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小乞丐》 第1页 [gl百合] 《公主与小乞丐》作者:捌么【cp完结】 文案: 主线:一无所有的小乞丐遇到权势漩涡中心的大公主 互相的故事 副线:二公主与月娘 一个被宠爱的公主,一个被卖到妓院的可怜人 群戏,人物多得我介绍不明白...... 标籤:甜宠,gl,强强,完结 第1章 小乞丐 「站住,站住,敢偷我阿爹的包子!」一长得敦厚的孩童将一小乞丐拎起,那乞丐的衣服极其破旧,手肘处清晰可见有暗黑的淤青,只是那淤青上像是镀了一层草药,整个人散发出奇异的臭味。 「好臭!」敦厚的孩童将他摔到墙上,那墙原本就破旧不堪,此时因为撞击,墙角的青苔被划出了一道可怖的痕迹,青苔上依稀还有一些红色,此时见他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处,后背破了个大洞,上面看得到有三条很明显的伤痕,孩童又看了一眼那墙,原是那青苔掩盖处有三枚不起眼的木钉,木钉突出部分本不尖锐,但大抵是自己的力气用的大了一些,竟是硬生生的在那小乞丐背上划出了三道血痕。 小乞丐依然没动,孩童有些慌了,「喂!」他远远的叫了一声,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便有些慌乱,忙看了下四周,这是个寂静的街角弄堂,鲜少有人经过,孩童往后退了两步,而后转身,跑出了那弄堂。 小乞丐趴着又等了些时间,大抵又过了一刻钟,她将头微微抬起,一眼望去,这弄堂空无一人,她轻吁一口气,而后慢慢的拱起后背,背部的伤让她的整张脸微微皱起,但其实那伤口不深,她又缓了一会儿,站起身,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依然还放在自己x口,那x口处微微有些鼓起,是刚才,她拼命偷来的两个包子。 小乞丐低头,看了眼那两包子,因为刚才的拼抢,此时已经有些肉漏出,那肉和外皮搅和在一起,若是寻常人看了,定是失了胃口,但对小乞丐不一样,这两个包子,是她近两年看到的唯一的新鲜、贵重的吃食。包子还有些温度,小乞丐往怀里揣了揣,她走出弄堂,顺着街边的墙一路快速奔走,走出城,很快,一座破庙出现在她眼前,她走进破庙。 破庙的一角躺着一个老人,穿得和小乞丐差不多,那老乞丐除了那破旧的衣服,还盖了一件小一些的外套,看那大小,应该是小乞丐的,秋意渐去,初冬的凉意跑进了破庙里,破庙的门不知何时早被人给卸下搬走,只剩下一尊大佛孤单的坐落在正中间,但毕竟是庙,除了一些亡命之人,大抵其余人对于这个地方都是避着些走,这倒是也给这婆孙两,有了一个可以休憩的居所。 小乞丐跑到老人身边,蹲下,「婆婆,我拿吃食给您。」小乞丐将那两包子从怀里掏出,那张布满泥的脸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那睫毛微往上翘,睫毛下的眼睛狭长,眼神很温柔,鼻头有些红,大抵是刚才摔的时候磕到了。 小乞丐叫了很多声,婆婆却一直昏睡,她有些慌乱地将那两包子放到一边,整个人伏在婆婆的x口,轻轻的听,她总会这样,最近的两个月,她每天会做这样的事。 她和婆婆其实相识也就一年,但这一年,是她最开心的一年,她不必一个人龟缩在一个角落,即使老人家老了,但毕竟是个大人,只要婆婆在,边上那些小地痞便不至于每次都拿她找乐,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保护。 婆婆其实年纪并不大,只是常年的风餐露宿在她的脸上打下了比寻常人多许多的皱纹,加上小乞丐很小,两个人站在一起,怎么都不像是母女,更像是婆孙。婆婆说:「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低下头,眼神在那片泥泞的地上找着方向,她没有名字,自她有意识开始,她便是个没名字,没人要的人,她被这个世界丢弃,但她活了下来。 「那,我叫你小苹果,可以吗?」 小乞丐抬起头,眼里闪着光,但又有些疑惑。 婆婆解释:「你每次脸都红红的,像个小苹果。」 小乞丐这时脸又红了,她看看婆婆,轻轻说:「谢谢婆婆。」 她们就这样在破庙门口相识,然后这一年的每个清晨,两个人会在街上找一个比较角落的位置,蹲在那里,她们的面前会有个碗,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会有一个铜板,但没办法,婆婆的脚有隐疾,小乞丐又太小,没人愿意给她们工钱让她们干活,她们只能乞讨。偶尔,还是会有些小地痞,但婆婆会拿起她的拐杖,努力的挥过去,小地痞年纪小,会被吓着,然后狠狠的看小乞丐一眼,离开。 只是现在,婆婆病了,那个隐疾在每一个下雨的日子都会让婆婆站不起来,天气渐冷,两人又没劳什保暖的,婆婆便在一个雨夜,倒下了。这场病持续的太久,将婆婆仅有的生命力慢慢的抽干,人越来越瘦,如今在小乞丐身前的人,已是皮包骨。所以,小乞丐去偷包子,她害怕,若是婆婆再吃那些外头的残渣,这漫长的冬夜,定是渡不过了。 「婆婆……」小乞丐又叫了一声,那起伏的x口唿吸忽然好像顺畅了些,此时,婆婆睁开了眼。 小乞丐很开心,将刚才那两包子拿起,又觉得婆婆这样吃不方便,于是又放下,「我扶您起来,我们吃包子?」 婆婆看着她,眼神中有莫名的精光,她点了点头。 扶婆婆坐起后,小乞丐又将那两包子托起,原本便有些狼狈的包子,此时甚至被蒙上了一层灰濛濛的尘土,小乞丐细心的将外皮剥开,「婆婆,我餵您。」 第2页 「咳咳,」婆婆轻咳几声,「你也吃。」 「我不饿,我先给您吃,您看,我还有这个?」她指了指那破碗里的半碗米糠,这是她今天讨来的铜板换的,她今天也能饱食一顿。 婆婆看看她,眼里含着泪,但终是点头,一口一口的吃着小乞丐递过来的包子。 长时间的饿肚子,半个包子入口,婆婆便摇头拒绝了,小乞丐看着那包子,又看看婆婆。 「你吃吧?你也很久没吃到肉了。」 「我胃口小,我吃这米糠粥就可以了,剩下的包子,婆婆饿了可以吃。」 婆婆嘆了口气,「小苹果,婆婆可能再也不能陪着你了。」 小乞丐听这话,一下就哭了,那脸通红,鼻尖也红,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婆婆,您会好起来的。」 婆婆不舍的在她头上轻轻摸着,而后拿起她随身的一个包裹,那个包裹很烂很烂,但婆婆一直没捨得丢掉,她打开那包裹,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玉佩,虽然那玉佩很小,但看得出,一定是个好东西,这是,小乞丐从来没见过的好东西。 「如果实在过不下去,就把这当了。」 小乞丐拿着那玉佩,有些激动:「婆婆,我去把它当了,给您看病。」 「小苹果,这是婆婆最珍贵的东西,如果没到最后关头,便不要用上它,如果你为了我的病,把它当了,婆婆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可是……」 小乞丐看到婆婆的眼神,那是她从来没瞧过自己的眼神,往常,婆婆看着自己,总是温柔的、和善的,可是现在,她有些严厉,小乞丐没说话了,她点点头,乖乖的将她的小衣服给婆婆盖得很紧实一些。 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是,那一夜,便是小乞丐和婆婆的最后一夜,第二日一早,当小乞丐睁开眼,她触碰到的,便是个冰冷的尸体,婆婆死了。 第2章 相遇 小乞丐又过上了原来的生活,只是她身上会有一个包裹,那个包裹里有个小小的玉佩,身边不友好的眼神又开始多起来,小乞丐在每一夜入睡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回到破庙,她会发现自己稻草做的席垫被拆开了,有时候她起床,会发现身边有两只死老鼠,所有的恶意在婆婆去世后,开始冲击着她。 但小乞丐一直很坚强,她从小便没人要,她依然活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活着,正如此时,她将整个人躬起,那三个比自己年长三四岁的人,正围着她,他们用脚踢自己,用手砸自己,小乞丐努力的保护着重要 部 位,再挨过几下,他们几个就该累了。 「住手!」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所有人转过头看,是个很漂亮的小公子,一身得体的华服,年纪大概和小乞丐差不多,那小嘴巴张开,露出那一口瓷白的牙齿,一双扑闪的眼睛闪着怒气,「光天化日,朗朗干坤……」 话未完,那些人便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小公子刚好不容易壮起的胆被他们那一个个庞大的身躯逼得连连往后退,但他依然站在那里,怒视着他们。 小乞丐稍稍得到了一点休息的时间,再抬起头,那几个人的拳头已经往小公子身上砸去,「敢来帮忙,找死!穿那么好,一定很有钱,给我搜!」甚至还有人往他身上摸,似是要找出些值钱东西出来。小乞丐没想太多,又冲进了人堆里,环住小公子,「你有钱吗?有就拿出来丢给他们,他们都是孩子,拿到一些好处,便会走。」小乞丐将唇压在小公子耳边,轻声说,那喘息声带着痛意,原先已经挨过一顿打的身子,有些经受不住再来一次。 「为什么要屈服?」 小乞丐看着他,那张脸带着不甘和怒火,那是一个没有受过委屈的人该有的情绪,可是,她不一样,在这个世界里,拳头硬才有话语权,她打不过他们,所以,只能挨揍,没有为什么。「因为我快疼死了。」 小公子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银锭子,使出全部劲,扔得很远,几个人眼睁睁的看着那银锭子往远处飞去,纷纷扑过去抢,小公子此时站起身,嗓门洪亮,「若是钱不够,以后我自会给,何须用打人的方式,若是你们今日将我打死,后面也便都会过穷日子,你们应该知道任何处理吧?」 「你?」一个稍年幼的孩童似是要冲过去再打他们。 另一个年长的将他拦住,他走到几个最前面,一看便是这个小团体的老大,那人看了他们两一眼,又盯着小公子,「你能持续给我们钱花?」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就说能不能!不要搞这些文绉绉的,我们听不懂。」 「能。」小公子直起腰,看了几个人一眼,眉头微皱,但尽量没将自己的嫌恶情绪表现出来,他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再出任何么蛾子。 几人见他如此确认的样子,脸色都稍缓,「那我们过几天再来拿钱!」说着,便转身,勾肩搭背,往城里走去,这一个银锭子,够他们几个,花好几日了。 待他们走远,小公子低头,见小乞丐一动不动的窝在那里,他轻咳:「你没事吧?」 小乞丐睁开眼,无力的看他一眼,「让我休息会儿。」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破庙的门口,小公子站在那里,便像是一个误入凡尘的仙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站在那,也不知自己该走不该走,若是走了,这小乞丐往后的日子便会更难过吧?若是不走,他手里的银锭子,也只够他们两再逃两次打了。何况,他自己本就是路过,拔刀相助罢了,但此时他看着躺在那边的小乞丐,竟是生出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这个是她从小的教学中,一直杜绝的情绪,她缓了缓心神,对小乞丐说:「那我便走了,后面,你自己好自为之。」 第3页 「请等一下!」小乞丐趴在那里,看着那个身影在走远,心里忽然有个情绪迸发而出,那人便像是她惨澹人生里的一抹阳光,阳光将她的那片黑暗照亮,她原本还觉得那光线有些刺眼,可是,阳光开始离去,她感觉到自己的周边重新慢慢灰暗起来,她害怕了,也有些激动,「你能带我走吗?」用了仅有的力气喊出,然后,看着那身影,那身影没动,那天,夕阳在那处瞧着,破庙面前的两个人,一个英姿矍铄,一个佝偻褴褛,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是在这破庙前相逢。 「可以带我走吗?」小乞丐又喊。 小公子转过身,他的身后是落日的余晖,照得他如同是下凡的仙子,他的后背闪着光亮,小乞丐就趴在那里,她的眼里有不堪,有奢望,还有,祈求。 小公子终是软了心,他微微嘆气,「我不便将你带在身边,不如这样,这是我的一个物件,」他走到小乞丐身边,蹲下,将那香囊放置在她手中,「你带着这个物件去城中,一个叫徐宅的院落,你便说,你认得徐蔻蔻,将这香囊给予对方,他们自会给你一个落脚之处。」 「谢谢。」小乞丐将那香囊捏得紧紧的。 小公子站起身,往四周又看了一下,依然站在原地。 大抵又过了一刻钟,小乞丐觉得自己缓过来了,她微微的爬起,坐在破庙那柱子旁,看着小公子,「公子,您是?」 「刚走了几步,发现,自己不识路。」 「……」所以刚才他又回来,其实不是为了帮自己,而是,发现走出去,也不知道怎么走…… 「你休息好了吗?」 「嗯?」 「若是好了,将我送至城门口便行。」 「好,我这就起来。」小乞丐试着站起,今日的伤基本都在背部,除了背有些挺不直,腿脚进行休憩后,已经大抵能活动,她艰难的站起身,微弓着腰,「我这就领您进城。」 小公子作辑,「多谢。」 小乞丐轻声的问:「我想问下,你为何不同我一起去那徐宅?」 小公子微皱眉,「你叫何名?」 「我,我叫小苹果」 「小苹果?呵呵,」小公子似是因为对方的名字,开心了一些,「怎会有人有如此奇特的名字?」 小乞丐低下了头,原本的好奇心被这名字一事搞得早便忘了,她原本也觉得这不像个名字,但这是婆婆取的,她便极其喜欢。 「小公子,您随我走,这天快黑了。」小乞丐瞧了瞧远处的落日。 「行吧,走。」小公子站在她身前,笑着看着她,「脸倒真是红得像个苹果。」 第3章 储君吕野 「你好。」小乞丐站在徐宅门口快一个时辰了,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与门外看守的打了招唿。 原本以为可能是谩骂追打,但徐宅似乎跟以往那些商贩有钱人不太一样,那看守的都是温文尔雅的感觉,「请问,小先生有何事?」 小乞丐将那香囊拿出,「我是徐蔻蔻介绍过来的,他说,只要我说了这个名字,您家老爷便会认得。」 「请稍等。」那看守收了那香囊便进了宅子,关门的瞬间还对自己报以微笑,这个笑,让小乞丐感受到了许久未见的善意,小乞丐有些心安,她感觉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小菩萨,让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解救自己于危难。 没等多久,自己便被请了进去,小乞丐进门,入眼便是一个大院,大院没什么奢华的行头,简单,质朴,随着看守入了内院,另外有一个穿着精緻的女子走过来,「小苹果小姐。」 「……」小乞丐一下子有些发懵,明知对方叫的是自己,却是不想承认。 那女子见她那老实样,一下子便笑了,「我家公子说,以后您便住在这里,我叫春意,往后我便是你的贴身丫鬟。」 「你怎知我是女子?啊不,他怎么知道?」 「我家公子聪慧过人,没什么是瞒得住他的。」 「那我以后可以住在这里?」 「自然,我家小……公子说,您不仅能住在这里,还会有私塾先生过来给您上课,往后,您便跟着先生学习。」 「学习……」小乞丐低头,看着自己那露出脚趾的鞋子,这两字对衣衫褴褛的她来说,自是远不敢想像的事。 春意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啊对,小姐先随我来,这边已经给您准备了澡盆,我先伺候您洗澡。」 说着,便转身往前走去,大致走了七八步,春意没听到后头的声音,于是转头,见小乞丐依然站在原地,于是又小跑几步,回到她身边,「小姐……」 「哦,对不起,春意姐姐。」小乞丐回过神,忙道歉。 「小姐,您叫我春意就可以了,我是丫鬟,您是小姐,您跟我来。」 「好,谢谢,春意姐……」 到了那屋,屋里的装饰和外面大体也是一个风格,一张床,一个桌子,几个椅子,很简单,只是这房间略大,所以桌子边上还有很大一个,在那个空间里,放了一个澡盆,此时,那娟娟热气正从盆里跑出,像是一个曼妙的女子,跳着她独有的舞。小乞丐此时站在那门口,瞧着那雾气又回头瞧瞧春意,「那,春意姐……我去洗澡了。」 「奴婢伺候您。」说着,春意跟着小乞丐入了屋,将门关上,便自顾自的准备给她脱衣。 第4页 小乞丐忙慌乱的往后退,「不用不用……」 「小姐,不必害羞,你我都是女子。」 「我,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不习惯别人给我洗澡。」 「小姐,您入了府,便是公子的人了,也就是我们的主子,奴婢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您得习惯这样的生活。」 「……」 见小乞丐不说话,春意便走上前,「我先给小姐更衣,过几日,公子会过来,要看到您这个样子,我们几个就要被罚跪了。」 小乞丐这次没那么执拗,只是轻轻说:「春意姐姐,我刚过来,不习惯,这次,我自己洗吧,往后慢慢习惯了,再看,行不?」 「这……」 看春意有些松口,小乞丐忙又撒娇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您就在屋外等我一会儿,我很快便好。」 春意嘆气,「好吧,那您有任何事,随时唤我,我便在屋外候着。」 「好好,谢谢春意姐姐。」 待门重新关上,整个屋内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小乞丐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留意到,床的一角放着一套干净精緻的衣服,她看看自己略有些脏的手,又看看那衣服,于是跑去那盆里,洗了双手,甩干,又将那衣服放置到椅子上,将椅子放在盆后面稍远的地方,她想,这样,等下洗完澡换衣服,便可以有盆作为遮掩,虽不算多大用处,总多少能掩盖她的羞涩之意。 做完这些,她哆哆嗦嗦的准备将自己的衣物脱去,说是衣物,其实也就是一些破麻布经过缝制后的遮掩物而已,只需将胸前两根带子一松开,那麻很重,于是那破布衣便应声落了地。 「咚咚咚……」刚准备入澡盆,门外有敲门声。 「谁,谁阿?」小乞丐有些惊慌,她忙跳进澡盆里,只露出一个头在水面上。 「小姐,那……公子来了。」 「我在洗澡。」 「小苹果。」门外是那个熟悉的小公子的声音,声线里甚至带着一些揶揄。 「……别进来!」不知是不是小乞丐的幻觉,她都觉得那门都快有被打开的趋势。 小乞丐在水里哆嗦着,那头露在外面,头髮大片打湿,很狼狈的样子,她匆匆的搓着自己的身子,心里不住的想:快些快些,不会真的进来吧。 门口的小公子,此时正歪歪的靠在那门柱上,边上的春意比刚才对着小乞丐要恭敬许多,「公主……」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被小公子瞪了一眼,「在外面叫我公子。」 春意忙不竭点头,又轻轻看了眼她家的小公子,腰间那块玉佩被她拽在手里,轻挑的转着圈,她家的小公子,只有偷跑出来的时候,才能有她这个年龄段应有的朝气,若是入了那宫邸,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寻常公主若是受宠,便是能过得相对自在,她却不可以,因她的父皇宠爱着她的母后,竟是在她一出生便昭告天下,往后做这天下的主子。 储君二字在她一出生便架在了她脖子上,她每日都得学着做一个上位者,而且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她不想让她母后以后被冠上妖后之名,即便如今,朝堂都说皇上昏庸,竟是让一个公主做了储君。 是,她便是这天下唯一的储君,公主,吕野,而这府邸,便是她母后母家为她准备的,在宫外微服私访时可以休憩的一个居所。 此时,门开了,一个头探出,小乞丐好奇的眼神望向自己,吕野转过身,看着她一头湿发耷拉在脑后,将原本便透白的衣服湿了个通透,不觉有些无语,她将小乞丐推入屋里,门一关。待大家都缓过神来,小乞丐在屋里,吕野在屋里,而春意却还在屋外。 「公子……」春意轻声喊,「还是我来吧,这可是伺候人的活。」 吕野瞧瞧身边不知所措的小乞丐,此时小乞丐洗了脸,换了衣,那原本漂亮的眼睛露了出来,眼睫毛自然的上翘,将眼睛衬得很有神采,但不知怎的,现在还是有莫名的痴傻气,她轻咳,「进来。」 春意轻轻开门,和吕野微微躬身后,往边上的衣柜走去,里面还有好多衣服齐整的叠在那边,「公子,我给小姐更衣。」 小乞丐看看边上,吕野笑,「我不看,你换吧。」 「……」 第4章 玉佩 吕野最终还是走了出去,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念想,终是觉得那样大喇喇的看小乞丐换衣,还是有些无礼,待小乞丐换好衣服,春意从屋内出来,在她身前鞠躬,「公子,小姐衣服已经换好。」 吕野往里望去,小乞丐已然换了一声得体的女装,她似乎有些觉得不舒适,摸摸这里,拉拉那边,她的脸其实长得很好看,虽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沃黑,但瞧得出本身肤色应该很白。小乞丐有个优点,虽穷,但一直给吕野一种毅然的感觉,便是在挨打中弓着腰,也从不讨饶,只是咬着牙忍受。而此时她站在那里,却像是个小公子被包裹了女装,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迷煳感。 「过来。」吕野进了屋,自然的坐到了主位,此时小乞丐正站在那柜边,也不敢走近一些,对于她来说,眼前的人,是菩萨,是好人,也是她高不可攀的人,她不知该用何种语气与之交流,但又不想自己过分卑微。 「过来。」吕野重复。 小乞丐便慢慢的挪了过去,繁琐的装束让她走路都有些不轻便,她有些委屈,刚穿衣的过程,春意的唇角便没落下过,估计也是在嘲笑自己。 第5页 吕野瞧出了她的难受,微转过身,「穿不习惯?」 小乞丐轻轻点头,「嗯。」 「行。那边换了。」 「啊?」小乞丐茫然的抬头,虽现在的装束她也不算喜欢,但总比原先那破布麻衣要舒服许多。 「春意,找个裁缝,给她量身做几套书生装。」 「诺。」春意领命后便离开。 此时屋内又只剩下她们两,「坐吧。」吕野抬头看她,小乞丐年纪不大,但个子不小,感觉自己应该比对方年长一些,但在体型上,却是相形见绌。 「几岁了?」吕野继续把玩自己的玉佩。 小乞丐瞧着那玉佩,有些眼熟,她眯了眯眼,「小公子,您这玉佩?」 「嗯?怎么?你竟认识这玉佩?」 「我这边有一个长得跟你这个很像的。」说着,小乞丐跑回自己那堆破衣服那边,捡起那个包裹。 吕野便瞧着她,其实整个模样是有些好笑的,那女装下的小乞丐,甚至可以说有些步履蹒跚,她跌跌撞撞的到那,蹲在那里,似乎拿出了什么,而后,便不动了。 吕野坐在那里等着她,可是,似乎过了好久,那人依然一动不动,她有些没耐心了,便站起身,走了过去,「不是说有东西给我看?」 小乞丐依然蹲着,从后背看,人甚至有些在抖,吕野又走近一步,「怎的了?」她不太习惯也蹲下身,她的人生似乎从不会到那个位置,于是便站在那里,又过了一会儿,「小苹果,把头抬起来。」说话的时候,她用脚踢了一下小乞丐的后臀部,小乞丐忽然便往前扑去,整个人侧着摔倒了,这个角度,吕野看到了她的脸,满目的泪,带着她很不习惯的悲伤。 吕野轻咳:「咳咳。」 「公子,已经吩咐下去了,裁缝那边说,午后便过来量取。」春意回来了,站在吕野身边,轻声说。 「嗯,」吕野松口气,转头又对小乞丐说,「你起来。」 小乞丐抬起头,看了她两一眼,又擦了擦泪,狼狈的起身,她走到吕野身边,「你看看。」她的双手轻轻的托着一个很小的玉佩,那玉佩上的花纹精緻,而且,真的和吕野手里的一模一样。 吕野接过,看着那花纹,眉头轻皱,「你这,哪里寻来的?」 「我婆婆给的。」 「你婆婆?」 小乞丐点头,「嗯,和我相依为命的婆婆,不过前阵子生病,已经去世了。」 说完,整个屋内一片寂静,小乞丐还是低着头,等着对方再问什么,可是过了许久,却一直没有声音,她好奇的抬头。 吕野盯着那玉佩,眉头紧皱,整个气场下,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冰冷感,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捏着,似是有怒气。 「公子?」小乞丐轻轻的问。 吕野没应,只是将那玉佩又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我的。」 「这不是你的,这是我奶娘的。」吕野转身坐下,声音中有些颓意,「我若知道她离开我最后是这样的结局,我……」 吕野又安静了一会儿,问:「能与我说说,你和婆婆相识的事吗? 「我与婆婆也就相识了一年多,我并不知道她的事。只是,婆婆的脚一直有隐疾。」 「嗯,她脚有隐疾这事,我知道。若是她一直和你以前,那她过得很不好,是吗?」吕野低着头,她手里拿着她原有的那个玉佩。 「若是婆婆认识你这样的人,为何会流落街头?你又为何不去找找她,你不知道,那时候她有多痛苦吗?」小乞丐有些生气。 吕野抬头瞧她,想辩驳,但与那人的命相比,「大概,在你眼里,我这样的人,便是什么都不需要愁。」 「起码,你该救她的,婆婆为何也不来找你?」小乞丐哭了,原先再难过,她都是躲在角落,若是她哭出声,便会有一些小地痞将拳头砸到她身上,在那个环境里,悲伤是不被允许的,一个人,若是连吃喝都得不到满足,又有什么资格悲伤呢。 而此时,她能任意的哭了,泪落下,原本沃黑的脸也显得可怜了一些, 「你为什么不去救她?」重复的念叨。 「罢了,我走了。」 「……」 「这玉佩你拿着,往后,你便叫徐果,小苹果这名字,便当个小名吧。」 「……那婆婆?」 「死都死了!」吕野终是有了些怒意,她平缓了一下唿吸,说,「若你一味只知道看着过去,你便也不会有往后了。」 吕野继续说:「婆婆的腿,是有些人弄断的,我已给她报了仇,但她执意要走,她知道她成了我的软肋,她甚至,在最后的时刻,都不愿拖累我。我是该和你一般,仰天大哭吗?是吗?」她往前一步,盯着对方。 小乞丐,也便是徐果,她回盯着她,「那你更该保护好她!」 「哈哈,笑话,我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走了。」吕野转身离去。 徐果跟着走了几步,盯着那背影,瞧了许久。 「小姐,您不要怪公子,公子有时候也身不由己。」 「我知道……」徐果低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轻声说。 第5章 走科举 一身书生装的徐果变得更俊秀,虽还年幼,但原本出彩的相貌在一身干净的装束下凸显的淋漓尽致,身边的丫鬟们如今见到她便会红了脸,她也不懂,偶尔会问春意,春意便会拿着鸡毛掸子教训那些人。 第6页 日子过得很快,那沃黑的皮肤在安逸的生活里慢慢洗去了苦难的铅华,大家才发现,原来徐果很白,白的透亮,她还很聪明,先生教的功课总是出色完成,据说那教书先生甚至还以她为傲,逢人便说这是他的学徒,大抵对她往后的发展也是抱着憧憬的。而徐果自己也很努力,她知道书能识人,此时的境遇是她一生的造化,若是自己不好好珍惜,那她这一辈子,也便只配在泥沼中度过。 这样安逸的时光便这样过了几年,徐果满十三岁了。其实,她并不知道这具体的年岁是否正确,但她变得和以往不一样的,个子高了,比身边的丫鬟大概都要高半个头,豆蔻年华应有的美,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她永远是一身书生装,但那原本还有些压抑的眼角在这一年内忽然便张开了,她像是一只随时能展翅高飞的大雁,俊美又带着一股志气。 这几年,吕野来的很少,她本身便是没有自由的人,作为上位者,她需要不停的成长,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关注一些不重要的事物,而徐果,便是那个不重要的人。但也许,也只有不重要,在这世上才有存在的必要,若是太重要,便会容易丢失。 「公子。」自从徐果开始生装,春意便是改了口。 「嗯?春意,有何事?」徐果手里拿着本书,正看得入迷,见春意此时站在门口,便问。 「殿下来了……」春意轻轻的站到一边,吕野依然是一身男装,站在了门口。 徐果忙站起身,在吕野面前躬身,「殿下。」 「倒是学会了一些礼数,」吕野瞧她一眼,笑笑,径直走进屋内,「看什么书呢?」 徐果站在那,没说话,只是那眼神便不像干正经事的样子,吕野瞧她那模样,直接便将书上那折好,并且压着物件的书拿起,只看了一眼,「话本?」 徐果将头低得更下一些。 「抬起头!」吕野坐在原本徐果坐的位置,手里拿着那话本,没往这边看,却也知此时徐果的模样。徐果瘪瘪嘴,「四书五经固然重要,有时看些闲书,人会一些。」 「你很累?」 「……倒也不是,殿下,我错了。」 「为何道歉?」 徐果无奈,每次殿下过来,便是不停的给自己使绊子,似乎自己不开心了,对方便能开心一些,于是继续低着头说,「我不该看闲书,该长进,往后才能站在殿下身边。」 「你可知本宫前几日被父皇罚抄经书,整整七日,一直住在那佛堂里。」 「……」徐果在那嘀咕,「你们皇家的事,我又怎会知。」 「大声点说。」 「对不起……」 「你说你,本宫平日是不是太宠你了,将你一个小乞丐养出这么个傲娇的气性。」 「殿下,我做小乞丐的时候也这样,只是身上物件破旧一些罢了。」 「……,越来越会顶嘴。」吕野气结,但这世上有个人真心能和她顶个嘴,似乎又乐在其中,她纠结于徐果的不驯服,但又享受那种不同于他人的相处感。 「这书本宫便没收了。」与往常一样,这大概是她没收的第十本话本了,不知徐果哪来的能力,特别能找到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本,一个个盪气迴肠的爱情故事,硬是让自己在父皇出现的时候都没发觉。是的,那七天的罚抄经书,也是拜徐果的话本所赐,只是吕野不知道的是,这些话本,便也是出自眼前人之手,这人用话本练文笔,估计也是当世第一人了。 「那下次你要看怎么样的?我再给你找找?」 「咳咳,本宫是沉迷话本的人吗?」 「不是。」徐果很肯定的说,「殿下承陛下智慧,定是每日看有价值的文章,绝不会闲来无事便看这类话本。」 「本宫和你说话,真的会折寿。」 「臣不敢,」说着,徐果便跪下了。 吕野的手指在那轻扣,又看了看边上跪着的徐果,气未消,整个人说不出的感觉,眼前这个人,若是按功过算,砍100次头都够了,可此时她依然开开心心的跪在此处,虽看不到表情,但以对她的了解,定然也不会有多恐慌。 「说正事,本宫希望你,能参加今年的科举。」 「科举?」徐果抬起头,眉头紧皱,「可是我就是个小乞丐……」 「你不是小乞丐,你姓徐名果,乃本宫母家一个远方亲戚,从小家境贫寒,母家良善,收养了你,你希望自己能为母家,为本宫,尽所能,便走了科举之路。」 「可,我若考得不好呢?」 「以本宫对你的了解,中状元都大有可能,只是,本宫倒不愿你过于锋芒,中个探花便可。」 「啊?」 「你这痴傻样,本宫怎的又没信心了……」吕野微微皱眉,瞪了徐果一眼。 徐果瘪瘪嘴,「知道了……」 「知道便好,本宫知你有时故意为之,但在现下,在本宫面前,便不必了,本宫不养闲人,你若是真的如你演的这般痴傻,你也活不到当下。」 「知道了……」 吕野站起身,「那,本宫,走了。」 「恭送殿下。」徐果站起身,脸上微微显出笑意。 吕野转身瞧她,「本宫说走,你便这么开心?」 徐果又跪下,「臣不敢。」 「唉,走了。」 吕野走了,徐果便起了身,此时春意才走门那边进来,嘆口气,「公子,您对殿下,也太胆大了。」 第7页 徐果拍拍原先吕野坐过那椅子,「我便不想和她有君臣之别。」 春意忙跪下,「公子,此话,你不可在外处说啊,这是杀人的大罪。」 「我知道,只是这里说说。」徐果低着头,在原本吕野敲击的桌面上,也轻轻扣着那桌子,「但我原先便只是一个无名无分,无轻重的小乞丐,我的命不值钱,早便该走了,但既然还在此处,定是要有成为徐果的样子。」 春意抬着头,似是听不懂。 「无事,我也是随便念叨,你当没听过便成。」徐果走到书柜旁,那书柜是后来特地定制的,里面全是四书五经等书籍,以徐果的话说,知识的泥沼…… 第6章 半个头的尊严 距上次吕野过来已经过了三月,这三月里,徐果尽可能的放下所有闲杂念头,一心读书,她人本就聪慧,吕野为她找的先生又是教皇子公主的老师,自是有一套教书育人的良法,好老师配上好学生,徐果定了心,而后的几篇文章直接被教书先生收下,说是往后也能看看,得到一些启示。 很快科举的日子便是到了,徐果本就在京城,也便没有其他学子进京赶考的可歌可泣,只是偶尔,她还会去街头,听那些说书人的说道,或者走到巷尾,看那些曾经她的小同行,过得可否好一些。 那日,她走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原先那个曾经将她背嵴扎破的木钉竟然还在,她瞧着那钉子发了呆,时光荏荏,她再不用为了两个包子拼出命去,但也没了可以让她拼命的婆婆了,这样想着,脑子里便出来吕野的样子。 她记得那日,吕野便站在那庙前,阳光落下,照在她的身后,将她的背影投在那黄泥地上,黄泥地前一日因为下过雨,有些泥泞才发干,那波折的曲线却丝毫没有影响吕野的影子,那影子都和她本人一般,笔直傲然的站着,和她徐果,也就是那个弓着身子被打的小乞丐不一样,吕野像一个神,就这么走进了她的生命,将书本带给了她,将富余的生活带给了她,也将幸福的奢侈带给了她。 这样想着身边有喧譁声传来,徐果回头,看到几个地痞此时站在那街口,朝这边望来,她收敛了一下心绪,走向那边,街口的几个人也站着,徐果走过去,眼睛不小心瞟到一眼,那些人的脸庞有些熟悉,依然还是地痞,只是见到她,他们似乎都暗自往后躲了一些,徐果又走近一些,带头的轻声在那念叨,「这都几年了,每年打我们一顿,也够本了,您今年本尊直接上来打?」 徐果看他们几眼,「跟我过来。」 几人便随着她进了弄堂里,徐果问:「你们每年都要挨打?」 带头的说:「嗯,但挨打后会得到银元,倒也还行,那小公子很守诺,他都会定期派人给我们一些银元,只是偶尔得打我们一顿。」 「……你们很多都成年了,不去找份合适的活计?」 「谁说我们没找,只是当年好歹当乞丐时候是一块儿的,即便现在有了正常的劳作,也可以偶尔聚聚啊。不过我们每年这几日都会在一起,因为一般这段时候便会有银元。」 「……」 「小乞丐,啊不,小公子,这次你亲自打?打完就给吗?」 「咳咳咳……我没钱。」 「您这衣服就不少银元呢,那我们再等等,那小公子会安排的。」其余几人忙点头认同,「那我们走了,后会有期。」 说着,几人便勾肩搭背的离开了弄堂,留下徐果一个人。 徐果回到徐宅,坐在那里想事儿,春意拿了些糕点过来,悄无声息的,徐果本能的拿起一块,吃着,脑子里忽然便出来两个字,「好吃。」她低头瞧瞧那糕点,又抬头问春意,「这次做了多少?」 春意笑;「您这嘴,每次一碰绿豆糕便捉了魔,都吃几百回了,每次问。」 「好吃嘛。」徐果也笑。 「和往常做的吃起来有不同不?」 「是吧?我就觉得似乎更好吃一些,不是宅里的厨娘做的?」 「嗯,殿下从宫里让人带出来,赏您的。」 徐果吃着那绿豆糕,另一手托着下巴,问春意:「殿下我这边的事,是不是都知道?」 「公子……」春意稍有些忐忑。 「没事,我只是与你说说罢了,我们之间无需隐瞒,你我相识一场,你也知我性子,知我对殿下的心意。」 「公子,那春意便直说了,无论是公子,或者是奴婢,我们都是殿下的人,所以,这宅子里的所有事,甚至,在宅子外的,只要是公子的事,殿下都会知晓。」 「嗯,难怪这么多年,我出去,也没人找我麻烦。」 「殿下是个能保您周全的人。」 「嗯,除非我有一日像婆婆那般,不想让她保护了……」 春意忙跪下,「公子,这话您万万说不得,殿下嘴里虽不说,但对公子的器重,我们这些奴婢都看在眼里。」 「好啦,你别总是跪,这习惯都几年了,还改不掉。」徐果站起身,将春意扶起,有些无奈。 「您别说一些吓人的话,我便改了。」春意小声的抗议道。 「知道啦,唉,你说做人,为啥有三六九等。」 「哎呦,姑奶奶,您少说些话,奴婢还想多活几年呢。」春意又想跪了。 徐果忙扶着,然后顾自坐下,拿起一颗绿豆糕,放入嘴里,含煳不清的说:「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吃绿豆糕。」 第8页 「这是殿下赐给您的,奴婢不敢,您多吃点,过几日科举金榜题名,奴婢也就安心了。」 「也不知她会不会再来看看我。」 「公子想殿下了?」 「不想,一年才过来一两次,一来便是埋汰我,幸好我长得高,要不可不定指着我的鼻子能骂我一顿。」 「长得高也能骂啊。」 「那你便不懂了,气势不一样,殿下这个人,就是盛气凌人,你想,我站在她面前,比她高小半个头呢,她何时抬头看我过?都是她坐下,让我远远的站着,或者,跪着,然后她那气势便能上来了。若是我们都站着,她仰着头,指着我的鼻子……」 两人都想想那情景,竟都觉得极度违和,对视一眼,便都笑了。 「你不好好看书,脑子里装的都是什子物件?」吕野的声音都门外传来。 春意竟是腿一抖,便又跪下了。 吕野进了屋,站在她面前,「怎的?知道怕了?刚不还笑得挺欢。」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春意跪下便拜,无论眼前的人往日有多和善,毕竟是公主殿下,不能成为她们这些奴婢嘴里的话头。 徐果见了,忙也跪下,仰着头瞧着吕野,「殿下,不是春意的过,是我,是我口无遮拦。」 「你也知你口无遮拦?」吕野走到主位,坐定,「别拜了,拜得我头都晕了。」 「诺,」春意颤颤悠悠的起来,自觉的站在了一旁,极其角落的一旁。 「你过来,跪这边。」吕野指了指徐果,说道。 第7章 纠 徐果有些委屈,她跪在那边,吕野似乎已经忘了她的存在,坐在主位上,顾自看着书,大概都过了半个时辰了,也不见有任何要让自己站起来的动向。 她从笔直的跪着,到整个人颓下来,半弓着腰,让自己不至于过分疲惫,头顶有声音传来,「累了?」 徐果也不抵抗,虚心承认,「嗯,殿下饶了我吧……」 「怎的饶,削了你半个头,省得我骂你还得让你跪着,抑或,得抬着头,指着你的鼻子,一点气焰都使不出?」 「殿下……」徐果努了努嘴,有些不知如何辩驳,唯有将她平生会的矫揉造作都使了出来,她知道吕野心软,也不是真正想罚自己。 「穿成这样,还这么扭捏……你要这样出门,别人必会觉得你有断袖之癖。」 「……倒也差不多。」徐果轻声说。 吕野没听清,问:「再说一遍,没听清。」 徐果拜,「我说,殿下,我错了。」 「起来吧,看着头疼。」吕野站起身,又瞪了她一眼,便往外走去。 「恭送殿下。」徐果继续跪着,大幅一拜,声音铿锵有力,拜完后,却见原本应该远去的那双鞋此时就在她 眼前,她微微侧身,抬头,吕野还站在那。 「殿下?」 「咚咚咚!」用指关节往她头顶敲了几下,「不打你,本宫整个人难受。」说着,摸着自己的手指,「你这科举准备发如何了?」 「臣一直有认真学习,必不会辜负殿下。」 「徐果。」声音有些沉。 「在。」徐果也用上了比较沉稳的调。 「若是你真进了这朝堂,往后,你的日子便不会像如今这般逍遥,若是你不愿,也可跟本宫说,本宫……不会强人所难。」 「臣自被殿下收留,生是殿下的人,死亦是殿下的鬼。臣学识都是殿下所赐,所学种种,都是教臣,忠君爱国,殿下如今给臣机会,让臣能真真正正的做到此四字,便算往后有任何不测,也不枉此生。」 吕野没再说话,只是蹲下身,她极少有这种低姿态,徐果便更不敢抬头了,她低着头,感觉吕野的唿吸便在她面前,额头处,发梢处,处处有,处处痒,她的手扶在地面,原本疼痛的膝盖似乎都丢了感知,她跪在那里,踌躇不安。 不知为何,此时,屋内变暗了,整个房内一片安静。 「起来……」吕野的手扶住她的手臂,轻轻使力。 徐果不敢挣扎,站起,只是实在是跪了太久太久,根本站不住,她整个人毫无预兆的便像吕野那边扑去,吕野来不及退,便这样,两个人倒在了地上,脸对着脸,鼻尖碰着鼻尖,幸好那一瞬徐果还是反应快,用手生生的撑住了,若是再近一些,估计她的项上人头,又得玄之又玄了。 徐果深唿吸,那股气直接喷到了吕野的面上,见惯大场面的吕野,此时紧皱眉头,没有任何表情,徐果感觉到扑鼻的香气从眼前的人身上传来,不禁羞红了脸,「还不起来?」吕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凉意。 徐果依然没动,扑红的脸回头瞧瞧那门,已经关了,「春意怎么那么聪明……」她心里嘀咕,「若是这光景被其他人见了,我一定死定了。」 「还不起来?」吕野重复。 徐果有些委屈,「殿下,您推我一把,我真的起不来,我的腿,一丝力气都没。」 吕野气结,一把推去,徐果便往侧倒去,整个人摊在那地上,脸上的红晕未散,与坐在她一旁的吕野形成一个极其诡异的画面,吕野起身,走到她身前,将脚踏在她x口,「今日之事,你立刻,从你的脑子里剃去,若是有留下一分一毫被本宫知道,本宫,要了你的脑袋!」 徐果都能感觉到吕野在抖,她看着吕野,又看看踩在自己x口的鞋,开口:「殿下请放心,殿下是殿下,臣不会有任何妄念,若是敢有,天诛地灭。」 第9页 这毒誓发了,人也摊着动不了,吕野的心稍定,她将自己的脚从那x口挪开,又走回原有的位置,「你科举那日,需注意另一个考生,名刘铭。」 此时徐果已经慢慢从地上起来,她整个人很累,但还是重新跪在地上,等候吕野的后话。 吕野瞧了她一眼,继续说:「他应该会是你往后的对手,他的姑母便是当朝刘妃,至于刘妃,等你入了宫,便会慢慢了解后面的事,本宫便不多说了。」 「殿下,臣还有个问题。」 「问。」吕野本准备站起,又坐回去,整个人其实也未从原先的事情中完全脱身,手指在那桌面上轻轻扣着,以让自己心定下来。 「殿下是让我以女子身份入朝,还是男子身份入朝?」 如今这王朝和以往完全不同,因有了女储君的先例,整个王朝发布了新的科举制度,制度最终的一点便是,无论男子女子,都可入朝为官,只是无论考核亦或者办公,都需分不同的区域,只是最终,大多普通人家的女子早年便得不到学习的机会,另有许多官宦女子又是更愿意做男子的贤妻良母,而不是所谓的自主女性,实际真正入朝为官的,少之又少。 「我一直让你穿男装,便是希望你往后,做一个『男子』。」吕野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喏。」徐果一拜,再无话。 脚步渐远,吕野走了,春意过了许久才进了屋,「公子,我扶你起来。」 徐果被扶起,往日的生动似乎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她被扶着,到了那椅子上,坐下,头一直低着,春意瞧她那样,也不敢问,只是静静的候着,不知多了许久,大致到了晚膳的时辰,春意才请问:「公子,晚膳?」 徐果这才抬起头:「好。」 而后的日子,徐果便像换了一个人,大多数时间都将自己关在屋里,看书,备考,先生过来都觉得她似乎变了,变得更聪慧,笔下的文章一篇一篇的交到他手里,他将那些文章悄悄收着,呈给吕野,「此子,非池中物,殿下要小心使用。」 吕野看着手里的文章,一时无语。 第8章 考试 考试当日,除了徐果,春意也穿上了书童的衣裳。 「公子,奴婢穿成这样,如何?」 「还不错,虽然还是没有我好看,不过你最大的问题是,」徐果站在她面前,手从她头顶往自己的下巴那,量了量,「我往常都没注意到,春意,你好小!」 「公子!」春意当即羞红了脸,手往徐果那边砸去,但终是理智做了主意,快到人x口的时候,硬生生的止住了,「公子,往后莫要做这种亲密的行径。」 「……不就量了个身高罢了。」徐果瘪瘪嘴。 「也莫做这类表情,公子,你是男子,若是总那样娇滴滴的,往后入朝做了官,会被笑话的。」 「知道了。」徐果正了正身形,她原本个子便高,虽不壮硕,但身姿挺拔,又是一张玉面堂堂的脸,想来,无论哪位女子见了,都会一见倾心吧。 两人走着去了考场,春意虽是书童,但毕竟体力有限,便还在府上找了一个随从,那些重一些的物件,便让那随从背着,春意则背着徐果的一些书籍。徐果手中拿着一把摺扇,与京城大伙儿所见的贵公子,一般无二,只是这贵公子脸生得很,穿得较之真正阔绰的,又普通了一些,当然,最重要的事,如今这考场门外,有另一伙儿正齐齐的聚在一起,而站在那伙人中间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公子,只见那人谦卑的与众人行礼,摇头推脱。 徐果瞧着,头转向春意那侧,问:「那是谁?」 「他呀,他便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如今的状元热门人选,刘铭!」 徐果被这声音惊了,倒不是内容,而是这嗓门,怎么也不像是春意的声音,她回头,便见一个长得极其艷丽的公子正探头瞧着她。 徐果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阁下又是谁?」 「我啊,」只见那公子的眼睛滋熘了一圈,将徐果瞧了个遍,又用扇子抚了抚徐果的脸,「你长得好俊!」 「……」徐果又往后退了两步,「在下先进去了。」对着那人行了个礼,又终于找到春意,跟她使了个眼色,便跌跌撞撞的入了考场。 那公子的扇子轻轻的在自己左手上敲打着,唇里含笑,「有意思……」说着,也便跟着徐果的脚步,入考场。 整个考试过程大抵要七日,这七日里一共三张大卷,前两张两日一张,最后一张大卷,则时间为三日,每张卷子到时间便上交,而后不得更改。每次交卷时,考官不得与考生有任何言语的交流,两考官作为一个整体,互相监督,若是有任何怀疑,考官可自行向上汇报,以保证考试的公正性。 即便此次考试有任何人有作弊之举,最后终得面圣,当今圣上都会在而后某日临时召唤几人,出题,考人,一旦若是有不当之举,便是杀头之罪。 考试对于徐果来说倒是不算艰难的事,只是她知自己行为不算乖顺,思想有时候过于不受约束,写文章时,便会不停的将四书五经中那些教条在脑海中默念,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这上交的考卷变成了自己的又一本话本。这样有克制的书写让整个考试的过程变得乏味,枯燥,有一瞬,她的脑子里甚至一片空白。 一日便这样过了,眼前的考卷空无一字,倒不是没写过,还是写的都成了她脚下的弃物,她缓了缓神,「春意,给我倒杯水。」 第10页 春意忙上前,将倒满水的杯子递给她,嘴里还念叨,「不要喝太多,等下又得小解了。」 徐果委屈的瞧她一眼,嘆了口气,「我知,」而后闭了闭眼,便将自己思维中不该写的全部剔除,认认真真,本本分分的写了一篇好文。 她知道,她手下的,定是好文,无论是文笔,抑或是论点,都将是现下朝堂众臣,皇上爱看的好文。担君之忧,又不损害众臣之利,将国事与私事如何分开又融合,她虽长时间让人觉得自己只是个书呆子,但她的先生是吕野选的,她的见识是吕野给的,她也知,自己脑子里的学识,会比一般的学子,丰盛许多许多。 两日终了,考官准时到,其中一个考官拿起徐果的卷子,粗略的瞧了一眼,眉头微皱,又看了徐果一眼,便收了卷子,与另一个考官说,「走,去下一间。」 另一个考官点头,将另一个卷子放置到徐果她们面前,「这是第二卷 ,」对着徐果微笑,而后便跟着前考官出去了。 当他走出去,那考官正在外头等着他,便问:「怎么?」 「这间,往后也要重视……」 「你就看了一眼,便看出个什么?」 「真正的好文,一眼便够了。」 「看来这一届的学子,真正是卧虎藏啊。」 「嗯……」 两人的声音远去。 春意站在里头,整个表情很无语,看着在那冥想的徐果,「这两位考官,会否觉得我两都听不到。」 徐果的手拄着自己的下巴,无奈的说:「他们便是想让我们听到。」 「……」 徐果转头,「春意,你说,这世道,在这一步,便要开始未雨绸缪了么?便不能真正做自己了么?」其实她的声音很轻,但依然是将春意吓得不轻,「公子,现下真不是府上了,您能不能不要吓春意了。」春意的声音都是抖得,徐果听出来了,嘆口气,「我知晓,以后不会了。」 而后的五日过的很快,徐果每次拿到试卷后的第一日便会将文章写好,剩下的所有时间便是对着那几堵墙发呆,每次进来收卷的考官都是与前一批不同的人,几人后来都有说起,那屋内的考生,似乎永远一副痴傻模样,原本第一波进去的那两个考官便会说:「你们瞧着,这痴傻人,定是三甲之一。」 一考官质疑,「三甲?如今这般学子,才学上乘的不乏有好几人。」 另一个附和:「对,就说那刘铭,我前几次看了一眼那捲子,也是佼佼。」 原先那考官笑笑,「那我们便看,今年这三甲,会是何许人。」 第9章 身后 走出考场,徐果站在那门的一角落,抬头看着天际,当时正值夕阳西下,晕红色的云大大咧咧的挂在那天上,将所有百姓的脸照得通透。初秋的天,凉爽干燥,一阵风吹过,地上的落叶洋洋洒洒的跳着曼妙的舞,逃进那小贩的竹娄里,暗自休憩。徐果蹲下身,捡起一片落叶,那茎叶分明的脉络在她手里,风路过,那叶子便轻轻的逛盪两下,徐果松开手,叶子便跑了,这次路过的是街边的一个孩童,那孩童将落叶捡起,蹦蹦跳跳的跑向她身后的女子,「阿娘,叶子,叶子……」 「公子。」耳边传来春意的声音。 徐果转身,便见她的小丫鬟肩上挑的,地上拖的,手上提的,大把大把的物件,「我帮你拿?」 「公子!」春意退后一步,「在外头您就是尊贵,这事您做不得,往后您高中,被人说起,也见不得光。」 「我偏不信,」说着徐果便伸手去提,只是那手刚伸出,便被一摺扇打了手。 「谁?」徐果转头,便见原先几日见过的小公子正摇着他那摺扇,瞧着自己。 「你若是帮了,对你,搞不得是美名,说你体恤下士,可对你这小随从来说,可不见得是好事。」小公子轻声说。 「……」徐果知她的理,无法反驳,但见春意这忙碌的样子,又有些控不住自己,便往前走两步,离这两人远一些。 「公子,府上的随从马上来了,公子不必担心。」 「诶,你们哪个府的?」那小公子走到徐果身侧。 「与你何干?」 「这刚才里头日日写着知书达礼,不骄不躁,出了这门,便又变回莽夫?」 「你知我是莽夫便离我远一些,省得脏了你这贵气的长袍。」 小公子有些委屈,回头问春意,「你这小公子,平日便是这脾性?」 「……」 「唉,小娘子,也是委屈了你,跟了这么个火药桶子。」 「你!」徐果气急,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要离眼前这人远些,「春意,我们走。」 此时,春意瞧见远处眼熟的随从,忙道:「公子,我们的人来了,奴……才叫他们来搬行李。」 「在下告辞。」徐果面有喜色,与那小公子打躬作揖。 「有缘再见。」那小公子也不挽留,对着也一拜,两人都谦谦公子的模样。 徐果便走下阶梯,与回来的春意一起,「公子,奴才与他们说下物件,您等一下。」 「恩。」徐果站在那阶梯下,回头望,那小公子正站在原地,与她笑笑,而后,一架极尽奢华的轿子从徐果这边经过,那小公子入轿前,又与徐果点了点头,便入了那轿。 待人离去,徐果走在那街头,都觉得先前的事像是一个自己脑海中出来的幻想,那小公子为何总与自己主动攀谈,他又是谁。 第11页 「春意。」 「嗯?公子?」 「你认得先前遇到那公子吗?」 「公子,奴婢自出生开始便在徐府,我们府上您也知道,往日也没什么达官显贵过来。」 「你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春意轻声说,「不瞒公子说,您和那小公子说话的时候,春意都不敢抬头,所以到现下,春意也不知那小公子长得是什么样子。」 徐果瞧她那样,也便泄了气,「不想了,回家吃饭,晚膳应该做好了吧?」 「定是做好了,府里都知道您今天回去呢。」 「走!」 徐果回房后,晚膳已经放置在桌上,她站定,轻吁一口气,「我先换身衣服。」说着便到了屏风后,原先的衣服已经穿了两日,兴许年幼的时候脏了太久,等过上现下的日子,便变得极度爱干净,她将旧衣服脱去,才想起没将干净的衣服拿过来,只得在那轻声叫道;「春意……春意……」 没有回音,徐果无法,只得从屏风中探出个头来,只见那房门已经被紧紧关闭,春意并未到屋内,那桌旁倒是坐了一个人,那人坐在主位,从身形上来看,便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公主殿下。 徐果将头探回去,看着屏风上耷拉的旧衣裳,忽然一阵委屈,她将那衣裳重新拿下来,准备穿回去。 正是,在她躬身穿衣的瞬间,她瞧到屏风这边的人影,转头,吕野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怎么又将这旧衣裳穿回去了?」吕野递上衣服。 此时的徐果只穿着她的小肚兜,整个人因为衣裳上的劣势,有些涨不起气焰来,她接过衣裳,轻轻说:「谢殿下。」 而后便看到那吕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徐果转过身,背朝着对方。 吕野在此时看到,那身后的三条伤痕,其实已经很淡很淡,但由于先前没有得到细緻的照拂,依然是留下了疤,在徐果那光滑的背嵴上,显得分外可怖。其中有一条疤特别长,几乎是从她的肩膀直接蔓延到后背的中间。 吕野便盯着那伤痕,徐果将内袍穿上,伤痕被遮掩,留下一个利落挺拔的背影,吕野低下头,此时已经是夜里,烛光从屏风外投入,将吕野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刚好在徐果身边,徐果往前走一步,离那影子远了一些。 吕野没再看了,坐回了桌旁,不一会儿,徐果也穿好,她乖巧的站在吕野身旁。吕野抬起头,「晚膳都凉了,坐下吃吧。」声音中难得的温柔,徐果有些受宠若惊,她看了一眼,此时吕野已经拿起了筷子,给自己挑了一个小食。 「殿下也还没吃?」 「嗯,算是陪我,吃点。」 「喏。」徐果坐下,乖顺的,慢慢的,吃起晚膳。 「你平日都得穿着那束衣?」吕野问。 徐果回头瞧瞧屏风上那束衣,「嗯,最近一年,忽然那部位就长得很快,不穿束衣便会无法男装示人。」 吕野瞧了一眼,笑:「长势伟岸啊。」 「……殿下别说笑。」 吕野嘆气:「本宫也好,你也罢,最终都是长大了。」 「殿下?」 「没什么,最近宫中琐事繁多,有些头疼。」 徐果站起,「我给您按按?」 「你会?」 「嗯,您也知道我看书看得多,看的杂,医书,也稍有涉及。」 徐果说着便站起身,走到吕野身后,吕野也没回头,只是静静的等着,她感觉到徐果的手指轻轻的开始按压自己的太阳穴,那种经络的疼痛感在那按压中,慢慢的沉了下去,那手指的力道将自己整个骨骼都要分解一般,无法用言语修饰的舒服。吕野甚至有些困,她的身子轻轻的往后倒去,只是两人之间,那椅子的后背挡住了徐果往前的身形,吕野便靠在那后背上,闭着眼…… 吕野往常没法感受这种舒适,并不是宫中没有好的医者,而是,她的位置,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吕野信任,抑或,没有任何人,敢那样,紧紧的,亲近的,站在她身后。 第10章 话本 续 吕野睡着了,这大概是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未曾想到的,她并不是一个嗜睡之人,甚至于,往常许多时候,她入睡困难,除了那些琐碎事的烦扰,更多的,是一个习惯,一个对未知危机莫名的恐惧,这份恐惧从她有意识起便伴随着她,原先她还有母亲的保护,会时时陪着她入睡,到年岁再大一些,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该成长了,该独当一面了,于是,那份恐惧她也便只能轻轻的藏起,在每一个夜深人静时,她会睁开眼,看着那空旷的房屋,她的房间有内外室,外室有宫婢睡着,但就算如此,她依然觉得,这内室像是个缭绕着饿狼的旷野,让她寝食难安。 徐果便看到她轻轻的靠在那椅背上,双眼紧闭,那眉头轻皱,回想见她的几次光景,似乎,那眉峰从未因为任何事而落下锋芒,徐果嘆口气,她伸出的手停在那眉峰上方,终是止住了心里的yu念,她一直喜欢这人,大抵是庙前那个利落的背影,亦或是她的出现本就是自己此生的光,从入徐府的那一日起,便立志,要强大,要有能力站在她的身边,只是,日子漫长,几年的光景过去,如今的自己,除了依然在不停的依赖对方,似乎也没甚强大的可以依靠。 两个人,一个静静的站着,一个安静的坐着,徐果其实有想将吕野抱起,但她的床铺应该不是吕野愿碰触的,她经不起那份拒绝,只得将身子紧紧的靠在那椅背后方,吕野的头悬空在那,后方有她的小腹做了依託,大抵会舒适一些。夜很静,窗缝处有一阵风偷跑进来,在烛光前兜了个圈,烛光便摇曳起来,将吕野的脸也照得多了些忽明忽暗,徐果将手轻轻的放在那烛光照过来的方向,没有触碰,紧紧是近近的,让那烛光的动盪少一些干扰。 第12页 一刻钟后,吕野睁开了眼,迷惘,那手匆匆的落下,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布置让,她感触到了后脑勺的软糯,回头,抬起眼,徐果便这么低头瞧着她,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忽然有些慌乱的转回头,轻咳:「本宫,睡着了?」 徐果轻答:「嗯,殿下许是太累了。」 「是累了……」轻声的重复,也不知是对自己说,或者是对徐果说的。 「那殿下,要不要去床上躺会儿?」 吕野用手指抵了抵自己的太阳穴,低着头,「好。」 但其实,这本是徐果的客套,便是被这样答应了,多少有些让她不知所措,「我让春意拿新的被褥过来。」说着便要往屋外走。 吕野在此时拉住了她,「今日本宫是真的偷跑出来的,你这进进出出,大抵会让更多人知道本宫的动向。」 「那?」徐果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本宫与父皇母后告了假,说是出去走些日子,但这事,宫里上下除了他们两,无人知晓,这终也是为了本宫的安全着想。这里又是本宫的母家,若是忽然大张旗鼓个动静出来,便是大家都能猜到本宫来了此处,此处便也不安全了。」 「殿下?」 「你不用管任何事,这几日,本宫便睡这房,白日,你便陪本宫走走,既然都是男装,也算方便。」 「喏。」吕野做了决定,徐果便只能低头同意,她有些忐忑,最近几日,她要与吕野朝夕相处,这是她几年来如何都不敢奢望的。 「你吃饱了吗?」 「我都没怎么吃……」 「那便再吃些,等下给本宫弄个新桶,换点热水,本宫也需要沐浴。」 「……」 「怎的这般看本宫?你想让本宫这么脏兮兮的去睡?」 徐果低头,又吃了一口米饭,再没说话,而吕野便在她身边瞧着她,徐果那嘴就似一个无底洞,总能将不同的吃食往里塞,咀嚼几下,那喉梗处骨碌一下,那吃食便落下,吕野瞧她吃得认真惬意,不免也将那筷子往盘里,拾起最后一个糕点,两双筷子便在此时落入了同一个位置,徐果本是想现下便吃好吃饱,再想后续,如今这糕点被吕野的筷子夹着,她忙退开手,听吕野说道:「你吃那么多了,还不饱?」 此时,徐果的身体给予了最诚挚的答覆,一个对于吕野来说,极度粗俗的饱嗝从徐果嘴里透出,四下寂静,只是那余音依然缭绕在吕野耳侧,她又低头瞧了那小食一眼,自觉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愤然起身,「叫人将这些都收拾了。」 徐果自知理亏,乖乖的,「喏。」. 徐果走出屋,将门关上,刚准备去厨房那托盘,便见春意乖乖的就站在她身侧,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埋怨:「你这都不出声的呀?吓死我了。」 「奴婢不敢出声,怕惊了屋里的。」 「唉,同病相怜啊,你去将屋里的盘子都收拾了,还有,等下再去弄个新桶,让厨房烧点水,便说,我想再洗一个澡。」 「您不是刚洗?」 「你就别管了,反正,现下,将殿下还在屋里的事忘了便是。」说着,准备开门,又回头,「啊对,其余有人知道殿下过来吗?」 「殿下一般来这里都走的偏门,那门都是她的亲信驻守,便是往日她过来这边,府里的其他人也是不知的。」 「那便好。」 徐果开门,春意忙跟上,直接快步走到桌子面前收拾,此时的吕野将椅子放到了那床边上坐着,手里拿出一本书,认真的看着。徐果一瞧,脸便红了,这本子书面是无字的,只此一本,原是她自己写着玩乐的,与往常的话本不同,故事会更简略,但多一些羞人的细节,她本是自己偷着乐的,那故事主人翁都有些吕野的影子,也不知吕野此时看的如此认真,会否看出点端倪。 待春意出了屋,徐果忙关上门,走到吕野身侧,也不敢夺书,但又不想让对方再看下去。 「殿下……」 「嗯。」吕野没抬头,依然瞧着那书,只是平淡的答应着。 「这是我的书。」 「嗯,本宫刚看它在床头,便拿出来瞧瞧。」 「殿下……」徐果都不知,自己的声音里竟是出来一些讨饶的意味。 吕野抬头,瞧着她,又瞧了瞧书,说:「这个话本里,也有个殿下。」 徐果想,若是现在能晕过去,也是好的。 第11章 妄念 吕野将那话本放回到原先的枕头旁,端坐在椅子上,人微微有些后倾,她抬头,瞧着徐果,徐果此时便渐渐的往下沉去,她乖巧的跪在吕野面前,也不敢说话,知自己无论多巧舌如簧,那证据便摆在那边,终是敌不过的。 「有什么想说的吗?」 「臣知罪,愿受罚。」 「这些年,本宫让夫子教你读圣贤书,看你的文章,以为是个可造之材,最终,脑子里却净是这些wo chuo?」吕野是生气的,原先她对徐果,更多的情感是作为未来的幕僚,作为挚友,但话本里的故事,却是将她原有的计划打得凌乱,她有些不知眼前这个人是怎么想着自己,若是有话本里的心头,竟是有些留不得。 瞧着徐果依然跪着不声不响,吕野问:「你有何想解释的?说说?」 徐果叩拜,「臣有罪,不该对殿下有妄念,臣愿领罪。」 「你承认有妄念?」 第13页 「殿下那么聪明,我也瞒不了。」 啪!那话本便扔到了徐果身前,「本宫便在此坐着,你亲自,将这话本烧了。」 咚咚咚,此时门外有敲门声,徐果又叩首,「臣先去开门,」说着,将那话本收到手袖里兜,又一拜,起身,开门。 吕野其实并没有叫她起身,但两个人相识太久,有些礼数在不知不觉中有些模煳,有因有果,也正是吕野的宠才造就了徐果的妄。 春意此时乖巧的站在门外,另有两个丫鬟各自端着一盆水,三人身后,还有一个新的桶,这桶较徐果用的要更精緻一些,但也应达不到吕野在宫中的品级,徐果转头瞧了眼吕野,吕野站起身,走到隐蔽处,那书柜原是徐果后来布置的,放在床头边,书柜与床头处刚好有一个站人的位置,若是不留心瞧,很容易忽略。 吕野便安静的站在那个位置,而徐果则是端起其中一个丫鬟的盆,「我自己来吧,你们也知,我不喜人伺候。」转头又对春意说,「你与我将盆拿进来,等下桶也我们两拿。」 春意会意,也接过另一盆水,回头对两丫鬟说,「再去烧些水,放在屋外便可。」 「喏。」丫鬟们躬身退下。 待水放好,春意也退出屋外,屋内又只剩下她们两人,吕野才从那隐秘位走出,她走到徐果身前,拉起她的袖子,将那话本拿出,又扔到那枕头边,「你去门口候着。」 徐果躬身,「喏。」转身走到门口,准备开门。 「诶!」 徐果回头,「殿下?」 「屋内的门口,不是到屋外!」 「喏。」止住了原先想开门的手,徐果乖乖的站在那里,脸朝着门。 吕野瞧她那乖巧样,原本的脾气也消去了大半,她又说道:「啊对,本宫没拿衣裳过来,你这有新衣吗?」 徐果轻回:「有,平时我大抵两套衣裳换着穿,其余的新衣都在。」说着,又走到那衣柜前,拿出一套崭新的衣裳,那衣裳整体是一种墨绿色,有些清雅风,挺适合徐果的气质,但与吕野又有些不契合,吕野的长相较徐果更美艷一些。于是吕野跟着也走过去,将那些衣裳瞧了个遍,最终挑了一套青色为底的白袍,将她原本的脸也能衬得素一些。 「站回去吧。」 「喏。我先试了水温,稍等。」 未等吕野回復,徐果便搬了个椅子放在浴桶后,将那套衣裳放置,又跑去试了下水温,原先故意弄得烫一些,便是怕吕野定是会埋怨好一会儿,怕水凉了,如今这温度,刚好,于是,她回头,「殿下,水温合适,我去站着了。」 「好。」 徐果站回到原有的门口,耳边依稀能听到衣裳tuo落的声音,莫名的燥意将她的脸热的通透,她低下头,瞧见自己两只手捏在一块,于是用右手不住的掐着自己左手手指,大拇指,食指,中指,掐地生疼,那丝丝痛意也让她将专注力勉强转了些出去。 水声,淅沥淅沥,那点痛意又不够了,徐果只得将眼睛闭上,只是,丢失了视觉的耳朵却像是又入了一个更高的境界,硬生生的能将那些声音灌注到自己的脑子里,而后,便自动生成出一个个活色生香的画面,徐果忽然想到那枕头边上的话本,话本里也有一个场景,场景里,两个人,一起沐浴,一个女子轻吻着她的挚爱,那人便靠在她肩头,手搭在另一个肩膀上,缓缓往下。 徐果不敢想了,她又摇了摇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啪!」 徐果抬起头,一脸茫然,她的额间有两滴汗,轻轻的滑落,适时的在她的脸庞上停留,观赏着她的尴尬与彷徨,眼前的吕野只穿着一身修身的里衣,外袍轻轻的搭在自己肩头,一脸莫名的瞧着自己。 「殿下?」 「本宫叫了你好几声,你怎的都不回应?」 「啊?」 「沐巾没拿!」 「啊?我,我马上去拿。」 「算了算了,本宫都将里衣穿着了。」 「您用什么擦拭的?」 吕野又瞪她一眼,徐果不敢再问,「那我让春意将水桶拿走。」 「嗯。」吕野淡然应声,便走到床边,坐下,又拿起了那本话本。 啪!徐果又跪下了。 「嗯,怎么?」 「您别看了,求你了。」 「你都敢写,本宫不能看?」 「臣错了,臣罪该万死。」 「先把桶收了再去死。」 「……殿下。」 「本宫往常怎的不知你怎么墨迹?快些去收好,其余事,等会儿再说。」 「喏。」徐果无奈,只能忙着跑出去叫了春意,两人兢兢业业的将那桶搬出,那换下来的衣物也被春意收走,徐果特地交代,让春意亲自将那衣裳清洗,不许假手他人。 「坐。」吕野见房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让徐果将门关上。 徐果不敢坐,只是乖乖的站在吕野身侧,吕野此时又坐回到那桌子旁,手指在桌沿有节奏的敲击着。 「话本本宫收走了,下不为例。」 「喏。」 「徐果……抬起头。」 徐果那低着的头,被吕野用手指抵着,微微的托起,「本宫……若是收了你,你觉得如何?」 「……」有些不可置信的回看吕野,徐果有些不知所措。 「你大抵不知这宫廷原是什么模样,本宫见得不少,原先生气,是你用这念想,写了这话本,这话本,便是忤逆之罪。本宫气的是,你不知分寸,若是这话本到了其他人手里,即便是本宫,也救不了你。」 第14页 徐果依然不知该说什么,原先的妄念如今被正主认同,该是开心的,可,吕野的表情那般淡然,似乎,这事之于她,便只是养了只狗一般。而她徐果,便是那只,摇尾乞怜的狗。 第12章 何许 纯粹的爱 「臣,不愿。」徐果跪拜,整个身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吕野便瞧着她那模样,只是手指依然轻轻的桌子上敲击着,许是过了太久,终是徐果没耐住性子,头稍稍有些抬起。 「为何不愿?」吕野的声音适时响起。 「……」徐果忙又将身子往下伏去,「若是有了这一层关系,殿下的心里,便真正没有臣的位置了。」 「哦?」吕野轻笑,又耐着性子等她的后话。 「臣便会沦落为殿下的口腹之慾,这糕点茶点,终是会腻味的……」 「哈哈哈哈……」吕野被她的比喻逗得开心,「有些道理。你这小傢伙,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殿下,臣不小了。」 「嗯嗯嗯,都能成本宫的口腹之慾了。」 「……」徐果没答话,虽有些难过,但终是感觉自己过了这关,吕野此时的笑声让她除了难堪,亦多了一些释然,她本就不该有这妄念,如今吕野却许了,虽是戏言,但终是说明,对方也是不厌弃自己的。 「起身吧,跪成这样,也不嫌累。」吕野起身,往床边走去,回身瞧徐果正慢慢抬起头,两个人便在此时四目相对,徐果有些慌乱,有几根头髮凌乱的垂在她的额前,她不敢动,倒是吕野,又走了回来,蹲下身,手轻轻的将那髮丝撩之耳后,「往后,梳妆更细緻些,这头髮落下来,有些不像个男子了。」 「喏。」徐果拜。 吕野在她脑后轻敲两下,而后起身,待徐果站起身,她已经坐在床边,徐果此时有些进退两难,这房间是自己的,这床亦是自己的。可,这房间又是眼前那个人给予的,这床亦是。 「过来。」吕野在那边说。 徐果忙走过去,乖乖的站在她身前。 「是不是在想,今晚你睡在何处?」 「嗯。」声音很轻。 「你便与本宫同屋,等下你让春意拿一床新的被褥过来,便睡在这。」吕野指了指床边的地上。初秋的深夜大抵还是有些凉意的,徐果有些委屈,但似乎也无从反驳,她乖乖的点头,便准备让春意去张罗。 「你别出去了,春意自己会过来。」 咚咚咚,此时敲门声响起,吕野瞧了徐果一眼,徐果会意,「来了。」 徐果开门,与春意相视一眼,春意瞧她那模样,忽然便想笑,徐果的额头那边有一个灰色的小块,细緻一看,便是灰尘腻在了那额间,许是又跪过了,还跪得挺得体。 春意倒也不准备管这事,也怕这是屋里那姑奶奶的情趣,若是被自己拆穿了,自己也吃不了好果子。她轻轻说:「公子,殿下的衣裳我已经洗了,明日会在我自己那小院里晒干,其余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徐果答:「再拿床被褥过来,殿下说,今晚睡在这。」 「啊?那您睡哪?」 「我也睡这,所以才让你去拿被褥。」徐果的声调里有些不知名的无奈,但眉宇间又透着些开心,瞧得春意一阵迷煳,「噢,那奴婢马上去安排。」 入夜,明月高挂窗头,瞧着那屋内两人,一个坐在床头,一个站在床边,床头那位已经只穿了里衣,被褥轻轻的盖到她的腰间,她坐在那,轻轻翻阅着手里的话本,而床边的那位,倒也穿得比往常简约一些,只是除了里衣,还多了一件外袍披着,她手堪堪的往那话本上移,但又瞧不出一些志气,床头那位的手指轻拍在她的手背上,徐果的手往后缩,「我睡了,您也早些睡。」 说着,便缩进了地上那被褥,初秋的夜,外面凉风习习,屋内虽有些暖意,但地终是有些凉,那地上的凉气透着那垫,一层一层的往上走,摸到了徐果的背,拥住,徐果缩了缩身体,让被褥包裹的更严实一些。 轻轻的打唿声从地上那人传来,吕野转过头瞧着,那人整个身子都裹在被褥里,只露出小小的一个额头,原先额头上那尘土印迹似乎也被那被褥擦拭得干净,她也不知自己怎的,明明是一件见不得任何瑕疵的人,却是让徐果顶着那尘土印迹好一个时辰,似乎那脏兮兮的徐果能让她忆起原先庙宇口那个固执的小乞丐,那双清澈的眼睛,那个将自己包裹起来挨打的少年。 吕野终是记得那个日落的傍晚,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乞丐环住自己,那是第一次,她拥有了被保护的感觉,那份保护没有yu念,没有私心,纯粹,干净,那个年幼的自己,那个在沼泽中爬行多年的自己,在那一刻,当小乞丐的唇碰触到自己的耳廓,她的心是颤抖的,于是,她的私心作了祟,她收留他,私藏她,培养她,有望有一日,不知道那一日,将她如何呢?其实吕野自己也不知道,可如今,那小小的额间露出在那被褥里,话本里略有些不堪的文字裹挟着那份yu念,原来那个小乞丐,比自己还离谱。 吕野笑笑,将那话本放至枕头底下,轻轻用手压了几下,而后也钻进被褥里,学着徐果的模样,将整个头钻进被褥里,只是露出她那双眼睛,就瞧着那地上的人儿。明明被褥是换过的,吕野竟是闻出了一些徐果的香味,那是一种糕点味,有些糯米的香,让人有口腹之慾。 第15页 吕野闭了闭眼,想着出宫前母后的叮嘱:「这几日你先出去,你父皇的心若是偏了,你的储君之位也便没那么稳固了,吕野,母后其实并不希望你过得如此之累,可,只有那个位置,才能保你一世无虞,母后的私心,也便只有这些。」 原先,她一直觉得父皇和母后的爱是这世上最纯粹的爱,为了这份爱,父皇甚至可以无视众臣的逆耳忠言,立自己为储君,可原来,那份爱是因为母后的家室,母后是父皇最大的助力,她让父皇在这皇位上高枕无忧,却也让父皇寝食难安,一旦有女君的存在,她的父皇、她的母后…… 这天地,本就是个自私的天地,即便贵为天子的父皇,若是有任何人真正威胁到他的皇位,母后的爱,又值得何许? 第13章 赖床 翌日天未亮,吕野便醒了,她睁开眼,瞧着这陌生的四周,思绪慢慢回笼,此时,才忆起昨日睡在了徐果这边,想到这,她转过头,瞧见那被褥团成了一个球,徐果便像是被球吃了一般,整个人都不见了。吕野想,竟是这般冷,她不沾床,往常便是醒了便起,于是便坐起身,空气中有凉意跑过来,原先盖着被褥的手臂此时便洋洋洒洒的浸透出一些冷意来,「好冷啊……」,吕野不禁嘀咕。 她伸展了一下手,原本的暖意又跑走了一些,便又将手藏到被褥里,半个身子靠在床畔,忽便有些担心地上的人儿了,她轻唤:「徐果。」 地上的人没有应答,那团被球一动不动,于是她便将整个被褥套在自己身上,将自己也团团围住,拖着那被褥下了床,到了那团球面前,「徐果!」吕野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怒意,她有些惊讶,甚至不懂自己为何有些失控,但脚下的动作依然不假思索的踢了过去,啪!那团球被被踢得往门那个方位滚了一圈,徐果的手臂露出来了,下一时,那人和被褥又裹挟在一起,手臂消失在那被褥里。 「……」吕野其实是第一次遇见赖床的人,她有些好奇,但又有些怕徐果因为这天寒地冻受了凉,于是从被褥里将自己的手伸出一些,塞进那团球里,试图拉一把里面的人,手刚一进去,便被里面源源不断的暖意给惊到了,这地上的被褥,竟是比她自己在床上的还要暖和些许。 那手便不受控制的往里继续钻,终是碰到了一软物,她微微碰触,那软物便像有了灵魂,竟是往后退去,吕野向来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此时便顾不得自己肩上的被褥,整个人往前扑去,两双手都用上了,硬是想将里面的人拉出来。只是这位置似乎稍有些不对,手里那两团软物被自己一拉一扯,竟是从被褥里生生拉出一声叫唤,那叫唤声惊了吕野,也将徐果给吓醒了。 徐果一下从被褥里探出头,两个人便是四目而对,「您,殿下,您,这是干嘛?」有些语无伦次,又有些不知所措。 吕野倒是不知她这模样是为了什么,只想对方是因为赖床被自己抓包,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更有些得礼的气势,「都几时了,还不起?」 「……那,殿下的手,可否放开?」 「你不起,我便不放。」虽不知对面的徐果为甚子脸如此红,但吕野便瞧不得身边的人比自己懒,自己不能懒,身边的人就得比自己还勤快,往常都是宫婢等着她起,几个人轮着看守,如今这人,睡得跟死猪一般,即便自己被人虏了去,估计也要几个时辰后才会知。 徐果嘆气,便将团着自己的被褥甩了开去,两团被褥便围在了两人身边,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一个两只手无奈的耷拉在身边,另一个,两只手,狠狠的抓着那两团。