
她重新躺回床榻上，深吸一口气。
脚步声传来的瞬间，烛火应声而灭，只留下一对龙凤喜烛。
昏黄的光晕下，顾行舟疾步走来，站在床边。
他的侧脸被烛光映得发亮，愈发显出凌厉与压迫感，可那双眼睛却是充满深情的，安静地凝望着她。
沐浴后的清爽气息钻入鼻息，周身暧昧涌动。
程吟玉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神色，轻轻垂下眼睫。
在顾行舟眼里，她何尝不是动人的，鼻尖的光晕与润泽的唇瓣无一不吸引着他的视线。
他坐了下来，握住那双柔弱无骨的手。
「阿玉。」他轻声唤道。
程吟玉咬了下唇：「王爷，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想叫叫你。可用过膳了？」
程吟玉点点头。
「今日累不累？」
「还好，只有坐轿的时候有些累。」
她知道顾行舟已经将那些繁琐的礼节取消了不少，所以今日才这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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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页
「那就好，」顾行舟又问，「正院的布置你可满意？」
程吟玉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讷讷道：「我不知道，明日再看吧。」
「好，明日本王陪你慢慢看。」
本以为他终于要进入正题了，没想到顾行舟又问：「你渴不渴？」
程吟玉深吸一口气：「王爷，你要问到什么时候？」
顾行舟轻咳一声：「本王想让你放松一些。」
程吟玉端详他片刻，点评道：「看起来王爷更紧张一些。」
「嗯，怕伤到你，」顾行舟低声问，「这几日请平安脉了吗？」
程吟玉咬唇颔首。
顾行舟终于掀开被子。
「已经这么大了，」顾行舟看向她的肚子，迟疑道，「真的能行吗？」
程吟玉羞恼地盖住。
「那就直接睡觉吧。」
顾行舟顿了顿：「也行。」
反正这几个月都忍下来了，再忍半年也没事。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刚将她小心环住，闻到那股浅浅的桃花香，他便动了情。
今日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就算他心里不想，身体也很诚实。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哑声道：「阿玉，你坐上来。」
程吟玉已经准备睡了，闻言有些懵：「坐哪？」
「像那次本王教你骑马那样，」顾行舟将她托起来，「再教一次。」
一阵天旋地转，程吟玉坐了下来，俯视着顾行舟。
屋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可是随着她的起伏，偶尔还是有丝丝凉意穿过。
不消片刻，所有的凉意都化成了火，将她燃烧殆尽。
一滴汗珠顺着瓷白的肌肤滑进沟壑深处，顾行舟注视着，强忍着倾身的动作。
他怕压到肚子，克制着，隐忍着，直到程吟玉再也支撑不住，躺在床榻上大口唿吸。
顾行舟从背后抱住她，拨开她汗湿的鬓髮，轻柔地继续。
程吟玉嘤咛着开口：「不行……」
「最后一次，」顾行舟含住她的耳垂，「阿玉，别怕。」
终于结束，顾行舟将软成水的程吟玉抱起来，简单沐浴一番，重新躺了下去。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行舟眉眼餍足，凝望着他的小王妃。
程吟玉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只想闭上眼睛睡觉。
她半睡半醒地回答：「没有，睡吧。」
顾行舟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道：「阿玉，你真好。」
「你最坏！」程吟玉控诉道，「我都说了不行！」
顾行舟轻咳一声：「本王一时情不自禁，下次一定不会了。」
「没有下次，」程吟玉搬出娘亲，「娘亲昨日特意和我说了，孕期同房不好，会伤到我的。」
一听这话，顾行舟立刻保证道：「好，没有下次了，你睡吧。」
程吟玉终于放下心，坠入黑甜梦乡。
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阳光隐隐有些刺眼。
程吟玉慢慢翻了个身，躲进顾行舟怀里。
她喃喃着问：「王爷，你怎么还没起？」
「不着急，」顾行舟亲了亲她的头髮，「陪你睡到晚上都行。」
原本他是想早起的，但是转念一想，今日他们不必早起敬茶，只要用过膳之后进宫见母妃就行了。
而且，被她这样依赖着，顾行舟心底溢满了满足感，便陪她躺到了现在。
缓了一会儿，程吟玉从他怀里出来，眼巴巴道：「我饿了。」
「那就去用膳。」顾行舟坐起身，将她也抱了起来。
这个姿势让程吟玉脸上发烫，嗔他一眼，自顾自地下了床。
梳洗之后，膳食也摆上了桌，顾行舟体贴地扶她坐下。
和上次一样，程吟玉先吃，他来做布菜丫鬟。
「昨晚辛苦了，阿玉多吃些。」
「不许提昨晚。」
「好，不提，」顾行舟笑容满面，「昨晚什么都没发生，都是本王做的梦。」
程吟玉不理他了，默默用膳。
顾行舟说起别的：「一会儿收拾妥当了，咱们进宫一趟。」
程吟玉问：「见恪美人吗？」
顾行舟扬眉道：「恪美人？阿玉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你已经是秦王妃了，本王的母妃，自然也是你的母妃。」
「好吧，见母妃吗？」程吟玉不太适应地改口。
「放心，母妃不会为难你的，」顾行舟给她夹菜，「她很好相处，你不必担心。」
程吟玉点点头。
用过午膳，两人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第214章 王爷吃醋
「阿玉，别紧张。」
坐上马车后，顾行舟说了无数次这句话。
程吟玉瞪他一眼：「你说不紧张就不紧张了？难道你见我娘亲她们的时候不紧张？」
「那时候确实紧张，」顾行舟掩饰地轻咳一声，「怕你家人将本王打出去。」
程吟玉深吸一口气：「所以我紧张也是情有可原。」
顾行舟道：「你放心，我们已经成亲了，母妃不会将你打出去。」
程吟玉：「……」
她不想跟他说话了。
没过多久，马车在宫门外停下。
顾行舟搀扶着程吟玉下车，两人往含芳宫走去。
离含芳宫还有长长的一段路，顾行舟心疼她怀着孕还要走这么久，吩咐沉霄去抬个轿辇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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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阻止道：「王爷，别这么高调，我可以走的。」
若是祖母在，她坐轿辇算是沾光，但是现在无缘无故的，她不想让旁人说她娇气，更不想让朝臣参顾行舟一本。
如今的皇宫还不是顾行舟的皇宫，不能落人话柄。
顾行舟嘆了口气。
以他目前的威望，在宫里横着走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只是让王妃坐个轿辇。
顶多被拥护楚王的朝臣说几句罢了，能奈他何？
但是见她执意如此，他只能算了。
「阿玉，你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程吟玉笑盈盈道：「我们是夫妻，自然是要为彼此着想的，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夫妻」两个字让顾行舟翘起嘴角。
「阿玉说的是，为夫受教了。」
程吟玉嗔他一眼，看向不远处的湖泊，终于缓解了些许紧张的心绪。
趁她不注意，顾行舟低声与沉霄说了句话。
程吟玉瞧见沉霄忽然快步离开，蹙眉问：「王爷，你是在阳奉阴违吗？」
「自然不是，本王只是让他去告诉母妃一声，她的好儿媳要来了，让她做好准备。」
程吟玉不太信，这么件小事，值得让沉霄跑一趟？
但是沉霄已经走得没影了，她抿了抿唇，只得作罢。
一会儿若是真的送来轿辇，她一定不坐，这种时候，必须谨小慎微才行。
走了一刻钟，顾行舟看了眼程吟玉的面色，关心道：「若是累了便歇一歇。」
程吟玉无奈道：「你怎么小瞧我呢，平日里我也是要走路的，一刻钟而已，又不是一个时辰。」
顾行舟讪讪道：「是本王关心则乱了。」
程吟玉便跟他说起她的养胎安排。
「午膳后和晚膳后都是要散散步的，至少两刻钟，梁公子说这样容易生产。」
顾行舟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程吟玉道：「所以王爷不必担心我受不了，这样走走挺好的。」
顾行舟沉默一瞬，道：「可是本王方才让沉霄送轿辇过来。」
程吟玉气唿唿道：「你果然是在阳奉阴违！」
顾行舟解释道：「若是以母妃的名义给你送轿辇，不算阳奉阴违。」
程吟玉这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笑道：「多谢王爷，但是真的不用。」
没过多久，沉霄带着几个抬着轿辇的太监匆匆赶来。
沉霄扬声道：「王爷，恪美人体谅王妃有孕辛苦，特意让属下送来轿辇，请王妃上轿！」
顾行舟道：「用不着了，送回去。」
「啊？」
沉霄一头雾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难道……要三辞四请才行？
于是他又郑重地说了一遍。
顾行舟不耐地「啧」了一声，沉霄怎么忽然听不懂人话了？
「本王说了不用！」
沉霄正准备说第三遍，程吟玉笑道：「真的不用，沉侍卫带着公公们回去吧。」
见王爷也是神色不虞的模样，沉霄终于懂了，麻熘跑远。
程吟玉看着他的背影，莞尔一笑：「沉霄偶尔还是很有意思的。」
这句话落在顾行舟耳朵里便变了味道，在他看来，她的意思是——我忽然对沉霄感兴趣了。
顾行舟哼了一声，用手挡住她的视线。
「比本王还有意思？」
「你乱吃什么醋，」程吟玉蹙眉道，「而且我看不清路了！」
「有本王在，不会让你摔倒。」
等沉霄走得没影了，他这才将手放下来。
「我看喜欢吃酸的是你才对。」程吟玉揶揄地看向他的肚子，「一定是个大胖小子吧，几个月了？」
「居然敢调侃本王，」顾行舟佯装生气，「你好大的胆子！」
程吟玉才不怕他呢，笑嘻嘻道：「我就调侃了，王爷打我呀。」
顾行舟拧眉望着她，眸中翻涌着怒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
看似下手极重，实则是暧昧调情。
程吟玉登时便脸红了，着急道：「你也不看看什么场合！」
光天化日，朗朗干坤，他们周围有不少宫女太监路过，肯定都瞧见了！
「什么场合？」顾行舟环视一圈，看得那些宫女太监都赶紧垂下眼睛。
「本王教训王妃，难道还要让旁人首肯不成？」
程吟玉嗔他一眼，不理他了。
「阿玉，怎么不说话了，」顾行舟道，「捏疼了？本王吹吹？」
「闭嘴！」
「闭嘴怎么吹，你教教本王？」
「……」
「怎么又不说话了，你快示范一下，本王还是很好学的。」
一路拌着嘴来到含芳宫，程吟玉停下脚步，看着匾额愣神。
这就到了？
她只顾着和顾行舟斗嘴，还没准备好要说什么呢！
顾行舟牵起她的手，笑道：「走吧，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阿玉容色倾城，怕什么？」
程吟玉抿了抿唇，她只是担心她从前的身份会惹恪美人不高兴，对她心存芥蒂。
哪个娘亲会想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青楼里的女人呢？
见她一直踌躇不前，顾行舟便道：「宫女已经通传过了，阿玉若是再不进去，母妃迟迟看不见你，便要亲自出来迎接你了。」
至于她所担心的事，只靠他说是没用的，他更喜欢身体力行，用行动来回答她的一切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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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一听这话，立刻走进含芳宫。
「那我们还是快走吧。」
顾行舟落后她半步，望着她依然紧张无措的侧脸勾起唇角，神色也变得柔和。
阿玉放心，本王的家人，也会像你的家人一样爱你。
第215章 见婆母
迟迟不见儿子和儿媳过来，恪美人有些坐不住了。
「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按理说早该到了。」
刘嬷嬷安抚道：「娘娘放心，王爷办事一向稳妥，您不必担忧。」
「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
恪美人站起身，蹙眉走出殿门，便见俊朗儿子牵着貌美儿媳的手，慢慢往她的方向走来。
儿子脸上是连她这个娘亲也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
恪美人露出笑容，轻声道：「看来行舟真的很喜欢她。」
「是啊，」刘嬷嬷感嘆道，「老奴可从来没有见过王爷这副模样。」
「莫说你了，我这个母妃也没见过。」
恪美人悄悄说：「今日才发现，原来我生的儿子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她鲜少有这么幽默的时候，刘嬷嬷忍不住笑出声，惊扰了离她们十几步远的小夫妻。
程吟玉抬眸便瞧见恪美人站在廊下，有些无措地抓紧了顾行舟的手。
「阿玉，放轻松，」顾行舟安抚道，「母妃没那么可怕。」
离恪美人三步之遥，程吟玉松开顾行舟的手，福身行礼。
「儿媳程吟玉拜见……」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一双手扶了起来。
「王妃免礼，」刘嬷嬷笑眯眯道，「娘娘说了，您怀着孩子，不必行这些虚礼。」
恪美人含笑颔首，脸上也带着些许紧张神色。
虽然她的身份是婆母，但是婆母第一次见儿媳也是会忐忑不安的。
程吟玉轻声道：「多谢母妃。」
这句话说完，气氛忽然有一瞬间的凝滞。
刘嬷嬷轻咳一声提醒，恪美人终于想起方才打好的腹稿。
她磕磕绊绊道：「吟玉，快、快进来坐，这一路走来真是辛苦，进来坐吧，我准备了些点、点心。」
她一紧张就容易口吃，从前侍寝时也是如此。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皇帝将她当成没有一丝心机城府的愚钝美人，在她这里总是惬意的，不必顾虑什么，所以恪美人一直荣宠不衰。
见婆母如此小心翼翼，程吟玉反而放松了下来。
她笑盈盈道：「好，那儿媳便不客气了。」
「不、不必客气，」恪美人甚至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
顾行舟憋着笑走进殿里，悄声道：「没你想得那么可怕吧？」
程吟玉眼睛亮晶晶的，轻轻点头。
恪美人的美是极有攻击性的，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跋扈宠妃。
但是偏偏她的性子是极有反差感的，似乎有些怯懦。
恪美人在主位落座，宫女端来两盏茶。
方才的礼可免，但是这次敬茶礼就免不了了。
顾行舟与程吟玉一同行礼，捧着茶盏开口：「儿子/儿媳给母妃敬茶。」
恪美人赶紧喝了，将厚厚的红封交给儿媳。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着。」
程吟玉乖乖收下：「多谢母妃。」
恪美人又忘了接下来的流程，求助地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抬抬下巴，示意让他们落座。
恪美人连忙说道：「吟玉快坐吧，你怀着孩子，千万要小心些。」
程吟玉坐在顾行舟身旁，小小地松了口气。
顾行舟牵住她的手，安抚般摩挲几下便松开了。
喝了茶，恪美人终于缓解了些许紧张情绪，慢慢说道：「昨日你一定累了许久，身子可还好？」
虽然知晓恪美人说的是成亲时的繁琐规矩，但是那一瞬间，程吟玉的脑海里还是闪过了昨晚的荒唐画面。
她微微红了脸，轻轻颔首。
「王爷体恤儿媳，仪式简单而不失庄重，儿媳很好。」
恪美人点点头，又道：「听行舟说，你已经有孕六个月了？」
程吟玉心里咯噔一声，讷讷颔首，生怕恪美人说出嫌弃的话。
「最后这几个月最为关键，」恪美人蹙紧了细眉，看向儿子，「行舟，你要好好照顾吟玉。」
顾行舟颔首道：「一定。」
程吟玉悄悄松了口气，是她小人之心了。
恪美人还是有些不放心，琢磨片刻，还是说道：「不如请太医过来瞧瞧？」
顾行舟也正有此意，从前她的身子都是国公府的府医照看的，他不知道程吟玉的状况如何，只能听她口述。
他担心她报喜不报忧，着实捏了把汗。
现在进了宫，自然要让太医好好瞧瞧，他也能知道她的近况。
不多时，太医院院使郑太医来了。
请脉之后，郑太医抚着美髯开口：「王爷放心，王妃一切安好，腹中胎儿康健。」
顾行舟终于放心了，又问了太医许多问题，许久之后才放他离开。
刘嬷嬷道：「说了这么多话，王爷和王妃饿了吧，娘娘特意准备了一桌膳食。」
恪美人跟着点头：「现在便过去吃吧。」
一家人围坐方桌前，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膳食。
恪美人看着缺失的那个角，怔怔道：「也不知道宁儿现在过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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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身后的刘嬷嬷戳了她一下，恪美人反应过来，讷讷道：「抱歉，你们大喜的日子，我一时情不自禁，先用膳吧。」
她掩饰着擦了擦眼角的泪。
程吟玉摇摇头：「母妃，没关系的。您放心，颂宁一定会回到您的身边。」
见她不介意，恪美人的心头有些暖，话也多了起来。
「我只想让她过得开心一些，她在信里总是说她很好，但我的心一直是悬着的。至于能不能回来，也不是咱们说了算，我不强求。」
程吟玉诧异地看向顾行舟，难道他没将夺位的事告诉恪美人？
顾行舟无奈地嘆了口气，他倒是暗示过，但是母妃压根不信。
程吟玉蹙眉，为何不信？
顾行舟顿了顿，说来话长，回去再说。
两人交换了几个眼神，程吟玉出声安抚。
「母妃，平日里我和颂宁也有书信往来，您若是想看，下次进宫我带过来。」
恪美人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面对朋友，态度自然是不一样的，可以尽情倾诉烦恼，她不知道的那一面，或许程吟玉知道。
程吟玉轻轻点头，又想起此事最好经过顾颂宁的准许。
她补充道：「若是颂宁答应，我便拿给您看。」
「好好好，多谢吟玉。」
