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她年纪大,不得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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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你不是说她年纪大,不得宠吗? / 大龄侍妾的復宠日常》作者:我是星星大【完结+番外】
简介:【+++日常+不洁但宠】
苏棠穿成昭南王世子萧景榕的侍妾,还拖着一个两岁的奶糰子。
原主身材走样,举止粗俗,外加年纪比世子还大,早已被世子遗忘在角落。
苏棠表示那正好不争宠,不主动。
耐不住世子突然自己来了。
侍寝以后还一发不可收拾。
苏棠安安分分守着妾室的规矩苟活。
后来世子成了皇帝,她仍然是最末一等的嫔妃。
所有人都以为她不受宠。
再后来她平步青云,一飞沖天。
众妃:她是这个宫里最心机深重的老女人。
皇帝:她是这个宫里最真诚不做作的好女人。
苏棠以为可以安心指着好几个娃养老的时候,剧情好像才刚刚开始……
第1章 喜当娘
寒露惊秋,屋外蛤鸣鸟啼,只听那屋内锦帐下也传来喃喃私语。
「嗯……」苏棠半梦半醒之间扭扭身子,潜意识里却不敢把腰间的手挥开。
毕竟这手的主人可是大雍昭南王世子萧景榕,她得罪不起的人物。
两人交颈相拥,髮丝缠绕。
萧景榕被胸口酥痒的触感唤醒,眉头轻蹙,不着痕迹地退开些许,还带着两分晨起的睡意朦胧。
他低头垂眸,正好对上一片雪白娇软,昨夜的痴缠涌上脑海,又有些意动,也顾不得追究女子与他合衾而眠的僭越之举。
「起吧。」萧景榕清清嗓子,沉声吩咐。
作为大宅院里最末等的侍妾,陪男人睡觉,还得伺候他起床,苏棠憋屈得不行。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万幸这萧景榕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长得也俊,并非满脸皱纹的糟老头子。
否则她宁愿一头吊死在房樑上。
苏棠麻利地套上里衣,顺便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一圈软肉。
在她模煳的印象中……她的腰应该不过盈盈一握的粗细才对。
苏棠清楚自己并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她的认知也并不符合这个时代。苏棠记得许多前世的事物,却唯独想不起自己的身份和身边人的面孔。
苏棠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朝着外间低唤:「沉鹭。」
沉鹭是苏棠穿过来之后禀报主母从做杂活的丫鬟里提上来的贴身侍女,原本那个叫绣香的手脚不干净,被苏棠逮了个正着。
可见原主也是够蠢,能把那绣香留在身边好几年。
外面候着的下人听到响动,端着两铜盆热水,一干衣服配饰走进来,主打一个眼观鼻,鼻观心,是头也不抬。
但人人心里都好奇,这苏姨娘岁数不小,又许久未承宠,怎么昨晚就破天荒把世子留下了。
苏棠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只会大喊冤枉,她根本就什么也没做。
两个月前她在这个世界醒来,逐渐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原本她是打算当一条咸鱼摆烂到底。
没想到传闻中已经很久没踏足她院子的世子突然出现,顺其自然就发展到侍寝。
作为一个侍妾,她根本没有拒绝的底气。
逃跑,装病?她连卖身契都拿不到,如果真被彻底厌弃,在这府中的结局不过是与草木同腐。
这边苏棠先给自己净手,又从另一个铜盆里拧出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萧景榕。
萧景榕接过帕子拭面,一旁的丫鬟开始替他束髮。
苏棠余光瞥去,暗嘆这萧景榕确实生了一副好相貌。一双狭长的眼睛羽睫如扇,高挺的鼻樑从侧面看去有一块微微凸起的小骨骼,精緻又不张力。
这样看,她好像也不亏。
苏棠收回目光,不敢多瞧,在贴身侍女沉鹭的帮助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套上衣服。
淡青色交领长衫,领口微微显出里面的月白色绸衣。
她用一支簪子简单固定头髮后,转身接过丫鬟手里的腰封替萧景榕系好,挂上环佩,期间一言不发。
这是她穿过来之后第一次侍寝。
说多错多。
萧景榕垂眸打量着自家侍妾柔顺恬静的面庞,总觉得与寻常艷俗的模样不同,于秋日萧索之下别有一番清婉。
谈吐也一改往日的粗鄙无趣。
昨晚本也不打算留宿,鬼使神差就改了主意。
这一身青白倒是比她素日爱穿的桃红黛紫喜人,只是料子有些陈旧发灰,头上的玉簪玉色也不够通透。
于是吩咐人送些衣料首饰过来。
苏棠恭恭敬敬谢恩。
男人总是这样,从你身上得到价值,才会觉得亏欠,否则早把你忘到九霄云外。
好容易送走萧景榕之后,苏棠这才敢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
沉鹭上前替她拢了拢髮髻,嘴角噙着打趣的笑意:「娘子昨日虽劳累,却也贪睡不得,恆熙院那边来人传信说世子妃已经大好了,今个儿得去跟世子妃请安呢。」
自家娘子是给主子启蒙的通房出身,比世子还大三岁,比不得年轻小姑娘。娘子怀孕之后,世子虽偶尔还来看看小主子,却再未留宿过。
沉鹭还担心自家娘子彻底失宠,没想到今日世子走的时候特意吩咐送赏过来,想来是自家娘子伺候得舒心。若是能长长久久如此,再诞下一个男孩,地位便稳固了,他们这些下人也跟着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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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哪知道沉鹭的心思,无精打采地揉着太阳穴。
那死男人技术不怎样,她又不想让自己痛,逼得她连哄带磨硬是闹到三更多,听到四更的锣她才睡着,现在天还没透亮就起,真是要了老命了。
「阿娘~」外面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
一个中年女子抱着两岁多的小奶糰子走进来。
「姩姩,来,阿娘抱抱。阿娘摸摸这小肚子怎么圆鼓鼓的?」苏棠打起精神勾唇一笑,将小糰子搂到怀里。
乳母答道:「这段时日小主子胃口好了不少,米粥都能多吃上半碗。」
苏棠示意沉鹭递上赏钱:「乳母辛苦,这半吊钱请乳母喝茶。」
她考察这乳母两个月,确实是个负责的人,好员工还是要多鼓励。
乳母面露喜色,连连道谢:「多谢娘子赏赐。」
她伺候小主子两年都没从苏姨娘这儿得到半分赏钱,今儿却突然转性了,想必是得了世子恩宠高兴的缘故。
没有读心术的苏棠哪知道她一片好心,功劳却到了别人身上。
她只顾狂蹭奶糰子软乎乎的小脸:「姨娘香一个。」
小奶糰子发出「咯咯」的笑声,简直萌化苏棠。
原主并不受宠,这奶糰子是萧景榕吃醉了酒宠幸原主生下的女儿,名叫萧韶妍,乳名姩姩。
苏棠刚穿过来的时候对自己已婚已育的事实消化了半天。
后来才发现无痛当娘,确实很爽,再加上有乳母帮着带,主打一个加愉快。
就算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会好好活着。
「走吧,姨娘带你去找哥哥玩儿。」
第2章 奶糰子找哥哥
苏棠抱着奶糰子行至一处院落,匾上写着「恆熙堂」三个大字,楠木的院门足足是她那小院的两倍大。
沿着青石路往里,几棵石榴树中央坐落着五间屋子,正中间的堂屋外有婢子替苏棠掀开朱红色的门帘:「苏姨娘请。」
「妾身给世子妃请安。」苏棠规矩行礼。
上座的华服女子皓腕轻抬,唇角勾起一抹和善的弧度:「不必多礼。我养病月余,咱们也好久没见了。安儿时常念叨着妹妹呢。」
此女正是萧景榕的正妻叶舒云,鸿胪寺卿嫡女,相貌还只算清秀,但行动作派间名门闺秀的气场并非一般人能效仿。
苏棠从未受到过这位主母的为难,所以对她印象不错。
叶舒云看见苏棠的瞬间眸光微变,但很快恢復如常。
她轻轻招手:「姩姐儿来,和你哥哥一起吃点心。」
旁边的矮几上坐着一个姿态端方,小大人模样的男娃娃,想必那就是叶舒云生的嫡长子萧韶安,今年三岁半。
姩姩正要跑过去,苏棠拉住她:「母亲和哥哥送你点心吃,你该说什么?」
奶糰子顿住脚步,歪歪扭扭学着大人的样子行礼:「姩姩谢,母亲,谢,哥哥。」
苏棠满意地点点头,她是不会惯出一个熊孩子的。
上座的叶舒云略微吃惊地看了一眼教育孩子的苏棠,復又笑道:「姩姐儿真乖。」
很快屋内一片其乐融融被一道娇柔的女声打破:「给世子妃娘娘请安,妾身来得不算晚吧?」
进来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面容娇俏,身量纤细,一对梨涡说话间若隐若现。
「无妨,赐座吧。」叶舒云仍是那副和婉的样子,只是眼底的光略沉了沉。
苏棠紧接着起身行礼:「妾身见过侧夫人。」
仇锦月,萧景榕新纳的侧夫人。虽比不得正妻,也是记在册子上,正儿八经用轿子娶进来的,比她这种侍妾地位高了不少。
听小丫鬟们八卦,算上回门那三日,萧景榕一连十天都宿在她那处,荣宠非常。
仇锦月轻飘飘地打量苏棠两眼:「你就是苏姨娘吧?」
许是见她姿色寻常,仇锦月眼底的轻蔑毫不掩饰。
「是。」苏棠低着头嘴角一抽。
说来两人之前也是打过照面的,怎么她倒表现得好像第一次见面似的。就差把「我没把你放在眼里」几个字写脸上了。
「听说你有个女儿?」仇锦月放下手中的茶盏,黛眉轻挑。
苏棠朝奶糰子招招手:「姩姩,来见过侧夫人。」
仇锦月掐了一把姩姩的小脸,倒是比对着苏棠的神情缓和许多。
只是姩姩不大乐意亲近她,窝在苏棠怀里不情不愿地问了声好。
仇锦月却并无恼意,而是一反常态地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麒麟金锁,挂在姩姩脖子上,「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且不说金锁本身,单论上面镶着的那两颗红灿灿的宝珠,看着就应当价值不菲。
苏棠记得如意锁的寓意是为驱邪避灾,贵族小姐们从周岁时戴上,除非绳头断裂,轻易不会摘下,更别提送人,否则便是破坏运道。
仇锦月把自己不离身的如意锁给一个侍妾生的女儿,实在不合常理。
苏棠直觉不对,只得婉言推拒:「侧夫人此礼过于贵重,实在折煞妾身和姩姩。」
仇锦月嗤笑一声:「此物虽不多见,于我却不算难得。我既赏得起,只受着便是。」
苏棠抿唇,仍是想拒绝。
眼见局面僵持,叶舒云不疾不徐地开口:「这是你陪嫁的物件儿,你将来有了孩子,自然是要留给她的,不然该道你这个当娘的偏心了。再者姩姩的如意锁早便吩咐金匠打好了,只等她生辰时便戴上。你有这份心便足矣,世子若是知晓也自当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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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向叶舒云投去感激的目光,又连忙将金锁还给仇锦月:「世子妃说得是,侧夫人待姩姩的好,妾身和姩姩感激涕零,只是这如意锁弥足珍贵,还望侧夫人收回,否则妾身必定寝食难安。」
仇锦月先是抬头朝叶舒云看了一眼,这才转过头接过苏棠手里的金锁,留下一句模稜两可的话:「也罢,且看缘分吧。你也别拘着礼了。」
苏棠这才敢挪动发酸的腿坐回椅子上。
叶舒云之后也不过说了几句大家和睦相处,伺候好世子的官话,就藉口服药,打发走了她们。
姩姩则被留下跟着萧韶安一起到偏房玩,说是午膳前让奶娘送她回去。
待到苏棠等人离开恆熙堂,丫鬟荷露给叶舒云递上药碗,「近来南境动盪,世子看重仇孟海,世子妃此番拦了仇氏,她心中怕是记恨。」
叶舒云搅弄着黑漆漆的药汁,并未正面回答:「你不觉得苏氏与往常不同吗?她那贪财好利的性子,竟也捨得下这样的好东西了。」
荷露点头:「是了,奴婢看她的打扮气度也与往常不同,世子突然留宿怕也是这个缘故。」
「不止如此,你何曾见过她教育孩子要懂事知礼?若非我生了哥儿之后身子一直不好,世子是想把姩姐儿养到我名下的。」
「难道她是觉察到了仇氏的打算?所以才这般行事?」
叶舒云双眸微敛:「不论如何,此事世子还未拍板,就尚有余地,也不必事事顺着仇氏,她不是个安分的。」
第3章 桂花仙草糕
苏棠回小院的路上绕过花园,见枫叶血红,金桂飘香,顺道折了几枝带回院里,拿着剪子修修剪剪,又找来一支素釉的瓷瓶插上。
倒不是她有那份闲情雅致,实在是没有手机电脑,这时间难打发。
「娘子怎么宁肯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也不同她们玩骰子了?」沉鹭将她剪下的残枝拢到一处。
她们指的是原主认识的一些丫鬟婆子。这府里的正经主子是不肯带原主一起玩乐的。
这原主不受宠,没得到过多少赏赐。一个月就守着那么几两银子月例,再输出去些,就别活了。珍爱生命,远离赌博。
苏棠讪笑道:「上次输得太多,戒了。」
沉鹭不疑有他:「娘子是该给小主子存嫁妆了。」
苏棠嘴角一抽。
这具身体也不过二十六岁,在她的印象里以前那个世界许多女子这个年岁还未成婚呢。换作如今她都得操心女儿的嫁妆了吗?
苏棠看向镜中的自己。周围人似乎都觉得这具身体年纪大,但她看着还很年轻啊。
而且原主能被选为通房,也算生的柳眉杏眼,细腻白净。只是不大会打扮,再加之生了孩子身材有些走样而已。
她这段时间有意瘦下来之后,轮廓其实挺美的,有种柔和的古典气息,不说多惊艷,但看着很顺眼。
苏棠拿来铜镜细细描妆,嗯……打扮一下感觉很不错。
待到满意之后,苏棠放下铜镜,嗅闻着空气中桂花的甜香:「说起来,这桂花是做甜食的好东西,咱再去取一些回来,给姩姩做些吃食吧。」
既然当了人家的娘,苏棠也会尽心爱护。至于争宠,她没身份没背景,是既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心思,只求不被厌弃就行。
垂花门外,萧景榕和一男子并排而走,身上皆着常服。
「老王爷的身子可见好了?」
萧景榕微微凝眉:「还是老样子,且愈发痴迷求仙问道,这段时日赫多吉频频作乱,我也无暇规劝他。」
「我爹的脾气也是越老越怪,他们操劳半辈子便随他们去吧,只吩咐人照料好你爹的身子就是。前阵子我爹吃的那丸药倒是有几分效用,我托人回京城把方子拿来给王府的府医瞧瞧能否得用。」
「费心了。」
那男子爽朗一笑:「咱们虽分别多年,但自小的交情,何须客套?」
两人拐过长廊,正准备往左去往萧景榕的院子,男子忽然注意到门内不远处一娉婷的身影。
「我瞧着那女子眼熟,是仇孟海的女儿?」
萧景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桂树底下拨弄花枝的正是嘴馋的苏棠。
「并非。」
男子揶揄道:「你那正妻叶家小姐我是见过的,难不成是你私纳的美妾?」
美?萧景榕倒是没想过这个词能与苏氏沾上边。母亲为他选的通房里,她本就不是最漂亮伶俐的那个。只是他不想日后生出许多事端,索性要了个愚笨平庸的。
「是我女儿的生母。」
「你那个通房?」男子略略吃惊:「我倒是想起她像谁了……」
「嗯?」萧景榕侧目。
「活像我送你的那幅《秋山仕女图》,你瞧瞧是不是?虽算不得绝色,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他这一提醒,萧景榕才觉察一二。他喜爱那幅仕女图原是为里面笔触绝妙的层山叠巘,三秋桂子,不曾留意过仕女如何。
远远视之,倒确有几分相似。
萧景榕轻咳一声:「不可妄议女子样貌。」
「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你我同在国子监时一样,守着那套君子学究的做派,无趣得很。走吧,走吧。」
苏棠却不知自己落入二人眼中,勤勤恳恳集了半篮子桂花,又向府医要了半篮子仙人草,到厨房取了一罐焦芋粉,喜滋滋回到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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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后面有一废弃的小厨房,正好拿来用。
「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沉鹭按照苏棠的吩咐,将仙人草淘洗了三遍,却不明白这苦哈哈的药材能做什么甜食。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苏棠在锅中放入糖块熬煮,待到糖块完全融化,洒入去除花梗的桂花,滴入些许白醋继续熬煮。
「尝尝。」苏棠蘸上一点塞入沉鹭嘴里。
「好香甜的桂花蜜。」沉鹭露出喜色。
「好吃吧。」苏棠将桂花蜜盛出放凉,又加入清水和草木灰水熬煮仙人草。
她记不得在以前世界的身份和亲人,唯独一些食物的做法是一点儿没忘,也算稍有安慰吧。
「行了,接下来咱不时搅一搅,等着就成。半个时辰之后,倒入焦芋粉调的水小火煮,再放凉就行。」
苏棠趁着空闲的功夫,拿出宣纸照着一本旧书写了好几个大字。倒不是她刻意写这么大,只是她翻遍屋子,就找出这么一支笔桿都脱皮开裂的大毛笔,或许是这宅子以前的主人写对联用的。
苏棠将纸张拿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顺便欣赏自己的大作。
嗯……丑是丑了点,好歹能看出是什么字。
「姨娘,姩姩回来了。」
苏棠回头,奶娘正抱着奶糰子站在门口。
她伸手接过:「沉鹭,给奶娘兑一杯桂花蜜水解解渴。」
「娘子,这怎使得?」
「不妨事,你也跟着受累了一上午。」本质上都是打工的,苏棠也不会像原主一样耍官威,「要是吃得惯的话,装一罐回去给你家里人吃,那盆里还多着呢。」
奶娘感激地笑笑。
「姨娘,姩姩要~」小奶糰子也伸着手来够。
苏棠只给她尝了一小口:「吃多了牙齿会坏,姨娘今天还给姩姩做了仙草糕。」
「要~仙炒~糕。」
「一会儿姨娘带你去看好了没,先跟姨娘认两个大字好不好?」
这已经不是苏棠第一次在陈奶娘和沉鹭面前教姩姩认字,她们虽然奇怪苏棠会认字,但被苏棠一顿忽悠搪塞了过去。
一直到日暮西沉,用过晚膳之后,苏棠才带着姩姩将凝固好的黑色膏体切成小块,装在瓷碗里。
每碗淋上一勺桂花蜜。
一份清甜的桂花仙草糕就大功告成了。
「拿食盒装上两碗给世子妃和小公子送去,嗯……给仇侧夫人也送一碗过去吧,她收不收都不要紧,不能失了礼数。」苏棠顿了顿又接着补充:「这两碗是你和陈奶娘的,你们待会儿记得吃。」
殊不知此刻正在门外的陈姑姑听见里面再没了下文,偷偷望着自家世子晦暗不明的脸色,心里着急,这苏姨娘怎么偏偏就忘了最重要的一位。
萧景榕也没想过自己会是被抛之脑后的那个,若非适才在书房无意看到那幅《秋山仕女图》,他今日也不会踏足苏氏的院落。
但他来都来了,总不至于为了一份吃食拂袖而去,失了风度。
他迈开步子走进屋内。
许是习武之人脚步都轻,苏棠直到他走近才发现有人进来。
她正端着一碗桂花仙草糕餵给姩姩吃,手忙脚乱地就要起身行礼。
「免了。」萧景榕摆手,坐在苏棠另一侧,「你们也都做事去吧。」
「做事」两个字他咬得略重些。
沉鹭和奶娘对视一眼,只得领命出去。
苏棠也反应过来,她送礼竟然忘了大领导的那份,真该死啊她。
但她要是主动解释,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两人都未率先开口,气氛顿时凝滞下来。
「爹爹~」关键时刻她的好大儿姩姩站了出来,甜甜唤了一声。
萧景榕的脸色果然缓和下来,伸手将这两次见面突然变得很是乖巧的女儿带到自己怀中:「乖。」
「仙草糕,爹爹吃。」
这下,父女俩的目光都放在了苏棠身上。
苏棠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碗,又看了看抱着孩子两手不空的萧景榕,鬼使神差地舀了一勺递到萧景榕嘴边。
「我不嗜甜。」
「妾身也不嗜甜,这上面的桂花蜜香而不腻,世子应当不会觉得难以入口。」苏棠一本正经地为自己的手艺正名,却忘了坐在旁边的人忤逆不得,一时进退两难。
夜色朦胧间,苏棠见萧景榕的薄唇轻轻衔住勺子,随后用低磁的男音吐出二字。
「尚可。」
打更声音响起的时候,苏棠喘着气,脑袋晕乎乎的。
姩姩是什么时候被奶娘抱出去的?她又是怎么和萧景榕滚到床上的?男色惑人,古人诚不欺我。
萧景榕倒是比昨日清醒,叫了水清理一番,才躺了回去。
苏棠浑身软唧唧的,动也不想动,迷迷煳煳地给自己擦了擦,见萧景榕不像动怒的样子,什么伺候人的规矩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萧景榕未见过女子承宠之后像她这样娇懒的姿态。
不止如此,就没见过像她那般承宠的。发出些哼哼唧唧的声音,手臂缠人得紧,双足还胡乱蹭来蹭去。
独独那双眼睛又羞得不敢看人。
他不重欲,却也没忍住陪她闹久了些。
从前……应当不是如此才对。后宅女子不乏有靠床笫之事谋宠者,他不能助长此等风气。
萧景榕正打算让人睡到里侧的被子里去,却已然听到了均匀的唿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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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改日再谈规矩。
「这是你写的?」第二日一早,穿戴整齐的萧景榕拿起苏棠丢在矮己上的一叠大字。
前天侍寝特意有人来通知,苏棠早早收拾了房间,昨天萧景榕突然袭击,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苏棠垂眸点头:「是。」
「你认字?」
「姩姩日渐大了,妾身想着总该学一些。」
萧景榕想着她性子变得雅静许多,大概也有读书知礼,习字静心的缘故。
「你既有心,可向世子妃请教。」
苏棠想了想,叶舒云性子倒是温和,但她也不想三天两头去烦人家。再说她也不是真的不认字。
「世子妃身子刚好些,不宜再为妾身的琐事操劳。府里也不乏能读会写的管事,妾身可向他们请教。」
萧景榕略一沉吟:「既如此,我派人送几本字帖来,你照着临摹。每日写满一张,闲时我亲自教你。」
在他眼里苏棠是他的妾室,算是半个主子,去请教下人自然不妥。
苏棠闻言大惊。
男人是不是都有种叫做「好为人师」的病啊。
怎么搞着搞着还给她搞出kpi需要完成了?她不想每天做作业啊喂!
面上她还得柔柔一笑:「是,多谢世子。」
临走前萧景榕注意到窗扉前映着晨光的插瓶:「这瓶枫树桂枝倒不俗,让陈嬷嬷带你去库房再挑几样赏玩的。」
「多谢世子赏赐。」苏棠这句谢道得明显真诚许多,嘴角的弧度也跟着上扬。
萧景榕睨她一眼,这见钱眼开的市侩样倒是和从前别无二致。
第4章 被迫抄书
锦心院的下人跟着主子候了半宿,又听着主子摔了半宿的东西。
门口的丫鬟对视一眼,终是年长的大丫鬟梦痕带头端着盥洗的物件和早膳走进房内。
「主子先洗漱用膳要紧,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仇锦月一肚子气没处发,逮人就是一顿数落:「原是你们说那苏氏人老珠黄,又是一肚子蠢笨的泥腿市俗, 我才放心叫世子到她院里去 !如今倒好,这嫁衣算是齐齐整整给人穿上了。」
梦痕扑通跪地:「奴婢们仔细打探过,世子确是两年不曾宠幸过苏氏。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手段……」
「手段?左不过跟我爹屋里那些一个样儿,咱们还见的少吗?」仇锦月冷嗤一声,「她这枕头风一吹,咱们求的,世子怕是不会答应了。」
「主子还年轻,不愁没有自己的孩子。」
仇锦月饮了漱口茶,吐在痰盂中,才慢悠悠道:「我何尝想替别人养孩子?还不是我娘说有了孩子在身边更安稳些。算了,也就一个丫头,终究不是儿子。」
其他几人见主子气消了,这才敢上前服侍。
梦痕不忘叮嘱道:「动作麻利点儿,别误了主子去请安。」
此刻什么都不知道的苏棠正坐在恆熙堂内,喝着主母院里上好的茶。
蜜香浓郁,回味甘甜。
「你若喜欢这凤凰单丛,便让侍女包一些回去。」叶舒云温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要不说这些名门闺秀都有七窍玲珑心呢?
苏棠觉得自己表现得也不算很明显。
「多谢世子妃。不瞒您说,妾身是觉得这茶有些特别。」苏棠不好意思地笑笑。
叶舒云微笑着解释:「这凤凰单丛是乌茶,其叶细长,茶汤橙黄,茶苦味比平日常喝的绿茶淡,上好的凤凰单丛更是带有花香和蜜香。」
苏棠连连点头,对于茶她不过知道铁观音、龙井一类的,乌龙她似乎只记得有个东西叫蜜桃乌龙,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叶舒云看她一副受教了的乖巧样子,掩嘴低笑。只觉苏氏的性子变得讨喜了不少。
仇锦月从门口进来,见她们有说有笑地样子,只是冷冷瞥了苏棠一眼,并不如上次嚣张。
行礼之后,叶舒云正色道:「今日除了闲谈,还有一要事要跟二位妹妹商议。」
「世子决议前往云通城的别院暂住,只是老王爷不宜长途跋涉,府里又有年幼的孩子,这王府大小事宜也需要操持,所以我不能陪世子前去。我的意思,就由仇侧夫人跟着去。」
叶舒云略扫过二人:「你们的意思呢?」
苏棠知道这种事情肯定都是高层们早就商量好了,为了表示体恤象徵性问一嘴,实际她们的意见不重要,至少她的意见不重要。
仇锦月那边听到这个消息倒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直接应下,想来早就听到了风声。
苏棠也表示没意见。
倒是散会之后,沉鹭听说这个消息,凑在她跟前问:「娘子何不求世子?」
「你当你家娘子是什么宠妾呢?若不是有姩姩,我一个月都难见着世子两三回,拿什么求他带上我一起?」苏棠点点她的额头,转头摆弄萧景榕派人新送过来的一对青瓷瓶,两个玛瑙盘子。
「放在这柜子上怎么样?算了,别掉下来打碎了。你把这瓶子放那宽桌上去,这玛瑙盘子就留这儿装瓜子啥的吧。」
奢侈,实在奢侈。苏棠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拿如此名贵的盘子装零嘴。
沉鹭端着瓶子走到一边放下,嘴上却没停:「这两日世子不是赏了娘子不少东西吗?要奴婢说娘子就该趁热打铁才是。」
「哎哎哎,不听不听!好姑娘,你去把柜子里的莲子糖拿来,趁着姩姩午睡,咱们偷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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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也真是的。」沉鹭嗔怪着转身去开柜子。
门口的小丫鬟拿进来一堆书,「娘子,世子派人送了这些过来。」
「有劳,放着吧。」苏棠拿起来翻了翻,皆是《千字文》,《三字经》一类的启蒙字帖,还有几支狼毫,一叠宣纸。
这熟悉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小学必背读物,大可不必。
「送点儿什么《诗经》,《左传》的也行啊。」苏棠吐槽。
「你还知道《诗经》《左传》?」门口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是萧景榕。
苏棠吓出一头冷汗,连忙站起来行礼:「妾身见过世子。」
萧景榕阔步上前坐下:「起来吧。」
苏棠也不敢坐,低头站着回话:「回世子的话,妾身……听人提过。」
「瞧不上我送你的书?」萧景榕音调沉沉,辨不出喜怒。
「妾身不敢。」苏棠想自己是不是该跪了。
岂料萧璟榕只是道:「那就抄《诗经》吧,让你的丫鬟去书阁取。」
苏棠此刻忽然有点庆幸,萧景榕虽不假辞色,却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主。
「是。」
「世子妃应当已经知会过我去云通城暂住一事,两地相隔不远,半月通一次家书,届时你把写好的字交给世子妃一併寄过来。」
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你这么大个家业要继承,你不忙吗?