吕野的脸便在此时,红透了,但她向来傲气,竟硬生生的止住了本想逃离的手,只是那劲稍小了些,嘴上倒还是有些气势:「本宫不能摸?昨日本宫便说了,收了你!」 「殿下……」徐果讨饶,「疼……」她往常作为男子身份,声线会不知不觉的发出粗狂一些的声音,如今这声音,倒像是比寻常女子还娇弱一些,许是特意发出的,徐果的脸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也不禁红了一些。 吕野听得莫名,终是松了手,「你这调调,与何人学的?这府上也不会有这般娇羞的人,你是做男子做出了瘾头,去了那销金窝,学了那迷男人的本事?」 「殿下英明,臣有些忤逆话要说,可否不责罚?」 「嗯?说说看。」 「殿下这手法,便是那销金窝的女子,也经不住,何况我这,小小书生,没见过大世面。」 「你!反了你!」 「殿下英明,如今这便宜都是您占的,您就放过臣吧。」 「哼,你就是仗着本宫宠着你,什么话都敢说。」 「臣知罪。」 吕野气得起身,再不理地上那人, 回到床边坐下,只是那少了被褥的床冷冰冰的,她有些气急,「把被褥给我拿过来!」 「喏。」徐果只得起身,将吕野的被褥抱起,蹭蹭蹭的跑到那床边上,将被褥铺上,回头问吕野,「殿下要不要再睡会儿?」 「都几时了!还睡!」吕野气得直接揪住了徐果的耳朵,那耳廓一圈透出生生的疼意,痛得徐果不得不跟着吕野的手,往这边,往那边,待吕野出了气,那耳朵已经红出血印子来,徐果也不敢吱声,她知吕野可以绕过她一次,两次,但定不能毫无节制的去挑战对方的权威,吕野是君,而她自己,最终,也只是个低下的下人。 第16页 吕野瞧着那血印子的耳朵,有些恼意渐渐也便消去,声音稍缓:「把外衣给本宫拿来。」 「喏。」 徐果帮吕野将外衣套上,衣裳上那一条一条的系带,细心的系好,两个人,一个端正的站着,一个则乖巧的,像是夫妻,妻子细心的打理着丈夫的外袍,可惜,徐果个子比吕野稍高一些,整个画面,稍有些莫名,更像是,丈夫在给妻子穿外袍…… 吕野也为这个头的事生气了好几次,可这明明是自己不争气,这年岁,自己吃的不知比对方好多少,但硬是比不上人家,她怨自己,但其实她比寻常女子倒是要高上一些,纯纯是徐果这个人,太高了。 两人穿戴整洁后,徐果叫了春意拿来了水,漱口,洗脸,待所有事毕,早点也已经放在桌上,吕野吃着那早点,让徐果站在一旁罚站,徐果很饿,但又没得法,也不知这姑奶奶何时能回宫,自己能过上原本的好日子。 「殿下。」 「嗯?」 「你何时回宫啊?」 吕野回头,瞧了徐果一眼,「待你高中状元,本宫便回宫。」 「……」 「怎的?中不了。」 徐果低头,无奈,「您上次说的,让我收了锋芒,是您让我别考太好。」 「倒是听话,等你科举成绩出,本宫应该便能回去了。」徐果听出吕野声音中的无奈,高贵如吕野般的人,竟也有有家不能回的窘迫?但她不敢问,既然吕野不说,便是她不能知的事,于是她放下心,只想,在吕野在的日子,好好的,让吕野开开心心的过上几日,也便好了。 「殿下,今日带你去踏青?」 「噢?」吕野将一小食放到徐果嘴边,「吃。」 徐果张嘴含上,唇咬上那小食的档口,触碰到吕野的指尖,吕野也不躲,「本宫也想出去走走。」 第14章 遇袭 旷野漫漫,策马奔腾,对于吕野来说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原先幼时她的父皇每年的夏末秋初便会举行狩猎活动,那些年轻的勇士在这几日便会脱去官府穿上便服,驰骋在这旷野,她的父皇,更是那些勇士里的佼佼,她到如今依然记得,那一年,她还年幼,她的父皇将她抱到马上,母后在他们身后笑着让父皇慢一些。 「父皇,我怕。」小吕野整个人紧紧靠着她的父皇。 「不怕,有父皇在。」 「陛下,骑慢些,别惊着野儿。」 「好,听皇后的。」 只是几年后,刘妃入宫,所有的美好便开始消逝,刘妃与父皇说,她喜欢父皇的才,于是父皇开始沉浸于御书房,策马变成了莽夫的行为,那自是那些武官的职责,却不是一代君王的。她的母后会与父皇说想去宫外走走,父皇也会以安全作为藉口,她再也没什么机会出宫,那高高的宫墙成了她成长后的牢笼,于是,她才穿了男装,偷跑出去,母后怜她,便动用了母家的力量私下保护着她,她有了自己的秘密,也是与母后的秘密。 「殿下……」徐果在一旁站了许久,见吕野一直一动不动的瞧着远处,便也跟着那视线望去,大片的原野上一望无际,再远便是一条河流,没有虫鸟,只是郁郁葱葱,她回身,唤了一声。 吕野此时才回过神,原在眼前的马匹消失了,她的父皇消失了,武将们也消失了,她转过头,徐果正瞧着自己,一脸焦急,便安慰道:「本宫没事,刚,想了一些事。」 「嗯,难得出来,不想那些不开心的。」 吕野笑:「好。」 「春意,将那布巾摊在此处,我们便在这边坐会儿。」徐果边和春意说,边看吕野的眼色,见吕野没有拒绝,才壮着胆子同春意一起布置。远处有几个暗卫也坐着,徐果瞧去,「用不用给那些大哥带些吃的?」 吕野无语,「你倒真是个好主子。」 「我不是主子,我小时是个小乞丐,现下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呵呵,牙尖嘴利。」 徐果瘪嘴,也不反驳,她同吕野一直有身份上的差异,吕野很难从她的角度念想所有人的处境,她生于高位,要做的便是,被伺候,被保护,与自己远远不同。 待布巾上放满吃食,徐果便扶着吕野坐下,两人席地而坐,徐果其实此时想躺下,看看这蓝天日照,只是主子只是端正的坐着,她便也只得乖乖的。 倒是春意和其余几个小奴婢,在远处站着,还能抬头看看天,望望草地,徐果瞧着她们的方向,竟是露出些羡慕的意味来。 吕野顺着她的眼看了下,便问:「想与小奴婢们一起?」 「还是不了。」 「嗯?」 「我今日穿的是男装,若是与她们玩在一起,便是伤了她们的名节。」 「那与我一起便可以?」 「殿下与我都是男装。」 「可暗卫们又不知。」 徐果有些懵,瞧了瞧暗卫的方向,「暗卫不该躲起来么?他们这样……」 「只是一小部分,其余还有些在暗处,他们只是起到震慑作用。」 「您这样的身份地位出来,蛮辛苦。」 吕野没答话,低着头,从脚边拔了一株草,那草在她的食指与拇指尖转着圈,叶上有几颗雨露,随着绕圈奔出了叶面,落入了泥土中,有一颗落在那布巾上,阳光洒下,那雨露便透出些光亮来,那光又折射到吕野的外袍上,竟是出了好几种颜色,有红,有橙,有黄。徐果的手伸过去,轻轻的触碰那外袍,那颜色便偷跑到了她的手背,她瞧着出神。 第17页 「怎么?」吕野转过头,见徐果正半弓着身对着自己,她的眼神往其余两地看了一眼,那两地的人们忙都低了头,堪堪的逃过她的注目,吕野再低头,问:「在看什么?」 「你看,我这手背上有颜色,我将手背拿去,这色便跑到了这里。」徐果指指吕野的外袍。 明明是很小的事,但瞧着徐果那开心样,吕野的心也莫名有些发暖,「是有些稀奇。」 许是觉得两人靠太近,徐果忽然坐起身,正襟危坐,只是脸上的笑依然,她抬头又瞧了瞧那光,「今日的天,真好。」 吕野见她已坐正,也便不说什么了,「嗯。」 不知过了多久,这太阳似乎也有些倦了,半个躲进了云朵里,那云朵便像是个被褥,遮着它,掩着它,暖意被包裹,一阵凉风又路过,徐果打了个哆嗦,「天有些晚了,我们回去吧?」 身边没有回应,徐果偏头瞧去,见吕野正闭着眼,两条腿弯曲,她的下巴轻轻搁在那膝盖上,徐果此时忽然直起身,「小心!」 一支箭从吕野的身后飞来,徐果便在这档口,她勐推一把,那箭堪堪的擦过吕野的肩,插入她们所在的布巾上。 「有刺客!有刺客!」 吕野睁开眼,原先的释然已经消失,眉头微微皱起,但并没有惧怕,似是这样的事已是司空见惯,「我们回去吧。」 徐果有些焦急,「殿下……」 「没事,暗卫会解决。刺客一下未中,大抵也退了,他们只是要我的命,但也只有一次机会,如今,已经错过了。」吕野轻轻的在她额头上敲击了两下,「不过,如今,你救了我一命。」 「殿下,你不害怕吗?」 吕野站起身,笑笑,「原是怕的,如今,有些习惯了。」 徐果的手捏成拳,整个人有些发抖,刚那箭是直直的往吕野x口处去的,若不是自己刚好转过头看,若不是自己下意识的推了吕野一把,如今的吕野便会满是鲜血的躺在此处,而吕野竟说,有些习惯了。 「殿下……」 「放宽心,本宫即是在如今这位置,这些危险也是必然的,与其害怕,不如坦然面对,而且你看,本宫每一次都能绝处逢生,这一次,也是有你在,本宫亦是安然无恙。」 「我原以为……」 「你原以为,本宫得到了天底下最多的爱,得到了天底下最大的权?」 「……」 「考上功名,陪在本宫身边,可否?」 徐果重重点头,「好!」 「殿下!臣罪该万死,让刺客跑了。」暗卫跪在两人面前。 「自去领罚。」 「喏。」 第15章 画眉 两人回府后便再没提出门的事,甚至,徐果觉得自己出门的机会比以往还少了许多,而吕野则是每日会有各类文本从宫中传到她手里,需要她的批阅,即便手里的位置摇摇欲坠,那些位置所给予的职责却是一件不落的得履行。 徐果没办法,又不能看那些文本,只能离得稍稍远一些,又怕看闲书被吕野训,每日便只能挑着那些正书,虽说看得也不甚认真,但倒是也有些谦谦公子用功读书的样子了。 只是她本就是一个不拘一格的人,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七八日,便有些倦怠了,想着和吕野商量着,自己出个门。 那日,吕野照常在批阅文本。 「殿下?」 「嗯?」 「我想出去走走?」 吕野抬起头,眼前的人站得笔直,头微低,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头抬起一些。」 徐果瘪瘪嘴,将头抬起,那张脸倒是涂了个俊俏,甚至故意将那眉毛画得粗狂了一些,比往常更显男子之风。 「你?什么时候画的眉?本宫怎的没察觉?」 「刚画的,殿下做功课的时候一般都专心致志,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们周边的动向。」 「哦?」吕野笑笑,低头,「那你等下本宫,本宫与你一起出去。」 「……」徐果想开口拒绝,竟是找不到任何理由。 半个时辰后,吕野终于放下了笔,她轻轻了伸了伸懒腰,在府上的时间里,总瞧着徐果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动作,时间久了,自己也被耳濡目染,待发现自己那张狂的姿势,忙又收了双臂,轻咳。 抬头便见到徐果依然站在那边,还好奇的瞧着自己,像是被抓包的孩子,吕野有些燥意,也有些生气,「你怎的一直在这边站着,都没自己的事?」 「我就想出去,是殿下让我等你的啊。」 「等也不必这般一直站着等!」 「殿下不下命令,臣不敢走。」每次徐果自称臣,不是知道事情严重,便是在与吕野犟气的时候。 「牙尖嘴利!过来。」 徐果轻轻问,「干嘛?」 「本宫让你过来,需要你问出个所以然?」 「臣不敢。」徐果走近,头低着,「殿下有何吩咐?」 吕野转头,原是她坐着,徐果站着,如今离得近了,即便徐果低着头,也能瞧见她委屈的模样,她将手指轻轻抵在徐果的下巴上,微微使力,徐果便不得不抬起头。 「本宫见你画眉功底不错,如今要出门,本宫也需一双粗狂一些的眉,你来帮本宫画。」 「春意画的比我好。」徐果在那轻轻的说。 「你是不愿?还将春意提出来拒绝本宫?」 第18页 「臣不敢。」 「本宫看你是什么都敢!」 说着站起身,往梳妆那边走去,原先的房间在两人的一齐布置下,如今还多了一个精緻的梳妆檯,吕野向来严于律己,即便不用出门,每一日依然让人将自己打理的精緻,漂亮,这是她作为一个美人的自律,徐果自是不会懂得。 每日的批文都是被春意从门口递入,而吕野则是一脸素雅的将所有工作完成后,才会梳妆打扮,午后便在小院里嗑个瓜子,看些闲书,当然,那些书对吕野来说是闲书,对徐果来说,则是真正的正书了。偶尔便将徐果叫到身边,两人下盘棋,徐果读书擅长,在棋艺上与吕野也是不分伯仲,每次两人都势均力敌,当平局的结果呈现,吕野便会深深的看徐果一眼,那时候徐果便会整个身体发麻,害怕。那眼神,有重视,有敌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余,徐果也有些看不懂。 徐果此时手里拿着眉笔,便见吕野朝着自己的方向,微微抬头,那张脸如今已经稍有些妆容,其实吕野长得很好看,即便是未施粉黛,那双眼便是天生的狐狸眼,另有淡淡的棕色盖在上眼皮,那是吕野独有的,天然眼影。 「殿下,我的手碰到你你不能骂我噢。」 那脸微抬,双目轻轻闭着,眼睫毛很长,微微上卷,在靠近的时候,能感觉到那睫毛轻颤,再往下瞧,吕野的鼻子很翘,像个趾高气扬的小女孩,特别那鼻尖,会有小小的圆弧,将本来犀利的线条又雕琢的温润一些。唇稍有些张开,但莫名又瞧不见里面的动静,让人心痒痒,徐果在那唇上面僵持了大致几秒钟,忙将眼神放回那眉毛上,大抵吕野也觉得时间有些长,那原本就好看的细眉轻轻皱起,竟生生生出些凌厉的意味。 徐果再不敢想多,只是用左手轻轻托在吕野的左脸颊,右手执着那眉笔,轻轻的,慢慢的,勾勒出一条条眉线,白皙的肤色上,那略带深棕色的线条,像是一个个嚣张的勇士,利落的占据那一方小天地。待一条眉形画好,徐果深深地唿出一口气,那气洒到吕野的眼睛上方,下落,便是一阵风,将那睫毛都吹得花枝乱颤般。于是,吕野睁开了眼,那眼只开了小缝,徐果便自觉退后一步,「殿下,臣错了。」 吕野没将眼睛张开更大一些,只是眯着眼,瞧了一眼,又闭上,「继续画。」 「喏,」徐果乖巧应道。 另一眉毛画得便比较顺利,待吕野穿好男装站在徐果面前,徐果轻轻笑:「好俊俏的郎君。」 吕野此时右手正抵着自己左边的袖子,瞧着那略有些让人忽略的褶皱,听到她说的,便抬起头,「嗯?你叫本宫什么?」 室内一片寂静,吕野大致等了几秒,笑笑,「不必一直那么拘束。」 「又不是我想拘束,殿下每次严肃起来,就蛮吓人的。」 「也没见你怕本宫。」 「大概是知道殿下原本就是个心软之人。」 吕野站直身子,嗓子声也卡的略粗一些,说道:「母后说过,本宫这位置,心软便活不久。」 「……」 见徐果再没说话,吕野又问:「今日我们去哪里?」 「嗯,我去的地方,其实不太适合殿下去。」 「这普天之下,有什么地方是本宫不能去的?」 「那便是殿下口中的『销金窝』。」 吕野看着徐果,问:「为何去那里?」 似是下了决心,徐果的声线中都带着一丝决绝:「有个姐妹在那,我每月领了钱便会过去。」 「你倒真有很多本宫不知道的事……」 「我都偷偷去的,春意也不知道。」 「那怎今日告诉本宫。」 「我有私心。」 「哦?」 徐果跪下,「我能力有限,即便是往后考取功名,以我的身份,都没法救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但殿下,您那么厉害,您都能救我这个小乞丐……」 「别给本宫落高帽子,本宫知晓了。」 「殿下……」 「徐果,你可知,那地方暗卫也很难保护本宫,你这般做,对本宫,是不是有些伤害?」 第16章 月娘 吕野问完那话便没做声,见徐果跪在那边,头低低的,她嘆了口气:「本宫答应你,救她出来便是。」 「殿下。」徐果的声音有些哽咽。 「小先生怎么哭了?」吕野看着她的模样,那俊俏的脸,一双明眸沾着水光,显得楚楚可怜,那样子,很委屈,但似又在克制。 「殿下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吕野走到椅子旁,坐下,两手轻轻的拍着本就没有任何尘土的下摆,头微微抬起,瞧了一眼徐果,又莫名望了望远处,「徐果,你会记得本宫的好吗?」这话不知是在问自己,亦或是问对方。 徐果没回答,只是那双膝慢慢的挪到吕野脚边,她跪在那里,一双手忽然抚上吕野的膝盖,吕野不自觉的微微抖动了一下,但最终也没躲开,她一直有些防人之心,对于徐果,也不知怎的,就想去相信对方,即便那样的相信,终是不该她这身份应有的,那是叛逆,是无畏,是不知所谓。 「殿下,我不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但,我的命是殿下的,人是殿下的,往后余生,都是殿下的。」 「这……还不冠冕堂皇?」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那朋友,我想办法,需要您的时候,我再跟您说,您也不必出面,今日,我陪你在街巷走走?」 第19页 「哦?可是,本宫倒是很想去见见你那朋友。」 徐果抬头,一脸疑惑,「为何?那地方虽都是可怜女子,但终是您去不得的地方。」 「你先告诉本宫,是哪家销金窝,不定本宫还听说过。」 「怡香院。」 「你这名字,记得倒是清楚。」 徐果有些委屈,「终是去过几次了……」 「觉得那里姑娘如何?」 「……我去那里都是见我朋友,她们那地,每月有收入要求,只要到了那要求,老鸨便不会为难她们,所以我才每月过去那边,帮她将要求达成而已。」 「那你这么几年来?也便没什么存续?」 「有的有的,她们那边要求不高,您给的还是蛮多的。」 「呵呵。」吕野冷笑,站起身,「走吧,去瞧瞧你说的那,怡香院。」 「真的要去啊?」徐果站起身,轻轻问。 「你这名字都告诉给本宫,前前后后这些话,别当本宫是傻子。」 「殿下……」 「本宫,真的很讨厌你这种假惺惺的客套。」说着,大步一跨,自己便开门走出了屋。 外头春意正候着,见吕野这气鼓鼓的样,回头又瞧到徐果半低着头紧紧跟着,心头一提,「姑奶奶,您又哪里得罪殿下了?」那眼神瞪过去,硬生生的被徐果给无视了,她也不知该跟着,还是就让这两主子便这么走了。 「春意。」吕野回头。 「喏。」春意忙跪下。 「我与你家公子出去一趟,不必跟来。」 「喏。」如临大赦,春意忙一拜。 两人依然是从后门出去,徐果跟在吕野身后,此时才忽然有些害怕,她环顾四周,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两,前头的吕野一停下脚步,她便彭的一下,撞在了她后背,「公子,你怎么忽然停下脚步……」 吕野轻笑,「过来一些。」 两人此时其实刚走出后门不久,如今也不是上摊的时辰,路上鲜有人,偶尔路过几个,也完全不看她们一眼。 「你这做贼心虚的样子,本公子看得难受。」吕野嫌弃的瞪了她一眼,又说:「在外头你叫我大哥,我叫你二弟,我两是徐府的两兄弟,别叫我公子,你我明明穿的差不多,我可要不得你这样的下人。」 「大哥,您咋忽然停下脚步了?」徐果讨巧的又问。 「刚被你气得都没通好话,见现下没什么人,便再跟你说几句,走吧。」说着又往前走两步,復又停下。 「又怎么了?」徐果继续撞在她后背,摸摸自己的x口,问。 「我好像不识得路……」 「哦哦,对,我带路,大哥跟着我。」 两人很快便到了怡春院门口,此时也只是巳时,连许多酒肆都还未迎客,更别说这特殊之地,只见那徐果驾轻就熟的绕到怡春院的一偏门,轻敲两下,不过片刻,一长相清丽的女子便探出些头来,她见到徐果身边的吕野的时候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出于礼节,依旧是微微点了下头,而后开了这小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那小女子在前头走,徐果与吕野便跟着,吕野瞧瞧四周,偶有几个女子经过,见到他们,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她回头又瞧瞧那徐果,昂首挺胸的模样,竟是对此事没有任何的偏见? 入了屋,女子将门关上,而后对着两人轻轻一拜,「小女子见过公子。」 徐果笑笑;「什么时候竟有这般礼数?」 女子瞥她一眼,又瞧瞧她身边的吕野,「公子请坐。」 徐果此时才知她这好友竟不是为了迎接自己才这般不同,不觉瘪瘪嘴,跟着两人入了座,两个人此时不约而同的瞧她一眼,吕野问:「人美人是让我坐。」 徐果气急,又站起,轻跺了两下脚,不情不愿的站在一旁,吕野也不在意,回头瞧着那女子,只见那女子长着一双桃花眼,虽穿着稍有些花哨,但自有一股气爽的气质,像是卓淤泥而不染之花,竟是在那烟花之地,生出这般气量,她有些宽心,又回头看了徐果一眼,似在说:「你这人,眼光竟是不错。」 女子从第一眼看到吕野便知,那是徐果口中那个大恩人,她虽不知对方的身份,但仅仅是将徐果从一个小乞丐变成如今这模样,便不是寻常人便能做到。何况,如今这公子坐在她面前,她竟生生觉得自己便是想臣服于对方,那股数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不自知的红了脸。 「……」 「……」 其余两人都是伶俐的性子,见女子那脸,徐果走上前,「月娘,将你这心思收收哈,我大哥与你我一般,也是女子。」 她口中的月娘听她这么一说,一时无处解释,只得轻轻点头:「月娘不敢有妄念,姐姐放心。」 第17章 月娘 前尘往事 「这是这个月的银两,你记得给那老太婆。」徐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锭子,轻放到桌上。 「公子……」月娘瞧着徐果,那桃花眼莫名有些通红,这事徐果做了十遍百遍,但每月的这时,她依然会急切的候在那后门边,竟是怕忽然有一日,徐果便不再过来,而自己便又得过上曾经那暗无天日的日子。 「收着,别哭,下月我还来,我保证。」徐果的手伸出一些,往常她其实会将那泪拭去,但今日有所不同,身边有个吕野正目光炯炯的瞧着她两,她稍有些不知所措。她将手放下,继续安慰:「我们会想法子将你救出去的。」 第20页 一时无话,这承诺大致徐果说了许多次,但光阴荏苒,即便她有能包她月的碎银,却也赎不到她的自由身,那老鸨将月娘当成一个赚银两的器具,只要月娘在一日,徐果便会源源不断的将钱送进来,连口茶水钱都不需要她花。 此时坐在一旁的吕野忽然问道:「你两是如何相识的?」 月娘乖巧的站在一旁,轻轻的应道:「奴家原本出生于一屠户家,我爹每日宰猪卖猪,而我娘便在家领着我,我爹有嗜酒的习性,每日回来都需饮酒,饮了酒便会发脾气,骂我娘生不出带把的,若是我敢帮我娘,便连我一起打,刚好那一日,我挨了打,我娘让我跑出去避一避,才遇到了徐公子。」 「大哥,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乞丐,那日我饿得快死了,是月娘,她将她手里唯一的饼给了我。」徐果有些哽咽,「我都不知道她是逃出来的,我以为她是寻常孩子,只是善良,将饼给了我……」 月娘宽慰了一句,「那时我也没那么饿,你又那样,缩在角落,整个人连站都站不住。」 「那日我将饼给了徐公子,在外走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回了自己家,但我不敢进屋,我害怕,」月娘的嗓音有些干干的,似是在隐忍着什么,「我娘,是被我害死的,若不是我逃跑,我爹一定不会下那个死手。」 吕野低头,她的食指轻轻的在桌沿敲击,又抬头看徐果,此时的徐果泪流满面的看着月娘,倒是月娘,虽也难过,竟是能控制出自己的情绪,那泪垂在眼睑处,却硬生生的止住了,没让它落下。 「那你又是如何到了此处?」 「那天晚上,我便是在家里的院外过的,屋里的打砸声惊得我完全不敢动弹,但我又不敢走远,我当时还年幼,没有任何能力在外头活下去,到了第二日,是我爹,砸醒了我。其实,他也不太记得他前一日所做的,他醒来看到我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概还是害怕的吧?」月娘抬头,看看吕野,「他刚跑到院子外,就看到了我,于是,便用他的鞋子砸了我的脸。」 「畜生!」徐果轻轻吼了一声,吕野看了她一眼,又看回月娘。 月娘继续说:「后来,我爹便对外人说,我娘是自己摔死的,只是,后面,他酗酒更厉害了,喝了酒便打我,我也越来越知道怎么让自己不疼一些,酒喝得多了,屠户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少,有一日,实在没钱,我爹就打起了我的主意。对于我来说,活在这个牢笼,亦或是换个地狱,其实,也没什么分别,我爹把我卖到了怡春院,我长得好看,据说,卖得不错的价钱。」月娘轻笑,那笑靥让吕野的心都不觉轻颤了一下,吕野想:「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我十五岁便在这里,卖了身子,公子可能不知,我这身子卖的,也是心甘情愿,只是,大概我这样的女子,就不该得到这世间任何的美好,我竟是相信这逛qing楼的会有什痴情人。」 吕野此时抬头瞧了徐果一眼,月娘会意:「不是徐公子,徐公子是后来才找到我,也是徐公子,让我在这样的人世间,也能有苟活的余地。」 「我知不是她。」吕野轻嘆。 「我那时年幼,原是接受了这安排,却对着人事极度抗拒,我只是想死,让我爹卖个好价钱,换个地方死罢了,那时候,我便遇到了一个公子,那人说会爱我一生一世,让我交于他,后来我才知,那是鸨母请的他,他是专帮人开 bao 的纨绔子弟,因长了一张俊俏的脸,能将那痴情说成誓言,这行便是这样,有了第一次,后面,似乎也便没那么重要了……」 徐果站在那,原本的泪已经干了,脸上的愤慨又生了出来,她紧紧抓住月娘的手,整个人都有些抖,「所以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手腕上,全是为了那个浪荡子划上去的?」 「公子看到了?奴家还以为,公子没注意到。」月娘笑笑,「即是想死,只是晚了些时日罢了,只是这地方倒是求死不得,总有人盯着我,总是死不得。后面,便是徐公子知道的,她找到了我,每月将银两送来,我这人,反正也不服管教,如今这鸨母,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吕野轻轻扣了下桌沿,又问:「徐公子那么多久一直过来看你,你从未与她说道这些,而我与你,才第一次见,为何,你要与我说那么多?」 「奴家也不知,大抵是今日心情好罢。」 吕野瞧了瞧徐果,眉头轻皱,「这是你与徐公子的恩情,与我,我只是徐公子的朋友。今日的事,我听过便算,往后,徐公子还来不来见你,是她的意愿,也与我无关。」转过对徐果说,「走了?」 徐果有些木讷的回过头,「啊?」 「你们两平日除了这银钱交契,其余还有什么吗?」 「公子请放心,再没有,每月徐公子过来给了银两,便只是在这喝两杯茶水,半个时辰便会离开。」 「哦?是这样吗?徐公子?」 徐果低头,「当是如此,我还能做甚子?就是,你,能不能……」 「徐公子!」 「好,我不说了,月娘,我们回去了,我下个月再来看你。」 「公子慢走。」月娘轻拜别,眼中含笑,此时吕野才注意到这个屋内的装饰,雅致,简单,带着与玉娘一般的气韵,而月娘站在那里,整个身子立得直直的,吕野收回目光,走了出去。 第21页 第18章 信任 出来刚好是晌午,徐果瞧了瞧街边,人已经慢慢多了一些,于是又往吕野那边瞧,对方正莫名的瞧着自己,刚在屋内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如今到了屋外,便更无从说起,徐果走到吕野身旁,轻声问:「外头吃些?我肚子饿了。」 吕野笑笑,「好,很久没在外头吃了。」说着便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你熟识一些,你带路。」 徐果忙跟上:「好好,我们去吃京城有名的聚贤庄。」 「那我皇叔开的,不吃,我们吃些平日吃不到的。」 「那就街边?」 「街边?」 「嗯,一桌子两凳子,中间两大包子。」那话顺熘的从徐果口中蹦出,倒是让吕野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你这词……」 「乡间话,大哥听过便是。」 「有点意思。」吕野将扇子在左手掌心轻敲两下,唇中含笑,竟是开心起来。 那日风和日丽,晌午的日光带着浓浓的暖意,落在吕野的发梢上,吕野摇着那摺扇,一身利落的男装,如今那一笑,竟然是身边的人都止了步,徐果瞧见了,忙拉上她,往前快速走了几步,倒是吕野依然在笑,「怎么?都不许本……我被其他人瞧着?」 「姑奶奶,您是千金之躯,怎可在街上这般招摇!」 「是啊,以我的身份,怎可以招摇?」吕野的脚步轻轻的,慢慢的,手臂被徐果拖着,其实在这样的街上,两个男子,这般牵着拉着,也并不合适,于是吕野停了脚步,「你将手放开些,我两都是男子,这般也不好。」 「哦。」徐果忙松手,「我给忘了。」 「你平时便着男装,也能将此事忘了?」 「平日里又没有人和我一起出来,若是春意,她定会站在离我较远的距离,这尊卑之间的鸿沟,很多人,跨不过去。」 「哦?那你呢?你能跨过去?」 「到了,便是这里。」也不知徐果有没有听到,她往前快走了两步,「大哥,坐这里。」 吕野此时才回过神,原是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条略微偏的街上,依然零星有些人路过,但比刚才那条街,要清静许多,那摊主在里面不知煮着些什么,只是外头仅仅只有三张桌子,没有人,她们两于是坐下,「再过半个时辰,这边就不会有位置了,到时候还会有许多人蹲在这边吃面。」徐果指了指她们身边的一排小台阶。 「如今已是晌午了啊。」 「嗯,我们这般人便是先吃的,后面才是真正做工的吃的时辰,我有时候路过这边,便会来吃上一碗阳春面。」 说着,徐果转身对里头的人喊道:「店家,来两碗阳春面。」 「好嘞。」那摊主应了一声。 徐果拿起筷子,左瞧右瞧,又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来,擦拭了一下,才将一双筷子交给吕野,「给,我擦干净了。」 吕野不得不将手中的摺扇放下,拿着那双筷子,筷子是很简单的筷子,只是原本她便不怎么出来吃,如今直接到了这莫名的面摊,多少有些放不下架子,她盯着那筷子出神,竟是想,是否擦干净了。 倒是徐果,此时已经接过店家端来的面,将一碗轻轻的放置在吕野面前,轻声说:「我帮你吃一口,试毒。」 未等吕野反应过来,已经从吕野碗里撩起一根面条,放入了自己嘴里,吕野便瞧着眼前这人,以双漂亮的狐媚眼此时正提熘提熘的转着,似是在回味美味,抑或是在尝毒,随着那小勃颈处一个咕噜,面咽下去了。 吕野有些失神,她瞧着那唇,瞧着那喉颈,她也咽了一下,而后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筷子,问:「那这筷子,你怎么试毒?」 徐果直接将自己的筷子递给她,「您吃这双,这双我试过了,应该没毒,」说着,还将吕野手里那双筷子拿了去,所有的事便是那么顺理成章,流畅的若是吕野提出个异议,都会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一般。 面入口,汤香浓郁,本以为会是清汤挂面,倒是吃出些鲜美来,徐果瞧吕野那惊讶的样子,「是不是很鲜?这面里有猪油,以它做汤底熬出来的面,比一般的面更鲜美一些,还有这葱花,你不要小瞧它,便是这些,就能让这碗面葱香肆意。」 「嗯,」吕野又吃了一口面,轻点头,「有些入味,也不显得油腻。」 「我只是带你来尝尝,你竟是真的吃得惯这老百姓的吃食,往后若是我再吃到中意的,与你说,你同我一起吃,可以吗?」 吕野抬头,徐果此时正满目期望的看着自己,她轻点头:「好,若是你觉得好吃,便带我来。」 饭后,两人便回了府,此次出门未遇到任何危险,让徐果松了一口气,直到吕野将她关在了门外,她整个身子抵着那门,依稀听到里头的声音。 「本宫似乎看到有些人鬼祟,为何最后没有任何动静。」 「殿下,大致是上次被他们逃脱,他们此次更小心一些了,我们的人当时刚跟上,他们便直接退去了。」 「嗯,也罢,先退下吧。」 此时门打开,徐果躲闪不及,竟是生生了趴在了那门栏上,她狼狈的抬起头,有一双脚便在她眼前,「嘿嘿,我刚路过。」低着头,慢慢的起身,还不忘为自己解释。 「进来吧,成何体统。」 「喏。」回到府中,所有人似乎会即刻回到原本的位置,此时吕野坐在那主位,一只手拖着下巴,另一手轻轻的敲击着那桌沿。 第22页 「殿下?」徐果走上前,也不敢过分打扰,只得轻轻唤道。 「月娘的事,我会处理,你往后每月还是能过去,但她可能会为我所用,你不介意吧?」 「您……」 吕野打断她,「不必觉得这事是本宫为了你,月娘,她自有她的价值,她可比你厉害太多。」 「您也不用为了她贬低我……」徐果稍有些委屈。 「徐果。」 「嗯?」 「万事不可轻信人,」吕野看了一眼徐果,眉轻皱,「唉,算了。」说着站起身,走到床边上,拿起那本话本,竟是当着徐果的面看起来。 第19章 放榜 放榜日 「殿下,我今日要出去一下。」 「本宫知道,今日是放榜的日子,你,对自己是否有信心?」 「信心定是有的,我一直知道自己在学识上,算是一个可造之材。」徐果露出她明媚的笑容,在很多时候她对自己的人生都是迷惘的,唯有知识,她好书,爱看书,对于书本知识的掌控,是她少有的信心之一。 「倒是不谦虚。」吕野眼睛依然瞧着那批文,手上的笔偶尔在批文上标註一下,也没抬起头看一眼徐果。 「那我出去啦?」徐果走到门口,又说。 「好,早些回来。」 「好吧。」徐果出了门,此时吕野才抬起头,她瞧着关上的门,微微嘆息,其实那名次她这边已经领到,本因徐果的才华,拿到状元都有些把握,可是功名利禄原本就和这朝堂有着戚戚相关的关系,她自己又不得过度的帮衬污了他人的眼,如今,徐果,未中三甲,该是有多委屈,但大抵,这便是徐果入朝堂,上的第一堂课吧。 「春意。」徐果出了门,春意还是与往常一样候在一旁。 「公子?」见徐果叫自己,春意有些好奇。 「与我一起去看榜吧?」 「殿下不陪您?」 「嗯。」徐果没再解释,只是茫然的看着远处,她竟是有些紧张,几年的寒窗苦读,她对自己的信心,在此时倒是有些薄如纸片般经不起敲击。 「好,奴婢去拿把伞,这天感觉会下雨。」春意轻轻一拜,而后往自己的小屋跑去。 徐果瞧着她跑开的背影,又回头瞧瞧那紧闭的房门,往前走两步,踏在阶梯上,阶梯上的落叶被惊得往远处飘去,天闷闷的,徐果将手虚虚的往空中撩了撩,「好像是要下雨了。」 与春意走出府邸,当然也是走偏门,又与往常吕野走的那个不一样,没那么隐蔽,也没有正门那般张扬,她在这个府里的位置一直很隐晦,若说是主人,府里有真正的老爷夫人,若说是下人,她从不需要干什么活,更有春意那般贴心的丫头一直伺候着自己,陪伴着自己,但,她没有那个权力走正门,其实入了这府,她便有这习惯,也没人让她改正,大抵,这本身也不是个错误,她便是那个所在府邸角落的人罢了。 她们的府邸在城中,而放榜的贡院则是在城南,两人原是想租个马车,又怕这特别的时日贡院那边车马盈门,便是决定还是步行前往。许是太久没出门,徐果在街边走的时候,莫名觉得街上的人都与以往的有所不同,倒是春意在旁也说:「这几日这街道,感觉商贩老闆换了好几个,我都快不认得了。」 「我刚也觉得这街上有些莫名,原不是我一个人想多。」 「公子……」春意忽然有些害怕,她离得徐果近一些,倒是徐果,轻轻看了下四周,「别怕,这光天化日,也出不了什么名堂,我们走快些。」 两人到了贡院,果然如原先预料一般,人很多,不仅仅是一个个考生,还有些甚至一家都过来瞧着,徐果回头和春意说了声,「你就这边站着,我挤进去瞧瞧。」 春意看看这人流,虽有些不愿,亦是没什么办法,只得说:「好,公子小心。」 放榜处有三张榜,一甲在中,二甲在左,三甲在右,一甲一共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原是不该有那么多人堆砌在正中间的,但大抵还是大伙儿都想知道这科举前三是何人,最终正中间的位置依然是人流最拥挤的地,徐果对自己的考量便是榜眼或者探花,所以她便也不假思索往中间那个榜挤去。 「果然是刘公子,传闻那刘公子便是才高八斗,这状元之位完全是他囊中之物,原还有些人说他是徒有虚名,如今这榜出来,定是能堵住那些悠悠之口了。」 「那刘公子不仅有才学,人也极好,上次在贡院门口见到,真是一表人才,如今再加上状元及第……」 「那榜眼探花又是谁?」 「探花也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卫青卫公子,也便是户部尚书的嫡子。」 「唉,最终还是都是那些名门子弟啊。」 「那是必然,我们这些老百姓要出头,能在二甲中见到名字,已是不易。」 「那我们去那边瞧瞧……」 徐果的身前莫名空出一些位置,她看了一眼那几人,也没多想,便往那榜单走去,一甲前三:刘铭,徐蔻蔻,卫青。 看了榜单后,她退开身,身边的人马上又挤到了她身前,她转过身,往人群外走,说不出那莫名的失落感,但又好像在自己的意料之内,春意在稍远的地方,紧张的瞧着自己,徐果走过去,对着她笑:「没进前三。」 「公子……」春意想安慰些什么,眼前的徐果很少露出那种真正受伤的表情,她乐观,上进,大体曾经的经歷让她对很多事都会释怀,但此时的徐果,眼里甚至能掉出些泪来,那般的无助,春意有些茫然,只是不进三甲罢了,她一直觉得,她家的公子,对这些功名利禄,没那么多坚持。 第23页 「要不,你帮我去看看二甲?我有些不敢。」徐果又笑,她明明站着,却有些摇摇欲坠的无助感,但若是三甲都没有自己,这徐府,她都觉得自己回不去了。 「好,奴婢马上去看,您等我一下。」春意忙应道。 徐果便看着春意挤进了人堆里,那么小小一个人,很努力的,在那些男人堆里,钻出一条自己的路,虽是着男装,但毕竟与平常的男子比,力气上还是相差甚远,春意很努力,许久后,终于站到了能瞧见榜单的位置。 徐果看到春意榜单上看了一眼,回头与自己招手,又看了一眼,而后,又往人群外挤,「公子,公子!」春意脆脆的声音落在徐果的耳边,就忽然有些想笑,失落感少了一些,至少,眼前的小丫头,如此用心的待自己,是自己要的太多,若是能少要一些,大抵,心情也会好一些。 「怎么样?」 「二甲第一,二甲第一!」春意的声音脆脆的,抖抖的,带着明媚,就如那秋日的阳光,落在徐果的身上,暖意包裹,徐果也笑:「好,知道了。」 第20章 不同 「您要去看看吗?」 「不了。」徐果又看了一眼放榜的方向,而后便往外走去,春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紧紧的跟着小主子的脚步。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知有谁喊了一声,「下雨了!」 漫天大雨扑面而下,春意慌忙的撑起伞,那小纸伞在这大雨中便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轮小泛舟,根本经不起任何,纸伞破了,徐果忙拉着春意躲到了附近的一处房屋前,房屋的屋檐很窄,那雨便顺着屋檐滑落,雨水落到地上,地面很快湿透。慢慢的甚至有些水聚到她们脚下,那雨再落下,便从她们脚下绽开一朵雨花,徐果和春意只得紧挨着那墙体,尽量不被淋到,只是脚下的鞋已经浸湿,刚下雨时来不及,头髮也湿了,脸上还挂着雨珠,徐果抬起头,看看那天,乌云密布,像是黑暗将至,所有的所有,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当时的徐果,脑子里竟是想,若是,吕野现在派人架着马车,来到她的面前,她大抵会开心坏了,可是,幻想依然只是幻想,雨慢慢的便小了,她的公主并没有来到她的面前,对着她说:「小苹果,本宫来救你了。」 雨转小后,徐果便会春意说:「现下雨不大,那边有纸伞卖,我们去买两把,然后再回去。」 春意忙点头:「都听公子的。」 于是,两人各打了一把伞,走在了雨中,雨未停,只是没刚开始那么大了,还是会有雨花在她们脚边绽开,她们的鞋子湿透了,便也不怕什么,就蹚着那雨水,走着走着,便回到了徐宅,那偏门开着,不知是不是知道她们要回来了,她们走进去,「春意,你让人给我打盆水,你自去梳洗便是。」 春意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忙应道:「喏,奴婢马上让其他丫鬟送水过去。」 回到了自己的屋外,门依然是她出去的时候那般紧闭,徐果忽然便有些恼怒,若说这前三名没有自己的名字,她其实都能欣然接受,但当那二名的名字在那榜上的时候,她竟有些被欺骗的感觉,徐蔻蔻,几年前,这名字让她顺利的来到了徐宅,而如今,她与吕野相识那么多年,她都快忘了这名字的时候,它却出现在了榜眼的位置。 吕野,是不是只是将她徐果当成一枚棋子,那些功名利禄即便没有她徐果,自然会有其他人趋之若鹜,而徐蔻蔻这名,也不过是一个代号,只是吕野手中的另一枚棋子罢了。 失落感,徐果便是这样的状态下敲响了那门,这屋,自吕野来了后,便不是她的屋了,她只是个客人,原本主人未在的时候反客为主了一阵子,如今,便像是个客人的模样,每日,都需问候,需敲门,需谨慎。 「进来吧。」屋内吕野的声音传来,于是徐果便轻轻的将门打开,此时的吕野正背对着她站在桌边,手里拿着不知是什么,徐果没往屋里走,只是站在那边候着。 大抵是吕野发觉身后没有动静,便转过身,「本宫让你进来。」 徐果说:「喏。」声音中甚至有吕野都能觉察到的抗拒,吕野往前走了两步,离徐果近一些,「生气了?」 「臣,不敢。」 吕野笑:「那便是生气了,先洗漱吧,有何事等你人清爽了再说。」 「那我去偏房洗。」吕野来以后,徐果一般洗漱还是在这屋,但若是要洗澡,则都得去隔壁那个房间。 「今日,你在这边洗。」 徐果抬头,眉头轻皱,「殿下,即便你我都是女子,这样还是不合礼数吧?」 「礼数,这府里,本宫便是规矩,便是礼数。」 「呵呵,对,殿下便是规矩。」徐果轻轻重复了一遍,「那臣便在这里洗。」 「嗯……」吕野的声音拉得很长,眼睛带着考究看着徐果,徐果有些无力,她这颗棋子,即便利用价值不高,依然还需要被这样盯着瞧着。 水,澡桶,陆续都搬到了门口,吕野在的日子,丫鬟们都被要求不得入内,于是,徐果便只得自己端着澡桶进了屋,又一趟一趟的将水倒入澡桶里,她有些想念春意,往常在偏房,都是春意帮她一起弄水的,如今,这公主便坐在主位,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沿,看着她,整个人湿漉漉的,依然在忙碌。 第24页 终于将澡桶放满水,徐果又跑去将门关上,所有事落定,她回到屏风后,脱衣,几乎没想什么事,便将自己浸入那温水里,她很冷,年幼时的经歷让她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她知若是再不洗澡,她真的要着凉了,她也没那么多羞意,她曾经是个没有衣裳穿的小乞丐,如今有屏风,她也信公主没有这闲情逸緻来看她洗澡。 只是,她将吕野想叉了,吕野便是有这闲心,就这么出现在屏风后,她一身公子的便服,甚至手里还拿着一把摺扇,徐果也不知怎么的,便在此时回了神,两人四目相对,徐果差点惊叫出声,她生生的克制出了自己,迷惘的看着吕野,轻声问:「殿下,您来干嘛?」 「本宫,看你洗澡。」 稳住心神,徐果僵硬的回嘴,「殿下竟有这般嗜好。」 「嗯,往常都是别人伺候本宫,本宫今日也想看看,你是否跟本宫长得一般。」 「那?如何?」 「扁平了一些,其余,倒是还好,」吕野的手在她锁骨处轻轻摸了一下,又抬起头,盯着徐果。 徐果何时经歷过这般,整个脑子便跟炸了一般,脸颊一下子便红透了,整个人不自觉的往水里钻,竟又被吕野给擒住。 「殿下……」 「徐果,本宫告诉你,你与旁人,不一样。」说着,吕野整个人倾身过去,唇轻轻的覆在徐果的唇上,很快,快得让徐果来不及回味,迎接她迷惘的只剩下吕野的背影,「快洗澡,别冻坏了身体,本宫在外头等你。」 第21章 你与我 而后的徐果,整个人是发懵的,她的心情若说在屋外的时候算是地狱,如今便是到了莫名的天堂,她摸了摸自己的x口,那里雀跃着,欢腾着,竟是有些要跳出来与她一起欢庆的样子,徐果深唿吸,让自己稳一些,原有些水沾到的脸更湿了,她一直胆小,一直小心翼翼,并不是怕什么,而是,她便是想永远留在吕野身边,若是非得一直怯懦的陪伴,她也便认了,她本就一无所有,要的便也不多。 从屏风后走出的时候,从吕野的角度看,徐果是扭捏的,羞涩的,带着少女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过来。」 便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两字,徐果的心又颤了起来,她缓缓的走近一些,距离大抵还有两步远的位置,停了步,吕野转身,后背轻轻抵着后面的桌沿,「再过来一些。」 徐果走近,吕野将手伸出,握住她的,徐果便看到,自己的四只手指被吕野轻轻握着,大拇指被晾在空气中,有些迷失,又陪着其余四只在快乐,拇指不自觉的也靠近,碰到吕野的手掌外沿,拇指的皮肤会略粗糙一些,惊得吕野抬起了头,笑道:「好痒。」 「对不起……」 「徐果。」吕野轻唤,她原本的声音是利落干净的,如今却像是一个妖娆的姑娘家,徐果疑惑的抬头,「殿下。」 身子被拉了过去,吕野的头抵着徐果的小腹,声音沉沉的,「那个徐蔻蔻,不是本宫安排的。」 「嗯,其实,我有猜到,对不起,刚才,我……」 「让本宫抱会儿……」徐果便也不说话了,只是两只手臂僵硬的垂在身侧,她只能看着吕野那浓密的发顶发呆,明明才二八年华,那髮根处竟是有一两根银丝,徐果便瞧着那银丝,心里莫名就心痛起来,吕野一直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竟是忘了,她不过也是个女孩,这个女孩不仅成为了自己的依靠,让自己茁壮成长,更是在自己每一次失魂落魄时,还得安慰她,支持她,即便方式有些冷漠,但,她终是一直在这样做着。 不知过了多久,吕野直起身,抬头,「坐。」 徐果便乖乖坐下,听话的让吕野不禁失笑:「若是知道只要本宫软一些,你便能这般听话,本宫早该放下自己的身段。」 「殿下,您别戏弄我了。」 「啊,你也知本宫在戏弄你噢,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还不开心吗?」 「嗯,」徐果低头,两只手互相摩挲着,声音稍有些轻快,「没有不开心。」 「那便好,还有,那二甲第一名也不错,这还是你收了些能力考出的成绩,本宫很满意,大抵后续你便会被通知入宫,只是不如那三位,位置会稍低一些。」 「那?」 「你是想问那个徐蔻蔻?」 徐果復又低头,轻声应:「嗯。」 「她是本宫的妹妹,应不算姓徐,这徐字,大抵是为了给本宫一个下马威。」 「殿下的妹妹,为何要如此?」 「这宫中,兄弟姐妹,又有多少真情实感,但本宫这妹妹吧,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利益纠葛,只是她也与本宫一般,在其位,必做些事,让身后的人安安心。其实,你还见过她。」 「啊?」 「便是那开考前与你搭话的小公子,长得一脸狐媚相那个。」 「竟是她?」 「看来本宫这妹妹,长得是不错,倒是让你记忆犹新。」 「不是不是,是她的性子。」 「不必解释,本宫不吃醋。」 「那你还是吃些吧?」 「嗯?」 「没什么,您继续说。」 「嗯,本宫那妹妹往后你入宫也常能见到,本身这后宫人与官员不该有任何联络,但她向来得宠,除本宫之外,便是她,因而即便她不常出来,若是她愿意,也没什人能拦得住她。只是她又与本宫不同,本宫是钦定的诸君,早便是抛头露面的人,而她,则长期是在人后立着,倒是比本宫自在一些。」 第25页 「那她为何如今会出来?」 「一是时机,二,也许,她便是瞧上了你……这科举考试本身是他们那边的计划,但她却三番两次将自己曝光在你面前,本宫目前,也不得其想法。」 「时机?殿下,若是您有什么烦心事,其实也可以与我说,虽我也知自己目前能力还远不够帮到您,但起码,我能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若是有甚想法,我也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本宫答应你,往后若是本宫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便于你说,你也要答应本宫,若是不开心,也要与本宫说,不可与今日这般,进屋便黑着张脸,若不是本宫这莫名的心思在,你这人头,就该落了地。」 「我知道您捨不得的。」 「你啊……」吕野的手指在徐果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 徐果将那手收在掌中,用脸轻轻贴着,原本这样的事她是定不敢做的,大抵是如今这氛围,让她都来不及多想,她的脸轻轻摩擦那手,「殿下,怎么办?我现在心快化了。」 「……」 「好喜欢殿下。」 「那本宫便说个事与你,你的心便会有黏回去了。」 徐果抬头,「啊?什么事?」 「本宫要回宫了。」 「不是说宫里有危险吗?」 「危险外头也有,母后前阵子想让本宫宽宽心,本宫其实也有私心,想与你处上几日,也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后面才能有后续的安排。」 「那?」 「嗯,徐果,往后私下,我们便以你我相称,你不是臣,我也不是殿下,后面的时日,困难很多,你入宫为官后,也会遇到许多身不由己,但你在此刻便记得,我不是殿下,我是我,我是吕野,而你徐果,姓徐,我母家的姓,果也是我赐的名,你是我一个人的,知道吗?」 「嗯。」 「你只能为我生,为我死,而我,不会让你死。」 「殿下……」 「还改不掉?」手轻轻的拍在徐果脸上,「你再叫一声殿下,我便拍你一下,」说着,佯装又举起了手。 徐果忙将那手抓住,「好,我徐果,生是你吕野的人,死,是你吕野的鬼。」 吕野笑笑,问:「我这样,是否太霸道了?」 徐果在那手上轻轻一吻,「不,我很喜欢。」 第22章 回宫前 吕野告知徐果是第二日便回宫后,徐果基本是一刻不停的围着吕野打转,让吕野都不禁失笑,这谦谦君子原是一个小姑娘,大抵是徐果穿了太多年的书生装,倒是让吕野都给忘了,徐果这年纪,本就是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家。 「起开些?要一直这样粘着吗?」吕野抵着徐果靠近的额头,「你看会儿书,不是答应我要变强,保护我的吗?」 「嗯,但你明日就走了,我捨不得你,明日开始我会好好看书的。」 「去叫春意上晚膳吧,吃好今日早些休息,我明早会走的比较早。」 「……」徐果看看吕野,便有些委屈,这诉衷情才多久,如今便是要到离别的时候。 「我后头有时间便来看你,你,好好读书,这次考的名次是我考虑不周,往后,我们都需更妥善的处理好每一次问题。」 「嗯。」 「多出去走走,不要被书中那有限的知识落了狭隘,你这人,记忆力好,看书快,但这世间太多事,不是都在书中,需多看,多学。」 「好。」徐果一直乖乖的听,吕野则不厌其烦的教诲,两人像是先生与学生,像是知己,像是爱人,坐在那方寸之地,吕野手中拿着本书,而徐果则在边上默默的陪伴,偶尔头靠过去一些,被轻轻的抵开。 「去叫晚膳。」 「好。」徐果有些依依不捨,但还是开门出去了,春意还是在老地方,她转过身,「春意,可以上晚膳了。」 「公子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殿下明日要走了,我有些不舍。」 「公子,不是奴婢说您,殿下对您的关照,我们做奴婢的都看在眼里……」 「好啦,知道了。」徐果打断她,「去拿晚膳吧,道理我都懂,怎的殿下来了一阵,你倒是也学会了她的唠叨。」 「喏,」春意忽然极正经的一拜,而后退开,徐果此时便觉得自己的后颈有些微凉,她慢慢的转过身,瞧见她的殿下此时正站在自己不到半步的位置,大抵刚才那一句埋怨,也被她听得干净。 「殿下?」徐果轻轻的叫一声。 「怎的?刚还气焰嚣张的,如今又乖顺了?」 「臣不敢。」 「哼。」吕野瞪她一眼,又回到原先的位置,徐果便看到原本放置的书都已经被她放回到了书柜里,如今整个桌子干净整洁,忽便有些脸红,这事本不该让公主殿下做的,如今这殿下,为了自己这个不长心眼的人,连桌子都给收拾了。 「过来坐。这让你传个晚膳,磨磨唧唧,你说你往后入宫,该如何是好。」 「既来之则安之。」 「你倒是想得开。」 「有殿下在,臣不怕。」 「呵呵。」吕野不太想理徐果,这人便是长了张巧嘴,加之脑子好使,如今便可以狐假虎威,尴尬的是,那威风还是自己这边得来的。 晚膳后,吕野便去沐浴了,徐果被留在了屋外,倒是春意在屋内伺候,天微凉,雨后的夜里,凉风习习,带着些湿意的地面上,有落叶黏在远处,徐果便盯着那叶子发起呆来,又感觉,自己的心也黏煳煳的,说不出的意味,她抬起头,看看这夜幕,乌云密布,大抵是那月神娘娘也瞧不得自己的春心萌动,硬生生的躲进了那些云朵里,徐果便瞧着这暗夜,笑出了声,声音很轻,但绵软,悠长,一阵一阵的,飘进了屋内。 第26页 那笑,跑进了春意的耳朵里,也落入了吕野那边,吕野靠在那桶的边沿,春意轻轻的擦拭着她的后背,她睁开眼,那屏风挡了她想往外瞧的念想,復又闭上了眼,笑声又传来一阵,吕野有些恼怒,「春意,让外头那个人,别笑了,怪渗人的。」 春意止不住的也想笑,忙跪拜,「喏,奴婢马上去说。」 徐果被禁了声,春意说:「殿下命令公子,不许笑。」 「她怎么那么过分。」 「公子您便忍忍,殿下沐浴后,您自己去求求情,而且您一个人在外头笑,是有些渗人。」 「你快进去吧,这水都要凉了,我再去打一桶热水过来,等下我敲下门,你来门口拿。」 「喏,那奴婢进去了。」 「好,去吧。」 徐果终于被放回了屋,与往常一样,她乖巧的在床附近铺了床垫,而且便候着吕野,吕野不睡觉,她是不能睡的,于是她便站在那,问:「殿下,要睡了吗?」 「嗯,明日要早起,今日早些睡。」 「好。」徐果继续乖巧的站着。 吕野坐在床边,抬起头,徐果对着她笑,不禁又想到刚沐浴时的笑声,「过来一些。」 徐果忙走过去站定,「坐。」见对方指指床边的位置,她原本就有些红润的脸一下更红了,但依旧是扭扭捏捏的不动弹,吕野无法,只得直接拉起她的手,将她拽到身边,「往日真不知,你这般羞涩。」 「往日你也没这般……」 「我哪般?」 「给我念想……」 徐果的手被轻轻握着,吕野的身子也慢慢的靠过去,两个人虚虚的靠在一块,也没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待着,大抵徐果知对方也是不舍的,往日这些年,基本几个月吕野才能出来一趟,而这次入宫,后面的风雨也是如今的自己不可想像的,她只能乖巧的坐着,任着吕野依靠,只有这般,她也才觉得自己稍有些用处。 吕野便这般睡着了,待徐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整个肩膀已然僵硬,她将头轻轻的转过去,那张绝美的侧脸便在自己面前,原本就好看的眼睛轻轻的闭着,睫毛有些上翘,许是在做着梦,眉头是皱着的,徐果想将那眉头锁开,她的手靠近,竟是不敢,怕扰了对方的梦,怕惊了她的休憩,徐果嘆气,又静静的侯了一会儿。 大抵那唿吸声又更绵长了一些,徐果才轻轻的转过身,手有些莫名不知该往哪边放,只能是用自己的手臂,撑着吕野的重量,将她轻轻的放倒,手臂被压着,又用左手,抵在吕野的后背,从空隙中逃离,待吕野躺好,徐果整个人竟是出了一身汗,她站起身,又看了一眼,而后便去了隔壁房,重新梳洗。「 第23章 死结 第二日,待徐果醒来,她习惯性的往床那边望去,只是与往日不同,原本吕野背对着她的身影便像是这日日的幻象,被褥里的人不见了,走了。徐果低头,缓了缓,而后才站起,她走向床边,手轻轻在那被褥里摸了摸,竟是还有些温度留着,她慌乱的跑出屋,跑到那个隐蔽的后门,那边有个不起眼的轿子刚刚被抬起,好想喊出声,可终是被理智制住了,她停在那门柱后,静静的瞧着,也不知是否两人有些感应,那轿帘被人轻轻撩起,吕野的脸出现在那里,与自己点了点头,而后,轿帘落下。 吕野走了,与徐果来说,不算不告而别,却依然是极度不舍,她有些习惯有个人在旁训她,督促她,而如今,那原本不算大的房间显得空旷无比,地上的被褥还慵懒的躺着,她蹲下身,将被褥拾起,春意在此时进来,「公子,我来吧。」 徐果转过身瞧她,眼里像是裹了沙子,难受的不行,她低下头,点头,而后转身,停至那床边,身后的春意看她这样难过,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安心的折着被褥,被褥下的垫子被拿出去清洗,留下徐果一个人,依然站在那床边。 徐果躬下身,又将那手伸进被褥里,太久了,原本的温度逃走了,冬日将至,被褥已经裹不住那些温度,徐果穿的也单薄,原本没甚感觉,如今被那被褥冻得,竟是哆嗦了一下,春意过来,「公子,您加件衣裳,别难过了。」 「嗯。」徐果低头,「将这被褥也收拾了吧。」 「喏,奴婢已经将洗脸盆放在那边,公子您先洗漱,这边交给奴婢。」 「好。」 没有吕野的日子,竟是过得飞快,徐果如今常常会出门去瞧瞧外头的情景,若是遇到些乞丐地痞,也是能帮则帮,能训则训,慢慢的,她也能理解,吕野让她出门,便是怕她忘了曾经的疾苦,变得懒散而不自知,而为官之道,更是应思百姓之思,念百姓之念。 徐果最近在考虑安排施粥,城中多了一些灾民,据说是南边发了洪灾,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但她的身份特殊,也不知过分高调,对于吕野是不是个压力,想了几日,终是觉得自己出手不得法,那日,又到了去看月娘的日子,她与月娘提了一嘴。 「这事,我来安排。」月娘坐在那边,摇着蒲扇,整个人慵懒无比。 「月娘,我感觉你有些不同了。」 「哦?说来听听。」 「就觉得,不是原本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了,竟是有些能照顾人的样子,嘿嘿。」徐果想了想,说道。 「公子,你知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月娘微微将身子前倾,她的鼻尖与徐果的离得很近。 第27页 「什么?」徐果忙退开些,问。 「你太善良了,善良得不知人间险恶,这世间真也说不清,你说你也经歷了许多的不公,这质朴,到底是怎么落地生根的?」 徐果低头,双手捏紧,嗓音中带着些沙哑,「月娘,我不傻。」 「你都知道?」月娘轻皱眉,稍有些疑惑的问。 「不全知晓,但也能猜到个一二。我找到你,基本没有花什么大的精力,便像是有条线牵着我,走到你身边,但,你受的苦难是真的,你需要我救你,也是真的,这难道还不够吗?」 月娘的手掌轻轻握紧,「这世间需要解救的人何止我,你这善心,许是发的有些莫名。何况,你也知,我既然能找你过来,便是有些心思。」 「你找我过来,便是自救不了!」徐果的嗓音微沉,「不要觉得所有事都在你掌控中,这世道女子本就难以生存,你想尽办法活着,便是对的。月娘,不要轻贱自己,若我们连自己都瞧不起,自是被这世间瞧不起了。」 「公子……」 「算了,这些事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了,你若安好,于我,便是欣慰之事了。还有这施粥之事,还要劳烦你呢。」 月娘缓了缓心神,「上次与你一同过来的公子,后又派人找了我,她买下了怡春院,但是外头还是以为是鸨母管的,实际,每日鸨母都需与我报备。」 「那,你呢?你原应该也有依靠的势力,这事于你,有何危险之处?」 「公子,我本就活在危险中度日,如今有更好的助力,我自是何乐而不为,不必觉得我为难,而且那公子,已经将我后头的势力都处置了。」 徐果轻嘆气,「那便好。」 「呵呵,月娘好奇的问一声,公子与那小公子是何关系?其实她自不必救我来达成如今这目的,她也知我心机,依然愿意信我,大抵,这原因只能是因为你。」 「我跟她关系,嗯,知己,知己。」徐果笑笑,「还有还是那句话,你如今得到的,是你应得的,你当日那饼,我记一辈子。」 「你怎知那饼不是我一计划?」 「……那时候你才几岁?」 「公子,往后,将善意收收吧。」月娘站起身,背对徐果,那蒲扇轻轻的摇摆,她身上的绸衣随之飘荡,徐果忙闭了眼,「你干嘛!」 月娘转身,「公子又是干嘛?」 「你那衣裳,穿好,穿好。」 月娘低头,将有些滑落的衣裳提了一下,「知你是chu子,竟是如此羞涩,月娘只是想为公子演奏一曲。」 徐果忙站起,「不必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府了,啊对,那施粥的事,还要麻烦小娘子了。」 说着,徐果便往后退两步,对着月娘深深鞠一躬,「往后我可能也没那么多机会过来,若是有急事,便去徐府,你就说找春意便可。」 「真的不听一曲?」 「不听了,姑娘美意,本公子心领了。」徐果心里想,『我还不知你们这想法,若是我听了你这曲,宫里那人非快马加鞭的来抽自己不可,唉,怪想她的,那个凶女人。』 月娘看着徐果落荒而逃,眼里瞧着,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她想弹奏的曲,名为《凤求凰》,只是想将那小小的念想化作曲调,了一下相思,如今,这曲,便只能埋进自己心里,心有千千结,这销金窝里,便只剩下死结了。 第24章 心悦君兮君悦之 徐果回府后回想月娘那眼神,便整个人觉得莫名,往常她总是将人想得极好,即便有些事做错了,总是想,有因才有果,如今,所有人都告诫自己,要有防心,这般话听得多了,徐果整个人便也有些疑神疑鬼,若是月娘能与她相敬如宾,她倒不会想太多,但若是更亲近一些,便开始惧怕,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计划。所以,她终是决定往后尽量不往那处去了,她也信,有吕野在,定是能保月娘平安,这也便够了。 便这样安心的度日,后头月娘还派人来告知,她在城中一比较宽敞的地儿安排了施粥三日,说是所有费用到时候她这边承担,徐果便乖巧的让春意送了银子过去,她能理解,月娘知她分寸,不愿彼此有任何亏欠。 那日春意从外头回来,站在徐果身边,不禁念叨:「公子,奴婢还不知,您竟是与这院里的人儿也有瓜葛。」、 「……不是那种关系,你这小丫头不要总想些不该想的。」 「奴婢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有些佩服公子,原本您到了如今这地位,原是可以跟曾经的日子,一刀两断的,可您,依然还在帮助那些在苦难中的人,公子,奴婢有些敬佩您了。」 「那倒不必,只是,人本就该都有良善之心,这与苦不苦没有关系,如今我既然有这能力,便该多帮一些人。只是大抵因为我自己苦过,便会更能深有体会,他们有些尊贵的人,也很良善,但就是,那些黑幕掩盖了他们的眼,他们瞧不得里头的龌龊,大抵便觉得这世间,人人吃得起饭,人人穿得起衣裳吧。」 「圣旨到!」外头传来脚步声,徐果此时还在自己房间里头,但房门是开启的,那声音是从主厅传来,「公子,公子,圣旨来了!」 来人是徐府的管事,往常他都不会往这个院落来,徐果见他的模样,忙起身,「我马上去。」说着便快步跟着管事,到了主厅。 徐果到了主厅,便看到那正中间洋洋洒洒的站着七八个人,中间的那位,穿着一身一看便知的衣袍,那眉宇间竟是有些秀美,明明原是男子,那脸却白皙的比一般女子还嫩上几分,年纪不大,大抵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那人双手托着一个黄色的卷书,轻轻斜着眼,看了徐果一眼,而后,便将笑靥覆满,「哎呦,传胪大人来了,洒家此番来,是来送旨的。」 第28页 徐果将身板站直一些,而后跪下:「臣接旨。」 那太监便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进士二甲首徐果,博学多才,满腹珠玑,特封翰林院编修,钦此。」 说着,将那圣旨对摺,轻放到徐果身前,躬下身,「编修大人,接旨吧。」 徐果没抬头,双手接过圣旨,而后才抬起头,「谢谢大人。」 站起身,此时身后的徐府主人走上前,对陈大人作辑,轻声道:「那陈大人,这边请,府上备了一些薄酒,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不了,不了,洒家还有其他事要办,便不打扰了,以后有机会的,」说着,转头又对徐果笑笑,徐果瞧见,忙又作辑。 待陈大人走后,徐府主人走上前:「恭喜编修大人。」 「谢谢徐老爷。」 「那我有些事忙,要出去下,告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徐老爷便这样又离开了。 回到房中 徐果坐在桌旁,瞧着那圣旨发呆,身后的春意倒是兴致勃勃,「徐老爷赶回来定是殿下的意思,就怕公子应付不来这些事。」 「嗯,」其实徐果也想到了,原本这老爷,几年她也没见几次,刚好这圣旨的时候他便出来了。 春意还在那继续念叨:「殿下对公子真好……」 「春意,」徐果抬头,「我想休息一下,今日的晚膳便不用送来了。」 「公子,你不开心吗?」 「没有,别多想,我这边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先去忙你的吧。」说着站起身,春意见她这样子,便也不说什么,「奴婢告退。」 屋里一片安静,徐果将头靠在那桌子上,那圣旨便在桌子的另一角,她的一只手轻轻的压在圣旨上,她瞧着那上头的一个个字,心情从原先的雀跃莫名变得有些失落,她知道,这是她以男子身份才得到的荣耀,若是以女子身份去应考,即便再优秀,大抵连二甲的末尾也已经不错,更别说,如今还能有编修的职位。 这编修之位,便是万千人的笔,写得好,便是千古流传,写的不好,便是遗臭万年,那样的位置,她知吕野的苦心,但也对如今这世间的种种不公感觉到无力,她是个不愿搅进那些混沌的人,但无可否认,所有人便是活在这混沌之中。 徐果轻轻嘆气,将那圣旨收好,走到床边,她的枕头下有个小信封,那是吕野走之前给她留着的,她拿起那信封,轻轻打开,「贵贱贫富,不可求兮。正身履道,以俟时兮。」吕野让她等,她便等。 那十六字后头还有几个小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几个字很小,很淡,若不是徐果瞧了那信千遍万遍,定也瞧不到这钟情之话,她盯着那信发呆,而后便笑了,往后,她便能入宫了,不知,是否有机会见到那意中人。想着这些,原本的离别于她也不至于那般难过了,来日方长,往后,她便会机会时常见到吕野了。到时候她便会对她说:「心悦君兮君悦之。」她要将她看到那几个字的雀跃都一古脑的丢给吕野瞧瞧。 宫中 吕野刚批阅完一批文书,身后的春晓便忙过来为她按压着穴位,即便在徐府的时候她都会抽出时间忙这些事,但毕竟有些文书不便拿出宫,如今,便需加倍的时间处理这些事务,她已经整整七日,都忙在这书案上。 「那圣旨已经到徐府了?」 「嗯,徐公子应该已经收到旨意了。」 「希望她不要怨本宫。」 「殿下,您已经尽力了……」 备註:「贵贱贫富,不可求兮。正身履道,以俟时兮。」出自汉·班昭《东征赋》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出自《越人歌》 第25章 你真是男子? 入宫当日,便有内侍带她和其余几人直接去了翰林院,她只是二甲,没有资格面圣,更看不到在皇上身边的吕野。 「各位,这边请。」那内侍走两步便与她们打声招唿,显得热情异常,想来这翰林院,便是整个国家最有才学的人的聚集地,多少学子心心念念的去处,能入翰林院者,哪个不是国之栋樑。即便只是个内侍,也知里头人的地位,便自然而然的更有礼数一些。 「掌院大人,小的带编修大人过来了。」 只见那掌院大人却不是徐果心里想的那般儒雅,倒是有几分武官的气质,魁梧的身躯落在这到处散发的墨香的院里,别有一番风味。 掌院大人看了几人一眼,问:「哪位是徐果?」 「臣在,」徐果往前一步,作辑。 「陈公公,等下劳烦你带徐编修直接去淑云阁,」掌院大人说完对徐果又说:「徐编修,二公主钦点了你做她陪读,皇上也允了。」 「二公主?」 「嗯,既去了淑云阁,你也得记得自己是我们翰林院的人,一定要谨言慎行。」 「是。」徐果一拜,心里却是有些慌乱,这淑女阁里面的公主,若是不出意外,便是吕野曾经提过的,她的那个妹妹,那个伪装徐蔻蔻的人,若是这般,那此时自己在这宫中的位置,又算是甚? 很快,那陈公公便带徐果到了淑女阁门口,而后他回头对徐果说:「因是公主的寝宫,洒家得先去通报一声,徐编修稍等。」说着,作辑,而后便往阁内走去,而徐果则站在阁外,轻轻抬起头,明明是公主的寝宫,门上的雕刻,甚至在落脚处,都有一些规整的图案,显得严谨肃穆,缺少了一些公主应有的朝气。 第29页 徐果犹记得那日风和日丽,阳光落到自己面前,半是阴凉半是温暖,那屋檐挡住了半束光,留了半束,给予徐果该有的温暖。徐果轻轻往后退了半步,让自己完全曝光在那日光下,她紧了紧自己的衣摆,又低下头,未到正午,阳光在她身侧照过来,在她的左边,在那片规整的图案上,落下一层阴影,徐果便瞧着那阴影发起呆来。 「徐编修,」陈公公回来了,她对着徐果一拜,轻声说:「公主令秋蝉带您进去,洒家便退下了。」说着,又一拜离去。 徐果对着秋蝉作辑,「那请秋蝉带路。」 「徐修编这边请。」秋蝉指了指门的方向,而后对徐果一笑,便转身走到前头,入了那殿门,里面的光景倒是与外头稍有不同,虽也是富丽堂皇,但除了那和殿外一致的赤黄色,还会有些其余色穿插着,不至于那般庄重,终是透出些少女的气息来,「徐修编,这边。」正发愣时,秋蝉又道。 徐果点点头,「好。」 进了内殿,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站在殿中,秋蝉跪拜,「公主,徐修编来了。」公主应声回头,便是徐果意料之人,只是她今日穿的是女装,较之原先,更多了些娇气。吕之淑瞧着徐果,慢慢走近一些,「见到本宫,先生竟是不惊讶?」 徐果作辑,「殿下,臣虽愚钝,但往日种种,稍一回想,便也会缕出些眉目来,所以……」 吕之淑打断她:「所以你猜到我便是这当朝二公主?」 「正是。」徐果跪下一拜,「臣拜见二公主。」 「罢了,没意思,秋蝉,你去准备些膳食,今日,本宫便留徐编修吃了晚膳再走。」 「臣惶恐……」 「惶恐也没用,有本事你让我皇姐来救你。」 「臣不敢。」徐果又拜。 吕之淑见她那谦卑的模样,终是嘆口气,她走回到自己的主位,坐定,此时秋蝉已经退出寝殿,只剩下她们两人,吕之淑便轻声说:「你能留在此处已经是你的造化,别是不识好歹。你不知你能留在此处,皇姐花了多少心力,本来父皇是准备让你去外地歷练几年,说什么年轻人需要歷练,但其实,他大抵也知道,你是皇姐的人,对你,终是不安心的。」 「……」 「所以,皇姐其实已经岌岌可危,你有没有想法,投靠我?」 「臣一介布衣,承蒙公主殿下赏识,不胜感激,但臣是国家的臣子,是皇上的臣子,没有投靠之说。」 「徐编修,你可不是布衣,你是拿着笔桿子的政客,你们这些笔桿子能让后来者知我们这些所谓的人上人,是愚昧亦或者明智。」 「臣惶恐。」 「皇姐怎么受得了你这个闷葫芦。」吕之淑被她弄得有些焦躁,站起身跺了下脚,而后来回踱步,竟是生生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与之说,她开始后悔,竟是求了个烫手山芋放在眼前,可这山芋硬邦邦的,又让她有放到火上烤食的念头,她十几年的生活中,从未有过一个人,这般忤逆她,轻视她,又让她记忆犹新。 待心绪稳定些,吕之淑走到旁的书柜里,拿出一本书,「过来。」 徐果此时才发觉,她竟是跪了那么久,万幸从小身体就比常人要康健一些,她忙起身,慢慢的踱至吕之淑身旁,「殿下。」 「这书,你看看。」她将书递给徐果,而后转身,坐回到自己位置上,瞧着书案上的文本,自是有认真的模样。 徐果瞧她这般,也没说什么,便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让她惊讶的是,这书便是前阵子她在徐府时候写的一本话本,看到那些熟悉的文字,甚至还有些编注,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看过这话本吗?」吕之淑问。 「嗯……嗯。」 「本宫知你平时都还是住宫外,能不能帮本宫,将写此书的先生,找出来?」 「公主找他作何?」 「把他关在本宫身边,日日写给本宫看。」 「……殿下,这未免有些……」 「本宫自诩也算是博学之人,但这先生写的话本,每次都能让本宫猜不到后头的剧情,甚是有趣,本宫想跟他探讨下,他平时写话本,是怎么构思的。」 「殿下,您是公主,万金之躯,怎可将精力专注于这些无关痛痒的杂书。」 「难道本宫便应该看四书五经,然后呢?」吕子淑控制着自己,「这国事与我何干?这四书五经又与我何干?」 徐果噤声,稍过了会儿,才轻声问:「那臣这便去找?就不吃晚膳了。」 「吃了再去。」 「殿下,臣是男子身份,在您的寝宫吃晚膳,您是要臣的命啊!」 「那,本宫便问你,你,真是男子吗?」 第26章 安睡 回府后的徐果依然觉得恍惚,她不太能理解为何吕子淑会问起这些,无论是话本,亦或是她的身份,每一项,若是她认了,便是威胁到吕野的大罪,而吕子淑是否又像大家想的那般不谙世事,抑或,只是藏着私心懂得掩藏罢了。 「公子,需要备晚膳吗?」春意见她回屋后便不停的踱步,也一直未去打扰,只是如今已过申时,便决定多嘴问上一问。 「现在,几时了?」 「公子,已经申时了。」 「那么晚了,那,快些把晚膳端上来吧。」 春意疑惑的瞧她一眼,徐果见她那表情,便笑笑:「你不知这一日我花费的心力,比往常好几日都要多的多,如今,我快饿死了。」 第30页 「那奴婢马上去备晚膳。」 「好。」徐果坐到主位上,继续思索着该怎么处理如今的态势,当务之急得联繫到吕野,她比自己要懂得更多,不似自己,如今便像个入了迷宫的盲人般,对如今的态势毫无招架之力。 「公子,晚膳来了。」 徐果抬起头:「好。」 饭后,春意走到徐果身前,将一个红色的香囊放到徐果身前,徐果疑惑,春意尴尬的说,「刚准备晚膳的时候,宫里的春晓派了人过来,应该是殿下想要给您的,但这香囊……」春意瞧着上头的两只鸳鸯,不禁红了脸,再没说话。 徐果轻皱眉头,由于紧张,整个拳头紧紧的捏着,「她这样,不会暴露什么吗?」 春意忙解释:「府里都是自己人,而且给公子备膳的时候只有我一人,应是安全的。」 「那便好。」松了口气,徐果将那香囊拿在手里,轻轻的,没有打开,只是看着外头的图案出神,那鸳鸯以自己的功底来说,已是极美,但若是与那些日日刺绣的女眷比,倒是要粗糙一些,徐果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双鸳鸯,唇角便漾出笑意来,她抬头:「春意,帮我去备水吧,我今日早些洗漱,明日还要入宫呢。」 「喏,奴婢马上去。」 待洗漱完,春意也便去休息了,留下徐果一个人在房内,那香囊则还在那桌上放着,她走过去,提起那香囊,放到鼻尖闻闻,那是股青草香,吕野曾经和她说,自己希望往后的有一日,能成为旷野中最自由的那个人,那是个抬头便能闻到青草香的地方,徐果回想那次遇刺,明明那种空旷的地方,又有植被,极易被暗算,吕野还是去了,大抵,对于吕野来说,那些对于受伤的恐惧,远远及不上她对旷野的渴望。 徐果又看了眼那鸳鸯,似是下定了决心,只见那鸳鸯的喙那边有根小小的线头,若是不注意,便会觉得是技艺粗糙罢了,但以徐果对吕野的了解,她是一个对自己要求极度严苛之人,若是她真心想办成一件事,她是绝不会让如此粗糙的物件送出去,所以,这粗糙便是有因。 