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攻不想当金丝雀》 第1页 《美强惨攻不想当金丝雀》作者:叶温酒【完结】 文案: 骄矜漂亮小明星攻x深情忠犬金主受 【主视角为殷恪,视角主攻】 谢云初第一次遇见殷恪,是在一次酒局上。 小明星美得像个精緻的瓷器,却有一双明亮又藏了傲气的眼睛。 谢云初生了兴趣,动了心思想捧他,却被殷恪拒绝了。 后来一次酒会,醉意朦胧时,谢云初又看到了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 对方眸子晦涩,浑身酒气凌乱,柔软的嘴唇覆上了他的。 旁人都说殷恪攀上谢二爷,是好一阵福气,不出五年必能升咖,跻身一流。 只有谢云初知道,小明星很少用他的资源。 他宁肯酒局里喝的酩酊,以至于胃出血住上三天医院,也不愿意听谢云初的话。 骄傲,漂亮,性子像高贵的猫。 谢云初差点就爱上他了。 直到他满怀欢喜地捧着一枚钻戒,兴沖沖地推开小明星卧室的门,看见那个眉眼精緻的青年,死盯着他哥的照片,眼里的复杂阴郁浓得化不开。 谢云初不由想起很久以前,小明星当着他的面,语气很淡,不甚在意地和别人打电话,表情似经年雪,清薄冷冽: 「也许吧。」 「他和他哥,确实挺像的。」 这样啊。 兜头凉水直浇而下,谢云初扔了钻戒,眼眶通红地提了分手。 小明星朝他挑眉,语气戏嚯,表情是难得的鲜活:「分手?我们在一起过吗?」 tips:假替身真,双向奔赴微狗血 1v1双初恋,是误会!控党误入,互宠不虐~ 内容标籤:业界精英 高岭之花 忠犬 主角视角殷恪互动谢云初 其它:金主 一句话简介:金丝雀今天修罗场了吗 立意:好好爱自己 第01章 酒局 「今天这个局很重要,把谢二爷哄高兴了,《华妆》的男三号就是你的了。」经纪人压低声音叮嘱殷恪,抬手推开了包间的门。 一进门,坐主位的男人立刻站起来,走上前朝他们伸出手。 经纪人熟络地握住对方的手,和对方寒暄起来:「张总,来晚了来晚了。」 殷恪安静地站在一旁,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漂亮灼人,唯有留得稍长的发尾,带着一点私藏的锋利。 短暂的交谈过后,张总注意到他,眉开眼笑:「这就是小恪吧,长得真标緻,快来坐快来坐。」 「张总抬爱。」殷恪顺着他的招唿拉开了座椅。 还没入座,他如有所感,抬起眸子往对面一看,恰巧对上了一双冷淡阴鸷的眼睛。 苏梨白,家里有矿,演技几乎没有,出道以来演过无数影视作品,最后居然是营销美貌出的圈。 暂居二线,听说为了《华妆》的男二号费了不少心血。 之前有幸合作过一次,这就是个祖宗。 殷恪扯唇。 「梨白,这是殷恪,你们认识吗?」张总笑着介绍,苏梨白冷哼一声后仰在椅背上,姿态高傲,一双腿交叠在餐桌下,颇展现了一把前辈的风范。 「梨白,你这就不对了。」张总的笑淡了几分,还是给了他面子,「一会谢总来了,可不能这样了。」 殷恪不掺和这两人因他而生的纷纭,垂下眼,也不与身边人交流。 白玉一般的手落在桌上,手指修长,扣着细巧的高脚杯,俊眉斜飞入鬓。 他被前公司雪藏了两年,好不容易解了约,华妆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 他今天来就是为了争取这个角色。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包间热闹起来,殷恪随着众人站定,门口处走进了一个白皙俊美的青年。 他并不理会其他人,朝着张总弯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张叔叔。」 他姿态很高,却不是苏梨白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清贵,从骨子里透出了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淡气质。 是谢云初,t市首富谢家的次子,名流圈的新贵。 他不经意地扫过人群,落座的人他基本都认识。谢云初视线在殷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周围有人殷勤地替少爷拉开了主位的椅子,谢云初淡淡地移开视线,点头入了座。 帮他拉开座位的人受宠若惊,开开心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别看谢云初很给面子地叫了一声张叔叔,张总自己却知道斤两分寸。他殷勤地替谢云初添了杯酒,小少爷很给面子地拿起酒杯,沾了沾唇并不多喝。 上位者觥筹交错,陪酒的却没这么自在,只得一杯杯陪着喝。 待轮到殷恪时,桌上昏沉了一片,张总兴致颇高,涨红了脸朝殷恪勾勾手,示意他去给谢云初敬酒。 苏梨白兀得冷笑一声。 殷恪并不理会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拿着自己的杯子,往谢云初身边走去。 谢云初托着下巴,手肘搭在桌上,好整以暇地抬眸看他。 他方才看了这小明星几眼,人家只顾自己喝酒,并没把他这位姗姗来迟的少爷放在心上。 这回离得近了,终于能清晰地打量人一番了。 殷恪睫毛很长,鸦羽一样,垂着眼仔细地看着他。灯光自上而下打在他眼睑,打出一片寂寥温柔的阴影。 第2页 如果不是里头藏着的微末的疏离,谢云初真有种被在意的错觉。 「二爷您好,我是殷恪。」殷恪边说着,边给谢云初斟满了酒。 斑斓的酒液在灯下显现出奇异的色彩。 殷恪连干两杯,清透如无机质一般的眼恰时染上几分助兴一般的醉意。 「就只有自我介绍。」谢云初注视着殷恪,微微笑了,「就这么敬我啊?」 张总听他话里话外有几分兴趣,从善如流地递上一杯酒:「我觉得小殷很适合《华妆》的男三号,您觉得呢。」 谢云初并不答他的话,只是看向殷恪: 「男三戏份太少,没什么出路。这样吧——华妆的男二号给你,你说几句好话,怎么样?」 这不是苏梨白想要的角色吗?关他什么事。 谢云初声音很低,却足以让隔壁的苏梨白听个清楚。 这厢小明星还在推拒,那边苏梨白已经炸了毛。 他的助理死命地按着他,生怕自己家的大少爷又嘴极快地说出什么冒犯人的话。 苏梨白被桎梏着动弹不得,只能拿一双眼冷冷睨殷恪,从鼻子里顺出一个厌恶牴触的冷哼。 谢云初理了下领口,注意到了苏梨白的动静,他和苏梨白认识归认识,交情却不深,只当没听见。 苏梨白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被抢角色,并不能落谢二的面子,心底却还是记恨上了殷恪。 他冷笑一声。 谢少爷潇洒随意倒是开心了,却给殷恪讨了不小一个麻烦。 很不幸的是,殷恪的下部戏,苏梨白是男一号。以苏梨白的小心眼程度,保不齐要给人使什么绊子。 殷恪窝着酒杯的手指发紧,一言不发地站在桌子旁,周身写着沉默的抗拒。 谢云初眼里的笑意加深,当真是喜欢极了这个小明星:「怎么,给你资源还不要啊。」 殷恪低头看谢云初面前的酒,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很快地转移话题:「您不喝我倒的酒么?」 他的本音清澈,染上酒意后软了下来,反倒像是撒娇。 可毕竟是拒绝。 谢云初并不觉得被冒犯,可惜一旁的张总或许是怕事情不对,咔得打开一瓶酒,放到了殷恪面前:「怎么能这么和二爷说话呢,快给二爷赔罪。」 张总这么说了,谢云初还挺想看殷恪的反应。 他往椅背一靠,顺水推舟地将酒杯推到殷恪面前,顺着张总的话往下说,「喝了它,我给你你想要的。」 他本意是让殷恪喝了这一杯,谁知殷恪由于已经喝了不少,理解错了。 一瓶白酒,还不算上方才喝的,早已压过了殷恪的酒量线。 他陪着喝了一晚上的酒,早就有些醉了,太阳穴传来细微的疼痛。 但不过是一瓶酒,只要能得到角色,过了这个坎,两瓶他都能喝。 殷恪并不犹豫,把酒倒进杯子仰头就是一气。他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整个人有种独特唯美的性感。 他像是吞下了一团火,从食道一路烧到了胃里,几乎要烧得人大脑一片空白。 他手背泛起了薄薄的青筋,喝酒的动作一点都没停。 一杯,两杯…… 谢云初只是随口一说,哪曾想这小明星真就喝了。 他喝得很快,谢云初没怎么眨眼就喝了四分之一。 酒可不能这么喝。谢云初神色冷了下来,伸手握住了殷恪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殷恪的双颊带上酡红,而声音却是稳的,眼尾的泪痣在昏暗的灯下若隐若现。 「二爷,我还没喝完。」他抬起手,逆反一般地举起酒杯。 小明星的眼睛很亮,像是被酒洗过一样,浑身的气息软了下来,醉意已然上了脸。 眉眼分明乖顺,姿态很低,却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那漂亮的皮囊下,属于他自己的倔强和逆骨。 「别喝了。」谢云初要被他喝怕了,他参加过不少酒局,要敬他酒的人比比皆是,还没有一个人像殷恪这样,这么果断利索的。 而且,或许是殷恪长得实在漂亮,他不太忍心了。 他偏开眼,语气生硬:「张总要求很严,我只能给你一个试镜的机会。」 一个机会就够了。 达到目的,殷恪紧绷的肩颈放松下来,眉眼展出了一个幅度极小的笑:「谢谢二爷。」 谢云初头一次这么快地许别人资源,看殷恪这副状态像是醉了,很快摆摆手,示意他回座位。 殷恪脚步虚浮地回到了座位上,不知过了多久,酒席终于散了。 几乎是一出包厢,殷恪就奔进了卫生间。 他在娱乐场这么久,还是头一回一次性喝了这么多。 经纪人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这次好不容易拿下试镜机会,回去好好准备,我们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嗯。」殷恪洗了把脸,声音带上了沙哑,太阳穴疼得厉害。 《华妆》是他唯一的机会,他想走下去。 殷恪扶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水珠零落,他的眼睛很亮,晶莹莹的。 「吐出来有没有舒服点,我回去给你煮点醒酒汤。」经纪人从包里拿出纸巾,抬手要给殷恪擦脸。 对方哪怕醉得不轻,也下意识避开了。 「你啊。」经纪人也不坚持,将纸巾塞到了殷恪手里,「自己擦吧,以后喝酒的地方还多着了。」 第3页 殷恪「嗯」了一声,说话轻且疲惫,好狼狈的样子,像只流浪的猫。 入夜,谢宅, 谢云初倚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两盘切好的水果。 他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儿,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坐起身叉起一块西瓜送进嘴里,偏头吩咐一旁的助理:「我记得《北央大帝》是不是还缺个男三号,你去通知一下殷恪的经纪人。」 助理并没跟他去酒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记下这个名字,神色有些微妙:「您看上他了?」 谢云初想到小明星那张双在灯光下显得尤其明亮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随口道:「只是觉得漂亮而已。」 与此同时,殷恪洗完了澡,松垮的浴袍穿在身上,深锁骨露在外面,喉结上还挂着水珠。 他还有些晕,胃却剧烈地疼痛起来。殷恪翻箱倒柜找了胃药吃了,囫囵喝了几口水,累得瘫在了床上。 入目是一览无余的天花板,华丽的顶灯挂在中央,灯调到了最暗,整个孤僻而私密。 殷恪伸出手往上撑,仔细地看着自己修剪的整齐的指甲。 从和前公司闹崩被雪藏到解约,整整两年,除了戏份不多的小配角,他一个角色都没接到过。 经纪人已经走了,桌上的醒酒汤放得很凉,他却不太想喝。 她煮的醒酒汤不知加了什么,总是带着苦,殷恪不喜欢苦味。 可明天是《逢春》的开机日。 他犹豫了一会,终究没有任性,穿上拖鞋往客厅走去。 分明的指节握住碗边,一口气喝了干净。 第02章 孤立 翌日,天光大亮。 片场门口熙熙攘攘围了一大圈人。一群神色激动的女孩子或举横幅,或拿应援,在门口等待着什么人。 殷恪在助理的陪护下走上前——其实倒也不用陪护,那群小女孩目标十分明确,对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没有任何兴趣。 直到靠得很近,殷恪才能看清楚横幅上花花绿绿的字。 「苏梨白开机大吉!」 「《逢春》未播先火~」 「秦书池我爱你(爱心)」 苏梨白平日惯常大牌,出道两年就得罪了不少人,一张脸却是公认的顶尖。再加上苏家雄厚的资源和化腐朽为神奇的公关,把苏梨白塑成了娱乐圈一朵遗世独立的漂亮小白花。 因此虽咖位一般,却有好一批死心塌地的狂热粉丝。 这群粉丝或许是怕苏小花在剧组受欺负,每逢开机总要把片场围个水泄不通。 殷恪进不去,只能顶着一头暖洋洋的阳光陪着苏梨白的女友粉妈妈粉们一起等。他薄薄的眼皮下垂,墨镜遮住恹厌情绪。 过了十几分钟,苏梨白终于姗姗来迟。他朝着粉丝们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收下了前排粉丝的几封信件,细眉弯弯:「大家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别影响了剧组开机。」 …… 闹剧终于结束,殷恪得以进入片场。 「苏梨白这款也太大了些,整个剧组都得等他开工。」有人不满道。 「那是,整个《逢春》都是为了苏梨白量身打造的,我们算什么。」 《逢春》是苏家投资的古偶剧,两个月前殷恪拿到了男n号的角色,女主五年没见的,早死的少年将军。 导演姓胡,由于对情感过渡的准确拿捏和独特的拍摄手法,他只拍了两部戏就声名鹊起,拿奖拿到手软。 是苏家花重金请来的,为了给苏梨白造势。 传闻中这个胡导对艺人十分苛刻,每个镜头都要拍到满意为止。 圈内出名的不出名的,拍完他的剧都苦不堪言,但熬过去,演技倒能有不少提升。 显然这次他不满意。 殷恪正在看剧本,刚看到女主得知少年将军死了的那一幕,胡导就突然加大了音量,对着女主演一顿输出:「女主如果真是你演的这样,傻子才买这个ip。」 嘴真毒。 殷恪撩起眼皮,合上剧本往拍摄场地看去。 胡导烦躁地叩一下监视器的机身,从一旁拿过剧本,随手翻开,脸上的怒气几乎收不住。 女主演ng了十几条,整个人低下头,被训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出师不利。 助理小陈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今天刚来,在一旁陪着殷恪,很小声地嘀咕:「她的粉丝还天天吹正主演技有多好,我怎么看不出来?」 殷恪正看他们拍摄,闻言回:「可能是第一次演古装剧,不太适应。」 「什么不太适应,你的戏本来就排的晚,这么ng下来,今晚还得加班。」小陈愤愤。 「你以前没给我们这样的人当过助理吧。」殷恪笑了声,声线微沙。 小陈被他蛊了一下,微愣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殷恪被雪藏的那两年,公司非但不给他资源,也不允许他接好的角色,不得已跑了两年套。 那会因为某个演员的失误从黑夜等到第二天天亮都是常有的事。 而今这个只有几集戏份的男n号,是经纪人费了很大劲才争取来的。 一连ng了二十条,胡导终于松了口,勉强喊了「过」。 女主演深吸一口气,朝导演礼貌地笑了一下,被自家匆匆而来的经纪人扯着胳膊回到了休息室。 殷恪看得分明,苏梨白状态也不好,情绪压根没到位,胡导三番两次要训斥他,还是忍住了。 第4页 苏梨白自己也知道演的一般,他脾气虽差,演技还过得去,罕有ng这么多遍的时候,眉头深深皱起,整个人周围的气压低得要命。 他下工往休息室走,路上恰巧经过殷恪的附近。 殷恪提前几步站起身来,略矮身体和他打招唿。苏梨白还带妆,冷脸斜他一眼,目中无人地走了。 意料之中的事,殷恪收回手,坐回椅子上,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助理小陈不知道酒局发生的纷争,她对苏梨白的认知还停留在他立的温柔体贴人设上,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苏老师怎么这样啊。」 有工作人员拿着盒饭过来发,青椒炒鸡蛋,红烧排骨,胡萝蔔炒肉,还挺丰盛。 殷恪不跟她的话,见工作人员略过了自己,只往远处指了指,剧组正在发盒饭:「小陈,你去领两份吧。」 小姑娘很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地跑过去拿盒饭。 剧组的人很多,密密麻麻地排在角落,等着领盒饭。 另一边却没歇着。 苏梨白今天的戏份拍完了,女主演和其他人的对手戏还没拍。导演正在给她讲角色的情绪变化。 殷恪正听到一半,小陈红着眼回来了,手里拎着孤单的一份盒饭。 「怎么了,别哭。」殷恪拿出纸巾递给小陈,问道,「受什么委屈了?」 小陈抽抽噎噎地吸眼泪,听到他说话,刚止住的眼泪又断弦了:「小殷老师,他们不给我两份盒饭,他们说演员,演员的……」 她断续地说,殷恪抬眸,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猜测是苏梨白提前打了什么招唿,对着小陈摇摇头,唇角的笑容渐消,语气还是平静的:「没事小陈,你慢慢说。」 「他们说演员的盒饭都发过了,我们助理只能领自己的……」 发过了吗,殷恪垂下眼,长而直的睫毛微颤,知道自己是被针对了。 除了有独立化妆间和休息室的主演们,他们这些咖位略靠后的小演员都在这一片坐着。 为了漏他一个,倒是刻意。 小陈把饭往他手里塞,意思是给他吃。 「我不吃胡萝蔔和青椒,你吃吧。」殷恪唇抿着,长指抵在剧本上,语气照常,「我晚点再吃。」 小姑娘的睫毛还带泪,傻傻地看他,动手掀起盒饭的盖子:「小殷老师,那我给你挑出来吧。」 「不用。」殷恪答。 小陈摇头,坐在凳子上拆开筷子,并不听他的,一点一点地挑胡萝蔔丝:「晚上还要拍戏,不吃饭怎么行。」 殷恪拗不过她,只好让步,无奈:「那我给你转钱,你出去买两份吧。」 小陈点点头道了声好,不多时,就买回了一份丰盛的饭。献宝一样递到了殷恪手里。 「怎么只买了一份。」殷恪问。 小姑娘指一下放在地上的盒饭,笑眯眯:「我吃那个就好了,不能浪费。」 殷恪正要说什么,小陈已经坐在一旁,哼哧哼哧吃她的饭去了。 吃完饭,殷恪打开了微博。 娱乐热搜来回不过几种,谁塌了谁火了,谁干了什么事。 #《逢春》开机#的词条恰时挂在了热搜顶上,点进去,是各个演员的路透。 殷恪点进词条,苏梨白的照片占据了大半江山,其他的则是女主演和各个配角。 一张有关他的都没有。 殷恪摁熄手机,《逢春》的剧本他看过很多遍,不过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和他自己的性格出入比较大,他心里没什么底。 他安静地看了一下午剧本。 时间已然偷偷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一晃到了晚上六点钟。 晚餐盒饭发到了殷恪手里,这人随手夹了一片胡萝蔔,冷不丁感受到了小陈疑惑的目光。 殷恪想起了上午诓小陈的话,面无表情地把胡萝蔔放在一侧,佯装挑食,吃别的菜去了。 小陈这才满意,自己扒饭吃得很香。 殷恪看一眼单纯的小陈,转头往拍摄的方向看去。 胡导不知又哪一场错了,叉着腰手拿剧本语速飞快,他十分有骂人的天赋,骂了一下午各种阴腔怪调层出不穷。 险些把女主演骂哭。 殷恪记得这场戏之后,就要拍自己的戏份了。 片场的工作人员走走散散,演员们也几乎都离开了。 一开始殷恪还没上心,直到女主演披上衣服,从化妆间出来之后。 她穿了一身休闲服,一副要下工的模样。 殷恪站起身来,主动走上前和她搭话:「宋老师,这是要走了吗。」 女主演笑了笑:「我收工了呀,你怎么还没走,在这坐了一天?」 殷恪点头:「嗯,在等我的戏份。」 女主演歪头,神色很意外的样子:「导演上午说我今天状态不好,先不拍那场戏了,让人通知过你先走啊。」 殷恪手指蜷起,面上却只微微笑,并没说什么:「知道了,辛苦宋老师了。」 无人告知的下工,故意不给的盒饭。殷恪看着女主演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个自嘲讥诮的笑。 他知道自己会被排挤,但是没想过会这么明目张胆。 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是经纪人。 「阿恪。」经纪人语气平淡,「你想要《北央大帝》的男三号吗?」 《北央大帝》,曾霸榜绿站女频榜榜一长达三个月,讲述了主角从小可怜成长到一方帝王的人生。 第5页 殷恪平时很少看小说,都听过这个ip,其火爆程度《华妆》远远不及。 这个几乎和他打不上一点关系的大ip,怎么会找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 殷恪直接问了出来:「《北央大帝》为什么会找上我。」 手机里是短暂的沉默。 许百惠的声音添上犹豫:「谢二爷的助理给我打电话,说如果你愿意跟着二爷,这个角色就是你的了。 「做梦。」殷恪脸上带上了冷意,「不可能。」 第03章 黑热搜 殷恪的回答在许百惠意料之中。 他无疑长得极好,五官出挑,这么多年但凡愿意委身,早不是现在的咖位了。 许百惠沉默了一会,又道:「说实话,谢二爷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殷恪朝着远处天空望了一眼,笑道:「如果我能接受潜规则,许姐,当年谢行之问我的时候,我就同意了,还用这么长时间吗?」 许百惠那边很久没出声。 殷恪也不说话,披上外套往片场外面走。当年的事殷恪一直不怎么愿意提,而今他既然提了,许百惠自然也知道自己说过了。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前红灯转绿,她挂了电话,不再逼殷恪。 殷恪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被子里伸出一截劲瘦的小臂,修长的手指四处探着,直到摸到手机。 殷恪捞过手机,眼半睁不闭,表情带有迷濛的睡意,手机锁屏显示,现在是早上八点钟。 今天下午才拍他的戏份,这个点谁给他打电话。 殷恪一扔手机,皱了眉,脸上挂着不清醒的烦躁。 刺耳的电话铃声再度在房间里响起,殷恪一扣手机,不小心误触了接听键。 「殷恪,你看热搜!」许百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直接把他叫清醒了。 什么热搜。 殷恪摸开开关,灯啪一下亮了,他整个人原地坐了一会,隔了几分钟才慢吞吞打开微博。 热搜改朝换代,居然给了十八线一席之地。 殷恪一眼就看到了显眼的两条热搜#殷恪碰瓷苏梨白##殷恪小牌大耍#。 挺荣幸啊,一人夺得了两条热搜。 殷恪可能是刚醒,没什么反应,指尖点进去,引入眼帘的就是苏梨白在片场给他冷脸的那张照片。 苏梨白给他冷脸,在网友的解读之下,成了#殷恪小牌大耍#。 甚至有网友发话,亲眼看到殷恪不尊重前辈,多次无视前辈。 殷恪平时性格冷,但在圈内算是好相处的——他咖位在那,要是再特立独行,许百惠非撕了他不可。 这一口大锅扣下来,他得闪了腰。 「你怎么回事。」许百惠语速飞快,几乎带了诘问,「你没事招惹苏梨白干什么,酒局他已经很不高兴了。」 「上个热搜也挺好啊,有知名度了。」殷恪并不在意,随便点开了一个营销号的评论区,「别人免费帮你买,还不开心啊。」 【请君梨花白:这谁啊,都没听过,别来捆绑梨白】 [回復]【一醉梨花:谁知道呢,这些小明星想火想疯了,也不看看自己斤两】 【梨白大美人娶我:专心正主,谢邀,抱走大美人不送】 【喵喵喵zzz:有没有人觉得这个yk长得好好看】 …… 词条内几乎都是苏梨白的粉丝在控评。 「这是免不免费的问题吗?这是黑热搜啊。再说你天窗那个综艺还没定下来,华妆也要试镜,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你居然这么淡定!」 这明显就是有人整他。殷恪给自己倒了杯水,卡通熊睡衣挂在身上,懒散中莫名有些可爱。 「我没想到他能拿这点说事。」殷恪斜靠在沙发上,声音暗哑,自顾自刷着热搜词条。 一只布偶猫窝在沙发另一头,蜷着爪子睡得正香。 窗帘紧闭,客厅内昏暗一片,只有手机屏幕发着幽微的光。 许百惠摇摇头:「现在问题是,这个热搜影响挺恶劣的。」 殷恪双手后撤,手机架在肩膀与耳朵之间,呈了一个很随意的坐姿。 「对于我来说,这不重要。」 殷恪有生之年第一次有单独的热搜,划七八条评论还能有一条夸自己长得好看的,看得还挺舒服。 「重要的是,他们认识了殷恪。」殷恪笑了声,「这种捕风捉影的热搜来的快去的也快,你要是担心就帮我公关一下。 「说实话,要不是你现在没有合适的作品,我可能真的会藉机捆绑一下你们。」许百惠语气平静下来,「你们俩赛道很相似。 「而且都长得很漂亮。」 她没有用俊俏,也没有用好看,而是用了「漂亮」这个词。 殷恪恰巧也看到评论区。 【果然多:别的不说,他们都长得好漂亮】[回復]【喵喵喵zzz:有没有人觉得yk长得好好看】 「我跟他可不一样。」殷恪从沙发上挪了窝,简单地洗漱过后,听了许百惠长达十分钟的谆谆教诲,终于受不了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给猫添完粮,左右都是醒了,殷恪干脆让小陈开车接他去了剧组。 或许是昨天推了他的戏,今天刚过午饭,导演就派人通知殷恪化妆准备拍摄。 小演员是没有自己的化妆间的,换完戏服,殷恪直接去了公共化妆间。 第6页 他穿了一身束腰长袍,袖口纹着金丝花边,俨然一副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模样。 可再意气风发也要被人说小话。 刚到门口还没进去,里头就传来了一道刻薄的男声:「这殷恪是谁啊,一个新人就敢不尊重苏老师。」 这声音很熟悉,小陈脸上起了怒色,抬起手就打算推门进去。 殷恪压下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站定,里面很快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谁知道呢,人家后台硬是人家有水平,我们比不了哦。」 他没兴趣再听,剧组一共有两个公共化妆间,殷恪折过身子,打算去另一间。 恰巧化妆师从外头回来,看见殷恪,一把推开了化妆间的门,热情地朝着他笑:「小殷老师快进来,我给你化妆。」 里头正相谈甚欢的两人下意识朝门口看去,看清前面的化妆师后纷纷松了一口气,刚打算起身离开,就又看到了随后进去的殷恪。 殷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笑容中带了点揶揄和尊敬。 他平日情绪很内敛,今天却是实在为两人感到尴尬了。 「快坐快坐。」化妆师不理会坐立难安的两人,自顾自地笑开,拉开抽屉就开始翻找化妆品。 殷恪坐在椅子上,镜中的青年眉眼精緻,两个月没剪的头髮已经过耳,脖颈上挂了长长的银色的链条,当真是古色古香一身自由气。 化妆师名叫lisa,是胡导的老搭档了,化妆技术非常厉害,为人又幽默又泼辣,烫着一头金捲髮,一开口就是一股洋腔。 「长得真标緻。」她由衷地赞嘆一声,脸上的满意之色几乎溢出来。 lisa随手拿过小陈手里的假髮,动手给殷恪戴上,一边戴一边说,「你不用管他们说的,上个热搜不容易,他们那是嫉妒。」 殷恪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原来lisa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他声音很低的「嗯」了一声,接着说,「lisa姐,谢谢你。」 lisa没出声,给他戴好假髮套做了造型,拿起粉扑开始化妆。 殷恪本身的底子就已经足够好,化妆只是一个让他更贴角色的过程。 化妆师的手很快,不过二十分钟,就已经画好了妆。 殷恪睁开眼睛,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lisa遮住了他的泪痣,没有泪痣的殷恪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清隽和温润。 倒真真像潇洒的少年将军了。 小陈惊唿一声:「好厉害。」 lisa笑着拍小姑娘的肩,道:「知道我很厉害了,行了快去吧,别让胡导等急了。」 等急胡导是不可能等急的,殷恪化完妆时,女主演还在低头挨着训。她有一幕不知为何总是表现不好,已经ng了十多次。 「算了算了,先拍谢无跃那场戏吧,」胡导摆摆手,「谢无跃呢,他化好妆了吗?」 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并不能让大导演记住名字,殷恪主动上前:「胡导,我在。」 胡导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殷恪。 青年气质出众,一身素袍却掩不住少年气。 胡导面露惊喜,一开始见殷恪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这青年能演好谢无跃的戏份,两人的气质根本是天差地别。而今经过lisa的妙手回春,竟是化出了八分相似。 等女主演换完衣服,拍摄很快开始。 「第四幕第二场,action!」 这一场拍的是谢无跃受了圣旨随军出征,离开前和女主告别的戏份。 两人在剧中没有感情线,因此这一场并不重要,女主演自然也没好好准备。 但殷恪根本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忘词。 「无跃哥哥,你……」娇俏的公主瞪大了眼,忧心忡忡。 「卡,怎么回事?」胡导扶着监视器,语气已经变了,「如果你再不认真准备,我不介意换人。」 女主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紧张得浑身发抖,她一边慌张地想要拿剧本,却又不敢。 殷恪及时出声,替她解了围。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定要小心。」 他剧本可不是白看的,一共就十来场,其他人的台词或多或少也记了一些。 有了他的提示,女主演记起了台词,往胡导那里看了看。 「准备好了吗?」胡导看着这一幕,并未多言,直接出声。 女主演小心翼翼地点头,很快进入了状态。 第二次拍摄出奇地顺利,两人情绪到位,都是一气呵成。 拍摄完,女主演主动走上前,和殷恪道了声谢。 殷恪朝她笑了笑,不打扰她接下来的拍摄,回到了化妆间。 卸完妆,殷恪的手机响了,小陈递过来一杯咖啡,好奇地凑上前看。 备註很简单,单一个「沈」字。 沈蕴川找他,八成不是什么好事。殷恪拆开咖啡,感觉那悠长的电话铃即将要气绝,才慢悠悠地点了接听键。 沈蕴川清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酒酒,你怎么上热搜了!」 听到他的称唿,殷恪长而直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语气稍带不虞:「别这么叫我。」 沈蕴川这个自来熟,和谁都能处得上朋友,偏生非黏着殷恪,聒噪得烦人。不知道从哪得知了殷恪的小名,每每通话见面都要叫上好几遍。 「那我叫什么嘛,恪恪?」沈蕴川软着声音撒娇。 第7页 殷恪不吃他这套,一边搅着咖啡一边问:「什么事。」 沈蕴川单飞前可是黑热搜的常客,他可不会因为一个简单的热搜专程打电话慰问一番。 「那个,我晚上有个酒会,你能不能陪我去啊。」 他最是知道殷恪的脾气,没等殷恪说完,就飞快地补充道,「t市很多大腕都会去的,你现在在关键时期,多认识几个人也好。」 他最是知道殷恪缺什么,也明白这句话说完,殷恪不会再拒绝他。 果不其然,殷恪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松了口:「行。」 第04章 再遇 沈蕴川动作很快,不一会,就开着一辆拉风的绿色保时捷来到了片场。 车窗被摇下,露出了他那张张扬帅气的脸:「恪恪,快上来。」 殷恪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保时捷的座驾很舒适,他系好安全带,安静地看了眼窗外。 此刻天仍旧孤独地蓝着,一望无云。 「你就这么上来了,也不怕被拍到?」沈蕴川一手扶着方向盘,懒懒地往远处看去,此时还没到下班点,路上没多少车。 殷恪没转头,语调不咸不淡:「蹲守的狗仔大都是拍苏梨白的,拍我也没什么料。」 「行吧。」沈蕴川认识了殷恪五年,这人刚上大学那会心气很傲,做什么都一个人,话讲的也少。 进圈这么多年好多了,就是性格还是低调。沈蕴川记得他以前都很烦这些花边新闻,绯闻热搜什么的,现在似乎不太在意了。 他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收了收:「你那个热搜怎么样。」 殷恪拿出手机,点开了微博。他微博粉丝不多,只有三十来万,经此一遭,没怎么掉,反而增加了四五万,最新博的评论甚至增加了一千多。 平日出了什么新剧和角色,也就增加一两万粉丝,大半还是微博塞的粉。 此时热搜早已被其他的热点占据,没了殷恪的名姓。 「还不如多待一会。」殷恪翻了翻新评论,和热搜底下的评论差不多,不是夸他好看,就是让他不要捆绑苏梨白,又或让他尊重前辈。 一个买的黑热搜,产生的效果竟然比他拍一年的戏都好,倒也讽刺。 娱乐圈向来都是资本横行的地方,谁的背景强大,谁的出身好,其实都一目了然。 如果当年答应了谢行之,或许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吧。 殷恪垂下眼,漫无目的地想。 谢行之此流,高傲孤独,自矜自爱,极度自我。他所谓的喜欢,从来都是带着目的和占有的。 他爱人的方式就像养雀,总喜欢折了雀儿的翅膀,假惺惺地送上每日的口粮,高兴了挑逗一下放它飞几米,不高兴了就剋扣口粮,施加惩罚。 「恪恪,恪恪,你怎么了?」沈蕴川的声音从旁边传进他的耳朵,唤醒了他纷杂的情绪。 想什么呢,让他回到过去,他也不可能答应谢行之的。 「没事。」殷恪抬起头,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保时捷见缝插针地开进了小道——是去他家的路。 「酒会六点半才开始,我先送你回家换身衣服。」沈蕴川一边开车一边说,「谢二爷今天也在,咱去他那里刷刷脸。」 又是谢云初。 其实到现在,殷恪都不清楚这人的地位如何。 「你才来t市不久,你不知道。」沈蕴川可能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道,「这谢家在t市扎根,上世纪下海从商,一直富了四十多年。 「谢二爷玩得很开,特别潇洒,平时对各个朋友又都讲义气,很多人都想跟他攀上关系。」 「而且他真的长得很好看。」沈蕴川激动地一踩油门,保时捷哗沖了出去,在狭窄的巷子里拉出了一道亮绿色的剪影。 这位是个标准的颜控,凡长得好看的,都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殷恪无奈地揉了下眉心:「那个,走过了。」 沈蕴川也不尴尬,「嘿嘿」笑了一声,回倒了一百来米,停下了车。 殷恪换完衣服,时间还早,两人在他家坐了一会,等到差不多六点,才前后上了车。沈蕴川这驾照不知道考了几次拿的,实力实在不敢恭维,起步停车晃得殷恪头疼。 与此同时,谢宅。 「又让我去啊……」谢云初摊在沙发上,表情十分有九分的不开心,「上回那个酒局我去了,有什么用吧。」 他偏头看助理:「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朱助理低声:「谢总是想让你慢慢学着接手公司。」 「我哥干不就好了,t市谁不知道啊。」谢云初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哪比得上谢行之优秀。」 「您别这么说。」朱助理替他倒了杯茶,「这次酒会主要是洽谈《北央大帝》的具体事项,会来很多明星和娱乐公司的大腕,您非得去不可。」 谢云初给面子地喝了口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上次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朱助理语气很自然:「小谢总,殷恪的经纪人拒绝了我。」 谢云初白皙的脸上闪过诧色,不解道:「你怎么跟他说的?」 朱助理并不觉得自己是自作主张,但也没打算告诉谢云初真相:「就问他有没有意向来试镜《北央大帝》的男三号。」 《北央大帝》那个男三号的角色很贴殷恪,没想到这人倒傲气,送上门的机会都不要。 第8页 「没事,他不要就算了。」谢云初并不在意,又抿了一口茶,指尖扣住杯壁,很快站起来。 他平时任性,大事上却不马虎,该出席的酒会几乎是不会落的。 谢家买下《北央大帝》的影视版权花了四千四百万,它可以说是谢家现阶段最重要的一个ip。 酒会现场觥筹交错,哪怕主办方迟到了几分钟也不影响各路明星大腕谈笑风生。 等到谢云初进场,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不知是谁最先发现了谢二爷,人群很快就将他围起来,面生的脸熟的此刻都没了分别,纷纷挤上前来讨一个眼缘——说不定谢二爷心情好了,也给他们分一杯羹。 殷恪远远地就看到了被众星捧月的青年。 此时他正端着一杯香槟,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等沈蕴川。 沈蕴川方才领他认识了十来个人,刷了个脸熟,怕他喝多,就让他坐在一旁休息,自个端着酒四处交际去了。 谢云初就没殷恪那么自在了,身居高位的人,就算只给个面子喝上一点,也架不住一轮又一轮的寒暄,酒意已经上了脸。 殷恪冷淡地看着他招架不住的样子,莫名有几分可怜他。 位高的权重的,卑微的低劣的,敬酒的被敬的,此刻都没了分明。 他抿了一口香槟,自凌乱热闹的酒会大厅往外走,天色初晚,微醺的霞光自城外铺满半边天空,美得无与伦比。 这会还初春,傍晚冷风吹面,殷恪被吹清醒了,觉得共情富二代的自己简直是个傻叉。 大厅里是虚假的热闹,厅外是短暂的自由。 过了十来分钟,殷恪喝尽了高脚杯里的香槟酒,懒倦地朝大厅看了一眼,抬起长腿往回走。 说来也巧,还没回到大厅,殷恪就迎面撞上了一个熟悉的人。 谢二爷。 他看样子是喝多了酒,脸色很差,抬手抓了一把本就略凌乱的头髮,走出了大厅。 殷恪避在一旁,侧身给谢云初让路。 谁料少爷并没醉得彻底,侧了眸看他,思考了几秒,突然弯眼笑了一下:「是你啊。」 他平日就是比较随和的性格,此时喝多了酒,整个人的状态松弛了下来,双手扶着栏杆,用一双迷离的眼睛看远处的夕阳。 谢二爷主动搭话,殷恪自然也得作陪,他将高脚杯放在栏杆上,也做了一个和谢云初一样的动作:「嗯,是我。」 谢云初没说话。两人就这么看了一会,二爷大概是觉得无聊了,翻过身,将后背搭在栏杆上,用不太聚焦的眸光扫视着大厅里的一切。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站了十来分钟,谢云初主动开了口:「《北央大帝》那个男三挺好的,你怎么不要啊。」 谢云初这人还真是有意思,才暗示他用身体换取角色,就来问他为什么拒绝。 殷恪没打算得罪他,垂着眼想了一会,低声说:「我的演技还需要磨练,不是很适合这个角色。」 听到这个答案,谢云初表情不变,语气中几乎带了嘲讽:「就苏梨白那样的,都敢演《华妆》的男二号,你怕什么。」 「每个人追求不太一样吧。」 殷恪本以为谢云初会很快换话题,结果并没有,只能随口应付道。 青年的表情藏匿于夜色中,复杂看不清晰。 谢云初乐了:「挺好的,《北央大帝》试镜之前,你什么时候想要这个角色,随时可以来找我。」 随时去找他陪睡吗?殷恪扯唇,眼底晦暗一片,说不上是牴触还是好笑。 「行啊,等我想好了,说不定就去了。」 他这话算不上客气,谁料谢云初并不生气,托着下巴盯着他看。 醉酒的人说话总不太合逻辑,他看了一会,又凑得更近,笑容多了几分天真: 「你说你这么好看,怎么还不火呢?」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不算远,此刻谢云初靠近了看他,他们几乎能闻到彼此带着酒意的鼻息。 殷恪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表情礼貌中透着极淡疏离:「谢二爷,我们好像还没这么熟吧。」 谢云初低笑,那笑里几乎带上了几分温柔。 他撤回了身子不再讨嫌,手里的酒杯酒液浑浊,幽微又暗淡。 「我说真的,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他对上了殷恪那双明亮漂亮的眼睛,状似随口,「方才我看见你,还以为你会来敬我的酒。」 殷恪拿起自己的空酒杯,对着谢云初空干了一下:「刚才喝得有些多,怕冒犯了您,想着醒醒酒再去。」 他其实也喝得不少,不然断做不出这样没分寸的随意动作。 「没必要这么客套。」谢云初喝了口酒,「我就偶尔替我哥撑撑场面,大部分时候都是个吉祥物。」 他很少朝外人流露自己的情感,如今许是醉了,又许是对殷恪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忍不住自嘲了一句。 第05章 听话 「吉祥物」本人敢于自嘲,别人可不能跟他的话。 殷恪迟疑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轻声笑了:「如果可以,我倒也想当个吉祥物。」 谢云初抬眼打算说什么,手机却震动了一下,被打断的二爷心情很不爽,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 信息是朱助理髮的。无非是催他赶紧回会场。 第9页 「一天到晚就知道催催催,也不知道是我给她发工资还是她给我发工资。」谢云初嘟哝了一声,把手机放回去,高脚杯里的酒还剩下五分之一,他一口气喝了,也一併放在了栏杆上。 殷恪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谢云初不情不愿地白回去:「看我干什么,我不想回去。」 见殷恪仍旧看他,谢云初终于耐不住了,郁闷:「你也觉得我得回去被他们围观吗?」 亏得他觉得这小明星独特又傲气,原来也和那些老东西一样,是曲意逢迎的主。 殷恪摇摇头,心下生了无奈,他情绪一般内敛,此刻受这无妄的职责,也只是微弯了眼睛。 前几天第一次见谢云初,对方让殷恪用喝酒来换资源,他谈不上讨厌谢云初,但终究是不喜欢这种花天酒地的公子哥。 后来经纪人告诉他,谢云初暗示他用身体换取《北央大帝》的角色。 那会儿,他没表现出太大的意外或是牴触,却也暗暗心生了嫌厌。 殷恪以为,自己是厌憎谢云初的。 无论是他的姓氏,亦或是他的行事风格。 可如今两人意外地待在一起,他竟然没生出多少厌烦,反倒很想安慰他。 「不重要的事,不想做就不做。」殷恪淡声道,「别为难自己。」 「所以说。」谢云初大概是又醉了,凑得很近讨他的嫌,「陪我喝酒是很重要的事了?」 这人想法清奇,殷恪实在招架不住,将高脚杯往谢云初脸前一挡,不动声色地后撤了两步,表示婉拒:「《华妆》比较重要。」 沈蕴川跟他说过今天这场酒会是谢家为了宣传《北央大帝》举办的,大约还是需要谢云初出面。 所以谢二爷再想和他攀谈,估计也聊不了几句了。 「没意思。」谢云初开玩笑不成,自己偏过头,如殷恪所料,少爷还没进入发呆的状态,兜里的手机就催命一般地响了起来。 谢云初苦哈哈地拿出手机,憋了足有半分钟才摁了接听。 朱助理可能是见他不回消息,把谢行之给搬来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带着专属于上位者的严肃,跨过大洋传进了谢云初耳朵里。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听话,今天晚上这个酒会很重要,你必须出席。」 谢云初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情绪又涌动起来,借着不知散了多久的醉意,汹涌地朝电话那端扑过去:「那什么不重要?我不重要对吗?」 从小到大,父母,哥哥,以至于其他的长辈。 都只会说,你要听话。 因为你不够优秀,因为你不用继承公司,因为你享受着哥哥给你带来的幸福,所以你要听话。 谢行之语气没受到丝毫影响,平静又敷衍:「我没耐心听你抱怨你这些。」 他仿佛永远这样,冷静,像是终年热不起来的井水,无波无澜。 这水兜头浇灭了谢云初所有的怒火,他借着酒意的情绪戛然而止。 谢云初沉默了几秒钟,应了下来:「好。」 挂完电话,他正想和殷恪打声招唿离开,却发现对方也在接电话。 青年漂亮的面庞融于夜色之中,表情平静温和,不知在和谁通话,时不时轻「嗯」一声。 谢云初终究还是没打搅他,一个人默默回到了大厅里。 殷恪抬眼盯着他的背影,什么都没说。 沈蕴川自顾自地和他聊天:「我刚刚看见苏梨白了,他好像接了m牌的代言,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 这人参加个酒会,见到了各路明星,颜控的眼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开开心心的和朋友分享一晚上的见闻。 分享了差不多五六分钟,沈蕴川总算想起了正事,他道:「谢二爷也来了酒会,我拉你去认识一下吧。」 殷恪不知怎么觉得这话很有意思,罕见地笑了一声。 沈蕴川被他笑得一个激灵,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随手叉起了甜品架上的小蛋糕往嘴里一送,并不放在心上:「哎呀,反正你赶紧过来——呜,这个蓝莓小蛋糕真好吃,你肯定喜欢。」 他向来心大,也就活得开心。 「好吃你就多吃点。」殷恪道。 他拿起高脚杯,余光看见谢云初拿来的那只,孤零零地待在栏杆上,干脆一手一只都拿了回去。 沈蕴川遥遥地来接他,朝他挤眉弄眼地指了指大厅正中央的苏梨白。 「苏梨白这次是以苏家少爷的身份来的。」沈蕴川道,「你看他周围围着那么多人,都争着讨好他呢。 「对了,他好像不太喜欢你,我今早看他朋友圈,发了点挺不好的东西。」 「可能吧。」殷恪正好站在甜品架旁边,蛋糕的甜香气不断传进他的鼻间,他心念一动,叉起了一块草莓小蛋糕。 自从他三年前签了前公司,苏梨白一直和他不太对付——单方面地敌对他。 殷恪一开始以为是两人路线差不多,都是长相出挑有辨识度的那一卦,所以苏梨白对他有敌意。 但后来自己被公司雪藏了两年,资源和咖位已经远远比不上苏梨白,甚至两人都没有任何交集了。 但是上次酒局久别重逢,苏梨白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差,差到他真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对方。 见他对苏梨白的朋友圈并不感兴趣,沈蕴川也不上去讨嫌,只是自己点开了苏梨白的朋友圈,然后惊唿了一声。 第10页 「怎么了?」殷恪吃完了蛋糕,眼睛又放到另一块草莓饼干上,一边问一边估量着糖分,手即将要伸上去。 「百惠姐跟我说,你要试镜《华妆》,可不能再吃了。」沈蕴川眼疾手快,把草莓饼干摸过来,三两口吃完了。 「不是沈蕴川,」殷恪头一次在他面前话这么多,「你从ski单飞是不是因为ski控制你吃东西?」 沈蕴川笑得漏出一口白牙,眉眼弯弯:「你怎么知道?」 「行了,别贫了。」被拦下来,殷恪也不坚持要吃,手收了回去,「你刚刚说什么?」 「苏梨白把我拉黑了。」沈蕴川苦恼地戳了一下手机屏幕,递到殷恪眼皮底下,「哝,你看。」 除了背景头像之外一片空白。 「恨屋及乌啊——」沈蕴川撇撇嘴,无语地戳了两下苏梨白的头像,「这人真小气,还好我截了图,待会发给你看。」 殷恪没兴趣,苏梨白这人脾气写在脸上,再阴阳也不会背地里下什么坏手,最多剋扣他几顿盒饭,说了什么也都能猜出来,但他不想扫了沈蕴川的兴,随口说:「嗯好。」 远处谢云初又被簇拥着敬酒,眉头都皱得苦在了一起,表情又不情愿又带笑,实在可怜兮兮。 侍者端着酒路过,殷恪拿起一杯香槟,沈蕴川夺过他手里的酒:「你要去敬谢二爷了吗?」 没头没脑的。 「啊,」殷恪愣了一下,「什么?」 「不敬的话还是别喝了,我避开百惠姐把你带出来的,喝伤了她该骂我了。」沈蕴川道,「你经纪人真的很兇,好可怕。」 语气还挺茶。 殷恪:「……」 他无奈,自己叫住了侍者,又拿过一杯香槟。 「不爱管你。」沈蕴川「哼」一声,索性拉着殷恪,直接往谢云初那边走。 至于吗? 殷恪揉了揉太阳穴,被折腾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认命地跟上去,甩开小青年拉自己的手,被冷空气吹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与谢云初距离不远,而且时间已经不早,谢二爷身边的人散了大半,给他们留了不小的空间。 沈蕴川直接插到最前头,朝谢云初挤了一个明艷的笑:「谢二,给你介绍个人!」 谢云初抬眸,恰巧对上了殷恪那双内敛含蓄的眼睛。 「好巧。」他说。 顶着沈蕴川震惊的目光,殷恪这次实打实给谢云初敬了个酒。 玻璃两相碰撞,「哐」一声,然后各自分离。 「是挺巧。」谢云初今晚第一次将酒喝干净,笑了笑,「谢云初。」 「殷恪。」 这就算是真的认识了。 沈蕴川既有眼子气却又八卦,整个人夹在中间夹心一样左右动弹不得,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另一个。 发现他俩的气氛实在纯得不能再纯之后,才不甘心移开了眼睛。 不是,这俩怎么认识的? 等殷恪喝完了酒,沈蕴川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扯开殷恪,悄咪咪和他咬耳朵。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谢二。」 「刚刚啊。」殷恪随口答。 沈蕴川才不吃他那套,语气傲娇极了:「认识你还不告诉我,亏我还想带你认识认识,我就多余担心你。」 「以前确实不认识。」殷恪抚了一下手腕处金属质感的袖扣,从甜品架上顺走了一块茶点,往嘴里一塞。 「不愧是大家族,甜点都做的这么好吃。」 沈蕴川:「……」 不远处,朱助理凑到谢云初的身边,低声道:「小谢总,谢总让您明天代他去探探《逢春》的班——苏少爷一直惦念着谢总。」 「……」谢云初没太反应过来,愣了愣,「苏梨白惦记我哥,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总在r国还要待一阵日子,只好托您办些事。对了,殷先生好像也在《逢春》剧组拍摄。」 苏梨白恰巧在t市拍摄,谢行之就出差了,还一出就是半个月。 故意的吧。 等等,谢云初狐疑地看了朱助理一眼:「你提殷恪干什么?」 他又和殷恪没关系。 第06章 入戏 第二天,《逢春》剧组。 隔着很远就能听到闹腾和争吵的声音,殷恪疑惑地扫了一眼,剧组中心乌泱泱的围着一群人,不知道在看热闹还是别的什么。 「谁允许你拍照的?」胡导噼手夺过一个小姑娘手里的手机,摁着她的手腕逼她解锁。 小姑娘看样子二十出头,眼眶通红,泫然欲泣地看着胡导,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受害者。 胡导当了二十多年的导演,这种人见多了,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一双眼里是冰冷的愤怒:「如果你不删照片,我就报警了。」 苏梨白远远走过来,他在的角度逆着光,青年的眼里含笑:「胡导,别这样,这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说着,他从胡导手里拿过小姑娘配着粉色手机壳的手机,垂眼看惊慌失措的姑娘,语气十分温柔: 「亲爱的,我们不能闹到警局去吧,你还年轻,听话,把手机解锁,剧照什么删掉,这些都是要保密的……」 小姑娘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从苏梨白手里接过手机,转身拔腿就要跑。 一行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愣了一下,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要追。 第11页 殷恪抱着臂往旁边侧站了站,事不关己地看着这滑稽的一幕。 他已经可以联想到今天之后,网上铺天盖地宣传苏梨白人美心善的通稿,着实有几分看笑话。 能做非法代拍的,自然都不是好惹的主。 「这苏梨白真有点病。」身旁传来一个年轻好听的声音,殷恪贊同地点了点头,总觉着这声音有点熟悉,下意识转过头,和正在吐槽的谢云初恰好对上了视线。 两人对视了一下,都有点懵。 「你怎么在这?」谢云初率先开口,「你和苏梨白还真是冤家路窄。」 「二爷又怎么会在这。」殷恪懒声说,他看了几分钟的戏,心情很愉悦,剧组内还在鸡飞狗跳地追着往外跑的小姑娘,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谢云初冲着苏梨白的方向一笑,耸了耸肩膀:「随便转转,你演的什么角色。」 他也不傻,刚看见的时候许要问一句「你怎么在这」,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想到了原因。 「随便演演。」殷恪不动声色地模仿了谢二爷的语气和内容,朝着他随意地弯了弯眼睛,「我们十八线有戏拍就不错了。」 「等拍完《华妆》,就不是十八线了吧。」谢云初站得累了,原地找了个凳子坐下,双腿自然地翘起二郎腿,抬头往殷恪脸上看。 殷恪个子很高,从谢云初的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他过分流畅的下颔线和清秀漂亮的喉结。 「那也得看张总愿不愿意赏识。」殷恪不去看他,依旧淡定地看着热闹,这场闹剧来得有头无尾,实在是有意思极了。 苏梨白见小姑娘往外跑,人站在原地,黑眼珠里划过怨毒的色彩,表情阴沉得说不出话。 「他这脾气。」谢云初摇了摇头,「谁给他惦记上真要命。」 苏梨白进圈最开始想签的星艺——谢家的娱乐公司,但是当时被谢行之找理由婉拒了。 后来他哥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为了那个人一直往别的城市跑,苏梨白不知怎么知道了,来谢家住了半个月,搞得谢家上下苦不堪言。 也因此,谢行之把自己的感情史瞒得死死的,谢云初至今都不知道他哥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心上人是谁。 「不招待您了。」殷恪突然说,「我得化妆去了。」 谢云初往门口看去,那头的闹剧渐歇,小姑娘的手机被噼手夺去。 她嚷嚷着限制人身自由要报警,胡导脾气不好,被她闹得一恼,直接安排了两个工作人员把姑娘送进了警察局。 至于苏梨白,对方背景强势,胡导这几天虽然因演技的问题早已心生不满,但还是骂不得一点,只得自己忍了这口气。 殷恪接下来要拍的这场戏是谢无跃被杀的戏份。 谢无跃征战疆场五年,立下战功赫赫,收復城池无数,却功高盖主,引得当今圣上忌惮,被曾经最信任的同伴背刺,死在了战场之上。 这部剧细数下来全员he,连反派的结局都是温柔的,基本应了《逢春》的剧名。 却唯有少年将军一人,再不逢春。 给殷恪化妆的依旧是lisa,殷恪今天穿的衣服很破,还需要化不少受伤的特效妆,周边围了三五个化妆师,待遇是数一数二的好。 lisa方才在给另一个明星化妆,只能听到外面乱作一团,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好奇死了,终于能捞进来一个知情者,一边给殷恪上妆一边状似不经意问:「外头发生了什么?」 殷恪简单地给她讲了一下。 lisa忍不住乐了,扑散粉的手抖了一下,给殷恪脸上打上了一层厚厚的散粉,白皙如死了没埋。 没法,她只好给殷恪把妆卸了重新画,几个特效化妆师动作很快,给殷恪的胳膊腿上都画好了层层叠叠的伤口。 胡导等得急了,找人来催,lisa白了来人一眼,施施然按照自己的节奏,依旧慢悠悠地给殷恪化妆。 化完妆,lisa抚上椅背,盯着镜子中残损的青年,对自己的技术满意极了。她仔细地打理好殷恪凌乱的假髮,给他的脸上又添了几道足以以假乱真的伤痕。 殷恪抬眸看向镜子。 这个仅仅出场十几幕的角色,在剧本和书里都算不上出彩。 作者和编剧都吝啬于给他笔墨,以至于他连死都是孤寂单薄的。 可在lisa的妙手之下,他仿佛穿越了千年,去到了那个莫须有的架空朝代,牵起了少年将军的手。 殷恪伸出手,隔着镜子抚上了自己脸上的伤口,触感清晰冰凉。 他站起身,朝化妆室之外走去,隔着几米,是搭建好的影棚和四面八方的摄像机。 这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独属于谢无跃一人的唯一高光。 这一场的拍摄难度很大,要靠殷恪一个人表现出少年将军复杂的情绪变化。 无人背叛他,却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第十幕第十五场,action!」 这是一场三天三夜的鏖战,大夏惨胜匈奴,所有的士兵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一把长剑悄无声息地朝主帅将领身上刺去。 精疲力尽的将军仍旧警惕心很重,他的武器在此次战役中碎成了残片,只能用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抓住飞刺而来的长剑。 鲜血随着剑身缓缓流下,将军吃痛,闷哼了一声,年轻有朝气的眼里是震惊与浓重的不可思议。 对方面容稚嫩,将军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是见过他的。 第12页 背叛者许是张三或李四麾下的一员勤恳老实的新兵。 新兵的笑苦涩又残忍,长剑毫不留情地往将军的身上刺去。 「要怪就怪你啊,功高盖主。」 周围安静一片,无人动身。 汹涌的愤怒夹杂着悲凉,席捲了少年将军的全身,他终于是松了手。 任凭长剑刺穿自己的身体,没有了半分挣扎。 他从未想过,无影刀剑伤不了自己半分,却死在了最信任的将士和最敬爱的陛下手里。 「卡卡卡!」胡导不满意地叫了停,「你什么表情?」 殷恪愣了一下。 他来回读了剧本十几遍,情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啊。 谢无跃从小承欢皇帝膝下,视皇帝如父亲般敬仰,又征战沙场五年有余,整颗心都扑在山河社稷和手底的将士身上。 现今被这两者同时背叛,以殷恪的理解,情绪变化应该就是从震惊,愤怒,一直到万念俱灰。 胡导不是对他不满意,对着监视器回看了两遍,略微思考,朝着打光师招了招手:「算了,不要给兇手打灯,把灯全打在殷恪身上,不拍兇手的全脸。」 背叛他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 改了这个细节之后,拍摄异常的顺利。 谢云初不是第一次待在拍摄现场,却是第一次看小角色的拍摄和演绎。 殷恪本身的长相就很有优势,化完妆更增添了几分破碎感,谢云初知道效果会很好。 可他没想到会如此震撼。 拍摄完毕。 殷恪周身绽开了大片大片的血花,他演技还不够精湛,也做不到随时切换情绪,陷进角色里,久久回不过神。 小陈红了眼眶,上前扶他。 她是很感性的姑娘,看剧本的时候都哭过一次,这次止了眼泪,扶着殷恪回到了化妆间。 殷恪以前演戏都是很单纯的演,第一次去共情一个角色,差点把自己演伤了。 他早晨又没吃饭,刚换上常服,许是因为昨日喝多了酒,胃剧烈得疼痛起来。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溢出,谢云初一进门,就看到了殷恪血色全无的嘴唇。 他脸上的残妆还没卸完,整个人虚弱地趴在桌上,痛苦地闭着眼睛。小陈出去给他倒水了,暂时还没回来。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吃力地睁开了眼睛,长睫被汗濡湿,看见不是小陈,又戒备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没反应了。 谢云初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就这么一愣,小陈尖声闯了进来,看见屋内毫无动静的殷恪,她人慌了,腿一软着抓住谢云初的西装袖子:「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抬上车,我把小殷老师送去医院。」 谢云初不是什么热心肠,但是他人在现场,总不能看着一个小姑娘自己来处理。 他矮下身子背起殷恪,小陈在旁边扶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去到了停车场。 把殷恪送上车后,谢云初看到他那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鬼使神差地上了小陈的车,陪着他们一起去了医院。 第07章 粉丝 殷恪还没到医院就醒了,方才胃部传来的疼痛消解了不少,他倚着车座,语气还很虚弱:「我没事了,回剧组吧,下午还要拍摄。」 小陈刚刚被他吓了一跳,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殷恪,继续顺着导航往医院走:「百惠姐说她十分钟之后到二院。」 呃……昨天喝酒没告诉许百惠,可不能让她知道。 殷恪底气不太足,垂死挣扎: 「老毛病了,去医院很麻烦。」 胃不好吗?谢云初坐在副驾驶安静地听着,殷恪第一次给他敬酒的场景还歷歷在目。 小陈不理会他,一踩油门过了红绿灯,很快到了医院。 殷恪这才注意到副驾驶的谢云初,看了他一眼,没多问。从医院停车场走过去,许百惠早就挂好了号,隔了老远迎上来。 身体没什么大事,医生说是胃病引起的神经反射性晕厥,打瓶葡萄糖就行了。 「年轻人啊,少喝点酒,平时别熬夜,记得吃早餐。」殷恪刚松了一口气,上了年纪的老医生喝了口不知道泡了几十遍的清茶,重重地咳嗽一声,后仰在太师椅上,优哉地看了殷恪一眼,一字一句的说。 殷恪:「……」 许百惠抓重点的精神十足贯彻起来,敏锐地捕捉到了「少喝点酒」,「熬夜」六个字,表情立即就变了,碍于周围人多不便发作,只好硬生生忍了下来。 老医生精神矍铄,还有点属于自己的小幽默,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年轻人好脆弱,看个病要好几个人陪着。」 殷恪被他说的脸皮一薄,垂着眼不知道往哪看,耳尖微微泛起了粉。 一个小小的胃病,出动了这么多人,确实有点大张旗鼓的滑稽。 谢云初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陪着尴尬,趁着护士给殷恪打针,随便找了个理由熘了。 外人走了,许百惠终于得以发挥,她站在一旁抱着臂,踩着足有十五公分的高跟鞋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圈竟也不嫌累,面无表情地盯着殷恪:「昨天去哪了,上回谢云初让你喝了一瓶白酒你都没事,昨天干什么了?」 小陈拿着点滴瓶,想帮殷恪说话:「小殷老师今天有点入戏,可能太投入了……」 许百惠冷笑一声:「你闭嘴,没你的事。」 殷恪并不希望经纪人事无巨细地管着自己,也不太想把沈蕴川牵扯进来,只是低头盯着插入皮肤的针头看,半天不愿意说话。 第13页 「……」 他一直都是这个性格,不想说的话,不想做的事,别人再逼也没有用。 许百惠往他身边一坐,硬的不行来软的,眉头微微放松:「阿恪,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喝酒可以,但是要适当喝。」 殷恪无声地受了她的关心,幅度很小地点头,语气淡且温和:「我没喝多少,今天有点意外,下次会注意的。」 得了这句话,许百惠不敢放心,但也算满意了,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又想起什么事:「你和谢二爷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殷恪算是发现了,所有人知道他和谢云初认识之后,总要问上一嘴。 他揉了揉眉心,十分好心地纠正了许百惠的措辞:「不算熟,算上酒局那次,一共见了三次。」 许百惠:「……」 四天见了三次面,然后跟她说不熟。 对方都熟得给你送医院来了! 年轻人的事她也不便追问,许大经纪人对手底的艺人交什么朋友是不会插任何手的,但……她迟疑了一下,凑到殷恪身侧,略带质疑地问他:「你没打算跟他谈恋爱吧。」 殷恪生着病,状态还很差,本来昏沉得快要睡着了,被许百惠问的一愣。 他讶异地看了一眼许百惠,琢磨了一下措辞,慢吞吞地回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喜欢一个不务正业的富二代?」 他和谢云初很熟吗? 富二代三个字刚说完,鼻尖传来了好闻的淡淡香水味,留驻了一会。 殷恪意识到什么,把头转回去,一个穿着艷丽的女孩正隔了三米盯着他看。 「你是殷恪吗?」见他往自己这里看,女孩不太确定地问道,她大而漂亮的眼里是惊喜和意外。 「啊……」殷恪第一次被认出来,还是在酒店这种场合,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我是。」 「你本人比网上还好看!」女孩激动地放下背包,在里面摸了半天,从犄角旮旯摸出一支笔,眼睛亮亮地递给殷恪,「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语毕,她可能是觉得自己措辞不太礼貌,抱着粉色的双肩包颠三倒四地说:「我喜欢你两年了,你的超话我每天都签到,已经签了六百多天了。」 殷恪的超话,是两年前的经纪人帮忙建的,一共三百八十九个粉丝。 除去一半已经不用微博的殭尸号和随手关注的人,剩下每天签到的,不过二十几个。 进圈三年,殷恪第一次离自己的粉丝这么近。 他啊,十八线小煳咖,一共拍了三年戏,两年都在被雪藏的状态中,日常的通告寥寥无几,最惨的一部剧被压了两年还没有上,居然真的有人默默喜欢了他两年。 他心下一动,偷看了眼许百惠。 以前的经纪人是不允许他私下里签名的。 许百惠其实也不该同意的。 青年没什么反应,但是表情却是温柔的,他朝着粉丝微笑,眼睛像盛了细碎的星星。 他平日除了工作就是一个人待着,许百惠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放松的样子。 经纪人的心终究还是软了,反正自家的艺人也就那几个死忠粉,签个名算了。 于是她绷着下巴点了点头。 殷恪的注意力一直在经纪人那里,得到了首肯,怕经纪人反悔一样,飞快接过小姑娘手里的笔,专注地看向姑娘的眼睛,长睫如鸦羽:「签在哪里?」 小姑娘来医院做检查,能摸出支笔就不错了,哪还能找到纸,手足无措地四下翻找了一下,实在没有办法,小心翼翼地递上自己的病历本:「我只有这个了……」 经纪人看不下去,她包里有殷恪的照片,是《逢春》的定妆照,剧组给她寄了几份。 她打开包,随手拿了一张递给殷恪:「哝,签吧。」 殷恪接过,看到照片的内容,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很快地签好了名字。 小陈还没见过殷恪给粉丝签名,好奇地凑上前去。 龙飞凤舞,每一个笔画都很叛逆,和主人内敛含蓄的性格搭不上一点边。 小粉丝接过签名照,眼睛很亮:「这是《逢春》的剧照吗,好期待——对了酒酒。」 殷恪的小名叫酒酒,粉丝人数虽少,却都这么喊他。 他一开始很牴触,但架不住公司要求和包装,也就默认了这个称唿。 小粉丝也不管他回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的问:「《逐星》都两年了,什么时候能播啊。」 《逐星》是殷恪主演的一个小成本网剧,讲的电竞天才少年林逐星从一无所有到kpl大满贯的热血人生,由于题材和版权问题被压了两年都没播出。 许百惠眼看着问得越来越离谱,朝着小粉丝温柔一笑:「这些事我们也不清楚,得看剧方安排,好啦阿恪生病得休息了。」 小粉丝懂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懂事地点了点头,小心地放好签名照,开开心心地和殷恪道了别,离开了输液室。 殷恪默默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好一阵没说话。 「行了,想什么呢,以后你大红大紫了,多的是这样的粉丝。」许百惠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题一转,「她提了《逐星》,我忘记跟你说了,《逐星》定档这个月24号,正好在你拍《天窗》的时候。 「《天窗》这一期首次採用直播方式拍摄——到时候我们会把《逐星》和《天窗》一起预热和宣传,你在综艺里记得提一嘴——别太刻意。」 第14页 她这话的信息量实在巨大,殷恪声音很低:「《逐星》要播了?」 当年他和谢行之闹掰,对方非但卡他的资源,还要左右他的待播剧,一时间很多剧连配角都不敢用他。 《逐星》就是受害者之一。 殷恪从来没想过,林逐星能有窥见天光的那一天。 葡萄糖溶液见了底,许百惠找护士来给殷恪拔针,语气颇有点小傲娇:「《逐星》那点事不算大事,请几顿饭就解决了。」 她说得,殷恪却知道,断断没有那么容易,不然当年整个剧组也不会僵持了一年,最后选择了放弃播出。 「谢谢百惠姐。」拔针的地方溢出了一点血,护士小姐姐利落地收好药瓶和针头离开了。 「谢什么啊,剧是你自己拍的,没有代表作接不到新剧和代言,不然我也不会费心去把这么久的剧抬上来。」许百惠站起来,视线放在了殷恪的身上, 「别想那么多,《天窗》的知名度很可以,你这几天把往期的看一看,等拍完《逢春》,马上就得拍。」 殷恪应了一声,钟点工阿姨的电话却播了进来。 阿姨一般不给他打电话,每天就中午或者下午去帮他打扫卫生和餵猫。 殷恪心里头一紧,不详的预感生起,他接听了电话。 「殷老师,咕叽不见了。」终点工阿姨的声音很着急,「我上午给咕叽添粮的时候以为咕叽在哪里睡觉呢,下午想起了东西落在你家了,回来之后发现咕叽一点粮都没动。 「我以为它生病了,却怎么都没找到它。」 咕叽是他那只很懒的布偶猫。 平日动弹都不动弹,怎么会丢了? 殷恪一着急,胃又剧烈地疼了起来。 第08章 丢猫 谢云初刚从医院出来,外面就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走之前他给朱助理髮了消息,一出医院的大门,熟悉的大suv停在门口,朱助理摇下窗户,遥遥地往他这里看。 「您和苏先生相处如何,苏先生去医院了吗?」 啊……谢云初沉默了一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着来医院,脸上挂着无言的微笑,心里默默想:朱助理,你个人机。 「相处得挺好。」根本没说话,谢云初拉开车门往后一坐,继续回答朱助理的第二个问题,「苏先生身体康健,暂时不需要去医院。」 虽然他一直觉得苏梨白该治一治脑子。 朱助理像是听不出他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十分给面子地继续说:「那就好,小谢总,我们还要回剧组吗?」 谢云初往车后座一摊,凹了个极为舒服的姿势,淡定地盯着窗外的小雨:「回去干嘛?我又不拍戏。」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朱助理没再回话,默默扶着方向盘,朝着谢宅的方向驶去。 二院和谢宅其实距离挺远的,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谢云初才到了家。 雨势渐大,紧接着暴雨突然倾盆。 一声悽惨而有穿透力的猫叫自门口传来,谢云初一激灵,飞快地打开车门往下走。 猫叫声渐渐弱了,他疑心自己听错了,视线落到了驾驶位的朱助理身上:「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问也是白问。 朱助理只能听到给她发工资的人说话。 她果不其然地摇摇头。 豆大的雨点哗啦落下一片,就这么一会功夫,谢云初已经从头到尾湿透了。 他连忙撑开手里的伞,往头上一大,微弱的猫叫声愈发清晰,夹杂着雨声。 谢行之讨厌猫,谢云初三年前偷偷带回家一只瘸腿的布偶幼崽,被谢行之扔了,为此谢云初整整三个月没和谢行之说话。 有叫声就好找,谢云初循着声音往前走,不一会,就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一只蜷缩着的小猫。 