苏棠算是看明白了,萧景榕从来不是什么纨绔官二代,他就是个做起事来全始全终的主,这样的人惹不得。
萧景榕却不曾错过她柔顺表情下暗暗瘪嘴的小动作。
果然要让她一下改掉往日惰性是不可能的,只能靠他鞭策。
实则他也没闲工夫教授一个侍妾,原是为另一层顾虑。
遵母亲的意愿收了通房之后,他也只想养在后院便罢,没想到偏生那日的酒被人加了东西,阴差阳错让苏氏诞下一女。
按理以她的身份无权教养子女。
只是他自己便是过继给嫡母的孩子,嫡母并非待他不好,但他也曾听嫡母跟身边的人说还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听闻这话说他心中没有芥蒂是假的。
他幼时常见一女子暗中看他的眼神关切忧思,后来才知那是他生母。还未正经说上一句话,他生母就去了。
若是儿子定不能留在苏氏身边。姩姩是个女孩,他私心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跟在生母身边平安喜乐地长大。
然苏氏当上侍妾之后,整日游手好闲,吃酒玩乐,甚至不如当通房时安分。
仇氏进门之后主动提了将姩姩养在她膝下,他便也想着或许可行,是以前日才特意来找苏氏。
一为通知,二为安抚。
可苏氏既有转变,他也不愿母女分离。只不过苏氏就不能再目不识丁,教坏了孩子。
「写得好有赏。」萧景榕呷了一口茶,淡淡补上一句。
苏棠这才稍感安慰,至少有加班工资,不亏不亏。「妾身定然勤勉,不辜负世子一片苦心。」
萧景榕见苏棠眼睛弯成月牙状,笑开的脸庞活像树上的红柿子,冷冽的眼神不禁柔和下来。
市侩些倒也不见得是坏事。
第5章 傲娇小公子
七日后一大早,苏棠睡眼惺忪地跟在叶舒云身后给萧景榕送行。
送书之后她再没见着萧景榕的身影,听沉鹭说他不是睡在自己屋里,就是陪叶舒云。苏棠表示无所谓,毕竟是正妻嘛,临走之前肯定要多陪陪,她也乐得清静。
今日的萧景榕穿了一身玄色云纹交领长袍,相较平日的浅色系衣物,看起来沉稳低调,气势却更慑人。
叶舒云替他清点好行囊,柔声嘱咐:「世子出门在外当以身子为重。」
萧景榕颔首:「府里有劳你操持。」
「请世子妃放心,妾身自当悉心照料世子爷。」仇锦月的神情中掩饰不住的得意。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苏棠看他们一男两女也演得挺好。
好在萧景榕家里就这么几个女人,不然我一句你一嘴还不知说到什么时候,苏棠只想赶紧结束回去捂着。
深秋的风已是带着寒意,吹得人冷飕飕的。
殊不知萧景榕临走前瞥了她一眼,将她敷衍的样子尽收眼底,凝眉上了马车。脑中闪过同僚的家眷含羞带怯,泪眼朦胧送别的场景。
叶氏身为正妻又是名门闺秀,自然要稳重自持,这苏氏……
「启程吧。」
萧景榕话音刚落,马鞭挥舞,马车逐渐消失在王府众人的视线里。
苏棠原以为萧景榕走了,自己就能安安心心躺平,没想到他刚走一天,世子妃就病了。
又是发烧,又是咳嗽,一连几天不见好。
她就说那天早上的风吹不得。不过她这具身体确实挺硬实,那天早上她起晚了穿得少,却没着凉。
苏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探病。叶舒云毕竟也算是她的主子。
原主对叶舒云多少有点嫉妒,但苏棠完全不会,甚至隐隐还有点说不出的愧疚。
「您安心养着,必定很快就好了。」苏棠探望叶舒云,顺便餵她服下一碗看着就苦哈哈的药。
叶舒云可能感知到苏棠的真诚,难得露出一抹苦涩:「治标不治本罢了,我自幼体弱,生完安哥儿之后更不如前了。」只一瞬,脆弱的神情就被叶舒云掩去:「难为你受累来看我,快回去吧,别过了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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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苏棠暗自惋惜,叶舒云今年不过二十岁就坏了身体,以后的日子只怕难熬。
「妾身去为世子妃煮一碗五百汤吧,润肺止咳很是有效。」
叶舒云刚想开口,又连连咳嗽起来,张不开嘴。
她身边的丫鬟荷露给她拍着背,「奴婢替世子妃谢过姨娘。」
苏棠点点头往外走,差点儿撞到一个小糰子。
低头一看,这不是萧韶安吗?
「小公子?你身边的奶娘呢?」
萧韶安站得笔直:「我要见娘亲。」
「安儿,咳咳……不许任性。染上病误了课业如何是好?」
小孩子抵抗力弱,这个时代医学水平不够,一场高烧要了命,或是疯了傻了的也不在少数,叶舒云担心也正常。
只是她说的这话,孩子听了恐怕不好受。
萧韶安还未正式去学堂,但请了夫子在家,小小年纪就已经被学业压着。看样子叶舒云表面温和,骨子里却要强,连带着对孩子要求也很高。
苏棠蹲下来,看着萧韶安微微发红的眼眶,于心不忍道:「小公子,世子妃很快就会好起来,妾身抱着你远远看一眼好不好?」
那边叶舒云看着儿子软了心肠:「安儿,不必担心母亲。」
「母亲要早些好起来。」萧韶安揪着苏棠的衣服,终是没再吵着要到叶舒云身边。
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娃。
姩姩因为原主以前过于纵容的缘故,稍有不顺心都会哭闹不止,现在苏棠虽说一直在纠正,但还是免不了闹小脾气。
这萧韶安就不一样了。作为嫡长子,父母对他的要求太高,才三岁就学会克制情绪了。
父母其实也需要给孩子表达爱的机会。
苏棠咬咬牙,还是开了口:「世子妃,妾身想不若妾身带着小公子回院里做好五白汤,再一起给世子妃送来,小公子想必也想为母亲尽一份孝心。」
萧韶安闻言期待地看向母亲。
「这……」叶舒云略一思忖,「那有劳你了。荷露,让奶娘和昙霜跟着去,别累着苏姨娘。」
苏棠明白这两人半是帮衬,半是监视。不过她也理解,让妾室带走自己的孩子确实有风险,如果不是看萧韶安太可怜,她也不想开这个口。
「这样将莲子掰开,取出莲心就好。」回到小厨房,苏棠拿着一颗莲子做示范,萧韶安有样学样。
「小公子真是聪慧,一点就通。」
「吃了这个,母亲就能好了吗?」萧韶安小小的手,格外努力地掰着莲子。
苏棠摸摸萧韶安的头:「小公子亲手做的药膳,自然药到病除。」
萧韶安晃晃脑袋躲开她的手,萌了苏棠一脸:「夫子说,男子不可被摸头。」
这一板一眼的样子倒是和萧景榕逼她交作业的时候挺像,看来他应该也是小时候被这些顽固洗脑了。
什么时候她翻身农奴把歌唱,哈哈哈,她肯定把那死男人薅秃。
萧韶安復又问道:「姨娘不骗我吧?」
苏棠点头。
「若是母亲能快些好起来,我便不讨厌姨娘了。」
「小公子为什么讨厌我?」苏棠饶有兴趣地问。
萧韶安并未回答,只是皱眉抬眼,一脸「你是不是傻,我讨厌你不是理所当然吗」的表情。
苏棠立马想起他爹嫌弃她见钱眼开时候的样子。
「你跟你爹是真像。」鑑定了,绝对是亲生的。
一大一小两人说话归说话,剥莲子的手却没停,很快剥好一碗。
「除了莲子之外,还需银耳、山药、雪梨、糯米,切碎之后熬煮就行,很适合秋冬养生润肺,不过你家主子病中吃,不放糖更好些。若是世子妃吃起来好,叫厨房做成早膳来用也可。」这话是对身后的丫鬟昙霜讲的。
苏棠将所有食材倒入锅中,用勺子搅和,盖上盖熬煮半个时辰,盛好送到恆熙堂。
「软糯香甜,清新爽口。」连日胃口不好的叶舒云为着萧韶安,喝了大半碗,还顺带夸了苏棠的厨艺。
萧韶安这才放心去找夫子听课。
「今日你受累了。对了还有一事,府里有件急务需世子亲自裁定,所以明日我打算派人送信,你可有要带给世子的东西?」
作业一个字没动,收作业的时间还提前了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这作业赶还是不赶?
事实就是苏棠还是怂了,当然更重要的是捨不得奖励。
从萧景榕提起让她抄书那天算起,一共得抄十二篇,她还一篇没动。
还是毛笔字,还不能写得太难看,毕竟萧景榕看过她认真写的大字。
让她死吧。
而且她发现这《诗经》的内容还不能全抄,什么「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些她熟得很的写给萧景榕好像也不太合适,还得挑挑拣拣一番。
一支笔,一盏灯,一个夜晚,一个奇蹟。
苏棠时隔多年,终于又如愿哭着找回了学生时代的感觉。
第6章 情书
云通别院书房内,萧景榕和那日府中垂花门外的男子一起,两人对坐相谈,皆是神情肃穆。
「奴才给世子爷、顾小将军请安。世子妃派人送来了家书,世子爷可要现在看。」
小厮知道里面的顾小将军,顾峥是世子的至交好友,才敢贸然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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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萧景榕本想打发人走,转念一想,并未到约定送信的日子,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又让小厮把信送了进来。
一个信封如常,另一个则是鼓囊囊的。
萧景榕拿起字迹娟秀的那封拆开查看。
顾峥却是被鼓囊囊的那封吸引。
「这落款是……贱妾苏氏,是那日那位仕女图?你爱妾这是怕你冻着,给你寄了床被子。」顾峥笑着打趣。
萧景榕甚至懒得抬眼,横眉低斥:「胡言乱语。」
顾峥笑意不减:「我倒是好奇,她写了什么,这么厚一沓。」
「不过是抄书练字。」
「那我拆开看看世子爷不介意吧?」顾峥见萧景榕没有疾言厉色,便知他不会动怒,直接撕开信封。
只见那里面厚厚一沓纸,每张都写得满满当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顾峥念到后头,萧景榕慢慢变了脸色,下巴收紧。
他不敢把人惹急了,将手中的纸放下,又忍不住嘴欠:「你这妾室对你的倾慕真是如痴如狂啊。」
萧景榕掩去适才的尬意,放上镇纸,提笔给叶氏回信,不忘反驳顾峥:「她大字不识几个,不懂这些。」
「不懂也有不懂的好。」顾峥收了嬉闹的表情,没再纠结情信的问题,「怕就怕懂得太多。」
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萧景榕眼睛里是潭水一般的冷沉,顾峥则是不可一世的狂戾。
谈完事情,萧景榕派人知会仇锦月不去她那处用膳。
仇锦月屋里的东西又遭了殃,名贵的花口茶器被硬生生磕出一条缝。
她压下火气问道:「世子往哪儿去?」
「听说……听说……是跟顾小将军去揽月宴。」
「揽月宴?干什么的?」
「听说是达官贵人们聚在一起游船赏月。」
仇锦月冷哼一声:「说得好听,不就是花船宴吗?上面妓子想必不少吧。把纸笔拿来,我要给我爹去一封信。」
仇锦月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此话并不假。
云通城的揽月宴是风月场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顶级盛宴。
佼人如月情潋滟,秋月在水波濯魂。
转眼已是夜色如墨,云通城的湖水中央华灯初上,轻歌曼舞,彩绸交织着裙纱,美人的身姿影影绰绰,惹得岸上的行人频频驻足翘首。
萧景榕和顾峥坐在二层雅座,从左侧往下看是中央戏台,右侧则可将湖景和游船尽收眼底。
两个轻纱掩面的姑娘敲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瘦小的随侍。
姑娘们分别倚着萧景榕和顾峥坐下,那随侍上前替他们斟酒。
萧景榕一个眼神过去,那随侍竟颤颤巍巍洒了酒,正好流到姑娘的裙子上,酒里泡过药材,带着难看的黄褐色。
「啪!」
「没眼的东西!这衣裳你赔得起吗?」
那随侍扑通跪下,连连认错,瘦弱的肩膀抖得厉害。
顾峥拿出银子递给那姑娘:「去换一身儿吧。」
那姑娘这才赔着笑接下,临走之前还不忘瞪了那随侍一眼。
「你替她伺候吧。」顾峥对地上跪着的人说。
随侍抓紧了衣摆,微微抬眼:「奴……奴不卖身的。」
说罢,又迅速低下头。
小鹿似的眼睛眼角一片红,强忍泪水的模样叫人心生怜爱。
顾峥掏出一锭银子:「足够买下你了。」
那随侍摇着头,不肯接。
萧景榕端起酒杯,里面液体微漾,他并未饮下,只是摩挲着杯沿道:「收下吧。」
一双纤细的手终是接过了那银子。
「都出去。」萧景榕挥退她们。
人一走,顾峥直接炸了毛:「我比你差哪儿了?你说她就听?」
「人品。」
顾峥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得了吧,你剖开来比谁都黑。」
萧景榕并未反驳,只是侧目看向窗外的一轮弯月,月色如钩,独挂天穹。
「不过你就把她这么放走了?」
「不急。」
一刻钟之后,两人准备乘船离开,顾峥看到等在门口期期艾艾的身影,才反应过来萧景榕说的不急是什么意思。
他压低声音道:「奶奶的,她不是不卖身吗?卖给我不行,卖给你就行?……再说你不怕别院那个发疯?」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萧景榕踏上上岸的小船,岸上早已有马车候在原地,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回了别院,顺带将那随侍安排成丫鬟。
「奴伺候公子沐浴。」那随侍壮着胆子凑近他身边,意图明显。
小小的身姿还未长成,萧景榕并无兴致,让她自去安置。
恰巧仇锦月那边差人来请,萧景榕略一思忖,提步往仇锦月的院子去。
仇锦月一身粉衣迎上来,笑魇如花:「妾身为世子准备了醒酒的茶,还温着呢。」
烛影下,萧景榕凌厉的眼神瞥过她,又不着痕迹地收回,随她一起进了内室。
屋里燃着温茶的炭火,又挂上挡风的帘子,暖意弥散开来。
仇锦月褪去外衫,里面的衣服清凉透肤,含羞带怯地递上茶盏:「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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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榕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接过,玉扳指的凉意传到仇锦月指背,她顺势靠到萧景榕身侧,一室温情。
下人的耳房却远比不得主子的待遇,寒风透过墙缝直往里钻。
那随侍回到下人住的耳房里,掀开被褥就是一股凉气,用手一摸,竟湿漉漉一片水渍。
明显是有人故意倒了水在上面。
她抿唇不语,扫视周围。有几人睡在床上,皆是双目紧闭,事不关己。
一看就知道操作这事的人她们得罪不起。
那随侍心中已知主谋是谁,却只能靠着床脚坐下,蜷缩着等到天明。
第7章 新人文氏
听说萧景榕昨晚回来了。
不过苏棠没见着他面,倒是先见到了另一个人,据说是他从云通城带回来的丫鬟,现在已经被抬为侍妾。
「妾身文氏拜见苏姐姐。」
他们俩位份相当,所以称苏棠为姐姐。
苏棠看着眼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心里暗骂萧景榕禽兽。看人长得精緻灵动,这么小也下得去手。
「不必多礼,坐吧。」苏棠倒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拜见的一天,不太习惯,只能赶紧让人坐下。
「多谢姐姐,小小心意,还望姐姐不嫌弃。」文氏递上一个香包,绣样精緻,里面的味道苏棠这个俗人闻不出来是什么香料,但感觉特别高级。
这文氏看着年纪小,比她这个社畜会做人多了。
苏棠拿出一支银簪回礼。那银簪雕的梅花图案她喜欢得不得了,不过她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多谢姐姐。」文氏双手接过,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的,苏棠算是见识到了我见犹怜的小白花是什么样子。
不是哭的时候楚楚可怜,而是喜怒嗔痴都让人觉得怜爱。
萧景榕眼光是好。
正妻温婉贤淑。
侧室明媚张扬。
小妾玉软花柔。
好像就自己特别一般。
好吧,人总是会适应自己的境遇的,早晚会接受平庸。对平庸者来说,最好的安慰莫过于自己与世无争。
苏棠靠着看过的心灵鸡汤安慰自己。
文氏也没待多久就起身告辞。
苏棠这个社交废物巴不得赶紧送客。她深知她和文氏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和不是朋友的人交往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就是一种精神损耗。
「娘子不急吗?这府里新人是越来越多了。」沉鹭把文氏用过的茶杯收到一边,打算一会儿去洗。
苏棠摆弄着她新捡来的树枝,想做一个新的插瓶。
「急也没用嘛。」
沉鹭看着桌上的香包,突然眼神一亮:「娘子也可以绣个荷包手帕的给世子呀。」
「不是吧,沉鹭宝宝,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别说她根本不会刺绣,似乎原主的女红也就够补个衣服用。不然原主的审美也不至于那么拙劣,穿那些尤其显老的颜色款式。
「正好上次世子送来的东西里有几块布料,奴婢去拿来给娘子瞧瞧。」沉鹭脑子现在发着热,根本听不进劝。
苏棠不想打击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给萧景榕绣荷包是不可能的,给她自己和姩姩绣倒还可以一试。
苏棠每日研究绣花,一连十好几日过去,终于摸到点门道,会最普通的花针法了。
期间没见着萧景榕。
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原主本来就不受宠,萧景榕对她新鲜两日就忘了,也很正常。
不过她辛苦写大字的奖励这死男人还没给呢。
烦!
苏棠在心里抱怨了一万遍。
没想到当晚萧景榕真就来了。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
萧景榕一来就让奶娘把姩姩抱来,苏棠猜主要也是为了陪陪孩子。姩姩困了之后,才让奶娘抱下去睡觉。
苏棠有点心虚地给萧景榕奉茶。
「乌龙茶?」
「世子慧眼,这是凤凰单丛,世子妃赏的。妾身想着晚上喝浓茶不利于睡眠。」苏棠有些忐忑。
「世子喝不惯的话……妾身换别的?」
「不必。」萧景榕微微阖眼,难掩疲态,睫毛投下阴影。
见状,奖励的事情苏棠也不敢提。
「那妾身为世子宽衣歇息吧。」
萧景榕没反对,嗯……那就是同意。
苏棠揣摩着领导的心思,服侍萧景榕睡下。
两人就一人一床被子纯睡觉。
苏棠白天睡了午觉,躺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困,就是感觉有点冷,好像又降温了。
她转头看向萧景榕,应该是睡着了,不过蜷着身子,怕是也有点冷。
果然清醒的时候再装逼,睡着了也挡不住生理本能的控制。他要是被冷醒了应该不会怪她吧……应该吧?
苏棠想叫守夜的人拿床被子进来,又怕把萧景榕吵醒,谁知道这人有没有起床气。到时候一怒之下把她贬成刷恭桶的也未可知。
她稍微拽了拽,萧景榕睡觉还算安分,没有裹被子的习惯。于是她把自己身上这床被子慢慢挪到萧景榕身上,再钻进去和他一个被窝。
睡都睡过了,也不矫情这些。
萧景榕动了两下,好在没彻底睁眼。
苏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沉入梦乡。
没想到一个晚上还有温差,两床被子加两个人挤着的结果就是,后半夜有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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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汗唧唧的感觉让两个人差不多同时醒过来。
苏棠起来点上蜡烛。
萧景榕看着身上的两床被子陷入沉默,苏棠盖被子钻被窝的行为朦胧间他也是有感觉的,但是由冷到暖的舒服感觉让他没醒来阻止。
苏棠一身里衣顶着秋寒,站在床头尴尬解释:「妾身适才……有点冷。」
「叫人准备沐浴的东西。」萧景榕坐起身来。
自然而然给萧景榕搓澡的任务就落到苏棠身上。
美男出浴什么的,想想还有点脸红心跳。
萧景榕的身材是真不错,宽肩窄腰,该有的都有,解开白色里衣,半敞不敞露出些许肌肉的时候特别让人血脉喷张。
等会儿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摸一摸。
「快些。」萧景榕被苏棠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莫名,沉声催促。
苏棠这才转到他身后把衣服拉下。
虽说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但之前都是面对面,而且没啥光,苏棠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后背。
没想到萧景榕一个世子,背上手掌长的疤,竟然足足有三处,看来昭南王世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萧景榕跨进浴桶,苏棠勤勤恳恳当起搓澡工,那些伤的来歷她也不敢问。
「用劲些。」萧景榕直接当起大爷。
苏棠想把压下把帕子甩他脸上的冲动。
搓不死你。
苏棠使足了力气。
萧景榕自是察觉到她的报復,抬眼看她。
苏棠眉眼低垂,故作恭顺。
「你胆子不小。」这句话不止指这一次,还指她之前在床上勾他,以及和他同睡一床被子的种种。
苏棠听了只想大喊冤枉,她明明怂得很好吗?
……只不过有时候确实克制不住骨子里的那种叛逆。
「说话。」萧景榕声音愈发冷下来。
说什么?苏棠有点懵。她能感觉到萧景榕今日整体情绪都不高,可能是因为太累,也可能是因为压力大。
苏棠也知道自己有些行为有稍许不当,但就像她之前试探过的,萧景榕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所以苏棠才敢在伺候他的时候偶尔搞搞小动作。
作为王室培养的合格继承人,他大多数时候都比同龄人成熟。按照平时苏棠这种幼稚行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姑且还能算是一种调情。
夸张地说就是轻易不发怒,一怒就伏尸百万。
因此苏棠感觉他也不是真生气,有点藉机发泄自身压力的意味。
她成了那个倒霉的发泄对象。
叶舒云出身名门,又是正妻,自然不合适。
仇锦月的父亲也不简单。
至于文氏,毕竟是新宠,或许捨不得。
那她应该怎么办,跪下认错求饶?萧景榕应该也不是想看人在他面前哭叫吧。
嗯……直接选择死亡还是搏一搏再迎接死亡。
苏棠选了后者。
她跨进浴桶抱了萧景榕,安抚性的那种。
萧景榕眼里都少有的带上了震惊。
「妾身的胆子大不大……不是殿下决定的吗?」苏棠指尖摩挲他背后的疤。
疤痕处的皮肤会更敏感。
萧景榕眼中涌动着说不分明的情绪,张嘴咬上她的肩。
酣畅淋漓的情事本身也是一种发泄途径。
第二日两人都起得晚了些。苏棠正常伺候萧景榕起床,萧景榕也仍是往常的神情。
「要什么?」这是他在问她写大字的奖励。
苏棠想要的多了。
她想出府玩一遭,想涨工钱,想免了每天的请安。
但这些她都没种提。
「妾身想……世子房中之物挑一样给妾身,行吗?」苏棠单纯为了钱,毕竟府里最好的东西除了老王爷那儿,肯定在萧景榕身边。
萧景榕听着有点邀宠的味道,但他心里没觉得不悦,故而还是答应下来。
第8章 姩姩的肖像画
苏棠难得请安去迟了些,在院门口碰巧遇上仇锦月。
她低眉顺眼地行了礼,示意仇锦月先走。
仇锦月只是恨她一眼,到底也没为难她,衣摆一甩走在了前面。
进去之后,苏棠才发现仇锦月盯着文氏的眼神特别可怕,跟看自己的那种不屑一顾不同,她对文氏是明晃晃的厌恶。
不过也可以理解,明明是和自己的男人一起出门,还眼睁睁看着对方带回来一个妾,确实挺膈应人。
也不知道萧景榕是怎么想的。
这不明摆着逼这些女人为他明争暗斗,闹得家宅不宁吗?
文氏看着柔柔弱弱,倒也没被仇锦月吓破胆,从善如流地向她请安。
叶舒云大病之后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说话比跟苏棠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更有气势。
「冬日将近,这几日也渐渐冷下来,我跟世子商量着,除了正常新制的冬衣以外,再把府里往年留下的皮毛给各位妹妹做一身斗篷。不过这皮毛各异,我让下人拿上来,妹妹们自己选吧。」
苏棠表示叶舒云真高明。
这种不一样的东西怎么分的问题。要是她直接决定,难保有人觉得不公平,跟萧景榕告状。
但是为了这种小事请示萧景榕又显得小题大做。
索性让她们自己争,自己抢,控制住局面就好。
下人们端上来几块油光水滑的皮毛,放到现代做成衣服也是大几万都不一定买得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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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
一是白狐狸毛,雪白雪白的,一丝杂质也无。
二是赤貂毛,寻常赤貂只得黄褐色,这件却是难得的橙红。
三是银鼠毛,白色中夹杂着些许淡黄。
要说珍贵,这些哪一件都不是小门小户能看见的东西。就算是王府,叶舒云和仇锦月一人来一件还说得过去,按理来说也发不到她们这些侍妾身上。
想不明白。
「妾身就要那件赤貂的吧。」仇锦月直接开口,料定没人敢跟自己抢。
红色为贵,而且的确很称仇锦月。
「苏姐姐先选吧。」文氏看向苏棠,小小的一张脸乖眯眯的。
苏棠表示她热爱大自然,穿不了这些,总感觉在触犯野生动物保护法。
「没关系,你选吧。」苏棠摇摇头,她感觉文氏就像个小妹妹,该让着。
文氏为难地看向叶舒云。
叶舒云安抚道:「无妨,苏姨娘让你选,你就选吧。」
「那就……那件白狐的吧。」
仇锦月嘲讽道:「文姨娘确实该配狐狸毛。」
「好了,没什么事就回吧。」叶舒云及时叫停。
苏棠留了下来,跟叶舒云道:「妾身那件留给小公子和姩姩再做一身冬衣吧,世子妃觉得如何?」
叶舒云一笑:「缺不了他俩的,你不用委屈了自己。」
「世子妃有所不知,妾身不喜这些皮毛之物。」
的确有人因为信佛而忌讳这些,叶舒云也没强求:「如此的话,倒也不勉强。」
「妾身想找绣娘给他俩做一身一样的兄妹装,冬日两个娃娃肯定漂亮极了。」
苏棠想到穿着毛毛衣服的两个小娃娃,感觉要萌死了。
「兄妹装?这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你既有兴致我便让荷露带你去找府里的绣娘。」叶舒云经过前段时日的相处,对苏棠的态度和善中又多了几分亲昵。
「多谢世子妃。」苏棠真诚道谢。
苏棠从恆熙堂出来就火急火燎地回自己的院子画了张大概的款式图,又构思了下图案。
总体就用大红色,在前襟和裙摆上用梅色和金色的丝线绣上花卉,配上白色的毛肯定好看。男孩再做个披风,女孩做个斗篷。完美!
苏棠带着自己的想法去找绣娘,里面人还不少,有些半成的作品还在绣绷上,绣娘的手上下来回,很是灵巧。
「知云,慧儿,你们两听苏姨娘吩咐。」里面的管事叫来两个绣娘。
苏棠跟她们说完自己的想法,又分别给了管事和她俩一份赏钱之后就撤退了,毕竟做衣服什么的她是一点儿也不会。
回去的路上,苏棠刚好瞧见萧韶安从拐角走过去,看样子刚刚上完课回来。
苏棠悄悄走到他身后,把他抱起来。
正如她所料,萧韶安只是略微一挣,很快发现是她,板着小脸说教:「苏姨娘,放我下来。」
叶舒云生病的那几日苏棠时常去探望,也对萧韶安多有照顾,故而跟在一旁的丫鬟昙霜也没拦着她。
「小公子怎么知道是妾身?」苏棠把萧韶安转过来抱在怀里。
「我自然知道。姨娘快放我下来,成何体统。」萧韶安别开眼,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才不会说因为这府里会这样抱他的,根本只有她一个。
「哈哈哈……」苏棠也不敢笑得太放肆,怕把小孩惹炸毛了。「姩姩准备了礼物要给哥哥呢,小公子跟妾身去看看吧。」
苏棠侧过头对着昙霜道:「正巧也顺路,耽误昙霜姑娘一小会儿可否?」
昙霜福身称是。
说是礼物,其实就是姩姩画的一幅她和哥哥两人手拉手的涂鸦。
两岁的小孩笔都拿不稳,也就勉强能看出画的是两个人。
「哥哥~哥哥~」姩姩见到萧韶安献宝似的把画拿出来。
萧韶安翻来覆去看了,也没嫌弃,认真道了谢,把画折好揣到怀里。
苏棠见状对这孩子喜欢到心坎里去了。
除此之外,她也想着姩姩虽是庶女,若能有一位爱护她的兄长,萧韶安又是嫡长子,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
让两个孩子多接触,总是好的。
萧韶安为了表示感谢,邀请苏棠和姩姩跟着他一起回恆熙堂用膳。
苏棠本想抱着他,结果萧韶安强烈拒绝,最后实在拗不过苏棠,答应让她牵着。
昙霜不愧是叶舒云的大丫鬟,应当是提前传了信到恆熙堂。苏棠他们到的时候,叶舒云早已差人备好了膳。
欢欢喜喜用了膳,姩姩吵着要和哥哥玩,苏棠又再留了一会儿。
没想到这一留,竟等来了萧景榕。
萧景榕看见里面其乐融融的景象,特别是叶舒云被苏棠和两小只逗得直发笑,感觉很,又有些奇怪。
正常嫡妻和妾室会相处这般愉快吗?
他都甚少见到叶氏如此开怀的模样。
「父亲。」
「爹爹~」
倒是两小只先发现他。
叶舒云和苏棠连忙起身行礼。
萧景榕俯身把姩姩捞到怀里,却没抱萧韶安。在他眼里萧韶安是儿子,又年长些,不能过分宠溺。
苏棠见状把萧韶安也抱着凑过去。不能重男轻女,也不能重女轻男,何况萧韶安和姩姩一样都是小天使。
萧景榕看了她一眼,用另一只手把萧韶安接过,抱着两娃走到主位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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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什么呢?这么开心。」这话是问两小只。
姩姩挥舞着小爪子:「画画!」
萧景榕进来时也看到毯子上的纸笔。
「画什么呢?」
「画爹爹!」
萧景榕一看纸上那人头都是方的,眼歪嘴斜,头上顿时掉下三条黑线,怪不得几人笑得如此开心。
「姩姩本来,本来画阿娘,阿娘让姩姩画爹爹。」
苏棠大惊,她的好大儿怎么把她供出来了。
「妾身是让姩姩喜欢谁就画谁……」苏棠低着头解释。
萧景榕一副「我就听你瞎掰」的表情。
叶舒云略挪步挡在苏棠前面:「世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苏棠紧跟着道:「世子和世子妃议事,妾身就先告退了。」
萧景榕斜睨她一眼而后颔首。
乳母很有眼力见地把两个孩子抱走。
第9章 默写《三字经》
之后苏棠又过了几天抱抱孩子,插插花的清闲日子。
今日难得下了一场秋雨。秋雨绵绵正好眠。
听着雨声睡觉,人生一大美事。苏棠被子都盖好了,偏偏萧景榕身边的陈姑姑传话让她去文渊阁一趟。
谁下雨天让人出门啊!