随着那线越来越长,已有大半只鸳鸯已被徐果无情的拆去,而里头的那张纸也露出了它的踪迹,徐果将那纸拿出,轻轻的摊开,那是张白纸,没有任何文字,徐果轻皱眉,暗想:「如今需要这般谨慎吗?」 幸好她平时看的话本极多,各种奇门异术的玩意儿学了不少,她轻轻的将那纸放在蜡烛上烤着,慢慢的,她紧锁的眉头解开了,整张脸因为看到里头慢慢浮现的文字,有些莫名的激动。 文字前头两字便是:念卿。 那两字是吕野亲自写的,徐果瞧得出那字迹,而且这字迹是她徐果独有的,这是吕野的安排,也是两人第一个秘密,吕野在府里的日子,一直在努力练字,原本的写字习惯已经根深蒂固,若是要练出另一个字体,必是需要花一份心力,吕野本身对文字的造诣便高,外加每日勤奋,便是硬生生的短短十几日里,练出另一种字体,虽是没有平日那字好看,但徐果觉得,那是一个不一样的吕野写的字,那是自由的字迹,她很喜欢。 让自己的心绪稳定一些,克制住自己高扬的唇角,徐果继续往下看去,字迹有些淡,只得又轻轻的放置到那蜡烛上方,稍远一些,小心翼翼的,字迹慢慢清晰:贰有疑,慎。 只有四个字。 徐果将那两字轻轻的撕下,其余的纸轻轻的放置到火上,点燃,那几个字便在火焰中慢慢消失了,而后,将那两字又塞回了鸳鸯的里头,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香囊上那一只多的鸳鸯,「吕野。」声音很轻很轻,到自己都听不清晰的地步,大抵是只有自己都不敢往外放的念头,只能在这夜深人静中,轻轻的咀嚼那一份相思。 徐果躺进被褥里,轻轻的闭上眼,那个香囊则是陪着她,也入了那被褥,在她的肩头,那青草香顺着被褥的温度,慢慢的散发开来,落到徐果的鼻尖,徐果闻一闻,眼角紧了紧,即便克制,还是有一丝泪滑落,她忽然有些害怕,原先的生活是吕野赋予的,如今的际遇也与吕野有着那般息息相关的关系。 可便是因为这原因,如今的自己,更像是吕野身边,最危险的因素,随时会给予吕野致命一击,徐果是害怕的,害怕的难以入睡,可,明日她还得早起,还得面对宫内的如狼似虎,而吕野呢,她的每一日,都在一群虎狼中度过,即便是偶尔逃出几日,都会遇到刺客这般的事,这便是吕野在过的日子。 徐果睁开眼,将那香囊又拿到眼前,轻轻的用唇触碰,她有些后悔,若是自己也能懂一些女红那该有多好,如今这一只多的鸳鸯和她心里头的两个字,该如何掩藏?想到那,她莫名又有些想念吕野,那人便是那般厉害,能写能画,甚至还会女红,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事是她不会做的。 她便这般想着想着,那香囊落到了她脸上,她将残存的意志提起来,将那香囊收入怀里,紧紧的,而后,闭上了眼,来日方长,前路漫漫,但若是有那人在,大抵,还是能好好安睡的罢。 第27章 试探 又入宫后,吕子淑再没提话本和身份的事,那次像是徐果自己的幻觉一般,每日徐果便是陪读,帮忙解惑,大多数时候更是回到翰林院,做一些资料整理的事务,徐果本就爱看书,对于翰林院的工作几乎是爱不释手,若是可以,她会几日几夜不出那藏书阁,那日,她还是与往常一样,边整理书籍边偶尔看看里面的文字。 第31页 「长公主到。」外头有声音传来,徐果一惊,忙抬头,便看到吕野正一袭华衣向她慢慢走来,她有些慌乱,手里的书便这么落了地,此时吕野已经走到她面前,那书便在她脚边,徐果忙跪地:「拜见长公主。」说着,也不敢拿那书,只是跪着。 「徐编修,这书可是翰林院里的珍贵,丢不得。」 徐果听到,忙拾起,「臣知罪。」 「嘻嘻……」上头传来笑声,徐果茫然的抬起头,便见到那书阁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只留下吕野和自己两个人,「殿下?」 「本宫来找一本书,顺便来看会儿书,便让她们都退下了。」 徐果委屈,「那您还吓我,我以为要丢脑袋了呢。」 吕野将手指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摸了下,「你这头,在这脖子上长着扎实,可不容易丢。」吕野说着又看向徐果,见她依然表情不善,「怎么?看到本宫,不开心?」 「开心的,吕野。」特地叫了对方的名讳,倒是让吕野一下子有些发懵,她的脸因为那一声轻唤浮起一阵红晕,竟是少女般羞怯,吕野微微低头,瞧到自己的两只手竟是不知该往、哪放,便强装镇定,直接便伸过去,拉住徐果的。 徐果便看到对方僵硬的伸出手,拉住自己的,莫名的,「怎么了?」 「怎地?本宫不能牵你的手。」 「吕野,你说过,只有你我的时候,你不是本宫。」 「那!我!我不能牵你的手吗?」 「可以,殿下爱牵多久牵多久。」 「……」久别重逢,倒是被反将了一军,吕野却察觉到自己竟然是这般开心,她们两人已经有三个月未见,原本相思情竟是这般蛊惑,仅仅是对方一句甜言蜜语,人便能像上了天一般轻盈,吕野觉得自己的心那般雀跃,又不能喊,不能表达,她轻咳:「我待不了多久。」 徐果紧了紧那手,「你能过来,便是我最大的知足,殿下,徐果很想你。」 「这女人怎么几日不见这嘴便像是抹了蜜一般?」吕野在心里嘀咕,脸上止不住泛起更多的红晕来,嘴却依然坚持自己的精贵:「嗯。」 「二公主,大公主殿下此时在阁内,奴婢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我与皇姐也许久未见……」话音未落,门已经被打开,徐果此时已经自觉点退开两步,与吕野离着大抵有好几人的距离。 「噢?徐编修也在?」 徐果从容的跪下,「参见二公主殿下。」 「平身,徐编修,你还没回答本宫问题呢。」 「殿下,臣一直在阁内整理书籍,大公主殿下来的时候,臣正在里头,现下您刚进门的时候,臣才瞧见大公主殿下。」 「徐编修,你这解释有些详细啊。」 「自是对公主殿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吕野走上前一步,对着吕子淑,她与对方身高相仿,只是一直以来作为储君的教学,让她见到更多大世面,便在这气场上能压上一压。 「皇妹,你怎的有这闲情雅致来这翰林院?」 「小妹自是和姐姐学习,多看书。」 「噢,皇妹不是有徐编修在身边辅佐,徐编修可比那些书还要渊博一些。」 「那是自然,但徐编修这人,翰林院总是将他派回来,我这也是顺便询一下他人嘛。」 徐果汗颜,明明是吕子淑自己说没什么事让她回来的,她忽然想到什么,微微抬起头,便瞧到吕子淑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可惜小妹来晚了一步,倒是让姐姐先找到了徐编修大人。」 吕野不让步,甚至身子还往前又略进了半步,「皇妹懂得先来后到便好。」 「小妹自是懂得,往后还需皇姐照拂,小妹才能这宫中,过得舒坦。」 「自然。」吕野站在远处不动,「徐编修,往后跟着二公主 ,要有分寸,但凡二公主的命令,一定要谨小慎微的,做好。」吕野在『谨小慎微』四个字里,音量着重重了一些,吕子淑在一旁轻笑,「皇姐哪里的话,徐编修那么聪明一个人, 即便皇姐不教,他自是也『谨小慎微』的很呢。」 「本宫的书已经找到,那便先回宫了,皇妹自己慢慢看,慢慢挑。」吕野接过徐果手里那本书,轻轻的捏在手里,那袖子宽大,刚刚将书遮掩了,她说着,便也没回头,径直走出了藏书阁,留下吕子淑与徐果两人。 徐果轻轻上前一步,「二公主,请问要找哪本书?需要臣帮忙找吗?」 「不必了,本宫只是来看看徐编修有没有偷懒,你既是本宫的侍读,你便是本宫的人,现如今你与我皇姐关系都如此和睦,本宫甚是欣慰。」 「殿下,臣年幼便是受大公主接济,才能读上书,臣对大公主自是有知遇之恩。」徐果解释道。 「哦?原来你与我皇姐还有这番际遇。」 「臣不敢欺瞒,大公主对臣恩重如山,您对臣亦是极好,都是臣的恩人。」 「那便奇怪了,当时父皇提出要将你派到塞边歷练一番,皇姐怎没提出异议,若不是本宫当初在那贡院遇到过你,对你也有些兴趣,大抵你如今便在那塞边吹风呢。」 徐果作辑,「二公主的恩情,臣必将铭记于心。」 「那倒不必了,本宫也只是这般说说,皇姐与本宫,在编修大人心里,孰轻孰重,本宫还是有些分寸的。」 第32页 徐果没应,只是恭敬的一拜。她其实也有些搞不懂眼前的人想的是什么,明知将所有厉害放到檯面上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她竟是生生的将吕野引了过来,但若是她真说在吕野那边,瞧吕野的模样,似也不像,徐果低头,将思绪捋了捋,而后便只是静静的候着,等吕子淑发话。 大抵过了一刻钟,对方还是没有反应,徐果抬头,这书阁已是空无一人,徐果茫然的望着那微开的门,迷惘了许久,而后,才重重的唿了口气。 第28章 刘皇妃 那日回府后,徐果照旧收到了吕野的鸳鸯香囊,依往常的方式,将那秘纸拿出后,又放到蜡烛上,可不知怎的,无论烤上多久,白纸上依然是空白无一字,徐果放下那纸,眉头轻皱,「春意。」 春意从屋外进入,此时徐果已经将那些物什放好,徐果问:「刚送香囊来的人,有没有说上什么?」 春意疑惑,「没啊,和上次一样,给了便走。」 「好,」徐果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你去备晚膳吧。」 「诺。」 待洗漱后,徐果坐在床沿,回忆起书阁里的种种,依然是有些心惊胆战,两位公主在斗智斗勇她是知晓的,但二公主到底是哪边的,却是让她越来越迷惑,手里还拿着那张白纸,谜团越来越多后,徐果竟是感觉自己会夜不能寐,她笑笑,又低头看着那纸,不知为何,纸张上竟是慢慢的生出个图案来。 那是一个人,手里握着一颗小苹果,那眉目中的怒意都能看得清晰,徐果笑,「这是吃醋了?」图的右下角落出一行字,「一个时辰显」。大抵意思是,往后这纸的显现方式又增进了些名堂,不是遇热便显,倒是会安全许多。 在那行字下,还有一行字慢慢也出现了,「贰,亲近,留意。」徐果瞧着那字,回想了前头的种种,也觉得吕野的话有些道理,无论如何,吕子淑从未为难过自己,她想那么多,说那么多,便是想让吕野知晓,她吕子淑知多而不言,徐果嘆口气,这般做个二公主,原来也是辛苦异常,若说吕野虽是辛苦,但终究若是有一日成为这一国的君王,便是能掌天下权,而吕子淑却不同,如今的年龄,婚嫁便是一桩大事,想到这个,徐果忽然抬起头,「吕子淑,是不是,在和吕野和自己求救!」 可若真是这样,吕野也不可能不知道这前后的缘由,吕野又是站在哪里,是保全自己不管这事,抑或,愿意拉拢吕子淑,徐果想着这些,有些窒息,便想着快些入睡,等明日到了宫中,见到吕子淑再说,这样想着,便收拾好香囊,躲进了被褥里,原先觉得自己大抵是睡不着的,但年幼时的苦日子,让她对被褥有着别样的依赖,那种温暖,便像是种进心里的种子,只要闭了眼,种子便会发芽,缠绕着她,落入那周公的温柔乡。 第二日,徐果便直接跑去了那淑女阁,她当时任职的第一日便领到一个令牌,除了那最中心的寝卧,其余淑女阁的地方,只要拿着那令牌,无需通传便能进入,所以她一路无阻便到了那书房,倒是还有些分寸,在书房门外止了步,「请帮忙通传。」书房外便是她熟识的秋蝉,秋蝉点头轻拜,「奴婢马上去。」 入了书房,吕子淑正坐在书案旁,那书案上已经洋洋洒洒了落了一桌的纸,字迹很漂亮,较之吕野的,会娟秀一些,但也自成一格风格,吕子淑此时抬起头,「今日本宫都没通传,徐编修怎么来了?」 徐果作辑,「臣作为公主的侍读,自该进行陪伴在公主殿下身旁,替殿下答疑解惑。」 吕子淑此时才真正停了笔,她抬起头,盯着徐果,那眼神中有探寻,有顾虑,还有一丝,徐果觉得莫名的,感动,「过来瞧瞧本宫的字。」 徐果作辑,走过去,大概一步远的具体停了步,细心的又看了下那些字,「贤,孝,自」循环便是这三个字,徐果低头,轻声说:「殿下的字,很美,贤者爱人,孝者有善,享有自由。」 「自由?呵呵,徐编修说笑了,这宫殿里大大小小那般大的地,算是自由?」 「心中有自者,必有自由。」 「徐编修,你倒是不将本宫当外人了。」 「臣不敢,这只是自己的拙见。」 「刘皇妃驾到。」 屋外传来一刺耳的喊声,吕子淑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衣摆,轻轻的说:「该来的,终是会来。」说着,抬起头,往屋外踱去,徐果忙跟上,便是那惊鸿一瞥,徐果瞧到了吕子淑紧咬着牙的脸庞,有着所谓的端庄,那唇微微上扬,落出开心的模样,只是那紧扣着裙摆的手指,竟是生生透出些骨节的惨白,那些,才能窥见她此时的紧张与无奈。 徐果不再多想,忙跟上吕子淑的脚步,入了主殿,便看到主位上有一女子端坐在那,那女子衣着华丽,裙摆垂挂在她的脚边,有一小侍女正细心的将那裙摆放置整齐,头上带着繁重的饰物,往常徐果见到的无论是吕野亦或是吕子淑,都喜欢轻便的打扮,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正统的皇宫穿着,那人的手指上还带着华贵的护指,那护指便像是有了它主人的精神气,此时正趾高气扬的在那桌案上轻轻敲击。 徐果跟在吕子淑身后,作辑,「拜见刘皇妃。」 「噢?你便是那个被子淑求来的徐果,徐编修。」 徐果听了,汗颜,「娘娘,便是臣。」 第33页 「抬起头,让本宫瞧瞧。」徐果无法,便轻轻的将脸朝向那主位,只见那敲击声适时的停了几下,而后又重新哒哒哒响起,「果然是有副好皮囊,难怪让我这一个两个的公主,都瞧不上我的侄儿了。」 徐果吃惊的看了一眼吕子淑的背影,而后忙跪下:「娘娘明察,臣与公主清清白白。」 「本宫也没说有什么,徐编修不必紧张。」说着,转过头对吕子淑说:「子淑,你也起来吧。」 此时作辑的吕子淑才端正自己的身子,「谢刘皇妃。」 吕子淑乖巧的站在一旁,留下徐果还站在那主厅的正中央,徐果觉得自己的脚便像是被扎了针,有些麻木的疼痛感,整个腰因一直半躬着,也开始酸疼起来,但她不敢动,因为刘皇妃后头很长时间一句话没说,便是这样瞧着自己。 「子淑,听说你前几日去了翰林院,抓这个徐编修?」 「娘娘,儿臣只是去寻一些书看,不知您从那边从来这些荒谬的言论。」 「哦?什么书?」 「没有特定的书籍,所以才去书阁瞧瞧,看有没有看得上的书籍。」 「哦。那你皇姐呢?听说那日,她也去了?」 「皇姐是也在,大抵也与儿臣一样,寻本书看看。」 「那倒是,我们的大殿下也是好书之人。」刘皇妃似在自言自语,只是徐果依然觉得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又过了会儿,刘皇妃才说:「本宫此次过来,是皇上钦点本宫主持下个月的中秋大典,想问,子淑有何想吃的,本宫到时候也能有所打点。」 「娘娘主持大典已是辛劳,儿臣不敢有要求,若是有任何需要儿臣的地方,娘娘随时吩咐。」 「倒也不用,本宫也不过出出主意监监工,看看有没有不该有的人与事,其余的,便都顺利了。」 「娘娘如此辛劳,儿臣甚是心疼。」 「刘铭,我们的状元郎,你有空认识下,本宫也便了了一桩心事了。」 徐果感觉到吕子淑整个人都在轻轻抖动,但她还是稳住了身形,回道:「儿臣知晓了。」 刘皇妃站起身,身后的人忙跟上,那裙摆有两个奴婢轻轻的提着,很快,这主殿,便只剩下徐果与吕子淑两人,其余的奴婢大抵也知道这情形,都已退去。 第29章 我想吻你 「殿下?」徐果瞧见吕子淑一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轻唤了一声。 吕子淑回头,对她轻笑,而后踱步走到那主位旁站定,轻轻将手拄在扶手上,徐果注意到,她的手指紧紧的拽着那扶手,又过了一会儿,吕子淑才转过身,坐下。 「您没事吧?」 吕子淑抬眼,瞧了她一下,復又闭上,唇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徐编修,本宫从不知道,你竟是这般麻烦。」 「……」 「本宫竟不知她也注意到了你。」吕子淑似在自言自语,「呵呵,皇姐果然是皇姐,硬生生让这矛头调转了方向,而本宫,却是硬生生接了你这个硬茬。」 「殿下何苦要将事情往坏处想,这宫廷里的人,谁都逃不出这命运,即便没有臣,亦会有其余人,其余事,让您落入这谜团,明哲保身,大抵是很难做到的。」 「你倒是想得通透。」吕子淑用拇指轻轻按压自己的太阳穴,嘆口气,「下个月的宴会,你有什么想法?」 「臣愚见,赐婚这事,大抵还是会有的。」 「赐婚?给你,给本宫,抑或,给皇姐?」 「嗯。」 吕子淑看了她一眼,「若是本宫给你求个驸马爷噹噹?」 「……」 「还是,你是想要更高的身份?本宫这头,二驸马的位置,还是入不了你的眼?」 徐果作辑,「殿下,虽然臣说这些您可能不信,但,对臣来说,功名利禄,富贵荣华,都及不上心上人的一笑。」 「哈哈,这情情爱爱,在这宫廷,可是最说不上话的事了。」 「臣知道,可臣,珍惜它,渴求它,愿为这个最普通的事,赴汤蹈火。」 「那本宫呢?你可以为了这事,牺牲本宫的利益?」 「臣不敢,一定会有万全之策。」 吕子淑站起身,走下阶梯,一步一步,到徐果身前,徐果此时站着,头低低的,但因身高的缘故,吕子淑能清晰的看到她紧皱的眉头,于是说:「不会有的,你退下吧。」,嗓音很干,很脆,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破碎感。 徐果抬起头,两个人便是这般近近的看着对方,而后徐果便復又低下了头,因她在吕子淑的眼里看到了祈求,这一求,她受不住,也没法受,她往后退两步,「那,臣告退。」 说着作辑,便退出了主殿。 吕子淑站在那里,瞧着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离开,她将身子挺直站正,这主殿很大,她一个人,便那般空落落的站在这主殿中央,那门口,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她仰起头,轻轻看了眼头顶那华贵的装饰,头晕目眩感忽然便从脑子里出来,苦笑,但似乎又找到了一些生机,吕子淑低头,又瞧了瞧触到地上的那裙摆,她轻轻抬脚,那裙摆便跟着摇曳了一番,踏出一步,便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夜,徐果又坐在寝卧,等着那香囊的到来,其实除了那两个,她从未收到过第三个,但今日不同,今日的事,吕野定是会知晓的,既然知晓,便定会有所安排,她于是便等着,轻抬头,特地将那窗打开了一个口,那月光便能偷跑进来,将屋里映出一些光亮来,烛光因着那窗口吹来的风,轻轻摇摆,屋里,忽明忽暗,便像是徐果的心,七上八下的,徐果便坐在那,一会儿盯着那烛光,一会儿瞧下那月光。 第34页 「咚咚咚」未等她回应,门便开了,一袭宦官打扮的人进了屋,头低低的,转身将那门关上。 「你……」徐果想说什么,又看了眼那打开的窗,便也站起身,走到那窗边,轻轻的将窗关上,而后回头,不出所料,吕野,便站在她身侧。 「……」想说话,但咽喉处却像是被种了一颗哑巴的种子,梗在那边,甚至,有些透不过气,徐果就这般看着对方,唇打开,却没有声音,而吕野,她将手覆在徐果的脸上,轻轻抚摸,笑意从她的眉眼中蹦出,带着思念的拉扯感,两个人,便拥在了一起,这个拥抱,是这几个月,她们两第一次拥抱,没有对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仅仅是彼此抱着,便像是要将对方融入骨血般,徐果将整张脸埋在那一处颈窝里,她身高略高,还得弓着身,但即便如此,还是那般努力的,将人缩起来。 吕野瞧她这般,不觉便笑了,「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子。」 「人家本来就不是男子。」 「哦?本宫还以为,你这日日在我那皇妹宫殿里待着,是要当那女驸马了。」 徐果忽然抬起头,眼神严肃,「吕野,我这里,只属于你。」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手盖在那处,重重的锤了两下。 吕野忙牵住她意欲继续捶打的手,「好了,本宫信你。」 「我又不是要你信,我自己会做到。」徐果嘴犟。 「那若是本宫不信你,你那些执着,还有意义吗?」 「我能守着殿下一辈子,已经知足了。」 吕野嘆气,唇靠近,轻轻在她的唇上碰了一下,「小苹果,你不是我的附庸,你是我钟爱之人。」 「嗯,我有个要求,殿下可否同意?」徐果有些羞红脸,轻声问。 「什么?」 「往后,殿下可否不要叫我小苹果?我已经入朝为官,有自己的体面,您这般叫,我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童。」 吕野笑,「你在我心里,便是个孩童。」 「不要,我不想当殿下的孩童,我要当,殿下的依靠。」 「好了,依靠,那本宫往后叫你什么?便是徐果?」 「那和大多人一般,也不特殊了。」徐果低头想,自言自语,「叫我徐郎?」 「徐郎?」吕野轻唤。 徐果大抵也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吕野竟这般轻声的,温柔的叫她,她的脸一下子便羞红了,还环着吕野身子的手臂轻轻松开一些,与吕野四目相对,吕野的眼睛总是那般,含情脉脉,数不尽的柔情,徐果腻在了那份柔情里,缓不过神。 「徐郎?」吕野又唤了一声。 「吕野,我,我想吻你。」 第30章 商讨 两人又在房里腻歪了一会儿,吕野瞧徐果那模样,若是自己不聊些正经话题,估摸眼前的人能与自己这般眼对眼瞧上一晚上,她笑笑,「好了,我知你的心意,但今日来,我有正事跟你说。」 徐果将吕野拉到床畔坐定,自己则乖巧的坐在床一旁的地上,人堪堪的靠在吕野的膝盖旁,抬起头,问:「是二公主的事吗?」 「嗯,但也是你我之事,过几日的那晚宴,定是一场鸿门宴,以我的估计,大抵父皇会赐婚,我与皇妹年龄相仿,但有所不同的是,我是储君,若是给我赐婚,则是宫廷中的大事,大抵不会事先不给我一个知会,因此,皇妹被赐婚更有可能一些。」 「那这事与你我何干?」 吕野低头,轻轻的摩搓着徐果的乌髮,「你与皇妹日日朝夕相处,如今这朝堂,定会有许多人觉得,你虽不是一甲,但毕竟也算是个二甲首,而若是皇妹倾心于你,大抵,还是有很大可能,父皇会同意让你做这个驸马?而且,你与我的关系,他人虽不知个通透,也知我两关系匪浅,若是能将皇妹嫁予你,便是将我的臂弯打折了,一半给了皇妹,这,之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有利而无一弊。」 「可今日,刘妃去了淑女阁,询了二公主,还提到了刘铭,我以为,皇上会更想将二公主与刘铭联姻。」 「刘皇妃是为了给子淑一个警告,若是她帮衬了你我,便是将自己落入这盘泥潭,那便让刘铭,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子淑,大抵并不愿过这般的日子。」 徐果低下头,想起白日里吕子淑问自己,是否愿意当她的驸马,大抵也是在试探下自己。 「怎么了?」吕野见她不说话,轻轻的用手指抵着她的下巴,让她将头抬起,但自己坐得高,而徐果太低,整个动作需她将身体往下弯许多,她郁结,拉起徐果后颈的领子,将徐果整个人提起,「坐我这边。」 徐果在吕野身旁坐定,但依然一言不发,眼前便像是一个死局,而自己作为一颗棋子,除了被利用,却没有任何能保护吕野的地方,她对自己不满,却又无能为力,她这几年读圣贤书,走到街巷都觉得自己与普通人似有不同,以为自己强大了,下可护百姓,上可爱吕野,可如今,日日的进宫,做着她人的陪侍,甚至会莫名成为一个物件,被指到那,配到这,没有人问她,是否愿意这个安排,而她,甚至也没有任何权利说一句,臣不愿。 徐果抬起头,说:「我会去劝二公主,我想,她定也不愿嫁一个心里没有她的人,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别着急。」 「我是不是错了?本想让你有个位置,到时候可以名正言顺的站于我身旁,你明明已经装得基本是一无是处了……」吕野苦笑,「若是让他们知晓,我眼前这人的才学,便是那刘铭,都远远不及,而且,你还有一颗救世之心,不知,那些人又作何感想。」 第35页 「那便更不会让我站在你身旁了,如今他们只是将我做一个棋子,而且是一颗没有大用的棋子,而是刺向你的利剑。」 「那便不要觉得侍读不堪,这位置,是你为了我坐着的,徐郎,我心里难受,若说皇妹与我,是出生便定了这前路,而你,本可以不进这泥潭。」 「吕野,是你将我从破庙救出,是你,将我从一个一无是处的小乞丐,变成如今的我,所以不要,不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放于自己身上,你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却依然跑出来见我,我心里都明白。」 徐果将吕野紧紧拥住,「这个事,我来解决,你便不要想了,还有,我觉得,你让我一直藏拙,也不是办法,无论我是不是个废物,只要是你的人,便有被废弃的缘由,我相信,若是对你有敌意,他们定是会宁杀错,不放过。所以吕野,我想见一下你的母后。」 吕野抬头:「不行。」 「为何?」徐果急切的问。 「我知你想让所有人都知晓你,但母后不行,她现在自己都分身乏术,若是非要在何人面前展现,大抵还是父皇。」 「你是说?」 「那日晚宴,会有一些展现才华的机会,若是你能把握……」 「那样,皇上便能瞧见我的存在,或者说,瞧见一个不一样的我?」 「可惜此次晚宴刘妃占了先,我本也跟父皇去提了这事,可惜我现在的位置……」 徐果不知想到什么,笑道:「这岂不是更好,我需要的,从来不是那个,站在你身后的位置,也许站在你的对面,会好一些。」 「你是说?」 「我会求皇上赐婚与我和二公主。」 「徐果……」 「刘妃不会同意的。」 「若是她同意了呢?若是父皇同意了呢?」 徐果咬咬牙,「她不会同意的。」 吕野低头,手指紧紧掐在徐果的手背上,那原本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一个个指甲印深到能瞧见里头的血印一般,「你这,是把我往死路里推。」 徐果哽咽,「刚与你说着,我便想,若是在你父皇面前显现什么,大抵说明我曾经那些都是欺君之罪,那便是将你与我都放于火上烤了一般,我知你也心急,但你父皇面前,我只能藏拙,若是我见不到你母后,你便与你母后说说我的心思。」 吕野没做声,也不知同意还是不同意。 徐果便又说:「刘妃对二公主的那意见,未尝也不是一个试探,二公主虽与你身份不同,但毕竟也是位公主,她身后也有她的势力,刘妃她们是不会放手的。」 「可若是她们愿意做这个人情,将你给了子淑,让子淑领这个情,又让我痛苦。」吕野还是不愿。 「我倒是个物件,让他们送来送去的,呵呵。」徐果笑。 「还笑得出来?」吕野摸着那原本被自己掐地泛红的那手背,低着头,轻声说。 「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二公主,我明日入宫再试试她的心,啊,疼疼疼!」 徐果的手背又被掐了,她疼得整个人几乎跳起来,又被吕野拽住,吕野将她的人紧紧抱住,「试试她的心?你敢!」说着,便将徐果压于射n下,唇送上,只是徐果没有感受到任何柔情,只有,疼疼疼,唇也被咬破了,还专咬内侧! 第31章 册封 吕野很快便走了,连夜赶回宫,做她的正经储君,人便是这般,得到过就经不得任何失去,刚才的温存似乎还遗留在唇畔,那伤口便是一下一下牵扯着徐果的心,徐果定定的坐在床畔,她低头,手背上有个清晰的掐痕,她记得刚被掐起肉的时候,人痛的整个人要跳起,如今那疼痛似乎也随着那人的离开再也想不起了,她握紧拳,想着这分隔的日子,似乎是遥遥无期。 第二日,入宫后吕子淑便在那主殿等她,徐果走上前,作辑, 「二公主今日那么早便起了?」 「徐编修也挺早。」 徐果苦笑,「心事太多,睡不安稳。」 「彼此彼此罢,跟我一同去书房吧,今日,便好好看会儿书。」 「喏。」 吕子淑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秋蝉等几人说:「秋蝉,你们便不用伺候了,我与徐编修去书房便可。」 秋蝉等人意会,「喏。」 两人到了书房,徐果看了下屋外,将书房门关上,而后便站在那门口,等着吕子淑发话。吕子淑则是径直走到那书案旁,拿起毛笔,那墨刚便已经磨好,如今只需沾一下,便可写字,吕子淑将那纸拉平整一些,提起笔,落,过了许久,那字才写成,徐果离得很远,看不到,但她也不急,只是远远的候着,从昨日与吕野的相处中,她对避嫌这两字,印在了心里,她不想靠近,即便其实她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各有各的打算。 吕子淑将笔搁在那砚台上,轻轻的在纸上吹了吹,徐果都能闻到一阵墨香似乎从那边传来,纸被轻轻托起,即便是背对着那纸张,徐果还是认出了那个字,「恙」。徐果轻皱眉,她本就聪慧,看到这次,便想到了吕子淑的打算,她轻声说:「这,不是长久之计。」 吕子淑抬起头,「你猜到本宫要做什么?」 「殿下,即便是躲过了那晚宴,往后你我又该如何自处?若是每次这般情况,您都得抱恙,这对您往后的名声,也是不利的。」 第36页 吕子淑笑:「本宫倒是想有个孱弱的名称,那样便能让那些青年才俊望而却步,一个无用的公主,还身子骨羸弱。」 「可您依然是公主,圣上一定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徐编修是怕,最后这如意郎君是你?」 「臣不敢!」 「你们这般,都不愿牺牲自己的利益,却总让本宫这个事外人经歷这些风险,大抵,对本宫,也是不公平的,若是最后父皇将你指配给了本宫,徐编修,你便认这个命,大抵,我们也是对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本宫不会阻挠你们的任何事,本宫,只是想自保。」 「殿下……」 吕子淑将那纸放回到书案上,轻轻坐下,手肘抵在那书案上,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睛轻眯,「本宫乏了,若是没什么事,今日你便退下吧。」 「殿下,名,难道真的不重要吗?」徐果问。 吕子淑睁开眼,瞧了一下她,又闭上:「与姓名相比,自是没那么重要的。」 徐果咬牙,轻拜:「那臣告退。」说着,直接开了门,走到屋外,她顺势将门关上,那门缝变小的一瞬,她看到吕子淑睁开了眼,那眼里有幽怨,有无奈,徐果当是没看到,她低下头,这世间太多可怜人可怜事,可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管不了,管不得。徐果一直相信,正己身才是一个人立足的根本,不害人是一个人做人的底线,至于其余的,大抵只能顺其自然而已。 门被关上,屋内的人知晓了屋外的人的决心,屋外的人也知道屋内的人的无奈,徐果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这淑女阁,便是吕子淑的牢笼,华丽、富贵,却经不起敲击。而她徐果,必不会是那个敲碎殿门的人,她大步走着,不留任何眷恋。 中秋夜 当日秋高气爽,月高高的挂在那天边,瞧着这世间种种的华贵,那一片黑暗中,一颗一颗晶莹的星星点缀在月的身边,守着她们的明月。而那宫殿的御花园,也是一番守护,正中间皇上和皇后穿着玄黄色的衣袍,只是比上朝时候的稍显简略一些,两个人坐在中央,拾起手里的酒杯,轻轻喝着,皇后边上的位置,刘妃便坐在那边,她身后偶尔会有人跑来汇报整个晚宴的进度,所有人都瞧着她,她甚至没有坐在皇上身边,但徐果听到大家在说,刘妃大体,说刘妃后宫管理有方,说太多太多。 徐果喝着自己的酒,二公主吕子淑抱恙,大伙儿却把眼神都瞧向自己,她如坐针毡,但也预到自己会面临这些,只得低着头,当不知。偶尔,她也能感觉到吕野的目光往这里扫过,那般的快,不能对视,不能往那个方向看,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镇定的坐着。 吕野坐在皇上的另一边,与刘妃位置对应,因位置比较高,官员基本可以一览无余,而徐果的位置则是在她对面最后头,她每次看表演的时候,便能看上几眼,那人一直低着头,吃着自己的,喝着自己的,也不管晚宴里的种种,吕野心想,「果然是个小傻子。」 待那些舞姬退下,所有官员站起身,一起喊:「皇上千秋万代,皇后母仪天下,吕国盛世长久。」 徐果跟着起身,此时便听到皇上在上头说:「众卿家请坐,」说着又转头对刘妃说:「刘皇妃,此次晚宴,做的不错,要何赏赐?」 刘妃轻轻一拜,「皇上隆恩,臣妾不敢要任何赏赐。」 「哈哈哈,要的要的,要不,大家会说朕小气,」皇上转身,「皇后,你说是不是。」 皇后笑笑:「皇上英明,刘妃的此次晚宴做的精彩绝伦,自是应有赏赐。」 「那好,刘妃,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堪为六宫典范。今册为正一品贵妃,为三妃之首。」 刘贵妃轻拜,「谢皇上。」 其余官员起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吕野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她依然笑着,坐在那皇后的位置上,唇间的笑带着母仪天下的威仪…… 第32章 棋子 当日的晚宴在一片夸赞中结束,徐果从头到尾悬着的心随着众人的离开,也慢慢落了地,但她怎么也没料到,第二日当她再入宫,便得到了二公主被禁足的消息,她忐忑的过完这一日,找了个时机去了淑女阁一趟,没见到吕子淑,倒是见着了秋蝉,只见那秋蝉解释, 「公主此次被禁足,原由是欺君参加科举之事。」 「可此事明明已过了好几月,怎今日忽然又提起?」 「听说今日朝上不知为何,各大官员忽然都提起,皇上过不了这坎,他本是极宠爱公主,但奈何难过悠悠众口……」 徐果低头,念想大抵是前一日吕子淑的抱恙,让他人有了防范之心,用这方式警告她一下,她与秋蝉告别,安心回了翰林院。 当日晚,她去了一趟怡香院。 月娘在屋里等她,「公子,好久未见,不过如今公子的身份,可不适合来月娘这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月娘用蒲扇遮住自己半张脸,「公子倒是比以往不解风情了,便不能顺着月娘的话头,聊上几句。」 「月娘……」徐果低头,声线有些干,「我最近很累,这风月场的客套话,我也不想说。」 月娘走上前,轻抚了一下她的头,「你这又是何必,明知自己不合适,却还要跳进那泥潭,如今这般……」 第37页 徐果轻轻避开一些,月娘的手落了空,状似自然的收了手,「你这也是泥潭,这世间本就是个泥潭,倒是我原先那个小庙,即便会挨打,会难堪,倒是不用这虚伪的脸面。」 月娘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那公子为何依然来了?你明知到我这边,也不过是彼此的虚情假意。」 「月娘,你我,是朋友。」 「朋友?这风花雪月的地儿,哪来的朋友,只有……」月娘探过身,原本便穿得虚无的衣裳稍有些滑落,她的手指抵在徐果的鼻尖,唇轻轻张开,「情人。」 说着,眼睛往窗口虚虚的一望,在徐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往前,半搂住对方,唇在耳边轻轻说:「隔墙有耳。」 徐果便一动不动,被她拉着站起身,那个身子便像是无骨的妖精化了般,压在自己的肩头,徐果感觉到她的手臂环着自己,手指在自己的后颈轻轻抚着。两人走到了床前,月娘轻轻使力,徐果便倒在床上,月娘轻压住她,玉足轻轻往上,沿着腿的线条,大抵到了膝盖处,忽然起身,拉住那幔帘的一角,轻幔落下,在外头的人看来,定是一番风雨。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之间的间距慢慢的移开些,月娘瞧着那本就可以躺一个人中间又多了些空隙,不免轻笑:「公子,人已经走了,若是觉得不舒服,便起来吧。」 「月娘,是她让你这般安排的?」看着那淡绿色的帐幔,明明薄如羽翼般,却又是瞧不见外头的任何,幔帐轻轻抖动,大抵是那窗口微开的缝隙偷跑入了一阵风,徐果的手有些凉,心也凉飕飕的,明知自己未做任何越轨的事,眼睛却疼得不行,眼泪慢慢的溢满眼眶,徐果没动,随着它自然的滑落,床垫上轻轻的漫开一小滩水迹,月娘便这般瞧着,两只手轻轻的搭在自己身侧。 「公子委屈了,需与我这骯脏之人,有这般牵扯……」月娘的声音很轻很轻,但依然落入了徐果的耳中,徐果看看她,眼神甚至集不起焦距,她虚虚的看着,「月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月娘轻笑,没应,只是起身,轻轻从帐幔中探出身子,落地,那玉足碰到那带着凉意的地,似乎也没任何感觉,走到窗边,轻轻将风漏过的缝隙关上,又看了看窗户上有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过了会儿,又回身走回到床畔,半个身子入了帐,「今晚要委屈公子,住这边了,再过几个时辰,天未亮,公子再偷跑回府,月娘的此次任务,便算完成了。」 「为什么?」 「公子明明清楚,您现在需要一个污名,而月娘,便是这最合适的污秽。」 徐果一时哑言,她看着月娘,那张脸上依然涂着媚俗的妆容,只是那眼睛,却透着与之完全不符的清丽感。 月娘看她那模样,轻笑:「公子是看到月娘的好了?」 「月娘,你一直很好……」 「难怪主子对你不放心了,你这处处留情的……」月娘止了声,身子钻入了帐幔中,只是原本微露的肩头已经被掩盖,她懒懒的靠在那墙边,「睡会儿,等下我叫你。」 徐果嘆气,「这样怎么睡得着,我都觉得对不起她。」 「主子都知道,没事的。」 「你明明说她对我不放心了。」 「公子,主子要是知道你这般将我与她比较,你和我的命,都该交代了,睡吧。」 「……」 一夜无眠,徐果回府后,整个人疼的不行,她便让小厮去宫里告了假,说是自己身体抱恙,屋内只剩下一个人,她从那枕头下取出那两个香囊,轻轻的靠近,原本的青草香已经荡然无存,她皱着眉头,又将香囊里的纸拿出,熟悉的字迹,莫名便有些难过,她坐在床沿,对着那些字发着呆,她知自己平时的立场过于明显,现在已经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但若是让大家都觉得吕野错看了自己,另外,她与月娘曾经的过往,大抵在她入宫后也便有人追索过,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一个才华横溢又风流成性的年轻人。 徐果苦笑,懂与配合本就是两回事,徐果被牵着走到如今,她甘愿,却又不甘愿。吕野做事大多不会与自己交代,那般的掌权者的气势,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可,她又那么喜欢那个人,明明是两情相悦,却莫名有些不合适,「不合适」,这三个字落入自己的脑海里,徐果捏紧香囊,整个脑袋忽然疼起来,她躺下,整个身子弓起,背对着房门,徐府一直有暗卫保护,没有任何人能靠近她的房间,她便是这么被保护着,成为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那日晚宴,她其实想毛遂自荐,她想改变自己的立场,她跟吕野说,想站在对立面,让那些人利用自己,可是,吕野给了她眼神警告,她便只能静观其变,她甚至不敢轻易的看向对方,所有的所有,她永远只能是那个承受者 ,那个被安排的人。这是第一次,她忽然意识到,吕野,从未真正的「肯定」她。 第33章 纠葛 怡香院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只是她不是正门入的,直接钻的是月娘的窗户,此时两个人眼对着眼瞧着,月娘稍有些侷促,其实原先她是吕子淑在外头的眼线,最后投靠了吕野,如今原先的东家坐在自己面前,多少有些心虚。她没将此事告诉徐果,一是觉得没必要,另也有不给吕子淑添麻烦之意,当然,这事吕野是知晓的,只是不知吕野怎么做到,让吕子淑再也没找自己。 第38页 「最近过得可好?」吕子淑把玩着手里的摺扇,轻轻的斜了月娘一眼。 「公子……」 「那徐公子,可比我心疼月娘一些?」 「月娘一直记得公子的救命之恩。」 吕子淑抬头,看着月娘,「哦?是吗?都说漂亮女人的话不可信,如今,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月娘,也只是为了自保。」 「良禽折木而栖,我懂。」吕子淑牵起月娘的手,那手腕上的一条条小细痕,她摸上去,轻轻的,「都几年了,这个,应该也不疼了吧?」 「公子……」月娘那伤痕原是那时最艰辛的时候留下,为了刨去那段曾经,她细心呵护,如今那几条小细痕若是不细看,倒是也不明显。只是现下,吕子淑用她的拇指轻轻的摩挲着那几道细痕,不疼,但痒,月娘缩了缩手,竟是有些使不上劲。 犹记得那日,月娘站在湖畔,当时她刚从怡香院偷跑出来,后头是追赶的人,便是那般,投了湖,明了志,往昔种种,不过是一条命罢了,若没有吕子淑,她是等不及徐果的到来的,这是吕野大概也不知情的事,但,徐果的干净,是她嚮往的,而吕子淑也好,吕野也好,她们太高高在上了,对着她们,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一个可以被摆在檯面上,任意贩卖的,物件。 她便是那般湿漉漉的站在吕子淑面前,那日,吕子淑依然是小公子的模样,她们在一个酒楼的厢房里,月娘从未来过这般豪华的厢房,吕子淑让她将衣服换了,就这般瞧着自己,她被人从湖里拖上来的时候,她便觉得,死,大抵也是可怕的,那湖面盖住自己耳鼻的时候,那种窒息感,她竟是惧怕的。她便这般,没有脸面,是啊,她什么时候有过脸,她是个春楼的妓女,她将一辈子的贞洁埋在了那里,而现在的她,已经是湖里逃离的,一个更卑劣的自己罢了。 脱吧,不就是件衣裳,但她还是没有错过吕子淑那嫌恶的一眼,眼前的人,救了她,但也是嫌她的,月娘低着头,衣裳落了地,她像是第一次来这人世走一遭那样,毫无遮蔽,便那般站在那里。 吕子淑唇轻启:「衣裳在床那边,自己穿上。」 月娘没抬头,只是轻轻的走过去,如同傀儡般,听着使唤,吕子淑说:「再难过,也要活着。」 月娘不懂,为何眼前的人这般说,吕子淑其实也不懂,自己为何要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救了眼前这个女孩,她明明年岁不大,为何眼里都是哀怨,她便是被那哀怨迷了眼。可,如今这事态,又该如何,她没想好,只是让月娘别轻贱自己,月娘却还记得她那个眼神,月娘想:明明是你们在看不起我吧? 月娘回了怡香院,她无处可去,但带着吕子淑接济的银两,她过上了稍好一些的日子,鸨母看在钱的份上暂时没再为难她,后来,吕子淑派了人过来,让月娘做些琐碎的事,但就是不救她,不赎她,只是让她待在那里。 再后来,徐果来了,徐果让月娘看到了光,她和吕子淑不同,若说吕子淑的光是暗色的,那徐果便是暖色的,带着她的温润,带着她的善良,有一日,徐果在那靠着说着话,便睡着了,月娘走过去,摸着她的脸庞,那一日,她很想任性一次,可是,好难啊,她自己已经废了,她又如何让眼前这个,她唯一的光,也落入泥沼。 回忆淡去,眼前的吕子淑慢慢清晰,月娘的声线中有些哑意:「公子需要月娘做什么吗?」 吕子淑眯着眼看着她,没应,她这几日一直被禁足,好不容易到了时限,便听说了徐果的事,想到徐果,吕子淑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你这般被利用,也是心甘情愿?」 「公子,月娘这辈子,落过湖,在男人身下承欢过,我这身子,有哪里是不能被利用的?」 「我说过,你不要轻贱自己!」吕子淑紧紧扣着桌沿,指节的白骨在她的使力下清晰可见,她的手抖着,有些说不出的怒意。 月娘笑笑,「公子,徐公子和她朋友为月娘赎了身,让月娘不用再做那个真正轻贱自己的人……」月娘的调调里多了一些轻佻,心里却是想:「为何,您当时,不能给我?大抵,我这污秽之身,也配不上您为我赎身吧?」 「我那时候没想通透,我以为,你不会回这里,我以为,给了你钱,你便能过上好的。」 「公子可能不知,卖了身的女子,在外头,没人敢要,这里,是我唯一的归处。」 「那你现在不是自由了吗?」 「公子……」 「嗯?」 「那么多年,您一直没有再过来,为何如今,回来提这事?是因为徐公子吗?」 吕子淑站起身,踱步到月娘身前,「大抵,我感受到了与你一般的,身不由己……」 月娘往后退一步,「公子那般身份,便不要说笑了。」 吕子淑低头,声音哑哑的:「要不,你跟着我吧?」 「跟着您?公子说笑了。」 「你入宫陪我,我不是说笑。」 「公子,我,是,妓女,您清楚吗?我,是,妓女。」 「你是月娘。」 「月娘,这名,便是这怡香院的老鸨,给我取的名。」月娘站起身,退后两步,离吕子淑远一些,「月娘谢过公子……」轻轻一拜。 屋内一片寂静,便像是那日厢房,一个端坐在桌旁,另一个衣不遮体,如今,月娘穿上了那艷丽的衣裳,风吹过,滑过她的肌肤,那般的凉意,与当日不穿衣裳的感觉,又有何不同? 第39页 第34章 都是棋子 吕子淑是固执的,认识月娘那么久,她从未想去解救,对于她来说,那个站在湖畔带着绝望的月娘是迷人的,站在她面前轻解罗衣的月娘是诱惑的,可,她是吕国堂堂的公主,她只需要举手之劳,让这个迷人又诱惑的女子,弃了那轻生的念头,也便够了,没有后来。 可是眼前,大抵是看着吕野与徐果的情意绵绵,心里也有个种子落了地,再回头,脑海里又出来月娘的影子,她便这么任性的,从宫里偷跑了出来,三个月的禁足没让她有任何的忌惮,很长时间,她的生活中充斥着忌惮,她有她的顾虑,也便是那些顾虑,让她不愿真的救月娘,可是如今呢?她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儿,穿着艷丽的衣裳,唇轻轻扬起,轻挑的笑容落在眼前。 「公子是不是瞧着宫中干净的女子久了,觉得腻了,对奴家这种,有了莫名的兴致?若是公子不弃,当然,也可以常来玩玩。」月娘没有走上前,只是声线中带着招人的气韵。 吕子淑站起身,「此次我过来,有些草率,我先走了。」说着直接便出了门,月娘瞧着她的背影,原本挺直的身子,不可见的松了一些,她轻轻的往前走了两步,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屋门未关,一阵风从外头吹来,蜡烛摇曳,将整个屋子照得忽明忽暗,月娘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捏紧,其实刚才有一瞬间,她是想应的,做谁的棋子都只是棋子,这阵子与徐果的相处,让她的心积了一层厚厚的泥,生硬麻木,她也倦了,可是,若是答应了吕子淑,后头的路又是怎么样?她大抵,也是怕的吧? 吕子淑回宫后便将自己关于寝殿内,第二日徐果过来,她也不让秋蝉她们开门,但又不让徐果走,徐果便在那殿外站了大抵有一个时辰,此时,殿门开。 秋蝉出来,「编修大人,公主请。」 徐果作辑,跟着秋蝉进了大殿,此时吕子淑慵懒的趴在书案上,也不看她一眼,秋蝉则是领了徐果进来后,便自行退去。 徐果站在那头,等着吕子淑发话,但吕子淑只是顾自发呆,也不看她,徐果忍了许久,轻轻问:「殿下?」 「别说话,本宫今日看着你心烦!」 「那臣,先下去了?」说着刚准备退下,「本宫准你了吗?」 徐果抬起头,眼神里有些无奈,「那殿下,臣在这里等你发落?」 「徐编修,本宫现在要去见皇姐,你有兴趣一起吗?」 「……」 「不想去便算了。秋蝉,摆驾。」 「……」 「……」 几人浩浩荡荡到了东宫,徐果此时站在殿外,轻轻的抬起头,「这是吕野从小长大的地方」,脑海中滑过这些话,她瞧着那殿的富丽堂皇,比淑女阁还要气派许多,那日风和日丽,冬日的寒风吹过她的髮丝,那一丝不苟的髮髻挡住了风的去路,她感觉头有些疼了,往前看,吕子淑正转过头瞧着自己,没任何言语,秋蝉正在通报着什么,门外的宫女点头后往里走,她们几人便在这殿外,未经允许,即便是吕子淑这般高贵的公主,也入不了这东宫。 而后,她跟着吕子淑,走进了殿内,其余人退去,徐果抬头,吕野坐在那书案旁,手里还握着笔,不知在书写些什么,吕子淑也不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徐果便只能一起,静静的站着。 过了会儿,吕野停了笔,此时宫女已经拿了茶点过来,吕野看了两人一眼,轻轻说:「皇妹怎么来了,坐吧。」 吕子淑没说话,但落了座,徐果则跟在她身后,没有公主殿下的允许,她是不能坐的。 吕野走下来,站到她们身前,「皇妹?」 吕子淑又站起身,轻轻一拜,「皇姐早安。」 「可不早了,快吃午膳了。」吕野瞧瞧外头的天,又回头,「皇妹今日怎么想到来本宫这边?」 「皇姐不想妹妹吗?可妹妹们,却是想姐姐了。」吕子淑说着,还看了徐果一眼,此时徐果头低得很低,也不说话,便希望这般安静,能让殿里的两个人忘了自己的存在,但,此时两个人好像都瞧着自己的方向,她明明没有看到,却是感觉得到。 「哦,那今日午膳,便在本宫这边吃吧,姐姐定是也想妹妹的。」 「那妹妹先谢谢姐姐了,啊,还有,妹妹今日过来,是来谢罪的。」说着,往后一退,一拜。 吕野不知是不是有估到她的样子,轻轻咳了一下,屋外的春晓听到声音,忙跑进来,吕野吩咐:「去准备午膳,这边我与皇妹要说些体己话……」 春晓忙应:「喏。」说着,走到殿门外, 「春水,你去膳房吩咐一下,今日的菜色多一些二公主爱吃的。」「其余人,都忙自己的去吧,这边我在就行。」 外头清静下来,吕野看着两人,「皇妹,你刚才说的罪是?」 「求皇姐治徐编修的罪。」吕子淑竟是生生跪下,原本以她的身份,平日聊天,是可以不跪吕野的,吕野皱眉,「徐编修是犯了什么罪?」 「徐编修沉沦春楼,不思进取,请皇姐定她的罪。」 「哦?沉沦青楼?徐编修,有这事吗?」 「殿下,臣冤枉!」徐果也忙跪下,两个人一前一后,吕野便站在那,瞧着,看着,过了不知多久,「都起来吧。」 吕子淑回头瞪了徐果一眼,先起了身,「皇姐,反正你得治她的罪。」 第40页 「子淑,何时你这般任性了?这,不太像你。」吕野已经很少叫吕子淑的名讳了,幼时的亲情在慢慢的年长中丢了踪迹,如今,重新听到这声「子淑」,吕子淑有些反应不过来。 「姐……」 「好了,你的委屈,我知道了,月娘那边,徐果以后便不要过去了。」 徐果没做声,只是看了吕野一眼,手捏着官袍的一个角,静静的,她这位置,对于眼前这两个人来说,又何尝不是颗棋子罢了。 第35章 值得 吕野嘆口气:「我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委屈,但在这宫中生存本就不易,子淑,若是你能放下戒心,我定竭尽所能,保护好你所愿。」 「皇姐,我母后虽不能与皇后、刘贵妃比,但她毕竟也是父皇的妻子,在这皇宫内院,若是到了那般位置,便不可能完全做到明哲保身,她本想与父皇觐见,将我指配给刘铭,你应该知晓吧?」 「嗯……」 「可惜这刘铭,瞧到的只有你这个最高高处的大公主,这倒也让我松了一口气,但若是你不松口,而以刘贵妃的见地,大抵又会看到我的存在。」 吕野打断她的话,「所以,你便打起了徐果的主意?」嗓音中有些疲倦感,她一直心疼自己这个妹妹,平日有事也是能帮则帮,但最近这几年,妹妹羽翼渐丰,从原先的帮扶之人,变成了对立面,大抵,还是让她的心有了一丝凉意。 「我知她,」吕子淑看了徐果一眼,「徐编修善良,正直,是个不错的选择。」 徐果抬起头,回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没说话。 「徐果,你是怎么想的?」 「殿下,臣怎么想并不重要,您和二公主殿下,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徐果有不甘,其余两人是听得出的,但上位者的习性让她们没将这不甘当做是什么对错,对于吕野,便是徐果不开心了,那便哄哄,仅此而已。 「徐果。」吕野轻声又唤了一声。 徐果便往前走一步,直接便跪在两人身前,「臣在。」 吕野躬身,欲将她扶起,但徐果的身子便像是一颗铅一般,沉重无比,她终是放下将她扶起的念头,问:「徐编修,为何跪?」 「殿下是君,跪有何错?」 「……」 吕子淑不觉有些好笑,「姐姐,这编修大人,像是有怨气。妹妹我先去一边待着,你们自己聊几句?」 吕野点头,对徐果说:「你随我来?」便直接拽着徐果的手,往边上的书房带去。 徐果很想继续僵持,但见到吕子淑的笑脸,也不想被看了笑话,只得起身,随着吕野。 入了书房,徐果也是远远的待着,吕野只得又走上前,「怎么了?」 徐果没应,只是低着头,这几月来,她时常要去月娘那边逢场作戏,对月娘的歉意与日俱增的同时,对于眼前的人,多了许多许多的不甘,她不懂,为何,为了一个利益,可以将其余的人的名誉,性命看的一文不值,就因为她们是百姓,是那些君主眼里,瞧不上眼的蝼蚁? 吕野倾身过去,整个身子弯曲,脸朝上,仰视着那个低头的徐果,那张脸泛着异样的红,眼睛半闭,长卷的眼睫毛上,有一粒珍珠般的泪滴,轻轻的垂在那边,唇紧紧抿着,有些抖,能瞧得出在忍着些什么,两腮鼓鼓的,牙齿应是紧咬着,吕野伸出手,将那滴晶莹沾在手掌里,她将手掌凑近,看着那泪,清澈,将她手掌的纹路折出一道道蜿蜒,她盖上手掌,将那泪融入掌中,而后身子挺直。 「抬起头。」 徐果不听,依然低着头,吕野没法,用手抵在她下巴处,硬生生将那脸朝向自己,但那双眼睛依然是半闭着,不看自己。 「徐郎。」轻轻的,柔柔的唤着,吕野将唇挪到徐果的耳边。 徐果却是一推,未想到对方会这般动作,吕野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徐果便又跟上去搂着她,与她一起,倒在了那地上,两人都穿着宫服,宽大的下摆揉在一起,吕野半个身子靠在徐果身上,此时她的脸朝上,看着在书房的房顶,暗暗想:「原来长这般,我好像,从未试着抬头,永远在往下看。」 徐果见她不动,以为伤了哪里,又些心焦:「没事吧?伤到哪了?」 吕野回神,也没回头看徐果,只是继续靠着,神情扭捏,似乎很疼的样子,「你别动,有些疼……」嗓音中有些压抑,真的似乎很疼的样子。 徐果便心疼了,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让我靠会儿,不疼了再起来。」便这般又靠了一会儿,吕野觉得也不能逗留太久,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回头,便看到徐果那焦急的脸庞,轻笑:「心疼了?心疼刚还这般推我。」 「还疼吗?」徐果没回答,依然在问。 「一点点疼,能忍。」 「能让我看看伤到哪了吗?」 吕野便指了指自己后头,「这里,要看吗?」 徐果原本便有些红润的脸便一下更红了,再没说话,心焦的情绪还留在脸上,但人只是轻轻的扶着吕野,也不敢有大动作。 「不生气了,好不好?」吕野问。 徐果嘆气,「我不生气了。」她抬头看了眼吕野,「只是,那么多年,这样的日子,你怎么过来的?」 吕野摸摸她的手背,那光滑的背面白皙,几根青色的脉络轻轻的掩在那肌肤下,手指轻轻的按上去,还能感觉到那一条一条的动静,那是徐果的朝气,吕野便这般把玩着徐果的手,唇轻轻启动,「你可以生我气。」 第41页 徐果盖住那顽劣的手,「我说了,我不生气。」 吕野抬起头,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唇,「不生气便好。」也没有再解释什么,便又走在前头,回到了主殿,此时吕子淑正坐在那把玩着手指,看她们两回来,「这便好了?」 「没好,」吕野无奈笑笑,「但我们在这主殿,关门太久了,传午膳吧。」 「嗯,是好像,太久了。」 此时吕野已经走到殿门那边,「春晓,传膳。」 外头的春晓轻轻说:「喏。」门此时被打开,正午的阳光一下子跑了进来,殿内虽是已经有了暖炕,但依然有些凉意,外头的温度并不高,但那光是暖的,吕野几人眯着眼,看了眼那阳光,又看看彼此,终是笑了。 有些事,不必说开,但吕野她们也知道,待今日一过,几人今日关殿门商讨的事便会被后宫的一些人知晓,吕野此时忽然有个问题,她看着吕子淑,轻轻问:「值得吗?」 月娘的身影从吕子淑的脑海中轻轻的踱步路过,曼妙的身姿,回过头来,那浓妆艷抹,其实很久之前,吕子淑便想,将她唇上那抹艷红色拭去,她看着吕野,「值得。」 而徐果,站在两人的身后,将身子挺得笔直,她看看屋外,暖光下的院落,郁郁葱葱,回头,又看看两人,阳光有些扎人,她觉得,有些看不清晰。 第36章 心甘情愿 月娘不见了,更确切的说,怡春院没了,没有人告诉徐果,太多时日的空白,月娘再也没有联繫自己,让徐果有些预感,所以那一日,没有任何人知会她,她还是自己去了怡春院那边。那个院落便像是从未在这个城池出现过一般,徐果的眼前,是一座酒楼,一个富丽堂皇的牌匾挂在那高高的楼上,徐果看着那牌匾,有些迷惘,门的位置也有了变动,原先那个侧门也不见了,所有的所有,便像是在告知徐果,她记忆中的怡春院,从未出现。 徐果走进那酒楼,「客官……」一个陌生脸孔的小厮跑了过来,「客官一个人?」 「嗯,给我弄个包间。」 「诶好嘞,您跟我来。」小厮直接带着徐果去了二楼,那个包间地方不算很大,但整洁干净,包间里有一桌案,桌案两旁是两个榻,可以直接坐,徐果走过去,站在榻前,「客官,需要什么菜?」 「你们这边有什么招牌?」 小厮见徐果穿着不菲,便专挑一些贵的,报了一堆菜名,徐果坐定,其实她都没认真听,眼神瞧向窗外,声音淡淡的,「那便来最前头的三样吧。」 「最前头的三样?」小厮刚一下报了太多,心里嘀咕了一下,嘴里倒是乖巧,「那客官稍等,我这便让厨房做起来。」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徐果在那说:「你们这酒楼,是哪天开业的?」 小厮疑惑的回头:「客官,小的也不清楚,小的才过来这边小半个月……」 「好,你下去吧。」 小厮笑,「诶,好嘞,小的去厨房给您催菜。」 门被关上,这包间便只剩下徐果一个人,她站起身,轻轻踱步,一双手在那墙上轻轻擦过,所有的装饰都是崭新的模样,但又似乎总有些已经开过许久的感觉,徐果轻轻开门,身子稍稍往屋外探去,长廊上空无一人,但能听到有嘈杂的招唿声,楼下倒是门庭若市,「咚咚咚,」有脚步声传来,大抵是又有人要了包间,徐果忙关上门,小步走到那塌前坐定。 桌案上有原先就备好的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此时,那脚步声似乎停在了她屋外,徐果莫名的紧了紧手里的茶杯,只听,「咚咚咚」敲门声,徐果问:「谁?」声音竟是沙哑,她咳嗽了一下,又问了一声,「谁?」 外头的人也没应,竟是直接便开了门,吕野对着徐果笑,也没说话,只是回头又瞧了自己跟着的随从一眼,便估计将那门又关上了。 徐果见是她,不免无奈,大抵,这酒楼的老闆便是眼前这位,只手遮天的本事,她往常只是从书中瞧过,如今是真正见识到了。 「怎么了?看到我,不开心?」吕野见徐果没动,便自己走上前,在她对面的塌上坐下,两只手肘支在那桌案上,轻轻的问。 「臣不敢。」徐果说得很轻,这官语在酒楼里说并不适合,但她便是想这般与眼前的人矫情一番。 「行吧,那我便也不跟你说月娘的行踪了。」吕野坐直身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饮着。 捏了捏那杯身,身子都有些抖,徐果站起身,那茶水因为她的动静,溢出一些,落到她的衣袍上,只得放下杯子,抖了抖衣袖,眉头皱着,也不说话。 吕野便坐在那,看着她那份燥意,轻轻嘆气,这人便是这般,明明为官也有一些时日,却还是压不住气性,明知道那尖锐的稜角也会刺伤自己,硬是不肯刨下来,那脸都已经红成那般,那眼睛里泛着泪,吕野没法,只得站起身,她走上前,拥住徐果,轻轻安慰:「好了,月娘她没事。」 徐果那么高,被矮自己半个头的吕野拥着,她低下头,便看到吕野那额间轻轻的皱起,没多想,手便盖在那边,嗓音干干的,「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吕野此时才抬头,轻轻笑,「嗯,是挺任性的。」她将手抚上徐果眉眼,轻轻的擦了下,「不过此事我只是为了成全子淑,与你无关,你生气是因我未告知,你觉得自己像个蝼蚁一般被人使唤,没有存在感,是吗?」 第42页 「不全是。」徐果轻轻说。 「那又是为何?」 「因为你,我可以被所有人使唤,被当做蝼蚁,但你,你不可以。」徐果从吕野的怀抱中轻轻脱开一些,「也可能是我太自不量力了,我总觉得,在你心里,我是不同的,即便你看轻所有人,我依然是不一样的。」 「你若是一样,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吕野轻嘆,「你知我在这里等了你多久?」 徐果问:「为何不去徐府找我?」 吕野笑:「可能我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我在想,这月娘,你大抵要过了几日,才会来找她。」 「……」 吕野继续说:「你刚还为她与我翻脸了。」 徐果忙摇头:「不是那样,即便不是月娘,我也会生气,这跟月娘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你总是瞒我,总是将我当做一个孩童一般,什么事都不与我商量,我不开心。」 「嗯,」吕野想了想,只得点头,「我习惯了,习惯了独自面对,亦或者,我习惯了,将你放在我的布局中……」声音忽然便哑了,「我是不是不该,让你考功名?如果你还是那个徐府的徐果,你是不是会,更开心一些。」 「若我永远是那个徐果,是不是便不能站在你身边。」 「嗯,」吕野苦笑,「那便只能当我这个大公主金屋藏娇里头那个娇了吧?」 「那我便不后悔。」 吕野摸摸她的脸,「如今你已不再是子淑的侍读,我听她们说,你过得并不舒坦。」 「没事,不过是那刘铭,大抵看我前阵子出尽了风头,如今时常嘲讽一下罢了,我没放心上。」 「刘铭,」吕野轻轻的叫了一声这名字。 倒是徐果掩住了她的唇,「不许叫他的名。」 吕野笑,「我是在想,怎么治治他。」 「我自己会解决,你不要插手。」 「哦?」 「是你将我当孩童,而事实,我能处理很多的事。」 「好,」吕野轻轻的吻了一下徐果的唇,徐果不得不低下身子,两个人鼻尖相抵,「徐郎想做甚便去做,我给你兜着。」 「我怎么觉得,我依然是你金屋藏娇的那只娇呢?」 「不愿吗?」 「愿,心甘情愿。」 第37章 布局 按往常一般,吕野一早便去了椒房殿,「母后万安。」此时皇后便坐在主位,护指间轻轻的摩擦,她抬起头,说:「起来吧。」 「喏。」 吕野乖巧的站在一旁,「母后可吃了早膳?」 「嗯,野儿呢,若是没吃过,便在这边也吃些。」 「孩儿吃过了。」吕野说着,又离皇后近了一些。 「过来吧,」皇后瞧她那样子,轻笑,转身对身边的几个说:「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和皇儿,说些体己话。」 几人拜,「喏。」说着便都退出了殿外,门被轻轻关上。 「说吧。」皇后轻轻将一个护指拿下,搁在边上的桌案上。 「母后,儿臣想跟您要一个人。」 皇后的手指依然是捏着那护指,那东西在桌案上轻轻的被转着圈,「野儿,有时候有些事,不做,比做要好得多。」 「可是……」 「你得相信她,若是她一直需在你的羽翼下生存,她便也没有站在你身旁的资格。」 吕野听出自己的母后不想帮这个忙,只得退一步说:「母后,野儿不孝,总是给您带来麻烦。」 皇后抬头,看着自己女儿,「野儿,母后不喜欢你弄这些假意的客套,这宫中烦事已经够多了,不要让本宫心寒。」 「母后……孩儿错了。」 「嗯。你做的错事,也不止这一桩。」 「……」 「那怡春院,是不是便是你布的局,为了让子淑,承你这个情?你这般做,若是让子淑知晓,会不会,到时候适得其反?」 「子淑喜欢那月娘,儿臣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儿臣从未想去害过她们,而且,子淑她原本的位置便极度难受,儿臣,也算是给她一条出路……」 「那月娘呢?她可对子淑没那份情,你可想过她的想法?」 「……」 「还有那徐果,你可想过,你这一步步的局里,她便是那颗最灵巧的棋子,她倒是对你用情颇深,听说那月娘有跟她表露心意,那么多时日你的安排,她都不更近一步,一直把控着自己的底线,这般有坚持的人,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母后……」 「嗯?」皇后抬起头,看到吕野一双眼通红,便安慰:「野儿,若从你的位置来讲,你也没有什么错。」 「其实那刘贵妃一直不足为惧,她便是有了子嗣,也与我年纪相较许多,一直以来,我最大的威胁一直是子淑与她的弟弟,我知子淑一直对名利毫无兴致,她喜欢月娘,却不敢往前走一步,我痛恨,痛恨这般的她,也痛恨这般的我,我们这些活在皇宫的人,看着衣着华丽,看着奢侈无度,可是,我们连那份小小的爱,都没有勇气去争取。」 「爱?」皇后轻轻低头,有一些片段路过,自己年幼时,那时候的皇上还那般年轻,仪表堂堂,他会偷偷的将一封一封的情诗赠予自己,有时候是一叶扁舟,有时候是一只风筝,眼里的情是真的,爱是真的,那时候他说:「萧儿,待我坐上那高位,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我会一辈子对你好。」那时候他说:「萧儿,你笑起来真好看,你看,我们的野儿,多可爱。」那时候他说:「萧华,我一辈子敬你爱你,也怕你,现在野儿是日渐成长,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你……」 第43页 吕野没敢做声,她察觉到了自己母后的异样,那般的用情至深,到最后,便是一座宫邸,半世寂寞。 整个殿内很安静很安静,大抵若是现在有一根针落地,也能听到那清脆的声响,皇后在此时忽然问:「野儿,你与那徐果,会和我们不一样吗?」 吕野抬头,看着自己的母后,那个一直强大做着自己依靠的人,她的眼睛通红,手里的护指被捏着,指尖因为那力道透出一道一道泛红的印痕,皇后又问:「会和我们不一样吗?」 「母后,我爱她。」 「哦?希望你记得今日说的话,即便你是我的女儿,可,这大权是你的,这整个国家都是你的,而你身边的人,便像是个蝼蚁,只能在一旁默默等你看上她一眼,这般的渺小。」 「我与父皇不一样。」 「嗯,罢了。」皇后将那护指重新带回她的食指,「徐果被刘铭打的事,皇上也知晓了,本宫这边,很难插手,但那孩子聪慧,没有还手,大抵后头刘贵妃会有一些烦心事,你呢,便不要管这事,她应该能处理得当。」 「……」 皇后见她没应,便笑:「现在知道担心了?你明知她去子淑那边会受委屈,你明知她二甲首这位置会受委屈,你明知,她去那怡春院会受委屈,但你一直没有阻止,而如今,倒是开始担心了?」 「儿臣做错了,」吕野轻轻的说,声音带着些残破感,「可是,儿臣也不知道,若是做一个任性的人,不管不顾,往后,我与她会不会没有机会,真正走在一起,儿臣怕。」 「成大事者便该如你这般,」皇后走上前,摸了摸吕野的脸,「我的孩子,长大了……」 吕野很难过,皇后轻轻的拥住她,多年来的处心积虑,其实她甚至比徐果更早的知道月娘的存在,此时,她的母后,将她心里最黑暗的那一面,一点点的摊开来,让她看,她知道母后不是怪她,而是让她珍惜黑暗中的唯一的亮光,吕野开始想念徐果了,非常非常想念。 当日晚,徐果躺在自己的房里,整个人酸疼,她没让御医过来瞧,府里有专门的医者,脸上的伤其实还行,只是刘铭那一拳实在是有些重,当时她整个人被砸到了附近的石阶上,那凸出的地方刚好撞了一下腰,当时感觉折了一半,如今虽稍好一些,还是疼得不敢动弹。医者说,没伤到要害,但如果再差一分一毫,大抵她后半辈子就得躺在床上度日,徐果此时才有些后怕,若是自己真是那般,她的吕野,是不是便不要自己了。 「吕野……吕野……」那般疼,疼得心里念想的人都不觉出了口。 耳边有人说:「我在。」 第38章 冲突后 徐果闭着眼睛躺在那,身体的疼痛慢慢的侵袭着自己,只穿着底衣的身子因为疼痛已经浑身湿透,她的身上盖着不算薄的被子,明明是冬季,整个人却如同掉进了一个火炉,她的腰便是在那炉的中央,被吊着,被烤着。 「徐果,徐果!」吕野控制着自己的嗓音,刚从椒房殿出来,她便想方设法跑了出来,原本这样的妄为不是她此时该做的,可是,她等不了,她担心徐果,又想念徐果,此时跪在床前,看着心爱的人那般疼痛,吕野的心更像是撕裂一般,她不知道原来,如她这般铁石心肠之人,也会有这样的疼痛感,她轻轻的喊着:「徐果,我在,我在。」 徐果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人渐渐变得清晰,那般脆弱,眼里的泪像是止不住一般的滑落,徐果其实很累,但心软软的,她将手伸过去,轻轻在那脸上摩挲,「不要哭。」吕野的双手盖住她的手,点点头,但那眼睛轻轻一碰,又是一滴泪落下,轻砸到徐果的手指缝里,指缝间痒痒的,徐果的心也痒痒的。 吕野将她的唇轻轻的掩在那手指间,一下一下,徐果轻笑:「好痒。」吕野抬起头看着她,「疼吗?」 徐果摇头,「谢谢你来看我。」 「傻瓜。」 「嗯,我是傻瓜,只是你吕野一个人的傻瓜。」 「傻瓜……」吕野重复着那话,眼泪又落下,她将头轻轻埋下,有几根头髮落在徐果的脸上,徐果想用另一只手弄,可使不上劲,只得说道:「你今天这样过来,会不会很不好?」 没有回应,徐果将头往一侧倾,唇靠近一些,「野儿……」 吕野抬起头,除了自己的父皇母后,从未有人这般叫她,「我可以叫你,野儿吗?」 见吕野点点头,也不说话,徐果又说:「我没事的,你早些回宫。」 「徐果,你可不可以不要任何事都是为我着想,你这般,我以后如何还你?」吕野本就很难过,如今见到徐果这般乖顺,情绪有些失控,原本还控制的声线都稍稍提了一下。 徐果忙用手盖住她的嘴,仓促的,手指有些遮到了她的鼻尖,轻轻的挪开一些,「如今这徐府也没有那般安全,尽量小心一些。」 「徐果……」 「嗯?」 「你何时,也变得这般小心翼翼?」 「不好吗?」 嗓音干干的,许久才发出声音,「不好,若是你也得如我这般过,我是不是不是将你救了,而是将你给害了?」 「你害了我什么?害我读万卷书?害我过上富足的日子?还是害我,恋上了你?前两桩,我只有得到,这最后一桩,你大抵不知,那日你说你也喜欢我,我有多开心。野儿,我真的很开心。嘶……」许是人有些激动,徐果移动了一下身子,腰那边传来刺痛感,她的脸剎时苍白,整个人因为疼痛,不觉抖了抖。 第44页 「我要杀了刘铭。」徐果看到了吕野的杀意,她顾不得疼痛,又将手盖在那已经握拳的手上,指缝间轻轻的抚摸,渐渐将那份固化松开一些,「野儿,大夫说我没事,不必担心,而且那刘铭自有他姑母,甚至皇上会处置,你我,都不要沾染任何,我便是那被害者,我没有打他,我甚至,没有骂他,我便是在那站着。」 .「徐果,你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吕野摸了摸她的脸颊,额间的汗沾在她手上,她从衣袖中拿出丝帕,擦了擦,而后又轻轻的摸摸。 「好了,回去吧。」 吕野看看她,笑笑,「不想走。」 「我如今行动不便,不能抱你,你在这,我倒更难受了……」 「……我念的是你的身体,你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我念的,也是你的身体。」 「……」吕野站起,「本宫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下次见到,若是还这般羸弱,本宫……」 「怎么?」 「本宫一定修理你!」吕野低头,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便往后退两步,「下次见你,一定得是好好的。」 「好,一定好好的。」徐果笑,人是倦的,那半开的眼眸看着吕野离去,那般的依依不捨,待人影淡去,她闭上眼,疲倦感侵袭上来,唇间的香气轻轻飘起,落在她鼻尖,那疲倦似乎也淡了些,徐果脸上的红晕也似乎多了一点,让那张苍白的脸,看起来,生动些许。 啪! 「姑母!你为何打我,明明是那徐果不识好歹,让大公主二公主都那般瞧不上我!」 刘贵妃瞧他依然那般固执,气得人都有些抖,「刘铭啊刘铭,是本宫太惯着你了,如今让你这般肆意妄为!」 「我,我只是推了他一把,他,他,定是故意的!」刘铭依然在轻轻的抗议。 「那徐果腰间的伤,太医也瞧过,却是伤的不轻,即便是他想骗你,难道那些太医也帮着他?」 「那他为何后来不让太医诊疗,却是找自己府上的大夫?」 「他徐果知进退,太医说了伤势不重,后头便让大夫诊疗,有甚问题?」 「那……」 「滚!给我滚!」刘贵妃一脚踢在他的肩头,刘铭往后倒去,不可置信的看了自己的姑母一眼,而后愤然离去。 「皇上驾到。」 刘贵妃还在气头上,此时忽然听到这,都来不及将头饰摆正一些,皇帝已经入了大殿,「爱妃……」原本那般宠溺的语调带了一些陌生的气息,刘贵妃不敢想太多,忙端正了自己的仪容,轻轻作辑,「皇上吉祥。」 「爱妃请起,」皇上走过去,将她轻轻托住,「朕这几日都未来看你,爱妃可想朕?」 刘贵妃忙将身子轻轻的倚在他x口,声音中多了一些娇媚:「皇上明知臣妾的心,何必还要问臣妾?」 皇上轻轻搂住她的手臂,将她轻轻落入那座位上,手指在那鼻尖轻轻一刮:「朕不是过来了?」 「皇上……」刘贵妃眼里多了些晶莹,瞧着自己的夫君。 「别紧张,那逆子的事,朕知道,与爱妃无关。」 「皇上要如何发落他?」刘贵妃状似无意,又问。 「他本就没状元之才,大抵是因为爱妃,这些考官都越俎代庖为朕着想,他们以为朕与爱妃会开心,朕已经定了这些人的罪。」 刘贵妃将身子轻轻倚在皇上怀里,再无说起那话题…… 第39章 可以吗? 徐果的腰差不多康復了,那日她站起身,轻轻摇了下自己的身子,正准备出门,此时门外那人又进来了,徐果便顺着搂住那人的腰,「你这日日跑过来,就不怕宫里头那些人追究?」、 吕野依着她的身子,抬起头,手指轻轻敲击她的额头,復瞪她一眼,「我有分寸。」 「往后便不用来了,你看,」徐果退开一些,转了个身,「我已经康復了。」而后又靠近吕野,轻轻拥着她,「这些时日,你总过来,我已经很开心。」 吕野退开一些,坐下,拿起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啄一口,「我今日来,是跟你说一件事。」 「好事?」徐果跟着坐下,脸靠在那书案上,问。 「好事,刘铭得贬去了郴州刺史,」吕野看着徐果,见到一脸瞭然的样子,「你已经知晓这事?不会啊,这事父皇是暗中安排的,如今知晓的人并不多。」 徐果摇摇头,「我不知晓这细节,但我知道,他定会被贬黜。」 「哦?」 「刘铭这些时日我与他相处,除了那些较粗浅的,大抵,他没看过几本书,我不知道他怎么中的状元位,但这位置,也不是他那样的人能坐的。若你的父皇不是个昏君,便不会让这样一个人,污了这科举之名。」徐果轻轻在自己的腰上抚了一下,「而我,只是给我们圣上一个理由,一个治他的理由罢了。」 「……可这样,你便站在了我父皇的身前,你不怕,他既然瞧到了你,也便瞧到了我?」 「他能治那刘铭,便是将那些情爱放于一边,你的父皇,是个好皇帝,而对于一个好皇帝,我作为臣子,自然是要效忠。