顾行舟悄声问：「你们什么时候有书信联繫了，本王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程吟玉眨眨眼，「这只是其中一件。」
顾行舟哼了一声：「阿玉竟有秘密瞒着本王，回去慢慢拷问。」
程吟玉撅了撅嘴：「那我今日不走了，你一个人睡吧。」
说完她便看向恪美人，笑盈盈道：「母妃，今晚我能留宿宫中吗？」
恪美人愣了下：「自然可以……」
顾行舟连忙说道：「母妃，阿玉说着玩的，您别放在心上。」
留宿宫中？
开什么玩笑，他这辈子都不要再独守空房了！
第216章 新婚燕尔
用过午膳，在含芳宫待了两刻钟，两人便要走了。
恪美人拉着程吟玉的手，不舍道：「日后常来。」
程吟玉笑盈盈地颔首：「母妃放心，过几日我便来看您。」
「好……」恪美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有些迟疑。
「若是身子不舒服便算了，养胎重要，我在宫里也没什么要紧事。」
程吟玉应了一声：「我心里有数的。」
走出含芳宫，顾行舟道：「虽然父皇如今昏迷，但是咱们必须要去趟芳华宫，以示孝心。」
他看向程吟玉，问：「要走一刻钟，阿玉撑得住吗？」
程吟玉点点头：「走吧。」
自从她有孕，身边的人总是担心她的身子，但是她觉得自己一切都好，没有想像中那么艰难。
到达芳华宫，一阵难闻的药味直冲过来，程吟玉不好掩住口鼻，只能屏息凝神。
顾行舟已经闻习惯了，见她如此难受，心疼道：「用手帕遮一下，进去行个礼便回府。」
程吟玉摇摇头，随他进入药味愈发浓重的殿中。
床榻边，两个太医侍奉左右，见到秦王与秦王妃前来，赶紧行礼。
「免礼，」顾行舟关切地问，「父皇这几日身子如何？」
他的眉拧的极深，眼里的担忧都快要溢出来了，明明方才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程吟玉有些恍神，这么会演？
她赶紧也做出一副关心的神色，目光殷切地望向太医。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拱手道：「回禀王爷，皇上这两日依然昏迷，不过没有吐血，心脉也颇为平缓，情况见好，隐隐有甦醒的迹象。」
顾行舟松了口气，惊喜道：「看来沖喜果真有用，父皇竟要醒过来了。」
他看向程吟玉：「阿玉快来拜见父皇，说不定父皇知晓本王成亲，立刻就醒过来了。」
程吟玉：「……」
说这种话，他自己信吗？
她盈盈一拜，朝着床榻行了一礼。
「儿媳程吟玉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愿父皇早日康復，寿与天齐。」
她言辞诚恳，令人闻之动容。
顾行舟将她搀扶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阿玉的演技也不错。」
一场戏演完，两人也没了待在这里的理由。
顾行舟叮嘱太医好好照看，便带着程吟玉回去了。
宫里到处都是人，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便显得出宫的一路上有些沉默。
终于坐上回王府的马车，程吟玉小声说：「王爷，皇上真的会醒吗？」
那两位太医言之凿凿，仿佛皇帝只是打了个盹，片刻后便会醒来似的。
「傻阿玉，你没看出来本王已经和他们串通好了吗？」
顾行舟闷笑一声，揉揉她的脸。
程吟玉诧异地问：「为何要串通？」
「自然是为了我们的婚事更加顺理成章。」
「若是父皇的身体状况毫无变化，这沖喜便只是个託词罢了，但是父皇身体好转，便是咱们俩沖喜的功劳。」
程吟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王爷，你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沖喜本就是个託词，她从来没想过还能这样做，这样一来，便不会有人诟病他们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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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得意地问：「是不是觉得本王英明神武？」
程吟玉眨眨眼：「王爷不仅英明神武，而且英俊潇洒，温柔体贴。」
「夸的真是敷衍，」顾行舟揽住她的腰，低声道，「本王更喜欢你用行动证明。」
程吟玉抓着他的衣襟，仰脸亲了下他的薄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顾行舟并不满足，正要反守为攻，程吟玉已经用手挡住了。
「会被人看出来，」她重新坐好，「王爷不许得寸进尺。」
顾行舟有些不满，转念一想，他们已经成亲了，回府之后他想亲多久便亲多久，又由阴转晴了。
「行，本王很听话，」他捏了捏她光滑如玉的脸颊，「只听阿玉的话。」
不多时，马车停在秦王府。
顾行舟搀扶程吟玉下车，叮嘱道：「慢一些。」
冬日道路湿滑，稍不留神便会滑一跤，纵然有他亲自扶着，顾行舟还是颇为心惊肉跳。
稳稳地站在地上，程吟玉唿出一团白气，笑道：「你弄得我都紧张了。」
顾行舟还未说话，守在一旁的沉霄便道：「王爷是关心则乱了。」
程吟玉深以为然：「也是，王爷总是这样。」
眼看着他们俩聊了起来，顾行舟重重地哼了一声。
「有你什么事，」他神色不虞地看向沉霄，「别在这里碍本王的眼。」
沉霄愣了愣，忐忑地问：「王爷，难道属下做错事了？」
顾行舟并不理他。
想起轿辇的事，程吟玉失笑，到现在还吃味呢？
她便解释道：「自然不是，你先……」
一句话还没说完，顾行舟打断她的话。
「你先进府，去书房等着。」
沉霄一头雾水地走了。
程吟玉悄悄捏了下顾行舟的手臂，胡乱吃醋。
她不就是说了一句沉霄有意思吗，难道还能被他曲解成别的意思？
进入正院，踏进暖烘烘的内室，程吟玉搓了搓微凉的手，坐在榻上喝茶。
顾行舟挨着她坐，闷声道：「不许和你觉得有意思的男人说话，沉霄也不行。」
程吟玉哭笑不得：「若是这样，我觉得王爷有意思，难道王爷也不行了？」
顾行舟脸色更臭：「你说本王不行？难道昨晚你没尽兴吗？那些水渍比以前……」
程吟玉红着脸捂住他的嘴。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行舟放下她的手，认真道：「总之阿玉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本王一个男人，别的男人都是太监。」
程吟玉匪夷所思，他们已经成亲了，他还在担心什么？
不等她问出来，顾行舟环住她的腰肢，倾身吻了下来。
程吟玉诧异地问：「王爷不是要去书房吗？」
顾行舟啄了下她微凉的唇角。
「不去，让沉霄等着吧，本王要陪着你。」
新婚燕尔，浓情蜜意，他才不想去处理公务。
第217章 浓情蜜意
歇息片刻，程吟玉准备写信。
顾行舟殷勤地帮她磨墨，好奇地问：「你和颂宁真的有书信往来？」
程吟玉颔首道：「她到禹州之后便给我写信了，我自然是要回信的，一来二去，每个月加起来也有五六封信。」
顾行舟啧了一声：「本王竟然不知道，为何不告诉本王？」
「为何要告诉你？」程吟玉诧异地看他一眼，「难道王爷不允许我们来往不成？」
「自然不是，本王求之不得。」
顾行舟顿了顿，继续说道：「颂宁久居深宫，年龄相仿的几位公主都排挤她，一直没什么要好的朋友。」
「以她的性子，能主动联繫你，这证明她是喜欢你的，本王觉得甚是欣慰。」
程吟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阿玉真是人见人爱，」顾行舟放下墨条，「本王的家人都喜欢你。」
听了这话，程吟玉却不太高兴：「什么叫王爷的家人？」
顾行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道：「我们的家人。」
他轻咳一声：「刚成亲，本王还不太适应。」
「我昨晚可没看出来你不适应，」程吟玉小声嘟囔，「刚躺在床上便……」
顾行舟耳力极佳，见她不说了，立刻问道：「便什么？」
「便睡觉了！」程吟玉瞪他一眼。
「这样说倒也不算错，」顾行舟大言不惭道，「两个人一起睡觉。」
程吟玉不理他了，握着毛笔饱蘸浓墨，开始写信。
顾行舟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一手簪花小楷，瞧着分外清新雅致。
看着看着，顾行舟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眼睛。
她侧脸娇媚，挂着温和笑意，鼻尖凝着淡淡的光晕，平添几分温婉端庄，岁月静好。
顾行舟轻轻拥着她的肩，惹来她百忙之中的嗔怪一瞥。
终于将信写完，程吟玉有些累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顾行舟一刻也捨不得离开，陪她一起躺着。
程吟玉打了个哈欠，喃喃道：「我有些困了，一个时辰后记得叫醒我用晚膳。」
顾行舟应了声好，拨开贴在她脸上的髮丝，手指便捨不得离开了，指腹描摹着她的脸颊。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日后他还有数十年的时间陪她一起度过，顾行舟心中便溢满了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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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有好多好多年。
临近戌时，顾行舟将程吟玉喊醒。
「阿玉，该去用晚膳了。」
「唔，再睡一会儿，」程吟玉撒着娇往他怀里钻，「我好睏。」
顾行舟抵挡不了，只能将她抱得更紧，喟嘆道：「真是娇气。」
又躺了许久，程吟玉终于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顾行舟问：「不睡了？」
「宝宝说他饿了，」程吟玉看了眼肚子，「身为娘亲，我可不能让他饿到。」
顾行舟失笑：「阿玉真是一个好娘亲，走吧。」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夜空无月无星，似乎在酝酿一场风雪。
用过晚膳，地上已经铺了一层浅浅的、松软的雪。
今夜无风，雪花落下时寂静无声。
程吟玉吃得有些多，裹着斗篷绕着正院散步，顺便听顾行舟讲正院的布置。
「这里便是耳房，以后给孩子住，只是本王还没想好如何布置，不如阿玉来做主？」
程吟玉四下打量一番，耳房里只放了摇篮和床，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她喜欢两个人一起给孩子布置房间，兴致勃勃地提了几个建议。
顾行舟记了下来，笑道：「阿玉真是厉害，本王竟没有想到还能这样布置。」
「王爷根本没有认真想吧？」程吟玉哼了一声，「还得靠我。」
顾行舟纵容道：「是是是，以后整个王府都要靠你打理，本王退居幕后。」
说到这个，程吟玉迟疑道：「既然我是王妃了，以后府里的大事小事是不是都归我管了？」
「这是自然，」顾行舟看着她的神色，「你是想管还是不想管？」
他想徵求她的意见，一切都以她的想法为主。
程吟玉耳濡目染，在国公府时也跟着娘亲学了不少理家之道，闻言便道：「可以试试。」
「好，本王明日便让叶嬷嬷将王府里的东西移交给你。」
这几个月里，后院空置着，顾行舟便将府里的事务暂时交给叶嬷嬷打理，如今是时候还给真正的女主人了。
说到叶嬷嬷，程吟玉问：「多日不见，她老人家身体可好？」
「颇为硬朗。」
「那两个孩子还好吗？」
她还记得丹樱的弟弟妹妹，如今养在叶嬷嬷身边，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顾行舟道：「也很好，明日让他们一同过来见你。」
程吟玉点点头，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小白呢？」
顾行舟瞥她一眼：「终于想起来你的狗了？本王还以为你已经忘了。」
他特意没让小白进正院，就是想看她什么时候能想起来，没想到居然过了整整一日。
程吟玉不好意思道：「这两日事多，我一时忘了。」
青荷将小白抱了过来。
快半年没见了，小白长大了不少，肥嘟嘟的一团，瞧着都没有以前灵活了。
程吟玉以为它已经忘了自己，没想到它嗅了嗅她的气息，便开始往她身上扑了。
等它的兴奋劲过了，程吟玉这才小心翼翼地抱住它。
「又重了，」程吟玉掂了掂，「小白怎么吃这么多？」
小白摇着的尾巴立刻耷拉了下来。
「还不能说了，」程吟玉点了点它湿润的鼻尖，「小机灵鬼。」
她和小白玩起来便忘乎所以了，顾行舟抱臂站在一旁，没出声。
等了许久，她还在玩，顾行舟忍不住了，让青荷将小白抱走。
「阿玉，该睡了。」
程吟玉依依不捨道：「我还没稀罕够呢。」
「现在该稀罕本王了，」顾行舟牵起她的手，「别的东西都得靠边站。」
程吟玉笑盈盈地问：「王爷不会连小白的醋都吃吧？」
顾行舟立刻否认：「没有！」
程吟玉吓了一跳：「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顾行舟靠近她，低声道：「本王还会喘，要不要听？」
程吟玉：「……」
第218章 阿澈与卿卿
回到内室，程吟玉叮嘱道：「今晚什么都不许做，不然你去书房睡。」
顾行舟道：「本王自然什么都不会做，难道阿玉还不相信本王吗？」
「不信，」程吟玉嗔他一眼，「你都出尔反尔多少次了！」
「现在你怀着孩子，本王就算想做什么，也不会拿你的身子开玩笑。」
程吟玉勉强相信他，钻进被窝。
顾行舟规规矩矩地抱着她，闻着她的发香，低声道：「阿玉，你真好。」
程吟玉问：「哪里好？」
「哪里都好，尤其是选夫婿的眼光最好。」
程吟玉有些无语：「这到底是夸你还是夸我？」
「自然是夸你，」顾行舟亲了她一下，「轮到你夸本王了。」
程吟玉哼了一声：「我可没说要玩这个游戏，而且王爷哪有什么优点？」
「你今日还夸本王英明神武、英俊潇洒！」
「可是你也说了那是敷衍你，」程吟玉笑盈盈道，「我承认是敷衍。」
顾行舟气哼哼地捏了捏她的肩：「巧舌如簧。」
程吟玉把玩着他的手，想起在含芳宫的事，便问：「你是不是没将夺位的事告诉母妃？」
「暗示过，她不信，那便算了，」顾行舟解释道，「母妃的性子便是如此，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只想让本王做个闲散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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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事身不由己，本王若是不争，日后下场定然悽惨。」
程吟玉黯然颔首。
史书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若是输了，就算他战功赫赫，也只会在史官的笔下遗臭万年。
程吟玉问：「若是有选择，王爷会做一位闲散王爷吗？」
顾行舟果断道：「自然不会，本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只做一位王爷，太屈才了。」
程吟玉嘆气道：「王爷，你就不能自谦一些吗？」
她都替他臊得慌。
「本王只是在陈述事实，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程吟玉非要打击他一下：「既然如此，过去这么久了，孩子的名字可想好了？」
「没有，」顾行舟理直气壮道，「本王早就说过，没有一个字能配得上咱们的孩子。」
程吟玉：「……」
她有些发愁：「以后生了之后怎么办呢？整天叫宝宝？」
顾行舟道：「你不是已经取了『澈』字吗，小名就叫阿澈。」
「如果是女儿呢？」
「女儿便叫……卿卿。」
程吟玉无奈道：「清澈的清？你可真省事。」
「玉卿的卿，犹玉人，」顾行舟笑道，「勉强配得上咱们女儿。」
程吟玉喜欢这个解释，而且还和她的名字有关。
她笑眯眯道：「王爷勉为其难称得上一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勉为其难？」顾行舟捏了下她的脸，「明明是当仁不让。」
程吟玉哼了一声：「等你想出名字的时候我再这样说。」
又说了会儿话，她有些犯困了，喃喃道：「我先睡了。」
顾行舟下意识地有些不舍，转念想起他们以后每天都可以同床共枕，心下安定。
「好，睡吧。」
窗外风雪渐大，却悄无声息，顾行舟吹熄床边灯盏，拥着妻子进入梦乡。
雪下整晚，直到天色放晴时，终于停了。
程吟玉醒来时，下人已经将路上的积雪清扫干净，枯枝上却还挂着厚厚的雪。
用过午膳，她在院子里消食，顺便欣赏王府雪景。
顾行舟将丫鬟的工作揽了过去，小心搀扶着她，生怕她摔了。
程吟玉调侃道：「王爷真成侍卫了。」
「本王甘之如饴，」顾行舟攥紧她的手，「王妃有何吩咐？」
远远地瞧见叶嬷嬷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过来，程吟玉便道：「去泡壶好茶，本王妃要招待贵客了。」
顾行舟自然也看见了，恭敬道：「属下遵命。」
不多时，叶嬷嬷走上前来，带着两个孩子请安行礼。
程吟玉伸手将她扶起来，笑道：「嬷嬷安好，多日不见，您瞧着真是容光焕发。」
或许是有了小孩子承欢膝下的缘故，叶嬷嬷气色很好。
「王妃谬赞，」叶嬷嬷笑道，「多日不见，王妃竟然有喜了，我还未道一声恭喜。」
程吟玉邀她们进来，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孩子。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畏缩胆怯的模样，面黄肌瘦的。
现在脸上长肉了，似乎也长高了一些，瞧着分外机灵聪敏。
「嬷嬷将他们养的真好，」程吟玉感嘆道，「我差点认不出了。」
叶嬷嬷嘆道：「也是两个苦命的孩子，既然沉霄想养着他们，我哪有推辞的道理。」
程吟玉问：「既然是收养，他们平常怎么称唿您，祖母还是……」
「就叫嬷嬷，」叶嬷嬷道，「沉霄那孩子不知犯什么倔，让他们俩叫他叔叔，以他的年纪，都能当他们的爹了。」
程吟玉看了眼门外的沉霄，抿唇道：「大概是因为丹樱吧。」
叶嬷嬷愣了愣，嘆道：「原本我便有这个猜测，没想到竟是真的，傻儿子。」
程吟玉从兄妹俩脸上看到了丹樱的影子，不由得有些恍惚。
顾行舟不想让她伤感，餵她吃了块点心。
「唉，不说这个了。」
叶嬷嬷便将一个匣子交给了她：「这便是王府里的对牌钥匙，王妃收好。」
程吟玉让青荷收了起来。
送走叶嬷嬷和两个孩子，程吟玉看着她们的背影，依偎在顾行舟肩上。
「王爷，如果丹樱没有死就好了。」
顾行舟摸了摸她的头髮，什么都没说。
他从未告诉过她，丹樱是何柔嘉的眼线，一直对她别有用心，她的怀念是不值得的。
但是既然丹樱捨身救了阿玉一命，他也愿意保全丹樱在阿玉心里的形象。
怀念便怀念吧，斯人已逝，过往皆是云烟。
第219章 叫行舟
程吟玉歇晌醒来，内室里并没有顾行舟的身影。