苏棠有点难受,随便找了件荼白色外衫披上,她瞧了瞧镜中的自己,髮髻散乱了些,不过还怪好看的。
陈姑姑暗中打量着这位这些日子突然被世子恩宠的姨娘,愣是没想到她这么随随便便就准备去见世子。
「有劳陈姑姑专程跑一趟。」苏棠肉痛地拿出一粒银子递给陈姑姑。
这点赏钱对陈姑姑来说不算什么,但胜在苏棠态度好,笑得甜,陈姑姑婉言提醒:
「世子催的不急,娘子若要打扮一番也可。」
苏棠知道陈姑姑的意思,但她位分低啊,不像世子妃那些有服制上的要求,只要不袒胸露乳就不算过错。
「怎好让姑姑久等,就这样无妨的。」苏棠还困着,不想麻烦。
陈姑姑也只能顺了她的意。
苏棠还是第一次到文渊阁。地方不大,青砖白瓦,就是个一般书阁的样子,一共三间屋子。
中间屋子看起来有两层,一楼有序摆满了各种书籍竹简。
她跟着陈姑姑到二楼,萧景榕一身米金色广袖长袍,正姿态端方地伏在案桌前看摺子状的东西,时不时停下批註。
苏棠也不敢凑近,规规矩矩站在五步外行礼。
「可会读?」萧景榕将桌案上一本书朝她推了推。
这是打算给她上课了?
苏棠上前拿起。
怎么又是《三字经》?
苏棠没想到绕来绕去,萧景榕还是从《三字经》开始教。那她抄《诗经》干什么?
「会,会一点儿吧。」
「那就先读来听听,坐那儿。」
苏棠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不得不被迫开始朗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性……」
念着念着还得装不会。
在她停的地方,萧景榕就会用清朗的声音给她念一遍。遇到比较晦涩部分,还会把其中的典故和含义解释出来。
言辞清晰,通俗易懂。
他自己也未停下,执笔的手动作沉稳流畅,眉眼处皆是冷峻。
苏棠托着腮,靠着书本的掩护偷看帅哥,倒也觉得没那么无聊了。
「你是三岁的稚童吗?」
被发现了,尴尬。
萧景榕上一本册子看完了,抬头拿下一本的时候把她抓了个正着。
被比自己小的人这么说,苏棠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臊得慌。
嗯嘛嘛,没关系,她能圆回来。
「妾身是觉得世子手上的玉扳指挺好看的。」
「想要?」萧景榕摩挲了一下那枚扳指,修长白皙的手指和翠绿配在一起格外养眼。
苏棠愣了一瞬,诚实地点头。这种级别的翡翠,谁不想要啊?
萧景榕没想到她一点儿都不推辞。知道她爱财,没想到贪得这么直接,倒是让人反感不起来。
「今日所学的,你若在一刻钟之内复写出来,便给你。」
苏棠一听差点笑出声,这不就是送给她吗?
对于第一次学《三字经》的人来说,萧景榕这个要求自然是强人所难。
但苏棠记得她经歷过一个叫做九年义务教育的东西,背了足足百八十遍。
但是装还是得装一装:「这……也太难了,世子再容妾身看看吧。」
萧景榕颔首:「待我看完这摺子便开始。」
为了光线更好些,苏棠把她的小板凳和小桌子挪到窗边,装模作样背起了书。
等萧景榕放下手中的摺子,她故意皱眉抿嘴,扭捏地把书放到一边,犹犹豫豫开始写。
写着写着见萧景榕没注意她,也就懒得装抓耳挠腮的样子,直接像以前默写那样奋笔疾书起来。
萧景榕见她十分安静,往窗边一瞥,恰见微风吹起女子鬓边不加繁饰的碎发,好似朦胧雨色中盛放的荼蘼花。
远比满头珠翠赏心悦目。
虽说过去他就甚少关注苏氏,但无论如何也很难把眼前人和从前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即便她并未做出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事情,一直在扮演一个顺从的姬妾。
内里的感觉始终不一样。
「世子,妾身写完了。」苏棠检查一遍,没有错漏,把纸递到萧景榕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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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榕看着虽然丑了些,但一字不差的内容,有什么东西似乎唿之欲出。
苏棠其实有些忐忑。她这样写上去,要说萧景榕不会起疑心那是不可能的。说是为了那枚玉扳指,其实也不是。
她虽然坦然接受了新的身份,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一成不变地扮演原主,不可能永远在这个世界封禁她的思想,她的认知。
经过上次的浴桶事件,她发现萧景榕是个理智的人,也带着上位者的狂妄。他做事不过围绕着分析利弊和自身喜恶。
像她这种身份对他构不成威胁的小人物,倘若能让他高兴,其实他不太在意,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把控全局。
与其让他怀疑来怀疑去,惹烦了他。不如主动坦诚点告诉他,她和她不一样。
大不了他把她当妖怪一把火烧了,也好过她憋屈过一辈子。
「会还诓我?」萧景榕的声音不辨喜怒。
苏棠讨好地眨巴眼睛:「谁都没有殿下讲得好,推陈出新,让妾身醍醐灌顶。妾身喜欢听殿下讲学。」
萧景榕冷哼一声。
「丑。字帖白抄了,每日再多加一篇。」
苏棠见萧景榕不露惊疑之色,就明白这关算是过了。
「怎么能是白抄呢………」苏棠不允许有人否认她一整天的劳动成果,「都是妾身对世子的肺腑之言。」
萧景榕一怔。他那时以为她不懂,结果她都懂,还故意抄了那些话寄给他。
「雨停了,回吧。」
「是,妾身告退。」
苏棠撇嘴,这么经不起调戏,那枚扳指她也不敢主动索要,只能灰熘熘离开。
结果当天晚上那枚扳指还是到了她手上,她亲手取下来的。
第10章 流氓兔荷包
为此苏棠终于良心发现决定送点儿什么回礼。
正好上次那块拿来练绣技布还没用完,苏棠打算在上面绣个兔子做成荷包。
她画底稿的时候不自觉就画出了一只胖胖的白色兔子,脑子里还浮现出它的名字——流氓兔。
鸦青的底色搭白色的兔子刚刚好。
关键线条也简单,不算太为难她这个新手。
苏棠想得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挺有难度,绣一颗圆润的头对她来说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来来回回废了好几块布,针磨得她手都痛了,才算勾完一个轮廓。
怪不得手工绣的东西贵,自己试了才知道多难。
苏棠做完她的荷包已经是十天后了,成品她还挺满意的。
萧景榕陪姩姩玩,苏棠正准备将荷包送出去,陈姑姑进来说仇锦月遇喜了。
虽然苏棠知道他不止自己一个女人。但听到仇锦月怀孕这个消息还是挺膈应的。因为她会不由自主地想像他们亲密的情景。
怎么说呢?也不是因为多喜欢,就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她打从一开始就告诫过自己,对萧景榕动一分情是因为他长得帅,动两分是因为他够大方,剩下八分绝无可能。
「世子赶紧去瞧瞧吧。」苏棠把姩姩抱到自己怀里。
萧景榕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跟着就离开了。
「爹爹不留下来吗?」姩姩奶声奶气地问。
萧景榕最近确实忙,很少踏足后院,十天半个月来看一次姩姩,一般就会直接留宿在苏棠这儿。
姩姩也知道,爹爹一来,通常就要占了她的位置和阿娘一起睡。
苏棠想了想解释道:「仇侧夫人要给姩姩生弟弟或者妹妹了,爹爹去看她。」
姩姩歪着头问:「阿娘怎么不生弟弟妹妹?」
苏棠在心里默默地说,你娘我可不想怀孕生孩子。
她亲亲姩姩的小脸:「阿娘有姩姩一个小宝贝就够了啊。」
「阿娘也是姩姩的小宝贝。」
苏棠乐开了花。
第二日早上请安的时候,仇锦月肉眼可见的高兴,走一路都是丫鬟扶着。
叶舒云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又象徵性地送了她一些吉利摆件和珍贵补品。
苏棠也送不起什么好东西,总不能把萧景榕那枚扳指送了,她的那些摆件首饰仇锦月肯定也看不上眼,索性准备了一对胖嘟嘟的瓷娃娃。
仇锦月让丫鬟收下,难得没嘲讽两句她送的礼寒酸。
文氏说了两句吉利话,便盯着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棠也不是刻意注意她,只是文氏比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稍微圆润了一些,不像之前营养不良的样子,看着更加漂亮了。特别是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世子近来事忙,若有什么要的你只管跟我说。」叶舒云又客套了几句,便嘱咐仇锦月回去好好养胎,若是身子不适,请安也可免了。
就这一点苏棠还是挺羡慕的。
转眼就到了午膳的时候,苏棠为了减肥塑形吃得很清淡。
丰满的美人不少,但苏棠还是比较习惯前世的身材。
沉鹭在旁边,恨铁不成钢地埋怨:「娘子不进补,老吃这些油星子都不见的东西,清减了不少,何时才能再添一位小公子。」
沉鹭是被家里卖到王府当差的。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都觉得大鱼大肉才是好,大屁股好生儿子。
「我就算怀上了,也不一定是小公子啊。再说你家娘子瘦了不好看吗?」
沉鹭看了看自家娘子,好像确实比以前漂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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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但是……」
「好姑娘,别但是了,咱们顺其自然吧。」
晚上苏棠都快熄灯睡了,萧景榕来了,还给姩姩带了个兔子糖画,苏棠猜大概是补偿昨天离开去看仇锦月的事。
苏棠接过糖画把签子插进茶壶里:「姩姩睡了,现在天凉,放到明天也能吃,她明天起来肯定高兴坏了。」
过了一天,她心里的那点膈应也消了,把放在盒子里的荷包递给萧景榕:「妾身也有只兔子想送给世子。」
萧景榕接过,凑到烛光下。
这是兔子?倒也像兔子,神情却像人。
「像你。」萧景榕淡定给出评价。
苏棠惊喜,这死男人是夸她像兔子一样可爱。
下一秒,萧景榕就直接给她当头一棒。
「面上无辜,心里却憋着坏。」
这厮还真一下体会到流氓兔的精髓了。
苏棠急了,她明明是超级无敌善良美少……妇,关键她还不敢怼,只能偷偷给个不服的眼神。
「睡吧。」
萧景榕也没让人把姩姩抱出去,看样子是打算纯睡觉。
苏棠躺在床上补了一句:「妾身绣得不好,求世子别扔了,找个地方放着就行。」
她可接受不了辛苦十天的成果被人随手拿去扔了,那她能气得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嗯。」萧景榕发出一声鼻音算是应下。
她和萧景榕睡觉都是安分的,也不爱乱动,不过姩姩这个小孩夜晚的动作就多了,时不时还会扭来扭去动动小手。
这就导致苏棠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衣袖被薅起来的萧景榕。
本来倒也没什么,不过他手臂上竟然有些淤伤,腿上有淤伤还正常,手臂上的伤怎么看都是跟人打架打的吧,就是那种抬手抵挡的防御伤。
萧景榕也注意到她的视线。
苏棠只好顺着说:「妾身派人找府医拿些药膏给世子涂上?」
「不用,不多时就好了。」萧景榕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那妾身给世子热敷一下吧,活血化瘀。」苏棠也不勉强,找来她自己早上要吃的白煮蛋放在萧景榕手臂上滚了滚。
萧景榕不再拒绝,任由她摆弄。
看着苏氏恬静的面庞,他意识到自己近日累得很的时候为什么时不时想来她院里。
苏氏身份低微,他和她之间没有两个人本身以外的利益牵扯。
她想要什么,从不遮掩。她的讨好和关心也总是恰到好处,不会自以为是地纠缠。
「嗯……」姩姩也醒了,看到萧景榕,自己坐起来乖乖唤了声「爹爹」。
又问:「阿娘拿鸡蛋做什么呢?」
苏棠温柔解释:「因为爹爹受伤了,拿热鸡蛋揉一揉就不疼了。」
「那姩姩给爹爹唿唿。」姩姩作势就要自己往床下爬,吓得奶娘马上把她抱下来,用厚衣服裹上,才抱到萧景榕身边。
苏棠怕她凉着,诱惑道:「爹爹给你买了糖画,你好好穿上衣裳,今日就破例让你吃糖。」
「爹爹最好了,阿娘也好~」这小机灵鬼主打一个谁都不得罪。
苏棠和萧景榕不经意对上目光,一室温馨。
第11章 绵里藏针
十二月初,苏棠迎来了穿越后的第一场雪。南方的雪里夹着雨,铺不成片,不过雪白落在苍翠上也别是一番风景。
叶舒云在亭子里办了一场宴。最近鲜少露面的仇锦月也出来赏这场雪景。脚下烤着热腾腾的炭盆,中间用炉子煮着茶,让人不觉得冷。
专门给两小只的冬衣也做好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穿上。
苏棠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娃娃出来,萧梓安和姩姩基因都好,长得粉雕玉琢,再加上精緻的衣裳,收穫了一片夸赞之声,都夸这两个娃娃漂亮得紧。
苏棠抱着姩姩烤火,萧韶安给叶舒云行礼之后,小大人似的自己上凳子坐着。
谁知刚坐下去变了脸色,眼睛通红一片,强忍着喊道:「疼……母亲……」
叶舒云少有的急切,连忙抱起他:「怎么了,跟母亲说哪儿疼?」
萧韶安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只一味喊疼。
丫鬟昙霜已经小跑着去请府医。
苏棠比较了解萧韶安傲娇爱面子的小性格,在叶舒云耳边低语几声,让她屏退闲杂人等。
叶舒云也恢復了一点理智,让仇锦月的丫鬟小心护着她回去,文氏很识趣地自己离开了。
府医来把了脉,说应当不是急症,众人这才敢把萧韶安挪到屋里。
经过好一会儿的望闻问切,总算诊出病因。
「小公子的臀上被细针扎了,这针上应当是抹了荨麻草的汁液,所以格外疼痛难忍。」
叶舒云当即叫荷露剪开萧韶安新穿的衣裳,那里面果然还有好几根针,实实在在的绵里藏针。顺带着剪开姩姩的衣服,里面却是干干净净。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疼和怒意,「有劳陈大夫,先给我儿用些能止痛的药。」
大夫应下,提着药箱下去准备。
苏棠直接跪下认错:「是妾身疏忽。请世子妃责罚。」
「你先起来回屋,待世子回来定夺。」叶舒云也没气到昏了头的地步,只让苏棠先禁足在自己院里。
苏棠煎熬地等到傍晚,萧景榕派人传她去见,他坐在主位,叶舒云坐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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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气压低得吓人。
萧韶安是他唯一的儿子,还是嫡长子,此事非同小可。
苏棠跪下,问安的话还未出口。
萧景榕直接打断她,声音好似石沉古井,寒意逼人:「怎么回事?」
「回世子的话,这衣裳是一月之前妾身拿着图样让府里的绣坊做的。今日难得下雪,便想着让小公子和姩姩穿上,没想到里面竟有伤人的针。」
「为什么想着给安儿做衣服?」
这是有怀疑她的意思了。
苏棠如实答道:「世子妃赏的银鼠毛,妾身想着正好给小公子和姩姩一人一身,并未考虑太多。」
萧景榕沉默了半响,压得苏棠差点喘不过气,才开口道:「不论如何,此事有你之过。先在外面跪上两个时辰,其余的,待查明再定夺。」
苏棠规矩叩首:「是。」
她抬起身子才道:「妾身可否问世子妃,小公子可好些了?」
叶舒云面无表情,却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已经涂了药,但仍是疼痒。」
苏棠很是愧疚:「是妾身害小公子受罪了。那妾身就先去外面跪着了。」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地上铺着一层冷冰冰的雪化成的水。苏棠跪下去没一会儿,刺骨的寒意就浸透到膝盖缝里。嗖嗖的风也直往脖子里灌。
苏棠数着远处的石砖,才数到第三十块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有点撑不住了,浑身都是僵的。好在周围的环境够冷,逼得她保持清醒。
面前的门开了,苏棠没抬眼,但她通过下摆和靴子看出那是萧景榕。
他从她身旁不远处走下阶梯,没有半分停留。
苏棠说委屈也觉得自己委屈,但她知道不能怪到萧景榕头上,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他没直接打她几板子已经算是公平公正了。
不过她也第一次觉得两个时辰,四个小时,真的很长很长。
长到她快要感觉不到自己脸和肢体的存在。
周围负责洒扫的婢女时不时打量她几眼,扫帚扫过落叶发出磨人的沙沙声。天色逐渐暗下来,庭前的灯笼被一一点亮,晃得人更是头晕。
「苏姨娘,时辰到了,世子妃让您先回去。」头顶传来荷露的声音。
苏棠卸了紧绷力气,一时竟操控不了自己的身子,直挺挺栽了下去。
「姨娘没事吧?」荷露勉强把她搀起。
苏棠靠着自己稳住身形,挤出一抹笑:「无妨,多谢荷露姑娘。」
荷露是叶舒云身边的大丫鬟,既然她亲自来扶,就证明叶舒云并未真正怪自己,也明白兇手另有其人。
苏棠想到此松了一口气,幸好她遇到的主母是叶舒云这样清醒理智的人。
下梯子那几步她僵直着膝盖,颤颤巍巍走了下去,沿着青石路往外走。
一直提着灯笼等在院门口的沉鹭赶紧上前扶着她,哭哭唧唧道:「娘子受苦了。」
为了赶紧回去暖身,沉鹭带着她走了一条下人们常走的近道,本来是一处草地,后来走的人多了就把土踩实成了一条路。
因为主子们不走这边,晚上就格外暗些。
苏棠二人走到拐角处时,那边传来两道女声。
「我刚扫叶子的时候见苏姨娘跪那儿,是咋了?」
「有人生了个孩子,就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呗。前段时间还突然还不跟咱们这些下人一道玩骰子了,以为自己身份贵重了,不还是个下等人吗?她以为她这年纪还能得了世子的宠?」
「就是说嘛,世子走那儿过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
「可不是?世子也就为了孩子能去她那儿,我看新来那个文姨娘又年轻又漂亮,侧夫人又怀孕了,等府里孩子多起来,能想起她就有鬼了!」
两人议论的声音也不大,怪就怪这夜里太安静了些。
沉鹭侧身看向苏棠。
苏棠对她摇摇头,表示等她们先走。
像原主这种自己没什么能耐,靠着运气突然上位的人,遭人嫉妒诟病太正常不过了。
她要是上去一人一个耳巴子或者放狠话,就是自降格调。让她们抓心挠肝最好的方式就是叫他们看见老娘就是过得比你好。
第12章 满级小孩萧韶安
苏棠回到屋里换下打湿的裤子,喝下一杯热茶暖了暖身子,还是决定去找萧景榕一趟。
倒不是不相信萧景榕查案的能力,只不过被动等待命运的宣判不是她的风格。
「世子在忙,请姨娘先回去吧。」陈姑姑在门外拦住了她。
苏棠蹙眉,虽然她是嫌疑人之一,但萧景榕不可能傻到认定她用自己准备的衣服害人,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做的。
那大概就因为心烦,不想见她了。
「请姑姑将此物交给世子。」
最终苏棠还是如愿见到了萧景榕。
「你不信本世子?」萧景榕转动着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玉扳指,不辨喜怒。
苏棠跪在他脚下:「请世子明鑑,妾身并非不信世子。只是世子近日事忙,妾身自己惹出的麻烦,不想让世子再为此烦心。」
萧景榕眯了眯眼,觉得苏棠在质疑他的精力,于是捏住她的双颊:「竟会拣好听的说。安安分分待着不好吗?」
「如果世子想要的是在后宅摇尾乞怜的狗,那世子教妾身的第一本书便不会是《三字经》,而是《女则》和《女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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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顿了顿继续道:「世子身份贵重,容色出众,妾身能侍奉世子已是妾身之幸。所以世子并不亏欠妾身什么,也无需替妾身解决妾身惹出来的麻烦,妾身会尽力找到兇手。」
这话明里是奉承萧景榕,暗里却把自己和他放到了相对平等的位置上,苏棠也摸不准萧景榕能不能接受。
她第一次直勾勾地对上萧景榕的眼睛,里面黑沉沉一片,却又像翻滚着火焰。
夜色掩映下的萧景榕似乎比白天褪去一层修饰。被压在理智、规则、成熟下面的欲望、放纵、幼稚破土而出。
他到底只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
萧景榕捏着她的脸将她提起来,苏棠顺势坐在他的腿上,轻轻一吻落在他的耳根。
萧景榕眸色微变。
他并不与别的女子以唇相交,却不反感她的触碰,莫名能抚平他心中的躁意。
萧景榕盯着她的唇瓣若有所思。
「可以吗?世子殿下。」
此情此景下,这话问得暧昧。
萧景榕颔首。
苏棠抽身离去,復又跪在地上,跪了小半天的膝盖刺骨的痛,但她强忍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负责衣服缝制的是知云,慧儿两位绣娘。但衣服出了事,她们必定难逃罪责,是以妾身以为是她们的可能性反倒不大。但绣坊来来回回那么多绣娘,是绣坊外的人做的也不大可能。」
「当然不乏受人收买的情况,那就要从动机分析。一是为了害小公子,二是为了陷害妾身。先说第一种可能性,小公子听话懂事,又是一稚童,得罪人的可能性并不大,世子妃素来也宽厚。若说是府里的姬妾出于嫉妒,那针上自然该是更厉害的毒药,否则不值得冒这么大风险。
「所以妾身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那人不敢谋害小公子性命,却又厌恶妾身,所以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要做好绵里藏针这件事本身也不容易,所以妾身以为极有可能就是府里的绣娘。而且还得是在衣裳充棉完成后放进去的,不然很容易被制衣的绣娘发现。」
苏棠一轱辘讲出自己的分析,萧景榕也耐心听她说完。
「那几日当差的绣娘都在偏殿后的耳房里,你可自去审问。」
苏棠一听这话便知道萧景榕早就想到了这些,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多谢世子。」
她出去之后在柴房临时搭了间审讯室。
乌漆麻黑的房间里,只挂着一只大红灯笼,映得柴影像是鬼影。进来一个人锁上门,单独问,问完了再出。类似现代的审讯室。
其余人没被问过的人则仍被关在那间耳房。
一通问询下来,神色和回答比较可疑的也就三人。
苏棠查了那三人的身份,有一人竟是她赶走的那个丫鬟绣香的妹妹,也确有其它绣娘指出她有一日神色不大对。
把她关在柴房一个晚上,再威逼利诱一番,那绣娘慢慢就露出了破绽,最后不得不招供说是她姐姐逼她藏了针,嫁祸给苏姨娘。
这桩案子就算结了。
罪魁祸首自然是交给叶舒云处置。
至于萧韶安那边,叶舒云打算把真相告诉他。
「安儿生于皇族,免不了阴谋算计,这件事他有权知道真相。」
苏棠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所以决定亲自去给萧韶安道歉。
她进门的时候,萧韶安正用手抓自己的屁股。
见她进去,立马收了手,乖乖躺着,一张小脸绯红。
苏棠有些好笑,更多的是心疼。
她蹲跪在萧韶安床前,柔声解释:「此事是妾身得罪了坏人,坏人为了栽赃妾身,让小公子无辜受了难。那坏人世子妃已经处置了。至于妾身疏漏之责,请小公子处罚。」
萧韶安向来早慧,懵懵懂懂也理解了个大概。
苏棠又接着安抚道:「日后小公子的衣物皆会由身边的丫鬟姐姐细细检查,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事,小公子不必害怕。」
萧韶安点头:「这样的小事吓不到我。」
他又歪着脑袋想了想:「至于惩罚,姨娘便再给我做一身衣裳吧。」
苏棠惊了,这是什么高情商的满级小孩。这惩罚既表达了他不会怪苏棠,更表示自己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辈。
毕竟叶舒云还在旁边,苏棠忍住上前亲他一口的冲动,讪笑道:「妾身做的衣裳……恐怕丑得没法穿。」
萧韶安露出惊疑的神情:「姨娘这个年岁了,竟不会做衣裳?」
被嫌弃了。
苏棠表示不能怪她,怪只怪这项技能义务教育没教。
叶舒云轻咳一声:「安儿,人各有所长,不可一概而论。」
「儿子明白了,母亲。」
苏棠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又连忙补救道:「但是妾身会做吃食,小公子想吃什么都可告诉妾身。」
萧韶安摇头:「一时也想不起来。」
「那妾身便多做一些,小公子都尝尝。」
第13章 演奏家文氏
此间事了,苏棠又去萧景榕的院子里,打算向他汇报情况。
还未见到他人,便听见利器破空的声音。
萧景榕一身黑色劲装隐于夜色,唯有手中长枪枪峰的寒光狂舞银蛇,啸如龙吟。
苏棠乖乖站在陈姑姑旁边等着。
大概两刻钟他才停枪收势。
苏棠都想在旁边鼓着掌大喊:「好!!!」,可惜没这个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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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萧景榕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喝茶,她上前禀明了整件事。
萧景榕没做出什么反应,反倒盯着苏棠的腿道:「找府医看看你的膝盖。」
苏棠有些受宠若惊,用了当日萧景榕说的话回给他:「不用,不多时就好了。」
「少贫嘴。」萧景榕睨了她一眼,把手上的扳指取下来丢给她。
苏棠喜滋滋接过,道了声:「世子殿下真好。」
谄媚的样子让萧景榕冷哼一声,抬手打发她离开。
苏棠出门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文氏,看样子应该是来侍寝的。
有时姬妾侍寝是到主君的房里,完事之后再自己回去。苏棠庆幸自己有个孩子,萧景榕为了看女儿一般都是主动来她的小院,不然要她自己走回去那就太惨了。
怨不得高门大户里的女人都想有个孩子傍身,其实也不怪她们。
「苏姐姐安。」文氏福身,手里还抱着一把琵琶,显得她格外娇小可人,有点子曲有误,周郎顾的味道。
苏棠微笑着回了一礼。
不过文氏年纪小,心智却挺成熟。入府以来仇锦月应该明里暗里没少为难她,有次请安结束,苏棠亲眼看到仇锦月当着下人的面给了她一巴掌。
顾及她的自尊心,苏棠就没上前。文氏愣是一声没吭地跪着,直到仇锦月自讨没趣地离开。
不过苏棠得罪不起仇锦月,所以她也没法帮她,总觉得还有点愧疚,只希望文氏能自己找到破局之法。
「别让世子久等,快进去吧。」苏棠侧身示意她先走。
文氏谦和颔首,这才跨过门槛走向萧景榕。
苏棠又在心里骂了萧景榕一嘴,儿子屁股上的伤还没好,他就急着找女人了。
虽然他耍枪的样子帅是真帅,但渣也是真渣。
伤不起啊。
「你的微博里面辣妹很多,原来我也只是其中一个。万分难过问你为什么?难道痴情的我不够惹火?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苏棠腿疼走得慢,趁着四下无人唱得正欢,身后突然响起文氏的声音。
「苏姐姐。」
苏棠尴尬回头,疑惑道:「你怎么……」
「侧夫人身子不适,派人来请世子,世子便让妾身先回了。」
仇锦月抢人抢得是一点儿不带掩饰,感觉傻不拉叽的。
「妾身在路上捡到了这个,可是姐姐掉的?」
苏棠一看,一个激灵。
她居然把萧景榕的扳指掉路上了,还好不是被萧景榕捡到,否则她该想好怎么死了。
文氏应该也注意到萧景榕戴过这枚扳指,满绿冰种还是挺显眼的。但她没问萧景榕,而是直接来问了她,看样子她心思够细的。
「多谢。」苏棠接过来。
「世子很爱重姐姐。」文氏莞尔一笑。
「呃……妹妹抬举了,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罢了。」苏棠不想引起过多注意,直接推到她的好大儿姩姩身上。
文氏顺着她的话接过:「姐姐的女儿的确冰雪可爱。」
苏棠只好跟着客气道:「你将来的孩子也定然像你一样姿容不凡。」
「像我一样吗……」文氏这一笑明显含了些涩意。
苏棠之前就打定主意不跟文氏有太多交往,准确来说是跟这后院里除了叶舒云以外的女人都不要有太多交往。
叶舒云毕竟是她的直系领导,人也不错,该交好就要交好。
至于文氏,一是因为她的身份背景她并不了解,二是因为她比仇锦月这样的二傻子明显多了好多个心眼子。
所以苏棠并不想结交她,以免引火上身。
偏偏缘分就这么奇妙,她刚好丢了这扳指,文氏就刚好捡到了,她又露出这副落寞的神色,让人不得不心疼。
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
苏棠伸手摸摸她嫩滑的小脸,开玩笑道:「不过我瞧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我那儿有孩子爱吃的银杏糕,可否赏脸去吃一口?」
文氏有些意外地看向苏棠。
苏棠隔着衣袖拉起她的手腕,相携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小院中央有一小片空地,苏棠之前搞了几把躺椅放着,中间用大火盆烤着,既暖和又能看见天上的星星。
苏棠让奶娘和沉鹭也一併坐下歇着。
她亲自泡了一壶红茶,配上淡绿色的银杏糕,夜晚宁静又美好。
「姐姐有喜欢听的曲子吗?」文氏突然开口问道。
苏棠摇头:「你刚刚也听了我哼的小曲……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你若想弹便弹一首你喜欢的,你若不想弹,也不必为了助兴勉强自己。」
「好。」文氏拿起放在一边的琵琶,轻轻拨弄几声,而后一支舒缓悠扬的曲子传入众人耳中。
一曲闭了。
苏棠抓着姩姩的两只小手:「姩姩,文姨娘弹的曲子是不是很好听呀?」
「好听!还要~」
「不行。也不能累着你文姨娘。」
文氏浅笑道:「无妨,弹首曲子有什么累的?」
苏棠撇着嘴认真思考道:「不过这首曲子我觉得某几个转音的位置还挺耳熟的,我想想……应该是……是《茉莉花》!」
文氏眨巴着大眼睛表示不解:「茉莉花?」
「是我听过的一首民间小调。我哼给你听听……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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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氏听完后拨弦试了试音,将苏棠刚刚哼的部分大差不差地弹了出来,还稍微加上了自己的技巧润色。
苏棠听完佩服地看向她。
这是什么绝世小天才。妥妥一演奏家啊。
爱了爱了。
能在异乡听到熟悉的音乐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苏棠把怀里的姩姩抱给奶娘,贴近文氏身边:「你这过耳不忘也太厉害了!」
「这首曲子很好听,姐姐若不介意,可哼得完整些,妾身回去谱写出来送给姐姐,姐姐之后也可让别的乐师奏出来。」
「好好好。」可把苏棠高兴坏了。
经此一聚之后,她对文氏的印象也是好了不少。
第14章 不知羞
第二天苏棠做了一大桌子菜。请示过叶舒云之后,索性也邀仇锦月和文氏一道前来,算是弥补上次因为绵里藏针事件未尽的宴会。
苏棠在厨房掌厨的时候,虽然婆子婢女们嘴上没明说,但她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毕竟在她们看来苏棠这种做法就是低三下四的讨好行为。
苏棠不是猜不到她们的想法,但她对烹饪这件事乐在其中,也不太在意她们的看法。
「你倒是会惯用这些手段巴结人,怪不得这把年纪了还能留住世子。」仇锦月怀孕已经四个月了,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也不忘挖苦人。
这已经是苏棠不知道多少次听见别人说她年纪大了。
这身体也才二十五,翻了年二十六而已,哪里就有那么老了?虽然在场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超过二十。
叶舒云今年刚好二十。
仇锦月十七。
文氏应该只有十五。
好吧,这么一比她是老了。
苏棠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公筷夹了一块梅菜扣肉到仇锦月碗里企图堵住她的嘴。
「侧夫人多吃肉。」
仇锦月看见碗里的大肥肉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肥油谁要吃啊!夹走!」
「看着肥,吃起来香,小公子你说是不是?」
萧韶安点点头:「肥而不腻。」
仇锦月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小口,嘴硬道:「勉强能入口吧。」
苏棠照顾她怀孕,还专门给她准备了酸梅汤。
不管平时怎么样,吃饭还是要开开心心才对。
苏棠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她们这群人一起吃的第一顿饭,也是最后一顿。
到了傍晚萧景榕回来,苏棠提着食盒给他也送了几道菜,免得像上次桂花仙草糕一样,独独把他漏了。
萧景榕留她下来一起用膳。
苏棠还是第一次踏足萧景榕的内室。清幽雅致,很有书卷气息。她送他的流氓兔荷包被他挂在了床头。
说是一起,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苏棠在替他布菜。萧景榕也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一顿饭吃得很安静。
吃过饭之后,萧景榕跟她一起回小院陪姩姩。
正好在门口碰上文氏的丫鬟给她送曲谱。
苏棠递上赏钱:「有劳你家娘子费心了。」
「你和文氏关系很好?」丫鬟走后,萧景榕在她身侧问道。
「回世子的话,昨晚偶然遇见,便邀她来小坐了一会儿。」苏棠如实答道。
「嗯。」萧景榕听了也没再说什么。
「爹爹~」姩姩一看见萧景榕就迈着小短腿朝他走过来,抱住他腿。
萧景榕发现自己女儿越来越乖巧活泼了,把她留在苏氏这儿果然不错。
晚上苏棠给萧景榕搓澡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的伤好像更多了起来。
搞得她小心翼翼的,生怕给他搓疼了。
小猫踩奶似的力气把萧景榕弄得痒酥酥的,他斜眼看着她,「使点劲儿。」
「可世子的伤……」
萧景榕闭上眼睛:「演武场上比试留下的,都是小伤,你不必顾及。」
话是这么说,但是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吓人,苏棠哪里敢真用劲。