说是小猫也不太像。 它浑身湿透,长毛紧贴着身体,在风雨中瑟瑟发抖。 却能明显地看到它毛髮之下,比正常猫咪胖了至少半圈的身体。 这是谁家的太子爷熘出去找不回家了。 谢云初放下伞,也不嫌弃猫脏,蹲下身子把猫抱了起来。 猫无疑是受了惊吓,惊惶地扑腾了两下,一双宝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狼狈的人类,可能是估出了这人类没什么恶意,非常心大的在谢云初怀里眯上了眼睛。 还挺沉。 猫殿下或许是听到了人类的心声,十分抗议地尖叫了一声,不等进门就从谢云初怀里扑腾了下去。恰好玄关处不知道谁送礼送了一套翡翠,被猫咪前爪一带,整个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七零八落一片片。 灰头土脸的人类带着猫,一齐把玄关弄得一片泥泞。 管家刘妈听到动静,匆忙从厨房赶了出来,看到门口这一地狼藉和淋得湿透的小少爷,「啊」了一声,捂住胸口就要晕厥。 不过她隔三差五就要晕厥,谢云初暂时不很担心。 刘妈短暂的晕厥甦醒之后,朝着玄关处嘆了半口悠长的气,迈着慢且密的碎步走上前来,从头到尾检查了一下谢云初。 确保自家的小少爷没受伤,她才把剩下半口气嘆了出来:「哎唷,怎么弄成这样,这是哪里来的猫啊。 「这种猫不好的,身上或许有病毒啦。」 谢云初对这一套流程习以为常,他淡定地等着刘妈把话说完,这才说出自己的需求:「刘妈,你去帮我开一下暖气和热水,我洗个澡。」 第15页 刘妈温厚地笑着点头,去给谢云初放洗澡水去了。 猫殿下不知道这群人类在密谋什么,冷酷地站在角落,阴森森地瞪着谢云初。 「这是给惯成了什么样。」谢云初蹲下身,抱起布偶猫,认命地往浴室走。 好一番折腾过后,布偶猫总算干净了,刘妈不喜欢猫猫狗狗,谢云初顾不上给自己清理,飞快地打开空调调成制热,用吹风机把猫的毛髮吹干。 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潮湿感,谢云初检查了一下窗户,确认都关好了,接着动作很轻地带上门,熘去浴室洗澡去了。 谢云初洗自己可比洗猫敷衍多了,他打开花洒,随便沖了个澡,穿上浴袍往浴室门口走。 刚打开门,布偶猫尖锐的叫声从卧室床上传来,它「嗷」一声,见没人理它,开始自猫自语地「咕叽」起来。 好吵。 比他的小猫吵多了。 谢云初揉揉眉心,疑心布偶是饿了,他光顾着捡猫,猫粮猫砂都还没买,谢宅比较偏,出入门禁又严格,一般的宠物店并没有配送的闲心雅致。 朱助理早就回去了,谢云初看看外面的天,任劳任怨地摸出车钥匙,往外走去。自己捡的猫,哭着也要供着。 就是不知猫的主人在哪,一定会很担心它吧。 猫的主人此刻胃疼得要命,临时找医生开了胃药吃了两片才缓过来。 他潦草地捂着胃。 那布偶是他三年前搁家门口捡的,从小脾气就差,日常炸毛,脾性懒到不把粮送到少爷肉眼可见的地方,连找吃的都不愿意找。 不知是疼的还是怎么的,殷恪秀长的眉毛狠狠皱起来,嘴唇发起抖来。 猫丢了不知道多久,此时再着急也无济于事。他渐渐平静下来,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 「百惠姐,你先忙吧,我让小陈送我回家。」殷恪道,语气正常还带着点轻松,「我的猫丢了,我得去找物业调个监控。」 「咕叽丢了?」许百惠愣了一下,殷恪一直很疼那只猫,他嘴上不说,周围的人也都有目共睹。 殷恪混得最差的一个月,挣了847块钱,他花了三百块给咕叽买了猫粮和猫砂。 许百惠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殷恪摁亮手机打算给物业打电话。 小陈很小声地提醒他:「小殷老师,你手机拿反了。」 殷恪:「……」 他神色如常地放下手机站起来,朝着小陈笑了一下。 其实笑得挺勉强的。 小陈日常被他蛊,不过几天已经差不多免疫了,她撇撇嘴,扬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我去开车。」 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小陈知道殷恪着急,回去的路上把车开得飞快,雨刮器上下疯狂地运作着。 也算是运气好,一路绿灯,很快就回到了殷恪的住处。 监控显示上午九点多,一团雪白的毛球从次卧的窗户翻了下去,三两下就熘没影了。殷恪弯下腰想要放大监控,那团毛球却迟迟找不见身影。 乖儿子。 殷恪的牙痒了痒,饶是再好的脾气也有些生气了。 他出门不过一个多小时,咕叽就熘了。 次卧咕叽从来不进去,殷恪偶尔会开窗通通风,谁知道今天这祖宗心情好,居然愿意临幸毫无人气的次卧! 殷恪甚至想不通它怎么打开的门。 他没再在监控上浪费时间,大雨沖刷过后,猫流窜的痕迹早就被雨水抹去,现在外面大雨滂沱,找猫自然是不现实的。 小区的植被郁郁葱葱,雨打枝桠,压弯了几枝新芽。 「小殷老师,您别着急,我到时候去印几份寻猫启事,在周围贴一贴。下大雨了,猫跑不远的,说不定谁就看到了。」 殷恪一阵沉默,站在房间内往外看,声音微微发哑:「好,谢谢。」 雨势渐歇,桃花残损地缀在枝头,洋洋洒洒落了一地花瓣。 下午剧组还有拍摄,殷恪不能自己去找猫,小陈自告奋勇地去帮他找,殷恪没抱多大希望,不想拂了小助理的意,让她没找到就赶快回剧组。 过了今天上午难度最大的那一场,其他的戏份都很简单,空余时间,殷恪点开了手机上的共享监控。 咕叽是只懒猫,最不喜动弹,家里的宠物监控一般没什么用,殷恪很少去看,如今猫丢了,心里头不太是滋味,反而打开了监控。 不看不知道,一看这阵「不是滋味」就不知道跑到那个角落生闷气去了。 画面中的猫娴熟地跃起,两只前爪挂在门把手上,后爪因为悬空没有着力点,在空中意思一样地动弹了几下。 一次不行,猫咪「嗷呜」一声后仰,爪子瞬间松开了来,即将坠地的瞬间,它灵活地做了一个优雅的后空翻,四脚朝地,稳住了身形。 这猫平时看着懒,在不让人省心这件事上可谓一点都不懒,来来回回努力了足足有十五遍,终于打开了次卧的门。 这是一只三岁的猫能干出来的混蛋事? 殷恪默默想,如果让他找回这懒东西,他一定给所有窗户都上一套防盗窗。 能找到它就好了。 猫丢了三天。防盗窗都安好了,猫还没找到。 * 谢云初差点给这「熊」猫逼疯了。 这猫不知道是在新环境下太激动,还是单纯闹腾,晚上让它睡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第16页 谢云初有次试图在白天把这猫薅醒,正正它的作息,却差点惨遭祖宗一爪子。还好他和猫打交道打得多,反应极快,不然肯定要见血。 而且这猫智商不是一般的高,它能知道谁喜欢它谁不喜欢它。 就比如说,刘妈的房间和刘妈常出没的地方,这猫绝不会多待一下——也因此,谢二爷的房间成了太子猫的专属领地,日日巡查上窜下跳,活泼得把谢云初的精气吸食了干净。 谢云初那日正萎靡地瘫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闹累了的猫,谢行之就给他带来了一个更让他萎靡的消息。 「我记得你大学是学编导的,给你在《华妆》找了份活干,明天《华妆》试镜,你记得去。」 啊,这么突然? 第09章 试镜 第二天,谢云初才知道,谢行之的所谓「活」,是当《华妆》的副导演。 《华妆》的导演是业内赫赫有名的陈俊坤前辈,手下有四五个副导演,对带资进组的公子哥没有任何抗议,热情地迎接着《华妆》剧组最大的财神爷。 并且给他安排了一个c位。 谢云初一个混日子的富二代,坐什么c位,自个抱着猫缩在了角落。 哦,刘妈今天请假,生怕这无法无天的傻猫给谢宅带来什么不可避免的伤害,央求谢二爷千万把猫咪带走。 谢云初拒绝不得,只好忐忑地抱着猫来到了《华妆》试镜的地方。 还好陈俊坤导演并不嫌弃他带着猫,随口说了句这猫真胖就忙去了。 猫立着耳朵「嗷呜」一声,尾巴毛都炸了。 谢云初:「……」 少年将军的戏份差不多快要收尾了,殷恪这几天忙着拍摄和找猫,险些把《华妆》的试镜错过了,今早一醒来才想起这一茬,几乎是卡着点进到了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座位不多,大部分的人都得站着等通知,陈导这人不喜欢用咖位大的明星,现场甚至没几个殷恪认识的人。 他安静地站在角落,陆陆续续的人进去又出来。 一般试镜当时是不会通知结果的,但从一众演员的表情中,大概也能看出个一二。 男三号毕竟是个重要角色,试镜排在很前面,不过一个小时,就有工作人员出来喊他的名字了。 殷恪把手里的剧本递给小陈,跟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声短促熟悉的猫叫就吸引了殷恪的注意。 他克制住自己没转头,表情微微变了。 屋内的氛围凝重到可怕,陈导皱着眉,压抑着胸口出直直往外冒的火气,拍了拍身侧副导演的肩膀:「小车,最近年轻演员不够努力啊。」 陈导是业内人尽皆知的好脾气,很少发火,哪怕小演员ng十几条,也只是平易近人地指出他的不足。 众人不太敢说话,恰巧殷恪进门,一双双忐忑的视线便都落到了殷恪身上。 殷恪站在门口,承担着一众视线,脸上淡定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下去。 终于,被叫「小车」的副导演顶着压力出声:「你就是殷恪吧。」 方才谢行之给谢云初发信息,谢云初正低头回,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想起了自己之前把男三号许给了人家。 朱助理动作快,早就告知了陈导,让他招人的时候放放水。 怀里的猫间歇叫上三两声,本来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还不行,非要跑出来整个洋相。 谢二爷金贵的头和猫的动向同频共振了起来。 具体表现为—— 谢云初抬头的瞬间,猫咪一跃而起,不过转瞬之间,扑到了殷恪身上。 殷恪身体很好,架不住猫咪勐然一扑,后退了一步才止住动作。 他一低头,咕叽拿着一双漂亮的猫眼睛顶着他看,阴森森的。 好像在怪铲屎官为什么不找它。 殷恪面色一滞,藏在袖子里的小臂微微发了抖。他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猫丢了几天,除了一直在找,没表现出多少外溢的着急。 此时,连续几天抑制的脾气突然冒了出来,他大脑一阵眩晕,心口堵得要命。 他下意识看向猫跑过来的方向,正好和谢云初那双含着迷茫无措的杏眼对在了一起。 一时间没人说话。 谢云初看样子并不知道猫是殷恪的,反应过来以后飞快地跑上前来,抱回咕叽,低头小声训斥:「你怎么回事?」 咕叽脾气大,不受他管束,在谢云初的怀里用力扑腾。 谢二爷一边抱着猫,一边狼狈地朝着四座道歉,慌里慌张地缩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殷恪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顺走了自己失而復得的猫,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更憋屈了。 一点闹剧结束,陈导开始正眼看殷恪。 他最是不喜欢资源咖,同意让殷恪来试镜也不过是卖谢家一个面子,心里头还是不大情愿的。 可一见到眼前的青年,陈导已是有了七分满意。 青年眉眼精緻,头髮蓄到了肩膀,柔软漂亮。浅褐色的眼睛内敛温和,却盖不住周身萦绕着的冷冽气质。 这样的美人胚子天生不好接戏,但接到适合自己的,对剧和人都会有不小的增益。 而且他的长相併不符合当前圈内主流的白幼瘦审美,有一种独属于自己的,特殊的风格。 抛开演技不谈,他非常适合《华妆》男三号的角色。 第17页 「说说你对林玉蝉这个人设的理解。」谢二爷都发话了,这次的试镜自然不能太过为难,对方的演技根本不重要。 陈导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问一些可操作性强的主观题。 殷恪调整好状态,他并不知道角色分配背后的龌龊和黑幕,虽疑心为何试镜不是以演绎的方式考察,还是没有问出口来。 「我觉得林玉蝉的人生主要可以分为三个阶段。」殷恪话少,谈到角色的时候却截然不同,语速适宜流畅,「第一个阶段是他的少年时期。」 作为大燕的皇长子,他备受宠爱,姝色倾城,却又生性纯良。 一般来说,这种性格是不能长久的,果不其然,待他十五岁之后,大昭的十万军马踏破了燕国的城墙,小皇子烂漫的少年时期从此结束了。 他在宫人的保护下离开,看着皇宫尸山血海,那颗纯良的心开始变化。 「第二个阶段,是他国破家亡以后。」 杀了很多人之后,他遇上了一个与年少的自己同样生性纯良的女孩。 再后来,他发现那个女孩是大昭的皇女,他灭族仇人的血脉。 …… 「最后的阶段,是他的隐居生活。」 他无法消解与女主的血海深仇,又得女主保证,此后天下安乐,不会有战火连绵。于是他天涯浪迹,再无踪迹。 陈导被这青年背剧情的认真态度逗乐了,和蔼地笑了一声:「这是剧本,可不是你对林玉蝉的理解。」 殷恪话还没说完被打断,并不恼,待陈导说完以后,才慢慢地说完自己未竟的话。 「所有人都说,林玉蝉是感情生事,为了心上人放弃了灭族之仇。可我不这么觉得。 「一来他在女主身上看到了年少时自己的影子,不愿再造就一个林玉蝉, 「二来女主一统天下,承诺的所谓,『天下安乐,不会有战火连绵』对他来说太重了,那是他烂漫无忧的少年时期最大的愿望,他愿意相信女主。」 殷恪柔和地笑了一下,看向陈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甚至觉得,把他对女主的爱情线改成友情线或是亲情线,反而是对这个角色的最好诠释。」 许是一开始没抱什么希望,加上前面的试镜演员表现的实在太差,陈导满意极了,眼里的赞赏几乎收不住:「可惜我们要尊重原着,不然我真的同意你的想法。」 殷恪一直因为接的戏少,表现的机会少,才有闲工夫钻研剧本,刚才也只是随口提议,此刻得到了肯定,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陈导笑。 一心想着他的猫。 陈导觉着这小辈不骄不躁,实在是年轻一辈的魁首。 要是殷恪知道他怎么想的,不知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咕叽窝在谢云初怀里,可能是听到了自家铲屎官被夸,懒懒地喵呜了一声,然后合上眼睡了。 真是心大,白养它这么多年。 殷恪心说。 谈完了角色,殷恪没再有留下的理由,看了一眼谢云初怀里的猫,往门外走去。 一套流程下来莫名被看了好几眼的谢云初:「……」 他撸了一把猫咪的后颈,颇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殷恪的背影,咂摸出几分怪异来。 这人既不要他的资源,又要偷看他,真是矛盾极了。 谢二爷和咕叽一样心大,很快,就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华妆》的试镜彻底完成。 谢二爷在地下车库被一个长相姣好的青年人拦住了。 有点眼熟。 不确定,再看看。 殷恪毫不客气地从他的怀里抱过猫,以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熟稔态度。 他冷淡地垂眸看了自家主子一会,扒开猫咪的右后腿关节处,看到了那道已经泛着粉的伤疤。 确认了身份之后,殷恪抬头看向已经愣了的谢云初,刚要开口,对方就顶着一头呆毛,傻傻地开口:「你也喜欢猫吗?」 殷恪:「……」 他沉默了一下,直截了当:「这是我的猫,从家里偷跑出去了。」 谢云初一团浆煳的脑子清醒了,愤怒地抢回猫:「你养猫不封窗吗!」 他这思路出乎意料,殷恪一开始竟没接上话。他向来寡情少绪的眼睛里划过了意外的色彩,唇角扯了扯。 不过这确实是他的疏忽。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猫会开门。」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平铺直叙,「它开完门,从窗户里跑了出去。」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放心,我已经安了防盗窗。」 谢云初终于反应过来了正事,盯着殷恪狐疑地看:「你怎么证明这是我的猫。」 他说得太急,话都说反了,自己意识到的时候,羞得耳朵抖了一下。 和殷恪第一次见他几乎是千差万别。 那会他是谢二爷,花天酒地,风流潇洒,而这时,他好像褪下了逢迎的壳子,露出内里那个单纯澄澈的谢云初来。 殷恪被他逗得情绪放松了,恰巧手机里还存着猫主子十开房门而不得的视频,直接拿给谢云初看了。 「真是你的猫?」谢云初不情愿地看完,垂死挣扎,整双眼睛都在盯着殷恪怀里雪白的毛团。 殷恪被他看的一阵心软,头一次感觉哭笑不得:「我给你个地址吧,什么时候你想看它随时过来。」 毕竟人家救了他的猫,此刻夺人所爱,总是不道德的。 第18页 谢云初沉下去的眼睛兀得一亮:「真的!」 他好像很容易被满足,给他一个不真不假的承诺,都能开心起来。 殷恪眉眼一弯:「当然。」 谢云初麻熘地拿出手机,扫了殷恪的好友。 殷恪的头像是猫,雪白慵懒的一团,窝在沙发里,落地窗投来的阳光,给毛团的白毛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勾边。 「我可以问一下。」谢云初眉眼放软,手试探又小心的抚摸着白猫的毛,修剪的整齐的指甲圆润可爱,笑得灿烂,「它叫什么名字吗?」 这名字是因为咕叽来的时候还小,饿了只会「咕叽」,殷恪乱叫的,叫了这么多年一直很顺口,此刻不知为何难以启齿了起来。 「你没有给它起名字吗?」殷恪反问。 「它被你养的很好。」谢云初小声说,「我迟早要把它送还给主人的,怎么能给它起名字呢? 「只是我实在没料到,咕叽的主人是你。」 殷恪这么冷的性格,和跳脱烦人的猫,画风实在不太和谐。 「你不会嫌弃它吵吗?」谢云初眼睛亮着,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什么,「你什么时候嫌它烦了,能不能借给我养两天。」 殷恪:「它平时在家都不怎么动弹,为什么会吵。」 谢云初人又傻了。 见他这么执着,殷恪实在受不住,他把猫递给谢云初,能知道猫的下落已是放心:「如果你方便的话,恰好我要去拍综艺,你可以替我养几天吗,也不长。」 他本来想说三天,想了想,又改口了:「一周左右吧。」 谢云初生怕他反悔,一把搂住猫:「真的?」 猫咪打了个喷嚏,殷恪含笑点头,这种高兴他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找到了猫。 主人面前高贵冷艷的布偶猫懒懒地抬了一下前爪,漠视着卑微的人类争抢殿下的抚养权,偷偷抓破了谢云初的毛衣袖口。 第10章 预热 殷恪《逢春》拍的差不多了,得了几天的闲暇,把《天窗》的前几期看了一遍。 这综艺如果用四个字评价,简直是「无聊透顶」。 他支着ipad,眼皮稍微耷拉,习惯性地往怀里一摸,却摸了个空,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把咕叽借给谢云初了。 殷恪扯了扯嘴角,表情不太友善,他真是给自个添堵,没事借什么猫。 《天窗》看的宣传是以一档普通的居家生活类综艺为锚点——无非是几个人聚在一个嘉宾的房子里做饭聊天,玩玩游戏,或者是谈谈人生理想。 然导演匠心独具,非要把生活类综艺爆改成了狗血大杂烩。 第一期还算正常,导演只是意外请到了两对早就不再营业的绯闻情侣。 由于上节目之前并没有公布嘉宾名单,四个人猝不及防,那几天甚至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这恰巧给了闻风而动的cp粉们一个嗑cp的机会,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在网友们显微镜一般的探查之下,意外发现两对绯闻情侣竟然真的谈过恋爱,并且分手了! 这件事快速上了热搜,有骂导演蹭热度没有底线的,有骂明星偷偷恋爱还要假装保持距离的。 一时间整个微博吵成一团,也给节目组带来了极大的收益。 至于到底是不是意外,不得而知。 第一期的甜头让导演自以为抓住了风口,在以后的几期里疯狂掺杂狗血,有一期甚至邀请了两位同性恋情侣。 这两位同性恋曾因饰演双男主电视剧爆火,而今热度下降,在节目上遇见对方之后竟然开始明目张胆的卖腐。 热度一时间回春,还上了好几次微博,在同人网站上的二创也有起死回生之意。 此后导演不再拘束,变本加厉,以至于明星们纷纷意识到了节目的恐怖之处,最后除了愿意黑红的人,鲜少有明星去这个节目了。 无他,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没人能保证自己是完全干净的。 看完这个节目所有的内容和几个热度很高的词条,殷恪窝进沙发里,陷入了沉思。 许百惠怎么会给他接这个节目? 他这么想了,自然也就问了。 「没事啊。」许百惠淡定的声音从听筒处传出来,她周围很吵,不知道在干什么。 经纪人很随意又笃定道:「这导演脑子不好使,不会抓热点,到现在只凑过真情侣,我觉得就你……」 许百惠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考虑了半分钟,她的声音带上了笑:「你平时连社交都不社交,应该没机会谈恋爱吧。」 「……」殷恪划着名ipad的屏幕,面无表情地咬了咬后槽牙。 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他冷笑了一声,头一回说话这么不客气:「挂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话。 挂完电话,沈蕴川刚巧给他发信息,问聚餐他去不去。殷恪回了个:「时间地点。」 通讯录的地方显示出一个红点,殷恪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加过好友,随意点开,就看到了一个幼猫头像。 猫咪很虚弱,看样子是只布偶,脸上的猫灰扑扑的,眼里是温驯的暗光。 来人的验证信息是「谢云初」。 殷恪总算想起了这一茬,点了同意,他没特地备註,因此谢云初只单单一个英文单词,落在他的聊天框里。 第19页 initial,开始的,最初的。 刚同意好友,对方就唰唰拍了几张照片。倒像是专门守着手机,等他通过一样。 initial:[图片][图片][图片] initial:我给它买的进口猫粮到了,你看,还有我那天买的猫爬架! 不就是养两天猫,至于吗? 殷恪随手点开图片,谢云初可能加了个滤镜,里头的光线柔和又自然。 猫低着头吃着猫粮,能隐约看到一个人的剪影。 立在镜头之外。 安静无言。 那猫粮牌子殷恪知道,m国一牌子,一包五斤就要大几百块钱。 殷恪之前给咕叽买过,很遗憾,这太子爷吃不惯异国他乡的高端粮,高贵冷艷地睥睨了一下铲屎官就自个睡觉去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 殷恪怀疑谢云初在跟他炫耀。 y:别给它养太好,回来之后我养不起了。 猫这种动物,一但享受过优越的生活,就回不去了。 initial:没事啊!我可以经常去给它带好吃的! 殷恪皱眉,拿ipad的手指紧了紧,总觉得不太对劲。 一个让无数人追捧着溺爱着长大的富二代,为什么会对一只普通的布偶猫那么上心? 咕叽又不是很讨喜的性格。 他垂眸打字,眼里看不出情绪。 y:这就不用了。 谢云初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很久没有回覆,殷恪退出了微信,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了。 经纪公司已经开始预热《天窗》和《逐星》。 殷恪没想通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东西怎么放在一起预热,直到打开微博,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公司公关的摸鱼程度。 这次公司下了血本,给殷恪货真价实地安排了一个正面热搜。 #殷恪《逐星》# 点进这个让人毫无探索欲望的标题,是一张林逐星做饭的剧照和上一期《天窗》的厨房。 殷恪:「……」 第11章 鸿门宴 虽然是买的热搜,但意外的评论区还挺热闹。 由于先前和苏梨白牵扯上的那个热搜,不少网友知道了殷恪。 此次这热搜如此拙劣生硬,很显然动用了钞能力,网友们也乐于围观热闹,纷纷点了进来。 【成王败寇:《逐星》?《逐星》为什么要播呜呜,我的白月光啊!】 [回復]【捡一颗星:谁知道呢,都压了几年了,当初说好了要找合适的人演,妈的所谓合适就是找一个废物新人】 这是《逐星》的书粉。 【不磕cp就发疯:什么啊……这小明星想火想疯了吧,居然去参加《天窗》】 【天窗剧组亖光了谢谢:《天窗》有多噁心他能不知道吗,想炒作罢了】 这是厌恶天窗的路人。 【赴草野:上次苏梨白那个热搜就关注到了酒酒,他真的值得!】 【予尔一壶酒:上次在医院遇到酒酒,他还给我签名来着!】 这是为数不多的,殷恪的粉丝。 沈蕴川给他发消息,对方回了一句就搞消失,索性直接给殷恪打了电话。 殷恪翻看着评论和词条,看了一会才幽幽接起了沈蕴川的电话。 他的嗓音薄而冷冽,像初春半融的雪:「什么事。」 听起来心情倒很不错。 沈蕴川问他:「今晚同学聚会,八点,临江仙,你来吗。」 殷恪今晚没什么事,天窗的综艺也差不多看完了,接下来有好几天的假期,于是道:「行。」 沈蕴川此人惯会蹬鼻子上脸,他和殷恪大学同宿四年,早就把这人的脾性摸了个透顶,十分不着调地说起了当年的旧事:「你记不记得当时追了你一年的那个夏驰,他爸死了,他自个继承了公司,现在身价上亿了都。」 「……」 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回忆。殷恪揉了揉太阳穴,眼皮一跳,有几分不太美好的预感。 「今晚他也来。」 果不其然,刚起来预感,沈蕴川就证实了他的想法。 殷恪沉默一阵,想要反悔。 沈蕴川抢在他前面道:「别怂啊酒酒!」 当初是当初。 殷恪童年和少年时期,哪怕说到了大学,都有些缺乏管教,脾气不算好,说话又直,总得罪了许多人。 夏驰是唯一一个怎么赶怎么骂都不走的人。 这不是好话。 夏驰不是好人。 沈蕴川不知道里面的弯绕,全当殷恪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夏驰,语速飞快:「哎呀,慌什么,人家说不定已经把你忘了。」 殷恪垂下眼,遮住了眼里几乎藏不住的冷意:「嗯好。」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如果一直逃避的话,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很快就到了晚上。 殷恪在房间里看了一下午综艺,没把同学聚会当成多重要的事。 平日猫主子隔三差五要吃粮和罐头,并不给殷恪多少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机会。现在咕叽不在了,没有事情影响他,也给了他专注做某一件事的机会。 也因此,等他关闭播放平台,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分。 临江仙离殷恪家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此时收拾完再去基本上是来不及了。 殷恪拿起车钥匙,一路飙到了临江仙。 临江仙是个高档的ktv娱乐会所,入眼的大厅一片金碧辉煌,华美精緻的顶灯高挂在天花板上,明亮如昼。 第20页 殷恪除了应酬以外,已经四年多没来过这种地方了。 浮躁,明艷,分不清白天黑夜。 沈蕴川已经打电话在催他。 殷恪扫了一眼,没犹豫地挂了电话,点开了和沈蕴川的聊天框。 [a0511] 五楼。 电梯内铺着柔软华丽的地毯,古老规整的纹路上刻,隐约能看见一张张□□沉醉的人脸。 什么恶趣味。 殷恪皱眉,松懒的表情露出了一点不屑和冷漠。 包间的隔音不好,刚到包间门口,一阵阵调笑声就穿进人耳,几乎是不堪人听。 声音最大的是那个折磨了他一年的人。那人的笑声一如既往,丑陋又难听,让人噁心。 「等殷恪进来,老子灌死他!」 听到他的声音,殷恪下意识就开始反胃,他的手短暂地撑住一侧的墙壁,手臂处露出了一小片薄而紧实的肌肉。 沈蕴川那边可能是等不及,他的电话再度响起,这次殷恪没挂断。 他推开门,站在门口,长睫鸦羽一般,逆着灯光在他的眼睑撒下一片灰暗。 那双漂亮到能让人一见钟情的褐色眼睛里,带着和当年一样的嘲弄和冷意。 「怎么,鸿门宴啊。」 青年的声音带着毫不藏匿的冷,清透如一览无余的玻璃。 第12章 夏驰 沈蕴川愕然抬头,看见门口疏离冷淡的青年,表情微微变了。 攥着手机的手指分明变白,他向来温和纯粹的眼里也带上了凝重和厌恶。 方才他给殷恪打电话,是想让对方走的,可是他一直没接。 见殷恪如此嚣张,坐在主位的青年眼里的玩味露骨,食指弯曲着敲了敲桌上玻璃杯的杯壁,颇有几分挑逗暗示的意味:「怎么,来见我让你不高兴了吗,亲爱的。」 …… 殷恪并不喜欢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随手在茶几上捞了一只玻璃杯,往夏驰面前一递。 和上次空敬谢云初时的随意不一样,这次他的眼神是冷漠,平淡,甚至于锋利的。 他微弯了唇,眼里带上了挑衅一般的光:「当然不会不高兴。」 殷恪松了手,玻璃杯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四座皆惊。 一时间包间内安静一片,熟悉的陌生的脸庞纷纷染上不可置信和意外来。 一道尖锐的女声自夏驰身侧传来,激动又愤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夏总身价过亿,分分钟捏死你们这些小明星。」 还挺。 殷恪抬眸朝声音的源头看去,看到了一张从来没见过的脸。女人涂脂抹粉,原本漂亮的脸因为浮夸的表情扭曲起来,在灯光下惨白一片。 这场所谓的同学聚会,不过是夏驰为了满足私慾找的一个由头罢了。 「身价过亿啊。」殷恪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低头捞了一瓶酒剩了一半的酒。 他本想直接对瓶吹,又实在想起自己前几天胃疼的可怜样子,怕许百惠再度发飙,退而求其次地拿起了一个小杯,添了三分之一,很不在意地往夏驰面前一扬:「那敬你一杯?」 沈蕴川从来没见过他这般不着调的模样,坐在沙发上,人都傻了。 他本来还担心殷恪受欺负,这倒好,人家根本不怕暴发户。 夏驰当真以为殷恪是在好好敬他,神色软了软,多年的情分还是占据了大头,一股征服的快感涌入心头。 他探过身子,拿过殷恪方才放在桌子上的酒瓶,隔着很远朝他虚敬了一下,自己一仰头对瓶吹了。 不曾想,殷恪并没有选择喝酒,而是转了方向,施施然在沈蕴川身边坐下了。 他音色平稳,不带情绪:「夏总好酒量。」 夏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沉了下来,将酒瓶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把身侧的女人吓了一跳,小腿肚子都在发颤。 沈蕴川非常小声地「我草」了一下,扯了扯殷恪的衣袖,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真不怕得罪人啊。」 殷恪垂眸,看到沈蕴川悄悄地从衣袖里伸出来的大拇指,陷入了沉默。 他得罪的人,可不止这一个身价过亿的。 只不过前些日子他刚和公司解约,手底没什么资源,自然愿意陪着那些富豪公子玩乐。 更何况眼前这人,噁心了他一整年。 夏驰直接站起身来,他常年健身,手臂肌肉紧实,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简直是压迫感十足。 他从上往下死盯着殷恪,冷笑从鼻子里喷出来:「不愧是大明星,上了几次热搜,就看不清自己的斤两了。」 殷恪疑惑地看他,清透的眼珠呈了琥珀般的美感,语气是十足的不解:「这样啊,你挺了解我啊。」 夏驰被他怼得一哏,咬牙切齿道:「我今天还邀请了谢二爷过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等等,不会是谢云初吧…… 第13章 狐假虎威 殷恪的表情突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夏驰一愣。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抱着猫的青年缓步走进来。他利落的短髮微微过耳,神色玩味戏嚯。 显而易见是熟悉的人。 殷恪坐在沙发上,咕叽看到他,「喵呜」了一声,从谢云初的怀里跃下,熟练地越过茶几,把一片空玻璃杯蹬得七零八落,然后跃进了殷恪的怀里,满足地「咕叽」着。 第21页 猫雪白的头埋进青年的怀里,背对着面色兇狠的男人。 夏驰惊疑不定地看了殷恪怀里的猫,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谢云初。 沈蕴川小声地「我草」了一声,不同于刚才的担忧,而是添上了几分惊讶与意外,他随手撸了一把咕叽的后背,神情错乱又迷惑:「什么情况啊哥。」 殷恪内心毫无波澜,面上更是十分之淡定:「没什么啊,把咕叽借他养了两天。」 被无缘无故占了一把便宜的猫主子不干了,一爪子拍上沈蕴川的手背,弓起脖子「嗷」了一声。 还好爪子并不锋利,没见血,省了沈蕴川去医院的工夫。 夏驰家最近有来t市发展的想法,最重要的就是攀上谢家这高枝,今天来就是谈合同来的。 他本想给殷恪一个下马威,却不料这两人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殷恪甚至还抱着谢云初的猫! 夏驰心里怎么想的殷恪并不在意,也不知道,但他不介意借着谢二爷这只虎,恫吓一下夏驰这虎视眈眈的豺狼。 「谢二爷……」夏驰十分恭谨地站起身来,刻意不去提方才的事。 谢云初今天就是来凑数的,夏驰那边的方案改了十几遍,谢行之实在是被他缠的烦了,着谢云初来当个恶人。 他意外看到了殷恪也在场,却不动声色。 屋里的氛围诡异得很,谢云初不太想掺和,只是随口说:「看样子,各位这是在搞同学聚会?」 夏驰哪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以为谢二爷是看着朋友受欺负不满,连忙飞快地解释道:「是的是的,殷大明星贵人事多,我可是请了很多次才请来。」 殷大明星受了这无妄的黑锅,抱着猫的手紧了紧,朝着谢云初露出了一个随意的笑。 谢云初刚要说话,殷恪就指了指怀里的猫。 这只假借虎威的狐狸,居然还带了做诱饵用的猫。 谢云初平时不喜欢被威胁,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殷恪那副自然悠闲的样子,莫名其妙地心软了下来。 还挺可爱。 不对,绝对是因为猫,肯定是因为他想多养几天咕叽。 「嗯,」谢云初整顿了一下措辞,轻飘飘道,「其实请了再多次,忙与不忙,如果不愿意去,都是不会去的。」 夏驰的脸一黑,忍住了脾气。 谢云初这话,话里话外都是他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不要脸,实在说的不客气。 殷恪只是随手一逗,不曾想谢云初竟真的给他撑腰了,狐疑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咕叽,不太确定:「你这么有用?」 沈蕴川还在事外,脑子还没转过来,听到他这迟疑的话,好奇道:「关咕叽什么事?」 猫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头又埋进了主人的怀里。 怼了夏驰一番,谢二爷终于想起了正事,他凑到殷恪身边,淡定地坐下,极其自然地「接过」了猫,收穫了殷恪一个莫名奇妙的看傻逼一样的眼神,也不恼,开开心心地撸他的猫去了。 不对,这不是正事。 谢云初沉默了一下,杏眼看向夏驰,微微笑了。 殷恪再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初见时那副玩世不恭公子哥的气质。 纵然玩世不恭,谢二爷不说话,在座是没人敢说话的。但聪明人都能看出来,谢云初在等夏驰说话。 僵持了约莫有半分钟,夏驰终于从身侧拿过一封文件,恭恭敬敬递到了谢云初手里:「谢二爷,您看看合同。」 「我来得时候一直想知道,为什么签合同不在正规的场所签,而是来ktv。」谢云初撑着下巴,懒懒地扫视着合同的内容,夏驰在一侧憋屈但殷勤地帮他翻着页。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的。」谢云初淡淡道,爪子还搭在猫咪的头上,一边的袖扣开着。 「但是我这个人,签合同的时候从来不随便。」他微微后仰,后背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修长的指尖搭在合同的某一行,「我投资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夏驰被他问得一愣,连忙道:「夏氏盘下了城西那块地,有内部消息城西要建一所新的小学,我们可以……」 「谢氏一个娱乐公司,就因为你一句话,要进军房地产。」谢云初「嗤」了一声,不知为何对这个夏驰很没有好感,「况且签合同这么重要的事,夏总还是把你的人清空再和我谈吧。」 他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人都听见了。 「你……」夏驰语气不善,差点骂出声来,还好理智约束着他,让他憋屈地把话都咽了回去。 「二爷好帅。」沈蕴川捧了个彩,收穫了谢云初一个巨大的白眼。 「不用管我,各位该喝就喝。」 谢云初的目的明确,就是拒绝夏驰的投诚,如果能借殷恪当个由头,他也是乐见其成。 谢二爷这人不拘束,刚得罪完主家,便毫不犹豫地拿起了桌上最好的酒,给自己和沈蕴川都倒了满杯。 唯独略过了夹在中间的殷恪。 猫没了酒也喝不着的殷恪:「?」 他鲜少露出这么鲜活的表情,沉默地看了看谢云初怀里睡着的猫,又看了看谢云初,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沈蕴川记得上次这两人凑一块还很正常,此刻磁场古怪,他坐在一旁,突然有些坐立不安。 「我草」。 沈蕴川心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第22页 无缘无故被嗑cp的两人并不知道好友的内心戏,凑在一起,相处还挺自然。 只不过殷恪夹在中间,沈蕴川是不会给他喝酒了,另一位爷,也不像是会给他倒酒的样子。 见他实在盯着酒瓶看,谢云初不知从哪摸出一瓶果汁往他身前一放:「哝,喝这个。」 更奇怪了。 沈蕴川沉默着,他围观着,被迫一言不发。 他是男团出道,见证了不少圈内的龌龊事,此时看着这两位之间近乎抽象的互动,总觉得他俩不出什么事都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练就的第六感。 夏驰完全掺和不进来。 邀请谢云初之前,他多方打听到谢云初爱热闹,又意外在同学圈里吹了自己能请到t市首富的牛逼,这才借同学聚会把谢二爷请了过来。谁知道牛炸了,过火了。 他当年读书的时候就心高气傲,不然也不会因为殷恪的拒绝噁心了他整整一年。 夏驰的眼里盛上了阴戾,死死盯着殷恪喝饮料的身影,把所有的愤怒和失败都归咎到他的身上。 由于谢二爷在,大家多少都放不开,何况刚才又搞得很尴尬,不一会就三三两两告辞了。 谢云初见时候差不多了,淡定地抱着别人的猫,不打一声招唿地离开了。 夏驰就等着谢云初走呢。 他一走,夏驰立刻站起来,冰冷的眼神对上殷恪的,表情狰狞又恐怖。 「怎么了。」殷恪的果汁才喝了一半,他啜着饮料,随意地掀了掀眼皮,眼角泛起了嘲讽的笑,「自己做不好的事,总喜欢找别人的原因。」 沈蕴川捏紧了殷恪的胳膊,紧张防备地看向眼前的男人,生怕对方一个暴走,把他们揍一顿。 殷恪当年到底和夏驰有什么矛盾! 其实他俩之间算不上矛盾。 不过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遇上了喜欢的人,苦苦得不到回应,于是通过各种方式想让心上人从了自己。 他任性,张狂,令人噁心。 殷恪当年刚上大学,母亲还没走,为了治病家里欠了很多钱,他总会在这个馆子那个餐厅打打下手。 那时候他可聪明,东家西家干着,就知道了卖酒是最赚钱的事。 女孩子卖酒或许会遭欺负,男孩子却不然,虽然那时候国家同性可婚的政策已经通过,却很少有同性恋舞到明面上。 他也安逸地赚了一段时间的快钱。 却不想被夏驰发现了。 那会夏驰隔三差五地就要光顾他就职的会所,东砸西砸一片,还要逼着殷恪喝酒。 殷恪多傲气啊,自然不会喝,夏驰就想方设法纠缠他,甚至还跑去医院,和殷红叶说殷恪喜欢男人。 殷红叶思想并不封建,遇到自己儿子的事却不一样,乍一听还是被刺激到了,直接进了icu。 待了整整一天才被抢救回来。 自此以后,殷红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哪怕殷恪和她保证自己不会和男的在一起,也不行了。 不到来年开春,她就死了。 她明明都要死了,还有人逼她。 再然后,傲气的小孩再也傲不起来了——他太弱小了,承受不起自己的傲气带来的惨痛后果。 殷恪噁心死夏驰了。 回忆收稍,青年冰冷的眸子依旧带着嘲讽:「认清楚吧,夏驰,所有你想要的,你都得不到。」 然后不理会身后的人,直接拉着沈蕴川离开了包间。 正好撞上了门口徘徊的谢云初。 第14章 傻逼 谢云初站在门口,倚着墙,怀里抱着猫,正认真地往殷恪脸上看。 殷恪疑心自己脸上长了什么,摸了一下,却光洁一片。 白猫乖乖窝着,时不时发出「呜噜」的叫声。 「什么事啊,少爷。」殷恪刚怼完夏驰,情绪还没回来,伸手逗弄了一下自己的猫,懒洋洋道。 「也没什么事,怕你挨打。」谢云初被他欠了一下,极其自然地欠了回去。 紧接着,他擦过殷恪的肩,重新进了包间,目的明确地走向了沙发,从缝隙里捞出了一把钥匙。 谢二爷找到了自己的车钥匙,优哉地晃出来,朝殷恪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又补充了一句:「反正不关你事。」 哦,车钥匙落下来了。 殷恪几乎觉得这人有些冷幽默在身上了。 他安静地目送着谢云初的背影走远,心道谢云初这人实在也太过自来熟了。 翌日,天色很高。 入春已然深了,天已经不太凉,到了衬衫加薄外套就足够了的日子。 《天窗》的拍摄开始了。 小陈早早来接殷恪去拍摄,路途还挺远,开车开了得有一个小时才到。 这次听说拍摄地点是双金影后秦姝家。 秦老师从十二岁开始演戏,到如今已有十五年,资歷比同龄人都要深,年岁却不大,而且出道十五年没有任何绯闻。 最近貌似没有合适的剧本,殷恪没想到她竟然选择放下口碑,来到了《天窗》。 不知导演组花了多少钱。 到现场,秦姝早已化好妆,站在门口迎接着。她的长相不如流量小花的甜美,而带着凌厉和刻薄,仔细看来并不耐看,特别是最近几年,由于不停地赶通告,身体状态下滑,整个人更加瘦削了。 围在她身边的殷恪基本都认识,大概就是这期的嘉宾了。 第23页 看到殷恪走近,主持人带着得体的笑容走上前来,眉眼舒展开,语气和煦:「这就是小殷吧,我们小殷二战热搜,听说《逐星》是要播了?」 百惠姐说这期《天窗》採用现场直播的方法来提高热度,殷恪一时不知道这人是为难他还是真心替他宣传。 他不太适应地微笑,组织了一下语言。 「《逐星》确实要播了,」他面向摄像头,微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大家有兴趣的可以来看一看。」 好尴尬。 怎么会这么奇怪。 见他回答,主持人继续发力:「小殷不给我们宣传宣传看点?」 该宣传的剧方都宣传过了,不该宣传的,他在节目里说了,那叫剧透。 还好许百惠提前给殷恪发了词,他还算游刃有余。殷恪抿了抿唇,略加思考,道:「林逐星这辈子顺风顺水,唯一失败的地方,是在kpl的赛场,他曾以为自己是所谓的天才少年,前路一定是繁花锦簇。 「可他忘了,哪怕他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全h国都有十四万个和他一样的天才。更何况是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呢?」 「请大家做好林逐星失败的准备,他也将会迎来属于自己的大满贯。」 弹幕一片飞掠。 【我特别喜欢《逐星》这个ip,可惜了给殷恪演】 【我觉得他角色理解的还好啊,长得又好看】 【不是节目组把人家小明星逼成什么样了,耳朵都红了】 如果不是粉丝提到,估计谁都看不出来殷恪耳朵尖尖划过了一抹粉。 他纯粹是背词背的,加上天气稍燥。 殷恪应该是最后一个嘉宾,主持人还想聊天,却被导演一个眼神制止了。 至此,嘉宾齐聚一堂。 由于是四天的住宿和拍摄,殷恪带了一个二十二寸的行李箱,算不上大,但装春装足够用了。 谁知导演组尿性十足,介绍完全部嘉宾,居然要求大家打开行李箱。 殷恪垂下眸,安静地站在一侧,他来得晚,自然也就避开了风波。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小女孩,十六七岁,叫林霜,是个童星,两年前殷恪和她合作过。 小女孩的箱子很粉,经纪人可能是怕她拎着麻烦,只给她配备了一个二十寸左右的行李箱。 都来《天窗》了,她并不忸怩,落落大方地打开自己的箱子,展示给观众们看:「我带了衣服和玩偶。」 小姑娘的行李箱并没有什么看头,弹幕零星飘过几句,都是指名道姓要看谁的。 「好罢。」主持人笑道,「弹幕实在是太热情了,我们赶快看下一个嘉宾的吧!」 以往几期并没有这样的操作,殷恪不喜欢这种把自己的隐私摊开来的感觉。 他拉着行李箱杆的手紧了紧,周围是架好的摄像机,他不能露出一点抗拒。 嘉宾一共就四个人,两男两女,甚至还包括了秦姝。 比上期少一个。这也意味着,很快就要轮到他打开箱子了。 在他犹豫之时,门口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怎么不等我。」 可没人敢检查小三爷的箱子,可不得早点开始嘛。主持人腹诽一声,带着仪式化的笑容凑了上去。 沈蕴川。 他来凑什么热闹? 沈蕴川虽然单飞好几年,但是当年积攒下来的粉丝可是实打实的,顿时弹幕黑了一片。 【沈!蕴!川!麻麻爱你!】 【我靠,《天窗》这期下血本了,怎么这么牛】 【本来都不想看了,我老公我必看啊!】 沈蕴川摘下墨镜,往摄像头处扬起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笑容,然后走上前去,一把勾住殷恪的肩膀,随口道:「怎么还不进去。」 弹幕有三三两两的抗议——为什么殷恪和沈蕴川不用开行李,但导演组并不敢得罪沈蕴川,索性略过了后半程,开始了正式拍摄。 这综艺能让殷恪这个无聊的人给出无聊的评价,其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除了以所谓瓜为噱头,它可以说是整个香蕉tv最平淡的生活类综艺。 无趣的游戏,无趣的聊天,无趣的做饭,以及无趣的嘉宾。 寡淡的拍摄持续了一天,本来紧凑的弹幕稀疏了下来,最后甚至半天飘过三两条。 【好无聊……】【点进来的时候想过它无聊,没想到川川在它也这么无聊】 不光看客觉得无聊,演戏的人要无聊疯了。殷恪倒还好,沈蕴川本来就是跳脱的性格,被许百惠央着来的《天窗》。 这破综艺不但流程没意思,而且不知道犯什么神经,不允许嘉宾们玩手机。 而且可笑的是,嘉宾们基本都十指不沾阳春水,没了手机,秦姝家里又不可能备上菜谱,一群光鲜亮丽的人围着厨房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小林霜出面炒了两个素菜,随便煮了点米饭才有饭吃。 沈蕴川真的要疯了。 不同于沈蕴川的活泼,殷恪显得很冷静。 没意义又无聊的综艺是不配被观众们所关注的,此时弹幕和在线人数定然很少,导演组一定会想办法折腾他们,来提高在线人数和活跃度。 果不其然,导演们凑在一起,神色凝重,总导演甚至当众发了脾气。 沈蕴川好奇地想往前凑,被殷恪摁住了。 节目组怎么办那是节目组的事,他们掺和进去了,那就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第24页 入夜。 嘉宾们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入睡,谁都没料到导演组会在这个时候整么蛾子。 门被悄悄推开了一道缝,被窝里的青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他随意扯了扯唇,知道导演组这是又不做人了。 果不其然,主持人蹑手蹑脚地掀开了殷恪的被子,然后对上了一双清醒淡然的眼睛。 「啊」她被吓得尖叫了一声,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压低了声音,嗓音中竟然还带着埋怨,「您怎么是醒着的?」 殷恪真的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 继行李箱事件之后,导演组又擅自潜入了嘉宾们的卧室。 他提前做了准备,睡眠并不安稳,睡衣也整整齐齐穿在身上,得体整洁。 那其他嘉宾呢,乱糟糟的头髮,甚至万一有裸睡的习惯,意外中被摄像机拍全了睡姿,展示给所有的观众——甚至于所有的网友看,是不是太过分了。 谁都知道,外表和形象是明星们最重要的东西。 殷恪已然冷下了脸,并不管是否还在直播,语气中带着厌恶和不满:「这是我的隐私,请你们出去。」 按理说此时弹幕上应该已经刷起了殷恪耍大牌的字眼,可是不如导演组意的是,弹幕竟然意外地倒向了殷恪那边。 【本来就是,导演组为了热度真没下线】 【我真服了,本来对殷恪一点好感也没有,现在真有点喜欢他了】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 【妈的,导演组真是一群**】 主持人被殷恪怼的火气上来了,态度不再友好:「你来了我们节目,就是同意了拍摄,想要热度又不愿意配合,哪有这样的好事?」 什么玩意?得亏殷恪修养好,不然估计要直接骂出来。 与此同时,谢宅的某人修养没比得上殷大明星,抱着猫直接骂了出来:「什么东西?」 夜深人静,家里的用人基本都睡了,只有谢云初一个人被猫折腾得睡不着,蜷在沙发里点开了殷恪的综艺直播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开这个直播间。 第15章 唯粉 听到主持人的话,殷恪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从床上下来,站直身子,条纹睡衣穿在身上,整个人高挑帅气,引得弹幕一阵浮想联翩。 「行。」他弯了弯眼睛,配合地站在一旁,「拍什么,尽管拍吧。」 他白天已经对节目组非常无语,只是不愿意闹得太僵,如今对方不给面子,他这个十八线不入流的小明星自然也不会给好气。 主持人被他这副态度噎得不知道说什么,气势汹汹道:「既然你不愿意被拍,我们去其他嘉宾的房间里进行拍摄,打扰了。」 每一个拍摄都是一个曝光,殷恪需要曝光,却不稀罕以这种方式。 他语气很淡,并不受主持人的威胁,眉眼微弯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自便。」 在线的人本来很低,弹幕三三两两发的人并不多,如今殷恪不留面子地怼节目组,反倒炸出了不少熬夜的英雄好汉。 【好帅,他怎么这么帅】【啊啊啊好喜欢他,我要去预约一下《逐星》】 当然还有不少批判的弹幕。 【这么对节目组真的好吗?】【别人花钱请你来就是让你怼自己的吗?】 【怪不得被前辈讨厌呢,原来是既要又要】 这些弹幕很快就被网友怼闭了声。 《天窗》播出很多期,热度不断,却没人看得起节目组。 歷数往期,几乎没有几个替节目组说话的,如今这些人居然站在节目组那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殷恪的黑粉或者是节目组自己的水军反串的。 主持人带着一堆摄像师气沖沖走了,殷恪抱臂站在房间里,神情是冷漠和不屑。 怪不得来之前许百惠专门跟他说不要太惯着节目组,该刚的时候就刚,不要怕是在直播。 就节目组这些人,由着他们试探自己的底线,他得折寿十年。 殷恪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性子冷淡,但其实和他相处久了,就能知道他是个很松弛的人,一般人冒犯不到他。 就沈蕴川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富家少爷,都没惹殷恪生气过。 除了殷恪之外,其他嘉宾或是注意形象,或是不敢和节目组对沖,都闷声吃了这个亏,选择了被拍摄。 一晃到了第二天清早。 不过六点半,嘉宾们就被挨个叫醒,沈蕴川喜欢睡懒觉,没人敢叫他,于是四个嘉宾凑在一起,开始了第二天无聊的拍摄。 节目组这群大脑长在别人身上的导演,也不想想,哪个天才早上六点半爬起来去看直播。 六点半起来没什么事,肯定是要做早餐的,早餐的难度比正餐要轻松,煎蛋煮粥榨豆浆大家都是会的,特别是秦姝喜欢养生,屯了一堆枸杞海参,一股脑给他们都下了进去。 饭做完了,会做是一回事,能吃是一回事,好不好吃就是另一回事了。 殷恪就负责煎蛋,对其他人的行径一无所知,于是十分钟后,他盯着自己碗里带着海参枸杞的粥,陷入了沉默。 海参这东西没什么味道,和粥厮混在一起,两者比赛一样,像是非要争出谁更清淡。 至于秦小姐榨的豆浆,她可能是没把握好糖的用量,手一抖,实在齁甜。 第25页 来之前,殷恪觉得自己不是个挑食的人。 然而哪怕人心各异,在镜头底下,总要表现得其乐融融。 「这个粥是谁煮的啊,好新奇。」小林霜一边喝粥一边说,语气自然俏皮,十分惹人喜爱。 殷恪有点佩服她的才华。 他搅了搅碗里的粥,小心咬了一口海参,除了胶质感并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微微皱了眉头,咽了下去。 粥解决完了,就要解决豆浆了。 嘉宾们神态自如,沈蕴川姗姗来迟,拿起殷恪手边的豆浆往嘴里送,刚喝一口,就十分不给面子地喷了出来。 「殷恪,你把糖罐子倒里面了?」 餐桌上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微妙的尴尬意味。 沈蕴川四处看了看,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道:「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川川好可爱哈哈哈哈】【我记得这是秦姝煮的豆浆吧,怪不得大家都不敢说】 虽然早上没什么人起来,确实真有不少夜猫子还没睡,窝在被窝里笑得肚子疼。 殷恪无奈地笑了一声,道:「这是秦前辈煮的,煮给你喝就不错了。」 【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好有cp感!】【殷恪好宠啊】 【我怎么没看出来?】 谢云初昨晚忙着《华妆》的事,一晚上没睡,心头一动点进了节目,就发现弹幕在嗑cp。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开心,莫名其妙的。 手比脑子快,就已经把「我怎么没看出来」发出去了。 【前面的,你不会是川川的唯粉吧?】 【说不定是殷小恪的唯粉呢】 谢云初:「!」 怎么可能!他的手飞快地敲击着手机键盘,条件反射一般地反驳,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我只是不嗑cp而已】 弹幕很快滚动了起来。 【你不嗑cp会管我们嗑不嗑cp吗?】【哦哦那咋了,口嫌体正直不要看综艺】 谢云初:【看综艺是别人的自由吧】 【你都看天窗了姐妹】【不是为了你家哥哥谁看啊】 【承认吧,你就是个毒唯】 谢云初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个次,表情微微愣了一下,点开了搜索框。 百度百科告诉他了一长串定义。 『泛指只喜欢自家正主,拒绝自家正主的任何cp,在唯的同时兼具毒的行为』[注]。 谢云初放心了,他就说吧,自己不是毒唯。 弹幕却像是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说的毫不客气。 【你不是毒唯,你为什么要介意人家的cp】 是啊,他既然不是毒唯,为什么要介意殷恪炒cp呢。 谢家在娱乐圈颇有建树,这种宣传手段谢云初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他的手指微微蜷曲,表情不变,人窝在沙发里,又想起了第一次和殷恪见面的场景。 他真漂亮啊,哪怕后来两个人关系拉近了点,谢云初也总会被他那张精緻的,宛如女娲精雕细琢的脸所吸引。 他总是不自觉地关注他,想给他资源,担心他的身体,此时竟又盯上了他的综艺。 像粉丝对待偶像那样。 谢云初盯着自己刚刚发出去的弹幕,陷入了沉默,他堂堂谢家二少爷,不会真成了这个小明星的毒唯吧! 第16章 ? 听到殷恪说这是秦前辈煮的,沈蕴川才反应过来,他尴尬地坐了下来,悄悄瞟秦姝,见她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才放下心来,一气喝完了秦姝榨的豆浆。 早餐在大家的努力下总算是吃完了。 节目组可能自己也知道昨天的节目无聊,选择以做游戏的方式拉进嘉宾之间的距离。而且今天意外的,多了一个男主持人。 殷恪还以为他们要整什么新鲜的花样,直到剧组搬来了一个巨大的白板。 几乎是白板一落地的瞬间,殷恪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你画我猜。 老套综艺必有的节目,唯一的创新就是在别人家里进行你画我猜。 主持人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纷争,笑容热切地将手搭在殷恪的胳膊上:「快来,我们抽籤分组吧。」 殷恪避开了她的肢体接触,只默默点了点头。 主持人拿来了一个签盒。 五个人,怎么分组都不合适,自然就有一个人要被分出去。 殷恪手气向来不怎么样,果不其然就抽到了那个空签。 他对这个综艺节目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坐在一旁不受节目组折腾,反倒是乐见其成。 【怎么感觉殷恪被孤立了】【对啊……我还很期待他和川川一组呢……】 【节目组什么意思,不让我嗑cp】 【话说以节目组的尿性,我总感觉有一对真cp】【前面的,我也觉得川川和殷恪……】 得亏殷恪不知道弹幕的内容,不然估计要冷笑好几声。 沈蕴川那跳脱的性子,他可招架不住。 得了闲,不用和其他嘉宾一起显眼,殷恪乐得清闲,悠闲地坐在一边,欣赏综艺现场的鸡飞狗跳。 可惜这主持人有毛病,非不让他偷闲,热情地走上前来,语气毫无芥蒂:「你可以为大家举一下字牌吗?」 很想说不可以。 殷恪抬眼盯着女人看,似乎想看对方脸上带了几层面具。 他半分钟没说话,然后默不作声地拿过字牌,举了起来。 第26页 第一个词语是「沉默」。 画画的是沈蕴川。 好不容易活跃的弹幕一阵沉默,沈蕴川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眯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字牌,然后摁上了刚打开的笔帽。 他食指划过嘴唇,做了一个拉链拉上的手势。 和他一组的是林霜,小姑娘傻愣了一下,问道:「几个字。」 沈蕴川高深莫测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势必要把沉默践行到底。 「闭嘴?」小姑娘歪了歪头,茫然道,语气有稍微的不确定。 沈蕴川摇摇头,食指伸着往嘴边一竖,表示这才是闭嘴。 小姑娘「哦」了一声,反应了过来:「冷战?」 !!! 你到底是怎么想偏成这样的!沈蕴川无能狂怒,疯狂摇头。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沈蕴川摆烂了,在画板上画了一座桥,上面写了一个康,然后又在白板角落画了一个月亮。 小女孩反应实在是快,瞬间想起来了。 「沉默?」 弹幕一片【……】 场上一片笑声,没办法,实在是太抽象了。 殷恪忍俊不禁,背着摄像头,悄悄地笑了一下。 这分就算是得了。 沈蕴川是个天才,而且很巧的是,林霜看起来文文静静,却总能和他的脑迴路对上。 在全场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时候,小姑娘总能准确地猜到沈蕴川心里怎么想的。 一把过去,十个词两人竟然猜准了八个。 这可给秦姝和另一位男嘉宾不小的压力。 另一位男嘉宾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叫楚言时。 他进圈五六年,演过很多戏,很出名,性格很温柔,平时不怎么喜欢说话,因此玩游戏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笑点,成功把节目变得无聊起来。 不过他的颜粉很多,活跃在弹幕上,反倒效果还不错。 让殷恪意外的是,这人看着斯文安静,其实反应很快,十个词他们组也猜对了八个。 这样的话,两个组就算是平局了。 殷恪举完牌子,手酸的要命,撤在一旁,楚言时突然深深地看了沈蕴川一眼。 殷恪:「……」 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原来节目组憋了个大的。 沈蕴川好像从来没跟他说过,自己招惹过一个这么斯文的小青年。 他看着这一切,又看着装得人五人六的沈蕴川,选择了保持沉默。 两个组既然是平局,节目组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白板被撤下,很快,主持人拿来了几张牌。 连同轮流上场的两个主持人在内,一共七人,正好可以进行一轮小型的狼人杀。 殷恪没玩过狼人杀,在座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玩过,沈蕴川抢先道:「七人狼人杀一般包括两个狼人,两个平民,一个预言家,一个女巫和一个守卫。 「预言家可以在夜晚判定一个人的身份,守卫可以保护一个人不被狼人刀掉,女巫拥有毒药和解药,狼人每天晚上可以杀一个人,当平民全部死去,则狼人胜利。」 女主持人恰时插话:「我们按积分制,方才两个组都积分八分,这次的狼人杀则採用赢一局一人积两分的方式。 「殷老师是新手,我们没有过多规则,大家随便玩玩。」 殷恪意外被cue,总觉得她这话没带什么好气。 她将抽籤盒递到了众人面前,道:「由于缺少主持人,我们额外邀请了一个人,大家猜猜看是谁呢?」 无人想猜。 主持人冷场了一下,只好悻悻笑了:「是星艺传媒的谢总!」 …… 殷恪的脸色终于变了。 谢行之贵人事多,怎么会来这种综艺。 难道说,雪藏了他两年还不够,他还要继续断自己的前路吗? 原来节目组这期的筹码不是沈蕴川和楚言时,而是他和谢行之。 殷恪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拳,表情冷滞,足有五秒才回復了正常。 他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修剪得整齐的指甲,表情平淡。 谢行之还是那副他记忆中的样子,不苟言笑,高高在上。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在殷恪的身边坐下了。 「好久不见。」谢行之面色微暖,微笑着对殷恪说。 殷恪回了他一个随意的笑容:「是好久不见。」怎么就不能一直不见呢? 既然谢总选择了加入游戏,那么女主持人自然是自告奋勇当了狼人杀的上帝。 她利落地洗好牌,一张一张地分发下去。 殷恪默默看了下自己的牌,狼人。 「天黑请闭眼。」 所有人闭上了眼睛。 上帝很快继续道:「狼人请睁眼,请互相确认身份。」 殷恪睁着眼,正好对上了楚言时那盛了水般的眸子。他动作很轻,手指微微指向自己。 「狼人请杀人,请给上帝手势。」 殷恪微微张了口,他从来没玩过这样的游戏,一时被楚言时的手势弄得一愣。 见对方一直指着他自己,殷恪点点头,决定相信队友,也将手指向了楚言时。 【楚言时七人局一上来居然选择自刀!】【我靠他那么纯谁能想到!】 【我哩个白切黑啊】 「狼人请闭眼。」上帝道,「预言家请睁眼。」 第27页 谢行之睁开了眼睛。 「预言家请验人。」谢行之懒懒一笑,他本就是很英俊的长相,此时对着殷恪一笑,惹得弹幕浮想联翩。 【!我本来嗑客串(恪川)的,现在怎么嗑谢客(谢恪)了!】 【他好宠受不了了!】 还在看综艺看到自家本来应该在r国却偷偷回国的大哥的谢二爷:「?」 怎么他哥好像和殷恪认识一样。 不会吧,如果殷恪认识他大哥,谢行之随便给殷恪点资源都够他升到二线了,还用这么可怜地四处接戏? 谢云初摇摇头,自我说服完之后,关上综艺,认真地看《华妆》的剧本去了。 谢行之指着殷恪,给出了手势,眉眼的笑还未消。 上帝的拇指往下指了一下。「预言家请闭眼。」 谢行之意味深长笑了。 第17章 狼人杀 上帝道:「女巫请睁眼。」今日死亡的是,她指了指楚言时,表情微妙,「今日死亡的是——」 秦姝察觉到她的视线,有几分不解,她从事演艺事业多年,对情感的微妙变化早已瞭若指掌,她闭了闭眼睛,决定忽视掉主持人对她判断的影响。 【这个女主持人怎么回事?】【殷恪昨天得罪她了,天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小肚鸡肠】 楚言时……她和他交往不深,秦姝慢慢地想着。 对她来说,自刀是个很不划算的行为,赌输了对狼人来说很不利。 「是否使用解药。」上帝说,「请给手势。」 女巫将拇指竖了上去。 「是否使用毒药。」上帝说,「请给手势。」女巫将手垂了下来。 「猎人请睁眼,猎人请闭眼。」上帝说。 由于秦姝先入为主地认为楚言时是平民或是神,导致在下一个游戏环节一直在或多或少地维护楚言时。 楚言时游刃有余地过了讨论环节。 看秦姝的态度,他多少猜出秦姝就是女巫。在第二夜,他毫不犹豫地让殷恪刀掉了女巫。 秦姝此时已然猜到了楚言时是狼人,可她已经没有了发表遗言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优势倒向狼人那边。 直到谢行之跳了预言家。 殷恪本来就不太会玩狼人杀,又不是能言善辩的个性,被对方一指认,一时沉默。 场上瞬间逆转,接着谢行之步步紧逼,最终揪出了楚言时。 这场狼人杀虽然算不上精彩,但对于一个综艺来说,已经足够有看点。 楚言时无言地看了一眼殷恪,那眼里好像在说:没办法了,尽力了。 殷恪摆摆手,颇为无辜。 【殷恪怎么看起来和谁都有cp感啊哈哈哈】【前面的别瞎说,我也这么觉得哈哈哈哈】 除了楚言时大家都加了两分,也就是说,沈蕴川和林霜一对赢了比赛,积分暂时领先。 正好秦姝家里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节目组就让输了的两个人出去採买。 「五十块?够六个人吃?没开玩笑?」沈蕴川看着节目组递上来的纸币,惊讶地问出声来。 楚言时却不理会他的动静,默默地拿回纸币,放进了口袋里。 沈蕴川几乎要跳脚:「喂,真的够你花的吗?」 楚言时那张脸做什么表情都实在温柔,他轻笑了一声,语气咸淡不明:「和你有关系吗?」 【妈妈我突然嗑到了】【呜呜这个节目干脆改成搞基俱乐部吧呜呜】 殷恪托着腮事不关己地待在一边,悄咪咪看着他们拌嘴。 「不是,我怕我中午吃不好啊——五十块钱六个人够干什么的?」 楚言时闭了下眼,似乎真被他吵到了,头痛得很,随口道:「够干你的。」 【草】【艹】【操】 【啊啊啊啊我要去写同人文!!!!】 一室安静,突然没人说话。殷恪呆滞了一下,托着下巴的手滑到了餐桌上。 沈蕴川炸了的毛突然收了起来,耳根子都红了:「你别这么说。」他语气责备,表情却活像被欺负了的小妻子,委屈又可怜。 楚言时:「……」 「不好意思,刚才心情不太好。」作为一个艺人,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终归是不太妥当的。 哪怕弹幕一片花团锦簇,该道的歉也是得老老实实道的。 沈蕴川「啊啊哦哦」了半天,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没事,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相信你的。」 谢行之坐在殷恪身边,低声道:「他俩是一对?」 殷恪并不懂这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可以在做出那么傻逼的事之后若无其事地和他搭话。 他淡淡笑了下,慢腾腾移了一下位置,和谢行之划开了距离。 无论谢行之这次来是要干什么,都和他无关。 挪了一半,他还觉得不太舒服,索性直接站了起来。 见殷恪站着,谢行之也不再找存在感,只是双腿交叠着坐在那,神色平静。 噁心。 另一边经过短暂的意外之后,秦姝和楚言时两人离开了别墅。 走之前,楚言时垂眸过来问殷恪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 由于设备不够,此次外出是没有摄影师跟着的,可以说是拥有了短暂的自由。 殷恪受了他的好,但还是拒绝了——以他的角度沈蕴川绝对是喜欢楚言时,他可不想和楚言时扯上什么关系。 第28页 别墅外的人在採买,节目组自然不会让别墅里的人闲着。 他们大发慈悲地打开了电视。 主持人道:「正好今天《逐星》开播,我们就看《逐星》吧。」 《逐星》的投资商是给了《天窗》多少钱? 这本来就是一个小成本网剧,主演的工资甚至不到六位数,这一次宣传,都能超过殷恪辛辛苦苦拍摄三个月的工资。 【真的好看吗,好几年的剧了】【我服了国内的电竞都拍的一个*样】 纵然这么说,观众们还是安静了下来。 说实话,《逐星》其实算不上惊艷。 它拍摄于好几年前,网络时代日新月异,很多老剧都经不起推敲,更何况一个小网剧呢。 而且《逐星》是一部男主视角的热血剧,并没有值得嗑的感情线和可以讨论的亲情线。 不过当主题曲一响起来,嘉宾们不管是不是给面子,都纷纷不说话了,安静地靠在沙发上,看完了前两集。 「好看!」林霜率先出声,「是真的好看,小恪哥哥,林逐星好厉害啊。」 【本来没打算看《逐星》的,可是……】 【超话的姐妹们对不起,我反水了,我要去看《逐星》!】 《逐星》前两集讲的是电竞天才被战队挖走,直接首发打野,把一个从来没进过十六强的战队硬生生拖到八强的神仙事迹。 殷恪自己都差点忘了《逐星》讲的是什么了,只记得当时拍的时候,年轻气盛,热血沸腾。 如今啊,他入圈几年沉寂的冰凉血液,好像慢慢被林逐星带得热了起来。 所以说,无数个角色,塑成了现在的殷恪,也将会成就未来的他。 殷恪思绪收回,眉眼低垂,眸里划过淡淡的笑意:「我也觉得,他好厉害啊。」 【喜欢小殷的别忘了到时候预约《逢春》哦!】 【前面的你喜欢酒酒我们就是一家人!】 很快楚言时他们就买回了菜,他甚至还花了五块钱和菜场大妈要了一本残旧的菜谱。 有了菜谱,众人终于能做出一顿能吃的饭。楚言时冰雪聪明,甚至还摆了个盘。 沈蕴川自从被楚言时说了句「够干你的」就一直围着楚言时转,对方去哪他去哪里。 少爷本来来娱乐圈就是为了开心,平时做事就比较随心所欲,粉丝们看着他这副哈巴狗的行为,弹幕除了嗑cp以外,竟无唯粉跳脚。 沈蕴川一开始不干活,现在为了围着楚言时主动包揽了殷恪的活,殷恪也乐得清闲,坐在摄像头之外和秦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们之前有故事?」通过一天半的相处,秦姝已经摸清楚了殷恪和沈蕴川的关系,好奇道。 「我不认识楚老师,以前没听沈蕴川讲过,可能吧。」 远处谢行之拿着手机——-他是谁啊,节目组谁敢收他的手机,一边看着殷恪,一边皱眉看着谢云初发来的信息。 「哥,我也想去综艺。」 谢云初窝在沙发里,总觉得浑身没劲,咕叽懒懒地喵了一声,有点想主人了。 第18章 动心 小事谢行之惯着弟弟,像这种抛头露面的事自然是不肯,当即拒绝了谢云初。 他最近听朱助理说谢云初和殷恪走得很近,其实是不太高兴的。 谢云初被他拒绝,也不坚持,发了个颜文字就没动静了。 拒绝掉弟弟,谢行之心里有点不自然,想给自己找点事干,干脆进了厨房。 他不能和殷恪走得太近,当代网友火眼金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两人之间的小九九。 得亏殷恪不会读心,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不然可能会让他去治治脑子。 