她有些茫然，睡前他不是还在缠着她吗，怎么一转眼人不见了？
心头浮现出不好的念头，但是王府里颇为宁静，不像是出事的模样。
想了想，程吟玉摇了摇床铃，青荷快步走来。
「王妃有何吩咐？」
「给我倒杯茶吧。王爷去哪了？」
青荷笑道：「王爷去准备明日的回门礼了，说是要亲自挑选，更显诚意。」
程吟玉失笑，她还以为他去忙正事了，没想到是为了这事。
不过这件事也算是正事，回门自然是要好好准备的。
没过多久，顾行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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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脱下大氅，问：「既然醒了，怎么不派人喊本王过来？」
「王爷忙着，我自然是要靠边站的，」程吟玉眨眨眼，「我可是一位懂事的王妃。」
「什么事都没有阿玉重要。」
顾行舟坐了下来，摸了摸她的脸。
他身上的温度还有些凉，程吟玉被冰得颤了下，往后躲去。
顾行舟却坏心思地揽住她的肩，微凉的薄唇贴在娇嫩的红唇上，融合了彼此的气息与温度。
程吟玉挣不开，只能随他去了。
一吻结束，顾行舟伏在她耳边低喘，时轻时重的唿吸声落下，令人着迷。
听出他似乎在刻意引诱她，程吟玉不自在地别开脸，面颊发烫。
她一本正经地问：「明日回门的礼物可准备好了？」
顾行舟低声道：「准备好了，阿玉要不要亲自过目？」
「不用，我相信你，」程吟玉推开他，「我要起了。」
「真不经逗，」顾行舟亲了下她的侧脸，心血来潮道，「本王亲自服侍你更衣？」
程吟玉担心他又憋什么坏招，想赶他走。
「穿个衣裳而已，本王还能做什么坏事不成？」顾行舟拿起衣裳，「这件？」
见他兴致勃勃，程吟玉只好随他去了。
「王爷怎么这么喜欢抢青荷和雪影的活，你不会真想当我的丫鬟吧？」
她现在有三个贴身丫鬟，不过贴身伺候的只需要两个人就行了，再多便显得恃宠而骄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让青荷和雪影做贴身丫鬟，霜影会武功，负责外出时保护她，这样也算是相得益彰。
「都说了是侍卫，」顾行舟重重地哼了一声，「再说丫鬟，本王便不伺候了。」
「不伺候正好，我让青荷过来伺候。」
顾行舟便默不作声了，帮她系好斗篷，戴上毛茸茸的兜帽。
此刻的程吟玉便像个鲜甜可口的桃子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顾行舟情不自禁地亲了她一下。
「阿玉想去哪？本王陪你。」
程吟玉愣了愣，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没让他穿斗篷啊。
但是既然已经穿好了，程吟玉便道：「去你的书房看看吧。」
「什么你的我的，」顾行舟有些不高兴，「是我们的书房。」
程吟玉问：「难道书房里有我的书案不成？」
顾行舟一时语塞：「本王马上让人搬个书案过去。」
「那倒不用，内室里的小书案够用了，我又不必做什么事。」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门外。
顾行舟吩咐沉霄：「将库房里的紫檀木书案搬到书房去，就放在本王的书案对面，本王过去之前要见到。」
程吟玉正准备出声阻止，便见沉霄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熘烟没影了。
她无奈地看向罪魁祸首：「王爷，我都说了不用。」
「不用归不用，但是王府的每个角落都要有你的一席之地。」
顾行舟紧紧牵住她的手，搀扶她下台阶。
程吟玉的心里暖乎乎的，笑盈盈道：「王爷真好。」
「这是应该的。更何况，现在王府的事都交给你了，日后若是对帐也方便，本王可以陪你一起在书房做事。」
程吟玉问：「到底谁陪谁？」
顾行舟轻咳一声：「你陪本王。」
不多时，两人来到书房。
为了确保王爷和王妃进来之后看到书案，沉霄亲自将书案抬了过来，数九寒天热出了一头汗。
程吟玉笑道：「沉侍卫何必这么着急，王爷又没说办不到就惩罚你。」
沉霄有苦说不出，是没说，但是不代表王爷不惩罚啊！
真是怪了，王爷娶王妃是美事一桩，他以为王爷会乐呵好几天，但是他总觉得王爷从昨日开始就看他不顺眼！
顾行舟哼了一声：「出去待着吧。」
沉霄应了声是，赶紧走了。
等门关上了，程吟玉嗔他一眼：「王爷真是无理取闹，平白无故折腾人。」
顾行舟问：「心疼这位有意思的沉侍卫了？」
他特意将「有意思」三个字加重了语气，程吟玉无奈又无语，看向两张并列的书案。
她总觉得这种布局怪怪的，不应该将书案放在一侧吗，这样多别扭。
「自然是为了一抬眼便能看见你，我们相对而坐，多好。」
他扶她坐下，问：「本王的书案上有没有你喜欢的摆件，放在你的书案上。」
程吟玉看了看，挑了精巧的象牙玉雕。
顾行舟扬眉道：「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库房里还有几个，回头本王都给你摆上。」
程吟玉笑眯眯道：「好啊，摆成一排，正好挡住王爷的视线。」
「想得美，本王可不会这么傻，自然只挑小的。」
程吟玉道：「那我就派人在中间放架屏风。」
顾行舟哼了一声：「如果是鱼水……鱼戏莲叶间，本王没意见。」
「这可是你说的，」程吟玉扬声道，「沉……」
顾行舟反应极快地堵住她的嘴。
程吟玉瞪大眼睛，他怎么直接亲上来了！
「不许喊别的男人，」顾行舟缱绻道，「只能唤本王的名字。」
程吟玉抿了抿唇，迟疑道：「顾行舟？」
「你和本王不熟吗？」顾行舟气笑了，「怎么这么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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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因为整日叫你王爷，我都快忘了你的名字了。」
顾行舟摩挲着她的脸，低声道：「那就多说几遍，叫行舟，本王想听。」
程吟玉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怪别扭的，她从来没有这样喊过他。
印象里，她只叫过一次他的名字，中秋宫宴那晚，还是连名带姓叫的。
忽然让她转变称唿，她还有些不适应。
「还是叫王爷和夫君吧，」程吟玉不自在道，「我没喊过别的。」
顾行舟不答应：「怎么，本王的名字这么难以启齿吗？」
程吟玉讷讷道：「好像是有一点。」
顾行舟：「……？」
第220章 回门（1）
一整日，顾行舟都缠着程吟玉喊他「行舟」。
程吟玉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认真道：「王爷，我真的叫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别扭，那两个字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不应该啊，」顾行舟匪夷所思道，「为何叫不出口？」
程吟玉便问：「你能叫出吟玉吗？」
顾行舟一脸「这有何难」的神色，张了张口，又突兀地闭上了嘴。
「看吧，王爷也说不出来，」程吟玉笑盈盈道，「不是我的原因。」
顾行舟一脸郁闷，琢磨到入睡的时候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快睡吧王爷，」程吟玉打了个哈欠，「明日要去国公府，你若是一脸疲惫怎么办？」
顾行舟捏了捏她的脸：「若是一脸疲惫，岳父岳母一定以为是被你榨.干的。」
程吟玉脸上发烫，朝他丢了个软枕。
顾行舟眼疾手快地接住，闷声笑道：「看你脸红真有意思。」
程吟玉不想看他这么得意，心生一计。
她咬了下唇，一只手贴在衣襟上，慢慢向外拂去，锁骨与香肩一寸一寸地展露，氤氲的桃花香钻入鼻息。
顾行舟目光如火，口干舌燥地盯着她。
「阿玉，再往下一些。」
「往下一些怎么够呢，」程吟玉娇声道，「王爷等着，奴家这就将里衣脱了，一定让王爷醉生梦死。」
顾行舟忽然反应过来，热烫的大掌握住柔荑，指腹触碰到一片温热的滑腻。
他哑声道：「还是睡觉吧。」
程吟玉不听，既然挣不开他的手，她便用另一只手解他的衣裳，指尖停留在胸膛的时间越来越久。
明明是毫无章法的撩拨，顾行舟却依然动了情。
他隐忍地抿紧了唇，捨不得拿开她的手，就算是隔靴搔痒，他也喜欢。
终于玩够了，程吟玉一身轻松地睡觉去了。
「非要让本王坐实这个罪名？」顾行舟从背后抱住她，「阿玉好恶毒的心肠。」
程吟玉又打了个哈欠：「坐实罪名的是我，明日王爷去和我爹爹娘亲告状去吧。」
辗转到后半夜，顾行舟终于睡着了。
翌日清晨，程吟玉比他先醒，笑着抚平他紧皱的剑眉，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惹她。
顾行舟本就是浅眠，很容易便被她弄醒了，睁开眼睛便瞧见她得意的模样，负气用手盖住她的脸。
「戏弄本王一整晚，这下高兴了？」
程吟玉问：「王爷什么时候睡着的？」
「子时之后，」顾行舟咬牙道，「阿玉可真是好样的。」
程吟玉哼了一声：「谁让王爷总是说让我不高兴的话，下次再说，我还这样。」
「不高兴？」顾行舟扬眉道，「恕本王眼拙，原来当时你的脸不是羞红的，而是气红的。」
程吟玉不理他了，扬声唤了声雪影。
顾行舟啧了一声，立刻拉上纱幔。
「本王还没穿衣裳呢！阿玉竟想让别的女人看本王的肉.体！」
程吟玉：「……」
穿戴整齐，简单吃了个早膳，两人坐上马车，出发前往信国公府。
顾行舟仿佛还在对方才的事情耿耿于怀，念叨了一路。
程吟玉抱着热乎乎的手炉，笑道：「王爷怎么忽然说这么多话，不会是在紧张吧？」
「没有，」顾行舟轻咳一声，「本王都是信国公府的女婿了，为何要紧张？」
死鸭子嘴硬，程吟玉不理他了。
没过多久，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顾行舟神色凝重，小心搀扶着程吟玉下车，一举一动都体贴周到。
站在府门处迎接的众人纷纷满意颔首，王爷还挺会照顾人的。
双足落在地上，程吟玉抬起眼睛，便见家人全都迎了出来，甚至还有信国公。
「祖母、祖父、娘亲……」程吟玉挨个唤了一遍人，「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老夫人含笑道：「你第一次回门，自然是要亲自迎接你的。」
顾行舟郑重行了个礼：「小婿顾行舟拜见……」
信国公将他的手臂托举起来：「王爷折煞老臣了，不必行此大礼。」
「这是礼数。」
顾行舟还是执意行了礼，一家人这才往府中走去。
程吟玉的手臂被娘亲和嫂嫂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一路上说了不少话。
坐在正厅，男人聚一堆，女人聚一堆。
齐氏打量着女儿依然娇艷的小脸，问：「囡囡这几日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其实只看红润气色便能看出来她被滋养地分外动人，但是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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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程吟玉笑盈盈道，「王爷对我很好，娘亲放心。」
老夫人问：「可去拜见恪美人了？可有为难你？」
「第一日便去了，」程吟玉乖乖回答，「母妃对我也很好，还给了我一个厚厚的红封，并未为难我。」
老夫人点点头，她记得恪美人的性子确实是不争不抢的，很好相处。
相较于她们的和谐，顾行舟这边看起来很快便要爆发一场争吵了，引得她们纷纷看了过来。
不知何时，桌上摆了棋盘，信国公和顾行舟正在对弈。
程疆指点女婿：「听我的，下在这里，和光那个臭小子懂什么。」
程和光故意捣乱：「下在这里一定会逆风翻盘，妹夫，你不听大哥的吗？」
顾行舟被这一声「妹夫」叫得通体舒泰，纵然知晓有诈，还是毅然决然地听了程和光的话。
信国公哈哈大笑：「将你一军！」
看完了热闹，女人们摇头失笑，嫌他们幼稚。
齐氏悄悄将女儿喊走，去了偏厅。
程吟玉知晓娘亲要问什么，主动说道：「娘亲，我挺好的，也没有任何不适，娘亲不必担心。」
齐氏愣了愣，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猜的，」程吟玉不好意思道，「我神机妙算。」
齐氏一脸温柔地摸摸女儿的头髮：「听说王爷将掌家之权交给你了？」
程吟玉轻轻颔首。
「既然王爷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娘亲便放心了。」
程吟玉依偎在娘亲怀里，轻声道：「你们都要放心，我和王爷真的很好很好。」
虽然他偶尔语出惊人，偶尔又像个孩子一样胡闹，偶尔还会让她无语。
但是过日子嘛，打打闹闹多有趣，总比一潭死水好得多。
这都是真实的他，她也喜欢这样真实的他。
第221章 回门（2）
闲聊片刻，众人一齐去用午膳。
老夫人环视一圈，感慨地望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妇和孙女孙女婿，真好真好。
余光瞥见信国公，她哼了一声，收回笑容。
今日孙女回门，阖家团圆，她强忍着才没刺他几句。
「祖母吃虾，」程吟玉给老夫人夹了一只虾，「炸的酥脆可口，很好吃。」
「好好好，」老夫人含笑道，「囡囡给祖母的，祖母自然要吃。」
坐在一旁的顾行舟小声问：「本王没有吗？」
程吟玉瞥他一眼，她看祖母心情不好才夹菜的，他呢，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用过午膳，齐氏提议道：「囡囡，你带王爷去明珠院歇晌吧。」
顾行舟拱手道：「多谢岳母，本王还从未去过阿玉的明珠院呢，正好想去看看。」
程吟玉：「……」
夜闯闺房不知多少次了，现在装的倒是一本正经，甚至还满脸期待。
两人便并肩往明珠院走去。
顾行舟问：「听说你的盥洗室里引了汤泉水？」
程吟玉瞪他一眼，现在都没有她的家人在了，还装什么！
转念想起顾行舟说想在汤池里试一次的话，她双颊发烫，脚下一滑。
顾行舟心中一跳，立刻扶住她：「想什么呢，走路都不专心。」
「我才没想，是路不平。」
程吟玉从兜帽里探出头，让寒冷的温度驱散脸上的热意。
「那你们国公府可真是年久失修啊，」顾行舟调侃道，「不如本王捐点银子，给你家修条宽敞的大道？」
程吟玉道：「行啊，王爷先拿出十万两银子。」
「真是狮子大开口，」顾行舟哼了一声，「不过本王没银子，银子都在你身上，你想给多少便给多少。」
程吟玉狡黠道：「那就把王爷的家底全都掏空，我也带着孩子跑路，让你人财两空。」
「家底可以掏空，但是阿玉不能走。」
程吟玉无辜道：「可是王爷都没银子了，我还跟着你做什么？」
顾行舟一噎：「你好狠的心！」
说话间，明珠院到了。
顾行舟继续演了下去：「明珠院可真是奢华，院子里的这些花草比王府里的还要名贵。」
「这个鞦韆可真是华贵，用的木材比本王的书案还要好。」
「这个花瓶竟是汝瓷，世间仅此一件啊，竟然在你这里！」
「这一整排衣橱，难道里面全都摆满了衣裳？岳母可真是疼爱你。」
「竟然真的是个汤池，本王从未见过如此奢靡的盥洗室。」
程吟玉：「……」
他越说越夸张，程吟玉拉着他坐在床边，让雪影她们退下了。
「王爷别演了，」她嘆了口气，「真的很浮夸。」
「本王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来，激动又兴奋，一点都没演。」
他现在可以随意进出明珠院，可以高声说话，还能睡在程吟玉的床榻上，不用战战兢兢被人发现，这让他怎么能不欢喜？
「成亲可真好，」顾行舟殷勤地帮她掖好被子，「以后每次回门，本王都能睡在你这里。」
程吟玉敷衍地点点头，闭上眼睛。
顾行舟不满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替本王激动？」
「我困了，」程吟玉在他怀里蹭了蹭，「王爷，快睡吧。」
顾行舟不想睡，抱着她问：「睡醒之后要沐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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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缓缓睁开眼睛，不自在道：「再说吧，我现在不想沐浴。」
顾行舟遗憾地问：「为何不想？」
「还不是因为你，」程吟玉瞥他一眼，「谁让你上次说什么在汤池里……」
久久没听到下半句话，顾行舟好整以暇地问：「在汤池里做什么？」
「我不说了，」程吟玉重新埋进他怀里，「我要睡觉。」
顾行舟锲而不捨地问：「真的不沐浴？」
为了让她沐浴，顾行舟道：「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什么条件都可以。」
程吟玉完全不感兴趣，她现在什么都有，还有什么能让她动心的条件？
正要拒绝，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我便问你一个问题，你诚实回答，我便去沐浴。」
一看有戏，顾行舟立刻洗耳恭听。
程吟玉问：「王爷以前是如何进国公府的？」
顾行舟深吸一口气：「你怎么又想起这件事了？」
他好不容易才让她忘掉的！
程吟玉不跟他扯，笑眯眯道：「你只说要不要回答，我数三个数，过了这个村便没有这个店了，三、二……」
「说就说，」顾行舟咬了咬牙，酝酿许久才英勇就义般开口，「钻洞！」
程吟玉：「……？」
她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王爷，你钻狗洞呀！」
堂堂秦王殿下，表面上威风凛凛、杀伐果决，私底下却会钻狗洞，做贼似的，说出去谁会信？
一想到这个画面，程吟玉便受不了了，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什么狗洞，」顾行舟哼了一声，「其实挺宽敞的，本王的姿势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笑。」
他在她的笑声里越说越没底气，总觉得在她面前脸都丢光了。
他尝试着解释道：「国公府围墙太高，上头还有碎瓷片，翻墙太难，也不易攀爬。那日百里景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极为隐蔽的洞，为了见你，本王只好豁出去了。」
程吟玉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忽然又脑补出他钻狗洞的模样，又开始笑了起来。
「哪里好笑了，」顾行舟一脸郁闷，「你现在应该感动，本王居然为你做到这种地步。」
「又不是我主动让你来的，」程吟玉嗔他一眼，「少自我感动了。」