萧景榕忍无可忍起身,苏棠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后撤半步,腰刚好撞到后边的柜子上。
「嘶——」苏棠的腰被磕得生疼。
「世子……」苏棠按着腰上被撞的地方,幽怨地看着萧景榕。
萧景榕已经三下五除二擦干身子,披上里衫,走到她面前把大手虚放在她腰上,得出了结论:「瘦了,自然疼些。」
意思是也不能全怪他。
这话苏棠听着倒高兴。
她踮脚亲上萧景榕的脸颊:「妾身也觉得是。」
萧景榕不知道她为何又高兴起来。
最近只有两个人腻歪的时候苏棠愈发大胆起来,除了不敢跟萧景榕亲嘴,她时不时亲亲抱抱,见萧景榕不排斥,便更加放肆。
毕竟前世没有机会抱男模,这一世能抱萧景榕也不亏。
萧景榕低头看见她美滋滋的小脸,明明也不是最漂亮的,却很顺眼,让人乐意纵着她。
苏棠亲完以后,色眯眯地看着萧景榕微微衣服敞开的胸膛。
萧景榕想起她上次说自己容色出众那番言论。
坊间传闻说年纪大些的女子欲望更……他也算搞清楚她为什么有时直直看着他,感情是图他的色相。
她还真是一点不掩饰。
他抬手掐着苏棠的脸,「不知羞。」
「世子玉树临风,天姿国色………妾身情难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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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榕瞪了她一眼。
两人很快到床上又是一番深入交流。
完事儿之后苏棠躺在萧景榕身侧昏昏欲睡。
「不日我便会去边关,世子妃身子不好,你且帮衬些。」萧景榕经上次苏棠审案,也看出她有些能力。
「好……世子一路顺……什么?!边关?!」苏棠这下清醒了,「世子要去打仗?」
「嗯。寒冬已至,蚩蛮那边物资匮乏,会进城抢夺。这段时日便已经频频来袭,年关之前,他们的主帅赫多吉会带着大部队抵达云通城外。」
萧景榕见苏棠脸上的急色不作假,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了一通,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愿意和她讲这些。
苏棠明白过来为什么萧景榕最近好像打架打得很勤,原来是为了出征做准备。
所以上次萧景榕去云通真是为了正事,苏棠还以为他单纯去玩了一圈然后带回来个美妾呢。
萧景榕要是壮烈牺牲了,这一府的女人成了寡妇不说,萧韶安和姩姩也没了爹。
不过萧景榕作为世子,自然不是沖在最前面的,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死。但战场上刀剑无眼,谁又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
她脑子乱麻麻地想了很多,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战争,从古至今都是血和泪凝成的。
「世子会平安回来的对吧?」苏棠千言万语也就汇成了这一句话。
萧景榕看着她的眼睛,心中一颤,第一次主动揽住她,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静静感受着对方的温热,一夜无梦。
第15章 跛腿弟弟苏成
这夜之后,萧景榕好像愈发忙起来。有时来看姩姩也只是匆匆抱一抱她就得走。
离过年还有十来日的时候,萧景榕正式出发去边关。
跟上一次去云通不一样,每个人脸上愁容都多了起来。
叶舒云亲自为他准备了一个包袱,又细心和他说明里面的东西。
仇锦月在一旁挺着又长大不少的肚子已是瘪着嘴泫然欲泣。其实最惨的就是她,生孩子丈夫都不一定能赶回来陪在她身旁。
文氏则是送了个平安符,说是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
上次苏棠还有心情吐槽,这次却只觉得唏嘘,战争一旦开始,又有多少个家庭面临着这样的分别和痛苦。
不过再不捨得,也只能看着亲人离开自己身边。
萧景榕策马而去之后,叶舒云转过头来对着仇锦月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五个月正是关键时候,你也不要忧思过度,保重自己的身子和腹中胎儿要紧。」
仇锦月一手扶着肚子,一手叉着腰:「有劳世子妃关心。不过妾身的爹爹不日便会带兵相助,相信世子很快就能平安归来。」
叶舒云颔首,又对众人道:「府里姐妹不多,现下世子不在,有什么事便找我商议。咱们本分守己,安安心心等世子回来。」
众人皆称是。
叶舒云回到自己屋里,叫来荷露,昙霜两个大丫鬟。
「年关将至,世子虽不在,该有的还该备上。荷露你安排人採买一应瓜果年礼,昙霜催着厨房把除夕的菜式呈上来过目。」
「咳咳……」
荷露连忙递上清茶,给她拍着背。
「这些奴婢们都省的,娘子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娘子自上次风寒之后,夜间晨起总是止不住咳,不然再找外面的大夫来瞧瞧?」
叶舒云顺过气来,「也不过就是那些苦药汁子,这两年来来回回我吃得还少吗?若是有用,早便该好了。」
「对了,採买这事儿你跟苏姨娘一起做吧。」
荷露不解:「往年奴婢一个人也能料理,娘子是想放权给她?可……她信得过吗?」
叶舒云颔首:「苏氏出身低微,头脑清醒,或许她以前只是有意藏拙。难得的是安儿很喜欢她,安儿并非为几句好话就亲近人的孩子,证明她待安儿的确不错。若有一天我不好了……她在府里若有实权,也能照拂一二。」
昙霜红了眼眶:「娘子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您定然能看着小公子娶妻生子,儿孙满堂的。」
叶舒云压下泪意,手摁在心口,「我自然是希望长长久久地陪着他。」
这边苏棠倒是没想那么多,领导布置了任务她就乖乖完成。
总体也不难,就是把要买东西的清单核实好,算好费用明细,交给负责採买的下人去做。不过这一次叶舒云特地恩准她带着荷露上街瞧瞧,若是什么新鲜东西可以买一些,顺带回去看看她父母。
苏棠这才想起原主是有父母的。他们都是靠种地为生的穷苦人家。
肤色被太阳晒得黑黄的,衣服也磨损得厉害。
苏棠到的时候两夫妻先是惊,而后忙喊着她进屋坐,又端出来一碗水,一样晒干的什么果子。
「你小时候爱吃的。」苏母在围裙上擦擦手,有些无措。
苏棠闻言鼻尖有些发涩。
「成哥儿呢?」苏棠问。
苏成,原主的弟弟。
苏母第一次听女儿主动问起弟弟,松了神色:「在学堂呢。」
他们为了儿子卖了女儿,原主是怨的。偏偏亲情又始终绊着人狠不下心,原主还是会送钱回来。
苏棠也不能不管这一家人。
「我留不了一会儿,去看看吧。」苏棠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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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好,你带女儿去看看,我留下做饭。」这话是苏母对苏父说的。
苏父性格比较沉默,只是点点头,带着苏棠穿过田坎,走了许久才到一间不大的学堂。
两人问了夫子,才知道苏成今日竟然没来上学。
苏父气急,见到苏棠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他说一边骂一边找苏成。
毕竟他们为了这个儿子卖了女儿,却让女儿看到儿子不上进,实在丢人。
村里不大点地方,大家也互相认识,没一会儿他们就在一个土堆堆底下找到了挖虫子玩的苏成。
苏父直接一巴掌招唿过去,发出一声脆响。
「爹……」苏成惊讶地捂着脸,跌坐在泥土上,然后看着地下一言不发。
苏父还想来第二下,苏棠拦了下来:「好了爹,光打他没用。」
苏棠把他拉起来。
苏成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不认识你姐了?」苏棠把他身上的泥拍了拍,这孩子十三岁,站起来快跟她一般高了。
他们上一次见应该是原主生孩子之前,也就三年前回来省亲的时候。苏棠现在又变了许多,一个孩子认不出来也正常。
「姐?」苏成这才勉强认出苏棠。
两人以前的关系也说不上多好,苏成仅仅是知道自己有个姐姐而已。
「你姐特意回来看你,你就这样,你是要气死你爹是不是!」苏父又推了他一下。
苏成抿着嘴,别看眼,也不开口解释,活脱脱一叛逆少年的样子。
「先回家吧,反正也快中午下学了。」苏棠在中间做调解人,拉着两人回了家。
她看苏成走路才想起来苏成的腿是有些跛的。
原主十四岁那年,家里也是为了给一岁的弟弟治腿才到了不得不卖女儿的程度。
虽说卖到大户人家过得也不错,但到底没了自由,从此生死嫁娶全凭主家一句话,很多人还是不愿意孩子离开自己身边的。
可惜苏成的腿最后也没完全治好。
苏棠拉着苏成到里屋,给了他半吊钱。
「说吧,为什么逃课?」
苏成闻言把钱推了回来。
「不是为了让你说才给你钱,这是让你自己过年买零嘴的。」苏棠按住他的手,「是不喜欢课业?不喜欢夫子?还是不喜欢同窗?」
苏成梗着脖子回了一句:「都不喜欢。」
「因为你的腿?」苏棠一针见血指出关键问题。
一般孩子逃学就是伙同三五好友在外边浪,苏成一个人蹲在那儿扒拉石头,明显还不如上学有意思,应该不是贪玩所以逃课。
「不是!」苏成提高了声调。
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的典型表现。
「读书是为知事明理,学而知新,并不是为了交朋友。再者天下之大,只要你以诚待人,总会有人接纳你。」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苏成听到这些大道理急了,几乎是用吼的。
「那就是有人欺负你了?跟姐姐说说?」苏棠站起身来,把苏成的上半身揽在自己腰际,摸摸他的头。
苏成别扭地推开她:「你先放开。」
苏棠没有如他所愿:「你先说了我就放开。」
压抑太多痛苦的少年终究一五一十把自己受过的委屈吐了出来。
学堂里有个小霸王是乡绅的儿子,有次夫子表扬了苏成批评了他,小霸王就威逼利诱其他同窗一起霸凌苏成。
苏成腿又有问题,更给了那小霸王欺负他的机会。
「你没告诉爹娘?」苏棠问。
「………」苏成沉默了一阵,「爹娘为了我的腿已经太累了,就连姐你都被卖出去,我不想……」
少年声音哽咽起来。
苏棠心疼地抱抱他。
「苏成,你要知道人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没有人敢欺负你。在你变得强大之前,我和爹娘会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所以你不用自己扛着这一切,知道吗?」
「我……我……可是……」苏成抬起头来看着苏棠,眼眶红红的,半天没说成一句话。
「你觉得我们不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对吗?」苏棠揉揉他的脑袋,「你不说怎么知道不行?」
苏父苏母当然解决不了。
但她能。
「那小霸王不过是靠着他爹的钱和势力,才能收买人,你姐也能雇两个打手保护你。只要让人知道你不怕他,自然会有看他不爽的人站在你这边。你只管好好读你的书,等你未来走出这片天地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杂碎。」
苏成听着这番霸气侧漏的言论,瞳孔微张,皱起眉头问:「你真的……是我姐?」
他印象中的姐姐不是这样的。她只会炫耀她带回来的那些银子,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苏棠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嘶——」苏成捂着额头。
「不过我帮你也不是白帮的,若是你不上进,自甘堕落,我不会再管你,你就算死在外面也跟我没关系,哪怕爹娘来求我也没用,明白吗?」
苏棠给了苏成一颗糖,又打了他一巴掌。她劝解苏成只是因为可怜他的遭遇,但她明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个道理,她不会上赶着当扶弟魔。
更重要的是她也打算趁这个机会跟家里说清楚,她现在会帮苏成,但她不会一直无条件接济他。免得将来苏成要是没本事,苏父苏母年纪大了,再把苏成託付给她,耗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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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拉着苏成走出房间,一家人把苏成的问题说开,和和睦睦吃了顿饭,苏父苏母还给她包了点土货。
苏棠留下了几两银子,而后就辞别苏父苏母,跟荷露在街口汇合,一起买了些东西坐着马车回王府。
第16章 真假糕点
苏棠本来以为採买这事儿简简单单就过去了,没想到她第二天清点下人们买回来的东西时发现了不对。
原因是她嘴馋再加上好奇,把买回来的各式糕点都尝了一遍。
枣花酥,龙井酥,玫瑰红豆酥,定胜糕,云片糕,水晶山楂糕……足足十多种,都是从城里最大的糕点坊秋饷斋买的。
吃起来口感的参差却很大。哪怕都是酥,有的表皮酥香掉渣,有的油腻煳嘴。
按理来说一家老字号的糕点铺子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包装的油纸上倒都是印着秋饷斋的印章。
苏棠直觉不对。
秋饷斋的价钱至少是一般糕点铺子的三四倍还要多,有人在这上面想法子牟利倒也正常。
用普通的糕点替换,净赚中间的差价,也不易被发觉。毕竟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哪有像苏棠这样饿死鬼投胎的人,一口气把每种都尝一遍,就算偶然吃到一两个味道不对的也只会觉得是意外。
所以说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她要是对这件事情刨根问底恐怕会得罪不少人。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苏棠一时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管。
晚上睡觉前,她思考了许久,最后决定先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后再想解决的法子。
要知道糕点是不是秋饷斋的就简单了,只要去秋饷斋买一份新的就成。
但是她不能让负责採买的人去,不然直接就是一个打草惊蛇。
「沉鹭好姑娘,你知道这府里怎么让人买东西进来吗?」
沉鹭立马反应过来,压下声音:「娘子是想私买东西进来?」
苏棠点头。
「西南侧的马厩后面有一小角门,府里的下人若是想买东西进来,或是送东西出去,都找看门的李腿子,只要给银子,李腿子会让他外面的侄子帮着办。」
苏棠在沉鹭耳边耳语几句。
「行,奴婢这就去。」沉鹭也没多问,拿上银子就去找李腿子。
不得不说这李腿子效率还挺高,日头刚落下,沉鹭就拿着新买好的糕点进来了。
苏棠自己尝了尝,又让沉鹭也吃了对比一番。
果然都觉得差别不小。
一共十六种糕点,有四种都不对。四分之一的比例有点高了。
苏棠敲着桌子沉吟片刻,派沉鹭去喊了负责内宅採买的吕掌事,苏棠之前有跟她商量过採买的事宜。
「给姨娘请安。」吕掌事头髮梳得熘光水滑,看着挺严肃。
「掌事请起。」苏棠沉下目光扫视她,「採买的事掌事辛苦了。」
吕掌事福身:「奴婢分内的事。」
苏棠看她神色倒是很坦然,叶舒云既然能用她这么多年,此人当是没什么大问题。
苏棠勾起一抹微笑:「你手下还有几个人?我好一併准备赏钱。」
吕掌事道:「还有两个婆子,四个小丫鬟。」
苏棠示意沉鹭递上赏钱,又才继续道:「负责糕点採买的是谁?我还有几样想让她添置一些。」
「回姨娘的话,是张翠,张婆子。」
苏棠颔首:「要的东西杂,我不便麻烦你传话。你让她来,我直接同她讲吧。」
「是。」
半个时辰之后,苏棠见到了这位张婆子,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就是以前和原主一起玩骰子的其中之一,也是上次她被罚跪,在背后说她那位。
「给姨娘请安。」这张婆子明显不如吕掌事看着干练,对苏棠的态度也是应付。
「沉鹭,给张姑姑赐座,看茶。」
张婆子压不住嘴角的得意,晃着屁股坐下。
「还以为姨娘发达了,就忘了咱们这些老熟人了。」
咱们?苏棠听笑了。
「前些日子事忙,这才怠慢了姑姑,这不,今日特请姑姑来喝茶。」
张婆子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吐出一口茶沫:「这茶……是旧年的吧,煮得也差点意思。小丫头们不懂,奴婢可以教教。」
可见原主过去在这些人面前有多软弱,这张婆子才能这么猖狂。
「还是姑姑懂得多。那姑姑不如再帮我尝尝这糕点怎么样?」苏棠抬手,沉鹭端上来两盘外观看着十分相似的玫瑰红豆酥。
张婆子收了笑意。
「姨娘这是何意?」
苏棠也沉下脸,眼神中射出利剑:「我也想问问姑姑是何意?姑姑明知现在恰逢年关,走亲访友的,这糕点少不得要招待宾客,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达官显贵。姑姑做这些以次充好的事儿,丢了王府颜面,是拿我的命赔,还是拿姑姑的命赔?」
张婆子明显慌了神,从座位上站起来:「姨娘可别血口喷人。」
「姑姑今年敢换足足四五样,不过是看我没见识,性子软。不若咱们到世子妃那儿分说一二,看看是我血口喷人,还是姑姑人心不足?到时是发卖出去,还是打上十个板子就未可知了。」
张婆子一听此话,扑通跪地,脸上的肉直抖:「奴婢一时煳涂,还请姨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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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页
「我与姑姑素日有交情,姑姑又是府里的老人。我既然私下找姑姑来,定然是要保全姑姑的。」苏棠站起来,亲自把一张纸,和一盒印泥放到张婆子面前。
「只是我前几日听姑姑跟人说,我在这府里早晚被厌弃,我心里怕呀。真到了那时候还得姑姑帮我一把才是,所以想请姑姑签了这罪状,我也好有个保障。」
张婆子看着地上,脸上写满了拒绝。
「姑姑放心,将来姑姑和我一心做事,这东西自然不会有见天日的时候。」
张婆子抬头看了看苏棠,又看了看地上的纸,终是蘸上印泥摁了上去。
「姑姑是个聪明人。糕点我已经替姑姑补全了,至于姑姑赚的那些银子,就当我发给姑姑的赏钱。往后这种事情我不想看到第二次,若是其他人存了这份心思,也劳烦姑姑知会我一声。」苏棠提起张婆子签好的罪状晃出沙沙的声音,「不然这东西我可藏不住。」
送走张婆子,苏棠把罪状藏在墙缝里头,再用柜子挡住。
「您当真就这么算了?」沉鹭表示不解。
「採买的事情本来油水多,不管谁来做都少不得牟点私利,世子妃未尝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这张婆子也是因为太轻看我,所以一时露了马脚。与其大动干戈,不如小事化了,还能把她收为己用,将来若这张婆子过分了,咱们再处置就是。」
沉鹭一脸敬佩:「姨娘想得真周到。」
第17章 除夕守岁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除夕之夜悄无声息就到了。
遇夜需迎祖宗回家过年,以年糕,三牲饭菜,三茶五酒奉祀。大户人家礼仪更是讲究,苏棠跟着跪了又拜,好容易等到年夜饭开席。
下人把碗筷摆上桌。
苏棠看了面前满满登登一桌宴,有蟹酿橙,馎饦等苏棠没吃过的东西,酒壶里装着温好的屠苏酒。
本来主母姬妾不该同用一桌除夕宴。
但叶舒云表示世子不在,府里人又不多,一起才热闹,也就不计较那么多规矩。
不过仇锦月这次没来,听人说她这一胎也怪,到了五个月才突然害喜害得厉害,所以实在没精力出院子。
她不在少了点乐子,但是氛围明显更加祥和起来。
「妾身斗胆,螃蟹性寒,世子妃不可多食。」苏棠见叶舒云夹了第二筷子蟹酿橙忍不住出声提醒。
叶舒云咳疾一直没好,她是知道的,活脱脱一林妹妹,得保护起来。像叶舒云这样的主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
「好容易离了那两,你又说起来了。」今天除夕,丫鬟婆子都自在各处吃酒,周围没什么人,叶舒云难得露出一丝小女儿情态,语气中有两分嗔怪。
那两指的是荷露和昙霜,她们和沉鹭一起在另一边的小圆桌上吃饭。
「儿子觉得苏姨娘说得对,母亲要听话。」
萧韶安板着小脸,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叶舒云也没想到自己出嫁以后还有被人这样说教的一天。倒让她想起了远在另一方的家人。
她是家中独女,上头只有两个哥哥。父母对她虽严,却也疼得紧,特别是涉及到她身体的事情,更是从不马虎。
她以为出了嫁,成了主母,便是执掌中馈,服侍主君,斡旋在妾室之间,沉浮于算计之中,不曾想还会有这样被妾室关心的时候。
「你们啊……」叶舒云一笑,将那口蟹夹了出去。
按理今日除夕得要守岁,熬一整晚。苏棠上次出门的时候特意给两小只一人买了一盏花灯。
买给萧韶安的是一只小老虎。
给姩姩的是一只小兔子。
谁知姩姩见了,偏要萧韶安手里的老虎。
「姩姩要小老虎!」
萧韶安那绝对是饱受君子教育的典范,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要让。
苏棠却阻止他:「小公子自己是更喜欢小老虎,还是小兔子?」
萧韶安抿唇:「都喜欢。」
苏棠自然看出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你可以因为自己不喜欢给她,但不能因为她想要就把自己喜欢的给她。」
「哇哇哇……」姩姩听出苏棠在怪她,哭了起来。
文氏抱起姩姩:「好了好了,不哭。」
叶舒云也在一旁调和:「安儿宠着妹妹本就是应该的。」
「世子妃您不能总惯着她。」苏棠转过头,严肃地对姩姩说:「这世上没有谁本该宠着谁,哥哥对你好是因为他疼你,你也该想着哥哥喜欢什么,把他喜欢的让给他。」
这话让叶舒云顿时对苏棠高看了几分。
萧韶安看看苏棠,看看姩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姩姩听着苏棠兇巴巴的语气,哭得更厉害了。
「你要哭,今晚就一直在这儿哭,反正今晚守岁,大家都不睡觉,你哭一晚上都行。」苏棠一点儿没有要心软的意思。
「呜哇哇哇……」姩姩放声大哭。
苏棠彻底冷下脸。
原主给她留下的陋习一直就没完全改过来,趁这个机会,正好让她把骄纵的脾气收一收。
苏棠捡起被姩姩扔到一旁的小兔子花灯,也不再理会她。
姩姩哭了一阵,终于自己觉得无趣,迈着小短腿一步一蹬地走到苏棠腿边:「阿娘……」
「嗯?」苏棠瞥了她一眼。
「姩姩不乖,姩姩错了……」小奶糰子瘪着嘴,眼眶红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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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哪儿了?」
「姩姩要疼哥哥。」小奶糰子抓着苏棠的裙摆。
苏棠见她这样,也生不起气来,把她抱起来放到怀里,亲了一口:「这才是乖宝宝。」
萧韶安拿着他的小老虎花灯来找姩姩,姩姩也不再闹,拿着她的小兔子花灯拉上萧梓安的手,跑到各处丫鬟婆子那儿炫耀。
苏棠把从苏家带来的干果子分给叶舒云和文氏尝,自己做的没有外面卖的糖霜放得重,有股子果子本身的清甜。
文氏小口小口地吃着,神色恬静。
自己和叶舒云好歹还有孩子,这年节她似乎成了最孤寂的那个。
苏棠总觉得这女孩心里藏了不少故事,一直没敢问她的家人,只能尽可能照顾她一些。
「你若喜欢,我让沉鹭装一些送到你院子里,闲时当零嘴也是不错的。」
文氏摆手:「这是姐姐家里人送的,怎可给妾身。」
「你都叫我姐姐了,自然也有你的一份。」苏棠笑着。
苏棠不是圣母,和人交往全看心情,顺眼的她就结交,不顺眼的就离人远点。凡事三分防备,七分真心。
院子里早已摆好爆竹,下人们用火摺子点燃。
苏棠捂着姩姩的耳朵,听院前的爆竹噼里啪啦响了好一阵。千家万户的爆竹声连绵不绝,预示着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
熬到五更,苏棠惊觉脸上一股寒意。
竟是又下雪了。
萧韶安和姩姩玩累了,已经叫奶娘抱回去睡着。
南方连着下两场雪的时候并不多。证明今年的年过得比往常更冷一些。
叶舒云招唿着苏棠和文氏进到内堂,又招唿下人拿来薄毯给她们搭在身上。
这场雪下得每个人心里都沉沉的,因为边关还在打仗,一场雪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少不得有人会冻得难受。
叶舒云为此起身去祠堂祈福。
苏棠不信神佛,但还是祈祷自己和家人平安顺遂,也希望这场战争能早点结束。
堂里只剩苏棠和文氏坐着,两人都有些倦意,文氏派自己的下人取来琵琶,弹的曲子正是苏棠上次哼的《茉莉花》。
正所谓境随心转,上次听是喜,这次苏棠莫名听出了几分悲。
一曲毕了,文氏忽然问:「若是神明真有灵验,姐姐所求是什么呢?」
「大概……希望咱们都能平安喜乐吧。」
文氏羽睫微颤,颔首道:「但愿如姐姐所言。」
第18章 九死一生
云通城城外军营驻地,又响起了号角。
「奶奶的,蚩蛮那些杂种有完没完!大晚上除夕夜也攻城!一群死了爹娘,绝子绝孙的玩意儿!」
「别他娘磨蹭了,你想挨军棍吗?」
「你穿的是老子的鞋!」
顾峥集结士兵站在城墙之上,带着投石手,弓箭兵,抵挡敌军入侵。蚩蛮的兵个个高大威勐,骁勇善战,一股子茹毛饮血的兇狠之气。
直至武器消耗殆尽才勉强把他们击退。
顾峥回到主帅营帐,萧景榕坐在虎皮之上,面前摆着一张地图。
「他们再来两次就挡不住了,仇孟海的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顾峥把手中的枪插在地上,一脸激愤,「赫多吉他娘的这次跟不要命似的往里攻!」
「上半年赫多吉带兵拿下了西边一个大部落,周边的几个小部落见状也纷纷归降,他手里至少多了五万的兵,他自然往死里打,势要拿下云通和周边三城。」
「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顾峥一掌拍在石桌上。
萧景榕面色从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一处画了个圈。
「三日后,蚩蛮二王子土谷罕炟会带着他们的下一批援军抵达九转峰。这两万援军一到,云通城门必破无疑。所以我们只能利用九转峰的地势拦截他们。若能拿到这位二王子的项上人头,赫多吉这边也会军心大乱。」
顾峥眉头紧皱:「赫多吉正面压力给得这么大,咱们哪儿还有多余的兵力去九转峰?」
「我已经传信给仇孟海走筇山直接绕到九转峰,不必经过云通城,届时我带三千人暗中和他汇合。」
顾峥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倒还可行,那我先去做准备。」
顾峥离开营帐之后,萧景榕拿来九转峰的地形沙盘,他一改适才面对顾峥的淡然,神色迅速冷沉下来。
九转峰地势崎岖,气候不明,是变数横生之地,亦是九死一生之境。
萧景榕走到营帐外数十米,树丛掩映,一片漆黑,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提步往声源处走去。
一个黑衣人压着两个农民穿着的人。
「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萧景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九转峰到云通城有几条路?」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开口:「两……两条。」
另一人赶紧补充:「一条是大路从主峰下来,另一条是……是崖上的小路。」
萧景榕问出关键:「小路更近?」
「是是是,走大路至少得一天半,小路脚程快的话大半天就到了,但是地势也陡,雨雪天路滑是走不了的。」
「哪一带草木最盛?峡谷最深?」
「小路走到山腰,有一尖嘴峡,树丛隐蔽,猎户都喜欢在那儿打猎。」
两人连连磕头,瑟瑟发抖:「大人我们都实话实说了,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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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又堵上他们的嘴。
「能不能活,全在你们自己。」萧景榕留下一句话,赶回营帐。
「把方寒千夫长叫过来。」萧景榕吩咐主帐外值守的士兵。
方寒听完萧景榕的计划,提出疑问:「既如此,微臣率三千人去即可,世子何必以身犯险?」
「国家养士百五十年,我食邑于昭南百姓,岂有因畏惧九死一生之局,而独留诸位马革裹尸之理?」
方寒抱拳鞠躬:「世子大义。」
萧景榕指着沙盘中的地形分析。
「山谷地势狭窄,他们不能一拥而入,我军作环山阵,将领于中锋借旗语指挥,在各点设伏,有两侧树木掩护,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赫多吉为了掩护二王子必定会在当日攻城,所以投石器必须留作城楼防守,我们只能带走两个,飞火箭所余也不足,我们至多带走一千只。」
「若是仇孟海的援军到了,自西侧进山打他们的背身配合我们,便可大大提高胜率。若是仇孟海到不了……我会强取土谷罕炟的首级。」
方寒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三千人对上两万敌军,强取,唯有以命搏之。
「微臣誓死追随世子殿下。」
萧景榕搭上他的肩,递出一块军印:「此事不能让顾将军知晓,以他的性子必定不会同意。把这个交给你弟弟,告诉他我们若是败了,放弃云通,退守襄渌。」
方寒抱拳:「是。」
萧景榕透过帐帘看着乌云蔽月的天空,目光沉沉,心中只祈求三日后能少一些无辜枉死的将士。
可惜他到底未能等来援军。
仇孟海註定要反。萧景榕知道他要反,却没想到哪怕弃万千黎民于不顾,他也要反。
但萧景榕庆幸至少上天是帮他的,今日晴空万里,土谷罕炟的军队为了早一步抵达,势必会走小路。
「世子,土谷罕炟的军队已经走小路进山了。」
萧景榕沉声下令:「绿旗,待命。」
旗手闻言高举绿旗,所有埋伏在各个关口的士兵隐于树丛,严阵以待。
远处旗手举起黄旗,表明土谷罕炟的军队全部进入山谷。
「红旗,进攻。」
巨大的爆裂声响彻山谷,不断有落石滚动,地动山摇,此举为堵住土谷罕炟的退路。
第二处关口显出黄旗。
「红旗,进攻。」
无数箭雨漫天而下,土谷罕炟带领士兵举盾抵挡。山谷中央号角声迴荡不绝,虽有不少蚩蛮士兵受伤,但仍有一万多士兵势如破竹往前冲锋。
最后一道黄旗显现,萧景榕知道,决一生死的时刻到了。
「所有将士,听我指令,随我冲杀!」萧景榕攥紧手中的长枪,枪峰一扫,破空而下,将敌军三人扫落马下。
丛林中钻出无数士兵冲下山嵴,到山谷中央拼杀。
浴血奋战,视死如归。
但双方兵力悬殊实在过大,很快蚩蛮就占尽上风,将大雍士兵绞杀殆尽。
萧景榕的铠甲上血迹斑斑,握枪的手心也渗出血迹,他撕下一块布缠住手掌,紧夹马腹,直奔土谷罕炟而去。
阻拦他的人太多,十个,百个,多到已经被人血迷了眼。
「呲——」
枪锋刺破血肉。
第19章 仇锦月难产
苏棠发誓这几个月是她经歷过的最辗转难眠,此起彼伏的时光。
除夕之后前线传回信报说萧景榕壮烈牺牲了。
没过多久,又说他重伤,但还活着。
后来,又说他活不长了。
再后来……
「喜讯,喜讯,云通之战大捷,世子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
这次应该是真的吧,苏棠想,再来几次她的小心脏就受不了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萧景榕是不是活着,对她们这些女人未来的影响很大,由不得她不关心。
除了这件事,府里还有一桩奇闻,萧景榕他爹老王爷,正式出家去当道士了。
听说叶舒云劝了好久也没把他劝下来,只能安排好人把他送到山上去。
果然人到了一定岁数,就开始搞精神追求了。
不过这样的话萧景榕是不是就该继承他爹的位置,变成昭南王了。苏棠倒是不希望如此,毕竟他成了王爷,府里的规矩肯定会变多。
但她知道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苏棠正在叶舒云的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胡思乱想,外面的丫鬟急匆匆跑进来。
「禀世子妃,锦心院那边传来消息,侧夫人发动了!」
叶舒云立马站起身来:「怎么这个时候……快,安排府医和产婆到锦心院。」
说罢她疾步往锦心院走去。
苏棠也跟在她后面。
生孩子,苏棠还是头一遭亲眼看见。
不过她记得仇锦月的预产期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要生了,好在待产的东西叶舒云早早就有备上。
「啊——」
才刚进院子,仇锦月的喊声就传入苏棠耳朵里,吓得她一激灵。
母亲真伟大。
「啊——」紧接着痛彻心扉的第二声。
一盆盆热水往里送,又变成一盆盆血水往外端。
苏棠一个看客都觉得自己的小腹隐隐作痛起来。
府医从里面出来,表情很凝重:「回禀世子妃,侧夫人因为郁结早产,胎位还没转过来,这一胎怕是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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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像电视剧里面问什么保大保小的问题,府医的意思是一旦发生意外,很可能大小都保不住。
不过府医说「郁结」?仇锦月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苏棠这才惊觉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仇锦月了。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叶舒云不得不走进了产房。
里面产婆大夫站了一屋子,苏棠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她自觉地选择站在门口侧边,不进去添乱。
仇锦月声嘶力竭地抓住叶舒云的手:「世子妃……求求你……一定让世子宽恕我爹……」
叶舒云深吸一口气,劝慰道:「你现在别胡思乱想,专心生孩子,什么都没你和孩子的命重要。」
「不……不……我娘和我弟弟他们是无辜的……」或许是太痛,仇锦月说话已经气若游丝。
苏棠越听越震惊,仇锦月她爹这是犯了什么诛九族的大罪不成?