谢总也是个进不了厨房的主,进去没多久,就端着盘菜出来了——无他,谢总站在一旁除了给人压力,并没有别的作用。 沈蕴川跟在楚言时后头,眼睛很亮,说出的话却不着调:「楚言时,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人妻。」 楚言时被他烦了一阵,无论听到什么话都平静无波:「所以呢?」 【哦哦那咋了,你管我?】【前面姐妹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接下来,无论沈蕴川怎么招人烦,楚言时对他的态度就是——冷漠且沉默。 能把一个极其温柔又性格稳定的人逼成现在这样,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不过沈蕴川招惹归招惹,并不耽误楚言时做饭。 十二点刚过一刻,众人便在餐桌侧落了座,有了菜谱的楚言时完全是点亮了天赋点,做出的菜不说珍馐,和昨天相比也是天差地别。 而由于导演组并没有提前说明不能购买菜谱,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哈哈哈哈这期都是乖宝宝】【结果把导演组的坏水全倒空了哈哈哈哈】 【前面姐妹你什么鬼形容啊哈哈】 几人吃完了饭,很快到了下午。 …… 拍摄一共持续了四天,期间就是无数遍重复做饭,游戏,聊天和拌嘴——当然最后一项是沈蕴川单方面行为,与一众嘉宾并无干系。 拍摄完成之后#沈时度日cp#的词条横空出世,单飞好几年的沈蕴川再度火了一把。 让殷恪意料不及的是,有一个#恪行恪之(可行可止)cp#的词条也悄然冒尖,悄悄占据了各大app的当日词条。 殷恪皱着眉,他在节目上刻意避开了和谢行之的交流,怕的就是他以此为藉口,来大肆宣传此事,却不想已经这么小心了,还是出了意外。 第29页 不愧是谢行之,不达目的不罢休。 谢云初当然也看到了这个词条。他看了好几天综艺,是能感觉到殷恪对他哥是没有意思的。 但是他哥的感情呢。 谢云初不确定了。他哥很少去这么殷勤地对待过什么人,殷恪好像还是第一次。 无论对方冷不冷脸,或者是说不说话,他哥总耐心十足。 他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了起来。 谢云初忐忑地摸了摸咕叽的脑袋,手指收紧,他没什么事焦心过,心口传来了难以言喻的茫然。 他只见过殷恪四五次,就如此关注他,真的好吗? 他哥喜欢谁,殷恪又喜欢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家的公子,传闻中花天酒地,不思进取。他很少去喜欢在意什么东西,因为所有喜欢的,都会在他提出之后收入囊中。 殷恪甚至还拒绝了他提供的角色。 他本来应该觉得殷恪不懂人情,不知世故,从而在第一次被拒绝的时候,就和他再无交集的。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情愿。 谢云初垂下眸,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以为自己只是觉得殷恪有意思,可是此时此情此景。 那青年在酒局时喝酒的,在酒会阳台自嘲的,生病时脆弱的,怼了讨厌的人而高兴的样子此刻都一幕幕闪过了谢云初的大脑。 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都记得。 记得他的所有。 他不呆的,从小生活在谢家这种大家族,对感情都是尤为敏感的。 谢云初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意殷恪。 想看他笑,想见他。 不可忍受的,迫切地想见他。 算下来,他已整整四天没看见殷恪了。 谢云初点开手机,迫不及待地给殷恪发消息。 发完了消息,他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了,可两分钟的撤回时间已经过了。 itial:殷老师,你要看猫吗? 殷恪没给他备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一分钟,才慢慢打字:「怎么改了。」 谢云初耳朵一红,心里头虽然升起一点并不想告诉他由来的意义,他假装没看见。 itial:你不是拍完综艺了,你不看猫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拍完综艺了? 殷恪心下疑惑,却没深究,好几天不见,他确实挺想自己家猫的。 当时脑子一热把猫借给了别人,其实还是有点后悔的。 可惜他没来得及回復,许百惠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殷恪!」她来势汹汹,几乎要把殷恪吓了一跳。 「怎么了百惠姐?」他将衣服塞进洗衣机,《华妆》还有好几天才进组,此时是罕有的假期。 无论是谁,一个人待着休假的时候,总是安静温和的。 「气死我了,你自己也不看……」许百惠道,「《逐星》已经播出了六集,林逐星的戏份不到百分之五十……你自己没看过吗? 「一个单男主剧被剪成了群像剧,我非得跟他们找找说法去。」许百惠快要气疯了,她废了多少心思让这部剧过审,又费了多大的劲去宣传预热这部剧,结果剧播了,播放量也过得去。 一仔细看,自家艺人的戏份被砍了将近一半。 一般的小事许百惠会解决完再和殷恪提一嘴,这次提前打电话给殷恪,目的不言而喻——是她解决不了的事。 就是让殷恪和她一起去陪着资本喝酒。 殷恪从善如流:「什么时候。」 许百惠语速飞快:「就今晚。」 青年关洗衣机门的手顿住,缓了半分钟,强迫自己从假期结束的不舒服中剥离出来:「好,晚上您来接我。」 应了许百惠的话,殷恪也没了看猫的兴趣,和谢云初的聊天框还开着。 殷恪输入了几个字又删了,最终选择了不回復。 他慢慢觉得自己可悲起来,辛苦了那么久,坚持拍了好几年的戏,却连一部男主戏都要被删减成这个样子。 殷恪几乎能猜到背后是谁干的。 谢云初并不知道殷恪那边发生了什么,他眼见着殷恪头顶着正在输入中将近五分钟,什么信息都没发过来,紧接着,聊天框归于了死寂。 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情窦初开的人终究是小心翼翼的,他上下划了划两人的聊天框,字单句薄,除了猫什么都没有。 谢行之恰好回家,看见谢云初抱着猫窝在沙发里,盯着手机无所事事的模样。 他是跟着母亲改嫁到谢家的,谢平国最近几年很想退休,慢慢地把权放给谢行之了,可他能感受到,谢平国只是在用他给谢云初铺路。 不务正业的富二代,如果前面有一个优秀的大哥,那无论再草包废物,前路总会一片坦荡。 他拍了拍谢云初的肩,道:「不好好看《华妆》的剧本,在这盯着手机干什么?」 谢云初一个激灵,飞快按熄了屏幕,咕叽喵嗷一声窜上沙发背,顺着谢行之的胳膊爬了上去,勐地往他头髮上挠了一下。 谢行之从头髮上把猫抱下来,神情冷淡:「这是哪来的猫?」 咕叽睨了他一眼,非常嫌弃地一蹬后脚,跃进了谢云初的怀里。 谢云初笑道:「朱助理竟然没跟你说,真意外。」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不客气。 谢云初以往只是乖戾,却对这些事并不在意,今天挑明了说,恐怕是对朱助理替谢行之监视他产生了不满。 第30页 其实完全没他想的那么复杂,谢云初只是单纯因为谢行之自己一个人偷偷上了综艺心生不满,拿朱助理说事罢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抱着猫,狐疑地看了谢行之一眼:「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猫了」 怎么方才抱着咕叽那么淡定。 谢行之垂在身侧的手臂微微收紧,挽起的袖子处,能看到因为情绪变化而绷紧的肌肉,他沉默着,终于哑着声音说:「当年扔了你的猫,是我不对。」 谢行之这辈子没和他道过歉,谢云初这个软骨头,竟然是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愣着抱住猫,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道:「哥。」 他杏眼微微潮湿,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无奈,心口堵着的气更沉重了,显得有几分无助。 谢云初还是会讨厌谢行之的,他优秀夺目,卓尔不凡。 凭着一个哥哥的身份,肆无忌惮地干涉他的生活,仿若从来没尊重过他。可这么多年的亲情杵在这里,他噤了声,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谢行之惯常了解弟弟的脾性,见他如此,知道这件事算是揭过了。 谢云初猜的不错,他确实不讨厌猫,只是恨屋及乌。 当年谢行之扔他的猫,其实是年轻气盛,思虑不周。偌大一个谢宅,哪怕谢行之再不喜欢猫,几只猫的空间也是有的。 只是,谢行之淡漠地想,他那会实在有些恨谢云初。 第19章 送猫 谢平国早年死了老婆,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子。 老东西的父爱所剩无几,但不知为什么,老实了十多年。待到谢云初上了中学,把人送去寄宿学校之后。 谢平国立刻把新人娶进了房。 新人带来了一个儿子,叫林行之。 谢平国大抵一时新鲜,通情达理地给林行之改了名,许了个谢姓。 最初,谢云初很牴触后妈和素未谋面的哥哥,他大闹了一场,见谢平国不为所动,选择了离家出走。 谢平国的父爱早就被新婚燕尔消磨了个干净,并不惯着他,直接停了他的卡。 十几岁的少年揣着几百块的现金,失踪了三天。谢平国终于意识到不对,重新激活了他的卡。 谢云初也是硬骨头,连续几天,卡里的钱一分未动。 谢平国差人找了他一天,并没有找到,大手一挥又停了他的卡,让谢云初自生自灭去了。 上位者总是觉得,只要他们扼制住别人的经济命脉,就能让对方乖乖就范。更何况,是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 后妈许是想在谢云初面前讨个好印象,和谢行之一起,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去找寻谢云初。 那场景,谢平国为此愧疚了一辈子。 也因此,他一直在培养谢行之,却从来不让谢行之参与重要的事和决策。 他想用谢行之为他的小儿子铺路。 谢行之年幼的时候,早已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慧,怎么能不知道谢平国的意思。 可他总还是不甘的,自己天资卓越,努力拼命;他妈妈贤惠体贴,却仍然比不上谢云初的一根汗毛。 不过,当年他和母亲救出谢云初以后,谢云初再厌烦哥哥和继母,想起当年的恩情,总会给他们留几分薄面。 渐渐地,谢行之越来越优秀,t市上流社会的人们逐渐接受了谢家的新少爷,谢行之也真真以为,自己就是谢氏的继承人。 只要不看到谢云初。 他恨这个弟弟,却又清楚地明白,没有这个弟弟,谢平国甚至不会让他碰谢家的任何权势。 他说不准自己对谢云初的感情。 谢行之扔谢云初猫的那天,正好是谢平国把分公司交到谢行之手上的那天。 同日,谢平国当着谢行之的面,公正了遗嘱,将名下的所有股权划给了谢云初。 一分钱都没留给他和妈妈。 他在迁怒谢云初,仗着谢云初敬爱他,迁怒于他。 ——不同于谢家沉默压抑的矛盾,殷恪那里的矛盾显得尖锐冷滞。 许百惠噌的一下站起来,表情出离愤怒。 「当年你们拍摄时,签的合同就是严格保证殷恪的剧集时长,怎么现在反而不承认了?」 坐主位的人端着一杯酒,斯文地啜了一口,语气轻飘飘识别不出情感。 他的睫毛很长,短髮利落,白皙的手背上有几根明显的青筋,薄而漂亮。 楚言玉道:「我是个商人,亲爱的。当年《逐星》因为主角的原因无法播出。现在时过境迁,已经很少有gg商愿意找上我——别的人愿意为此付我一大笔钱,我何乐不为呢?」 「好一个何乐不为,他给了你多少钱?」许百惠几乎是口不择言,一巴掌拍向桌子,一点就炸,「我也可以给你。」 殷恪垂眸思考了一下,基本明白了,拇指和食指扯了扯许百惠的衣袖:「没事,别计较了。」 许百惠自己在给手底下的艺人争取权益,艺人却打了退堂鼓,这是什么说法? 她横眉冷对,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炸开,几乎要把她烧晕了:「你在干什么?」 「是谢行之。」殷恪抬眸,长睫如鸦羽,密而整齐。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什么一点都不重要的小事。 「……」许百惠一下哑了火,像是浸水的炮仗。 谢行之是什么人,她比殷恪清楚。许百惠是个聪明人,以卵击石的事,她从来不做,可是她想不明白,殷恪怎么会得罪这样一个人。 第31页 楚言玉察觉到了许百惠情绪的变化,微诧异看向了殷恪,心道这小明星还真聪明。 他其实和谢行之关系实在一般,只是对方给得太多了。 男人微妙地笑了一下,恶趣味上来了,莫名想逗一逗殷恪。 他的左手食指摸了摸中指的素戒,道:「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殷恪抬眸看他,眸里情绪很淡,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谢谢抬爱。」 所以呢? 楚言玉被他这敷衍的回覆滞了一下,却并不生气,弯眸,眼里的笑意变深:「行吧,看在百惠姐姐都发了这么大脾气的份上,我只能抹开谢行之的面子咯。 「以后小殷要是火了,可得给楚氏投资的剧当主角。」 殷恪其实并不觉得楚言玉真这么好说话,《逐星》ip的路人盘其实并不小,如果认真播出必定会有很好的反响。 能让资本家放弃这部剧带来的收入,谢行之定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可惜许百惠听完谢行之的名号,心下已然不爽,并不想过多纠缠,得到了楚言玉的准话勉强一笑,也不说什么了。 当年是谁卡住了《逐星》,是谁雪藏了殷恪,许百惠混迹娱乐圈很多年,也带出了不少流量明星,心里几乎有了数。 她不再纠缠,陪着楚言玉喝了场酒,带着殷恪离开了。 当晚,谢云初把猫送了回来。 殷恪疑惑谢云初怎么知道自己家的住址,还是给他开了门。 青年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猫,一副恹恹的模样,殷恪以为谢云初是不想还猫,接过咕叽,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要不要进来喝口茶。」 这话说的客套,按理说谢云初一定会拒绝的。可鬼使神差的,他竟是应了下来。 咕叽回到了熟悉的家,又开始了贤者模式,殷恪把它放下来,这厮就趴在玄关地毯处,懒懒地舔自己的爪子,死活也不动弹了。 无奈,铲屎官矮腰抱起它,将小傢伙放在了沙发上。 巨大的落地窗安上了金属的防盗窗,窗帘拉开,外头霓虹灯五颜六色地交替,嘈杂一片,是万家灯火。 安置好了猫,殷恪总算想起了踌躇在玄关的客人。他打开鞋柜给人找了个拖鞋,往地上一扔,进厨房摸了点不知道哪年买的茶叶,往热水壶里撒了一把。 随便搅了搅,他往茶几上扔了两只碗,倒了两碗热腾腾的茶。 谢云初实在喜欢不起来苦茶味,捏着鼻子喝了一口,险些被送走。 这两人的社交和兴趣爱好完全不同,对坐在沙发上,缄默无言。 咕叽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冷飕飕地看了一眼两位铲屎官,睡它的觉去了。 很快,谢云初受不住尴尬,打算告辞了。 殷恪却主动找了话题;「《华妆》怎么样了。」 《逐星》播出,殷恪虽然被砍了时长,但影响力还是在的,更何况得到了谢云初的首肯,角色自然是囊中之物。 「陈导很欣赏你,已经决定了把角色给你。」谢云初回道,「你那晚的表现,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殷恪受了他这句夸,陪着谢云初把茶喝完,私心并不想留住人。 他道:「谢谢你替我养了这几天咕叽。」 这就是赶客的意思了,谢云初能听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他和殷恪坐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他浮躁的心还是能平静下来。 他大脑一热,居然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高兴。」 殷恪本来正在想怎么赶客,被他这句话说的愣了一下。 他和谢云初,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出于礼貌,他扯了扯嘴唇:「怎么不高兴。」 谢云初问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他不太习惯把自己的情绪往朋友身上加,他摇摇头,敛着眼,神色安静又沉默:「没什么。」 殷恪:「……」 他无语地扫了谢云初一眼,对方的眉骨很薄,鼻樑高挺,小巧的耳垂圆润,隐约还能看到快要癒合的耳洞。 留了一个漂亮的小疤。 殷恪从来没觉得谢云初的长相如此熟悉过。 两个人都姓谢……可是,当年谢行之是在r市发展,和t市的谢家真的会有关系吗? 他这么想的,也就问了出来:「你认识谢行之吗?」 谢云初愣住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近乎是慌乱了。 殷恪怎么会这么问,在综艺上发生了什么? 他稳住自己的表情:「不认识啊,怎么了?」 「没事。」 殷恪随口道,意识到谢行之和谢云初长相相似之后,他几乎不耐烦了起来:「很晚了,你注意休息。」 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谢云初应了一声好,站起身,离开了。 殷恪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人不太对劲。今晚的所有聊天,都显得生硬而古怪。 外面雨势骤然喧嚣,初春的雨,总是下得这样突如其来。 殷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门口的伞斜斜的立着,窗外的雨吵闹惹人烦躁。 人家是为了给他送猫,殷恪想。 他弯腰拿起伞,开门往外走去。 路灯亮着,在雨势里灰濛濛的,光亮被捂着,显得尤为迷滂。 谢云初没走多远。 灰色的伞撑在手中,雨里有一个青年,脸色很差,眼里灰濛濛的,里头有晶莹。 第32页 看到他,谢云初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草。 他就不该管这个闲事。 殷恪的眉头皱了皱,颇为嫌弃地揽了他一下,拨打了120。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斜斜地将伞歪向谢云初身上,又给朱助理打了电话。 第20章 骚包 谢云初是在病房里醒来的。 天花板干净一尘不染,鼻尖能闻到淡淡的酒精味道,他偏头看向手背,上面还扎着针。 朱助理守在一旁,见他醒来,颇为着急:「我找了你一晚上,还好殷老师联繫了我,昨天下大雨,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没理会朱助理,四处看了看,没捕捉到殷恪的身影,这才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自己在想什么呢。他跟人家又不熟。 昨天着实是个意外,他太介意当年那只瘸腿的小布偶猫,每每提到此事,总要发好大一阵火。 昨晚谢行之给他道了歉,谢云初的脾气发不出去,憋得难受,气火攻心,可怜巴巴地晕了。 个中始末谢云初不可能和朱助理说,他撑起身子,冷漠道:「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就是谢总说,你如果不想去《华妆》的话,也不强求。」 谢云初这摆烂性子,谢行之同意他走,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撂挑子不干,谢行之这是拿捏住了他。 以前谢行之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收回,所以说,他哥当年天天往r市跑,追求的那个人,会是殷恪吗? 穿着病号服的青年嘴唇发白,神情却是淡漠安稳的。 很快,他扬了唇,表情温和:「我为什么不去?」 朱助理略感意外,并没问出口。 他担心谢云初的身体,给他办理了住院,谢云初却并不受他的好。他撑起身子坐直,薄薄的眼皮下垂,吩咐道:「去给我办理出院吧,不想住了。」 朱助理不疑有他,走出病房,迎面却看到了前来探病的谢行之。 谢行之穿着正装,大概是开完会过来的:「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 朱助理一定事无巨细地将事情汇报给了谢行之,此时谢行之多问了一句,并没打算得到什么答案。 谢云初果不其然一言不发,只垂着眸子盯自己手背上的吊针,视线顺着细管上扫,然后落到了只剩三分之一的药水瓶上。 「多休息几天吧,《华妆》那里我找人替你。」 他无疑是有私心的,谢云初最近和殷恪走得很近,他不喜欢。 谁知道谢云初这次并不听他的,弯眸笑了:「哥,不用,我身体很好。」 「朱助理都说你昨天发了高烧。」谢行之说话向来沉稳,黑色的眸子里是平静和不容置喙,「先好好休息吧。」 谢云初的火气没由来又上来了,他的眉眼很冷,表情近乎是无语。 猝不及防的,他的左手用力拔掉针头,往地上一扔,冷笑着看一眼谢行之。针头因为大力弯折了一截,戳在地上,还在冒水。 「我干什么,好像不用听你的吧?」谢云初深褐色的眼睛常年含情,不笑也带三分温和,哪怕是灌人酒的时候,也是随和的。 此刻却勐然起了不快,里头盛了阴沉,像是山雨欲来。 谢行之第一次见弟弟发这么大的火,脸色虽是不虞,但还是没有说话。 「……」谢云初终究还是不愿意撕破脸皮,见谢行之不说话了,他嘆了口气:「哥,对不起,但是我想去。」 他想和殷恪待在一起。是私心。 而以前,谢云初什么都拥有了,没什么不值得失去的,自然也就不愿意反抗什么。 青年盯着自己还在往外冒血的手背,伤口处青紫一片,如同雨后凄艷的紫蔷薇。 其实这几天还挺忙的,一天连上一天,不得消停。第二天恰好是《华妆》的开机仪式,谢云初早早起床,对着镜子换了好几身衣服。 刘妈已经捂着胸口差点第三次晕厥,看着桌上的早餐连连嘆息:「哎唷,怎么弄成这样,八点了少爷,快要迟到了。」 少爷怎么可能有上班时间,自顾自地对镜贴了半天花黄,总也挑不出喜欢的一身。 ——索性拍了照片,发给了沈蕴川这个骚包。 骚包本人还在发春,冷不丁收到了基友的信息,点开一看竟然是好几张各种角度的大图。 他手速飞快,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给谢云初回了信息:「抱歉,不搞基。」 itial:…… iitial:你不搞基你在综艺现场就跟初二搞上了? 楚言时在家里排老二,圈里的朋友都跟他叫初二。 川流不息(单飞版):哦哦那咋了,所以干什么? itial:…… 他耳朵稍稍发红,觉得自己这副单相思的模样实在是不堪入目,强壮镇定地回復道:哪身好看? 川流不息(单飞版):……我帮你问问殷恪。 itial:问他干什么! 对面沉默了几分钟,谢云初汗差点下来了,盯着聊天框上的正在输入,紧张地扯了扯袖口。 川流不息(单飞版):他审美很好啊。实在不行我帮你问问初二也行。 哦。不需要谢谢。 谢云初换了一遭,坐在床上,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了。他盯着精緻袖口看了一会,勉强对身上这套露出了满意之色。 谢二爷,穿什么自然都是好看的。 第33页 两天没见咕叽,他到是有点想了。 川流不息(单飞版):对了,你这么骚包是要见谁啊。 itial:出门左拐脑科医院,不谢。 谢二爷鲜少发这么有攻击力的信息,另一边沈蕴川抱着手机,嘴里的奶茶险些要喷出来。 真给他猜中了?谢云初是要去见什么人? 不过谢二最近好像也没什么社交,去见谁呢? 他的大脑清明一片,慢慢意识到了什么,盯着谢二爷的头像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等等,《华妆》好像是谢家投资的——殷酒是不是一直都在争取那个男三号来着。 沈蕴川回忆起两人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摸着下巴笑得像只狐狸。 怎么,谢二爷要拱殷恪这颗白菜了?不会吧……沈蕴川眼睛一亮,一想到谢云初这个人五人六的二百五居然也有喜欢人的一天,就觉得非常之好笑。 由于谢二爷姗姗来迟,《华妆》先拍了定妆照,才拍的开机合照。 殷恪脸上还有妆,一身玄袍披在身上,袖口翻腾着墨金色条纹,半边火狐面具上脸,给他原本就漂亮张扬的长相添了一抹浓墨重彩的美。 他是「加塞」的男三号,被各个演员挨挤着站到了边角。 陈俊坤导演遥遥地就张开双手,笑容可掬地欢迎谢云初。 谢云初简直要怕了这个老头,麻熘地避开身子,悄悄找了个角落站着,配合大家拍照。 好巧不巧,他找的角落,恰巧在殷恪的身边。 殷恪的眼妆并不繁杂,这次的化妆师刻意留下了他左眼的泪痣。 他正垂着眸,睫毛很长,并不在意自己争不及c位,安静又无害。 谢云初站在一旁,眼稍斜偷看殷恪。工作人员里里外外拿着一叠红包,正在分发。 有人给了两个,有人给了一个,唯独到了殷恪,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手里的红包,掂量了一下,或许是认为不太够,略过了他。 殷恪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长指微收,脸上却并没表现出尴尬。 他自然地收回手,周身的气质没有任何变化,面色如常,仿佛已经习惯了被这么对待。 谢云初地位高,任在场所有人都要叫一声二爷,工作人员公允礼貌地给他塞了两个红包。 手里的红包似乎在发烫,谢云初脸色绷了绷,眼里情绪差劲起来。 哪有这样的。 他咬了咬唇,想把两个红包都塞给殷恪。可谢云初怕殷恪不收,略犹豫了一下,自己留了一个,把另一个递给了殷恪。 殷恪正低着头,抿唇不知在想什么,被人轻戳了一下,眼里裹上了稍许茫然。 他果然还是在意的。 青年垂下眸,视野之内,一只白皙的手捏着鲜艷的红包,正往他手里塞。 抬眼是谢云初含着忐忑的眸子。 殷恪的手指紧了紧,耳垂不知怎么发了烫。 谢云初那双圆熘熘的杏眼里含过很多种情绪,这却是第一次,殷恪在里面看到了忐忑小心的试探。 「谢谢。」 殷恪接过红包,弯出了一个灿烂温和的笑容,分明不浓郁,只是比平常热切了一些,却几乎要笑化了谢云初的心。 谢云初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殷恪的情感变化,微微捏紧了手里的红包,他不是容易紧张的性格,可是红包的一角还是发了潮。 一如他汹涌满足的心脏。 深红,热烈。 场外的工作人员大喊「茄子」,谢二爷于是弯了眼眸,趁所有人都不注意,小幅度地往殷恪身侧靠了靠。 窗外是艷阳满天,浓烈的春如约而至。 《华妆》开机了。殷恪的人生也从此走向了下一个起点。 第21章 揶揄 《华妆》开机仪式弄得声势浩大,网络媒体争先恐后地报导,高低给《华妆》整了好大一场热度。 演员们纷纷换好衣服,殷恪暂时没戏份,独自坐在一侧看剧本。 谢云初就是个少爷,剧组里面没人敢指使少爷干事,他本来以为自己当个吉祥物四处熘达就行。 谁知道陈俊坤导演并不见外,拉着吉祥物坐在监视器面前就开始问他戏。 他不喜欢谢行之,但喜欢极了谢云初这个青年,不然也不会在谢行之提出加塞的时候欣然同意。 但对于陈导来说,喜欢意味着高标准严要求,他的问题多刁钻,也得亏谢副导提前看了好几遍《华妆》的剧本,不然非得被问倒了不可。 问了十来分钟,看见演员们都准备好了,陈导的一门心思便投入到了拍摄里了,可给谢云初省了好大一份心思。 他没什么事业心,派不上用场的时候,就乖乖坐在一边看剧组拍摄,偶尔接两句陈导的话。 偶尔,他耐不住性子,眼睛悄悄瞟向殷恪的方向,偷看一眼,然后快速撤回目光。 陈导和谢云初母亲是多年的好友,可以说是看着谢云初长大的,谢云初什么性格他说得上了解。 谢云初这看人的频率高得不正常,陈俊坤能看出来他的心思。 「小谢啊。」陈导一边挪了挪监视器的角度,回看了一遍方才的拍摄,一边拍着谢云初的肩膀,似疑问又像陈述,「你喜欢他?」 他这话问得快且直白,开门见山。 谢云初微愣了一下,耳根默默发了一点微红。 第34页 「谁……谁说的。」他矢口否认,抿唇,又找补了一句,「我没有。」 陈导很给他面子,了解少年人的情绪,揶揄了一句就不再调侃了。但即使这样,也够让谢云初一个人坐着发呆了,他迷茫的眉眼里透着被发觉的慌张,眉皱起,如静水微波。 谢云初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在意如此昭然若揭,摆烂般抠了一下指甲,点开手机,刷殷恪的超话去了。 陈导要是凑过去,准能看到谢云初那连续签到好几天的超话页面。 微博上一片风平浪静,超话里更是安逸无波,只能偶尔看到几条被评论顶上来的宣传《逐星》的帖子。 有小粉丝剪辑了短视频,谢云初戴上耳机,把声音调到最低,做贼一样地点开了视频。 陈导开拍之前他是这副姿态,这一场都快拍完了,谢二爷还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看视频。 陈俊坤之前拍过双男主题材的剧,对小辈的感情乐见其成,并不会有过多想法。 谢云初那副痴汉样简直不堪入目,陈导看不下去,转头打量了一会殷恪。 小青年正专注地读剧本,五官优越,长眉入鬓。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两个人实在般配。 但显然可见,现在多半是谢云初在单相思——他偷看人家那么多眼,也没见对方抬头给他一个眼神。 于是,陈导发掘了一下自己骨子里的媒婆天分,给无所事事的谢二爷找了点事情干。 哦,说不上是给谁找了点事干。 把谢云初和殷恪凑在一起,多半谢云初是添麻烦的那个。 陈导这人比较佛系,拍摄不像《逢春》导演那么追求效率,甚至还有可能一个上午拍一场就算了。 这不,刚到十一点,剧组的盒饭就来了。 陈导纡尊降贵,走去拿了三份盒饭,把殷恪和谢云初招唿到一起,一人手里塞了一盒。 殷恪其实有点受宠若惊了。他微弯眼睛道了声谢,接过盒饭没动。 谢云初被陈导薅走,正意外着呢,一抬头就见着殷恪那漂亮流畅的下颔骨,耳朵颤了颤,因此也只是傻傻抱着盒饭,没打开。 他的鼻尖萦绕着殷恪身上独有的清冽气味,久久不散。 几乎要装满胸口,憋得他喘不上气来。 第一次见面游刃有余挑逗人的谢二爷像是灰飞烟灭了一样,此时留下的,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 初出茅庐,情窦初开。 殷恪眼底没带情绪,稍疑惑地扫了一眼谢云初微红的耳根,上次谢云初来还猫的不自在气氛回流,两人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谢云初绷紧了下巴,眼尾微直,那轮廓一瞬间,让殷恪想起了一个人。 他无意识地收了指尖,那股没由来的感觉再次回溯。 是的,谢云初和谢行之,从某些角度来说,太像了。 上次他送回猫的时候,殷恪就已经这么想了,两人的剪影几乎要重合。 殷恪的太阳穴痛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陈非常有眼力见地不知道从哪搬来一个板凳,放在了殷恪身边,眨着眼睛看谢云初。 两个人都是杏眼,磁场还挺相符。 小姑娘的眼里写满了快坐,也不怕谢云初,扯着人的胳膊往自己家小明星身边拉。 陈导满意地拍了拍小陈的肩膀,眼尾笑出了几道交叠的纹:「小殷啊,小谢负责的主要就是男三号的拍摄跟进,他不用功,没怎么看剧本,你帮我教教他。」 无妄之灾。 莫名顶上了「不用功」帽子的谢二爷被迫留在原地,纵使内心疯狂摇曳着尔康手,表面上还是稳得十分有二爷的气度。 他不去看殷恪的眼睛,打开盒饭,里头的菜还挺丰富,谢云初满意了。这剧组折腾了他一上午,也没白折腾。 殷恪不理解他的满意来自哪里。 炒青菜,西葫芦,还有芦笋炒肉。对于一个富家少爷来说,这是再普通不过的菜餚,一个月都不一定吃一次这么清淡的。 谢云初的吃相很优雅,殷恪能感受到,那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富贵修养。 ——哪怕只是搬着一个板凳吃盒饭,也瑕不掩瑜。 殷恪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心说谢云初真也是极好看的人,唇红齿白,五官标緻,若是进娱乐圈,又不知要迷化多少妹妹的心。 他怎么会这么想,他和谢行之那种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像呢。 殷恪垂眸,低头盯着自己的饭。 口袋里的红包似乎还滚烫着,他进圈这么些年,被重视过,忽视过,针对过,这却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施与了如此纯粹而细小的善意。 他一开始,不那么喜欢谢云初。 花天酒地,风流潇洒,千娇万宠长大,想捧谁就捧谁,自由自在,多么肆意啊啊。 这样的人,明明和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他竟然有种,两人真成了朋友的错觉。 饭总不能吃一辈子,就一份,磨磨蹭蹭地最多十分钟也就吃完了。 谢云初本以为两人之间会尴尬,谁知殷恪顺手把自己翻了很多遍的剧本扔给他,语气懒散且极其自然:「正好我看了一上午也累了,你自己看,什么细节不明白可以问我。」 刚因为刷了一上午超话觉得自己很累的谢云初:…… 第35页 他垂头丧气地翻开剧本,剧本被殷恪翻得并不新了,出乎意料的是,上面的标註却不很密,只是在关键点写了几个词语,都不超过十个字。 谢云初之前看过一个热搜,晒的是某明星翻过的剧本。上面密密麻麻地标註着心得和人设。 这正好是谢家旗下的业务,谢二爷心血来潮跑去看了几集电视剧,私以为演技大概和营销没什么关系。 但不妨碍粉丝们嗷嗷叫。 殷恪不知是习惯还是刻意,把字写的很小,完全不影响阅读。 他的字小却任性,有种含蓄的龙飞凤舞之感。 纵使天地狭小,囹圄一方,游龙也能腾飞。 谢云初自认为还挺文艺。 殷恪的声音却冷不丁响起来。 「你已经五分钟没翻页了。」谢云初第三次发呆后,殷恪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 他说自己看了一上午剧本累,却也没干什么别的事。 殷恪前两年忙工作的时候特别自律,基本不怎么看手机,这会剧本扔给别人了,自己摸着手机,怎么都不得劲。 果然,穷是一种病,穷的时候养出来的性子,挺难改的。 他逼着自己将注意力从谢云初身上移开,却还是忍不住。殷恪一直很闲,不看剧本的时候尤甚。 谢云初这个懒蛋,十五分钟就翻了三页,还不知道往没往脑子里去。 被抓了现行的谢二爷心气一虚,随便指了个地方问殷恪:「这里为什么林玉蝉不直接杀了这人,杀了不是永绝后患?」 陈导演让殷恪教谢云初细节。 这坏学生倒好,直接开始抠原剧本的逻辑了。 还好殷恪对他的尿性十分知道了七分,他这个反应也在意料之中,耐心地给谢副导梳理起了前因后果。 谢云初早就被殷恪的嗓音勾得魂飞天外了,哪还能听到他讲的内容。 殷恪察觉到他的失神,大学的时候追过殷恪的小青年小姑娘能坐满一卡车。 谢云初这几天的不正常有迹可循了起来。 还猫时的不自在,偷塞的红包,时不时的脸红耳根红。 一切都有了原因。 殷恪沉默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谢二爷这么纯。他轻飘飘地开口,语气捉摸不透:「听懂了吗,小谢导?」 小……小谢导? 谢云初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捏着剧本的一角,肩膀颤了颤,嘴唇翕动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自然是没听懂。 他抿着唇,像是怕殷恪生气,小心地把剧本递到殷恪的手里。 两人的指尖一触即分,谢云初能摸到青年那泛着薄薄凉意的手。 而殷恪仿佛并不在意。 「没听懂?」他问,眉头稍挑,「你第一天灌我酒的时候不是挺放松,现在紧张什么?」 旧事重提。 谢云初低下头,头髮蓬松,能看到很小一个可爱的旋。 殷恪垂眸看着,突然有了摸一把的冲动。还挺像猫。 「我……」谢云初一下子词穷,脑海里不由自主又回忆起了第一次见面自己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谢云初和关系亲近的朋友们都放不大开,对沈蕴川和楚言时也是这样的,此时碰上了殷恪,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殷恪看出了他的窘迫,不再逗他,将剧本放回谢云初的手里,温声又讲了一遍。 殷恪平时说话是很平的,不会添什么情绪,又由于声音底子很好,清冽干净,总能让人听着很舒畅。 谢云初听懂了。 他本身就学的编导,专业知识是有的,虽然很久没有参与相关工作,当年留下的底子已经够他用了。 谢二爷冰雪聪明,眼睛亮亮地盯着殷恪,似乎盼他多讲一些。 朱助理的电话冷不丁打了进来。 谢云初随手接起来,不小心划到了免提。对方的声音沉稳客观,透过话筒传进了两人的耳朵。 「谢总要去看看您,应该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谢云初的脸色变了。 第22章 探班 殷恪注意到了谢云初的紧张。 谢家的掌权人一直很神秘,听闻是老董事长的继子,t大金融与市场经济学双博士学位,长相俊美,天之骄子。 平时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甚至没有照片传出。 接管公司三年把上上下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也就养出了谢云初这个倒霉催的富二代弟弟。 不学无术,一事无成。 谢云初说过他和谢行之没关系,殷恪便不怀疑他。只以为这人是因为被大哥压制了太多年,听到对方要查课就慌了。 殷恪坐的高脚凳很高,视野开阔,顺着他的视线走过去,能一直看到门口。 谢云初心理压力愈发大了。 潜意识里,他就是不想让殷恪知道自己和大哥的关系。他点开手机,反反覆覆地熄掉又摁开,直到次数太多,惹了殷恪一个带着疑问的表情。 他犹豫着想给谢行之打个电话,却一直在犹豫。他为什么会这么抗拒殷恪知道自己和谢行之的关系? 太没由来了。 他思考了几分钟,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西装笔挺的男人从门口踏步而来,领带齐整,面色冷峻,轮廓漂亮。 「草了。」谢云初眼神好使,早殷恪十几米看到了人。他方才还在自我说服,看到谢行之的瞬间心情就变了。 第36页 谢云初站起身,把剧本往椅子上一放,三两步往外走。 青年的骨架偏小,身高略矮殷恪五公分,这么一看,竟是显得有几分瘦削。 殷恪不知为什么从中品出了无措,落荒而逃一般。 他褐色的眸亮着,桃花眼不笑时不带情绪,笑的时候惹人心悸。 谢行之走路的步态一直很正经,谢云初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很端着——不对,大部分时候他都这么觉得。 男人平视前方,略抬头望向弟弟的方向,谢云初略歪着身子,恰好挡住了殷恪的身形。 「大哥。」他温驯老实地喊了一声,与平日实在差异过大。 不由谢行之不起疑心。他斯文俊秀,运筹帷幄,一瞬间就知道了谢云初在想什么。 他和弟弟,竟然是目的相同。 谢行之长这么大没跟谢云初争过什么,老老实实地当着小谢总的垫脚石,辛辛苦苦地撑着不属于自己的公司,从来没说过一句怨言。 而今,连他盼了欢喜了那么多年的人,谢云初也要抢走。 他理了理袖口,神色莫测,牙齿咬住了下唇,露出一个温和呵宠的微笑,语气近乎平直了:「怎么了? 「这么欢迎我?」 「那必须的。」谢云初仿佛完全忘了前几天的怨怼和争执,极其顺手地揽过谢行之的肩膀,笑道,「哥,我带你去休息室歇会吧。」 「我来是来看拍摄的,不用休息。」谢行之一口带过,浓眉压下极黑的眼,「我下午还有个会,待一会就走了。」 「啊……」是吗? 谢云初咬咬牙,厚着脸皮道:「可是上午的拍摄已经结束了,下午估计好久才开工。」 谢行之自然不会被他憷到,语气轻快,听的谢云初一阵挫败:「我提前和陈导打过招唿了,他说下午的拍摄很快就开始。」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陈导就从休息室跑了出来,招唿着演员们就位了。 好死不死,下午正好轮到了殷恪的戏份。 殷恪在这部剧里戏份很多,是个不可多得的重要角色,苏梨白被导演刷了下来,男二号换成了一个咖位比较大的演员,和殷恪没什么纠纷,拍摄也算是悠闲自在。 谢行之捕捉到了殷恪的身影,绕开谢云初大踏步走了过去。 他抬手要拍殷恪的肩膀,却被对方躲了过去,殷恪的眼里没有意外,淡淡的,排斥着他的靠近。 谢行之的胸口微微发滞,表情还是冷静平和的,无奈短促地笑了声:「这么排斥我。」 「没想到你是谢云初他哥,我还以为你只在r市混呢。」殷恪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玄袍披着,头髮精緻,妆容漂亮,周身却敛着疏离感。 明明他们距离不到半米,却像隔着悬崖峭壁,怎么都触及不到。 谢行之无奈:「我为了你跑了好几个月的r市,真的很忙。」 哪怕殷恪一次又一次冷落他,和殷恪相处的时候,他也总会流露出微妙的宠溺和亲近。 「我可担不起。」分明被谢云初骗了,殷恪心头却没什么不满,谢云初不谙世事天真得很,殷恪稍加思考就知道这少爷为的什么了。 他大概看过综艺了。 殷恪的心突然一软,眉眼弯了弯,远处陈导叫他,他应了一声,不再理会谢行之,往拍摄场地走了过去。 谢行之眸色晦暗地盯着他的背影,那么多年了,殷恪见他,还是这副避若蛇蝎的模样。 真是可爱。 手机在手心里震动了一下,他摁亮屏幕看了眼,苏梨白正给他发信息吐槽《华妆》的选角。 这个苏家的小少爷小跟班一样,跟在他身后了很多年,好像不会腻味,还真是烦人。 至于被谢总当做幌子的谢云初,早已乖乖拿着剧本,纠结得半天不翻一页。 救命啊……他微皱着眉,脸上是压抑的崩溃,怎么这么快就被揭穿了……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殷恪了。 谁知道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殷恪。 y:没关系的,不想说就不说。 谢云初的眼眶热了。 第23章 出狱 谢云初清楚地知道殷恪只是不在意,没上心,所以才表现得这么淡然。可他却并不难过。 他揉了一下眼睛,泪意随着莫须有的风,蒸发在了指腹。 聊天框干净整齐,对方的头像安静,谢云初转眼看去,殷恪已经吊好了威亚,一身黑衣在灯光下渺小又夺目。 来来往往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遮住了视线,谢云初不再把目光投注于殷恪身上,而是一个人安静地看起了剧本。 殷恪确实不怎么在意这事。 一来谢云初没义务告诉他,二来兄弟朋友与否,也没什么重要的。 谢行之向来自私自利惯了,真的会在乎所谓家人朋友吗? 这个剧组的威亚很细,吊在腰上,着实勒得慌。 导演四处招唿着演员们就位,殷恪挂在空中将近一分钟,对手演员才姗姗来迟。 女主演前几年不温不火,后来凭着一部古偶剧跻身一线,叫申悦。 她长相甜美,性格温柔情商高,是圈内的女神,有不少男明星甚至偷偷喜欢她。 这一幕戏是两人初见的场景,手染鲜血的黑袍少年遇上了天性纯良的深宫公主。 公主偷跑出门,意外被刺客追杀,落荒而逃之际,看到了俊美无俦的少年。 第37页 少年手持尖刀,出刀如风,见血封喉,从杀手手里救下了落魄的公主。 两人都是演技派,这一幕又简单,导演满意地盯着监视器,喊了「过」。 殷恪今天就这场戏,拍完就能下班了。许百惠算好了一样,见缝插针地将电话打了进来。 她最近几天脾气尤为大,总是火急火燎的,这次也没区别,能算得上吼出来:「殷恪,你到底看没看逐星啊?」 殷恪一直觉得看自己拍的——尤其是很久之前拍的电视剧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更何况这部剧被剪了时长,没什么看头了。 显而易见许百惠却信了当日楚言玉的话,真觉得他会放着谢行之给的条件不要,帮殷恪一把。 殷恪都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逐星》的戏份都砍成什么样了……」许百惠平日再关心殷恪,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利益,她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要不。」许百惠道,「你去跟谢总道个歉?」 殷恪几乎疑惑了,他的眼尾眉间染上笑意,言语犀利,语调可以说是刺耳:「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要是能屈服于谢行之,还至于被雪藏两年吗? 这几天许百惠猜也能猜到当年他到底是和谁有了矛盾,竟然又说出这种话。 殷恪难得生出一点心灰意冷来,他进圈好几年,没什么朋友,爹妈都早死,一个沈蕴川还是个中二的二百五。 他还挺依靠许百惠的。 他心里蓦得生出一张时而乖巧时而严肃,容易害羞的脸来。 最开始,殷恪觉得谢云初是极为扶不上墙的少爷,现如今,他竟产生了一点依赖的错觉和幻想。 他垂下眸,许百惠已经挂断了电话,一点无声的窒息之中,殷恪又看到了谢行之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谢行之要是知道自己把他弟弟勾搭走了,会是什么表情呢——或者说,谢云初知道了自己和谢行之的旧事,会是什么心情呢。 他有些好奇。 年轻人的心总是蓬勃,哪怕遇到了太多事,却总还是稚嫩。 他勾起唇,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场面,笑得神秘。小陈给他递了一杯咖啡,看着他这副异常的模样,紧张的不敢说话。 这么一想,对方是谢云初的话,《北央大帝》的角色,也没那么排斥了。 角落里谢云初安静地看剧本,神色专注而温和。他的脸是极白的,耳垂淡粉,分明年纪比殷恪大了两岁,周身却笼罩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少年气。 极为吸引人。 或者说,很吸引殷恪这种,从烂泥里爬出来的人。 他正默默盯着人看,少爷的手机却响了,他接了起来,脸色却变了。谢云初的嘴唇明显失去了血色,汗水从额头沁了出来,手指甚至都发了抖。 殷恪看不到这么清楚,只能看到谢云初快速起身,飞快地往片场外走。 …… 「……」谢云初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浑身都在抖,手心处发了疼。 他垂下眸,握拳的左手摊开来,视线落在了手心里一道肉粉色的疤上。 「这么快,才八年。」他嘴唇翕动,颤抖出声,「怎么会。」 他很少说短句子,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听说在里面表现很好,减刑了。」 谢云初一阵反胃,扶着墙差点干呕出来,他的汗愈发多了,整个人像是魇住了。 他一直不说话,电话里的人担心极了,但也不敢出声。 「那个畜生,」电话里的人咒骂道,「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别说了。」谢云初揉了揉眉心,努力想让自己恢復正常,却抖得不成样子,他哑着声音,语气滞涩,像含了一把沙子,「他肯定还会再犯罪的,得盯着他。」 「你想什么呢,盯着他。」青年的声音舒适温柔,如果看过综艺或是熟悉内娱的人,多半能听出这是楚言时。 「我要崩溃了……」谢云初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做不到直面这件事,我太差劲了。」 他骨子里带的——或是经歷完那件事之后造成的软弱再次席捲了他。 谢云初的心脏发紧,不受控制地靠墙蹲了下去。 谢云初能知道这事,谢行之自然也知道了,从当年他们把谢云初救出来的时候,他就一直死盯着那个人的动静。 他早就注意到了谢云初的异常,站在阴影里盯着谢云初看,像是伺机而动的猎手。 第24章 杀青 自从那天出去打完电话,谢云初两个星期没再在片场出现。 《华妆》和《逢春》的导演习惯不一致,《逢春》喜欢按剧情拍摄,而《华妆》因为本身效率很低的缘故,陈导一般都是一个演员的戏份拍到死。 由于剧本偏群像大女主戏一点,男三号番位虽然过得去,戏份比大部分角色多很多,总的来说却只占了不到5%,差不多两周就杀青了。 初春入夏,温度适中,片场的门大开着,偶有两绺偷偷留下的春风佛过弄堂,飘进片场里。 这是殷恪的最后一场戏,也是最难的一场。 林玉蝉放下恩怨,遣散势力,归隐山林。 剧本给林玉蝉刻画得亦正亦邪,殷恪无论读多少遍,总认为这里的林玉蝉该是不甘心的。 可陈导告诉他,林玉蝉已经放下了。 第38页 一个背负血海深仇,曾经天纵之才,受尽千般宠爱却毁于一旦的少年人,如何能这么潦草地放下看仇怨呢? 殷恪想,如果是他,他做不到。 「你自己说的。」陈导近乎是和蔼了,这个新生演员的表现实在是优异,大部分的戏都是一气呵成,鲜有ng。 只是这一场戏,或是阅歷不足,或是林玉蝉这个角色太过复杂,他终究没有理解到那一步。 由于没有理解到位,演出来的效果,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别说陈导建议重新拍,连殷恪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他演不出那种平静而疯癫的释然感。 「再来一遍吧。」七八条过去,陈导却并不生气,含笑对着女主演道,「小申,辛苦你了。」 申悦就是个工作狂,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十八个小时都待在剧组,这几天和殷恪的对手戏这么顺利,还正遗憾不能多一些他的戏份呢。 她温温柔柔地弯眼睛,慢腔细调地开口:「没事导演,我没关系的。」 得了姑娘的话,陈导更加肆无忌惮地ng了起来。 真把殷恪累了个够呛。 他实在挤不出一分鲜活的情绪了,眉眼垂着,眼角的泪痣这次被放了出来,可怜极了。 殷恪的鼻樑实在漂亮,褐色的眼像盛满了无机质,眉毛细但浓,画完了妆,近乎可以用美来形容了。 申悦不忍起来。 演戏是极耗费情绪的事,殷恪的性格比较温和冷淡,一遍就过的时候还好,多ng几遍,他是连烦躁都不敢烦躁的——还有接下来的戏,还有接下来的情绪。 这么一副面孔,疲惫盯着人看的时候,实在惹人心软。 「导演,要不把这场延后一会吧。」女主演撩了一下裙摆,甜美的脸上是细巧的五官,语气还是温柔,「我也看过剧本,不瞒您说,我也觉得林玉蝉是不甘的。」 陈导道:「不是我有意为难你,你要知道,这个角色演好了,对你以后拍戏都有增益。」 林玉蝉,一个在书剧都不占多大分量的人,演好了,对演员的提升远远比对剧的作用大得多。 陈导这是在有意栽培他。 「如果删了这一幕呢……」殷恪平视着陈导,语气稍不确定,他的眼神近乎是笃定了,「林玉蝉不是很重要的角色,对剧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最多不能营销这个细节了。」 对剧来说无伤大雅,对林玉蝉来说,却是没头没尾好不负责任的行为。 这是殷恪所不能接受的,可他实在太不在状态,也演不好陈导要的林玉蝉。 与其勉强,倒不如放弃。 「你不希望火吗?」陈导问。他年纪已五十多了,拍了那么多作品,功成名就,国际上的奖项都拿了不知凡几,看过的后辈无数,明明再努力一点就能摸到,殷恪却选择了放弃。 他以为对方是那种极为努力又有天分的后辈,才想着提点一二。 殷恪道:「谁来的时候不希望火呢。」 他嘴唇勾起,本就偏薄的面相显得陌生起来,一身玄袍加身,火狐面具掩盖住一只眼,露出的另一只眼还含着笑。 他自己分明清楚得很! 陈导道:「你这个性子,倒和红叶很像。」 人至中年的导演嘆了口气,隐隐约约:「有一点自己的原则,却不知道为的什么。」 红叶,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殷恪还在弯着的眼里没了笑意,死了好几年的人了,居然还有人记得她。 当年殷红叶可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美女,三金影后,却一时想不开,嫁给了一个玩摄影的穷光蛋。 这姑娘赚够了钱,任性了,哪能想到日后自己病骨沉疴躺在床上,穷光蛋早就带着一屁股债死了个干净,只留一个年少的儿子,四处求情,次次碰壁。 偏生殷红叶还不爱这个儿子,动辄打骂,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儿子的存在。 殷恪敛眸,他想,自己对殷红叶的恨,大概也是到殷红叶死了之后才消弭的吧。 如果什么能消解掉林玉蝉的恨,他总觉得,合该害林玉蝉家破人亡的大昭皇室全死光了才行。 怪不得。 殷恪的大脑突然清晰了起来——对啊,怪不得作者要安排林玉蝉爱上世仇这么老套且没有格调的剧情。 他对林玉蝉的理解并没有出错。 此人少年时期过得生活优渥,荣华富贵皆入不了眼,良善了十几年;而后半生当真是心狠手辣,满脑子的上位者。 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想把他拉下神坛,让他放弃仇恨,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让他爱上一个人。 他会软化,会放弃——所以一开始殷恪自以为是地说什么删掉感情线的话,现在看来,完全是狗屁不通。 林玉蝉爱上了女主,又无法消解仇恨。 但同时,就像殷恪试镜时候说的那样,他不愿意再造就一个「林玉蝉」,也相信女帝治下,终将河清海晏,万世太平。 所以他虽是被迫放下,其实还是有自愿和释然在里头的。 沉重的血仇压的少年人直不起身,因而决定放下的那一刻,才显得洒脱而自由。 殷恪的水平还不到那儿,他心说,干脆当女主他们都死了,大仇得报演吧。 他正想着,陈导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确定不再试试?」 第39页 送上门的机会,殷恪并没有骨气,自己想明白之后就打算给导演解释了。恰巧此时导演递上了这么一个台阶,他抬脚就踏了上去。 玄袍青年道:「我刚刚又仔细想了一下,再试一次吧。」 陈导知道他是有了什么新的见地,除了委屈一下工作狂申悦,其他倒没什么,自是欣然回到了监视器后面。 可惜的是,哪怕他已经理解清楚,还是ng了很多遍才通过。 这部戏拍完,他就算是杀青了。 陈导专门给他安排了杀青宴,就定在当天晚上。 殷恪本打算推辞掉,自己只是一个男三号,没什么好安排杀青宴的。陈导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我想吃明辉酒店的大闸蟹,这就有理由和我家属报备了。」 陈导,一个宽厚富裕的妻管严,传闻身上的钱不会超过两千块,也不知真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是不给面子了,殷恪点点头,受了导演这份好。 申悦道:「你可别心里负担,陈导一直都这样。」 她弯着笑眼,捏了捏衣袖上缝着的绒花:「每个在海报里出现的演员,他都会办杀青宴。」 也行吧,陈导家大业大,他们这些做小辈的,只能安然从之了。 陈导也算大方,他在明辉酒店包了最大的包间,请了二十多个演员,制片人和投资商。 其中坐主位的,赫然是谢行之。 第25章 杀青宴 是了,谢家是《华妆》最大的投资商,杀青宴这种事,陈导肯定会通知谢行之的。 而作为杀青宴的主角,无论殷恪愿意与否,陈导还是把他安排在了谢行之的左侧。 这是给他牵线。 殷恪一瞬间哭笑不得,可惜他和谢行之的牴牾没什么人知道,自己也不能落了导演面子,只能主动走上前去,坐在了谢行之的一侧。 谢行之撑着下巴,朝着殷恪挑眉,却收穫了对方绷紧的唇和眉眼。 他神情太过放松,和以前的严肃模样可以说是判若两人。殷恪不由想,这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说是给殷恪办的杀青宴,其实就是普通的酒席,陈导说了几句话也不把话茬丢给殷恪。坐主位的谢行之主动接下了话,言简意赅:「很高兴能和大家聚到一起,祝《华妆》大火。」 掌声间歇响起,谢行之摆摆手,示意大家自便。酒席上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不快意。 酒过三巡,殷恪是主角,被一轮一轮敬过去,已然是半瓶酒下了肚,耳朵尖都红了。 他的头髮好久不剪,半长不长地搭在肩上耳侧。青年撑着下巴垂头,落下的半边头髮挡住了侧脸,只能看到高挺精緻的鼻子和偏薄的嘴唇。 谢行之心念一动,伸手往殷恪的侧脸探去,殷恪反应极快,微撤了身子避开了。 谢行之嘆了一口气,声线沙哑。他也喝了几杯酒,脑子也热起来了。 他怔愣地盯着自己摸空的手指,表情近乎温柔了,可殷恪知道他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那种偏执无耻的小人作态。 说来好笑。 殷恪的眼前茫然一片,近乎要出了幻觉,两周没见谢云初,他倒是。 他垂下眸子,那人嬉笑怒骂自成鲜活,一身少年气灼人眼,是蜜罐里万般宠爱长大的人,心又善,还容易脸红,大概总会招人惦记。 说来也奇怪,分明谢行之和谢云初没有血缘关系,某些角度,这兄弟俩却有神似的地方。 他是酒喝太多了,要上了头。 竟把微笑着的谢行之,看错了人。 谢行之却不给他幻想的机会,很快露出了人皮之下的狐狸骨,道:「你说你怎么这么倔,就算跟了我,又如何呢? 「我会给你很多资源,把你捧起来,让你鲜活地活跃在大众视野,成为最一线的流量明星。」 「所以呢?」殷恪不想,好久没见,谢行之竟然还没放下当年的执念,「你毁了我两年了,还不够吗?」 两年的雪藏,两年的盯梢。只要殷恪接了有名有姓角色,谢行之总会第一时间知道,用尽所有方式去毁掉他的角色,阻挠他的事业。 「当然不够。」谢行之道,语气温和,「我爱你。」 大部分人都喝了酩酊,几个不喝酒的女人正在聊八卦,没有人关注到他们这里。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殷恪疑心自己听错了,眼睛微眯着,一股噁心反胃的感觉直直从心脏冲到大脑,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你……」 「我怎么了。」男人的声音染上酒意,探过身子与殷恪靠得极近,殷恪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道,清冽且让人反胃。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避了避,直到闻不到谢行之的气味,才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你喝多了,谢总。」 「我当然没有喝多啊。」谢行之眉眼弯着,多情含笑,温润如玉,只是说出的话,平白惹人厌烦,「你知道的,亲爱的,《华妆》是我一手投资的,《逢春》是苏家投资的。」 他以前就是这个做派,游刃有余地把所有的筹码摆出来,等着别人痛哭流涕地雌伏。 殷恪唇间溢出了一声冷笑。 谢行之却知道怎么拿捏他。男人单手握住了高脚杯的细颈,自顾自倒了半杯,然后蓦然一笑,把高脚杯塞进了殷恪的手里。 「殷恪。」谢行之道,语气暧昧,再度想要动手动脚。他的手指意欲叠上殷恪的手,被对方冷脸避开了,他的语气沉了沉,道,「第三次了殷恪,事不过三。」 第40页 他是一语双关。 三年前,殷红叶罹患重病,她向来潇洒,存不住钱。哪怕年轻的时候嫁了一个穷光蛋,也坚信自己的存款能够下辈子活,毅然退了圈。 谁知道所遇非人,欠了一屁股债,殷红叶那会是真的恋爱脑,拿出全部的积蓄帮他还了钱。 还以为对方会浪子回头。 浪子不回头,被追债的拍死在了沙滩上,临死前良心发现,和殷红叶办了离婚,证明了债务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背着债务净身出户了。 殷恪有时候阴暗地觉得,他那废物爹,是为了让殷红叶记自己一辈子。 果不其然,殷红叶的恋爱脑加剧,自从废物爹酗酒死了之后,开始沉迷喝酒,作息不调,染上了一身病。 做妈的潇潇洒洒,可苦了年幼的孩子。 本来也没什么,殷恪靠着三瓜两枣活着,还能读读书,偶尔课余的时候兼职家教或是摇摇奶茶,也能自己找点生活的快乐。 可那会殷红叶病得实在太重,想起了自己的便宜儿子,忍不住给殷恪打了视频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里,和前夫有六分相象的孩子,她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灼得当年只有二十岁的殷恪心脏疼。 殷恪问殷红叶,说,有没有什么朋友可以借钱,以后慢慢还。 在萤屏里浪漫了半生,受尽千百万人追捧的女人盯着自己瘦削的插满管子的手臂,自嘲地笑了:「我这副模样,也不嫌丢人。」 殷恪真想直接让她死了算了。 焦头烂额手足无措之际,他遇上了谢行之。那个衣冠楚楚的商人。 谢行之告诉他:「我可以出钱治她,但是你要和星艺签约五年。」 殷恪答应了。 他以为谢行之是看上了自己这张脸,想用他给公司吸金造势。没想到,谢行之竟然是看上了他这个人。 整整一年,谢行之都在暗示他,最离谱的时候,直接对殷恪进行了性暗示。 那会殷红叶早就入了土飞了仙,和自己的傻叉前夫地府相遇了,殷恪这人自私自利得很,不再缺钱,把谢行之骂了一顿,拉黑了对方所有的联繫方式。 然后喜提雪藏两年大礼包。 殷恪因为演戏挂了不少门课,也懒得重修拿毕业证了,自己私下揽了点活,也算维持温饱。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谢行之。 被雪藏的第二年春,谢行之可能是拗不过他了,过来问他要不要解约。 「你要知道,和星艺解约了,可就基本没有公司会和你签约了。」谢行之道,「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可是很希望……」 他凑上前来,手往殷恪身上探。 殷恪把待客的茶水浇了他一头,签了解约的合同让他滚。 这是他第二次拒绝谢行之。 杀青宴的话,方才的闪避是今晚殷恪第三次避开谢行之的碰触,也是第三次拒绝谢行之。 「……」殷恪没说话,盯着谢行之的脸,一言不发。 「我警告你了,殷恪,如果我愿意,《华妆》和《逢春》可以永远成为待播剧,像《逐星》一样。」 ……殷恪没想到他能那么无耻。 为了拖他一个下水,拖着整个剧组,拖着所有人的努力和期待一起沉沦。 「你真是个疯子。」他狠狠地看了谢行之一眼,薄而冷的眉眼是锋利的嘲弄,「你个混蛋。」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高脚杯落在地上,哐的一声。 「随便你。」殷恪说。 众人赶忙打着圆场,殷恪勉强地笑了一下,选择了沉默。 …… 戏很快散了场,殷恪走出包间,周围是密密匝匝形形色色的人,一股突如其来的孤寂和无措却包绕了他。 父母双亡,没有朋友,他形单影只地走到现在,明明曙光就在眼前,就因为拒绝资本的橄榄枝,却要受这么多的威胁和阻挠。 凭什么啊。 他喝了很多酒,太阳穴剧烈地疼,思绪烦乱,踉踉跄跄地扶墙走出包间,迷煳中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一个人影埋头往前走,眉头紧锁,表情不快,一下撞到了他的肩膀。 殷恪总感觉眼熟,下意识顺手揽过,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谢云初自从知道那人渣减刑出来了之后,就没睡过好觉。 沈蕴川和楚言时担心他,天天喊他出门,这人就像是死在家里一样,电话不接,人也见不到影子。 也就今天,这少爷或许是想通了,自己出了门,主动打电话和沈蕴川说自己要吃明辉家的提拉米苏。 谢云初一吃甜食就牙疼,从来不碰提拉米苏这种东西,突然说要吃,实在是反常极了。但狐朋狗友们一听他愿意出来了,管不上反常不反常了,直接包了明辉最豪华的包间。 上了一桌子十多种口味的提拉米苏,硬生生给谢云初差点吃吐了。 他匆忙走出门,低着头,却被酒气熏天的人揽了个满怀。 谢云初低声骂了句草,抬眼就看到了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 更草了。殷恪怎么在这里,还喝的这么醉。 他缩在人怀里,像只惊慌的雀,杏眼微圆,像是在骂人,又像是撒娇。 殷恪的手指抚上了谢云初的唇缝,用力地碾了一下,压得谢云初耳尖和脖颈惊慌失措地红了。 殷恪的心里生起了一种阴暗的想法,对啊,谢云初喜欢他。如果就这么从了谢云初,不但能拿到想要的角色,也能好好噁心谢行之一场。 第41页 谢行之一个继子,能和谢云初争什么呢? 他从来没这么剧烈地渴望过一个人,心底的欲望和酒气交织在一起,让他昏了头。 殷恪捏着谢云初的下巴,神色温柔又迷乱,语气像是在诱哄最欢喜的情人。 「你喜欢我吗?」他问。 谢云初微睁了杏眼,仓皇中垂下头,低声道:「喜欢。」 于是殷恪又问:「我可以吻你吗?」 他的声音实在太哑太暧昧,伴着酒气一起,灼得谢云初的思绪揉成了一团,他照不清自己的方向,仿佛是和殷恪一起醉了,竟是狼狈地呢喃道:「房间在……在a1521。」 殷恪心里最后的弦彻底断了。 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东西。 第26章 清醒 夜色如水,纯凉微甜。 昏暗的光打在洁白平整的床上,玄关处有人影交叠。谢云初将头埋进殷恪的脖颈,整个人都泛起了奇异的粉色。 他分明没喝酒,却已经醉了厉害。 青年攀着心上人的肩,做梦一般带着惊惶与急促,踉踉跄跄地拥着对方,急不可耐地将人往前推。 殷恪探出一只手,食指和中指捏着薄薄的金属质感的房卡,往灯控槽一插,然后就被谢云初推搡着压倒在了床上。 谢云初的眼睛是清醒的,殷恪能清楚地看到其中蕴藏着的复杂情绪,像是沙漠中踽踽独行行的人见了绿洲,疯狂地汲取着仅有的甘甜。 他状态不对。 殷恪心里的火和灼烧感登时被浇灭了一半,他身居下位,姿态却是高高在上的。他精瘦的手指掐住谢云初的下颔,把自己和对方隔开了距离。 他能看到谢云初白皙的脸上细密的绒毛,闻到他嘴里甜点清甜的草莓气味。 还伴随着若有似无的酒味。 「你喝了酒?」殷恪敏锐道。 谢云初摇摇头,人已经烧了起来,腔调带着点黏腻,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甜味:「没有,喝了一瓶果汁,颜色可好看了……」 恐怕是把什么高度数的酒当饮料喝了,过了一会才姗姗来迟地醉了。 殷恪盯着他迷离的杏眼,桃花眼里隐约生了怜悯。紧接着手掌卸了力。谢云初顺势垂下头,极为主动又热切地凑上了唇。 他的姿态来势汹汹,落下动作倒是和前奏截然不同,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连牙齿都没有分开,青涩得像是将将成熟的微青色果子。 这是殷恪二十三年从来没体会过的新鲜感觉,像是久旱逢甘霖,柔软舒适。谢云初的双手撑在他的身侧,舌大胆地撬开了殷恪的牙关,将草莓味送进了对方的口腔。 殷恪有种咬醒他的冲动。 他的心里无端生出燥火,狠狠地一用力,把谢云初就压在了身下。 勾搭的唇舌被迫分离,晕晕乎乎的人艰难地半睁眼,长睫如蝶,眼眶通红一片。谢云初大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外露的诱态,手臂搭着殷恪的肩膀,微张着口,眼里是踌躇和犹豫:「我没买那个,可能会有点痛。」 (整章都没做也没摸呢,只接吻了亲) 饶是被人压在身下,谢二爷竟然还怀揣着当上位者的幻想! 殷恪几乎要被他逗笑了,修长的手探到对方的后背,顺着嵴背线一路向下,一直探到了他的腰尾,挑逗一般地抚摸了一下。(就摸了一下审核大哥!) 谢云初毫无出息地嘤咛一声,双手揽着殷恪的脖子,往下一压,主动又热切地吻了上去。 殷恪骨子里的孤僻和掌控欲,顺着漆黑的夜和浓郁的酒意,张牙舞爪地占据了他的全部理智。他一手扣住谢云初的后脑勺,手底的头髮温软柔顺,和谢云初这个人一样温驯,让人有征服的欲望。 然后反客为主地将舌头伸进了谢云初的口腔,占据了他每一寸领土,嚣张又狂妄,和平日表现出来的冷淡安分天差地别。 谢云初能感受到他的力道,像是带着什么痛苦的味道,在借着接吻宣洩,他索性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任由漂亮精緻的人吻着他,掌控着他的一切。 吻了一会,殷恪大抵觉得有些无聊了,头埋进了谢云初的怀里,凌乱的发蹭着对方的脖子,像只炸毛的幼狮。蹭得谢云初心更加软了,他迷迷煳煳地想,大不了,就让他压一次。 反正殷恪那么好看,自己也不亏。 谢云初醉得厉害,殷恪也没少喝多少。两个心怀各异,无家可归的人凑在了一起,爱恨和欲望此时交织着,大脑被酒液麻痹,没人能忍得住,也没人想要忍。 可殷恪一直在啃咬着谢云初的脖颈和锁骨,迟迟不进入下一步的动作。 半晌,他哑着嗓子,声音像是蒙上一层雾,有了距离感:「为什么喝酒。」 谢云初小声却显得嚷嚷:「我没喝酒!」 放屁。殷恪心说。 谢云初这么怂的性格,怎么可能随便就爆出自己的房间号,承认了喜欢,还果断又急迫地把他压到床上。 感情是酒量太差,自己不知道从哪摸了酒当饮料喝着,醉而不自知了。殷恪向来干不出趁人之危的事,到了这一步已经是情绪冲动。 此刻确认了谢云初醉了,心里的火陡然被浇灭了,被酒气左右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伸出的手收了回去,转而抹了抹谢云初的眼角,指腹潮湿。 黑暗中看不清楚情绪,能隐约看清那双杏眼里的晶莹,像是哭了。 第42页 殷恪无所适从起来,撤开身子,谢云初虚抓着他胸口的手自然地垂下,一双眸子藏着茫然和惊慌,借着微光紧紧地追随着殷恪的身影。 他勾起了别人的火,然后可耻地停了。 殷恪走下床,抬手摁亮了房间的灯,房间内光亮一片,谢云初的脸上潮湿交叠,凌乱狼狈。 「怎么哭了。」殷恪坐在床边,手抚过谢云初的面颊,抹开了他脸上的潮湿泪水,语气近乎是温柔了。 「没事。」谢云初可能是醒了,也可能还醉着,苍白地倚在床背上,朝他艷艷地笑。 像一幅浪漫的画。 其实比起殷恪锋利的美感和漂亮的轮廓,谢云初也是不逊色的。只不过他的好看多了几分温润和少年气,完全是富贵自由养出的少爷气质。 两人的衣服都皱着,殷恪理了理衬衫,打算离开。 他刚才着实是醉得太厉害,居然能想到用如此下流的方式来成就自己,和谢行之对抗——更何况谢云初醉成这样。 在对方不清醒的时候发生关系,岂不是太无耻了,殷恪做不出来——他甚至有些牴触。 一想到对方是在酒醉时候和自己吻得意乱情迷,他就克制不住地烦躁。 见他要走,谢云初试探地伸出手,做出了一副挽留的姿态,表情愕然,透着无辜。 草。 谢云初嘴唇翕动,低声说:「别走,我害怕。」 殷恪的心蓦然软了,他快步走上前,紧扣了一把谢云初的肩,报復似的狠咬了一口他的嘴唇,咬得少爷的嘴角都破了。 谢云初倒吸了一口气,眼里又叠了水光,柔软地看向罪魁祸首,表情可以说的上松软。 殷恪本来就软下来的心差点给他看化了。 他见过很多样子的谢云初,衣冠楚楚的,含笑放松的,偷偷害羞的,却第一次见到这么柔软无害的他。 他垂眸,居高临下地看谢云初,眼里意味复杂不明:「醒醒酒吧。」 太醉了的话,受欺负可不好了。 可惜谢云初没意会到他的意思,错以为对方是厌烦自己了,喝醉酒的人总是会失去几分理智,惶惶然穿着酒店自带的拖鞋,晕晕乎乎地要往殷恪身上贴。 都是成年人了,殷恪好不容易降下火气,可不想再被勾起来。他微不可查地后退了一步,眼里是抗拒和冷漠的戒备。 方才的热潮如水般散去之后,徒留尴尬和无措。一股逼着人逃跑的沉闷气氛在两人之间升腾起来,殷恪冷下了脸:「我说了,醒醒酒再说别的。」 他不想跟一个醉酒鬼谈情说爱。 谢云初终于懂了,可他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没醉,晃晃悠悠地跑到卫生间,仓促地洗了把脸,隔着玻璃门盯着殷恪看。 他好像很喜欢盯着殷恪看,一直看着,也看不够。 殷恪看他这副模样,也放心不下把他一个人扔下来了,做回了床上,破罐子破摔了。 谢云初放在床头的手机倏然响起,疯狂地放着《逐星》的主题曲——而且就循环了一句。 「倘若星星自天空高挂,我自会在云消雨霁时到达……」 就这一句,是殷恪当时拗不过导演,被迫唱的。 