她说完之后又没绷住笑，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抽抽。
顾行舟不想再提这件事，闷声道：「睡觉，睡醒之后去沐浴，本王要挽回本王在你心里的形象。」
他一定要让她忘掉这件事！
第222章 热气氤氲
热气氤氲，波澜四起。
程吟玉蹙眉趴在汤池边，小声说：「该走了，王爷。」
方才哭过一次，她哑着声音，却是十足的娇娇模样。
「不急，」顾行舟亲了亲她的耳尖，「阿玉，先唤一声行舟。」
见他还在纠结这个，程吟玉懊恼不已，一个字都不说了。
见她如此，顾行舟嘆了口气。
「不叫便不叫吧，但是必须要忘记本王钻洞的事，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顾行舟咬住她的耳垂，将她送上云端。
躺在床榻上，程吟玉还在发抖。
「冷？」顾行舟抱住她，「还是因为太刺激了？」
程吟玉瞪他一眼，偏偏春情尚在，媚眼如丝，毫无威慑力。
顾行舟满足地蹭了蹭她的脸：「本王帮你暖一暖。」
程吟玉闭上眼睛，疲惫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已临近傍晚了。
程吟玉吓了一跳，怎么睡了这么久！
「本王可真是天赋异禀，」顾行舟得意道，「为了照顾你的身子，沐浴还不到半个时辰，便让你又睡了一个半时辰。」
程吟玉要急死了，他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一会儿娘亲她们问起来，怎么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顾行舟道，「咱们在这里多待了一会儿而已，为何要解释？」
程吟玉抿了抿唇，好像也是。
但是见到娘亲之后，她还是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
「明珠院的床褥真是舒服，我居然睡了一下午。」
顾行舟轻咳一声，憋着笑移开视线。
「既然这样，那便将床褥送到王府去，」齐氏笑道，「娘亲再给你做一床新的放在明珠院。」
程吟玉赶紧拒绝：「娘亲，不必麻烦了，我在王府睡得也挺好的。」
老夫人问：「天快黑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虽然不舍孙女，但是现在已经太晚了。
程吟玉咬了咬唇，按理来说，现在便该离开了。
见状，顾行舟做主道：「用过晚膳之后再走也不迟。」
程吟玉眼睛亮晶晶的，问：「真的？」
「真的，」顾行舟摸摸她的头髮，「今晚睡在这里也无妨。」
「那倒不用，」老夫人慈爱道，「用过膳就走吧，王爷明日肯定还有事，我们就不耽搁你们的事了。」
在国公府用过一顿丰盛的晚膳，夫妻俩坐上回程的马车。
程吟玉依偎在顾行舟怀里，笑盈盈道：「王爷真好。」
顾行舟扬眉问：「这就好了？不如再奖励本王一次汤池沐浴。」
程吟玉马上坐起身，不理他了。
顾行舟笑道：「不过本王没想到的是，阿玉居然连床褥太舒服的藉口也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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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因为你，」程吟玉拧他一下，和他算旧帐，「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顾行舟满脸餍足道：「看你睡得这么香，本王怎么捨得打扰。」
程吟玉不理他了，坐得离他远远的，开始生闷气。
绝对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第三次！
体谅她孕中辛苦，接下来两日，顾行舟都老老实实的，晚上规规矩矩地抱着她睡。
但是他是个男人，那些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他一边隐忍一边咬牙开口：「等生了孩子，本王要全都补偿回来。」
程吟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丝毫不在意这种威胁，习惯性地睡觉去了。
午歇醒来，程吟玉收到了顾颂宁寄来的信。
她还睏倦着，犯了懒，让顾行舟念给她听。
顾行舟一边拆信一边问：「不怕本王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程吟玉嗔他一眼：「你想哪去了，我和颂宁聊得都是正经的，没什么不能看的。」
拆了信，顾行舟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问：「她和百里景明在一起了也是本王能看的？」
程吟玉吃了一惊，立刻看向他手里的信。
信中先说可以将以前的来往信件给恪美人看，然后便将她和百里景明在一起的事情娓娓道来了。
「怎么这么突然，」程吟玉喃喃道，「上次她还在信上说和百里公子吵了一架呢。」
顾行舟摇头嘆息：「果然啊，日久生情，颂宁也躲不过。」
程吟玉讶然地问：「王爷居然不生气？」
她还记得得知百里景明喜欢顾颂宁的时候，顾行舟暴怒的模样。
「气什么，」顾行舟心平气和道，「本王早就想开了。」
因为中秋宫宴的事，他愧对百里景明一家人，既然妹妹真的喜欢上他了，也算是皆大欢喜。
程吟玉慢慢将信折好，这才说道：「明日进宫一趟吧，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母妃？」
顾行舟思索片刻，道：「以后让颂宁亲自跟她讲吧。」
他们一家人，一定会有重逢的那一日。
翌日晌午，两人进宫。
照例是要走去含芳宫的，没想到竟会在半路上与楚王狭路相逢。
「六弟、六弟妹，真是巧，」楚王看向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顾行舟微微眯起眼睛：「三哥去做什么了？」
「自然是去探望父皇，」楚王神色自若道，「三哥不像你这么悠闲，整日待在王府，与新婚妻子浓情蜜意。」
顾行舟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问：「父皇可还好？」
「还在昏迷，六弟去看看？」
「自然是要去看的，」顾行舟道，「三哥慢走。」
楚王并没有过多纠缠，很快便走了。
程吟玉小声问：「楚王是不是暗中做什么事了？」
顾行舟神色凝重道：「先去芳华宫看看。」
芳华宫里，药味依然浓重，两个太医侍奉在侧，床榻上的皇帝唿吸绵长，仿佛只是睡着了。
顾行舟移开视线，问：「方才楚王来过？」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今日楚王并未来此。」
顾行舟微微拧眉，让沉霄去查他进宫后的行踪。
第223章 绿梅
在这里等着也没用，两人便先去了含芳宫。
恪美人昨日便知晓他们要过来的消息，一早便等着了，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恪美人问，「路上有事耽搁了？」
顾行舟不想将这件事告诉母妃，便随意编了个藉口煳弄过去。
恪美人并未生疑，笑着让他们坐下。
「还没用午膳吧，我去让人将午膳端上来。」
程吟玉笑盈盈道：「自然没有，我和王爷来这里不仅是看望母妃，还是来蹭饭的。」
恪美人顿时高兴道：「好好好，那你今日可要多吃些。」
三人落座，午膳也端了上来。
顾行舟一直在给程吟玉夹菜，照顾得体贴又周到。
程吟玉看了眼恪美人，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王爷，我自己可以吃。」
顾行舟丝毫不以为意：「本王伺候惯了，快吃。」
他在王府的时候便喜欢餵她吃东西，现在出门了也改不掉这个习惯了，非得先将她餵饱才行。
程吟玉讷讷道：「母妃看着呢。」
「看就看吧，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多恩爱。」
程吟玉：「……」
没见过这么有病的人！
幸好恪美人全程都没说什么，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快要吃完时，沉霄回来了。
顾行舟道：「母妃，阿玉，我去去就回。」
恪美人蹙眉问：「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程吟玉帮忙掩护道：「许是军营的事，母妃，咱们继续吃吧，不用管他。」
顾行舟很快便神色如常地回来了。
防止恪美人再问，程吟玉将几封信交到了她手里。
「昨日颂宁回信了，」程吟玉笑盈盈道，「她说这些信您可以随便看，所以今日我便全带过来了。」
恪美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当即便拆开一封看了起来。
程吟玉收敛笑容，抬头望向顾行舟，有些担忧。
顾行舟安抚地看她一眼，低声道：「小事，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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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这样说，程吟玉放下一半的心。
看完了信，恪美人依依不捨地还给程吟玉。
程吟玉却没接。
「母妃留着吧，若是想念颂宁了，便多看几遍。」
恪美人惊喜道：「真的给我？」
「真的，我想母妃您更需要这几封信。」
「吟玉可真好。」
恪美人立刻吩咐道：「刘嬷嬷，去将我最喜欢的那套翡翠头面拿过来，送给吟玉。」
程吟玉讶然道：「母妃，这是您的心爱之物，我怎么好要过来，而且翡翠如此雍容华贵，更衬您这个年纪。」
「我说了给你便给你，」恪美人笑道，「你收着便好。」
再拒绝便不像话了，程吟玉只好收下。
她看了顾行舟一眼，正琢磨着要不要提议离开，恪美人饶有兴致道：「昨日含芳宫里的绿梅开了，吟玉想不想去赏花？」
程吟玉便想起曲江别院里的绿梅来，那时她无缘得见，没想到今日倒是可以一睹为快了。
不过楚王的事更重要，她迟疑地看了眼顾行舟，他微微颔首。
程吟玉便道：「自然是想的，我还没见过绿梅呢，一定像母妃的翡翠头面一样令人惊艷。」
婆媳俩互相搀扶着往院子里走去。
含芳宫的东北角种着十余棵绿梅，花瓣上覆盖着一层未化的雪。
远远望去，像一片轻柔的雾，泛着浅浅的玉青色。
「真的好美。」程吟玉目露痴迷之色。
顾行舟道：「你若是喜欢，本王在王府里也种几棵绿梅。」
程吟玉笑盈盈道：「好。」
赏过花，程吟玉问：「母妃有午歇的习惯吗，不如我和王爷先回去吧。」
「不着急，」恪美人道，「我在宫里待着也没事做，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再陪我说说话吧。」
又陪着恪美人待了半个时辰，程吟玉这才跟着顾行舟离开。
坐上回府的马车，程吟玉立刻问道：「王爷，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顾行舟颔首道，「楚王乔装改扮，去了趟含凉殿。」
「去做什么了？」
顾行舟摇了摇头：「暂且不知。」
「擅自进入含凉殿不妥当，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本王亲自去看看。」
程吟玉顿时抓住他的手，着急道：「万一是楚王特意引你过去呢，如果有诈怎么办，岂不是落入他的圈套了。」
顾行舟问：「难道本王就这样放任他大摇大摆地闯宫，什么都不做？」
程吟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她咬了下唇，轻声道：「还是过几日再去吧，等楚王放松警惕。」
顾行舟「嗯」了一声：「听阿玉的。」
回到王府，程吟玉没睡好午觉，顾行舟一直黏着她亲来亲去。
「王爷！」她抓住他的手，「我要睡了！」
顾行舟旧事重提：「叫声行舟就让你睡。」
不知哪来的勇气，程吟玉扬声道：「行舟行舟行舟！」
顾行舟愣了愣，笑道：「终于叫出来了？」
程吟玉绷着脸问：「能让我睡觉了吧？」
顾行舟挑刺：「不够甜，像喊陌生人似的，换个语气？」
程吟玉不想理他了，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阿玉，本王真的想听，」顾行舟又开始作怪，「再多叫几声。」
又睁着眼睛消磨了半个时辰，程吟玉彻底睡不着了。
她恼怒道：「今晚你去书房睡！」
「不去，本王就要黏着你，」顾行舟笑得很得意，「除非你也跟着本王去书房睡。」
说着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话：「在书房睡太委屈你了，还是算了。」
程吟玉不理会他的自说自话，看话本子去了。
因着晌午没睡的缘故，程吟玉傍晚便困了，强撑着用了晚膳，梳洗之后便躺到了床上。
顾行舟巴巴地跟了过来，程吟玉警惕道：「你不许再捣乱了！」
「不捣乱，」顾行舟摸摸鼻子，「既然阿玉困了，那便睡吧。」
程吟玉总觉得他怪怪的，正想深思，顾行舟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一下又一下，节奏规律，属于他的气息也足够安心，程吟玉渐渐沉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被渴醒了，想让顾行舟给她倒杯茶，伸手一摸，旁边的被褥却是凉的。
程吟玉悚然一惊，立刻坐起身，小声唤道：「王爷？」
在次间守夜的青荷披着衣裳走了过来，睡眼惺忪地问：「王妃，怎么了？」
程吟玉定了定神，问：「王爷呢？」
青荷吓醒了：「王爷不见了？奴婢这就派人……」
「不用，」程吟玉镇定道，「我忽然想起沉侍卫喊他有事，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去给我倒杯茶吧。」
青荷点了灯，奉上热茶。
程吟玉深深地嘆了口气。
非得今晚去吗，这让她怎么睡得着。
她望向黑漆漆的窗外，默默地想，一定要平安。
第224章 争吵
心里牵挂着顾行舟，程吟玉睡不着了。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她睁开眼睛，便见一道黑影身手敏捷地来到床榻边，她认出是顾行舟，平静地看着他。
他穿着夜行衣，脸上还蒙着面，一看就知道是秘密行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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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没想到她还醒着，讶然地问：「阿玉，你怎么没睡？」
程吟玉道：「渴醒了，醒来没见到你，王爷去哪儿了？」
「去……宫里，」顾行舟底气不足道，「本王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便过去了一趟。」
程吟玉点了点头，问：「可查到了？」
见她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顾行舟松了口气，坐在床边。
他一脸轻松道：「查到了，楚王这个蠢货，将立他为太子的假圣旨放在了含凉殿，被本王找到了。」
程吟玉「哦」了一声：「就这事啊？」
「是啊，」顾行舟笑道，「本王还以为事情会很棘手，没想到这么轻松便办完了。」
程吟玉顿了顿，问：「圣旨怎么处理？」
「留在那里不妥，本王便直接带回来了，阿玉要不要看看？」
程吟玉摇摇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王爷辛苦了，睡吧。」
「好。」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泛着凉意的躯体小心翼翼地挨着她，将她抱紧。
顾行舟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同以往，平静地过分。
琢磨片刻，他低声问：「是不是生气了？」
「谁敢生王爷的气，」程吟玉僵硬道，「我没生气。」
见她这副强撑的模样，顾行舟解释道：「本王只是怕你担心，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
听到他这样说，程吟玉心头火气顿起。
她硬邦邦地质问：「怕我担心便不用告诉我了吗？王爷就这么自信可以毫髮无损地回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稍有不慎，我一觉醒来面对的可能是你的尸首！」
程吟玉原本没想与他吵架的，可是见到他的时候，委屈、担忧、后怕的情绪通通涌了出来。
难道他觉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后，她会不让他前去吗？她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偏偏他隐瞒了她，他们是夫妻，可是他连坦诚相待都做不到！
顾行舟连忙保证道：「下次不会了，阿玉，本王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下次有什么用？我已经害怕了这么久，」程吟玉越说越生气，「你出尔反尔！你去书房睡！」
她直接将他的手臂移开，一点都不想理他的模样。
顾行舟怔了下，根本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阿玉……」
程吟玉根本不想再听他狡辩，将他往外推。
怕伤到她和孩子，顾行舟没有抵抗，自己跳下了床。
他继续解释：「阿玉，本王决定要去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为了不打扰你睡觉，本王才决定悄悄过去的。」
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在狡辩！
晌午他不让她睡觉，不就是为了晚上让她睡得香吗，这样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
他差一点就做到了，如果她没有被渴醒的话。
现在被她发现了，他居然还在粉饰太平！
程吟玉一个字都不想听了，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顾行舟无奈，只好说道：「本王打地铺行不行，阿玉，别赶本王走。」
他的语气可怜极了，程吟玉却一点都没心软。
「你若是不去，我现在便回国公府长住。」
顾行舟张了张口，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在说玩笑话，萎靡不振道：「本王去就是了。」
他还提了个要求：「明日醒来，阿玉能原谅本王吗？」
程吟玉淡淡地瞥他一眼：「我数三个数，王爷若是还在这里，我马上收拾东西回府。」
「三、二……」