至于你,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和你父皇并不是仇敌,你们是亲人,你父皇创造了如今这盛世,还将储君之位给予你,这已经是最大的肯定了。而至于那些情爱之事,大抵只是,上位者,娥皇女英皆想得的念想罢了。」 第45页 「徐果。」吕野皱眉,轻轻唤道。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呢?你有吗?」 「……」 徐果将身子轻轻靠近一些,手指在她唇上点了点,而后唇便覆上去,这次的亲吻并不温柔,带着往常从未有过的跋扈,吕野有些坐不住了,徐果便整个人半躬着,将她搂着,那只原本放在桌案上的手被轻轻抬起,牵到徐果的肩膀上,软软的搭着,徐果的腰伤刚好,这般的动作其实也并不舒服,但她便是一刻都不想等,她想吻眼前这人,抑或说,她想让这个人也有那么瞬间,是真正被自己掌控。 终是吕野服了软,她将脸退开一些,摸了摸徐果通红的脸,「你不要你的腰了?」 「我真的不想要了,你日日来,我日日只能看着……」 吕野轻轻吻一下她的唇,「别急,来日方长。」说着,退开半步,让自己站起来,瞧徐果还半弓着腰没动,又走上前,扶住她的腰,两个人站起,面对面,吕野踮起脚,又在那唇上轻轻点一下,「徐郎,我一直在这,不会走。」 徐果一下便将吕野拦腰抱起,这倒是让吕野吓了一跳,「你不要你的腰了?」 「我便让你看看,我的腰好不好使。」 将吕野轻放在chuang上,徐果将她的靴子摘去后,让她躺下,这时才问:「可以吗?」 吕野便一巴掌打到她脸上,「现在来害羞了?还问了?」 「那我便不问了。」 徐果倾身吻下,那般的急切,这数日来的朝夕相处,让她的心像是有万般个白蚁咬噬着,吕野是她的君,她的恩人,那些身份压得她不敢动,不敢多瞧,往日只敢将那些念想放在文字里,藏在心底,腻在骨血里,可,她便是那样任性的,日日来,日日往,偶尔亲自己一下,徐果不想坚持了,若是往后,吕野要她去死,她便去死,而此刻,她只想腻在这温柔乡里,只要眼前的人此刻顺着她,她便将那份yu念通通释放出来,像是那魔盒里的鬼魅,纯纯的私心,纯粹的得到。 吕野从未瞧到过徐果那般的眼神,徐果一直给她的印象便是无欲无求,似乎这世上万般事,于她,便与那书中一个个寻常故事一般无二,她从来不真正的生气,总是那样轻描淡写的处理着所有的事情,自己让她怎么,她便乖乖去执行。 可现在想来,徐果从未在任何事上拖累自己,她总是让自己能全身而退,保护自己,即便她在受着委屈,她也只是红一下眼眶,偶尔踱步出去,走自己让她走的路。 吕野的衣裳被解开了,她是第一次那样凉爽的躺在一个人射n下,再矜持,如今也红了脸,她将眼睛轻轻闭上,那个人埋在那处,轻轻的啃咬着,或重或轻,那一处处,便像是种下了火种,让整个身子暖和起来,炽热起来。吕野伸出手,将人抱住,徐果抬起头,两双眼互相看着,徐果便在那眼神里看到了痴狂的自己,她抖了抖,又问:「可以吗?」 吕野没法,只得轻轻将身子往上抬抬,稳住那个痴狂的人,那般不受控,却努力保持着理智,吕野想告诉她,将理智丢去,她,便是她的。 那一日,时间很长,两个人便像是在火炉中炙烤一般,浑身是汗,徐果的腰伤已经復发了,她咬着牙,汗于是更多了,吕野心疼她,又不敢拒绝,两个人便那般彼此爱着,彼此折磨着,事未尽,倒是两个人懒散的躺在那处,「原来这事,这般需要体力。」徐果嘀咕。 「……」 一时无话,过了许久,吕野才说,「先养好腰。」 「……好。」 吕野走了,换了一身徐果的男装才走的,幸好徐果平日就穿那几套,还有一些未穿的结余,原先换下那套便像是被扔进河里捣鼓了一番,皱巴巴,湿漉漉,徐果坐在床沿,瞧着那衣裳,心里不知有什么升起,暖暖的,她笑,唇角肆意往上,最近的日子,除了这腰伤的遗憾,大抵,全是幸福了。 第40章 「玩物丧志」 吕野回宫,「殿下,二公主殿下在殿内等您。」春晓已经在门外等候,见她过来,忙跟上去报备。 吕野笑笑,「好,让她等本宫片刻。」说着便入了后殿,大抵猜到吕子淑定是等了会儿了,也不差这多些时间,便也不急。 待她回到殿中,二公主正清闲的喝着自己的茶。吕野走上前去,「二妹怎么有空过来我这边?」 吕子淑见吕野过来,起身,作揖,「皇姐。」接着说道:「此次妹妹过来是有些贴心话想与姐姐聊聊。」 「好,姐姐陪你。」吕野在她肩膀上轻轻碰了碰,而后转身,「你们都退下吧。」殿中本来侍奉的宫女太监此时忙都退了出去。 「坐吧。」吕野说着也没坐在那殿上主位,而是与吕子淑一起,两人中间有个小桌案,桌案上有一些茶点和两杯清茶,吕野端起那茶杯,轻轻啄了一口,也没再问什么。 倒是吕子淑先等不及,问道:「姐姐刚从徐果那边回来?」 吕野抬头看她一眼,轻点头,「嗯。」 「她的伤势如何,我听说伤的不轻。」 「好些了,再过些时日大抵能痊癒。」 「那便好。」一时又无话,吕子淑的嘴角抿成一条缝,但也再没说话。 「遇到什么困难了?」吕野见她这样,只得问。 第46页 「姐姐,那徐果怎么会对你那么乖顺?月娘她……」 「月娘她?气到你了?」 「倒也没有气我,便是不怎么理我,无论我送她任何物件,或者,如何疼她,她都不让我碰一下。」 「碰?你怎么碰她了?」 「……」 「子淑,姐姐真心话,月娘的心境与你我,甚至与徐果,都远远不同,徐果虽也是从贫瘠中走来,但她收到的伤害远远没有月娘多,她保有的单纯和善良,也是月娘无法拥有的。」 「月娘也很善良。」吕子淑的声音轻轻的。 「本宫没说她不善良,而是,她需要有更多的方式,保护自己,她需要的防备心,也不是徐果能比的。其实大抵在你刚认识她的时候,若是你能更真心一些,还是有机会的,如今,你需要更多的耐心,她不是你的物件,她是个人,不是说你用了法子将她禁锢起来,她便是你的,至少如今,她还不是你的。」 「我没有将她当物件,但她也说过,若说我便是将她当成一个物件,她便甘心让我碰她……」 「那你便问问自己,到底是将她当做什么?这个事,没有人能帮你们。」 吕子淑点头,「嗯……还有个事,这几日父皇总去我母妃那边,姐姐是知晓的吧?」 「嗯。定是知晓的,父皇爱去哪个殿,也是他的自由。」 「皇姐,你说,母妃与母后之间的那些争斗,有意义吗?这差点还让那刘贵妃得了便宜。」 「这些话你便不要跟本宫说了,在这宫里,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好,」吕子淑嘆口气,「真累。」 「那便去找你的月娘聊聊天,记得,不要将她当做物件了。」 「我没有,那,妹妹便退下了。」 「去吧。」 吕野等吕子淑离开后,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原本在徐果那边带来的心悸在如今已经平缓下来,最近这些时日,她知晓自己沉溺在欢愉里,即便宫中有任何动盪,都不去关注,如今,徐果已经慢慢康復,回想近日自己父皇的动向,大抵,那刘贵妃便是没了什么盼头,她轻嘆气,这皇宫,一日,一月,一年,物是人非。 「皇上驾到。」殿外有宫人喊着,吕野抬头,忙喊道:「春晓,帮本宫看看,髮髻有没有歪?」 春晓跑进来,作揖,轻轻抬头,「殿下,都很好。」 「那便好……」说着便大步往大殿走去。 此时皇帝已经坐在那主位,吕野忙跪在殿内,「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皇帝作势抚了下衣摆。 吕野起身,半转身对身后一起跪着的春晓说:「春晓,给父皇拿些茶点来。」 「喏。」 皇帝看看自己的女儿,很快茶点便上来,他托起那茶杯,轻轻啄了口:「西湖龙井。」 「父皇英明。」 身边的官人忙将那杯子托起,皇帝松手,缓缓的看了一眼四周,「朕听人说,子淑在这里,走了?」 「父皇明鑑,皇妹平时便会来儿臣这边饮口小茶,刚便是也贪这西湖龙井了,便跑来喝了一杯,如今应该已经回去了。」 皇帝低头看看那一片片细直葱翠的叶,在那水中飘飘浮浮,竟是一番慵懒的模样,他轻笑:「倒还是你们孩子有雅致,下次若她再来,与她说说,多去看看她的母妃,我听她母妃说,最近的时日,她神出鬼没的,除了例行的请安,便很少能见到她人。」 「好,儿臣会与子淑说说。」 「你也是,多去看看你母后,一个两人,让我这做父皇的操心。」 「儿臣会的。」吕野低头应着。 「今年的春猎,你来安排,到时候,叫上徐编修。」 吕野抬头,作揖,「喏,儿臣一定安排妥当。」 夜幕降,这匆忙的一日终是到了末,吕野懒懒的坐在书案旁,以往的几年,从未那般没有上进心过,她无奈的笑,「徐果便是那狐狸,让本宫连皇位都不想要了……」 而徐府的徐果此时,正哎呦哎呦叫得欢,「公子,您这腰前几日已经好好了,今日怎么会復发的如此之重?」 「我不知道啊,好疼,你轻些。」 「奴婢还是去叫大夫吧!」春意心急,但被徐果拉着,「别,别,别,我过会儿就好了。」 「您都说了一个时辰了,一直没见好呀。」 「别吵了,让我休息休息,我便好了。」 春意无法,只得又从冰水里将那巾帕打湿后拧干,轻轻的按压在那腰处,徐果便又不禁抖了抖,那冰凉的触感缓解了一阵痛意,她唿出一口气,轻轻的闭着眼睛,唇角依然翘着,那般的疼,却笑得那么甜,春意想:还是公主有能耐,将公子治的服服帖帖。 第41章 疼 月娘还是没有理自己,吕子淑虽是觉得歉疚,但她一直以来都是他人供着自己,哄着自己,如今她那般的真诚,却依然得到的是闭门羹,那份骄傲的气性便快要唿之欲出,于是她才去了吕野那边,她知吕野懂她。 如今再回到这小院,小院简陋,甚至只有月娘一个人居住,没有丫鬟,没有管家。 吕子淑不放心任何人,吕野于是给她派了暗卫保护,月娘也自己会种地,煮菜,便那般过上了农妇的日子。吕子淑觉得那样不好,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便常来这帮忙种地。那双精贵的手拿起锄头,手掌便破了皮,疼得她落了泪。 第47页 月娘却还是没理她,依然在那自己干着活。 吕子淑委屈,坐在一边,今日她穿得较简朴一些,怕过分华贵,在这小院会显得格格不入。那双鞋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泥土痕迹,她轻轻的将手在那鞋子上掸一下,那层泥会乖巧的跑到了地上,与原本的泥土融在一起,消了踪迹般。 眼前出现了一双更脏旧的鞋,鞋子边上是一把刨土的器具,吕子淑甚至不知道这个叫什么,她抬起头,月娘正瞧着自己。 「弄好了?」对着对方,努力显出自己最美的笑容。 「小殿下,这边又脏又乱,不适合你过来。」月娘嘆气,轻轻说。 「还在生我气吗?」 「月娘不敢,小殿下从前救我,如今待我也极好。」 大抵是觉得自己坐着矮了对方一寸,吕子淑便站起身,但尴尬的便是,即便她挺直身子站着,自己的眼睛若是往前看,却只能看到月娘的鼻尖。 那翘翘的鼻尖透着些红,冬日的风吹过一阵,吕子淑的手,已经盖在那鼻尖上,手掌暖暖的,暖和凉,融在一块,腻出些温暖。 月娘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吕子淑,心里却是想,「这皇家的人,个子……」 「干嘛这般看我?」吕子淑俏脸一红,颤颤的问。 便是这般,原本的冷意似乎便不见了,手里的锄也不似往常那般扎手了,月娘紧了紧那锄杆,歪了歪脑袋,「没什么。」说着,将锄头往边上的墙体上一放,径直走进了屋内。 吕子淑的手掌一空,她回过头,此时月娘已经坐下,手里还有一杯不知道热还是凉的茶水。 她跑过去抢过那茶,喝了一口,「呸!这茶好凉,难喝!」 「小殿下你这般……无理。」 吕子淑跟着坐下,「茶水都凉了,喝了会腹痛,你又刚干完活,我让人给你煮些暖身的。」 「不必了,我不冷。」月娘忙拉住她,这原本干完活便有些疲乏,如今还得应付这二世主,嘆口气,「我刚干完活,真的不冷。」 吕子淑便没再动,只是乖巧的陪着月娘喝茶,那茶她自己倒是再没碰一下,茶不是好茶,大抵是市井巷头买的最便宜的那种,可以用一个大锅煮上,想喝的时候,便能舀上一碗。吕子淑虽不喝,但常出来玩,便也知道一些。 「我明明有银两给你,为何要喝这样的茶?」 月娘喝完手中那杯茶,笑笑,「你们是饮茶,我们不同,我们是干完活解渴用的。若是太贵重的茶,太过浪费。」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吕子淑看着,学着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那苦涩的味道直冲咽喉,还有些烂叶的腐气,她生生将那口茶咽下后,整个人便像是一张被绷紧的弦。 月娘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问:「怎么了?」 「没什么。」吕子淑笑。 「我这边也没什么能招待的,小殿下……」 「月娘,你不必管我,你忙你自己的,我也只是过来,看看你。」吕子淑依然笑。 月娘嘆气,「如今我也没什么能忙的,每日便是去看下地上的菜,除下杂草,剩余时间偶尔去市井买些吃食,你给了我很多银两,我过得很好,小殿下。」 「嗯。」 一时无话,两人便坐在桌案的两头,一个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茶水,另一个看着喝茶水的人。 小院虽不算多好,但冬日的凉意却大抵能隔绝出去,堂内有一个小暖炉烘着,原本是不会用的,刚看到吕子淑来了,月娘便加了些柴火,让暖炉暖起来。 岁月静好,吕子淑忽然想这一时刻便停留下来,没有华服,没有谋权,没有金银珠宝,只有普通人家的一杯茶水,一只暖炉。 那日,吕子淑没有去拥抱对方,没有去抱怨对方,只是静静的陪伴,将月娘那辛劳又极普通的一日,填的满满的,天慢慢暗了,她站起身,「我得回宫了。」 月娘说:「好。」 吕子淑便这样走了,走得那般决绝,倒是让月娘硬生生的升起一缕不舍,她看着对方的背影,低头,「明明自己已经这般落魄,怎总还想着关心他人。」 这般想着,便将那身影放下,去了厨房,烧水,这小院虽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比寻常的府邸还安全几分,即便是冬日,洗个热水澡,也是极其舒适的。 吕子淑回到自己宫里,她倒是相反,直接没洗澡,简单洗漱便躲进了被窝里,整一日没说几句话,只是跟着月娘走到这,走到那。 明明没做什么活,脚底却硬是走出了一层茧一般,生疼生疼,吕子淑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脚底,心也跟着痛起来。 月娘那般干活,不知道那脚,是否早便有了厚厚的茧? 原先的难过一直是觉得月娘为何不喜欢自己,自己是二公主,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人,为什么,月娘还瞧不上。而那徐果,只是一个小乞丐,只是得到了自己皇姐的赏识和扶持才有些能力,却是入了月娘的眼。 如今,那难过却是月娘的,月娘是如何熬过这千百岁月,自小被卖到青楼,被折磨到跳河,却依然可以给所有人明媚的微笑。 那份笑容里,有多少真诚,还有多少是岁月带来的无奈,吕子淑将身子躬了躬,指甲卡在掌心的肉上,留下一条一条的红痕,脚底的茧还在发疼,整个人,都好疼。 第48页 第42章 皇帝的安排 易宛宫是吕子淑母妃熹妃的宫邸,也是皇帝平时比较多去的宫邸之一。 特别在刘铭那事后,皇帝似乎对刘贵妃那边多了些芥蒂,虽偶尔还过去那边,但易宛宫成了他常有的唯一的清闲之地,在此处,不需要纠结自己是不是皇帝,在此处,自己更像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皇上,喝口茶。」熹妃亲自将茶放到桌案上,与往常一般,端庄大气,自然的坐在桌案另一头,「这茶是福鼎白茶,若是觉得可以,臣妾待会儿让小春子带一些去您那。」 「朕都好几日没来熹妃这边了,你都不留留朕?」 熹妃温婉一笑,「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心疼皇上,若是皇上想留在殿内,臣妾定是欣喜的。」 皇帝伸出手,轻轻的握住熹妃的,「如今淑儿也长大了,爱妃可想过,给她订一门亲事?」 熹妃轻轻的靠过去,「一切皇上定夺。」身子被拥住,熹妃将整个人放软一些,这硕大的皇宫,大吕皇朝,都是身边这人的,为了自己的皇儿,便是对这人已经失了情谊,也得当那只听话的宠物…… 一夜过去,皇帝是那般的开心,穿戴整齐后便去上朝了,熹妃捏了捏自己的腰板,回身对身边的宫女说,「备水,沐浴。」 宫女拜,「喏,奴婢马上去准备。」 熹妃又对另一个宫女说:「冬雪,你等下去下淑女阁,召二公主过来。」 冬雪领命,「喏。」 「母妃。」吕子淑径直踏入易宛宫,熹妃性情温婉,倒是将儿女养出些爽气的性子。 「每次得本宫召你,你才过来。」熹妃指了指吕子淑的额头,嗓音中带着一些宠溺,「最近的时日,都在忙些什么?」 「我便是安分守己,母妃让我乖巧,我就很乖巧。」吕子淑半蹲在熹妃身前,整个上半身靠在母亲的膝盖旁,「母妃怎么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你弟弟快从边关回来了。」 「嗯,这是整个吕国都知道啊,怀阳王吕望,连破五个城池,将边塞那些匈奴打得片甲不留。」 熹妃抬起头,看着宫邸外的光景,那日,阳光正好,门外的假山,青草便像是镀了一层金光一般,「是啊,怀阳王吕望……淑儿,母妃可能有件事要求你。」 「母妃说,淑儿只要能帮忙,一定照办。」吕子淑并没考虑什么,这么多年来,母妃疼她,即便有那么几年,她们的宫邸无人问津,但母妃总是将她和弟弟教育的很好,她不缺爱,若说吕野在那个时光拥有的是父爱与母爱,那她和弟弟,便是拥有这世上,最好的母爱,也便够了。 熹妃静静的未有动响,倒是让吕子淑有些不安,她抬起头问:「母妃?」 许久,熹妃轻轻说:「你知道卫音吗?」 「嗯,户部尚书之子,当今探花,现如今在翰林院当值。」 熹妃点头,「你觉得他人如何?」 吕子淑的不安更盛,「母妃,我与他没什么交集,所以……」 「嗯。他的父亲在和你父皇提了你,说是,他早便倾心于你,往日你与那徐果走得近,他便也不敢打扰,而如今,徐果已回到翰林院,定是与你无任何瓜葛,所以他便求他父亲这事。」 「可是……」吕子淑想说着什么,却是一个词都说不出了,那卫音无论品貌,才华,都无可挑剔,她甚至屡次从徐果口中听到对他的贊言,她的脑中闪出月娘在田里的画面,整个喉咙处便像是梗了一块土一般难受。 熹妃又说:「淑儿,你若是有倾心的人,便与我说,若是没有,卫音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有的母妃,可是你不会同意的。」吕子淑低下头,心里的话没法说出口,只听她母妃又说,「有了户部尚书的助力,你弟弟的位置也会更稳固一些,母妃不想过当年那般寡母的日子……」 「母妃,现在父皇不是对我们很好吗?」 熹妃惨笑,「是啊,只是孩子,你可否想过,若是没有怀阳王的威望,我们这一室便是被丢弃的一室,」她将吕子淑扶起,「皇后无错,大公主无错,你弟弟无错,错的是,这皇宫内,不该有独大的事,如今你弟弟凯旋,定是能在宫中的威望又多一些,这也是你父皇不想看到的。」 吕子淑站在一旁,因长期蹲着,腿有些发麻,「你坐这吧,」熹妃指指她最近的位置。 「吕望回来,会有事吗?」吕子淑没动,只是又问。 「你可知,那户部尚书卫凡,是你父皇的人。」熹妃嘆气。 「嗯……」 「所以,只要你与卫音……你父皇大抵会饶过吕望。」 吕子淑很难过,大抵她的母妃已经知晓了她与吕野交好的事,母妃仁义,不会害她,但并不是说,任何事都会顺着她的意,如今这安排,大抵是母妃对自己最好的成全了。 「母妃,」吕子淑声音很轻很轻,「吕望,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吧?」 熹妃抬头,两个人,母女,相看无言…… 吕子淑的事,吕野在前几日早朝中便已知晓,徐果的退出给了卫音可乘之机。 所有的事,其实都在她父皇的掌控之中,吕野懂,那般的位置的人,便是要所有人岌岌可危,才没有私心想任何越矩之事。 她想见吕子淑,作为她的姐姐,想劝她,若是为了她的宗族好,便随了那些人的意。可自己的母后与熹妃之间呢?户部尚书之子与二公主的联姻,又将让她母后的士族居于何地? 第49页 吕野嘆气,自己这般,大抵也要让自己的母后失望了吧? 那日她又去了徐果那边,「徐郎,子淑该怎么办?」 徐果轻轻的拥着她,「你呢?现如今是二公主,往后终有一日,也会轮到你。」 吕野的手轻轻点在她的肩头,「你与父皇……算了,不说了,我好累。」 「嗯,」徐果抱的很紧一些,「睡会儿,天亮之前我叫你。」 第43章 吕子淑 你放开我 「野儿,时辰不早了,该起了。」徐果轻轻摸着吕野的下巴,最近这些日子,好几日,吕野都会从宫中都跑出来,来徐果这边睡个两个时辰,再等天未亮跑回去。 原本徐果是劝她的,这般的不知分寸,其实不该是吕野这样的身份该行的事,但后来发现貌似所有的事吕野总能安排的妥当。 「野儿……」见对方没有反应,手在那下巴处又捏了捏,再唤了一声。 「再睡一会会儿,早去了便不是那个看守,我也进不去的。」吕野原本是朝着徐果的方向睡的,此时便转过身去,背对着,被褥拉上去一些,盖住自己的口鼻,被褥里,发出闷闷的声响。 「……你倒是厉害,这宫门的看守都被你买通了。」 吕野轻轻探出头来,转过去,笑,「你是刚知我厉害?」 鼻子被轻轻颳了一下,「我们家野儿,最厉害。」 宫门那边一直有吕野专门安排的人,但往常这般安排没几日那人便会被换走,最近的时日,倒是极度容易处理,吕野也不去想那些缘由,如今这形势,若说她与徐果之事无人知晓,那才是她自己痴人说梦了吧。 大抵,这私会两字,已经成为了她脖子上的铡刀,只是不知那铡刀的把手在何处,吕野睁开眼,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轻笑,「我起了,你再睡会儿。」 徐果跟着坐起,「往后,若是没有什么事,你还是不要这般总出来。」 「好。」吕野低头,手里捏着那被褥,「其实我这月也就出来了三次。」这辩驳,她自己也觉得无力,往常一年都见不到彼此的两人,如今这一月,加上宫里的机缘,都见了四回了。 待吕野穿戴整齐,徐果走到她身前,将那腰带轻轻的扣好,「我今日会入宫,若是遇到卫音,我也会问问他的心意。」 吕野轻应,「嗯。」 徐果稍稍抬起头,看她一眼,又看着啊腰带,说:「二公主和月娘,没有机会在一起的。」 「嗯。」 徐果嘆气,「卫音这人,依我的了解,人挺好。」 「徐果。」吕野忽然叫她的名字,徐果抬头,「嗯?」 「我忽然有些后悔,」吕野带着些哽咽,「我感觉,我认识的小苹果,快不见了。」 「吕野,大公主和小乞丐,也没有机会在一起的。」徐果安静的说,「所以,如今,没有小乞丐,没有小苹果,我是徐果,徐编修。」 「我,知道了。」 徐果轻轻拥住她,「你最近的念想,都放下吧,原本很多事,便没有对错,都是各自的命,你的任何安排,大抵只是将命復原在那边,甚至,还让一些人过得更好一些。」低头,吻了吻那额头,「你没有错。」 吕野回宫后,徐果在屋内等了一阵子,等天亮透了才传早膳,待一切安排妥当,她便早早的入了宫,以她的资歷,自是没有资格去早朝的,便是早早去翰林院復职,做她的书检工作罢了。 院内,卫音已经在了,「卫编修好早。」 「徐编修也早。」两人相视一笑,「身子骨好些没?」 「好多了。」徐果顾自往边上走一些,离卫音大概半步远的距离,卫音笑笑,「那便好。」 如今新年已过,最忙碌的时光已过,两人都不算忙碌,但也各自未搭话。 午膳后,一般会有一个时辰的休憩,回府自是浪费时间,一般几人便会坐一块吟诗作对。与往常一般,徐果与卫音同届,又都是新来的编修,自是与其余人不在一块,那时还有刘铭,只是如今,刘铭已然不在。 「卫兄,」徐果开了话头,「听说卫兄与你父亲提了倾心二公主的事。」 卫音转头看了她一眼,笑,「嗯,二公主冰雪聪明,长得又极美,卫音自是倾心已久。」 徐果轻咳,「早知卫兄对二公主的心意,徐某便该在二公主那边,为卫兄美言几句。」 卫音作揖,「那卫某便谢过徐兄了。不过,这事也该我自己努力一些,前些日子我问徐兄的心意,也是怕,夺了徐兄所爱,但知二公主与徐兄未有情愫,卫某自是轻松一些。」 「那……」徐果又想问些什么,又怕过分唐突,便顾自止了话头,倒是卫音,「徐兄是想问,这事,如今如何了?」 徐果尴尬一笑,卫音继续说:「承蒙皇恩,卫某大抵能心想事成。」 徐果轻笑,「那徐某也祝卫兄,马到功成。」 心事重重的过了一个下午,回府后的徐果缓缓的唿出一口气,其实这本是她能意料的事,但昨日吕野那些难过依然歷歷在目,如今这番,忽然想到月娘来,徐果轻轻唿气,那些理智的话,是用来宽慰吕野的,却不能解救自己。 于是,徐果便去了月娘那,这是怡春院关闭后,她第一次见月娘。那些时日,她将自己当做一个瞎子,当做一个物件,随着吕野的安排,但月娘安危她还是关心的,便找了法子找到了月娘的小院,没有打扰,仅仅是瞧到月娘过得好,那便够了。 第50页 明月当空,春意浓浓,郊外的小院里,有一盏灯亮在那处。徐果在那院门外止步,院子前不远处便有几块地,那土是被刚翻过不就的样子,泥土里,如今有些已经长出些嫩芽来。 透过那门缝,可以看到小院是一幢极简约的平房,房外有一把锄头,另还有一些农活器具,它们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放置在房子的角落外头。 房门紧闭,只是从那窗口,透出一些烛光来,只是烛光中,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影,徐果皱眉,那人影,像是有两个,又似一个,重叠的光影。 砰!有极似打砸的声响,徐果再没犹豫,直接便撞开了那院门,「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此时屋内忽然便静下来了,徐果问:「月娘,月娘在吗?」 里头有声音传出,「徐公子?」 徐果听到回音,又问了一声,「恩,我是,月娘你没事吧?」 「徐公子,夜已深,月娘便不招待了,徐公子请回吧。」 徐果此时才静下来,她站直身子,那房门紧闭,看不到里头的任何,但原本混乱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了,她轻轻的往后退一步,「那徐某明日早些再过来,」说着,也不想任何,转身离去。 屋内 「吕子淑,你放开我!」 第44章 郎才女貌 吕子淑此时紧紧圈着月娘,头抵在月娘的脖颈处,唇压在那边,沐浴后的肌肤有一阵清香,她的鼻尖嗅着那味,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许是喝了些酒,吕子淑没有任何的温柔可言,已入夜的月娘只穿着偏薄的衣裳,手臂被吕子淑卡的生疼。 「吕子淑。」月娘的声线中带着些脾气,她真的被弄得很疼,但以往在对方面前的自尊又抵着她不肯低头,她那般固执的抿着嘴,努力的将那份难过压下去。 「月娘,今晚你陪我,多少银两都可以。」 「啪!」静夜里的声音极度刺耳,吕子淑从混沌中稍有些回神,月娘已经从她怀抱里脱出身,此时正极其怨恨的瞪着自己,「怎么,你可以喜欢徐果,可以在青楼伺候别人,却不能伺候我?」 「吕子淑,你给我出去。」月娘在那一动不动,原本的怨恨稍稍淡了一些,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不堪,她低头瞧了瞧来不及穿鞋的脚,那双脚,走过泥泞,踏过孟浪,如果便在这小院里,地很凉,透出的寒意将那脚底冻得有些生疼,脚趾原是粉红的,现下也有些发紫,月娘没抬头,她在委屈,但似乎也无可辩驳。 「我不要,我今夜一定要在这里。」 月娘稍稍抬起头看她,那双眼里原本的情绪已被收走,那般冷漠,「二公主若是想待着,便待着吧。」转身走向床畔,再没说话,躺好,被褥轻轻的盖到脖子处,没有迴避,没有特地将脸盖住,就那般面朝着墙,闭了眼。 吕子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很久很久,到双腿都麻了,她便坐下来,继续看着,说出的话便像是入了蛊的毒,再多的解药,也会有些毒素留在体内。 泪滑落,眼睛一眨不眨,不知是睁着太久酸的生疼,还是心里的难过入了眼,一滴泪落到地上,地很干净,月娘每日都会清扫,拖地,没有任何尘土,若是有便好了,泪便能与那尘土作伴,而不似现在,干干的砸在地上,扯出另一番生疼。 「月娘,」嗓音不知怎么便丢了声响,发出很干燥,很苍白的声音,「月娘……」 月娘像是睡了,在那床畔,没有转身,没有回应。 吕子淑站起,轻轻的走过去,大抵在还有一人远的位置停下,「我走了。」 依然没有任何声响,「你要好好的,我以后,便不来打扰你了。」 身后更静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月娘睁开眼,小院的墙在她入住前便有人细心收拾,很干净,她便盯着那墙发愣。 头很疼,年幼时烙下的偏头痛在此时发了作,像是有个壮汉在脑子里拉扯着,疼,眼睛也疼,心也疼,她一直觉得,吕子淑对她也许不是爱,而是占有欲,那种无法属于的占有欲,可是,太久了,那般体贴,那般嘘寒问暖,她是个女子,一个一直在经歷苦难的女子,怎么能经得住那般的柔情似水。 也不知何时开始,梦里的徐果变了模样,那是一个俊俏的公子,她长得是吕子淑年幼时候的模样,她会站在自己身前,嚣张的说:「美人,抬起头。」梦里,月娘会羞怯的不敢动,便会有一个摺扇抵在她的下巴上,头抬起,那脸便变成了如今吕子淑的模样,漂亮,英俊,带着独有的跋扈。 而便是刚刚,那个跋扈的人将她心里的伤疤狠狠的揭开,好疼啊,月娘将身子微微弓起,眼睛復又闭上,本就是个梦,大抵,只是好梦变成一个悲凉的梦罢了…… 那一夜,吕子淑没有回宫,她走出那房门,在小院的一隅坐下,眼前的种种都是月娘的影子,那个翻土的月娘,那个缝制衣裳的月娘,那个扫地的月娘,吕子淑轻轻抬手,身边的锄子杆上圈着厚厚的一层布,女子力量本就小,再加之皮肤相对细嫩,月娘便在锄具上都做了保护。 吕子淑的手触到那布,便像是月娘盖着她的手一般,手里的茧轻轻的摩搓着她的手背,有些痒,有些疼。 夜慢慢过去,到了天亮,她便要去她母妃那,告诉母妃,她愿意,愿意嫁予卫音,做他们家族的助力。 吕子淑抬起头,那太阳已经偷偷探出了些头,她对着太阳笑笑,「天,亮了。」 第51页 几日后,卫府 「卫音,」卫大人疾步往屋里赶,声音很响,今日卫音轮休在家,他于是早朝一结束便往家里赶。 卫音听到父亲的声音,忙从里屋走出,「父亲,有何事。」 「哈哈」卫大人大笑,「好消息,刚朝上皇上提了你与二公主的婚事,你应该不日便能收到赐婚。」 「那孩儿便谢过父亲。」卫音的脸上也露出得偿所愿的表情,他退开半步,躬身作揖。 卫大人将双手在卫音的肩膀上重重拍打了两下,「为父一直知道你心怀大志,但如今这世道,便是想出头,也得有立足之本,为父便是你这基石,但往后如何将卫家更盛一层,便要靠你了。」 卫音挺直腰板,肃然的说:「怀阳王如今得胜而归,二公主定是欣喜的,儿臣会准备一些礼物,去恭贺熹妃娘娘和怀阳王,还有,我未来的妻子。」 「嗯,这些琐事你安排便是,」原本的情绪如今稳定了一些,卫凡卫大人走到自己的主位落座,桌上有原本备好的茶点,卫凡喝了一口,此时他才眼神悠远,轻轻说:「我们卫家,终也是入了这谜团。」 卫音站在那,看着自己的父亲,作揖,「我们卫家,以皇上马首是瞻。」 「你知道便好。」卫凡看了儿子一眼,轻轻说道。 二公主的婚事不日便传得满城风雨,作为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之一,未来的夫婿又是当今榜眼,卫尚书的嫡子——卫音。 酒楼里,门庭若市,几人在那聊天, 「二公主和卫小大人真的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你说得像是见过二公主一般?」 「前几年皇上带着大公主二公主去祭天,大伙儿都瞧到过啊,是很美很美。」 「卫小大人也长得极俊俏。」 酒楼的一角,月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的喝了一口。 第45章 一夜狼藉 二公主与卫音的婚礼在一片叫好声中举行,皇宫太久没有这样的盛况,皇上更是昭告天下,免赋税一年,福泽天下,黎民百姓无不为之雀跃,更是对二公主与卫音卫大人,感恩戴德。 那日,宾客满座,皇宫里的送亲,卫府的迎亲,所有的事都做得井井有条。洞房花烛夜,卫音喝了许多酒回到屋内,「夫人,我回来了。」许是屋内是公主,也没人敢来闹这个洞 房,所有丫鬟婆子也在完成仪式后纷纷退去。 屋内,那大红蜡烛摇曳生姿,卫音坐在桌子旁,瞧着依然盖着红盖头的妻子,顾自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步履蹒跚的走近,拿起边上的一个金桿秤,红盖头被轻轻的挑起,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便在眼前,只是那张脸似乎并不因如今这婚礼而感到任何快乐,吕子淑的眼睛通红,唇紧紧抿着,「夫人?」卫音轻轻的叫了一声。 卫音有些醉,似乎不能明白她夫人此时的状况,他转过身,从桌上拿起合卺酒,递给吕子淑,「喝了合卺酒,和和美美。」说着,将吕子淑的手轻轻绕过自己的臂弯,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吕子淑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红红的,唇边含着笑,竟是那般无邪。她听说人,卫音自小便是聪慧过人,更是因嫡子身份,得到府中最大的宠爱,大抵,这样的人,便是最快乐的人吧? 吕子淑也低头,酒香从杯里缓缓飘来,她没喝,卫音醉了,那一夜是不是便能相安无事了?在她还想着些事的片刻,卫音将她手里的酒倒入了她的口中,吕子淑不停的咳嗽,「你干嘛?」 卫音露出一脸迷惘,「当然是让娘子把酒也喝了,和和美美。」 酒里有什么,吕子淑不知道,只是眼前的人影变得渐渐模煳,她想,自己果然不胜酒力,希望那卫音也能快些倒去,吕子淑摇了摇头,用手掌轻轻拍着自己的脑,希望自己清醒一些。 只是,吕子淑看不清了,手被轻轻拉住,有人在靠近,唇被 含 着,人好难受,吕子淑想哭,那种情绪一出来,嗓子里便发出一声一声的低yin,若是认真听,大抵能听清,「月娘……月娘……」 卫音笑,将身子压上去,脸上的笑变得有些邪魅,「果然还是个孩子,这时候还喊着娘,夫人,我会让你 舒 服的……」 「好 疼阿,月娘……」 小院里,月娘从酒楼里给自己买了壶好酒,此时一个人坐在小院里,院里前几日被她放置了一顶小桌子,最近的时日,她总是喜欢坐在那处。 一壶酒,一轮明月,一地荒凉,一片寂寞。 月娘抬起头,那日乌云大抵生了气,将月亮挡了个严实,夜很暗很暗,暗的没人能瞧见月娘的泪,遥遥的,可以听到远处有锣鼓声喧的欢腾声,整个城池都是那般快乐,他们因这一年再无赋税压力而快乐,他们因今日是他们二公主的喜庆日子而快乐。 月娘也举杯,对着瞧不见的明月,轻轻的说:「新婚快乐。」酒喝得有些急,她咳嗽起来,咳着咳着,那呜咽声从喉梗处偷跑出来,月娘将头埋在臂弯里,酒杯落在地上,远远的,可以看到她的肩膀在剧烈的抖着。 徐果参加完晚宴便赶了过来,看到的便是这个光景,原本的焦急在此时显得无足轻重,她停在小院外,看着那背影,也抬起头。 滴滴答答,雨滴落到徐果的眼里,一滴两滴,徐果忙往月娘的那处望去,此时的月娘正蹲在那桌子旁,半跪着,不知在摸索什么,很快,她拾起一只酒杯,轻轻的拍掉上头沾染的泥土,另一只手在一旁的凳子上撑了一把,让自己站起身。 第52页 也没有回头,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顺势将那壶酒拿起,雨更大了,那衣摆有一些黏在那凳子上,月娘用拿着酒杯的手轻轻兜了一下,身子转回来半个,视野很模煳,但依然瞧见了院外的徐果,她轻轻抬起头一些,对着徐果,露出她所能的,最大的微笑。 徐果此时撑着伞,忙走过去,帮她打着伞,另一只手顺势拿起那酒壶,声音低低的,「进去吧。」 月娘看了眼那酒壶,復又抬起来,说「嗯。」 两人进屋,特别是月娘,人都已经湿透,月娘将酒杯放到中间的桌案上,又回身来拿徐果手里的酒壶,徐果退了半步,那酒壶握在手里,「你先去沐浴吧,这淋了雨,若是生病,便不好了。」 月娘的手捞了空,手指在那虚虚的握住,唇轻启,「好,我先给您拿一身干净的衣裳,您也淋湿了。」 徐果将那酒壶放到桌上,转过身,轻声说:「我刚打了伞,只是湿了鞋子,无事的,你先去吧。」 「好。」 一时无话,月娘轻轻的一杯一杯的饮着手中的酒,门外雨下得很大,原本月娘坐着的地儿也已经完全淹没在雨幕里,徐果转过头看她,「若是那般在乎,为何她在的时候,你不告诉她?」 月娘又饮了一杯,轻笑,「公子,月娘的在乎,不值钱。」 徐果眉头紧皱,月娘瞧了,便递给她一只杯子,「公子也喝一杯?」 徐果摇头,「我不喝,待雨小了,我还得回府。」 月娘收回手,给自己又添了一杯,「那月娘便自己喝了。」说着,将酒往徐果那方向伸了伸,「谢谢公子今夜特地过来,月娘谢过。」 徐果看看她,想着吕子淑,又想着吕野,自己的心也开始莫名痛起来。 「公子不必将自己与我做比对,我们两,并不相同,」此时月娘依然看着外头的雨,顾自继续说,「月娘这脏身子,入不了礼堂,盖不了红盖头,公子不一样,您身家清白,如今还当朝为官,我们,远远不同。」 「月娘……」徐果有些无力,不知该怎么宽慰对方。 「我没事,再大的风浪,也不过是一夜的狼藉罢了,公子不必担心。」,月娘转过头对着徐果笑笑,「到了明日,天会晴,那日头升起,便又是新的一日了。」 站起身,「这雨小了,公子早些回去吧。」 徐果跟着站起,「那你?」 月娘看看外头,「这院外都是您家那位的暗卫,我也是为了您着想。」 「……那,你保重。」 月娘笑,「好,您也保重。」 第46章 嫉妒与爱 徐果到徐府侧门的时候,春意已经候在那处,见她过来,忙跑过去帮忙撑住雨伞,「公子,公主过来了。」说着往徐果那屋看了一眼,轻轻的,「公主好像心情不好,您小心一些。」 徐果「嗯」了一声后,径直往自己屋走去,到门口,「帮我打点热水过来吧,我得洗个澡。」 春意忙说:「喏,奴婢马上去。」 徐果轻轻敲了两下门,里头没有回音,嘆口气,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此时吕野正坐在床畔,手里拿着许久未翻的话本。徐果转身将门关上,走到她身前,问:「今日那么忙,怎么过来了?」 吕野抬头,「今日这么忙,你又是去了哪里?」 低头瞧着自己打湿的衣裳,也不敢靠太近,徐果只能站在远处,「我去了月娘那边,你不是有暗卫在,我没准备瞒你。」 「徐果,」吕野的声音压得沉沉的,「我虽不屑管你,但毕竟月娘曾经倾心于你,我可以帮她度过难关,但你若是跟她走太近……」 原本的徐果便是难过的,吕野这么一来,她心里的委屈便再也找不到藉口去堵塞,那般肆无忌惮的喷射出来,灼着吕野,也烧着自己。 「你便会不开心,便会这般过来兴师问罪?」徐果看看她,轻笑,「我是你的物件吗?吕野。像我这样的身份,是不是只能当你这般高贵的人的附庸品,你们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我们,我们不可以……」徐果走近一些,躬下身,许是淋了雨,声线中带着一丝沙哑,「我们需要乖巧听话,需要事事按你们的意走?」 「……」吕野何曾受过这般的质问,手里的话本被她紧紧的捏着,徐果伸手那将那本拿住,「松开,有火可以往我这边发,何故折腾这话本。」 吕野松了手,话本落到徐果手里,她于是轻轻的用手指在那褶皱处按压,而后走到书柜旁,将话本悉心的放好,回身,「你早些回去吧,总是这般出来,于你的身份,也不符。」 吕野站起身,走过去,将徐果搂住,额头抵着徐果的,「你这般激我,是想让我直接摘了你的脑袋?」 「若是公主觉得那样你会开心一些,倒也可以。」想到自己的衣裳还很湿,徐果轻轻的挣脱开她的怀抱,这让吕野更为光火,她往后退一步,「徐果,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为了其他人,你竟可以这般看我?」 「你吗?你一直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折手段的明主,不可否认,你是明主,你知人善用,对我更是体贴入微,可是,吕野,我们也是人,我们不是你棋盘上的棋子,现下这一刻,我便是那般难过,都不被允许吗?」 吕野站在那,看着徐果红透的眼眶,徐果其实一直不爱哭,也从不哭泣,她便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徐果也是人,她也有挚友,有需要关心的人,她不是她吕野一个人的。 第53页 咚咚咚,敲门声 「公主,公子,热水备好了。」 徐果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眼睛很快的看了一眼吕野,便往门口喊,「放着便好,后头我自己会拿进来,你们都先退下吧。」 门外的春意忙应道,「喏,那奴婢先退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徐果才走到门外,轻轻的打开门,雨后的夜透出一阵阵凉意,湿漉漉的风打在脸上,徐果习惯性的往那天空望去,没有月亮,便与在月娘小院看到的一样,大片大片的乌云,懒懒的躺在那处。 徐果低下头,脚边便有好几盆热水,都有盖子盖着,盖缝处轻烟裊裊,绕着那雨珠耍着婀娜的舞姿,徐果躬下身,拎起一桶。 这般来回了三趟,才将三桶水搬进屋里,徐果又去关了门,此时才留意到吕野一直站在一边,她轻笑:「公主是想看我洗澡?」 吕野抿嘴,「又不是没看过。」 徐果低头,看的有些难过,「是啊,我这身子,你想瞧便能瞧,」说着,便将衣裳都脱去,luo着身子,转过身,对着吕野,好笑的是,吕野竟是半转着身,头也自觉的低下,徐果笑,走近一些。 吕野看到她的脚趾,上头甚至沾染了一些泥,显得脚的皮肤更加白皙,脚底的水渍在地上轻轻的摊开一下,吕野稍稍抬起头一些,便瞧了不该瞧的,忙转过身,徐果笑:「我们是什么没做过,让你这般羞涩?」 「那不一样。」吕野大步走到床畔坐下,「你快洗澡。」 看她那样,徐果也没在说什么,径直走到澡盆那边,天很凉,即便她身子骨还算硬朗,也经不起淋雨后一直折腾,头有些晕,她忙入了桶,让自己周身暖和一些。 过了许久,吕野听澡桶那边一直没动静,便慢慢的转过身去,水里的人两只手堪堪的搭在那边,一动不动,「徐果。」吕野叫她,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吕野又唤:「徐果!」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此时吕野才慌了神,忙跑过去,手先是触了下水,已然变得温凉,又忙摸摸徐果的脸,倒是很热,甚至说,很烫。 吕野想叫人,但想到现下大伙儿已经都睡了,若是她大张旗鼓,便是更不该,只得不顾自己衣裳会不会湿透,将徐果整个人从水桶里抱起,她的手臂卡在徐果的腋下,往上一托,这水沾染在徐果的身上,便像是一个个大石块一般,压得吕野使不上力。 吕野咬牙,又往上一托,堪堪将徐果的腰腹以上脱离了水面,而后,吕野便将徐果完全抱住,两个人,x贴着x,紧紧缠着,吕野慢慢的,轻轻的往后退,徐果便被她这般生拉硬拽的,拖出了澡桶。 地上很凉,吕野不敢放下,也不顾这床会不会被打湿,直接便将人拖到了床上,用被褥盖好,再拿来巾帕,将被褥揭开一个口子,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将原本湿漉漉的身子擦干,没有任何邪念的,那巾帕触及到徐果的身子,吕野都能感觉到那份烫意。 吕野有些急,待身子擦干,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的被褥,一半垫着,一半盖着,将徐果整个人包裹起来,而原先那个被褥则被她扔到了地上,被褥包裹后,会有一条缝隙,吕野便脱去外袍,也躺下,对着那缝隙躺进去,那团火便像是遇到了消暑的,整个的,往吕野身上扑来。 「徐果。」吕野的声音哑哑的,带着焦虑,带着担心。 「嗯,野儿……」 第47章 春宵夜 好时光 寻着那凉意,徐果将身子往吕野那边靠过去,她浑身发着热,人都有些抖,靠近一些,那阵凉意轻轻的裹挟着自己,眼眸稍稍打开一点,理智慢慢回来,「野儿,我好像,生病了。」 吕野用手轻轻在她额头上摸了摸,「淋雨,luo着身子走来走去,这便是你应得的。」 「我生病了。」徐果又重复。 吕野嘆气,「我已经让春意去煮驱寒药了,你先睡会儿。」说着,从被褥里慢慢出来一些,想是一直躺着也怕影响徐果,何况过会儿还得起来拿药。 「你不许走。」徐果的手抓着她的衣摆,红彤彤的脸上一脸委屈,眼眸中甚至晕着一些湿意,吕野轻轻低下身子,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我不走,但我身子凉,会让你感冒加重,等下你喝了药,还需要好好调理。」 「我不要你走。」生了病的徐果有吕野往常瞧不见的骄横,吕野感觉自己的心都软化了,她站起身,又半蹲下,「等下喝了药,我陪你睡,现下我也去沐浴,让身子暖和一些,好吗?」 「不好。」徐果已经困得眼睛都打不开,仍然固执着牵着吕野的手,吕野轻轻在那手背上抚着,四下安静,徐果的唿吸也慢慢轻缓了一些,吕野此时才将自己的手轻轻抽出,将被褥盖得更紧实一些,而后出了那房门。 隔壁屋往常是徐果沐浴的地儿,吕野此时走进,整个屋子要比徐果的屋更空阔一些,大抵这个屋只是为了沐浴,也没放置任何柜子,床等物件,只有一个屏风一个桶。 莫名的,吕野便生出一些难过的情绪,她看着那飘着热气的澡桶,又回望这一片空寂,每一次她来到徐府,徐果便是这般来到这个屋里,一个人,乖乖的沐浴,那般乖顺。 徐果从来都是那般,她没有欲 求,甚至很久,她没有什么朋友,她便像是被自己关起来的金丝雀,如今,这金丝雀只是飞了出去,将那些仅有的自由时光,留给她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并且,吕野也明知,徐果那朋友在难过。 第54页 沐浴后回到那屋,春意刚好候在屋外,吕野便接过那碗,「你回去睡吧,这边我来处理。」 「喏。」春意忙躬身退下。 回到屋里,春意已经将门关上,吕野走近,将那碗药放在桌案上,走到床畔,躬下身,轻轻的唤着:「小苹果,吃药了。」 徐果皱着眉头没回应,吕野又在她额头上碰了碰,温度大抵还是那般,没有更烫,她吁了口气,慢慢的将自己的手臂钻入徐果的脖子下边,使力,徐果没力气,所以整个人沉沉的。 待坐起,徐果靠在吕野怀里,人也稍稍清醒了一些,她转过头又唤,「野儿……」 吕野伸出手,将她嘴边留下的脸皮口水轻轻擦拭,嘴里念叨:「脏兮兮的,小孩子一般,喝了药再说,别动噢,我去拿药。」 说着,身子微微往后退,一只手还得抵着徐果的后背,幸好那小书案离床不远,刚刚能够着,端了药,吕野慢慢的又退回来,紧紧的抱着徐果。 眼睛低低的,认真的盯着那碗口放入唇中,徐果那般乖巧的喝了口,抬起头,眉头皱得很紧,「好苦。」 吕野心都快化了,但依然轻轻的安慰:「良药苦口,喝了才能好。」 徐果没动,身子轻轻的靠着吕野,「你亲我一下?」 吕野低头,在她唇上吻一下,「若是我也染上风寒,我便治你的罪。」 徐果忙退开一些,「啊对,你不要离我这般近 ,会染上的。」 「如今才想起来,是不是太晚了些?」吕野笑,将那碗搁在徐果的唇前边,「喝药吧,我刚也喝了点驱寒,不会被染上的。」 徐果坚持,努力将身子挺直,甚至自己端起了药,一饮而尽,喝完还在那边念叨,「你别离我这般近,我自己能好,你退开些。」 吕野接过那空碗,在徐果的脸上轻轻掐了一把,「喝了药便不要我了?」 徐果忙摇头,「不是,你万金之躯,若是染上风寒,我真的……」 「累吗?」吕野没接那话,只是问。 「嗯,我睡了,你早些回去吧。」说着便顾自的躺下,被褥也乖乖的自己盖好,探出半个头,对着吕野笑,「野儿,我都好了,你快回去吧?」 轻轻从她被褥里找了一个口子,吕野也跟着躺下来,「我都在这边沐浴了,当然是睡这边了。」 「可是,」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唇便被盖住了,吕野将她整个人团住,徐果有些鼻塞,透不过气来,睁着眼睛,整个脸更红了,吕野松开些,手在她脸上轻轻的捧着,唇又触上,一下,两下。 徐果整个人便是软趴趴的,没有力气抵抗,她摊在那,吕野便整个人半靠着她,手臂上有敏感的触觉,徐果低下头看看,原本通红的脸于是便更红了,她想坐起来,想做些什么,可是,没有力气。 吕野笑,「没有力气便好好躺着。」 「……你,乘人之危。」 吕野又靠近吻她,一下,两下,徐果硬是睁着眼不肯闭上,两个人四目而对,吕野便用一只手将那眼睛轻轻掩着,另一只找到那处柔软,轻轻的捏了捏,「呜……」那声,连吕野都听得红了点,将唇放在徐国耳边,「轻一些,是想让外头的人都听到吗?」 「……」 手继续寻寻觅觅,透过那衣裳,碰到那片滚烫的肌肤,往上,一阵一阵的,徐果感觉整个人都麻了,她费力的将眼睛上那只手拿掉,入目的是吕野同样泛红的脸,「想我,这只手也用上?」说着,便用那手在徐果的唇上轻轻碰了碰,「便合你意。」 「呃啊……」徐果深唿吸,整个人在那一下一下中抖起来,「够了够了……」 「刚才那般趾高气扬,现下再试试?」 「我错了野儿,我错了,我错了……」 春宵夜,好时光,那头的吕子淑也已经睡着,卫音在她唇上轻轻吻了吻,「如今,你是完完全全处于我了,子淑。」 第48章 对不起 吕子淑出嫁前她的父皇赠予她一座府邸,她是这个府邸的主子,即便是卫青也需听命于她,可便是有那么多的规矩在,现下,吕子淑躺在床上,迷惘的看着那帐子,头还是撕裂般的疼痛,自己酒量不好,她是知晓的,所以昨日她才只想轻啄一口。 吕子淑闭了闭眼,夜里那情景在她脑海里越过,她瞧不见自己的难过,只是在睁眼的瞬间看到那张卫青的脸,那般的意气风发。路是她自己挑的,她走到现下,没有退路,她轻轻的坐起,也不知现下是几何,轻轻的唤了一声:「秋蝉。」 「奴婢在,公主,奴婢进来啦?」 吕子淑轻咳两声,「进来。」 秋蝉此时忙推开门,后头有几个丫鬟跟着,她在门口又说:「公主,奴婢来给您洗漱。」 吕子淑看向她们,也不知几时了,光从她们身后越过,在门的里侧铺了一地,几个人的影子落在那处,丫鬟们手里托着脸盆,许是那水汽往上涨了涨,竟是从那地上瞧到了一些色彩,有红,有橙,有绿,吕子淑一时忘了说话,瞧着那些色彩发呆。 「公主?」秋蝉又唤了一声。 吕子淑迷惘的抬起头,又看了她们几人一眼,才低下头,轻轻说:「进来吧,本宫得洗把脸。」 几人应声,「喏」,忙都走了进去,一人帮她端来漱口水,一人帮她托着盆,吕子淑站起,后头的丫鬟又跟上,「奴婢收拾床褥。」 第55页 「嗯,」吕子淑看她一眼,这人陌生,收拾床褥的大抵是要回宫去做交代的,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床垫,那有一滩小小的红色,刺目,让原本便刺痛的头更疼一些。 吕子淑将头转回去,手掌压着自己的太阳穴,眼睛紧紧闭着,「公主,公主……」秋蝉有些担心,唤了几声,而后便跟其余人说:「你们都退下吧,我来照顾公主便可。」她是二公主的贴身丫鬟,从小陪着二公主,所以一般的奴婢对她的话也算是言听计从,待所有人走出,秋蝉将吕子淑扶至椅子上坐好。 吕子淑将手肘抵在那桌案上,继续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问,「驸马呢?」 「驸马一早便入宫了,他出门前也嘱咐奴婢们好好照顾公主。」吕子淑抬起头看了秋蝉一眼,「他那时是什么样的?」 「嗯?驸马很开心,整个人像是放着光,」秋蝉说着,眼里似乎也能迸发出一些光来。 吕子淑低头,「嗯,将洗脸巾给本宫拿来,本宫洗个脸。」 「喏。」 按吕国的制度,公主出嫁后若是没有诏令便不能回宫,倒是皇上疼爱吕子淑,发了特令,二公主可以随时回宫,而淑女阁也依然会一直有人打理,等二公主回宫居住。 吕子淑此时坐在那边,秋蝉轻声问:「公主今日回宫吗?」 吕子淑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回去,本宫要去个地方,你也不必跟着。」 「可是公主……」 吕子淑站起身,「给本宫备一套男装,利落一些的,本宫等下穿。」 秋蝉也不便劝告,「喏,」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再次站在那院外,吕子淑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她似乎再也不是自己,也不知这月娘,还是不是原本那个月娘,此时月娘正坐在院中央,手里似乎拿着一杯茶,轻轻啄着。 她却没有注意到,那院外的植被,杂草丛生,那小院一角的锄头上,已经隐约有些锈迹,吕子淑大抵是察觉不到那些的,她只是瞧着月娘,顾自开门入了小院。 「你倒是有雅兴,一早便喝茶。」吕子淑走近,坐在另一个木凳上,手抵着那壶,眼睛盯着月娘。 月娘转过身,看了她一眼,没理她,只是又喝了一口杯中的,两人离得不远,那阵酒香从酒壶中,从月娘的杯口慢慢溢出,吕子淑皱眉,「一早上便喝酒?你何时这般雅兴?」 月娘将另一个空杯放置在吕子淑身前,给她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天赐良缘,佳偶天成,月娘祝二公主与卫大人,百年好合。」说完便仰头将自己那杯酒倒入口中。 「……」吕子淑盯着月娘,再没说话,她低头,那杯酒因刚倒满,还有一些波纹在里头跳动,轻轻的拿起那酒杯,放到鼻尖,闻了闻,「好酒,」说着也一饮而尽。 月娘看着她喝完,笑,「公主酒也喝了,月娘祝福也送了,便不留公主了。」 「你赶我走?」吕子淑的手紧紧捏着那杯子,眼睛慢慢因难过有些泛红,委屈有,她原先是打算在昨夜将自己的心思告知卫音,她觉得卫音会理解自己,与自己做一对名不副实的夫妻,可,她也不知怎么醉了,清晨看到那一滩红色,她却不能将自己的崩溃显现出来,她假装镇定,她跑到这里,如今,月娘赶她走。 吕子淑便哭了,她不想掩藏自己的情绪,在这里,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发泄情绪的地方,她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两个肩膀剧烈的颤抖,月娘看着她的难过,心里也像是被刀刮着一般,她稳了稳心神,心里的怜惜透出一些,「今日是新的第一日,你来这边,总是不该的。」 吕子淑继续哭,月娘没法,站起身,走过去,手轻轻的在她背上拍着,也不说话了,大抵任何言语在如今这情况下,都显得单薄无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趴着的人,似乎情绪稳定了些,却还是不抬起头,只是一直靠在那,月娘便也不敢止住她轻拍的手。 「我不知道昨夜是怎么过的。」那缝隙中有声音出来,月娘听不清,身子往下躬,「嗯?」 「无事了。」说着,吕子淑便挺直了身子,坐了起来,长久的靠着,让她的头髮乱糟糟的搭在额前,月娘习惯性的伸出手,却在快触及那额头的时候停了下来,唇轻启,「头髮乱了……」 吕子淑看着她停在那处的手,抓着,放在自己的额前,忽然那份委屈便又来了,眼里的泪像是决堤般滑落,整张脸显得狼狈又可怜,吕子淑的嗓子都哑了,她轻轻的说:「对不起。」 「子淑,这本该就是你走的路,不必对我说对不起。」月娘宽慰道。 「对不起……」吕子淑依然在说着。 第49章 合卺酒 徐果身子骨本就硬朗,第二日这烧便退了,原本吕野劝她在府里休息一日,但徐果不愿,她想去宫里,也不知是不是什么念想,总想和卫青见上一面,说些体己话。 她是矛盾的,一方面卫青作为同窗好友,她也希望对方过得好,但月娘在她心里是更重要的存在,如今,那吕子淑横亘在两人之间,徐果想起这,便有些透不过气般的难受。 那日,吕野甚至不曾像往常一般,早早的回宫。 「这天光都亮了,你还在这边,会不会不太好?」徐果皱眉,有些担心吕野的安全。 吕野此时依然躺在那处,也不起,看着徐果已经穿戴整齐,腿轻轻弯起,「无事,昨日大宴,父皇为了安慰熹妃,今日罢了早朝,如今应该还在那温香软玉窝里,没时间管我们这些小辈。」 第56页 徐果转身,疑惑的问:「如今皇上和熹妃关系如此亲厚?」 「你可知,卫青是父皇的人?」吕野笑,伸了个懒腰,堪堪坐起,她身子靠在床边的栏杆上,慵懒的模样。 「……」 吕野站起身,点了点徐果的额头,「你这脑袋,也不知是榆木脑袋还是聪明脑袋。」 徐果有些生气,「我还没消气呢。」 吕野乖乖的放下手,「好了,不逗你了,如今这朝堂,父皇,熹妃倒是同气连枝,我这般可怜,你就不要总那么凶我。」 「野儿,」徐果走上前,轻轻拥着她,「你父皇没有不爱你。」 吕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为我父皇做说客吗?父皇也是厉害,你们一个两个都这般,臣服于他。」 徐果继续说:「他是一个好皇帝。」 吕野应,「嗯,但并非一个好父亲。」说着,退开半步,「你也该入宫了,我这边也收拾一下,待会儿较你稍晚一些回去。」 「野儿,那怀阳王昨日回城那般清静,对你有何坏处吗?」徐果轻轻唤了声。 吕野笑,「倒是没,大抵是怕功高盖主这名号刺了父皇的耳,特地挑了子淑大婚之日回来,父皇对他这般的安排,虽在嘴里说着委屈了他,大抵,还是欣喜的。」 「嗯,我先入宫,不知卫青在不在。」徐果点头。 吕野对着她的唇轻轻吻了吻,眼里含着水汽,「没瞧出我们徐编修还是性情中人,照顾了这个,又担心那个。」 「野儿……」 吕野转身,去拿自己的衣裳,回头催促道:「出去吧,我没吃醋。」 「野儿……那我便先去宫里了?」 「恩。」吕野低头应着,顾自忙活自己的事了。 因昨日的婚宴,翰林院里一早在的官员并不多,甚至有几人还告了假,卫青倒是神奇,已早早在了院里,徐果走过去。 「卫兄?」 卫青此时正低头看着手上的书籍,像是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茫然的抬起头,许久,才笑道:「徐兄也这般早。」 徐果坐在他身边的座位上,「卫兄说笑,我又不是昨日的新郎,哪有这藉口懈怠。」 「徐兄别取笑了。」卫青尴尬的笑笑。 徐果看出了他的勉强,便有些好奇,「卫兄新婚,怎的,心情竟那般沮丧,是有何事?」 低下头,似在下决心,卫青忽然看着徐果,「徐兄,我当你是最好的挚友。」 徐果吓到,但又不得不应道,「嗯,卫兄也是我徐某人最好的朋友。」 「昨日……」还未开始说,卫青的脸已经有些烧红,他紧了紧自己的拳,继续道:「我到今日早上,都心情极好,我觉得我娶到了心爱的女子,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嗯……」徐果轻轻应道。 「可,我在这里坐定,本想回忆昨夜种种美好,却不知怎的,记忆中,竟是没有公主的一个微笑,昨夜,她是哭了一夜。徐兄,我不明白……」 「你,强迫公主了?」 「没有!我卫某岂是这种阴险狡诈之人,可,有个事比较奇怪,入洞房前,公主的丫鬟,便是那个秋蝉,她嘱託我,一定要让公主喝下那合卺酒,她说,喝了那酒,公主便是我的了。」 卫青低下头,声音有些干,「我没想那般多,便是让公主都喝下了,当时,也不知怎么,我的脑子似乎也换了个活法,我,我竟是想……」 徐果皱眉,「你喝了那酒,人便不舒服了?便是想找个人抱着?」 「你也猜到了?」卫青凄凉的笑,「徐兄,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般做?我和公主本就是两情相悦,如今这么一来,我有何面目对着公主?」 徐果忽然觉得浑身一阵凉意,这事是秋蝉嘱託,不难猜到,这事的主谋是谁,那是二公主的亲生母亲,为何,她可以将自己的女儿,这般送到别人的床上。 徐果的眼睛有些发红,看着卫青,忽然竟是想打他,可是,他又有什么错,他也不过是那些上位者手里的一颗棋子,即便是他知晓这事的前因后果,即便重新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徐果低下头,这前路,都是他人给铺好的,卫青与她,都没得选。 定了定神,徐果问:「那你往后,打算怎么与二公主相处?」 卫青笑笑,「我对二公主是真心的,我也尊重她,等下回府后我会与她交代前因后果,若是她原谅我,那是最好,若是不原谅,我便搬出那屋,另寻一个房间先住着,等她原谅我。」 「嗯……」徐果再没说什么,只是干干的笑了笑,而后两人便坐着,此时人开始慢慢多起来,原先他们说的便是悄悄话,如今,便只能各自噤声了。 易宛宫 「母妃,孩儿给你请安……」怀阳王吕望此时正跪在自己的母亲身前。 熹妃轻轻的拨了拨护指,「昨日是你皇姐的婚宴,儿的欢迎仪式便这般错过了,皇儿可难过?」 「皇姐的婚宴比儿的事,重要太多,儿不敢。」吕望笑,慢慢的挪了过去,跪得更近一些,「而且,孩儿能回到母妃身边。孩儿真的,很开心。」 熹妃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出去这般厮杀,回来竟还是个孩子……」 吕望靠近,「孩儿无论多大,都是母妃的孩子。」 熹妃看着自己的儿子,轻轻抬起头,易宛宫的殿门很大,但大抵,还是比不过椒房殿的。 第57页 第50章 亲情 吕子淑的怀子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大抵有时候人生便是如此,你越是不想面对的事,最后却会成为你眼前的拦路虎。 「我不想要,姐姐,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吕子淑入宫后直接便跑去了东宫,当吕野打发了其他人,只剩她们姐妹两时,吕子淑只会不停的重复这话。 吕野皱眉,「子淑,你冷静一些。」她又看了看殿门外,「这大抵不是什么安全的地,而且,这事你对本宫说,终也是不妥的。」 吕子淑半弓着身子,人发着抖,「是啊,可是姐姐,在这时候我却不知该去与谁求救,您知道吗?这孩子,本就是我母妃用药得来的?如今,我竟也猜不透她只是想要让我与卫青有夫妻之实,还是,便是要这个孩子。」 「妹妹那事,本宫也听说了,你……今后如何打算?」吕野将她扶到椅子旁坐定,才又说道。 吕子淑抬头,一脸迷惘,「原本我是想,与卫青先各自安静一段时日,我也理理头绪的。」 吕野看了她一眼,「本宫知你现下迷惘,但本宫的想法,于这孩子,希望妹妹能留下。」 「皇姐,这是为何?」吕子淑更迷惘了,按说这孩子于吕野来说,也是不小的威胁。 「你如今的身份不仅仅是公主,更是这尚书的儿媳,便就是你母妃,也大抵不敢对你做什么,你腹中的孩子,便是这大吕皇帝,第一个孙子辈,这对于父皇,应也是一件极其开心之事。」吕野忽然便有些心软,她对于自己的父亲,除了那种权利的争端外,分明还是有些父女之爱。 「可,她并不是为爱而生的。」 「子淑,这世上为爱而生的孩子,最终,也不一定能得到爱。」吕野的声音哑哑的,轻轻的,脸上有些动容。 大抵知道伤了姐姐的心,吕子淑的声音也更微弱了,「那姐姐,能不能将月娘,安排到我身边。」 吕野嘆气,「你终是没有长大,你当你母妃不知这月娘的存在,你以为你这么快嫁给卫青,除了卫青的喜爱,除了你母妃的计划,便没有其他缘由?」 「您是说?」吕子淑焦急的坐起身。 吕野忙扶住她,「小心!本宫,会保月娘安全,但你想让她陪着你,大抵,你母妃不会同意的,为了月娘的安全,你也断了这个心思吧。」 「可是……」 「好好将孩子生下来,往后,她会成为你的助力。」 「皇姐……」吕子淑便是难过了,这腹中子不过也是她人生的一个助力,才能堪堪的活在这个世上,她的心开始撕疼,原本那种做母亲的不真实感在那份疼痛中渐渐清晰起来,她点点头,「我会保护好我的孩儿。」 吕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便好。」 吕子淑走后,吕野也不顾诸多繁琐,直接便跑去了翰林院,她将卫青和徐果招到身前,又将其余人屏退。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卫青脸上。 卫青何时受过这委屈,腰杆挺得笔直,「不知殿下为何事这般动怒?」 「卫大人……」吕野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我与子淑虽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我们情同姐妹,如今,她已经怀有生孕,若是你敢对她有丝毫不好,这巴掌,以后便不会这么轻易的拍下。」 「殿下,您刚说什么?」卫青木楞的站在那边,还有徐果,整张脸也是极度震惊。 「徐编修」,吕野压抑着声音,继续说,「你与本宫说过,卫大人心善,便是这事,卫大人做的到底是不是心善之举,大抵也便只有一些人知晓。」 两人忙都跪地,吕野走近,站在卫青身前,「徐编修一直在我面前说卫大人良善、学识广播,本宫竟不知这良善是否是真心,但如今事已至此,本宫愿与我的皇妹一同相信卫大人,也希望卫大人知晓,这宫中事,繁琐,头疼,皇妹怀有身孕的事,最好是安全一些。」 卫青抬头看着吕野许久,而后重重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臣愿用项上人头,保我妻儿平安顺遂。」 吕野看着他跪着的模样,又看看边上呆愣的徐果,轻轻嘆气,「只希望这孩子,与我们,都是幸事……」 卫青急急的告假回府,留下徐果和吕野两人还在院中,徐果皱着眉,但此时吕野其实太过强盛,她也不知该抱怨亦或者说些什么,只能安静的生着闷气,吕野看她这般,便说:「卫青瞒不了……晚些,我去找你。」说着便转身,出了翰林院。 春猎将至,如今再加上吕子淑的事,吕野抬起头,今日跑来,她甚至让随从都不要跟着,如今,空落落的一人站在这院外,翰林院的人走走停停,一个个都在她身前跪拜,她沉了沉自己的心气,快步走了几步,此次春晓她们都匆匆赶过来,为她遮阳挡风,一阵安排。 吕野看着所有人的忙碌,回头对春意说,「摆驾椒房殿。」 所有宫女太监忙都跪着应道,「喏。」 十几人浩浩荡荡,往椒房殿走去。 「母后……」皇后此时正坐在殿中,手里拿着一本书,吕野走上前,作揖。 皇后抬起头,「起吧。野儿怎么想到来母后这边?」 「母后。」吕野站起,走到皇后面前,跪下,头轻轻的搁在自己母后的膝盖上,「谢谢母后,让野儿来到这世上。」 相传,皇后当年怀有生孕,却是早产,太医当时跪了一地,希望皇后保护凤体,却是皇后不顾皇上的龙颜大怒,硬生生的将当今储君生下,但也因此,皇后身体大亏,身子骨一直偏羸弱,再也没有怀有子嗣。 第58页 也正因为此时,皇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威严在皇后面前毫无存在,即便吕野出生后他极尽宠爱,那个事却像是他心里的一根针,随时吕野的长大,那根针的伤口慢慢溃烂,才有了如今的形势。 「傻孩子。」皇后将手里的护指拿去,手轻轻在吕野身上抚着,「母后很开心,因为有野儿陪着。」 第51章 配 徐果当日从宫中出来,便急急的去了月娘那边,大抵时间过了一些,月娘似乎也没刚开始那般的惆怅,原本生锈的锄子又被握在了手里,已有些贫瘠的土壤上,也重新开始了郁郁葱葱,春日的风一阵吹过,将月娘扎起的头髮轻轻吹散一些,有几根垂落到她眼前,她放下锄头,将那头髮撩起,刚好在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徐果,她对着徐果笑,「公子怎么过来了?」 说着,拎着那锄头从地里走出来,走到院外的平地上,用力踏了几下,泥土散落在那鞋子的四周,月娘尴尬的笑笑,「让公子见笑了。」 徐果看看她,又看看地里的庄稼,她第一次莫名的察觉到,春天真的来了,那大片的绿色,虽刚发了芽,却能感觉到那份生机,那么稚嫩,那么拥有生命力。 生命力,忽然想到了吕子淑腹中的孩子,她看着月娘,「你去洗漱一下,我在院里等你,有些话想与你说。」 月娘笑:「嗯,公子吃过没?要不我去煮碗面食?」 「不用了,月娘,你别忙活了。」 月娘将锄头放在院子的一角,手空空的拍打了几下,又是一顿尘土,她抬头笑,「是有些脏,那我先去洗洗,您稍等。」 徐果点头,「嗯。去吧,」说着顾自走到院中那桌案旁,那桌子上有一个很大的水壶,装着廉价的茶叶,水壶旁有几个杯子倒扣着,徐果拿起一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一股苦涩从口中溢出,她紧了紧眉头,将那口茶咽下。 没过多久,月娘便从里屋出来了,她瞧着顾自喝茶的徐果,又笑:「今日公子倒是有雅致的很。」 徐果回头,看到月娘穿了一身偏柔美的女裙出来,「月娘,好久没看你穿成这样了。」 「嗯,」月娘抬起头,「天快黑了。」 「……」徐果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呆愣的将茶杯放下,此时月娘慢慢走近,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她笑,「刚来这边,大抵是不适应,也不知道后头该怎么过。」 月娘说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低着头继续说:「如今这般,倒是清醒了,女以悦己者容,便是,好好过眼前的日子,该苦的时候苦,该好看的时候,还是要好看的。」 「嗯,」这样的氛围,让徐果原本来此地的初衷都有些动摇,月娘已然放下,而自己若是将吕子淑的事情告知一二,是不是徒增月娘的烦恼。 「公子刚说有事与我说?」月娘忽然抬头。 「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是来看看你,过的如何。」 月娘笑,「公子看到了,月娘过的很好。」 「月娘,」夜慢慢的降临,月娘忽然站起身,「我去点个蜡烛。」说着便往里屋走去。 徐果看着她的背影,即便对方努力做出释然的模样,但大抵,那种生活毫无期望的感觉,永远只有小院的生活,换做是谁,都是难过的。 等月娘回来,徐果便说,「你若是在这边过得不开心,我与吕野去说说,你要不,搬到徐府去吧?」 月娘将那蜡烛放在桌子中间,低着头说着,「公子,别给自己找麻烦,吕公子的心思,小的时候,可比针眼还小。」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瞧你一直被关在这里。」 「月娘可以自由出入的,吕公子没有关着我。」 「那,终是不一样的。」 「到了徐府,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被关罢了。月娘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徐果问:「什么?」「 公子若是有空,帮我找些最浅显的书籍,让我看看,月娘这辈子不识字,女红也不好,这活了小半辈子,最擅长的却是一亩三分田,也是讽刺。」 「好。」徐果声音也闷闷的,若不是有吕野,大抵她自己这辈子,也便和月娘一般,能有这一亩三分田,已是造化。 「那月娘便在此先谢过公子。」 两人再无话,一人看着蜡烛摇曳发呆,另一人看着刚刚升上去的月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子。」月娘的唇轻启,似乎用了太多的勇气,声音中能听出一些脆意。 「嗯,月娘有何事?」徐果从月光中缓过神,低头便瞧见月娘还盯着那烛光。 月娘此时从烛光中移开眼,「终是没忍住,」笑容甚至有些惨烈,「她,过得好吗?」 又是一阵默然,徐果拿起手里的杯子,给自己餵了一杯苦茶,那滋味从口中钻入喉咙口,大片的苦涩感充斥着她的口腔,「月娘,我不想瞒你,今日我过来,本就是来知会你这事。」徐果轻轻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二公主,她怀有子嗣了。」 月娘似乎有些缓不过神,茫然的看了徐果一眼,又看了烛光一眼,过了许久,才堪堪的应了声,「嗯……那月娘,祝福二公主。」 徐果忙解释,「月娘,二公主那事,是意外。」 月娘笑,「公子何故欺瞒自己,这便是二公主应该走的路,我们都清楚。」 第59页 徐果也笑,「我不清楚,也不能明白,这路,就该这么走吗?」 月娘给徐果倒了杯茶,「茶的苦涩,很快便过了,这路走偏了,便有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头,即便是二公主,也赌不起。」 「还有一事,月娘在这边不瞒公子了,对于二公主,月娘一直是歉疚的,原本,我的爱便是假的,在她说要救我的时候,我那份娇弱,也是假的,月娘想有人救我,便在那时候,二公主出现了,公子出现了,吕公子也出现了,所以……」 徐果接话,「所以,如今的月娘,是否对二公主倾心?」 月娘看了眼徐果,又抬头看那月儿,「月娘何德何能,去触碰那高高在上的明月。」 「真的,都是假的吗?」徐果重复。 月娘低头,笑,「都是假的,便挺好。」「公子走吧,别为了我这虚伪的人,再浪费任何力气,二公主不该在我这里花心思,公子也一样……」 「月娘,我希望你们都……」 「公子,不是每个人,都配拥有幸福。」 第52章 徐果受伤 「今日这春猎,据说是大公主亲力亲为组织的?」 「嗯,大公主日理万机,皇上已然将许多政事交于她,还要抽出时间谋划春猎的事……」 「大公主才貌双全,也是我吕国之福……」 所有人在那边应和,无不是夸赞吕野,此时吕望便在一旁,他看着坐在高位的吕野,今日自己作为春猎的要员,此时骑在马上,而皇上,皇后,她母妃等人,则都衣着华贵,等着戎装将士。 「今日,得最大猎物者,朕重赏!」皇上说完,大臂一挥。 所有人拉起马缰,一声惊天马鸣后,吕望一马当先,带着一干将士林中奔去。 因是重大盛事,除了有些特别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其余的人都是被要求进行狩猎,而徐果便也乖巧的骑着马匹,也知自己实力不济,只是跟着人群,稍年幼时吕野有请专门的师傅教导过她骑马射箭,如今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而吕野等人,则因为是女子,又身份高贵,便不需要下场狩猎,值得在意的事,以往皇帝都会带头,今年因身体不适,也便没有过去。 大队人马跑的很快,徐果努力的跟着,但慢慢的,那些人便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也不急,既然跟不上,便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在林中漫步,她今日对自己的要求便是猎到一个小动物便好,对于猎杀这事,她本不喜爱,只是身份使然,便只能这般。 这样优哉的过了许久,一只纯白的小兔子从她眼前路过,徐果忙提起弓箭,只是那兔子跑的很快,待她再看过去,连影子都不见了。 正在她巡视四周的时候,一支箭从远处往她的方向射来,她一拉缰绳,那马却像是入了魔怔,一动不动,徐果没法,忙摔下马去,箭堪堪的从她手臂旁路过。 