谢二爷这时候倒是不醉了,脸上的红消解到了脖子上,推开玻璃门往外跑,拿起手机都没来得及看是谁,就接听了。 失措之中还不小心按到了免提,沈蕴川的声音在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响起,尤为明显。 「谢云初,你死哪里去了,刚喝了一整杯长岛冰茶,你不会醉死了吧。」 谢云初:「我没醉。」 「靠,看来是醉死了,你现在在哪?」沈蕴川语速飞快地问道。 「我……」谢云初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殷恪,表情犹豫,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殷恪不在意这些,一把夺过手机,声音疏懒好听:「没事,他在房间,我看着他呢。」 对面喋喋不休的人哑巴了,然后电话「嘟」一声,断掉了。 谢云初被殷恪吓到了,傻站在原地,眼神还往自己的手机上瞟,半天说不出话来。 殷恪指了指床的一边,把手机往床头一放,语气冷淡:「睡觉。」 然后不管谢云初的反应,啪嗒一下关了灯,自己躺在另一边,闭眼睡着了。 殷恪能感受到谢云初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烦躁地一抬胳膊,往谢云初身上一搭,对方顿时不敢乱动,乖乖收回了视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翌日,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洒进来,带来了一片碎金色镶边。 殷恪睡姿可以说是极好,双手交叠着,睡颜安静美好。谢云初早早醒了,茫然地打量完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身侧躺着的男人,人直接死机了。 他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昨晚的做派,整个人烂在床上,瘫成了一座人形的雕塑。 谢云初正发呆,慢慢感觉到一道冷而薄的视线正安静地盯着他看。 他低下头,实在组织不好措辞,手握紧了被子,闭上眼,下定决心一般地说道:「要不,你跟着我吧。」 第27章 疼 殷恪盯着他看了半分钟,还以为这人要这么僵下去,谁知谢云初一会反应过来了,直接给他送了个重磅大礼包。 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回了。 他细瘦有力的腕斜撑在床上,姿态慵懒,一双桃花眼不笑也漂亮,此时却有些懵。 第43页 谢云初于是像被蛊惑了一样,声音轻且柔和,像初春的嫩笋,微微冒了一点细尖:「我说,要不你跟着我好了。」 要不你跟着我好了。 殷恪几乎要笑出来,他探出一只手,摸了一下谢云初柔软的头髮,眼尾含笑带嗔,嘴唇红得像抹开了血:「开玩笑呢。」 他悠悠说。 指腹能感受到青年微热的髮根,像他这个人一样。 「我不卖身的。」殷恪收回手,长睫打在眼睑,勾勒出一圈黯淡的阴影,眼里的光背着晨光,如有寂寥,似是嘲讽。他这副模样一闪而过,很快掩下了情绪。 进圈多年,说要包养殷恪的男人女人多了去了,也不乏像谢云初这样不知真的假的的富少爷愣头青。 他又凭什么把不多的关注放在谢云初身上呢。 谢云初正要说话,却没组织好措辞,傻愣在床上,只呆呆地看殷恪。 殷恪得不到他的回答,态度冷淡了下来,自个站了起来,趿着拖鞋往卫生间走去。 酒店的牙刷只配了一套,谢云初早已拆封,正孤寂地挂在杯子里,靠着杯壁发呆。 殷恪翻找了会没找到第二套,拿着拆封的牙刷接了半杯水,挤了点牙膏简单地洗漱了一遍。 谢云初站在玻璃门外,傻傻地盯着这一幕,忘记了动作。 殷恪懒散地斜他一眼,少爷的嘴唇还破着,杏眼睁圆,一副清醒又没睡醒的懵然模样。 「亲都亲了。」殷恪拉开玻璃门,「刚才还说要包养我,连这个都害羞。」 他好像很擅长旧事重提,逗得谢云初不知所措,能让他心情都变好不少。 见谢云初的耳朵通红一片,殷恪乐了: 「当时灌我酒的时候,怎么也不见脸红。」 以谢云初的德行,昨天和别人抱着啃,今天清醒了总要缓一会消解尴尬。谁知这人不知怎么把自己说服了,平白打通了任督二脉,说出来的话直白得很:「那时候又不喜欢你。」 他急着证明自己的欢喜,竟然有些词不达意了。 殷恪的舌头抵了下牙关,感觉自己貌似是被撩了一下。而就这么一下,他心底居然多了点没由来的开心,还挺不值钱。 「我不让你卖身。」谢云初说完了那句话,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抬眸看着殷恪,眼里是认真,「我想养着你,给你资源,捧红你,你偶尔给我亲一亲,就好了。」 草。 殷恪还没听过如此纯情的表白,脑子里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噎了他一句:「你这个样子,当初还要包养我,也不怕闪了腰。」 他指的是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朱助理和许百惠提包养换资源的事。 谢云初没有这段记忆,茫然地微睁大眼,随手抓了抓头髮,道:「我没有啊。」 「是吗。」 当时朱助理给许百惠打电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 就借谢云初三颗流氓心,殷恪恐怕,他都干不出来包养人的事。 谢云初被「是吗」问了一懵,还在原地不动弹,殷恪走到他身边,不经意地撩了一下他的耳朵,道:「我还有工作,走了。」 骗人。他刚杀青哪来的工作,谢云初最近全身心都放在殷恪身上,对他的日程了如指掌。 他却不问,默默地抬手抓住了殷恪的手腕,表情恳切,说出的话却不那么恳切,反而像是在耍流氓:「你,你要不要和我住一起。」 「谢云初。」殷恪低头与他凑得极近,细而长的眉舒展,「我答应你了吗,你就开始得寸进尺。」 谢云初摆烂道:「亲都亲了。」他把殷恪对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摸了摸自己破损的唇角,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疼。」 「亲的时候也不说疼。」殷恪十分看不起他这副掉价模样,心肠还是忍不住软了,拿指腹蹭了一下他的唇周,低声道,「别闹。」 谢云初悄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指,然后飞速地收回去,一副占了便宜的模样。 直到现在,他还是认为自己占了殷恪的便宜,拱掉了这么新鲜的一颗白菜。 殷恪:「……」 怪不得圈里都说谢二爷花心风流,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实在是主动过了头。 「你平时也这么和别人醉酒撒泼吗。」殷恪的手握到了门把上,朝他阴阳了一句,语气不咸不淡。 门被打开,露出了楚言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背后还藏着一个一脸八卦之色的沈蕴川。 「蹲多久了?」殷恪打量了沈蕴川一下,也没放过他,阴阳的语气更甚,「没对象吗?」 他这话不走心,沈蕴川和殷恪认识了这么久,这人最擅长不经意间撩拨别人,无意中能把别人撩得心都跟着跑了。 他的视线落到谢云初脸上。 果然,那少爷一听到「对象」两个字,眼里放了光,一直盯着殷恪的背影看,娇羞得像刚嫁人的小媳妇。 好手段。沈蕴川吃了一嘴狗粮,阴恻恻地盯着殷恪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身侧的男人,心情都不好了。 他还真会往别人伤心处戳。 楚言时在《天窗》的时候还能和他聊几句天,但自从沈蕴川说了那句「你像个人妻」之后,虽然叫他出来也出来,但总是不正眼看他,不给人好话。 他还真没对象! 沈蕴川没法,也不能当着楚言时的面怼回去,只好憋屈地看了一眼殷恪,又恨恨地瞪一眼房间里的谢云初,懊丧地垂下头,反思自己去了。 第44页 楚言时倒是没忘记正事,他和殷恪不算熟,也就综艺上有那么个眼缘,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道:「谢行之联繫不上谢二,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他说你前几天任性没事,但华妆还没拍完,做事要有始有终。」 「还真是一如既往惹人烦。」殷恪冷笑了一声,恶意没由来的,引得谢云初一阵诧异。 他看综艺忍不住打下的好奇心此刻蠢蠢欲动了起来,再次想起了殷恪和谢行之在综艺上相处的场面。 他哥和殷恪,到底有怎样的过去。 可殷恪很快就压下了这阵不快,偏头对着谢云初笑了一下:「等你什么时候从谢宅搬出来,再考虑和我住一起吧。」 一提谢行之,殷恪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差,谢云初只能眼睁睁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但他白站在原地,自动把这句话解读成了「如果他从谢宅搬出来,殷恪就和自己住在一起」。 谢云初开心得找不到北,摸出手机,正想给朱助理打电话,发现微博给他弹了消息。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掉的事——遭了,超话忘签到了。 谢云初懊丧地一拍头,死气沉沉地开了个会员,把补签卡用了,总算挽救了自己好不容易连续签了一个月的超话。 楚言时看他这副样子,想起了什么,抱着双臂倚靠在门口,好心提醒了谢云初一句:「你知道昨天殷恪怎么了吗?」 「《华妆》杀青了,你哥和他坐在一起,好像不太愉快。 「前几天《逐星》就一直被删减戏份,你猜他是不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 楚言时这话明晃晃地拱火。沈蕴川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楚言时心情不太好,不过这祖宗好像永远心情不太好,他也没深究。 谢云初再天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点就通。他最近一直关注着《逐星》,对于殷恪被剪时长的事也算了解。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事和谢行之有关。他点开联繫人的图标,找到谢行之,直接打了过去。 第28章 争执 大清早接到谢云初的电话,谢行之还有些意外。他似乎是刚开完会,还在跟助理吩咐接下来的任务。 谢云初一直安静地等着,等他那边说完话才开口。 「哥。」小谢总对着电话那头,自己一直敬重的哥哥,生平第一次小心翼翼起来。 他嘴唇翕动,犹豫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行之被他这通电话打得莫名其妙,语气冷淡低沉:「怎么了,云初。」 谢云初又好像哑巴了一样,楚言时察觉到不对劲,早就拽着沈蕴川跑了。 兄弟俩就这么对着电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终于,谢行之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他好像总是很了解谢云初,了解他的喜好和心情,高兴的时候哄一哄,不高兴的时候却并不给面子。 「是因为那个人?」谢行之道,「朱助理和我说一晚上没联繫上你。」 他指的是那个提前出狱的罪犯。可惜了,这次他没猜中,谢云初吃力地笑了笑,他哥总是这么游刃有余。 打电话的时候有多干脆,现在谢云初就有多别扭。他不想跟哥哥说这件事了。 他哥从小,就比他优秀很多,听话,成熟,把公司管理的井井有条,每个季度的业绩都创下新高,永远压他一头。 谢云初以前,大抵也想过成为他哥那样的人,只可惜岁月荏苒,他什么都抢不过他哥。 殷恪呢。 谢云初慢吞吞地张开了嘴,殷恪也会觉得,他不如他哥吗? 他慢慢地想,慢慢地想,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肯和殷恪透露自己和哥哥的关系。是啊,他就是个不着调的富二代,哪能比得上天之骄子一般的谢行之。 他在自卑。 可是谢云初不肯说,他微微笑了一下,敛下眉眼,低声道:「哥,我是不是很差劲。」 谢行之大抵心情很好,竟愿意哄他一下,温声让助理先回去工作,然后道:「怎么会,发生什么事了。」 「没,就是……」谢云初知道,他就算不说,谢行之也会找人调查他——一贯如此,朱助理在的时候,朱助理就是谢行之的眼睛,朱助理不在的时候,全世界都是谢行之的眼睛。 他破罐子破摔了:「哥,我昨天遇见殷恪了。 「你是不是一直在砍他的时长。」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谢行之却是懂了,他的好脾气戛然而止,道:「云初。」 他的嗓音平时带着磁性,压低的时候,却不那么好听了:「你不要管这些,也不要靠近殷恪,他不是好东西。」 谢云初不知被什么刺激了一下,尖声道:「我为什么不能靠近殷恪,为什么你就可以?」 谢行之笑了,笑中带着森然冷意,像是威胁又像是提醒:「你喜欢他吗,云初。」 谢行之很少叫谢云初的小名,今天已经叫了第三次,谢云初能明显地感觉,他不开心——甚至是生气了。 可他却不管这些,眼睛发亮,耳垂都发了烫,道:「我喜欢他。」 「云初,据我所知,你们见过的面不超过五次。」谢行之收回冷,只是嗓音依旧沉着,语气像是命令和施压,「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生人勿进薄情寡义?喜欢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喜欢他为了资源可以把自己喝死的狼狈样子?」 第45页 「如果你喜欢他漂亮的脸蛋,」谢行之长嘆了一口气,宠溺一般,又是提点,「娱乐圈你看上眼的,我都能给你送来。」 谢云初被他问懵了。 他是这样的人,总是会被人带偏,别人说一句什么,他自己就跟着走了。 对啊,他喜欢殷恪什么呢? 谢行之了解他,并以此为资本,变本加厉道:「更何况,你以为,你的喜欢能比得上我吗?」 这就是摊牌了。 谢云初没想到,谢行之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他摊牌,这么快,快到他不知所措了。 他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愣愣地拿着手机。 谢行之道:「三年前,你也知道,我为了一个人,天天往r市跑,一跑就是好几年,我甚至以为,我要在r市扎根了。 「资源,筹码,威逼利诱,我把所有的手段都使在了殷恪身上,可是他油盐不进。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选择你。」 可惜了,谢行之了解弟弟,却没见过这愣头青陷入爱河时候的样子。 只见谢云初不知道怎么自我说服了,眼睛从迷茫到了坚定。他突然有了和哥哥抗争的筹码与底气,撇撇嘴道:「肯定是因为他喜欢我,不然为什么他选择我不选择你。」 谢行之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家弟弟是个这么彻底的恋爱脑,他的脸绿了一阵,打算说什么。 谢云初却很快地打断了他:「所以你要怎么才能放过殷恪。」 谢行之:「……」 他就该雪藏殷恪一辈子,一辈子不和他解约,也省得这些糟心事。 谢云初道:「如果你不肯放过他,我自己也是有人脉的,我可以自己捧他。家里的公司是你的,希望这些你别插手。」 谢行之就没见过弟弟这么维护自己,一下子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他揉了揉眉心,身侧助理适时给他送上了一杯咖啡。 他抿了一口咖啡,声音冷淡:「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谢云初道:「咱俩公平竞争,又不耽误你的事。」 这是怎么说出公平竞争的话来的,谢行之被噎了一气,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腔里的冷淡差点变了调,语气古怪了起来:「你真就喜欢他了?」 「我不可以喜欢他吗?」谢云初反问。 谢行之不说话了,其实如果谢云初铁了心和他闹的话,自己是占不了上风的。 这么些年他兢兢业业,在老头那好不容易博得了一个好话,但毕竟自己身上流的不是谢家的血,只有谢云初才是谢家金枝玉叶的少爷。 更何况,他并不想因为一个男人和弟弟闹得太僵。 他喜欢殷恪,但多的是求之不得的占有欲,这种喜欢很廉价,并不能和公司上下相提并论。 「行。」谢行之道,「随你。」 谢云初第一次和谢行之抗争取得了实效和胜利,那个说一不二的大哥,此时退了一步,反倒让谢云初有些陌生了。 但他没多想,挂了和谢行之的通话,喜滋滋地点开了殷恪的聊天框。 以谢云初的性子,他是很想邀功的,可此时不知道怎么羞赧了起来,盯着殷恪简单纯色的头像,又切回了微博。 昨天他忘记超话签到了,也就没看超话。 《逐星》播出之后,殷恪的知名度上升了一些,粉丝多了一百来万,超话也和上次冷清的情形不太一样了。 有人自然会有帖子。 有热度自然会有黑粉。 谢云初先是把黑粉都举报了,从善如流地截好图——他来超话晚了,没申请上小主持,只好苦哈哈地完成业绩,争取能换一个小官噹噹。 正当谢二自娱自乐地当一个合格的粉丝时,微信响了一声。 他随手划走遮挡屏幕的聊天条,却觉得不太对,又点开了微信。 殷恪给他发了信息。 y:金主,我接了个综艺。 谢云初:!!!他自己都要觉得丢人,对方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都能把他吊得魂都飞了。 这是……这是在报备吧。 y:户外真人秀,《时光旅行》。 殷恪只是简单地逗一下谢云初,心血来潮给他发了两条消息,谁知道这人一直正在输入中,半天不回信息。 y:怎么一直正在输入。 他毫不给面子地戳穿了谢云初的踟蹰,弄得金主更无措了——他还是没能习惯自己和殷恪的相处方式——哪怕昨天抱着啃了一宿。 抱着啃了一宿。 谢云初的脸没出息地又红了,他真好看啊,睫毛又长又密,皮肤白皙光滑,高鼻樑和薄嘴唇也是那么好看。 哪里都好看。 initial:没,没什么,好的。 initial:知道了。 y:又换了? 今早偷偷换的,谢云初心说,默默扯开了话题。 initial:那个综艺怎么样,会很累吗? y:还行。 这俩人像是磁场不对付,每次聊天,除了抱着亲那会,其他时候都挺尴尬的。谢云初摁熄了手机,闭上眼靠在床上,心道自己的情商可真够低的。 人家说什么话题,自己都能把天聊死。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眼里是志得意满的小人笑容。 谢云初回不回,殷恪都没打算继续聊下去,这样反而省了事。 他刚刚才得知自己接下来的档期,正抓紧时间收拾东西。 第46页 许百惠可能是被《逐星》那件事搞怕了,趁着热度还在,给殷恪接了不少综艺和剧本,排的满满当当的,今天就要进组。 不然昨天陈导也不会这么急着拍殷恪的杀青戏,估计是许百惠提前打了招唿。 殷恪当年和谢行之闹矛盾,圈里人不知道他得罪了谁,却也都听到了风声,哪怕日后殷恪和星艺解了约,也只有许百惠看出了他的潜力,力排众议签下了他。 殷恪一直敬重她,对于她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虽不认同,但也会照做。 另一边,谢云初也在抓紧时间收拾东西了。 《时光旅行》是谢家旗下的一个综艺节目,塞个人还是简简单单的。 谢云初自从表白完自己的情感之后,就无时无刻不想着殷恪,自己在床头髮了一会呆,索性一个电话打给了朱助理。 少爷说:「我要去《时光旅行》。」 朱助理:「时光?好,我马上给您订去时光的机票,您稍等。」 谢云初被气笑了,心说朱助理真是个人机。 第29章 熟 「你别答非所问了。」谢云初正色道,「明天《时光旅行》就要拍了,你想办法把我塞进去。」 朱助理语气为难,道:「《时光旅行》的台本应该已经写完了,临时加塞不太方便。」 「那就过几天塞。」谢云初平日对下级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这段时间可能是脾气太好了,这些人都不听他的了。 朱助理:「过几天……」 给他发工资的人是谢行之,她总要考虑一下大老闆的想法。 「再废话这个月绩效没了。」谢云初冷声道,「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塞。」 朱助理上有老下有小,并不能接受扣绩效这种惩罚方式,乖乖应声:「三天,最多三天。 「不过,」朱助理说,「《时光旅行》毕竟是一个直播类真人秀综艺节目,谢董会同意您出镜吗?」 谢平国他老人家正在南极圈餵企鹅,并不能干涉国内的事,更管不住小儿子谈恋爱,说也是白说。 「需要他同意?」谢云初冷嗤了一声,「怎么,你给他买好票让他从n国飞回来?」 朱助理听着自家小谢总这么不着调的话,综合评估了一下,认为谢云初说的方案十分合适,什么时候得实践一下。 解决完这事,谢云初一身轻松地离开了酒店,跑到殷恪家里看猫去了。 殷恪前脚收拾好行李,正享受着宝贵的半天假期,门就被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他心生烦躁,不太高兴地走到玄关处拉开门,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探了出来。 谢云初其实挺高的,也就比殷恪矮上两公分,做出的事却总和他的年龄身高不大匹配,透着一股呆萌的傻缺样。 傻缺猫着腰跑进来,沙发上的咕叽本来正在睡觉,灵敏地抽了抽鼻子,玻璃样的眼睛睁开,接着三两步并行,扑到了谢云初身上。 谢云初第一次来,殷恪跟他不熟,没好意思让人换拖鞋。这会亲都亲了,说不好意思那都是假的。他用身体拦住了小谢总和猫双向奔赴的动作,从鞋柜里摸出一双拖鞋,往谢云初脚下一扔,语气凉凉听不出欢不欢迎:「把拖鞋换上。」 谢云初乖乖照做。 说实话,比起殷恪,猫的态度让谢云初满意多了。他瘫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猫,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猫咪的毛,动作轻柔且熟练。 殷恪就没见过自己家猫这么活泼的模样,还没来得及酸,咕叽就左右闻了闻谢云初的两边衣服口袋和手,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高贵冷艷地迈开猫步,去沙发角落窝着了。 谢云初:…… 祖宗还是祖宗,就惦记着那些进口猫粮了! 看谢云初这副被辜负的可怜样,殷恪径直走向沙发角落,单手提熘起猫咪的后颈,低空扔进了谢云初怀里。 猫爷敢怒不敢言,尾巴毛炸起来,狠狠地朝着铲屎官呜噜了两声,继续睡自个的觉去了。 谢云初:「……」 殷恪矮腰揉了一把猫咪的头,在谢云初身边坐了下来。 「行了,猫也看完了。」殷恪道,「喝点什么。」 谢云初的眼睛四处转着,殷恪他家还挺大的,主卧,次卧…… 冷不丁出声:「你平时都一个人住吗?」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侷促地摸了摸猫脑袋。猫爷被他摸得难受,从少爷怀里勐地跳出来,跳的很高,脖子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嗓子里掐出一声怪腔怪调的尖叫。 把谢云初的拘谨一声叫出了九霄云外,他于是从善如流地摸了杯茶,往嘴里一送。 猫爷还没原谅他的唐突,爪子直截了当对着二爷的西装袖扣来了一下,把宝石蓝镶金的袖扣平白抠残了线,可怜巴巴地坠在西装袖口,行将就木。 谢云初的茶润进了肺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殷恪:「……」 一对活宝。 这么来一遭,侷促的二爷彻底端不起来了,狠命地咳嗽了一串,杏眼在茶几上面咕噜一转,寻到了卫生纸,伸出手自觉地抽出了一张。 擦了擦自己的脑门。 居然没咳出茶水,咳出了一串细碎的汗。 「你……」殷恪看他这副模样,实在也做不到冷眼旁观,颇好声好气地问:「你还喝水吗?」 水自然是不喝,谢云初怕喝到一半,自己再做了什么错事,惹得祖宗不快,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第47页 他就不明白了,一只布偶猫,怎么能这么狂妄调皮? 都是殷恪惯得! 他狐疑地看了殷恪一眼,这人是冷情冷性,亲了半宿过后都毫不脸红在意,真能把猫宠成无法无天一性子吗? 谢云初自己琢磨了半分钟,悟出一点门道来。 或许是因为猫祖宗闹腾的时候殷恪懒得管,才造出咕叽这么一个捣蛋的可恶性子。 要是殷恪知道他内心怎么想的,估计会给他一个或淡或嗤的笑,然后揉一把谢二爷的头髮,看看这少爷脑子里面都放的什么粥。 谢云初卸了一身拘谨,露出里头赛猫一般的性子来。 他也不怕人嫌,悄悄地蹭了蹭殷恪的手指尖,嘀咕道:「我名下没有房子,我能住过来吗?」 殷恪没听清:「什么?」 谢云初耳朵尖抖了抖,十分不要脸地重复了一遍:「我想了一上午,我还是想和你住在一起。」 这色胆包天的少爷,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殷恪装聋。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家里总备着茶,不知道谁爱喝,谢云初也没见他怎么喝过,这是第一口。 谢云初眼见他将茶送进了嘴里,不厌其烦地重复道:「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吗?」 殷恪继续装聋。 谢云初于是盯着他看。 殷恪征战娱乐圈多年,被各式各样的人看过,却唯独没经歷过这么不怀好意又诚恳的注视,一声疏离气散了干净。 他道:「你能不能拿出二分第一次见我的能耐。」 又旧事重提。 谢云初这次没亲嘴,也没喝醉,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羞愧:「那时候我和你又不熟,要是我早认识你五年……」 他张口就是五年,殷恪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说不出情绪,却又莫名带了点微不足道的宠。 「那太遗憾了,那会我还没成年。」 他这是有意在堵谢云初,谢云初哑巴了,却不到十秒钟,又兴沖沖地开了口,像个人形的喇叭,鼓鼓囊囊地聒噪着。 「没事,我等你啊。」青年弯了眼,抱住殷恪的胳膊,「你跟着我好不好,我捧你。」 殷恪早上没答应他,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惦记着呢,没羞没躁的试探着亲了一下殷恪的手背,见对方不排斥,便大胆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哄情人一般低声:「我没喜欢过人,你就应了我吧。」 殷恪垂眸看着他澄澈的眼睛,觉得谢云初大概没喜欢过人,分不清喜欢和兴趣。 这些娇养的少爷多有这个毛病,看见什么美好的就想占去,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 鬼使神差的,殷恪点了点头。 他长而直的睫毛微微颤抖,头髮蓄了很长,漂亮的脸打上晨光,不似凡人。 忘了说了,被谢云初想了的「一上午」,还没走过一半,时针正遥遥地指着十的方向,静而 殷恪头一回发现这人满嘴跑火车的调性,倚着沙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此下,词穷的算是换了人。 偏生谢云初还没说够,手指搭在殷恪的指背:「那你要《北央大帝》的角色吗?那个角色真的很好。」 殷恪摸出手机,他没记错的话,昨天《逐星》超前点播,已经放出了大结局。 谢云初凑上去和他一起看,看到窝在文娱单频热搜末的#《逐星》结局##林逐星,kpl大满贯#后,他立马变了脸色。 怪不得他哥答应得那么简单,原来是逐星已经大结局了,删改剧情已成定局。 谢云初被兜头哄了这么一遭,脑袋都炸了。 隐约更占据了他思考的是,殷恪被删改剧情了,这不公平。 他对殷恪的事情总是上心,这远比所谓的谢行之敷衍他欺骗他要严重得多。 殷恪察觉到谢云初情绪的不对,点进词条的手顿了顿,垂下眸偏头,谢云初的侧脸安静沉默。 「我档期不合适。」他以为谢云初是嫌自己不接受角色,随口应付了他一句。 照以前,他肯定会冷冰冰地说不用,或者温和地说不需要,反正都不会像现在一样扯一个理由。 殷恪自己没意识到,谢云初却动了动耳朵,似有所察。 他向来藏不住情绪,撇撇嘴,却也不想提这个话题,借坡下驴地接话,道:「那个角色真的很好,哎呀。」 他嘆了口气,脑迴路不知又转到了哪里,幽幽看向殷恪,神色又忐忑又可爱,说出的话却毫不忐忑:「明天你去录综艺了,两个星期见不到,你会想我吗?」 殷恪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不会。 一来他对谢云初的感情没有那么浓重黏煳,两周见不到就会想念,二来……他微微笑了一下,亲了亲谢云初的额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眼睛里带上了柔和却柔和的专註:「你会想我吗?」 谢云初说不出来。 因为他最多三天就能和殷恪一起录节目了,他不擅长撒谎,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殷恪的眼里染上肉眼可见的失望,谢云初最怕别人失望,脸色慌张了起来:「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殷恪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没打算多问,只是端起茶壶去厨房添了点水。 谢云初盯着他的背影,双手微微用力,陷进了沙发里。 如果真的两周见不到殷恪,谢云初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的德行,他大概会想得要疯了。 第48页 第30章 做饭 谢云初在殷恪家里待了一会,两人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期间殷恪起身给咕叽添了一把粮,谢云初趁着这个机会疯狂地cue他哥:「《逐星》都播完了,你还跟我废话那么多。」 他还是惦记着这个事,殷恪吃了亏,他总想给殷恪讨个说法,哪怕对面是他哥。 然而谢行之像是很忙的样子,迟迟不回信息,谢云初只好切了界面,继续刷短视频去了。 经过他这几天的不懈努力,抖音上可以刷到殷恪的剪辑了——可惜殷恪的路人盘还是弱,也没什么粉丝,视频数量少点赞也不算多,刷上十几条才能看见一条,谢云初都不想刷了,百无聊赖地随意划了划,又跑微博词条下面混战了。 然而微博也只是冷,说是词条,除了虚假繁荣的阅读量,也没几条帖子。 大概到了十一点半的时候,殷恪瞥他一眼,问道:「你吃午饭吗?」手机里已经打开了外卖软体。 谢云初还不饿,天真的以为殷恪要亲自下厨做给他吃,视线立马从视频软体上撤了下来,眼睛亮晶晶的:「你要做给我吃吗?」 殷恪:「你应该看综艺了吧。」 综艺上他一到做饭就歇菜,楚言时就让他调了个调味汁调了四五次也难以下咽。 他从小就没什么做饭天赋,殷红叶有次吃了他做的饭,扬言让他别下厨,不然自己得折寿十年。 可惜殷红叶折的寿,三五个十年也算不完全。自从殷红叶得了病,除了煮泡面煎鸡蛋什么的,殷恪再也没做过别的什么。 谢云初看是看了,光看人以及和弹幕奋战去了,哪还记得那么清楚,抓了一把头髮,嘴硬道:「我才没看。」 殷恪:「哦。」 没看就没看呗,他扫了谢云初一眼,轻飘飘地想,又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下一秒,把茶水倒出了杯子。 猫祖宗正窝在茶几下面,被溢出的茶水沾了一下猫,高深莫测地抬头看了一眼铲屎官,嫌弃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去了。 谢云初以为他不舒服,夺过茶壶,放在茶几上。抓起他的手指仔细打量了一下,见没被茶水溅上,才放心地抽纸擦干净茶几上的水。 忙忙碌碌的倒也可爱。 看他这样子,殷恪的心口都暖了,手指处仿佛还留存着对方的余热,温吞吞的,一下就散了。 「你好不小心。」谢云初语气中带上了教训的意味,担忧地说,「得亏水不热,烫伤了怎么办。」 殷恪拇指悄悄贴了一下食指:「金主还管这个?」 谢云初理所当然:「为什么不管?我最喜欢你的脸了。」 殷恪笑,拉出垃圾桶往谢云初手边一扔,不接他的话:「你少管我。」 这话不知真心还是假意,但殷恪没生气,谢云初就自觉地当他是假意了,说:「那不行,你受伤了,我可心疼了。」 他说话直白又中听,殷恪心情愉悦地摁熄了手机,眼皮垂下打算说什么。 可惜谢云初没接这个话茬,又想起了自己的义务:「《北央大帝》那个角色真的很好,特别适合你,你真不要?」 他又提了这茬。 殷恪根本没打算拿谢云初当金主,也并不想要对方付出什么。 昨晚冲动归冲动,也确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借着谢云初和谢行之对抗。 但他不是可以为了目的出卖自己的人,想想也就算了。 此时谢云初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提得殷恪有些烦了。 殷恪的声音稍淡了一个度,听不出生气,再次拒绝了谢云初的提议:「我不需要,档期不合适。」 这个ip确实好,是谢家最重要的一个ip,导演和演员都是千挑万选,塞一个角色都要费大工夫,更何况一个重要的配角。 谢云初提了三次,对方都不要,无可奈何地闭了嘴。他察觉到殷恪生气,试探地戳戳殷恪的胳膊:「你不要生气,我说着玩的。」 他其实一直都没什么安全感,从小就是这样。 殷恪答应了跟着他,他便总想着做点什么,履行自己作为金主的义务。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情实感地感受到这个人是属于他的,在他身边的。 殷恪重新给谢云初倒了茶水,全当这事已经过去了:「没事,确实是档期不对。」 谢云初脑子里转了一转,他每次和殷恪相处,花天酒地养出来的情商都像是消弭了,居然还想问殷恪什么时候档期合适。 幸好他还没问出口,肚子就不争气地饿了。 昨晚接吻是体力活,谢云初早上又没吃早餐,还没到十二点,就饿了。 他扯了扯殷恪的袖子,笑道:「你家里里有东西吗,我做给你吃。」 殷恪一个月有二十五天不在家,这几部戏巧了都在t市,其他时候却没这么幸运,一般冰箱里都不放东西。 不过有时候许百惠会给他添点速冻食品,也可能会有点倖存者。 少爷说自己会做饭,顶天了会煮点泡面和速冻水饺,于是殷恪淡定地认为冰箱的东西够他造的,随口道:「你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 谢云初兴致勃勃地去了厨房,也不见外,打开冰箱就开始找食材。 一分钟后, 他站在殷恪面前,十分不满地问他:「你冰箱里只有鸡蛋和速冻水饺了?」 殷恪面不改色:「不啊。」 第49页 谢云初从头到尾,从外到内找了一通,并没有找到其他食物的踪迹,硬巴巴地质问他:「我没看到别的。」 殷恪依旧面不改色:「不对吧,你再仔细看看,我记得前几天买了包速冻汤圆。」 「……」谢云初无言以对,自然地拉起殷恪的手,说,「你家周围好像有超市,我们买点菜去。」 殷恪短暂地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看了一眼,同时表示了拒绝:「不去。」 「我真的会做饭。」谢云初无奈,这么些年,无论他跟谁说,没人相信游手好闲的谢二爷能下得厨房。 「不是,」殷恪没有任何动弹的意思,腔调拿着很不信任的样子,「冰箱里不够你吃的?」 「你见过谁家午饭吃速冻食品的?」谢云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拉着殷恪的手并不松开,翻了个活泼的白眼。 「你会做别的?」殷恪问出声,语气还挺嘲讽。 谢云初炸了。谢二爷风流潇洒二十五年,什么长处没有,就做饭拿的出手。可惜刘妈成天「哎唷」,谢云初一进厨房就把他赶出来,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施展拳脚了。 如今好不容易主动给别人做饭吃,竟然捞到了这么大的质疑! 殷恪拗不过他,只好顺着谢云初的力道站起身来,随着他一起出门了。 走之前,谢云初还眼疾手快给殷恪捞了个墨镜带上,生怕他被拍到。 「……」殷恪其实挺久没逛过超市了,自从签了现在的公司,有了助理小陈之后,东西基本是小陈或者钟点工阿姨买过来,而且他大多时候不缺什么。 谢云初也很少逛超市,他是金枝玉叶的少爷,从小被全家人宠着长大,就算要逛超市,也是熘达一圈,视察一下自家公司的营业情况。 因此两个不谙世事的人,就这么在偌大的超市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卖菜的地方! 「你连卖菜的地方都找不到,」殷恪怀疑的同时把锅推到了谢云初身上,「真的会做饭吗?」 「这是你家附近的超市,你都找不到卖菜的地方……」谢云初推着购物车,朝他吐了吐舌头,「不食人间烟火啊。」 殷恪冷哼一声:「你进来看没看名字,这超市姓谢。」 谢家的产业遍布t市,二少爷没得反驳,只好委屈巴巴地推着车,慢吞吞地往前走去。 殷恪见不得他这副模样:「……要不这样吧。」 他靠着谢云初的肩膀,指了指远处的售货员:「你去问问那个姐姐?」 谢云初才不问这么low的问题:「我才不要,要去你自己去。」 「可是我饿了。」殷恪皱了一下眉头,略苦恼的样子,虽然脸包得严严实实,谢云初却能脑补出他可爱又娇气的样子。 谢云初:「!」 殷恪还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这副样子! 一个合格的金主,怎么能放任自己的……自己的爱人受委屈呢! 他好不容易完成了自我说服,话到临头,还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太蠢了,死死不肯迈步。 「要不还是你去问吧。」少爷说,振振有词,「你戴着墨镜,她也不知道你是谁。」 殷恪凉凉地驳回他的抗议:「你不戴墨镜她也不知道你是谁。」 两人就这么谁都不动,直到摆货员发现了他俩,主动走上来问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殷恪反应很快,道:「请问蔬菜在哪里卖。」 摆货员应该是没见过在卖锅的地方问菜的,愣了一下,才礼貌的回答他:「在三楼。」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笑盈盈地说:「楼梯在进门右手边。」 哦,原来这个超市有三层。 殷恪礼貌地说了谢谢,一手扣着谢云初的肩膀,两人脚底抹油,快速往楼梯口走去。 说是楼梯,其实是电子扶梯,不一会,两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货架上琳琅满目地摆着不同品种的果蔬,找东西花了好长时间,买东西却快多了。谢云初买完肉和时蔬,又拿了几盒当季的水果,就拉着殷恪去结帐了。 排队的时候,他可能以为殷恪没注意,悄悄地从货架上摸了一盒什么,迅速地塞进了购物车的最里面。 把这一切都落在眼底的殷恪:「……」 第31章 做饭 谢云初摸东西的时候大胆无比,真到了结帐的时候,耳朵脖颈红了一片,侷促得像一只快下油锅的活虾。 收银员淡定地扫了他们一眼,猜出了两人的关系,十分有职业素养地闭上了嘴。 购物车里的东西一点点变少,露出了角落里说不上名字的小盒子来。 殷恪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什么了,他把这东西拿起来,端详了一下又放回了货架上:「你想什么呢?」 谢云初撇撇嘴,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怎么,还不让人想了?」 收银员一边扫着条码,噗嗤一声笑了,可能是发现自己态度的不合适,又立马收住了笑意,问道:「微信还是支付宝?」 谢云初没好气,两个都不想选:「刷卡。」 他拿出钱包,翻找了一下,愣是没找到银行卡。方才嘴快的报应来的也快,此刻又原地熟成了一只螃蟹。 收银员被他逗得要笑不敢笑,只见一个修长的手捏着张卡递上来,带着墨镜口罩的高个子男人看不清长相,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就能吸引很多目光。 第50页 「刷我的吧。」 「哦好。」她接过男人手里的卡,利落地刷完,递还给殷恪。 「……」谢云初不敢耽误收银员的时间,后面已经排起了一长串队伍。他灰熘熘地撑开塑胶袋,把东西囫囵装完,嘴还硬着,「我一会把钱转你。」 金主的自尊心重,殷恪失笑,包装严实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没拒绝。 他们买的东西很多,鼓鼓囊囊装了两个塑胶袋,谢云初不让他拎,自己一手拎着一个,像个滑稽的天平。 殷恪侧走在他身边,微弯腰从他手里提过塑胶袋,两人手指一碰一收。谢云初颤了一下,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三两步跟上殷恪的脚步。 仿佛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他不再动不动脸红,而是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殷恪在身边的,片刻浓重又安逸的幸福感。 阳光正好,风吹柳稍,黏腻的花香伴随着香椿的苦味,微微入喉。 谢云初恰巧落后殷恪半步,细碎的阳光洒在对方的肩上,镀了一层微醺的金光。 高挺笔直的青年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了大半绰约阳光。 时光慢长,路却走不久远,三两步几分钟,便到了家。谢云初搡着殷恪,刚换好拖鞋就冲进了厨房,开始哐啷收拾起东西来。 他要饿死了! 让客人做饭还是不太礼貌,殷恪犹豫了一下,抬步跟了上去。咕叽缩在玻璃门外,成了一团巨大漂亮的白毛球,只露出一双猫眼盯着谢云初看。 见殷恪要帮他,谢云初也不推拒。 正好他不想洗菜收拾,理所当然地把莴苣和青菜丢给殷恪洗,自己开始剥虾了。 活虾比较难剥,殷恪有那么好看的手,用来洗洗菜就行,剥虾还是算了吧。 谢云初偷偷藏着自己的私心,他从来没喜欢过人,只知道笨拙又真诚地悄悄对别人好,也不说。 只是悄悄。 殷恪端过盆,打开水龙头,在流水下仔细地清洗着蔬菜。 一旁的谢云初并不熟练地剥着虾,眉眼专注又认真。可惜很多事不是专注就能做好的,效果并不尽人意。 也是,谢云初就算心血来潮要下厨房,食材也都是用人准备好的,哪有这样的时候,从买菜到备菜都得自己来。 殷恪菜都洗完了,他才剥了不到四分之一,虾仁烂成一小坨一小坨的,团在盘子里,狼狈难看。 「我来剥吧。」他剥虾剥得费劲,看得人难受。殷恪伸手捞过盛着虾的盆,放在自己面前,长指熟练地剥起了虾,还细心地挑出了虾线。 谢云初看着整整齐齐排列的虾仁,又看了看自己剥得乱七八糟的虾,陷入了沉默。 殷恪怎么什么都会啊。 明明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漂亮少爷,怎么就这么违和呢? 谢云初想,以后再不让他受苦了。 在天真的谢二爷眼里,剥虾切菜什么的,都已经算上受苦了。 比起谢云初心里世界的复杂,殷恪只是简单地怀疑谢云初的话。 连虾都不会剥的少爷,真的会做饭吗? 然而菜已经买来了,殷恪也并不能后悔,只是自己剥着虾,时不时扫一下谢云初那边的动静,看会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虾没买多少,很快就剥完了,整整齐齐码了一盘,抛开谢云初剥的那一坨,整体也算是圆润可爱。 谢云初刚起锅烧了油,一拍头,意料之中的又出状况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淘米煮饭,只能快速关了火,转头问殷恪米在哪里。 殷恪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被问得愣了一下,缓慢地思考了一小会,一摊手:「没有大米。」 他平时从来不做饭,大米放在那也是浪费,干脆就没有买过。 谢云初打死没想到有人家里会没有生米,抬眸瞪着他,脾气还挺大:「你平时神活着啊。」 「我平时都吃外卖。」殷恪点开了外卖软体,「要不想想吃什么吧,饭改天再做。」 谢云初一把抢过殷恪手里的手机,弄熄了界面,长睫毛上下倏闪,很不好惹地叉着腰:「不行,今天不吃外卖,明天我就见不到你了,改天那得到什么时候!」 他自顾自地说,突然有点伤感,声线压得冷冰冰的:「你进组我也看不到你,我都想去演戏了。」 像个可爱的小媳妇。 殷恪低下头,嘴唇轻而快地在谢云初的额头点了一下,温声说:「好,那我是米饭点外卖,还是出去买米。」 被哄了。 谢云初这人好哄,顿时就心情大好,开始发挥少爷的功力,吆五喝六起来:「外卖的米饭有什么好吃的,你去买。」 吆完了之后,他好像又觉得自己太过颐指气使了,找补道,声音软了下来:「你去买呗。」 他这找补实在生硬,殷恪无奈。外卖的米饭和自己煮的,也没什么区别,谢云初这倒有些过于无理取闹了。 殷恪并不想出门,今天是他繁重的工作中夹缝求生的一天假期,他只想窝在家里睡觉和休息。 可一对上谢云初那双纯粹的带着渴求的眼睛,他的心就松动了,他明明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殷恪拍拍谢云初的肩膀,走出厨房,任命地下楼买菜去了。 没有谢云初管着,殷恪照常没戴墨镜——他太煳了,走在大街上都没人能认出来,以前都不怎么遮,许百惠也没提醒过他。 第51页 好巧不巧,大概是《逐星》真的火了,刚进超市,殷恪就被认出来了。 一个漂亮的姑娘忐忑不安地走上前,手里拿着一张纸和笔,身后有姐妹花摆手鼓励她。 殷恪正站在货架一边挑选米,米的种类繁多,他不知道谢云初需要哪种,正拍了照给谢云初发信息。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柔柔的很好听:「你……你好。」 她还是有几分社恐,语气放的很慢还在结巴。殷恪疑惑地垂眸看向姑娘,以为她是要拿什么够不到:「怎么了?」 姑娘递上纸和笔:「你是……殷恪吗?」 殷恪意识到自己被人认出来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安静地看着对方,没说话。 她激动了起来,眨着灵动的大眼,眉飞色舞:「我……我看了《逐星》,我很喜欢你,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谢二爷不愧是谢二爷,十分有先见之明。 殷恪后悔没戴口罩了。他微微后退一步,脸上带了些许抱歉,拒绝了姑娘的请求:「不好意思,公司不让签名。」 姑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失望,恹恹地垂下头,任谁来都会于心不忍。 对啊,好不容易遇上了,给人姑娘签个名怎么了,又不会掉二两肉。还能营造一个平易近人宠粉的人设,多么一举两得的事。 可惜殷恪没这么心软,甚至算得上油盐不进,他也从来没打算立什么人设:「以后会有机会的。」 许百惠别的没说,千叮万嘱说艺人不能私下里签名,他心里是有数的。况且《逐星》刚播了两天,自己在路人眼里也就是个叫得上名的小明星,不签名也没什么。 姑娘见此也没强求,遗憾地跟着姐妹团离开了。 谢云初恰好回了微信消息。 initial:随便买吧,我也不知道。 殷恪不知怎么的很想跟他说这件事。其实走在大街上被认出来,他挺开心的,这说明他的作品渐渐有了知名度,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y:刚刚被认出来了。 谢云初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对面正在输入了三分钟,大惊。 intial:你不戴口罩?! 殷恪淡定地点了两下键盘,很快回復。 y:忘了。 谢云初给他发了一串省略号。 他被粉丝认出来,谢云初可不觉得开心,反而气得要炸,心说他怎么这么不注意。 然后……手抖了一下,撒了一把盐在锅里。 谢云初这段时间混迹微博,对各路明星都有了长足的了解。 殷恪《逐星》热播,虽然算不上出名,但是还是有不少人认识他的,许百惠这个经纪人怎么当的,也不提醒他一下! 他不忍心苛责殷恪,只能迁怒于他的经纪人了。 苛责完之后,谢云初沉默地盯着锅里放多的盐和可怜的虾仁,拿勺子捞起多余的盐,选择了自欺欺人。 随便吃吃吧。 另一边,正在结帐的殷恪想起了什么,在收银台附近耽搁了一会,犹豫着从货架上拿起了一个小盒子,放进了购物车里。 其实应该是用不上的,殷恪垂眸想。 第32章 综艺 他还在犹豫, 谢云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殷恪垂眸扫了一下尺寸,往购物车里一丢,长指划开通话, 冷淡松散的声音顺着手机,传进谢云初的耳朵里:「怎么了?」 「你好慢啊……」谢云初抱怨, 「我的菜都炒好了, 你干嘛呢?」 殷恪略微顿了顿,放东西的手僵在了半空。长这么大, 好像还没有人催过他回家。 他垂下眸子,殷恪的眼比很多人都要亮, 虽是天生的偏浅棕色, 可睫羽漆黑, 显得漂亮极了。 殷恪不留痕迹地捏紧了手机壳:「没什么,刚刚遇到粉丝了,耽误了一会。」 「哦好。」谢云初把大火调成了小火,盖上锅盖闷着, 没听出他语气的异样, 笑着说,「我等你。」 他说完这三个字,并不挂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殷恪聊着天。 聊了一会,谢云初心血来潮地问道:「我刷微博, 看他们都叫你酒酒,为什么啊。」 谢云初听过沈蕴川这么叫,他总想问, 可殷恪没跟他说过,自己也不好意思问。 亲嘴之前, 谢云初觉得自己没那么重要,问不出口;亲嘴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比沈蕴川重要那么一点,掏心拿肺的,总想问个清楚。 这话要是换别人来问,殷恪恐怕要恼,酒酒这名字是殷红叶给他起的——至于为什么起。 殷恪褐色的眸里一闪而过了一种近乎漆黑的琉璃质感,情绪内敛,温声出口:「我爸喜欢喝酒,我妈这么叫的,后来他们不知道怎么了,都爱这么叫。」 后来他爸喝酒死了,别人还是这么叫。 殷恪不乐意,可他们总是这么叫。 酒酒,酒酒。好像这么叫,能拉近什么关系一样。 他们说,恪这个名字太重了,太压人了,不如他原来的名字好听。 殷恪就嘲讽地看他们,往往冷笑:「以前的名字轻松,也没见我活得轻松啊。」 后来他话变少了,就只是冷笑:「哦。」 「那我可以这么叫吗?」谢云初的声音将殷恪的思绪拉回来,他身上那股死气散了。 「沈蕴川都这么叫。」这么多年,殷恪早没什么好介意的了,随他去了,「都可以。」 第52页 他一说都可以,谢云初就觉得不自然了,他摸摸鼻子:「算了吧,不太好意思,还是殷恪好听。」 殷恪也这么认为,前面的队伍排的很长,估计到他还需要很久。 「下次还是点外卖吧。」殷恪说,货架上三三两两的糖果摆得整齐,许百惠不给他吃。 他这个经纪人啊,生怕自家艺人胖上一点,形象变差。 上次殷恪被许百惠逮到吃了四分之一个六寸蛋糕,被指着鼻子骂了半个小时,无非是「你也就这张脸了,要是胖了还有什么」。 明明并不会胖的,明明他不只有一张脸。 许百惠还跟他说,不准谈恋爱。 不准谈恋爱的话,为什么在别人暗示要包养他的时候,建议他同意呢。 不过也没错,包养从来都不是谈恋爱,他和谢云初也是,少爷不懂喜欢,等什么时候厌了,也就离他而去了。 殷恪叛逆地从货架上拿了一盒糖,往购物车里一扔,自暴自弃了。 耳边谢云初还在碎碎地和他讲话。 谢云初的话是真的多啊,不熟的时候人话不讲,熟了的时候,像个叽里哌啦的百灵鸟。 「你快点吧。」他隔着锅盖盯着锅里的菜,自己忍不住了,掀起一个角,筷子伸进去夹了一口放进嘴里。 然后皱了眉。 方才自欺欺人的报应来了,好咸。他下意识问殷恪:「你喜欢吃咸的吗?」 谁会喜欢吃咸的。 谢云初的脑子一根筋,殷恪几乎瞬间就知道到他为什么这么问了,直接挑破了:「怎么,你盐放多了?」 「怎……怎么可能?」 「哦。」 「没事。」殷恪从来没奢求过谢云初这样的少爷能做出什么美味的大餐——他自己都不会。 做饭这么难的事,做的人都没叫苦,吃的人也没必要有异议,「我都能吃。」 「真有点咸。」谢云初咬死了不想让他出去吃的心犹豫了起来,无语道,「这个锅实在不聪明,自己都不会搅拌一下。」 锅铲是给你观赏的? 殷恪忍不住乐了,见过有人睡不着怨床歪的,真没见过有人炒菜咸了怪锅的。 「你怎么不怪盐袋子开口太大了?」 「呜——那是你拆的。」金主是要宠着自己家的情人的,谢云初一直将此奉为圭臬。 哪怕以前从来没包养过人,但是谢云初还是游刃有余。他天生会宠爱别人,情商又高,长得又好,拥有这世界的所有偏爱。 「要不咱还是出去吃吧。」谢云初闷闷地搅拌了一下虾仁,「真不好吃。」 「你不想吃了吗?」殷恪把问题丢回去,队伍差不多排完了,轮到了他结帐。 他把米和两个差不多大小的盒子摆在收银台上,还在和谢云初聊天:「不想吃我们出去吃也行。」 「我不是……」谢云初,「我……」 百口莫辩。 「行了,操心那么多干什么,我马上到家了。」 殷恪说的马上,但也不算快。林荫道一个人走,总显得很长,两人默契得都没挂电话。 这条道是小路,两个人走显得拮据,所以方才殷恪没带谢云初走这里。 潮湿的爬山虎顺着墙皮,默默地爬满荒废的墙壁,另一边植着银杏,果实不知成熟了没,殷恪没有这个常识。 只是空气中透着苦,微微往鼻腔内渗透,叫人不舒服。 他盯着手里的盒子,自己的脑子大概受到了谢云初的影响,居然会大脑一热买这个。 他穿着居家的休闲服,口袋不大,根本装不下这个盒子。 走近了垃圾桶,殷恪顺手拆开盒子,里头整齐地码着五个精緻的包装,盒子上还写着什么「草莓」还是「葡萄」,扔了也没注意。 他不是头一遭见这玩意,高中住校的男生宿舍很乱,偶有一次舍友拿着一个没拆封的套大肆炫耀,一边开着班里女生的黄腔一边拆开袋子,把套捏得变了形。 噁心极了。 殷恪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想那种事,跟一个男生。 也不算太想吧,昨天酒醉的兴趣过后,也就淡了。 他的衣服口袋偏薄,殷恪淡定地留下了两只,把剩下的扔进了垃圾桶,不着四六地想:万一哪天真擦枪走火了,两个也够了吧。 然后弯腰拎起大米,迈开步子走了回去。 等到殷恪把米买回去,谢云初已经在沙发窝着快睡着了。他一边恹恹地眯着眼,手机还贴在耳朵上。 殷恪垂眸看了一眼发票,大米他买的散称的,三块还是五块钱一斤,花了十五块钱。 「十五,记得报销。」殷恪拆开糖,摸了一颗扔给谢云初,「哝。」 草莓味的。 谢云初手忙脚乱地接过糖,坐起来,摸出手机给殷恪转了帐,又额外转了三百块钱,说是刚刚买菜钱。 殷恪:「刚刚买菜花了318。」 「你是真顾家啊。」谢云初默默给他转了十八,吐槽了一句。 「还少收了你五毛呢。」 「谢谢您咧。」 「这倒不用,毕竟我白吃白喝。」 谢云初闭嘴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殷恪这么能怼人呢。 他把糖扔进嘴里,拿起米,往厨房走去。殷恪家里的电饭煲他研究了,煮饭最快半小时就行。 谢云初飞快地淘完米,把米饭往锅里一放,按了煮饭键就出了厨房。 第53页 给殷恪打电话的时候一惊一乍的,说什么咸了淡了,但还是好吃的。 殷恪吃了不少,谢云初亮晶晶地看他,问他好不好吃。 「好吃。」比他想像的好吃,殷恪很给面子地夸了一句。 吃完了饭,两人没别的事了,谢云初又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他眼睛很亮,直直地盯着殷恪:「我可以搬进来吗?」 殷恪:「不可以。」 他不喜欢谢云初黏着自己。殷恪这个人很孤僻,从小就不怎么交朋友。 仗着这张脸倒是不少男生女生愿意跟他深交,只是单向联繫发光发热到最后,也都不想供着他了。 他这人性格一般,洁癖又不主动,谢云初整天和他混在一起,早晚会厌烦的。他还挺希望谢云初能跟他在一起久一点。 哪怕不能算是在一起,喜欢他久一点也好。 第四次拒绝完谢云初的请求,殷恪怕自己下一次心软,跟谢云初说自己要洗澡了。 谢云初这回听出了对方话里话外的逐客意味,刚想挣扎一下,又想起自己三天后就能跟殷恪一起拍综艺了。摸了一把咕叽的毛就老老实实撤了。 殷恪不明白他为什么走得这么利索,心下有点微不可查的失落。 此刻时间已经不太早,半下午的阳光不暖不冷,凉凉地挂在天边,露出一个干净的日头。 许百惠又不知有什么吩咐,给他打来了电话。 殷恪等着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几乎要到了尾声,才接起来。 许百惠飞快道:「《逐星》反响很好,你稍微有点知名度了,出门记得遮一下,不然以后火了被扒出现在的照片,也麻烦。」 这姐运气一般不好,殷恪耸耸肩,目光略远看向城外接连的山,嘴里含着糖,告诉了她这个不幸的事实:「不好意思,已经被认出来了。」 许百惠在另一边鲜见得沉默了足有半分钟。 她强行压下想骂娘的冲动,语气带上了假笑和关照:「以后记得就好,我以前没跟你说。」 哦。 其实许百惠不提醒,经此一遭,殷恪也是能记住的。 算起来,他这是第二次被粉丝认出来了。 比起第一次的惊喜和意外,这次的他显得淡定了不少。 确实也没什么好惊喜的,在娱乐圈内,被追捧,被喜欢,是一个合格艺人的常态。 他并不想在休息日听经纪人唠叨,不等许百惠说完话就挂了——反正有什么重要的事她会再打回来的。 咕叽在房间里划拉着新买的自动餵食器,以前殷恪没怎么出长差,偶尔有事就让钟点工阿姨帮忙餵一下猫。 不过拍摄《时光旅行》不知道要几天,期间回不了家,殷恪干脆网购了一台自动餵食器。昨天他试验了一下,咕叽很聪明,一会就自己扒拉会了。 他垂眸看着偶尔闹腾的死猫,这猫陪他时间也挺长了,捡来的时候才巴掌大,伤了半截腿,可怜巴巴地沖他叫。 小猫还「喵」不起来,只是一直「咕叽」地呻吟呜咽。 殷恪那会穷得很,没有养猫的计划——更何况这还是只娇贵的布偶猫,哪天拉了肚子肠胃不好都够十八线外的小明星倾家荡产了。 可他还是养了。 哪怕他并不喜欢多管闲事,心肠也没那么善良。 给咕叽添了至少一周的粮和水,殷恪还是不放心,託了钟点工阿姨给餵一下。 第二天一早,殷恪就拎着行李箱出门了。 那猫睡得正香,蜷着爪子团在猫窝里,十分没良心。 小陈早早地开车候着,把殷恪送到机场——《时光旅行》的拍摄地点在r市,他们得坐飞机过去。 这是殷恪两年来第一次回r市。 这个他出生,长大,承载着一切开心与难过的地方。 r市的空气品质要比工业化的t市好上不少,一出机场门就能闻到一股泥土的甜腥气。 熟悉的说不上来是什么花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扑面而来。 小陈不知道这是殷恪的老家,好奇地左顾右盼,她大学刚毕业几年,还没出过t市,见什么都新鲜。 可惜走的方向实在不对,计程车候车区在另一边。 殷恪扯过姑娘的帽子,把她的方向带正了,快速松开了手。 小陈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顺着自家艺人的方向走,傻乎乎的。 「这是我家。」殷恪好心解释了一句,「一个小城市,机场还是这几年新修的。」 「这么好!」小陈说,「这不就相当于公费回家了吗!」 家里都死光了,还能算是家吗。殷恪目光放远,小城市的好处就在,哪怕是郊区,道路也是四平八稳,一眼看得到头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被墨镜遮住的眼睛微沉,像是怀念,又像是不知所措。 计程车排好了队,按序等着客人,也不乏有司机提前揽客,大着嗓门问走不走。 小陈不敢坐黑车,选了个计程车。她抢上前替殷恪拉开车门,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司机带着口音,r市虽在北边,但口音不知道怎么有些偏软,还挺好听。 「小伙子裹这么严实,明星吗?」 小陈「啊」了一声,没听懂。殷恪见了家乡的人,话都略多了,神色淡淡地望向窗外,否认了:「有点过敏。」 他说的也是口音土话。 第54页 小陈第一次听他这么讲话,比起讲普通话时的清冽好听,殷恪讲方言带上了点绵软,显得和人距离没那么远了。 小陈依稀记得,以前特别火的一个影后也是这么讲话的。 开计程车的大部分都很喜欢闲聊,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话题,殷恪也每一句都回。 小陈基本没怎么听懂。 不过还好路不是很远,司机很快将两人送到了片场,临下车问小陈要了一百块钱。 殷恪现在有点闲钱了,但并不是傻。他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透过车窗看向司机,眼里是薄薄的审视:「三十。」 这一个人从机场送过来也得要三十了! 小陈涉世未深,但抠门随了自家艺人。她本来都掏出了一张钞票,闻言一收,死死地护着,睁着大眼看司机。 司机妥协:「我这送一个人都要四十了,五十行不行?」 殷恪:「一个人三十,两个人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小陈就听懂了「有什么区别」,非常配合地重复了一下:「对啊,有什么区别!」 殷恪:「……」 比谢云初聪明多了。 要是那少爷,早就傻傻地塞了钞票,拉着他去找节目组了。 怎么一天不见,他又想起谢云初来了? 司机终于是妥协了,要了小陈三十块钱走了,临走还啐了他们一口,被小陈毫不客气地啐回去了。 由于是真人秀户外旅行类综艺,节目组备好了房车,早早地等待着嘉宾从天南海北赶来。 小陈给殷恪定的机票早,殷恪也成了第一拨到达的嘉宾。 但很快,明星们就来得差不多齐了。 这次的嘉宾不像《天窗》的咖位区别那么大,基本都是二三线——当然殷恪这种刚满十八线依旧是最煳的。 有时候也由不得他不佩服许百惠,这人当经纪人确实有一手,手里的资源无数,之前硬生生把一个十八线捧成了一线流量。 摄像机已经全方位地架好了,这次真人秀又是一个直播类综艺。 最近好像挺流行这种一边拍一边直播的综艺——不过这综艺很新,许百惠没给殷恪台本,他不太了解具体流程。 殷恪正打量着整洁的房车,鼻尖飘过香气,是那种木质的女士香水味道。 他偏头,正好看到一个穿旗袍的女明星摇曳而过,走上去主动和导演攀谈起来。 「叶诗雨。」小陈悄悄和殷恪咬耳朵,「听说她背景很强势,被圈里的大佬包养了。」 「我觉得她特别漂亮。」小陈说,「可惜一直不大火。」 殷恪安静地听着,没发表意见,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旗袍美女跟导演寒暄完,就转过身朝殷恪的方向走来。 小陈还以为自己讲别人小话被听到了,惊惶得原地成了一只鹌鹑。 叶诗雨却没注意到她,走上前来含着笑拍了拍殷恪的肩膀:「酒酒,好久不见。」 她比殷恪大个三五岁——女人的年龄是迷,殷恪没问过。 「叶姐姐,好久不见。」殷恪微微弯了眉眼,摘下口罩和眼镜,「我捂得这么严实,您还能认出来?」 小陈注意到,殷恪用的是「您」。 他很尊重面前的女人。 「当然啊,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叶诗雨拢了一下披在身上的兔毛披肩,笑得明艷大气,「现在混得不错嘛!」 「托姐姐的福。」殷恪淡淡地笑了,视线不聚焦,不知扫在了哪里。 叶诗雨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是和他妈妈有关系。当年姑娘进圈,圈里又乱又复杂,小姑娘站不住脚,殷红叶帮了一把,她便一直记着这个恩。 前段时间殷恪刚解约,没有公司敢要他,也是叶诗雨帮忙牵的线。 殷恪很感激她。 既然是遇到了熟人,那也就没那么侷促了。何况叶诗雨在娱乐圈混得时间长,又自诩是殷红叶的徒弟,大部分明星都会给她几分薄面。 爱屋及乌,连带着对殷恪的态度都热情不少。 这次的嘉宾很多,目测有十几个,综艺的规模算是比较大的了。 助理们被安置在了节目组定好的宾馆里,小陈望眼欲穿地隔着人流看向殷恪,生怕他被欺负了。 殷恪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去休息。 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了上来,开始讲解综艺的流程和规则。 「我们会将嘉宾分成三组,通过抽籤来决定你们需要打卡的地点。 「不过不同的是,旅行的经费需要你们自己来争取。 「综艺过程中我们会随机空投特别嘉宾,每个特别嘉宾都会带来特殊任务,完成任务也可获得相应的旅行经费。 「最后,旅行经费剩余更多,打卡地点更多的一组将会获得胜利。」 规则很简单,分组则採用完全随机的方式。 节目组准备了十二个小球让嘉宾们抽,打开数字一样的将会被分到一组。 殷恪随手摸了一个球拆开,还没来得及看,就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视线投过来。他一抬头,叶诗雨正朝着他笑,手还比了个2。 啊,可惜了,殷恪看向自己手里的字条,上面写着数字1。 很快,序号一样的嘉宾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殷恪这个队伍一共两男两女。除了殷恪以外,其他三个人都是常年活跃在影视剧里的主,都不面生。 第55页 只是殷恪不太出名,也没什么作品,不得不自我介绍了一下,好让大家认识他:「我叫殷恪。」 略矮的姑娘笑起来很温柔,叫林百合,一个酒窝挂在脸上,颇为可爱。 她的性子却不太乖巧,嘴巴很快又很热情:「哪个ke呀,第一次见你呢。」 「恪守的恪。」殷恪解释道。 个高的女人气质和秦姝差不多,叫池墨。人如其名,温婉大方,微弯着眼看他,声音像清泉一样舒缓温和:「我知道你,我看过你的《逐星》。」 ……《逐星》虽说有点反响了,但在殷恪这里,还是觉着有几分虚无。 对方这么一说,他沉寂的心好像涌进了一点细碎的热浪,产生了点微妙的真实感,眉眼都柔和了起来:「我的荣幸,前辈。」 池墨正要说什么,节目组却没给他们太多时间,打断了各组的进程,开始进行第一项任务了。 第一项任务,就是赚取前三天的旅游经费。 每组的任务不同,各组的组长上前抽取任务纸条。殷恪这组还没选组长,被赶鸭子上架地推到前面,暂代组长。 他抽的时候其他两个组已经抽完了,桌上就剩了孤零零的一小团纸条。 他展开纸条,上面写着「在时代路卖冰粉」。 组员们纷纷凑上前来看,看到纸条上的内容,都不懂节目组的意思。 此时直播已经打开,弹幕飞快划过。 【好无聊……】 【不是,其他组都是什么去鬼屋扮演npc,去游乐场扮演npc,怎么到这组就……】 【卖冰粉是什么鬼啊啊啊】 可惜各组的信息并不互通,殷恪他们也不知道其他组的任务是什么,只好乖乖上了房车,被司机带去了时代路。 时代路殷恪熟悉,正好在他家附近。 那里确实有不少卖冰粉的摊子。 但是纯靠卖冰粉来赚取旅行经费,恐怕不太够吧。 节目组提前预料到了他们的想法,主持人笑眯眯地站在一旁,颇为良心地解释道:「我们节目主打的就是穷游,赚多少花多少!」 【真要脸啊】 【牛逼……我有点心疼一组了】 【另外两个组好像还有固定工资,一组……】 别说弹幕了,一组的成员也风中凌乱了。 「穷游?」林百合哑巴了,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卖冰粉旅游?」 林大小姐不说家财万贯,在娱乐圈混了这几年至少是没吃过苦的,人直接傻了。 殷恪卖过麻辣烫和烤面筋,感觉冰粉和这两个也差不多,倒没表现出很惊讶。 反正也是在r市内旅游,r市的景区大多都是免费,最贵的一个好像是三十五一位,现在冰粉七八块钱一碗,慢慢卖也差不多够了。 池墨性子安静沉稳,也并没发表什么意见。至于队伍里剩下的男青年,他正亮着眼睛问节目组冰粉能不能自己吃。 节目组包下了一个摊,他吃个三两份根本无伤大雅,但主持人不知出于什么考量,还是拒绝了。 男青年叫何钰杰,是某个知名男团的队长,年龄大了队员们就开始各自飞,他就跑去演戏了,性格很可爱。 「对了,友情提示,只有今天是赚取经费的时间。」主持人说。 殷恪得问清楚:「所以是,今天赚取整个旅行过程中的旅行经费?」 【我记得《时光旅行》要拍半个月】 【这节目组,真抽象啊,没话说】 主持人笑得神秘兮兮,殷恪却只能品出贱:「不是说了吗,还会有特别嘉宾送温暖吗……」 这话其实就是变相承认了殷恪的问题——毕竟所谓特别嘉宾概率不定,真假不定,都是虚的。 「那吃的呢。」林百合紧接着追问。她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吃的……当然要算在旅行过程中呀。」 【滚吶】【草】 【导演你卖冰粉去吧,早日发财】 一行四人:「……」 但没办法,来了节目,就註定了被节目组磋磨。弹幕虽然骂的厉害,但是在线人数节节攀升,很快过了十万。 这对一个新综艺来说,已经是个非常好的开局了。 殷恪认命地走近冰粉摊,和组员们一起,一人一个板凳,懒洋洋地坐了下来。 时间还早,时代路没什么人。 实在不行,让帅哥美女们卖卖笑,招揽点客人。反正在座的除了殷恪,都有点名气,也不是不能干。 可惜冰粉这生意确实不好做,哪怕有三三两两的粉丝认出了嘉宾们,给面子买了几份,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种网红食品已经不流行了,更别说天还不热,真没什么人愿意吃。 一天下来,收款码到帐106块钱。 而日色已西沉。 照这样来看,一组别的不说,第一天的饭怎么解决都是个问题。 节目组见他们这样,或许也不太忍心,刚打算祭出特别嘉宾,一群人就唿啦啦涌进了步行街。 屏幕外的谢云初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偏头吩咐朱助理:「给他们团建报销额度每人加一千,走我的帐。」 好了,一天下来,今日营业额1193。 可惜小谢总的钞能力并不被节目组所接受,他们没收了嘉宾的手机,并扣除了方才外挂带来的1087元收入。 第56页 殷恪他们忙活了半天,白忙活了。 这不是折腾人吗? 要是刚才说了不算,他们也就不做了。 谢云初捏着手机,肺要气炸了。 而累死累活的一组成员们,坐在板凳上,一时间没人说话。 【这有点噁心了吧】 【不能这样不会提前说吗……】 弹幕疯狂地滚动着,池墨心里疯狂地草你爹。 场上冷得可怕。 第33章 一半秋 节目组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厚道, 在和嘉宾们短暂地僵持之后,选择了让步。 「你们确实也完成了冰粉的制作。」主持人说,好像节目组坐了什么天大的妥协, 「所以经过节目组的商量,同意将冰粉三分之一的营业额给你们当旅行经费。」 搁这打发叫花子呢。 池墨头髮在耳后挽成了一个髻, 双手环抱着胳膊, 眼里透出冷淡温婉的光,清泉仿佛是打在了冷玻璃上, 滴答灼人:「我没记错的话,节目组说, 卖冰粉所得收入作为我们一组的旅行基金, 并没有特殊说明过这种情况吧。」、 主持人连连点头:「当然。」 「所以……」她对上主持人的目光, 笑里带上了冷,「遇到这种情况,你们一没事先说明,二没及时处理, 凭什么剋扣我们组的旅行经费?」 显然, 她是拒绝节目组的处理方式了。 【啊啊墨姐好帅,圈粉了】 【可是明明就是一组违反了规则,找了这么多人来】 【前面的你就这么断定是一组作弊?】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弹幕能想到的,节目组自然也能想到。主持人迴避了池墨的反问,语气温和礼貌, 内容却和和善搭不上一点关系。 「你们需要提供没有採取不当手段进行售卖的证据。」 林百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双俏皮的眼睛此刻染上了黑沉,很不高兴了:「你一直在这里看着我们, 我们有没有耍手段你看的最清楚,你少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 到底怎么解决?」 林大小姐在圈内素来不好惹,她性格很好,一般不生气,但若是别人太蹬鼻子上脸,大小姐多会不顾场合地怼回去。 《时光旅行》这次请来的主持人是老油条了,以前没少和节目组一起欺负过参加节目的嘉宾艺人,头一遭碰壁,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不过她阅歷丰富,很快盯上了队伍里最安静,看起来最好拿捏的殷恪。 「殷恪,要不我们各退一步,留二分之一怎么样?」不然开局一组的旅行经费就遥遥领先,接下来的节目还怎么拍啊。 