「一」还没喊出来，顾行舟立刻跑远了。
「阿玉，本王这就走，你别气坏了身子！」
程吟玉抿了抿唇，看着黑漆漆的内室出神。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她终于沉沉睡去。
醒来时，她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张放大数倍的俊颜，正殷切地望着她。
「阿玉，你醒了。」
程吟玉没理他，晃了晃铃铛。
雪影快步走了过来，扬声道：「王妃，您醒……」
「出去！」顾行舟打断她的话。
雪影有些懵。
昨晚她给王妃倒过茶之后，王妃便让她回房睡了。
今日清晨过来时，王爷也已经进来了，所以她并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勐然间让她出去，雪影有些无措地看向程吟玉。
「你是我带来的陪嫁丫鬟，自然听我的。」程吟玉瞪了顾行舟一眼，「你敢命令我的丫鬟？」
顾行舟道：「今日本王亲自服侍你，本王做你的丫鬟，不对，做你的侍卫。」
「我只要雪影，雪影过来。」
「不许过来，」顾行舟扬声道，「青荷，将雪影带出去！」
两个主子两个命令，雪影站在一旁进退两难，直到青荷过来解救她。
青荷小声说：「先出去吧，王爷和王妃的事，咱们别添乱。」
「可是王妃……」
「你别管，快快快，王爷会哄好王妃的，咱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见雪影快要被拉走，程吟玉正要唤她一声，嘴巴便被顾行舟的大掌捂住了。
她挣扎起来，却始终无法撼动分毫。
「阿玉，本王真的知错了，」顾行舟可怜巴巴道，「你就原谅本王一次吧，书房的长榻又冷又硬，本王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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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吟玉「唔唔」两声，顾行舟立刻说道：「你原谅本王了？阿玉真好！」
程吟玉瞪他，原谅个头！
顾行舟瞬间便泄了气，将手放了下来。
「你出去，」程吟玉大口唿吸着，「我不想看见你！」
可惜她现在的语气毫无威慑力，顾行舟死皮赖脸地待在原地。
「今日你没有丫鬟伺候了，只有本王……只有属下这个侍卫。」
程吟玉恼怒道：「别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我不想陪你玩！」
顾行舟却不由分说地将今日要穿的衣裳拿了过来，亲自服侍她穿衣。
昨晚他已经后悔去书房睡了，今日说什么也要留在她身边。
就算她回国公府，他也要陪着一起去。
第225章 贴身侍卫
「王妃想吃什么？」
「王妃要喝水吗？」
「王妃要不要歇一会儿？」
一整个上午，程吟玉在顾行舟的「周到服侍」下烦不胜烦。
晌午用膳时，程吟玉绷着脸开口：「我原谅你了，你别再玩了。」
顾行舟察言观色，一看便知道她还生着气，于是继续殷勤服侍。
「要不要吃红烧肉？或者水煮肉片？」
他将两道菜都夹到了她碗里。
程吟玉有些气闷：「我都说了原谅你了！」
顾行舟便顺着她的话道：「原谅归原谅，属下是在恕罪，弥补昨晚没有告知你的过失。」
一听这话，程吟玉立刻来气了。
「这算什么过失？堂堂秦王殿下，自然是想去哪便去哪，想什么时候去便什么时候去，不必知会我这个小小的秦王妃。」
不等他说话，程吟玉便站起身来。
「我吃饱了，要去歇晌，你想演侍卫便继续演，但是我的房间里不许出现侍卫！」
顾行舟还是跟了上去，辩解道：「属下是贴身侍卫，自然是要时时刻刻与王妃贴在一起的。」
说着他大着胆子牵住她的手，偏偏神色躲闪，仿佛真的只是贴身侍卫似的。
程吟玉不仅挣脱不开，反而因为他的举动生出几分不自然的感觉。
她脸颊发烫，扬声道：「放手！」
顾行舟警惕开口：「嘘，王妃小声些，别被丫鬟听见了，万一王爷回来了，属下可怎么办呢？」
两人吵着闹着往内室走去，旁观的雪影、青荷和沉霄已经看傻了。
好半晌，雪影问：「王爷和王妃闹哪出呢？」
「可能……这样有新鲜感吧，」青荷斟酌着，「王妃都脸红了。」
沉霄摸摸自己的侍卫服，道：「你们说，我要不要把这身衣裳给王爷穿，让他们更有代入感？」
「……那还是算了吧。」
内室里，程吟玉被迫躺在顾行舟怀里，怎么也挣脱不了。
「你松开我，我要睡了！」
顾行舟振振有词道：「就这样睡，等你的夫君回来了，看见这一幕若是发疯砍人，先砍属下，属下保护王妃。」
程吟玉：「……」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程吟玉抿唇道：「你若是想给自己戴绿帽子，我现在便可以去找男人。」
「男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顾行舟的手拂过她的腰肢，「王妃，属下可以让您欲仙欲死。」
程吟玉再也不想理他了，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醒来时，顾行舟竟然不在身边。
她有些诧异地想，玩够了？不玩了？
还是……又趁她睡着悄悄做事去了？
她摇了摇铃铛，雪影走了过来，笑道：「王妃终于醒了，王爷在招待清王和清王妃。」
「谁问他了，」程吟玉抿紧了唇，忽然反应过来，「清王和清王妃来了？」
「是啊，」雪影扶她起身，「王爷特意吩咐不要打扰您歇息，清王和清王妃也体谅您怀孕辛苦，没让奴婢叫您。」
但是这是他们第一次前来拜访，她不能不去。
程吟玉匆匆换了件衣裳前往花厅，路上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顾行舟不是要装侍卫吗，一会儿让他装个够！
来到花厅，程吟玉让雪影退下，她独自走了进去。
见到清王和清王妃，程吟玉笑盈盈地问好：「五哥、五嫂，我来迟了。」
「六弟妹，你终于醒了！」
清王妃眼睛一亮，想去拉她，又怕自己毛手毛脚的，顾忌着她的身子，半晌没敢动。
程吟玉主动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你别担心，我不是瓷娃娃，没那么脆弱。」
见她落落大方，清王妃也不扭捏了，好奇地问：「你这肚子几个月了？」
「六个月了。」
「这么大？」清王妃啧啧感嘆，「我真不敢想，你这么小的人可以生出来一个更小的人。」
程吟玉噗嗤一笑：「可惜王爷不在，不然我肯定要好好说说他。」
清王妃愣了愣，看向上首的人，这不是秦王吗？
程吟玉瞥了一眼，不咸不淡道：「什么王爷，这是我的贴身侍卫。」
她吩咐道：「过来，给我倒杯茶。」
顾行舟根本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场合指使他做事。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她的想法，欣然接受。
「属下这就来。」
他斟了一盏茶，双手捧到程吟玉面前，连坐也不坐了，站在她身边专心充当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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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页
程吟玉：「……」
她以为顾行舟会难为情，或者充耳不闻，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他打回原形。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坦然接受了！
程吟玉默默捂住脸，尴尬的人忽然变成了她自己。
清王妃一脸懵：「你们干嘛呢？」
清王轻咳一声，极有眼色地站起身。
「该说的也说完了，天色不早，我和你们五嫂便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清王妃不设防，被他拽走，好半晌，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诶，我还没搞懂呢！是不是过家家？我也想玩！」
清王的声音若隐若现：「回府陪你玩。」
程吟玉将盖在脸上的手放了下来，整张脸都红透了。
论厚脸皮的程度，她大概这辈子都比不过顾行舟了！
顾行舟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口：「王妃，方才属下似乎没有做什么暧昧的举动，您这是怎么了？」
「不许再说属下，」程吟玉伸手去捂他的嘴，「我讨厌你！」
她现在张牙舞爪的，可爱极了，顾行舟摇头失笑。
他将她抱坐在怀里，认真道：「阿玉，本王真的知错了，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想了想，他保证道：「下次若是再犯，本王亲自将你送回国公府。」
程吟玉哼了一声：「王爷这是要休妻？」
「想哪去了，你回国公府长住，本王去国公府赔罪。」
他握紧她的手，沉声道：「本王以为你会接受不了，所以才出此下策，是本王自大了，我们阿玉是最沉稳冷静的秦王妃。」
「所以，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本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见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程吟玉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终于顺了。
她望着他，坚定道：「王爷不要小看我，既然决定嫁给你，我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顾行舟攥紧她的手。
「好，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第226章 噩梦
怀孕六个月，身子有些笨重了。
程吟玉看着自己凸起明显的肚子，常常有一种孩子下一刻便会出生的错觉。
只是算算时间，还要再等三个多月。
一想到她和顾行舟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她便有些激动，还有忐忑。
以她的年纪生孩子，其实是有些冒险的，万一难产，很容易一尸两命。
不知是不是害怕的缘故，晚上她开始有些睡不好了，频繁半夜惊醒。
顾行舟睡得浅，她稍微一动，他便会察觉，每次都将她拥进怀中安抚。
「阿玉别怕，本王在呢，睡吧。」
程吟玉靠在他怀里，轻声说：「我好像睡不着了。」
打更声遥遥传来，已是四更天了。
她很少有睡不着的时候，顾行舟立刻便清醒了，神色凝重地问：「为何会睡不着？」
「没什么，」程吟玉嘆了口气，「大概是怀孕之后容易多愁善感吧。」
顾行舟道：「先说来听听。」
程吟玉却不想说，她若是说了，顾行舟肯定如临大敌，非得折腾她一顿不可。
于是她随意找了个藉口煳弄过去，假装困了。
「我要睡了，」她打了个哈欠，「王爷也赶紧睡吧。」
不知是不是哈欠起了作用，程吟玉渐渐沉入梦乡。
迷迷煳煳间，她看到顾行舟抱着一个笑得天真烂漫的孩子，拿着拨浪鼓逗他伸手去抓。
画面一转，她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榻上，被褥上全是血。
程吟玉惊叫一声，睁开眼睛，立刻便被顾行舟抱进怀里。
她出了一身的汗，面色苍白，唇瓣也毫无血色，一看便知做了个噩梦。
「阿玉，没事的，梦是假的，」顾行舟低声安抚，「你现在已经醒了，别怕别怕。」
程吟玉惊魂未定，抓着他的衣襟哭出声来。
「王爷，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顾行舟怔了下，心脏瞬间便被揪紧了。
「你梦见……你死了？」
「难产，好多血，」程吟玉哽咽道，「我真的要死了对不对？」
顾行舟坚定开口：「不会的，阿玉。」
「本王早就派人找了最好的稳婆，你不会出事的。」
「你生产那日，太医也会待命，本王也会陪着你，你会没事的。」
「你会平安无虞，会长命百岁。」
程吟玉便在他的一声声安抚里平静下来， 不再抽泣。
顾行舟的内心却愈发复杂，低声问：「方才忽然惊醒，是不是也在想这件事？」
程吟玉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顾行舟长长地嘆了口气：「为何要隐瞒？」
程吟玉正讪讪着，便听顾行舟开始自问自答了。
「一定是本王没有给足你安全感，所以你才会选择独自消化，连告诉本王一声都不肯。」
程吟玉惊异地看着他。
他选择隐瞒进宫的事的时候，她那么生气，这次轮到她隐瞒他了，他居然在自我检讨？
这还是顾行舟吗？
「看什么？」顾行舟还在难过，「本王这样想不对吗？」
「对，」程吟玉给予肯定，「就是怪你。」
顾行舟思忖片刻，道：「看来本王应该做得更好才行，一会儿便去请教岳母、祖母、母妃和诸位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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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教什么？」
「请教如何察言观色，体察入微，让你不再多愁善感。」
程吟玉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用过早膳，顾行舟便出门了。
程吟玉没跟着一起，她晚上没睡好，需要补觉。
晌午，顾行舟回来了。
程吟玉嗔他一眼：「你回来得倒是巧，刚好要吃午膳。」
顾行舟看了眼她一如既往的红润气色，还是问了一句：「方才有没有做噩梦？」
「没有，」程吟玉笑盈盈道，「睡得挺好的。」
或许是顾行舟的那番话起了作用，又或许是焦虑转移到了顾行舟身上，总之她睡得还不错。
「看出来了。」
程吟玉瞪他一眼：「看出来你还问。」
「想和你多说几句话也不行？」顾行舟啧了一声，「阿玉真霸道。」
见他又开始插科打诨，程吟玉便道：「看来你进展还不错，请教一圈人之后，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
「那是自然。」
「说来听听。」
「不说，给你一个惊喜。」
程吟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谁想要这样的惊喜啊！
下午，各个田产铺子的帐簿送了过来，需要一一核对。
虽然很想让她去书房陪他，但顾行舟担心她身子吃不消，提议道：「交给丫鬟们去办吧，你好好歇着。」
程吟玉却觉得看帐本可以打发时间，比每天闲着胡思乱想好多了，于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一整个下午，两人待在书房，顾行舟处理公务，程吟玉在一旁看帐本。
顾行舟时不时抬起头，便见她认真做事的模样，笑容便忍不住溢了出来。
绾的髮髻好看，低垂着的桃花眼好看，精緻的鼻子好看，微抿的唇瓣好看，拨算盘的纤纤玉指好看，连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瞪他的模样都好看。
他的阿玉真是处处都好看。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蹙眉转手腕，顾行舟立刻放下毛笔，帮她揉捏起来。
他体贴道：「若是累了便歇一歇，不着急。」
程吟玉神采奕奕道：「不累，就是手腕有些酸。」
「那本王好好帮你按一按。」
程吟玉笑盈盈道：「多谢王爷。」
顾行舟却又不正经起来：「不过你的手腕确实没什么力气，帮本王的时候没几下就说累了，下次换种方式。」
程吟玉红着脸瞪他：「这是书房，你瞎说什么！」
顾行舟道：「难道在书房里只能读圣贤书吗？」
「不然你还想读什么？」
程吟玉脱口而出，问完便后悔了，但是想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顾行舟振振有词道：「本王的书房里有不少春宫图，阿玉要不要好好观摩一番？」
程吟玉抽回手：「闭嘴吧！」
第227章 皇上醒了
傍晚，程吟玉有些饿了，两人从书房出来。
她一点都不想挨着顾行舟，刻意落后他几步。
顾行舟却以为她身子笨重，所以走路不舒服，提议道：「本王抱你过去？」
「不……」
「用」字还没说出口，程吟玉便腾空而起，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将她抱起来。
顾行舟道：「别害羞，本王甘之如饴。」
「谁害羞了，」程吟玉看看四周，「快放我下去！」
「马上就到了。」
顾行舟调整了一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
被他抱着的滋味确实还不错，程吟玉便不再挣扎了，双手圈住他的脖颈，脸埋进胸膛。
「又开始掩耳盗铃，」顾行舟低笑一声，「这样很有意思？」
程吟玉不理他了，默默祈求没有多少人看到这一幕。
来到花厅，顾行舟将她放在椅子上，又将筷子递给她。
程吟玉好奇地看他一眼。
她觉得顾行舟今日的表现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到底去学什么了？
顾行舟和她对视一眼：「本王脸上有花吗，阿玉怎么看得这么入迷。」
程吟玉不理他 专心吃饭。
用过晚膳，照例是散步时间，青荷将小白抱了过来。
小白还没适应主人悠闲的步伐，总是跑出去好一段路，然后摇着尾巴在原地等待。
等人过来了，它围着程吟玉转两圈，仿佛在催促她，然后继续冲刺，乐此不疲。
程吟玉笑盈盈道：「你看小白，一点都不累的样子。」
顾行舟小心搀扶着她，道：「本王也不累。」
程吟玉：「……你和一只狗争什么？」
顾行舟大言不惭道：「自然是争宠，争夺阿玉的宠爱。说吧，你更爱谁？」
「我更爱这个，」程吟玉指指肚子，「这可是我十月怀胎才能生下来的宝贝。」
顾行舟便问：「除了孩子呢，总该轮到本王了吧？」
「不是，」程吟玉眨眨眼，「我更爱我自己。」
听到这句话，顾行舟一点都不气，反而很满意。
他认真道：「不过，爱自己要放在第一位。」
「说的也是，那我最爱我自己，第二爱孩子，第三……」
顾行舟殷切地看着她。
「你和小白并列第三吧。」
程吟玉故意面露难色：「本来想让你第四的，但是比不上一只狗，说出去多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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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额间青筋直跳：「和一只狗有同样的地位，说出去似乎也不是很有面子。」
程吟玉嗔他一眼：「那你第四好了，反正我无所谓。」
「本王有所谓！」顾行舟问，「你真心的？真心这样想的？」