「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世子会顾及你和孩子的。」叶舒云也没给出什么实际承诺,只是尽量鼓励她。
苏棠见状更是肯定仇锦月父亲的罪名确实不小。
「求求你……求求你……」仇锦月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汗水煳满额发,整个人狼狈又虚弱,却还是不断重复这句话。
苏棠看得心酸又唏嘘,仇锦月那么骄傲一个人,竟然会落得如此……
文氏姗姗来迟,站在苏棠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里面苦苦挣扎的仇锦月。
一直从白天到日暮西沉,里面终于有了新动静。
「再使点劲!快了!」产婆把手伸到仇锦月的下体。
府医也在给她施针。
「出来了!」产婆抱出一个血淋淋的煳着一层白膜的青紫色婴儿,剪断脐带,用巧力拍了两下。
没有哭声。
空气凝滞了一瞬。
「不好,是大出血!」随着这一声惊唿,整个产室里的人又忙碌起来,开始对仇锦月施救。
这边府医轮流查看了婴儿也是直摇头。
「别顾着摇头,都给我尽全力医治!」叶舒云难得对人疾言厉色了一次。
「这……小公子已经是没了唿吸脉搏,实在回天乏术啊。」
苏棠不知道仇锦月如果还有意识的话听到这话该有多难过。
「你们确定该试的法子都试过了?救不回来?」苏棠走进产室,扫视几位府医。
几位府医面面相觑,吞吞吐吐。
「说话!」苏棠急了。
「是……是。」其中一人承认,剩下的才跟着附和。
「那便把孩子交给我一试,但请诸位做个见证,假如这孩子救不回来,不是因为我。」苏棠用酒给双手消毒,而后把孩子从府医手上接过。
她似乎记得。
如果是因为羊水堵塞,需要帮助孩子排出羊水,同时进行心肺復甦。
一些救治操作在苏棠脑海里不断反覆。
但毕竟只是脑中的残缺记忆,苏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这里缺少很多必要的设备,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棠对一个婴儿又按又拍,甚至头朝下倒过来拍,都觉得她是在胡搞。
苏棠自己一双手也弄得黏煳煳,血淋淋的,看着好不噁心。
她不敢停,总觉得手里的孩子还有一丝微弱的脉动。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嘴角竟真的溢出一口水。苏棠看到了希望,用帕子把水擦掉,继续手里的动作。
很快,一道响亮的哭声迴荡在整个屋里。
活了,真的活了!
在场的人无一不露出吃惊的表情。
苏棠松了一口气,把孩子交给府医,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
今晚的月很圆,却是个痛苦的分别夜。
孩子勉强活下来了,暂时养在叶舒云那儿,但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周岁。
他的母亲却已经先他一步离开这个人世。
还没来得及庆祝新生命的诞生,府里就挂上白绸经幡,给仇锦月办葬礼。
葬礼的规模不大,只是简单请道士在家里的灵堂做了法事,并没有什么宾客往来,各种仪制也跟平常人家区别不大,总之就是一切从简。
不,应该说连寻常人家都不如。
因为除了那个新生的孩子,仇锦月的葬礼没有一个她的亲人在场。给她烧纸钱的都是她们这些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也不知道她在地下能不能收到。
第20章 宫变
苏棠忙了几日,脑袋昏昏沉沉,还未来得及消化连日的刺激,张婆子又给她带来了个重磅消息。
「奴婢出去採买的时候,听去京城送货的游商说,二皇子谋反,太子逼宫,三皇子跑了,宫里全乱了套了。」张婆子声音压得极低,毕竟是掉脑袋的事。
等等……她怎么听不太懂呢?
二皇子谋反,为什么逼宫的是太子?三皇子又跑什么?
「娘子可别不信,现在议论这事儿的人多着呢,也就咱们日日在这后宅消息闭塞了些。」
苏棠轻轻点头,问出一句更大逆不道的话:「所以……皇帝还活着吗?」
「皇帝本就病重,经此一事,怕是……」张婆子连连摇头。
「有劳姑姑给我送消息来。」苏棠若有所思,递给张婆子一串钱,她相信张婆子总不至于闲得蛋疼编个传闻来骗她。
她发现张婆子这人虽然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但确实挺好用。反正只要给她利益,她做事就积极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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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权更迭,对萧景榕这个昭南王世子会有什么影响呢?保不齐谁上位之后党同伐异,想把他除掉,那她们这些家眷都得跟着死。
苏棠甚至想过要不要收拾包袱逃跑,随后又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她卖身契还在王府,出去也是一死。
只能祈祷萧景榕这个死男人别作死。
许是感知到苏棠的「惦念」,正在回京马车上的萧景榕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
顾峥拿来一条羊毛毯子盖在他身上。
「你看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都快入夏了还病殃殃的。」
「我没事。」萧景榕将毯子略往下拽了拽。
「是啊,您萧大世子能有什么事?以一敌百,直取敌将首级,也就被扎了三个窟窿,厉害着呢!」
「还在恼?」萧景榕无奈。
顾峥冷哼一声:「若不是我赶到,你连尸体都找不着了。」
「顾小将军武功盖世,英明神武,救我于水火之中。不过身死为民,亦是死而无憾。」萧景榕半开玩笑,半正色道。
顾峥闻此也不好继续责怪他,主动换了话题:「怪不得皇帝老头不让我爹带兵下昭南帮你,敢情他早知道宫里会乱,留我爹保他的命。不过怎么一下子乱成这样?」
「皇后的母族秦氏结党营私,野心不足,皇叔不得不将秦尚书下狱。虽说皇叔决心剷除秦氏一党,但太子毕竟是他的嫡长子,他私心还是希望太子能继承大统。」
「只是秦尚书倒台的消息让二皇子一党开始蠢蠢欲动,伙同仇孟海谋反,没想到太子情急之下用了最蠢的办法,想在仇孟海到京城之前,先二皇子一步逼宫,逼皇叔禅位。」
顾峥挑眉:「然后皇帝就想干脆传位给他三儿子?结果这傢伙直接当场被吓破胆了……这都什么事儿啊。所以从你去云通城找云乐雯拿证据扳倒秦尚书的时候,你就料到后面种种了吧?」
萧景榕摇头:「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只是我揣测的最坏的一种结果。」
「也不尽然吧,真要让他们继了位,只怕国危矣。不过四皇子,五皇子夭折,现在只剩一个六岁的六皇子,他不会打算让小儿登基吧?」
「圣心难测。」
转眼就到了仇锦月送葬的前一日晚上。
想着是最后一天,苏棠让沉鹭回去先把洗澡水备好,她自己则在仇锦月的灵堂多守了一会儿,再烧了一沓纸钱。
她不大怕鬼,回去便抄近道走了上次沉鹭带她走的小路,却见不远处有火光。
夜色中一团幽黄还怪憷人的。
苏棠加快脚步想离开这儿,却在转角处撞到一个人。
对方手里的一个东西滚落在苏棠脚边。
苏棠下意识捡起来。
摸起来是棉感的,感觉像个什么布娃娃,上面还有一些刺手的东西。
「文妹妹?」苏棠根据气息和微弱的灯光辨认出来人。
「苏姐姐,我……」文氏唿吸有些急促,声音微微颤抖着。
「你的东西。」苏棠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不……不是。」文氏后撤半步。
不是她的?
苏棠低下头来看着手里的东西,上面似乎还贴着一张纸。这下苏棠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所谓的巫蛊之术吗?
在皇室这是杀头的重罪。
不远处忽然传来人声,「那儿怎么燃起火来了,咱们去看看。」
文氏浑身一激灵,僵在原地。
苏棠把娃娃丢到一边,自己赶忙过去把那几人拦住,正巧张婆子也在其中。
「张姑姑,这是我在烧些旧物,仇侧夫人过世,我这人最是忌讳这些。这点银子姑姑们拿着吃酒。」
苏棠出面打发,张婆子也就带着另外几个婆子离开了。
「你跟我过来。」苏棠拉着文氏找了个确认四下无人的地方。
「那火是你烧的?为了烧这个?」
文氏沉默。
「你知道那团火有多显眼吗?刚刚要是她们执意过来查看,咱俩都得死。」
「你守在这门口,任何人来了都别让过。」苏棠当机立断把烫手山芋丢进火堆里,不断撬动火堆加速燃烧,直到烧得彻底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现在证据已经没了,你不说没关系,我来猜。」苏棠把声音压到最低,「这娃娃咒的是仇侧夫人对吧。」
文氏用手捂住爆发而出的哭声,身体开始狂抖起来。
「为什么点了火才折返回去拿这个娃娃?」苏棠觉得文氏总不能是太紧张给忘了。她问她也不是因为好奇,就怕有什么错漏的,将来成为隐患。
「仇锦月那个已经烧了,这是孩子的……我……我……我不想再害这个孩子……」
苏棠明白了个大概,文氏是觉得仇锦月是被她咒死的,把仇锦月的那个巫蛊娃娃毁尸灭迹之后,觉得良心不安,这才折回去把孩子的也拿来,想放孩子一条生路。
当然苏棠是不信什么诅咒的。
仇锦月对文氏做的事情确实过分,长期处在霸凌之下,文氏用这种方式报復也在情理之中。
「你冷静下来。仇锦月会难产是因为她怀孕过程中的各种问题,不是因为区区一个布娃娃。」苏棠把住她的双肩。
文氏还在低低抽泣,显然因为太过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要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算你要报復施暴者,也不能以毁了你自己为代价,明白吗?既然你承受不起害死她的良心谴责,也承担不了这个东西被发现的后果,就不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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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氏这才抬头看向苏棠:「真的……不是因为巫蛊吗?」
苏棠没想到她还在纠结她说的上一句话,无奈道:「不是。今天的事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
苏棠放开手,走过去用脚踩灭零星的火星子:「回去休息吧,今晚就当我没见过你。」
说罢,苏棠先她一步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第21章 小霸王和他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叶氏四品文臣闺秀叶舒云知书识理,端庄淑柔,敬慎居心,克娴内则,贞静持躬,淑德良贤。性资敏慧,其尚弘资孝养。克贊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
「以金册凤印,晋为皇后。钦哉。」
「臣女领旨谢恩。」
苏棠顶着烈日跪在地上听身前的太监宣旨,是头也不敢抬。
离仇锦月送葬已经过去了一月之久,期间她没少听张婆子讲坊间关于皇位的各种传闻。
但她打死也没想到,皇帝放着自己的儿子不选,最后继位的会是萧景榕。
叶舒云顺理成章被封为皇后。
当然她也没想到传说是妓坊丫鬟出身的文氏,其实是前大理寺卿云书屹的女儿云乐雯,不过现在是正四品云婕妤了。
合着其实就她一个真正没身份没背景的乡野丫头。不过她也捞着一个正六品才人的位份,应该比现在的例银要多得多。
「恭喜苏才人。」
这太监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如对叶舒云恭敬,但礼数很是周全。
「有劳公公。」苏棠假笑着起身。
「劳请皇后娘娘吩咐下人收拾行装,皇上的意思封后大典在即,最好明日一早就动身前往京城。」太监转头屈身对叶舒云道。
「有劳公公。」叶舒云对着身后使了个眼神。
荷露站出来引路:「公公这边请,随奴婢去厢房休息。」
宣旨的人离开之后,苏棠和文氏被叶舒云叫到屋里。
「宫里与咱们府里规矩是有不同的,凡事皆需谨慎,不可行差踏错一步,明白吗?咱们同从潜邸出去,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安顺遂。」叶舒云这番言辞也算情真意切了。
「是。」苏棠和文氏一齐福身。
「贴身伺候你们的丫鬟,可以带两个进宫。若是没有合适的,到宫里再安排也使得。行囊也不必准备太多,衣服首饰宫里会按照你们位份定制,只拿些要紧的东西便可。」
「是。」
「进宫之前会有嬷嬷教导规矩,你们跟着好好学,届时别失了礼数,惹人笑话。」
「是。」
叶舒云仔仔细细嘱咐了许多,苏棠和文氏都一一应承下来。
「对了,还有一事。一旦进宫,再想出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下午特许你们出门一趟。不过你们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多带两个护卫跟着保护你们的安全,酉时之前回府。」
叶舒云既然给了恩准,苏棠自然要回家辞别苏父苏母。
她向老两口说明了情况,把攒下来的衣服首饰和一半银两带给老两口。
「不不,你多留些银子傍身。」苏父伸出粗糙黝黑的手推拒。
「宫里有例银的,我也花不了什么银子,你们留下就是了。年纪大了,就少操劳些,雇个人收稻子也是使得的。」苏棠强行塞到他手里。
「姐!」外面传来喊声,苏成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院门口。
苏父知道苏棠要出远门,便托顺路的邻居到学堂给苏成传了个话让他请假回来。
「跑什么?仔细你的腿。我又不是一刻也待不了就要走。」苏棠上前用手帕擦干他额上的汗珠。
苏成有些羞涩地自己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听到苏棠说他的腿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苏棠见此便知他在学堂的日子应该好过了很多。
幸好苏父苏母一直以来给了苏成足够的疼爱,让他不至于在学校被霸凌就彻底绝望抑郁,她及时出手干预,这孩子也就恢復了正常。
「我走以后,爹娘就交给你了,你需照顾好他们,也顾好自己的身子,知道吗?」苏棠大致给苏成说了自己要进宫的事,但没说是什么位份。
苏父苏母也没告诉过他,他姐姐被抬为侍妾的事。
所以苏成只以为苏棠是进去当宫女。
「姐,你不能不去吗?再过两年我就赚钱养活你。」
苏棠没直接说不能,而是伸出一根手指轻戳苏成的肩膀,笑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说真的。」
「那等你什么时候能把爹娘接到京城来找我,我就信你。」苏棠拍拍他的肩膀。
「行!」少年的语气坚定又热忱。
这边一家人正开心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快,他那个不要脸的姐回来了,把门堵上!」不大点的院门被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堵了个密不透风。
他们微微侧身,一个跟苏成差不多大的少年从两人中间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华服中年男人。
苏成微微一颤,但还是挡在苏棠前面。苏父也走上前来。
「就是你僱人打我儿子?」那中年男人中气十足地质问。
苏棠立马明白这就是那个小霸王和他爹。
他们能这么猖狂,证明苏父苏母为了保全自己和女儿的名声,应该并未大肆宣扬过女儿被卖到哪家。
否则萧景榕登基的消息已经传开,他们不可能还敢上门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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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爷,你可能误会了,我僱人是为了保护我弟,至于令郎为什么被打,就该问问他做了什么。」苏棠从容坐下。
「现在事实就是你雇的人把我儿子打了,瞧瞧这都破相了,这可是人证物证俱在。」
苏棠噗呲一声:「恕我直言,就令郎的长相实在没什么好破的。」
「看样子你是不准备道歉了?」霸王爹气急,说话间络腮鬍跟着一动一动的。
「道歉?」苏棠挑眉:「你准备让我们怎么道歉?」
苏家人都看向苏棠,苏棠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要么准备五十两纹银,要么让我们把你弟给打一顿。」
苏棠勾唇:「可我一般都喜欢第三个选择。」
霸王爹表情狂妄:「好啊,第三个选择就是,把你们都打一顿!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看来只能劳烦外面的各位兄弟了。」
苏棠一声令下,在院外候着的王府护卫直接翻墙而入,手里拿着骇人的大刀。
训练有素的护卫对上这群乌合之众自然不在话下。
对面三两下就被撂倒。
苏棠本来是不想带一堆人吓着苏父苏母才没喊他们进来,没想到这下场面更血腥了。
「打人了,打人了!报官,我要报官!」霸王爹大喊起来,「去去,去把李县丞请过来。」
这一闹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多起来,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谁不知道李县丞跟他关系不一般。」
「苏家的怕是惨咯。」
大概一刻钟,一个人模狗样的瘦小男人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捕快。
「是谁在闹事?」
苏棠走近他,柔柔一笑:「大人,小女有事要禀。」
那人见苏棠一介弱女子,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一眼,没阻拦她近身。
苏棠在离他半步处压低声音道:「大人细看他们的刀柄,不觉得眼熟吗?昭南王世子承袭皇位,王府家眷明日出发进京。大人应该不想丢了官位吧?」
说完,苏棠后退半步,露出一脸委屈:「青天大人明鑑,小女和家人难得团聚,这群恶徒却无端带人闯进来,还动手打人,真是吓死小女了。」
那李县丞闻言观察护卫手里的刀,见果然是朝廷的形制,又琢磨苏棠的话,决心先不轻举妄动,派人查明苏棠的身份再做打算。
「把人带走。」李县丞手往后一挥。
那两捕快走向苏家人。
「干什么!我说把擅闯民宅的带走。」
捕快一脸懵地架走了霸王爹和他带来的人,不知道自家大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苏棠略一福身:「多谢大人。以后若有什么事还得请大人做主才是。」
一行人离开后,苏棠回过头来对苏家人道:「他们日后若是再来找麻烦,你们就找李县丞,他不敢不帮。」
苏家人答应下来,又嘱咐苏棠注意身体,才依依不捨地送她离开。
第22章 入宫
「哈……啊。」这是苏棠一上午打的不知道第多少个哈欠。
陆路换水路,水路再换陆路,愣是走了一个多月还没到京城。每天就这么坐着,感觉屁股都能生疮。
「姨娘,弟弟怎么还不醒?」
一身粉小褂,头戴两朵珍珠珠花的奶糰子姩姩好奇地看着摇篮里的婴儿,用小短手轻戳婴儿的脸。
从出生到现在快三个月时间,仇锦月难产生下的孩子已从一张小脸皱巴巴慢慢变得白净起来。
虽然还是瘦小,但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叶舒云和府医确认过他的身体状况之后,决定把他一起带上京,正好让宫里的御医给他调养身体。
这孩子出门之后哭得厉害。叶舒云本来身体弱,再加上舟车劳顿,已是精神萎靡,自顾不暇,她又不放心只由奶娘看着孩子。
苏棠不得已时不时帮着哄孩子。
可能是因为她救了这孩子,这孩子在她怀里还能安静些,最后干脆就让这孩子跟她一个马车。
幸而换尿布,餵奶这些事情都有奶娘操持,不然苏棠也受不了。
「弟弟睡觉才能长高,姩姩小时候也睡这么久。」苏棠耐心解答姩姩的困惑。
这马车走的都是大路,不会太颠簸,轻微的摇晃就像个天然摇篮,还挺适合小婴儿睡觉。
因为萧景榕没取,这孩子到现在也没个名字。
苏棠把一根手指伸进孩子的手心,孩子的小手蜷缩着握住。
生命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吁——」马儿一声长啼,马车停了下来。
又到了一日一次的「放风」时间。
姩姩走路已经很稳了,奶娘把她牵下马车,四处走走看看。
苏棠也迫不及待想下去松松腿,再这么坐下去真废了。谁知她刚踏出马车门半步,身后那小祖宗就哭了起来。
这怎么还装了感应器不成?