被对方点名道姓,殷恪却并不理会,手里金属质地的搅拌棒修长,正自顾自地翻搅着化了一半的冰粉。 过了一会,他才冷然抬头,语气说不上冷热,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刺挠感:「先给一组成员道歉吧。」 他明白主持人的顾虑,这节目的爆点就在「穷游」二字上,没钱的人就喜欢看有钱人因为钱窘迫的样子。 如果第一轮他们组就赚了这么多钱,接下来的行程就没什么看头了。 「道歉了,再说解决方法。」殷恪懒洋洋地朝主持人的方向望过去,褐色的眼珠深了些。 他在综艺总是情商极高,哪怕自身的性子冷淡,不太与人交流,也擅长拆伙,是以殷恪在的地方,一般都吵不来架。 只是这次,他显然偏心自己的组员,没有拆伙的意思,反而暗暗扇了把风。 得罪一个明星还好,节目组还能通过剪辑救一救,这得罪了一整个组的,矛头立刻都转向了节目组。 【我靠,我是真觉得有病了】【这节目组导演怎么想的】 摄像机外,总导演使劲给主持人使眼色,主持人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能做到这个份上,众人算是舒坦了,他们和节目组还要合作,并不打算把对方逼急了。 这些人上的综艺多了去了,很知道分寸,也知道节目组怎么想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给了节目组答案。 「我们只要二三组的平均值。」何钰杰转述了整组人的意思。 弹幕一瞬间一片失望和无语。 这个锅算是一组的艺人替节目组背了,主持人再不开心也只能好声好气地给他们打了款——327块钱,然后结束了一天的活动。 入夜,几人回到了节目组定好的宾馆,各自回了房间。 不知出于什么考量,节目组没将手机还给他们,殷恪对着天花板,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或许是白天太累了,他沾床还没翻几下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就到了节目组说的旅行打卡时间了。 打卡之前,节目组要求各组都挑选一个组长,来负责以后的金钱管理和任务抽籤。 林百合不愿意揽活,池墨自嘲运气不好,至于何钰杰,他满脑子都是今天早上吃什么。 两位女同胞一致认为管理钱的任务不能落到何钰杰头上,不然他能把钱全用来吃。 这重任于是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殷恪头上。从小到大连学习组长都没当过的青年懵了,赶鸭子上架被推搡着去抽籤了。 二三组的运气照常好,一个抽到了去南山动物园,一个抽到了海底世界。 只有殷恪他们组,抽到了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 「寻找秋色」。 第57页 夏天都没到,去哪里找秋天,梦里找啊! 殷恪怀疑节目组在故意针对,可是那三个纸团是在他眼皮底下被打乱的,摊上去也只能认命。 「寻找一整个秋色」。 林百合是r市某上市公司的大小姐,对r市十分了解,苦恼地蹲在地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寻找秋色是个什么景点。 池墨摸出手机开始百度,几个人来来回回想了好几个景点又都否定了。 毕竟寻找秋色就算了,什么叫寻找一整个秋色。 何钰杰对最后的排名和综艺进度没有任何操心,见缝插针地问道:「那我们早饭吃什么!」 登时收穫了三个大小不一的白眼。 「吃什么的话。」殷恪顺着何钰杰的话说了下去,突然想到了r市的一款风味小吃。 异口同声的,殷恪和林百合的思维撞到了一起:「秋梨酥。」 r市有一特色小吃,拿去年秋晾好的梨干做原料,碾碎和面,起酥皮,蒸酥饼——叫做秋梨酥。 r市老一辈的人都信,吃了秋梨酥,就找到了一半的秋,今年秋天就会五谷丰登,瓜果丰腴。 如果按照纸条的字面意思,这也算是寻找秋天了。 几人不再耽搁,打车肯定是不现实的,由殷恪带路,一行人就近走了半个钟头,走进了一个狭窄逼仄的小巷里。 爬山虎顺着墙根蜿蜒而上,与黏腻破烂的墙皮煳在一起,里头遥遥传来酥饼的香气。 「可以啊殷恪,你怎么比我都了解r市。这地方我还没来过呢。」 「我就是r市人。」殷恪并不避讳,温声回答,轻慢地迈开步子上前,敲了敲巷子深处破旧损毁的小门。 一串咳嗽伴着苍老和蔼地声音从门缝传出来,老爷子精神好着,道:「哎唷,谁来啦?」 摄像师被堵在巷子外面,进不来,只有一个跟进拍摄,以保证直播的正常连接和展示。 殷恪拿起手机,不拘束地拍了张照,秋梨酥的香气愈发浓郁,一行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老爷子很快把秋梨酥端上来,热腾腾的一盘。 他得意极了,开心地介绍着自己多年的手艺:「吃了秋梨酥,就见了一半秋哝。」 何钰杰和池墨这才知道为什么殷恪和林百合都觉得纸条代指的东西是秋梨酥。 池墨拿起一块秋梨酥尝了尝,犹豫着还是问道:「这是一半秋,那另一半秋呢?」 经过这半天的相处,殷恪也大概了解了池墨。她就是缜密心细的性格,问出这话也不奇怪。 反倒是不靠谱的何钰杰,已经是三块秋梨酥下了肚。 他回答说:「另一半秋,是r市最南边的山,叫天南山。」 林百合恰时接上他的话,解释道:「天南山常年种着一半枫叶,不知为什么也不落,总是红彤彤一片,r市的老人就管天南山叫另一半秋。」 两半秋拼接在一起,自然是一整个完整的秋。 很不幸的是,r市人少,加上不太发达,这些年一直没通地铁,一行人想去打卡另一半秋,必须得打车了。 秋梨酥不贵,他们吃了好些老头也才要了二十块钱,剩下三百零七,殷恪垂眸扫了一下导航,和组员们说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打车到天南山,叠了优惠券是一百五十块钱,来回就是三百块。」 所以节目组真不是故意整他的吗?殷恪皱着眉头,对于这高昂的打车费,犹豫了。 虽然节目组说什么会有特别嘉宾带着特殊任务来给他们补给旅行经费,但兜里有钱,总比没钱安心一点。 不光他纠结,组里的其他人也同样纠结。 思考了一会,池墨偏头问殷恪:「有没有公交什么的,多转几次也无所谓。」 林百合没坐过公交,眼睛亮亮地盯着殷恪看,里头盛满了期待。 殷恪直截了当地打碎了她的期待:「没有,中间有国道,有段时间公交不给通行,后来公交就不怎么走了。」 「去就去呗。」小姑娘优柔寡断,何钰杰却一点都不犹豫,他劝得有理有据,「咱们的任务不是打卡旅行地点吗,得先一个个完成任务才能谈接下来的吧,关关难过关关过嘛!」 【还得是我何哥】【不过节目组这确实有点刁钻了哈】 这回的状况是殷恪凭手气抽出来的,弹幕自然就不骂节目组了,最多调侃一句。 「也行吧。」一组的四个人性格各不相同,却都有点随遇而安的劲头,立刻凑足了打车软体的折扣,洋洋地坐上车往天南山去了。 用了打车券优惠,还能省下来五块钱。 组长大手一挥,把七块钱添了这五块钱,给每个人买了支绿色心情。 凉风,爬山,吃冰淇淋。 光想想就是人间喜事。 可惜这几位算得清楚,却没算到天南山门票还要钱,要的也不多,一个人五块。 林百合一阵沉默,手里吃了一半的绿色心情让她心情发绿,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天南山去年还不要钱呢! 这时候,就轮到节目组出来作妖了。 主持人有先见之明,把特别嘉宾和摄像师们填了一车,一起拉来了。 【这就是特别嘉宾?】【这是个素人吧,我好像没有印象】 不光是弹幕和在线的观众,在场的嘉宾也都不认识谢云初。 他被家里保护的很好,除了那几个玩得好的狐朋狗友和应酬往来的伙伴,没几个人知道声名显赫的谢二爷到底长什么样。 第58页 可他既然来了节目,也就没这么多拘束了。 主持人:「这是星艺传媒的二少爷,谢云初——此次节目组邀请他作为特别嘉宾,来为嘉宾们带来特别任务。」 殷恪牙稍稍酸了——怪不得谢云初从他家离开得那么果断,原来都是蓄谋已久。 第34章 (二合一) 谢云初的眼神略往殷恪那里瞟, 然后迅速而心虚一般地撤回来,表现得很不自然。 殷恪错开他的视线。 谢云初财大气粗,心血来潮地想上个综艺, 有什么可心虚的。反倒是他这个被人珍之重之的,得反思一下是不是德不配位。 殷恪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别扭的人, 生活琐碎, 人情世故,他都没怎么在意过。可是看到谢云初的一瞬间, 他并不开心。 一个人千里迢迢,费尽心思地给他惊喜, 努力地想要和他见面, 换谁都该自满一下, 可他并不开心。 谢云初没有告诉他。 谢家把二少爷保护得特别好,不让他参与任何需要公开露面的活动和事务。 而《时光旅行》前期的宣传和邀请的明星,都能预示着节目的热度不同凡响。 在这么大一个节目中露面,对谢云初的坏处远远超过他和殷恪见面带来的价值。 可在节目里, 殷恪并不能表现出不快, 他只是躲着谢云初的视线,不看他。 谢云初偷看了他几眼,发现对方并不打算理会自己,心里略有失落。 原来,殷恪并不想见到他, 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认识。 可是明明,哥哥上综艺的时候,殷恪并没有避讳他, 谢云初的心情黯淡了些,不过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我还是第一次来r市, 」样貌清秀的青年弯着眼睛,手里拿着一张粉色精緻的卡片,眉眼微垂,念出了卡片里的内容:「听说天南山有道瀑布,里头有一颗明珠,我想看一看。」 谁想看了? 【天南山那瀑布特别急我丢】【这怎么进去啊】 【我想起来了,这是不是谢总的那个弟弟,怎么心思这么坏】 【别说,他俩真长得有点像】 (当前内容已被删除) 这卡片是主持人下车前塞给谢云初的,他还没来得及看。 主持人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他没有经验,一切要听从节目组的安排。 谢云初念了一半才看到后面写着什么,硬着头皮念完,有点不舒服了。 天南山的瀑布他不知道湍急与否,可如果让殷恪他们冒着瀑布去取什么傻叉夜明珠还是玻璃珠,他都是不愿意的。 主持人疯狂和他使眼色:来之前怎么说的,说好要配合呢? 谢云初的视线落在主持人身上,心说什么时候我把你公司收购了,单单给你开了。 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如果能完成我的特别委託,我将给你们任意不定的报酬。」 什么叫任意不定的报酬? 一时间,谢云初和f4小队的大脑里都闪出了这个问题。 【就节目组这尿性,任意不定,别等于0就谢天谢地了】 【前面的姐妹你不要太会预判】 林百合抢先问到:「什么叫任意不定的报酬。」 殷恪抬眸,今天一来第一次对上了谢云初的视线,琥珀色的眸子如有探寻。 谢云初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节目组想干什么。 但还是得跟着卡片上面念:「报酬的多少取决于我的体验感如何,我开心了,报酬就多。」 这台词还挺高高在上。 谢云初平时说话,偶有懒怠冷淡,但那都是想逗人喝酒时的不正经少爷德性,大多时候都不会说太难听的话。 性格好得很。 殷恪突然一阵火气,灼得他胸口疼:「说人话。」 这综艺播出之后,就沖谢云初这台词,不知道得被骂成什么样。 他不是谢家金枝玉叶的少爷吗,不缺钱不缺声名的,来这破综艺受什么罪? 他的方向虽是对着谢云初,但主持人心里知道,殷恪这话是对着节目组说的。 大家都在娱乐圈里混久了,谁真谁假都看得出来,也就弹幕天真的以为这任务真的是谢云初自己下的。 主持人却打定了主意当一根搅屎棍,只是站着赔笑,问一组:「你们决定好是否接这个委託了吗?」 一组成员表情各异,林百合冷哼一声:「我们手里还有回去的车费,大不了少打一段路,也凑够门票钱了。」 这会就需要谢云初自由发挥了,主持人给他使眼色,谢云初却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主持人再暗戳戳地做什么小动作都无所谓,但是明面上却不能对谢家的少爷太过分——不然别说谢平国,谢行之都能撕了节目组。 他只好把锅揽到自己身上,笑得像只丑陋的狐狸,坏透了:「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回去了还是没有旅行经费,还得回来完成天南山的任务。」 三人皆沉默,对节目组的操作没有一点办法。 谢云初手里其实是有好几种任务卡的,主持人告诉他在不同的地方宣布不同的委託,他很想开口提醒众人,却又想起节目组的威胁,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既然众人默认了节目组的行为,主持人自告奋勇地去买了票,还说从一组以后的旅行经费里扣。 池墨大美人翻了个优雅贵气的白眼,踩着高跟鞋擦过主持人的肩膀,施施然上了山。 第59页 她的身后跟着剩下的组员,林百合啐了主持人一口,丝毫不顾大小姐的风度,唯有何钰杰和主持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殷恪垂着头,手插着兜,低着眼看路上的碎石和草叶。 这不合理。 节目组对他们这些咖位不算大的艺人使坏就算了——顾及节目的收视率和宣发,没人会过于抗拒被节目组折腾。 但是谢云初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谢氏的少爷,节目组背后是再强大的人,不也应该顾及谢家的面子,怎么会给谢二爷安排这样一种容易被挨骂的剧本? 谁在针对谢云初? 这人被节目组折腾了两天,居然还在为别人受折腾打抱不平,也是实在喜欢多管闲事。 殷恪跟在何钰杰后面往前走,谢云初正好缀在了最后,他的眼皮薄而浅,抬头看人的时候,周身透着一种无声的温和贵气。 他半抬眼注视着殷恪薄而直挺的背影,觉得这人恐怕能被瀑布直接沖跑。 山路十八弯,瀑布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窝着,主持人拒绝提供导航,众人不得不顺着山路慢慢找过去,一直找到了太阳正中。 这才刚刚春末,天南山惯常不热,温和的太阳洒下来,给嘉宾们镀上了层漂亮的金边。 金边还没镶齐,瀑布哗啦的水声就传进了嘉宾们的耳朵里,浩大,壮阔,仿佛从天上直冲而下,隔绝了洞口,也隔绝了众人进入的道路。 【这怎么进我草】【不是谢云初有病吧】 【前面的应该是剧本,先不要人身攻击】 未见其踪,先闻其声。 众人循着声音往前走,曲径通幽,四处是高耸的树,摇摇曳曳的,种满整个山坡,这是半绿半红的天南山绿的那一半。 走到尽头,漂亮清透的瀑布陡然出现在众人眼中,像是一道透明色的宝石帘子,高傲,不容亵渎。 谢云初的手抓紧了袖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来这个节目,大可以把主持人乱骂一通——反正他是谢家的少爷,有谢家给他撑腰,那些人也不敢得罪他。 可惜。 他一个人任性却不是一个人的事,舆论会伤害殷恪和他的组员,或许还会传出潜规则之类的流言蜚语。 谢云初可以承受这些,他不想让殷恪也承受网络的讨伐鞭笞。 更何况,谢云初垂下眼,很不高兴,几乎是有些难过了。 殷恪不要他的资源,如果节目组因此不让殷恪进行接下来的综艺拍摄,他该怎么办呢。 如果像《逐星》一样被砍时长切高光,殷恪一直以来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池墨一扔鞋子,脱下昂贵的天鹅绒外套。借着石头往瀑布一侧一跃,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进了瀑布中! 【我草,不会闹出人命吧】 【啊啊啊节目组真出生啊,这谢云初什么东西啊】 【前面的说了是剧本你怎么不信呢,非要人身攻击一个素人?】 【和资本家共情的什么成分我不说了哈,自己好自为之】 弹幕几乎无人关心跳瀑布的池墨,自顾自吵作一团,不是骂节目组就是在骂谢云初,整个弹幕一片乌烟瘴气。 殷恪吓了一跳,水流湍急,池墨那身板也就看起来高挑,实际上清瘦的要死,这瀑布分分钟能给她沖伤了。 他差点脱下外套跳下去——自己的组员在自个面前出了意外,作为组长怎么能不负责任。 谢云初死死地拽住了他。 殷恪冷淡地睨一眼谢云初,声音从来没这么冷漠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了,谢二爷。」 谢云初被他的冷漠冰了一下,拽住他的手没松开,周身却卸下了力气:「不是我。」 他的嘴唇嗫嚅着,想和心上人解释着什么,却还是只重复着三个字:「不是我……」 他只是按照台本来演,谁知道池墨会这么跳下去。 「你松手,谢云初。」殷恪使了一下力气,谢云初能感受到指甲末端传来尖锐的疼痛,像是断裂开了。 他却不肯松手。 这么急的瀑布,跳进去会出事的。 节目组本来只是刁难一下他们,谁知道精通水性的池墨就这么跳了下去,主持人顿时慌了,开始疯狂地摁着手机,妄图通知救援队过来。 救援队来得哪有这么快,一行人就这么干等着,无力着。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池墨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殷恪急了,用力地甩开谢云初的手,却发现对方已经眼眶通红。 他顾不上安慰少爷,脱了衣服要往水里扑。 「玩我的吧。」池墨从瀑布的一侧探出身子,周身潮湿,何钰杰是一等一的人精,脱下外套就给姑娘披着了。 节目组也知道不合适,摄像师们纷纷转移了镜头。 殷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还好没出事,不然他不知道谢云初将会接受多么大规模的网爆,也不知道自己会多么自责。 池墨从小在海边长大,跟着父母哥哥拾贝壳捡螃蟹,天气好的时候坐船出海,这瀑布对她来说是小意思。 然而跳进去的时候果断,出来的时候就不那么果断了。 她心虚地扫了一眼四周,垂下头不敢对上任何人的视线——这事说来也是她的问题,没提前和别人沟通就下了水。 第60页 殷恪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逃避,被节目组折腾了这么久都没生气的人第一次发火:「你做什么事,都不知道提前商量一下吗,大不了我们就不做这个任务了。」 什么啊,池墨心说,提前商量了你们还会让我下水吗? 但她表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眼神飘忽着不敢说话。 然后就看到了谢云初通红的眼睛。 这姑娘精緻又随意,任性地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哪次慌过,此时看见了谢云初的眼睛,语调都带上了忙乱。 她说话还是那股温婉的腔调,让人发不起脾气,也怪不到她头上。 特别是刚从瀑布游出来,嘴唇苍白,裹着何钰杰的外套,几乎叫人说不出重话。 她揉了一下谢云初的脑袋,温声说:「对不起,你别哭了。」 谢云初:「我没哭。」 【哎呦喂,还没哭呢】【怎么感觉谢云初有点可怜】 【你们看他指甲】 「你指甲怎么了。」殷恪正从刚才愤怒无措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突然看到了谢云初断裂流着鲜血的小拇指。 虽然同性婚姻法通过了,但大部分男的的相处还是如兄弟一般,网友最多嗑嗑cp,也不会多想。 殷恪拿起自己扔在岩石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卡通图案的创口贴和一张单独包装的湿巾。 没多想握过谢云初的手指就提他擦拭掉半干的血痕。 谢云初整个人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抱歉。」殷恪冷不丁开了口,谢云初没出息得耳朵热了,感觉断裂的指甲都不那么疼了。 殷恪趁着他发呆,用力折断他断了一半的指甲,疼得谢云初眼泪差点出来。 他恨恨地盯着殷恪看了一秒,然后——恨不下去了。 林百合是个资深腐女,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情况不对,她碰了碰池墨还湿着的胳膊,乐了:「池墨姐,你看他俩是不是有情况。」 池墨一点头……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这到底是谁的锅也说不清楚,毕竟这瀑布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进去。但节目组可能是心虚了,叫了车把一组的一行人接回了宾馆。 还没下车,池墨就已经烧得晕晕乎乎的了,烧晕了的姑娘失去了平日端着的温文尔雅,死死扯着主持人的胳膊,问他报酬怎么算。 谢云初的任务卡里有写报酬,但是他这回学聪明了,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任务卡,说了个一千。 主持人自知理亏,认了这事,捏着鼻子被气跑了。 节目组「听说」了这场意外,纷纷跑来慰问池墨,被高烧的池大小姐一句一句骂出了房间。 被气跑的主持人大概是觉得自己有点亏,隔了半小时跑了回来,说由于他们任务完成进度优秀,嘉宾被他们打动,成了他们小组的一员。 说是被打动其实是被吓了一跳的谢小少爷无言以对,当天下午就跑去自家小情人的房里求温暖去了。 殷恪却对他没好脸色。 谢云初小狗一样摸了摸殷恪的手,还扯下了小手指的纱布,用受伤的尾指蹭殷恪的手。 殷恪反手扣住了他的手,眉眼里是山雨欲来的冷漠。 「你任性什么?」 第二遍了,殷恪这是第二遍嫌弃他任性了。 谢行之说他任性就罢了,连殷恪都说他任性,他怎么任性了。 在外面一直憋着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殷恪的手背上,温热,柔软。 谢云初咬着嘴唇,愤怒地看向殷恪:「我是你的金主,你不要这么跟我讲话。」 殷恪扯了唇,谢云初的眼泪几乎烫到了他的心脏,烫得他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少爷也倔强,留了两滴眼泪就止住了情绪,坐在床边不说话。 他的小手指还在隐隐约约的疼,心脏像被揪住一样压抑了起来,憋得他放不出情绪。 这和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他带着满腔开心,用了人脉手段,改了台本欠下人情,遥遥地跟过来,不是为了换殷恪一句「你任性什么」的。 殷恪嘆了一口气,顿了顿,道:「我那句抱歉,不是为了转移你注意力的。」 青年微微弯下腰,漂亮的眼睛里情绪内敛复杂,带着沉默和唿啸的冷风,安静温和:「我是真的觉得抱歉。 「你来这里,我并不开心。」 第35章 r大 谢云初如坠冰窟。 是啊, 来得时候,他光顾着在意自己开不开心了,却从来没想过, 殷恪是不是介意和他一起拍摄,是不是也期待和他见面。这太自私了, 殷恪会因此讨厌他吗。 他浑身上下的热气一下子散了, 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茫然的颓丧气。 殷恪熟练自然地摸了把他的头髮,眉眼冷怠, 却又无端柔和:「没有必要,你要是需要我。」 他的语气近乎于哄, 指腹能感受到青年毛躁髮根的温热。 「我可以空出时间陪你, 不用和我一起拍综艺。」他很少说那么多话, 谢云初仔细地听着。 「你按着他们的剧本走,成为他们炒作的资本和对象。」殷恪停顿了一下,起身拆了瓶矿泉水,递给谢云初, 「这样不好。」 他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 不想把谢云初也扯进来。 谢云初却闷闷道:「我不在意,那些网友说什么,我根本不在意。」 第61页 他从念第一句台词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被骂,可是他真的说不上介意。 「我在意。」谢云初听到那个漂亮的青年说,「你是我的人, 他们怎么说你,我在意。」 殷恪是近乎冲动的,带着发泄意味地说出了这番话, 把谢云初耳朵尖说红了。 可谢云初就是不服软,直着脖子也要嘴硬:「我是谢家的少爷, 节目组看在我爸和我哥的份上都不会做的太过分的。」 殷恪想起谢行之那副伟光正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他冷嗤一声,似乎不理解谢云初怎么如此相信他那个哥:「你怎么就知道,节目组这么整你,和你哥没关系。」 谢云初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我哥不会的,他虽然行事比较过分,但还是挺照顾我的。」 他的眼皮绷着,做这个表情的时候,下颔和眼睛都和谢行之像得出神。 怎么会这么像,殷恪脑子里回忆了进圈以来围观的一出出大戏,自己也不确定了。 不是说,谢行之是谢平国继室带来的儿子吗,还是说世界上真有这么多巧合,继室的儿子和亲儿子长得相像? 他压下这个怀疑,认真而专注地盯着谢云初的眼睛,嘲讽他的天真:「这世道,亲爹都不一定爱儿子,一个没有血缘的哥哥,你有什么好信他的。」 谢云初错开他的视线,轻声道:「我也就信你,和谢行之了。」 殷恪的态度并不因为他这袒露真心,倾诉信任的行为松动多少:「那你还是别信我了吧,我们俩就认识了一个多月,不要太天真了。」 或许是不开心谢云初这么信任谢行之,他语气带了不忿,听得人不舒服。 理智上谢云初知道殷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太信任别人,可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信任谁,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殷恪不想跟他吵架,站起来,突然觉得有点渴。 烧的。 他四处找了找,却发现唯一一瓶矿泉水在谢云初手上。殷恪毫不客气地抢了过来,也不管是不是对方喝过的,就这么喝了一口,才平息了情绪,压下了心脏处的灼烧感。 「你信不信任我随你便,别太信你哥了。」 就谢家这权势,小少爷去哪不得供着。他还真不信,谢云初上这个节目谢行之不知道。 谢行之但凡对这个弟弟没有坏心,都不会让节目组给谢云初安排这么恶劣的台词。 他在娱乐圈混了很多年,虽然一直被雪藏,也没混出什么门道,但是里面的污秽和勾心斗角,他可没少看。 殷恪一直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而在这方面,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哪怕经歷了很多场酒局,能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仍然显得太过稚嫩了。 这种随便用脑子一想就能想出门道的事,殷恪却不想给谢云初过多解释。 他带着对谢行之的厌恶说这些,挑拨兄弟俩的关系,估计谢云初也听不进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加古怪,谢云初站起身子,想跟殷恪解释清楚谢行之还是在意自己的。 殷恪却凑近亲了亲他的眼睛,微嘆息像是清晨的薄雾,嗓音湿润:「你乖一点,别让我担心。」 谢云初最没出息,最受不了殷恪这么和他说话,当即就软了下去,把所有的解释和争论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匆匆忙忙地熘了。 下午大家都没任务,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就各回各屋了。 谢云初一看到殷恪,就能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在他身边有点待不下去,灰熘熘地回了自己房间。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网际网路上已经暗搓搓涌起了一小撮邪教cp粉。 【这不是比恪行恪之好嗑多了】 【哎唷,你们看殷恪多心疼少爷,指甲裂了都要一点点给他弄干净】 说是一小撮,主要是殷恪的知名度不太高,而且仅凭一个场景就能嗑起来cp的人,实在算不上多。 第二天下起了大雨,节目组没法进行拍摄,干脆改了活动,一行人闷在宾馆里做游戏。 你画我猜和狼人杀这种老生常谈的游戏必不用说,节目组也没打算让他们玩这些。 可惜主持人还没说话,就被嘻嘻哈哈的嘉宾们打断了。 池墨迟疑的扫了一眼四周,问他们玩儿不玩儿妄想派对。 妄想派对在网上的风评很抽象,属于大家玩了都觉得丢人的游戏,在座的嘉宾沉默了一阵,纷纷没说话。 大部分在节目上提到妄想派对的嘉宾都是在玩抽象,池墨平时却不像会玩抽象的人。 大明星烧退了,林百合却还想摸摸她的头,问她是不是还抽着,怎么自毁人设。 「我认真的,我们打妄想派对吧。」 作为一款pvp手游,妄想派对的建模和立绘都有一种独特的艺术感,几个平时就比较活跃的明星一拍即合,在短暂的沉默后,都点开了妄想派对。 【笑死我了,我爱玩妄想派对】 这窝人在打游戏,另一拨人不会打游戏,只能被节目组拉过去玩更抽象的游戏。 一开始嘉宾们还配合,谈笑风生地说着家长里短和八卦。 本来这么聊着也无所谓,可惜节目组总要拉着他们玩游戏。玩着玩着,大家就不怎么说话了。 ——这么折腾了几个小时,神人也烦了。 简直无聊的要死,还好中午的时候雨停了,节目组依旧拿了三张卡片给三个组抽选。 第62页 殷恪这回运气还好,抽到的纸片是拜访r市最好的大学——r市电影学院,简称r大。 殷恪的脸上看不见喜色,但他们组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去一个大学,不比寻找所谓的一整个秋天容易多了。 「r大得提前一天预约。」殷恪冷不丁开口,打破了小组成员们的幻想,他阴暗地认为节目组依旧在针对他们。 「往往提前一天都约不到位置,这怎么进去。」殷恪心里怎么想的并不表现出来,依旧声色如常,甚至还淡淡地扫了一眼谢云初,询问他的意见。 主持人道:「如果你们进不去,也可以选择放弃这个任务,都是允许的。只不过到最后统计排名的时候会吃点亏。」 「放弃什么?」谢云初干什么不行,人脉却是一等一的,他当即往口袋里一掏手机,却突然想起来——节目组拿走了他的手机。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不是想摸手机来着】 「呃,」谢云初词穷,闷声退了一步,非常丝滑地接了下半句话,「不去也不是不行。」 林百合笑得要死,拍了拍谢云初的肩膀:「少爷你不怎么参加这些综艺,节目组都阴透了。」 谢云初默默避开女孩的碰触,失望地看了一眼殷恪,仿佛是在为自己帮不上忙而遗憾。 殷恪受不了他这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德性,顿了一声,道:「我带你们去拜访一下我的老师吧。」 没有人说过,不能线下找关系吧。 主持人站在原地,也没想到殷恪这个操作,一下子说不出来话。 原来殷恪毕业于r大。 殷恪友好地朝他笑了笑,偏头看向自己的组员们:「你们打车去吧,地铁不一定比打车便宜。」 因为是五个人,一辆计程车盛不开,殷恪道:「我比较熟悉r市,我坐地铁去,麻烦你们等我一会了。」 谢云初下意识要跟一句我陪你一起,却收到了池墨他们试探揶揄的表情,赶紧乖乖把话憋回了喉咙里。 殷恪拜访的老师叫楚萍,上世纪八十爆火的一位老艺术家,看到殷恪时,老人激动的皱纹发颤,热情地把众人邀请进了房间。 并礼貌婉拒了主持人和节目组的摄像机。 【是楚老师吗!我没看清楚】 【天吶,殷恪居然是楚老师的学生】 这种咖位的老艺术家节目组可不敢得罪,老老实实的在门外待着了。 出于对热度和在线观众的考量,殷恪并没有浪费时间。他慰问了一下老师近期的身体状况,然后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楚萍略有几分失望,却还是笑道:「没问题,我带你们去。」 她已经六十多岁,不怎么出现在公共视野中了,却还是领着自己的学生,一路上都很热情。 「你这么久都不来看我,真是小没良心的。」老人嘆了口气,拍了拍殷恪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云初发现,和楚老师待在一起,殷恪身上常年不散的冷气暖了起来,整个人几乎是放松的。 他依然是话少,却微弯着眼睛,扶着老师:「太忙了老师,等年后,我一定拜访你。」 「你这人啊,给人画饼都不好好画。」楚老师嘆了口气,语气温柔,「别太辛苦了。」 殷恪垂眸:「嗯,知道了老师。」 楚老师家离学校很近,一行人不一会就到了学校门口。 恢弘的校门牌巍峨立着,古色古香。保安看见了楚萍,自然没有拦,一组的人顺利的进入了r大。 节目组倒是精明,早已预约好了拍摄,保安也没有拦。 殷恪熟练地带着组员和节目组参观了学校,哪怕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他依旧很熟悉学校里的一草一木。 谢云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殷恪的母校。他睁大眼睛左顾右盼,仔细的看着这座古老又伟大的院校。 殷恪的声音凉凉在他耳边响起,很低。 借着微风,仅有他一人能听到。 「我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毕业。」 谢云初意外地看了眼殷恪,对方却像什么都没说一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36章 生病 r大占地面积很大, 众人由于拍摄走的比较慢,彻底参观完学校,花了两个半小时。 期间节目组没给一组成员提要求, 他们却没掉以轻心,各自拍了不少照片, 一直到了晚饭时间。 由于参观学校并不需要什么钱, 他们今天只花了来回的车钱和饭钱,旅行资金还剩下足足九百块钱。 林百合洋洋得意地拿着九百块钱现金, 在主持人面前嘚瑟了一会,被池墨剜了一眼, 这才乖乖把钱藏起来。 【我发现这个节目谁都是一对】【前面的你先别发现, 让我先发现一下】 池墨表面上剜了一眼林百合, 其实对她噁心主持人的行为不能再贊同了,可惜这节目还得拍好几天,不然池大明星自然是要亲自下场膈应主持人和节目组的。 一组手里的旅行资金实在太多,照这样下去, 连续几天一组都遇不到什么困难, 节目可能就没看点了。 谁知道当晚,池墨就反覆发起了高烧。 本来是没人发现的,可林百合半夜做了噩梦,她最是怕黑,颤颤巍巍地打开门, 往池墨的房间跑,想跟她挤一挤。谁知刚缩进被窝,就被身边滚烫的人烫得一激灵。 第63页 她的害怕哽在了喉咙里, 瞪着大眼不知所措,手里的枕头一下落了地。 池大明星不知道是没睡着还是被吵醒了, 一双漂亮的眼亮如星辰,温和地看着黑夜中不知所措的姑娘,声音带着不清醒的沙哑:「怎么了,百合。」 她自己还没意识到生病,只是口渴。 活泼的姑娘却因为担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半响,她冰凉的,因为噩梦失去热气的小手忐忑地贴到了池墨发烫的额头上,被灼得颤抖了一下。 她赤着脚下床,小跑到门口,几乎忘记了害怕,敲开了殷恪的门。 殷恪被弄醒了,一问又是池墨发烧了。谢云初揉着眼睛,从他背后探出一个头。 池墨发烧九成九是因为前天下瀑布。随便进女生的房间不太好,殷恪心里压着火气,砰砰敲开了节目组的门。 一道一道敲。 主持人和导演们从睡梦中惊醒,打开门就看到一组的四个人气势汹汹地站成了一团。 节目组拒绝送池墨去医院。 池墨的发烧正正合了他们的意,他们不用苦恼地想怎么消耗一组的旅行经费,而只用去这么一次医院,他们手里就会拮据起来。 殷恪怎么会不知道节目组的想法,他的视线发冷,没和节目组计较争论——照节目组这个架势,显然是不会送池墨去医院了。 他干脆让林百合和何钰杰把池墨背出来,打算自己送姑娘去医院。 这姑娘昨天就已经发烧又退烧,状态眼见得垮了,不去医院落下病根怎么行。 谁知道大明星却不娇贵,一听一组要送她去医院,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谁出这个钱?」 林百合和何钰杰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池墨一下子就懂了,赖在床上,含着笑安慰林百合:「我没事的亲爱的,别担心,我以前经常生病。」 林百合大惊:「既然身体不好就得去医院。」 池墨见林百合不受她蛊惑,干脆也不装了,自己裹着被子,一副打死不动的模样。 殷恪在门口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走上前去,冷声说:「节目组出钱,别担心了。」 别人的话池墨都不信,她就信殷恪的——她总感觉,殷恪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于是姑娘终于是觉得不舒服了,懒洋洋地下床,去浴室换好了衣服,被大家送去了医院。 节目组依旧不当人,导演甚至让人打开了直播。 一群夜猫子网友本来都要睡了,勐然收到香蕉tv的推送,或开心或看戏地点进去,就看到一组成员正在医院陪着池墨挂针。 这会终于有人记得关心池墨下水难不难受了。 【啊,生病了啊,我还以为她好了】【前面的哪个姑娘下水游十来分钟不生病啊】 【天南山瀑布那水冷得要死,不过还是池墨自己身体弱吧】 池墨懒洋洋地注视着吊瓶,神色懒怠,吊水一滴滴传到她的体内,冰凉还挺舒服。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因为生病来医院。 池墨从小身体就不好,家里人迷信,认为这样不能去医院,得贱养,发烧感冒了就随便找点药草泡水喝,好了就是药草管用,好不了就换一种药草。 后来池墨工作狂,也经常生病,可有时候是忙的,有时候是没习惯,也从来不去医院。 她总觉得,去医院是浪费,哪怕她一年赚的钱,够生几百几万场病。 节目组的摄像师没法进医院,主持人退而求其次,只让人拿了一个小巧的手持摄像机慢慢记录。 林百合冷笑:「怎么,这都要记录,《时光旅行》没什么好料了?」 这话肯定是要剪辑掉的,可惜时光旅行选择了直播,网友们争先恐后截图录屏,没录到的倒也很遗憾。 林百合这副样子,还真是大小姐脾气,生怕网友不骂她。 池墨摸了一下小姑娘的手,笑着说自己没事。 谢云初见不惯她们这副明晃晃的亲密样子,悄悄看了眼殷恪,然后冷飕飕开口:「忘记说了,你这次打针ct还有来回出租什么的,一共花了八百八十三。」 池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偏头看谢云初:「啊?」 这事迟早是要告诉池墨的,早则现在,晚则明天天亮。殷恪他们看向谢云初,默契地都没阻止。 「殷恪骗你呢,这次的医药费,是从旅行经费里扣。」 池墨一阵沉默,然后恍惚地开了口:「不能用医保卡吗?」 「您还有医保卡呢,有医保卡你不去医院。」林百合嗤道,「你带了吗你就用医保卡。」 池墨的大脑大概是被烧煳涂了,驴唇不对马嘴地回:「我进圈之前是社畜,有五险一金的,我不怎么去医院,医保卡里应该还有钱。」 【啊,反差萌,好可爱】【不是,池墨怎么傻傻的】 一组没生病的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看,更加默契地选择了没说话——反正池墨迟早自己反应过来。 果不其然,大明星五分钟就意识到自家的旅行经费已经来到了十七块钱。 她脸上温善的笑容凝固了,组织了一下语言,淡淡地开口:「不是说了吗,我不来医院也可以的。」 林百合撇撇嘴:「你前天就这么说,我们信你了,谁知道你这么废物。」 第64页 殷恪抱着胳膊,懒散地站在一旁,眼下的黑眼圈发青,一副困恹恹的样子,声音却还和白天无异:「让你来医院你就来,这钱是我们所有人的,花在谁身上都无所谓。」 「可是……」池墨不甘心道,「明天……」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想那么多明天,不如过好现在。谢云初也看不下去她这副为所有人着想的长姐模样,想说什么安慰她一下:「说来也巧,昨天节目组写的报酬是十七块钱。」 「什么?」林百合要炸了,十七块钱这是噁心谁呢。 她一把拽住主持人的手,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主持人哪曾想谢云初得了便宜还背刺,缩着头不敢说话——其实节目组的卡片上写的是两百,但是这些主持人不知道。 「我随口说了个一千,可能我们该得的是十七块钱吧。」少爷还困着,他走的急,身上还穿着粉色的垂耳兔睡衣,嗓音慵懒沙哑。 【不是,原来我们错怪谢云初了】【他好可爱的一个宝宝,麻麻亲亲!】 池墨听到这里,终于被这群人说服了,打了点滴之后,她变得很困,夜晚的医院安静极了。 由于节目组拍摄的特殊性,一行人挤在走廊上,谁也没说话,只是陪着池墨把点滴打完。 明明他们才刚认识不到一星期,却彼此信任,彼此依赖,彼此付出。 池墨的点滴打了两个小时,第二天节目组没安排三个小组完成打卡任务,说是给他们时间休息。 翻译一下就是——节目组想不到怎么整他们了,留个时间安排接下来几天的意外。 这三个组得以聚在一起,主持人不在,摄像师们也都去休息了,可给了他们吐槽节目组的机会。 叶诗雨上来就是一句:「我靠,这节目组真傻叉啊。」 林百合没想到端庄的大姐姐会开口即粗话,她虽然还困着,但只是愣了一下,就找到组织一般疯狂地点了点头。 ——她不能再同意叶诗雨的观点了。 殷恪坐在沙发上,这宾馆的大厅什么都没有,只有苦得要死的茶。 谢云初不知道从哪摸来一块冰淇淋小蛋糕,往殷恪手边一放,亮着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哪里来的?」他们没有手机,也没有钱,少爷有通天的本事,也买不来东西。殷恪一边问,一边拿起叉子,慢慢吃了起来。 谢云初神叨叨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前台服务员,声音压得极低:「我找他借了电话,托朱助理点的外卖,你偷偷吃,别被发现了」 殷恪正想回谢云初一个笑,,节目组有工作人员找过来,说有人给谢云初打电话。 除了谢云初的狐朋狗友,没什么人会给他打电话——再说,真有什么事就直接发微信了。 只是殷恪没想到,谢云初这电话一打就是五分钟。 他吃完了小蛋糕,准备去找他,刚走到楼梯间,就听到了谢云初刻意放低的声音:「大哥,我录节目很开心,我不想走。」 第37章 真相 谢行之在逼谢云初离开节目组。 至于理由, 一定是打着为弟弟好的旗号分开他和殷恪。这都不用猜。 殷恪不是个自恋的人,但是他了解谢行之。 谢行之这人虽然人模狗样,薄情寡义, 但是对所有不喜欢他的人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执念,好像全世界都得以他为中心。 谁要是看不上他, 不喜欢他, 那都是看不起他。 殷恪当年拒绝他那么多次,给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一根刺, 时不时就扎得谢行之鲜血淋漓。 但是殷恪希望谢云初走,再待下去, 他会一直被骂的。 正想着, 谢云初却冷而轻地说:「不就是个戏子吗,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殷恪听完了他的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原来自己在谢云初心里,只是一个供人取乐的漂亮戏子。 听到这句话,他并不难受, 只是安静地想:谢云初不那么喜欢他, 也好,反正也没什么人真心实意地喜欢过他。 他白忐忑这么些天。 殷恪默默地站在楼梯拐角,最后看了一眼谢云初,快速转身离开了。 谢云初拗不过谢行之的。至少现在拗不过。 …… 谢云初从看到来电的人是谢行之时就开始紧张了。 他知道,谢行之一定会让他离开节目。谢云初不傻, 他顺风顺水地活了这么久,长到这么大,几乎没有人敢像节目组那样阴阳他, 安排他,威胁他。 单单节目组是完全不敢这么做的, 要是惹谢家不高兴了,这个节目不说播出,连拍摄都可能会受影响。 唯一一种可能,是谢行之默许——甚至主动安排了这件事。 哥哥在逼他走,谢云初很清楚。 「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个戏子抛头露面,这不好,不就是个戏子吗?」谢行之说,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温度,「当年我把你救出来,可不是让你这么自甘轻贱的。」 旧事重提啊。这是这么多年,谢行之第一次提这件事,他在往谢云初心上扎刺。 分明只是打电话,谢云初就能感受到继兄那副居高临下的讨厌模样。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是秋日的寒潭,里头盛不下半分情绪,冷而轻:「不就是个戏子吗,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谢云初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抗拒过谢行之。 第65页 从小到大,谢行之总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控制他,欺瞒他,雕刻他。 「如果你救了我一次,就要我这么多年像狗一样听你的话。」谢云初轻声道。 别看他一直在殷恪面前很好说话态度很软,但毕竟是豪门的少爷,也不是任人□□的软包子。 「那未免太……」他找不到什么形容词。 一直以来,由于当年谢行之和继母把他救了出来,谢云初都很尊重他们。可是他们不断得寸进尺,不断干涉他的生活和决定,现在已经对他连表面上的和气都没有了。 谢云初发了脾气,柔软的嗓音都变了调:「你和我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凭什么管我。」 他太失望,也太难过了,他念出一句台词,都能想到网络上对他铺天盖地的骂声。 池墨下水的时候,殷恪冷冷地看着他,那一瞬间,谢云初什么都说不出来。 却很难过,难过的要死掉了。 他小时候敬重自己的父亲,父亲趁着他住宿很快续弦再娶。曾经被父母呵宠承诺一辈子只有一个孩子的大少爷,从此变成了众人口中不学无术的谢二少。 于是他离家出走,想靠着任性挽回一下父亲,证明一下父亲是爱自己的。 可是没有人在意,哪怕谢平国权势滔天,哪怕整个t市都要给谢平国三分薄面,这个所谓的父亲,却连寻找他一下都不愿意。 他深陷深渊之时,看到了谢行之母子。 其实他清楚地知道对方是为了博自己的好感度,可是他还是该死的眷恋上了他们。 听他们的话,做一个不谙世事,风流潇洒,没有一点用的少爷。 谢云初大学学的是编导——你问他喜欢这个专业吗,他说不出来。 但是如果不是谢行之,谢平国会在高中就送谢云初出国,让他读金融,读国际贸易,反正读什么都拉倒——总不会读这个风花雪月的专业。 少爷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乖,足够听话,谢行之他们,总能分出一点不要钱的,微弱的爱意给他。 可这次节目让他发现,这都是狗屁。 没人会爱一个乖巧听话的人。他们只想掌控这种人。 谢家该是他的,谢云初垂眸想,一个继子罢了。 电话那头,谢行之沉默了一会,八成是高傲的自尊心被「没有血缘关系」戳到了,声音冷酷:「哪怕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管你还是很轻松的,你要是不走,后果自己承担。」 谢云初又想起了殷恪那双漂亮的眼睛,想起了酒会时,他淡声说「不重要的事,不想做就不做,别为难自己」的温和模样。 他那会儿,怕是就心动了。 殷恪总以为自己性格淡,很冷漠,可他每每说话做事,却总是要命的温柔,要命的吸引人。 谢云初想,他这辈子就活该栽到这种,温柔不自知的人身上。 「我为他死了都愿意。」他近乎冲动的,宣洩一样地说,然后痛苦地挂了电话。 在他的视角里,他和谢行之是单单的吵架,像很多兄弟姐妹一样,遇到不同的观点拌嘴挑衅。 可谢云初又失望着明白,在谢行之的角度,他和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彻底撕破了脸。 他再也不会,去努力在意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了,谢云初想。 回到客厅的时候,谢云初已经收拾好了表情,他的视线落在被吃了干净的小蛋糕上,笑道:「好吃吗?」 殷恪的眼睛由于熬夜发了点浅显的棕,遮了里头的情绪,语气似晨间薄雾,潮湿:「挺好吃的。」 他等了谢云初十来分钟,等到对方回来。 两人心思各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个小时。当然,多是谢云初在说话。 他很反常地说了很多话,连殷恪话格外少都没有察觉到。 这几天下来,谢云初一直都没提要走。 他照旧是每晚偷偷穿着粉色睡衣拱上殷恪的床,照旧是很喜欢很喜欢他养的小明星——虽说小明星不要他的资源。 此后节目组无论怎么安排谢云初,谢少爷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怎么说,怎么威胁都不妥协。 节目组的拍摄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 谢云初一直也没走。 期间殷恪很好奇谢云初怎么拗过他哥哥的,却也没问——他不太想让谢云初知道,自己听到了他们的聊天。 他也仿佛毫不在意那句「戏子」,只是依旧如常地和谢云初相处。 最后一天,节目组说是要评选最佳小组,却不知发生了什么,节目的拍摄被勐然叫停,说是违反了什么规章制度,被禁止播出了。 谢云初没说话。 因为少爷的任性,整个节目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都白努力了一周。 殷恪清楚其中的缘由,谢云初也清楚,可殷恪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不打算问。 这事不能怪到谢云初的头上。 不料少爷也不怂,拍拍胸脯说他能解决。殷恪心道你拿什么解决,发现谢云初一个电话打给了他爹。 。 谢平国一直很宠这个儿子,当年谢云初要学编导,他虽不乐意,也随着儿子去了。 这是这么多年谢云初第一次求到他头上,他人到中年,心软了,找人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然后就发现始作俑者是谢行之。 第66页 为了一个男人,搞得兄弟伦常都没了。 谢平国实在搞不明白谢行之一直都很稳重,要为了一个小明星和弟弟反目。 他把谢行之叫到跟前。 这个儿子在他面前总是恭谨,温驯而熟练地道了歉。 谢平国嘆了一口气,让他对弟弟好点。 谢行之却冷笑了一声:「都是亲生的,怎么他就比我高贵?」 谢平国略一沉默,然后语气像是裹了一层霜,又像是放了很久的陈皮,皱巴巴的:「你都知道了?」 第38章 完蛋了 「若要人不知。」谢行之第一次这么不尊敬, 明目张胆地嘲讽这个他所谓的父亲,「除非己莫为。」 谢平国不跟他的感嘆,他对这个名义上的继子, 实际上的亲生儿子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有时候想起来, 觉得谢行之不愧是自己的种, 优秀出挑,从小到大, 没让他操一点心。 「云初知不知道这件事。」谢平国人至中年,尊严, 权势都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里, 谢行之那点城府, 在他眼里不够看的。 他一直知道谢行之拿谢云初当竞争对手,只是总觉得没什么在意的必要,也就没干涉过。 说来可笑,谢行之和他明牌的时候, 他最在意的, 竟然是谢云初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真没想过,我居然是你亲生的。」谢行之洋洋地笑了声,语气嘲讽嗤笑,像是寂寂松松的竹林,哗啦啦下起了沉闷的雨。 他心下一阵焦灼。 「你最像我了, 行之。」谢平国笑了一阵,「等你像我差不多大的时候,就明白了。」 没人会喜欢一个和自己相像的人, 与其是谢行之这种视钱权如命的优秀继承人,他反倒更喜欢谢云初那副不学无术的天真样子, 就像是握着的雀,听话,可以逗趣。 「别让云初知道,不然你就可以滚出公司了。」谢行之听到他的亲生父亲这么说。 他的恨意蔓延开来,逐渐占据了理智,男人双手攥拳,眉眼阴郁却仍然不敢发脾气:「知道了,爸。」 谢行之从来没有这么不甘心过。 幼时,他只是随着母亲进入谢家的——一个姓徐的小崽子,惶惶不安,找不清自己的位置。 慢慢长大之后,他自觉学习远超过谢云初那个废物,心胸开阔,为人体面,能力出众。、 这么优秀卓越的他,终于慢慢被继父所注意到,进入了谢家的公司,一步一步爬上了这个位置。 他以为这些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没曾想,竟然也是他最厌恶的血缘关系。 谢行之低垂眉眼,并不看谢平国,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如果我不是你亲生的,你会让我进谢氏吗?」 谢平国不以为耻:「当然不会——以及,我希望你记住,谢家以后,是谢云初的。」 被一个继子继承发扬了门楣,这传出去,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说话总是不留情面,不留余地,也不给人幻想,显得严厉又苛刻。 谢行之「嗯」了一声,掩盖住全部的情绪,声音微微发哑,几乎是狼狈了:「知道了。」 不过哪怕谢云初找谢平国解决了这一切,节目组也早就解散了,明星们都有自己的安排,最后的排名和收尾也就没补拍。 恰时《天窗》播出了。 按照《天窗》节目组一贯的尿性,此次的重点放在了沈蕴川和楚言时身上,这俩千年暧昧的可能心情比较好,没等着节目组发大招,楚言时就在微博认领了。 但他说的是「是的,我喜欢沈蕴川」。 沈蕴川再差以前也算是爱豆,哪怕好几年没混团也有不少女粉丝,楚言时的评论区当即就被梦女和女友粉攻陷了。 但楚言时长相漂亮脾气又好,妈粉和女友粉可不是开玩笑的,两家的粉丝在评论区大战了无数回合,最后终于乖乖把微博弄崩了。 《天窗》成了一个旁观的小丑,没分到半杯羹——无他,这俩冤家一起上的综艺多了去了,根本没必要去看一个小小的《天窗》。 《天窗》作妖不行,不知道收了谁的钱,竟然剪辑了殷恪和谢行之的cp,开始营销冷美人和霸总的爱恨情仇。 谢云初自从下了节目就隔三差五赖在殷恪家里,还人模人样地摸了个电脑办公——殷恪没注意看过,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这少爷这几天大概真的很忙,连占据殷恪超话大半江山的「恪行恪之cp」都不知道。 殷恪向来不把网上所谓的cp放在心上,担心提了谢云初又自己难受,就也没说什么。 三天后,忙完了的谢云初终于来得及摸手机,他这几天的超话没签到,「财大气粗」地买了好几个月vip补签完,就发现超话被恪行恪之的cp粉占据了。 谢云初人傻了。 他戳了一下身旁的殷恪,牙根发痒,手忍不住地点进cp粉剪辑的视频:「你说这届网友是不是瞎。」 殷恪就靠这些粉丝带来的流量养活,但也觉得谢云初说的没错:「这cp挺邪门的。」 他这几天有个活动改了档期,许百惠本来要给他安排别的活动,殷恪给拒了。 他家金主都追着他去了节目,再不抽点时间陪着,人真要不开心了。 谁知道殷恪好不容易抽出了时间,谢云初反倒忙了起来。他也不能耽误金主进取,只好在一旁陪着。 「不是,他们怎么嗑起来的?」谢云初咬牙切齿,指着屏幕上两人的互动,「你知道他们管这个叫什么吗?」 第67页 殷恪当然知道,他自己的超话每天看好几遍,对于cp粉编写的小故事可谓是一清二楚。 可他就想听谢云初说出来,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吃醋,自己还挺开心:「叫什么?」 他一边撸猫,一边看沈蕴川给他发的一长串信息。 谢云初说:「他们说,这是霸道爱上小明星!不是,谢行之那个小肚鸡肠的东西,算什么霸总,小说看多了吧!」 「你不也是,」殷恪睨他一眼,微微笑,「这叫什么,富二代爱上小明星?」 谢云初脸一红,刚要反驳什么,殷恪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人往怀里一拉,指着手机屏幕给他看。 「沈蕴川又家宅不宁了。」 川流不息(双飞版):啊啊啊,楚二生气了啊啊啊。 「他怎么变成双飞版了,」谢云初窝在殷恪怀里,傻乎乎地问出声。 「谈恋爱了。」殷恪好心解释。 「那你为什么还只有一个y。」谢云初随口接上,自己觉得这话有点为难人,默默地转移了话题,「他俩怎么了。」 殷恪平时不怎么八卦,但沈蕴川这几天和他求助了无数遍,差不多把他和楚言时的爱恨情仇都跟殷恪说了个干净。 他俩的故事网上都传疯了,估计也不介意多谢云初一个人知道。 「楚言时在微博上说自己喜欢沈蕴川。」殷恪言简意赅,「沈蕴川当时在睡觉,不知道。」 「啊,他这是为了摘出沈蕴川吗?」谢云初对这些弯弯绕绕不太了解,神色乖巧地问着。 「嗯,天窗节目组太能搞事了,沈蕴川以前是爱豆,粉丝成分比较杂。」 殷恪很有耐心地给谢云初解释:「那几天经纪人不给沈蕴川看手机,沈蕴川自己偷偷看了,发现了这件事。」 谢云初差不多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以沈蕴川的脾气,绝对不会让楚言时自己担着骂声。 于是沈大少爷连夜找回了微博帐号的密码,用了新的设备,发了几个字。 ski-沈蕴川: 啊,我追的他。 沈蕴川平日吊儿郎当不着调,当年可是火遍h国的人物,此微博一发,粉丝夸夸掉,彻底让微博瘫痪了十分钟。 经纪人刷到这微博的时候天都塌了,赶紧找好了公关,以设备不同来证明沈蕴川是被盗号了。 一般事情发酵到这种程度,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沉默,随着公关去了。 让网友自己仁者见仁,既能达到目的,又不会流失太多粉丝。 偏偏沈蕴川不是正常人,第二天有记者採访他问对自己被盗号这件事有什么想法时。 沈大少爷,前顶流男团ski的队长,楚言时的现役男友,洋洋洒洒地说:「我没被盗号。」 经纪人炸了。 楚言时也炸了,然后拉黑了沈蕴川所有的联繫方式,连续好几天不愿意见到他。 听完殷恪的话,谢云初好几分钟没说话。 「挺符合他的风格的。」他揉了揉眉心,「但他这么任性,楚二一定会不高兴的。」 殷恪的手勾了一下少爷胸口的毛衣链子,语气无波无澜:「所以你知道了吧,你因为我被骂,我也会生气。」 谢云初摇摇头:「这不一样。」 楚言时很喜欢沈蕴川,比沈蕴川喜欢他的时间还久。他们之间虽然看起来沈蕴川更热切一点,但是兄弟们都知道,如果没有楚言时的主动,就沈蕴川那个榆木脑袋,两个人是走不到一起的。 他和殷恪不然。 他总觉得,殷恪对谁好,都是随着性子。 哪怕两人关系再好,再亲密,仿佛在殷恪心里,都占不到什么分量,他连资源都不愿意要自己的。 谢云初想:自己再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殷恪就会离不开他的。 不说离不开,他期待着,殷恪哪一天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 但工作并不会给谢云初太多风花雪月的时间,他今天只是没那么忙了,在殷恪身边赖了一会,也照样得老老实实地做策划案。 他前几天想和谢平国要个分公司玩玩,歷练一下。结果谢平国却并不放心他接管公司,想把他送去国外歷练一两年再回来接手。 少爷就是个纯正的殷恪脑,人还算不上真的追到手,哪有闲情雅致跑国外去进修。 谢平国倒也好说话,退了一步。 他给谢云初安排了一个任务,让他去和楚氏洽谈接下来一个季度的合作,如果能把谢家拿的那份钱谈到六成,就给他一个公司玩玩。 谢云初大学的编导都学的差点没拿到毕业证,这几天临时抱佛脚,靠着朱助理的帮衬才勉强拿出了一份策划案。 今晚他就要去和楚言玉谈合作了。 楚言玉就是前段时间,砍殷恪戏份的楚家掌权人。 都调侃说升官发财死爸爸是圈内二世祖的幸事。这楚言玉不升官,年轻的时候发了一笔横财,正估量着怎么花,他爹就得了绝症,没几天就死了。 学艺术的漂亮少爷身后身前是群狼环伺,楚氏的股东们和其他家族的掌权人董事长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少爷手里的半块蛋糕。 楚言玉却不是吃素的,他先是把想对楚家动刀的几位老股东架空,接着把想和楚氏恶性竞争的商业对手送进去好几个。 没用两年,楚家的股票再创新高,一片红色,让不少股民都发了一笔横财。 第68页 这人据说心狠手辣脾气很差,而且眼里只有钱,谢云初还没会过他。 当天谢云初着朱助理去明辉开了最好的包间,早早地在包间内等候着楚言玉。 楚言玉没迟到,也没早来,踏着七点半的准点,推开了包厢的门。 和谢云初想像的冷酷无情不同,楚言玉虽有着和楚言时几乎一样的五官,脸上的表情却比楚言时生动得多。 他慵懒地朝着谢云初的方向笑了笑:「一直听闻谢家二少爷漂亮可爱,如今终于能看见了。」 漂亮可爱——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是个花瓶。 不过谢云初的性格也确实可爱,听到这么冒犯的话,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地站起身,神色如常:「楚二常提起您,我一直心怀敬意。」个屁。 他伸出手,朝着楚言玉地方向虚虚弯指,对方飞快地握了一下又松开:「我和你差不多大,倒也没有心怀敬意的必要。」 别的不说,楚言玉和传闻中一样不好相处。 谢云初太阳穴疼了起来,他温和地赔笑:「是我用词不当。」然后手臂朝侧边伸开,提楚言玉拉开了椅子。 楚言玉很给面子地坐下来,也不提别的,朝身后人笑了笑。 谢云初没看懂他这个笑,自己坐了下来,却不料那人弯腰开酒一气呵成,给两人都倒了满满的一杯酒。 楚言玉率先举起酒杯,朝谢云初的方向敬了一下:「不成敬意。」 刚刚还说没有心怀敬意的必要,现在又开始不成敬意了。 谢云初长这么大,一向都是自己灌别人的酒,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逼着喝酒——虽说楚言玉的态度很好,但和逼着喝酒,也没什么分别了。 对方直接喝干净了酒,谢云初没办法,只好紧跟着也干了一杯。 他很少喝酒,辛辣的白酒入喉,呛得他鼻子耳朵都毒毒得辣着。 谢云初感觉到一团火烧的云从胃部一直冲到食管,把自己的太阳穴都烧着了。 他这副新人的丑态,直直落进了楚言玉眼里。 像当年的自己一样,明明喝不了酒,却为了所谓的公司和家族,鞠躬尽瘁,死——死都死不了。 楚言玉漂亮的玻璃珠一般的眼里飞快划过一丝怜悯,很快被调侃和揶揄取代:「这么不能喝。」 他微微看了站在一旁的侍者一眼,柔柔地笑了起来。 侍者明白他的意思,走上前来,又给谢云初添了满满的酒。 谢云初好不容易消化了刚才的刺激感,一抬眸,楚言玉朝着他虚虚敬了一杯,又喝空了杯中酒。 这次可不是我想为难你,楚言玉低眸,谢平国把那么好一块地许给我了,我可得好好配合他。 谢云初没法子,只好又跟了酒。 一杯,两杯……很多杯。他迷茫的心里只有准备了好几天的策划案,和当初灌殷恪酒的时候。 谢云初没少灌过小明星的酒——很多人求到他头上,少爷嘛,许出什么东西,都是要人付出代价的。 他也很难受吧,他迷迷煳煳地想。 灌到七八杯的时候,谢云初终于没再跟下去,他打断了楚言玉的话,温和的声音里却有着执拗和果决:「楚总,我们可以聊聊下个季度的合作吗?」 这么不清醒的状态下,还能想起来合作。 楚言玉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青筋,他的手腕细瘦,只漏出薄薄一截,比当年的自己强,他想。 他突然有了逗逗谢云初的想法,垂下眼皮,语气居高临下:「好啊,喝了这么多,你要是能完整地说出你们的要求,和给楚氏带来的好处,我就考虑一下接下来的合作。」 反正他楚言玉别的不行,最出名的就是说话不算话。 谢云初的眼眶已经发了红色,一直蔓延到耳朵根。 他默默地打开合同,语速很慢却连续,慢慢地说完了下个季度的合作,和自己的要求——利润谢家分六成。 谢家分六成这话本来就是天方夜谭,场地和核心技术都是楚氏出的,换谁来都不可能谈到六成。 可惜谢二爷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这么不打一点磕绊地说了出来。 楚言玉垂眸看他,少爷眼睛很漂亮,里头藏着朦胧的醉意与莫名的执念。 「你知道六成是什么概念吗?」楚言玉温声笑道,手指比了一个一,「我至少要少赚这个数。」 一个亿。 谢云初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这任务艰难了,他微微抬了眸,把厉害关系和谢家能带来的利益都说了清楚,说得口干舌燥。 说到最后,还是没能说服楚言玉——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一个亿,除非他自己贴补给楚言玉,否则楚言玉不可能答应的,大家都是商人,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开始恨谢平国,恨自己的没用,恨他庸庸碌碌这么多年,什么都拿不到,什么都护不住。 酒局不欢而散。 朱助理把谢云初送回了家,回去的路上,谢云初才发现,手机上此时多了十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来自殷恪。 他吓得酒醒了一半,慢吞吞地下了车,刚要往家门走,就看见幽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神色冷淡的漂亮青年。 谢云初另一半的酒也醒了。 完蛋了。 第39章 吵架 谢云初低下头, 手机里的十几个来电通红,像是预示着什么。 第69页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怂,就喝了这么一次酒, 大脑就已经偷偷摸摸地凝固了。 朱助理站在一旁不说话,给谢云初递过去一瓶水。 谢云初接过水, 犹豫着正要走上前, 就看见他那西装革履的大哥站在青年身边,神色温和地同他说着什么。 殷恪没吭声。 …… 谢云初的大脑被冲动占据, 激动地想走上前,朱助理却适时开口:「你要把这副醉醺醺的模样给殷先生看吗? 「那他是会喜欢谢总那副斯文的模样, 还是您这种酒鬼样?」 谢云初沉默了一下, 脚上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 接着语气轻飘飘的,倒不像是喝醉的人:「我哥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天天帮我哥说话, 累不累啊。」 朱助理此人, 就是一个沉迷职场的社畜,眼里只有钱。 谢行之给他发工资,他就数十年如一日地帮谢行之看管弟弟,汇报谢云初的行踪和动向。 谢云初不怎么在意这些,但不代表, 他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微踉跄,缓慢而目标明确地走上前,脑子里的酒醒了大半, 也不管殷恪生没生气,挂在人身上, 往谢行之的方向看。 兄弟俩的距离很近,谢云初却觉得,他们距离很远。 仿佛这些年的相处都是泡沫,而他,从来没认清楚这个哥哥。 谢行之本来温润的眼神藏了锋利,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身体上,语气玩味:「你真觉得,离开了我,这少爷能护得住你?」 撕破了脸,再也不用维繫着表面上的关系,他们终于是坦诚相见了。 「你不要总想着上综艺,接触娱乐圈那个染缸。」 谢行之嘆了口气,老好人一样看着弟弟,鼻尖传来绰约的花香,闻不出是什么花:「那地方的人。」 他高傲的,近乎瞧不起地盯着殷恪琥珀一般的眼睛看,语气缠绵,好像两人曾经有过什么一样:「有几个是没人玩过的。」 谢云初「啊」了一声,身边的人窝了一晚上的火气总算有了发泄的地方,夺过少爷手里的水,拧开盖子,兜头往对方身上一泼:「那可真不巧。」 草。 拒谢云初这么多天的观察,殷恪这人虽然性格冷淡,对大部分事都表现不出热情。但对圈内圈外有点实力的大佬都是客客气气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殷恪生气。 大明星泼完了水,随手把瓶子往垃圾桶一扔,胳膊夹着酒醉的少爷,洋洋地离开了。 少爷以为殷恪歇火了,谁知刚走出谢行之的视线,殷恪就把谢云初往旁边公园椅上一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覆上一层薄薄的冷淡和嫌厌来:「挺能喝啊。」 他似乎是调侃,又像是嘲讽,语气却平铺直叙,连一点疑问都不带:「喝了多少。」 谢云初老老实实地回答:「喝了……」他左手撑着椅子,专注又认真地回忆起来,「喝了半斤。」 谢云初平时都不喝酒,就连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酒局,都没看到少爷动嘴,动不动就是让人喝一瓶,他能知道半斤是多少就有鬼了。 殷恪心里冷笑,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冷白的手指,微微地屈了起来。 对方不说话,谢云初心里也没底。他其实就是随口说,自己一顿下来能喝多少他都不知道。 殷恪越看他,谢云初心越虚,心虚着心虚着,他几乎口不择言:「喝了一两瓶吧,我怎么记得住!」 他语速飞快,语气很差,摆烂一样地死盯着殷恪:「我喝酒你也要管,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辛辛苦苦改了那么久策划案,还被楚言玉阴阳了一晚上,不都是为了站起来,自己手里有钱有权,好护着殷恪吗? 这人倒好,永远都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知道问他喝了多少,都不知道问他发生了什么! 谢云初借着酒意,大脑烧了起来,眼里醉意深厚,藏着鼓鼓囊囊的气愤。 一阵风颳过,公园里的竹子哗啦啦响了一片,幽微的栀子花香慢腾腾地萦绕在两人身侧,时光已经慢慢走到了今年夏天。 他们缓慢又急迫的关系,却慢慢冷怠了下来。 殷恪长久地看着谢云初的眼睛,语速依旧很慢:「我不会再管你了。」 热切的微风乘着酒意,潇潇洒洒地吹燥了少爷闹腾疲惫的心,他突然说不出半个字来,只是抬头望了望稀疏暗淡的星群。 谢云初突然好累。 他无忧无虑的生活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变故,这些天来,和哥哥闹掰,一个人准备策划案,以及坚定执拗地喜欢一个人。 都带给了他太多无奈与压力。 哪怕他和殷恪都算不上在一起,哪怕他们也没吵什么架。 他却觉得这种和平窒息而难过。 殷恪应该质问他为什么喝酒,而不是那么淡定地问他,喝了多少。 他付出的情绪,甚至不足泼谢行之外露的十分之一。 「不管就不管咯,」谢云初攥着殷恪惨白的手指,慢慢地,乖巧又可怜地贴了上去,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我也不稀罕你管我。」他发狠了一半,牙咬上了殷恪葱白的指尖。 一阵疼痛。殷恪的嘴唇被路灯照得惨白而干燥,却没给谢云初任何反应。 他担心得要死,不停地打着电话,甚至焦躁地出了门,找沈蕴川要了谢云初家的地址。 第70页 他这么冲动,违背自我地找上门来,还没来得及发泄,就被噼头说了一句「我也不稀罕你管我」。 血珠从殷恪的指尖沁了出来,谢云初微微探了舌头,腥甜的带着微微铁锈味道的血液进入口腔。 只有一点,却像是久旱逢甘霖。 「……」殷恪慢慢地抽回了手。 他和谢云初总在吵架,闹矛盾,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为了他的在意。 殷恪垂眸,他大抵是真的喜欢上了谢云初吧,才能在对方一次又一次拒绝他的好意后,还忍不住关心他。 「你回家吧。」殷恪转身,遥遥地丢下了一句话,「我走了。」 谢云初慌了,酒精洗刷了他的大脑,他的眼前出现了层层叠叠的一片重影。 他伸手想要抓住殷恪的衣角,却什么都没抓到。 对方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或许是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又可能是被他这副颓烂样噁心到了。 许百惠当晚给殷恪发了信息,说最近有个gg,问他接不接。 是一份低奢代言。 