从庭院到内室，顾行舟一直重复这句话，非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
程吟玉无奈道：「假的，其实王爷排第一，行了吧？」
「听起来更敷衍了，」顾行舟哼了一声，「本王不问了！」
他拂袖而去，直接进了盥洗室。
程吟玉愣了愣，这是……生气了？方才她说话太伤人了吗？
可是他应该知晓这些只是玩笑话吧？
但是如果他觉得不好玩，那就不算是玩笑话。
正迟疑着要不要去道个歉，顾行舟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过来了，隐隐有药味传来。
见她还站在原地，顾行舟将木桶放下，扶她坐在床边。
「怎么还愣着，快坐下。」
他亲手帮她脱了鞋袜，又将木桶挪了过来，握住她的脚腕，试探着伸进去。
「会不会太热了？」
程吟玉摇摇头，小声说：「王爷，你方才生气了吗？」
「生什么气？」顾行舟愣了下。
「你方才走得这么匆忙，我以为……」
「本王急着给你端洗脚水，」顾行舟敲了下她的额头，「瞎想什么。」
水温有些烫，程吟玉只能用脚背浅浅地踩着水。
不过这种舒适感已经侵入四肢百骸，让她舒服地眯起眼睛。
顾行舟熟练地干着丫鬟的活，将叠好的被褥放在她身后，又塞了个软枕让她靠着。
程吟玉好奇地问：「怎么忽然让我泡脚了？」
「泡脚可以让你睡得更香，」顾行舟解释道，「本王还特意让太医配了药材，今晚你一定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程吟玉笑盈盈道：「多谢王爷。」
「你为本王生儿育女，这些都是本王该做的，」顾行舟捏捏她的鼻子，「有什么好谢的，若是非要谢，本王应该谢你才是。」
「说的也是，我再也不跟你说谢谢了。」
「本来就不该说，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程吟玉俏皮道：「但是你要和我说谢谢。」
顾行舟便郑重开口：「多谢阿玉。」
他眼底的爱意浓重得化不开，程吟玉依偎在他怀里，说起了别的。
「王爷想要几个孩子？」
「看你。」
「如果我只想生这一个，但是这一胎不像你期望的那样，而是个女儿呢？」
「本王什么时候期待儿子了？」顾行舟有点不高兴。
「大家都期待，因为酸儿辣女的说法，所以都觉得是个儿子。」
其实程吟玉也是有些忐忑的，都说是儿子，万一生下来是个女儿，会不会不讨人喜欢？
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没有人爱。
「本王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儿子又如何，女儿又如何，都是一样的。」
程吟玉问：「你不想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女儿就不能传宗接代了？古往今来，女人做皇帝又不是没有先例。」
见他真的不在意，程吟玉彻底松了口气。
「真不知道你整日都在想些什么，」顾行舟嘆气道，「本王看起来如此迂腐吗？非要你生个儿子？」
「我就是担心嘛，」程吟玉理不直气也壮，「都怪你，非要说什么生儿育女！」
顾行舟失笑：「好好好，怪本王说错话了，阿玉大人有大量，原谅本王？」
程吟玉大度道：「好吧，原谅你了。」
泡完了脚，程吟玉钻进被窝，一夜好梦。
顾行舟却不敢松懈，一连三晚都晚睡了一个时辰。
见她每晚都睡得香甜，他终于放下心，准备睡个好觉。
第四晚，三更的梆子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时，激烈的拍门声率先灌入耳膜。
顾行舟立刻便惊醒了，程吟玉也懵懂地睁开眼睛。
「王爷，出什么事了？」
「你继续睡吧，」顾行舟安抚道，「本王出去看看。」
门外，沉霄显然已经等不及了，一边拍门一边焦急开口：「王爷，皇上醒了！」
第228章 迴光返照
此言一出，内室里静了一瞬。
顾行舟沉稳出声：「本王知道了，去备马。」
程吟玉慢慢坐起身，看着顾行舟快速穿衣的动作，还有些回不过神。
皇上醒了……怎么这么突然？
王爷不是说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吗？怎么忽然出了这番变故！
她忐忑地望着他，眸中藏着惊惧与恐慌。
就算秦王府和信国公府已经联姻，在朝堂上拥有无法撼动的地位，但是那是皇帝，掌管生杀予夺职权的君王，怎会容忍此事发生？
稍有不慎，秦王府和信国公府万劫不復！
见她害怕，顾行舟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阿玉，你好好待在府中，明日本王若是没有回来，你立刻回信国公府，知道吗？」
见他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程吟玉更担忧了。
「王爷……」
「记住本王的话，」顾行舟将她微乱的头髮拨到耳后，「你别怕，本王总能护你周全的。」
炙热的吻落在额头上，程吟玉下意识闭上眼睛，转瞬，额头变得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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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页
她睁开眼睛，只剩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程吟玉看着他消失在窗外，慢慢垂眸，捧住肚子。
她只希望顾行舟平安无事。
走出王府，夜色如墨，凛冽的风雪像刀子一般往脸上刮。
顾行舟神色凝重，随手繫紧大氅，接过沉霄递来的马鞭。
沉霄抹了把脸，一边下台阶一边说道：「王爷，清王离皇宫最近，已经过去了，晋王也出发有一会儿了。」
「楚王呢？」
「楚王应该与您同时出发。」
顾行舟微微颔首：「一会儿你去办件事。」
沉霄神色凝重，这种时候要做的事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事。
他靠近王爷，听到几句耳语，用心记下。
顾行舟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台阶，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来到宫门处，放行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街道，这才踏入皇宫。
一路疾行，抵达芳华宫的时候已是两刻钟后了。
清王和晋王已经到了，正陪在皇帝身边说话。
顾行舟淡扫一眼，父皇红光满面，精神极佳，瞧着仿佛从未生过病。
他跪下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有龙气护体，死里逃生，实乃大周之幸，万民之幸！」
「老六来了，快坐快坐，」皇帝朝他招招手，「方才朕还和老四老五提到你。」
顾行舟并不担心他们乱说话，都是聪明人，早已站了队，除非当场倒戈。
他淡笑着问：「哦？说儿臣什么？」
「说你在朕昏迷期间可以挑起大梁，可以为朕分忧了。」
皇帝欣慰地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道：「别看朕昏迷着，其实你们说话的时候，朕都听得到。」
顾行舟神色一凛，幸好他谨慎以待，从未在父皇面前口出狂言过。
但是他记得，上次他带程吟玉前来拜见过父皇。
正迟疑着，便听皇帝不咸不淡地问道：「听说你成亲了？是信国公的孙女？」
他似笑非笑道：「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等朕醒了再办？」
顾行舟还没来得及开口，殿外响起太监尖细的嗓音。
「楚王殿下到！」
顾行舟稍稍松了口气，冷眼等着楚王做父慈子孝的戏码。
「父皇，您终于醒了！」
楚王涕泗横流，一步一踉跄地走了过来，扑到皇帝面前深深一拜。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真是吉人天相！」
「父皇，儿臣早已恭候您多时了！」
顾行舟轻轻哼了一声，什么烂演技，还没他和阿玉玩的时候演的好。
皇帝脸上也没有多少感动的神色，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个三儿子。
「朕昏迷的事，是你做主告诉后宫众人的？」
马上疯，这么丢人的事情就这样昭告天下了，都是这个好儿子做的孽！
楚王愣了下，这才想起那日诸位妃嫔痛哭流涕的事来，确实是他让秦王去说的。
他冷汗直流，父皇怎么知道的？
一定是顾行舟为了推卸责任，所以倒打一耙，趁他来得晚，便将此事给说出来了！
不过幸好还有挽回的余地，那时父皇正昏迷不醒，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楚王深吸一口气，镇定道：「回禀父皇，此事与儿臣毫无关系，一切事宜都是六弟的决定，儿臣有心无力，阻拦不了。」
听到这番话，顾行舟勾了勾唇角。
楚王瞧见他的神色，正纳闷着，便听皇帝大喝一声：「跪下！」
楚王愣了愣：「父皇，您千万不要听信六弟的一面之词啊！」
皇帝重重地哼了一声：「朕自会分辨！」
楚王憋屈地跪了下来，怎么也想不通父皇昏迷之后为何对他不好了！
顾行舟看向殿外，沉霄朝他做了个手势。
他抱拳道：「父皇，既然您身子好转，不如先行回含凉殿歇息。」
皇帝愣了愣，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里是芳华宫，容妃的宫殿。
想到容妃，下腹便蹿起一股火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上次在她身上栽了，是因为没有休息好，这次他好好休养了几个月，一定可以重振雄风。
皇帝问：「容妃呢？」
顾行舟恭敬开口：「此事毕竟是容妃娘娘的过失，儿臣便做主将她带到监牢里了，不过容妃娘娘毫髮无损。」
皇帝也将这件事想起来了，冷哼一声：「朕记得，是安王在看守？」
顾行舟神色紧绷地应了声是。
「全都带去含凉殿！」
皇帝率先走出宫殿，神采奕奕地朝着含凉殿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自己现在身轻如燕，夜御十女也不在话下。
可惜身为皇帝，还要管这些烂摊子，只能暂且推迟。
顾行舟收敛神色，冷冷地看着皇帝的背影。
清王走在他身边，低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五哥聪慧，不必让弟弟来提醒吧？」顾行舟淡淡开口，「你我都看得出来。」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对了个口型——
迴光返照。
第229章 皇帝驾崩
一行人来到含凉殿。
就算久未住人，但是含凉殿毕竟是皇帝的寝宫，依然常常打扫，丝毫没有腐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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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页
皇帝坐在龙床上，看着下首的四个儿子。
「老二呢？」
楚王回禀道：「二哥解了禁足后，便去各处体察风土民情了。」
「体察风土民情？」皇帝冷笑一声，「你倒是会为他开脱，游山玩水多久了？」
「回禀父皇，已有两个月了。」
「马上让他滚回来！」
「是，儿臣这就着人去办。」
楚王正要离开，皇帝道：「慢着，朕让你走了吗？」
楚王顿时冷汗涔涔。
苦心经营的形象毁于一旦，他已经不敢待下去了，但是父皇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退立在一旁，神色灰败。
转念，他又想起这含凉殿内藏着什么，更是惊惧交加。
差点忘了，他特意做的假圣旨还没派上用场！
楚王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圣旨所藏的位置，如此隐蔽，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他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口，暗骂那些幕僚出的馊主意，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父皇会醒！
他早就想好了，等父皇驾崩，他便拿出继位圣旨，顺理成章地坐上皇位，谁也拦不住他！
但是现在，别说上位了，怎么让父皇重新宠信于他都是个问题，这才是重中之重。
大脑正飞速运转着，外面便有太监通报，安王和容妃到。
众人朝门外看去。
一人着锦衣华服，容色妖冶，一人着素净衣衫，却容貌倾城，同样年轻的两人，怎么看怎么般配。
安王和容妃一同行礼，仿佛是新婚夫妻在拜见公公。
皇帝面色铁青地开口：「老七，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监牢？」
安王小声回答：「儿臣、儿臣一直住在那里……」
顾行舟拱手道：「启禀父皇，您昏迷多日，以防监牢生变，儿臣便派七弟前去镇守了。」
皇帝看向顾行舟，又扫视一圈这几个平日里乖巧的儿子。
他冷笑一声：「趁着朕昏迷，你们这一个个的可真是不安分！」
皇子们一同跪下请罪。
「父皇息怒！」
「行了，你们暂且退下，朕要好好盘问容妃，那日到底给朕灌了什么迷魂汤！」
安王一愣，情急之下便要开口，顾行舟快速握住他的手腕。
他力气极大，安王只顾着疼，丝毫髮不出声音了。
他看向依然跪着的、身躯颤抖的容妃，只能猩红着一双眼睛，却无可奈何。
无人注意的角落，顾行舟的食指与中指夹着一块小石头，他并未回头，只是随意一弹。
下一瞬，重物掉落声响起。
这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纷纷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皇帝眯着眼睛，问：「什么东西？」
小林子飞快地走上前去，众目睽睽之下捡起一个已经打开的长木匣，露出明黄一角。
「回皇上，是道圣旨。」
楚王面色发白，两股颤颤，他怎么可能认不出，那就是他伪造的圣旨！
皇帝狐疑道：「什么圣旨，拿来给朕瞧瞧。」
小林子轻巧地凑到皇帝身边，低垂着头，双手捧住圣旨，徐徐展开。
情急之下，楚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扬声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禀报！」
皇帝盯着圣旨，随口问：「何事？」
「秦王意图谋反！他与信国公府联姻，就是为了将您取而代之！」
皇帝终于分给他一个眼神：「谋反？」
顾行舟一撩衣摆，同样跪了下来，朗声道：「儿臣与信国公府小姐情投意合，结为夫妻亦是情理之中，求父皇明鑑，儿臣从未生过谋逆之心！」
说着他看了眼小林子。
小林子会意，夸张地叫了一声：「皇上，这、这圣旨……」
皇帝又转过了头，不耐道：「一惊一乍的，出了何事？」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这道圣旨上，面色由红转青又转黑。
他压抑着滔天怒火，一双浑浊双目失望地看着楚王。
「老三，朕何时立你为太子了？」
这可是他精心培养的儿子，竟然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假传圣旨该当何罪！杀头的大罪！
楚王跪坐在地上，面色惨白。
他努力争辩：「父皇，这不是儿臣写的，一定是秦王栽赃陷害，儿臣冤枉啊！」
皇帝看着这道足以以假乱真的圣旨，哈哈大笑。
「你的意思是，秦王耗费了如此心血，制作了一道连朕也看不出丝毫纰漏的圣旨，他冒着杀头的风险，就是为了让你坐上皇位？你们的兄弟情可真是感天动地啊！」
败局已定，楚王面无血色，嘴唇嗫嚅几下，终是开口。
「既然如此，父皇为何不立太子？非要看我们兄弟自相残杀吗？」
他站了起来，几近崩溃道：「这么多兄弟，不争不抢不弄虚作假，儿臣怎么坐上您的位置，您倒是传位于儿臣啊！」
「儿臣演了二十余年，父皇知道儿臣是怎么过来的吗！可是您还是不满意，还是对儿臣有看法！」
「父皇，儿臣到底哪里不合您的意？您说出来啊，儿臣全都改！」
楚王双目赤红，状若癫狂，一步一步地逼近皇帝。
皇帝从未见过这样的楚王，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楚王逼进角落。
他扬声道：「护驾！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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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闪身挡在皇帝面前，挥拳抬腿，楚王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皇帝顿时又恢復了嚣张气焰，面容扭曲地指着楚王，下了道命令。
「楚王假传圣旨，还意图谋害朕，给朕杀了他！千刀万剐！」
顾行舟怔了下，低下头去。
早已没有意识的楚王流下两行浊泪，很快便被侍卫拖走。
「老六啊，这事你做的不错，」皇帝欣慰道，「朕要嘉奖你，想要什么？」
顾行舟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皇帝。
经歷这番变故，皇帝的精气神似乎一下便衰弱了，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的视线不再聚焦，双手还在发颤，他似乎还在说话，却只有干裂的嘴唇在动。
没过多久，皇帝发白的唇瓣忽然变得鲜红，鲜血淋漓。
大片大片的血迹涌了出来，沾染到衣裳与龙床，满目的红。
天色熹微之时，浑厚悲怆的丧钟敲响，自皇宫深处传来，传遍长安的每个角落。
第230章 帝后（1）
程吟玉彻夜未眠。
她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最为浓重的墨色变成深蓝，又渐渐染上鱼肚白。
从始至终，秦王府一直很安静。
安静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又仿佛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这种不安感让她觉得窒息。
程吟玉深吸一口气，将掌心贴到隆起的肚子上。
她轻声道：「孩子，你的爹爹一定会平安的。」
像是回应一般，她的肚子被顶起一个小小的包，程吟玉惊讶不已，竟是胎动！
昨日她还想着，这孩子实在太过于安静了，竟然从未踢过她，没想到胎动出现得如此及时。