徐果狼狈的跪在地上,手指轻轻的在自己的左臂上摸了摸,幸好那兔子,她才会巡视四周,也才能看到那箭,又躲得及时,只是衣服上有一些划破,没有伤到人本身。 原本安静的森林变得阴森起来,徐果微微俯下身子,又看了眼四周,没有人,而自己的马,此时正低着头吃着什么。 是「黍米」,这是战马最爱的食粮,徐果盯着那黍米,而后又看了一圈四周,今日穿的是戎装,没法像长袍那般扯掉一段衣裳用来装黍米,幸好她平时爱带着巾帕,她从兜里拿出巾帕,将那些黍米装到巾帕里,又拿了一些餵马,嘴里念叨:「等下别再为了些吃食丢弃我了……」 待将巾帕塞回兜里,徐果牵着马缰,也不上马了,谨慎的走出那片空地,这春猎,大抵,自己也是猎物之一吧? 「报!」一个士兵跑过来,跪下。 「何事?」皇帝皱皱眉,问。 「徐编修的肩膀受了箭伤,阮将军现在正在他身边。」 「在何处?」皇上大声怒斥。 皇帝看了吕野一眼,「别担心,」又命士兵,「马上带太医过去,务必别让徐编修出事。」 「喏。」士兵跪拜,随行太医忙走出来,几人,太医们骑着马,几个士兵牵着马缰,往森林深处急急的走去。 吕野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不至于出卖自己,刚她的父皇忽然转过头宽慰她,让她竟是有想落泪的感觉,她看了眼森林的方向,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她告诫自己,此时不能动,若是有任何差池,即便最后她与徐果都无安危的风险,也便会被在作风上落个下风,她堂堂大公主,为了一个编修,惊慌失措,这大抵,能成为她吕国的一个笑话。 「报!」 「怎么样了?」皇帝问。 「太医们已经将箭拔出,只是徐编修已经昏迷,那止血丸无法吞食,太医就近拿了些草药压在伤患处,现下徐编修需马上回去治疗。」 「好,那便好,你们几人送徐编修回府,隋太医跟着一起去,啊对,有何事随时禀报,朕不许徐编修有事。」 说着皇帝站起身,「此次事件,朕会彻查,大公主听命。」 「在!」吕野忙起身,作揖。 「此次春猎由你安排,如今出了这般大的事,你难辞其咎。」 「孩儿知罪。」 「朕命你彻查此事,将功抵过。」 「孩儿领命,」吕野起身,感激的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 第60页 吕野坐回位置,春猎不会因为徐果的事而停下来,最终吕望大胜而归,两头野猪,一只麋鹿,皇帝赐予他黄金万两,没人在意徐果的伤势,刚才那个突发事件便像是一场闹剧,在黄金万两和大家的欢唿声中,春猎落下帷幕。 皇后牵着吕野的手回了宫,大抵也是怕吕野不够理智,吕野看着自己的母后,轻声说:「母后,孩儿有分寸。」 皇后轻轻的在她手背上拍了几下,「祸兮,福之所至。徐编修得你父皇宠爱,他们竟不知晓,倒是稀奇。」 吕野停住脚步,声音微哑,「母后,也许他们都懂,只是大抵在他们心里,徐果的分量没那么重,以为是我们随时可以弃置的棋子。」 「亦或者,他们希望你重视徐果,顺意露出那破绽。」 「徐果的破绽,是我特地给父皇的。他们也当真可笑,当父皇这般容易被愚弄!」 「嗯……」皇后往前走两步,「你这般,往后没有子嗣,对你,也是不利的。」 「母后,子嗣真是这般重要?」 皇后笑,「傻孩子,这吕国总不能易主?你是想要了你父皇的老命啊?」 吕野低下头,「可是……」 「不必担心,母后这边有一灵药,自你心念徐果这丫头,我便派了暗卫去了苗疆那地,以往我便听说了他们那边有子嗣灵药,但这本与我无关,但现下,倒是解决子嗣问题的最大助力。只是这灵药,一共只有两颗,据说是百年一遇,母后花了不少心力,也只能做到此。」 「母后……」吕野有些哽咽。 「这灵药到该用时再拿出,若是太早现世,对徐果,大抵会是灭顶之灾。」 「孩儿知道,」吕野小心的接过那药盒,凝视了片刻,才小心谨慎的保管好,放置在自己怀里。 「好了,你今日早些回宫,也不要到处走动了,大抵,晚些便会有徐果的消息。」 「喏。」 第53章 相依 第二日 皇帝直接便将吕野召到自己身边,「野儿,昨日的事可否有进展?」 吕野作揖,「儿臣已有些眉目,偷袭徐编修有两类人,一类是早便在林中伏击的,还有一种可能是,就我们那些官员中,先进去的那些,最前头的,也有机会布置。」 「布置?」 「是的,」吕野从边上将一袋黍米奉上,「便是这黍米,在林中好几处都散落着黍米,无论是什么马匹,瞧到这东西,都移不开步,这便给那些偷袭者一个绝对能命中徐编修的机会。」 皇帝接过那黍米,轻轻的抓起一把,眉头微皱,「野儿,若是早便在林中布置,便是你的过错,若是先进去那批人布置的,那又会是谁?」 吕野跪下,「无论是哪个方式,儿臣都有监督失职之错,请父皇责罚。」 皇帝将那黍米袋扔到一边,「那便罚你抄写经书100遍,抄不好,不能出门。」 「那这个案件?」 「先查案,再领罚。」 「喏。」 「起吧。」皇帝大臂一挥。 吕野起身,「那儿臣退下了。」 「野儿,」皇帝又唤了她一声,吕野抬起来,「去看看徐编修,这案子早些处理吧,只要徐编修没有大碍便可。」 吕野看了自己的父皇一眼,心领神会,「喏。」 吕野心知,这事父皇是想草草了事,但至少也给了她赏赐,让她名正言顺的可以去看徐果,对于她的父皇来说,皇权,亲人,所有的事都是那般搓手可得,又每一样都是那般岌岌可危。 出了宫,此时的吕野穿了一套男装的便服,父皇是让她去看徐果,没说怎么看,若是大张旗鼓的过去,大抵又会惊动许多人,到了徐府后,吕野顾自到了徐果那屋,此时屋门打开,徐果正躺在床上,很安静,很安静。 倒是春意从远处走来,等看清吕野,忙跪下,「殿下,您怎么来了?」往常青天白日,吕野都不会出现在徐府。 吕野笑笑,「没事,本宫得了圣旨,让来看看徐编修。」 春意忙又道:「徐编修刚睡下,刚才隋太医来瞧过,那肩上已无大碍,但大抵是个伤,身子会虚一些,所以,有些嗜睡。」 「那便好。」吕野往屋内瞧了一眼,又问,「现下隋太医在何处?」 「在偏厅开方子,大抵快走了。」春意指指了偏厅的方向。 「带我过去。」 「喏。」 两人到了偏厅,隋太医此时刚将方子写好,站起身,抬头便看到了吕野,忙跪下,「臣,叩见公主。」 吕野走过去,神情温婉,「隋叔不必多礼。」 隋太医没敢抬头,「臣不敢。」 吕野此时回头,看了眼春意,「春意,你去忙你的事吧,我与隋太医要聊一些徐编修的伤事。」 春意会意,忙作揖,「喏。」 待偏厅只剩她们两,吕野指指隋太医身后的位置,「隋叔请坐。」 隋太医忙又作揖,等吕野走过去坐定,但缓缓的,也跟着坐下,他尽量自己不要显得慌张,自己一把年纪,远不想落入这些年轻人的尔虞我诈中。 「隋叔,父皇有召您入宫吗?」 隋太医忙答,「臣一早便给皇上召唤了,从宫里出来,才来的徐府。」 「噢。」吕野看看他,又低下头看看他手里的药方,没再说话。 第61页 四周一片寂静,终是隋太医没有抵住这安静,又开了口,「皇上说,一切以徐编修身体为重,其他事,都不必计较。」 吕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终是笑逐颜开,「父皇向来体恤臣子,本宫是甚为钦佩。」 隋太医忙应和,后来两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隋太医便告了辞,那药方此时在吕野手里,好歹写的比较详尽,即便隋太医不讲解,也能看懂。 送走隋太医,吕野将药方给了春意,「找人去配药吧。我去瞧下徐果。」说着,便转身去了徐果那屋,进门后,看了眼四周,便将门也关上了。 走近,徐果此时躺在床上,大抵是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虚虚的睁开了眼,见是吕野,脸上的笑意跑出来,「野儿,你来啦?」 吕野站在那处,瞧着虚弱的她,指节处竟是因用力发出咯咯咯的响声,徐果听了,「我没事。」 走近,吕野没说话,便是这般盯着,眼睛慢慢的发红,徐果有些心疼,又重复,「野儿,我没事。」 「你若是每次都这般不知死活,往后,便也不需要再在我身边了。」吕野人微抖,说出来的话尽是决绝。 徐果艰难的将手伸出,拉住吕野的,「野儿,你不能不要我……」一阵哭腔,竟是想起身。 吕野蹲下,两个人的头抵在一起,「你这般总是受伤,让我怎么办才好?」 「野儿,我真的已经尽量保护自己了,我特地在阮将军的视野里,我才中箭……」 「那箭?」 「大抵不止一人,前头射偏了,所以我便往回赶……」 「那你都知晓这事,为何还会中伏?」 「若是这次不受伤,后头大抵也会有相应的事,我有防备,也瞧到阮将军在,便将计就计了。」 「嗯。可你的身份……」吕野欲言又止。 「没事的,皇上早便知晓了,这不也在你的计划中吗?」 吕野靠着徐果,再没说话,她的手包裹着对方的,那一根根手指,大抵由于失血过多,如今没有任何血色,白皙的可怕,吕野便裹着那手,轻轻的探下头,吻了吻。 倒是徐果,回手将吕野的手握住,「我的肩伤并不厉害,大抵最近几年疏于锻鍊,竟是生了场大病似的,但如今,也缓过来了,别担心。」 「嗯……」 「野儿……」徐果轻轻唤着。 吕野嘆气,将头转过来,对着她,「你可知,皇位与你,孰轻孰重?」 徐果笑,「不是娥皇女英皆可得吗?」 「徐郎,这桩桩件件,也让我的心愈加明朗,若是非得选一个,独有徐郎,为我所依。」 徐果眼含泪,「有汝此话,死而无憾。」 第54章 姐弟情 春猎一案,最终以大公主失职告终,大公主被关禁闭,抄写经书一事也传得人尽皆知,甚至有人说,大公主终是女儿身,当今圣上已经考虑废黜,如今这春猎一事便是让圣上下了决心。 而此次事件的重要人物徐果则因为受伤,被圣上种种嘉赏,不仅有宫中良药安抚,还受到大公主亲自莅临府上去看望,也算是风光无两。 民间更有一说法,怀阳王吕望比大公主更适合做储君,不仅仅是因他战功赫赫,更重要的是,他是个男子。 易宛宫 「母妃。」吕望走上前,跪在熹妃娘娘面前。 熹妃轻轻的站起身,将吕望扶起,问:「望儿可听说了这民间的传闻。」 吕望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笑意,但还是极力在控制,「嗯……」 熹妃看了他一眼,又问:「望儿对这事,有何看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抵也是百姓知晓女子终是不能与我们男子相比较。」吕望昂着头,满腔热情,整张脸因激动稍有些泛红。 「望儿,往日你在外打仗,母妃只希望你安康,如今这态势,倒是让你有太多念想,但,切莫心急。」 「母妃,那些传言并不是儿臣放出去的。」 「本宫知晓,所以,你想法子,将那些传言给去了吧。」 「母妃!」吕望站起身,「民之所向,非我能控,这事,儿臣做不到。」 熹妃有些恼怒,「吕望,你父皇还年轻!」 一句话将吕望整个人震在原处,他看了看自己的母妃,那双眼睛通红,那么多年来,母妃一直护他爱他,他并不是愚蠢之辈,「儿臣马上去处理。」 熹妃见他要走,喊了一声:「有空,去看看你皇姐,即便她嫁去了卫家,也永远是我们皇家之人。」 吕望点头,「喏,」说着站起身,转身离去。 几日后,吕望骑着马匹来到了宫外吕子淑的府邸,他对皇姐的感情很奇怪,小时候皇姐人机灵,又聪慧,所以他敬她爱她,但忽然有一日,他听到嬷嬷们在那说:「可惜我们公主是女子,若是男子,定是会比大公主更为出色。」 「我们宫中不也有二皇子?」 「二皇子毕竟还小,也不知能不能想二公主那般出色。」 那一日后,那几个嬷嬷便再也没出现在易宛宫了,而二皇子吕望,则忽然变得很勤奋,可惜在读书上,他天赋不高,所以更多的时间,他都专注在武一科,终是在他十五岁,便被父皇同意,作为副手,领军打仗。 这一仗,打回来一个「怀阳王」的称谓,也让吕国所有人都知晓,当今圣上有个特别能战的皇子,名为吕望。 第62页 「皇姐。」被府邸的随从领入府邸后,吕望径直往里走去,看到院里正坐着休憩的吕子淑。 此时的吕子淑腹已经微微隆起,身子懒懒的躺在躺椅上,看到吕望,秋蝉忙将吕子淑扶着,起来后,笑:「阿弟怎么想到来我这边了?」 吕望走过去,将吕子淑扶住,而秋蝉则自动退开一些,跟在他两身后,「是来得晚了,弟弟错了。」 吕子淑转过头看他一眼,眼里盈盈水光,她一直不明白,幼时她与弟弟感情颇好,后头虽也算是相敬如宾,却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皇姐很开心,你能过来。」 吕望抿了抿嘴,才哑然的说:「弟弟知道。」 在府中公园里慢慢踱着步,「皇姐现下身体如何?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跟秋蝉说,一定要照顾好。」 吕子淑回头看了眼秋蝉,笑笑,「嗯,秋蝉照顾的很好。」 「驸马呢?怎么没见他在?」 「他最近在忙于京城灾民的处理,附近几个镇上洪灾泛滥,许多灾民流离失所,父皇定是想考验夫君一番,将这事给了他。」 吕望嘀咕道:「父皇倒是器重他。」 「嗯?」吕子淑没听清,问。 吕望忙笑道:「没什么,皇姐需要去里屋坐会儿吗?」 「在外头挺好,如今这夏日未至,春意盎然,在院子里,躺着便很舒服。」 「恩,那便好。」吕望扶着她坐回到另一把端正的大椅上,比方才的躺椅要板正一些,椅子旁还放了些水果,随时便可拿来吃。 「吃些水果?」 「噢,不必了,我马上便要走的,军中还有些琐事需要我处理。」 「吕望。」 吕子淑忽然叫他的名字,吕望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亲姐,「嗯?」 吕子淑嗓子微干,「若是累,或者有其他什么困难,便与母妃说,母妃疼你,若是母妃那边不敢说,便与皇姐说,皇姐替你去说。」 「皇姐不必担心,弟弟过的很好。」吕望笑,终是什么都没说。 吕子淑也笑,「那便好。」 吕望出府后去了趟军营,里头有一些心腹,从那些心腹里,他可以知晓最近军中动态,以让自己不至于利于不利之地。而后便又知会了几个更为机敏的,处理这几日传言的事,如今国无战事,军中人员许多都可以出军营走动。 「军中人好像出去了很多?」吕望安排好所有,回到军营,与一心腹又聊了几句。 「军里好些人都被派去卫大人那边,帮忙建灾民房。」 「嗯。」 「啊对,卫大人便是王爷的姐夫。」 吕望抬头看他,眉头微皱,心腹本就心思细腻,马上便看出些端倪,忙又说:「这事若是让王爷处理,定是会比卫大人处理的更为妥当。」 「卫大人是往年科举榜眼,其的智慧,本王比不得。」吕望干干的说了一句。 心腹献媚,「王爷过谦了,王爷才是吕国真正文武双全。」他的手指不停比划着名一,直至吕望的脸上,露出瞭然的笑。 吕望走后,吕子淑看着这空旷的花园发了会儿呆,她已经五个月没看到过月娘了,心里的思念每次在看到自己越发挺拔的腹部后,又偃旗息鼓,她努力让自己心情好一些,但这怀胎十月,真的好漫长。 唯一欣慰的事,卫青懂她也随着她,这几月来,他除了拿来些对她抑或是孩子需要的东西,人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不至于触景伤情。 可是,吕望来了,又走了,一直以来亲情缺失的自己,如今一个人傻傻的坐在这花园里,「秋蝉……」 「奴婢在。」 「我累了,回屋吧。」 「喏。」 第55章 小郡主 那日公主府 「卫大人听旨。」 「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卫编修礼贤下士,德才双兼,帮扶灾民,特封户部侍郎,钦此。」 卫青走过去,轻弯着腰,将那圣旨接下,「陈公公一路过来辛苦了。」他还想说些什么,陈公公倒是个机灵的人,知晓如今二公主临盆在即,也不敢耽搁,忙退两步说道:「卫侍郎客气客气,杂家还得回去和皇上復命了,就不耽搁了。」 卫青做出为难的样子,「那行,陈公公慢走。」 往日卫青都不会去吕子淑的小院,其一是吕子淑本就吩咐了府中所有人,自己需要休养,任何人等,包括驸马入园前都得通报。其二,他也知晓自己有溃于吕子淑,最终她愿意留下孩子,便是两人的关系能有转机,于他,多谢耐心去等候,也便是理所应当。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这侍郎令一下,他忽然便觉得自己已然能与二公主匹配,他想将这好消息告于吕子淑听。 「公主,公主……」卫青快步跑向吕子淑的小院,院门外有丫鬟拦着,卫青止步,「你敢拦我?」 丫鬟平日以为卫青秀眉慈目极好相处,如今这阵势一开,便有些胆怯,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卫青已经踏入院中。 「公主。」卫青径直敲了吕子淑的房门,很快秋蝉便来开了门,她看了一眼卫青,见他要进去,忙将他拦在屋外,用身子抵着门。 将门关上后,秋蝉压低着声音,「驸马爷,殿下正睡着呢。」 「我有好消息要告于公主。」卫青笑得灿烂,那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原本就俊秀的脸显得更加夺目,刺得秋蝉不禁轻眨了好几下眼。 第63页 秋蝉定了定心,「驸马爷,秋蝉多嘴,如今公主临盆在即,为了您孩子的安危,还是要尽量小心些。」 「啊对对对,我儿子,我儿子。」卫青将拳在自己的掌心重重敲了两下,整个人似个陀螺般在这门外绕着圈,脚步一下一下的,虽有克制,但依然声音不轻。 「秋蝉。」屋内吕子淑的声音响起。 「诶。」秋蝉对着门内轻喊了一声,而后对着卫青轻轻一拜,「驸马爷,公主醒了,奴婢得进去了。」 「去吧去吧,我便在屋外等着,你跟公主说一声,我在屋外等她。」 秋蝉又一拜,「喏,」,说着转身便将门开了一个小口,自己侧着身进去,卫青站在那门外,对着口子竟是忍不住望了几眼,屋内,吕子淑躺在床上,脸朝着门外的方向,似是瞧见了他,卫青忙对着她招招手,门在此时关上了。 「驸马怎么在外头,不是说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能入院吗?」吕子淑看了秋蝉一眼,悠悠的说。 秋蝉解释:「驸马爷应该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说要于殿下分享,殿下要不要与驸马见个面?」 吕子淑看她一眼,「不必了,本宫,没力气。」说着,懒懒的又闭了闭眼,「本宫的肚子有些疼,你去禀报一声,让稳婆快些来吧。」 此时秋蝉才注意到,吕子淑的脸色一片惨白,整个人似乎也有瑟瑟发抖,「奴婢马上去,」说着转身,她往门口走了两步,脚步又忽然放缓了,回头又看了吕子淑一眼,开了门,走了出去。 卫青见她出来,忙走过去,「公主怎么样了?」 「公主一切都好,只是驸马爷,公主说希望您最近不要打扰她……」秋蝉似乎挺两难的模样,倒是让卫青有了些怒气,他彭的一声将门推开,此时的吕子淑勉强的睁开眼,「你进来干什么?」 「公主,你就这般讨厌我?」 「出去!」 卫青不管,直接便走到她床畔,蹲下身,「这一年来,我为了让你对我满意,我敬你爱你,不敢打扰你,如今我有些小成就想与你说,为何,你要这般态度?」 吕子淑感觉肚子更疼了,她声音不免轻了一些,「出去!」 秋蝉觉得时机差不多,忙走过去,「驸马爷,公主肚子疼得厉害,您不要这样。」 卫青慌张了看了一眼吕子淑,又看了一眼秋蝉,一脸不可思议,「我……」 秋蝉打断他,「奴婢去叫稳婆。」说着,转身跑开了。 待卫青缓过神来,整个屋内已经忙碌起来,他被推了出来,门被关上,许多丫鬟拿着盆跑进跑出,屋里有吕子淑凄烈的喊声,卫青呆愣愣的站在那,这是他这一年来第一次进吕子淑的屋,便是这般光景。 一个时辰过去,吕子淑的声音都小了一些,卫青焦急的在门外踱步,「大公主驾到」,「熹妃娘娘驾到。」两个声音一前一后的从大门那边传来,再来便是一堆人急促的脚步声,大公主吕野和熹妃娘娘此时都大步往这边过来,相较于吕野的焦急,甚至,还是熹妃这个母妃,显得更稳重一些。 「卫青,子淑怎么样了?」吕野走近,便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男子,进不去,但已经一个时辰了,子淑,子淑的声音都轻,轻了许多。」 「废物!」吕野一把将卫青推开,跟身后的几人说,「你们进去,若是二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全部提头来见。」 「大公主,你这是?」 吕野似乎此时才留意到熹妃,「熹妃娘娘,这两位是宫中最好的稳婆,本宫已将此事告于父皇母后,您这边?」 「那便快进去吧!」熹妃整张脸此时似乎焦急无比。 吕野冷眼看了一眼,「快进去吧。」她对身后的人说。 稳婆们轻轻一拜,忙敲门,跑进了屋内。 又过了许久,只听「哇」一声,洪亮的嗓音响彻整个小院,吕野轻轻吁了一口气,她看到原本她带来的稳婆有一人跑了出来,作揖,「恭喜大公主,恭喜熹妃娘娘,恭喜驸马爷,二公主和小郡主都平安。」 卫青似乎松了一口气,剩余的两人也是,吕野此时说,「照顾好二公主与小郡主。」 「喏,」说着稳婆又跑进了屋里。 吕野转身对熹妃娘娘和卫青说:「既然二妹无事,那本宫便回去与父皇禀报了。」 熹妃娘娘笑:「谢谢大公主对我儿如此关怀。」 吕野也笑,而后转身离去。 见吕野离开,熹妃转过身,看着卫青,「本宫听说,刚是你不听子淑劝告,非要进院,动了她的胎气?」 卫青茫然的抬头,「母妃……」 熹妃笑,「连子淑都不承认你,这声母妃,本宫担待不起,卫侍郎。」 第56章 烦心事 五十六章 烦心事 易宛宫 「母妃,」吕望从军中回来便直接去了易宛宫。 此时已然是晚膳时辰,熹妃招了招手,让几个宫女都下去,「望儿怎的这个时辰来母妃这边?」 「儿臣知错,」吕望此时才意识到,若是父皇在,瞧见自己这么晚还来找母妃,也是万万不合适的。 大抵也猜到了自己儿子想的是什么,「起吧,你父皇最近又常去那刘贵妃那边,没时间过来。」熹妃将手上的一个个护指慢慢的拿去,轻轻松了松手指。 第64页 「母妃……」吕望往前走一步,想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他这一世想的都是皇权富贵,从未在男女之情上留过任何心眼。 「不碍事,」倒是熹妃先安慰起他来,「你父皇前些时日天天来,我也累。」 「……」吕望此时竟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熹妃也察觉到自己越矩了,便轻咳一声,「望儿今日过来,有何事?」 吕望此时才想起来宫中的初心,他跪下,对熹妃磕了两个头,挺直腰板,「母妃,儿臣知晓,皇姐从未有越权之心,也对母妃您忠心耿耿,但如今这世道,本就是女子可当储君的世道,现在皇姐身边有了个卫青卫大人,儿臣怕……」 熹妃听着,将桌上的护指又一个一个戴回到自己手指上,「你这是怀疑你皇姐?」 吕望又拜,「儿臣不敢,只是那卫青,如今已经被委以重任,儿臣……」 「吕望,」熹妃的嗓音微冷,「你此次从边境回来,念想似乎多了一些……」 吕望有些激动,「难道儿臣便该无欲无求,为宫中这些女子争权夺势去拼命?」他的官袍偏紧,他硬是将自己的袖子给扯了开,露出自己的手臂肌肤,手臂上有一道一道的刀伤,吕望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妃,「这些伤,值得吗?儿臣甚至,得不到一个应有的欢迎仪式……」 这是熹妃第一次看到自己儿子的伤痕,那一道一道的伤,便像是在她的心上莫名也颳了一刀又一刀,「望儿……母妃……」 「儿臣不敢怪罪母妃,但母妃,希望您也明白,儿臣不想有一日与皇姐也不死不休,所以,儿臣想,让那个念头,拧灭在萌芽中。」 「你是说?」 吕望点头,「没有卫青,便不会有这念想。」 「望儿,可你这姐夫,却也是牵制她们那边最大的助力,他是你父皇的人,若是他在,便是说明我们这边都站在你父皇那边,对你父皇来说,对我们的戒心,会少许多。」 「可是……」吕望还想说些什么,熹妃又说:「是母妃无能,不像那徐家母族,能给她们那么大的助力,母妃只有你,只有你皇姐,同样,你也只有我们。」 吕望颓然的跪着,低着头:「母妃……我竟是有些后悔,没将那徐果杀死。」 熹妃站起身,走到吕望身前,蹲下,「这种同归于尽的做法是懦夫所为,我儿不是懦夫,不要后悔,后头的路还长着,至于那卫青,母妃会给他一些教训,他飞得太高,似也不妥。」 熹妃的护指轻轻碰及那几道伤疤,「但,他得留着,便像是你皇姐,其实,她从来便知晓我对你的偏心,但她从来不说,这是我们彼此的默契,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也不一定都要鱼死网破的。」 「皇姐那边?」吕望忽然想到自己回来后,自己的皇姐似乎和吕野她们也走得很近。 熹妃知他要说什么,便说道:「她不过也是想自保,母妃信,若是我们母子有任何危险,她依然会站出来的。」熹妃吃定了自己女儿的心软,便像是那时皇上的赐婚,明明是那般不情愿,最后依然会点头,她的女儿,心善,软弱,好把控。 公主府 「驸马爷,殿下刚生下小郡主,如今这身体,也不适合见您。」秋蝉拦在门口,不让卫青进屋。 卫青红着一双眼,「我是小郡主的父亲,是公主的夫君……」 从,小郡主出生到现下,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可是卫青一直被拦在外头,他担心吕子淑,又想看看自己的女儿,却都无法如意,原先被吕野与熹妃刺激的本就情绪不佳,如今摊上这事,便更加难受起来。 「驸马爷,请自重。」 卫青想到什么,重重的在地上蹬了一脚,「方才你为何不与我说公主临盆,让我在那般重要的情况下还肆意妄为,差点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秋蝉,你到底是何居心?」 秋蝉忙跪下,「奴婢也是进门后看到公主的情况才知晓,驸马饶命。」 「你!」卫青怒极,却不知该如何治罪,他生气的又在门口踱步,过了一会儿,他瞪了秋蝉一眼,匆匆的跑出了公主府。 卫青去了徐府,这样的状况下,他无法回尚书府,去和他的父亲道自己的委屈,他走在京城的街上,前几日的意气风发似乎便这般一阵风,吹得撕裂,遍地碎片。他低着头,整个人沉沉的,等抬起头,徐果的匾额已经在他的头顶。 徐果没在,卫青便坐在徐府的侧门的地上,那般的无助,可,那般大的京城,似乎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的壮志雄心,他的一腔热情,在那些人的冷嘲热讽中,在秋蝉一个小侍女的算计中,显得滑稽可笑。 「卫兄,」不知何时,徐果回来了,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卫青。 卫青抬起头,看了眼徐果,笑笑,「徐兄回来啦?」 两人这般相顾无言,徐果知晓最近卫青遭遇的所有事,在皇帝的器重下,她会开始为这个挚友担心,这般被放在风口浪尖,要被多少人红了眼。如今,这落得太快,连她也是始料未及,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徐果嘆口气,「我陪你去喝一杯?」 卫青点头,「好。」 两人结伴到了附近的酒楼,一壶酒,一盘花生米,窗外是繁华的京城风光,徐果看了眼卫青,又看了眼街景,将手里那杯酒一饮而尽。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便是在这一日,将种种烦心事,化作一杯杯酒,喝了便好。 第65页 卫青笑:「明日大抵京城会传,两才子在酒楼买醉。」 徐果笑:「那我们便,不醉不归。」 第57章 卫青之死 「徐果,徐果醒醒。」耳边有吕野的声音,徐果茫然的睁开眼,入目的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她转过头,看到吕野便站在她的床畔,也不知是不是梦境,復又闭上了眼,「徐果。」声音更清晰了一些,徐果睁开眼,用手在眼睑上擦了擦,「你怎么在这?」 大抵是还未清醒,徐果没注意到吕野整张脸都是极其严峻的表情,她坐起,将身子贴在吕野的身上,「怎么想到来我这边了?可以吗?我好想你啊。」 没有任何回音,徐果闭着眼等了会儿,才抬起头看吕野,此时的吕野眼睛红红的,徐果迷惘,「怎么了?」 吕野将手在她的有脸颊轻轻碰了碰,「昨日你去了哪里?」 「嗯?」徐果转头想了想,「哦对,昨日我去和卫兄喝酒了,他来徐府找我,我见他心情不佳,便陪他喝了些酒。」 「后来呢?」吕野又问。 徐果莫名,「后来?便是各自回家,怎么了?是卫兄发生了什么事吗?」似有预料,徐果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一些,「吕野……」 吕野将她的怀抱轻轻松开,蹲下身,与徐果平视,「昨日卫青,死了。」 徐果身上原本盖着的被褥轻轻滑落,没有掩盖的身子在清晨变得冰凉不比,她的嗓音干干的,「那你如今过来是?」 吕野刚想开口,徐果便笑了,「哈哈,噢,我知道了,我是那第一嫌弃人,昨日卫兄最后见到的便是我,是吧?」 吕野看着徐果,「本宫会查明此事。」 徐果低头,「嗯,」一颗泪落下,那泪砸在她的左手背上,徐果便伸出右手,将那滴泪轻轻的拭去,「卫兄,怎么死的?」 「勃颈处,一刀毙命。」 徐果抬头,眼睛里一片茫然,昨日的种种欢声笑语在她的脑海里跳跃着,她想说话,唇间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入士后,其实徐果最知心的人便是卫青,每日到宫中做那些工作,有何事不懂,卫青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般好的人,却是…… 「他那么好,为什么?」徐果问,「是你吗?」 吕野苦笑:「我知他是你挚友,但,你也不能这般冤枉我,不是我。」 徐果低头,「好。」 「我今日过来便是将你带去审问,外头现下站着大理寺的人。」 「嗯,」徐果伸出双手,「将我带回去,好好审问。」 吕野将自己的手覆在她那双苍白的手上,「徐果……」 徐果宽慰,「我没事,我比任何人都想知晓卫青的事。」 吕野也知这时候吃醋不是时候,但心里的酸涩还是一阵一阵的泛起,徐果多情,对月娘这般,如今对死去的卫青,也是那般仗义。 她站起身,「穿上衣服,走吧。」 等吕子淑知晓卫青的事的时候,徐果已经被关在大理寺好几日,而且极具讽刺的是,这个事,是月娘跑来告诉她的。 原先月娘也不会知晓,只是,这事实在闹得满城风雨,除了一直在家中坐月子的吕子淑,整个京城都在谈论这个事。 「你竟会来找我?」 「你过得好吗?」月娘端坐在远处,轻轻的问。 「便像你瞧得那般,有好夫君,又生了子嗣,也算是让所有人得偿所愿了吧?」 月娘低头,轻轻的摸了摸桌沿边的茶,「我进来不易,便不要说这些话气我了。」 吕子淑笑,「那你今日过来是何事?」 月娘抬头看她,见她似乎真的不知晓,但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也不适合说,原本是因为担心吕子淑想不开,鲁莽的上门,却发现对方似乎一直被瞒着。 「子淑……」 「嗯?」 「我只是来看看你,如今看你一切安好,那我便走了。」说着站起身,转身便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吕子淑有些气急,她甚至要起身追对方。 原先她将念想丢开,想着这一世大抵就要这般在这公主府虚度一生,可这人,为何要出现在这里,「这么多时日,你都没来瞧不过我一眼,如今这般过来,你觉得我会信你?」 「子淑……」月娘察觉到她的动静,也不敢动。 「你是怎么进来的?按理说,你的身份,到不了我这边。」 「是,大公主帮的忙,但事情并不是她透露给我的。」 「什么事?」 月娘低头,踌躇了片刻,终是决定将事情告诉吕子淑,她这次这般鲁莽行事,便是不说,吕子淑也会追问别人,还不如将此时的名头,放在自己头上。 「你的夫君,卫青,前几日,被人刺杀了,徐果也被抓起来了。」 吕子淑木讷的坐在床畔,眼睛死死盯着月娘,「你说什么?月娘,你不要开这般玩笑,明明是你不要我,为何要咒卫青死?」 「是真的。」 屋内一片寂静,吕子淑坐在那,回想这一年来卫青的爱护与自己的冰冷,她又看看月娘,她心里幻想了无数次,如何和卫青解除婚姻,如何逃离如今的牢笼,可如今,卫青死了,那笼子不见了,她却没有意料中的开心。 「子淑。」月娘有些担心,走近一些,轻轻的唤她。 吕子淑安静了片刻,抬起头,又问:「你说,卫青死了?」 第66页 月娘没再说话,只是在那稍稍远的地方,轻轻的蹲下身,手伸过去,终是停了手,她看着吕子淑。 吕子淑看她没有否认,终是闭了眼,再没看她,人懒懒的躺下,「你走吧。」 月娘停在那里,轻轻的站起,「好。」转身走了两步,又说:「我会一直在那个小院,若是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月娘走了,吕子淑睁开眼,茫然的看着这个空洞的房屋,她的孩子此时还在奶娘那,每日她想看一眼,便只要召唤秋蝉把孩子抱来即可。可如今,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将永远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吕子淑抬起头,茫然的看向四周,似乎,原本父皇母妃给她的路,也被她走偏了。 那日,皇帝也召了吕野,「卫侍郎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吕野作揖,「酒楼那个时辰还尚早,许多人见到了徐编修与卫侍郎一起进去,但后来,徐编修先出来,卫侍郎未曾。」 「那卫侍郎是在酒楼里被杀的?」皇帝皱眉,又问。 「儿臣去酒楼他们用的包间看过,虽有许多打闹的痕迹,但卫侍郎是被一刀毙命,若是徐编修做的,他们两人熟识,应该不会这样,儿臣推断,这是实际的兇手做的伪证,用以混搅视听。」 「所以,你的意思是,徐编修无罪?」 吕野跪下,「父皇,徐编修前阵子刚受过箭伤,身体还未恢復,如今好几日一直被关在大理寺审问,如今,儿臣已可断定她不过是兇手的一个掩耳,希望父皇恩准,先让他恢復修养,儿臣也会派精兵把守徐府,让他不得到处走动。」 「吕野,你何时这般妇人之仁?」 「父皇……」吕野哽咽,「儿臣求您。」 「滚!」皇帝恼怒,将桌上的几个文案砸到地上,「若是你一直这般妇人之仁,这储君之位,你不做也罢。」 吕野不敢再说,忙跪:「儿臣知罪。」 第58章 情 卫青的去世对于皇帝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原本户部尚书便是他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卫凡更是给他在朝中将许多良将都归于麾下,如今丧子之痛让卫凡已然好几日未来上朝,可自己的储君,大公主,竟为了自己的私情,还想先放了徐果,这让他恼怒至极。 可同时,如今的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原本年轻的自己,他开始憎恨徐家,又逃不脱,他不能动吕野,便像是被束缚住双翅的雄鹰,在展翅高飞的那一瞬,硬生生的被砍去了一翅。 「陛下,怀阳王求见。」陈公公跑了进来,在皇帝身边待得时日够久,他知最近皇帝心绪不宁,需一份良方,而如今在殿外的怀阳王,便是最好的方子。 皇帝转过头,默然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闭上眼,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按压,陈公公心细,忙喊道:「宣怀阳王觐见。」又转身对皇帝说,「奴才给陛下按按。」 皇帝闭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陈公公忙轻声走到皇帝身后,将手指按在太阳穴上,他知晓良多,为了讨好皇上,十八般武艺也算是样样精通,更别说这穴位按摩了。 吕望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己的父皇慵懒的靠着座椅,而陈公公正细心按压着,他不敢抬头,只是乖巧的走近,而后跪下,「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仍闭着眼睛,鼻腔处发出慵懒的「嗯」一声。 殿内一时寂静,过了许久,皇帝才稍稍睁开了眼,「好了,你退下吧。」话是与陈公公说的,陈公公心领神会,「喏。」 殿内此时只剩下父子两人,皇帝站起身,走到吕望身前,「起吧。」 吕望叩拜后起身,「父皇。」 皇帝看着他,原先的孩子模样已经渐渐淡化,如今已是一个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青年,这是他的儿子,「何事?」 皇帝让自己尽量显得与原先那般冷淡,有时过多的关心,于自己的那些孩子,除了莫名的妄想,便是灾祸。他的手重不得轻不得,他人都话,伴君如伴虎,可,自己身边,又何尝不是一只只已经长齐獠牙的小虎。 「父皇,卫青是儿臣的皇姐夫,他的事已经查了好些日子都没有个眉目,儿臣想,为自己的皇姐,辅佐大皇姐,找出兇手。」 皇帝看着他,转身坐在身后的座位上,低头,轻轻的转动自己的玉扳指,「这事你大皇姐已在查了。」 「大皇姐对于徐编修……」 皇帝打断他,「望儿,」他盯着吕望,眼神冰冷,「有些事不得说,有些事不得做,你是怀阳王,是我吕国第一大武将,是我吕峰的好儿子,但也,仅此而已。」 吕望还在坚持,「儿臣只是想为我皇姐夫的死,出自己的绵薄之力,请父皇恩准。」 「朕怎不知你与你皇姐夫关系这般亲厚?」 「……」吕望抬起头,看到他父皇的眼神,忽然明了,这个坐在皇位上的男人,其实什么都知晓,只是有些事他也是说不得,做不得。 吕望伏地一跪,「儿臣知罪,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皇帝站起身,背对着吕望,轻轻的抬起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壁墙,「若是你有心,去看一下你皇姐,也比在这争权夺势,让朕心凉,要好得多。」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回到他的皇位上,正襟危坐,似是在自言自语,「你今日来这的事,大抵你母妃也应是不知晓……」 吕望走了,留下焦头烂额的皇帝,他有些累,看着空旷的御书房,竟是有些心慌,「来人,摆驾椒房殿。」 第67页 皇后像是知晓她会过来,甚至在桌案上已经差人摆了茶水,皇帝进殿后,看到原先一直相敬如宾的爱妻那般笑着看着他,他走过去,「皇后知晓朕今日会过来?」 皇后也不假他人之人,直接给他倒了一杯茶,人懒懒的靠着桌沿,手肘轻轻搁着,「皇上若是心情不好,又无处可去的时候,大抵才会想到臣妾这。」 「……」皇帝颤颤的笑了声,便坐下,将那杯茶轻轻抿了一口,「好茶。」 「碧螺春,给皇上降火特地备的。」皇帝瞪她一眼,復又喝了一口,「真是好茶。」 「皇上喝了茶,早些回去休息。」皇后又倒了一杯,顾自说道。 皇帝听了,转头看她,「皇后不留朕?」 「刘贵妃和熹妃都在自己的宫里等着您,皇上想去哪,便去哪,但这里,只是给您降火用的,其余事,臣妾不愿。」 「皇后,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臣妾知道,臣妾只是有些累了,不想争,不想夺,也不可以吗?」 皇帝略有些恼怒,靠近她,眼睛泛红,「你是朕的皇后,你不争也得争,不夺也得夺,你没得选。」 皇后将身子靠近一些,「那今夜,就留在臣妾这,可好?」 皇帝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嘴倒是实诚,「好……」 这其实是几年来,皇帝第一次留在椒房殿了,原先便是喝口茶的事,如今留下来,爱妻仍是爱妻,若是能将那些似有若无的纠葛丢弃,他们两便是让全天下都艷羡的一双璧人。皇帝睡着了,皇后睁开了眼,她看了看枕边的男人,那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她知他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他的三心二意,他的忘恩负义。 皇后嘆气,她的那个傻女儿,没有学会父亲的决绝,却学了自己的一身痴情,想到吕野刚才跪在自己身前,希望自己为徐果想办法。皇后的心微微泛疼,原先心思缜密的孩子似乎渐渐远去,而如今,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痴情人,皇后记得那时候她轻轻拍了拍吕野的头,「徐果不会有事的,母后保证。」 生来就皇权富贵在手的自己,何曾为了这些事去争过夺过,可是,当看到吕野的眼神,她忽然也想,想问问枕边那个人,在和别的女子耳鬓厮磨的时候,可否想到这椒房殿里,独自饮茶的自己。 第59章 断案 「殿下,属下们马上去安排。」 「嗯,辛苦各位了。」吕野想到刚去狱中看到的徐果,虽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但肩上原本的伤口却不知为何开始溃烂,心莫名的疼起来。她去求了她的母后,也不知母后为何在第二日做了决定,所有暗卫首领一併出现在她面前。原先她只能使唤平时跟随着她的一个暗卫党,未曾有过这样的阵仗。 于是,为了这个案件,徐家的暗卫几乎全部出动,大理寺查不到的暗线,便用暗卫查,从酒楼,每一个可能经过的深巷,到公主府,所有卫青有可能去过的地方被一一明侦暗访。 「殿下,在酒楼后头深巷的一处角落,找到了一处血迹。」暗卫水牧跪在她身前,将所查之事详细告知。 「那处大理寺也去查过,竟是没查出来……」吕野惊嘆暗卫的观察力,稍有些自言自语。 水牧接着说:「大理寺查不出也能理解,基本所有的位置都被洗清干净了,我们也是对那些堆砌物一块一块检查,终是在角落找到了一些棕色的印迹,大抵是边角又是最角落的位置,很难清理。」 「将那块区域保护起来,我去一趟大理寺。」吕野站起身,身子莫名晃了一下。 「殿下!」水牧忙起身扶她,「我没事。」吕野笑笑,「你快去安排吧。」 大理寺 大理寺卿:「殿下,那些地方我们都查了好几次。」 吕野施压,「陈大人,出事的是二驸马。」 大理寺卿皱眉,「那本宫再亲自去一趟。」 吕野跟上,「那本宫与大人一起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那深巷,倒是陈大人心细,「今日这边,静得诡异?」 吕野解释:「这是案件重地,百姓都知晓,定是远离此处。」 陈大人低头想了想,点点头,一声令下:「重新将这深巷给我查一遍,不得放过任何角落。」 过了许久,水牧跑到陈大人面前,「陈大人,找到了!」 吕野看着他的脸,一阵迷惘,她从不知晓,水牧这样的身份,竟还是大理寺里的一个小兵,自己的母后,到底在整个京城布置了多大的势力,也难怪父皇那般害怕她。 水牧将陈大人引到那血迹旁,陈大人蹲着,在血迹上轻轻擦了下,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血。」说着站起身,「继续找,把这个翻个底朝天,看有没有其余血迹。」 他回过头,对吕野说:「有可能这里才是卫侍郎真正被杀的地方。」 吕野状似疑惑,「那便是说,卫侍郎是在这里被杀后,又被搬到包厢内,用以冤枉徐编修?」 「下官还不可断定,还需再找找线索。」 很快,陆续有些血迹被找到,特别是包厢那边的窗台上,有一条细缝,原本大家觉得是正常的损伤,如今,大家才注意到,这酒楼是新装修的,才开业没几个月,这细缝的深度,一看便是施以了很重的力量。 「深巷若是有人看着,再将那个包厢包下,从包厢窗口,将尸体用绳索拉上去。」 第68页 「酒楼这边问过,卫侍郎和徐编修是最后来这里吃饭的,而后这包厢便是一直空着。」 吕野皱眉,「会不会是比他们早的?」 陈大人走到桌案旁,蹲下身,看有什么隐蔽的位置,「殿下的意思,起先边有人躲在这边?」 吕野点头:「酒楼本就鱼龙混杂,便是进来几人,出去几人,也不定每个人都会察觉。」 「但若是这般,为何不在包厢里便杀人?」 「包厢里摆设众多,若是血迹四溅,便是很难收拾妥当。」 「为何要收拾妥当?」 吕野没法解释,她站在那里,冷静自持的模样,其实心焦无比,「是啊,为何要收拾妥当,便是血迹四溅,徐果又走了,也能冤枉于她。」 忽然,吕野想到一些,「若是卫侍郎与徐编修同进同出,而那屋内一个人,不敢肯定一次性能解决两个呢?」吕野指了指唯一的隐蔽处,那桌案下方,一眼便看出只能藏一人。 陈大人喊道:「少卿,去大理寺查下徐编修的口供,卫侍郎与徐编修是否是同进同出。」 「喏。」大理寺卿忙作揖后带着几人离开。 「大人,已查了口供,徐编修与卫侍郎是一同出的包厢,但是卫侍郎后来说需要小解,所以才去了那深巷……」 「大人,比卫侍郎徐编修早的那几人,是新来京城的,这里问了好一些人,他们从未见过,」另一波去酒楼查口供的人也赶回来。 「新面孔?那便去查查那些守门侍卫。」 「陈大人。」吕野叫住他,「这事可否暗中安排?」 「为何?」 「若是关乎守门侍卫,便是与京城暗卫戚戚相关,我怕,到时候步军统领那若是得了风声,对查案不力。」 「大公主的意思是?」 吕野笑,「本宫只是防范于未然。」 陈大人作揖,「听大公主的,下官这便安排。」 于是所有守门侍卫也被一个个暗中带去大理寺问话,整整花了大半个月,才有嘴不够紧的侍卫透了底,原是刘铭这几日便偷偷回了京城,带了几个弟兄,只说是回京探亲,让自己的姑母帮忙说一声。 统领也没想太多,便顺了这个情,卫青的事出来后,几人人人自危,不敢将此事有任何透露,统领也是严令手下人封口,若是谁说出去,便拔了舌头髮配边疆。可,统领毕竟只是统领,大公主殿下坐镇大理寺,当一条一条皮鞭打在那些人身上时,那严令的害怕远不及撒着盐的皮鞭,有人便从实招来了。 步军统领被送去了大理寺,京城上下追捕刘铭,其实出事的时候,刘铭便逃回了他的属地,原本觉得等事情结束,这卫青离世,徐果被抓,后头便是自己的好日子,哪想,自己的姑母,还有那步军统领最终都没将此事按下去。 但他的急到急离,便像是将自己的罪证放在了大理寺门口,刘贵妃连夜跑去皇帝那求情,那卫青在皇帝心里是何等的重要,他不仅仅是卫尚书的嫡子,更是二驸马,是让吕望都有些胆怯的存在。 唯一让皇帝欣慰的是,这事不是自己的孩子做的,所以在决定这事最终的结局的时候,他将所有权力给了吕野,而吕野则是顺水推舟,将功劳都给了大理寺卿。至于刘铭,再不是发配属地这般简单,直接便被赐了药,也算了给他们刘家留了个全shi. 第60章 包扎 徐果被送回徐府已经是两日以后,伤口的无端溃烂在大理寺牢狱那般艰辛的条件里,再好的身子骨都像是被剖了一层皮一般,徐果回到徐府后,春意的眼通红,「我没事,不必担心。」 「好,公子,我先扶您进屋。」春意扶着徐果的手臂,轻轻的,嗓子有些抖,她与徐果这些年相处,感情深厚,如今瞧见这般,心下难过。 待徐果坐在床畔,春意本想去打盆水,先让徐果洗漱,徐果在此时叫住春意:「等下。」 春意回头,:「公子有何吩咐?」 「顺便给我弄些糕点过来,我肚子饿。还有,小院里还是要与往常一样,我这边只需要你伺候,其余人,还是不要入院了」 「好,」春意点头,「那公子需要沐浴吗?我这边给你去备水?」 徐果点头,「是要洗漱一下,不过,我猜有人马上会赶过来了,」她抬头笑笑,「你去忙吧。」 「喏。」春意作揖后退去。 没过多久,徐果口中的人已经出现在她房内,吕野站在她身前,眼睛通红,「你将衣服脱去,我看看你的伤。」 徐果笑,「没事了,也竟是神奇,这伤口明明都长好了,却无端又溃烂。」 吕野声音有些抖,「你也知你刚受过伤,为何要去喝酒?」 徐果抬头看她,眼睛莫名带着些嘲意,「大抵是看到另一颗棋子的绝望感,让我这本不该有任何主见的人,也自在了一回。」 「徐果……」吕野唤了一声。 「我没事,」徐果笑,「在狱中又差点被弄死,我们这般的无名小辈,命尤贱。」 「徐果……」 徐果看着她,「你是知晓的,是谁用了不好的招数?」 吕野走近,蹲下身,眼里已经因难过充斥着血丝,她那双眼红红的,看着徐果,徐果本就爱她,就算是心里有恼怒,如今看到心爱之人那般的脆弱,原本竖起的尖刺便一根一根的自觉掉落了,「算了,今日便不聊这些了,你给我上药。」 第69页 说着,从边上拿出一瓶药,「这药是隋太医给我送过来的,我想,是安全的。」 吕野接过药,脑子里此时只想着看徐果的伤口,她轻轻的将手按在徐果的肩膀上,「我轻一些,你忍忍。」 得到徐果的点头,才轻轻将那衣裳脱去,动作很轻柔,甚至故意将衣领处抬高,徐果的伤口在肩膀处,很快,外衣脱去,里衣上甚至已经能看到一些红色的印迹,空气中,也慢慢的开始透出一些血腥气来。 两人都没说话,眼睛互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吕野将那里衣上的腰带轻轻松开,而后慢慢的柔柔的,将一面脱去,伤口处已经包扎好,徐果低头也看了一眼「我刚让春意将绷带和其余的需要用的物件放桌上了,你拿一下。」 吕野看着那伤口,包扎的很好,但血的感觉还是瀰漫着,「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你的伤口癒合不了?」 「好像是苗疆的蛊,不知怎么爬了进去,每日要癒合了,便咬上一口。」徐果轻声的说。 「这是谁与你说的?」 「一封信,隋太医说,你母后嘱託他交于我的。」说着,徐果将那封信拿出来,递给吕野,「这隋太医又是什么人,为何你父皇母后都如此信他?」 吕野低着头接过信,也没看,放到一边,「我也不知细节,只知他不会害我们,」说着,抬起头,又问:「我现在该怎么处理?」 徐果轻轻转过身,「肩后方那个结打开,然后涂药,重新包上。」 吕野看着她的侧面,原本的徐果手臂在女子中属于略粗那种,如今看,便是纤细的如一只手便能拗断一般,她移开眼,看着那结,手马上跟上,结是活结,一拉便松了,绷带一圈一圈的解开,那种血腥味越来越重。 徐果笑,「有些难闻。」 吕野红着眼,伤口她已经看到了,原本是一个细小的孔,光滑,即便有些深,但经过长期的调理,外头也已经长出新肉来,如今那孔的四周都已经开裂,新肉包着烂肉,红色的,乳白色的,各种液体沾在上头。 吕野整个人抖起来,她的手不敢触碰那个伤口,开始哭,撕心裂肺的哭,她很少表达情绪用过激的方式,她的礼教不允许,她的性格不允许,可现下,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恐慌与难过,还有那份满噹噹的歉疚。 她把徐果扔进了泥沼,然后自己用所谓安全的,端庄的方式在搅和那团泥沼,如今,徐果探出头,满身伤痕,都是她吕野干的,她连对不起都不会说,觉得那三个字没有任何力量,便只剩下难过,颤抖,甚至有些绝望。 若说卫青与她不过是过眼的交情,可是,卫青与徐果一样,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只是这次卫青被丢弃了,徐果只是被剖了一层皮。 「别哭了,上药吧,那药很好用,前两日这伤口,还要难看些。」徐果倒是镇定,淡淡的说。 吕野没应,但努力让自己稳住情绪,她用衣摆擦了擦眼睛,身子抖,眼泪还在掉,又擦了下,然后才拿过药膏,粘上一些,轻轻的抹在伤口处。 「嘶……」徐果发出压抑的声音。 吕野停下,轻声问:「疼吗?」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又落了下来。 徐果嘆气,「不疼,只是想让你心疼,才装出疼的模样,好了,快些,伤口暴露在外头时间长,也会感染。」 吕野忙点头,「好,我马上。」她说完便沉下心,将药膏涂好,又利落的拿起绷带,将伤口一圈一圈的掩盖住,所有事情做完后,吕野整个脸上都是汗,徐果举起另一只未受影响的手,轻轻在她额头上擦了擦,「都是汗。」 吕野用衣摆又擦了擦脸,堂堂的大公主,狼狈至极,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徐果又嘆气,「你去洗个澡,再来陪我好不好?」 吕野点头,「好。」她看着徐果,「你后悔吗?与我一起。」 徐果笑,「傻不傻。」 吕野又擦了擦脸,「我先去沐浴。」 第61章 好 吕野说是去沐浴,却迟迟未动身子,她只是一直坐在徐果身边,徐果此时已然躺下,伤口处虽还有些刺疼感,但因受伤的时间过长,也已经疼得麻木,能忍住,她看吕野一直看着她发呆,不免好笑:「怎么还不去沐浴?」 「等你睡下,我便去。」 徐果伸出一只手,扯到伤口时略微停顿了一下,堪堪才捏住吕野的手,「你这般瞧着我,我也睡不着啊。」 吕野慌乱的反捏住她的手,「那我闭上眼,你让我陪着你,可以吗?」 「野儿……」徐果的声音轻轻的。 「嗯?」吕野将对方的手整个圈住,人靠着那手,也不敢使力,脸在那手上碰了碰,转过头。 「今日,我很开心。」徐果的手指轻轻伸直又捲起,将那份痒意落在吕野的手掌心里。 「为何?」吕野问。 徐果抿抿嘴,轻笑:「我感受到了你的在意,」徐果的心软软的,像糖碰到了热光,软化,瘫在那处,「便是做了这枚棋子,我也是一枚,让你在意的棋子,是吧?」 「你不是棋子,你从来不是。」吕野难过,她将头靠近徐果的。「」 「好。」徐果也不争了,她闭了眼,人真的很累,大理寺的人虽已是善待她,但毕竟环境湿重,加上那种阴森感,这短短半月,她基本没睡过一个整觉,如今柔软的床铺,温暖的被褥,困顿感一阵一阵的侵袭着她,她虽还想与吕野多说说话,终是睡了过去。 第70页 吕野见她睡了,身子微微靠近,空着的那只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下,没有烫意,吁了口气,又回头将那手轻轻捧着,唇轻触,失血过多的那种苍白感落在手背上,落在徐果的唇畔,吕野看着那指甲上不带血色的白,往那手上轻轻的唿气,试图让手暖和一些。 徐果的唿吸慢慢变得平稳,吕野这才站起身,她匆匆的跑去了隔壁卧房洗了澡,带着一身潮意,于是她又拿了一块干的巾帕,不停在自己身上擦拭,轻轻的,努力让自己干透一些。 「野儿……」徐果不知何时醒了,看到她慌乱的模样,忍不住唤了一声。 吕野听到声,忙背对着又擦了几下,而后转头直接便走到徐果床畔,「吵醒你了?」 「没有,」刚醒来的声音沉沉的,「上来睡吧。」说着,努力想挪动自己的身子。 吕野见了,忙扶住她的头,「你别动,我来。」她将手臂搁在徐果的脖颈后,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腿下,竟是极其轻巧的将人给抱起了,动作轻柔。 其实这个姿势对肩伤的徐果来说,并不好,整个人被略略的捲起,刚好能让那伤口也捲起一阵疼痛,但看着吕野心疼的模样,她便忍住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臂,轻轻的圈着吕野的脖颈,尽量让疼痛感少一些。 挪出了小半个身位后,徐果被放下,吕野躺了下来,徐果是仰躺着的,因肩伤让她尽量不敢动弹,而吕野则是面朝着她。徐果知晓她在看自己,也不阻止,只是将被褥里的手,轻轻的,与对方另一只手,十指紧扣,「睡吧。」 吕野轻轻在她耳边回:「好。」 一夜静谧,吕野醒来的时候,徐果竟是已经坐在桌案旁喝茶,她惊慌的坐起身,徐果转过身,轻轻一笑,「醒了?」 吕野看着她,也笑,「嗯,几时了?」 徐果看看窗外,刚起来后她将其中一扇窗开了一个极小的缝,如今那条缝里有阳光跑进来,落在她们房里那地上,形成一条细长的细条,徐果便低头看了眼那细条,「看着光,便是天大亮了,总是迟了的。」 吕野寻着她的眼睛也看过去,「嗯。」 「那吃些早膳再走?」 吕野起身,站起,走到她身边,里衣将她的身子也衬得单薄,坐定后接过徐果手里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好。」 徐果嫌弃,「你都还未洗漱,便喝茶。」 「嗯,便想喝你嘴里这口,」说着,直接便探过身,手指抵着徐果的下巴,吻了上去。两唇两触,没有来势汹汹,轻柔的碰触,眼睛都睁着,你瞧着我,我瞧着你,眼里有情丝漫出来,流流淌淌的,最终滑落两人相交在一起的口中,淌出一阵阵甜腻。 念着徐果还受着伤,吕野在情动前收了心,她坐定,看着徐果,「我去求父皇指婚。」 「野儿……你。」徐果有些惊讶,这原本不该是吕野会做的事,她每做一件事总想着后果。 「觉得不像我?那边对了。」 「你不要莽撞。」徐果劝道。 吕野看着她,手伸过去牵住对方的,「我有些受不了我们的见面需那般谨慎,竟然他们想要我的把柄,我就给他们看。但,我也会让他们知晓,我吕野爱你徐果,若是他们敢动你分毫,皇权富贵,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他们的命。」 「其实你父皇从未想过将皇权富贵给他人,他只是,只是害怕。」 「我知道,所以我从头到尾,也从未想过害父皇,我对每个人都尽到我自己的职责,但卫青死了,因为他便是颗没人要的棋子。你一直说,你也是棋子,我想跟天下人说,即便那些人将你比作棋子,在我这里,你不是,你是我吕野,想嫁之人。」 徐果笑,眼里含着泪,「怎么不是想娶之人?」 「明面上你还是个男子,往后有机会,我便再娶你,只要你想。」吕野一番正经,倒是让徐果的调笑显得有些不正经。 徐果是开心的,她的手缠着吕野的,但她也知晓,吕野的身份与吕子淑还是不同,她是储君,她的驸马要求也不是一般人能匹敌的。 「父皇会同意的。」吕野似是猜到了徐果的想法,解释道:「父皇如今对我们这些子女的戒心日益增多,但你一直尽忠父皇,父皇是明君,他也会识人。如今卫青不在,你便是最好的替代品。」 「嗯。」 吕野继续说:「吕望的野心比我重,更比我浅,父皇看得清。」 「好。」徐果答。 第62章 江南行 吕野回去了,嘱託春意好好照顾徐果,晚些她再过来,这般的肆意妄为,也是原本的吕野做不到的,徐果不想劝 ,有的时候,那般瞻前顾后的日子,虽看似安全,但其实那些牢笼她们从未冲破,如今,便是将牢笼放在那边,也只是这般罢了。 春意在吕野走后便拿了药过来,徐果见她想为自己上药,「我自己来吧。」说着接过药。 「公子。」春意不依。 徐果笑,「我自己来吧,其实只是看起来严重罢了,这伤,我自己涂,晚上她过来一看便会知。」 这莫名的矫情劲让春意有些不以为然,「那殿下也希望公子能早日康復的,」春意坚持。 「我如今在这是越来越没有威信了?」徐果佯装恼怒。 春意往后退一步,跪下,「奴婢不敢。」 第71页 「春意姐姐……」使硬的不行便来软的。 「公子可别这般叫,公子是想让大公主要了奴婢的脑袋不成?」春意低着头,也不吃这套。 「……」徐果无法,其实她便是不想让这肩膀给春意看了去,总觉得到了晚些吕野过来看到,又是一阵冷嘲热讽,但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怕自己,自己又做不到以权压人,便只能顺了人家的意。 春意倒是面无表情,看到伤口也镇定自若,显得刚徐果的一番操作可笑之极,徐果便忍着疼,也不发出任何声响,春意动作很快,待重新包扎后,春意看着徐果,「殿下爱你,也希望公子,你能爱自己。」 说着,春意便收了所有物件走了出去,留下徐果一个人。 徐果看着春意跨出那门栏,外头有些凉,春风阵阵,有些跑进她屋里。徐果想,自己从不将自己的命当做是命,愿意用一些牺牲的方式得到需要的结果,她觉得,吕野的权势,吕野的位置,才是她需要守护的唯一,她将自己放的位置那般低,是错了吗? 那肩上的蛊徐果不是不知晓,那人便是将那个药瓶搁在自己肩上,她明明可以大喊大叫,可是硬生生忍着,她只是不敢,怕最终这事与她关心的人有关系,她便忍着疼,她想,起码得是,自己知晓前因后果,再去唿救。 幸好大理寺有吕野的人脉,那腐烂的伤口没有过度恶化,虽无法有效的治疗,也没有要了她的命,如今徐果,依然好好活着。 伤口传来一阵痒意,徐果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她又习惯版的忍下了咳意,看着门外,一片绿叶落下,春天的叶子总是那般扎实的长在枝头上,但总有些顽皮的,跑下来,在大地上,跳它独有的舞,然后被无情的扫去,扔到垃圾堆里,随着其余的垃圾,一起溃烂,腐化。 徐果想做那枝头上的叶子,偷偷的汲取她的养分,也让这颗大树,显得更为郁郁葱葱,她不敢拥有自我,自我,是会被扫去的落叶,离开了那大树,自己,什么都不是。 吕野回宫后收拾了下自己,便去求见了自己的父皇,心里的想法一旦有了眉目,便不想耽搁,最近的徐果总是受伤,让她每日每夜的想,若是,便将徐果拉到自己身后,会不会好一些,推开并不能代表安全,自己的羽翼,才是最好的保护。 「儿臣参见父皇。」 吕峰看着她,直截了当,「若是要说徐编修的事,你便将嘴给我缝起来。」 吕野静静的跪着,思绪万千,原本的另一个念想涌至心头,她便说:「儿臣此次来,是想让父皇准许儿臣下江南,治理此次的洪灾。」 「哦?你有这念想?」这倒是吕峰从未想到的。 吕野抬起头,「江南大多地势低洼,一旦几日大雨,便会让百姓苦不堪言,儿臣想,若是能有一些墙,一些渠道,能让那些水,流到该去的地方,百姓便能倖免于难。」 「嗯,」吕峰轻轻的敲击桌沿,「野儿能想着百姓,父皇很欣慰。」 「父皇,」吕野又重重叩拜,「儿臣知错,儿女情长,乃儿臣的任性,但儿臣从未将百姓,将社稷,扔至一旁。」 吕峰看她,眼里有些瞭然,「此次洪灾若是你能妥善处理,待你回来,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吕野抬头,看着自己的父皇,眼里的感激将眼睛衬得通红,又拜,「儿臣愿意为父皇,为社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起吧 。」 「喏。儿臣回去收拾下,明日便动身。」吕野再拜。 「嗯,多带几人,注意安全。」终是不忍心,吕峰提了一句。 吕野看着自己的父皇,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吕野走后,皇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吕峰迴头看她,「皇后,朕这样的安排,可满意?」 皇后看着自己的夫君,「这便是皇上想要的,皇上觉得好,便是好。」 「孩子们总要经歷一些苦难,」吕峰自顾自说着,回头又牵上皇后的手,「便像是皇后与朕,也是经歷了多少风雨,才能有如今这江山荣耀。」 皇后此次过来本是想让吕峰为吕野指婚,她知晓吕野的心思,想这事若是吕野说,不如自己说瞧上了徐果这孩子,未想才刚说出口,吕野也来了。 「你先躲到屏风后,朕要看看,皇后与朕的孩子,是否,脑子里只有儿女私情。」 如今,吕野已经离开,两个人重新坐回桌案,皇后忍不住说,「野儿这一去,危机四伏,皇上竟忍心?」 吕峰看着自己的皇后,「那皇后刚才为何不出来阻止朕。」 皇后低头,「皇上是九五之尊,臣妾不敢。」 吕峰看着自己的爱妻,他不否认他还是爱着对方,但那般能忤逆自己的力量又驱使自己惧怕着对方,他嘆气,「此次徐果会一同前往,两人的诏令,现下应该都收到了。」 皇后抬头,「皇上,徐果还受着伤……」 「朕已经给了她们机会……」想说的话止了口,他看着自己的皇后,抿了抿唇,「朕才是皇上。」 「臣妾知罪。」皇后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轻轻作揖。 「圣旨到,皇帝诏曰,徐编修英勇果敢,刚正不阿,特封徐侍郎,另封大公主侍读,于明日启程,于江南一事,钦此。」 徐果跪拜,「臣领旨。」 第63章 江南行 续 第72页 大公主虽是穿着男装,但毕竟是女子,而徐果在所有人眼里却是男子,两人微服私访,为防有嫌隙话,徐果硬撑着骑了马,让吕野能在马车里休息。而吕野,自入马车后,总是从那窗户口偷看徐果,那人便是永远在她马车的一侧,乖巧的骑着,那唇泛着白,看得出疲态,但每次转过头,总是给自己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 吕野难受,又没法,总觉得自己的父皇来此一遭是给两人一个劫数,若是能过,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徐果不傻,也懂,所以即便身体再不舒服,也依然与吕野保持着分寸。她那些伤不是皇上能肯定她的藉口,她需要功绩,需要口碑,而现下,便是最好的机会,那般想着,前头的路似乎也变得敞亮了些许。 江南路途遥远,按她们的车程,大抵要十五日才能抵达,所以路上的住宿安排成了一群人很大的需求。吕野虽知自己不娇气,但她贵为大公主,无论安全,抑或是需求,都是整个队伍的重中之重,因此,护卫中有人需提早半日赶在他们前头,处理好这些事。春晓作为最其亲密的侍女,便也穿上了男装,随侍在侧。 「报,前方二十里内,只有一个客栈,属下已经将它包下,我们过去大抵还需要一个多时辰,刚好能在天黑前到达。」前排护卫赶过来报告。 吕野从马车中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招了招,大部队此时已停下脚步,徐果忙过去,头探进去,队伍里最大的是大公主,其后便是徐侍郎,若是大公主有任何事,便是让徐侍郎通知。 因此徐果便如前头好几次一般,头微微探入,只见吕野正经坐着,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碰了碰,徐果便一下红了脸,吕野瞧着,轻声说:「大部队休息十分钟。」 徐果看了她一眼,「好。」说着,便在马匹上坐直,唤道:「所有人原地休憩十分钟。」 「喏。」所有人作揖后,各自饮水的饮水,吃点口粮的吃口粮。 吕野的马车里,春晓让自己转过去,省得碍了两人的眼,吕野笑笑,「徐公子觉得身体如何了?」声音略显洪亮,能让外头的人都听得清晰。 「公子见笑,徐某无碍。」里头徐果的声音也能让人听得清晰。 「这是我母亲为我备的茶点,徐公子尝尝。」吕野将一口酥轻轻的递过去,徐果伸手想接,吕野退回一些,让她扑了个空。 吕野眼神挑了挑,徐果会意,轻轻的张嘴,那口酥便这般轻巧的落入了徐果的口中,手指还抵着酥的一侧,轻轻的一压,酥整个落入,指尖碰触到那唇,润润的,带着些苍白,吕野的心颤了颤,又抚了抚那唇,声音压得很低,「若是累,我们可以休息的时间久一些。」 「无碍,早些到,公子也能好好休息。」徐果轻轻摇了摇头,又在伤口处轻轻压了压,示意不疼,而后微微退开一些,「我们早些出发。」 吕野点头,「好。」 待徐果出去,春晓才转过身,轻轻在那吁气,把吕野逗得,「你这丫头,越来越不知好歹了。」 「公子才是,越来越……」 吕野笑问,「越来越什么?」 春晓笑答:「像个小娘子。」 马车里空间有限,吕野轻轻在她肩上敲了一下,以示惩戒,而后又轻声说:「到客栈后……」 春晓笑:「奴婢遵命,一定做好。」 大伙儿在天黑前到了客栈,其余人都在楼下大堂直接吃晚膳,而吕野与徐果等几个地位尊贵的,则是直接房里吃,整个客栈一共两层,二楼是上房,一楼则是普通房间,因此一楼用以护卫们居住,吕野,徐果还有春晓,则是独居二楼上房。 「殿下,这是客栈最好的吃食了。」 「放着吧。」吕野低着头,整一日的奔波让她整个人有些倦怠感,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按了按,春晓忙上前,「殿下,我帮您按按。」 吕野摇头,「我得去看下徐侍郎,」说着站起身。 「咚咚咚」,此时,房门被敲响,吕野看了眼春晓,春晓忙点头,跑去开了门,不出意外,是徐果,「徐侍郎。」春晓作揖。 「嗯,」徐果点头应,「我来看看殿下。」 没得到允许,徐果也不敢进屋,只能在屋外候着,她的手里拿着自己需要更换的药物和绷带,「要麻烦一些春晓姐姐,我这肩伤,得人帮忙敷下药。」 里头的吕野听了,走过来,「我来,进来。」说着直接便拿过了徐果手里的药,春晓见了,忙躬身,「那奴婢去要点水来,这受了伤,伤口附近也得擦擦。」 吕野应,「嗯。」 徐果进屋后,春晓在外头将门关上,顾自下了楼,此时整个二楼便只有吕野与徐果两人,吕野几乎走不动道,便轻轻靠在徐果身上,「都这般累了,你还自己跑来。」 徐果轻抚着她的背,「我身子骨硬朗,我扶你去坐。」 吕野将头捂在她的脖颈间,有些难过:「我怎么这般无用,才一日的形程……」 徐果笑笑,将手轻轻往上,在她后脑那轻轻的压了压,「那往后我们多锻鍊身体,今日,我们便练练?」 吕野抬头,听出了hun话,差点没忍着将手敲击过去,顾虑到徐果的伤,又呛呛止住,「这嘴怎么那么贫。」她的拇指和食指卡住徐果的双唇,轻轻的压了压,徐果张嘴,将那来不及逃离的食指含住…… 第73页 吕野瞧着她那般含情脉脉,倒是够冷静,直接用另一只手在她脸上,「啪。」那份迤逦被打去,徐果瘪了瘪嘴,倒是吕野不吃这一套,「我先给你换下药。」说着便拉着徐果的手,徐果被推着坐至床畔,头轻轻的抬着,吕野心软,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唇畔,轻轻宽慰,「乖。」 徐果的鼻尖红红的,轻轻的吸气,吕野身上那股青草香阵阵飘过,她整个人便像是入了魔一般,痴痴傻傻,「野儿……」 吕野又是一巴掌,「啪」。 「我只是想说,这香囊的味道,很好闻……」徐果无辜。 吕野瞭然,从腰处将那香囊取下,扔到床上,人又压低一些,「我好闻,还是香囊好闻?」 第64章 执子之手 徐果想伸手,肩膀的疼痛感袭来,她忍着没发出声,但脸上的小表情终是被吕野察觉,「疼了?」吕野将她的手轻轻接着,慢慢的放下。 「还好。」徐果笑笑,有些尴尬,原本想搂着吕野来个深吻,如今那手臂在刚提起来的时候便感觉有些疼,使不上劲。 吕野皱眉,「别动,你是想让这手臂废了不成?」她躬下身,将徐果包裹的外衣轻轻敞开一些,外衣稍厚,所以从外头瞧不出异样,等外衣脱去,里衣上星星点点的红,瞬时让吕野的双眼泛红,「又流血了。」声音有些哽咽,原本的幸福感在徐果的疼痛面前,显得脆弱不堪。倒是徐果,轻轻的用另一只手在她脸上抚了抚,「不疼,兴许是骑马时候手拽着那缰绳太用力了,明日我注意一些。」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吕野看着徐果,轻声说,「你坐着,我去开门。」 徐果应,「嗯,」说着将手收回,用力的在床沿沉了沉,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 春晓端着水站在屋外,脚边甚至还有另外两只桶,见门开了,「殿下,我将水先拿进去。」 吕野点头,让开半个身位,看到另两桶水,便低头去拿,让春晓吓了一跳,「殿下,您万金之躯,奴婢拿,奴婢拿。」 吕野回头看了徐果一眼,又看看那水,「本宫可不是废物,」说着,想将那水提起,「……」竟是真的一下子没提起来,心情不知为何便低落了,吕野一直觉得自己虽不及那些将士身体健朗,但在宫中,也算是勤于锻鍊,但如今,对春晓来说极其轻巧的活,在自己手里,却是这般沉重。 看着春晓将其余两桶水搬进屋里,吕野便在一边瞧着,春晓作揖,「那奴婢,先退下了。」说着,便顾自走了出去,还顺带又将门关上了。 徐果看着吕野站在那旁,便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不是说为我换药吗?」 吕野抬起头,看到徐果的关切,缓了缓心神,说:「好。」 走到徐果身旁,其实这次的伤口还没有昨日那般刺目,即便如此,吕野依然是心痛的掉眼泪。徐果呢,却是极其开心的,这几年来,她能陪在吕野身侧的机会并不多,如今,机遇有,那点痛于她,不过是幸福中的一些小挫折,她经得起,愿意扛。 吕野的包扎技巧并不高,那绷带稍有些凌乱的缠绕在肩膀上,徐果一会儿说紧了,一会儿又说松一些,吕野则是顺着她的意思,细緻的,努力的做着。 待包扎完,吕野出了一身汗,徐果有些心疼,「这几桶水够你沐浴了吧,等下给我稍稍留一点,我也不便沐浴,擦个身便可。」 吕野抬头看她,「想偷看我沐浴?」 「需要偷看吗?光明正大的看,你哪里我没看过?」 吕野瞪她,「贫嘴,」这边闹腾的,原本低落的情绪倒是好了一些,她走到桌子旁,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干净。 刚春晓已经两其中的两桶水倒入沐浴桶里,这过了一会儿,水温适合,吕野将手在水面上触了触,回头,「水温正好。」 徐果瞭然,「要我转过身去吗?」 吕野笑,「你不是说,我哪里你没看过?」说着,便顾自脱起衣来,倒是徐果,见她这般,忙转过身去,头还低低的,一副娇羞的样子。 耳边有水声,徐果自诩正人君子,自是不会偷看,但耳朵却不听话,一阵一阵的声响,便这么偷偷跑过来,在她耳边蹦跶,徐果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肩膀上的疼痛感完全消了,不知是那药有止疼作用,还是这水声,有麻醉作用。 过了不知多久,水声慢慢的弱了下来,徐果背朝着吕野,轻轻问:「洗好了吗?」 头顶有声音传来,「好了。」 徐果吓了一跳,抬起头,此时的吕野正低头瞧着自己,笑眼弯弯,那垂落的髮丝懒懒的擦过她的眼睑,徐果闭了闭眼,又睁开,「野儿……」 吕野此时才慢慢的走到她正前面,坐在床沿的剩余位置,手伸过去,轻轻拉住徐果的,唇抿着,发出声音,「嗯。」 「我想……」还未说出口,徐果的嘴便被盖住,吕野用的是手,「你这人,身体越弱的时候,想法越多。」 「……」徐果抿抿嘴,低头,「好吧。」到底是有些力不从心。 吕野将身子往前,轻轻的拥住徐果,头枕在未受伤的那一边,而徐果这是两只手臂耷拉的,不敢用力,倒不是怕疼,而是怕疼痛感让吕野发觉,倒是破了如今这番迤逦。 耳边传来声响,「我给你擦身。」 徐果耳朵红红的,轻轻的应:「好。」 第74页 原本包扎好,便穿得比较简单,如今这里衣的结轻轻一松,徐果的肩便露了出来,包扎的时候还不觉得拘谨,如今却是红透了脸,徐果低着头,也不说话了。 吕野将巾帕拧干,走近,「脸抬起来,我先给你擦脸。」 徐果乖巧的抬头,眼睛闭着,能感觉到那巾帕路过自己的额头、眼睛,鼻樑,嘴巴,而后是耳朵,察觉到耳朵红红的,吕野便笑了,她躬下身,在那耳朵上碰了碰,然后直起身,正经的继续擦拭。 徐果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也不敢睁开眼,那股青草香漫漫的盖在自己的鼻尖,她深吸一口,此时,巾帕又被洗了一次,在她的勃颈处擦拭,喉间轻轻的抖着,配合着巾帕的动静,一颤一颤,极痒。 手臂被轻轻的抬起,落下,肌肤处一阵一阵的湿意,透过那巾帕,有热量从那手掌中渗出,徐果觉得,她整个身子,大概都是红的。 好不容易擦拭干净,换了新的里衣,此时吕野笑:「可以了,睁开眼。」 徐果睁开眼,入眼的是吕野已然红透的脸,看似沉稳,大抵还是羞涩的,她顿时开心起来,想站起身,吕野忙扶住她,两人一起站立,面对着面,吕野道:「早些休息。」 徐果迷惘:「不让我再……」 「想什么呢?这楼下多少人的耳目。」 「好吧,」其实原先徐果要的也只是小甜蜜一番,如今得到的已经远远大于那些,她摸了摸吕野的手,「你也早些休息。」 「嗯。」吕野低头,彼此的手轻轻的牵着,「有朝一日,我们定能日日这番。」 