接的话能短期提高知名度,但是长远看来,其实并不划算——接了这个小众的低奢代言,短期内势必不能接其他的同类型代言,这对以后的发展没什么助力。 殷恪没犹豫:「接吧。」 他的目标也从来不是登峰造极,只是被命运推波助澜地来到了娱乐圈,就想这么简单地走下去罢了。 既然他选择接了,许百惠也没多劝,只是让他这几天不要瞎跑,随时等通知。 殷恪应了一句,门就被敲响了。 来人力道很轻,慢悠悠地敲着,仿佛他不开门不罢休似的。 这么敲门的人殷恪认识的也就一个,谢行之。 他并没有给对方开门的意思,也不想招待他,自顾自洗完澡泡了杯热牛奶,走到客厅打算看一下咕叽睡没睡——门又被敲响了。 殷恪走近玄关,从猫眼里看到了谢行之。 不可否认,谢行之确实长得很帅,五官硬朗,下颔线流畅漂亮,一直都很受男男女女的欢迎,是t市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殷恪就不明白了,这么有才有钱有貌的人,怎么就坚定不移地看上他了呢? 「酒酒。」谢行之在门外叫着,语气辗转,里头藏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温柔,「你今天为了他,泼了我。」 殷恪冷笑了一声,打开了门,伸手撑在门框上,冷冰冰地拦住了谢行之。 「不邀请我进来坐坐?」谢行之早就换了一身西装革履的衣服,一点狼狈气都没有,人模狗样一如既往地让人烦。 「你还想被泼?」殷恪抱着胳膊,语焉不详地嘲讽他,「我家挺欢迎人的。」 就是不欢迎这种口蜜腹剑的狗。 谢行之这个自以为是的东西,噁心了他两年,现在看来,还要噁心他更久。 对方却不因为他的话而生气,依旧微笑道:「你今天为了他,泼了我。」 不是,谢家除了谢云初,还有什么正常人吗? 殷恪不知道前几天谢行之和谢平国的牴牾,还以为对方吃错了药,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世界都安静了。 放屁,他心想,他怎么可能是因为谢云初迁怒的谢行之。 明明就是单纯讨厌谢行之。 殷恪想,对方都不稀罕他管了,他还热脸贴冷屁股地凑上去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入夜,时针悄悄地指向了十的位置,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在城市中心摇曳,殷恪家的门再度被敲响了。 谢行之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殷恪翻了个白眼,靠近玄关,一把打开了门。 就看到少爷穿着薄薄的外套,右手提着卡其色的小行李箱,闷闷道:「我不想回去和谢家吵架,你管管我好不好。」 殷恪收回刚刚的想法,他现在觉得,连带着谢云初一起,谢家就没什么正常人。 然后他像是对待谢行之一样,砰的一下关上了入户门。 谢云初垂头丧气地低下头,闷闷地发呆,只见面前黑漆漆的门勐地又被打开,一只精瘦漂亮的手探了出来,一把把少爷捞了进去。 第40章 同居 谢云初卡其色的小行李箱脱了手, 摇摇晃晃地折腾了几秒,歪倒在了地上,轮子还在慢悠悠地转着。 被拽进去的谢云初来不及反应, 踉踉跄跄地过了玄关。 对方倏地停下脚步,谢云初因为惯性没剎住闸, 一下子撞到了殷恪的腰上。 他还穿着修身的浅灰色高领毛衣, 恰巧让谢云初吃了一嘴毛。 谢云初舌尖被毛衣柔软的毛刺了一嘴,表情还懵着, 抬着头傻傻地看殷恪的后脑勺。 对方最近没怎么拍现代戏,头髮还微微髮长, 发尾锋利, 显得疏离又冷淡。 谢云初晕晕乎乎地抓了他一把毛, 踮起脚尖把下巴抵在殷恪的肩膀上。 他本来就没有殷恪高,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显得滑稽又可笑。殷恪的肩膀轻而幅度极小地动了一下,抽开了身。 谢云初刚想扯住他的一角, 大脑一阵眩晕, 嚯得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出来。 殷恪揉了揉眉心,一手拿着毛巾,另一只手拿着一杯温热的水,隔着玻璃门看着谢云初。 他的眼里并没有嫌弃, 只是无奈地倚在门框上,把毛巾递了进去。 谢云初惶惶然擦干净脸,接过毛巾, 又觉得嘴里味道很沖,盯着镜子上下打量了几秒, 这才慢吞吞地开口:「有牙刷吗?」 第71页 殷恪侧身走过去,把水往谢云初手里一塞,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水。 这才猫腰打开洗手池下面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次性的牙刷水杯。 「先用着吧,明天我去给你买新的。」 有些人他醉着,在有些方面还是清醒的,他即刻瞪大了一双杏眼:「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住在你这里了。」 怎么跟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 殷恪满腹的火气被他这么一盯,也实在是发泄不出来了:「你住客房,看哪间顺眼住哪间,我先睡了。」 半夜,某个不着调的傢伙又偷偷爬上了殷恪的床,抱着他一觉睡到了天亮。 殷恪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电话铃声很快响起又迅速被摁熄,还挺熟悉。 昨晚明明没拉窗帘,屋内却没什么光,他往四周看了看,伸手摁开了灯,一旁的人鬼鬼祟祟地爬了起来,手机的灯光在暗夜里显得尤为刺眼。 「小谢总……」殷恪翻了个身,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你不睡觉干什么呢?」 谢云初被抓了个现行,手里的手机落在了床上,殷恪这才注意到屏幕上面的闹铃图标——原来是调的闹钟。 这傢伙大概是真的把自个醉傻了,偷上别人床之前还有模有样地定了个闹钟。 殷恪拿起手机,朝谢云初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你是觉得,我听不到闹钟的声音吗?」 谢云初:「……」 他扑上去夺过手机,然后……赖在殷恪的怀里不走了。 少爷昨天在楚言玉那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正没处哭呢,自己窝在人怀里上下翻了一会手机,才怏怏地说:「我昨天是去一个酒局了。」 他默默地解释道:「手机调了静音,没接到电话,是我不对,下次不会这样了。」 谢云初在酒局上,向来都是折腾别人的主,这次怎么被灌成这样。殷恪疑惑地垂下眸子,谢云初脸色还有点白,也不藏事,闷声道:「我想进公司,老谢让我谈个合同才允许我进管理层。」 「……」殷恪抬起头,「不想做的事,没必要做。 「谢家家大业大,总不至于让你来受这份折腾。」 他几乎是瞬间猜到了谢云初的目的——少爷担心他总是被谢行之欺负,又或是和谢行之有了矛盾,想给自己挣点什么,好能和哥哥抗衡。 后者他干涉不了,但如果原因是前者,那他不希望谢云初付出这么多。 「我想做的。」谢云初轻声解释,「我想告诉大家,我不是废物,我也想护住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专注而认真地盯着殷恪看,嗓音柔软温驯,那双漆黑的眼里却盛着满溢的桀骜,如灼灼盛开的夏花。 真好。 分明谢云初比殷恪还大上两岁,他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叛逆的天真都会让他心悸。 这种浑身少年气的人,该是被湿漉漉的爱意包裹着长大的吧。 殷恪揉了一把谢云初的脑袋,漆黑中两人只能看清楚彼此的眼睛。 「慢慢努力吧,不要想着一步登天。」殷恪说,「这段时间你可以住着,都行,但我可能比较忙。」 谢云初点点头,哪怕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依旧不着四六地想:啊,同居了。 可惜谢云初的兴奋劲没能持续多久,许百惠说的好听,让殷恪这几天等通知。第二天两人刚吃完饭电话就来了。 这次的gg拍摄倒是遇见了一个很久没见过的人。 苏梨白。 这位在娱乐圈看起来没什么水花,但和谢云初是差不多的人物,都是有钱有权的少爷。这种小众廉价的「低奢」平时看都不看一眼,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跑来代言了。 苏梨白照旧带了一个团队的化妆师,坐在高脚椅上涂指甲油。 他一如既往地立着漂亮乖巧的人设,这段时间又播出了一部爆剧,高高挂在热搜上好几天,咖位蹭蹭往上涨,几乎能碰见一线的边了。 遇见前辈,殷恪照例是要上前打招唿的。 苏梨白一改往日和他针锋相对的模样,笑吟吟地从高脚凳上下来,主动伸出手和殷恪握了握。 两人大概都很嫌弃对方,碰上的手一触即分。 「合作愉快?」苏大少爷这回染了一头白毛,在室内光照射下显得亮堂极了。 殷恪视线忍不住落到他的一头白毛上,抿着唇笑了笑:「合作愉快。」 出乎殷恪意料的是,苏梨白竟然没作妖,两人合作拍摄的gg出奇的顺利——而且大少爷就像是提前进修过表情管理一样,演技有了长足的进步。 顺理成章的,苏梨白笑着邀请殷恪晚上一起吃饭。 直觉告诉殷恪不太对,但圈里人来人往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便在徵得许百惠同意后和苏梨白一起去了明辉。 这群富家少爷玩的花,说是吃饭,那一定不是简单的吃饭。 果不其然,殷恪看到了几个熟人。 夏驰,谢行之,和楚言玉。 这几个人不知怎么凑到了一起,楚言玉照旧是一副懒怠的样子,倚在沙发上和身侧的漂亮小姑娘调情。 苏梨白把殷恪带过去之后,就殷勤地坐到了谢行之身边,乖巧地倚着他替他倒酒。 殷恪的心里有了一个冒昧而大胆的猜测——苏梨白一直以来看不惯自己,不会是因为喜欢谢行之吧。 第72页 他正想着,苏梨白就证实了他的猜测,少爷接过谢行之喝了一半的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笑得花枝乱颤:「行之哥,为了你,我可连mik那种破烂都接了。」 谢行之一直有点洁癖,具体表现在——往他身上贴的人他都不喜欢。 可苏梨白此次确实是帮了忙,他又不便直接推开对方,只好默默地坐在包间正中央,表情懒散:「好久不见啊。」 「……是挺久的。」殷恪看见这波人,转身就要走。 楚言玉碎冰般清爽的声音幽幽响起:「谢云初那个合同,你知道吗?」 谢云初在殷恪面前从来也藏不住事,但不代表殷恪就要说出来。 他这么多年的龙套可不是白跑的,装作意外的模样,眸子里清冷无波:「什么合同?」 「我真没想过。」谢行之照旧是那副高高在上掌握一切的表情,冷淡揶揄地朝着殷恪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谢云初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殷恪暗骂了一声装逼,背着身子,长睫鸦羽一般落在眼睑上,一如既往的漂亮:「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苏梨白手里不知从哪里捏来了一支笔,悄悄地在侧壁摁了一下。 「他从小就不学无术,不务正业,高考满分七百五考了四百六,为了你做成这样。」 你们有钱人都喜欢打谜语吗?殷恪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解地看着谢行之:「你在公司发号施令也是这么三纸无驴吗?」 他最近面对谢行之不是无语就是生气,谢云初再考三百五,四百六,就算是考二百五,和他这个继兄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不知道谢云初这么些年怎么能忍得了谢行之这种人。 「做到这个地步」「做成这样?」随便换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还真能被谢行之绕晕。 楚言玉看不过去了,喝了一口酒,温声道:「谢云初想插手家里的公司。」 「行之想让你帮忙劝劝他。」 殷恪当然劝了,参与公司管理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在殷恪那自然是被划分进「不想干」的事情里——可惜谢云初貌似并不想一直摆烂,劝不动。 于是小明星也不憷他们,淡声而语气坚定地扯了扯嘴唇:「他想做就让他做呗,你要是能力出众,一个草包少爷,能对你有什么威胁呢?」 他一直面朝着门框的位置,眼里没什么情绪,也不生气,只是轻飘飘地补了一句:「谢云初想签什么想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他包养的我,我没有权利干涉。」 谢行之一直以为谢云初和殷恪是恋人关系,甫一听到殷恪嘴里的话,稳重的表情难以忍受地扭曲了一下,嗓音都变了调:「你都愿意跟他,为什么不跟着我。」 「因为,」殷恪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骂出声,「你是傻逼。」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几天哪来的勇气和谢行之对着干——或许是谢云初给他的底气吧。 《时光旅行》节目的正常播出,让他第一次意识到,傍上谢云初之后,他居然可以和谢行之抗衡了。 第41章 生日 殷恪骂谢行之的时候尚有些犹豫, 骂完了之后,却感觉神清气爽。 对啊,他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他垂下眼, 薄薄眼皮能隐约看到血丝,神情莫测。 于谢云初, 谢行之的态度很明确, 如果谢云初执意进入谢家公司的话,他必定不会让谢云初好过;于他自己, 谢行之都雪藏他两年了,殷恪想, 他也只会这一招了。 所以撕不撕破脸, 好像也并没什么区别。 殷恪一直小心翼翼藏着的锋芒此时锐利地伸出了尖刺, 冰冷而生人勿近,刺得谢行之脸色瞬间铁青。 他心中一阵难过,却很快被愤怒蚕食了理智,勐得一拍桌子, 震得桌子上的玻璃杯哐啷倒了好几个, 撞在一起,叮叮噹噹奏出了一曲吵闹的小调。 楚言玉一压谢行之的手腕,语气轻缓讥讽,谢行之几乎能从他那双漂亮的黑曜石眼睛里瞧出一点高高在上的轻蔑来。 「你跟一个小明星计较什么,追人也不是这么追的。」他眼里的瞧不起不知道是对着谁, 谢行之却总觉得刺眼。 他一直不喜欢这个楚家的少爷,心狠手辣,利益至上, t市没几个人在他手上能讨到好。 只不过大家族合作,楚谢两家也总有避不开的利益往来, 被迫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殷先生。」楚言玉松开摁着谢行之的手,一个一个把震倒的玻璃杯扶起来,一副温柔模样,连说话都是慢腔细语的,温润得很,「云初胜任不了这份工作的,你劝他放弃吧。全t市所有的权贵,现在只认谢行之。」 现在只认谢行之。 多么轻飘飘的语气,多么淡定的表情。 殷恪一撩眼皮转过了身,表情冷淡轻松,没受任何影响:「你也如此吗。」 他相信,以楚言玉的城府,对谢行之的了解只会比他更深。 楚言玉扫了一眼谢行之,显然没打算怎么给合作伙伴面子,笑得眼角嘴唇都微颤了起来,长睫就像柔软的蝶羽,在下眼睑打下一片寂寥的阴影:「那得看谁给的多了。」 「这不就对了。」殷恪学着对方的讥讽,嘴唇微勾起,视线打在楚言玉扶着玻璃杯的手上,「权贵们认的是钱。」 他分明在对着楚言玉说话,谢行之却觉得无比膈应。 他烦躁地扯了扯西装领带,知道殷恪是在暗讽自己,气得左手握紧了拳,差点要再次砸到玻璃茶几上。 第73页 谢行之,谢家的继子,毕业于国内最高学府t大,优秀卓越。这么多年千娇万宠,叱咤风云,从来没有人敢忤逆他。 包括谢云初。 对了,谢云初也是,遇到殷恪之后就好像失去神智一样,再也不听话了。 除了明面上和谢家没有亲缘关系,这么多年以来,他有哪个地方做的不好? 谢行之突然站起身,一把拽过殷恪的衣领,死死地往自己身前扯。殷恪看起来单薄修长,身上的力气可不小,并不任凭他抓,只是神色阴鸷地扣住了谢行之青筋毕露的手。 苏梨白惊慌失措地双手扶着谢行之的手臂,转而冷冷地盯着殷恪,嘴唇翕动:「你有病吗?」 「……」见谢行之发疯,殷恪反倒有种乐见其成的感觉,苏梨白这么多年对他的敌意和不待见居然源于这么个人。 他用力一拽谢行之的手,抚平了自己皱巴巴的衣领,丢下罕见失态的谢行之,扬长而去。 殷恪的心底微微升起了快感,他今晚并没有说什么,却把谢行之残缺的微弱的自尊都丢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上了几脚。 这种快感结束之后,丝丝密密的后怕从后心袭来,他倏然有些许恐慌。 再不济,谢行之也是现在谢家的管理层,随便再封他两个综艺三部剧也都轻轻松松。 殷恪正想着,手机电话响了。 是谢云初,他的心放下了一半。 其实除了许百惠和谢云初,没什么人给他打电话,沈蕴川一般也就只是给他发信息。 殷恪不知怎么心有点虚,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等了半分钟才接听了电话。 谢云初在那头问他今晚吃什么,殷恪淡声说随便。今天晚上和苏梨白吃晚饭,他并没有提前跟谢云初说。 殷恪自己也知道,这次和苏梨白一起吃饭,估计落不了什么好结果,只是没想到苏梨白是为了谢行之约他。 而谢行之,居然是让他去劝谢云初放弃参与公司的管理,实在也是挺好笑的。 他没说不回家吃晚饭,谢云初便会等着他——反正两人作息也都不算健康,八九点吃饭都是照常的事。 「煮点粥喝吧,胃有点疼。」他不经意间略带了撒娇,瞎编了一个理由,放软了语气,「我还得半个多小时到家,不着急。」 「累不累。」谢云初自然是不着急,他带着耳机,手指飞快地敲击着电脑键盘,在准备和楚氏的合作,「我和楚氏的合作谈成了。」 楚言玉白天莫名其妙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楚氏可以吃亏,但以后等谢云初掌了权,至少得把这一个亿吐回去。 这种大饼谢云初是不介意画的,当即就答应了。 「是吗?」殷恪道,今天小陈请假了,他自己开的车,「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买给你吃。」 他并不关心谢云初和楚氏的合作,也不太想掺和。 少爷的前路迷茫,唯一的优势就是和谢平国的血缘关系,所有的一切,一个明星并不能帮上忙,谢云初只能自己走。 而且他不希望,谢云初什么事都和自己说。 殷恪是一个隐私观念很重的人,他很注重划分自己的领地,这也是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让谢云初住进自己家的原因——他连自己家的猫都不愿意让别人摸。 甚至于招待客人的茶叶,都是因为自己从来不喝茶。 后来为什么态度松动了,大概是怕谢云初一个人应酬又出什么事,自己在还能控制一下吧。 谢云初兴沖沖道:「我想吃陈记!」 陈记是t市最有名的甜点品牌,价格昂贵,离市中心开车得要一个小时,排队还得排上一个多小时。 「你就折腾我吧。」殷恪可没那么闲,并不答应,「吃点别的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谢云初语气放松自然,「其他的我都不想吃了,我煮个粥吧。」 他从沈蕴川那里得知殷恪喜欢吃甜点,专程让朱助理去买了陈记的糕点和蛋糕。 微醺的夏风吹散了春意,慢慢悠悠地晃过了一年初,此时已经是六月之初。 他们已经认识三个月了。 他挂断电话,开始淘米煮粥,一个小时后,馥郁清甜的粥香瀰漫在空气中,可殷恪还没到家。 此时时针已经晃晃悠悠指向了九点五十分。 岁月悠久,人生漫长,却从来比不上等待。 已经盛好的粥散了热气,可怜巴巴地窝在饭桌上,殷恪早已经给他发了消息「有点事,晚点到家」。 可他没想过这么晚。 谢云初这几天一直很忙,不工作的时候很少熬到十一点以后,十一点半的时候,就已经头点桌子开始打瞌睡了。 等到分针即将指向十二点时,他早已趴在饭桌前梦会周公去了。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谢云初平日里并不会给殷恪提过分的要求,都捨不得他忙一下,怎么可能让他花这么久工夫去买陈记的甜品。 遇事不决找沈蕴川,这二货对各种八卦颜色和讯息十分之了解,殷恪直接甩过去一个电话。 沈蕴川就像是有备而来,一听他说谢云初要吃陈记的甜品,就「嗷」了一嗓子,装模作样地想了好几分钟,直到殷恪差不多忍无可忍想挂电话的时候。 楚言时轻喘气夺过了手机:「今天是谢二的生日。」 「谢谢。」出于礼貌,殷恪道了声谢,这时楚言时突然呻吟出声,沈蕴川又夺回了手机,说了声拜拜就挂断了电话。 第74页 哪怕殷恪看起来一尘不染,在娱乐圈这个染缸里混迹了几年,自然能听出对面在干什么。他脸色青红交加了一分钟,一掉头,任命地去排陈氏的队去了。 生日一年只过这么一次,还能怎么样呢,高兴最重要。 得亏陈氏晚上不怎么排队,不一会就买到了新鲜出炉的糕点。可惜蛋糕需要提前定做,殷恪没办法,跑社交软体上找跑腿去另一家买了一个。 他紧赶慢赶着回家,可算是踩着十一点五十八分的点到了家。 殷恪的额头沁出微微薄汗,指纹锁应声而落。 整个客厅安静寂寥,只有微微灯光洒在餐桌上,照着餐桌一旁的人影。 孤单又寒碜。 殷恪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抱起谢云初往卧室走,谁知刚走到沙发的地方,谢云初就醒了。 他一下子把殷恪扑到了沙发上,细软的发埋入殷恪的怀里,嗓音微微发抖:「你怎么才来,差点就……」 他嘟哝道:「错过我的生日了。」 殷恪低头看了眼谢云初,又看了看表,温声道:「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秒,生日快乐,金主。」 谢云初算是发现了,殷恪总喜欢在这种时候跟他玩cosy,他的牙咬上殷恪漂亮精緻的锁骨,留下一个细细的印子。 「你去哪了?」 他还困着,并不清醒,嘴唇耍流氓一样,慢慢移动到了殷恪的肩颈和喉结,笨拙缓慢地亲着,一直蹭到了他的下巴,却迟迟不好意思往上去了。 「去给你买生日蛋糕了。」殷恪摸了一把他的头髮,从他的角度看下去,能看到谢云初微微颤动的长睫,带着潮湿和温驯地撩着殷恪的下眼睑。 殷恪略低了头,视线恰巧碰到了小少爷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诱惑一般等着他採撷。 第42章 伤身 殷恪感觉到了几分燥热, 他缓慢而轻柔地伸过手,捂住了谢云初的眼睛。 对方的长睫打在他的掌心,带来了一股湿热的潮。 殷恪垂下头, 嘴唇蹭上了谢云初高挺的鼻樑,慢慢地亲上了他的嘴唇。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暧昧的潮热气滚上眼睑, 慢吞吞地四散了开来。 咕叽慢条斯理地从猫窝从爬出来,用一双宝石蓝眼睛幽幽看着沙发上交缠的人。 然后冷艷地扒拉倒了玄关的长颈花瓶, 哐啷啷落了一地碎片。 谢云初:「……」 他从殷恪的身上爬起来,摸着黑要开客厅的灯, 一不小心踩到了猫爷的尾巴, 咕叽一蹦三尺高, 又恰巧碰掉了茶几上的玻璃灯。 一地亮晶晶。 一室安静。 殷恪的脸上薄红迅速褪去,坐在沙发上和谢云初大眼瞪小眼,这操蛋的生日可算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地收梢。 然后谢云初和殷恪都看到了餐桌上彼此买的蛋糕和甜点。 谢云初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接着很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说了出来:「你这么晚回来, 是为了去买陈记的甜点?」 他的眼里晶莹, 黑色的杏仁型眼睛微微睁大:「三个多小时,就为了买一个糕点?」 「我又不爱吃甜食。」他咕哝道,蹲下身捡起碎瓷片,开始收拾咕叽弄乱的一地残骸。 殷恪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明天让钟点工阿姨收拾就行了, 你想吃蛋糕吗,不想吃我放冷藏。」 「我可以,先吃你买的吗?」谢云初被他的动作带起身, 笑盈盈道。 刘妈从来不让他夜里吃东西,这么多年也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要吃什么。 殷恪点点头,看着一地狼藉,又看了看一边舔爪子的咕叽,真想把这长毛的猫祖宗提腿撂门外。 蛋糕店没给蜡烛,不过也没什么所谓,谢云初二十五岁了,插上蜡烛足足得插二十五根。 他乖乖坐在餐桌前,殷恪垂眸扫了他一眼,让他去盛粥。 粥还在电饭煲里温着,谢云初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进了厨房。 他刚睡醒,还懵着,动作很慢很慢,殷恪看着他的背影走进厨房,动身进了杂物间。 沈蕴川前些年给殷恪过生日,洋洋洒洒带了一兜蜡烛,到现在还没用完,他找找说不定能找几个。 生日蛋糕插上蜡烛,才叫体面完整的生日,不是吗? 谢云初嘴上总是不说,别人安排什么就受着,这种性格,也实在过于温软,容易受伤。 谢云初盛好了粥,没看见殷恪的影子,摸索到了杂物间。 对方正巧拿着火机,火苗在黑暗中扑闪,他小心翼翼地试着蜡烛还能不能用。 蜡烛似乎是泛潮,也可能是烛芯发霉了,怎么都点不燃。 谢云初的心软了一块,欢喜都快要溢出来,站在门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总是这么容易满足,买一次蛋糕,找一次蜡烛,讲一点温暖柔和的话,安慰一次他的难过,他就能把这些好放在心尖上存储着,一直想着,一直惦记着。 殷恪如有所感,抬头看他,摇曳的红光映照着他的脸,他那双桃花眼总是不笑,白费了一双含情眼。 他一边看着,还不忘挨个试手里的细蜡烛,点了一根又一根,却总也点不燃。 就像他努力拍的那么多场戏,永远状况频出,永远不能火起来。 蜡烛一根一根地被搁置,他手里的蜡烛越来越少,逐渐只剩下最后一根。 第75页 殷恪嘆了口气,略有些遗憾和不信任地扫向手里的蜡烛,嗓音湿哑:「可惜了。」 火苗蹭的一下窜的很高,着了他手里的蜡烛。 火焰发着亮,照明了他的眼睛和嘴唇,灼热而有力量,就这么一点一点跳动着,像蓬勃的心脏。 扑通,扑通。 黑夜寂寥无声,两人只能听到彼此心脏的跳动声,和外头风鼓譟的声音。 拂过树叶,拂过人心。 殷恪点燃了蜡烛,很快地吹灭,走出了杂物间。 他好像很喜欢揉谢云初的头髮,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总仗着身高高上两公分,一揽人的头肩,把人直接拖搂到了餐桌前。 青年动作利索地插上蜡烛,一弯腰把旁观的猫捞到了餐桌上,给它和谢云初分别带上了生日帽。 其实细算下来猫主子的生日不是这一天,但他是这天捡到咕叽的,也姑且能算是生日。 两人一前一后买了蛋糕,反而余下来两个生日帽,一个给猫,一个给铲屎官。 铲屎官乖巧地把爪子放到桌上,偏头问殷恪:「它也过生日吗?」 「我两年前捡到的它,一般这时候都会买个蛋糕。」 也没别的意思,猫是不可能吃蛋糕的,主要是殷恪自己喜欢吃。 他喜欢吃,会找各种理由买蛋糕吃,给咕叽过生日这个理由也不算奇怪。 谢云初打了个哈欠,看着生日蛋糕上烛火摇曳,虽然还提着兴趣,很激动地面对这一切,可生物钟早已叫嚣着他困了。 殷恪看出了他的睏倦,坚持让他许愿,把着他的手切好了蛋糕,给他餵了一口,就抱着人上床睡觉了。 咕叽抖擞了脖子,把头上的生日帽蹭了下来,冷冷注视着陷入深眠的铲屎官,自己也睡了。 第二天,钟点工阿姨看到了一地的零碎和桌上被生日帽毁了的蛋糕,没说什么,只是暗示了殷恪好几遍下次注意一点。 「伤身体。」钟点工阿姨是过来人,也并不封建,语气十分暧昧。 谢云初的脸爆红。 殷恪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没做过的事脸红,轻轻蹭了一下谢云初的大拇指,不知怎么来了逗他的兴趣,道:「怎么,你还挺期待?」 金主自然是期待的,可是殷恪没提,谢云初自己也不好意思说。 而且他总觉得,他和殷恪现在的关系,很不适合提这些。 殷恪逗完了这一句也没后文了,《逐星》播出之后,水花不算小,他的微博粉丝都涨了三百多万,平台一直暗示主演们能不能聚在一起开个发布会,利用一下长尾效应。 这种好事许百惠上赶着同意,推了一个综艺也要让殷恪参加。 恰逢《天窗》播出,综艺里嘉宾们看了《逐星》的电视剧,虽说剪辑完之后只剩下了片段,反倒更勾起了观众的好奇心。 作为一部好几年前的片子,《逐星》确实有很多地方不完美,但莫名很对观众的口味,热度居然比播出时候的最高热度还高。 论坛甚至叠了一层又一层的话题楼。 平台专门租了一个巨大的场地,把主演们汇聚一堂,进行採访和慰问。 由于好几年过去了,演员们的咖位发生了变化,那几个主演甚至只有殷恪最煳,最不济也是一个四线明星。 殷恪再次被安排到了角落的位置。 可出乎主办方意料的是,直播一开始,弹幕就在指责主办方安排的站位。 【不是,殷恪不是主演吗?】 【剧粉,这主办方这么看人下菜碟的吗?】 不应该是这样啊,主办方慌了,按理来说,像殷恪这样咖位小的明星,几乎是没有粉丝为他打抱不平的,就算有,也绝对不会这么团结一致地抨击主办方的行为。 主持人浑然不觉,还在对着台本提问。 他问了一圈又一圈,迟迟跳过了殷恪,直到有个演员看不过去,把话题扯到了殷恪身上。 那是一个女明星,殷恪几乎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只记得她柔柔弱弱的,演戏的时候经常挨导演的骂。 姑娘此时显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长睫毛很翘,语调秀美温和:「其实我们都是绿叶,林逐星才是《逐星》最重要的角色。」 「今天殷老师也来到了现场,不如问一下殷老师拍完戏的感受?」 她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主持人不好再忽略殷恪,只好勉强把话题抛到殷恪身上,道:「殷老师这么多年没有新的作品,《逐星》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他这话犀利又刁钻,不给人回復的余地,殷恪犹豫了一下,桃花眼微微勾起,并不表现出怯场:「这么多年一直有在拍戏,但是《逐星》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殷恪略放低了面前的麦,身体前倾,语调是一如既往地清润绮丽,像盛夏的碎冰,温凉舒适:「拍摄《逐星》的时候,导演让我去打游戏,去体会林逐星的一腔热血和竞技精神——可惜我那时候, 「每个月吃饭都成问题,还要养我的猫,每天拍完戏都去打零工,我甚至搬过砖。」 他以前从来不在大众面前卖惨,高傲又有自尊心。 可是这些年自尊心并没给他带来什么好事,反而是无尽的排挤,雪藏和针对,是没有发到手的红包,和刻意安排的角落位置。 殷恪淡棕色的眼珠子潮湿,里头情绪藏得复杂,此刻剥开在大众眼里,像一朵孤傲残翅的蝶。 第76页 「我哪有时间打游戏啊,导演说,我给你每个月加五百块钱,你给我下班之后打游戏。」 他的神情依旧冷淡,不像是讲述自己的故事, 「对,我那时候的薪酬,是按月计算,而且要拍完戏才发。我很开心,我去打游戏,去玩各种位置。」 殷恪垂下眼睛,不再看摄像机:「我其实根本感受不到林逐星的一腔热血和好胜心, 「但我不敢跟导演说。我就去演,演着演着,我发现,我好像就是林逐星。 「一腔孤勇,满心热爱。林逐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角色。」 他从来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这是这辈子第一次。 第43章 爆火 主持人本想着提个问题走个过场, 不料殷恪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他没有办法直接打断,也只能默默听殷恪说完,然后接上话:「林逐星真的是我很欣赏的一个人物了, 在电子竞技的赛场上驰骋自我,一往无前。」 殷恪点点头, 他说完了自己想说的, 又归于了安静,知道主持人不想引他的话题, 也就没怎么延伸。 【殷恪以前这么惨的吗?有点心疼了】 【哪个小明星不是这么过来的?】 殷恪不知道弹幕在讨论什么,他卖了一波惨, 安静地垂下眼睛, 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麦, 像是在发呆。 他的长相在娱乐圈并不常见,天生带着点锐利的傲气,又不怎么爱说话,轮廓清晰美好, 漂亮得像只该放在拍卖会上的古董瓷瓶。 哪怕是最近播出了《逐星》和《天窗》, 早几个月更是和苏梨白捆绑上了热搜,也很少有人攻击过他的长相。 【他长得这么帅,怎么也没火,是演技太差了吗?】 【前面的能不能不要随便定义别人,我都不想说什么……】 弹幕向来如此, 随随便便就能吵出一场世纪大战。不过还好剧粉和路人粉占多半,很快就把让人不舒服的弹幕压了下去。 这荒谬的发布会好不容易结束,殷恪就一眼看到了闯到后台的许百惠。 这姐向来护短, 在直播间关注到殷恪的位置和主持人刻意的忽略,整个人就已经炸了, 扔了手里的工作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现场。 然后把主办方指着鼻子一顿骂。 主办方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但其他明星咖位在那,殷恪不火,把他放到c位也没什么热度,于是就笑呵呵地受了许百惠这一通脾气——反正直播都直播完了,还要怎么样。 殷恪站在一旁,看着许百惠大战主办方,还非常懂事地让小陈给她递上了杯水。 自家艺人都不在意,一个经纪人在意那么多干什么,许百惠直接泄了气,也懒得和主办方计较了,拽着殷恪就往角落里拉。 「你也真是的,人家给你安排什么你就听着,你是主演,c位肯定由你来坐啊。」许百惠道,她语气疲惫,眼底的黑眼圈很重。 他们算下来得有半个月没见面,殷恪却发现,年轻气盛的女人耳鬓,有了几根浅显毛糙的白髮。 藏在黑髮里,看不分明。 许百惠手底下带了好几个明星,都很争气,野心勃勃,也就殷恪一个,不争不抢,空有一副上好的皮囊,自己却把握不住。 「百惠姐。」殷恪嘴角弯起一个略带年轻气的笑容,表情鲜活又无辜,仔细看他的眼睛,能看出里头微溢出的真挚,「我在c位,不一定有那么多人看。」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殷恪不是涉世未深的孩子,殷红叶年轻的时候没少给儿子讲娱乐圈的腌臜事和尔虞我诈,殷恪自己也懂。 主办方的安排看似对殷恪很不公平,其实给了他一个炒作的机会和话题,他睫毛微颤,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锋利和野心,直直对着许百惠的眼睛,转瞬即逝。 许百惠几乎要疑心自己看错了。 「对了,《华妆》要播了。」殷恪唇角的笑意加深,他对林玉蝉这个角色很有自信。 美强惨的人设,背负了血海深仇最后却因所谓情义道义而放弃復仇,这种多面的,悽惨又复杂的人设,往往是各大热搜词条的常客。 就看公司愿不愿意花钱宣传了。 许百惠能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却不知道艺人这个消息是从何而来:「你怎么知道《华妆》要播了。」 按理来说,这些电视剧播出消息捂得一个比一个严实,通常要放很多烟雾弹才堪堪透出点消息。 更何况是《华妆》这样的大ip。 殷恪怎么如此肯定《华妆》的档期呢。 经纪人心里的疑问殷恪看的出来,却没打算跟许百惠说原因。 谢云初这段时间忙也忙在《华妆》要播出了,他作为一个挂名的副导演,也被安排了不少任务,有天熬夜熬得难受,才说漏了嘴。 比起《天窗》《逐星》这种综艺和普通的小成本网剧,《华妆》的一个男n号则重要得多,这几个月来,许百惠一直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华妆》播出。 见殷恪不愿意说消息来源,许百惠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吩咐小陈注意好他接下来几个月的行程别误事了。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凑到了殷恪耳边,语气不太好:「你是不是和谢二爷在一起了。」 经纪人这消息实在知道的有些太迟了,殷恪含笑朝着许百惠的方向看,语气玩味莫测:「怎么了,当初你不还建议我跟了他吗,怎么现在不乐意了。」 第77页 他一直没瞒着许百惠这些事,只是许百惠忙,也不太关注,今天头一回记起来问殷恪,谁知艺人就这态度。 「谁有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许百惠说,「听小陈说你俩同居了?」 「我是演员,不是爱豆。」殷恪无奈,提到谢云初,他的眼角眉梢都软了下去,「我总会公开他的,如果他能一直愿意喜欢我的话。」 「不过我不知道。」殷恪拿过小陈手里的咖啡杯,自己喝了一口,被苦得皱了眉,心说小陈这是没放糖。 小姑娘没想到他动作这么流畅,很抱歉地对上了殷恪的视线:「这杯是给百慧姐准备的……」 许百惠喝咖啡从来不放糖,人像是感受不到苦味一样,上次谁给她递了杯加糖的咖啡,这姐姐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至于殷恪那杯,小陈想给艺人改善一下伙食,点的奶茶外卖,许百惠来了,万万不敢拿出来示众。 殷恪嘴里的苦味浓得化不开,他幽幽接上了刚刚的六个字:「不过我不知道,金主的新鲜感能维繫多久。」 他总觉得,他们是在恋爱的。 哪怕没有人明确地提过,哪怕他总逗谢云初说对方是「金主」。 「我不管这些,」许百惠也算是见惯了圈里那些脏事,表情严肃起来,叮嘱了他一声,「我不管谢云初怎么想,你不许给我动真心。」 一个无依无靠的漂亮小明星,三两句话就这么被勾搭走了。现在两人浓情蜜意满脑子都是对方,等到新鲜感散尽的时候,少爷娶妻,还有殷恪什么事? h国再怎么通过同性恋可婚的法律,对于这些家族来说,传承总是必要的。谢平国对儿子养个金丝雀没什么兴趣,但不代表,他会接受唯一的子嗣和男人结婚。 不过她想这么多干什么呢,许百惠觉得有点好笑,这两人现在的关系顶多就是感情正浓,离结婚官宣还早着呢。 感情的不定数那么多,不至于这么早操心。 经纪人于是说:「那你和他同居别被拍到了,你现在事业上升期,哪怕不是爱豆,也要注意一点私人感情。」 殷恪心里有数,点点头:「放心吧,我现在出门都比较注意,不会被狗仔拍到住处的。」 许百惠依旧将信将疑。 殷恪明明是很让人放心的性格,怎么这么些天,总有种莫名的离经叛道呢?她的左眼皮跳了跳,不甘心地走了,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半个月后,随着《华妆》的播出,殷恪的知名度一夜打响,不少网友看完林玉蝉这个角色就摸到了殷恪微博底下。 长相貌美,能力强大,还是个痴情种,这种人设不知引得多少女孩子追捧。甚至由于殷恪剧里雌雄莫辨的扮相,不少男粉也摸到了殷恪的超话。 林玉蝉最后退隐戏份播完当天,殷恪的微博粉丝破了一千万。 在公司的包装加持和谢云初的推波助澜下#林玉蝉本年度最出圈的角色#成功登顶微博热搜,一时间,殷恪的代言和剧本接到手软。 火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同时,殷恪的隐私遭到了泄露,他居然有了传说中行径最恶劣的私生。 这事是谢云初发现的。 他从公司回来,正顺手给超话签到,开开心心地看着超话的粉丝破了一百万大关,兴奋地截了个图,就发现几个带墨镜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蹲在了楼栋角落。 谢家有很大一部分的产业涉足娱乐圈,谢云初知道私生的存在,他当即打电话让殷恪不要回家,动用钞能力给殷恪人工搬了家。 金主一边心慌一边开心自己有了作用,快快乐乐地做好了饭,给殷恪发了新家的地址。 他却没料到,人红是非多。 小陈一个人已经维护不了秩序,曾经殷恪所欣喜的遇到粉丝这件事,已然成了家常便饭,这群打着热爱旗号的刚开始喜欢他的新粉无处不在。 公司无奈给他配备了两个保镖,但仍然无济于事。 前仆后继的记者挤进前排,拿着话筒对殷恪进行採访提问,林玉蝉的剪辑视频传遍了每一个视频网站。 恍如隔世。 但他没时间开心了。 由于小陈第一次跟着这么火的明星,根本不知道这种状况怎么解决——至于殷恪,他也是第一次火,两人被一群粉丝记者堵在公司楼门口,进退两难。 有记者语速飞快,盯着殷恪的眼睛,问道:「最近有人说你是在模仿苏梨白,这是真的吗?」 这人来势汹汹,问的问题也十分犀利,几乎要把殷恪问懵了。 他原地站了几秒,没想好怎么回答,小陈机灵,一把推开记者,语速飞快:「有什么问题请和公司约档期,艺人不私下回答问题。」 这都是什么玩意?! 第44章 热搜 小陈和保镖护送着殷恪离开现场,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小陈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 小陈向来很爱冲浪, 就算她没发现相关的帖子,许百惠也会提点她一下。 殷恪心里有数了, 没问, 自己点开了微博,果然, 紧跟在林玉蝉热搜词条之下的,是#殷恪模仿苏梨白#的词条。 苏梨白的公司或是苏家看样子是买了热搜, 点进词条, 苏梨白的死忠粉们正在报团申讨殷恪。 【娱记小二:扒一扒这些年殷姓男星模仿苏梨白的行径—— yk营销美貌还没营销够吗?@殷恪 第78页 说来也是巧合, 苏梨白的粉丝名叫梨花白,yk的粉丝名叫小酒窝。 苏梨白进圈以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殷老师也是立上这个人设了? 出道以来就碰瓷苏梨白,踏踏实实地演戏不好吗】 评论炸开了锅。 殷恪上下扒拉了几下评论, 他的粉丝名一直都叫小酒窝, 从出道开始就这么叫——原因也是因为殷恪的小名酒酒。 至于营销美貌,殷恪解约重签以后所有的营销宣传都是公司打理,他还真没怎么关注公司怎么营销。 不过论长相,苏梨白是偏温柔寡淡的邻家哥哥类型,殷恪却是精緻明丽的样貌, 哪怕不怎么做大表情,也不爱笑,那一双桃花眼镶在脸上, 就已经足够漂亮。 他和苏梨白又怎么能撞了赛道? 殷恪跑龙套的时候,苏大少爷还不知道在哪个国家旅游享福呢, 怎么就成了「出道以来一直碰瓷苏梨白」? 要不是苏梨白第一次见他就和他不对付,殷恪说不定已经忘了这号人了。 不过还好,由于《华妆》的热播,评论区两极分化,并不是很偏袒地帮苏梨白说话,殷恪的几个长久的粉丝慢慢冒头,居然也笨拙用心地开始学习控评。 只是微博这种地方,实在是乌烟瘴气,粉丝闻着风向标,掐架对骂,整个评论区热气腾腾,看得殷恪忍俊不禁。 【请君梨花白:不是这哥又碰瓷我们梨白?】 [回復]【你酒窝很甜:怎么每条黑酒的评论下面都有你,一定要给你家主子招黑吗,你slbpph啊】 [回復]【吃瓜少女永远十八:什么是slbpph】 殷恪也想问。 [回復]【你酒窝很甜:姐姐你关注一下@殷恪我就告诉你】 另一边,谢云初迟迟收不到殷恪的消息,恰巧手头工作做完了,习惯性的打开了微博,就看到了高高挂起的#殷恪模仿苏梨白#的热搜。 少爷立马抄起手机,手速飞快,挨个评论区下面控评,顺带宣传了一下自家正主。 见路人小姐姐迟迟没回话,谢云初有点破防,飞快地打了两行字回给路人小姐姐。 [回復]【你酒窝很甜:我们家小殷年轻帅气性格好,常年拍戏,演技好又敬业,真的不关注一下吗?】 [回復]【你酒窝很甜:算了算了,不关注也告诉你啦,是苏梨白披皮黑的意思!】 他推销正主推销得真挚热情,殷恪恰好刷出了他的回覆,并不知道这是谁,随手点进「你酒窝很甜」的主页,帐号主页干净整洁,只有殷恪一个人。 而超话签到已经签了快半年了。 是老粉啊。 粉丝掐架归掐架,并不妨碍热搜挂了半天就掉,这热搜恰好给《华妆》推波助澜了一下,当晚,《华妆》的词条占据了各大文娱榜热搜。 此时殷恪正在吃饭。 谢云初真的很喜欢做饭,再忙也要换着花样做饭。殷恪有一次很想给他打下手,谢云初直接把他在综艺上嚯嚯厨房的剪辑视频扔在了他眼皮底下。 谢云初最近很爱看手机,饭吃了一半就兴沖沖地打开微博指给他看,说《华妆》取得了多么大的成绩。 说林玉蝉有多么火爆。 他笑得明媚,一为这是他参与拍摄的电视剧——虽然只待了几天就走了;二,也是最重要的,这是他亲爱的人,打的第一场翻身仗。 自此以后,虽然殷恪的咖位只是个小小的三线,但加上他的庇佑和帮衬,至少不会再有人敢随随便便地欺负他了。 像《时光旅行》那种临时通知播不了的事,再不会发生了。 这泼天的喜庆,一睁眼算是天降的热度,终于暂且不负殷恪这么多年的努力。 谢云初的杏眼睁得很大,视线直直对上了殷恪眼里揶揄松懒的笑意。 对方显然也止不住得开心。是了,再内敛稳重的人,遇到这样的事,又怎么能不开心呢。 窗外微风颳过落叶,世界静谧却心跳喧嚣。 殷恪仿佛能听到谢云初极重的,一下一下鲜明的心跳声,他忍不住想伸出手碰谢云初的鬓角和眼睛。可惜手还没伸出去,心跳声就被一簇接一簇的敲门声打断。 殷恪看向门口,没说话。 这处是谢云初的一处私宅,谢云初不住谢宅又不和殷恪住在一起的时候,就待在这。只是谢云初藏了私心,没告诉殷恪。 这人向来藏不住事,殷恪又是玲珑的人。谢云初神色略有异常,殷恪便已经懂了他未竟的话,抱着在一边舔爪子的咕叽窝进了卧室。 这房子很大,隔音不太好,关上门都能听到外面的交谈声音。 是苏梨白。 苏少爷的声音一直很有辨识度,清润又带着细微的尖刻,只要不对着镜头,总是傲慢而高高在上。 谢云初没想到苏梨白是来兴师问罪的。 《华妆》的男三号给了殷恪,但苏梨白却没拿到男二号。 播出之前整个《华妆》的演员和配置都是公开可见的,只是苏梨白一直没有注意。待到《华妆》播出之后,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角色给了殷恪。 而男二没给他。 苏梨白跑过来兴师问罪,谢云初却没表现出什么心虚来,本身殷恪那个角色就是自己试镜凭本事拿的,苏梨白有能耐买那么多热搜,怎么没能耐自己去争取个角色。 虽然谢云初是这么想的,但毕竟是合作伙伴的少爷,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第79页 他走进厨房拆了饼陈年的普洱茶,随便抠了一点下来,学着殷恪的样子滤了两遍茶,接着端出了厨房,用茶水招待着苏梨白。 「二爷,」苏梨白可不受他的好,把茶往前一推,并不打算喝,细眉吊捎着,神色疲冷。 他最近瘦了不少,也没演什么戏,面相比上一次酒局见面要刻薄了不少。 「《华妆》的男三号你都可以给殷恪那个素人,为什么不能把男二号给我?」他直截了当地逼问,不拐一丝弯。 谢云初一边鄙夷他的急功近利,一边掩下嘲讽,轻飘飘道:「你想要这个角色,应该先求过我哥了吧。」 他平日在殷恪面前随和娇憨,面对其他人,却不免显示出几分少爷态来——谢云初娇生惯养地长到这么大,可没几个人敢拒绝他的茶,这么告责他。 哪怕是灌少爷酒灌了一瓶的楚言玉,没有谢平国的授意,也不会轻易和谢云初过不去。 「我哥都许不下来的角色,你觉得问我有用吗?」谢云初冷笑道,「与其在这怨天尤人,买热搜蹭热度,不如好好磨鍊演技,还能出人头地。」 苏梨白也是慌不择路,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找谢云初的麻烦。冲动过去之后,他的心态稳了下来,表情收了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只喝了一口,就被苦得放下了茶杯,然后双手覆着谢云初的左手,语气恳求:「你知不知道行之哥去哪了,我找不到他了。」 这人像是抽风一样跑来质问他一个莫须有的角色,抽完风又开始卖惨,谢云初轻慢地收回手,黑眼珠里是薄薄厌恶。 苏梨白第一次买殷恪黑热搜的时候,谢云初和殷恪还不熟,并不知情,后来当了殷恪一段时间的大粉,过去的陈年旧事都了解了。 他和苏梨白认识了很多年,一直都不太喜欢他——这人满脑子情情爱爱,为人嚣张,除了谢行之看不起任何人。 现在涉及到殷恪,一而再再而三的,谢云初自然不会对苏梨白有什么好感。 这漂亮青年像是感知不到别人的厌烦情绪,半个小时了也没有走的意思,只是拿一双还算好看的眼睛看谢云初。 看得谢云初起一身鸡皮疙瘩,实在受不了了,勉勉强强开口:「你怎么惹我哥了。」 谢行之这个人,就算是对待不喜欢的人和事,只要是对他有利,装都能装出一副斯文败类的在意,这么些年拿捏苏梨白早就成了习惯,怎么可能突然放弃苏家这个助力。 而且是在谢云初逐渐渗入公司的时候。 苏梨白眼角似乎挂了泪,又似乎只是错觉,整个人凄悽惨惨道:「我买了殷恪的黑热搜,行之哥骂了我一顿,不理我了——他以前从来不骂我的……」 …… 买黑热搜这事,谢云初也不想理他。 他冷而淡地垂下眸子,不知为什么,苏梨白一提起谢行之,他就又嫉妒又恼,哪怕他以前再怎么在意这个哥哥。 他也不得不承认。 只要殷恪的事牵扯到谢行之,他就嫉妒到心绞痛。 谢云初好像又成了那个风流潇洒的谢二爷,在圈内圈外说一不二,语气难得嚣张:「我没办法帮你,你自找的啊。谢行之在意殷恪,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梨白的声音小,殷恪尚且听不分明,只是谢云初这话突然加大了声音,仿佛不是说给苏梨白听的,倒是把储存良久的不开心一股脑倾泻了出来。 故意讲给殷恪听。 谢云初嘴上没提过,可心里,恐怕介意死了那个优秀的年少有为的哥哥。 殷恪抱着猫,琥珀棕的眼睛对上布偶猫的玻璃眼珠,一猫一人皆沉默。 这时,苏梨白髮疯一样站起来,拽住谢云初的衣领:「行之哥是不是在你这?」 谢云初冷冷地拿手攥住苏梨白的手,感情费这么大劲是怀疑谢行之来他这里了。 「我他妈和谢行之早掰了,你来我这找什么呢?」谢云初心里生起了股没来由的愤怒,他和谢行之自从上次闹开就没再联繫,唯一的交集就是谢行之总会给他的日常工作使绊子。 连苏梨白都觉得谢行之找不到人会去弟弟那,只有谢行之,从来看不起他这个草包废物的弟弟。 苏梨白却不信他的,松开了拽着谢云初衣领的手,朝着各个卧室夺步而去,没有给别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要是让他知道殷恪和谢云初已经同居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么蛾子! 第45章 瞎说的 苏梨白快要摸到门的剎那, 谢云初反应了过来,起身拉住他。 他自己的家,要是由着苏梨白乱来, 那成什么了。 苏梨白看起来嚣张,其实本质就是个脆皮, 长时间不锻鍊, 手腕骨又细又薄, 哪怕炸了毛, 也挣不开谢云初的力道。 谢云初只是冷冷地看他,并不心虚, 他除了煳弄殷恪和谢行之煳弄不过去, 对其他人, 演技实在算不上差。 苏梨白不去看他的眼睛,垂着眸子往门缝和角落看去。 可惜房门质量很好,门缝只透了一点暗光,怎么也看不清里头是不是真的有人。 「你追着我哥追了这么多年, 自己闹腾也就算了, 能不能不要让别人都陪你闹。」谢云初冷声说,他这话也是提醒。 他和苏梨白没什么交情,但毕竟是从小就认识的,看他一直追在谢行之身后,追得一点尊严也没有了, 总也有看不过去的时候。 第80页 可惜他实在是烦苏梨白,嘴里的话并没好气:「你是苏家的少爷,别人也是人, 殷恪更是无辜。」 「你能不能弄清楚啊。」谢云初微微皱眉,语气冷怠, 他早就想说了,「是谢行之喜欢殷恪,不是殷恪喜欢谢行之,你能不能搞清楚一点。」 苏梨白的嘴角起了一个刻薄嘲讽的笑。少爷自己不开心,也看不得别人幸福美满,眼角眉梢都微提起,口上并不积德:「你真那么坚信殷恪对谢行之没想法?」 谢云初知道对方不过随口一说来噁心他,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依旧颤了一下。 确实,从小到大,没人不更喜欢谢行之。 哪怕谢平国,他亲生的父亲,对待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总要露出更多的信任与关照。 况且殷恪面对谢行之,其实是一种防备又放松的状态,从《天窗》综艺两个人的互动就能看出来。 但谢云初心里怎么想的归他自己,对待外人,他还是那个潇洒富贵的谢二爷。 他掩盖掉眼里细微的失落,嗤了一声,并不上苏梨白的套:「我不信我男朋友,信你啊?」 本来被兜头扣了口大锅,殷恪是不太高兴的,谢云初那傻子,平时就容易多想,受人撩拨之后还不知道在想什么。 谁知被「男朋友」三个字直直撞开了心口,露出了里头正跳动着的漂亮心脏,顿时失了神。 他总觉得谢云初的所谓爱都是少爷的幻想和心血来潮的喜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 现今他还能保持一副好看出挑的皮囊,待十年二十年,总会有层出不穷的漂亮小明星等着少爷筛选。 可谢云初和每个人谈到殷恪的时候,都果断而认真的给他冠上了男朋友的称号。 殷恪心下一阵明晰的欣喜,修长冷白的手指微收了力。咕叽感受到了铲屎官的走神,傲慢地歪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绰绰约约的广玉兰树,满足地低低「喵呜」了一声。 谢云初油盐不进,苏梨白也没办法,只好无功而返。 等他走后,殷恪慢悠悠打开门,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只是此时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男朋友?」 「啊不是,」谢云初以为他不开心了,撇撇嘴,很不甘心地收回了话,「我为了堵他瞎说的。」 「我明明都很小声了,你居然还能听得见,」他碎碎念,边收拾了桌上苏梨白没怎么动的茶,「这茶我故意没怎么滤,苦不死他。」 「瞎说的?」殷恪吃吃笑了声,那笑声里是说不出的宠:「好吧,那就是瞎说的。」 「不是不是!」谢云初一下子转过身,头上的毛都炸开了一两簇,鼻尖上坠着一点水珠,大概是动作太快洒了茶叶。 「随口说的啊,我知道的。」殷恪低低地笑,笑都止不住。 那是谢云初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蓬勃又张扬的笑容。笑得他整颗心都化了。 他往前迈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步子,偏秀气的眉眼染上比对方更浓的笑意,试探一般的,大胆地凑进了对方的怀里。 然后亲了亲殷恪的下唇。 「不是随口说啊。」 「那就不是吧,」殷恪的笑意止不住,抽开身,只是止住了这个纯粹的亲吻,往玄关走去,「今下午有个慈善晚宴,我先走了。」 谢云初根本来不及多说几个字,殷恪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他懊丧地把苏梨白喝过的茶倒了,又拿清洁剂清洗了好几遍,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也收到了慈善晚宴的请柬。 少爷有钱,收请柬什么的,可没少收,只是平时懒怠,从来也不去。 他直接一个电话拨给了朱助理,让朱助理帮他找那份不知道被塞到公司,家还是哪里的请柬。 这慈善晚宴本来没邀请殷恪,估计也就看《华妆》火了,拉殷恪来充充人头。 这种富二代们都不怎么参加的晚宴,却成了三流明星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殷恪本来不太想来,他拍了这么多戏,可惜拿不到什么钱,也就只有《华妆》正儿八经地给他发过片酬,到现在房贷还没还完。 他去慈善晚宴,一认识不了什么人,二者也没钱拍什么东西。上次去酒会还是半年前沈蕴川拉着他去的。 可许百惠神神秘秘地说有什么大佬要来,让他把握住机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去也得去了。 慈善晚宴的地点在明辉大酒店的礼堂,里头装修金碧辉煌,一排一排的顶灯和装饰华美的玻璃挂在天花板上,整个会场觥筹交错。 陌生的眼熟的名流权贵们都来到了会场,殷恪甚至看见了不少二线明星。 他对名流和人脉一直不怎么关注,注意力都在摆台上的香槟和精緻漂亮的小蛋糕上了。 可惜他没吃几个,许百惠就阴魂不散地站到了他身边,一把抢过殷恪手里的小蛋糕,怨气都藏不住:「我不带你你是不是光想着吃甜品去了?」 枉她辛辛苦苦给殷恪拉资源,这位爷就是这么不求上进地报答她的? 殷恪心虚地将另一只手的小蛋糕往身后藏了藏,脸上却毫不心虚,淡定道:「待会空腹敬酒容易醉。」 许百惠被他这一通说辞卡住了脑子,没好气地瞪殷恪一眼,施施然走了。 她这次破天荒穿了礼服,化了妆,像是见什么人一样。 第81页 不过这种场所一般许百惠都在帮衬自己手底下那几个一二线明星,偶尔关照一下殷恪已经是不容易,殷恪几乎不担心她再次打搅自己吃蛋糕。 许百惠刚刚去跟他打算说什么事,还没说出口就被殷恪堵了,提着裙摆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又迈着细高跟原路走了回去。 殷恪看着去而復返的经纪人,默默咽下了最后一口甜食,神色毫无变化:「怎么了百惠姐。」 许百惠可能是忙,并不和他多说什么:「朱助理那边又问我了,你想不想演《北央大帝》。」 一而再再而三,谢云初怎么总是执着于把《北央大帝》这个ip给他演? 这个ip的火爆程度远超《华妆》,抓住了能给殷恪带来好一波热度,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沖沖一线。 「我不去。」但是他不想要谢云初的资源,如果他要了谢云初的资源,那当初和谢行之的矛盾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而且他并不想用利益来衡量他和谢云初这段短暂而幸福的关系。 「男一号。」许百惠沉声说,「谢总说这个项目安排到了他手上,选角他有话语权。」 殷恪的第一反应就是谢云初疯了。 《北央大帝》的男一号,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长相坚毅,五官硬朗,和他这种漂亮的相貌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如果殷恪真的参演了《北央大帝》,去饰演男一号的话,有一个好的剧本说不定也能火起来,但定然是害了《北央大帝》这个ip。 他究竟想不想和谢行之争了? 就别说谢云初和谢行之长得那么像,就算他猜错了多想了,以谢行之的手腕和能力,在谢平国百年之后独占公司不是问题。 谢云初究竟想干什么? 「不可能。」 隔了将近半年,境遇,关系,身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殷恪的答案依旧没变:「不可能。」 他又重复了一遍,心说等晚宴结束了得好好问谢云初一声。 如果谢云初真的满心满眼都是他,以至于耽误了正事的话,他们恐怕就要分开了。 现在殷恪并不缺资源,而且北央大帝的男一号也确实不那么适合殷恪。许百惠见他态度坚定,也不上赶着惹人烦,把话带到了就走了——她手底下的几个都是惹祸精,另外一个不看着老是乱说话,许百惠实在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待着。 这个慈善晚宴不怎么正规,保安更是离谱,扫一眼请柬就让进了,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许百惠走后,殷恪也四处转了转,并没有看见几个有名的权贵,心说许百惠神神秘秘地把他骗来也不知为的什么。 有几个熟悉的陌生的面孔上前搭讪,几乎都是圈里的明星。 他实在不想面对这些应酬,只一个人坐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杯香槟。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侍者冲上前来,把一杯透明的不知名液体,直接倒在了殷恪脸上! 殷恪往旁边一躲,意外中手指撞到了吧檯,一阵剧烈而短促的疼痛在他的大脑中炸开,隐约只能听见男人沙哑粗粝的声音。 「就你也配抢我们梨白的角色?」 第46章 警告 谢云初慢腾腾地晃悠进宴会大厅, 左顾右盼地找他家小明星,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他懊丧地垂下头,余光却看见了角落里一个人喝酒的殷恪。 殷恪长得漂亮出挑, 藏在角落里,也总是耀眼夺目。 谢云初快步走上前去, 想去给殷恪一个惊喜——对方惊不惊喜他不知道, 反正这就是惊喜。 就看到一个穿燕尾服的侍者端着一杯酒,朝殷恪的方向走去。 谢云初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香槟酒最多也就倒二分之一,这个侍应生拿着满杯的透明液体, 明显是不怀好意。 他大脑一瞬间宕机了, 接着飞快地冲上前去, 想要挡住殷恪。 可惜来不及了。 他眼睁睁看见对方手里浓稠的液体从空中落了下来,幸好殷恪反应极快,一侧身躲了开。 有几滴不小心溅到了他的西装礼服上,礼服迅速发黑变焦, 一眼看出是高腐蚀性的浓硫酸。 谢云初只见过在电视剧里泼女主硫酸的, 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人直接傻了。 侍者没泼到还不甘心,眼见着杯中还有一个杯底,又要挣扎着往殷恪身上扑。 谢云初飞快地反应过来,迅速跑上前去, 一脚踹倒了侍者。他这才看清对方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鬍子拉碴,面色阴郁疯狂。 「……」谢云初没心思理他, 蹲下身查看殷恪的状况。 万幸他反应实在是快,没被泼到, 只是衣服上多了几个灰点。 殷恪的小拇指剧烈的疼,像是骨折了,嘴唇苍白得要命。 他看着谢云初那副担心极了的模样,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少爷的肩膀——他是想揉谢云初头髮的,可惜公共场合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并不方便。 「怎么会这样啊,这些人……」谢云初骂了一声。 殷恪的眉色冷了下来,并不打算跟谢云初说男人刚才的话。 这分明是警告。 如果真是苏梨白粉丝干的,粉丝总不至于傻到自己把正主供出来吧。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周边很快围上来一堆人,几个明星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许百惠并没有出现。 第82页 她向来不喜欢看这种热闹,在不知道是殷恪的情况下不来倒也正常。 不过殷恪演完了《华妆》,知名度高了不少,自然有通风报信的去许百惠面前卖个乖。 许百惠匆匆地赶来,脸色都变了,她上去踹了一脚半瘫在地上的男人,凤眸冷厉兇悍:「谁派你来的?」 这男人仗着殷恪不能说出苏梨白的名字,拿一双眼袋很深的眼冷冷地看着周围的人,一言不发。 他手腕上也沾了点浓硫酸,自己却感觉不到疼一样,迟迟地笑了起来。 什么都问不出,许百惠有点反胃,她朝着主办方赔了个笑:「谢总,我刚刚有些冲动了,能不能报警。」 谢总? 殷恪眼皮发沉,小手指疼得没了知觉,微微抬起视线,看到了一个长相古板冷漠的中年男人。 他的眼睛是杏型的,和谢云初像极了。 谢平国。 谢云初也没想到自家便宜爹来到了酒会,愕然地抬起头,视线对上了谢平国审视的目光。 他的神态永远都是这么高高在上,令人厌恶。 殷恪不知道谢云初对他爹的想法和怨怼,只觉得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他第一次见谢平国,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用报警。」谢平国语气淡漠,并不给殷恪过多的眼色。 在他心里,殷恪就是一个戏子,再怎么翻腾,也掀不起什么水花。以后谢云初是一定要联姻的,和楚家姑娘也好,苏家姑娘也罢,总不会和殷恪在一起太久。 谢云初当然知道谢平国在想什么,表情冷淡,嘴唇悄悄凑到殷恪耳边,开始预判谢平国接下来的话:在我的地盘上,就老老实实的。 「在我的地盘上闹事。」谢平国眼尾的纹路深深皱起来,表情却没多大变化,「也不问我的意见。」 oi,猜错了。 谢云初实在是没把自己老爸放在心上,殷恪却不能这样,他心说谢平国怎么跟□□老大一样,同时碰了碰谢云初的手,示意他别这么明目张胆。 地上的男人啐了殷恪一口,明明是地上的蛆虫,表情却还那么洋洋得意。 殷恪不太想管什么狗屁的带节奏了,他桃花眼一弯,眼皮掀起来,语气淡却吐字异常清晰:「你说我抢了苏梨白的角色,我怎么不知道。」 一片譁然。 这竟然是苏梨白的粉丝! 场面一下子不对劲了起来,在场的人们神色各异,除了几个胆子大或者情商一般的人还举着手机拍照,其他人都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苏家就是料着他不敢说出来,才这么噁心他。 可惜殷恪长这么大,服过软,对资本弯过腰,就是没屈服过舆论。 他本来今天被谢云初叫了男朋友,心情好,又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都不打算追究苏梨白那点破事了。 男人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表情当即就变了:「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要乱说。」 众人看着他的表情,也都明白了大概。 苏家的大小姐苏明怀本来在抱着胳膊看戏,一听到弟弟的名字,表情瞬间变了。 她踩着高跟鞋走上前,娇艷地笑了一声:「你说话注意一点,不要乱说话。」 泼人硫酸可不是什么小事,况且在现在的饭圈里,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几乎成了潜规则,这顶帽子苏梨白要是接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黑料了。 大小姐和谢平国一样,也看不起殷恪,偏头吩咐助理带着殷恪上楼换身衣服。 她的语气不咸不淡,声音不高不低,恰巧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这话里话外的威胁都能听出来,殷恪低低笑了声:「不用麻烦了,烦请谢二爷带我换身衣服吧。」 他的表情恭谨温和,又像是调侃阴阳:「我不太认识你,如果您想认识的话,我也不是很介意。」 这是正常人被泼硫酸吓到之后的反应? 苏明怀被他堵得哑巴了一下,却不过半秒,就大方地笑道:「确实很想认识一下,我叫苏明怀,苏梨白的大姐。」 她笑着看了眼周围:「这是苏家的事,各位如果方便的话,还请不要外传。」 她虽是笑的,众人也都听出了威胁,纷纷删了照片和视频,也算是配合。 紧接着,谢云初就要带殷恪上去换衣服——他的西装被腐蚀了几个小洞,苏明怀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还打算偷看殷恪换衣服的谢云初:…… 他不太高兴地看了一眼苏明怀,面上还是那副年轻气盛的少爷模样。 谢云初向来脾气古怪,和别人都处不太来,苏明怀除了有点莫名其妙,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情侣没有了酱酱酿酿的时间,殷恪换衣服换得很快,晚宴被搅和成这样,殷恪也待不下去了,穿了一身便服。 明辉酒店有谢云初固定的房间,里头不少衣服。 殷恪就比谢云初高上两三公分,而且骨架挺薄的,谢云初的衣服他差不多都能穿。 少爷的衣柜都是些白t黑色长裤,殷恪随便找了一套穿上,就出了房间。 苏明怀踩着高跟等着,双臂交叠着抱在一起,上下打量着殷恪:「看起来也不大啊,怪不得一点心机都没有。」 殷恪心里有数,知道女人是指他直接把话说出来的事。 他正要开口,谢云初就忍不住呛了回去。 第83页 谢云初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一直都是一副乖戾少爷的模样,苏明怀这种假模假样的人,也跟他当不了朋友。 「心机深老得快。」他嗤了一声,「苏姐姐,你们苏家做错了事,怎么好像都是别人的错呢?」 「别把人当傻子,我们家混娱乐圈也有二十年了,我怎么没听过粉丝胆子这么大呢?」 这些事都是潜规则,架不住少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把苏明怀的话都堵了干净。 苏明怀脸上的笑绷不住了,语气冷了下来,也不再和他们委婉:「这事从来没发生过,懂了吗?」 她的眼神从殷恪身上滚到谢云初身上,柔柔道:「云初啊,你不要管这么多,不好。」 滚。 「这些人手机都拍烂了。」谢云初嘴角的笑意嘲讽,「你告诉我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云初替殷恪把他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完了,殷恪实在没话说,默默站在谢云初身后,当一个漂亮高挑的背景板。 「到时候保安会一个一个查他们的手机。」苏明怀脸上的笑就像假的一样,除了刚刚的剎那,就没怎么变过,「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唉不是,我拿浓硫酸往你脸上泼一下。」谢云初挑眉看着苏明怀,他已经很久没在殷恪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差脾气了,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实在忍不住,「你躲开了就是没事发生,躲不开就是我有本事,行不行?」 「阿初。」谢平国正好上来,听见了谢云初说的什么,开了口,「你不要管这么多事。」 从谢云初很小的时候,谢平国就是说一不二的,他说了什么,谢云初暂时还不敢还嘴抵抗,只好收敛了眼里的嘲讽,丧气地垂下头。 这事也同样事关晚宴的名声,谢平国不会坐视不理的。 谢云初心里也清楚,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谢平国于是转身看向殷恪,那双肖似谢云初的眼里罕见带了慈祥,语气温和道:「小殷,如果有视频流出来,麻烦你发声明说你听错了。」 谢云初几乎要被自家亲爹的无耻震惊到了,杏眼微微睁大:什么狼狈为奸的资本家! 殷恪的眼睛看向了谢平国的方向,没回应。 第47章 对峙 几双视线都落到了殷恪的身上, 出于礼貌,他笑了笑。 谢云初对他很了解,清楚殷恪会答应下来, 可他不想让殷恪服软。 见殷恪不怎么说话,谢平国微微笑道, 语气中的威胁愈加明显:「阿初啊, 最近和楚家的合作进展还挺顺利的吧?」 为了和苏家的关系,为了利益, 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做筹码,来威胁别人。 殷恪对他仅存的尊重突然一丝不剩了,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 语气礼貌又疏离:「当然。」 一语双关。 谢平国听懂了他的意思, 谢云初的进展当然很顺利,他当然会发布声明。 谢云初咬了咬后槽牙,这么多年来,谢平国对于他的事都是能让步就让步, 把自己儿子宠的没天没地。 他还以为, 谢平国真的爱他呢。不曾想这些狗屁的偏爱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可他却开不了口。谢云初垂下眼睛想,他就是个天然的怂货,自己又没能力,连爱人都保护不了。 见殷恪这么快服软,谢平国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道:「我记得《北央大帝》那个剧要开拍了,那个男三号好像挺适合你的,你想不想去?」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事常有, 殷恪一般都会收下这颗甜枣——可惜今天,他服软不是因为对面是谢平国。 而是因为, 谢平国是谢云初的父亲。 他摇摇头,道:「我最近空不出来档期,谢谢您。」 谢云初三番五次要给殷恪角色对方都不同意,这次殷恪又拒绝了。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青年,不是很理解他的想法。 但殷恪吃了亏,从谢平国这里占不到便宜,总要和苏家讨一讨的:「苏姐姐。」 谢云初依旧是那副不讲理的模样,少爷做派,天真任性:「我们小殷吃了亏,总要赔点精神损失费吧。」 