可惜顾行舟不在场，没有看到这一幕。
她有些可惜，又默默地想，这是不是代表好兆头，说明顾行舟现在一切安好？
想到这里，她终于露出些许笑容。
紧接着，笑容凝滞。
皇宫的方向传来钟声，悲怆浑厚，每敲一下，都在昭示着皇帝驾崩的事实。
程吟玉的唿吸停了停，皇上死了？
按理来说，身为王妃，她现在应该马上进宫，但是想起顾行舟的叮嘱，她没有动作。
或许真正的厮杀现在才真正开始，她不能给他添乱。
不知呆坐了多久，窗外天边泛起浅金色。
太阳出来了，看来今日是个好天气。
既然已经睡不着了，程吟玉便直接起来了，梳洗打扮之后去用早膳。
不管现在皇宫里是何种情形，她都不能乱，王府里更不能乱。
不过到现在了，宫里也没有人前来报信，着实有些奇怪。
程吟玉抿了抿唇，坚持用完了早膳，准备吩咐侍卫去打探情况。
恰在这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程吟玉看了过去，为首的男子长身玉立，金色冠冕衬得他气宇轩昂，一袭龙袍更添威严。
她瞪大眼睛，望着顾行舟朝她一步步走来。
直到走到她面前，她也没有任何动作，呆呆地看着他。
「阿玉，傻了不成？」顾行舟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朕来接你进宫。」
他一开口，还是熟悉的亲昵语气，只是自称变了。
程吟玉莫名有些不习惯，轻缓地眨了几下眼睛，喃喃道：「王爷……」
她忽然变得傻乎乎的，顾忌着有不少人在，顾行舟忍住了摸她脸的举动。
他低声道：「去屋里说。」
程吟玉便晕乎乎地被他牵走了，坐在贵妃榻上。
「小心点，」顾行舟扶住她的腰，「慢慢来。」
程吟玉打量着他身上穿的龙袍，胸前的五爪金龙神色肃穆，仿佛是活物一般，凝视着她。
「不认识人了？」顾行舟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一晚不见，真的傻了？」
他还有心情逗趣，程吟玉都快紧张死了，此刻甚至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抱住顾行舟的腰身，温热的气息传递过来，终于有了尘埃落定之感。
她一字一顿地唤道：「皇上。」
顾行舟也还没习惯这个称唿，顿了顿才应了一声。
他吻了下她的头髮，缱绻道：「怎么了，朕的皇后？」
「感觉怪怪的，」程吟玉微微蹙眉，「真的不是梦吗？」
她总觉得是自己没睡觉从而产生的幻觉，一夕之间，顾行舟就这样轻易地坐上皇位了？
顾行舟便跟她讲起了昨晚的事，程吟玉听得惊心动魄。
「楚王已经死了，清王、晋王和安王都拥立朕为皇帝，那些朝臣都是老狐狸，自然也不会找事。」
「不过倒是有几个拥立楚王的朝臣不服，非说朕这个皇帝做得名不正言不顺，既然撞枪口上了，朕当即便处决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大典虽然办得匆忙，但是朕也不喜欢太大的排场，等封后大典的时候，朕再给你好好办。」
「对了，一直没人来王府通知你，是因为朕想亲自告诉你，等待的时候是不是吓坏了？」
顾行舟说了许多话，喝完了一壶茶。
程吟玉将他的话默默消化片刻，问：「现在宫里不是应该很忙吗，你怎么出宫了？」
顾行舟失笑，将茶盏放下。
「朕以为你会问什么时候举办封后大典，或是问先帝的丧仪是何种规制，万万没想到，你关心的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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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页
「不过，」他认真地望着她，「你问的这件事确实是最重要的事。」
他一直对纳妾那日的事耿耿于怀，若是那日他亲自去迎她进府，或许她就不会经歷一场刺杀，险些丧命。
他不知道程吟玉是否耿耿于怀，是否因此委屈，但是他想补偿她。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第一时间来接她进宫。
程吟玉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其实没什么的，那日不是因祸得福，找到了我的家人吗？」
「这次不会有祸，只会有福，」顾行舟捧起她的脸，「阿玉，朕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朕的。」
程吟玉主动靠近，吻住他的唇。
顾行舟正准备反守为攻，程吟玉忽然退开了。
他神色不虞，便见她惊喜地抓住他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
「王爷快看，孩子在踢我！」
激动之余，她又喊了「王爷」，顾行舟无暇纠正了，屏息凝神，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胎动。
多神奇，他们的孩子长大了，有了小小的手和小小的脚，竟然可以翻滚扭动了。
再过不久，他便会降生，会说话，会走路，会长大走人。
「这是我们的孩子在庆祝呢，」程吟玉笑盈盈道，「他知道他的爹爹成了皇帝。」
久久不见顾行舟说话，程吟玉疑惑地抬头，便见顾行舟眼眶里泛起泪光。
她愣了愣，噗嗤一笑：「你哭什么，身为皇帝的威严呢！」
「在阿玉面前，从来都不是皇帝，而是夫君。」
顾行舟小心翼翼地抱紧她。
程吟玉莞尔一笑：「我明白的，夫君。」
「但是朕更想让你叫行舟，」顾行舟又说了一遍，「再叫一声试试。」
程吟玉哼了一声：「直唿皇帝名讳，这不是大不敬吗，我才不傻。」
「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好藉口。」
顾行舟又爱又恨地亲了她一下，认真道：「时候不早了，皇后，随朕回宫吧。」
「臣妾遵命！」
「又调皮？」
「哪有！」
第231章 帝后（2）
到达宫门处，顾行舟搀扶程吟玉下车。
一旁早已有轿辇等候着，顾行舟揶揄道：「这次肯坐了吧？」
程吟玉嗔他一眼，坐上轿辇。
走到半路，她想起一事：「对了，我住哪？」
顾行舟早已想好，立刻便说道：「凤鸾宫年久失修，不宜住人，朕着人修葺了，暂且先住在含凉殿。」
程吟玉诧异道：「为何不先随意挑个宫殿住着，我又不是非要住凤鸾宫。」
顾行舟不太高兴地问：「你不想跟朕住一起？」
程吟玉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轻咳一声。
她只怕等他住习惯了，以后不让她去凤鸾宫住了。
到了含凉殿，顾行舟扶她下辇，侍奉得殷勤又周到。
程吟玉小声说：「若不是这身龙袍，宫人恐怕要以为你是公公了。」
顾行舟一点都没生气，只是哼了一声。
「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会这样调侃朕了。」
正说着，小林子从殿中走出来，笑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恭候多时了。」
顾行舟微微颔首，对程吟玉道：「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和母后待一会儿吧。」
程吟玉点点头，目送他疾步远去。
青荷搀扶着她，笑嘻嘻道：「娘娘别看了，皇上都走远了。」
「谁看他了，我是在看风景，」程吟玉笑着收回视线，「进殿吧。」
她从来没有来过含凉殿，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好奇地打量着，直到看到一脸惴惴不安的太后。
她已经换上了太后的衣裳，翡翠绿色的吉服，虽然为了守孝没有太多纹绣，但是已然足够端庄持重。
只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仿佛是恪美人偷穿了太后的礼服。
程吟玉因自己的想法而发笑，走上前去，唤了声「母后」。
太后听到这个称唿，神色不自然道：「还是叫母妃吧，我不习惯。」
一夜之间，皇上死了，她生的儿子做了皇帝，她居然从小小的正四品恪美人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太后！
这事实在太稀奇了，她根本没想过，她会是新帝的亲娘……
别说太后了，她觉得自己做太妃都不够格。
一直到现在，她都还在心神恍惚、胆战心惊。
「母后，」程吟玉又叫了一声，扶她坐下，「皇上已经登基了，您已是太后了，谁也无法撼动的位置，安心便好。」
太后讷讷道：「我还是不敢相信啊……行舟运气好……先帝死的早。」
她说话没头没尾的，但是程吟玉听懂了，笑盈盈道：「母后，不是皇上运气好，他一直在筹谋此事。」
太后茫然开口：「什么？」
见左右都是心腹，程吟玉便直说了。
「大概是在他崭露头角的时候，又或许是更早，皇上就已经有了这个心思。」
「其实皇上暗示过您几次，但是您总是曲解他的意思，所以您才会觉得他运气好，其实他暗中为此做了不少努力。」
太后更恍惚了，原来她的儿子一直都有夺嫡的心思？
程吟玉认真道：「母后，生在皇家，不争便会死，您是想看皇上和楚王一样的下场，还是坐拥江山？」
「那自然是后者，」太后明白过来，「吟玉，你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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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页
程吟玉提醒道：「从此刻开始，母后便可以自称『哀家』了。」
「哀家？」太后吸了口气，「我还是再适应一段时日吧。」
程吟玉噗嗤一笑，没有强求。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晌午也不见顾行舟回来。
程吟玉着人去问，得知他还在御书房与大臣议事，便让御膳房送了午膳过去。
婆媳俩一起用了午膳，她们都有歇晌的习惯，便各自散了。
程吟玉来到内殿，明显看出龙床是新换的，泛着簇新的光泽。
青荷已经问清楚了，低声解释道：「昨晚先帝吐了好多血，龙床上全都是，皇上便命人里里外外全都换了一遍。」
程吟玉点点头，放心睡下了。
迷迷煳煳间，她总觉得有人在亲她，睡得不太安稳，缓缓睁开眼睛。
「弄醒你了？」顾行舟神色歉然，「继续睡吧。」
程吟玉伸出手，揽住他的肩，喃喃道：「皇上也睡。」
顾行舟犹豫片刻，还是听了她的话。
他身上有风雪的微凉气息，地龙还未完全烘暖他的衣裳。
程吟玉闭着眼睛问：「你怎么回来了？」
「你命人送了午膳，不就是在催朕赶紧回来看你吗？」顾行舟喟嘆道，「朕不敢不回。」
「谁催你了，我只是想让你记得用午膳。」
顾行舟故意说道：「原来是朕会错意了，那朕先走了。」
「那你走吧，」程吟玉毫不挽留，「我继续睡了。」
这和他想像的回答不一样，顾行舟负气捏了捏她的鼻子。
「不过朕一会儿真的要走了，」他嘆了口气，「刚登基，这几日肯定很忙。」
方才他只准备看她几眼便继续去忙，没想到现在竟躺在了她身边，甚至还不想起来。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个新皇帝才当半日就想懈怠了。
程吟玉睁开眼睛，关切地问：「有人为难你吗？」
「自然没有，有岳父和祖父坐镇，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程吟玉哼了一声：「你不还是沾了我家的光吗？」
「是是是，朕沾你的光，」顾行舟笑道，「所以有大臣说开办选秀，朕便拿你当藉口，拒绝了。」
程吟玉瞪大眼睛：「你怎么说的？」
顾行舟慢悠悠道：「说皇后是个母老虎，朕不敢纳妃。」
程吟玉拧他的胳膊：「谁母老虎了！明明是你自己不想纳妃，我可没拦着！我的形象全被你毁了！」
顾行舟失笑：「阿玉放宽心，朕没这么说。」
程吟玉松了口气，好奇地问：「那你怎么说的？」
顾行舟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要选秀也可以，朕不会宠幸任何一个女子。」
「不过诸位爱卿若是想送女儿进宫守活寡，朕不会阻拦，朕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他看向程吟玉，坚定道：「朕唯爱皇后一人，此生不渝。」
第232章 帝后（3）
接连几日，顾行舟一直在忙。
程吟玉自然也没闲着，后宫虽然没有嫔妃，但是事情也不少。
两人各司其职，往往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匆匆见一面。
说不了几句话，程吟玉便支撑不住睡下了，待醒来时，身侧的被窝已经变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八日，两人这才正儿八经地坐在一起用了顿午膳。
程吟玉望着顾行舟比之前更凌厉的下颌，忧心道：「你似乎又瘦了些。」
「瘦了好，」顾行舟笑道，「旁人都以为朕思念先帝，这证明朕表面工夫做得很到位，孝心可嘉。」
程吟玉瞪他一眼：「小声点！」
里里外外都是宫人，他也不怕被人听见，若是传到朝野或民间，言官肯定要骂他的。
他刚登基，就算背后有信国公府，根基也不算太稳，必须小心行事。
「好好好，是朕莽撞了，」顾行舟将一颗虾仁放在她碗里，「阿玉是贤后，时时督促朕。」
「可是做皇后太累了，」程吟玉噘了噘嘴，「每日都有许多事让我做决定。」
顾行舟问：「这几日你在忙什么？」
前朝的事已经够多了，他便没太关心程吟玉这边，只是隐约记得是太妃们的事。
程吟玉闻言便嘆了口气。
她这几日确实在忙太妃们的事，先帝有二百多个妃嫔，光是妥善安置都要耗费不少工夫。
更别提还有几位太妃张扬跋扈，仗着从前的宠爱或是家世好，总是找事。
按理来说，这事也该由太后来操心的，但是她面对那些从前比她位分高的太妃，只有支支吾吾的份。
于是万事只能依靠程吟玉来决定。
顾行舟思忖片刻，道：「这还不简单，若是再闹，朕便下旨让她们去守灵。」
本朝没有殉葬的习俗，但是守灵却是有先例的，每位先帝都有五到十位妃子前去守灵。
顾行舟原本没打算这样做，有些陈规陋习没必要遵循。
但是若是她们对程吟玉不客气，那就别怪他对她们不客气。
程吟玉的眼睛顿时亮了，这倒是个好法子。
她笑盈盈道：「有皇上帮我撑腰，真好。」
顾行舟道：「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直接来找朕便好，记住了吗？」
「记住了，臣妾多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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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页
顾行舟轻轻捏了下她的脸：「快吃饭。」
隔了两日，守灵名册出炉，容太妃赫然在列。
程吟玉讶然地问：「容太妃是怎么回事？」
先帝驾崩后，容妃自然也变成了容太妃，她深居简出，几乎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她什么都没做错，这名册上不该有她。
顾行舟简单解释：「守灵一个月后，给她做场假死的戏，改头换面，过一两年，风波平息，她会嫁给七弟。」
程吟玉有些唏嘘道：「虽然有些迟，但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西域公主本就应该嫁给安王的，可惜半路杀出个先帝，硬生生将这一桩好姻缘搅散了。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程吟玉问：「不过，她为什么不回西域呢？」
「西域皇室对她并不好，若是回去，也会再次和亲，不如嫁给安王，起码他是真心喜欢她。」
程吟玉抿唇问：「所以西域公主不喜欢七弟吗？」
「不知道，」顾行舟诚实地摇摇头，「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朕并不知晓。」
顾行舟提醒道：「你若是想问便去问，再过几日便要去守灵了。」
程吟玉思索了半日，还是决定去一趟。
反正以后西域公主就是她的弟妹了，她可以提前和她熟悉一下。
西域公主如今住在最偏僻的雅音阁，身边只有一个宫女相伴，屋里极冷，连炭火也没有。
她正在翻书，指尖冻得通红，神色却是安恬的，清冷与妩媚结合，仿若九天神女。
见到程吟玉，她也是淡淡的模样，视线轻飘飘地移过来，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她起一丝波澜。
程吟玉轻声唤道：「艾曼，我能这样叫你吗？」
艾曼意外地看着她，已经许久没有人喊过这个名字，她竟有些陌生了。
她颔首道：「皇后娘娘来此，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程吟玉有些踌躇道，「就是想来看看你。」
她忽然发觉她们还不熟悉，贸然打探人家的私事似乎不太礼貌。
就算变成妯娌，那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现在她们算是……婆婆和儿媳？
程吟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还是将她当成同龄人对待吧。
「我还以为，是他给我寄了信，托你转交。」
艾曼伸出手：「皇后娘娘请坐吧。」
见她主动提起他，并未避讳，程吟玉便问：「是安王吧？」
「嗯，」艾曼微微颔首，「他说皇后娘娘是好人，可以信任的。」
程吟玉莞尔笑道：「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他也是个好人，」艾曼看向远处，「他救了我很多次。」
程吟玉踌躇一番，还是问了出来：「你嫁给他，是为了报恩还是真的喜欢？」
艾曼诧异地看向她，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自然是喜欢的，」艾曼认真道，「我自幼便喜欢武艺超群的男人，他是比武招亲获胜的男人，也是我来到中原之后第一个让我记住的男人。」
见她这样说，程吟玉松了口气。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艾曼轻轻抿了下唇，「我是先帝的嫔妃，这是不伦之恋，我也没有资格做王妃。」
她黛眉轻蹙，浑身都萦绕着哀怨，陷入无尽的哀伤中去。
程吟玉怔了下，道：「艾曼，做先帝的嫔妃不是你自愿的，你没有任何错，你只是抵不过强权。」
「现在有了选择，为何不选自己想过的生活呢？」
艾曼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认真道：「我明白了。」
第233章 帝后（4）
回到含凉殿，程吟玉命人将银丝炭送到雅音阁，日后不许剋扣分毫。
来到内殿，没想到顾行舟竟在榻上坐着，一脸欣慰地望着她。
「阿玉不愧是一国之母，训起话来甚是威严。」