徐果点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65章 江南行 叄 洪灾肆虐,待人马到江南时,洪水已经渐渐褪去,在她脑海中郁郁葱葱的田地都已然不见,满眼狼藉,那大块大块泥泞的土壤被翻滚过来,那水埋着土,土想从那黄水里透出一些气来,黏煳煳的,带着一些腐臭味。吕野走过去,其余人想劝,又不敢,只见她轻轻弯下身,捡起一棵草,青色的,盪着朝气,她看向远处,「洪灾虽似已过,防范于未然,马上考察此次情况,三个时辰。」 几个专门做考察的将领即刻一跪,「喏。」说着,便奔袭而走。 徐果走上前,也不敢说些负累话,等候吕野的吩咐,吕野回头,「徐侍郎,你派人去灾民区,看缺什么,于我汇报,本宫争取今日将补给汇报到朝廷。」 徐果也跪,「喏。」 「于大人。」 「下官在,」于大人是当地的父母官,原本他便早早的在驿站等候,奉着好鱼好肉,如今却发现这大公主殿下并不好煳弄,所有的重要事都不委派他。 「于大人既然准备了如此多的酒菜,我们便不醉不归。」 「……」于大人献媚的笑,也不敢反驳,只能嘴里应着,「殿下恕罪,下官这些饭菜是怕您舟车劳顿,特地准备的,但下官还是需要去看看灾民,求殿下恩准。」 「哦?于大人如此亲民,本宫竟是不知。不过于大人这几日这般辛苦,如今便休息休息,你刚也看到了,本宫已经令徐侍郎过去了。」吕野看着他,眼里含笑,一副上位者的模样。 于大人笑笑,「殿下英明。」 当日晚膳后,于大人战战兢兢的回了府,天已黑,家里的温香软玉似也缺了滋味,心里害怕,便着人收拾行囊。他有一大房,两侍妾,原本过的舒坦,那些商贩每年孝敬他的钱就够挥霍,如今这天灾来临,他也想着朝廷会拨款,那些商贩更是趁机发了不少灾难财。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太久,原先朝廷来的人,只要孝敬一些钱款,便能得到一大波拨款,所有人都其乐融融,让他过得也松了戒备。 他带着一家老小至门口,也不知怎的,原本让他觉得有安全感的府门也显得阴森可怖,他看了眼管家,管家会意,忙去开门。 几人站在院子里,都拿着大包小包,狼狈至极,看着门外,寂静,甚至听不到夜里打更的声响,于大人又瞧了管家一眼,管家跟着于大人也有些年月,好事未做,坏事倒是一件不落,如今也没法,只得向外走两步。 到了门外,往两处张望,还是没人,他转过身,笑,「大人,您是不是多想了?外头一个人都没有,甚是平安。」 于大人此时原本有些弯曲的腰板不免挺直一些,他咳嗽几声,道:「本官带妻儿去乡下老母家探亲,有何不可?」 「哦?倒是不知于大人有此孝心。」 「谁?谁在那里?」于大人手里的包裹落在地上,他慌张的看着四周,此时,管家感觉身后有些渗人,转过身,徐果正站在门的一边,她往前又走一步,整个人落到于大人眼里。 于大人便直接跪下了,「下,下官参见徐侍郎。」其余人见他这阵势,也忙跪了一地,徐果身后齐齐整整两列士兵此时也小步跑至正门口站定。 徐果走上前,扶住于大人,「殿下英明,怕于大人心繫百姓,特让本官与大人同商量此次灾民的事,如今,于大人还如此记挂自己的父母。」徐果嘆口气,「那本官就为于大人排忧解难。」 说着,徐果唤道:「来人,快马加鞭,将于大人母家所有人,送到于府。」 于大人此时连跪都跪不住了,软软的瘫在一旁,身边的子女见老父亲这般,年岁小的,竟是大哭起来,稍大的几个,从小在这江南小县便是作威作福,就没见过这般,直接便骂道:「我爹是朝廷命官,你们怎么敢!」 第75页 徐果走过去,在那孩童的头上轻轻摸了摸,「你爹,首要的是,百姓的父母官,」说着,大喊一声,「都带下去。」 从于府回到驿站,已是深夜,徐果开了门,此时便瞧见吕野正坐在书桌旁,手里是一张地势图,徐果进屋,将门关上,「野儿……」 吕野此时看着入迷,一点都未察觉徐果回来,被她一声叫唤,抬起头,「回来了?」夜已深,那凉气似乎透入了吕野的身体,她喉咙干干的,轻轻又咳了两声,才又说道:「那于扁,抓起来了?」 徐果点头,「嗯,让你猜到了,他正准备连夜逃离,若是再晚一些,我这便会扑了空。」 「不会扑空的,若是你来不及回来,我也会让其余人过去,或者,我亲自过去。」 徐果走近,也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一口,转过头问:「你是为了让我立功?」 吕野看她,笑,「多些功绩也是好的,何况,你这人,性子好,在许多人眼里,都是可以欺压的对象,你需要,立威。」 徐果嘆气,「嗯。」 吕野站起,走到床边,从那头拿起包扎的物件,又走过来,「来,伤口我再看一下,今日把你累的……」 「我不累,」徐果抬头看她,笑,「忽然便觉得,这受伤也是好事,每次都有这机会,朝夕相处。」 吕野黑脸,「便是不受伤,也能朝夕相处,若是在意,你受伤,也轮不到让我给你包扎。」 「好吧。」一路走来十几日,每日都是吕野为徐果检查伤口,从原本会红脸,如今的徐果倒是有了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直接便开始脱衣,倒是吕野,「别扔得到处都是,春晓都说你的衣服特别难洗,明明是女子,这般邋遢。」 「啊?春晓还背着我说我坏话?」徐果委屈。 「人家是实话,还要洗你的脏衣服,都放这边,别落地上。」 「那我也说了我自己会洗,是你特别体贴,让春晓帮我洗,你自己倒好,穿几日便扔了,奢侈。」 吕野笑:「宫里皇族都是这般,你让我做那个简朴的大公主,你不怕我父皇要了你的脑袋。」 徐果扁嘴,「下官不敢。」 第66章 江南行 肆 所有事打理妥当,吕野对徐果说,「明日起,我们都会很忙,若是累了,或者肩膀的伤有任何问题,你定要与我说起。」 徐果点头,沐浴后的脸带着湿意,吕野忍不住,倾身吻了一下,退开,「说正事呢,不要这般看我。」 徐果又笑:「好,那个于扁你准备如何处置?需要我明日再去看着吗?」 吕野摇头,「没事,他不过是眼里只有利益的蝼蚁,现下最主要的,还是解决当下灾民问题与往后洪灾的治理。」 「嗯,」徐果将吕野拉着坐下,手在她手背轻轻拍拍,「那我明日便去灾民区那边,我看看,除了刚回来时给你的补给单子,需不需要补充。」 吕野抓着她的手,应了声,「好。」又说,「明日我会去洪水淹没过的那些地,实地考察一下,地势图我已经拿到,等回来,我们再商量处理方式。」 「嗯,」徐果看看她,探过身,也吻了一下,而后起身,「那我回房了。」 吕野点头,「好,早些休息。」 第二日一早,徐果起身,天已大亮,肩伤虽是恢復的不错,但因舟车劳顿,身子骨也没往日那般健朗,这几日她的睡眠一直很沉,此时她看着外头大亮的天,利落的起身。 屋外门口有个桶,那是每日春晓放置在吕野和徐果门口的,用以洗漱用,区别在于,吕野门口还有一个春晓候着。 桶里的水不多,只够洗漱,徐果弯腰,堪堪将那桶提起,心里又感怀春晓细心,若是再多点水,这肩膀上的伤大抵又要拉开了。 洗漱后,徐果顾自出了门,吕野的屋在她隔壁,她刚去看了一圈,早便人去楼空,心想也是,以吕野的性子,怎可能睡懒觉。 到了灾民安置地,徐果看到已经有下属在施粥,这个事是昨日她回去前便安排的,从县城的库房调取了大米,派了几个护卫驻守,也规定了煮粥事宜。 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跑过来,喊着,「徐大人,徐大人,您来了。」 徐果躬下身,摸摸几人的头,「粥都喝了吗?」 「嗯,喝了,谢谢徐大人。」几个孩子异口同声。 徐果笑笑,「小右,你母亲的腿伤如何了?」 那个叫小右的孩子忙答道:「母亲说腿不疼了,今日母亲一早还喝了一大碗粥。」 「那便好,但我现下要去其他地方走走,你们先去玩?」 几个孩子倒是没眼力见,硬是说:「徐大人要去哪,我们陪您去。」 「……」,徐果忽然想到吕野说的,自己性子好,没有威严,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徐果无法,带着几个孩子又慰问了一些因洪灾受伤的百姓,基本所有伤患都有了妥善的处理,如今最主要的问题是真正的安置,现在他们身处一个空地上,临时搭建帐篷是用厚麻布与一些木条支撑,若是真有大风大雨,基本又得受难。 但原先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地势低洼,如今即便洪水已经褪去,但泥泞的土壤做不了建房的根基,更可怕的是,后头若是再有洪灾,那便是所有房屋又一次受难。 这般想着,心里便有了念头,但也不便在未定论之前在这边说起,徐果便放下心思,与身边的将士一起忙乎灾民的午膳,无论如何,吃饱穿暖,才有力气重建家园。 第76页 「谢谢徐大人。」 「谢谢徐大人。」 「徐大人真是我们的再世父母。」一声声的夸耀,是那些身处泥潭的苦命人的生机,徐果清了清嗓,「本官跟你们保证,过些时日,大伙儿一起努力,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房住!」 一阵一阵欢唿,江南小县虽不算大,但身处江南要地,徐果的名声也在那些日子里慢慢传开,大伙儿都知道,朝廷有个徐侍郎,爱民,亲民,为民。 安排完午膳,徐果便马不停蹄的回了驿站,此时吕野几人似乎也刚回来,徐果走过去,「参见殿下。」在外头,礼数还是不能缺。 吕野点头,「徐大人辛苦,本宫听说灾民事宜你处理的不错。」 「殿下谬赞,下官分内事。」 两人说着一起上楼,其余人在楼下用午膳,房间是在拐角,楼下都瞧不见门那边的状况,大抵走出了大伙儿的视野,徐果才嘆口气,「吃午膳了没?」 吕野笑,「没,你呢?」 「吃了,和大家一起喝了粥,库房米吃紧。」 「……你倒是一刻不停的关心着百姓。」吕野轻轻捏了下徐果的脸,「司农寺那边配送了粮食过来,另外周边几个县城也被下了命令,若是有多余的闲粮,这几日也会送达,不必担心。」 徐果笑,脸上的红印透出一些羞涩,「那便好,你那边呢?」 吕野嘆气,「这边西边有几座大山,这洪涝一来,大山便会产生泥石流,此次算是轻的,重点不仅是疏通,更是要将那些大山给处理了,要不,再多的良田也经不起泥石流的侵袭。」 「可,要剷平大山终是难上加难。」 「嗯,你别看农户们不读书,有些还是比我们懂的多些,今日收到一些见解,说是在那些山上种植植被,便能固山,缓解泥石流问题。」 「但这个植被的根深需要时间,这般,也解不了燃眉之急。」 吕野点头,「嗯,山下的农户必须全部迁徙,天灾这事,有时候人也只能躲。我已经在着人找更好的位置,为那些流民百姓安置用。」 徐果眼睛有些红,看着吕野,吕野疑惑,问:「怎的了?」 徐果低头,手牵住吕野的,「原本还想与你商讨灾民的安置,没想到,你已经在做了。」 「是想到自己曾经的流浪日子了?」 徐果没否认,笑笑:「我只是希望,这世上少些人颠沛流离。」 吕野轻轻的拥着她,「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 「嗯……」徐果的声音痒痒的,似是想到了什么,「你还没吃午膳呢,快先吃。」此时春晓刚好端着菜上来,见两人的扭捏样,只是微微躬身,吕野给一眼色,她便乖巧的将饭菜放置在屋里,无声退去。 第67章 江南行 伍 饭后吕野又去忙了,她没让徐果跟着,一方面是驿站需要一个主事的坐镇,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徐果的身体,而徐果则在午膳那点时间,便临摹了现有的地势图,以她的话说:「我午后便在驿站里看看这堤坝与沟渠的建造,你那边出一套现实的法子,我出一套理论的,到时候再融合一下。」 吕野点头,「好,若是累了便休息,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总是早些为好,这天灾可不等我们。」吕野应了一声,便出了门,春晓穿着男装随侍在旁。 地势图拿在手里,徐果轻皱眉,有一处灰暗的圆弧,上头写着为两个字,「未知」,若是能将此处作为蓄水池,以那圆的面积,大抵能将整个县城的洪水都吞了去,她在「未知」两字上绕了一个圈。 而后便从那圈开始,规划整个泄洪路径,尽量避免与农舍田地有交界,若是必须有,则在两端划上浓重的粗线条,用以标记防水堤坝的建立。 这般忙活了大抵好几个时辰,一张完整的泄洪图便被画了出来,看着那图,徐果轻吁一口气,抬头一瞧,这天,都开始灰暗起来了。 徐果站起身,长久的坐着让她的腿有些发麻,她轻轻的将脚颠在地面上,一股刺痛感从脚趾传来,「嘶……」努力的忍着,又往前轻轻的走了两步,刺痛感依然,带着整条腿的麻意,又走了两步,刺痛感开始减弱。 徐果走到门口的时候,腿已经恢復正常,她打开门,走廊的转角出去便能看到楼下,她走到那里,往楼下看去,此时的吕野刚好也抬起头,两个人四目相对。 吕野跟其他人又嘱咐了些什么,而后便与春晓两人往二楼走来,徐果走过去,站在楼道口,春晓到那后轻轻一拜,便走开了,而吕野则是看了徐果一眼,「眼睛都是红的,午后都没睡会儿?」语气中甚至有些生气的意味。 徐果笑,「我刚画了泄洪图,正想说,若是你回来了,便给你瞧瞧。」说着想去拉吕野的手,忽然意识到什么,在空中的手堪堪又停在那边,復又拿回来在自己腰带上轻轻的抵了抵,转过半个身,将路让了出来。吕野看她的动作,也不说什么,只是按着那走廊,一路走到了房门口。 「你的脚怎么了?」吕野站在门口忽然问。 徐果迷惘,復又想起刚才的刺痛感,「许是坐的时间长了,刚有些发麻,现下好了,你怎么瞧出来的?」 吕野看着她,「你有任何不适,我都能瞧出来。」 那美目带着一些情绪,徐果只得讨饶,「我真的没事。」说着拉着吕野进了屋,此时那图纸正放在桌案上,徐果走过去,指着那未知的圆,轻声问:「这一下午我一直在好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77页 吕野看了下那图,回头看着徐果,「一个很大的沼泽。」 「沼泽?」 吕野点头,「嗯,而且它地势较其他地要低许多,我已经派人去勘察挖渠的可取性了。」 「这图,你看,若是地势较低,按理说,若是洪灾到来时,能将洪水引至这里,泄洪是否可行?」徐果又指着图片的另一些方位,「这是路径图,水位一般从高到低,从这里,」她指了指山脚一处,「这个作为着力点,然后到这边,直至到沼泽处,我们只要很好的做好泄洪路径,到时候将水引至沼泽处,这一偏的百姓,定能少了许多洪水的侵害。」 吕野按她指的看着,整条路径与这两日考察的实际情况,竟是基本一致,她抬起头笑,「我这两日到处奔波,还不如你坐在这里钻研来得有效。」 徐果抿嘴,「没有你这图,我何处钻研?」说着又指了地图另一处,「这里不知是什么情况,按地理位置,倒是适合人居住。」 吕野看着,说:「此处是一片荒地,我已让懂土壤的农户去看是否适合农作,明日便会给我答覆。」 徐果惊道:「你去看过了?」 「嗯,」吕野点头,「你与我想的,别无二致。」 两人相视一笑,吕野轻轻的靠过去,两个人抱在一起,头抵着头,吕野较徐果略矮,她的鼻尖被捂在徐果的肩膀处,闻一闻,一股淡淡的药香从那处传来,她闭了闭眼,这些日子一直在奔波,但每一日,两人总爱这般抱一会儿,便像是人饿了有了吃食,那份拥抱,便是两人最好的口粮。 晚膳后,吕野拉着徐果,「今日睡这里。」 徐果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吕野笑:「为何这幅模样?」 徐果话都说不利落,「你让我今日睡这里?」 「嗯,」吕野点头,「不愿意。」 徐果忙做到床畔,「愿意,一万分的愿意。」 看她那模样,吕野嘆气,「忍了许久?」 话说的过分直白,徐果脸有些红,「倒也不是,便是开心。」 「你每日这般辛劳,给你的奖励。」在徐果的鼻尖轻轻颳了刮,手指轻轻抵着那鼻尖,又左右蹭了蹭。 「野儿……」 「嗯?」吕野的嗓音软软的,手指还架在那处,徐果提起还算轻便的一只手臂,将那只手抓住。 「野儿……」 「嗯。」吕野少抬起眼,眼神从鼻尖落到徐果的眼里,莫名的,徐果竟是感觉到了那种「砰砰砰」的心跳声,吕野看着她,稍稍靠近一些,唇相近,将碰未碰,比较的唿吸稍稍重了一些,一下一下的落在徐果的唇上方。 「野儿……」那声野儿被吞到了双唇中,徐果闭上了眼,能感觉到吕野的舌尖轻轻路过自己的上唇,又绕着路转到嘴角,扫过前头的牙,轻巧的跑了进来。 吕野看着她的模样,牙轻轻磨着徐果的上唇,咬住,扯一下,手在徐果的后背上轻轻抚着,尽量避着那受伤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腰间,有些够不过气的畅快感,一阵一阵袭来,敲击在吕野的脑中,吕野觉得整个人发麻,唿吸,唿吸……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一起躺在床铺上,徐果在下,吕野在上,与往常不同的样子。小狼崽脸红红的,吕野笑,一阵一阵的笑,开心极了。 第68章 江南行 陆 两人闹腾的时间不长,体力活对于一个病人,一个长期奔波的人来说都不是容易的事,如此一来二去,便乖巧的躺着,徐果枕着吕野的手臂,累到入了睡,见她睡着,吕野才起身,拿起徐果的绘图,顺着这两日的实地考察,进行了一些改动。 原图有些乱,吕野又绘制了一张新的,走到窗口,此次跟她南下的只有其中的首领水牧,其余几个暗卫首领则是在京城守着皇后,月娘等人。 水牧半个身体悬在窗外,人却能稳稳的固在那处,她一只手抓着窗墙,另一只手接过那图,「按着图再去看看,有任何问题随时与我说,明日午膳前回来禀报。」 水牧将图收好,看了吕野一眼,唇微张,又没发出任何声音,吕野见她这般,便问:「有何事?」 水牧低头想了想,「京城月娘,这几日失踪了。」 「水夜呢?她不是一直看着月娘?」吕野紧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睡着的徐果,又转过头。 「水夜一直盯着,像是,人间蒸发……」 吕野的手抓着窗台,「此事回去再议,你现将手头的事处理了。」 「喏,」水牧消失在夜幕中,吕野看着窗外,她一直觉得此次江南行定然是危机四伏,过分的顺利让她有些飘飘然,虽每日依然有认真的将手头的事处置干净,但那股防范心,似乎是退了不少。 她关上窗,回到徐果身旁,这人如今睡的正香,原本黏腻的声响从脑海中泛出些滋味,那张脸,在刚不久还泛着异样的红,与自己讨着饶,那般柔弱。 徐果的手臂在枕头触空落落的摸了摸,此时睁开了眼,看着吕野,「几时了?」 吕野探下身,将她额头的刘海轻轻的挽在脑后,「还早,再睡会儿,我刚去出恭,现在也回来睡了。」 徐果笑,眼睛细长柔情,她轻轻拍着自己枕着的枕头,「嗯,过来。」 吕野听话,轻轻的靠过去,躺下,只是将徐果的手从自己的颈下拿出,「别把另一只手也枕废了。」她转过身,与徐果四目相对,鼻尖轻轻趁着,「累吗?」 第78页 徐果大体知晓她说的意思,一下脸便红了,「我要睡觉。」 吕野笑笑,将手臂环着她的腰,「好,我们一起睡。」 夜寂静,吕野的身子因有徐果的拥抱,渐渐的暖起来,但月娘的消息便像是在心尖挖了一个孔,一阵阵的凉风从那个孔里透出,她有想过将这消息告知,可后头该如何? 以徐果对月娘的在意,她定是会不顾自己阻拦赶回京去,想到这样,吕野的私心便冒出了头,她是在意徐果的那份善意,那样张扬的洒向所有人。所以月娘才会倾心于这人,所以卫青才将这人作为知己,这样的徐果,让她又爱又难受。 吕野最终做了决定,月娘的事她便暗中跟进,江南行不可半途而废,若是两个人最后没将此事做成,回京后,她与徐果的将来也会灰暗无比。而徐果定是会与她生气,她便赌,赌徐果对自己的爱,夜里的吕野笑的苦涩,她那般自信的人,竟是需要赌,赌这个词,本就道尽了不安定。 闭着眼,心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卡在那处,吕野将徐果搂得紧了一些。 翌日,吕野早早起来,徐果看着她自己穿着衣裳,也起身,走到她身后,将她的衣襟理了理,吕野回头,「起了?」 徐果将头轻轻枕在吕野的肩上,「嗯。」手臂这些时日大抵已经完全康復,她身形高,手臂也长,此时圈住吕野的腰,拇指在腰腹部轻轻的上下滑动。 吕野吃痒,微微往后靠,两个人头贴在一起,「我得再去一趟外头,将整治的细节在理顺一些,但应该很快会回来。」 徐果应,「嗯,我陪你一起,我伤都好了。」 吕野摇头,「我们过两日就回去了,不要在此处浪费时间,你今日去考察一下灾民以后居住的那地,多问问农户,我们分头行事。」 徐果将头埋在她脖颈处,「我有些捨不得你。」 将手轻轻在她脸上抚了抚,吕野笑,「日日在一起,怎的越来越黏人了。」 「我也不清楚,便是越来越喜欢你。」那声音从掩埋的细缝里透出,软软的,吕野闭了闭眼,转过身,瞧着徐果,轻轻的踮起脚,亲吻,退开,「我保证,我会让你,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 徐果看她一脸正经,也笑,「怎么了?这般正经。」 吕野将手臂上的袖子拉直一些,手指在袖子里,隐隐的,握成拳,松开,在徐果的手臂上轻轻推了推,「我何时不正经了?你也快些洗漱,早去早回。」 「好。」徐果吻了吻她的脸,轻声应。 这又这样忙了三日,接替于大人的县令到任,许多事务都与他交接后,吕野和徐果到了回程的时日。 徐果有些不舍在这江南的日子,回去前晚,她便提了,「我们在此处再待几日?」 此时吕野已经在床上,被褥盖到腰间,而徐果则是侧坐在外,她的手指在吕野的手掌心轻轻刮着,似是在讨饶,可吕野只是轻轻的把手蜷起,将那根手指抓着,「徐果……」 「嗯?」其实徐果一直觉得吕野有心事,但这几日整个开心的状态让她有些无心想多,如今见吕野又一筹莫展的样子,「怎么了?」 吕野低头,看着她掌心的温润,另一个手也伸过去,将徐果整只手包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那手发呆,「怎么了?」徐果重复。 吕野抬头,「有一件事,我得与你坦白。」 「……」徐果没应,等她后话,又过了许久,吕野才又说道:「月娘,她不见了。」 徐果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只手从那份包裹里轻轻的抽出一些,她看看吕野,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那份温暖还在,她抬头,「何时的事?」 「三日前我刚知晓,实际已经失踪七日左右。」 「哦,」徐果看她一眼,手已经完全收回来,抵在床沿,又抬起,竟是不知该往哪放的样子,她站起身,「那你,早些睡,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去,可以吗?」 吕野伸手想去碰碰她,徐果下意识的退了半步,那手在空中悬着,很沉的感觉,又不想放下,整个人便忽然好累,「若是你,想今晚回,我们也可以……」 「不,不用了,这三日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晚。」徐果笑。 「徐果,你是在怪我?」 「我不敢,我怎敢。」徐果依然在笑,可,眼睛是红的,睫毛在那发颤,整张脸努力的提着,就怕这笑容撑不住。 第69章 谁是谁的牢笼 回京后吕野便被要求直接回宫禀告详细事宜,而徐果则是自行回府休憩,等后续召唤。看着吕野的马车渐行渐远,徐果竟是吁了一口气,有时候人便是这般,与吕野的日子是幸福的,但就那么瞬间,有些事,便是不快乐的。 当她知晓吕野瞒她的时候,她竟是生不出一丝脾气来,倒不是说地位尊卑,仅仅是,能理解,却做不到,那种迷惘感。她自己虽不算什么上位者,但长久的也瞧到了无数的卑躬屈膝,利益驱使,徐果不笨,甚至,一直很聪明,她懂得以吕野的角度思量问题,她知晓吕野的苦衷。 可是,便是有苦衷,也只是吕野的苦衷,月娘的苦衷呢?又该怎么处置? 明知会扑空,徐果还是去了那小院,小院原本干净的地面上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有些落叶扑在那灰上,明明还是春夏间,枯黄老化的脉络便躺在那处,徐果走过去,拾起一片,手指未用力,那叶上的裂痕却又清晰了一些,风吹日晒,娇嫩的事物总是经不起的,会破碎,会开裂。 第79页 徐果继续往前,屋门紧闭,轻轻一推,倒是开了,里头还算干净,虽也有些灰尘,但看得出主人走之前有精心收拾,再加一直门窗紧闭。 徐果走近一些,桌上的茶壶还是曾经她来时的样子,她将那壶盖轻轻揭开,里头是干涸的壶底,但又干净,应该是主人出发前有好好清洗。 像是想到些什么,徐果又认真的看了许多许多细节,所有的所有,让她察觉到,月娘的失踪,似乎便是在月娘的计划之中,她甚至觉得,月娘还念想着有一日自己还能回到这个小院,所以所有的事物,都是收拾的那般妥帖。这里不是被她遗弃的地方 ,而是她珍惜,爱护的,会回来的家。 徐果坐在那还算干净的椅子上,手在那桌沿旁轻轻擦拭,屋外的阳光照在那些尘土上,落叶上的脉络顺着那光,勾勒出一道道清亮的线条,徐果眯了眯眼,她又看了看屋子的四周,终是站起了身,离开小院。 回到徐府,徐果是从正大门入内的,也是蹊跷,那么多年来的侧门,如今却再也不能入了,她看着正大门上那个宏大的牌匾,响起方才春意在她耳边的念叨:「皇上有令,公子既已是侍郎,得走徐府正大门,若是再走偏门,便给您配个侍郎府。」 似乎所有事情在她下江南以后都不一样了,进府后,原本的一张张不算熟识的面孔候在走廊的两旁,徐果往前走,她们便顺势一个一个的行揖礼,拘谨,礼仪。 徐果回房后看春意要走,忙唤道:「春意。」 春意走过去,「公子累了吗?是喝些茶点还是洗漱一番先休息?」 徐果摇头,「我只是好奇,为何会这样?大家似乎都很怕我。」 春意解释,「不是怕,而是,您如今是徐侍郎,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府中上下,谁不想得到您的青睐。」 「怎不见她们对殿下这般?」 「公子您又不是不知晓,殿下的身份在府里是个秘密,而且,您和殿下不同,殿下是真的高不可攀,您……」春意低低头,有些无奈,「您瞧着便好相处。」 「……」徐果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最近她的性子总是被人说道,虽不至于嫌弃自己,但总觉得,有些麻烦,便是自己的性子造成的。 见徐果没说话,春意又道:「奴婢给公子去备壶茶,您先休息休息?」 徐果应:「好,去吧。」 晚些时间,吕野也来了徐府,竟也是从正大门入内的,此时徐果尽是迷惘,「你为何也从那门进了?」 吕野笑,「明日这牌匾也要换了,改成侍郎府。」 「……」徐果迷惘,「我不懂。」 「母后与父皇有个约定,若是我们能很好的完成这次江南行的事宜,便让父皇给我们赐婚,而若是赐婚,你便需要府邸。」 「赐婚?」徐果的嗓子干干的,也不知是因激动还是因其他情绪。 吕野看她的表情,有些低落,「你不愿?」又笑,「但不愿我也没法子,我的婚事,连我自己也做不了主。」 徐果觉得自己应是开心的,她走过去,拥住吕野,「野儿……」 吕野回抱着她,心里的忐忑感在这个拥抱里,倾泻而出,那样汹涌,泪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徐果的脖颈处,咽喉处有哽咽声,一下一下,落在徐果的耳朵里。 徐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知该怎么安慰,那是她生命中的最珍贵,如今便在自己怀里,她们要成婚了,为了利益,为了,但,也有爱。 徐果知晓,如今的自己,便是另一个卫青,皇上需要臣子效忠,公主需要夫君辅佐,朝廷需要人才支持,所有的所有,已经註定了她必然走到如今的位置。 徐果要的太简单了,那份简单,即便最后也是与吕野长相厮守,但那份纯粹,在这个世道,本就是不被允许的,若她还是那个小乞丐,若她一无是处,那那份简单,便只是奢侈,甚至,连奢侈都不配。 拥抱着,念想着,许久,徐果才说:「我今日去了月娘那。」 「嗯,」吕野猜得到她会做什么,但没问,总是让徐果心甘情愿的自己说出来。 「你们知道她去了哪里?是吗?」是疑问,却又似乎肯定着心里的疑问。 吕野拥着她,没回答,其实她是不知晓的,但听说最近吕子淑像是发了疯,吕望与子淑的关系开始变得莫名,她便有了这个猜测。 两个人再没说话,原来,一动不动的拥抱,x口的温度也会变凉变冷,手心的温度在流失,许是累了,吕野退开了半步,她看着徐果,「徐郎……」那声音,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冷,亦或是因为害怕。 徐果笑,「嗯,我在。」 千言万语,在心里流淌,「我在,野儿,我知道,你本没错,是我,将你也关进了一个叫善念的牢笼,我明知道那个牢笼外的人如狼似虎,却硬生生的将你也关了进去。你的四肢被我上了枷锁,你在挣扎,又不敢出去,怕牢笼里只剩下我,然后被那些人吃干抹净。」 第70章 最后一击 除了吕野的忐忑,没有人问徐果愿不愿意,她像被架在火堆上烘烤,原本不熟识的官员们都跑来恭喜她,侍郎府热闹非凡,她徐果,马上便要成为当朝驸马,未来女皇的夫君,无上荣耀。 只是有一日,终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吕子淑。 吕子淑进门的时候抬眼看了下牌匾,那刺目的金黄色让她不免闭了闭眼,回头,看到徐果已经站在厅里,她走过去,「本宫倒是不敢劳烦未来大驸马亲自接待。」 第80页 其余人见她这阵仗,齐齐整整的跪了一地,徐果作揖,「二公主殿下万安。」 吕子淑看了她一眼,顾自往里走,主厅的侧门出去便是一个院落,再往西走,便是徐果那边的小院,徐果没有换房间,她依然住得偏远。吕子淑走着,偶尔回头看徐果一眼,徐果没说话,只是安静的跟着,其余人都各自散去,剩下春意跟着徐果。 而吕子淑则没有任何人跟着,孤单一人,徐果有些担心,问:「秋蝉呢?」 吕子淑停了脚步,看着前方,瞧不出情绪,「徐果,为何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我而去?是不是,我才是最该离去的那人?」 徐果疾步上前,她站在吕子淑身侧,从边上便能看到那泛红的眼角,她復又想到吕野,若是吕野,也和吕子淑这般不争不抢,是否,也是如今这幅光景? 徐果看了春意一眼,春意会意,作揖后退去,甚至将远处一些下人也都张罗走,整个院落,甚至说,周边几个院落,都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吕子淑抬起头,看着天空,「即便如今这样,若是有人来杀你,我皇姐是不是早便安排了暗卫在四处保护你,你便不会有危险?」她转过头,看着徐果,「我皇姐能保护你,而我,却还需要你们保护,是吗?」 徐果张了张唇,没有发出声响。 吕子淑瞧她,笑:「你知道吗?我把月娘也弄丢了,在那一瞬,当你和皇姐都在江南,我竟是不知该怎么办?我回宫,找我的母后,求她放了月娘,我想,若是月娘有任何麻烦,缘由只会是宫里,所以,是我害了她。」 吕子淑往前走了两步,小院的中间有一个圆桌,上头扑着一层薄薄的露水,吕子淑将手指在那露水上沾了沾,轻抬起手,水珠从她的指尖轻轻滑落,沿着她的手腕,钻进衣袖中。一股凉意从指尖透到身子骨里,吕子淑轻轻的唿出一口气,她放下手,那露水却再也出不来了,渗入了她的肌肤里,浸润,带着凉意。 徐果忙用自己的衣袖将那石椅的露水擦拭干净,仰着头,「坐会儿。」似是下了决心,又道:「月娘的事,我来处理。」 吕子淑站在那,低头看着徐果,她半蹲着身子,右手边的衣袖有一半呈现着深色,眉头轻皱,那双眼睛,透着决心,吕子淑笑:「那便劳烦徐侍郎了。」 「殿下……」徐果站起身,有些担心。 「嗯?」吕子淑又将手指在那桌子上点了点,露水浸着指尖,一抬一落。 「我们是朋友,是吗?」徐果轻声说,带着探寻。 吕子淑的手指定在那处,她转过头,盯着徐果,良久,復又低头,「谢谢。」声音低低的。 两人再没说话,徐果低着头,眼睛也定在那桌子上,吕子淑将手掌在桌子上轻轻的按了一下,有些水便从桌沿悄悄的跑了出去。 吕子淑收回那湿漉漉的手,在自己的衣摆上轻轻擦了擦,那件华贵的衣裳便也出来一条一条可怖的深色,吕子淑看着那深色,笑道:「这样擦拭,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说着,抬起头,「好好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我皇姐,我不便在此处多留,得走了。」 说着,吕子淑便拂袖而去,那主厅里跟随她的人都还在,徐果跟在所有人身后,看着吕子淑入轿,那轿子缓缓的往前走,直至,消失在街的尽头。 当夜,吕野过来看她,其实两人已经好几日未见,吕野有她的忙碌,徐果则是也想清静,倒也两全其美,今日吕子淑到访,所以,吕野也来了。 此时徐果正在练字,如今的她性子和刚入士时似乎也变了许多,原先爱写话本,爱幻想,如今,则是更愿意沉静在一些原本觉得索然无味的事物里。 例如禅坐,例如练字,似乎这些看似枯燥的事,才能让她原本忐忑的心慢慢的安静下来,吕野进屋的时候,便是看到徐果半躬着身子,将安的最后一笔写好。 吕野走过去,「一世平安」。 徐果瞧到了纸张上的阴影,她抬起头,笑:「来了?」 吕野看她,竟是也瞧不出此刻徐果的想法,只能应道:「嗯。」 徐果见她再没说话,便又拿了一张白麻纸,细緻的在桌上摊好,而后直起身,往后退半步。 吕野会意,走过去,拾起毛笔,轻轻的沾墨,起笔,落,「情」。 徐果接过笔,搁在笔架山,牵着吕野的手,边上有个水盆,一般若是徐果要练字都会配着,用以练字后手上若是有沾到墨,可以立即清洗。 那清水轻轻的打在吕野的手指上,原本手便是干净的,徐果细緻的洗了一下,又拿起巾帕为她擦干,而后拉着她,坐在边上的椅子上,自己则开始收拾桌上的纸张。 整个过程很慢,吕野也不催,看着徐果慢条斯理的收拾,有时候还会转过头对自己笑。 待所有事处理完毕,徐果坐在吕野身边,轻唿气,道:「我想见月娘。」 吕野看她,一瞬不瞬,「子淑来求你了?」 徐果低头,「无论她求不求,月娘是我朋友。」 「徐果,」吕野有些无力,「这事是我母后在处理的,我也……」 徐果打断她,「好。」 「你若是想一世平安,这些事,就不敢牵扯。」 徐果抬起头,「野儿,一世平安,便只是你我的?」徐果笑,「便像是你手里的情,也只能是你我的?不能是卫青的?不能是二公主的?」她復又低下头:「我知你的难,若是你处理不了,便我来。」 第81页 「可我若是连你的一世平安都保护不了!」吕野的声音有些受不住控制,「我该怎么对待你我的情?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你也知晓,月娘是自愿的,所有人都安全,只要……」 「只要什么?你父皇还康健,你们这争权夺势,根本没有头,野儿,我不怕,我真的不怕,可是,我们不该牵连别人。」 「会有头的,吕望他早有计划……」 徐果眼睛泛红,恍然,「我懂了,我懂了,哈哈,二公主来找我,便是你们给予吕望的最后一击!」 第71章 知足 那日,吕望跪在易宛宫许久,都未得见熹妃,缘由是二公主殿下兴师问罪,伤了他母妃的心,吕望一直不懂,他的皇姐,与自己同父同母,为何就不能无顾忌的站在自己身边,而是帮那个外人。 吕望好勇好战,是士兵里的尖兵,是将士里的魁首,幼时的那份自卑感在一次一次的战功中被覆盖,连他自己都忘了,曾经他的皇姐,他是那般尊重,仰望。他觉得父皇偏心,觉得母妃偏心,觉得他身上那些刀伤肩伤,不是那些敌军给的,更多的是,这皇宫内院的至亲给予的。 吕望站起身,抬起头,又看了眼大殿,毅然离开。他却不知,他的母妃,在对皇帝的一次次试探中,慢慢了解了皇帝从未有过易储的念头,他给的那些期望,不过是希望吕望能成为吕野的一份桎梏,只是,吕望有了自己的野心,那些军功,军权,便成了皇帝更为忌惮的事情。 更让皇帝担心的是,吕望从小他都不曾陪伴,两个人若是见面,更多的是君臣,而非父子,当一个陌生的孩子,却有军功,有血缘,有继承权,那是有多么可怕。 熹妃想让吕望守着现下的名望,她劝过他,原本还有些用,但当吕子淑找了吕望,两人因外人之事愤然离开后,熹妃心知,她的几个孩子,没有一个她能守得住。不是她的孩子会不会莫逆,而是那些军权便是吕望的逆鳞,而皇帝如今,是要拔这些逆鳞了。 吕望回到军营,几个平时的兄弟忙围住他,「王爷,王爷……」一个个趋炎附势的,吕望瞧着他们,笑笑,「兄弟们过得可好?」 几人忙点头,「有王爷照拂,自是好的。」 吕望笑,「好。」 他定定心,告诫自己,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身边这些人,有些能用,有些用不得,既能到如今这位置,他也不是一个莽夫,他更是知道,若是想改变如今的状况,只有一次机会。 「皇上万安。」皇后站在椒房殿门口,最近皇帝每日都过来此处,倒是让她都不免觉得有些倦怠。 只见吕峰轻轻的将她的双手托起,「皇后请起。」那般体贴。 「谢皇上。」皇后唇齿间带笑,与皇帝一起走进内殿。 两人坐定后,吕峰问道:「今日吕望那孩子又去了易宛宫,皇后可知晓?」似是试探。 皇后摇头:「母慈子孝,自是好的,但臣妾不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哦?」皇帝看着她,点点头,「这孩子好战,朕怕,他羽翼渐丰,不服管束。」 皇后笑,「他的兵权都是皇帝给的,皇帝想收,便收回。」 「虎毒不食子,朕也怕,这孩子想多。」皇帝嘆气。 皇后将手覆在他手背,眼里带着安慰,「孩子会懂你的用苦良心,即便他不懂,他的母妃也是懂的。」 皇帝点头,说起其他,「那女子,与子淑的关系,皇后记得衡量衡量。」 皇后低头没说话,皇帝又说:「卫侍郎去世才多久,子淑竟为了她去与自己的皇弟,自己的母妃这般无理……」 皇后待他说完,轻轻的一语道破,「皇帝可想过,卫侍郎这良配,本也是皇帝加于子淑的?」 两人各自带着心思,不再说这话题。收留月娘的事,原是皇后安排的,但她还徵询了皇帝,皇帝便是那般,似是什么都顺着她的意思的样子,如今,所有的事按着计划在走起来,又来说这一句,皇后觉得有些疲,她的夫君,在如今的尔虞我诈中,渐渐有了自己的锋芒,他可以掩盖自己的双手,让她们这些人站在前头。 皇帝走了后,皇后紧了紧自己的衣袖,身边的暗卫探出身来,「主子。」 皇后低下头,似是在考虑些什么,许久才说:「月娘那边有什么消息?」 「月娘子说,还是与原先那般,只有一个要求,便是能守在二公主身边。」 皇后抚了抚护指,「将野儿叫来。」 暗卫一拜,「喏。」 吕野此时又是在侍郎府,如今名分已在,她又是招婿,日日过来侍郎府兜一圈,所有人都觉得大公主是个恋爱脑,觉得徐侍郎有福气。 如今两人又面对面坐着,徐果嘆气:「你这日日过来,总也有些失了分寸。」 吕野把玩着自己的茶盏,「这是父皇希望我有的样子,聪明,睿智,但又稍有些稚气。」她抬头对徐果一笑,又低头继续把玩。 徐果拿过她的茶盏,轻轻放置在桌上,「我今日想去一趟公主府,看一下二公主殿下。」 吕野摇头,「不合适,你是驸马,是男子,这般出入公主府,你是要让子淑没了最后的名节?」 徐果想说,自己明明是女子,是你们这帮人给套的紧箍咒,可到了嘴边,只是说:「我真的怕她熬不过去。」 第82页 吕野站起身,「我可以过去,」她想了想又说,「但若是她知晓月娘是自己躲起来,后头,我不知道她会如何处理她与月娘的关系。若是那般,对她们两,我们到底又该如何自处?」 徐果是生气的,她知晓吕野说的没有问题,只能气自己,气月娘,气吕野,她瞪了吕野一眼,生起闷气来。 吕野瞧她这样,不免心软,走过去轻轻从后背抱住她,「你这个人啊,心软的要命,子淑是我妹妹,我会保护好她的。」 「……」徐果想说,我不信,但最终还是觉得这话伤感情,张了张唇,没发出声,復又想了想,问:「那怀阳王怎么办?他也是你弟弟。」 吕野低头,唇在她髮丝上轻轻吻了吻,低着头,一脸沉思,「那些事,我也决定不了,只能怪,他走了军权这条路。」 徐果忽然说:「我忽然觉得其实你是最幸福的,你有你母后,有徐家。」 吕野点头,「嗯,我还有你。但我依然可以跟你保证,我会竭尽所能,保住所有人,只要,他们不危害我的利益。」 「野儿,这般,是不是很累?」徐果将手覆在吕野的手臂上,忽然有些心疼。 吕野摇头,头抵在她的颈窝,「便像你说的,我已经很幸福了,我,知足。」 第72章 善与恶 吕野原就有这打算,如今为了让徐果安心,从侍郎府出来便去了吕子淑那边,吕子淑此时正在屋内,边上有个小床,有个娃儿睡在里头,那便是小郡主,卫青那个未曾见过的女儿。孩子出生后父亲被杀,卫府后来再也没派人来过公主府,于卫尚书来说,卫青的死,二公主脱不开干系,他不能与皇权作对,但当一个失去儿子的可怜父亲,还是可以的。 二公主府从小郡主出生后,便变得特别寂寥,即便有皇帝的特封,但大家对于这个孩子,终是有道不明的矛盾感。如今时光荏苒,孩子已经三个月大,此时在小床里嗯嗯啊啊的叫唤着。 吕野走到小床边,那孩子便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物件,咯咯咯的笑起来,吕野心软,用手碰了碰她的脸颊,那肌肤很软很嫩,带着一股奶香,一双眼睛很大,微微上挑,像极了吕子淑的媚眼,相信长大后定是一个美人胚子。 「皇姐怎想到过来?」身后吕子淑的声音响起,吕野转过头看她,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各自脸上的笑轻轻拂去。 吕野走到吕子淑身边,轻轻问:「累吗?」 吕子淑摇头,「每日便是睡着抑或小院里走动,哪来的累……」 吕野嘆气,「其实我不懂,为何你会同意我母后的安排。」 吕子淑抬起头,「皇姐不必纠结,所有的事都是我们心甘情愿。况且,即便没有这事,往后吕望定然也会有那个念想,还不如在他羽翼未丰之前,先折了他的翅膀,起码,能留他活命。」 吕野看看她,「母后召我过去,你有何事需要我转达的吗?」 吕子淑站起身,走到那小床一侧,轻轻的躬下身,小郡主很乖,每日只要吃饱,便能自娱自乐好一会儿,即便是吵闹,笑笑的哄一下,便也能立马笑逐颜开。 她背对着吕野,声音沉沉的,「皇姐,我一直有一事不明白。」 「什么?」吕野问。 吕子淑将手在婴儿的脸上轻轻摸了摸,继续道:「月娘这番主动其实未与我知晓,你说她这人,到底是善是恶?」 吕野没应,只是走过去,将她手拿去,「孩子都要哭了。」 吕子淑笑笑:「那阵子我日日去找她,想与她重归于好,甚至,若是她愿意,我会不要我这公主之位,与她长相厮守,可是,她就是不愿,她只是蜗居在那小院里,让我牵肠挂肚,却没有资格再走近一些。可如今又是怎的,为了与我一起,甚至搞得我这般难,皇姐,这是为何啊?」 「你可否想过,她从未想的是与你一起?而是,她希望你过得好。」吕野与她一起看着那孩子。 吕子淑回头看她,眼里有一丝迷惘,復又低头,最近的种种,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是二公主,是他人眼里的皇家贵族,她有才华,有容貌,即便是夫君,也是一国翘楚,一年前,她风风光光的嫁到卫家,一年后,她的孩子没了父亲,她的父皇与皇弟在为了权势争斗,她站在中间,风雨飘摇。 她日日在小院里以泪洗面,月娘偷偷去看她,她们两个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是被装上了可怖的枷锁,她觉得,若是她多看月娘一眼,便是对卫青的不忠。明明,她从未爱过卫青,可,卫青是何其无辜,落入这帮争抢皇权人的争斗中,最终落得连孩子的一声父亲都未得到。 吕子淑每次想到自己最后对卫青的态度,便怨恨自己,这般情绪日日缠绕着她,她没有心思管孩子,小郡主似乎也懂她母亲的难过,那般乖巧。 「所以,她是因为我过得不好,想救我?」吕子淑问。 吕野看她,她的皇妹瘦了许多,原本白皙的脸庞泛着一些青色,那双明媚的眼睛再不是朝气蓬勃。吕野拢了拢吕子淑的刘海,轻轻说:「你过得本就不好,爱你的人会知晓,会心疼,所以,你要快些好起来。」 吕子淑看了看小床里的孩子,又回头看着吕野,那双失神的眼睛忽然便有了些精气神,她靠过去,将头轻轻枕在吕野怀里,「皇姐,让我抱会儿。」 第83页 吕野轻轻拢着她,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抚着,「哭吧,皇姐在。」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吕野的怀中发出,吕子淑不知自己藏了多久,她每次要装作无事般面对所有人,当被通知卫青被杀,当卫尚书红着眼与她对峙,当她发觉月娘不见时那份绝望。那桩桩件件的事,在她的心尖划了一道一道的伤痕,而她依然得抬起头,沉稳的面对所有人所有事,只是因为,她是吕国堂堂的二公主,她没有资格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她的怯弱,她没有资格。 床上的小人儿似乎也听到了她母亲的哭声,也一起哭起来,一大一小,将整个屋都要震飞似的。有奶娘跑过来,吕野指了指小床上的小郡主,奶娘会意,忙将孩子抱出,门被关上,吕野轻轻的拍着吕子淑,「徐果也很担心你,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 大哭大抵有些累人,慢慢的变成呜咽声,吕子淑轻轻抬起头,「子淑还有个事需求皇姐。」 「何事?」吕野语调轻缓,尽量让吕子淑能安心一些。 「若是将来吕望做了任何事,求皇姐帮他求情,留他一条命。」 吕野的脸上表情郑重,「好,我答应。」 再见皇后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因吕子淑的难过,吕野其实也落了泪,此时眼睛甚至稍有些红肿,她尽量低着头,不让她的母后察觉。 倒是皇后一向英明,「怎一直低着头?」 「回禀母后,孩儿刚去见了子淑,所以有些难过……」说着也不遮掩,抬起了头。那眼眸上一条条红线此时甚为渗人,皇后却盯着,才缓缓道:「你特地先去子淑那边,哭完了来我这边,是想让我心软?」 「孩儿不敢。」似是被看透了心思,吕野只得低头认错。 「本宫看你,是敢得很。」皇后拾起桌上的一颗荔枝,刚想剥,吕野忙上去,「母后,我来。」 皇后将荔枝递给她,才说道:「你对那月娘,有何看法?」 「月娘心思缜密,但从未想过害孩儿,希望母后能留她一命。」荔枝肉剥好,上头架着一根竹籤,用小盘子装着,吕野轻轻的递给去。 皇后拾起那竹籤,吃了一口荔枝,「在你心里,母后是那般残暴的人吗?」 吕野垂眸,「她终归会成为皇族眼里的一根刺,那刺让皇妹倾了心,让皇子受了难。」 皇后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远。」 吕野将那盘子放下,往后退两步,跪下,「求母后恩准。」 第73章 后宫 最近皇帝总是去易宛宫,熹妃倒是每次都笑容相迎,只是每次他走以后,那种疲倦感,却是她人远不能体会的。皇帝总给人一种宠你爱你的感觉,但其实许多人知晓,除非是昏君,要不即便是入个帐,他的脑子里都是有一番算计。 那日皇帝又来,「爱妃。」 熹妃无法,忙起身迎接,「恭迎皇上。」 两人搀着入了殿,皇帝看看四周,熹妃会意,「都下去吧。」 所有下人退去,皇帝嘆口气,看看熹妃,又拿起桌上的茶盏,熹妃忙起身,为他斟了一杯茶,水温适当,皇帝喝了一口,眼睛轻轻闭着,熹妃也不敢打搅,只是往后退了一些,将茶壶放下,自己也安静的坐在一旁。 终是皇帝开了话闸,「望儿多久没过来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茶盏,似乎方才那句问话不是从他口中问出。 熹妃手指在衣袖那种紧了紧,缓了缓气,才说:「望儿最近因与他皇姐的事,一直心绪不宁,皇上也知晓,我们做父母的,管得多不对,管的少亦不对。」这话原本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皇帝却是想笑,他便是熹妃口中的那个父亲,熹妃是在抱怨自己这个父皇,对待子女的冷淡。 他转过头,看了熹妃一眼,熹妃低着头,努力让自己不露胆怯,吕望最近在民间的动静越来越大,即便是坐在宫中,也能有所耳闻,更别说欺瞒眼前的人。 皇帝过来此处,大抵也是看自己的想法,但熹妃不见吕望,只是想将自己的身份利落化,不是不帮,而是错不帮,但孩子依然是孩子。 见熹妃没再说什么,皇帝便说道:「望儿也是朕的孩子,若是他能念着朕这个父皇……」话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唉……」 熹妃轻抬头,看着皇帝那紧皱的眉头,不免好笑,是在告诉她,他这个父皇大义灭亲是因为孩子不孝? 熹妃跪下,「臣妾知罪。」她双膝跪地,整个人拜服,整张脸伏着地面,皇帝站起身,看着自己的爱妻,「爱妃何错之有?」 熹妃道:「臣妾教子无方。」 皇帝大笑:「爱妃说笑了,望儿又没做什么错事,还是说,爱妃知晓,望儿有什么错,需你如今跪在此处?」 「臣妾前几日身子抱恙,望儿来看望我,都未曾见着,臣妾也不知望儿做了甚事让皇上如此嘆气。」熹妃跪着,看向皇帝,「但无论臣妾,还是望儿,对皇上都是忠心耿耿,还望皇上明察。」 见熹妃软硬不吃,前几日她不见吕望的事更是传得宫中人尽皆知,似乎她便是等这一时机来说明她们这一房并无私心。可皇帝依然是看着什么都不顺眼,他是明君,他不可无任何缘由的夺兵权巩势力,但并不见得那些人能守着兵权来表忠诚,忠诚不是这般表的,那手掌堪堪的安放在桌案,将原本的火气往下按了按,皇帝看着熹妃:「朕也希望爱妃所言非虚,朕有些乏了,走了。」说着大袖一摆,出了大门。 第84页 熹妃堪堪的坐在地上,原本有些热的天,边上的冰桶还放着阵阵凉意,她看着屋外,天已经稍有些暗下来,零星可看到远处的天空有星星点点。 她将手抬起,手掌下甚至有一粒极小极小的石子,印在她的掌中央,她将那石子取出,轻轻丢了,手里的那个红印却还在,她将手撑了撑,无力,只得喊道:「来人。」 此时那些下人才从屋外赶进来,熹妃身边的婆婆忙想扶起她,可是,她的身子坠坠的,「还不来帮忙?」婆婆轻吼了一声,其余几个忙也走上前,好不容易,熹妃在坐定,她抬起头,看看那些下人都低着头,一副怕死的样子,原来,即便日每夜的做一个温婉的熹妃,在那些眼里,她依然是那个一句话能让她们人头落地的人上人罢了。 有些事,有些身份,一旦在了,即便你做任何,都是无济于事。 熹妃抬起手,手掌中间的那个印子已经渐渐消失了,但刚才那刺痛感,似乎随着那一下,一直留在她的脑海里,她看看周围几个人,「陈嬷嬷,让人都下去吧,本官,倦了。」 「喏。」陈嬷嬷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摆摆手,所有人鱼贯而出。 皇帝与熹妃的交谈即便是易宛宫的人也是无人敢传出去半句,但整个宫邸的氛围却是比往常要安静了许多,皇帝也许久再无过去,便是宫中的另一处冷宫一般。 皇后在第二日却已经知晓了那边发生的事,她嘆口气,于熹妃的处境,她是能体会的,但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帮了,自己这位置又与熹妃有何不同。后宫不过是巩固权势的另一处地界罢了,只是那些尔虞我诈,得藏起来折腾,那般不磊落,皇后笑,难怪现下这世道,便是说女子小鸡肚肠耍阴招,男子才是光明磊落。 「皇后想什么呢?」此时皇后才将自己的思绪回到眼前这人身上,「臣妾没想什么,大抵最近天有些热,脑子总是恍惚。」 皇帝忙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倒是没发烧,皇后要注意身子。」 「臣妾不打紧,皇上吃过晚膳了吗?」 「没呢。」皇帝坐回他的位置,看着皇后。 「臣妾脸上有什么吗?皇帝这么看着?」 「啊,便是觉得皇后如今更加好看了些。」 「臣妾原本不好看吗?」皇后佯怒。 皇帝笑:「皇后一直是最好看的。」 皇后也笑,她在等着她的夫君提要求,近日吕望与朝中好几个将领关系甚好,边防又传来急报,边防战事吃紧,需怀阳王回去坐镇,而那几个将领竟是在朝堂上提出希望领兵出征,平了那战事的请求。一件件一桩桩,他硬是在早朝的时候忍住了脾气,吕望是他的儿子,他不想留一个弒子的名声,便开始觊觎她徐家的势力,抑或,让吕野主动请缨,平了这件事。 「皇后,最近朕有个心事。」皇帝见她没回应,沉了沉嗓子,说道。 「皇上请讲。」 「西北的战事吃紧,朕如今日日寝食难安。」 「皇上是忘了,后宫不可干涉朝政的律法?」皇后似乎有些惊讶。 「……」 皇后低头,似是想了想,才说:「臣妾不懂这些战事,但若是问有没有良人,就臣妾看,卫尚书那边的人,皇帝还是要诸多重视,卫青那孩子……」说着便红了眼。 第74章 竹马-卫桑 卫尚书有个侄子,名卫桑,与卫青竹马之情,只是他不善舞文,只通武术,在卫尚书这般重文的府邸,一直是大家轻视的后辈。卫桑与卫青感情犊深,即便卫桑不得重用,卫青也一直从旁支持,年幼时,卫青恳求父亲,卫桑更是得到了去武当山这般门派被培养的机遇。 人生短短几十载,卫桑有所成就后,便常常游离四方,除了回来偶尔与卫青见一面,多数人基本都见不着他。 待卫桑此次回来,便是再也看不到卫青,连尸骨都因天气炎热,早早的下了葬,那日,卫桑站在墓前,此时另一个人刚好也在,便是徐果。 徐果穿着简单的书生装,没有任何修饰,正蹲着身子在那帮卫青的墓前除草,其实卫青的墓很干净,卫尚书总会派人来收拾。 卫桑见不得人这般墨迹,他站在稍远处,看着徐果的背影,整个案件的始终在他回来后便知道了一个因果,如今看到曾经的嫌疑犯便蹲在自己眼前,即便知道对方无辜,那份忿感依然包裹着他。终是因那场酒,终是因这些人,卫青才落了个尸骨未寒的结果。 卫桑紧了紧手里的剑,往前走了一步,估摸着徐果也听到了动静,此时回过头来,眼睛泛着红丝,卫桑冷笑,也不说话,只是顾自走到墓的正中央,跪下,将腰带里的酒袋拎出,洋洋洒洒的撒了一路,嘴里念叨:「你便是贪这壶酒么?」 四下寂静,只是有一阵清风吹过,墓前现有的草齐刷刷的低了低头,瞧着卫桑不禁失笑,「便是死了,也这般幽默。」 那话说着,嗓子里便像是跑出一团火,将那处烧的干疼,嗓子顿时发不出声来,卫桑仰头,喝了极大一口,酒的燃烧感与嗓子的干疼混交在一起,他咳嗽了两声,又骂道:「早便说了,我就不喜欢你们这种斯文人!便是死了,也不能明明白白的死,不能……」 卫桑比卫青还年幼两岁,性子一向豁达,爱哭哭,爱笑笑,这般喝着酒,眼泪便噼里啪啦的落了地,他醒了醒鼻子,又觉得在徐果面前丢人,头往下沉了沉,整个人不自觉的抖动。 第85页 徐果此时已站在一旁,见他那样,便又往后退了两步,她是知晓卫桑的存在的,即便未曾见过,但眼前这个便是卫青口中的卫桑,他有一双浓眉大眼,嵴背永远挺得笔直,说话声音有些大,看起来不好惹,但其实人很好。 卫青曾说过,因他嫡子的身份,府里所有人都害怕自己,巴结自己,只有卫桑,总是将他的脖颈搂住,带着他去吃街边的糖葫芦,去城外的河边扔石子,去林中学马。卫青说过,学马那次,卫桑被他父亲惩罚,后背上整整被抽了20鞭,打完后卫桑便呲着牙对卫青笑:「你这马术要勤加练习,不要枉费我这皮肉苦。」 卫桑就是那般,将所有事情都往好处想的少年,如今他躬着背嵴,跪在卫青的目前,地上湿漉漉的,有酒香,偶有两滴泪融入酒里,风吹起,徐果抬起头,竟是下起了雨。 虽不忍,徐果还是说了:「卫桑兄弟,这天落了雨,我们得躲躲。」 卫桑却还是跪着,似没听到,徐果将随身带的伞撑起,卫桑不动,她便只能走上前去,勉强为之遮一下雨。 雨似乎更大了,卫桑抬起了头,他的手抵在在墓碑上,「卫青之墓」,用衣袖又擦拭了一遍那几个字,「卫府有我在,不会倒。」说着,站起身,转过身,他身形魁梧,原本与徐果,一人站着一人跪着,如今一起站着,整整比徐果高了大半个头,徐果努力将伞往上撑了撑。 倒是卫桑,低头走出伞的覆盖,站在雨中,「卫青说你是他挚友,所以,即便我如今看你多不顺眼,我依然得尊重他的想法。」他看了眼墓碑,雨打在他脸上,他用手胡乱的擦拭了一把,整张脸呈现一种执拗感。 徐果将伞往后侧,眼里也是一片悲凉,许久,只说了两字,「节哀。」 雨更大了,两人离开,卫桑往卫府方向走,徐果则是回自己的侍郎府。 徐果回府后,整个人基本都已经浸透,她将自己的刘海往而后一放,手甩了甩那伞,放置在门口,才入了府。府外的小厮找跑去找了春意,此时春意已经拿了一件大褂往她身上一罩,「公子,别受凉。」 徐果抬起头,对她笑笑,「那般热,怎会着凉?不过湿漉漉的,是怪难受的。」 春意忙说:「奴婢已经着人准备了浴桶,公子快去沐浴。」 「好。」徐果点头,她将肩上的大褂又提了提,径直去了内院,忽然想到什么,问:「今日殿下来过没?」 春意摇头,「殿下往常也未有这般早过来,估么还得一个时辰吧?」 徐果想了想,「嗯」了一声。 沐浴后,身上的粘稠感去掉后,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徐果坐在桌案旁,桌上已经放置了茶点,她吃了一口,眼睛细眯着看着门外,外头的雨还是稀稀落落的下着,徐果想:吕野今日是不是便不来了。 这般想着,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徐果看过去,是吕野,她站在门口,整个人倒是未被雨淋到的样子,徐果笑:「我以为今日这般下雨,你便不过来了。」 吕野一步跨过门栏,坐她在对面,就着徐果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才说道:「你这是看腻我了?」 徐果笑,「我哪敢,只是怕这雨下得太大,让你淋到。」 「我今日坐轿来了,没淋到。」又接过徐果手里的糕点,放入口中。 正吃着,吕野察觉到徐果的脸不知为何瞧不出开心,试探的问道:「去看卫青了?」 徐果会看她,「嗯,公主府去不得,自己的挚友,还是能见见的。」口中还是有些怨,吕野嘆气,「子淑那我去过了,她是我妹妹。」有一次提重点。 「嗯,不过我今日去,倒是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吕野转头,「谁?」 「卫桑。」 「噢。」吕野应,继续吃着茶点。 徐果那般聪慧,便已猜到:「你已经知晓他回来了?」 「嗯,」吕野低头,擦了擦手,才抬起头,「前几日便知晓了。」 徐果问:「所以,他也要成为你们手里的棋子了吗?」 第75章 平等 「徐果,你心里的我,到底是何模样?」吕野看了眼徐果,眼里带着委屈。 徐果回看她,心里便难过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她心里,吕野是天,是她的救赎,但也是许多人的人生主宰,她总是那般轻易的操控着别人的人生,徐果想,即便她自己愿意,他人呢? 卫青的脸浮现在徐果面前,还有吕子淑,那些因纷争离开抑或难过的人,若是最后吕野站在最高处用的是那些方式,自己又是否会觉得,站在她身边也那般心安理得。 徐果没回答,倒是吕野探过身去,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轻缓的唿吸喷在徐果的唇上,吕野轻轻吻了吻徐果,「卫桑要如何自处,他自己决定,我只是给了他一条路,只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在那条路上走得很好。」 吕野退开身,手掩了掩徐果的双眸,「别总这般看我,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徐果看不到前方,那手掌盖在自己眼睛上,她闭着眼,唇轻启:「对不起。」 吕野惨笑,「怎么会有你这般矛盾的人。」 徐果将她的手拿去,也笑:「是啊,怎么会那般矛盾。」 吕野站起身,轻坐在徐果的腿上,她平日其实不若这般主动,因她知晓徐果对她的眷恋,随意一撩拨,徐果便会乖乖的过去。 第86页 此时她坐在那处,手指在徐果的脸上一点一点的,徐果整张脸便像是被烧起来一般发红,她与吕野对视了一眼,便慌乱的低下头,即便两人做过诸多事,但最初的那份羞涩感却一直跟随着徐果。 吕野笑,唇在徐果的耳廓上轻轻一吻,轻声道:「现下,便是我杀人放火,你大抵都能原谅我了。」 徐果的手撑起,抵住她的脸,将她板正在自己面前,嘴巴抿着,「你若杀人放火,我便……杀了我自己。」本想说杀了吕野再自杀,却还是下不了手。 吕野心疼,在她额间一点,「不是该先杀了我,为民除害么?」 「……」徐果看了她一眼,復又低下头,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徐果嘆口气,「其实你从未做过真正伤人的事,为何,我就那般难想明白。」 「徐郎,」吕野将她的头抵在自己x口,「有时候觉得你那般聪明,识字快,学东西快,即便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流浪人,到成为一个小书生,也便只花了几月的时辰。」吕野笑了笑,继续说,「有时候又觉得你那般痴傻,明明不用去想的事,那般执拗的坚持,甚至,不知晓自己是为了何。」 徐果闭了闭眼,眼神迷惘,此时她听到吕野又说:「你有一个当世人都不曾拥有的奇怪的特质。」 徐果抬起头,「什么?」 「人性平等的执念,」吕野苦笑,「也不算执念吧,其实,若是你没有这,就你,怎敢爱上我?」是啊,她可是吕国的大公主,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自己呢,在认识她的时候,是地上的尘土,每日连口粮都得去乞讨,即便在那些乞者里,自己都是那个被欺凌的对象。 耳边有吕野的声音继续在那说着:「因此,我感恩,感恩你,将你我,将所有人放在同一个位置上。」 「不会觉得不公平吗?」徐果问,「你本就是人上人。」 「原本是有些不习惯,你说你一个无名小卒,还给我看脸色,生我气,还得我哄着,」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吕野笑出了声。 徐果的脸更红了,她搂紧吕野,「谢谢你,野儿。」 吕野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我也替那些被我掌控的人感谢你,无时无刻的帮她们争取着她们的权利,」这般想着,又揪起了徐果的耳朵,「啊,疼疼疼。」 吕野想着就来气,「你说你为何不能从我的角度想问题呢?」 徐果委屈,「那我一直是人下人啊。」 「你如今都快成驸马爷了,皇亲国戚,即便是以前,好歹也是个编修,国之栋樑,怎会如此轻贱自己。」 「驸马爷……」徐果想了想,低头看看吕野的眼睛,「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 「就听说我要当驸马爷了,但好像你们从未说过时间……」徐果又委屈上了。 吕野捧着她的脸,又吻了吻,「二驸马卫青突遭横祸,你如今要当大驸马,你不怕吗?」 徐果想了想,回道:「怕的,只是,更怕不能与你一起,我们都在老去,我想,早些定下来,便早安心。」 吕野忽然猜到了她的心思,歪过头看她,「你是不是一直怕我被父皇指配给他人?」 徐果低头不语,唇紧紧抿着,瞧出些不乐意来。 「徐果,不要妄自菲薄,你便是我吕野最好的伴侣。」 「我没有妄自菲薄,」徐果竟是将吕野抱起,「啊……」 「你轻些,让他人听到了,你大公主的脸面怎么办?」徐果笑说。 吕野瞧着她的笑,有些无奈,「你方才那表情,是装的?」 徐果抱着她往床边走,「不是,但忽然察觉,手里捏着你的腰,眼睛里能看到清晰的自己,便忽然,什么都想开了。」 吕野抖了抖自己的腿,「那你现下是有什么打算?」她復又指了指外头的天,「天还未暗下来呢。」 「你还知晓这天未暗,那你为何坐我腿上,不怕我有什么坏心思?」徐果终于到了床边,轻轻的将吕野放在床上,人也跟着一起跪在她身侧,一脸含情脉脉。 吕野嘆气,手臂伸展,绕过徐果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身上,「徐郎,我想了。」 徐果笑,却不顺着她,竟是也用手指了指外头。 吕野气急,用力一拉,两个人便黏在了一起,徐果的整张脸埋在吕野的x口,她深唿吸,虽依然是香的,但实在穿的过多,闻不出个通透,于是手便放到了腰带上,轻轻一拉。 外袍脱开一些,内里的味道变更浓了,「野儿,你好香。」 吕野低头看着这人一副吃不够的模样,将她拉上来一些,直接咬住她的上唇,用力的吸允,鼻尖的唿吸透着窒息感,一声声的靡音灌入耳里。 舌尖抵着牙,徐果便自觉的张开了嘴,吕野便像个勇士一般,用她的利刃在那处所向披靡般,徐果唿吸,吕野不给她机会,又顶了过去,两人翻转了位置,徐果睁开眼,眼里的迷惘更甚,这人怎么骑在自己身上了。而自己的双手竟是被她牢牢的卡在两侧,徐果委屈,「野儿,你干嘛?」 第76章 月娘失踪 (壹) 吕野心知无论如何,徐果都会站她那边,每次瞧着徐果委屈,便想安慰她,即便觉得自己也无过错,但有些事本就不能两全,两人若是观点相悖,一个亲吻,一个拥抱,抑或,一场热辣的融合,能让两人冰释前嫌,那便是再好不过。 第87页 此时两人懒懒的躺在床上,徐果力气大,虽尽量让着吕野了,依然还是让吕野有些体力透支,她整个人趴在徐果的身上,低低的喘气。 徐果拥着她,轻轻了捏了捏后侧的浑圆,招来一个白眼,徐果笑,「都已这般让着你,还不能占些便宜。」 吕野用牙齿啃着她的x口,「即便我没有力气了,但负隅顽抗的毅力还是有的。」 徐果抬起手,抵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自己,「太累了,你得休息。」 吕野转过头在她指节上又啃了一口,鼻腔抵着粗气,「我怎的体力会这般差。」又开始对自己严格要求起来。 徐果揉揉她的脸,「你每日需要批阅那么多的文本,一直坐着未得休息,体力弱一些也是正常。」 吕野稍稍将位置移了一下,「知道我辛苦还抽出时间来看你,往后便疼我一些。」 徐果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应:「好。」 第二日,徐果因已是侍郎,需每日早朝,她早早的起,看了看床铺,那里已空无一人,吕野每日夜里依然会回宫,太多的事情需她处理,两人的相处便是在忙碌中得一空闲,徐果心疼,又开始因自己总在关键处不为吕野着想的情绪后悔。 她将自己的衣袖拉好,便是官职一直在长,洗漱穿衣这些事,她依然不喜欢让人伺候,每日春意便会早早将水放置在房门口,盖上盖子,徐果起来后便会自己去提水,洗漱。 穿戴整齐后,徐果便坐轿出门,她原本不太爱坐轿,但毕竟朝服走在街上,有些过分高调,如今便只能窝在那一处小格子里,偶尔往外探探。 便是这一探,她看到了一个意外之人,「月娘」。徐果忙大喊一声,「停轿!」待她从轿出出来,再往四周瞧去,已没有那人的身影。 徐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官服,又皱眉看了眼他人好奇的眼神,终是泄了气,回到轿中。心里带着事,上朝中便像是夫子教书时倦怠的样子,只是站着,当看到卫桑跪在大殿中央的时候,徐果深吸一口气,只听卫桑跪拜,「臣定不负隆恩,平定边关。」 下朝后,殿外,所有人围着卫桑四周,原是卫桑如今已是卫大将军,甚至在军营里,地位是与吕望平起平坐的存在。 徐果站的远,看着卫桑意气风发,而不远处,吕望也站在那,看着这些人谈笑风生,低下头,脚下的石阶很多,徐果便看着吕望一节一节的走下那石阶,腰杆挺直,身侧的手都捏成拳,石阶走完了,他挺得更直了,身后的那些笑声没有让他转回头再看一眼,他大步踏向宫门。 徐果此时也走向了石阶,踏上的那一刻,她回过头,此时,卫桑似乎刚往她这个方向看来,两个人眼眸相对,徐果笑了笑,卫桑没笑,又低头与他人聊起。 徐果低头,走下石阶,她这个未来的大驸马,其实在那些真正的官员眼里,便是依附于女人的负累罢了,即便前期有些熘须拍马,但后头,大家都会惊醒,只有真正握有实权的人,才是他们需要献媚的对象。 徐果走得很快,她心里还藏着刚过来时月娘的事,她想去一趟公主府,但又想到吕野的告诫,皱了皱眉头。 回府后,她叫来春意,「今日府里可有人找?」 春意莫名,想了想,才摇头:「似是没有,公子是遇到谁了吗?」 徐果想了想,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而后将纸折起,放入一个信封里,递给春意,「帮我将这封信送到公主府,记得与下人说,公主亲启。」 春意接过信封,作揖,「喏。」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徐果在屋内踱步,月娘的安危一直是她担心的事,即便是皇后没有动她的心思,可是,皇上呢,卫尚书是他的重臣,于他来说,月娘的命便像是蝼蚁一般无足轻重。 而卫青过世,对皇上来说,如何让卫尚书能安心便是心头大事,若是子淑有任何事刺激到卫府,她相信皇上会为了卫府,除之而后快。 徐果未从想如今这般那么希望吕野快点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吕野,似乎也有感应一般,明明还是晌午,她便又来了。 「野儿……」徐果的嗓子都有些哽咽。 吕野走过去,抱住她,「长话短说,月娘不见了,母后一大早叫我过去。原本母后给了她一个小院,但禁锢了她的自由,不知为何,昨日夜里明明还在,今日一早丫鬟过去,人已经不在。」 吕野退开半步,看着徐果,「我想,若是她自己跑出来,大抵会去见两人,一个是子淑,另一个便是你,所以,我才马上赶过来与你确认,你见过月娘吗?」 徐果点头,眼睛里满是慌乱,「刚一早上朝路上我瞧见过,但等我下轿找寻已没了踪影。」 吕野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母后其实在小院四周也安排了暗卫,所以,不瞒你说,若是月娘靠自己的能力,是躲不过暗卫的眼的,所以,她定是有人帮忙。」 「对,对了,我刚给子淑也写了信过去。」 「写了什么?」 「月亮二字,我怕说得太明惊动他人,所以……」 「好,我现在去子淑那,你别想太多,等我消息。」 徐果抖着嗓子,连连点头,「好,好。」 吕野心疼,「徐果,我跟你保证,我会保护好每一个你想保护的人,你别担心,有我在。」 第88页 明明吕野要比自己矮半个头,明明是抬着头在许诺,徐果低着头,竟是整个人颤抖起来,她醒了醒鼻子,努力让自己镇定起来,「野儿……」 「那我过去了,你别担心。」说着,便急急转身,出了小院。 而徐果此时也静下心,她忙也起身,往外头走去,除了子淑还有徐果,月娘还有一个地方,可能会去,便是那个她的独居小院。 第77章 月娘失踪(续) 几日前,吕望来到了公主府,说是来,却是特地换了一套普通下人的装束。公主府的蔬菜瓜果每日都需要更新,吕野便给了那商贩一点钱,成了人家的随从,跟着,偷偷进来。商贩知晓他的身份,以为是怀阳王想给自己的皇姐一个惊喜,但吕望一定要给钱,他也推脱不去,只得配合着。 待吕望说要走,商贩也只能点头说好,无论如何,这怀阳王是皇亲国戚,自己得罪不了,加之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有些利用价值,总也是好的,他哈着腰:「王爷慢走。」 吕望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往吕子淑的小院走去,他本身武艺高强,对于院中侍卫的巡逻自是有一套躲避之法,因此,到吕子淑看到他的时候,整个公主府,除了那商贩,便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吕望来了。 吕子淑此时正在屋里看书,说是看书实际也便是一些话本,用以打发时间,生了郡主后,整个人生似乎便有了定性,不得随意出门,便是在小院里好好待着,了此余生,才是吕国的女子,即便是公主,该过的日子。 吕望进屋后,将门锁上,吕子淑抬起头,眉头紧拧,这天天稍有些暗,所以房里早早便点了蜡烛,加之外头的光线,看书刚好,如今门关上后,整个屋子便昏暗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吕子淑将书放下,轻轻的眯了眯眼,又看过去,「你穿的又是什么?」 吕望也没回答,径直走到她面前,坐定,「有水吗?」 吕子淑看他一眼,便在他面前放了一个茶盏,给她斟了一盏茶,「龙井,润口。」 吕望将茶水一口便喝了,又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喝完,才整个人镇定下来。他看着吕子淑,「皇姐,你还认我这个弟弟吗?」 吕子淑没应,前面做的种种,在她心里还是对眼前的弟弟有些歉疚,那份歉疚因自己的私心包裹,显得如今的她有些抬不起头面对。 吕望看她这般,继续说:「我从小不受宠,所以我靠自己的努力,当上了怀阳王,我只是想,让你们所有人能瞧见我。可如今,所有人,却都觉得我站得太高了,碍了他们的眼,皇姐,你也一样,觉得如今的我,成了你的负累?」 吕子淑苦笑:「我哪有资格。」 「可你为何帮着外人害我?」吕望说得那般直白,让吕子淑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紧了紧手里的茶盏,「我未从想过害你。你,或者我,便是从出生便有了定数,我们该做的是安分守己,你又为何……」她抬起头看着吕望,「让自己站得那般高。」 「安分守己?哈哈,」吕望看看她,大笑,「便是如你这般,被关在这牢笼里,做一只失去翅膀的金丝雀。任他们想让你叫,你还得叫几声?」 他指了指门的方向,「那些侍卫,说是保护你,他们又何尝不是他人的耳目?你去找我,第二日宫里上下人尽皆知,便是将我往死路推,可皇姐,这条死路,从我们出生便定好了,我吕望便是不信邪,我要当那只飞出牢笼的鹰。」 吕子淑看着自己的弟弟,竟是有些觉得他真的成长了,再也不是原先跟在她身后仰着头叫她皇姐的稚子了,「吕望,你这次来,是想让我做什么?」 「若是皇姐不愿,弟弟自是不强求。」吕望说完这话,嗓音压得更低一些,「皇姐可想见那月娘?」 吕子淑瞪大眼,「你知晓她在何处?她不是……」想说甚,又生生止住,只是低头,搁在桌上的手捏成了拳,那一根根青色的经脉在手背上轻轻鼓起,此时的吕子淑有多焦急,缓了缓心绪,又问:「她过得好吗?」 吕望未回答,只是重复:「皇姐可想见她?」 吕子淑有些难过,所有人都知道月娘是她的弱点,眼前的弟弟,更是用月娘,用姐弟情来劝慰她,这日日在这牢笼里的日子,让她本就眼前一片迷惘,任谁给她一根翠柳,她便是想往前走两步,妄想这两步能走出一个西子湖,走出一江春柳。 吕望看着自己的亲姐姐那般难过,声音也带着一些破碎感,「皇姐,往后,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定也不会连累你和母妃,只是,希望此次,你能帮帮我。月娘与 旁人不同,那些利益驱使对她并无用处,但只要有你,她便会听我的。」 「你要做的,是莫逆之事,你可知,这是要杀头的?」吕子淑想试着劝劝,「对不起,吕望,那日我跑去质问你关于月娘的事。」 「皇姐不必歉疚,其实便是没那事,总会有其他的名头,让我走到这一步,我不怨你。」吕望笑笑,「百姓觉得我们这些皇家子弟,生活奢靡,享尽富贵,那我们总归要为自己的出生牺牲些什么。」 吕子淑站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躬身在里头找了一会儿。