苏明怀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看了一眼谢平国,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当然,改天我亲自上门道歉。」 殷恪正和谢云初住在一起呢,她怎么上门道歉。 谢云初行事全凭心意,除了听父兄和殷恪的话之外,并不给其他人面子,想什么自然就说什么:「倒也不必,你们家今晚不是拍了一对瓷杯,还挺好看的。」 「还真是少爷,一出口就是三百万。」苏明怀凉凉地阴阳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差点又崩了,「阿初,」 她要说什么,谢云初自然不会让她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苏梨白重要还是那对瓷杯重要?也不用你现在就给,改天寄给我就行。」 苏明怀咽下了骂人的冲动,求救一般看向谢平国。 中年人不怒自威,此时脸上没有表情,无疑是默认了:「小殷这次确实受了委屈,阿初啊,手里有权有势,才能保护得了自己人。」 谢云初心说这不是废话,神情冷漠地看向苏明怀:「就要个杯子而已,你也是真抠。」 苏明怀:「……」她没法,只好勉强地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盘算着回去狠狠骂苏梨白一顿。 平时任性就算了,哪怕私下里把殷恪绑了教训他一顿,也比闹成这样强吧。 第84页 怎么进娱乐圈时间也不长,人都变傻了? 她正想着,苏梨白姗姗来迟。 这次晚宴苏梨白也来了,他是来找谢行之的。可惜谢行之像是故意躲着他一样,苏梨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 闹剧一发生,苏明怀就已经差人通知了自家这个不靠谱的弟弟。 苏梨白平时挤兑殷恪买点热搜就算了,并没有那个胆量真的对殷恪下手,当即就匆匆赶了上来。 可惜少爷情商也不很高,一上来也没看清形势,上下打量了几眼殷恪确定他没受什么伤,就飞快开了口:「和我没关系。」 殷恪看向他的眼睛。 苏梨白的眼睛是黑色的,在灯光下隐约能看到一点浅棕色,里头的情绪有紧张和愤怒,就是没有撒谎的心虚。 殷恪一开始怀疑是苏梨白找人动的手,此刻却不太确定了。 他无意再追究,真相也不重要,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苏梨白一眼:「是吗,没事,反正也不会传出来。」 苏梨白脸色微微变了,他干不出这样的事,也就不愿意背锅。 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弄清楚了,明眼人都会觉得是苏梨白搞得鬼,而放在网上,网友们定会说他管不好自己的粉丝。 他相信自己的粉丝不会干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殷恪,」苏梨白沉下声,压不住脾气,「不是我干的。」 殷恪:「不是说了,我不会外传,就算是有人爆出来,我也会发布声明。」 「他妈的就不是我干的。」苏梨白快要跳起来,表情愤怒,面相都变了,「你什么意思啊。」 「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呢?」谢云初不让殷恪说话,拉住了他的手。 殷恪不能与别人结怨,又是个三线小明星,待会说错了什么,又该被苏家抓到把柄了。 谢小少爷就不用在意这些,他在外人面前向来不是好惹的主:「你们苏家在这高高在上欺负人,欺负完了又开始说不是你干的。」 他跟苏梨白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清楚苏梨白的德行,这人坏得不彻底,不至于撒谎。 苏梨白争不过他,但最烦别人污衊自己,咬了咬后槽牙:「我至于干这种事吗?」 「那破热搜你买了几遍了,你就这么想看殷恪死?」谢云初抱着胳膊,浑身的少爷气被匪气取代,「不就是谢行之喜欢殷恪不喜欢你吗,你就破防成这样?」 破防是少爷学的新词,谢平国没听懂。 但他也不需要听懂,小辈的口角纷争,伤不了两家的和气。 他和和气气地朝苏明怀点了点头,伸出了手,示意她离开别掺和。 苏明怀被迫跟上谢平国的脚步,一起下楼了。 他爹走了,谢云初更肆无忌惮。 小青年倚靠在情人身上,黏黏煳煳的像只小章鱼,神色冷淡却嚣张:「谢行之就是不喜欢你,怎么着了? 「殷恪出不了名,混得不好,他也不喜欢你。」 与其总是在意个别人的喜欢,倒不如优化自己,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粉丝看。 况且苏梨白营造的是宠粉人设,女友粉占比极大,要是那些女友粉知道苏梨白就是个雄竞的恋爱脑,不知道得什么反应。 后面的话谢云初没说,他懒得理苏梨白。 这人双标得厉害,自己恋爱脑就可以,看到别人恋爱脑就哀其不幸。 苏梨白被他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声音蓦然哑了:「不是我做的,我喜欢谁,你管我。」 谢云初慢慢察觉到不对劲起来,对方的眼眶微微发了红,似乎是要哭了:「而且那就是黑粉干的,肯定不是我的粉丝干的!」 「……」他犯不着去心疼一个仗势欺人的傢伙,只是觉得苏梨白可悲。 为了谢行之,失去了自我,付出了一切。 谢云初也是发了狠脾气,哪怕这事不是苏梨白做的,也和他有关。 谢云初没法想像,要是殷恪反应不快,要是那个男人重新泼他的时候没被自己踹倒,整杯浓硫酸泼到殷恪身上,他得多么疼。 他不会因为一句「没事」就原谅那些妄图造成伤害的人。 苏梨白的泪差点流下来,或许是觉得自己狼狈,揉了一下眼睛,转身就离开了。 喧嚣终于散尽,所有的利益和人情也都远去,谢云初终于来得及好好检查殷恪的身体。 他的眼眶也红了,语气慢慢地泛上了哽咽:「都怪我……是我保护不好你。」 殷恪无奈地看向他,神情温柔:「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还是谢云初头一次在殷恪面前哭。 他情绪一直都很好,更不会哭。 「刚刚你受委屈了,都怪我没能力。」谢云初撇撇嘴,「我真不想让你这么憋屈。」 他的话完全发自真心,任性又天真,殷恪被他逗得笑了,摸了摸谢云初的眼睛:「我没有受委屈,只要你站在我这边,就够了。」 我只需要你。 谢云初呆呆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和女娲亲手造物一般的脸,有些迟钝和不确定地微微张开嘴。 殷恪这是,在和他表白吗? 殷恪不知道少爷的脑迴路,颳了一下谢云初的鼻子:「况且更受委屈的应该是苏梨白吧。」 「他一哭,你又心疼上了?」谢云初语气里带了酸味,很不理解。 「这事不是他做的,背了这么大一口锅,确实够惨了。」殷恪的视线落在走廊的尽头,「他那么喜欢谢行之,多可怜。人还是不能太在乎别人。」 第85页 谢云初当场就炸了毛,跳起来扑到殷恪的身上,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黑眸对上了殷恪的眼睛,对方的睫毛浓密,褐色的眸清透,像是夏天玩的玻璃弹珠。 「我最在乎你。」 「我知道啊。」殷恪一低头,嘴唇蹭了一下对方的唇,「我一直都知道。」 谢云初耳尖红了,他真是够没出息的主,被人哄一下,都能羞成这样。 气氛逐渐暧昧起来,殷恪的电话却没眼色地响了起来。 谢云初遗憾地松开了殷恪的脖子,让他接电话。 是许百惠的电话。 许百惠最近给他打电话都没什么好消息,殷恪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这姐的语气担忧,停顿了一下,才说出口:「《逢春》本来定档了,谢总那边说有几个片段不好,说先不上。」 殷恪不小心触碰到了免提,谢云初也听到了许百惠的话。 不是,他好歹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爷,怎么谈个恋爱这么难? 第48章 接吻 谢云初正要发作, 许百惠就说出了接下来的话:「谢先生想约您面谈。」 《逢春》无疑是殷恪很重要的一部剧,衔接了《华妆》,如果能直接定档收视率一定不低。 谢行之好久没出现在他和殷恪的生活中, 谢云初还以为对方安分了,没想到居然是攒了一笔大的。 他从来都是这样, 只考虑自己的喜好, 无论做什么都不留余地。 凡是不服从他的,不敬畏他的, 谢行之总有一万种方法来让人屈服。 谢云初夺过手机,语气差得要命, 他平时在人前都是一副冷淡高贵的少爷模样, 此时已经算得上失态:「许小姐, 谢行之还说了什么?」 许百惠听出了谢家二少爷的声音,态度软了下来:「谢总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逐星》《时光旅行》,这次又把算盘打到了《逢春》这里,一直用这一招噁心殷恪, 谢行之还真是不厌其烦。 这些节目或多或少都有谢家的投资, 卡着档不播出对谢家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谢平国不知道是不关心这些还是放纵这个继子,总之谢云初是哑口无言。 他手底下的公司蒸蒸日上,却并不能和谢行之手里的抗衡。 在谢平国眼皮底下,谢行之不会对弟弟做什么, 但周围的商业大亨和富家公子都只认谢行之的人脉,对谢云初友好也是因为他头上有谢行之和谢平国的庇护。 他懊丧地踹了一脚墙角,觉得这少爷生活也真是憋屈得可笑。 「要不你去见一下谢行之?」谢云初不太甘心地抓了一把头髮——他的头髮因为方才踹人的时候动作激烈弄得有些凌乱, 这会抓了一把,显得更凌乱了。 殷恪伸手捉住他的手, 谢云初的手很凉,大概是刚刚吓的,现在都没缓过来。 他一直不说,表情却一点都不正常,殷恪指腹摩挲着他的手心,温和地弯了笑眼:「没事,我到时候和他谈。」 谢行之搞成这样,殷恪不想和他见面也没办法了。 谢云初心知肚明,就算这次殷恪不去见谢行之,谢行之也会无数次用各种各样的方法逼殷恪。 可他一想到殷恪要和体面斯文的哥哥见面,心下就涌起了难以抑制的酸涩。 「酒酒。」他低头看殷恪握着自己手的手指,那双手指漂亮修长,仿佛从来没经歷过蹉跎,合该拥有这世界上最体面的幸福和温柔。 殷恪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缓慢地将谢云初冰凉的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十指相扣。 他的另一只手抚上谢云初的眉心,安抚一样地吻了吻谢云初的眼睛:「不要怕,没事的。」 他不清楚谢云初这么些天总若有若无的不安是源自哪里,至少现在,他只想让谢云初安心。 「我会去见他,解决完所有事。」他近乎坚定地说完了这两句话,又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他,这么久都不喜欢,以后更不喜欢。」 谢云初不知为什么觉得他这话像是渣男——「我要喜欢他早就喜欢了,还有你什么事?」 但他无疑是心安了不少,闷闷垂下头,倚靠在殷恪的胸口,带着微弱的鼻音道:「我很快就能保护你了,相信我。」 殷恪眉眼柔和的爱意像是泡了酒,浓郁醉人,谢云初却没看见。 「我一直都相信你,你是最棒的金主。」 「哎,」谢云初要服了殷恪的恶趣味,他总喜欢在这种时候提「金主」两个字,就像提醒谢云初他们此时的关系不是恋人一样。 「你又不要我的资源,能不能不要成天把金主两个字挂在嘴边。」他语气有些不乐意,一抬头对上殷恪含着笑意的眼睛,自己也傻傻跟着笑了起来,什么不乐意又都抛到脑后了。 「不是跟你说了吗,档期不合适,你要是送我什么金子银子,我肯定要。」 「你可真俗啊。」谢云初白了他一眼,知道殷恪是在开玩笑,也不落他的话头,「就喜欢金子银子?」 「不啊,我还喜欢今天晚宴上那个蓝宝石戒指,」殷恪摆摆手,「可惜拍了三千万,少爷拍不起。」 长这么大,谢云初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明星嘲讽身价,瞪大了杏眼往他身边凑得更近,谁知一不小心绊了个跟头,一下把殷恪扑在了墙上。 酒店的地毯光滑,这种平地摔的工夫也就用在谈恋爱上了,倒是不必专门练。 第86页 谢云初比殷恪矮一点点,想看到殷恪的眼睛,就必须踮起脚尖。 如果有个服务生此时经过的话,就能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少爷,正勉强壁咚一个长相漂亮,身穿家居服的青年。 「啊哟。」摔的时候大概撞到了什么地方,谢云初惊唿一声,可怜巴巴地红了眼眶。 殷恪并没看到哪个稜角敢碰瓷金贵的小少爷,好整以暇地盯着谢云初的黑眸,就这么任由他抵着。 这样的场景谢云初就没有一次玩得过殷恪,这次像是吃错了药,干脆利落地搂住人的脖子,一垫脚亲了上去。 猝不及防。殷恪「呜」了一声,被他莽撞得往旁边侧了一下。 谢云初柔软的嘴唇紧紧贴着他的,木头一样贴了一小会,依稀记起接吻不是这么接的,犹豫地伸出了木讷的舌头。 说是木讷,完全是殷恪的第一感受,他的手别扭地放在谢云初的腰上,清晰的感觉到谢云初的舌头不安分地伸入了自己的口腔,似乎在想办法撬开他的牙关。 殷恪并没使力气,只是放松,可惜谢云初或许是太稚嫩,只用一腔莽撞实在撬不开心上人的牙关。 他努力试了一会,估摸着也就有个半分钟,嘴唇就酸了。 他能感受到殷恪揶揄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头上,也正是这道目光,让谢小少爷软下来的情绪又硬了起来,非得撬开对方的牙不可。 「不是,」谢云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嘴唇处又麻又羞涩。 由于角度问题,他的长睫毛恰巧微微扫过殷恪的鼻侧,发着痒。 殷恪自己张开了口。 谢云初感觉到那层桎梏消失了,急不可耐地探了进去,和殷恪的唇舌搅在了一起。 周围的房间不知道住没住人,清洁工随时可能从楼梯道走上来打扫卫生。这一对被压迫的,不被认同的情侣就这么大胆地接着吻,像是要把彼此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亲爱的审核同志,他俩在酒店走廊里捏,好像脱不了衣服……只是单纯接吻,求放过) 可惜谢云初的实力还是不行,亲了一会就累了,松开了揽住殷恪的手臂,两人紧贴的嘴唇分开,彼此唇周只留下一点晶莹,还尚有粘连。 「怎么了。」殷恪的声音也略微发哑,方才的亲吻他显然也动了真情。 「我累了。」谢云初虚虚地靠在殷恪的身上,略有疲惫。 殷恪抬起他的下巴,棕眸对上谢云初的,轻笑了一声:「是累了,还是不想亲了。」 怎,怎么可能是累了。谢云初「哼」了一声,「我才不累。」 殷恪自动忽略了他的话:「喝醉的那次,你还想在上面,就你这个体力,怎么在上面?」 「我不累,」谢云初重申了一句,男人的面子大过天,就算以后殷恪真的愿意让他碰了,就算以后他谢云初真的在下面了,他也要守住自己的面子,「我才不累!」 「那就是不想亲了?」殷恪垂下眸子,略有些遗憾。 不愧是演员,眼眶当即就红了。 谢云初明知道他是演出来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满足,撇撇嘴:「更不是了。」 「那你说,喜欢和我接吻。」殷恪盯着他的眼睛,眼眶微露出一点红色,大有谢云初不答应就要哭给他看的架势。 殷恪平日里清冷高傲,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的那副样子去哪了? 谢云初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脸没出息得红了,这话太羞耻了,他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来,殷恪自有办法逼他说,这人就是天生的演员,只是平日里不愿意演。 他的眼眶红得发深,眼里委屈极了:「真的不愿意说吗?」 谢云初哪里见过殷恪这副模样,这个被无数人喜欢的小明星此时眉眼专注,只有他一人,正撒着娇。 他从来拗不过殷恪,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他微微咬着唇,勉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喜欢和你接吻。」 说之前觉得羞耻,说出口之后,反倒没那么别扭了。 殷恪追问:「和谁?」 「和……」谢云初脸涨得通红,闭上了眼睛,说不下去了。 殷恪终于没有逼他,左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右手稍稍一用力,两人的身位就翻转了。 他向来是学习的天才,也就接过两次吻,就能游刃有余地侵占谢云初所有的领土和理智。 谢云初只能感受到眼睛上温热的手,和嘴里交缠的舌头。 他喜欢和殷恪接吻。 舒服,放纵,爱意潺潺。 殷恪的吻并不粗暴,像他这个人一样清淡温柔,谢云初能尝到他嘴里的芒果味道,大概是偷吃了一整块芒果味的蛋糕。 清甜极了。 可是他的手却那么温暖,和他这个人表露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都说人的四肢通向心脏,殷恪的心脏,是否也因为接吻而紧张蓬勃地跳动着呢? 这里小情侣正在接吻,楼梯道却出现了一个隐约的身影,像是清洁工。臃肿肥胖。 一道苍老却尖锐的女声直直传过来,影子倒映出拖把的形状:「谁在那里。」 他们终于想起来这是在酒店走廊,迅速地分开唇舌,快速对了个眼色,双双拔腿往另一边跑去! 第49章 纠结 他们跑得踉跄, 堪堪跑到拐角,拿着拖把的中年女人左右找了一会,没看到人影, 低低骂了声「见鬼」。 第87页 两人对视了一下,大抵此情此景太过滑稽, 竟然默契地一齐笑了出来。 谢云初扶着墙缝, 手指微微屈起,弯折着贴在墙上, 嘴唇红润润的。 他亲完了,占完了便宜, 又想起了白天受到的憋屈, 贴在墙上的指尖发了力, 泛了一点白:「我一定会查出今天是谁做的。」 「我先去见见谢行之吧。」殷恪用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将他的手从墙壁上拿下来,「其实我能躲过那杯硫酸,未必是反应快。」 一杯液体泼出去, 正常都是躲不开的吧——殷恪当时又在喝酒, 哪有那么快的反应。 「一来他表情怪异动作明显,二来……」殷恪搓了一下谢云初的拇指,「我一开始以为是粉丝不熟练,但……现在看来,他是故意动作停滞了一下。」 「你是说, 」谢云初冰雪聪明,当即瞪大了眼,「是有人在威胁你, 然后嫁祸苏梨白。」 「恐怕是,」殷恪点点头, 猜测差不多准了七八成,「我倾向是谢行之。」 他在圈内虽然比较清高,但挺会来事,遇到前辈老师也都很有礼貌,除了苏梨白没怎么得罪过人——而且圈内人都很爱惜自己的羽毛,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小矛盾是不会做的。 「谢行之!」谢云初惊讶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可回想起这段时间谢行之病态偏执的种种行径,又觉得情理之中了,「他……」 「他知道我能猜出来,」殷恪说,「他就是为了威胁我。」 「为了威胁你,」谢云初隐隐约约有写难受,为了殷恪,又好像为了一直仰望哥哥的自己,他语速放得很慢,杏眼里盛着担忧,「他不怕一不小心泼到你身上?」 如果殷恪没躲开,如果那个人手再快一点……谢云初不敢想。 「毁了我的事,他又何止做了这一次。」殷恪笑道,他已经不太在意了,「雪藏和泼硫酸,有什么区别。」 一个是精神上毁掉他,一个是身体上毁掉他,仔细算算,后者甚至比前者拉胯多了。 而且,他嫁祸给苏梨白……为什么。谢云初突然想。。 从小到大喜欢谢云初的人很多,富家公子,长得又好,很招人喜欢,谢云初一个都不喜欢。 哪怕他平日里年轻气盛,冷漠嚣张。对于喜欢他的人,他总还是感激和礼貌的。 他见证了苏梨白跟在谢行之身后,一连许多年,从刚刚长牙到二十不惑,再到现在在演艺圈遍地开花。 他都是围着谢行之转的。 谢云初一直记得,苏梨白当时去演戏,也是因为谢行之天天往r市跑,那会大概是看上了殷恪。谢云初不去好奇哥哥的私人感情,苏梨白哪能不好奇呢。 苏家的少爷,有钱有闲,大抵是调查了干干净净。然后不知道他脑子里长了个什么,居然以为谢行之喜欢的是明星,要死要活了好几天,终于说服苏家长辈把唯一的儿子送进了娱乐圈。 谢云初以为,对于这样的人,谢行之至少是慈悲包容的。 殷恪对这些不了解,他只知道苏梨白喜欢谢行之,见谢云初发呆,摸了摸他的脑袋:「想那么多也没用,我们回家吧。」 谢云初脑子热热的,在他天真幼稚的少爷心里,爱情,感情都是纯粹而浪漫的。都是希望对方一直好的。 他没法理解谢行之那种扭曲的爱情观。更不理解谢行之栽赃苏梨白的行为。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出口了,反正殷恪无所不知:「那他为什么要嫁祸给苏梨白?」 「《华妆》的男二号没给苏梨白,你以为是因为导演是陈老?他再铁面无私,哪比得上资本手腕。」殷恪垂下眸,握着谢云初手指的手紧了紧,他一直不太想和谢云初聊这些,「我猜,是因为苏梨白当时买了我的黑热搜。」 谢云初虽然少爷脾气,但总给他一种不谙世事的感觉,或许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一丝厌憎。 他用最大的善意拥抱世界,殷恪不想击碎他的幻想,可是他总是问。殷恪也总自私地想把自己的软弱和无能都告诉谢云初。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有人可以依靠。 「所以是说,这次也是因为苏梨白买了……他这是在警告苏梨白,不是你!」 「也是我,」殷恪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想这么偏干什么,是警告我顺便警告一下苏梨白,行了,做好你自己的,别天天想着替我出头,你再差,也是谢董唯一的亲儿子。」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不太确定,谢云初没听出来,只是愤愤:「那老东西一直以谢行之为骄傲,谁还记得我才是谢家大少爷。」而不是所谓的谢二爷。 愤愤归不平,家还是要回的,怕被拍到,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家。 殷恪还在路上,就收到了谢云初的信息。 「等半小时再回来。」 过了一会。 「等一小时再回来。」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殷恪直到下午七点钟才被允许回家。 一回去,就惊喜地收穫了一个和谢云初长得贼像的小男孩。 殷恪对于谢云初的感情史从来没打听过,反正就谢云初这吻技,恐怕也没谈过恋爱,谁知道就这几个小时,他连孩子都有了! 谢平程和殷恪对视了一下,两人大眼瞪小眼,殷恪头一回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云初在厨房,他真的很喜欢做饭给殷恪吃,明明自己才是所谓金主,却整得像个贤夫良父。 第88页 油烟机声音很大,殷恪蹲下身子,捏了捏面前娃娃的脸:「你是谁啊?」 「我是……」小奶娃年纪小,看上去也就三四岁,说话也不周熘,断断续续的打着磕绊,「我是程程。」 「你是谢云初的私生子?」殷恪摸着下巴,「谢云初应该也二十五六了,有个三四岁的私生子也很合理,去问问他什么时候吃饭。」 「我不是……」程程不知道什么是「私生子」,只是觉得这不是好词,撇撇嘴,那双和谢云初如出一辙的杏眼微微瞪大,很不服气的模样:「我是程程!」 「好好好,」殷恪松开了摸程程的手,注意到了墙角萎靡不振的咕叽。 这祖宗向来没天没地,头一次被治得这么服帖,这是怎么了。殷恪顺手捞了一把猫咪,猫顺着他的衣服袖子爬进了他的怀里,终于得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外来物种。 逗了一会猫,谢云初端着盘子出来了,他们的晚饭很简单,炒个菜,煮点粥——大部分时候殷恪都不让他炒菜,嫌麻烦。 「程程你又欺负咕叽。」谢云初走上前摸了一把程程的头髮,又笑盈盈地看殷恪的眼睛,「你回来了?快来吃饭。」 殷恪没动,指了一下站着的奶娃娃,「这是你私生子?」 「不是私生子,」程程磕磕绊绊地否认道,语气软糯可爱,像小汤圆。 「那是什么,婚生子?」殷恪乐,「你可别吓我,我还盼着和谢少爷去r国扯证呢。」 「云初……应该叫我小叔叔。」程程叉腰,「对,小叔叔,可是他总是不叫。」 谢云初不想叫。 他那个四十多的爹,娶了继室之后一直没再要小孩,反倒是谢老爷子,新娶了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不到两年就生下来一个比谢云初小二十岁的小儿子。 那会谢云初还在上大学,得知了这个噩耗,一个月没敢去看望谢老爷子。然而那些大人的恶趣味实在可恶,在谢平程的满月宴上,谢云初还是被迫叫了小男孩小叔叔。 这是他唯一一次和程程叫小叔叔。 后来程程长得越来越像谢云初,甚至还有一堆狐朋狗友开玩笑说这是谢云初的私生子。 「这么像。」殷恪放下猫抱起程程,逗他玩,「我还以为你把我支走,是偷偷私会谁呢。」 「怎么可能,」谢云初矢口否认,「殷奶奶又要去旅游,这次谁都不愿意帮她带孩子了,让我帮忙带两天。」 「殷奶奶?」殷恪随口问道。 「哦,就是我爷爷新娶的老婆,叫殷红竹。」谢云初道,「殷这个姓确实少见。」 那可是挺少见的。差辈分了这都。殷红竹和殷红叶,一听就是姐妹花的名字。 殷恪天马行空地想,还好自己不需要和这么小的孩子叫小叔叔。 他看着谢云初,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他这个乱糟糟的关系。 第50章 (二合一)我,我吗? 谢云初自己却聊了起来。 「殷奶奶有个姐姐, 是那个特别出名的大明星殷红叶,可惜自从大明星结婚以后,殷奶奶就没怎么见过她了。」 「啊……」殷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殷红叶对于殷恪父亲的爱, 大概是世间难有,真正做到了结婚当天彼此说过的。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 健康还是疾病, 我都要和你相守到老。最热爱舞台的明星离开了荧幕,陪着丈夫负债纍纍, 用光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丈夫还钱。 知情人都说殷红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长相明艷, 心气高傲, 却毁在了一个这样纯粹的人渣身上。 每每听到闲言碎语, 殷红叶总是倔强地不说话,然后慢慢地往窗外看:「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可是那些粉丝,追求者,给你的爱不比他少半分。」年轻的妹妹如是说。」 殷恪早已不记得父亲的姓名, 他死得太早了, 早得殷恪差点觉得,自己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父亲。 美人靠着窗,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里母爱潺潺——「那不一样,红竹, 不一样。」 殷红竹不知道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但那是她唯一见到姐姐,对这个外甥表露出母爱的时候。 后来殷红叶太过特立独行,和所有亲人断交, 只有一个她恨透了的儿子陪着她,点滴药水渗入她的身体里, 曾经高傲的天鹅骨瘦如柴。 她一辈子就在乎过两件事,爱人和美貌,最后不过四十来岁,就全都失去了。 殷恪一度以为,她没有亲人。他也偶尔提过小姨,问女人殷红竹怎么样了。 女人总是冷漠,拿一双棕色的眼睛看他,无喜无悲:「死了,病死了吧。」 原来没有人死,原来死了的只有殷红叶。 见殷恪长久不说话,谢云初敏感地戳了戳他的手背:「怎么了殷恪。」 「没事,就是名字和我的一个故人很像。」 那是故人,不是妈妈。 「这样吗?」谢云初听不出他语气的滞涩,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快吃饭,小程程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个大人身后,像个可爱的小尾巴。 小尾巴开开心心地喝完了粥,抱着谢云初的胳膊要去游乐场。 大晚上去哪里给你找游乐场!谢云初叉着腰,指着小糰子的鼻子,横眉冷对:「老实点,不然把你送给你爹。」 谢老爷子比谢平国还苛刻,程程最怕地就是被送回去,撇撇嘴,眼眶一红,哇一声哭了。 第89页 那张肖似谢云初的脸对着谢云初哭,谢云初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或许是长大了吧,心肠变得很硬,无端觉得这个孩子无理取闹了起来。谢云初皱起了眉头,竟然哄也不哄程程,收拾碗筷把碗扔进了洗碗机。 殷恪无奈,他走上前去拿过谢云初手里的抹布,帮他把灶台擦干净,捏了一下他的后脖颈,才走回去哄娃去了。 程程哭了一会,见没人理他,开始抱着咕叽玩,可怜的猫毛软软地塌在身上,乱七八糟。 殷恪心疼他的猫。 这主子被娇养着长大,就跟殷恪亲儿子一样,方才猫被折腾了一番殷恪已经不太舒服,现在看程程这副模样,烦了。 这都是孩子的天性,顽劣,年纪大一大的人,看孩子开心,自己也就开心。 殷恪从程程怀里抱走猫。小少爷不给他抱,死死箍着猫,拿一双圆熘熘的眼盯着殷恪看:「我想和咪咪……玩一会。」 「你不可以欺负小动物哦,」殷恪嘆了口气,小孩子确实讨厌,性格乖僻又难带,还总是惹是生非,他和谢云初确实都不适合要孩子。 「我没有……欺负它,我在和它玩。」程程说。 他确实是在和咕叽玩,可咕叽不想和他玩,宝石蓝眼睛里是幽幽的抑郁。 「它想休息了,年纪大了,我们让它休息好不好?」殷恪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有耐心过,「听话好不好。」 咕叽:「……」你才年纪大,你全家都年纪大。 程程不为所动,殷恪的血压要上去了,程程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刚见面的可爱被压了下去,这拗性子和谢行之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最近怎么老想起来谢行之。错认为谢云初和谢行之像就算了,怎么又觉得程程和谢行之像呢? 他摇摇头,还是不肯相信这个荒谬的想法,正巧谢云初出来,看见程程又在闹猫猫。 咕叽可是他亲生的儿子,谁来也不能欺负,今天下午一而再再而三说了很多遍,只要谢云初一看不见,谢平程就开始闹猫猫。 咕叽不得安生,偏偏又懒得叫,被几个两脚兽抢来抢去,哄来哄去,摆烂地舔了一下前爪。 「谢平程,你皮痒了?」谢云初忍无可忍,提熘起程程的后颈,黑眸暗沉如水,「说了多少遍不要折腾猫,我抓你头髮你乐不乐意啊。」 提熘着,他的手突然僵住了,停顿了一下,求救一般看像殷恪:「我觉得,他好像发烧了。」 发烧的祖宗还这么能闹腾,殷恪探出手,试了试程程的额头。 滚烫。 「你奶奶,不会是……」殷恪阴谋论,「不想照顾生病的小孩,才送过来了吧。」 「很有可能。」谢云初扶额,「她因为姐姐的事情只看中钱,老头跟她说生个孩子给她一个亿,她麻熘生了。」 「一个多少?」 「一个亿。」 一个亿别说带小孩了,让他生都行。 但这时候一个亿倒也有一秒钟是没有小少爷重要的,两个没带过娃的一个抱孩子,一个开车,大半夜匆匆赶去了医院。 奶娃娃并不像生病的样子,除了脸蛋有些红,有点热乎,还在嘻嘻哈哈地笑。 谢云初没自己来过医院,没头苍蝇一般不知道干什么,殷恪熟练地去儿科排了号,又跑去一楼大厅挂号。熟练得好像,他来过无数次,走过无数次流程。 小傢伙现在已经有点有气无力了,歪在殷恪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偶尔蹭蹭殷恪的胸口,眯着眼睛流眼泪。 医院的走廊安静,只有小孩子偶尔的啼哭声,和慢慢吞吞的咳嗽声。 谢云初把手机拨给殷红竹,跟她说宝贝儿子发烧了。 殷红竹慵懒沙哑的声音没有随着年纪变化,不知道是跳伞还是蹦极,耳边的风嗡嗡响:「什么?」 医院里谢云初不能大喊大叫,咬咬牙,低声:「你儿子高烧不退!」 殷红竹听不清楚,直接给他播了视频过去,谢云初手忙脚乱地接听,对面女人看不清年龄的脸就占据了手机屏幕。 「怎么了?」 谢云初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摄像头对准殷恪怀里的小孩。 「嗳等等,不是你抱的孩子?」殷红竹乐呵呵,一点也不管自己的小孩难不难受,「谁啊。」 「殷奶奶,你又八卦。」谢云初无奈,他似乎和殷红竹关系很好,把手机往上挪了挪,对准了殷恪的脸。 殷恪下意识别开头。 「这殷恪,我对象。」 「酒酒?」 手机两侧的人几乎是一口同声,殷红竹的话顺着大洋飘了过来,女人低沉暗哑的声音更显得粗糙,「是你吗?」 殷恪其实长得和殷红叶很像,顶顶漂亮明媚,桃花眼,棕眼睛,睫毛很长。两个人最像的不是样貌,是周身那股入世却清冷的气质。 圈里认识殷红叶的人很多,和她私交很好的人也不少,比如陈俊坤导演。陈导演第一次遇到殷恪,也只是说了句都姓「殷」。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追捧她,却从来没有人能认出她的孩子。 殷红竹解下了身上的降落伞背包,手指隐约发颤:「是你吗?」 谢云初还没见过殷红竹这样,他愣了一下,视线在手机里的美人和殷恪身上来回切换。 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殷恪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第90页 他的视线落到了殷红竹的脸上,对方看不出年龄,脸上几乎没有皱纹,眼睛是和殷红叶一样的棕色。骨相漂亮得很。 殷红竹的手机掉了,她再也拿不稳手机,屏幕全黑了。 然后她捡起手机,还没激动几分钟,想起了谢云初刚才对殷恪的介绍:「酒酒,你和云初是……」 「算是吧。」殷恪垂下眸,默认了。 「那你们岂不是乱了辈分。」不知道为什么,殷红竹明明和殷红叶长得很像,长睫大眼红嘴唇,身上的气质却一点也不一样。 哪怕已经四十多,殷红竹身上的年轻气还是没有消散半分:「云初得跟你叫什么?舅舅?」 谢云初:「……」我,我吗? 他看着殷恪怀里烧得失去意识的程程,今晚的一切都弄得他很懵,他对于叫程程小叔叔就很排斥了,叫殷恪舅舅? 开什么玩笑,他摇摇头:「您还是先关心关心你儿子吧。」 恰巧护士出来叫号,到了程程的号。谢云初匆匆忙忙挂了电话,不想面对大人间奇奇怪怪的辈分。 而殷恪,他看程程的目光有些变化。 肉眼可见到谢云初都能看出来。 是了,这是殷恪的弟弟——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从天而降的弟弟,让他不知所措,让他茫然。 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繫过哪个亲人,殷红叶死了,他被雪藏,被欺负,没有钱,再难也自己过来了。 他明明都习惯了一个人了,可意外告诉他,你有一个小姨,还有一个弟弟。 她从来没有管过你,却又像是很爱很爱你。为什么呢? 程程的病不严重,医生帮忙开了药,又打了几针吊水,当晚烧就退了——可苦了殷恪和谢云初夫夫俩,程程睡不安稳,隔三差五就要哭,一直到太阳快升起才堪堪睡着。 由于熬了个大夜,两人在家里睡到了日上三竿。 至于为什么没睡到下午,因为第二天殷红竹女士就赶回国内,砰砰敲响了谢云初的门,也敲碎了他们的睡意。 谢云初痛苦地从床上爬下来,安抚性地摸了摸殷恪的头髮。 殷恪无意识地睁开半只眼睛,蹭了蹭他的手掌,不太想起床。谢云初不知道来的人是谁,没让他起来,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卧室门,穿着粉色睡衣打开了门。 「啊……」他揉着眼睛,看向门口的女人碎碎念,「殷奶奶……?」 「就不能叫我姐啊!」殷红竹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也没带别人,谢云初一开门就匆忙放下袋子——夫人累了,接着探头探脑地略过谢云初往房子里看。 「您看什么呢殷姐姐……」谢云初从了,「程程的烧退了,你回来了的话,把程程接回去吧。」 「你就不能带一会你小叔叔啊……」殷红竹白了谢云初一眼,「我要看我外甥。」 外甥正在睡觉呢。 谢云初拦住了殷红竹,垂下眸:「他不住在我这。」 「你俩半夜打完炮发现程程发烧了?」殷红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少爷的呆毛和睡衣,「然后一起给程程送去医院了?」 这女人脑迴路太快了,谢云初一时跟不上,等到他反应过来殷红竹说什么的时候,脸倏然涨红:「不是,我们没有……」 殷红竹跟年轻人都玩的很开,也可能是隔代亲的缘故,谢云初接受不了自己的后妈,却能跟殷红竹打成一片,一点少爷架子都没有。 「行了,我问过苹果了,你俩同居呢,」殷红竹八卦地凑上前去,「你俩打过炮没有?谁在上啊?」 苹果又是谁……谢云初反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叫他爸——整个谢家也就殷红竹敢这么叫 「什么谁在上……」穿灰色睡衣的男人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到了门口,「小姨。」 殷红竹第一次隔着这么近,打量着这个外甥,她的眼睛绕着殷恪转,双手不自主地扶上了殷恪的胳膊:「你,这些年还好吗?」 「我挺好的小姨。」殷恪笑道,「我先来跟您打个招唿,还没洗漱,不太好见客。」 殷红竹却忍不住了,她连夜赶回来,哪里是为了见这个外甥,是为了自己的姐姐,她的眼眶一红,声音急切又哽咽:「你妈妈,你妈妈呢?」 「我妈妈她,」殷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病死了,癌症。没治好。」 「她跟我说过,会好好活着的……」殷红竹的声音一下子哑得听不出原声,眼眶周围的红色深得可怕,颤颤地甚至说不清楚话,「你不要骗我……」 她的手指甲用力,难过又不堪地攥着外甥的胳膊,就像是攥着什么救命稻草,非要让他收回自己刚才的话一样。 「……」殷恪沉默。 谢云初惊呆了,他从来没听过殷恪主动提起自己的家庭,提起进演艺圈之前的日子,提起去年甚至以前,连谢行之雪藏了他两年,谢云初都是连蒙带猜知道的。 原来,殷红叶早就死了。一代天骄,惊才艷艷,就这么病死在了冰冷苍白的医院病房里。 他知道自己不合适留下了,找了个理由打算离开,殷恪拽住了他的手腕,摇摇头,「没事,迟早你会知道的。」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他此时突然觉得殷红竹虚伪,如果真的在意,怎么可能那么多年不曾找寻联繫,不曾管顾过。 甚至她嫁给了谢老爷子,那个年纪都能当她爹的人。 第91页 「我找过她很多次,」或许是看出来殷恪的怀疑和不信任,殷红竹松开了手,碎碎念念道,「她那时候精神有点问题,觉得全世界都要杀她老公,她甚至要掐死你。 「我阻止了她,她不乐意,她骂我婊子,让我滚——她最后倒也没把你杀了。可见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怂货。」 殷红竹道:「我从小跟她相依为命长大,我最爱的人就是她,我受不了她那么骂我,受不了……我太软弱了,我就走了。」 一走就是二十年。 等到她调解好自己,释怀了的时候,已经再也找不到姐姐的踪影了。哪怕她嫁给了谢老爷子,哪怕她手里有很多很多钱,再也不用挨饿,也不用挨骂,却再也找不到姐姐了。 「我偷偷给你塞过钱,可是我也没什么钱。」 殷恪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当年的事情突然一股脑的,完整地从心里蹦了出来。他终于还是不想让谢云初知道,冷声打断了殷红竹的话:「好了小姨,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要向前看。」 殷红竹眼泪啪嗒地掉,看得谢云初心都揪了起来,他见不得女孩子哭,更见不得亲近的朋友哭,着急地从餐桌上拿起抽纸,递给了殷红竹。 殷红竹一边擦,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你最近是不是老是被谢行之欺负,你记不记得陈俊坤陈老,他之前遇到了很困难的事,你妈妈帮过他。」 这种人情关系殷恪暂时不太想用,刚打算拒绝,殷红竹就快人快嘴地说,「我已经告诉他你的身份了,哎呦,可怜见的,这资源真虐——你妈妈当年那么火,是圈里不少男同胞的童年女神,你要是跟别人说你妈是殷红叶,早火一百次了。」 殷恪:「……」就不能留着以后用这个人情吗? 殷恪从来不是一个过分清高的人,他会利用一切去获得资源,他那是不想说吗,也没人问他啊。 难不成他还能遇到一个人就走上去,跟他说,我妈叫殷红叶? 说曹操曹操到,殷红竹话音刚落,陈老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殷恪低头看着来电显示的陈俊坤导演,犹豫了一会,还是按了接听键。 老先生的声音熟悉又忐忑,带着遥遥的关心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没吵到你睡觉吧。」 中午十二点了,除了他和谢云初,以及上午没有课的大学生们,谁还不起床,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当然不会。」在谢云初和殷红竹两个人的注视之下,殷恪礼貌地回復道。 「哎呀,可恨我居然没想到……」陈导开门见山,嘆了口气,「说来也怪我,我该多问几句的。」 这一个两个遇上他,怎么都先自责上了。先不说殷恪此时活得好好的,就算他真的出什么事了,殷红叶都不会自责,这些长辈有什么好自责的。 「哪里的话,陈导。您上次《华妆》赏识我,我感激不尽。」 「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你和你妈妈一样有天分,是天然的演员。」陈导不知是客套还是夸,「当年你妈妈退圈的时候,哎,真可惜啊。」 这聊天怎么聊怎么奇怪,殷恪也不太擅长哄长辈开心,一阵沉默过后,他开口道:「谢谢您。」 陈导连连摇头,说明了自己电话的意图:「红竹跟我说了之后,我真的很意外,有感觉意料之中。对了,当年有个本子,我一直没捨得拍,最近开始筹备了,想问你愿不愿意来。」 能被陈导珍藏的本子,其含金量不必多说,殷恪心念动了——没有一个演员能够拒绝这么大的诱惑。 可他无疑又是清醒理智的,陈导的本子既然封存了那么多年,必然是有原因的,他不想浪费陈导这么重要的一个本子。 「陈导,这样的本,就留给合适的人吧。」言外之意就是拒绝。 从《华妆》的合作,陈导就了解了殷恪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强求,给双方都留有了余地:「那就算了,如果你需要,随时来找我。」 「嗯好。」殷恪应了一声,对面似乎在忙,一会就挂断了电话。 其实这两天最懵的不是殷恪,是谢云初。他对殷恪的身世一点都不知道,乍然了解了一个缺口,就好奇地抓耳挠腮。 殷恪以前从来不提,他也就假装不在意,现在都在他面前说了这么多了,谢云初不好奇才奇怪。 可殷恪和殷红竹对过昨天和今天的暗语之后,两个人如有默契一般,都不再提这事了。 殷红竹接走了还在睡觉的程程,给了小情侣们一点安静独处的空间。 恢復安静以后,谢云初只能看到殷恪沉默而冷淡的眼睛,仿佛失去了活气。 他没打扰他,也没问其他的,只是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留殷恪一个人发呆。 手机「叮」一声响了,接着又是一声,谢云初打开手机,里头跳着两条信息。 一条是殷红竹的:谁要是欺负小殷,来找我,我罩着你们,老头子还没死呢。 一条是朱助理的:二爷,那个很重要的合作策划案写好了,给您约了明天下午的局。 这次的合作是和r市百年世家陈家合作,谢云初废了好大的劲才拿下了资格,如果能好好完成这个合作,他所在的公司市值至少提高50%。 第51章 强迫 殷恪和苏梨白的粉丝一直吵得很厉害, 两人都不算顶流,来来回回居然也能摸好几次热搜的尾巴。 第92页 不过极端粉丝吵不起什么,上次泼硫酸的事让苏梨白老实了一段时间, 竟然不怎么作妖了。 暑假慢腾腾地走过来了,学生们放假了, 各大短视频平台的流量也慢慢起来了, 这是《逢春》最好的播出时间。但谢行之各种阻挡《逢春》的定档,一时间竟然没什么办法。 殷恪思考了很久, 还是决定和谢行之见面。 殷红竹虽嫁进了殷家,但毕竟是年轻, 里里外外一定有很多人看不起她, 等她的笑话, 殷恪以前不需要亲人,以后更不会麻烦她。这种可以自己解决的事情,他自己去解决就好了。 谢行之的态度一直都很高高在上,这次也不例外, 他攥着手机的手指泛白, 语气却还是嘲弄的:「终于愿意见我了?」 「承蒙关照,」或许是仗着谢行之的喜欢,又或许是真的不在意那么多,殷恪冷冷地把笑都收了,连客气都没客气, 「倒还是不愿意的。」 他倒是想和谢行之撇开关系,可日理万机的上位者并不会因为他想撇开关系就放过他。听到他的话,谢行之居然笑了出声, 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谢平国已经被我半架空了,你觉得, 离我完全掌握谢家还能有多久呢。谢云初,还有你,你们真是不自量力。」 谢平国把谢家做大做强扩张成如今这副模样,其城府和实力自是了得,殷恪只见了一面,就已经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不认为那个城府深重的中年男人,会被谢行之这种看似稳重,其实行事浮于表面的人随便压在头上。他等着谢行之作茧自缚的时候。 「你就这么随口说出来,也不怕我录音。」殷恪嗤笑了一声,压下眼里的冷淡和漠然,多了点少有的痞气。 「你不屑做这些。」谢行之一直自负得要命,自诩能掌控别人,殷恪点了一下录音的暂停键,不置可否:「可能吧。什么时候见。」 以前他不会录音,现在的他可不一定。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和当年不一样了。 「后天吧,我明天有个会。」谢行之说。 殷恪自己的时间还不够用,怎么可能匀出来给谢行之,停顿了一下,道:「后天我有局。」 「我这一个月只有后天有时间,你愿意来就来。」谢行之咬着牙,不知道为什么忍耐着没发火。 「巧了,」殷恪嘆了口气,一副不愿意和他多说的模样,眉眼冷了下来,并不受他的威胁,有了这个录音,谢行之想做什么也得考量考量,他并不憷谢行之,「我这个月只有明天没时间。」 他不是随口说,《华妆》火了,他也给自己放了个久违的长假,留了半个月的假期,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投身工作。 他身价随着《华妆》的爆火水涨船高,渐渐已经不需要自己找剧本了,只是最近联繫许百惠的剧本殷恪都不太满意。 「你故意的吗?」谢行之语气沉了下来,终于不开心了,冷冷道,「如果这样能让你高兴,那就后天吧,我把会议推了。」 「……」殷恪现在是有主的人,谢行之这话太暧昧了,他受不住。见状,他抿了抿唇,对谢行之这副自我牺牲的样子没有任何笑脸,「不用,后天中午吧。你要是还没时间,我就也没有办法了。」 「行。」谢行之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抗拒,心口还是抽疼了一下,他很少去用心对待什么人,殷恪是第一个——第一个他从来没想着伤害过的人。 他这个人总擅长给自己贴好名声,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个善良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一样。 饶是殷恪不想去见谢行之,时间却还是过得很快,转眼一天又过去了,他照着谢行之定好的包间找过去,对方早早地等在里面,翘着二郎腿抬眼看他。 说实话,谢行之长得也是不错的,听说多随他那个漂亮的妈妈,殷恪没见过,只觉得这张人皮面下藏着的龌龊和心狠手辣,实在配不上这张好看的脸。 一见到殷恪,谢行之就站了起来,他这次与以往都不一样,脸上直接起了笑容,越看越虚伪。 「你费了这么大劲想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殷恪脸上没有表情,坐也不想坐,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神色极冷淡,睫毛长得勾人。 「坐啊酒酒。」谢行之走上前来,递上一杯酒,是桃子酒——殷恪喝酒喜欢喝甜的,以前他从来不让殷恪喝甜酒,陪酒的时候都是什么烈上什么,那一年可给殷恪锻鍊了好一番酒量。 殷恪不会喝他的任何东西,伸手挡了一下,眼里看不出情绪:「你要见我,我来了,什么事。」 谢行之找他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无非是那两件事,离开谢云初,跟他在一起。 这次态度罕见那么好,殷恪怀疑,或许是谢云初最近的动静让谢行之有了危机感。谢云初这段时间真的很忙,偶尔能在家里,从早到晚都不着家,会议和酒局就像开不完一样,给他打电话也很少接。 发信息倒是会回,但也没有以前回的快了,经常过了一上午才回。不过他倒是从来不加班,每天晚上准时回家做饭,雷打不动。 他这边正在想男朋友,对方的话就打断了他的思考:「我单纯只想见见你,不可以吗?」 「不可以。」殷恪抿唇,心里想什么,也就直接说了,他现在的流量还可以,贸然被雪藏封杀,也是不太现实的——谢家也不会允许他费这么大周章来对付一个小明星,「我不想见你。」 第93页 「我喜欢了你那么久,就得到了你一句不想见?」谢行之的声线沙哑,眉头皱在一起,那张标緻的脸上充满着不悦和压抑,他勐然走上前去,一把拽住殷恪的手腕,「你对得起我吗殷恪?」 「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殷恪轻声笑了,一字一顿地捻磨着这句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他的洁癖很轻,平时很少发作,这次难受地想吐。 他用力挣开谢行之,拿一双棕色无情的眼看对方,一言不发了。 「他们有我喜欢你吗?」谢行之冷笑,「我帮你救你妈妈,给你资源,爱你,塑造你,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了。」 喜欢,在乎?殷恪见过太多和谢行之一样的人了,那些人自私自利,打着喜欢的旗号疯狂伤害别人,夏驰就是一个例子。 他曾经也确实以为这就是喜欢。 直到遇到了谢云初。说实话,谢云初的性格和哥哥是有一点相似的,对陌生人不假辞色,周身一股冷漠而又年轻气盛的少爷气。 他的温和烂漫,天真痴情只对向殷恪,哪怕认识不久,哪怕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谢云初却永远认真热情,专心致志地对待着殷恪。他从来不会高高在上地想塑造殷恪,而是用尽所有努力提升自己,来保护自己的爱人。 这才叫喜欢,这样的喜欢,才配说出口。 见他不说话,谢行之逐渐暴躁了起来,「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看我,我做得还不够吗?」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看苏梨白,他不够爱你吗?」殷恪终于说了话,语气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他想起了什么,眉梢都带了微妙的笑意, 「你仗着他的爱,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你可真是缺德啊。」 「我没有。」谢行之矢口否认,「我只是……」 「你没有?」殷恪突然为苏梨白感觉到不值,语气却依旧没有起伏,温雅得要命,「所以泼硫酸的事,不是你做的了?」 「我那是为了让你来见我。」 殷恪发现了,无论他说什么,谢行之总会有相应的——有利于他自己的说辞,让人不齿之余又觉得好笑:「你这样的爱,还真的让人惶恐。」 他确实没想到一个人能在毫无回应的情况下喜欢他三年,还是这么纯粹变态的喜欢,意外之余,也总觉得奇怪,「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你自己。」 也怪他,自从和谢云初在一起,他总想着和谢行之说清楚,又想着做事留一线省得他气急败坏做出什么不可估量的事来,以至于忘记了,谢行之本来就是一个很疯狂的人。 谢行之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字里行间的情分消失得一干二净,又恢復了那副上位者的模样,变脸之快令人唏嘘:「谢云初的公司现在正在慢慢往上爬,你就不怕。」 他止住了话茬,冷冷地看向殷恪。 殷恪淡定地将他和谢行之的电话录音放了出来:「不知谢总听到这段录音,是否会觉得冒犯呢。」 谢行之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本就是饿急了的虎,早就失去理智了,这回被这么一刺激,想的居然不是放手,而是更疯狂的行为。 包间开着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了。 谢行之那副人模狗样的皮被剥开,露出了里头锋利的留着粘液的牙来,恶臭熏天:「你说,如果我和你做了,谢云初还会要你吗?」 殷恪没想到他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做出这种事,脸色微变,转头快步往外走,一推包间的门,却怎么都推不开。 「外面有两个人,你也可以选择从了他们。」谢行之微微笑了起来,脸色灿烂像初生的太阳,语气里的威胁已经淡得听不出,「以你的脾性,这种录音不会发出去,我删了就好了……对吧。」 殷恪抵着包厢门的手指泛了白。 第52章 分手 殷红叶死的时候殷恪都没有失态过, 此刻身后人的视线如芒在背,他的心口微疼了起来,一种想吐的感觉冲上了他的大脑, 他扶着门干呕了起来。 「你就这么噁心我?」谢行之已经开始解西装外套,语气危险冷漠, 像是含着沙, 又像是没有情绪,「噁心我也没办法了, 我太爱你了。」 殷恪想不出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干呕了两声呕不出东西, 掀起眼皮冷冷地扫向谢行之, 眼眶都生理性地发了一点微红「你真不是东西。」 殷恪是真漂亮啊, 薄眼皮上是细血管,桃花眼不笑也好看,高挺的鼻樑下的唇薄而温柔,像是新桃, 又像是花瓣。 他那滴泪痣生得实在好, 谢行之视线每每落在那里,总是想亲吻。可殷恪总也不让他靠近。 对方靠的越来越近,外套歪歪耷拉在沙发靠背上,殷恪紧张地抓住了手机,他的手机一般都在谢云初的聊天框。 他趁着谢行之不注意飞快地解锁, 给谢云初发了三个字:「来接我」。 这条消息上面是上午给谢云初发的见面的地址. 刚发不到两秒,谢行之就发现了他的动静,快速走上前, 夺走了他的手机。 殷恪没挣扎,手机落在了地上, 屏幕黑着。谢行之反应很快,差一点他就发不出去了。现在只需要等着,等着谢云初来救他。 他知道谢云初今天中午有个局,也知道谢云初会推下一切来救他。 就是不知道谢云初什么时候能看见信息了。 谢行之和殷恪要是动了真格,殷恪也并不怕打不过,主要是门外的两人比较难缠。 第94页 不过谢行之这人脾气古怪,应该不会让门外的两个人来干涉这件事——太掉格了。 殷恪还在想怎么才能周旋一下,门外就传来了骚动,谢云初的声音清亮而急迫,像是匆匆赶来的:「给我滚。」 陌生的男声说道:「不行,二少爷,您不能进来。」 「我如果非得进来呢?」谢云初的声线冷了下来,语气像是带了常年不化的冰,显得薄而疏离,「滚,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二爷您真的不能进去。」保镖压低声音,语气很恭敬,姿态却是一动不动的。 谢家的保镖,听一个继子的话,都不听他谢云初的话。 谢云初彻底生了气,一脚踹开了门,沖了进来。他的眼落在殷恪身上,飞快跑上前,抱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阵 「谢行之,你真是…」谢云初没法用词语形容此时的心情,看着谢行之衣衫不整的样子,摇了摇头,「做的太过了。」 「那录音还不能让你老实一段时间吗。」 听到这句话,谢行之脑海里的弦崩断了,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同样都是谢平国的血脉,凭什么他谢行之就要低人一等。 从小到大,他学习比谢云初强,比谢云初勤奋,比谢云初更加努力,却从来不见谢平国多给他一点眼神。 以前就算了,现在,现在他都知道自己身上留着谢平国的血了,他怎么能服气呢?最近谢平国或许发现了他的动静,更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已经对公司下手了,他举步维艰。 就因为他是私生子吗? 他目眦欲裂,牙龈都咬出血来,再也不復平时的体面,手上崩起了几层青筋:「都是谢平国的种,凭什么你就比我高贵?」 他一气之下,竟不管不顾地把埋藏的秘密说了出来,说得飞快而冲动,等到几个人都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谢云初这么多年的尊重和体面此时都化为了泡影,他慢慢地抬头,不敢置信,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还用再说一遍吗?」谢行之微微笑了,眼里带了嘲讽和愤怒,他像是不再在乎这些,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我恨你,也恨谢平国,你们都不配这样的幸福。」 殷恪安静地退了出去,这些豪门的内戏,和他没有关系。他也无心了解。 半小时后,谢云初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眼尾似有泪痕,他的嗓音沙哑,语速慢吞吞的:「我以为我爹只是短情,没想到他和我妈刚结婚,就出轨了。」 「我……」他求救一般看向殷恪,似乎是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他以前只是觉得一切都很奇怪——谢平国一直对谢行之毫无芥蒂,却没想到原因居然是这个。 殷恪安抚一般摸了摸他的头髮,表情温和,并没多说什么,这些事需要谢云初自己去消化,去承担:「无论怎么样,你都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谢董很爱你。」 「要是不是呢,」谢云初惶恐地攥住了殷恪的衣角,着急忙慌地靠在他身上,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他更优秀,我爸要是觉得我没出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我们就攒一笔钱,我退圈,你退出公司,找个漂亮的国家买个房子,住一辈子。」殷恪道,「别忘了,你还有我。」 「……」谢云初垂下了头,脑子还问嗡嗡的,不知道作何反应,他心底的恨意和难过此时登了顶,此后很多天,他拼命工作,基本不怎么回家了。 当然,这是后话。 谢家二少爷和大少爷为了一个男明星打起来的事发酵得很快,谢平国快速封锁了消息,把两兄弟叫到了面前。 中年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对着谢云初,幽幽嘆了口气,「云初,我对不起你妈妈。」 「是啊。」谢云初冷笑,「您确实对不起她。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您处心积虑瞒了我这么久,真的在乎过我吗?」 「我是最爱你的,云初。」当着谢行之的面,谢平国嘆了口气,脸上威严的表情淡了下来,像是慈父一般,「公司以后一定是你的。」 「那哥哥呢?」谢云初已经很久没叫谢行之哥哥了,此时却觉得有些嘲讽,「他辛辛苦苦这么久,就是为我做嫁衣裳?」 「他永远不会取代你的位置,他自己也清楚。」谢平国道。 谢云初觉得更加嘲讽了,「我一直以为你对我的愧疚是一丁点的爱加上当年发生的事,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他指的当年自己被绑架的事。 髮妻陪伴谢平国度过了所有艰难的日子,陪着他看谢家蒸蒸日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算是可悲可嘆。 谢云初再不能相信他嘴里的话,转过身,再也不看谢平国的嘴脸,夺门而出。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找殷恪,只想找殷恪。他只有殷恪了。 他不由想起很久以前,他回到家,偷听到了殷恪和沈蕴川的通话。 殷恪说:「他和他哥,确实挺像的。」 外人都能猜到他们的相似,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从来不愿意相信,从来都没有发现。 《逢春》终于播出了,踩着《华妆》的热度,《逢春》的公司好好造了一场营销,殷恪的热度水涨船高,热度居高不下。 漂亮,努力,演技好的人谁都喜欢,纵然黑粉很多,但依旧压不过粉丝的大势,殷恪手里的剧本拿到手软,却并没有一个舒心的。 第95页 他想起了陈俊坤导演说的那个本子。 他现在优秀,热度极高,参与那个本子的拍摄,终于不再拖后腿了。 陈导也很快给他发了信息,表示随时可以拍摄,两人一拍即合,当晚就开始了选角。 女主演陈导选的是叶诗语,也许是因为殷红叶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的演技,这些不好说。 殷恪问过陈导,陈导说,这本子,本来就是要找殷红叶演的,可是她早早退圈,陈导三请四请都不愿意来。 「可惜了,红叶多情。」陈导说。 这本子讲述的是一个天赋型女明星成长的故事,殷恪是二番,戏份少。 可陈导这次要求额外高,他足足有一个月没见到谢云初,都泡在剧组。 等他再回家,谢云初把密码锁的密码换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接到了许百惠的电话,对方的语气严肃,克制着没发脾气:「小殷,你的过去被人扒出来了。」 殷恪心下一慌,他的声音发闷,握住门把手的手指泛了白,打开了微博。 过了好几天,热度早就降下来了,殷恪只能点进自己的超话。超话里还有人在提小殷真可怜之类的话,他表面淡定,犹豫着点开全部。 「殷恪当年为了给母亲治病,签约了谢行之的公司,和他有过一段时间的关系,恪行恪之居然是真的!」 这种话,为什么还有人信?谢云初呢,谢云初也信了吗? 他打开对方的聊天框,空落落的,谢云初没给他发任何信息。 殷恪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自己在剧组那么长世界,一直盼着和谢行之见面,他却用实际行动告诉殷恪,他们之间的感情根本不深厚,随便一件事都能让他们分崩离析。 他失落地垂下眸子,心脏处传来闷闷的疼。 他怎么能凭藉子虚乌有的事,就那么轻易地不相信他呢。 与此同时,沈蕴川给他打来了电话,男人的声音罕见地稳重,轻声道:「谢行之母子被抓了。」 「因为什么?」殷恪已经没了兴趣,语气平淡。 「那女人是因为涉嫌绑架和器官买卖,谢行之是涉嫌偷税漏税。」沈蕴川一口气道,「当年谢二被绑架,亲眼看到了一个小孩被活生生扒皮剜骨,被救出来之后,整整一年没说过话。」 第53章 离间 谢云初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件事, 哪怕殷恪对谢云初不告而别的行为有多么不开心,还是揪紧了心脏。 他心里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能从沈蕴川这里知道, 他想听谢云初亲口说。 「 你别说了,我去找谢云初。」殷恪低声道, 「谢云初不一定愿意告诉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原生家庭已经传开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 都知道殷红叶为了一个男人退圈,早死掉了。」沈蕴川语气很急很急, 几乎不友好了起来。 他很少着急, 也很少说话这么快, 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担心殷恪。 这一个月来,殷恪碰不到手机,和外界没法沟通联繫, 根本不知道事情发酵成什么样了。 「我没办法, 」殷恪垂下眸,语气听不出好坏,嘲讽一般地笑了一声,「他们把明星的私事扒得干干净净,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受着。」 他罕见地烦躁了起来,那双常年冷淡的眼里满满浮现了焦躁和不耐烦。 谢云初不接他的电话,他打了两次, 对方还是不接,索性把手机一扔, 又似乎是不甘心地弯腰捡了起来,打开谢云初的对话框:「我们谈谈,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他不明白,不就是在剧组待了一个月,怎么出来以后,一切都变了呢?他藏了很久的身世被翻了出来,他爱了很久的人抛下他离去。 殷恪漂亮的眼睛里填藏了暗淡,几不可查,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沈蕴川说的不错,他是得想想怎么解决了。 一来事情过了太久没有回应,真真假假网友估计也不愿意信,二来殷红叶当年实在太火了,有了母亲的加持,他的微博粉丝多了不少男粉。 扒了原生家庭倒无所谓,但是网友们神通广大,把他爹当年赌博欠债的事也扒了出来——是以殷恪现在有了两重身份,在心疼他的粉丝眼里,他是父母双亡的坚强小可怜,在黑粉眼里,他是赌徒的儿子。 网上的风向势均力敌,有骂他的,也有替他说话的。殷恪火得这么快,黑粉也蹭蹭往上涨,许多和他有竞争关系,同类型的明星粉丝也或多或少对他有些意见。 这样下来,作为男主演,对《长安诺》的宣传与后续的播出都有不小的负面影响。他必须早点解决这些事。 可解决公事之前,他得把私事解决了。 谢云初这个傻子,不知道又从哪里听了谁说两句风凉话,傻乎乎的信了。 另一边,谢宅,谢云初靠坐在墙上,手里捏着一枚漂亮的钻戒,陷入了回忆。 殷恪进组的第一天,谢云初收到了一张照片,是殷恪和谢行之的合照。 谢行之扶着他的肩膀,眉眼温柔地凑上前去。阳光撒在两人的身上,照出了一片片细碎的光影。 照片上的殷恪看起来年纪还小,很稚嫩,穿着一身休闲服,眉眼冷淡,但远比现在温和得多。 拍照的人不知道是从哪个角度偷拍的,技术居然还行,拍出了几分暧昧。 谢云初不信谁都不可能不信殷恪,更何况对方是谢行之,殷恪那么讨厌谢行之,当初这张照片一看就是谢行之用殷阿姨的医药费来威胁殷恪。 第96页 殷恪才会对他态度那么好。 这却是谢行之的底牌,谢行之只有这么一张照片,肯定要趁着殷恪进组利用到最大化。 他知道如果殷恪在,自己这个傻弟弟一定会跑去问殷恪这是怎么回事。谢云初太恋爱脑了,也太在乎殷恪了,他的在乎,有时候真挚到叫他自愧弗如。 就是不知道,这种在乎在极深重的误会面前,究竟还能不能立得住脚跟,一如既往。 谢云初的态度在谢行之意料之内,对方只回了一个字:「哦。」 谢行之却不会因为他的冷淡而气馁,这是他最后的牌了,打出去,他却什么都没剩了。他的眼里酝酿起疯狂,紧接着把电话打了过去。 谢云初很不想接他的电话,可对方不依不饶,一连打了十来个电话,拉黑了就换手机号打,一直半个小时谢云初的手机都没消停。 谢云初忍无可忍地摁了关机,等了两三个小时打算重新开机,谢行之这个大忙人就登门造访了。 要是他去家里还好,谢云初还能拒不开门。可惜谢行之像是算准了谢云初的想法,直接堵到了公司。 谢云初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和哥哥关系不好,能瞒一会是一会,谢行之虽然势力式微,但这么多年打下的关系和人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拔除的,t市很多人还是认这个谢家的大少爷的。 朱秘书恭恭敬敬地把谢行之迎到了会客室,兄弟俩对坐着,谁都没先开口。 谢云初曾以为,他和谢行之单独见面,必然是崩溃而仇恨的。谢云初恨谢行之和他的妈妈,谢行之同样恨谢云初,恨他的存在,导致自己一辈子只能是个见不得台面的继子。 可没想到,谢平国不在,兄弟俩还能这么安静地看向彼此,仿佛这段时间的怨怼都不再存在了一样。 长久的安静中,谢行之悠悠开了口,他心里清楚,先开口的人必定处于下风,可他更了解这个弟弟——这么多年,他已经很了解很了解了。 他或许并不真心爱过谢云初,可这么多年来,作为哥哥,他给谢云初的关照从来没少过一分。 「阿初,我和殷恪之间的事,我不想牵涉到你。」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语气沉重,似乎在说什么令人难过的事。 谢云初只觉得噁心,他抬起眸子,隔着桌子盯着谢行之那张假惺惺的脸:「你说反了吧,谢总。」 谢行之嘆了口气,勾起了唇角,又缓缓地落了下来,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他语速放得很慢,缱绻又无奈:「殷恪恨我,我知道。当年他妈妈重病,他没有钱。你知道医药费是谁给的吗?」 谢云初根本不知道殷恪的原生家庭,对此也没有任何兴趣,抿着嘴唇并不接谢行之的话。 他不会相信面前人的任何花言巧语,在殷恪亲口对他说之前。 「我给的,」谢行之笑道,像条尖酸刻薄的老豹,虎视眈眈地盯着不属于他的一切。 谢云初这才勐然发觉,几天不见,谢行之已经憔悴了这么多。 「你对他提出了什么条件?」谢云初心里明白自己不应该接话,不应该落入谢行之的圈套里,可每每遇上殷恪的事,他总也忍不住。 「我没对他提出条件,他太可怜了……」谢行之轻声道,「我心软了,就给他的母亲掏了医药费。 「云初,你发没发现,自从你们在一起之后,殷恪从来不用你的资源,哪怕这些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谢云初没说话,听着他说,表情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心口却闷闷的,难受极了。 他明知道谢行之在激他,可还是耐不住地难过。是啊,这一年来,他经常要给殷恪资源,对方却总是不要,清高冷傲的像一只猫。 他却肯要谢行之给的东西。 「话说,他也一直没跟你说,为什么他会喜欢你吧。」谢行之继续道,他的语速越来越快,问出的问题越来越刁钻,几乎是把谢云初架了起来,底下点燃了一把火,热得他仓惶,不知道往哪跑了。 他说,「我以前还怀疑,后来发现,原来我和你长得还挺像的。」 谢云初只能不说话,高深莫测地看着谢行之,不阻拦,也不认同。他的心下产生了一点荒谬的猜测,看着谢行之与他像极了的下颔,脑子里回想起殷恪那时候说的。 「他和谢行之,确实挺像的。」 他明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这么想是对他自己的不信任,也是对殷恪的不尊重,可他的大脑确实不受控制一般,这么想了。 嘴上却依旧否认着,「不可能。」 他摇了摇头,想把这些虚假的荒谬的信息从脑海里甩出去,谢行之却还不放过他,继续道:「殷恪这个人是不容易喜欢上别人的。他虽然对朋友很在乎,但性格很冷淡。如果我没记错 你俩认识一两个月就在一起了吧,你真的觉得,他这样的人,会那么快动真心吗?」 谢云初不觉得,他也没问过殷恪这个话题,殷恪日常表现出的情绪和偏爱,给足了他安全感。 此时此刻,这安全感却分崩离析了起来,外壳悄悄破了,露出里头羽翼未丰的可怜的一只雏鸟来。 他不能听谢行之的一面之词,既然和殷恪在一起了,他不相信自己男朋友相信谁?谢云初咬了咬牙,偏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朱助理,下了逐客令:「谢总还有公事要忙,送客吧。」 第97页 谢行之最后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懒洋洋道:「谢云初,我们相爱过,只是我做的不对,他离我而去了——可是这并不能证明,他不爱我了。 