苏棠不得不回身把他抱下来。
果然一抱就不哭了。
她走下马车,正好看到了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的文氏。
文氏看着她先是笑了笑,随后看到她怀里的婴儿有一瞬凝滞。
苏棠无奈,抱着孩子朝她走过去。
「你想抱抱他吗?」
文氏摇头,甚至后撤半步,好像苏棠手里是个什么洪水勐兽。
「他不咬人。」苏棠将婴儿的襁褓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张完整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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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吧唧着粉嘟嘟的嘴巴,眼睛里充满着对外界的好奇。
文氏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婴儿的脸,又马上跟触电似的拿开。
「可爱吧。」苏棠怕孩子受风,又给他盖了回去。
文氏稍稍松了口气,乖乖点头。
苏棠也是真心希望文氏和仇锦月之间的种种牴牾能随着仇锦月的离世彻底烟消云散。
无论是憎恨也好,愧疚也好,都不该再继续困扰着文氏和这个新生命。
转眼放风的时间结束,苏棠不得不再次启程。
可能是知道他娘用命换他活着,这孩子还算争气,一路都没怎么生病,也就中间有几天流鼻涕。
一行人就这么顺顺利利到了京城,在别院跟着宫里的掌事姑姑学了两天规矩。
苏棠从掌事姑姑口中得知了这个朝代皇帝后宫的位份划分。
从上到下依次为:皇后,四妃,九嫔,婕妤,美人,才人,小仪,宝林,御女,更衣。
这么看她也不算是最末等的嘛。
赶着吉日,叶舒云一身盛装,从正门入宫,参加了浩浩荡荡的封后大典。
苏棠和文氏则是从偏门进去,跟着引路的太监到了昭庆宫。
她只是才人位份,没有资格独居一宫主位,所以和文氏同居昭庆宫。
不过昭庆宫比较特殊,前边是主殿,后边用围墙另隔了一个院子,中间由一拱门连接。
这个隔出来的院子叫鹤羽轩,也就是苏棠往后的住所。
鹤羽轩比苏棠在王府的院子还要大不少,院子另有一后门可以进出,不必经过昭庆宫的正门。
所以其实可以算是跟昭庆宫独立出来的一块地方。
苏棠对这个新住所还是很满意的。
「才人,这宫殿真是气派。」沉鹭在苏棠耳边低声赞嘆。
苏棠就带了她一个丫鬟进宫。
进门之后有几个宫人给苏棠跪下行礼。
「奴婢给苏才人请安。」
苏棠扫过去,共有宫女四人,太监两人。
跪在最前面的宫女稍微年长,但瞧着也不超过二十的样子。
「都起来吧。」苏棠示意沉鹭拿出一些赏钱意思意思,「你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我不会为难各位。」
「多谢才人赏赐。」几人躬身相谢。
姩姩对这个新住所也是颇为有兴趣,苏棠陪着她东瞧西看,逛了好大一会儿,才总算歇住脚。
苏棠长途跋涉,再没了精力,几乎是收拾妥当之后倒头就睡,一觉到第二天。
「才人,今日六宫请安,奴婢伺候才人梳洗吧。」说话的是昨天那个年长的宫女,苏棠给她赐名时鸢。
因为沉鹭对宫里的事务还不够熟悉,所以这些事情暂时都由她经手。
「有劳。」
苏棠睡眼朦胧地起身,换上一身天水碧色的缎面宫装,头髮盘上比较隆重的髮髻,戴了两支簪子,一只步摇,还有一些细碎的装饰。
感觉整颗头是之前的两倍重。
收拾妥当之后,前往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时鸢给她讲了现下后宫的情况,已不止有皇后叶舒云、变成云婕妤的文氏,还多了三位苏棠不认识的人。
位列四妃之一的淑妃白氏,定国公嫡女,十八岁。
位列九嫔之一的昭仪宋氏,尚书省右僕射嫡女,十六岁。
以及婕妤孟氏,怀化将军庶女,十七岁。
全是重臣勛贵家的女儿,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是围绕政权展开的一场大面积联姻。
不过苏棠给她们行礼的时候还是蚌住了。
合着搞了半天她还是整个宫里位份最低的,见人她还得点头哈腰。
她真的会谢。
但苏棠一向很会安慰自己,换种角度来想,位分低,存在感也低,从这几位世家小姐对她不屑一顾的态度来说,应该没人把她这个通房出身的杂碎放在眼里,那她就有希望能顺利苟到大结局。
所以她的新目标就是在这宫里不作妖、不惹事,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毕竟这宫里的福利是真不错。
一顿六个菜不说,皇后还派人送了好多珠宝首饰,衣服布料过来。
云婕妤也往苏棠这儿一堆一堆地送,大概是感谢她之前帮她,安慰她的事。
苏棠那叫一个不好意思,再三推拒之后,乐颠颠地放进自己的小金库。
第23章 三位妃子
苏棠进宫之后,就把仇锦月的孩子交给皇后带到凤仪殿养着,萧景榕也终于抽空给他二儿子取好名字,叫萧韶鄞。
今日是二皇子萧韶鄞第一次在众嫔妃面前亮相。
「二皇子真是玉雪可爱。」白淑妃轻轻晃着摇篮。
白淑妃虽说也是名门闺秀出身,但定国公府毕竟是世族大家,所以她和书香气十足的皇后不同,白淑妃不论是从长相还是气势都显得凌厉许多,一看就不好惹的那种。
「呜哇哇哇……」一不留神刚刚还左瞧右瞧的小崽子就大哭起来。
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他的哭声不算洪亮,但上气不接的,也挺磨人。
白淑妃脸色一僵,把身子抬起来远离摇篮。
伺候的乳母赶忙上前抱起孩子,抱在怀里又拍又哄。乳母毕竟是专业的,很快小崽子就打着哭嗝安静下来。
不过这就证明他不是尿了,也不是饿了,就是单纯被白淑妃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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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怪尴尬的。
宋昭仪窃笑,取下自己的手镯,上面挂着两个「叮叮」作响的金铃铛,她摇晃着果然吸引了小崽子的注意。
小崽子伸出手就要拿。
宋昭仪故意逗他,在他要快拿到的时候撤开手。
正常孩子遇到这种情况就会拼命去够,甚至把这当成有人在陪他玩。
但这崽子不一样,下一瞬直接就是爆哭。
宋昭仪有些无措地把镯子塞他手里,但一点用没有,这崽子直接丢开,不要了。
苏棠却不意外,经过到京城的一路,她早就知道这崽子是个磨人精,爱哭鬼了。睡醒了哭,没人抱哭,反正不顺心就是一个哭,整个就一小作精。
可能多少遗传到一些他娘的基因。
这下奶娘哄起来也够呛。
苏棠无奈,示意奶娘把人交给她。要知道,在他之前苏棠根本就没正儿八经抱过孩子,但她现在已经非常熟练了。
苏棠抱着崽子颠了颠,又蹭蹭,哭倒是不哭了,一只小手却抓着她头上的步摇不放手。他身体不好,苏棠也不想再惹哭他,直接把步摇取下来逗他玩。
「咯咯哈……」小崽子笑起来。
「苏才人挺会哄孩子啊。」白淑妃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
语气里并不是嫉妒,就是单纯的鄙夷。仿佛在嘲笑她就是一个只会奶孩子的乡野村妇。
苏棠知道她什么意思。
因为正常宫妃其实也不需要会带孩子,有乳母丫鬟一大堆照顾着。
而且皇家的规矩和忌讳诸多,大多皇子跟生母的关系其实并不亲近,目的也是为了防止外戚干政以及培养皇子自强自立。
但苏棠觉得这小崽子不用,反正他的身子骨是註定不可能继承大统的,被疼爱着顺利长大也不错。
「孩子自然喜欢善良和婉的人。」一早上没怎么说话的云婕妤突然出声维护苏棠。
苏棠有些奇怪地看向她。
云婕妤性格一向隐忍,被一个巫蛊之术都能吓成那样,怎么突然跟白淑妃呛起来了。
「云婕妤,这是暗指本宫不够善良和婉?」白淑妃自然不可能让自己落了下风。
宋昭仪一脸看戏,孟婕妤喝着茶事不关己。
「好了。」皇后自然不可能任她们开吵,「都回去抄两遍《法华经》静静心。」
「是。」
结束请安之后,苏棠到昭庆宫主殿找云婕妤。
「妾身参见云婕妤。」苏棠规矩行礼。
「姐姐快起来。」云婕妤起身扶她。
「云婕妤位份在我之上,您不该如此称唿妾身。」苏棠并未起身,而是严肃指出问题,「还有今日您更不该和白淑妃对上。」
「我只是……想报答姐姐……。」云婕妤咬着唇,一脸委屈。
可怜的小模样让苏棠怪也怪不起来。
「婕妤已经送妾身很多东西了。」
「若非姐姐我只怕要一直活在噩梦之中了……我只是希望我也能帮到姐姐。」
苏棠又跟云婕妤聊了许久,才算彻底搞清楚她的身世。
她是大理寺少卿云书屹和外室的女儿,也就是俗称的私生女。
她爹因为和先皇后她爹秦尚书作对,被秦尚书栽赃陷害,嗝屁了。
但云书屹还是留了一手证据交到自己外室——也就是她娘手里。当然秦尚书的人自然不会放过她们。
她在她娘的拼死相护之下,坐上了人贩子的船,被卖到云通城一所妓坊隐姓埋名,躲避追杀。
然后被萧景榕找到。
萧景榕不仅答应她还她爹一个清白,还承诺让她恢復云家女儿的身份,保她后半生无忧。她这才敢跟萧景榕走。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作为私生女从小遭人诟病,又辗转到妓坊尝尽辛酸,好不容易得救还被仇锦月欺压。
也是够可怜的。
就是因为吃多了苦,所以格外珍惜别人的善意,在苏棠帮了她之后,她就特别想报之以李。
「就算这样,也没必要理会白淑妃,她说就说,妾身也不会掉块肉。她爹什么身份婕妤难道不知道吗?」苏棠仍是一脸严肃。
「知道了。」云婕妤眨巴着大眼睛,一副乖巧的样子。
苏棠也不知道再说她什么好。
本来以为是个白切黑小汤圆,没想到是实心的面团子。
「不过姐姐放心,我又没有亲人在朝堂,并不需要顾忌定国公府的势力。再说白家势大对白淑妃而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苏棠失笑:「知道你聪明。」
她说的道理苏棠自然都懂,能让萧景榕在这个时候选进宫,必定是家里势力让他忌惮,选出来稳定朝纲的,一旦有了利益牵扯,真心的比重就会大幅降低。
皇帝死后,正常服丧二十七天,需禁止屠宰杀生,婚嫁娱乐,行房生子。但现在丧期已经过去了许久,这里面要是有萧景榕喜欢的人,也不至于迟迟没人侍寝。
不过该说不说这三位确实比不上萧景榕在潜邸的女人。
要论容貌,他们三里面宋昭仪最漂亮,但也远比不上云婕妤,甚至不如去世的仇锦月。
要论气质,白淑妃盛气凌人,宋昭仪装腔作势,孟婕妤不好形容,反正都没有叶舒云给人的感觉舒服。
她要是萧景榕,她是肯定看不上的。不过话也不能绝对,毕竟男人嘛,都追求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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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炸酱面
但苏棠没心思研究萧景榕的想法,还不如想每天吃什么玩什么来得实际。
从云婕妤那儿出来之后,苏棠回自己屋里用膳。说起吃,她最近吃御膳房的菜吃得有些腻味。
当然不是因为菜式重复,就是单纯山珍海味吃太多,想换换口味。
苏棠总觉得有个勾子在心里一直勾着她,就是那种想吃什么又想不起来的折磨。
正巧今天中午的午膳有一道酱肉丝,苏棠终于想到自己想吃什么——炸酱面。
没错,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愿望。
找到目标的苏棠下午就去禀了皇后,说自己想在院里隔出一块地方搭一个简单的灶,也无需配什么厨娘。
「你啊,还是这么喜欢研究吃食。」皇后笑笑,似是回忆起潜邸的时光,「只要你宫里的主位娘娘没意见,自然是可的。」
这话就等于是没意见。
苏棠回去徵得云婕妤同意之后,马不停蹄找来工匠搭上灶台。
好在这个时代已经有黄豆酱和甜面酱,不需要再特别酿制,只用按照一定配比和肉沫一起炒制,就能获得浓香四溢的肉酱,也就是炸酱面的灵魂。
再煮好手工擀制的粗面捞出,淋上酱料,铺上黄瓜丝。
一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就大功告成。
用筷子一搅拌,每一根面上都裹着满满的料汁和肉沫。
苏棠看着自家奶糰子嘴馋的样子,先把她抱起来餵了一口。
「好吃吗?姩姩。」
「好吃~」姩姩张着嘴就要第二口。
苏棠拿起手帕给她擦嘴:「别乱动,蹭到衣服上了。」
「这个味重,不能吃太多,只能再吃一口。」
再餵了点给姩姩,小姑娘就嚷着如厕,苏棠便让乳母抱她下去,顺便端起给自己准备的那碗面拌匀。
「皇上驾到——」
这一声差点吓得苏棠把手里的碗摔出去,反应过来立马把碗放下,直接走到门口就是一个原地跪下,照着学过的请安词就开始念。
「起来吧。」萧景榕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谢皇上。」
苏棠站起身来,没敢抬头,跟着萧景榕进了内室。
入眼的黑金色龙袍下摆提醒她,她眼前这个人真是皇帝。
萧景榕抬手,宫人们识趣地去外间候着。
「怕?」萧景榕问。
「回皇上的话,妾身只是紧张。」苏棠如实回答。怕倒也不至于,但是毕竟面对的是天下最高掌权人,心里是有点慌。
「宫里的御膳吃不惯?」这是知道她搭小厨房的事了。
「没有,就是想换换口味。都是些粗陋的小食,入不得皇上的眼。」
苏棠说是这么说,还是把一旁准备给自己那碗面挑了一小撮,自己吃了一口,当作试毒。
然后用另一双干净的筷子把面条裹成圈,递到萧景榕嘴边。
毕竟她总不能让皇帝吸熘面条吧。
餵吃食这一幕让两人都觉得似曾相识。
萧景榕也没拒绝,就着她的手尝了两口。
苏棠端起茶水给他漱口,又递上手帕给他擦嘴。
萧景榕示意她坐下:「这些交给下人做就行。」
苏棠一笑,也没放在心里。人与人的距离本来就要靠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拉近。
要她跪着替萧景榕洗脚肯定不可能,但像朋友之间吃饭一样顺手倒个水,递个纸巾她倒不介意。
她自己就是比较照顾人的性格,也不觉得怎样。
「姩姩可习惯宫里?」
苏棠抬眼,略带不解地看向萧景榕:「回皇上的话,姩姩在自己家里自然是习惯的。」
她这话虽有几分谄媚的意思,但也不算作假,毕竟对姩姩来说,她爹娘在哪儿,哪儿就是她家。
苏棠知道萧景榕提这话是想看女儿,识趣地吩咐乳母把姩姩抱进来。
小孩子忘性大,有几个月没见着萧景榕,有点认生,眼睛眨巴着盯着他看。
似乎在确认这个一脸威严又有点眼熟的人是谁。
萧景榕坐在座位上,由着她看,也没出声。
苏棠见状把人抱起来放到萧景榕怀里,「你前几天不还念着爹爹吗?没骗你吧,爹爹忙完就来陪姩姩了。」
苏棠私下也没少跟姩姩说他爹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不来看她是因为政务太忙,希望姩姩能觉得自己有一个令她崇敬的父亲,并且知道她的父亲很爱她。
孩子的思想都是父母灌输的。
她不希望姩姩认为自己有一个不关心她的父亲。
「爹爹~」姩姩闻到萧景榕身上熟悉的味道,这下确认这人是自己爹爹,两只小手抓上萧景榕的龙袍,「爹爹辛苦~姩姩抱~」
萧景榕瞳孔微张,垂眸搂住自己的女儿。
自古居高寒之位,亲缘淡薄者半,若非天下无主,临危受命,他并不愿坐上这个位置。
未曾想……苏氏很会教养孩子。
「待中秋之后,朕晋你为婕妤。」萧景榕略一思忖,给出承诺。
这是要给她越级晋封?苏棠惊了,这么容易的吗?
要知道八月十五中秋节离现在也不过还有十几日。
正所谓君无戏言,萧景榕既然能说出口,那必定不是随便给她画张饼。
「妾身身份低微,无缘无故晋位,难免惹人非议,不利于后宫稳定。」苏棠想了想,还是选择婉拒,「能得皇上此言妾身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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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页
萧景榕也没强求,反而眉眼间漾出一抹笑意:「既如此赏赐也不必给了?」
苏棠从这一刻明白皇帝是皇帝,但萧景榕也还是那个萧景榕。
她大着胆子用幽怨的眼神看萧景榕一眼,绕着手指:「皇上怎么这样?」
「还以为苏才人当真无欲无求了。」萧景榕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丢给苏棠。
「这……」苏棠不敢收。萧景榕归西之前,御用的东西她拿着也卖不出去啊。
「放心吧,王府带上来的东西,不是宫里的。」萧景榕知道她的顾虑,轻飘飘解释一句。
「嘿嘿,多谢皇上赏赐。」苏棠这才安心揣到自己身上。
萧景榕没过多久就起身离开。
晚些时候内侍省又送来不少各式赏赐。苏棠也不吝啬,给时鸢、沉鹭以及其它宫人一人赏一件东西。
然后解决掉有点坨掉的面,惬意地歪在软榻上吃果干。
殊不知外面已经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她。
人人皆知这段时日皇上几乎不曾踏足后宫,都盯着他第一个宠幸的妃嫔是谁,谁也没想到他会先去苏才人的殿里。
纷纷猜测难道这个人老珠黄的苏才人才是皇上的心尖宠?
众人各怀心思地等到晚上,等来皇上召白淑妃侍寝的消息,这才打破他们心中的猜测,只道皇上是为小公主的面子才去看的苏才人。
第25章 寿王
自从建上小厨房,苏棠没少做吃的,炸鸡、薯条、手工辣条,各种小零食她都试了个遍。
但她自己控制饮食也吃不完太多,给宫里的宫人分掉一部分,又想着给皇后送些过去。
「安儿见你必定高兴。」皇后收下东西,让苏棠且坐坐等萧韶安回来。
萧韶安进宫之后直接被安排进崇文馆念书,苏棠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明日恰逢他放旬假,所以今日下学便会回皇后这边请安。
苏棠喝完两杯茶,却仍不见萧韶安的身影。
「大皇子怎么这个时辰未归?荷露,你带两个小太监去瞧瞧。」皇后迟迟不见萧韶安回来,有些担心。
毕竟萧韶安一向听话懂事,克己復礼,很少会在别处逗留。
苏棠干坐着无聊,站起身来:「妾身跟着一起去吧,就当散散步。」
后宫妃嫔不能进崇文馆,苏棠也只是在长廊这一头等两个小太监进去找人。
过去大概一刻钟时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崇文馆门口,沿着长廊朝苏棠的方向走来。从板正的走路姿势看,苏棠能断定是萧韶安。
待到走近之后,萧梓安原本紧绷的小脸在见到苏棠的瞬间舒展开来。
苏棠上前自然牵起他的手:「大皇子今日怎么晚了?」
对于苏棠牵手手的行为,萧韶安不像以前那样扭捏,因为知道拒绝也没用。
「无事。」萧韶安长大一岁,性格更加内敛,但毕竟是个孩子,还是能看出言不由衷的样子。
孩子不肯说,苏棠也不硬问,牵着他转身往回走。
「啪——」苏棠肩膀一痛,感觉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错觉?
苏棠回头查看。
一颗小石子「咻」地迎面而来,直中她脑门,痛得她呲牙咧嘴。
她自认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但好端端走在路上遭此无妄之灾,心里也顿时窝起一团火。
再说皇宫内苑,怎会有这等放肆之人。
苏棠四处搜寻罪魁祸首,在长廊的一边墙上发现一稚童,不到十岁。锦衣华服,不像什么小太监。
他的身高应当不足以爬不上这么高的围墙,旁边恰巧有一条梧桐的枝干横在围墙之上,苏棠推测他应该是爬树上来的。
「寿王殿下,上边危险,您快下来吧。」荷露认出那孩子,赶忙喊道。
寿王?
苏棠好像听时鸢说起过,这是先帝的六子,也是先帝仅剩的儿子。
经过谋反事件之后,太子被囚禁于府邸永世不得出,二皇子被乱刀砍死,三皇子因为临阵脱逃被贬为庶人。
先帝死前传位于萧景榕,封自己的幼子为寿王,因为寿王年幼,在他成年之前,仍留在皇宫教养。
苏棠正想着,又是一颗石子朝她的方向飞过来。
她拉着萧韶安勉强避开。
还没站稳,又是一颗。
叔可忍,婶也不可忍了!
……忍无可忍,再忍一次。苏棠终于想起自己只是小小才人,眼前这熊孩子再怎么样也是王爷,根本惹不起。
这该死的阶级差距。
苏棠深吸几口气,吩咐身后的小太监:「你们留一个人去后边树下护着寿王,别让他摔了,另一个去找找伺候寿王的人,让他们赶紧过来。」
这孩子熊是熊,但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在皇宫的处境必定尴尬。
按理他才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偏偏他爹不按常理出牌,让他堂兄坐了他的位置。
时至今日,他仍然有皇位继承权,保不齐对新皇有不臣之心的人会想扶持他上位,让他做傀儡皇帝。
因此在众人眼里他很难不被新皇忌惮。
所以周围的人摸不准新皇对他的态度,也不会对他太好,以免遭新皇猜忌。
此可恨之人尚有可怜之处。
这么想着,苏棠也懒得跟他计较,拉起萧韶安快步离开这个地方。
直到拐进内苑,苏棠感觉萧韶安在拽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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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头,萧韶安看着她问她疼不疼。
一张小脸简直让苏棠心都酥了。
苏棠想起萧韶安和这个寿王同在崇文馆读书,相当于一个班,应该也没少受折磨。
联想到今日萧韶安的反常,她蹲下轻声问:「寿王在崇文馆里也这样肆无忌惮?大皇子没受他欺负吧?」
萧韶安摇头:「没有。只是小皇叔他总打扰先生讲习,今日也是因此才耽搁了。」
「皇后娘娘可知道此事?」
「无妨,先生已经将此事禀告给父皇,再过段时日我便不跟小皇叔一起听学了。」
苏棠闻言也就放下心来,「也好。那咱们赶紧回吧,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原以为到皇后殿里,萧韶安便能趁放假好好休息,没想到还未坐下,皇后就先对他进行了一轮功课大抽查。
萧韶安小小年纪已经开始学四书。既要背,还得融会贯通。苏棠一个成年人在旁边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在萧韶安是标准的学霸,才思敏捷,对答如流。
苏棠转念一想,他要是不行,皇后也不会把她留下看自己儿子笑话。
不过生为皇家子孙确实辛苦,别人还在抠泥巴的年纪,他就已经得习文练武,且十日才一休。
饶是如此皇后也并未大肆表扬他,只是稍作肯定:「不错。但仍需虚若怀古,沉心潜学。」
萧韶安恭谨道:「儿臣明白。」
这就是所谓别人家的孩子,苏棠觉得自己回去也该让姩姩一天多认十个大字。怪不得父母总爱拿自家孩子跟别人的比,确实有的孩子实在太优秀。
「大皇子颖悟绝伦,已是世间少有。」苏棠适时夸上一番。
「既然皇后娘娘已经问完功课,大皇子来尝尝妾身新做的零嘴吧。」苏棠打开多子盒,里面装着好几样吃食,不过没有选过油过辣的,吃坏肚子了她可赔不起。
萧韶安得到皇后的许可之后才到苏棠身边吃起来。不过皆是一样尝上几口就不再多食。
苏棠看出他还想吃,只是狠狠心到底也没劝。宫里的皇子越长大规矩越多,就跟皇帝一样,喜欢的东西也不能多吃。
这便是享受赋税三千,食邑万户的代价,不过比起饭都吃不起的穷苦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萧韶安这种出身的孩子都有自己註定的路要走,他又是嫡长子,将来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极高,届时他所要承受的只会更多,苏棠只希望自己所为能尽量让他的童年多一抹色彩。
第26章 拒绝皇帝第一人
中秋前五日是姩姩的生辰。苏棠一向记不住日子,这事还是靠沉鹭提醒她才想起来。
想着快到中秋,苏棠起了个大早给姩姩扮上玉兔装,一身水蓝色对襟短褂,戴上金灿灿的如意锁,头上再绑两个雪白的毛球球。
这不就是小兔子本兔吗?玩现实版奇蹟暖暖的乐趣。
「才人觉得今日穿这身如何?」时鸢见姩姩的打扮,心血来潮给苏棠也找出一身姩姩的同色系宽袖长衫,只不过是饱和度略低一些的银鱼蓝。
裙子外笼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棉纱感,说不上是什么材质,随风微动既不风尘又有几分飘渺仙气。
「行。」苏棠在时鸢的帮助下换上衣服,又多问了一嘴:「这套衣服是什么时候的?」
「是皇上上次赏的。」时鸢将衣服上下理平整。
赏得还挺有品位。
苏棠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这衣服不好生打扮一番再穿出去实在可惜。
平时去请安早得很,巴不得多睡会儿,她也好久没正儿八经化个全妆了。
之前在王府的时候苏棠结合这个时代的化妆品自己研究过一套化妆工具,如今正好能派上用场。
原主自己的眉毛比较弯,苏棠加上一点眉峰,减少柔婉,增加清冷感,再配上淡色胭脂提气色。
「才人这样也太美了。」沉鹭去库房取簪子回来,一进门就看着苏棠发出惊嘆。
苏棠逗她:「你这话说得我平时就不美了?」
沉鹭连忙走到她身侧,「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也说不上哪儿变了,就是更好看了。」
苏棠暗道,这就是精緻伪素颜妆的魅力。
「不过您就只戴这一只青白玉步摇是不是太朴素了些。」
沉鹭晃了晃手中的步摇,上面挂着的流苏来回碰撞发出细微的声音。这只步摇以银雕作底,上面镶着一颗大白玉珠,似月上柳梢,在秋分时节戴十分应景。
「凡事过犹不及,越简单才越高级。」苏棠今日的髮髻也不复杂,配上一样低调的装饰刚刚好。
苏棠给自己打扮完,也没忘了今日的主角是小寿星姩姩。做个生日蛋糕什么的肯定不现实,但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
她思来想去,决定给姩姩做一份樱花糯米冰皮月饼。
樱花的模具简单,画好图纸找工匠不过半个时辰就得到了成品。
糯米粉加少量麦粉、大米粉,玉米油,接着用水拌匀,放在锅中蒸熟就能得到简易版冰皮。苏棠还加入了一些甜菜根汁水染色,做成粉白渐变的感觉。
至于馅料,苏棠用红薯、紫薯、和橘子果酱分别做了一份。
唯一的缺陷是没有冰箱,只能放在水缸里冷上些许时间。
不过也不能光吃个东西就了事。
没什么游乐场、儿童乐园可以去,苏棠就想着自己做一个钓娃娃机,但摆在自己的小院里未免缺少惊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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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鸢听完她的想法后道:「花园西侧假山上有一观云亭,地势宽阔,临水而建,才人觉得如何?」
「好。这样姩姩能玩个尽兴,咱们也可品茶赏景,两不耽误。」
苏棠兴致勃勃地带着沉鹭去观云亭布置好地方。
先于各处装饰上绢花彩绸,随风飘扬氛围感十足。
后在亭子中间绑上一悬空的木棍,木棍另一头再绑一垂下去的钩子。
地上放上荷包,里面装上各式奖品。类似于盲盒。
只需操控木棍,用上面的钩子勾起荷包的带子,就能获得里面的奖品。
对三岁的小朋友来说,是很不错的益智游戏,宫人们也能参与,钓到东西就当发节日礼包。
「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接姩姩过来,顺便把其他东西也同他们一起带过来。」苏棠本想让沉鹭去,又怕有什么没嘱咐到的东西,于是决定自己再跑一趟。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淑妃娘娘?」
苏棠刚带着宫人大包小包到达观云亭,就听到这中气十足的一声质问,接着是两声清脆的耳光声。
定睛一看,沉鹭瑟缩着跪在地上,那亭中坐的,不是白淑妃是谁?