取出一张纸,那是月娘的「卖身契」,说也可笑,即便月娘被赎身,她竟是还想着法子将那卖身契拿到了手,那时她还对月娘有些妄想,总想,若是这纸在自己手里,她与月娘是否也便多一些牵绊。 第89页 「你拿着这纸去见她,她便会跟你走。」吕子淑将那纸放在吕望手里,在纸上有两个大大的红字,「作废」,意味着已经没有任何效用。纸张被保存的很好,即便是边角,也没有任何的摺痕,吕望看着那纸,「谢谢皇姐。」 吕子淑看着他,「你将她带到这里吧,若说我们这一族非得有个结果,这样,倒也利落一些。」 「皇姐……」若是月娘在公主府,便是说,吕望与吕子淑合谋将月娘弄出来的。 「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吕子淑笑,「她那般任性的顺着他人的意思,将自己的命交于他人,那我,又何尝不能,起码,你还是我弟弟。」 屋内一时无话,过了许久,吕子淑再抬起头,吕望已经不在了,她走过去,将门打开,头再抬起一些,小院外头的高处,几坨云朵静静的趴在那,安逸,舒坦,云朵的四周没有围墙,一阵风吹过,云朵轻轻的往北方飘了一些。 第78章 月娘失踪(叄) 吕野到公主府,刚进大厅,便瞧到吕子淑坐在那,她轻皱了一下眉头,唇角微扬,「子淑怎么坐在大厅?」说着,走进大厅,脚步踱得极慢,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吕子淑。 吕子淑则是将手里的糕点放下,站起身,「皇姐怎么想到来看我,我这刚让厨房做了一些糕点,你尝尝。」 吕野也笑,「好,」此时她已然走到吕子淑面前,提起糕点,又抬头看了吕子淑一眼,此时的吕子淑正兴致盎然的瞧着自己,吕野低头,将那口糕点往嘴里吃了一口,佯装咀嚼,却只是用舌尖包裹,抵在口腔里的一处。 糕点易溶解,吕野转过身背对着吕子淑走了两步,又将那糕点从唇的一侧抵出,那糕点顺着下巴掉落,吕野的手便在下头精准的接住,手捏成拳,转过身,「好吃。」说着,顺势坐在吕子淑边上的位置。 「皇姐若是觉得好吃,便多吃些。」吕子淑笑。 吕野摇头,「我是从徐果那边过来的,已经吃了午膳,实在没甚胃口。」 「噢,那便算了,话说皇姐今日来有何事?」吕子淑低头,手里捏着不知是何。 「我……」一个字还刚出口,吕野便觉得头有些晕,念想这大抵便是那糕点的问题,幸得她太熟悉眼前的妹妹,便是一个小表情,便知晓她想什么。但那糕点极易溶解,即便自己尽力不下咽,依然有一点融入了自己的口腔,吕野缓缓,觉得其实自己应该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识,但依然顺势倒下了,她也好奇,吕子淑想怎么处理这事。 吕子淑转过身看着已晕倒的吕野,头低了低,原本紧张的情绪稍稍松了一些,整个人想站起,却是用不出任何力气,她的手在膝盖上使劲,而后泄力,所有情绪便在这一瞬间冲击着她。 吕子淑哭了,即便她一直努力在控制,那眼泪依然大颗大颗的落下,她闭着眼睛,胸腔处有一阵阵疼痛感袭来,于是,手掌捂上那疼痛处,「呜呜呜……」,吕子淑想:好难受。 前一日,吕望带着被蒙眼的月娘来到公主府,依然是走后厨那道,只是这次吕子淑有提早安排,不必如上次那般还需他人介入,后厨那边的偏门微开,吕望背着月娘进去后,将月娘放置在西院的一个下人房。 此时吕子淑也在那下人房,吕望皱眉,忘了一眼四周,「为何只能在这里,她毕竟也是你看重之人。」 吕子淑看看他,蹲下身去,将月娘的眼罩取下,怕月娘乱动,吕望竟是还用绳索绑了她的手腕,吕子淑心疼,在那解绳索。 吕望低着头,看着面前这个眼里只有心上人的亲姐,不免嘆气,往昔种种计较原都是笑话一场,他的这个亲姐,根本不如自己这般计较权势。 吕望也蹲下身,从腰间那匕首取出,吕子淑警觉的一把搂住月娘,吕望看她一眼,那份警觉有些伤他的心,但他依然只是抽出匕首,在那绳索上一划,那绳子便应声断了。 「谢谢。」吕子淑也知刚才那一下反应有些过分,她将月娘轻轻的放在床榻上,而后转过身,「对不起……」 吕望往前走一步,「算了,」他低着头将匕首放回鞘中,没有回头,眼睛淡淡的看着外头,「你能念着姐弟情,与我站在一处,我已经很感激。」 吕子淑没说话,只是静静坐在床畔,吕望回头,「明日吕野大抵便会来皇姐这边,若是可以,将她控住几日,给我一些时间。」 「吕野那般聪明……」 「也许,她也不想投入这番纷争呢?像皇姐一般。」吕望笑笑,「当然,若是她想,皇姐便会成为第一个被抓的莫逆,皇姐可愿?」 吕子淑惨笑:「我还有反悔的能力吗?」 吕望抿唇,「对不起。」 「你走吧。」吕子淑低下头,看着月娘。 吕望走了,公主府的事,月娘的事,只有他和吕子淑两人知晓,一方面是为了尽量减少吕子淑涉及的范围,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让吕子淑铤而走险,让吕野不干涉,让徐家不涉及,他才有赢的些许胜算。 月娘似乎还在昏睡,吕子淑看着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她躬下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这般铤而走险偷来的相处,让吕子淑竟是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咳,咳……」床榻上的人轻轻咳了两下。 吕子淑忙凑过去,「醒了?」 月娘睁开眼,看到许久未见的人,眼眸瞬时泛红一片,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又看了一会儿,才道:「如今在哪?」 第90页 「我府上,不过别担心,这个别院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他人都不会过来。」 月娘疑惑,吕子淑解释道:「便是我这人妄想,即便已经是那般,依然念着有一日能将你接过来。以你的性子,定也不愿住主院,所以我将边上几家的房子都买入,造了这别院,中间也做了通道,按了门,只是外头的人,有人猜是给下人住的,我便也不解释罢了。」 月娘低眸嘆气,许久才道:「你总是这般,想一出做一出。」 吕子淑看着她,「你呢?又是怎么在折腾自己?你怎敢,怎敢将自己交于她人?你就不怕最后落的个人头落地的结局?」想起月娘最近做的种种,吕子淑忽然便生了气。 月娘见她这般,轻轻将手覆在吕子淑的手上,捏了捏那中指食指,轻轻在那关节处摩挲,「是也任性,我。」 吕子淑的另一只手擦了擦眼睛,两个人便是你瞧着我,我瞧着你,竟是笑出声来。 「子淑,如今这般,你有何打算?」月娘问。 吕子淑的手轻轻盖在月娘那只手上,一双手将那只不算润滑的手轻轻捏了捏,「不瞒你说,我未曾想过。」她将边上的被褥摊开一些,盖在月娘的腿上,又说道:「往常便是想的多,最后也只是这般地步,不想想了。」 月娘静默了许久,说道「子淑,我有个不情之请。」 「何事?」吕子淑未多想,只是低头吻了吻月娘的手背,静心的听着。 「明日东窗事发,我便再也没有资格出去了吧?若是可,我想出去走走。」 「那便明日一早?现天色已晚,你我都是女子,我又不便找人帮衬。」 月娘想了想,才道:「好,明日一早,我去走一圈便回,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了。」 第79章 月娘失踪(肆) 清晨,街道两旁的小贩吆喝着,一家包子铺,那伙计将那盖头揭起,瞬时裊裊烟气缭绕在月娘的身侧,月娘微微往后退了半步,「给我来两个包子。」 一般这个时辰出来的女子都是上街来购置菜蔬的,如今她孑然一身的模样,本就长得秀气,穿的衣裳也较一般的麻衣要精緻许多,让伙计不免多看了几眼,「来了,两个包子。」伙计熟练的从蒸笼里取出两包子,用纸袋装着,双手递给月娘。 月娘接过,轻轻了道了谢,「谢谢。」 那伙计便红了脸,竟是硬生生的说了两次,「不用谢,」 月娘倒没理会,只是低头看了眼那两个包子,细心的收好,幼时这吃食对她来说便是街角的妄想,如今,她便能直接买上两个。 月娘继续往前走,前头有一家冰糖葫芦的小贩在吆喝,她走过去,那小贩忙招唿道:「姑娘,来一串冰糖葫芦。」 月娘歪了歪头,问道:「嗯,几文钱?」 「一文钱便可。」此日天尚早,更是很少有人一早便吃这甜食,因而小贩显得更为热情一些。 月娘从口袋中取出一文钱,递过去,「给。」 将冰糖葫芦也收好,月娘没停步,继续往前走,街边的人开始愈加多了,她站在那处,前头有个轿子往这走,月娘看着那轿子。 待轿子快到她眼前,轿帘忽然有人揭开一些,月娘往前走一步,忽然,整个人被拉拽的往角落拖去。身边的人大抵都被那轿子吸引着,没几人注意到她,偶有几个看到,也俱是权当没看见一般,身子往侧让了让。月娘想张嘴,嘴也被盖住,月娘的眼睛盯着那轿渐渐远去,身后的桎梏才渐渐松了下来。 「松开吧。」嘴上的那手也松了一些,月娘才说道。 月娘往轿子的方向再看了一眼,已经瞧不到了,她低头,轻轻的託了托手里的包子和冰糖葫芦,回过身,「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那公主府的偏院,吕子淑跟在她身后,月娘再没转头看她,只是怀揣着那两样东西,顾自回了那小院。 「你不该去找她。」终是吕子淑没忍住,她站在门边,看着月娘坐定,将包子和冰糖葫芦从袋子中取出,两个包子被轻轻的放在桌案上,用那包装的纸垫着,冰糖葫芦则是直接提在手里。 月娘转过身,问:「要吃冰糖葫芦吗?」 吕子淑嘆气,「月娘……」 月娘低头,将一颗冰糖葫芦含在嘴里,轻轻的咀嚼,又抬起头,「真的不要吗?」 吕子淑走进屋里,坐在她身边,唇轻轻张开一些,月娘笑笑,将那串冰糖葫芦递过去,吕子淑看着她,「你餵我。」 月娘瞪她一眼,用唇咬出一颗,整个身子微微前倾,两个人唇相触,月娘用舌尖轻抵,那糖葫芦便顺势入了吕子淑的嘴里,吕子淑抿了抿嘴,轻声说:「很甜。」 两人便再没说什么,月娘一颗自己吃,另一个这般渡给吕子淑,不消一会儿,整串冰糖葫芦便入了肚,月娘此时看着那两包子发着呆,吕子淑见了,只说:「刚吃了甜的,这包子定是食之无味。」 月娘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她转过头,看着吕子淑,「很香,小时候家里穷,吃的都是米糠稀粥,这肉包味,便只能在远处闻闻。」说着低头,又咬了一口。 「往后我定让你都吃好。」吕子淑劝慰。 月娘看她,笑,「是吗?」 吕子淑有些答不上来,只是顾自也拿起另一个包子,轻轻的咬了一口,包子软糯,入口先是淡淡的,待吃到里头的肉馅,便会有一些咸味溢入口中,与包子原本的外皮融合在一起,咸淡适当。 第91页 「我从未吃过市井的包子,竟是如此入味,」吕子淑说着,又咬了一口。 月娘看她努力将那包子吃完,才转过身,问:「若是你往后的日子,每日只能吃这样的包子,你也能甘之若饴吗?」 吕子淑抬头,「为何这般问?」 月娘笑,「便是想,往后,我们会过怎么样的日子?」 吕子淑皱眉,「你是不是有事瞒我?这次你同意吕望从那处出来,是不是因为……」 月娘抵着她的唇,只是摇头,「只是因为你。」她看着吕子淑,「子淑,往后莫要多想,月娘死不足惜,但若是月娘的命牵扯到子淑的,月娘定会好好惜命。」 两人彼此看着,「我那皇姐,应该很快便会过来了。」 「嗯,她越早过来,便越是说明,她在乎你。」 「嗯,子淑明白。」 话音刚落,吕子淑站起身,「我自去主殿等皇姐,你在这,等我。」 月娘也跟着站起,她紧紧圈着吕子淑,「子淑……」千言万语在此时竟是不知从何说起,如今的吕子淑便是怀阳王的亲姐姐,原本皇后,徐家的庇护在自己从那院中出来的瞬时便已经失了效,月娘抿了抿唇,「月娘愿,余生伴你左右。」 吕子淑轻拍着她的后背,「我懂。」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月娘看着她的背影,她低下头,忆起皇后娘娘曾经对她的嘱託:「若是有一日子淑想让你跟她走,你便随她的意。只是,往后她在宫中便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那若是我不跟她走呢?」 「那她便会再想办法,直至身首异处。」皇后看了她一眼,往前走了一步,「我答应野儿会保子淑与你,所以,你便按我的安排走便是。」 月娘叩头:「喏。」 吕望希望通过吕子淑惹怒皇帝,让皇帝与皇后互相猜忌,他却不知,皇后本就想置身事外,而皇帝只是觉得皇后办事不力,却更是助长了他自己作为君主的自负感。 而月娘便是皇后的一个引子,若是能将吕子淑牵扯进来,这熹妃一族便是再没任何迴旋的余地,只是,吕望本就不想有任何迴旋余地,他便是这般,想孤注一掷。他更是也将月娘作为一个引子,那引子里,不禁勾着吕子淑,还勾着吕野的心上人,未来的大驸马,徐果。 前厅,吕子淑看着已经昏迷的吕野,瘫坐在她的身侧,吕望说,将吕野藏几日,待时机成熟,吕野,便是最好的人质。 第80章 周全 吕子淑再回偏院的时候,月娘坐在那门口的槛上,她指尖还有些原先吃糖葫芦时留下的红色的糖渣,两只食指对着碰一些,那塘渣便会将指尖黏在一块儿,再松开,这般重复,偶有一小颗糖渣落了地,月娘便用食指尖对着在地上的糖渣一点,便又黏了回去。 吕子淑走过去,蹲下身,轻轻将对方的手捉住,另一只手在那食指上摸了摸,嘴里念叨,「都这般大了,还耍糖玩。」 月娘看着她那般细緻的为自己清理着食指,便乖巧着坐在那,也不说话,待两只食指都干净了,吕子淑将月娘拉起,「累吗?坐地上。」 月娘看着她,摇摇头,问道:「你准备将大公主如何处置?」 吕子淑原本还牵着她的手,头低低的,此时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对方,月娘又问了一声:「你将如何处置?」 两人此时还站在门边,月娘反握住吕子淑的手,「子淑,你觉得大公主这般容易受骗吗?」 吕子淑惨笑:「我倒是宁愿方才她发现了,当众揭穿我。」 「也许她不是不发现,还是给你机会。」月娘抿了抿嘴,沉声说道:「她这般急急匆匆的过来,定是担心你的安危,若是你真要害她,她在没真正受到伤害前,定也不捨得将你供出来。」 「……」吕子淑原本控制好的情绪有些失控,她伸出手擦了擦眼角已经溢出的泪,「月娘,我该怎么办?」 月娘将她拉着入了房里,又将门关上,两人走到床边,一起坐下,「如今,你可否实话与我说,怀阳王想让你做什么?」 「……月娘,对不起,我不能告知。」吕子淑的指尖抵在自己的手心,有阵阵痛意从那处传来,才说道。 「那我便换个说法,你可以带我去见大公主吗?」月娘低头,将她紧紧捏着的手轻轻的碰了碰,偶尔几个手指在吕子淑的手指上抚着,吕子淑的劲松了一下,两双手的指尖碰在一起,她再将自己的手缓缓的钻入吕子淑的掌心里,手指间交错,握着,「可以吗?」 「为何要见?」 月娘笑,「想去问问大公主预备怎么保护你这个不听话的妹妹。」 「……月娘,我不会害皇姐。」 月娘低头,指尖的力道稍稍大了一些,「嗯,我知道,你皇姐,大抵也知道。」 「便是她佯装的,我也愿意将她关在此处,但我与你保证,我不会将她交于吕望。」 月娘笑,「那若是怀阳王来拿人,子淑如何应对?」 「所以我想,与你一起,我们躲一阵子,我们离开这公主府。」 「子淑,你是否忘了,你现下已经是个母亲,小郡主又该如何?」 吕子淑此时松开月娘的手,忽然站起身,竟是忽然惨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月娘忙问:「小郡主被虏了?所以你才不得不……」 第92页 吕子淑低下头,「母妃前些日子说想念念儿,遣人过来,硬是将念儿带走了。我虽不愿,但念想她终究是母妃的外孙女,是当朝的小郡主,母妃定不会害她。」她转过身,眼睛已经泛红,「可是,原定昨日念儿该回来的,你看,如今这些事,都是在念儿被带走后发生的,月娘,我是不是太笨了,我保护不了念儿,也保护不了你。」 「子淑……」 吕子淑復又低头,「我害了卫青,如今,连他唯一的血脉,也被牵扯入了这无尽的争端。」说着竟是激动起来,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月娘忙走上前,紧紧抱住她,阻止她再伤害自己,「对不起。」 下巴轻轻搁在月娘的肩膀上,吕子淑茫然的看着前方,「你又有何错,是我们将你给牵扯进来才是。」 月娘抱的更紧一些,「子淑,若是没有你,月娘不过是青楼的下 贱 胚 子。」 「不要,不要这么说自己。」吕子淑打断她,整个人更是因激动抖了起来。 月娘抚着她的后背,继续说道:「我不是轻贱自己,吕子淑,你是当朝公主,却能怜我爱我,月娘欣喜,胆怯,但归根到底,都不是你的错,不要将所有过错归到自己身上。」 「我该怎么办?」吕子淑整个人被月娘圈着,她的泪落在月娘的x口,腿因为脱力而有些无法站直,整个人因将自己的秘密说出后,有些支撑不住。 「我们去求大公主,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我已经将她迷晕了,按理她要好几个时辰后才能醒。」 「那我们便等她醒来。」 门外有人敲门,吕子淑慌张的站起身,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又将月娘牵着,躲在床后一处,「你等我一会儿。」说着,又直了直身子,才去开门。 吕野便站在门外,与她一起的,还有徐果,两人都皱着眉头,见吕子淑开门,吕野便直接推她进去后将门关上了。 「你们?」吕子淑一脸迷惘。 徐果摸了摸自己鼻子下的两撇鬍子,她今日出门还特地重新装扮了一下,吕野知会她,若是一个时辰不回来,便让暗卫出马,这般,暗卫便在吕子淑的房内找到了正喝着茶的吕野。此时吕野垂眸,吩咐暗卫,「请徐侍郎也过来吧,记得佯装一下。」 于是便有了两人出现在月娘门口的情景。 「我们怎么?」徐果走过去,看了一圈四周,又问:「月娘人呢?」 此时月娘从床后处的缝隙里走出,对着徐果与吕野作揖,「月娘见过大公主,徐侍郎。」 徐果走过去,想扶她起来,忽又想到什么,回头看到两个似要发火的人,又堪堪收了手,嘴里倒是有礼,「月娘快起,不必这般。」 月娘抬起头,也往门口那处看,见吕野笑了笑,便直起了身,乖巧的不再言语。 吕野看了一眼吕子淑,此时的吕子淑头低低的,不敢言语,毕竟方才被自己迷晕的亲姐忽便来到了自己眼前,多少有些理亏。 「我与徐果不便在此处待太久,我便长话短说。」说着,吕野看了一眼徐果,「我会在这公主府待三日,但不必担心我的安危,徐家的暗卫一直会护我周全。吕望的兵马已经转头来京城,若是吕望在这三日不能过来,大抵,他也便失势了。」 吕野看着吕子淑,「子淑,这是皇姐给你的周全。」 「皇姐……」吕子淑又想哭了。 月娘此时走上前,跪下,「大公主,月娘有个不情之请。」 徐果见她这般,忙走上前又想扶,「怎么动不动便跪的,快起来。」 「咳咳。」吕野咳嗽了几声,徐果忙乖巧的站在一旁。 吕野问:「何事?」 「小郡主被熹妃娘娘带走多日,二公主一直茶饭不思,求大公主明鑑。」 「难怪了。」吕野看了吕子淑一眼,嘆气,「若是有事,你便与我说,你为何不听?」 「皇姐……」吕子淑低低的叫了一声。 「此时我会安排暗卫去知会母后,你不必担心。」 徐果忽然问,「话说,为何让我过来?」 吕野冷笑,「你不是一直担心月娘的安危,我便让你亲自瞧个通透。」 「……」 「……」 「……」其余三人,都无话。 第81章 蓝天白云 吕望的此次行动倒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原本以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之于皇权的极小挑衅,但吕望在民间的声望却是让皇帝都始料未及,据说许多县城竟是为了他直接便开了城门,吕望也心善,入城后体恤百姓,亲自带着人马询问百姓生活,几个接纳他的县城都于人一种其乐融融之感。 此事让京城的皇帝诚惶诚恐,他作为君主,自认为当政这些年,为国为民,如今吕国安居乐业,自己才是最大的施与者。 他却不知,边境百姓常年受着灾祸困苦,是吕望一次一次的带着干粮接济,一次次带着人马,用血用身体去为他们筑起了一道最坚硬的墙,百姓信自己看到的,而远在天边的皇帝,则是他们瞧不到看不到的尊贵。 便是非边境的那些县城,瞧着他们这般,也害怕战火引到自己,都疲于反抗,吕望回京的路走得很顺,那般顺意的感觉都让他有些盲目,竟是将公主府的吕野也忘得一干二净,只想,快些直捣黄龙,拿回自己应得的。 第93页 吕野在公主府待的第三日,吕子淑进屋找她,「皇姐,今天是第三日了。」 吕野摸了摸手里的茶盏,「嗯,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若是这般,父皇的念想,倒也不是完全错了。」她低着头, 眉头轻皱,手里的茶水被轻轻放下,手指在茶盏沿边缓缓的来回移动。 「你是说?」 「吕望这人,大抵比我们想像中,都要厉害太多。」 「可是,吕望如此快马加鞭的到边境,再回来,三日怎够?如今已是第三日,皇姐打算怎么办?」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问,但原本她觉得吕野那般睿智,原先她说起,也不好直接反驳。 吕野低头苦笑,「也是我过分草率,我以为吕望在三日内,便会知晓君臣之别,如今这般,倒是我少了诸多估量,竟是小瞧了他。」 「那……皇姐您准备怎么办?」 「我?此时不在于我,我不过是你公主府一个人质。」 「……」吕子淑看着吕野,忽然便明白,从头至尾,她的皇姐都只能,抑或只想做个旁外人,她不喜害人,但不会趋于被别人所害,如今吕望这一安排,竟是刚好将她可以置身事外,于她,若是如今还在宫里,便得执起储君的名头,做皇帝的排前兵,也不知这宫中,在知晓大公主失踪后,又是如何样子。 易宛宫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宫中嬷嬷跌跌撞撞的入了殿,直接便跪在熹妃面前。 熹妃侧身看了地上跪伏的人,挺了挺腰肢,「不必惊慌,」说着,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未出殿门,皇帝已经走了过来,身后洋洋洒洒一群人,只见他看了熹妃一眼,便径直入了殿,其余人都未入殿,只是在殿外站成两排,齐齐整整。 熹妃看了眼外头的天,蓝天白云,那般宁静,偶有一声鸟叫,但宫中有禁令,这些重要的宫邸即便是空中,亦不是鸟类能达之处,鸟叫声有些远,熹妃念想:这是有多少年,没听到这般悦耳的声响了。 身后感觉有一阵凉意,她低头,轻笑,却未发出声响,而后回头,整张脸便是一脸肃穆的模样。 皇帝此时坐在主位,看着熹妃那般站着,又那般转身,念想着这女人的儿子如今在不远的城池,举着守国之名,竟是带着兵马在逼近,火从中烧,「爱妃倒是有闲情逸緻。」 熹妃娘娘走近一些,直接便跪在皇帝面前,「皇上,臣妾知罪,求皇上责罚。」那般没有任何辩驳,便这般跪着,皇帝冷冷的看着,他有些不懂,既知吕望要反,这熹妃为何依然这般不知所谓的待在宫中,还是说,她在吕望心里,连做个人质的能力都无。 这般想着,忽然便忆起,宫中曾盛传,吕望跪在易宛宫,祈求见他的母妃,可是整整好几个时辰,熹妃便是这般狠心,执意不见,最终吕望失望而回,所以,他们母子间,已没有亲子之情,眼前这人,也没了利用之处? 这般想着,便更是生气了,他站起身,走到熹妃面前,「你的儿子如今已经是名扬天下的怀阳王,手里有比朕更多的兵马,爱妃又何罪之有?」说着,一脚便踢在熹妃的肩膀上,熹妃整个人堪堪的往后倒去,她咬了咬牙,又爬回来,跪在皇帝身前,连连跪拜,「臣妾知罪,臣妾知罪。」 皇帝气急,他深唿吸,缓了缓情绪,才又道:「有一个机会,你可以将功抵罪。」 熹妃依然跪着,也不说话,皇帝只能继续说:「熹妃可知,大公主不见了?」 熹妃似迷惘的抬起头,看到皇帝的怒容,整张脸便是即刻落起泪来,「臣妾不知。」 皇帝盯着她那模样,明知道对方也许知道些什么,但熹妃贵为贵妃,若非真凭实据,即便自己是一国之君,也无法便这般随意定罪,他走近一些,蹲下身,将手抵在西非的下巴上,将熹妃的脸轻轻托起,「朕自诩待你不薄,你这般,真是让朕寒心。」 皇帝直起身,对着大殿说道:「怀阳王心怀不轨,其母熹妃虽不知情,但有教子无方之罪。限她于易宛宫顾自警醒,每日诵经礼佛,祈祷我大吕国国泰民安。」 话音落,皇帝大步走出易宛宫。 过了许久,熹妃才直起身,整个易宛宫空落落的,原本的宫女太监似乎都被皇帝给撤走,「娘娘……」身后有人叫唤。 熹妃转过身,原是一直陪着她的陈嬷嬷,「扶我起来吧。」 陈嬷嬷忙作揖,「喏。」 两人一起站起,熹妃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殿外,復又抬头,原本的蓝天白云已然不在,天有些墨黑,云朵也被镀上了一层墨色,熹妃看着那天,缓缓道:「是要下雨了吧?」 陈嬷嬷也看着天,神情哀伤,从今往后,大抵皇上再也不会来这易宛宫了,便是这天,竟是也知晓这边的没落一般,嬷嬷哑着嗓子,想宽慰几句,「娘娘……」 熹妃打断她,「没事,这样也好。」她也累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怕不得宠,每日无论心情如何,总要笑容迎人,而如今,都不用怕了。 第82章 回宫 易宛宫 易宛宫最近还遇到一件事,便是遭了贼,只是宫中无人知晓此事,因缺失的不是什么物件,还是一个人,小郡主。熹妃将郡主带回宫,一则是为吕望多一个筹码,二则,小郡主本就是她的外孙女,能在这动盪时刻享受片刻天伦之乐,也是可遇不可求之事。 第94页 那日,她与往常一样回了大殿,却见小郡主的奶婆仓皇的从内殿跑出来,见到是她,急急的跪下,连连叩头,「何事如此惊慌?」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奶婆也不说事,只是不停的叩着头。 熹妃本就聪慧,见她这般便是想到大抵是郡主的事,一脚踢在奶婆身上,衣袖一挥,「到底何事?再不说清楚,本宫要你的脑袋!」 奶婆忙止住哭腔,「郡主,郡主不见了。」说着,又不停的叩头。 熹妃见她这般,忙大步走入内殿,整个内殿与原本的样子并无差别,只是原本角落的那个小床里,小郡主的襁褓也一同不在了,只留下空落落的小床榻。熹妃转头,「本宫说过,不许离开小郡主半步,你是将本宫的话当耳旁风?」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奴婢一直陪在小郡主身边,方才忽然一阵风从奴婢耳边吹过,奴婢还未回神,便晕了过去,等奴婢醒来,小郡主已经不见了。奴婢真的没有走开,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熹妃紧皱眉头,小郡主不见,大抵只有两方势力可能牵扯,一方是皇帝,若是他知晓小郡主在此,定是会将小郡主夺了去,毕竟小郡主是吕子淑的亲生女儿,又是卫府卫青唯一的子嗣,于所有人,来说,若是让他们知晓小郡主在自己这边,便是可以多一条定吕望罪的机会。 但也有可能,小郡主是皇后那方势力虏去,吕子淑与吕野关系向来亲厚,若是吕子淑最终去求了吕野,以吕野的性子,必是会为她出头。毕竟这事对于吕野,百利而无一害。而是,吕野已经失踪多时,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 公主府 吕野已经收到宫里的消息,此时正坐在房里喝茶,今日吕望一路往京城赶,竟是没遇到什么大的阻隔,大抵再过几日,便能到京城外围。吕野将茶盏放到桌上,即便整个战事双方都尽力不牵扯百姓,但依然有不少百姓因故受牵连,各处良田被马匹践踏,农舍需为那些士兵提供粮食,让原本过得便不算优渥的百姓,生活变得更为困苦。 原本置身事外的吕野变得有些焦虑,作为三者利益者的最终受益人,她应该便留在公主府,等着最终的结局,而后再走到幕前,可,战事还在继续。 侍郎府门口常有一些灾民,因徐果每日都会安排施粥时间,最近时日,灾民越发多了,徐果忍不住,又去了公主府。 她从偏院进,吕子淑专门给留了一个门,那门平时由吕野那边的暗卫把守,平时都是关着的,只有她们几人出入,便会有相应的暗号,暗号一处,暗卫便会马上出现,为其开门。 徐果走进偏院,此时月娘正坐在小院里,吕野也在,两人看着徐果进来,都有些意料之中的意味。 「子淑马上便来了,等她来吧。」月娘先开了口。 吕野点头,对着徐果伸出手,便是没有任何念想的,徐果便走了过去,牵住那手,两人这般牵着,徐果落座,月娘不忍直视,只是顾自又喝了一口茶。 倒是吕野问起,「今日施粥之事如何?」 徐果抿着嘴,话却是不好听的:「得求大公主施粥了,我侍郎府人丁单薄,粮草不济,已经养不起了。」说着,竟是将那手都从吕野的掌中抽出了。 月娘听她这么一说,也嘆道:「现下战祸不断,最终苦的还是百姓。」 徐果点头,又看了吕野一眼,「便是不知大公主殿下有何打算?」 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这吕国上下,大抵除了我父皇母后,也只有你能与我这皇姐,这般说话。」 「……」徐果转头,见吕子淑走了进来。 月娘站起,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吕子淑与她相视一笑,手在月娘的手背轻轻拍了一下,道:「无事,别担心。」 吕野许久未说话,此时却是抬起头,看着吕子淑:「父皇召你入宫了?」 吕子淑笑,与月娘一起,也坐下,「什么都瞒不过皇姐。」 「……」徐果看着几人,「战事这般?」 吕野笑,「是啊,父皇当政已有二十年载,竟是抵不过吕望这个小子。」说着嘆口气,又看了看吕子淑,「你母妃将你二人,都教的如此出色。」 吕子淑垂眸,「皇姐何必自谦,若是你也入局,现在这局,也不会是这般样子。」 吕野没答这事,只是轻声说:「卫念已被安置在椒房殿,不日便会送回,若是你想,我这边会尽快安排。」 吕子淑摇头:「现下倒是宫中更为安全,不知我母妃如何?」 「熹妃娘娘被罚诵经礼佛,最近不得擅自出入易宛宫。」 「那大抵,我也该去诵经礼佛了。」吕子淑低头笑道。 「子淑……」月娘有些担心,牵着的手更是紧了一些,吕子淑劝慰道:「别担心,不过是跟皇姐一般,做阵子牢笼子罢了。」 吕野也帮忙说:「恩,既然熹妃都无事,说明父皇定是不会将吕望一事的罪责这般直接定罪。」 徐果皱眉,「那你呢?若是二公主进宫,你怎么办?」她问吕野。 吕野想了想,「是有些难办,忽然不见,又该怎么忽然出现。」这般嘀咕着,又看了吕子淑和月娘一眼。 「便是在这里继续待着吧?」月娘提议道,「怀阳王若是入京,定会过来。」 吕野摇头,「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如今民不聊生,我作为储君,有些惭愧,也不想,在此处再当一阵金丝雀,却让百姓这般受苦。」 第95页 「野儿……」徐果有些动容,牵起吕野的手,「你不要冒险。」 吕野笑笑,「刚不还觉得我不理百姓困苦?」 「皇姐打算如何?」吕子淑跟着问道。 吕野看着,笑,「与你一起,入宫面圣。」 「那子淑……」月娘急道。 「此处的事,你知我知,未有其余人知晓,父皇也不可能去与吕望对峙,所以,故事也便只是我与子淑口中的故事罢了。」吕野继续说道:「本宫与皇妹,被挟持在公主府,幸得父皇召见,才让公主府露出破绽,徐家暗卫知会皇后,本宫也得以脱身。」 「你被挟持还说得通,子淑被挟持,总有些难以说服吧?毕竟公主府本就是她的。」徐果觉得不妥,说道。 「因,小郡主被熹妃娘娘抱于宫中,子淑不得不……」 「可如今,念儿没在易宛宫,父皇要查实,皇后不也受牵连?」吕子淑又说道。 「这个倒是没事,既然在易宛宫待过,总有些证据留下。」 月娘此时忽然说:「若是这样,熹妃娘娘便不是诵经礼佛这般的轻罪了。」她抬起头,看着吕子淑,「子淑……」 第83章 回宫(贰) 吕子淑低着头,没做声,过了许久,才抬起头,她看看吕野,又看看其他两人,便是笑了,「自古成王败寇,我既是已有选择,也无后悔的资格,皇姐,那位置本就该是你的,是吕望的妄想让此事变成如今这般。」她清了清嗓子,復又说道,「但若是可以,妹妹有个不情之请。」 吕野看着她:「你说。」 「若是皇姐最终得偿所愿,请保月娘与念儿的周全。」 「子淑,」吕野将手伸过去,握住她的,「许是你觉得我如今说的话已是不可信。但我依然要再说一次,我原本答应你的,便是我的承诺。」 「嗯。」吕子淑的眼泪落下,月娘心疼,拿出身上的巾帕,在她脸上擦拭,吕子淑转过头,看着她轻笑,「谢谢。」 月娘难过,「大公主,月娘死不足惜,也不懂你们皇族的纠葛,只是请求,子淑一世安康。」声音中带着颤抖。 一旁的徐果见三人这般,唇紧紧的闭着,她看看吕野,是啊,她原本就是这皇族里最有谋略的人之一,何况,她还有她的母后,当朝皇后,即便是如今的天子,也是借了她们徐家才坐稳这个皇位,而吕野,又何故一直站在所有人身后。 也许,于吕野,于徐家,先前那些事,不过是一堆跳樑小丑的把戏罢了。 「都别这般看我。」吕野苦笑,「这世间本就有很多无奈,即便我们不想落入这个泥沼,也终是会落入。便像子淑,并不是我让你迷晕我。」 她又看向月娘,「子淑伤心,你主动联络我,让我为你出主意,可你的身份你也知晓,我又当如何?从头至尾,所有的事,便是一个必然,我们所有人,都必然会这般。」 其余人都静默的说不出话,吕野笑,「此处于我,便是知己心爱的几人,我吕野不打诳语,我想当那个,能拉出几位出沼泽的人。我也知晓,即便是坐了那位置,也有诸多身不由己,可是,我便是想试试,能否做一个大度的圣人。」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几人,声音有些发沉,「你们可信我?」 徐果看着她,吕野回看,两人便是那般读懂对方,徐果也明了,其实吕野一直是被动的在往前走,只是,那是吕野的路,她不得不好好的走完。 徐果拿起茶盏,对着吕子淑与月娘,「我徐果,信她。」 吕子淑笑,与月娘也一起拿起茶盏,「我们也信你,皇姐。」 吕野此时竟是有些哽咽,「有时候我也讨厌自己这般,明明都是算计,却还要为自己做一个理由,对不起,子淑。」 吕子淑将吕野的手紧紧拉着,「皇姐,无论你如何想,我从未怪你。你我自小宫中长大,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她两不懂,我又如何不能明白,你一直还想着护着我们,我都知晓,方才那般,也只是觉得,若是需牺牲一二,是我也无妨,我还是那话,无悔。」 吕野点了点头,又跟月娘说道:「我与子淑入宫后,此处已不安全,吕望定会派人过来,所以,你便去徐果那吧。」 月娘纠结,「那会不会害了徐果?」 吕野笑,「若是害了她,便是我的不是,你也知我多疼她爱她,我不会让她受伤,所以,侍郎府也定能保你周全。」说着她转过头又对徐果说:「今日起,施粥之事你安排他人假手,不得再自己出入了。」 「啊?」刚才吕野那话入了徐果的耳,她此时脸有些泛红,竟是一下反应不过来? 「嗯,吕望会猜到月娘的去处,而且,施粥之事照旧,只是换个地,换个人罢了。」 徐果点头,「好。」 吕野又回头与子淑说:「这般安排,便是我与你的承诺,你也知晓,我时时刻刻不喜月娘放在徐果身旁,如今,我都这样安排了,便是我的真心。」 吕子淑看着吕野,心下软软的,但又担心:「若是这般,父皇知晓月娘在徐果这边,定是会将虏月娘之名降罪到徐果头上?抑或,父皇会怀疑,月娘之事不过是皇姐自掠自抢的一个把戏?」 吕野笑,「不必担心,吕望反,我便是父皇的刀,父皇不会定我的罪。」 其余三人再无说话,大家都知晓,这是吕野的一份心意,徐果心疼莫名,拉着吕野的手,她知晓以吕野的心思,定是知晓这般做让自己处于极其被动的境地,但她依然这样做了。 第96页 倒是吕野安慰:「置之死地而后生。」 吕子淑站起,「此次入宫,前路茫茫,」她看着月娘,「珍重。」. 月娘原本一直努力维繫的情绪便这般破了功,整个人因害怕而抖起来,吕子淑扶着她,「如今这般捨不得我了,我也算如愿。」 吕野回头,看了徐果一眼,「我们走吧。」便拉着徐果走远一些,两人到了这两日吕野休憩的屋里,她才对徐果说道,「月娘这般捨不得子淑,你怎没?」 徐果看着她,忽然便紧紧将吕野搂紧,两只手托起吕野的下巴,眼睛看着,鼻尖顶着,唇急切的靠近,亲近是情人间最好的表白,待一个吻结束,吕野似有些缓不过来,整张脸通红,再抬头,便看到徐果那双眸子净是泪水。 吕野伸出手,轻轻擦拭,「怎么哭了?」 「对不起,我总是这般,刚我过来的时候又在埋怨你,对不起。」 「是呀,你总是这般任性,但也只有你,能这般问我,怨我,当我是自己人,能将原原本本的情绪给予我。徐果,可能你不知,一个真实的你,是有多么珍贵。」 「对不起。」徐果还哭着,泪水不断,不停道着歉。 吕野笑,「那么大个子,却像个孩子。此次回宫,定是要事情解决了才能相见,你可会想我?」 徐果哽咽,「野儿,为何总问明明有答案的问题。」 「我便是喜欢,喜欢这明知答案的甜言蜜语。」 「好,徐果爱吕野,会等着吕野,所以,你不许有任何问题,否则,我定会随你而去。」吕野忙堵住她的嘴,「净说些不吉利的。」 徐果忙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嘴贱。」 「诶,」吕野拉着她的手,阻她自己打自己,「别打。」轻轻的摸了摸徐果的脸,「我心疼。」 第84章 回宫(叄) 这厢月娘也被吕子淑拉入房中,两人对视,竟是一时无言,过去的时光,从吕子淑救下月娘,到后来的一次次表白追求,便如过眼云烟般飘过两人的眼前,如今那云烟散去,对方依然站在自己面前,月娘缓了缓心绪,才道:「月娘一直轻贱,觉得配不上子淑的情谊,更不必说我们之间,地位相差太远。」 吕子淑看着她笑:「那如今呢?想通了吗?」 月娘摸着她的脸:「依然未想通,月娘其实很怀念小院的日子,你会偶尔来看看我,当时那般,也许你不知晓,我已知足。」 「那你为何还来那出?」 「总是知道,那般的日子不会长久,梦也终会醒,只是,月娘想,给自己,给你谋个出路。」 「所以你选择了皇姐这条路。」 月娘点头,「我虽不能说极了解大公主,但徐果心善,我想,便是她心意之人,必也有一颗良善之心。」 吕子淑唇轻抿,「到如今还依然这般说徐果的好,不怕我吃醋。」说着,扯了扯月娘的嘴角,「不是只有我皇姐会吃醋。」 月娘顺势含着她的指尖,手伸出,托着吕子淑的手,那指尖带着痒,吕子淑不自觉的便想缩回手,只是月娘不让,那抓手的手指轻轻施力,吕子淑的眼睛眯着,感觉胸腔似有什么要跃出,她吞了一口口水,轻唤道:「月娘。」 月娘笑,松开了唇,往前一些,将她紧紧拥住,鼻尖蹭着吕子淑的脖子,深深吸一口,「往常都不敢这般越矩,总觉得不好。」那样说着,唇又在那处轻轻吻了吻,眼睛闭着,怀抱更紧。 吕子淑忍着痒,心软软的,「月娘,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不要再丢下我。」嗓音中带着哽咽,吕子淑是害怕的,每一次,她都在后面追赶,即便自己身份尊贵,但在月娘面前,她便是这般没有自信,总害怕月娘又一次消失了。 月娘揉了揉她的后颈,瓮声说:「月娘此生愿与子淑,共来共往,永不辜负。」 两个时辰后 吕野与吕子淑站一起,徐果则是与月娘一起,徐果帮月娘背着行囊,吕野瞪她一眼,徐果笑:「我好歹是这里唯一的『男子』,这般重活,本就该男子做。」 其余三人笑,吕野復又对吕子淑说:「回宫后,大抵你会被直接关起来,但不必担心,我信父皇没那个心要真正加害于你。」 吕子淑看着她的皇姐,笑,「好。」 只是她们都不明白,皇位对于君主是有致命吸引的,任何的亲情感情,在一个久居皇位的人面前,都是那般不堪一击。 月娘也做了乔装,穿了一身男子的衣裳,唇上粘着两撇小鬍子,吕子淑轻轻碰了碰那鬍子,那般的滑稽,倒是让原本的离别之情少了一些伤感。 四人拥抱后道别,月娘与徐果先行出发,从偏院的后门有一个不起眼的马车,是吕野前不久让暗卫安排的,两人入了马车,专走小径,很快便到了那侍郎府那偏门,徐果看着那不起眼的门,不禁有些感伤。 「原先我到这里,便是每次都从此门走。」她对着月娘说道。 「如今呢?」月娘疑惑。 「如今得走那大门,此门,我已经许久不走了。」 「总有些想偷偷熘出去的时候吧?」 徐果忽然有些恍惚,便像是原本稚童时的记忆被轻轻拉起,她不禁感慨,「是啊,是有多久,没有跑出去的念想,便是那般,日日的牵肠挂肚,日日的家事国事,而丢了原本那个自由的自己。」 第97页 月娘瞧出了她的难过,只是轻轻说道:「凡事有得有失,你总得信自己,既是自己选的,总是对的。」 徐果的脑袋里出现吕野的笑,吕野的哭,心微微发软,她看着月娘,「是啊,我们能拥有那个彼此钟情的人,便足矣。」 月娘点头,似也想到了什么,说道:「嗯,足矣。」 公主府 吕子淑坐在主殿,吕野坐在偏位,本来吕子淑让她坐主位,吕野笑,「哪有人质坐主位的道理。」吕子淑瞭然,于是两人便这般坐着,喝着茶水,等着宫中人的召见。 没多久,陈公公便来下旨,接吕子淑进宫,入殿后他看到吕野,吓了一跳,忙跪下:「奴才参见大公主。」 吕野站起身,走到陈公公面前,「陈公公不必多理。」 陈公公不敢起身,依然跪着,「奴才失职,不知大公主也在。」 「噢,这事,本宫同皇妹一起入宫,此事,需向父皇禀明,陈公公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也一起入宫。」 「大公主真是折煞奴才了,大公主万福,能看到大公主,陛下定是会欣喜。」 「那便好,请陈公公带路。」 「奴才遵旨。」陈公公整整拜了三拜,才堪堪起了身。 皇宫 皇帝吕峰紧皱着眉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原本是令陈公公带二公主吕子淑回来,可如今,吕野也回来了。 「吕野,你为何也在子淑那?」皇帝问道。 吕野跪拜,「禀父皇,我与子淑都被关在公主府,如今得救,全靠父皇的诏令。」 「噢?」皇帝起身,走近,「公主府是朕赐予子淑的府邸,里头的人都是宫中委派过去的?若是真如你说的那般,为何朕会不知?」 「回禀父皇,子淑因不得已苦衷,不得不配合怀阳王,但儿臣可作证,在公主府的时日,子淑于儿臣,便与妹妹对待姐姐一般亲厚,从未亏待于儿臣。」 皇帝转身,又看看吕子淑:「你为何要囚禁你皇姐?」 吕子淑也一拜,「回禀父皇,皇姐乃怀阳王送至公主府,儿臣有罪,做了帮凶。」 皇帝点头,「那既已承认有罪,来人。」 一声令下,两排侍卫齐齐整整的进入,「带二公主去她母妃那边面壁思过,没朕的御令,不可在宫中随意走动。」 「喏。」侍卫们齐齐跪下领了旨意,随后领头的侍卫走前一步,「二公主请。」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吕子淑又跪,而后起身,被带了出去。 皇帝走过去,扶起她,「野儿起来吧。」 「谢父皇。」吕野低着头,谢恩。 皇帝笑,「你回来,你母后定会开心,如今朕已知晓是吕望搞的祸事,朕与你母后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走,朕与你一起去见你母后。」 「喏,儿臣领命。」 第85章 回宫(肆) 椒房殿一片寂静,皇帝带着吕野到门口,神情稍黯:「你失踪的这些时日,你母后茶饭不思,如今身体抱恙,你快去看看吧。」说着嘆了口气,便顾自入了大殿。 吕野轻皱眉,她母后的身体如何其实她本就知晓,但如今这般状况父皇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她挺了挺腰身,往里迈进,此时皇后倒是没有卧床,而是坐在主殿,看到两人进来,忙站起,对着皇帝作揖,「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忙走过去,轻轻的扶着皇后,「怎么起来了?」 皇后笑,「总是睡着也不舒服,便起来走走。」 皇帝点头,「今日有些落雨,等明日天晴,朕带你去御花园走走。」 皇后谢道:「谢谢皇上。」 吕野看着两人恩爱的模样,便顾自站在一旁,也不说话,过了会儿,才听皇后说道:「野儿,过来。」 吕野乖巧,跪在皇后身前,「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 皇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髮,嘆口气,「回来便好,母后无碍,既是回来了,便好好辅佐你父皇……」 皇帝听了,笑,「政事不急,那吕望小子也跳不出个名堂,你们母女两先聊聊,朕还需去御书房商讨政务。」 皇后应道:「皇上是一国之君, 我们其余人便都应听你差遣,若是皇上有任何吩咐,便让野儿去做,她不仅是皇上的女儿,更是皇上的臣子。」 皇帝会意,深情看了皇后一眼,才道:「到最后,总是你我,才是一家。」 皇后作揖,「皇上的家,便是臣妾的家。」 皇帝走后,吕野便扶着自己的母后回了自己的寝殿,「母后,您的身子……」 皇后咳嗽了两声,才轻说道:「终还是老了。」 「不过是一般的风寒,您又何必这般说。」 皇后说,「往常这般的风寒,都不需要食药,如今,食了药都好几日了,还没痊癒。」 吕野轻声宽慰:「那便当有个机会好好休息。」 皇后摇头,「这宫中,哪有一日可好好休息,你看那熹妃,如今被关在易宛宫,皇上每日差人过去,说是补汤,却只有一些粗食,其余,便没有吃了的。」 「父皇这般安排,是何意?」 「你父皇吧,有时候像个君王,有时候倒有些像个孩子,生气了便用些小伎俩折磨人,你也不一定得用什么高深的想法定量他,不一定有。」 这话说的,让吕野一时无话,「只是饿熹妃几日?就这般?」 第98页 「嗯,如今本宫也想不出其余名头,也许他也不舍做太多吧,终是,一日 夫妻百日 恩……」 吕野将皇后扶到床榻上,「母后,如今你这身子,那药,有没有差人去检?」 皇后抬起头,眼神深邃,竟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吕野,她低着头,「便是您想着夫妻 恩,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儿臣这就安排人去验验。」 皇后点头,她茫然的看着门口,外头稀稀落落的雨滴落在寝殿外的地上,一颗一颗炸出些小水花,水花落,融在那水里,地上的水,从偏高处,缓缓的往低处流去。 皇宫的地平整,工艺更是让工匠悉心量取,只有在这雨天,才能瞧出些高低来,平日里,大家总以为,四周这地,都是一样高的。 皇后转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野儿,这天若是不下雨,我竟以为这地,都是一样高的。」 吕野顺着她母后的眼睛,也看向门外,许是高低差别不大,那水流的极缓,但终是,另一边的积水稍稍深了一些,「母后,只有真的雨天,才能看出些事。」她转过头也看着自己的母亲,身子往前,怀抱着,「便是有深浅,雨天总会过去,待明日天晴,那积水便会消失。」 皇后问:「那若是下次,再雨天呢?」 吕野直起身,「儿臣总想,这雨天,总是少的,不要叨扰了我们的日子,便算了。」 皇后看着她,一脸慈爱,许久,才应了声,「好。」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皇后才问:「如今你回宫了,便是躲不过了,有何打算?」 吕野坐在床沿,脚轻轻的点了点地,「便是去探探这地的深浅。」 皇后低头,看了看,「若是这般,你便不能明哲保身了,也许,还会有些许风险。」 吕野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后:「母后,方才您说自己老了,父皇还比您年长十岁,更老。」 「……」皇后看着她,吕野笑:「开个玩笑,父皇长命百岁。」 手伸过去,拉住吕野的,「你有任何打算,要与母后说。」 点头,吕野回看,「好,儿臣,不会伤害任何人。」 从椒房殿出来,吕野看着这皇宫四周,宫外的纷扰似乎丝毫未有影响到这宫里的奢华,那金黄的壁墙在灰暗的天色里都未见暗淡。 此时陈公公刚好过来,「叩见殿下。」 「何事?」 陈公公作揖,「皇上派杂家与殿下说一声,殿下在宫中也不要过多走动,为了殿下的安全,这几日也住椒房殿。」 「哦?」吕野眯了眯眼,「陈公公的意思是,本宫在这宫里,也不得乱走动?」 陈公公忙跪下,「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将陛下的御令传达给殿下。」 吕野走上前,脚踏在陈公公的肩上,「你与父皇说,儿臣,领旨谢恩。」 陈公公叩头:「奴才马上去禀报皇上。」 吕野回身回了椒房殿,看到自己的母后瞭然的坐在床畔,她走近,「母后为何不与我说,您现在的状况不比熹妃好?」 皇后抬头,笑:「那还是要好些的,至少在膳食上,你父皇可没亏待本宫。」 「……」吕野气急,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忽然又委屈,自己在公主府每日喝茶贪玩的时候,自己的母后却在宫中被人禁锢,「母后……」 皇后轻轻又咳嗽了两声,才道:「没与你说,是以为你回来了,会有些改变,倒是高估了你。」 「为何暗卫们都没与我提起?」 「这是本宫的安排,若是让你知晓,事情便更复杂了,母后可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吕望。」 「难道,如今的我,不是吗?」 第86章 回宫(伍) 翌日早朝后,徐果来到干坤宫,此时她稍有些踌躇,若是早先在侍郎府的时候皇帝便下旨,她便可以令暗卫通知吕野,可如今皇帝是早朝后忽然召见,便让所有事端显得有些被动。她站在那处等着皇帝,许久,吕峰才换掉了朝服过来,见到徐果,笑笑:「徐爱卿。」竟是直接将手伸了过来。 徐果惊慌,未多想,便往后退了两步,手落下腰身两侧,竟是躲了过去。此时吕峰的脸色有些不善,他眯眼看着徐果,往常虽知她是女儿身,但总是以君臣之理相对,倒是没觉得任何,如今这般近着看,倒是惊嘆于徐果的姿色,竟是较之宫中诸多嫔妃,更胜一筹。 吕峰抬眼,看了眼陈公公,陈公公本就机灵,立马便知晓了皇帝的用意,转身对其余人看了几眼,其余人忙往后退去,很快整个御书房,便只剩下吕峰与徐果两人。 吕峰往前走了两步,徐果这一次堪堪止住往后退的身子,只是躬身作揖,「不知陛下让臣过来,是有何吩咐?」 吕峰本就身形伟岸,即便徐果也不矮,但在吕峰面前依然是有些弱势,他微微弯腰,手指抵在徐果的下巴处,往上点。原本低着头的徐果不得不抬头,当对上吕峰那双充满占有欲的眼睛时,徐果整个心都颤了一下。 徐果稳住身形,又往后退了三步,跪下,「臣惶恐 。」 吕峰看着她,笑:「何必自谦为臣,你本就是女儿身,叫一声臣妾,倒也不为过。」 徐果又拜,「臣惶恐。」徐果其实此时很想说,自己是大公主未来的驸马,是面前人的准女婿,可又怕,若是这般,是否又在用吕野之名施压,吕野不过就是个大公主,而眼前这位,却是整个国的君主,是最高处的唯一存在。她若是敢提吕野,便是在威胁皇帝之位不似那般稳固,定是会惹怒吕峰,需徐果不敢,只能跪着,不停的叩头。 第99页 吕峰其实很享受被人这般惧怕的感觉,又不似那些宫女太监,而是一个真正的在朝官员的惧怕,他大笑,心情忽然极度愉悦,「徐爱卿不必如此。朕若是要做什么,即便你在此处将头磕碎了,也无济于事。」 徐果整个人肃穆,身子依然还是跪拜,「臣惶恐。」脑子便开始动起来,原先她总觉得皇帝于她,是君臣,更是伯乐,只要皇帝不伤害吕野,她愿意做他的矛做他的盾,为这个江山社稷,付出自己的一份力。可如今眼前的皇帝却让她觉得陌生,似乎不是她心里想的那般,更像一个只看自己利益的人物,也许皇帝并未他曾经表现出来的那般豁达,君子。 吕峰有些恼怒,将徐果整个人从地上托起,让徐果的眼睛不得不看着他,「怎么?徐爱卿这般迷恋朕的野儿,是不是从未见过优秀的男子?」 「皇上……」 「朕今日不会怎么,但你们这些女子,本该养在深闺,好好过自己的好日子,却入朝堂,干政务,你们当朕乐意?」说着,一把将徐果扔到地上。 「臣知罪。」徐果復又跪好,叩首,心里念想着,自己今日估计也回不去了,只是那些信息该如何传给吕野,皇帝从来要的不是吕望的命,皇帝,从头到尾,都是想将这王朝内的女子势力削弱,他服软不是认同,而是不得不那般,那吕望呢?他所谓的造反,是否也不过是和皇帝的一场戏罢了? 「知罪便好,徐爱卿这几日便也别回去了,朕自有好的去处给你。」说着,吕峰便走出了御书房,此时陈公公才进来,作揖,「徐大人随杂家来。」 徐果苦笑,她已经是她第二次入狱了,这是这次的牢狱似乎比上一次大理寺的要好上许多,虽也丢了自由,但里头环境较好,有一床不算薄的被褥,也不必被吊起来审讯,只是被带入那四方之地时,看了看四周,倒是陈公公先说了话,「徐大人别看了,这是皇上的私狱,连皇后都不曾知晓。」 双手被钳制,徐果依然作揖,「谢谢陈公公帮忙解惑。」 陈公公礼尚往来,也作揖,「徐大人便在此处待上几日,等大局已定,您便能自由了。」 徐果眯了眯眼,看着陈公公,只是,她瞧不出陈公公所谓大局已定是何定,常年在宫内周旋的宦官,哪是她这个初入官场的人能看清的,她泄了气,只能感谢。 椒房殿 吕野此时正为皇后按着脖颈,寝殿只有她们两,「你家徐果,也被抓了。」皇后轻巧的说道。 吕野的手顿了顿,才道:「儿臣猜到了。」 皇后转身看了看自己女儿,笑,「终是长大了,这般情况下,还如此镇定。」 「母后……」吕野的声音软软的,「儿臣一直知晓分寸。」 「那可未必,本宫一直以为,那徐果才是你的分寸。」 「那……母后后面有什么打算?」吕野问。 皇后将手覆在吕野的手上,将吕野轻轻的拉到自己身前,「本宫已经差人将月娘隐藏好,此次不能让她成为子淑的牵挂,只是,」她抬头看着吕野,吕野的眉眼间藏匿着吕峰的英气,她摸了摸吕野的脸,才缓缓道,「要与你父皇决裂,我做不出来。」 吕野看着自己的母亲,深情黯然,「母后的难过,儿臣明白。」她往后退两步,跪下, 「母后……都是儿臣的错,若儿臣是个男子,父皇定不会有那么多的念想,您与父皇也能一直恩爱。是儿臣不孝,让您两难。」 皇后嘆气,「野儿,别将所有过错都放在自己身上,即便你是男子,本宫所拥有的,也是你父皇惧怕的,倒是反过来,你应怪我,若是没有本宫,你便是无忧无虑的公主。」 「无忧无虑,如子淑那般吗?」吕野问。 两人忽然便不知该怎么说了,都轻笑,原来所有事都有答案,在这个皇宫,无论哪个位置,都没有最上面那个位置,来得「无忧无虑」。 第87章 回宫(陆) 皇帝会每日到椒房殿去关怀自己的皇后,在宫中更是人人都知晓,那日,他又到,环顾四周,「野儿呢?」吕野此时从门外进来,见到是皇帝,作揖,「父皇。」 皇帝转身,走过去,站到吕野面前,询问道:「野儿是去哪了?」 「启禀父皇,儿臣刚去后院那边扑蝶了。」 「哦?那这后院的蝶与御花园的蝶相比,有何不同。」 吕野笑,「父皇说笑,这宫中的蝶都是一体的,飞到这,飞到那,都飞不出这皇宫。」 皇帝对她的答覆似乎挺满意,点了点头,「有空多陪陪你母后。」 吕野作揖,「儿臣遵旨。」 皇帝说完便准备走,倒是吕野又唤了一声,「父皇,母后在寝殿内,儿臣陪您过去?」 「不必了,她需要好好休息,朕便不打搅了,你记得好好照顾。」 「喏。」吕野恭送皇帝出了大殿。 回到寝殿,皇后正坐着,看吕野进来,便问道:「你父皇走了?」 「嗯,」吕野也坐下,手里托起一杯茶盏,喝了一口茶,「父皇便是来看您与儿臣,是否乖乖在这椒房殿待着。」 「有个事要与你说一下。」皇后声音微沉。 吕野看到她的表情,也正襟危坐,「母后有何吩咐,请说。」 「不是本宫的事,野儿,这事我现在便于你说,是让你能有个时间应对。」 第100页 「嗯,母后,儿臣明白。」 皇后一般在自己的寝宫便不会戴护指,但有些事一旦习惯便很难改,此时她在自己的食指上虚空的转了一圈,才道:「原先徐果是女子之事,你父皇已知晓,但从未有过念头,但……」 吕野看着自己的母后,心此刻却是极其平静,皇后见她这般,「你又猜到些什么?」 吕野低头,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普天之下的女子,莫非这君王可沾染的存在。」 「野儿……」原先知晓这事皇后还有些难过,如今这般,却是有些冷了下来,「是啊,普天之下,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那便是那些女人的荣耀,也是他的理所当然。」 「母后,徐果她纯善,即便在朝堂上有所成长,但与父皇相比,依然是蝼蚁般的存在。但徐果有颗向着儿臣的心,儿臣怕……」 皇后打断她,「怕她抵死不从最后落个惨死,还是怕她被迫后终是负了你?」 吕野的手紧紧握着杯盏,「儿臣,不会让她死,儿臣,也不会让她委屈。」 皇后嘆气,「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母后……」吕野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些时日,她一直未有行动,最大的顾忌便是眼前的人,她深爱着那个皇位上的男人,吕野若是走出这椒房殿,无论胜负,于皇后来说,都是至亲的博弈,吕野知晓,自己的母后很难过。 「本宫没事,他也不敢将我如何。只是,若是出了这个宫殿,你便是乱臣贼子。」 「母后不必担心,儿臣已有安排。」 「母后还有个疑问,你如今是要直接去救徐果吗?」 吕野没有否认,「是。」 「若是这般,你会连周转的时间都没有。」 「嗯,但母后,也许父皇不知,但您应该知晓,皇权富贵于我,抵不上徐果的片刻安全。儿臣害怕……」吕野的声音有些抖,皇后看过去,自己从未流泪的女儿如今一双眼睛通红,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又说道:「儿臣等不了。」 「无论如何,等到天黑,你父皇应该还在等你的态度,所以这几日只是将徐果关在私狱。」 「母后……父皇已经不是儿臣心里的父皇了。」吕野的手轻轻抬上,将眼角的泪拭去,手回到桌上后,捏成了拳,那些筋脉因她的怒气,微微有些发肿。皇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背,缓缓道:「万事沉稳。」 吕野的手松开一些,低着头深唿吸,再抬起头,原本充斥在脸上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一些,她缓缓道,「好。」 当夜 陈公公来到椒房殿,只是今日他穿得和往常有些不同,即便是宦官,官位大小那衣袍也大不相同,今日陈公公穿得更像一个小侍从,他没站在正门抑或其余侧门,而是在一宫墙旁,宫墙上沿有一朵桃花搭在上头。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阴影出现在那宫墙上,陈公公看了一眼那人,点了点头,便顾自往前走。整个过程两人再没任何交集,私狱建造在宫中,只是知晓的人极少,陈公公作为皇帝的心腹,自然是知晓。 到了一堵宫墙外,陈公公对着那墙轻轻的摸了一下,而后便转身离去了。又过了许久,大抵一个时辰后,黑衣人才落了地,站在那堵墙面前,轻轻的敲击,墙体的回声浑厚,与一般实体墙区别很大。 夜很黑,后半夜的天连月儿都偷懒躲进了云朵里,黑衣人就这么茫然的摸着这堵墙的每一个角落,忽然,有一个指节大的方块,黑衣人将手指伸进去,只听「滴答」一声。那方块的左手边出现了一条细缝,黑衣人望进去,里面依然很黑,她使力推了推那墙,墙体的缝便大了一些。 黑衣人钻进墙里,贴着墙慢慢走着,忽然有人唤道:「是谁?」 那是徐果的声音,只是比印象中要带着一些颓意,黑衣人顺着方才那声音往前走,她走得很慢很慢,整个牢狱里竟然一个守卫都没有。 终于,黑衣人站在了徐果身前,徐果原本闭着的眼睛此时睁开,空气中有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也正是因此,黑衣人才不敢草率行事。 「你来了。」徐果缓缓道。 黑衣人没说话,从腰间拿出匕首,那匕首极其锋利,她用力,但又谨慎的,磨着徐果手腕上的枷锁,枷锁开了,黑衣人轻轻的将那些放在地上,横抱起徐果,徐果的整个人枕在黑衣人怀里,眼睛又闭上。 两人出去后,私狱的门有人关上,黑衣人回头看了看接应的人,只是点了点头,轻功起,没人知晓,她有那么好的轻功,连徐果,都不知晓。 第88章 逃难(壹) 宫墙外隐秘处早有马车预备,所有事情便像是原本就都计划好一般,黑衣人将徐果抱入马车里,马车内里一应俱全,有被褥垫在底下,角落还有干净的衣裳放着,甚至还有一些受伤治疗用的金疮药等药瓶,只是徐果太累了,只是看了一眼,便昏睡过去。 再醒来也不知是何时,只是天已亮,窗户处有亮光从帘子的缝隙中透入,外面有稀稀落落的雨声,徐果轻喊了一声,「野儿……」,吕野此时从马车外进来,能看到她髮丝上有零星的雨水,带着一些潮气,「我在。」说着,她拿起一边的干巾帕,又走到外面,过了会儿,才走了进来,潮气还在,但比方才要好了些许。 徐果躺在那,看着她,吕野的眼睛很红,像是刚哭过,唇发白,一阵一阵的凉意从她身上透出,徐果有些担心:「别着凉。」 第101页 吕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细长圆润,只是指缝间有些血迹没有擦拭干净,是方才为徐果包扎的时候染上的,没留意,便是难过,去外头透透风,然后,徐果便唤她了。 徐果心疼,其实她受的苦不算多,与小时候那些皮肉苦相比,这次,也不过是钻心疼罢了,她知道,她能活着,便也没那么计较。这几日,她一直对自己说:忍一忍,便过了。只是,十指连心,当那一根根的针刺入指甲缝,将那指甲一点点掰开的时候,她竟是在自己的意识中看到了吕野,就这般想着,吕野真的便出现了。 她没有凤冠霞帔,没有七彩祥云,而是穿着黑乎乎的,那双眼睛没变,那股味还在,徐果想着,又闻了闻,太远了,于是她道:「过来一些。」 吕野听话,马车狭窄,她躬着身子,手臂往前伸,膝盖跪在那床铺上,一点点的往徐果那边靠近,徐果看着她,那般的小心翼翼,手伸出,却看到自己手指上那一团一团的白色绷带,吕野也看到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徐果只得安慰道:「不疼。」 吕野紧抿着唇,没做声响,只是手臂继续往前,直至,靠在徐果的身边,徐果的手放在中间,吕野便虚空着侧着,将那位置空出来,只是肩膀靠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彼此靠着,徐果其实整个人很累,她闭着眼,鼻尖有她熟悉的味道,原本在牢狱里的血腥味似乎被一圈一圈包裹起来,青草香缭绕在徐果的四周,「我们在哪?」徐果忽然问。 吕野也眯着眼,「你便想,地上郁郁葱葱的草,我骑着马拥着你,我们在那处漫步。」 「噗哧。」徐果笑,「倒也是贴切。」 「你先睡会儿……」吕野轻轻的转过身,将被褥在徐果的身上裹了裹,轻声说道。 「好。」 又不知过了多久,徐果是被颠簸给颠醒的,当她再睁开眼,吕野正慌张的从马车外探了进来,「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 「刚有个坡,左边的马匹脚绊了一下,所以马车颠簸有些厉害。」 「嗯,我们是去哪?」 吕野没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徐果,徐果见她这般,忽然便有些羞怯,「为何这般瞧我?」 吕野低头,笑,「我们相识那么多年,似乎从来都是那般来去匆匆的过活,等此事事件过后,除非生死……」 徐果忙伸手去堵她的嘴,「啊……」疼痛感从指尖传来,她咬着牙,才说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吕野点头,「好,我们定会逢凶化吉,一世安康。」 「……嗯,还有呢?」徐果笑。 「与子偕老,天长地久。」 两人都笑,吕野又说道:「我们还得赶路,若是睡不着了便换身衣裳好好休息。」 「此次只有我们两吗?没有人保护你?」徐果疑惑。 「我这边能安排的暗卫都去保护母后和子淑的,但我想,母后定是安排了暗卫来保护我们,只是不便出来。」看徐果皱着眉,吕野又说道:「我既然决定将你救出,事情便不能像你想得那般两全,徐果,我们这一世,都得不断的取捨。」 「嗯,」徐果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你有几日未合眼了?」 吕野笑,「终于想起关心我了?等出了京城的地界,我会着一个隐秘的地休息两时辰,现下没办法,父皇,那人应该已经派人在找我们了。」 吕野说完便出了马车,马车动起来,徐果原本是半躺着,此时才觉得自己的腰酸疼的厉害,她的手指不能使力,便只能依靠手肘,勉强让自己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她不免失笑,似乎要换衣裳靠她自己,也是有些难,于是便不做他想,只是静静的坐着,听着马车外轮子的滚动声,与吕野那一声声高昂的「驾!」 又过了许久,吕野钻进了马车,见徐果自己坐着,忙弯着腰又进来一些,「不困吗?」徐果摇头,「你再过来一些。」 吕野抬头看她,「怎么了?」 徐果伸出那两只手,轻轻说,「疼……」她一直是那种疼也不说的性子,这般一说,吕野眼睛便又红了,原本只是个玩笑,见吕野这般,徐果忙赔罪,「不疼,不疼,只是,换衣裳有些难。」 吕野看着她,「怎么会不疼。」说着,将她的手托着,轻轻的放下,人也靠近,抱着徐果,轻轻吻了吻额头,「对不起……」 「好了,我原谅你,吕野,我原谅你。」 吕野抱着徐果,便又哭起来,这几日,即便是驾着马车,脑子里总跳出徐果被折磨的场景,总是那般,回到马车看她一眼,才又出发,周而復始,不敢打扰,又心疼,又怕自己的难过影响徐果。 吕野是厌弃自己的,其实所有的所有,都是她能想到的,可,这样的自己,依然让伤害降临在徐果身上,仅仅是因为自己有个所谓的侥倖心思。她总是想,会不会她的父皇只是纠结于王位而不会对徐果有任何念想,她总想,她的父皇会不会为了母后,而能退后一步,其实,没有那么多人想去争抢什么,不过是一个位置,他明明那样牢牢的坐在那。 徐果用未受伤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吕野的后背,手指微微翘起,「我在。」 第89章 逃难(贰) 为徐果换了衣裳后,吕野便躺在一侧闭眼休息,睡前她告知徐果,如今已经出了京城地界,也已有暗卫与她做过联繫,所以,现下的两个时辰,她可以安心睡一会儿,两个时辰后,徐果需要叫她起来,继续赶路。 第102页 吕野说完便睡了,沉重的唿吸声在马车内响起,徐果能感觉到她的疲惫,但所幸还年轻,只要有睡眠,人应该便能马上恢復,徐果也不敢吵,只是静静的待着,守着对方。 前头还好,后头吕野便睡得并不踏实,许是心事太多,噩梦便不断,额间竟是生生梦出汗来,徐果想叫醒她,可总是刚准备叫,吕野又松了眉头,这般周而復始的几次,徐果整个心便纠了起来,好不容易熬过了两个时辰,徐果才叫她,「野儿,起床了,野儿……」 吕野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徐果,梦中倒在血泊里的人现在实实在在的坐在自己身边,她伸出手,想去握徐果的,只是,手指触碰到那团绷带,吕野迷惘的看着那被圈着绷带的手指,心忽然便又难受起来,她将手臂抵在自己眼睛上方,泪便像是狂妄不羁的野马,奔驰而出,手臂压得更紧实一些。 徐果低着头看她,吕野头一侧的被褥慢慢的湿润起来,那水渗在里头,一滴一滴,浸入,没有炸出任何水花,便像是吕野的哭泣,无声、寂静,带着缠绵的痛意。 徐果看着那水渍发呆,许久,似乎不再延展,她稍稍抬头,看到吕野正看着自己,手臂往下放了一些,露出两只眼睛,微红,泛着血丝,但已经不哭了,徐果轻笑:「好些没?」 吕野轻轻的点了点头,手臂放下放,手掌盖在徐果的手背上,有意避着那绷带,「我刚做了噩梦。」 「嗯,」徐果说,「我知道。」 两个人再没说起那梦,徐果挪了些身子,让吕野能靠在自己腿上,她将手臂搭在吕野x口,手抵着吕野的下巴,身子往下躬,轻轻含上吕野的唇,细细的,缓缓的,吮 吸,许久后又抬起眼,看着吕野,鼻尖相触,徐果的头轻轻歪了歪,那鼻尖便从吕野的左方跑到了右方,又回过去,这般来回几次后,徐果问:「能感受到我吗?」 吕野有些恍惚,「嗯……」嘴倒是诚实,徐果笑,又躬身吻了下去。 再分开时,吕野整张脸变得红润异常,明明是一个简单的亲吻,却像是度过了万千美好,噩梦的记忆被甜蜜包裹,渐渐变得模煳,脑海里原先的血海被掩埋,只记得徐果的吻,徐果的鼻尖,还有那缠绵的眼神。 坐在马车外的吕野缓了缓,深唿吸,而后,「驾!」马车奔跑起来。 又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天又黑了,如今不像前几日那般日夜兼程,吕野会在晚间便找一处空旷处休息几个时辰。 徐果从马车中出来,吕野已经支好了木柴,将火点着,「过来取暖。」 吕野站起,走到徐果身旁,扶着对方,这般细心,倒是让徐果极不适应,「我只是伤了手……」 吕野瞪她,「既是受伤了,便虚弱一些,需要人照顾。」 徐果笑,「好,」她本就身高略高,此时便将头抵在吕野的脖颈处,轻轻的摇了摇,吕野有些痒,「痒……」 两人这般腻歪的到了那火堆旁,吕野扶着徐果坐下,又往里头放了两根木柴,而后拍了拍手,「应该能支撑一个时辰。」说着,又从边上的包裹里拿出一些糕点,递到徐果嘴边,「饿了吧?吃些。」 徐果看着她,张嘴,咬上一口,嘴里含着吃食,问道:「你竟还会生火。」 吕野将糕点又放到她嘴边,「食不言寝不语。」 「好吧,」说着只得探过头,将剩余那半个糕点也吃进嘴里,咀嚼的过程中,乖巧的不说话,只是偶尔偷偷的看看吕野,吕野也在吃一块糕点,只是不似徐果那般两口吃完,更细嚼慢咽一些,即便在野外,她原本的习惯也极难改掉。 看徐果不动,吕野又递过去一块,吕野拿出来的糕点极易饱腹,外加最近几日徐果三餐不定,如今这肠胃有些吃不消吃太多,她摇了摇头,吕野看了心疼,又拿了水壶,「喝些水。」 徐果点头,就着吕野的手,喝了两口水,因不是自己拿的水壶,总有些配合不周,水从嘴角漏出一些,吕野忙放下水壶,来不及拿巾帕,忙用手将那水托着,其余在嘴角的水渍也被她用手直接擦去。 看吕野这般忙活,徐果嘆了口气,吕野的手在空中轻轻的甩了甩,问道:「怎么?」 「你一个被伺候的,如今这般伺候我,有些难过。」 吕野笑,「我往常没伺候过你吗?」 许是这话语气有些暧昧,徐果竟是一下便听出了深意,脸就红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禁又想嘆气。 徐果按她的眼神也看过去,眼睛细眯着,父皇竟是这般对待徐果,不知宫中,现下如何。 椒房殿 「吕野去哪了?」吕峰已然没有耐心,一早被通知徐果不见,如今椒房殿里,吕野也不见了,若是还想不明白,他这个皇帝也便是白当了。 「臣妾不知。」皇后这般回答了四次,见他依然不依不饶,「皇上,忠言逆耳,可能您也不想听,但臣妾便提一嘴,徐果是野儿的驸马……」 「可她是女子!」吕峰气急,「她两本就犯的是欺君之罪,朕没治罪,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你真以为朕是同意这桩婚事?」 「皇上,自古君主一诺千金,即是同意,便没有于谁面子的问题,您是皇帝,是一国之君。」皇后委婉的说道。 「哈哈哈哈,是啊,朕才是皇帝,朕才是一国之君,」说着,他一把掐住皇后的脖颈,「皇后既然知晓,便要有自己的分寸。」 第103页 皇后的脸因无法正常唿吸显得有些发红,但眼神却是极其冷漠的看着吕峰,本就相爱的两个人,如今这番田地,吕峰见她这般,慌张的松了手,他急急的往后退两步,「你们何故逼朕!」 皇后弓着腰急急的咳嗽,缓了缓唿吸,直起腰,头上的髮髻因方才的动静也有些歪,她轻轻的扶了扶,而后才说:「皇上,徐果是野儿的逆鳞,请三思。」 吕峰看着她,一时无话,许久后才转身,「知道了,」他走了,踏出这椒房殿。 第90章 逃难(叄) 又几日的奔波后,吕野两人到了营地,马车被人带走,这几日虽舟车劳顿,但吕野一直对于徐果悉心照顾,如今徐果的手指也好了许多,但因野外环境不好,绷带一直未被取下。所以当卫桑从帐篷里走出,看到的便是那个手指被包扎的极其严实的徐果。 卫桑眉头轻皱,他看了眼徐果的手,又看向吕野,「进去再说,」吕野对他笑了笑,说道。 帐篷里已经放置了饱腹的干粮,卫桑是奉命在此作为吕国的一个关卡,便是不久后,会与吕望在此处汇合。 只是皇帝的要求不是所谓的生死抵抗,还是与吕望签署一个盟约,约定便如吕野料想的一般,吕望此战必败,但败的方式并不是因打不过,而是吕望将此次莫逆的缘由放在那女子做储君的问题上。 最终,皇帝会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同意吕望废黜吕野这个储君,而同时吕望缴械认罪,愿由当今天子发落。这般父子为了男权所做的牺牲,必是让百姓感激涕零,毕竟在百姓中,男子在每个家庭里还是毋庸置疑的权威。 徐果此时看着她们两,一时莫名,「你两本就认识?」 卫桑笑,「十几年老友了,吕野可不是只被你救过,我也救过她。」 「……」徐果无话说,怨念的看了一眼吕野。 吕野尴尬,「年幼时性子皮,总是偷跑出宫,卫兄是将我从一泥沼中捞出,倒没有任何地痞流氓。」 徐果声音有些低沉,「忽然便觉得你那些暗卫有些不经用。」 卫桑笑:「原先皇后没让那么多暗卫跟着,如今会培育出那么多暗卫,本就不是为了与朝廷抗衡,最大的功臣便是你眼前这位,皇后爱女,只得不停的派人手保护,又怕落了侍卫的面子,便只能当暗卫。」 吕野似乎想到什么,悠悠的说:「大抵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不是这般,如今的我,大抵会被钳制在那宫邸,终日不得天。」 「那如今你们是有何打算?」徐果问道,虽因自己被蒙在鼓里有些难过,不过,这大千世界,吕野能活着,便是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你先休息好不好,吕望大抵还要小半月才能到此,如今卫兄在这,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 卫桑将一些粗粮放置到她们身前,「如今能吃的也只有这些,你们将就着吃。」 吕野点头,「谢谢,」说着,拿起一块饼,转向徐果,「我餵你。」 徐果尴尬的看了一眼卫桑,倒是卫桑识趣,「那,我便先去看下军中情况,你们先忙,」说着便出了营帐。 待卫桑走出,徐果看着吕野,思忖片刻才道:「野儿,你虽有诸多事瞒我,但我知,你是为我好,但我有个疑问。」 「恩,你问。」吕野将那饼放在桌上,应道。 「若此次的问题是男女之别的问题,那,卫桑也是男子,你为何信他?」 吕野看着徐果,反问,「那你觉得,卫青如何?」 「卫兄善良坦荡,自是不必说,可惜……」 「所以啊,卫桑与卫青亲如兄弟,两人自小一块长大,有些习性便也相似。便像你信任卫青一般,我也信任卫桑。」 「可是……」徐果想说些什么,但又想,其实若是自己不熟悉的人,诸多猜测,对于那人,也是极其不公平的,于是便住了嘴,而且,她也信任吕野的眼光,于是唿了口气,「我有些饿。」 吕野看她这般,便知她已经自我调解,便说道:「往后我们两,片刻不分离,便是我所做之事,你都能看,我所说的话,都能听。」她低头想了想,又道:「徐果,对不起。」 