「不信,你大可以去剧组看看,他是不是还留着我的照片。」 谢云初冷笑,回了一句:「我们之间的事,不劳您费心。」 就兀自闭上了眼睛。 理智上,他不能相信谢行之的话,可情感上,他又不自觉的会被谢行之带偏。 谢行之这个人是个玩弄情感的高手,十个谢云初也玩不过他。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素戒,是某个慈善晚宴拍下来的。 谢云初的眸子温柔地盯着手里的戒指,他本来打算,殷恪拍完这部戏,就和他表白的。 他们的关系不清不楚,早该算个明白了。 第54章 当年 殷恪进组的第十五天, 谢云初实在想他,又实在介意谢行之说的一番话,偷偷跑去了剧组, 打算和殷恪表白,问问他当年的事。他问不出口, 不问又介意, 索性自私这么一回,反倒轻松了。 他不知道, 在他踏出家门的一瞬间,有人在暗处悄悄打通了电话, 把他的行程都报给了谢行之。 谢云初甚至没有叫朱助理, 手伸进口袋, 摸了一下衣服里的素戒,戒指的纹路触碰到了他的手,很凉,谢云初的心方才安了下来。 高铁票临时买不到了, 可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他怕再拖下去,他就没有勇气了。 谢云初开着车,心头的忐忑雀跃交织在一起,觉得此生,大概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腿微微发抖, 发动机轰鸣着,掩盖住了的心脏声。 扑通,又扑通。 所有的怀疑, 纠结,都被汹涌的幸福感淹没了下去, 谢云初的手指微微发了白。 你也会爱我的,对吗? 殷恪的剧组离家太远,在隔壁市,开车足要三个小时。 可谢云初好像感受不到累一般,兴沖沖的,去表白他的爱意去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认识了不到一年时间,他就能,就能这么样喜欢对方。 一直喜欢着。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色暗沉,滴答滴答的雨声入耳,如细巧的银铃晃荡。 正逢暑假,高速上的车来来回回,有些堵车,等到谢云初到了隔壁市的时候,已经是四个小时后了。 市内堵的很厉害,他没问殷恪的地址,又联繫不上他,临时让朱助理查了拍摄地点,红绿灯一个接着一个,堵的人心里发慌发急。 隔壁市的红绿灯一直都是这个德行,很密,最密的时候二三百米就有一个,一个红灯七十多秒,偏生不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个红灯,下一个路口依旧是红灯。 谢云初迫切的心被堵车和下雨弄得心烦意乱,前头的车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喇叭声,依稀还能听到有男人的骂街声,粗俗难听。 他焦躁地握紧了方向盘,视线锁在红绿灯上,眼里没有了笑容。 马上就到了,再过一会。 与此同时,殷恪收到了一张照片。 跑腿小哥送过来的,说是给殷恪。用信封包着,小陈怕有什么要紧事,就给殷恪送了过去——谢云初忙,殷恪不怎么看手机,和外界没什么联繫。 殷恪以为是谢云初给他发了什么小情书,嘴角噙笑拆开信封,就看到了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很新,显然是刚印刷出来的,不知是加了滤镜还是什么别的,显得温暖亮堂,上头是他和谢行之。 那会殷恪他妈还没死,谢行之帮殷红叶交医药费,殷恪不便和他翻脸,有些略显亲昵的动作也就装作感受不到。 他记得那次谢行之碰了他两秒没移开手,自己就藉故起身了,就这么短短两秒,他居然还拍了照。 他神情冷了下来,打开了那封信。 谢行之不会无缘无故给他看这些,信里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果不其然,谢行之没憋什么好话,上头的字是列印出来的,内容却令人噁心透了。 说是信,其实更像是字条,上面只有几行字。 「酒酒,我把这张照片给谢云初看了,还跟他说,我们当年相爱过。」谢行之怕是疯了,规整的字体却掩不住他的疯狂和字里行间透出的恶意。 「我跟他说我们长得很像,说你喜欢我。你觉得谢云初那种重感情的人,会不会信?」 殷恪的手指收紧,復又拿起了照片,死死盯着里头谢行之的脸,脸上的阴郁浓得化不开。 他了解谢云初,谢云初是不会信这些离间的,他只会乖乖地在家等着殷恪给他解释。 可殷恪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愤怒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对谢行之的嫌厌与憎恶此时復涌入脑海,谢行之妄图强迫他的场景仍旧历歷在目。 他拿起了手机,陈导不太允许他们使用手机,说什么要全身心投入剧本,要是闲着就钻研剧本,少为外物役。 谢云初的聊天框安安静静,并没有发什么信息给他,只能看到昨晚他们互道的晚安。 哦,谢云初今早还没给他发早安呢。 他微微弯了唇,谢云初有一点是最好的,有什么事从来不藏着,都一股脑跟殷恪说完,两个人从来吵不起来架,也不怎么闹矛盾。 谢云初既然没说,就代表他没被谢行之忽悠,也就没什么大事。 第98页 他不知道,在他死盯着照片的时候,有一个兴致勃勃的青年,站在门口,捏着手里的素戒,脸色苍白到看不清血色。 谢云初的大脑一片空白,肢体僵硬了一下,踉跄着一不小心碰到了墙角,发出吱呀一声。 他近乎仓惶地落荒而逃,殷恪听到了动静,视线扫过门口,眼里的阴郁还没化开,却没看到有人。 他不怎么在意地收回了视线,淡定地将照片和信都撕了干净,扔进了垃圾桶,又想起什么一般,给垃圾桶拍了个照。 谢行之这行为太蠢笨了些,他得跟谢云初好好讲一讲。 谢云初赶到剧组的时候有多兴奋,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就有多难过。 要是半个月前他看到这一幕,心里头的第一想法一定是这是误会,可是他已经骗了自己很久了。 谢行之的那番话,给他的心里扎了深深一根刺——甚至谢行之是私生子这件事,让他勐然意识到,连谢平国对他的宽容,都不是由于爱,是由于愧疚。 没有人会爱他。 很多人爱他的地位,爱他的身份,爱他所拥有的一切,爱他这张脸,却从来没有人真正爱过谢云初这个人。 说到底,谢云初不过是谢行之光辉下的一株野草,永远躲在他的身后,不值一提。 他扪心自问,除了和谢平国有法律上的关系,他谢云初,根本没有一个方面比谢行之强,又怎么能要求殷恪毫无保留地喜欢他呢? 他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心痛到几乎无法唿吸。 难以言表的疲惫感席捲了他的周身,他顿时脱了力,捏着戒指的手指松了开来,花了几百万拍的戒指就这么落到了地上。 然后他狼狈地蹲下身,抓着头髮,泪水泅湿了地面。 回到t市以后,谢云初其实没怎么颓废,朱助理问他去隔壁市干了什么,他也只是随心一笑。 他更疯狂地投入工作里,同时找人盯着谢行之的母子,又找人查了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病,他不敢查,也不愿意去查,可最近谢行之的态度告诉他,这么多年表面的温情和兄友弟恭都是假的。 那当年呢,当年他们为什么要救下谢云初——或者说,谢云初这种浑身上下都穿着贵气的小少爷,那些人贩子为什么从来没想过给谢家打电话讹钱。越想越蹊跷,倒不如自己查一下。当年主犯逃逸,从犯才判了几年,谢云初也实在不甘心。 而且已经出狱了。 朱助理恰时给他发了从犯的照片,对方鬍子拉碴眉眼深邃阴郁,很是熟悉。 谢云初移开了视线,却又落了回去,嘴唇崩得很紧很紧。 他想起来了。 是泼殷恪硫酸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好像是谢行之派来的。当年谢云初年纪小,又受了惊吓,早就记不得这个人的样子了,不然对方泼殷恪硫酸的时候,他就能认出来了。 他的心底冰凉一片。 这么说,当年的事,也是谢行之母子害的他。这个论断太武断,也太没有依据,可是他难过又崩溃地发现,这好像是唯一的真相。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谢平国找不到他,谢行之母子却能找到他。 谢行之只比谢云初大三岁,当年的事,他是否参与了呢,如果他知情,他又在想什么呢。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只是个继子,费劲心思地当好一个哥哥,管控着谢云初的一切,仗着他的尊敬和感恩。 他又在想什么呢。 而时隔这么多年,他能够轻而易举查到的当年的事,为什么谢平国一直查不到真相呢?所谓父亲,所谓感情,不过是烟云,在意的总在受伤罢了。 他继续深入地把当年的事调查了清楚,又「不小心」查到了谢家偷税漏税的证据,把谢平国母子送了进去。 毫不手软。 谢行之没看到谢云初和殷恪分手,自己反而迎来了牢狱之灾,偌大的谢家一瞬间分崩离析,只剩下谢云初的小公司蒸蒸日上。 谢平国被谢云初气了个半死,扬言要和他断绝关系。 谢云初微微扯了扯唇,眼里清淡没有感情,「随你。」 至于谢老爷子,他老人家攒了一辈子的钱,又快入土了,对儿孙的事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和新妻逍遥快活。 殷红竹对他也是真爱,谢老爷子许的一个亿被她在t市买了房,谢家的祖宅被抵押,她把谢老爷子接了过去。 老两口花着谢老爷子的存款,小日子也是有滋有味。 殷家的人大抵都有一个共同点,深情。殷红叶是这样,殷红竹也是这样。 短短半个月里,一切都变了。 殷恪结束拍摄那一天,谢云初正好结束了一个合作,得了一天的假期,把密码锁换了,抱着咕叽在家里躺尸。 殷恪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看到了,都没接。 最后,殷恪给他发了一句话「我们谈谈,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谢云初不明白,明明犯错的是他,他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说。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第55章 谈谈 然而谢云初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没用的怂货, 哪怕对方说的那么过分,哪怕自己已经先入为主地不相信殷恪了,他居然还想见殷恪一面。 他摇了摇头, 抛开心里头的绮思和念想,摁灭了手机。他得给自己一点时间, 自己想一想。谢行之说的没错, 殷恪从来不要他的资源,自己一个人在娱乐圈也能潇洒自如。 第99页 而谢云初本还有个谢家少爷的名头, 此次把谢行之送了进去,谢家逐渐分崩离析, 在t市早就没了一席之地。 他这样的人, 既不招人喜欢, 又没法给爱人以帮助,非要赖着人身边,也没什么意思。 谢云初就这么想着,想着想着, 实在忍不住了, 把手机重新摁亮了,死盯着殷恪的聊天框,用力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一个好字已经坐落在聊天框里了。 他认清楚了事实,自己忍不住——再纠结再难过, 他都想见殷恪。 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到殷恪了。 谢云初拍了自己一巴掌:你可真没出息。 殷恪回他信息倒很快:「那开门。」 「我草你怎么知道我在家里?」谢云初脑子嗡嗡的,手比脑子还快,信息就发了出去。 殷恪不为所动:「开门。」 他不会一直等在门口吧。谢云初自己脑补了一下, 不知道从哪寻来的开心,乐呵呵地从床上爬起来, 往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他修饰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掩住脸上盖不住的笑容,装出一副冷心冷情的苦面样,腿上还扒着一只漂亮的布偶猫。 在原地站了将近一分钟,才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他一直犹豫着,又像是傲娇,保持着这个动作快一分钟,才慢腾腾地打开了门。 在谢云初的角度,他隔了好久才开门,冷落了殷恪半天,但在殷恪的角度,不过是刷了两个视频。 他知道谢云初要等一会再开门,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却没想到对方两三分钟就开了门。 一开门,谢云初就看到了殷恪那张漂亮的脸,一如既往。 眉间点缀的疲惫,能看出这段时间他过得也不轻松。谢云初刚想开口让他进来,又想起自己还在赌气,临时剎了车,一言不发地转身,自顾自坐在了沙发上。 殷恪看他这模样,就像看一只独自生闷气的猫。 随时就生气了,却又可爱极了,叫人心软,生不起什么气来。 猫生气或软萌,或高冷,都不怎么理人,谢云初也是这样,低着头,视线四扫着,哪里都看了,就是不看殷恪的脸。 见谢云初不说话,殷恪在他身边坐下,两人中间空了一个身位,咕叽像是看出两人之间相处的尴尬,顺着谢云初的腿爬了上来,舔了舔爪子,好整以暇地坐在了两个人中间。 终于还是谢云初受不住两人之间这诡异的安静,兀自开了口,他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冷:「你想谈什么。」 「谈你不告而别,谈你换密码锁。」殷恪双手交叉着后仰靠在沙发嵴背上,神态放松。 他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严重的事,谢云初的脑迴路一直都很可爱,也就没当回事。 可谢云初不一样,他把这件事看得很重,他足够不开心,这才换了密码锁,不回殷恪的消息。 谢云初怄了一口气,却又看到殷恪这副放松得不得了,一点都不会因为他而生气而情绪变动的样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生气过。 他觉得憋屈。 凭什么殷恪可以毫不在意两人之间的感情,就这么轻飘飘地和他说谈什么。凭什么自己一直以来这么看重的感情,都是源于他和谢行之相似的长相。 他一点都不会难过的吗?或者说,这么长时间,他看着谢云初捧给他的一片真心,从来不会感觉到一愧疚吗? 谢云初自然是想不到,谢行之能把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巧合,巧合到好像真的一样。 他只是傻乎乎地相信了自己的所见,想要一个解释罢了。 可是殷恪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我没有不告而别……」谢云初还是开口,只是嗓音很闷,「我……」 殷恪把手机放在了谢云初眼皮底下,他没给谢云初备註,这人此时又把改成了itial。 他算是发现了,谢云初不开心就喜欢改,就是不知道改这个,对谢云初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直截了当地点开对话框,放在谢云初面前:「你自己看。」 谢云初心虚地移开眼睛。这段时间,他们照常地说早安晚安,几乎看不出一点问题。 「这……我那时候还没生气。」谢云初捂上了眼睛,死活都不看手机屏幕。 他心里头全是介意,又说不出口,被这么堵了一下,气得心脏都闷疼。 「你又不需要我,我们还在一起有什么劲。」 殷恪从来没听说过,谈恋爱是要从对方身上获得什么利益的。他一直以恋爱的态度对待谢云初,是以从来不要他的资源。 这人却这么在意这件事。 他一直以来都顺着谢云初的心情,理解对方想法总很少爷气,也从来不说什么。 可谢云初实在太过内耗了一点,连这种小事都会让他难过。 他不耐烦了起来,抿了抿唇,棕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眼尾的泪痣灼灼:「我不需要你付出什么。」 如果他有什么资源都靠谢云初的话,这就不叫谈恋爱了。 他并不希望谢云初是自己的金主,哪怕他很多次开这样的玩笑,从心底,他还是把谢云初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的。 而不是所谓的金主。 「可是你这么优秀,你什么都不靠我。」谢云初的手指微曲,指甲陷进肉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殷恪越来越远了。 有什么好谈的呢? 第100页 「我不需要靠你,谢云初。」殷恪道,「我所有的资源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我并不需要靠你什么。」 他这话本意是给谢云初解释清楚,可却真正伤了少爷的心。 「你宁愿喝酒喝到胃出血,你也不愿意依靠我,从我这里拿资源,就这么不堪吗?」 他不想和殷恪提谢行之的事,他怕自己一提,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真回不去了。 「不是不堪。」殷恪简直要怕了他,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他才能听懂,「谢云初,你要明白,不掺杂利益的感情,才是最纯粹的。」 「可是你要了谢行之的资源,要了他的钱。」谢云初伸出手,紧紧握住殷恪的手腕,眼睛倔强,「你不要我的。」 殷恪无奈。 谢云初好像是那种和兄弟抢糖吃的幼稚园小孩,少一个糖都不行,跟谁都要比。 「我和他是利益交换,我不喜欢他。」殷恪简明扼要地说完,摸了摸咕叽的头,神色软了下来,他还是捨不得看谢云初纠结。 「你不喜欢他,……」谢云初声线发哑,说不下去了。 他要说什么呢? 说你不喜欢,你为什么还留着他的照片,说你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和他有来往? 说你和他以前没有故事,为什么谢行之这么执拗地爱着你? 他该怎么说呢?怎么说都说不明白,怎么说都不合适。 「殷恪,你喜欢我的吧?」谢云初的眼睛盯着对方的,他不是第一次注视殷恪的眼睛,却是第一次,这么不开心地看着他。 每个人离间他们的感情,谢云初总是骄傲:「殷恪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相信酒酒。」或者说「我会问酒酒的,不关你的事。」 他总是无条件地喜欢殷恪,无条件地爱殷恪,哪怕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为什么会这么相信。 可是此时此刻,他不确定了,他不知道该不该怀疑两人这么长时间的感情,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了。 「我当然喜欢你。」殷恪还是没弄清楚他为什么这样发了脾气,但依旧好脾气的,用心地回答他。 谢云初想啊想。 回忆中殷恪性子冷淡,却从来不曾敷衍过他。 可他就是介意,好介意,介意殷恪越走越远,自己配不上他,介意殷恪以前和谢行之暧昧,介意殷恪是不是因为谢行之,才这么快爱上自己。 这些介意,快要把他逼疯了。 他脆弱的,没有安全感的心脏发烫,眼眶渐渐红了,声音嘶哑得说不出话来。 「要不,我们分手吧。」不知过了多久,谢云初缓缓地开了口,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 他们彼此,也都该冷静一会了。 殷恪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剧组待了一个月,就猝不及防收到了这样的冷落,这样的结果。 他坐直了身体,视线落到谢云初通红的眼眶处,道:「你说什么?」 谢云初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让他自己想一想。他说不明白,自己是因为谢行之才想分手,还是看到这么卓越的,闪光的殷恪才想到了分手。 说到底,他还是自卑。 殷恪现在的事业蒸蒸日上,女友粉越来越多,也确实不适合有一个男朋友了。 他态度这样的坚决,坚决到殷恪连再问一遍的心情都没了。 殷恪的眼角起了笑容,表情从来都没有这么鲜活过:「分手,我们在一起过吗?」 谢云初的大脑空白一片,泪差点飈了出来。 他再也受不住这样的话,握紧了拳头,兀自回了卧室。 连看一下殷恪的勇气都没了。 殷恪遥遥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那扇禁闭的门,低头看了一下毫无所觉的咕叽,把猫留给了谢云初,自己离开了。 第56章 安全感 谢云初的大脑空白一片, 泪差点飈了出来。 他再也受不住这样的话,握紧了拳头,兀自回了卧室。 连看一下殷恪的勇气都没了。 殷恪遥遥地看着他的背影, 看着那扇禁闭的门,低头看了一下毫无所觉的咕叽, 把猫留给了谢云初, 自己离开了。 谢云初太反常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今天的话说的七零八落的, 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遇事不决找沈蕴川,殷恪本着有问题就解决问题的原则, 给沈蕴川打去了电话。 对面估计又在和男朋友腻歪, 隔了好几分钟才接了电话:「怎么了殷恪。」 「谢云初跟我提了分手。」 他和楚言时分手, 谢云初都不可能和殷恪分手,就他这副爱得要死要活的样子,得发生了什么少爷才能说分手。 沈蕴川给吓清醒了,突然想起了什么, 又好像不确定:「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干没干什么, 或者谢云初干没干什么。」 殷恪这段时间都泡在剧组里,哪有时间干什么坏事,至于谢云初,谢云初干没干什么? 谢云初能干什么。殷恪回忆了一下,自己并没有这段记忆。 沈蕴川却道他是个笨蛋:「谢行之为什么突然进了监狱, 一定和谢云初有关啊。没有谢二的主导,谁敢把谢家搞成现在这样?」 或许是和谢云初在一起久了,殷恪的关注点也变清奇了:「谢家现在什么样?」 第101页 沈蕴川只和他说过谢行之母子被抓了, 却没说过谢家的现状。 「谢家早就毁了,负债纍纍, 除了谢云初手底的公司,全都用来还债了,连祖宅都卖了。」 「这是谢云初的手笔?」殷恪意外,那个在他面前软包子一样的少爷,居然有这样的魄力。 谢家和他一荣俱荣,他竟是毫不犹豫地对谢家下了手。 「不是,你关注点怎么和谢云初一样清奇……」沈蕴川真真切切无语了,他翻了个白眼,反正殷恪看不见,索性又翻了一个,「谢行之肯定干了什么啊,不然为什么以前谢二顾及兄弟情义不动手,偏偏现在动手了——这个我建议你去问朱助理。」 朱助理是谢云初的身边人,虽说以前衷心谢行之,但自从意识到谢云初才是给她发工资的人之后,就老老实实效忠谢云初了。 「……」殷恪沉默了一下,想起了那张照片,和那封信。 谢行之说要在谢云初面前混淆视听,造谣生事,他那会认为谢云初不会相信这些,把信纸和照片都撕碎了扔了。 谢云初不是事多的人,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决定了这个。 他这种人,遇到什么事一般都自己藏着,有什么想法也不说,等着外人猜。 外人要是猜到了,他就乖乖巧巧抖一抖毛,外人要是猜不到,他就自个舔尾巴,难受了一阵,就假装忘记了。 除了谢行之又跑到了谢云初眼前编造了什么。可殷恪又不认为谢云初凭此就会贸然提分手。 谢云初是个很知道分寸的人,也了解殷恪。 殷恪这种人,看似性情冷淡,实际上说一不二,很坚持自己的想法,而且很讨厌别人在他面前作。 如果不是让他难受极了的事,谢云初是不会随随便便提分手的。 会不会是,他看到了什么? 谢行之把照片也寄给了谢云初?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殷恪的大脑里打起了架,吵得他不知所措。 朱助理恰时给他打了电话——其实殷恪没存朱助理的电话,接听了之后才能听出来女人的身份。 「您和小谢总分手了?」 朱助理是什么人啊,谢云初怎么什么都跟她说。 殷恪皱了下眉头,对她这副直来直往的样子表示了抗拒:「这好像是我们的私事吧。」 社畜朱助理异常崩溃,闭上了眼睛,痛苦道:「可是谢总已经连续加班了半个月了,我想放假。」 殷恪:「……」 看不出来,谢云初内里还藏着霸总的心。 「谢云初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殷恪停顿了一会,问出声来。 「这倒没有,谢总已经不正常半个月了。」朱助理语气依旧板正,内心却风波迭起,心说还不是你们见完面之后,谢总就抽风一样,带着公司上下加班。 她这么想了,也就这么说了。 「什么?」殷恪敏感地捕捉到了朱助理话里的重要信息,追问道,「我和他见过面?他去过剧组?」 「他跟您见得面,又不带上我们,我哪里知道。」朱助理撇撇嘴,不太开心。 语气都差劲了起来。 「什么时候,」殷恪的心如明镜一般,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就半个月前啊。」朱助理随口道,「大概两周前吧,他自己开车去了一趟隔壁市。」 殷恪勐然想起半个月前,自己看信的时候,门口传来的动静。 那会他以为是风,没追过去,这现在看来,谢云初竟然去了隔壁市。 朱助理想起了什么,又说:「月初他拍了一个几百万的戒指,后来我问他,他还说找不到了。」 殷恪的心底瞭然一片。 谢行之,你可真阴啊。 谢行之再阴,也把自己阴进了监狱里,殷恪和他没什么关系,也探视不了。 他给谢云初发了信息,一个巨大的感嘆号显示在屏幕上,他被拉黑了。 殷恪一边感嘆这少爷动作真是迅速,一边就把这事搁置了。 过了两天,陈俊坤导演在群里发了张照片,是一枚戒指,上头点缀着碎钻,似钻戒,却又素得很。 「谁戒指丢了。」 殷恪随手把图片转给沈蕴川,让他查查这是不是谢云初扔掉的戒指。沈蕴川从善如流地查了,又从善如流地告诉了殷恪。 当晚,殷恪就拿到了戒指。 戒指的做工漂亮,却实在不像几百万的身价——但就算不像,也是扎扎实实花了几百万拍下来的,谢云初说扔就扔,也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这件事以后很多天,殷恪一直很忙,《华妆》的综艺,《逢春》的宣发,一切的事情堆下来,时光已然摸到了夏天的尾巴,遥遥地走向了秋天。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逐星》虽投资不多,但质量远超绝大部分网剧,投资方顺势把《逐星》送上了国内最大的网剧奖项金锋的海选名单。 跑综艺,跑现场,跑商务。 最后《逐星》意料之中夺得了金锋的最佳网络剧奖。反倒是林逐星,只获得了一个最佳男主角的提名,这都是后话了。 一晃又是一个月没和谢云初见面。 《长安诺》是个电影本,背景是在千百年前的长安,以大唐皇帝李治和武则天的感情为锚点,讲述了当时时期大小人物的爱情。 说是电影,但不恢弘,甚至显得有几分平淡。 第102页 叶诗雨和殷恪饰演的分别是的公主,和一个外貌秀美的文臣。两人的身份都是陈导架空乱造的——陈导这人主打的胡编的才能叫爱情,对现实的爱情一点都不相信。 自从殷红叶因为感情退圈了之后,他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殷恪拍戏的时候还问他:「那您和家属呢?」 陈导愣了一下,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我才不爱她,凑伙过罢了。」 众演员笑开,也都心照不宣地不揭他的短。 电影播出的很顺利,由于前期宣传不够,也没什么预热,预约票房并不好看。 但出乎意料的是,从第一天开始口碑就直线上升,到了第二天,票房已经过亿。营销跟上的结果就是,票房每天都在直线上升,殷恪和叶诗雨等主演的咖位也随之直线上升。 叶诗雨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而殷恪,也成功从三线小明星成长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资源拿到手软的一线。 这段时间里,谢云初从来没有找过他,一次都没有。 电影播出以后,除了陈导通知他过段时间电影有个发布会之外,殷恪就闲了下来。他终于有机会去找谢云初。 可是这人不是泡在公司就是窝在家里,殷恪给他打电话只是不接,不接几次就是拉黑。他也实在见不到对方的面。 终于有一天,他堵在谢云初的门口。遇上了对方的人。 谢云初眼底下的黑眼圈很重,像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又像是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 看到他之后,谢云初的眼睛先是微微一亮,紧接着迅速地暗淡下来,掩盖住了眉间欣喜。 「你怎么在这。」他的声音很嘶哑,怀里还抱着几本合同,短短的几天,就已经足够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少爷,变成如今这副精英模样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殷恪身子靠着们,不让他进门,眉眼垂下来,楼梯道的光微弱,打在他脸上,显得美好又温柔。 谢云初从来没见过殷恪这样的表情,可是他没想明白。 说他作也好,说他不讲理也罢,他就是难过。 他可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少爷,要一份干干净净,平平等等的爱情又怎么了呢。 「你走吧,让我自己想想。」谢云初开口就是赶客,绕开殷恪的身子,手指碰上了指纹锁,直接打开了。 「我们谈谈。」殷恪还是一如既往的话,一如既往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上心。 谢云初头疼了起来,抬头看向心上人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樑,语气痛苦又无奈,仿佛是被谁欺负了一样,鼻头都红了:「殷恪,我不想跟你谈,你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又怎么了呢?」 「休息一段时间?」殷恪微微笑了起来,「两个月了,我们两个月没见面,你还没有想清楚吗?《长安诺》都播了快半个月了。」 谢云初当然知道,他当然知道自己和殷恪已经57天没见面了,他当然知道长安诺已经播出了14天。 可是这又如何呢,哪怕他手里有十四张《长安诺》的电影票根,哪怕他无数次坐在台下,或包场,或湮于喧嚣人群。 他依旧只是万千人喜欢殷恪的人里,不出彩的那个。 就像他从小介意谢行之的存在,最后依旧只能妥协。他这辈子活得,一直也就是妥协二字罢了。 别的不说,就他埋藏于心底的自卑,永远说不明白的自苦,都预示着他和殷恪之间,总会有吵不完的架。 更何况,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谢行之,他这个遭瘟的怂货,居然没有勇气去问殷恪谢行之的事。 他没有安全感,却又怂成这副模样。 谢云初以前高高在上当个少爷的时候,享受着众人的追捧,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感情作成这样。 他不说话。 第57章 凌乱 他不说话, 殷恪也不惯着他。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殷恪垂眸敛目,眉眼冷淡着,逼着他说话。 谢云初不想问。他倔强地盯殷恪的眉眼, 像是要把这幅容貌画进心里,他这几天瘦了不少, 细瘦的腕骨蹭上了殷恪的脖颈, 手指搭在了他的脸上:「我不想问。」 他还没想好。 殷恪侧开了身子,避开了他的碰触。谢云初一阵失落, 感觉自己最近变了实在很多,都不太像自己了。 「你连碰, 都不让我碰了吗?」 殷恪几乎要笑出声来, 不明白谢云初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分手了谢云初, 你想什么呢?」 「我跟你谈,你不愿意谈,我问你你怎么想,你也不愿意说。」殷恪的眉蹙了起来, 语气近乎是苛责了, 他好像再也不愿意包容敏感的情人,犀利地点出来谢云初的不堪,「你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说,等着别人猜。 「别人也会累的。」他语气中鲜少有疲惫, 此时此刻,竟真忍不住了,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少爷, 「你把感情看得太重,又把别人的感情看得太轻。你凭什么觉得, 别人都不爱你,你对得起别人的爱吗?」 谢云初被他说得一滞,嗓音哽咽了起来,眼里的倔强加深,眼尾红得像是要滴血:「你就能保证,对我的感情一直都很纯粹吗?」 他自己早有了答案,却仍旧像一只蜗牛,慢腾腾地伸出触角,其他部分仍然窝在壳里,死活说不出人话。 「……」殷恪揉了揉眉心,心气又高又急,被他这副三纸无驴的聊天方式堵的说不出话来,他着实也不知道谢云初怎么才能高兴,只好笑了一声,「你连这种问题都能问出来,我看你脑子真的坏了。」 第103页 但凡情侣,最烦的大抵是对方一直质问自己的真心,这副将真心架在火上烤,三番两次逼问的行为太对不起两人的感情。饶是殷恪对谢云初纠结的事情心知肚明,也恼了。 有什么话不直说,拐弯抹角地绕来绕去,也不知道为的什么。 殷恪深深地看了一眼谢云初,他真的很想,很想让他主动问出口,主动和他谈。如果这样一个简单的误会就能伤害两人的感情,让谢云初没有勇气质问他。 他不敢想像,自己在演艺圈这么多年,以后也会待很多年,两人的感情能走几年。他想逼谢云初一把。 逼他坦坦荡荡地接受他的爱,逼他把所有的拐弯抹角都直白地说出口。 「我脑子就是坏了……」谢云初的嗓音弱了下来,「我不明白自己总是这样想,那样想,钻破牛角也想不明白。」 想什么呢?有什么好想的。 他近乎执拗地盯着殷恪看,怎么也看不够,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的胸口像是堵了几颗碎石子,膈应着,又享受着碎石捻磨的,鲜血淋漓的快意。 殷恪被他这幅样子整得说不出话来,最终只深深看了他一眼:「等你想问我的时候,自己来问吧。」 接着毫不留情地转身,再也没给谢云初留一点余光。他失望透顶,又无奈至极。 一个不被信任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产生。一个充满着缝隙的地基,理应当重新搭建。 谢云初愣愣的,傻傻地盯着殷恪的背影,眼里泪水潺潺,伸手想要叫住他,却怎么都叫不住。 如果是谢行之,这个时候会想什么呢? 没由来的,谢云初想起了那个让他极端厌憎的哥哥。 谢行之骄傲了一辈子,如果是他面对感情,是不是能做到毫不犹豫地拉住对方,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呢。 谢云初默默地想,他做不到。 他的心中仿佛有一桿天平,一端是自卑,一端是信任。 他对殷恪的信任从来都是明目张胆毫无保留的,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受到影响。可在谢行之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下,这种信任早已经不知不觉变了质。 他最怕最怕的事,是自己喜欢的,热爱的,和谢行之扯上了关系。 一方面,他仰慕敬重谢行之,把他当亲哥哥一样尊敬了很多年。另一方面,他自卑,从小到大。 谢云初总是能看见哥哥的满分试卷,并列在自己刚刚及格的试卷旁边。谢平国要不就是夸赞一番聪慧的哥哥,要不就是打压一番不用功的弟弟。 谢云初有时候还会想。他莫不天生就是野草,只是偷生在了谢家的门楣,成了贵气十足的谢家二少爷,成了一朵艷艷的牡丹花。 平日还察觉不到,但凡把他同真正的牡丹种在一起,野草总要显现出几分自惭形秽来。 他这种自卑平日里看不出来,一有什么要事,就能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如当年谢行之丢他的猫,他没有办法反抗,而如今,他有了本事反抗,思想却再也反抗不了了。 他不信任任何人,又十足信任殷恪,这两者纠缠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一个少爷,肯把自己的自卑摊给别人看已经是够努力了。 他偷偷把殷恪拉出了黑名单,整日盯着他的头像看,也不算很忙。 谢云初其实是个物慾不重的人,一切收梢了之后,反倒不那么累了。 期间他去监狱探望了一下谢行之,对方看他只有一个人,一眼就看出来他和殷恪还在冷战,笑得像个贼眉鼠眼的苍蝇,噁心又惹人嫌厌。 「我这样,估计要坐很多年。」谢行之攥着电话柄,精神不太正常了,只是微微笑,「我祝你,孤独终老。」 谢云初不为所动。他的自卑和难过向来只对自己爱的人,他早已对谢行之没有了感情,当然不会因为他而难过:「你活该啊。」 「你自己的感情还一团乱。」谢行之根本不听他说话,只是一股脑把刀子往他身上插,洋洋得意的样子,让谢云初恨不得闯进去揍他一顿。 可他还是冷静着,听谢行之讲话。 「你问殷恪了吗,他到底是更爱你,还是更爱我。」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谢行之满脑子想的居然还是情啊爱啊的,谢云初嘲讽般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你是最理性,最高智商的哥哥,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我才不是你哥。」谢行之的眼里逐渐蓄起了阴郁,「我可不是你哥啊……」 谢云初看着他这副疯癫的模样,心想这人生境遇真是一高一低,眨眼就变了。 离开前他遇上了苏梨白,年轻男人憔悴,眼下乌青,不復往日的色彩。 谢云初瞧着这人像是一夜瘦了十斤,本就瘦的手腕此时显得更加可怜,只有薄薄一层皮贴在骨头上,手里拎着一个盒饭,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蛋糕,正和狱警交涉能不能进去探监。 张牙舞爪的少爷成了落难的小可怜,可苏家并不没落,反而吃了谢家的人血馒头更上一层楼。 谢云初瞭然。 一开始,苏梨白缠着位高权重的谢家掌权人,苏家人乐见其成——反正他们有个继承家业的苏家大小姐。 而现在谢行之没落了,苏梨白要想继续喜欢,帮衬谢行之,恐怕要和家里做很大的斗争。 多讽刺啊。看起来最深厚的感情反而一碰就碎,看起来最虚无缥缈的喜欢,倒能坚持这么多年。 第104页 苏梨白斜眼看了他一下,似乎是没认出来谢云初。等到他后知后觉认出来之后,立马伸出了手,拦下了谢云初。 谢云初看见他细瘦的,惨白的手腕,想起自己和他也是十多年的交情,心念一动,止住了步伐。 「什么事。」 「他偷税漏税的钱谢家卖了家产股份全补上了,罚的款也努力补了。」苏梨白的声音很低,沉沉如六月的霜,敛下一双漂亮的含情眼,只卑微如恳求,「还差两百万,我凑不上了,补了就能缓释,甚至可以争取不判,我求求你,看在这么多年他对你还不错的份上…」 谢云初不为所动,哥哥一词,早就在无声无息中变了意味。 谢行之做的那些,他没有办法原谅。殷恪也不会原谅。 「你看在他这么多年,喜欢殷恪这么多年没强迫过殷恪,唯一一次邪念还没有成功的份上。」苏梨白扔了盒饭,手里还捧着那个蛋糕,单手抓着谢云初的手,眼里带了泪。 他多么痛苦,又多么难过。 说白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少爷,因为爱情,一头栽进了一个名为谢行之的无底洞里。 「而且,」苏梨白想起了什么,小心地放下蛋糕,六神无主地攀着谢云初的小臂,抽泣道,「殷恪根本不喜欢他,他从来没把你当过替身,都是谢行之自导自演。」 他以为说了这些,恢復了两人的感情,谢云初就会帮他。 真相落地。意料之中。 谢云初垂下了眸,嘆了口气:「我和殷恪之间,不单单是这一个问题。」 他见不到殷恪就想,一边希望殷恪好,一边又怕他太好,好到哪一天彻底不需要谢云初了。 谢行之这个麻烦彻底解决了,殷恪再也不用受其困扰,也再也不用对少爷虚与委蛇,对金主总裁们奉承逢迎了。 「而且我和谢行之没什么好说的,你去求殷恪吧,他原谅了,我就给你钱。」 谢行之对他做过什么坏事呢,无非是利用了他的感情,扔了他的猫,总是管教训诫他,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 不面对的时候谢云初没那么纠结,真到苏梨白求到他头上了之后,他反而犹豫了。 那毕竟是他叫了很多年哥哥的人。 谢行之真正对不起的人,从来都是殷恪,只有殷恪才配说原谅。 第58章 公开 苏梨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眉眼里纠结,不情愿和抗拒交融在一起,最后露出了一个妥协般的微笑:「好。」 他于是擦过谢云初的肩膀, 手里拎着那个做工精緻漂亮的蛋糕,长睫敛下来。 苏梨白是很漂亮的, 长相温柔又亲和, 偏生性格偏执乖张,一晃就喜欢了这么些年。为了谢行之, 失去了自我。 这种感情荒谬可怕,可是谁又能说, 自己不希望有这么一个人, 一直坚持不懈的, 努力地爱自己呢? 毕竟,他从来没做出任何伤害谢行之的事情,反而一直是谢行之冷落他,污衊他, 伤害他。 不论贫穷还是富有, 不论健康还是疾病。不论误会亦或是伤害,他总是跟在谢行之的身后,不体面又任性。 谢云初盯着他单薄的背影,手指微微曲起,大抵不会理解, 为什么有人能这么毫无保留地付出爱。 身后的看守所低矮神秘。身前有康庄大道,一望无际。 他的心里一阵空落,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殷恪来。 不知道, 他是否也在为两人的感情难过呢。 难过是不可能难过的,殷恪对两人的感情自信且坚定, 并不会因为谢云初的犹豫而动摇,更何况,他也没时间难过。对付完谢行之,谢云初自己倒是闲了,大明星还在跑各种商务,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间。 殷恪又不是那种积极进取的事业狂,过满则亏,忙得没天没地赶飞机的时候,也无数次回想过当年那段没工作的时间。 他这一忙,就忙到了国庆。《长安诺》的发布会也随着热度的上升应时而开。比起以前在《逐星》发布会坐在角落的悲惨待遇,这次主演总算能坐到了c位。 五彩斑斓的灯光四散着打到殷恪和叶诗雨的脸上,两人升咖之后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记者,这么大的场面,殷恪还算冷静,叶大小姐已经激动到遏制不住表情了。 「你说,」叶诗雨双手搭在下巴上,拿亮晶晶的眼睛朝殷恪的方向看,「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接戏接到手软了。」 殷恪微微开口:「你可别什么戏都接,把自己累着了,还吃力不讨好。」 叶诗雨这人耳根子软,能把殷红叶的一点恩情记这么长时间,自然也能把别人的小恩小惠记很久。以前不算火的时候还好,别人不找她演戏,现在火了,估计要不少阿猫阿狗上赶着讨人嫌。 叶诗雨听出来殷恪的话外音,拍了他一巴掌,单手托着腮,仍旧看他。 「对了,你出道这么多年,也没谈个女朋友?」她总像个姐姐,没话找话一般,要点殷恪的私事。 「……」殷恪弯唇,想到了谢云初那副乖巧的样子,又突然敛下了笑容。 乖不乖巧倒是其次,又笨又迟钝才是谢云初的本色。到现在还没把他拉出黑名单,也能憋住不来找他,可真是太厉害了。 殷恪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高价的戒指,视线温凉沉静,脸上的绒毛都肉眼可见。 「我没有女朋友。」他笑了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记者都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吧。」 第105页 叶诗雨没听出来他在转移话题,「哦」了一声,跟着殷恪一前一后坐到了c位。 场上的气氛热闹非凡,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挤上来,生怕少问了一个问题。 关于《长安诺》的问题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问不出什么新意,终于,记者们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开始过问了两人的私生活。 「听说您的母亲是殷老师,真的吗?」女记者往前递着话筒,几乎要怼到殷恪的脸上。 他默不作声地后仰了一点,棕色的眸里并没有类似于冒犯的情绪:「抱歉,这是《长安诺》的发布会,请不要谈和《长安诺》无关的事。」 媒体和狗仔把他扒了干干净净,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只是他实在不希望,自己的私事被舞到明面上。 记者却不依不饶,女记者被挤下去了,还有更多的记者涌上来。 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人便肆无忌惮了起来,《长安诺》讲的什么,演员有什么话,网上的营销号铺天盖地地讨论了有一个月,网友们早就不感兴趣了。 他们感兴趣的,只会是主演的私生活。 「听闻您之前和谢行之有一段感情,为了他连续两年没演戏,是真的假的?」激动的男记者把话筒递了上去,姿态似是逼迫,有一种殷恪不回答誓不罢休的样子。 把雪藏传成这样,谢行之也真够滑稽的——还有那群嗑cp的网友,居然也傻乎乎地信了这套说辞! 「听闻谢行之因为偷税漏税进去了,面对昔日的恋人,您的心情如何呢?」 场面一度不可控,殷恪一条也不想回答,叶诗雨求救一般看向幕后主持的副导演——陈老今天有个局,没在场。 副导演看向记者们近乎疯狂的模样,摆了摆手,电影最重要的就是热度,如果能用演员的私生活换取电影的热度,他何乐而不为呢。 叶诗雨终于皱了眉,她平日性格就不是好相与的,当即险些要站起身来,指着鼻子骂那些记者——可惜殷恪拉住了他。 这个年轻男人,受了这么多人的咄咄相逼,却依旧冷静的,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说白了,只要殷恪咬死了话头,不松口,这些话题终究也只是谣言,等什么时候自然而然就散了,没人记得了。根本不需要她一个姑娘冒险出头。 发布会的桌子颤颤巍巍地晃起来,看起来质量不太好的样子。殷恪嫌厌一般撤开手,眉眼散了温柔,里头尽是牴触:「我不会回答和《长安诺》无关的任何问题。」 记者们却仍旧不放过他,继续追问道,也不管他回不回答,好像问了,就是把谣言传出去了,只要他不回答,就是默认,就是真的。 「对了,听说谢家小少爷是您的忠实粉丝,您对此怎么看?」 提到别人就算了,那些人都和殷恪没有关系,可提谢云初不行。 叶诗雨能清楚地感受到,身边的青年气场变了。他周身的冷静持重分明还在,整个人却像裹上了一层冰。 很薄,只有靠他很近才能略有察觉。 这个谢家小少爷,果然在他心里很重要啊。当时在综艺的时候,她居然没看出来,也是棋差一招。 她无声地拉了一下殷恪的袖子,有点担心他任性。殷恪却没理会他,微微抬了眼,视线落到了问出这个问题的记者身上。 记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浑身一凉,有些心虚的闭了眼睛,很快又睁开,「当时你们综艺的互动也很甜,不少人都嗑你们呢。」 这场发布会是实时直播,记者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谢云初也在看着这一幕,她手边放着一盘瓜子,正随意地躺着。 听到这个问题,他心下一惊,心里头却产生了一点微妙的阴暗。咕叽在沙发上舔着爪子,谈定地看着谢云初。 殷恪总在逼他,终于有人能逼殷恪一把了。 「嗑cp的自愿,都可以,」殷恪笑了起来,眼底却没多少笑容,「但我早就有了一位,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叶诗雨下巴掉了。 许百惠正盯着手机屏幕看,打算找人解决一下这场闹剧,就听见殷恪说了这句话。经纪人的心勐然提起来,几乎吊着一口气,要被自己家的明星气死。 她飞快地联繫公司的公关,妄图在热搜登顶之前控制住这一切。 谢云初瓜子掉了。 没有一个明星像殷恪这样,还没稳住咖位,死忠粉都没有几个,就自己把自己的感情经歷摊开给众人看的。 「我不想骗大家。」殷恪顿声,眼里的笑意浓郁得仿佛化不开,不知是对着粉丝,还是对着谁。他如释重负地摊了摊手,头一次笑的这么狡黠。 叶诗雨偷偷谈了几段恋爱,也从来没把恋情舞到粉丝面前,至于许百惠,她手底下的明星从来没有一个能像他这样胆子大的。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小青年刚刚签约公司,不怎么说话。却在意识到《逐星》播不了的时候,温和沉静地对她说: 「许姐,我不需要很多钱,我想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爱我的人。」 她又想起在医院的时候,青年遇到粉丝,身上透露出来的藏都藏不住的惊喜。 他不是在给谢云初名分,而是在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粉丝。 叽歪什么呢,许百惠抓了一把自己的头髮,继续抓狂,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公关啊。 第106页 殷恪自己冲动归冲动,给她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她打开手机,打算给殷恪打电话,就发现殷恪的消息被挤到了最低端。 那红点还没人点,孤零零的,点进去只有一条消息。 「我打算在发布会的时候公开谢云初,趁着还没有彻底火。我不需要太大的热度,安安心心演戏就够了。」 感情不是冲动,是早就禀奏过了! 另一边,谢云初默默捡起了自己的瓜子壳,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现在有点后悔,无比后悔没看住殷恪,无比后悔和他叽叽歪歪地吵那么多架。 殷恪这么稳重冷静的人,怎么就想不开公开了自己的恋情呢! 他的胸膛鼓譟激动,说不清心里在想什么,也说不清是开心还是担忧占了上风。 谢云初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和殷恪的聊天框,默默把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几乎不带犹豫的,把电话打给了他。 殷恪的电话已经炸了,根本接不到他的信息响了半天,终于自动挂了。 谢云初起身,摸起沙发上的车钥匙,开车去了现场。 第59章 和好 舆论热搜炸不炸的和殷恪也没有了关系——反正事都做完了, 也找补不了太多。只能祈祷公关多出点力,给这哥立一个过得去的形象。 出乎许百惠意料的是,殷恪长得极好, 这段时间的营销话题基本都是他的脸,这样的营销方式很招女友粉。可他居然有不少事业粉。 在殷恪官宣恋情之后, 他的微博粉丝也只是掉了几万, 甚至没有涨得快。 也是。许百惠嘆了口气,殷恪啊, 比任何人都要用心,而且或许是因为他妈妈的缘故, 他看似冷情冷性, 实际上最是多情, 演技也是圈内少有的好。 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事业粉呢。他的脸掩盖住了他的优秀,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他毕业于r大, 是被陈导肯定过的演技, 凭自己努力拿到了《华妆》的角色。 她于是不再打电话,遥遥看了一眼台下的殷恪,随他去了。 殷恪逃也似的从发布会的现场熘出来,身后还跟着状况之外的叶诗雨。 叶诗雨这人,若说演技三分, 八卦的心足有九分,在台上听殷恪胡扯听不出什么,一到台下, 她的八卦心就扑通扑通地活了。 她蹭一下殷恪的衣服,暧昧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是那个小少爷吗?」 殷恪摆了摆手, 侧身避开姑娘的触碰,笑了起来:「随便了,是谁都随便。」 他余光已经看见少爷的踪影了,声音不轻不重,眉眼敛着,近乎有种私藏的温柔了。 他的头髮依旧过耳,碎发被微风吹得扬起来,眼尾的泪痣漾着光。 这是节目组的场地,空旷无人,谢云初不知从哪个角落飞奔出来,一团看不清形状的人影一头栽进了殷恪怀里。 此时恰时深秋,毛衣领搡得脖子微痒,衬着人的声音闷闷:「不能随便。」 谢云初抬眸,眼里情绪很杂,殷恪却仍能敏锐地捕捉到,里头藏都藏不住的欢喜。 他吸了吸鼻子,又重复了一声:「不能随便。」 叶诗雨嘴巴微微张成了一个o型,眼神飘到了小情侣身上,识时务地熘了——却还是忍不住回头。 殷恪的视线和叶诗雨对上,叶诗雨心虚了一阵,摸了摸鼻子,飞快地逃了。 走之前还不忘帮两人关上大开的后门。 叶诗雨走了,殷恪不用给谢云初面子了,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拥抱。 谢云初愣着,呆在了原地。 「你怎么……」他喃喃,语气很不确定,充满着深深失落。 「我们之间还没谈好呢,」殷恪双手虚搭在他的肩膀上,后背微收,拿一双好看的琥珀般的棕眸盯着谢云初看。 「我想共度一生的人,绝不会是懦弱,自卑,喜欢给自己贴标籤的人。 「而是张扬乐观,积极向上的谢家二少爷。」殷恪垂下眼,不再看他,思绪仿佛还在,又好像飘到了很远很远。 谢云初的心情一颤,殷恪的手腕精瘦有力,语气罕见得铿锵,温柔又有力量。 可惜谢云初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苏梨白就匆匆地赶了过来。 殷恪和苏梨白很久没见面了,他几乎要认不出来对面风尘僕僕的男人。 他瘦多了,周身像是只剩下了骨架,一副苦相,眼底的乌青深郁,就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一样了。 殷恪不知道苏梨白怎么会莫名找上来,松开了搭着谢云初肩膀的手,视线落在了苏梨白身上。 「殷恪……」他似乎是难以启齿,又像是没好好休息,嗓子哑得不成样子,说两个字都要皱一下眉。 天之骄子的少爷此刻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却为了曾经的主人,能放下一切自尊心。 殷恪一下瞭然了,他偏头和谢云初咬耳朵:「他是不是想救谢行之。」 他们在聊什么,苏梨白心知肚明,放在以往,他定然是盛气凌人地翻白眼,毫不收敛,得罪所有人都无所谓。 可这次,苏大少爷罕见得后退了一步,安静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 「他求过你了吧。」殷恪的视线依旧没从苏梨白身上离开,嗓音懒怠,话却是对着谢云初说的。 谢云初坦坦荡荡:「罚金缺两百万,来求我原谅,让我帮忙,我拒绝了。」 第107页 「拒绝,」殷恪了解谢云初的性格,不拖泥带水的,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你确定是拒绝?」 「……」谢云初没办法,默默翻了个弧度很小的白眼,偷摸往殷恪那边靠了两步。 殷恪看在眼里,却没拦他,掩下了眼里的笑意:「说吧,」 他的声音还是很舒朗,像是盛满了少年气,又因为周身的气质,显现出一点冷感来,「他为什么来找我。」 谢云初一阵沉默,足有一分钟没说话。就在殷恪失去耐心,打算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少爷闷闷出了声。 「我说不清我恨不恨谢行之,苏梨白来求我,我心软了。」他的视线也落到了纤瘦的青年身上,嘆了口气,「毕竟这么多年,他确实没苛待我。」 殷恪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谢云初又要重蹈覆辙。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都比较复杂,漠不关心的父亲,没有存在感的继母,和苛刻威严的哥哥。 「他没苛待你?他用命令的语气让你去做什么的时候,扔掉你的猫的时候,甚至,□□你的时候……」殷恪拽着谢云初的衣领,往自己身前一拉,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告诉我,这不叫苛待,什么叫苛待。」 谢云初无忧无虑地长到这么大,谢行之的功劳要占一半——他严苛地要求弟弟,掌管弟弟的生活,冷漠严肃,却从来没有切实地伤害过谢云初。 他那颗优柔寡断的心里,却总隐约地奢求,谢行之有一瞬间是真把自己当过弟弟。 因此他恨不起来。他对谢行之最大的怨恨,是来自于他对殷恪做的种种行径,令人噁心又不齿。 可这些怨憎,也随着谢家的破产,仿佛烟消云散了。 看出他的发呆,殷恪冷冷地扫了一下立于阶下的苏梨白。 「你现在和苏梨白有什么两样。」他的嗓音冷淡,「苏梨白现在,就像是被锁链束缚的傻子,一门心思去爱谢行之。」 「谢行之对他怎么样,你也清楚。」毛衣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殷恪重新扣好,把类比继续了下去。 「谢行之对你怎么样,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或许是旁观者清,殷恪在兄弟俩的相处中,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任何温情,只是训诫,强迫,以及十足恶意的竞争。 到底是哪一点值得谢云初去留恋,去心软的?他心这么软,为什么一遇到两人的感情,就拗得像山间斜立的松,任大风颳过也坚决执拗到底,死都不松口。 他心里头不平衡起来,语气也恶意十足,他攥着谢云初的手腕,冷嗖嗖的目光却落在了苏梨白身上,「如果你求到我这里,我只能说,我不会原谅他。」 谢云初的本意是想让殷恪帮他选择,此时殷恪说出了答案,他感觉周身都松懈了下来。 他意识到了这场闹剧全都是源于自己的懦弱和胆怯——在殷恪说出不原谅的时候,与他想像中不同的是,他凭空生出了浓重的快意来。原来他的的确确,是憎恶谢行之的。 看吧,谢行之,不是我不救你,而是,没人愿意救你。 谢云初倏然有些惆怅,又有些难过,眉眼微垂着,嗓音沙哑像秋天的风。刮过梧桐叶,熘过百花丛,簌簌沙沙。 「你走吧,给自己留一点体面,回苏家吧,谢行之不值得。」他说。 苏梨白大概也累了,并不过多纠缠,脱力般垂下了头,整个人像一具行尸走肉的死尸,他摇了摇头:「行之哥,也没有那么坏啊。」 殷恪面无表情地想:这群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公子哥,一个比一个没救。 解决了苏梨白的事,就该解决两人之间的事了。 可惜殷恪并不如谢云初的愿,并不着急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放才苏梨白的到来在殷恪意料之外,他闭上了眼睛,压下了心底的莫名其妙。 「谢行之对你好,像亲哥哥,你以为是为什么?」殷恪心里堵着一口气,不说开他心情不好,「你是不是傻啊谢云初。 「你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不讨好你讨好谁?」殷恪撇开视线,不去看谢云初的脸,「我真没见过一个人,像你这么会自我打压的。」 整天脑子里想来想去,也就是富家少爷太闲了没事干,不然怎么能把清清楚楚的感情搞得乱七八糟。 谢云初被他说的一懵,忐忑不安地垂下头,像个惊慌失措的兔子,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你骗自己说谢行之爱护你,骗了自己那么多遍,你怎么就不会骗自己我爱你呢?」殷恪看到他这副模样,不耐烦了。 他是情绪异常稳定的人,很少被人惹得这么不开心,谢云初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能耐了。 这话有点绕,谢云初慢腾腾地反应过来,殷恪好像在跟他解释。 他的喉咙压上了哽咽,三两步跨上了台阶,紧紧跟在殷恪身后,嗓音依旧沙哑,却执着的想证明什么:「我相信你的,我相信你殷恪。」 「你算什么,我不缺钱不缺人,」殷恪冷嘲热讽道,「你去心疼你进监狱的哥吧,别来这讨我的嫌。」 谢云初走上前去,试探的,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他的腰间,摇了摇头:「对不起啊,是我自己没想明白。」 第60章 过去 天色一览无云, 柳稍划过鹊声,乌泱泱天上积聚了几簇雨云。 细密的雨点渐渐落下,从稀松渐趋热闹, 角落的小陈撑着伞,跑了出来。 第108页 温情, 忸怩, 喜欢和误会交织在一起,湮于长久凌乱, 密密匝匝的雨里。 谢云初没松手,殷恪的手放在谢云初的手上, 雨滴落了下来, 手指连接处一片潮湿。他的背后也一片潮湿。 谢云初, 是哭了吗……殷恪的手指紧了紧,终究还是捨不得了,他下垂的眸微侧,手指从谢云初的手上移开, 想起了自己这身西服是高定。 许百惠专门给他整来的, 据说要十几万。殷恪倒也不是抠门,但是别说十几万块钱的衣服了,几千块钱的衣服都不多。他低头,看着深蓝色的高定西装,语速很快:「先松手, 下雨了。」 谢云初乖乖松手,小陈识时务地小跑过来,黑色的伞撑在头顶。姑娘把伞柄往谢云初手里一塞, 小跑着冒雨回了房间,不吃他们的狗粮了。 谢云初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能看到殷恪的眼里情绪内敛,涌动着温柔的味道。 殷恪摸了一把他的头髮,嘆了口气:「无论你怎么样,我喜欢的是你,也只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低,却是掷地有声:「你配得上所有人的爱。」 他知道谢云初的自卑,明白他的退缩。他们分明只认识了不到一年,殷恪却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谢云初。 听到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谢云初怔住,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殷恪,明明白白,认认真真地像他表达爱意。 他的眼睛潮湿,心口处热辣辣的,像是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温情和爱意,眼眶红得发深,像是什么时候就要哭出来了。 殷恪见不得他这样子,冷淡地泼他的冷水:「话说你那个二百万的戒指去哪了?」 「什么二百万?」谢云初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才不情不愿地想起了那枚没送出去的戒指。 那天他情绪起伏太大,没想起来找戒指,等到回t市的时候,戒指就已经丢了。 放在以前的谢云初,两百万哄佳人一笑,并不亏本,可惜现在天凉谢破,少爷挥霍的习性败给了现实。 「我没有买戒指。」谢云初嘴硬,把误会人那段记忆抛到了脑后,低「哼」了一声。 「二百万随地乱扔。」殷恪凉凉地阴阳怪气,他拍戏的片酬并不高,《华妆》和《逢春》里都是配角,《长安诺》的剧组更抠门,拍戏的这一年把债务都还了还,自己手头也没剩多少钱。 拿二百万买个戒指,还随手扔了,也就谢云初干得出来。 他把手伸进兜里,戒指的纹理清晰可感,质地温凉如玉。 「我没买戒指。」谢云初脸上的红意从耳根泛到了眼尾,淡淡的像涂了胭脂。他依旧嘴硬,坚决不承认自己丢了戒指。 承认了,就是在承认他因为谢行之的挑拨离间和殷恪怄了两个月的气。这理由太幼稚了,他这辈子都不想旧事重提。 「行啊。」殷恪从口袋里摸出戒指,放在手心,往谢云初眼底放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收回了手。 「怎么会在你那里?」谢云初搡着他往室内走,外面的雨势渐消,他慢腾腾地悟了什么,狐疑地转过头,眼里是收不住的疑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他在纠结什么,知道他因为谢行之产生的内耗和难过,知道他所有的脆弱和不堪。 殷恪坦坦荡荡地收好了戒指:「是啊。」 「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和我解释。」谢云初抿了抿唇,收起了伞,状似不经意,其实一听就很刻意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解释。」殷恪仿佛一直都是这么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可是谢云初能明显察觉到,他这句话下藏着的冷淡。 他一下畏惧了起来,却又勇敢的,近乎刻薄地甩开自己脑中的难过,双手拽着殷恪的衣袖,嗓音沙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越在意越怕,我知道这样不好。」 他顿了顿,脸上肉眼可见地散了笑容,却依旧紧紧盯着殷恪的眼睛,仿佛要把他那双眼睛凿刻在骨髓里一般。 「可是我改不掉。」他断断续续地说,嗓音里的少年气借着风,枝头的鹊鸟张开翅膀随风而起,带起了叶子沙沙响。 「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是不要我了,还是生病死了,我爸从来不告诉我。」风慢慢地颳了起来,挡住了他说话的声音。 可殷恪听的很清楚。 「谢平国很爱我妈,很多年一直没有找新的——豪门里面,这真不算容易了。」谢云初嘆了口气,「我真以为,他是爱我,爱我妈的。」 「结果后来你发现,谢行之是你亲哥哥?」殷恪桃花眼往上挑了一下,轻薄的眼皮微微下垂,掩下一半的眼球,棕眸里看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既定的事实。 「你…你都知道了?」谢云初沉默了一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 他这副样子太可怜,也太不体面,殷恪揽着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地将人揽到了自己怀里,安抚一般亲了亲他的发旋。 「我猜的。」谢云初从某种角度来说,和谢行之有点像。这也是为什么沈蕴川跟他聊起这些的时候,殷恪毫不在乎地说「他和他哥,确实挺像的。」 这个像和替身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像。而且谢行之以前的性情不讨喜,却远没有这么冲动。 这半年来他干了不少坏事,明目张胆又毫不收敛,都像是……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仅凭莫须有的喜欢和占有欲,殷恪不认为谢行之会做的这么绝。 第109页 他应该也是,意外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谢行之比我大一岁,那会我爸妈已经结婚了。」谢云初依偎着他,眼里的情绪翻涌,「我一直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的爱,其实早就是分崩离析的婚姻,他一直所敬重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出轨的浪荡子。 「谢平国再婚的时候,我住宿,我一回家,什么都变了。」谢云初肩膀颤抖,苦笑道,「谢行之本来不叫谢行之,姓什么我忘了。 「我叛逆,我离家出走了。」他的肩膀抖得这么厉害,不知为什么,这些天积聚的情绪一股脑达到了顶峰,他再也藏不住事,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然后……」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说不下去了。 明明一直想让谢云初亲口给自己讲当年的事,看他这副痛苦的模样,殷恪摇了摇头,声线压得很低:「别说了,我知道。」 殷恪什么都知道,可谢云初还是要说出来:「我被人绑架了。」 他闭上眼,缓慢地讲述了他那看似美好的少年时期:「发生了一点很不好的事,最后是谢行之救了我。 「后来的一年,我没怎么说过话。」他鸦羽一般的睫毛泅上了湿意,「谢行之抛下课业,每天都来陪我说话,我不说话,他就一直在旁边给我讲故事,讲学校的事,讲他的朋友们。 「那段时间,他成绩下降的很厉害,他妈妈几乎每次月测考完都要骂他,可是他还是来陪我说话,就像真的哥哥那样。他管我管得很多,却也从来没害过我。 「后来他去了r市,疯狂的追求一个明星——也就是你,那段时间他变了很多,他甚至扔掉了我的猫。 「他说他猫毛过敏,讨厌猫,我拗不过他,冷战了一段时间,居然也忘了。可后来我看他抱咕叽的样子,很熟练,我才知道,他讨厌的不是猫,而是我。」 谢云初说了很多,颠三倒四,没有顺序地说着,「我不知道我恨不恨他,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拿他当哥哥。」 「可他从来没有拿你当过亲弟弟。」殷恪打断了他的话。 「对,」谢云初敛下眸子,嘴唇吃力地弯了起来,语气勉强,好像要哭出来了,「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我哥。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但我慢慢意识到,他恨我。 「其实谢行之真的挺优秀的,成绩总是比我好很多,每次考试都是年段前十,管理公司也管理得那么好,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恨我什么。 「原来是恨,都是谢平国的儿子,我是体面的继承人。 「多可笑,我一直以为谢平国对我愧疚,是因为再娶,是因为我离家出走之后没有找过我,给我带来了一生的伤害。谁知道,居然是愧疚——他出轨了。 「我于是开始反抗谢行之,我找人调查他。居然发现。」谢云初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的手脚冰凉,低着头,眼泪泅湿了殷恪的胸口。 殷恪却读懂了他没说完的话。 居然发现,当年绑架自己的人,就是谢行之母子。他们为了讨少爷的好感,竟然做出了这样荒谬的事情。 尔后一切的温情和兄友弟恭,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谢云初所享受到的偏爱和珍视,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和诈骗。 「所以,」殷恪虚抱着他,兀得出声,「你现在还敢说,你不恨他吗?就算没有我,就算他没对我做任何事,你真的不恨他吗?」 这么多年的有预谋的爱护,真的能弥补你受到的伤害吗? 他捉起谢云初的手指,捏着他的食指,安静地等他回答。 长久的,近乎死一般的安静。 终于,谢云初道,「我挺恨他的。」 他说完这五个字,又仓惶地抽出手,一双杏眼盯着殷恪的脸,指尖冰凉,摸到了殷恪的眼睫毛:「我只有你了。」 「嗯?」殷恪觉得有点痒,却没躲开,轮廓柔和漂亮,眼里像盛着细碎的星星,笑得像餍足的猫,对他这副反应十分满意,「你有我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积聚的情绪被他这句打岔岔得烟消云散。谢云初难受不起来,嘀咕了一声,故意讨殷恪的嫌。 殷恪低头咬了一下他的唇,低嘆了一声,眼里盛着笑:「嗯?」 「就是不够啊,你哪天跑了怎么办?」谢云初笑着躲开他的亲昵,眼角的笑浓极了。 殷恪一下一下啄他的唇,啄得谢云初脸红一片,终于不再躲,杏眼微湿: 「我怎么就运气这么好呢,遇见你了。」 「因为你值得。」殷恪不再开玩笑,注视着谢云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此后岁月悠长,唯有爱意,再不消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