「把小公主带回去。」苏棠当机立断,让乳母把姩姩带离现场。
白淑妃也注意到他们这一帮人。
「妾身参见淑妃娘娘。」苏棠带着身后的人走上前向白淑妃行礼。
「起来吧。」端坐在亭中的白淑妃眼神都不屑于给苏棠一个。
「妾身这婢女冲撞了娘娘,妾身给娘娘赔个不是。」苏棠低着头道歉。
「苏才人既然先到,本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地方就让给才人吧。」白淑妃说是说,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拨弄着手里的琴弦,发出「铮铮」两声,刺得人心头一紧。
「娘娘宽宏,是妾身叨扰了娘娘。」苏棠转头对背后的人道:「都拆掉。」
除非她脑子不好使,才敢让白淑妃让她。这口气只能咽下去。
身后的宫人看苏棠一眼,却未动作。
还是时鸢先反应过来,带头把亭中所有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扯下来,全部揉成杂乱的一团。
「娘娘若是没有吩咐,妾身就先告退了。」苏棠恭恭敬敬再行一礼。
白淑妃仍是只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琴弦,淡淡「嗯」了一声。
苏棠一行人兴致勃勃地去,一言不发地回。
走到鹤羽轩后门无人处,时鸢突然跪在苏棠身前,磕了一个响头:「今日之事是奴婢失察,请才人责罚。」
时鸢做事向来稳妥谨慎,若非自己突发奇想,她也不会提起观云亭这个地方,苏棠怎捨得怪她。
就是委屈了挨打的沉鹭,可心疼死她了。
「你何错之有?」苏棠扶起她,又看向同样蔫蔫的其他人,「沉鹭原是因为跟着我才受了这样的气,你们若是不嫌我这个主子无能就进去好好陪公主玩。」
众人这才勉强收拾心情,重新在鹤羽轩的坝子里布置起来。
苏棠本叫宫人一起玩,但众人经歷适才的插曲之后都是强颜欢笑,兴致缺缺。
「哈哈哈,姩姩又钓到啦!」好在不明所以的姩姩依然玩得开心,她行动也灵巧,一直玩到太阳落山,把所有的奖品都给钓上来了。
「这个给乳母,这个给沉鹭姐姐,这个给时鸢姐姐,这个给……」
苏棠和姩姩说要分享,姩姩也不吝啬,只留了自己最喜欢的几样,剩下的全送出去。
姩姩拿着礼物分来分去的样子恰巧被进来的萧景榕看个正着,他身后的宫人还捧着锦盒,看样子是专程来为姩姩庆生。
萧景榕一改往日严肃,难得逗她:「你把哪一样给爹爹?」
姩姩抿着小嘴思考许久,剩下的都是她自己喜欢,捨不得的东西。
突然她好似想到什么,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走到内室端来一个白瓷盘,里面装着苏棠今日做的月饼。
苏棠怕她吃多积食,强行留下几个到明日。
「这个给爹爹~」
这小傢伙也是聪明,知道吃的东西送出去,阿娘下次还能给她做。
萧景榕一看这糕点特别的外表便知应当是出自苏棠之手,尝了一个,果然不似一般小饼味道甜腻。
他侧目看去才发现今日的苏棠冰肌桃腮,美目潋滟,好似仙蛾出月。
苏棠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注意到萧景榕与往日的不同。
他未着色彩浓重的龙袍,而是一身月白底色朝袍,上面用丝线绣制了赤地型云龙纹,海水江崖等花样,隐隐透出蓝色。
苏棠记得听时鸢说起过今日是秋分祭月仪式,萧景榕身为帝王需带头参礼,应该是这个原因他才穿得比较素净。
面如冠玉,秋水为神。
惹得人想把他衣服扒下来狠狠蹂躏,但苏棠今日没这个心情。
一想到是他的女人破坏了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切,还害沉鹭挨打,她就烦。
是以萧景榕陪姩姩过完生辰,夜幕降临发出那啥邀请的时候,她给拒了。
「妾身今日身子不适,不宜伺候皇上,皇上请回吧。」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敢拒绝,但话说出口的时候,憋了一下午的那口气突然顺了不少。
萧景榕大概也是第一次被女人这么拒绝。他面色晦暗不明地盯了苏棠一瞬,而后彻底沉下脸,拂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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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中秋宴
萧景榕身边的大太监李培顺第一次见过了掌灯时分,主子爷还从嫔妃殿里出来回自己寝宫。
心里暗想这苏才人上了年纪确是不得主子爷喜爱。
「陈姑姑?」李培顺见从王府跟着进宫的陈姑姑仍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唤了她一声。
「走吧。」陈姑姑倏尔一笑,李培顺心中只觉莫名。
第二日请安,皇后单独将苏棠留下。
「今日本宫差人拿中秋宴的单子给皇上过目,皇上说你病了,让你在殿中修养,不必赴宴,这是怎么回事?」她自然能看出苏棠不像生病的样子。
苏棠撇嘴,死男人还挺小气,谁稀罕。
不过转念一想,萧景榕没治她一个欺君之罪,也算是法外开恩。
「回娘娘的话,皇上体恤,那妾身自在宫中静心修养便好。」
「你啊……」皇后哪想到苏棠平日和和气气的,还是个犟骨头,「宫中难得有这样的大宴,你过两日身子恢復再去禀告皇上也来得及。」
这是让她自己找台阶下。
「娘娘近日宫务缠身,不必为妾身分神。」苏棠反关心起皇后,「娘娘记得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切勿过度劳累。」
皇后无奈又宠溺地一笑:「你若心意已决,姩姩便交给本宫带着去。中秋宴欢歌载舞,小孩子定然欢喜的。」
苏棠想着自己总不能剥夺女儿长见识露脸的机会,也就应下:「多谢娘娘。」
中秋那日,时鸢和乳母陪自家小公主跟着皇后赴中秋宴。
她们在座位上安置好时,水池南岸已经有五十个女童奏起了清乐,北岸还有教坊乐伎二百人相和。
底下坐着的除了宫中妃嫔,更有重臣及其家眷,围满一圈人。
少顷,乐伎往池中央的台子上聚拢,丝竹声渐弱,唯有众乐伎身后有缕缕琴音传出。
琴音到高潮处,乐伎散开,白淑妃一身鹅黄华服独坐檯上,素手拨琴,余音裊裊。
时鸢为着上次的事情对白淑妃不喜,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白淑妃光彩耀目,夺人眼球。
忽闻身后传来命妇的议论声。
「这白淑妃就是那定国公的嫡女吧?」
「嫡女?她母亲不过是被扶正的媵妾,算什么嫡女。也亏得定国公上了年纪,不好再腆着脸娶一房年轻小姐过门,否则哪轮得到她娘?说是淑妃,皇帝的妾其实也不过是妾罢了。若是正经嫡女,定国公怎么捨得?」
「此言有理,不过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时鸢听得心惊。没想到饶是白淑妃这样的身份,在这群命妇口中也能如此不堪,忽然觉得自家才人不来倒也是好事一桩。
一曲结束,群臣相贺,高台上的萧景榕象徵性给一些赏赐。
随后身着彩衣的宫廷舞姬们随着音乐甩起水袖,踏地为节,中秋宴的压轴戏正式开幕。
萧景榕坐在高位,将轻歌曼舞尽收眼底,忽觉舞姬裙纱珠翠不比苏氏那日清冷出尘。
再尝一口御厨准备的小饼,滋味香甜,只是不如那日苏氏做的合口味。
萧景榕面色微沉,放下筷子。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大抵是那日苏氏驳了他的意,才叫他心里念着。
明明觉得她胆大妄为耍伎俩,可一想到阖宫上下便是尊贵如皇后、家世如白淑妃也尚不敢如此,又说不上什么滋味。
不知道自己被皇帝念着的苏棠这个中秋倒是过得惬意。
为了补偿沉鹭上次受的委屈,苏棠单独在院子里摆了一桌席。宫人们不敢与苏棠同坐,苏棠便自己另放一小桌在旁边。
难得今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中秋宴上,她们在小院中也可肆意些。
苏棠煮好牛乳茶,同两个装满瓜果零嘴的多子盒一起置于圆桌上。宫人们围坐在一起,有吃有喝,有说有笑。
苏棠适时拿出一套玉石头面送给沉鹭。
「才人使不得,小公主上次已是赏了东西,今日怎么又给呢?」沉鹭连连拒绝。
「好姑娘,上次的事你虽没有抱怨,我却心疼。」苏棠握住沉鹭的手,「你们为我做事,我都会尽力护着你们。若是护不住,也必定补偿你们。」
苏棠这么做一方面是真心补偿沉鹭,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拉拢人心。
除了沉鹭同她亲厚以外,剩下的人和她都是纯正的员工与领导的关系。物质上的给予远比口头上的安慰有用。
这些人看见她给出的奖励和补偿,自然会觉得她是一个好领导,往后从心里就更信服些。
中秋团圆,帝后同寝。
苏棠知道萧景榕今日定然是去皇后宫里,于是拉着沉鹭和自己睡。
「那日该不会是才人为白淑妃的事告状,皇上才离开的吧?」沉鹭问出困扰自己好几天的疑惑,皇上入夜离开,还是头一遭。
「你主子我又不傻。这种事情告状有什么用,且不说皇上不一定向着我,再者假若他为我惩治了白淑妃,定国公还不闹翻天?」
沉鹭刚松口气,苏棠就接着道:「我只是气不过,把他赶走了而已。」
「娘子也太胡闹了些。」沉鹭勐地翻身,瞪大眼睛面向苏棠,「您知道白淑妃开罪不得,难道皇上就能得罪?」
苏棠用手划过床幔,无所谓道:「总不能委屈都叫咱们受了吧。」
「奴婢从小在家挨爹娘的打都比这严重,娘子不用这样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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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受过委屈,就习惯受委屈。」苏棠在被子下拉住沉鹭的手,「再说这不是也没怎么样吗?」
沉鹭吸吸鼻子:「您还说呢,中秋宴皇上都不让您去。」
苏棠表示,这中秋宴再华美也肯定比不上她脑海中那些灯光舞美来得震撼,她记得有个叫春节联欢晚会的东西她都快看吐了,压根不觉得可惜。
「下次还有机会嘛,又不是只这一年有中秋。」
「奴婢说的是中秋宴的事嘛,重点当然是皇上,若是皇上自此以后都不来可怎么办?」
苏棠笑出声:「男女之间的事,可不是一味顺从就行,你将来若有了夫婿,自然会明白。」
「娘子又浑说,奴婢才不嫁人呢。」
「等你情窦初开遇到如意郎君的时候,可别求着我放你嫁人。」
沉鹭羞得用被子捂脸,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奴婢才不会!娘子的嘴真是蔫坏!」
「哈哈哈……」
这世上一定没有比和姐妹一起聊八卦更有意思的事情。
第28章 哄人
事实证明萧景榕确实没生气。
苏棠不禁感嘆自己的运气,都说圣心难测,但她碰到的皇帝看着不苟言笑,偏偏这么好哄。
不过也是陈姑姑人好,她给萧景榕送糕点,那大太监李培顺狗眼看人低,还是陈姑姑帮她递进去的。
当然那也不是普通糕点,包装纸上有她精心绘制的道歉表情包。
收到东西的萧景榕也不负她所望,当天晚上就来陪姩姩认了几个大字。
但姩姩被抱下去之后,他仍坐在位置上看书,也不言语。
这是还在闹脾气。
苏棠索性也坐在一旁找来前几日看到一半的杂书静静看起来。
日暮西沉,萧景榕起身。
苏棠也起身。
萧景榕提步往外。
苏棠轻轻拽住他的袖口,「夜深了,妾身服侍皇上休息。」
萧景榕垂眸盯着她的手,语气中凌厉乍现:「放肆。」
「皇上宽宏。」苏棠唯唯诺诺地低语,却不肯撒手,「妾身这几日可后悔着呢。」
萧景榕抬头,似是辨认她所言真假。
苏棠贴近他:「实在是那日的皇上好看得紧。」
萧景榕耳根微微发热,面上却冷冷睨她一眼。
苏棠今日自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柔顺的头髮半散下来,衣服素净,但浑身香气怡人。
见时机成熟,她执起萧景榕的手往里面带。
萧景榕不是没见过这种手段,但掌心的柔软叫人不忍撒开。
他也听陈姑姑回了苏棠那日的作为是在白淑妃手底下受了委屈的缘故,倒是不忍再苛责。
明知纵容的结果就是让她愈发无法无天,偏偏她惯会装乖讨巧,又没有可靠的母家在朝中,他便是随心而行也无需考虑诸多后果。
心里这么想着,也就任由苏棠胡乱抱着他蹭来蹭去,扯开衣物。
忽然怀里的人没了动静。
「嗯?」
两人视线相对,女子眼中的疼惜撞上萧景榕心口。
她的指尖下是他不曾向其他妃嫔袒露过的伤口。
「这……」苏棠被萧景榕身上的伤惊了,那几处伤口虽已癒合,但明显是新长的嫩肉。
肩上贯穿一道,右臂一大条口子,腰腹上还有一处。
她之前是听说萧景榕伤得很重,但亲眼所见跟传闻的三言两语完全不是一种概念。
苏棠心头一紧。
眼前哪怕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足以让苏棠为之动容,何况萧景榕待她其实不错。
再者他一个主帅尚且如此,又有多少将士马革裹尸,埋骨异乡?
「别怕。」萧景榕只淡淡对她吐出两字。
这死男人还挺撩。
苏棠承认这一刻她是心动的,情感挣扎着冲破理性的牢笼。
她吻上萧景榕的唇角,柔软相贴,唿吸交缠。
萧景榕略略一僵,随后凭藉本能回应。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候在外边的李培顺看天看地,看自家徒弟,最后彻底懵住。
这苏才人他统共见过三次,未曾想她次次都能出人意料。
前几日他还道她留不住皇上,今日人家便成了第一个让皇上叫两次水的嫔妃。
他白天拦她,不会是得罪什么了不得的人吧?
今夜註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转眼又到翌日清晨。
「哈啊……」苏棠打了个哈欠,挣扎着起身伺候萧景榕起床。
死男人难得体贴一回:「躺着吧。」
「皇上,礼不可废。」她才不会因为男人事后的两句甜言蜜语就找不着北。
规矩就是规矩。
两人私下的时候她还能任性些,但现在一堆伺候的宫人看着,她可不想落人话柄。
萧景榕见她懂事,又吩咐内侍省赏了不少东西。
唯一不好的就是苏棠今日去给皇后请安时,受到不少注目礼。
宫里人多口杂,想必自己侍寝的消息早就传到这些娘娘们耳朵里。
怪只怪萧景榕确实不常踏足后宫,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惹眼得很。
不过苏棠今日特意打扮得极其低调,倒也没有过分引起她们的警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寒暄几句,也就各自散了。
众妃走后,皇后让荷露派人送些益气补血的补品到苏才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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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对苏才人也太好了些,别人不知道,咱却清楚……皇上在潜邸时对她就已经……您不担心吗?」荷露虽是照着皇后的意思办了,心里却有疑问。
皇后只是淡然放下茶盏:「本宫身子不好,生安儿便已经耗去半条命。幸而皇上体恤,让本宫养好身子再生育。可皇家总归要开枝散叶,苏氏身后没有家族支撑,这孩子从她肚子里出来,不比从其他人肚子里出来要好吗?」
「娘娘此言有理,是奴婢狭隘了。」
皇后摇头,略嘆了口气:「你身为女儿家,自然希望和夫君一世一双,本宫又何尝不是呢?本宫若是身子康健定然要争上一争,可偏偏自个儿不争气,不如成全了苏氏,也在皇上那里落个贤德的名声,得他几分愧疚怜惜。皇上并非感情用事之人,只要本宫是皇后一天,便无人能越过本宫去。」
苏棠这边从皇后宫里出来,想着走御花园逛一圈再回去。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有猫?」苏棠回头向时鸢确认。
「回才人的话,宫里的猫多着呢,为着能捕鼠,还专门养了好些。」
这一下勾起了苏棠的兴趣,要是能领一只小猫回去养着,姩姩应当也会高兴。
苏棠循着声音扒开草丛,一团影子窜过去。这怕生的程度,倒不大像家养的猫。
「喵……」
她正准备放弃,不远处又是一声猫叫。
叫得黏黏煳煳,可可爱爱的。更让苏棠想看看这猫长啥样。
她提起裙摆快步追了过去,直到一个月洞门处。
突然门壁遮挡的后面传来一阵悽厉的猫叫,吓得苏棠止住了脚步。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猫儿打架或是发情都会嚎叫,也不是什么怪事。
苏棠做好心理建设往里走的时候,正巧看见有一小小的人影朝着另一方向的门跑去,转眼就不见。
她再一看靠近墙根的草丛有一片被踩倒的痕迹,上面还散落着血滴。
结合刚才悽厉的猫叫,苏棠忽然想到什么。
这小孩不会虐猫吧……
这个可怕的猜测让苏棠浑身汗毛竖立,喉间泛起一阵噁心。
不过那个背影看着还挺眼熟,她在宫里也没见过几个小孩。
……是寿王。
按照他顽劣的程度,虐猫倒也不是不可能。
太可怕了……
第29章 暴打熊孩子
苏棠又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猫儿的踪影,便攥着双手往回走,心口突突直跳。
如若这寿王才六岁就虐猫,将来不会成长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变态杀人狂吧?
那大皇子、二皇子这些有机会和他接触的孩子岂非时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但愿是她想多了……
苏棠回到御花园正园时,时鸢从另一边走来,手里捧着一只不大点的小奶猫,通体雪白,唯有额心一撮黄毛。
「奴婢见才人喜欢,便找猫房的太监要了一只,您瞧瞧可好?」
苏棠心情复杂地从时鸢手里接过小猫,小猫扑腾着爪子挣扎,她抱在怀里顺毛撸了几下,小东西又安静下来。
实在可爱得紧。
「带回去养着吧。」苏棠也捨不得不要,故而把小傢伙抱回了住处。
姩姩对这小傢伙果然喜欢得不得了。
「小猫,小猫~」嘴里还在吃着米粥,小手就想去摸猫。
「你认真吃完这碗米粥,一会儿就让你跟小猫玩。」苏棠无奈拍拍她的小手,表情也严肃起来。
姩姩这才不情不愿张嘴含住乳母递来的勺子,眼睛仍是一动不动紧盯着小猫。
「自己拿着勺子吃。」苏棠看不惯孩子三岁还要人追着餵饭,直接一个眼刀子扫向姩姩。
小奶糰子嘴巴一瘪,但好歹是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苏棠看着地上嘤嘤叫的小奶猫,也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毕竟养猫也不是件易事。
既要照顾它吃好喝好,还要保证它不生病,不然猫儿遭罪不说,人也得跟着传染上。
但现下最让她在意的还是小寿王。
她觉得萧景榕不该不知道小寿王的动向,但又害怕他新登基一时有所疏漏,要是真养虎为患可就遭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观察小寿王一段时间,搜集到他的「罪证」,至少提醒萧景榕要有所防范。
别过几年好好一皇宫变成杀人魔窟。
苏棠在上次看见小寿王的地方一连蹲点三天,却都没发现他的身影。
但苏棠现在什么没有就时间多,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第四天等到了小寿王。
小寿王手里攥着一个布团,嘴里还不停模仿猫叫。
「喵喵喵。」
「喵喵喵。」
片刻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钻出来一只瘦长的黑猫,走路一瘸一拐的,后腿上缠着一根像是从什么衣料上扯下来的布带子。
「喵~」
「小黑,吃吧。」小寿王把手里的布包散开在地,苏棠这才看清里面装的是一些碎成渣的糕点。
黑猫嗅闻确认没问题之后才张嘴「唿哧唿哧」吃起来。
小寿王这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黑猫的脑袋,黑猫瞬间警觉,后撤两步,他又赶忙将手收回来。
「胆子真小。」小寿王一边吐槽,一边却默默后退两步,让黑猫能安心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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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像怎么看也不像虐猫。
苏棠为自己之前的恶意揣测感到羞愧。
「寿王殿下,寿王殿下!」
不远处传来唿喊,苏棠猜测应当是寻找小寿王的宫女。
黑猫被这几声吓得躲回草丛深处。
小寿王为此五官皱在一起,看样子懊恼得很。
「寿王殿下,您怎么又跑这来了?」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宫女找着她想找的人,连忙跑到小寿王跟前把他拉住。
苏棠不自觉脑补了一段冷宫皇子被伺候的下人虐待的剧情。
谁知那小宫女扑通就跪下了,眼眶里泪水直打转:「寿王殿下,奴婢求您了,您行行好跟奴婢回去吧,若是再这样,奴婢又该受罚了。」
「本王就不!你们烦不烦!」寿王趁小宫女不注意,直接一口咬上她的手。小宫女吃痛撒手的瞬间,他挣开钳制就往苏棠所在的这边门跑。
苏棠下意识一把把他抓住。
「你是谁!放开本王!」熊孩子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苏棠就这么紧紧抓着他,看他表演。
一个六岁孩子的体力怎么也不可能比得过苏棠一个成年人,最后还是熊孩子先败下阵来。
他抬头打量苏棠,随后神气道:「本王记得你,你是那天接小古董的宫女,还不快放开本王,否则本王必定让人打你板子!」
小古董?应该是指萧梓安吧,还挺贴切。
苏棠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寿王虽然没她想的那么十恶不赦,但绝对是个非常缺乏管教的熊孩子。
「打我板子?寿王殿下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屁股。」苏棠讨厌熊孩子,非常讨厌。
她对付熊孩子的方法从来都是打死不惯着。
以前她表弟在屋里乱扔东西,她直接捡起来砸表弟脸上,谁知道她表弟还真就乖了,从此以后在她面前再不敢乱来,也最听她的话。
棍棒教育不提倡,但有的孩子不给他来两下是真管不住。
「你敢打本王?有种你试试!」此时的熊孩子还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瞪着眼睛挑衅苏棠。
苏棠直接撩起他的衣服下摆,露出里裤,对着屁股就是「啪啪」一顿输出。
小寿王先是震惊,随后怒号:「你不要命了!」
回应他的是接连不断的巴掌。
疼痛倒是其次的,更多是羞恼,打到后面熊孩子憋不住哭出声来。
「呜哇哇哇……」哭声震耳欲聋。
苏棠直接把他的嘴捂住。
「你再哭,再哭我就继续打。」
小寿王深吸一口气勉强止住哭,双目痛红,抽噎着看向苏棠。
「还拿不拿石头砸人?」苏棠趁机威胁。
小寿王还想反抗,但苏棠一个抬手动作让他成功憋了回去。
「不……不打。」
「还咬不咬宫女姐姐?」
「不咬。」
苏棠蹲下身子,一手圈住他把他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防止他逃跑,一手摸他脑袋。
「这才乖嘛。」
他堂堂皇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这个老女人,她完了。他一定会找机会报復回去。
「行了,快把你家王爷带回去吧。」苏棠招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小宫女,朝她使了个眼神,「今天的事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对吧。」
那小宫女自然感谢苏棠帮她抓住小寿王,于是点头。
「你你你……」小寿王惊讶于苏棠的无耻。
苏棠拍拍他的小屁股:「看到了吧,殿下就算告状,也没人会给殿下作证的。你要是敢为难这个宫女姐姐,我就再找个无人处打你一顿。」
这样的威胁小寿王但凡经歷过九年义务教育都不会相信,只可惜他还只是个小屁孩,成功被苏棠唬得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
第30章 小寿王记
小寿王最近筹划了一揽子报復计策。
告状?他才不屑于告状。
他要靠自己让那个老女人后悔!
可惜临到计划实行之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更无从找她。
……思来想去,这事只能问小古董,他认识这老女人。
「寿王殿下?」正在给大皇子授课的太傅一见这径直闯入的活祖宗,眉毛直打颤。
小寿王直接无视太傅,走到萧韶安面前:「小古董,本王有事问你。」
「小皇叔若是有事,请等休堂时再来。」萧韶安起身朝寿王行礼,而后端直坐下,「先生请继续。」
「本王很快问完。」小寿王把萧韶安手中的书一把按下。
「休堂之前我不会回答小皇叔的问题,否则便是对先生不敬。」萧韶安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地说教。
「你!」
小寿王气急,但又怕真把小古董惹生气,这傢伙两天不跟他说话,毕竟这事早有前车之鑑。
「行,本王等你休堂。」小寿王一屁股坐在萧韶安旁边的凳子上,对太傅吼道:「看什么,赶紧讲你的。」
太傅憋着一口气,默念三遍阿弥陀佛压住怒意,才捋着鬍子继续讲学。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大皇子可解其意?」
萧韶安略作思考后答道:「就如先生用戒尺训责弟子,母后时常规劝弟子勤勉,实则都是忠之,爱之的表现。」
太傅满意点头:「善。爱者,必以勤劳相劝勉,忠者,必以善言相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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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小寿王听见两人所言,忽然来了精神。
「打你就是疼你?什么狗屁东西。」
「住口!圣人之论岂可污言辱之。」太傅将书拍在掌心,「天下父母不责打子女者有几?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只要德行无亏,好学不倦,自然不会无故受罚。」
小寿王挑眉:「那照你所说强盗流寇打的人最多,岂非是天下最博爱之人?」
「强词夺理!」
太傅气得捶胸顿足,缓过气来刚要继续解释,萧韶安却接过话茬。
「小皇叔,此举旨不在责打而在规劝,责之而后劝之方为爱,并非和暴行混为一谈。」
「胡说八道。」小寿王努努嘴没再争论,復又趴在桌上抠桌皮,心里却不断想着小古董说的话。
责之而后劝之方为爱。
责之……劝之……
那不是那个老女人吗?
不信!他才不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寿王把指甲都给磨平了才终于等到休堂,他如梦初醒地赶忙凑上前问萧韶安:「上次休旬来接你那个宫女是谁?」
「小皇叔问这做甚?」萧韶安不解地看向他。
「本王不是拿石头打她了吗?本王愧疚,想补偿。」
萧韶安满脸不信。
「圣人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寿王拿出自己为数不多记得的圣人理论企图说服对方。
萧韶安到底还是孩子,也没想那么多,姑且信了他的话。
「那并非宫女,而是我父皇的妃嫔苏才人。」
妃嫔?是了是了,她穿的衣服是跟一般宫女不一样。
「知道了,你慢慢学吧小古董。」
小寿王拍拍屁股离开崇文阁,一路打听苏才人的住所。
等到宫人们用膳时分,看着他的人变少之后,小寿王偷偷牵着一个大傢伙出现在鹤羽轩后门,一冲而入。
「大黄,咬她!」
「汪汪汪!汪汪汪!」
突如其来的狗叫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时鸢和沉鹭壮着胆子挡在前面,其它宫人都在膳厅用膳,不在殿内。
苏棠自己是挺怕狗的,但母性本能让她把姩姩护在身后。
「呜哇哇……」但第一次见这阵仗的小奶糰子还是被吓哭。
小寿王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小女孩。
是这老女人的女儿?
「寿王殿下既然找我,让其他人先进去行吧?」苏棠很快镇静下来,至少不能让局面变得更混乱。
「行。」小寿王点点头,他不至于为难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女孩。
苏棠示意沉鹭带着姩姩进去,让时鸢出去找人来。
两人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纷纷行动起来。
但不知谁的动作刺激到大狗,大狗一个扭身,幼小的寿王没拉住狗绳,让它挣脱开来。
小寿王这下也怕了,僵在原地大喊:「大黄,回来!」
谁知他这一声吸引了大狗的注意,那大狗回身朝他奔去。
小寿王吓得浑身一激灵,刚要跑开,结果左脚绊住右脚,跌坐在地。
苏棠余光扫到桌上剩的肉干零嘴,灵机一动,趁着大狗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时,抓起一把肉干扔向远处的地上。
那大狗果然奔着肉干而去。
苏棠上前一把抱起张皇失措的小寿王奔进内室,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时鸢找来的人把大狗制住,牵离鹤羽轩。
「唿……」苏棠长舒一口气,一巴掌拍在还没缓过来的小寿王的屁股上,「还胡闹吗!被咬了染上疯狗病怎么办!」
「呜呜……嗝……呜呜……」小寿王确实被吓到了,咬着手背哭起来。
苏棠要不是看出他只是想吓吓人,她今天一定把这熊孩子直接丢出去餵狗。但这种行为确实太恶劣,必须好好警告。
「哭,哭什么哭!再有下次就把你扔出去餵狗!」
「不要餵狗……呜呜……嗝……」
「行了,都看着呢,把眼泪擦了。」苏棠拿手帕给他抹了一把脸。
「哥哥~」姩姩早就没哭了,看到小寿王和萧梓安差不多大,便喊哥哥。
苏棠解释道:「他不是哥哥,是小皇叔。」
「小黄酥~」
小寿王哽咽着纠正:「是叔……不是酥。」
「小黄~酥」
「叔。」
「酥。」
「笨。」
「笨蛋黄酥。」
「你……」小寿王想骂人,但想着自己在别人的地盘,只好噤声作罢。
苏棠知道姩姩为啥执着于这个发音,因为之前她教她读「蛋黄酥」这三个字读过很多次,导致姩姩可能觉得「黄」和「酥」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后面那个字都读平舌。
「行了,我派人找伺候你的宫女姐姐来接你。」苏棠拽着熊孩子的衣领把他揪出房间,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跑出来用过晚膳了吗?」苏棠见他可怜兮兮站在暗处又软了心肠,把他拉到桌前,「饿了就吃吧。」
「这个好吃,吃吧。」苏棠见他不动,拿起一块肉干放他手里。
小寿王拿起来左瞧右瞧,到底没吃。
苏棠也懒得再劝,闹这一遭她未尝不觉得心烦,索性随他去,只等宫人把他接走。
第31章 被打爽了
在苏棠的教育观念里,打孩子是不对的。所以姩姩无论怎么不乖,她都没动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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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人跟她说过还会有小孩主动讨打的。
「啊!!!」苏棠揭开扣在桌上的碗,看着自己面前的两只蛐蛐儿,直接吓出猪叫。
她害怕虫子,害怕一切虫子。
自从小寿王知道这事儿之后,鹤羽轩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各种昆虫。
螳螂、蚯蚓、独角仙,她该庆幸现在不是春夏天,否则一定还有更多各种各样她见所未见的虫子。
「寿王殿下是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吗?」苏棠咬牙切齿地冲着熊孩子低吼。
「这两日有太阳吗?」小寿王一脸无辜,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苏棠抬头看天,的确是浓云蔽日。
算了,还是打一顿吧。
「呜哇……嗝……」小寿王哭得那叫一个习以为常,张口就来。
苏棠对自己的力道心里有数,要说疼也不算疼,但要说不疼应当也不是完全没感觉。
这熊孩子怎么就不长教训呢?
「都说了不许把虫子带进来。」苏棠拧着小寿王的耳朵。
「这不是虫子,是虫大王,它们可厉害了。」小寿王牛气哼哼地把自己的两只蛐蛐儿抓给苏棠看。
苏棠直接退后三米:「大王?你怎么不说他们是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呢。」
「好主意,那就叫金角大王,银角大王好了,这名字还挺威风,你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嘛。」
把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变成虫子,问过他们的意见吗?
苏棠无力吐槽,只能丢给熊孩子一个眼刀。
「喵~」苏棠带回来的那只小奶猫凑寿王脚边。
「鬼火,你也喜欢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对不对?」小寿王把奶猫抱到桌上,抓着虫子逗它,任由它伸爪子来够两只蛐蛐儿。
没错,鬼火就是小奶猫的名字,原因是它额头的那撮黄毛……嗯……鬼火和黄毛,懂的都懂。
「不像某些胆小鬼……哎哟!」小寿王还没说完,又挨了一锭子。
「黄酥……」姩姩睡醒起来看到小寿王,迈着小短腿朝这边扑腾过来。
可能小孩子都比较亲近小孩子,姩姩似乎不记得上次小寿王牵狗吓到她的事,所以也并不讨厌他。
啪——
摔了。
「诶,你慢点啊!」小寿王赶忙跑过去扶。
姩姩倒也没哭,借着小寿王的力道站起来,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小手攥着小寿王的衣服。
「谢谢……黄酥。」
小寿王「嘿嘿」一笑:「不用不用。来,皇叔给你看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
结果双手一摊,空空如也。小寿王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为了扶人,把手上两只蛐蛐儿放没了。
「金角大王!银角大王!」于是小寿王开始四处找他的虫子,边找还边喊,吵得人不得安宁。
苏棠烦躁地揉着太阳穴:「寿王殿下,它们听不懂你说话。」
小寿王不理他,自顾自继续喊。
最后又喜提一顿胖揍。
「呜哇哇哇……」小寿王撕心裂肺地嚎哭,直至接收到苏棠杀人的眼神才勉强变小声一些。
苏棠让沉鹭从柜子里拿出一些零嘴放到桌上:「吃东西,把你的嘴堵住。」
说完她把姩姩捞起来抱在怀里,拿了一块果干给她啃着玩。
带孩子什么的,真费神。
小寿王用余光偷偷看着眼前一幕,有些奇怪的感觉。
心口酸酸的,涩涩的。如果他也有娘亲的话……她是不是也会这样抱着他。
别人都说秦皇后是他的娘亲,可他知道不是她把自己生下来的,她也从来没抱过他。可他真正的娘亲在哪儿呢?