徐果看她难过,有些心疼,想伸手,那鼓成白包的一只手出现在她们两之间,彼此便忽然都笑了,吕野轻轻的牵住她的手,抵着手掌,「我知道你不计较,但我得珍惜你的不计较。」 徐果点头,「那便够了。」 吕野于是将饼轻轻拿起,放到徐果嘴边,「吃饼。」徐果稍稍探过身去,咬了一口,饼很干,碎屑从嘴角漏出,吕野便用另一个手接着,两个人,一个吃的很慢,一个耐心的对待,偶尔吕野会将水壶拿起,让徐果喝一口,此时,徐果会抿一抿嘴,轻轻说:「谢谢。」 吕野便会瞪她一眼,偶尔将她的最擦拭干净,吃完一个饼,徐果乖巧的坐在一旁,「你也好些时间没吃了,也吃一些吧。」 吕野点头,咬了一口,见徐果还在看她,便笑,「还饿吗?」 徐果忙摇头,这几日基本都是坐着,肚子本就不是很饿,方才又吃了一个饼,现在定然是极饱的,「你吃,我不饿。」 吕野笑,于是又耐心的吃着手里的饼,只是她本身胃口就不大,只吃了半个,便已经饱了。她拿起原本包着饼的纸,细心的将饼给重新包好,放置在自己的包裹边,徐果便这样看着,心里有些柔软,锦衣玉食的吕野,其实从来都懂「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第104页 吕野此时抬起头,看徐果这样看着自己,便说:「你在此处休息片刻,我与卫桑需要商量些事,」不知想到什么,又问道:「还是你与我一起去吧。」 徐果看她那般谨慎的模样,只能笑道:「没事,你先去忙,有什么直接与我说便可,也不需将我当成一个配件,时时戴你身上的。」 「我倒希望这样,你的手,也就不会受伤了。」吕野低头看了一眼徐果的手,心下,「我现下与卫桑商量目前军队的整合情况。」 「嗯,」徐果点点头。 吕野又解释道:「卫桑入朝不久,有些事恐难应付,另,我也怕,父皇在这军中还有没有相应的眼线,所以我得和暗卫联繫一下。」 徐果伸出手,用手掌抚了抚吕野的脸,「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信你。」 吕野点头,「那你等我回来。」 「好。」 吕野走出营帐,刚好瞧见卫桑正在不远处与士兵说着话,她走过去,卫桑刚好转头,看到她后,便与那士兵嘱咐了几句,士兵随后退去。 「温存好了?」卫桑走近,调侃道。 吕野没回答,倒是笑的欣慰,「如今看你似乎也放下了,甚好。」 卫桑抿了抿嘴,「放不下也得放下,卫青也不会希望我一直沉浸在过往里。」 「嗯,如今军中情况如何了?」 卫桑此时也回復正经模样,「军中已肃清,便是不能确认是否是我们这边的人,我也都关押起来,以防后患。」 「嗯,有你在,我便安心。」 「别那样说,若是没有你,卫青便是枉死。吕野,我还是要谢谢你。」 吕野摇头,「终是我们吕家欠了你们卫家。」 卫桑笑得惆怅,「整个吕国都是你吕家的,也只有你,还会觉得这般。」 第91章 逃难(肆) 吕野随卫桑进了另一个营帐,与徐果此时住的那个不同,这个营帐内多是用于将领商讨军务之用。营帐的正中央有一个极大的桌案,桌案上铺着一张吕国的地图,而地图上则有几个小旗帜一般的物件,颜色各异。卫桑走过去,指着红色的旗帜道:「这便是如今吕望所处之地。」吕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到那处,眉头稍稍隆起,「他行进速度,比我料想的还是要快一些。」 卫桑点头,「想必是想早些功成名就吧。」 吕野应道:「嗯,但也有可能,便是他收到了一些风声,知晓我与徐果已经从宫中出来,这让他不得不快马加鞭,为的是稳住目前京城的状况。」 「那为何陛下不安排我这边的人马?」卫桑疑问。 吕野笑,「父皇不敢,你的任命多少与我母后的耳旁风有些关联,此外,也是为了定卫尚书的心。此处到京城不过五六日行程,若是信错了你,即便吕望有心也无力再帮忙,倒不如等吕望也来了,起码,他能拉拢一人,抑或,两个都受命于他。」 「殿下的意思是,如今陛下也怀疑我了?」 「起码,没以往那般信任了。」吕野嘆气,她的父皇生性多疑,如今这样,大抵是怀疑多于信任,卫桑这张暗牌,也生生的打成了明牌。 卫桑没说话,倒是吕野想了想,沉声道,「我与徐果的动向,军中有几人知晓?」 「暗卫提早来报,所以除了几个亲信,其余便是你们入帐时候有几个士兵瞧到。」 「那……」吕野还说没,卫桑便应道,「此事我会处理,整个军营,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你与徐果的存在。」 吕野点头,「那便好,回头我便将我们两的衣裳都换了,也穿上普通的军服。」 「那也不行,士兵住的营帐与你我的不同,要简陋许多,无论是你,抑或是徐兄,都必然吃不消。」 吕野皱眉,思考良久,才道,「但若是这般醒目的存在在军营里,总是会露出破绽。」 「那?」卫桑有些无力。 吕野似是做了决定,「我们便在此处待一夜,明日天亮之前,我与徐果便离开。」 「不行,你们这般长途跋涉的过来,若是最后我找不到你们,我该如何自处!」 吕野笑,「我找到住的地方,会马上让暗卫通知于你,你也知晓,我的安危自有人保护,而且,徐果的手指,实在是太明显的破绽了……幸好方才下马车时,她的双臂是被外袍遮掩,但若是一直待在此处,必然会极为招眼。」 「好吧……」 「那你先看看地图,帮我们选一个落脚点。」 「你呢?」卫桑见吕野要走,问道。 吕野有些尴尬,「待会儿便要走,我怕徐果不好好休息,我先去营帐与她说一声。」 卫桑瞭然,「那殿下便去照顾徐兄吧,你们的落脚点,我来帮忙找,定会安全。」 吕野作揖,「那边谢过卫兄了。」说着,便出了所在的营帐。 待吕野回去,见到的便是半朦胧状态下的徐果,眼睛虽是开着的,但瞧到已是目光无神,吕野走过去,蹲在她身前,「怎么不去睡会儿?」 徐果听到声响,眼睛倒是回了一些神气,她笑着,「回来啦?」 「嗯,」徐果方才有些睡着,手不经意间已经垂在身子两旁,此时吕野小心的将手托起,放置在膝盖上,「我们睡会儿。」说着,直接便上手要脱徐果的外袍。 徐果见她这般,原本的困顿感完全被吓退了,她紧了紧衣裳,「你干嘛?」 第105页 吕野笑,「脱衣服,睡觉。」 「怎的回来便要睡了?你与卫公子聊了些什么啊?」 「干嘛这般看着我?」吕野无奈,「方才与卫兄考虑了下安全隐患,所以我们得在明日天亮前便离开,而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只是聊这个?」徐果不信。 吕野的手臂搁在徐果身下,另一只手放在徐果腿下方,施力,「……」,没抱起来,她尴尬的笑笑,「原以为最近你瘦了一些,我应该能……」 徐果无语,瞪了她一眼,「我只是手受伤,腿又没事,何况,我比你高那么多,必然是要比你重好一些。」 「嗯,好啦,不生气,那你自己走,到塌上睡会儿。」 徐果站起,两只手伸到吕野面前,轻轻的弯曲,伸直,「其实,我的手指差不多好了。」 吕野看了眼,点头,「等到了安顿的地儿,我便把这绷带给拆了。」 「现下不行吗?」徐果央求道。 吕野为难,「明日出发后,我怕到时候外头有些尘土什么的,又弄得你感染,还是小心些好。」 徐果点头,「好吧,」说着乖巧的走到床榻旁,坐下。 吕野也跟着坐下,「我帮你将衣裳脱了吧?」 徐果低头,说:「好。」 两人躺好,眼睛都闭上,中间的缝隙放着两人的手,徐果的手掌朝上,吕野的朝下,轻轻的盖在上面,手指蜷缩,轻轻的握着,整个营帐很安静,甚至,徐果能听到吕野的唿吸声。 整个人很累,徐果也想伸手,将吕野搂紧,只是意识在漂浮,不知不觉,她便睡着了。吕野许久才睁开眼,她看着营帐的顶棚,想着过去的种种,转过头,入眼的是徐果的睡颜,眉头轻皱,唇微微开着,吕野凑近一些,可以看到对方脸颊上淡淡的绒毛。 吕野伸手,将手指抵在徐果的下巴上,轻轻用力,原本微张的嘴轻轻的闭上了,吕野嘆口气,整个人又往前探过去一些,一张脸窝在徐果的勃颈处,闭上眼,鼻尖有爱人的阵阵香,吕野的唇不自觉的往上弯了弯。 许是最近睡眠的方式问题,两个时辰后,吕野与徐果便都醒了,两人见到彼此睁开的眼,相视一笑,吕野起身,「你再躺会儿,我去找卫桑问下有没有决定落脚点。」 徐果依然躺着,乖巧的点头,那个包着绷带的手指轻轻勾了勾吕野的,「我等你回来。」 这次吕野出去后马上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她走到徐果身边,坐下,此时徐果也已经坐起,便顺着地图看过去,吕野指了指一个位置,「此处离这里不过五里路,虽不像县城那般热闹,但好像是一个乡下的农村,应该能有可以寄宿的地方。」 徐果应:「好。」 于是两人都站起,穿好衣裳,包裹原本就没打开,只是吕野又将营帐剩余的干粮也放进了包裹里,准备的很快,两个人手牵着手,吕野那般着急,竟是忘了,她手里牵着的手指,还裹着厚厚的绷带。 倒是徐果,默默的缩回手,将手掩在外袍内,「我这双手,还是有些刺目。」 吕野此时才恍然,「幸好,那,我们走吧。」 第92章 逃难(伍) 走出营帐,徐果看向远处,天墨黑,远处山峦在星空的照耀下,隐隐透出些亮光,绿意似乎要从这黑暗中昂起头。 回过头,徐果看着吕野,此时的吕野也看着她,目光柔软,便像是那天上的月,发着光,却又不刺目,徐果柔柔的说:「走吧。」 吕野点头,夜里的风微凉,带着一些潮意,吕野努力用手圈住徐果的身子,两人上了马车,依然是吕野驾车,没有人送行,整个营帐便像是入了梦境,吕野回头又看了一眼,而后才一甩马鞭,马车奔袭而去。 许是马也疲倦,这短短的五里路整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吕野看着眼前的农舍,此时里头便走出一个人,那人衣衫褴褛,但走路的姿势却极其端正,走近一些,吕野眯了眯眼,「水牧?」 水牧双手抱拳,「殿下。」 「我不是吩咐你照顾母后那边,为何你会在此处?」吕野言语有些不善,她一直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于她,宫中才是如今最危险的地方。 「殿下恕罪。」水牧单腿跪地,也不反驳。 「是我母后的意思?」吕野问。 「是。」 「先进去吧。」吕野嘆气,她回头,边看到徐果已经探出半个脑袋,不免好笑,「我们先进屋。」 徐果点头,「好。」 三人进屋后,水牧又跪下了,吕野无奈,「你站着,也不嫌累。」 水牧作揖,「谢殿下。」 徐果坐在一旁,桌上已经放置丰盛的餐食,见吕野还皱着眉,她劝道:「看在她给你做了这么丰富的食物的份上,别生气了。」 吕野看了眼水牧,又看徐果,声音有些沉,「我没生气,她也是听命行事,我只是。」 「你只是担心皇后?」徐果问。 「嗯。」 水牧此时插话道:「殿下请放心,水叶她们全在宫中守候,我是她们里头最弱的,所以才来保护您。」 「……」 徐果在一旁没绷住,「噗呲。」 吕野拾起一颗糕点,塞徐果嘴里,「别笑。」 水牧见她这般,也知没事了,偷偷在一旁吁了一口气。 第106页 「你,」吕野倒是听到了,转过头,「你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休息好再说。」 水牧作揖,「喏。」 待水牧出去,吕野回头看着徐果,「其实暗卫的分支,连我都知道的不清晰,若不是水牧说起,我本以为,她已经是暗卫里最出彩的了。」 徐果伸手,想拿糕点,那绷带出现在自己眼前,「别想那么多,如今最需要想的是,能不能将这绷带给我弄得小一些,我又不是伤的整只手,只是伤了指甲罢了。」 吕野想了想,也便作罢,若是连自己的母后也不信任,那这世间还有多少是让自己留恋的,这般想着,她看向徐果。 徐果被她盯着人都有些发慌,「怎么了?绷带不能换吗?」声音中带着一些卑微。 吕野方才只是恍神,现下眼睛有了一些亮光,「为何不可,我给你去掉。」说着便从包裹里拿出一把小剪刀,抬起头解释,「你别动,剪的话会快一些,」 「好,」徐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小剪刀已经轻轻的剪开了包扎的结,一圈一圈的绷带被绕开,外头是泛白的,越到里,越有些暗红色,但最里,便能看到一点鲜红的颜色。 徐果调笑道,「上一次在狱中的那个蛊是不是入了我的身,我好像每次伤口癒合,都会慢一些。」 吕野听了,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又拿起药膏与涂抹的工具,在那细緻的涂抹,又拿来偏薄一些的绷带,轻轻的绕上,这次不像往常绕大抵六七圈,只是三圈,便止了动作,她抬起头,「若是明日让我看到红色透出来,便重新裹厚实些。」 徐果抿了抿嘴,「好难啊。」 吕野笑,「现在的你,越来越像个小娘子了。」 「不好吗?」徐果想用手,又怕伤口开,只得用头顶了顶吕野的脸。 吕野笑着用手搂着她的脖子,低头吻了吻额头,「挺好,本宫,很满意。」 天未亮,两人便又准备再睡会儿,脱衣的时候徐果一直在那笑,吕野问道:「怎么了?」 「便是觉得有意思,这一个夜,我们要睡两次。」 「睡,两次?」 「……」也不知是不是吕野的重复方式有些莫名,徐果竟是听出了其他的意味,她瞪了吕野一眼,「如今这情况,你还想些多余的。」 吕野的手抵了抵她的下巴,「我与你之间的事,没有任何一件是多余的。」这般说着,人便往下倒去,往常时常在徐果身下,如今这般可以掌控的感觉倒是让吕野极其钟意,只是徐果还有伤,她也不敢太久,只是亲了亲抱了抱,便放了徐果,倒是徐果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吕野颳了刮她的鼻子,道:「来日方长。」 徐果点头,两人又睡了,这次睡的很沉很沉,床铺和被褥都是水牧悉心准备,与方才军营,抑或是马车里睡的感觉相差甚远,徐果想:便是能这样一直睡着,也极好。 第二日,吕野从里屋走出,水牧已经煮了白粥放在桌上,她走进,轻轻闻了闻,一股肉香铺面而来,原是水牧在粥里还放了肉丝,念着两人这几日风餐露宿,变着法让她们两吃的好一些。 吕野端起粥,回到里屋,此时徐果也起了,她正低头检查自己的手指,幸好,那绷带虽是看起来并不如昨日那般皙白,但只是多了一些灰尘,颜色暗了一些,但绝对与伤口毫无关系。这般看着,她便扬起手给吕野看,「我的手指没有问题了。」 吕野看了眼,笑笑,「那便好。」说着,走到徐果身边,将粥放在一旁,「我去打水,洗漱后我们喝粥。」 徐果点头,「好。」 里屋外头已经备了温水,吕野只要拿进来便好,她将巾帕弄湿后洗了洗,拧干,轻轻在徐果的脸上擦拭,这般照顾已经许久,算得上熟能生巧,徐果则是闭着眼,任凭她折腾。因吕野这人有些过分细緻,即便在外头风餐露宿多日,她给自己洗个脸依然需要诸多时间,连个耳孔都要细细的擦拭好几次。 好不容易完成,徐果原本白皙的脸泛上了一层粉红色,吕野瞧着,极是满意,她于是又换水给自己洗漱,搞定所有,才又拿起那粥。 方才粥还有些烫,如今当时温凉,刚好入口,吕野便一勺一勺的餵着徐果。忙完所有,两人便走出里屋,外头水牧已经等着,吕野问:「有何事?」 「卫将军来报,这几日殿下在此好好休息,待吕望到此处,他便马上会通知殿下。」 「嗯,那母后那边呢,有消息吗?」 「皇后一切都好,皇上去了椒房殿,虽是动了怒,但最后只是甩袖而去,未伤害皇后。」 「嗯,那便好。」 水牧又说:「皇后另让臣通知殿下,凡事莫急,有她在。」 吕野低头,「好。退下吧。」 水牧作揖,「喏。」 第93章 逃难(陆) 有一日的夜里,吕野在帮徐果包扎伤口,徐果手指的伤愈进度让吕野不免有些多想,徐果似也想到了,她安慰吕野,「莫多想,好歹在一点点康復,不似上次那般。」 吕野看着她,眼睛泛着红,「每一次都是你受苦。」 徐果笑,「挺好的,我皮糙肉厚,经得起。上次隋太医给带过来的药,你带了吗?」 吕野懊悔,「出来的急,没带,我马上让水牧去求母后。」说着站起身便要出去,倒是徐果拉住她,「天都黑了,明日吧。」 第107页 吕野不肯,徐果只得跟着她也站起身,「你要不要听,我在那私狱里的事?」 这是两个人的禁忌,彼此都从未说起,吕野不愿徐果为了自己而再一次刨开伤口,而徐果,则是不想让吕野知晓,自己敬爱的父皇,原是那般讨厌她们。 但有些事不是不说,便可以当做不存在,如今见吕野这般担心自己的伤势,而天亦还早,徐果便想说说,也让吕野有个心理准备。 「你曾与我说过,你父皇能坐上这君主之位,你的母后助力良多。」徐果牵着吕野的手,坐下,手指微疼,但还能忍。 「嗯,母后家世显赫,父皇虽也是嫡子,但不是大皇子,原本皇位,轮不到他。」 「所以,大抵他心里也有个坎,觉得如今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但他无法与你母后说,你母后呢,与往常的女子又不同,更像是被当做家主一般的培养,所以,也很难明白你父皇的想法。」 吕野点头,「母后为了父皇牺牲许多,原本只要不是入宫当这皇后,她可以自由许多,也不必如如今这般,与其他女子共事一夫。」 徐果抬起头,夜里的月光从窗口偷跑进来,照在地上,那般温润,月是该在天上高高挂着,只是贪图人间的美好,这般将光照了进来,而有些人,依然会觉得那光刺眼。「你父皇不会懂,在他的心里,男子便是一个家,一个国的尊贵,而你的母后,无论,他们彼此相爱时多么荣辱与共,待回过神,那份耀眼,都是你父皇接受不了的。」 「所以,他便折磨你?」 「我们,便是犯了他另一个禁忌。」 吕野冷笑,直接说道:「让他觉得,这个国,可以没有男子。」 「嗯,」徐果转过头看着吕野,「你母后是否找到了一个秘方,可女子间孕育子嗣?」 「……」吕野张了张嘴,有些惊讶。 「那便是了。」徐果低头笑,「你说,这事,他怎么可能忍。」 「那他拔你的指甲是因为?」 徐果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吕野眉头紧皱,徐果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懂了便好。」 「所以,父皇所谓的钟意于你,不是真的?」 「傻,哪有那么多钟意,不过是他的自尊罢了,谁会对钟意之人使用酷刑?归根到底,你父皇所有计较的不过是他自己的存在感。」 徐果见吕野吁了口气,「怎么?你似乎挺乐意这般?」她伸出手指,在吕野眼前摇了摇,「都不心疼我受伤了?」 吕野抿嘴,「心疼,」说着,拥住徐果,「我们吕家的是是非非,最后总是你买单,徐果,你遇到我,是不是很不幸?」 徐果转头,轻轻的枕着吕野的x,在脖颈上吻了吻,「如今的日子,」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极香。」 「……」吕野探过头,吻了吻她的唇,「这个呢?香吗?」 徐果回吻,「这个,很甜。」 吕野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你说,母后是不是都懂?」 徐果眯了眯眼,「三心二意,」说着,也不顾自己手指的疼痛,将吕野扑倒,吕野在那笑着,又得小心徐果的手,「你,你不方便。」 徐果用嘴咬着她的脖颈,「你父皇不懂,除了手指,我还有其他能使的。」说着,便低下头,舌尖在那处轻轻的舔舐,似乎忍了许久,终是一声低吟从吕野口中透出。屋内春光满溢,月儿似乎也害羞了,隐在了云朵后,整个屋子变得更暗了,所有的毛孔因看不到显得更为敏锐,吕野想:便这般沉溺着,也极好。 翌日天刚亮,吕野便起身,整个身子软的有些站不起,但她心里念着事,于是便挺直腰板,回头看,徐果睡得正香,唇角上扬,吕野也抿嘴笑了笑,而后便走出里屋,提起手里的响哨,轻轻吹了吹。 水牧即刻便出现在她眼前,单膝下跪,「主子。」 吕野低头,「起吧,与你说了好几次,不必跪。」 「喏,属下知罪。」 「此事容后再说,现下有个急事,徐果的手指一直好得很慢,我怀疑与上次的蛊有关,所以,你去一趟皇宫,帮我问下母后。」 水牧从包裹中取出一瓶药,问道:「殿下要的是否是这个?」 吕野接过药瓶,看了一眼,又抬头,看着水牧,「这药,一直在你这边?」 水牧作揖,「出宫的时候一起带来的。」 吕野又问:「那为何原先不给我?」 「主子吩咐,若是殿下不提,属下便先不用给。」 吕野又低头看了眼药瓶,随后转过身,「退吧。」 「喏。」身后是水牧的声音。 回到里屋,徐果还睡着,大抵夜里消耗的体力过多,吕野走近,低头摸了摸她的额头,毕竟有伤口,这几日在外头,吕野最害怕的便是怕徐果的伤口发炎。幸好,额头温润,因是没有发烧,她于是坐在床榻旁,将徐果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手指上的绷带被轻轻解开,伤口虽癒合的缓慢,但如今倒是也不至于鲜血淋淋,它拧开药瓶,鼻尖凑近,原先那熟悉的药味扑鼻而来,她低头,嘴轻抿,终是下定决心一般。 药涂上伤口的瞬时,吕野抬起头,因感应到徐果似乎醒来了。 吕野轻声问:「醒了?」 徐果点头,「嗯,是上次那药吗?」 第108页 吕野应:「嗯,涂好了,我给你包扎一下。」 「谢谢。」徐果的声音慵懒,眼里带着丝丝甜意,吕野嘆气,这人如今在蜜糖罐里,大抵脑子也想不出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了。 第94章 劝和(壹) 有了对的药,伤口好得很快,才三日,指甲那边就完全结痂,徐果摇着自己的手指讨饶,「再包着少一些吧?都结痂了。」 吕野应:「好。」 到第十日,内里的指甲开始慢慢露出了一些新甲,吕野在此时才轻吁一口气。 两人在农舍里每日过得舒适,徐果甚至想,若是往后余生便能这般,也是好的。只是,吕野却有些心焦,卫桑那边一直没消息。 那日,水牧来报,吕望到了卫桑军营附近,不日两队人马便要兵戎相见。 吕野走近屋内,徐果看着她的表情,便知她的念想:「你是想亲自去一趟军营?」 吕野看着她,想否认,又觉得那般欺骗也是个错误,于是说道:「嗯,我想去趟,吕望的军营。」 「上次你来救我,上天入地,我从未知晓,你的轻功这般了得。」 「母后自小让我勤习轻功,她说,关键时候便能保命。」 徐果笑:「皇后还是极其疼爱你。」 想到前几日自己的荒谬猜测,吕野苦笑:「是啊。」 两人一时无话,水牧此时从外头进来,走到门口,站定,吕野听到声响,回过头去,「何事?」 「皇后那边让属下知会殿下,不得轻举妄动。」 「……」吕野低头,「母后是真的知晓我所有的想法。」 「殿下,皇后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 「嗯,」吕野坐下,徐果站过去,轻轻的将手抚在她肩膀上,以示安慰,吕野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勉强的笑容,而后才问水牧,「那母后有何安排?可否与我说?」 「皇后道,殿下才是普天之下于她最重要的,如今徐大人安全陪在殿下身边,希望殿下不要铤而走险,不如静观其变。」 「那若是卫桑与吕望最终兵戎相见,要有多少士兵死于这所谓的争端里?」吕野有些气急,质问道。 水牧低着头,也不敢看吕野,继续道:「怀阳王与卫大人会握手言和,殿下是知晓的。」 「卫桑,他不会。」吕野皱了皱眉,轻轻说。 「……」水牧不敢答话。 吕野继续说:「你与母后说,卫桑此次回来便是想取吕望的命,若是最终卫青那案里,有父皇的谋略,他甚至连父皇的命,也乐意收下。若是母后不在意,便随他吧。」 水牧有些错愕的抬头,「殿下的意思是?」 她看到吕野在那笑:「卫青之于卫桑,便是徐果,之于本宫。」 水牧完全处于震惊中,也不敢说话,倒是吕野继续说道:「水牧,本宫信任你,才将这事告知于你,也希望你尽快将此事与母后知会一声,这整个吕国,不能因我们这些儿女私情而弄得分崩离析,本宫劝过卫桑,他虽嘴里应承,但本宫瞧到了他眼里的不甘。」 吕野转过头,看着徐果,「本宫可以为徐果死,可是,那些百姓,不该为卫青的死牺牲。」 「野儿……」身后的徐果也被这消息惊到。. 「喏,」水牧作揖,「属下即刻出发。」 水牧走后,吕野回头看向徐果,笑:「你也要劝我吗?」 徐果低头,抿了抿嘴,眼里便淌出泪来,「原还是我想得浅了,我以为你是不放心到时发生的事,决定去探探军情。如今看来,你是想去劝吕望。」 「嗯,」吕野轻轻的靠在徐果怀里,「我答应过子淑,留吕望一条命。」 「可若是吕望不听呢?他原本就是赫赫军功,堂堂怀阳王,如今你父皇又给他这么一个机会,他怎会错过?何况,卫桑也不一定会做那事。」徐果声音有些沉,思量诸多问题后,说道。 「那便是我多管闲事。」 徐果有些气急,「你那哪是多管闲事,你去吕望那,便是羊入虎口,从头至尾,他们要针对的都是你与你母后,若是你被抓,你母后该如何?我又该如何?」 吕野闭了闭眼,轻轻说道:「但若是我不去,便是两条路,一条,卫桑以护君之名,杀了吕望,屠了吕望的军队,抑或,卫桑放下仇恨,随着吕望回到宫中,我母后,又该怎么办?卫桑反,不对,卫桑不反,等吕望和父皇会面,军队包围整个京城,我母后又该怎么办?」 徐果没说话,只是轻轻抚着吕野的脸,她抬起头望向农舍的外边,今日的阳光极好,落在她们的小院里,小院里的沿边有一些顽强的杂草已经重新冒出了牙,徐果记得她刚来的时候,整个小院被打扫的很干净,那些杂草便是这几日新长出来的。 两人又这般坐了会儿,吕野站起身,「我会马上回来。」 徐果摇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她身形本就比吕野要大一些,如今便那般委屈的拉着对方的手,吕野心软,走上前抱抱她,「你要信我。」 徐果声音忽然冷冷的,「野儿,昨夜最后的档口,你将一种药安于那处,是否也是想到了如今这个情况。」 回忆:昨夜 吕野的唇在那耳处轻轻吻着,手底的湿意让她的眉眼都带着笑意,「宝贝……张 开些。」 徐果便是像被入了蛊,她伸展了腰肢,让自己更好的与吕野拥抱,只是感觉吕野的手指在那处轻轻的按着,忽然停滞了一会儿。一丝凉意从那处浸入,「啊……」一阵一阵的酥麻感从那处传来,徐果颤抖着身子看了一眼吕野,此时吕野正也看着她,眼里满满的爱意,唇轻启,「小苹果,我爱你。」 第109页 徐果竟是生生的ss了过去,到第二日也不敢提,如今响起,才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入了身体。 现下 「若是你有吕家的子嗣,他们便不会为难你。」吕野解释道。 徐果笑得惨烈,「吕野,如今的你,怎么能那么自私,谁与你说,我徐果,愿意为你怀子了?」 「徐果,」吕野似乎也极其低落,「所以,你是不愿吗?」 「不是这样的,」徐果往后退一步,「这种事不该是这样的,」她转过身,两只手抵在墙边,身子因难过微微躬着。 吕野走到她身边,将一颗药丸给予她,「既是不愿,便把这药丸吃了,昨夜之事,便会烟消云散。」 转过头,徐果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倒是吕野,与她轻松一笑,便走出了屋子。 第95章 劝和(贰) 徐果茫然的看向屋外,那里早便没了吕野的影子,低下头,手里的药丸呈淡黄色,白日的光从那屋外透些进来,落在那药丸附近。 徐果的手指慢慢的收紧,药丸因那手掌的热度开始慢慢融化。心便像是被刀硬生生的刮着,刺骨的疼意从那里传来,徐果蹲下身子,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药丸在松手之际落在地上,因稍有些融化,如今便那般瘫软的躺在那地上。 徐果低头看了它一眼,又将整个头缩进自己的臂弯里,便那样小声的难过,她会想,若是吕野如今偷偷躲在那处,定也受不了她那般难过的吧。 吕野是在外头,只是不算躲,她知晓徐果的性子,看起来似乎极其坚强,但那是对外人,与自己的事,便是她心尖的存在。徐果依赖她,包容她,所以若是自己有任何决定,她便会顺从,若是觉得不对,便会迷惘,但绝不会反对,她会难过,会崩溃,但从头到尾,她的选择里,都不会有离开自己那个选项。 徐果的呜咽声很轻很轻,吕野站在小屋外,那般安静的站着,依然听不清晰,大抵感觉到徐果慢慢的恢復一些,要往屋外走来,吕野躲了身形,她没什么武艺,但有一身极强的轻功,像徐果那般的人,定是察觉不了的。 徐果走出来,手里捏着原本落在地上的药丸,走到小院的一个角落,蹲下身,手指轻轻的刨开一些土,似乎又觉得不够,又刨深一些,直到自己满意了,才轻轻的将那药丸放入那土洞里。徐果看着那药丸,嘴里念叨:「我怎会不愿意?」又用手臂擦了擦眼角,手臂上的湿意在阳光下稍有些刺眼,掩埋好,站起身,又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人,她低下头,进屋。 吕野走了,她依然决定去吕望那里,其实,她也曾妄想,便是与徐果那般,一个农舍,一个小院,往后余生。只是,她的母后还在宫里,还有子淑,月娘,所有人都在等她,长相厮守从来不是建立在她人的代价上的,若是那般,即便自己心冷,经得起,她的徐果呢? 轻轻吁了一口气,吕野站在吕望军营外较近的高地,她能远远望到主营里透亮的光,那光,便像是里头那个主人,激情昂扬,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待那光暗灭,吕野身形才动起来,很快,便到了主营的边上,有些让她疑惑的是,整个军营的巡逻人员极少,吕野低下身子,慢慢的窝进主营。 「啪!」烛光被点亮。 瞬时的亮光让吕野有些不适,她用手肘遮了遮,好一会儿,才瞧到吕望正坐在桌案旁,桌上甚至还有几个餐食未吃,「坐?」他指了指一侧的位置,说道。 吕野眯了眯眼,往前走两步,落座。 「北方的酒,比京都的要刺一些,但喝起来很爽,要不要试试?」吕望将一个酒盏递过去。 吕野接过,一饮而尽,而后才轻声道:「好酒。」 「哈哈……大皇姐,若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纠葛,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吕望见她这般,极是开心,说道。 吕野放下酒盏,声音微软,「那便把那些纠葛给刨了。」 吕望微微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将手里的酒喝尽,才说道:「我今日才知晓一件事。」他说着又给吕野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也满上。 吕野点头以表谢意,问:「何事?」 吕望笑,酒杯托起,手指在杯盏的四周轻轻划着名,「据说,大皇姐与卫大将军,说了一些大实话。」 吕野的手紧了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笑道:「本宫向来厌弃谎言,便是说了,自然是要承认。」 吕望将酒杯轻轻搁在唇边,抿一口,放下,「可若是这些实话于我不利呢?」 「那,皇弟是做了何错事?竟是让大实话这般不利于你?」身子往前微微探过去一些,眼神里毫无惧色。 吕望看她一眼,然后大笑,随后将手里的酒杯递过去,吕野会意,也伸过去,两人竟是碰了一下杯。 许久吕望才又说:「此次要劳烦大皇姐多住几日,待回宫后,您还是大公主,而我能依然是怀阳王,便好。」 看着他,吕野微微一笑,「本宫答应你。」 第二日,吕望早早的便来找吕野,吕野其实整夜都未闭眼,脑中盘旋着事情的处理方式,又怕吕望反悔,她不想因草率而丢了命,毕竟那农舍里,还有她挚爱的人等着自己。 吕野从营帐出来,两个人照了面,「大皇姐起得挺早。」 「锦衣玉食太久,睡不惯。」吕野笑,「皇弟那么早找我,有何事?」 第110页 吕望没将她的话放在心里,只是答道:「有个事需要大皇姐帮忙。」 「你是要去卫桑那边?」 吕望低头轻笑,「大皇姐英明。」 「其实,你可以绕道,何必让自己多这份风险。」吕野有不同的想法。 「大皇姐何必这么说,若是绕道,卫桑若是搞突袭,我便是后腹受敌,这般将自己弄到被动的地步,我可做不出来。」 「倒是皇弟想得通透,军事上,本宫远远不及皇弟。」 「大皇姐谬赞,如今,您是答应同我一起前往?」 吕野笑,「本宫似也没有不同意的权力。」 「哈哈,那我便午后再来找你,午膳我会命人带到您营帐,您就不必到处走动了。」 「好,谢谢。」 「啊对,还有个问题忘了问您。」转身,吕望笑着,手指在脑门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何事?」 「我听说,与大皇姐一起出来的还有徐侍郎,不知如今,他在何处?」 「吕望。」吕野的声音有些阴。 吕望抿抿嘴,「算我多说了吧。」说着,往前踏了两步,嘴里念叨,「您要明白,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你所愿。」 两人午后各乘一匹马,也没有随从,士兵远远的跟着,到了卫营,卫桑倒是直接便站在营口等候。 看到吕野,他似乎也不意外,只是走过去,作揖,「臣参见大公主,怀阳王。」 吕望眯眼看看他,轻笑,「免礼。」 卫桑没动,吕野只能走前一步,「卫大人免礼。」 卫桑作揖,「谢大公主,怀阳王殿下。」 此时吕望看看四周,倒是如他父皇嘱咐一般,没有其余任何人,他笑笑,对卫桑说道:「卫大人不请我们进去?」 卫桑的拳微微捏紧,脸上含笑,「自然是要请的,大公主,怀阳王,请这边走。」 「嗯,我皇姐昨夜喝了我几壶酒,如今这身子骨却经不起任何冷意,我们,快进去吧。」 卫桑听言,默然的看了一眼吕野,对方朝他点了点头,于是,他往前一步,快步往一个营帐走去。 第96章 劝和(叄) 到了营帐门口,卫桑转过头,看了两人一眼,轻声笑了笑,「刚未和两位殿下提及,如今这军营里,臣还有一个贵客。」 「哦?」吕望看了他一眼,便径直走了进去,里面右侧坐着的,正是前一日被吕野落在农舍的徐果,徐果见到吕望进来,忙站起身,作揖,「臣拜见怀阳王殿下。」 吕望看她,笑:「大驸马快起,皇姐,」他回头对着吕野说道,「你的大驸马怎么在此处?」 吕野此时也走近,她看了眼徐果,还没说话,倒是徐果说道:「殿下恕罪,臣是臣子,大驸马之名未得落实便不能算,大公主殿下尊贵,臣不敢妄想。」 「哦?」吕望笑,看着两人,「你两吵架了?」 徐果又道:「大公主殿下尊贵,臣不敢。」 吕野看着徐果的样子,一直躬着身子,手上的那些绷带已经被完全除去,指甲长得极慢,还是刚冒出头,如今那指尖便是猩红一片,那缕红色有些刺到吕野的眼睛,她低了低头,顾自往里走,在此处她本就地位最高,卫桑见她这般,忙引她坐主位,「公主殿下,请坐主位。」 「嗯,」吕野走到主位,坐下。 吕望瞧她这般,笑笑,心里不禁想:「无论大皇姐如何有谋略,她毕竟只是女子,女子便有这世上大部分的感性,她们容易脆弱,容易伤怀,便是手里握剑,也总是那般心软。」 这般想着,也跟着入座,他坐在次位,此时剩下卫桑一人依然站着,他看了眼吕野,往吕望那边走去。吕望的手放在桌案下,不经意间紧了紧,其余几人看不到他的紧张,只当他这般沉稳,卫桑站定,问道:「方才便问了,两位殿下来臣的营帐,是有何事。」 吕望看看他,手拿到桌案上,轻轻点了点,才道:「卫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说着看了看桌案,「怎么没有酒?卫将军招待不周噢。」 卫桑看他这般,静默了一会儿,走到营帐外,很快便拿来了三壶酒,各放在吕野,吕望与自己的书案上,吕望看了问道:「怎么落了徐侍郎?」 卫桑笑笑,指了指徐果的手,「怀阳王有所不知,徐侍郎被人拔了指甲,如今,不能饮酒。」徐果会意,轻轻的将手伸出,弯曲了一下,笑,「不碍事,已经好了,只是微臣本就不胜酒力,望怀阳王见谅。」 吕望似是才注意到这,眼里带着有些担忧道:「徐侍郎是犯了何事,被这般对待?」 徐果笑,「犯事?怀阳王英明,一下便猜到是谁拔了我的指甲。」说着,又对吕野笑笑,「大公主殿下既是与怀阳王一起出现,便也是知晓的吧?」 吕野否认,「本宫并不知晓,」她站起身,「徐果,你是本宫未来的大驸马,若是有何心事,你需与我说,本宫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吕望瞧着两人的对话,竟是一时不知是真是假,自他决定所谓的谋反以顺他父皇之意后,他与皇帝的联繫少之又少,便是想防着他人知晓这些联繫,让所有事功归一篑,但如今,便是联繫少了,知道的事便少了,有些摸不清。 此时卫桑走出来解释道:「怀阳王有所不知,徐侍郎被罚后,皇上最终还是放了他。臣与徐侍郎都与卫青感情深厚,徐侍郎心灰意冷,便来寻我,兄弟间有酒有茶,心绪也能通常一些吧。」他又看了眼吕野,「原以为大公主会来寻侍郎,却不知,竟是去找怀阳王了。」声音稍有些低,似是在为徐果抱不平。 第111页 吕野低头看看他,轻抿着嘴,「本宫也是不知,徐侍郎竟是来寻卫大将军。」也不知是不是怒火攻心,竟是咳嗽起来,徐果有些担心,人虚虚的站起一些,又看到吕望正看着自己,只能紧了紧手,终是制止了自己。 倒是卫桑直言不讳的问道:「殿下怎么了?」 吕野看了眼吕望,吕望笑:「皇姐昨日的酒劲,太足了些。」 卫桑往前一步,「那怀阳王能不能给微臣一个薄面,让大公主在这里休息一日,毕竟,」他看了眼一旁的徐果,才道,「公主与大驸马感情犊深,微臣想做一个和事老。」 吕望眯了眯眼,「卫大将军原本的宏图大业呢?」 卫桑直了直身板,才道:「卫某人向来知晓冤有头债有主,做了他人的枪手最后弄得两败俱伤,与我们,都没什么意思,殿下,您说是吧?」 吕望低头想了想,没说话,只是站起,走到那营帐口,转回头,「卫兄,节哀。」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卫桑整个人木在那处,完全不能动弹,他低头,唇有些抖动,往前走了两步,沉声道:「你们两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去外头。」说着,便走了出去。 整个营帐极其安静,许久,徐果才道:「吕望,给你下了药?」 吕野看她,抿了抿嘴,答非所问,「你为何不将伤处包起来了?」 徐果伸出手看了看,「明明都结了痂,有时候,有了伤口,外头的风一吹,也便好了。而每日悉心照顾,却会让那伤口柔弱不堪,好的还慢一些。」说着,她甚至用手指轻轻顶了顶桌案,抬起头,「你看,都不疼。」 说着,她起身,走到吕野面前,「我方才问你,那吕望,给你下药了?」 吕野抬着头看她,微微嘆气,「无碍的,他不想我死,我这样,不过是给他吃个定心丸。他怕我,怕卫桑,怕父皇,更怕死,所以他只能这般举步维艰,从头至尾,他不过也就是想好好活着。而我这个皇姐,只需要吃一颗药丸,就能让他定心,多好。」 「不好。」 吕野又解释,「若是昨日我不过去,他应是决定不来卫营,如此那般,他又不敢绕路,害怕卫桑背后偷袭,那便只能开战。他是个好的将军,他知晓怎么让事情最大利于自己。」 「所以,你这颗定心丸,让他能安心的在此处坐下,他与卫桑能彼此化解一些愁绪?」 「结局是好的,你看到了。」吕野笑。 「……不好。」徐果紧紧咬着牙,眼里泛着红。 第97章 劝和(肆) 吕望让吕野服食的药,名为失神散,服用后需每两日吃一次注神丸,才能保持整个身体的健康,若是不按时服药,便会慢慢的身体羸弱,直至失去意识。 此次过来,吕野手里有三颗注神丸,也便是说,有六日可撑,六日后,她便需要回到吕望那边拿药。徐果听到这般,眼里落着光,那殷红的手指抚在吕野的脸上,虽只是过了一日,还不需要服药,但吕野的脸已经比往常要泛白许多。 「不必担心,他不会杀我,也杀不了我。」吕野宽慰道。 「所以,六日后,你便又要去那里?」徐果问道。 吕野摇头,「明日吕望便会带着军队逼近此处,卫桑今日既然不动手,便是应承了吕望的要求,以吕望的性子,必然怕他反悔,所以,他会快进整个进程,让卫桑不得不也跟进。」 徐果点头,吕野将她的手托在手里,低着头凝视,「为何将那些绷带拿掉?疼吗?为何来此处?」 「那么多问题,我该答哪一个?」徐果笑。 「那便一个一个来。」吕野抬头,看着徐果,她的瞳孔是墨黑的,此时在白皙的脸庞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夺目。徐果伸出手,遮了遮她的眼,「原想生你气,但你这双眼,真的能蛊惑人。」 此时两人才回忆到吕野前一日的所作所为,原先的问变成了歉意,吕野将头轻轻搁在徐果的手掌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还有呢?」徐果轻轻将自己的手退开,「你是不是忘掉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徐果……」 徐果低头,「算了,不聊此事了,反正那药,我也吃了。」她笑着又抬起头,「那我便回答你前几个问题。」 「嗯……」吕野不敢说什么,只能轻轻应道。 「手指的事是你母后让水牧来与我说的,绷带去后,会好得更快一些,而我,想快些好起来,它,不疼。」说着,她又摸了摸吕野的眼睛,「我从小,无父无母,婆婆待我好,但也早早离去,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依靠。所以,你走后,我便又是那个无人要的孤儿了,我能做的,便是寻你。」 「那你为何来此处?」吕野的声音放缓,整个人靠过去,与徐果轻轻拥抱,下巴整着徐果的肩膀,「你知我会过来,你知我怕你危险,所以,即便是寻我,你也来这最安全的地方。」 「嗯……」声音从喉间发出,慢慢的飘来,落入吕野的耳中。 「小苹果。」吕野轻轻唤道。 「嗯?」 「失神散的解药,我母后那便有,所以,不必担心。」 「好。」 「吕望没想杀我。」 「好。」 「待我们回宫,我们便举行婚礼,我要当你的妻子。」 第112页 「好。」 徐果的回答很简短,嗓音柔柔的,将吕野原本难过的情绪也慢慢淡化,吕野沉了沉下巴,将唇抵在她的脖颈处,她闭上眼,鼻尖散落着徐果的香,那是专属徐果的甜味,身体因药效变得有些无力,徐果紧了紧那个拥抱,才不致吕野滑落。 「我们去床上躺着?」 「嗯,是有些累了。」吕野轻笑,整个人摊在徐果身上,徐果难受,眼睛轻轻眨了两下,将手臂架在吕野的腋下,努力承力,「你不要使力,让我来。」 「嗯,这药效还是有些厉害,」吕野笑,整个人覆在徐果身上,「那便只能靠夫君了。」 徐果听言,脸一瞬便红了,只是两人是拥着的,彼此看不到脸,徐果缓了缓唿吸,直接便将吕野抱起,农舍时的休憩让她已然又回到原本康健的时候,此时低头,吕野却是用手臂轻轻遮掩着自己的脸。 徐果莫名,「为何遮着脸?」 吕野抿着嘴,「胡话说多了,脸有些红。」 徐果笑:「夫君哪是胡话?」 吕野也笑,「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说着,手落下,两人四目相对,徐果红润的脸落入吕野眼里,吕野又笑,「原是我夫君的脸,更红一些。」 徐果噤声,只是乖乖的将吕野抱到床榻旁,放下,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的手往下,轻轻的在自己的小腹处触了触,动作很隐晦,但吕野仍是注意到了。她不经意的转头,似是没注意到徐果的动作,对徐果说道:「明日后,我会与吕望、卫桑都严明,你需乔装,因你是逃出来的,若是此番出现在父皇面前,与他们两也是祸事。」 「嗯,自然。」徐果坐到她身旁,她看了看屋外,「今夜你便好好休息。」 啪嗒一声,「谁?」吕野惊坐起,转头又对徐果说:「你稍等,我去看看。」 她刚站起,徐果拉着她,「你现下的身子,根本没法用轻功,我去吧。」 「……」吕野看着她,不时便点头道:「小心点。」 「嗯,」徐果点了下头,而后便走出了营帐,因她们的营帐比较特殊,四周没有任何守护的士兵,徐果往四周看了一圈,此时,她左前方有一条极其细的亮光忽然闪了一下,徐果眨了眨眼,那亮光已经不见,她深唿吸,又看了眼四周,似乎方才那条亮光是像没有出现过一下。 徐果稳了稳心神,往那个亮光方向走去,大抵走了五十步,营帐的篝火光已经慢慢的离自己远去,她回头望了望,而后转头,继续往前走。 寂静的夜,月光打在她的身上,徐果穿着一身淡灰色的素衣,手紧紧捏着,脚步很稳,好不一会儿,她才停下来。 此时,吕望从一块黑色的石块后走出,他笑着,「大皇姐能有你这么忠诚的爱慕者,也是她的福气。」 「不必说废话,怀阳王为何叫我出来?」徐果声音冷冷的。 吕望往她这个方向走了两步,「本王,要与你谈一把交易。」 「是何交易?」 「本王知晓,皇后从苗族带回来一类蛊,有了这蛊,这天下男子便没了容身之处。」 徐果未说话,于是吕望转过身,看着月光,继续说道:「你虽为女子,但你有一颗仁爱之心,所以,你应也不愿意看到这整个吕国,为了这个事,搞得分崩离析吧?」 徐果看着他,许久才说:「嗯,怀阳王希望我怎么做?」 「本王需要你答应我,偷出此蛊,本王可以让皇姐当上女王,但,此蛊不能存在,这吕国也不能以这种方式传承。」 「此事你为何不与她说?」 「她?噢,你说皇姐,她不会同意的,因只有子嗣才能让你的身份稳固,她可以做女王,但若是你们没有子嗣,后续她就不得不招婿。」 「可我为何要答应你?」 「本王知晓那失神散于她没什么威胁,但你也知,本王便是她的威胁。但可能你们不懂,本王从未想过当这一国之君,于我,母妃爱我,皇姐怜我,我便够了。但,若是这世间需要本王得到更多,本王也愿意一试。」 「你可知,此次她去你的军营,便是为了保你,若是你与卫桑私斗,于她,百利而无一害。」 「是啊,那又如何?她的人生念想在于你们这些人,而我吕望的念想,是要我吕家千秋万代的本根,有何问题?何况,这百姓的安危,不也是你关心之事?她不仅仅是为了保我,更多的,是想与你一起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吧?」 第98章 劝和(伍) 待徐果回到营帐,吕野已经入睡,她慢慢走近,也不敢直接坐在床榻,便在那床边蹲下,吕野的眉头轻皱,定是没想那般入睡,只是身体虚弱的她,即便多想醒着,身子依然是昏睡了过去。 营帐里有一个极大的桶,备着凉水,这是卫桑提前为她两准备的,徐果舀了一些,放在一小盆里,而后将巾帕打湿,手指原本不疼,如今在碰触到水时,徐果的身子僵了僵,她嘆口气,将手指放在眼前细看,原本那结痂处似乎有些被冻到,显得更为红艷,她低头,极快的将巾帕弄干。 步履轻缓,寂静的夜里能听到外头阵阵风声,似在绕着这营帐翩翩起舞,徐果低下头,巾帕在她的手心放了会儿,微暖后,才轻轻的擦拭吕野的额头,吕野转了转头,唇轻启,「徐果……」 。 徐果刚想应,却见她依然闭着眼,料想吕野只是在梦里寻她,便只能笑笑,又用巾帕擦拭她的脸,风餐露宿的日子,白皙精緻的脸此时细看,倒是有些不算明显的黄色纹路,那是光照太久后遗留下的,也是往后,岁月的痕迹。 第113页 徐果想,大家终是会老,可是,心依然丝丝疼痛,原本,她的吕野,可以比许多人,老得更慢一些的。她低头,又用巾帕擦拭了下巴,脖颈,等所有忙完后,才轻轻吁了口气,整个过程,很怕吕野会惊醒,但似乎,吕野睡得很沉很沉。 徐果自己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床榻后有一床未用到的被褥,营帐的床铺很小,徐果便将那被褥放置在床铺边的地上,,她将整个人用被褥圈起来,直至,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那般仰躺着,眼前是陌生的营帐顶棚,徐果眯了眯眼,忆起徐府时候的日子,那时,她也是这般躺在地上,边上床榻上也是吕野,她犹记得,那一日清晨,她眷恋着这被褥的温暖,而吕野便将那手伸入这被褥里,这是她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肌肤之亲,那双手柔软,透着凉意,按在自己的身上,徐果抿了抿嘴,脸稍稍泛红,她紧了紧被褥,眼睛往床榻上看了一眼,心忽然便满满的,夜很深,静默的空气中缭绕着吕野特有的青草香,一阵一阵,徐果闭了眼,唿吸慢慢加深。 翌日 吕野醒来后,习惯往床榻的两边看去,空空如也,她惊慌的坐起身,「徐果!」,原本白皙的脸因忽然的情绪变得更加惨白,喉咙口便像是被堵了一个不知名物,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咳嗽声从喉间蹦发。 低头的瞬间,看到了地上的被褥,还有徐果,她的整个身子被被褥圈着,露出一些头,吕野将咳嗽的声音压低,喉间的厚重感让她的嗓子有些疼。 即便如此,徐果还是醒了,亦是茫然,而后便看到吕野正看着自己,那张脸泛着凉意,徐果慌张的起身,那被褥被扔到了一旁,吕野瞧着,都能感受到被褥的温度。 徐果站在她身边,手轻轻的抵在吕野的身后,半躬着身子,「野儿,你怎么样?现下需要吃药吗?」 吕野想说话,那喉咙口刺疼感让她皱了皱眉,她指了指一处,徐果寻着那方向,看到了营帐角落的那个包裹,她转回头,「我去拿,你自己坐着,可以吗?」 吕野虚虚的点头,徐果便轻轻松开她身后那只手,整个人似乎有些晃,忙又托着,「要不,你先躺下好不好?」 吕野摇头,徐果抿了抿嘴,「那我去拿,你自己坐稳。」说着,便直接松了手,这次吕野倒是坐的很稳,徐果不敢多想,疾步走过去拿起包裹,又回到吕野身边,她也坐下,身子往后倒,能让吕野的身子靠着自己,而后才打开包裹。 包裹里除了一些简单的衣物,便是一个小瓷瓶,徐果便拿起那瓷瓶,「是这个吗?」 吕野又点头。 徐果打开塞子,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药丸不大,但也不小,她盯着,「我去拿杯水给你。」 吕野摇头,微微的将嘴张开,徐果会意,便将那药丸放入她的双唇间,而后便又扶着吕野的人,她看到,那喉间滚动,很缓慢,那颗东西似乎在过重重关卡,很辛苦,但最终,还是顺利落下了,吕野眨了眨眼,转过头,对着徐果笑。 徐果轻轻的将手按在她的双眸上,「不要笑了,已经那么辛苦。」 吕野便顺着她,轻轻的,人也靠着,两个人便是这般安静的坐着,大抵过了小半个时辰,吕野原本发白的脸开始慢慢恢復红润,她仰了仰头,后脑勺刚好磕到徐果的额头,转过头,徐果正看着她,无需多言,彼此亲近。 亲吻,向来是爱人间最好的语言,没有激盪,像小溪,像天边的白云,小溪淌过那小石子,小石子转个圈,柔柔的躺在那处,白云的缝隙中有微风吹过,云朵,飘飘荡荡,停在路人的上方,太阳从白云的身侧探出头,落下一地的暖意。 一吻后,吕野嘆了口气,徐果看她这样,用额头抵了抵她的后背,吕野笑,「没事了。」说着,站起身,转过身,又躬着身子,对着还坐在那的徐果,又是一个吻。 「时间不早了,吕望,该是要来了。」她转过身,往水桶那边走,「我们洗漱,等下你在营帐等我,我去一下卫桑那。」 「野儿。」徐果叫了她一声。 「嗯?」吕野刚将水舀入脸盆里,此时转过头,「怎么?」 「你为何不问我昨夜之事?」 吕野低了低头,指尖轻轻的在那水面上点了点,「我知道是吕望找你,但这事,既是你的事,我便尊重你。」她转过头,笑眼弯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是吗?」 徐果的脑子懵懵的,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眼里的湿意加重,鼻尖痒痒的,她用手指在鼻尖顶了顶,指尖的痛意路过那脉络传到她的脑海中,她看着吕野,点点头,「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第99章 了结(壹) 两军汇合,与吕峰念想的一般,没有冲突,大批人马留在原处,两军首领各带心腹进京。民间亦传,当今圣上贤德爱子,终是让怀阳王心生愧意,圣上亦下旨,因怀阳王此番从未乱杀无辜,更是体恤百姓苦难,圣上愿给怀阳王一次机会,与卫大将军一同入京,两路人马则是在京城较远处等候发落。 因都是带兵打仗的将领,几人便是各骑一马,轻装上阵,只是吕野的身体似是诸多亏空,竟是连上马都难,徐果扶着吕野,走到吕望身前,「怀阳王明鑑,若是殿下这般身体,连马都骑不了,与我,如何隐瞒身份?」 吕望看着吕野,眼睛轻眯,「皇姐的身子骨,似乎比我想像中,还是要羸弱一些。」 第114页 吕野勉强靠在徐果身上,手臂紧了紧,努力让自己支撑着,轻声咳嗽了两声,笑道:「皇弟不必担心,徐侍郎只是关心我,别放心上,一切按机行事。」 「好,」说着,吕望直接越上马,「那便劳烦皇姐与未来驸马爷了。」 吕野回头,看着徐果,道:「我与你,骑一匹马。」 「可以吗?」如今在外头,徐果也不敢过分动作,只能用身子帮吕野作为支撑,她声音压得极低,「他为何明明和你合作,却不肯帮你把毒解了?」 吕野的头低低的,在徐果的肩上轻轻靠着,「有些事,真切一些比较好。」 两人再无说话,徐果让吕野扶着马匹,自己则从营帐外搬出一个箱子,「你用此垫脚,再承我的力。」 「好,」吕野笑着,踏上那箱子,左手扶着马背,右手则撑在徐果的肩上,徐果靠近一些,一双手抵在吕野的腰间,待吕野使力的时候,她也慢慢的踏上那箱子,此时吕野整个身子便被託了上去,她的左脚踏上了踏板,右脚又被徐果託了一把,终于上了马。 轻吁一口气,她低头看着徐果,「你也上来吧。」 「嗯,」徐果说着直接踏了一脚那箱子,便上了马,「你踏着马镫,我抱着你。这样,你便能稳稳的坐着。」 「那你呢?」 徐果轻轻拉了拉那缰绳,「我拉着马缰,没事的。」 吕野点头,也将手轻轻拉着那马缰,此时她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等着她们,眉头轻皱,吕家的威严便在此时霸道的迸发,其余人有些低头当没看到,有些甚至往后退了两步,倒是吕望,笑笑,「好了便出发吧。」 卫桑应:「是该出发了。」他的手紧紧拉着马缰,远处的京城像一个庞大的怪兽耸立着,他抬起头,看着那最高处,那日阳光正好,大殿的方向带着刺眼的金色的光,即便他们离得那么远,依然被闪得有些睁不开眼。 卫桑伸出手,手掌往下,为眼睛遮着那光,又回头看了吕野,吕望,低头,一双手捏了捏马缰,深唿吸,那束光此时微弱了一些,卫桑又抬起头,看到有一朵云落在那处,包裹了刺眼,带出一些温润。云朵本是白的,如今带着些金色的霞光,闪耀,美丽,但并不刺目,卫桑低头笑了笑,双脚踢马肚,他的马大步向前。 吕望瞧见,便跟其余人喊道:「出发!」 徐果的左手搂着吕野,右手拉着马缰,「我们,出发。」 椒房殿 吕峰抬头看着殿门,身后几个公公宫女脸上都落着汗,他们的圣上已经在此处站了大抵有小半个时辰,最终还是陈公公走上前,身子躬着,嗓音带着一些忐忑:「陛下,您在殿外站了许久,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吕峰缓缓的转过身,低着头,看到卑微的眼前人,他的眼睛轻轻的眯了眯,沉声道,「陈公公,你跟着朕,也有二十年了吧?」 陈公公忙跪下,俯拜三下,「陛下英明。」 吕峰看着俯在地上的人,轻轻的摇了摇头,而后转回身,又看了眼大殿,「进去吧。」说着,那宽大的衣摆往后一甩,整个身子听得笔直,殿外的其余人忙应道,「喏,」,而后随着他的脚步,略慢的跟在他身后。 入殿后,整个大殿里竟是只有几个宫女,吕峰往四周看了一圈,问道:「皇后呢?」 原本跪在那处的宫女忙答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在书房抄写诗经。」 「哦?」吕峰书房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别跟着。」 其余人忙跪了一地,「喏。」 吕峰将脚步放轻,他走得极慢,似乎便是这一步步走得慢些,那些他与皇后之间的矛盾便能来得晚一些,只是,大殿到书房也不过几十步,即便他控制着,现下,他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口。 书房门开着,皇后徐致正认真书写着诗经,那几月来写的多了,基本都不需要看原本,因此她也无需转头,只是笔尖的墨汁渐渐淡化,徐致提笔,想去沾墨,此时她才看到吕峰站在那处。 徐致对着吕峰笑笑,而后放下笔,站起身,走到书案的一侧,轻轻作揖,「臣妾恭迎皇上。」 吕峰的喉间有些发烫,声音略干,「皇后平身。」 徐致站定,等着吕峰的后话,倒是吕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原本来此处是为了告知,那些孩子要回来了,他与对方的最后胜负,也便要有了。 可是,当真正两人站在一起,吕峰却有些茫然,从头至尾,徐致从未害过自己,她作为妻子,爱自己,爱公主,作为皇后,更是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可是,便是太好了,才让自己害怕,那份害怕不过是吕峰自己的私心作祟,他明了,但无法承认,若是承认了,他这些年的所有,便只是个笑话。 倒是皇后没让这样的冷意逗留太久,她笑了笑,道:「皇帝过来,是要检查臣妾的诗经吗?」说着,她转身,将原本写了一半的抄本拿起,甚至用嘴轻轻吹了两下,然后往吕峰那边走了两步,递过去。 吕峰没接,低头看了一眼,徐致的字向来娟秀中带着贵气,与诗经那些内容融合一起,便是超脱的贵气,带着与世无争的气性,却是让人够不着的华贵。 吕峰抬起头,与徐致四目相对,「皇后的字,仍是那般出色。」 「皇上谬赞,」见皇帝对她的抄本并无兴趣,徐致将那本子放回到书案上,说道:「皇上,书房杂乱,我们回大殿吃些茶点?」 第115页 说着,她便又一步走近,吕峰在此时拉住她的手,「皇后,你可知,吕望和吕野,要回来了?」 第100章 了结(贰) 徐致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她将手往自己身边抽了抽,不知为何,这次吕峰似是要她给个回应,徐致唇角微抿,有些恼怒,但顾忌眼前人的威望,终是泄了力,手臂松松的被握着,徐致仰着头,问道:「皇上想让我如何回答?」 「朕要让你服软,徐致,收起那些冠冕堂皇,你与朕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朕忌惮什么,你更是一清二楚。可你呢?你为何不能放下你手里的一切,真真切切的跟着朕?」吕峰将手掌的力放得更大,想到过不久,他如今的情势便能扭转,整个人竟是有些癫狂。 徐致看着眼前人,忽然有些陌生,似乎往常那些朝夕相处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一般,她低下头,有些颓然,「我本就是你的妻子,一直以你为尊,若是你觉得这还不算跟着你,我也便无话可说。」 吕峰气急,将徐致的手臂甩开,整个人甚至因对方淡漠的眼神,有些莫名的暴躁,他重重的在地上踏了两步,「既是这般,那,希望皇后好自为之。」说着,便气急败坏的出了书房。 徐致看着他的身影,微微嘆气,她走到桌案前,提起笔,墨汁浓郁,欢喜的绕着笔尖,徐致向来喜欢舞文弄墨,每次这墨香都能缓解情绪,她轻轻的落笔,继续抄写她的诗经。 书房外,吕峰站在离门口距离五步的位置,方才他走出后便转弯,便是想徐致能赶上来,劝慰两句,那他便作为丈夫,包容妻子。可如今,空落落的走廊里,寂静无声,稍一抬头,一片落叶飘飘荡荡的落下,最后躺在他的脚边,他看着,黄色的干枯包裹着落叶的脉络,便像是自己与徐致的感情,干枯,又深情。 吕峰弯下腰,捡起那落叶,手指抵着那叶根,落叶便像是一个跳舞的女子一般,在他的指尖轻轻的转着圈,转着转着,吕峰手掌轻轻一握力,那片落叶被捏得粉碎,他松手,看着落叶落了地,才大步走过走廊。 大殿内,所有的人都依然跪着,他笑笑,「都起吧。」说着,便走出大殿,身后宫人的忐忑,似乎让他原本残留的自尊又有了方向,他抬头,看了眼自己那座大殿,那般宏伟,是他独有的居所。 两日后 几人到了京城,已是傍晚,天空渐渐暗下,吕望提议先不入宫,在外头休息一夜再去,其实几人在京城都有居所,但似乎那些地方与如今的他们来说,便是不可去的家,背着罪名的徐果,私自出宫的吕野,抑或是造了一半反的吕望,还是那个,与吕望一同回京的卫桑。便像是纯白的纸张上的点点墨迹,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点头,吕望提议道:「我们住客栈吧。」 其余三人点头,卫桑便径直往前走,四处环顾,找可住的客栈,徐果则是扶着吕野,吕野的脚步浮空,整个人空落落的靠在徐果身上,吕望见了,「为何不吃药?」 吕野看看他,「你可能不知,那药吃多了,时间会越来越短。虽是每次只减短一点点,但也是我经不起的。」 「你……」吕望想说,你不是有解药吗?这药是吕峰给他的,承诺若是能让吕野食用,便能将所有事水到渠成,他原本不愿这么做,甚至因吕野特地来营地找他后,他都有些迷惘谁才是他应该帮衬的人。是吕野与他说,药她可以吃下,注神丸可暂时维持病情,而宫中皇后那有治癒的良药,他便就信了。亦或者,只有吕野吃了那药,他才能什么都不怕的站在卫桑面前,他知晓卫桑恨他,更知晓,卫桑为了保住吕野,不敢动他。 终是不敢问出口,猜测在心里环绕,看着徐果担忧的眼神,吕望往后退一步,他走得很慢,眼前的两个人,一个一心为民,一个努力护着所有人的安危,而自己呢?吕家的子嗣兴旺,家族和睦,他一直信仰的光明,似乎在眼前两个人面前,显得那般黯淡无光,他低头,抿了抿嘴,心里念想,若是明日,他是定要互住她们,那样,他的光明,是不是便还在? 「小望。」吕野站在前面,转过头,叫了他一声,吕望抬头,看到对方明媚的笑,晚霞落在她的身后,将她与徐果两个人紧紧的包裹,她们的身上似乎能散发着阵阵暖意,吕野说,「别掉队了。」 「好,姐。」吕望点了点头,快步跟上。 几人订了厢房,吕野身体不适,因此自然便在房间内吃晚膳,吕野坐着,她转过头看看站在她一旁的徐果,那张脸上有稍有的怒意,便故意问道:「谁惹我家小苹果了,怎么脸色那般不好?」 徐果看她一眼,眼里都是幽怨,许久,才坐在桌子的一侧,与吕野相邻,她拉起吕野的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吕野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摇摇头,「没有。」 「那你的身体为何越来越羸弱?」 「你知晓的,我中毒了,等回宫后,便能解药了?」 徐果站起身,「那我们马上回去。」吕野的手还拉着她的,忙轻轻的拽了拽,「你不记得我们如何出的宫吗?若没有吕望与卫桑,我们此次可没法名正言顺的入宫。」 「你不是轻功了得吗?我们飞进去!」 「傻瓜,你看我现在这身子骨,」吕野低头示意,「应当是飞不动了的。何况,你也没有轻功,你还想让我这病秧子背着你吗?」 第116页 徐果整个人急躁的不知该如何自处,她看着吕野,又看看那只惨白的手,两个人的手指如今倒是搭配,徐果的指尖全是血痂子,而吕野的指尖则是极其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方才,你还那般对吕望好,我真的,杀了他的心都有。」 吕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无论如何,他也是我弟弟。」 「弟弟为何要毒害姐姐?」徐果气急。 「我与他说了,我有解药,他才给我这消神散的,吕望这人,并不坏,从头至尾,他不过想自保,甚至还有自己对吕家的一份期盼,这样的人,在吕家,是吕家的福。」 「吕家吕家,你们一堆人,为了这所谓的虚假名头,到底要牺牲多少!」徐果无父无母,没有家,自始至终,她都觉得,人本身,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所谓的家,去害人,便也是不对的。即便,这个家,是皇家,是整个吕国高不可攀的存在。 第101章 劝和(叄) 易宛宫 吕子淑见到熹妃站在殿门处,「母妃,在看什么?」 熹妃转头,轻轻笑道:「你弟弟,要回来了。」 吕子淑走近一些,整个人拥住熹妃,「母妃……」 熹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任何事终有头,母妃不怕。只是淑儿,你会怨母妃吗?」 子淑的下巴搁在母亲的肩上,轻轻摇头,「母妃从头至尾,都没有害过孩儿,孩儿明白,一桿秤要做到平衡,何其难,母妃已经很好,孩儿知足。」 熹妃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内殿里的娃儿,前几日皇后派人偷偷将小郡主送了回来,两人也不敢大张旗鼓,除了必要的奶娘,基本不让外人知晓这孩子如今在她们这里。 便是这般,每日对着那样无邪的婴孩,诸多事都需要亲力亲为。 「母妃,她又出恭了。」 熹妃走上前,「我来,」她托起孩子,又指了指边上的一个柜子,「那处有她可穿的有衣物。」也是那时起,吕子淑才知晓,即便她极少回宫,她的母妃却依然给孩子准备了诸多的衣裳,「母妃……」吕子淑拿着衣裳走近,眼里落着一些感动。 熹妃转头,看她那样子,笑笑:「她终是我的外孙女。」说着接过衣物,细心的为小郡主穿上。 皇帝自罚她们两以后再未过来,只是方才让人传了话,明日早朝后,需要御书房去,两人顾自都看了对方一眼,作揖领旨,而同样接到此旨意的还有椒房殿的皇后徐致。 徐致将那经书抄本轻轻的捏在手里,回头看着毛笔的笔润稍有些发叉,她盯着看了两眼,走过去,将那笔轻轻的拿到手里,指尖在笔尖轻轻一按,「开叉了,换了吧。」 身边的嬷嬷忙作揖,「是,奴婢马上去换。」 翌日早朝后 陈公公跪在皇帝身前:「皇上,怀阳王、卫大将军求见。」 吕峰的御书房一侧有一个空间,那里放着着诸多他喜爱的书籍,平日都用屏风遮着,此时皇后、熹妃与二公主,却是站在那屏风后,吕峰看了一眼那屏风,才说道:「让他们进来。」 「喏。」陈公公作揖。 很快,陈公公便带着两人进来了,吕峰此时坐在桌案前,手里拿着当日早朝的一些奏书,眉头轻皱,两人见到他,俱是跪下,「儿臣(臣)参见父皇(皇上)」。 吕峰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对着卫桑说道:「卫大将军请起。」 卫桑领命,又作揖,而后站起,站在一侧,而吕望,因没得到允许,则还是跪在远处。 吕峰低下头,继续看奏书,许久,唇轻启:「怀阳王可知罪?」 吕望叩首:「儿臣知罪,请父皇发落。」 吕峰点头,「你的兵马在何处?」 「启禀父皇,兵马便在离京城十里外的郊外,大军十万人马,听候父皇调令。」 吕峰此时看了卫桑一眼,卫桑忙作揖,「臣这边,大军八万人马,也听候皇上调令。」 吕峰点头,「甚好,你也起吧。」他看了一眼吕望。 吕望忙谢恩,站起。 吕峰此时将身板拉得笔直,只是脚步稍有些轻浮,一步一步,走到了屏风后头,屏风后的几人见他过来,也作揖,「臣妾(儿臣)参见皇上(父皇)。」 吕峰手抵在那屏风上,往右侧一推,屏风顺势倒下,他走过去,在那木雕上踩了一脚,眼睛微眯,「皇后可曾记得,这屏风还是你母家送的?」 徐致低头,看着被踩到脚下的那幅山水图,她低了低头,这幅屏风是她差江南的艺人花了三年雕刻而成,屏风用除了木雕,还有一些丝绸布艺,是她亲手花了半年时间绣的。 如今她那半年的时光似乎被吕峰踩在了脚下,落了荒诞,徐致轻笑:「皇帝是一国之君,您要什么,便是什么。」 吕峰笑,「好一个一国之君!陈公公,将外头另外两个人带进来!」他走到桌案前,重重了拍了一掌,陈公公忙跪下,「奴才,奴才马上去。」 吕野是徐果扶着入这御书房的,方才入宫前吃了注神丸,如今虽是体虚,但脸色还是比前一日要好一些。 徐果扶着她,看到书房正中央的吕峰,指尖开始隐隐作疼,记忆深处那些难过绕着眼前这个人,慢慢的泛出一些血意,这时,她的手指被一阵暖意包裹,徐果低下头,吕野的手,紧紧握着她的。 第117页 「哦?朕的大公主回来了。」吕野作揖,「儿臣参见父皇。」 吕峰走到她面前,「这些时日,去哪了?朕甚是担心啊。」 吕野作揖,「儿臣贪玩,又跑宫外去了,求父皇恕罪。」 「你呢?」吕峰又看着徐果问道,徐果唇紧紧抿着,稳了稳心绪,才答道:「臣一介小民,一直在侍郎府,只是最近身子不适,未能及时出现,望皇上恕罪。」 「哦?那你们怎么一起出来,朕已经同意了你们的婚事,如今你们大婚前便这样缠绵,倒是让朕想到了自己的年轻时候。」说着,他竟是看了徐致一眼。 吕子淑看着自己的父皇那般,手紧紧圈着自己的母妃,倒是熹妃似乎不介意,她轻拍了一下吕子淑的手,头轻轻摇了摇。 吕峰见几人都不说话,继续说道:「既然你们两小无猜,朕便安排即日成婚,但野儿,既然你最终是选了这般羸弱之人当你的夫婿,父皇,有个不情之请。」 「儿臣不敢。」吕野堪堪跪下,徐果便跟着也跪在她身旁,无论在此处有多少情绪,如今见吕野这身子骨,其余情绪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那,怀阳王吕望。」 吕望忙跪下,「儿臣在。」 「怀阳王,此次的军队派遣实则是朕下令,怀阳王战功卓绝,对朕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他是朕的『儿子』。」吕峰说着,看了其余几人一眼,继续道,「他比大公主更适合做朕的储君。」 第102章 he(完结) 整个御书房寂静无声,吕峰的话,便像是原本就瓢泼大雨的夜空落下一道惊雷,没有意外,却依然能让所有人惊讶到。 吕峰说完后,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又道:「这是圣旨。」他的声音里带着威严,低沉,还有一丝雀跃。 吕望跪在那里,良久,才道:「儿臣谢父皇赏识,但皇姐自作为储君后,忠君爱民,并没犯任何错误,儿臣不才,不敢越矩,也希望父皇能收回成命。」 又是一片寂静,吕峰眯着眼看着吕望,原本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与吕望商量好的,如今,军队已经逼近京城,只要吕望接旨,即便徐致、吕野有任何念想,都要考虑诸多,何况,他才是这吕国的国君,是她徐致的夫君。 皇后此时往前一步,跪下,「臣妾领罪。」 吕峰将拳捏紧,整个人因气急,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皇后,又一拜,「臣妾知罪,野儿只是女子,却被臣妾提议做了这一国储君,臣妾竟不知,皇上是那般不愿。」 吕野虚虚的看了徐果一眼,笑了笑,而后从徐果身边脱手,往前走了两步,也跪下,「儿臣知罪,虽为女儿身,却霸了这储君之位,让父皇那般心寒。」 「你们!」吕峰看了跪着的三人,往后退了三步,又看了看还站在原处的另一些人,他终是笑了。 筹谋多时,他看中吕望的野心,让他立军功,树威望,让所有人觉得自己惧怕吕望,这般便没人会将吕望真正放在眼里,因为吕望不会得宠,他是他吕峰最大的绊脚石,所有的所有,不过是想让这吕国依然是男子继位,让他的儿子继位。 徐家势强,他惧怕,却不敢将那份惧意落在脸上,十几年,从对吕望的精心培育,到如今,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这些人眼里的一个笑话。 他走到吕望面前,「吕望,这又是为何?」重重的踢在吕望的肩上,只是吕望本就练武多年,又一直在外歷练,那一脚于他,无足轻重,他依然跪着,头沉沉低着,似是要将那份旨意抗争到底。 吕峰收回脚,往后又退了两步,转过头,看着徐致,整张脸带着颓然,「如今,你可满意?」说着,便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朕当了这皇帝,当了快二十年了,可到最后,也不过是个挑樑上的小丑罢了,可笑,可笑。」 他回过头,桌案上是一卷一卷的奏摺,每日清晨,他都需早早起床,将那些奏摺全部看一遍,批阅,那些重臣会在朝堂上说他年幼,那些批阅不得理,回过头,他只是孑然一身,身边没有人支持。 吕峰低着头,手撑在那桌案上,脑子嗡嗡的,扬手,那些奏摺便洋洋洒洒的落了地,石墨的砚台落在一卷奏摺上,墨汁顺着缝隙淌下,渗入那纸张内,似沁出一朵墨黑的花。花瓣落,又掉到地上,不成形,丑态,只是黑乎乎的。 「那皇上可知,为何?」卫桑走过去,站在众人身前,他本就浓眉大眼,如今皱着眉头,自是带着独有的戾气。 「连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也来笑朕不成?」吕峰气急,整个人扑过去。 卫桑紧紧伸出右手,便将对方擒住,他轻轻的一甩,吕峰竟是撞在了桌案上,腰剧烈疼痛,吕峰不得不弯腰,眼神却是怒视着。 卫桑看着他,极尽冷漠,「你明明什么都拥有,即便是如今这般,这些人,依然在帮你求情,」说着,他又看了跪在那处的吕野一眼,轻轻问道:「值得吗?」 吕野看着他,惨白的唇轻轻落起一道弧线,她没有太多的力气,只是头轻轻点了点。 卫桑低头,十指嵌进手掌,一道一道鲜红的痕迹落在那处,许久,才微微松开一些,而后便再没说话。 御书房那日的事,最终宫中甚少有人知晓,只是吕峰眼里的光再也不见,许多人说,他们的皇帝,如今有些老了,似也不像年轻时候那般英伟了。 第118页 皇后和熹妃再也不用时常被关在那宫殿里,大公主也回来了,在椒房殿养病,说是得了不治之症,但没有再提要废储,即便,许多人说,大公主命不久矣。而大公主更是躺着与卫侍郎举行了婚礼,大驸马徐果将公主接回驸马府,此是后话。 二公主回到了公主府,小郡主健康,快乐,她有个义父,是个大将军,他是逝世的二驸马的至亲兄弟,卫桑疼爱小郡主,视同己出,更是将一身武学教于她。 怀阳王吕望成了镇国大将军,不仅仅皇帝与熹妃,就连皇后,也器重他,在吕国的地位一时无两。 「你为何骗我?」徐果等了好几个月,却发觉自己的小腹一直没有动静,那种期待落空的感觉,让她整个人暗暗的。 吕野躺在床上,「也不是骗,我差点便做了。」她忽然笑了,「可是又想,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左右你是否该为我怀子嗣。」 「那消神散……吕望他,知晓你没有解药,是吗?」 吕野看着她,笑意稍淡,「你不要怪他,也不要怪任何人。」 徐果弯着腰,抱着吕野,哭着,「都是我,若不是我,总想让你做个好人,你何苦为了这些人冒险,他们都不值得,我也不值得。」 吕野拍拍她的肩,轻声道:「虽没有解药,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母后,子淑,熹妃,她们不是都派人去找解药了吗。」 「对不起。」所有的安慰便像是落在徐果身上的刀,这些日子里,那些刀砍在那些伤口,一下一下,让原本开始癒合的伤口重新开裂,便像是那个蛊,若是你要伤愈,它便再咬你一口,徐果的泪落在吕野的脖颈处,吕野轻轻拍着她,「不要说对不起。我还没说你呢,为何不将那药蛊给吕望了。」 徐果的话带着哭腔,「他利用你,利用我,利用所有人,难道我还需要为了我那可悲的所谓承诺出卖你吗?」 「你便不怕,若是我们两真怀有子嗣,如今这清闲日子,又过不得了?」 「你这身子……呜呜呜……」徐果哭得更大声了。 「你们两哭好了没?」 「……」 「……」 两人看向来人,吕子淑走近,牵着月娘的手,摇了摇,「这人刚从南疆回来,解药,找到了,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 「……」 「你们说,为什么各路高手都找不到,却被这山野村妇找到了?」 「你说谁是山野村妇?」月娘扯着吕子淑的耳朵,方才两人进来,门未关,如今外头的日光偷偷的跑了进来,整个房内暖意浓浓,徐果与吕野看着两人,也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