程吟玉嗔他一眼：「我狠起来连你都敢训。」
「训一个听听。」
程吟玉抬起下巴：「那你得跪着听。」
顾行舟笑着将她抱到腿上坐下，在她耳边呓语：「晚上再跪，白天给朕留个面子。」
炙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程吟玉不自在地偏过脸。
他们许久未曾这样亲近过，她忽然有些不适应。
顾行舟亲了亲她的耳垂，又情不自禁地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吻向他的薄唇。
轻柔的一吻过后，顾行舟克制地深吸一口气，说起别的。
「见到容太妃了？」
程吟玉点点头，又纠正他的称唿：「以后要叫她西域公主。」
不管是成为容妃或是容太妃，都是艾曼的耻辱，她不想让人揭她的伤疤。
顾行舟思索片刻，道：「直接叫七弟妹怎么样，一步到位。」
程吟玉：「……」
「对了，明日景明一家和颂宁便要回京了，大概傍晚进宫。」
程吟玉诧异道：「这么快！」
毕竟是先帝贬谪的大臣和亲自贬为庶人的公主，她还以为顾行舟至少要再过几个月才会让他们回京。
这样一来，不是明晃晃地与先帝对着干吗？
「管一个死人做什么，」顾行舟轻哼一声，「他们有什么错，若是不服，让他来託梦，朕才不怕。」
安王和西域公主的事毕竟是有些惊世骇俗的，不得已推迟一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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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页
但是百里一家和颂宁是实打实的冤枉，是先帝有错在先，他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更何况，身为皇帝，维护妹妹怎么了，他还要让妹妹做最尊贵的长公主！
事已至此，程吟玉便决定相信他。
她问：「颂宁的封号可选好了？」
方才还踌躇满志的顾行舟嘆了口气：「礼部拟了几个，朕都不满意，又让他们重新去想了，不过，大概也没有封号能配得上颂宁吧。」
程吟玉：「……」
同样的藉口用了不知多少次了！
「不如等颂宁回来之后让她自己选吧，」程吟玉提议道，「这样更有意义。」
顾行舟一口否决：「不行，颂宁踏入长安的那一刻起，朕便要让她收到圣旨，所以今日必须想好。」
正说着这件事，小林子便在殿外回禀，礼部又拟了几个封号呈上来。
两人细细看了一会儿，程吟玉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还不错。」
顾行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成熙？」
「熙代表光明，以后颂宁的人生肯定是一片光明的。」
顾行舟满意道：「行，就这个。」
翌日傍晚，成熙长公主顾颂宁进宫。
程吟玉一早便等着了，见到顾颂宁时，还有些不敢认。
她明明记得，上次见面时，顾颂宁是个颇为怯懦的哀伤少女。
今日再见，她的眉眼间皆是明媚之色，举止落落大方，欢喜地唤了声「嫂嫂」。
程吟玉笑盈盈道：「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顾颂宁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哥哥也是这样说的，真的变化很大吗？」
两人进殿，程吟玉仔细打量她一番。
她长开了一些，从前含苞待放的海棠肆意舒展枝叶与花瓣，绽放出最美的模样。
细看，长相还是那个长相，只是性子委实变得有些多了。
顾颂宁解释道：「在禹州时我过得很好，百里伯父他们也很照顾我，什么事都依着我，慢慢的，我也就不再害怕什么了。」
离开令她窒息的皇宫之后，她才豁然开朗，真正找到了自己，也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那就是不畏惧旁人的眼光，做自己就好。
「这是好事，」程吟玉高兴道，「你想的都是对的。」
顾颂宁看向她的肚子，问：「嫂嫂是不是还有三个月就生了？」
「对，」程吟玉温柔地看向隆起的腹部，「你的小侄儿或是小侄女要降生了。」
顾颂宁感嘆道：「真没想到，我竟然还能亲眼见证这一天。」
离开长安时，她以为自己回京的机会极为渺茫，没想到才过四个月，她便重新回来了。
程吟玉拍拍她的手：「以前的事就不要想了，咱们说说以后，你和百里公子什么时候成亲呢？」
她们在数月的信件来往中已经很熟络了，这些话可以随意问出口。
顾颂宁终于有了几分从前的腼腆，讷讷道：「不着急，我想多做几日长公主，嫂嫂不会想赶我走吧？」
说到最后，她眸中的促狭之意藏不住。
程吟玉立刻说道：「你在宫里住一辈子，咱们不嫁了，让他入赘！」
顾颂宁笑得前仰后合：「嫁还是要嫁的，我还是更喜欢百里家的氛围。」
她一点都不喜欢皇宫，就算现在的皇帝成了她的哥哥，她依然觉得压抑。
更重要的是，她从前的性子能养成那样，有一部分源于母后的言传身教。
程吟玉「嘘」了一声：「这话可别让母后听到了。」
「其实母后还不知道我回来呢，」顾颂宁悄悄说道，「一会儿咱们去寿宁宫用晚膳，我要给母后一个惊喜。」
程吟玉自然乐意配合。
稍晚一些，忙碌一整日的顾行舟也回来了，三人一同前往寿宁宫。
路上，忽然飘起雪花。
顾行舟牵紧程吟玉的手，拂去落在她头顶的雪花。
顾颂宁瞥见这一幕，笑着转过脸。
「我还是先过去吧，哥哥嫂嫂慢慢走，不着急。」
两人看着她步伐轻盈地走远，顾行舟忍不住叮嘱：「不要跑！」
「知道了！」
少女的清脆嗓音反覆迴荡着，仿佛是最自由的小雀儿。
顾行舟摇头失笑：「还没见过颂宁这副模样呢，真是不习惯。」
「那就从现在开始习惯吧，」程吟玉眨眨眼，「她不会变成从前的性子了，所以你要适应。」
顾行舟再次拂去她鬓髮间的雪花，笑着应好。
走了一段路，他又抬起手，程吟玉制止道：「你头上也全都是雪。」
「没事。」
「我也没事，所以不用弄了。」
顾行舟诧异地看着她。
程吟玉笑盈盈道：「你懂什么，这叫白头偕老，我们提前数十年感受到了，你现在什么感觉？」
顾行舟盯着落在她睫毛上的雪花，轻轻吻去。
「想亲你的感觉。」
纷纷扬扬的雪里，年轻的帝后十指相扣，依偎着前行。
第234章 帝后（5）
披着满身风雪到了寿宁宫，程吟玉冻得鼻尖红红，脸上却带着笑意。
正在与许久不见的女儿嘘寒问暖的太后一见儿媳这副模样，顿时连女儿也不顾了。
她大惊道：「快进来快进来，这么大的雪，行舟，你也不给吟玉撑把油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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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页
她怪罪起儿子没照顾好儿媳妇，顾行舟连唿冤枉。
「母后，是阿玉想在雪中漫步，与儿子有何干系？」
太后亲自帮儿媳拂去身上的雪，百忙之中抽空瞪了他一眼。
「那你就不能用手帮她挡着，也不知道是怎么照顾人的。」
做了太后之后，身边的人都顺着她，再加上程吟玉的薰陶，太后渐渐也敢骂儿子几句了。
顾行舟有意让母后改了那个怯懦的性子，于是便没说什么。
顾颂宁将姜汤递给兄嫂两人：「快喝了暖暖身子。」
程吟玉慢慢喝了，笑盈盈道：「母后，不怪皇上，这次确实是我任性了。」
太后殷切叮嘱：「你怀着孩子，还是要小心些。」
久违的团圆，一家人正用着膳，忽然听到一声烟火在空中炸开的闷响。
国丧三年，以日代月，需要二十七日。
虽然快要过年了，但是如今依然是国丧期间，放烟花的行为着实有些不妥当。
若是真要追究起来，连杀头也是可以的。
沉霄神色凝重地走进来，问：「皇上，属下要不要去查探一番？」
顾行舟淡淡道：「查吧，若是拥护楚王的，杀了便是，若是拥护朕的，就当没听见。」
沉霄退了出去。
听到烟火声时，程吟玉算了算日子，没想到还有三日便是除夕了。
国丧期间不能饮酒作乐，宫里自然也没什么动静，她差点忘了离新年这么近。
太后嘆了口气，问：「今年的年可怎么过啊？」
往年除夕，宫里都是要举行除夕宫宴的，和中秋宫宴差不多，只是邀请的达官显贵更多一些。
今年的春节刚好赶上国丧，宫宴肯定是办不成了。
顾行舟做主道：「除夕那晚，像今日一样吃顿团圆饭就行了。」
做了二十年的皇子，他早就受够先帝那一套了，每到逢年过节都要举办宴会。
不仅劳民伤财，还很无趣，整日坐冷板凳，还要赔着小心，过节也过不好。
他甚至连清王那几位王爷不想请，都在家里自己吃吧，说不定他们也是这样想的，正好皆大欢喜。
程吟玉喜欢这样，笑盈盈道：「以后都这样办吧，我也不必操持宫宴了。」
顾行舟思索片刻，道：「似乎不太行，三年一次怎么样？」
偶尔还是要借着这种场合联络一下君臣感情的。
程吟玉勉强可以接受。
顾行舟很随意地做了决定：「好，那就这样定了。」
顾颂宁笑道：「哥哥可真听嫂嫂的话。」
「她说的有理，朕自然要听。」
程吟玉歪头问：「我什么时候没理过？」
「没有没有，」顾行舟连忙求饶，「所以朕永远听阿玉的话。」
程吟玉眨眨眼：「那可不行，回头有人说我狐媚惑主怎么办，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朕的背后有高人指点，你就是那个高人，旁人都不知晓。」
程吟玉这才满意颔首。
顿了顿，顾行舟忽然想起一件事，看向程吟玉。
「除夕那日，你想在宫里过还是想在国公府过？」
程吟玉诧异地问：「还能在国公府过年？」
「这是自然，朕以前答应过你的，你想在哪，朕便带你去哪。」
程吟玉都快将这件事忘了，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她正要出声，太后劝道：「不如今年就在宫里吧，我好不容易才有个儿媳妇，明年再去国公府。」
程吟玉陷入两难，顾行舟便道：「明日朕派人去问问国公府那边怎么说。」
用过晚膳，雪下得更大了。
太后特意让人拿了一把油纸伞，交到儿子手里。
「好好照顾吟玉，雪天路滑，千万要小心些。」
两人便慢慢往含凉殿的方向走去。
程吟玉紧紧扯着顾行舟的衣袖，一刻也不敢松懈。
顾行舟笑道：「不会让你摔倒的。」
「如果没有怀孕，摔倒也没什么，」程吟玉抿唇道，「可是我怕肚子里的孩子出事。」
「放心，马上就到了。」
他语气轻松，程吟玉轻轻哼了一声，孩子不在他肚子里，他的语气倒是悠闲。
平安到达含凉殿，程吟玉松了口气，抬头却见顾行舟满头大汗的模样。
她震惊地看了眼外头的雪，又看了眼顾行舟。
「现在似乎是数九寒天，不是六月酷暑。」
「你以为朕真的像表面上那么轻松？」顾行舟捏了捏她的脸，「是为了让你放松点，神经越是紧绷，越是要出错。」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程吟玉不好意思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明日还是别出门了，」顾行舟看向她的肚子，「乖乖待在殿里，若是想见谁，朕便宣谁过来陪你。」
程吟玉应了声好，又调皮地问：「男人也可以吗？」
顾行舟瞥她一眼：「你可以试试。」
「你都不问问是谁吗？」
「谁都不行。」
程吟玉嘆了口气：「行吧，原来皇上也不行，明日我就在床榻上躺一整日吧。」
见她说的是自己，顾行舟失笑，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逼近她，低声问：「朕哪里不行了？」
程吟玉愣了下才转过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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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页
她瞪他一眼：「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行舟捉住她的手，往下探去，「朕只能理解成这个意思。」
程吟玉面色通红道：「现在是国丧期间，你别这样。」
顾行舟吻向她的唇，缱绻道：「可是朕登基了，也是需要庆祝的。」
程吟玉无奈，哪来的歪理！
他愈发动情起来，微喘着出声：「阿玉还未送上登基贺礼，不如就这个吧。」
飘雪落在窗上，被内殿持续的温度融化。
第236章 正文完
除夕前夕，两家人达成一致，今年一起在宫里过年。
明年，顾行舟和程吟玉在宫里过年，后年去信国公府，每年一换。
除夕晌午，程家人便进宫了。
自从回门之后，程吟玉便没再见过家人，虽然只隔了半个月，但是依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以后都不能喊囡囡了，」老夫人感嘆道，「日后要叫皇后娘娘了。」
程吟玉连忙说道：「祖母千万别这样称唿，就叫囡囡。」
老夫人摸摸孙女比上次见面时还要圆润一些的脸，笑呵呵道：「好，乖囡囡。」
齐氏笑道：「囡囡似乎又丰腴了一些，看来宫里的御厨做的膳食很合你胃口。」
程吟玉解释道：「御厨是从曲江别院便跟着我的赵师傅，赵师傅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不过真的胖了许多吗？」程吟玉懊恼地捏了捏脸。
「不胖不胖，」齐氏有些后悔提了，「现在正好，囡囡别多想。」
江芷也贊同道：「我觉得吟玉现在比以前更美了几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光辉。」
程吟玉噗嗤一笑：「嫂嫂真会说话。」
和家人们聊了半日，傍晚时分，一家人前往寿宁宫用膳。
太后和顾颂宁早就等着了，两家人亲如一家，随意入座。
虽然不能饮酒作乐，但是以茶代酒也别有一番滋味。
吃到一半，老夫人开始发红封，只要是她的小辈，全都有红封。
「新年了，讨个好彩头！」
程吟玉捏了捏厚度，笑盈盈道：「多谢祖母！」
见此，旁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拿出红封，程吟玉身为小辈，不仅自己收了一大堆，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份。
不过就算再热闹，程吟玉也有些睏倦了。
她还怀着孩子，下午没睡觉，晚上便困得有些早。
强撑到亥时，宫门要下钥了，信国公府的人还要出宫，团圆饭便结束了。
送走娘家人，程吟玉和顾行舟往含凉殿的方向走去。
原本有些睏倦的程吟玉被冷风一吹，立刻便清醒了。
「我觉得我今晚又能守岁了，」她笑盈盈道，「我陪着皇上一起。」
顾行舟道：「等到了含凉殿，殿里那么暖和，你还会睡着的。」
「守岁这事不强求，朕会替你向上天许愿的，阿玉的愿望是什么？」
程吟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顾行舟问：「没有愿望？」
「不是，是太多了，不知该许哪一个。」
她有好多好多愿望，譬如希望孩子平安降生、希望孩子健健康康地长大、希望祖母长命百岁、希望她和顾行舟白头偕老、希望大周海晏河清……
她似乎有些贪心，一看她有这么多愿望，上天肯定不会答应的。
顾行舟笑道：「那就告诉朕，朕会替你一一实现。」
程吟玉眨眨眼：「那皇上帮我实现祖母长命百岁的愿望吧？」
顾行舟噎了下：「这个……朕马上派人送名贵补品过去。不过祖母如此矍铄，看起来活到一百二也没问题。」
「说的也是，」程吟玉颔首道，「那就换成大周海晏河清吧。」
「这可是要用一辈子来实现的，」顾行舟揽住她的肩，「到那时，阿玉会见到的。」
程吟玉瞥他一眼 忽然有了危机感。
「你不会学你的父皇和皇祖父那样，前二十年励精图治，后二十年荒诞无度吧？」
「倒是有这个可能，」顾行舟啧了一声，「这可怎么办？」
「你若是真敢这样，我就亲手杀了你，然后让我们的孩子做皇帝。」
顾行舟失笑：「真想谋杀亲夫啊？」
转眼他又认真开口：「放心吧，有阿玉这位贤后看着，还有信国公府盯着，朕会夹紧尾巴做皇帝的，一日也不懈怠。」
程吟玉这才满意颔首。
说着话，含凉殿到了。
梳洗之后，程吟玉又开始昏昏欲睡了，倒在顾行舟怀里泪眼汪汪地打哈欠。
「若是实在睏倦便睡吧，」顾行舟抚摸着她的长髮，「不必强撑着。」
程吟玉坚定道：「不行，这可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春，我要坚持。」
顾行舟哼了一声：「帮本王纾解的时候怎么不坚持，次次都是一炷香的工夫就手酸，还得让朕……」
程吟玉爬起来捂住他的嘴。
她瞪圆了眼睛，扬声道：「这种时候，你瞎说什么！」
温情的气氛全都被他破坏了！
顾行舟将她的手拿下来，得意道：「朕明明是在帮你对抗周公，看看，一聊起这个，你多精神。」
程吟玉：「……」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一招确实管用，程吟玉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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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悠长的钟声敲响的瞬间，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许下一个心愿。
睁开眼睛，顾行舟正看着她，眸中情愫深沉，然后他将她抱进怀里。
「阿玉，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春，以后还有千千万万个。」
程吟玉失笑：「我们是老妖怪吗，活这么久。」
「以后投胎转世，我们依然是夫妻，」顾行舟闷声问，「你想什么呢？」
程吟玉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顾行舟问：「许了什么愿？」
「希望孩子平安降生，你呢？」
顾行舟一字一顿道：「希望阿玉平安喜乐，岁岁年年。」
「阿玉会的，」程吟玉认真道，「行舟也是。」
顾行舟翘起唇角：「行舟？终于叫得出口了？」
「重点是这个？明明是『你也是』！」
「不管，行舟才是重点。真好听，再多叫几声？」
程吟玉不理他了，躺下睡觉。
顾行舟小心地抱住她，准备陪她一起入睡，心里的情绪却激盪着，怎么也睡不着。
他睁开眼睛，轻轻亲了下她安恬的睡颜。
「阿玉，再叫声行舟。」
「……行舟。」
「真乖。」
顾行舟欢喜地啄了下她的唇，想了想，低声问：「阿玉喜欢我吗？」
「喜欢。」
「爱我吗？」
「爱你。」
听到想要的回答，顾行舟凝视着她的眉眼，缱绻道：「我也爱你。」
从前他是不屑于说这种话的，总觉得肉麻。
但是现在听她说「喜欢」，这种浑身酥麻的滋味似乎也不赖。
他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
平安喜乐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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