小古董有娘亲,小皇侄有娘亲,为什么他没有呢?
苏棠发现熊孩子安静得过分,抬头一看,发现他一向写满叛逆的小脸竟然染上了愁绪。
不至于为了两只虫子这么伤心吧?不过好歹这熊孩子也是为了做好事才搞丢他那两只破虫……算了……谁让她是心软的神呢,她也犯不着跟个孩子记仇。
「才人,外面有个宫女来接寿王殿下。」现在伺候小寿王的宫女已是驾轻就熟地来苏棠这儿找人。
「让她进来且稍坐片刻,喝杯茶吧。」苏棠把姩姩交给身后的乳母,自己去小厨房准备餐食。
秋天当然是一杯蜂蜜柚子茶和火锅最配了。
苏棠之前就有做火锅的想法,找工匠打好了特制的铜锅,下面可以放碳,今天正好能用上。
虽说调料无法完全復刻现代的味道,但她家里就是开火锅店的,能找到的食材她基本都给加进去了,味道还是挺不错。
清汤用骨汤和牛肝菌熬制,菌菇的气味飘香四溢。
「吃吧。」苏棠把小寿王抱到凳子上,递给他一双筷子。
小寿王踌躇着接过,勐咽口水,但没有动筷。
「没毒。」苏棠用公筷给他挑了一块肉。
小寿王拨弄着碗里的肉片,终究没忍住吃了一口。
好吃……
接着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旁边来接小寿王的小宫女看得都嘴馋:「姐姐,这是你们殿里的厨子做的?」
「不是,这是我们才人自己做的。」时鸢给她递上一杯茶答道。
「多谢姐姐。」小宫女起身接过茶盏,「你们这儿可真好……不像是宫里,倒像是个寻常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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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们才人心肠好,我们也就不用整日战战兢兢的。」时鸢微微一笑,「她不单做给自己吃,我们时常也跟着有口福呢。」
「怪不得……寿王殿下也愿意黏着才人。」小宫女也算明白为什么苏才人打了寿王,他还愿意跟她亲近。
要知道其他嫔妃见了寿王殿下都恨不得避开十丈远,生怕和他扯上关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苏棠提着小寿王的领子把他带到小宫女面前:「快跟宫女姐姐回去吧。」
小宫女恭敬行礼:「才人若是不嫌,可以唤奴婢杏子。有劳才人照顾寿王殿下。」
「她才没照顾本王,她就知道打本王!」小寿王挣开苏棠的手跑到杏子身后。
苏棠无语。早知如此刚刚那顿火锅还不如餵狗。
不过这熊孩子知道会被打还老往她这儿跑,难不成是被打爽了?
「寿王殿下要是再拿虫子来,妾身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苏棠做出摩拳擦掌的样子,「把别人不喜欢的东西带到别人家,是不对的,知道吗?」
「不知道!」小寿王小短腿一扑腾,一熘烟就不见了。
第32章 有孕
小寿王离开之后,苏棠没少反省自己。
最近在小院的日子过得太安稳,她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幸而小寿王在宫里没有倚仗,他身边的小宫女心思又单纯,否则光是殴打王爷这条罪名就足够她九族在地府团聚一趟。
许是上天也看不下去她肆无忌惮的清闲日子,意外来得突然。
「才人,新做的月事带奴婢放柜子里了。」
「咕噜噜……好。」苏棠还在漱口,突然意识到不大对,「今儿是几月初几?」
沉鹭不假思索道:「霜序三十,奴婢还觉得怪呢,这个月才人的月事好像迟了些。」
苏棠腾地直起身子,唿吸顶着喉咙,脑子飞速运转。
霜序三十,也就是九月三十,算算日子,十天前就该来了。这具身体的月事一向很准,也不疼,简直就是先天怀孕圣体。
不会吧。这宫里不该有人给她送什么麝香镯子,避孕手串之类的吗?
怀孕这事苏棠怕得很,特别是见过仇锦月生孩子之后,已经发展到恐惧的程度。
时鸢上前在苏棠耳边轻声问:「才人可要传太医瞧瞧?」她和不谙世事的沉鹭不同,显然已经想到这种可能。
「不急。」苏棠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先去给皇后请安吧。」
本以为跟往常一样走个过场罢了,没曾想今日还有个重磅消息。
「蚩蛮战败,欲与我朝和亲,蚩蛮三公主不日将进京,届时阖宫接亲,切勿出了差错。」皇后说这话时神情不喜不悲,却隐有愁绪。
皇后既然当着众妃的面宣布,便证明此事已是板上钉钉,绝无余地。
可去年才跟蚩蛮血战,今年就要和亲?双方不觉得膈应吗?
若是姩姩将来也被迫和亲,苏棠不敢想自己得有多崩溃,但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祈求萧景榕别那么狠心。
怀孕这事苏棠自己抱着侥倖心理,想着再拖拖看月事会不会来,一拖便拖到萧景榕来她殿里,这下是彻底得面对现实了。
「少阴动甚,往来流利。指下圆滑,如珠走盘,似是喜脉,但月份尚浅,过段时日微臣再来替才人把脉方可确认。」
苏棠闻言眼皮耷拉下来,有气无力道:「有劳张太医。」
「下去吧。」
萧景榕抬手挥退张太医,转头看向不停抠自己衣裳的苏棠。
别人有孕皆是一脸高兴,她倒像遭了霉运似的。
「怎么?」萧景榕轻声问。
苏棠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皇帝,收拾好心情回道:「妾身就是高兴懵了。」
萧景榕哪里看不出她的敷衍,一个眼神让底下的人纷纷退出去。
苏棠见人都出去了才凑到萧景榕跟前,幽怨地看着他。
萧景榕被这样的眼神看得莫名,一贯冷冽的眸子中带上一丝困惑。
「妾身怕痛……」苏棠本来不想对萧景榕撒娇,毕竟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她还比他大几岁。
但这次她是真的怕,虽然说出来也怕,但憋在心里更怕。
萧景榕视线划过她尚还平坦的肚子,他并未见过女人生孩子,但古来女子皆以传嗣为任,哪有叫苦的道理?况且这也并非是头胎。
「娇气。」萧景榕只当她是卖惨求怜。
什么?说她娇气?
果然跟男人讲这些就是对牛弹琴,他们只顾自己爽了,剩下的都得女人来承担。
苏棠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妾身娇气?难道仇氏难产而死,也是因为娇气吗?」
此言一出,空气中静得可怕。
苏棠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是到头了,她双腿一屈,跪在萧景榕面前,等候他的怒火。
她知道这话说出来的后果,她并不求帝王的爱,但也不愿意成为一个连孩子父亲基本尊重都得不到的生育工具。
如果她现在闷不作声把孩子生了,不光她自己委屈,将来宫里孩子多起来,她一个才人的孩子也不见得能得到重视。
康熙三立三废太子,也多出于对其生母的爱屋及乌。只有萧景榕疼惜她得来这个孩子的不易,将来他才可能在这个孩子犯错时顾及一二。
这是皇室,由不得她不瞻前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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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今日萧景榕处罚了她,权当她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
「起来。」萧景榕沉默半晌,沉声吐出两个字。
苏棠摸不准萧景榕的想法,哪能真的起身,只是微微抬眸,眼里已有氤氲水汽,眼角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你怎么敢?」萧景榕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眼角的肌肤,淬了冰的声音下隐隐透着无奈。
仇氏。仇孟海下狱斩首之后,他似乎再未听人提起过这个被他爹当作棋子送人的女子。
他对她的防备多于其它一切感情,毕竟王权之下总免不了有牺牲品。
或许就像顾峥说的,他明里守着君子之道,实际剖开来比谁都黑。
皇后是他的正妻,她替他掌管六宫,他会体谅她的身体不让她受生子之苦。
对于苏棠,他虽纵容,但到底只是一个带来欢愉的玩意儿,她的生育之痛他何曾放在心上?
……偏生此刻的心疼是真的。
「在人前规矩,在朕面前撒泼?」萧景榕把苏棠拉起来。
「怕什么?咱们的孩子自会平平安安出生。」这句话说得低沉而有力,其中的威严感让人生不出反驳的勇气,「朕会找太医院医术最精湛的太医照顾你这一胎。」
「多谢皇上饶恕妾身失言之罪。」苏棠见萧景榕没生气,拉上他骨节分明的手,趁机得寸进尺提要求,「但皇上不许再说妾身娇气。」
萧景榕睨她一眼。
苏棠勾起一抹甜笑。
又成功苟活一天。
「妾身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求皇上一定要疼他……不管他聪不聪明,乖不乖巧,都要疼他。」苏棠靠上萧景榕的肩膀,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谋福利。
「哪有人咒自己的孩子不聪明,不乖巧的?」
「要说聪明乖巧,大皇子已是人中龙凤,有他在皇上便不愁后继无人。妾身只愿孩子平安喜乐便好。」
「又浑说。」
虽然嘴上骂着,但他的确喜欢苏氏识大体,没野心,对皇后和大皇子真心爱护这一点。
第33章 白雪公主
「苏才人,本王见着那新来的蚩蛮公主了,长得可比你漂亮多了。」小寿王神气地拍拍歪在躺椅上小憩的苏棠。
十月末,太医确诊她怀孕,苏棠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死了。唯一的好处就是沉鹭和时鸢告诉小寿王她肚子里装了宝宝,不能受惊吓。
于是小寿王跟她签订了停战协议,直到她生产完。
苏棠哪里会因为黄口小儿一句话破防,眼睛虚开一条缝讽刺道:「哦?寿王殿下小小年纪也懂什么是漂亮?」
「本王怎么不懂?」小寿王想把苏棠从躺椅上拽起来,又想起自己签的停战协议,只能干瞪着她,「哼,你就等着失宠吧。」
苏棠也来了两分兴趣:「那寿王殿下给妾身形容形容她长什么样?」
皇后体谅她怀孕叫她在自己宫里歇着,所以苏棠没去参加接亲,但她还挺好奇这位公主的长相。
「她……她……」小寿王第一次感受到平时没好好学习的词彙匮乏,「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
「嘴唇像血一样红,头髮像乌木一样黑?」苏棠顺口接上。
小寿王惊奇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苏棠捂着嘴狂笑不止。
时鸢担忧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才人这是怎么了?可别笑岔了气。」
「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一位爱吃苹果的故人。」
「苹果?苹果是什么?」
差点忘了,这个朝代不流行苹果,苹果也不叫苹果。
「一种香甜的果子。」
「还有本王没吃过的果子?怕不是你胡诌的吧?」小寿王眉毛挤在一起,露出怀疑的神色。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苏棠捏他的小鼻子。
「不许捏本王的鼻子!」小寿王拍开苏棠的手,还不敢用太大力气,生怕伤到她肚子里的宝宝。
该死!等孩子出来,他一定抓一百只虫子放在这老女人床上。
「沉鹭,把大字拿出来给公主认一认。」苏棠被小寿王这一闹也算彻底清醒过来,想着不如教姩姩认几个大字。
经过她坚持不懈的努力,姩姩已经能认上百个字了。
苏棠不是想揠苗助长,就算她放养孩子,按规矩姩姩再长大些也必须得要跟着宫里的女官习文断字。
她虽不求孩子成为学霸,但姩姩毕竟是长公主,多少代表皇家颜面,总不能太丢人。
她用做游戏的方法,寓教于乐,一举两得。
将大字摆在地上,每个大字上面都放上一朵绢花,认得的字便可获得上面的绢花,十朵绢花可以兑换一个奖品。
不过若是以前学过但忘记的字,错一个便要扣掉两朵绢花。
姩姩从第一个大字开始念,念对一个便拿起上面的绢花跳到下一个字旁边,前面七八个来个都还顺利,眼见胜利在望,小奶糰子却在一个大字旁边停下,小脸皱成一团,作便秘状。
苏棠知道,这是不会了。
小奶糰子求助的眼神看向苏棠。
苏棠战术性低头,装作没看到。
小奶糰子嘴巴一瘪,急了。
「怕什么?小皇叔帮你。」在旁边逗蛐蛐儿的小寿王见状起身,走到姩姩旁边,双手叉腰,一副豪横的样子。
但打脸来得奇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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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个字念……念……」
沉鹭和时鸢在苏棠身后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
苏棠就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出言嘲笑:「哎呀,咱们寿王殿下这是怎么了?竟不认得三岁孩童学的大字?」
「本王不是不认得!」小寿王涨红一张脸,「本王只是一时忘了!」
「是吗?妾身这儿还有姩姩今日要学的大字,不如寿王殿下教她认一认?」苏棠甩甩自己手里的一叠纸。
唰唰的声音让小寿王望而却步。
「本王凭什么听你的!」小寿王气急败坏地朝着苏棠大吼,又四处环顾找人,「杏子,别吃了,回去!」
在一旁候着的杏子连忙把吃到一半的肉干捏到手里:「是,殿下。」
临走前不忘给苏棠行礼:「多谢才人赏赐的茶点。」
幸亏有苏才人在,最近都不用四处去找寿王殿下,她还能得一口吃的,这肉干真是香啊。
小寿王走后,姩姩跑过来抱着苏棠撒娇:「阿娘~」
苏棠捏捏她嫩滑滑的小脸:「让我看看是哪个小笨猪,就提醒你一次吧。前日你吃的糕点叫什么?」
「前日……梨糕!这是梨字。」
苏棠贴贴小奶糰子:「果然是小猪,就记得吃了。」
姩姩爬到苏棠怀里,但谨记时鸢姐姐说的不能压到阿娘的肚子,「姩姩才不是小猪呢,弟弟才是小猪,他一定吃的比姩姩多。」
「弟弟还有多久才能出来呀?」
苏棠把姩姩往怀里拢了拢:「你前几日不是才问过吗?再说你怎么就肯定是弟弟?」
「哥哥好……小黄酥也好……」
苏棠算是明白了,因为这宫里没有和她一般大的女娃娃,姩姩根本不知道和女孩子一起玩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这两男孩子不错,所以想要弟弟。
「妹妹也很好哦,姩姩可以和她一起擦香香,一起穿好看的裙子。」
小奶糰子闻言又纠结了,好像妹妹也不错哦。
正巧萧景榕傍晚萧景榕过来陪苏棠用膳,姩姩把这个困难的问题交给她眼中无所不能的爹爹。
「爹爹~你说姩姩要妹妹好,还是弟弟好?」
称唿的事是该改了,但萧景榕觉得姩姩这样喊他好听,总归再长大些要改也容易,便一直纵着姩姩这样喊。
萧景榕拿筷子的手一顿,听了上次苏氏说的,他觉得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就行,还真未想那么多。
苏棠也好奇地看向萧景榕。
这问题她来问不合适,但姩姩童言无忌嘛。
谁知萧景榕老奸巨猾又把问题抛给苏棠:「你阿娘觉得什么好,爹爹就觉得什么好。」
死男人一肚子心眼。
苏棠只好接过话茬:「不论是弟弟还是妹妹,将来一定都最喜欢你这个阿姐对不对?」
姩姩高兴拍手:「阿娘说得没错!」
苏棠也怕姩姩继续揪着这个问,随口转移话题:「不过皇上今日怎么过来?蚩蛮公主那边……」
萧景榕目光一转,好看的眸子盯着苏棠:「今日的晚膳……」
「嗯?」
「好大一股醋味。」
第34章 美人无双
苏棠本来以为小寿王对蚩蛮公主的形容多少有点夸张成分,但她给皇后请安见到本人时,方知是自己见识浅薄。
美人无双,光华夺目。
苏棠只一眼便注意到坐在女人堆里的蚩蛮公主。
她不禁诧异原来气候不好,物资匮乏的蛮荒之地也能孕育出这样集桃李之艷和霜雪之寒于一身的人物,将明艷的长相和东方神韵融合得恰到好处。
有些差距真不是她每日认真护肤,控制饮食就能弥补的。
「昭修媛新入宫,可还住的惯?」毕竟是外邦的公主,皇后少不得要关心几句。
昭者,晨曦也,有明亮美好之意。苏棠猜萧景榕给她这个封号,当也是很中意她的气质和美貌。
至于修媛的位份,与宋昭仪同属九嫔之一。
「回皇后娘娘的话,宫中一切都好。」昭修媛对宫里的礼仪还不熟悉,姿势略显僵硬,但人够美怎么样都好看。
苏棠只顾看着她说话间上下张合的红唇,嗯……是真的很漂亮,有种盯久了会忍不住吻上去的感觉。
皇后顺着回一句官话:「那就好,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跟本宫提。」
苏棠本以为按照昭修媛的美貌程度必定引起其他嫔妃的警觉,今日请安少不了夹枪带棒的试探,结果却是出奇的平静。
白淑妃只是百无聊赖地欣赏自己的十指蔻丹。
宋昭仪用不大友善的目光打量着昭修媛,但没有开口的意思。
孟婕妤称病并未出席。
苏棠和云婕妤自然更不可能主动找事,一早上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
请安结束,苏棠和云婕妤一道回宫,说起大家似乎都不大在意昭修媛这件事。
「姐姐不知道吗?皇上在潜邸出征那次,就是靠着将昭修媛的亲哥哥土谷罕炟斩于马下才得以扭转战局。所以姐姐觉得皇上同她能产生什么情意吗?」云婕妤一句话直接将苏棠震惊。
不过苏棠觉得萧景榕会不会喜欢她这件事……也不绝对吧。
毕竟这种剧情苏棠感觉自己脑子里多得很。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国雠家恨,情深,足以用来脑补一本强制爱的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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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是昭修媛忍辱负重,以猎物的身份入局,最后成功手刃萧景榕的大女主復仇。
「可她确实生得极美,俗话说食色性也,男人很难不动心吧。」苏棠说出自己的想法。
云婕妤掩嘴低笑:「原来姐姐是醋了?」
苏棠无语。
昨天萧景榕也是这么说,但她表示自己真的纯纯好奇八卦而已。要是真吃醋,皇帝那么多女人,她能用醋缸子把自己淹死。
云婕妤收了笑意安慰苏棠:「姐姐有孕在身,心思敏感些也是有的,不过姐姐放心吧,且不说皇上并非贪图美色之人。就算皇上当真痴迷于她的美貌,白淑妃她们自然不可能容得下她。」
苏棠摸摸自己的肚子,这些同她倒的确没多大关系,现在她只求自己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就行。
然而事实证明萧景榕没那么丧心病狂,昭修媛也没那么天真冲动。
入夜萧景榕传昭修媛侍寝。
两人躺在床上,皆是一脸淡漠。不同的是萧景榕从容假寐,而昭修媛锦被下的左手掐着右手。
美人如斯,萧景榕却并无意动。他与这位蚩蛮三公主之间即便不说仇恨,也免不了隔阂。
他从对方的脸上看得出抗拒,不屑于强迫女人。
去年年关一役大捷,饱受滋扰的百姓自然希望朝廷乘胜追击彻底攻下蚩蛮。殊不知大雍虽胜,却亦是元气大伤。蚩蛮主动遣公主前来和亲可安大雍民心,亦可暂缓两国牴牾。
和亲只是权衡利弊的结果,他待土谷氏的态度不会因为她的容貌改变。
何况……论床笫间合他心意者,有苏氏便足矣。
估摸着时间,萧景榕派李培顺把昭修媛送回她所居住的承香宫。
昭修仪刚回自己的寝宫,从蚩蛮跟着她远赴大雍的两个侍女便焦急上前,眼眶红红。
「哭什么?大雍皇帝并未把我怎么样。」昭修媛对自己的两个侍女说着熟悉的母族语,也悄然酸了鼻头。
两个侍女闻言对视一眼,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们既不愿自家公主委身杀兄仇人,也不愿她独守空闺寂寞一生。
可来来回回,这註定是个死局。
「或许您可以试着接纳大雍皇帝。」
昭修媛听闻这话,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侍女多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别忘了,你父亲也是死在中原人的箭矢下。」
多珠咬着下唇,目光先是躲闪,而后定在一个方向:「您想想纳达夫人的结局,她那么美,王上都曾贊她是戈壁中最美的水仙花,可她不肯侍奉王上,最终还是因为自己的倔强而凋零。」
另一个侍女乌珠拉住多珠,示意她不要再说,但多珠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您忘了她临死前的样子了吗?浑身上下脏得没一个地方能看,瘦得只剩骨头,被草蓆裹着丢出去。」
昭修媛握着椅子把手的指节泛出白色,美目含怒:「这是中原,我每月都有例银,不会有你说的那些事情发生。」
「现在中原是与我族暂时休战,可您能保证战争永远不发生吗?到那时您于中原人便是仇敌的女儿,没有大雍皇帝的宠爱又该怎么办?既然王上可以牺牲您,您也不必为二王子的死记恨大雍皇帝……」
昭修媛站起身来,抬手想要打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侍女,又无力地放下手,「住口!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
「乌珠,把我的笛子拿来。」她走出殿内,抬眸看着这金楼玉阁围成的四四方方一片天。
仇恨?她其实并不恨。
她何尝不知道战争多是由自己的母族发起,中原边境百姓不堪其扰,大雍朝廷才会派兵镇压。
脑中不断回想着多珠说的话。
接纳大雍皇帝……
过去她总觉得凭自己的容貌,未来丈夫当是天下最出色的男人。
大雍皇帝身在天下至尊之位,俊美无双,有勇有谋,当是无二的选择。
可她如燕雀被囚于笼中,若当真放下自尊以色侍人,便彻底失了再出去的机会。
第35章 发粪涂墙的小寿王
「嗯……」苏棠窝在萧景榕怀里午睡,她尚且感觉困意未消,萧景榕便要起身。
「你近日嗜睡得很。」萧景榕坐直身子靠在床头,也没催她。
苏棠黏煳煳地在他腰际蹭蹭:「有吗?没有吧……」
明显还未清醒。
萧景榕见苏棠娇懒黏煳的模样不禁软下眉眼,抬手搭上她的肚子,「感觉长大了些,虽说怀孕常嗜睡,但太医嘱咐要多活动,别总懒在榻上。」
三个月还没显怀吧?怎么就长大了?
「皇上说的是。」苏棠没把心里话说出口,而是伸着懒腰爬起来。
毕竟能得皇帝关心算她的荣幸,况且也得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今日安儿旬休,你若无事可带着姩姩去找他,他们兄妹两也该是许久未见了。」
这是连去处都帮她想好了。
死男人今天表现不错嘛。
啵。
苏棠的唇瓣印上萧景榕的脸颊,在他耳畔道:「皇上真贴心。」
即便这样的亲密已不是第一次萧景榕还是微有悸动。
两人贴在一起的地方热意升腾,怀里的人又动不得。
他轻咳掩饰,装作不耐:「别磨蹭。」
「好嘛。」苏棠等萧景榕下床,借着他的力道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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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受激素影响,感觉自己怀孕之后越发享受这种腻乎乎的氛围了。
苏棠揉揉脸让自己摆脱困意,照常替萧景榕打理好衣装,送他出门。
「姩姩,咱们去找哥哥咯。」苏棠牵着同样刚刚午睡醒的小奶糰子,起身往皇后处去。
「有劳才人在偏殿稍等片刻,太医正在给娘娘请脉。」
苏棠坐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荷露才来请她进去。
皇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大好。
「娘娘若是身子不适,妾身改日再来叨扰吧。」
皇后只是淡淡揭过:「不碍事,老毛病了。安儿在书房呢,你带姩姩去找他吧。」
苏棠让姩姩先跟乳母去,而后皱眉道:「定是您最近太操劳了些,过两月又近年关,您现在不好好将养,冬日便更难熬了。」
各种繁杂的宫务垒在一起,不累出问题才怪。
别的不说,光是接蚩蛮公主进宫那事据说就耗了大半天,皇后作为六宫之主又不能缺席,想必费神得很。
皇后笑道:「这宫里也就你敢这样教训本宫。」
苏棠假意露出委屈的表情。
「本宫知道你的意思。」皇后温柔安抚,「事情都有下面的人做,也用不着本宫亲力亲为,我身子这样未必是因为劳累。」
「费心才是最累的。」苏棠低嘆一口气,「您若不嫌,进内室妾身替您按按,您今日便好好歇息一番。」
苏棠和荷露二人连哄带劝,总算让皇后安心进了内室,苏棠让荷露点上安神的香,自己给皇后按揉脑袋上的穴位。
「你如今是正经宫妃,不必做这些。」皇后轻轻抓住苏棠的手。
「娘娘是正室,妾身是妾室,哪里做不得?」苏棠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其实苏棠从未减少过对皇后的愧疚。
但古代为什么常有妾室的存在,不单单是源于男性的欲望,而是整个男权社会下女性的妥协。
有很多正妻会主动给丈夫纳妾。
因为如果没有妾室,正妻便要一个人承担传嗣的任务,还得体贴夫君,教养儿女,执掌中馈。
这些将带给她们比起和他人分享丈夫更大的精神压力和身体折磨。
又有几个女性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反抗这一切?
所以苏棠对于皇后,只能尽可能地恭敬爱护,弥补一二。
在苏棠轻柔的手法下,皇后渐渐沉入梦乡,苏棠这才去书房看两小只。
一看萧韶安正在教姩姩写字。
萧韶安才五岁已是写得一手工整的楷书,比她的字好多了。想必再稍大些,会更具风骨。
「阿娘~你看。」姩姩把自己的鬼画符举着递给苏棠。
苏棠好一通辨认才勉强从左右结构和偏旁推断出萧韶安应该是在教姩姩写自己的名字。
她假装惊喜:「姩姩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真聪明。」
小奶糰子高兴得拿起笔就要继续,大有写一百个的架势。
鼓励式教育还是蛮有用的。
苏棠也不忘雨露均沾,摸摸萧韶安的脑袋:「哥哥教得真好。」
「哥哥也聪明。」姩姩不忘跟着夸自家哥哥。
她復又加上一句:「黄酥笨。」
这是还记得上次小寿王没帮上她忙的事。
苏棠突然想起自上次之后小寿王的确好久没来找过她了,该不会真伤熊孩子自尊心了吧?虽然小寿王皮是皮,但她也不想成为孩子童年的阴影。
「大皇子近日可有见过寿王?」苏棠问萧韶安。
萧韶安点点头,有些困惑地回忆道:「最近小皇叔每日都到崇文阁,也不逗鸟抓虫了。」
「还有这种事?」
苏棠感到惊奇。难不成经过上次丢脸之后,熊孩子洗心革面,发奋图强了?那倒是好事一桩。
苏棠这边乐见其成,却有一人在崇文阁饱受折磨,那便是新任职的翰林学士陆修远。
本来难得休沐还要到崇文馆递送文书已是苦不堪言,折返的路上还被寿王逮住讲学。
但学生有好学之心,他也不好找藉口推託,没想到更痛苦的还在后面。
「这个字为什么念徘?不念非?」小寿王一本正经地问。
「古人发明它时,便是这样念的。不止徘徊的徘,排场的排也念排。」陆修远只能认命解释。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寿王嘟囔着,很是嫌弃乱发明读音的古人。
这样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学完所有大字?
「有没有能让本王立马学会这些字怎么念的办法?」小寿王咬着笔桿。
陆修远深吸一口气:「《玉篇》中收录的汉字少说也有两万余,微臣尚不见得能认全,殿下怎能奢求一蹴而就呢?」
小寿王直接吐出笔桿嘲讽道:「什么翰林学士,也不怎么样嘛。」
陆修远很想问他真的不能打人吗?他是造了什么孽休沐日遇上这祖宗?费尽心力讲授半天,还得被嫌弃。
「不过你比那林老头讲得好些,本王决定了,以后就由你来教本王习字。」小寿王不顾陆修远的意见,直接做决定。
「殿下,微臣还有职务在身……怕是……」陆修远浑身上下写满拒绝。
小寿王一脸自得:「放心,本王自会禀明皇兄的。」
陆修远风中凌乱,他要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第36章 二皇子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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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这胎前三个月除了嗜睡都没啥太大反应,到第四个月开始显怀,苏棠才有自己真怀孕了的实感。
总觉得不光肚子大起来,腰上也跟着长肉。
苏棠那叫一个愁。
只能每天多散几圈步锻鍊锻鍊。
「诶,我记得这附近扎了几个鞦韆架子的不是?」苏棠走至半道觉得腿酸,想找个地方歇歇脚,顺带能玩玩也不错。
「您怀着身子呢。」时鸢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果断驳回要求。
这姑娘自从她怀孕都快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了。
苏棠还想再争取一下:「就坐着歇歇,不盪起来。」
「若是那绳子不结实,跌下来怎么办?才人若是想歇脚,奴婢搀您去那边的亭子坐坐。」时鸢坚决不松口。
苏棠一噎,认命往稍远处的亭子走去。
「那是什么地方?」苏棠这才发现亭子后是一处楼阁,飞檐峭台,手可摘星。这亭子算是这楼阁的附属建筑。
「回才人的话,这是行梦楼。据说是前朝皇帝为宠妃所建,现下荒废着放些旧书,平日应当没什么人来。」
苏棠就喜欢这种探索未知的感觉,「咱们上去看看吧。」
「里边儿灰尘重,您不好进去的。」
「好姑娘,我不进屋子就是了,只在外边看看。」苏棠捂着口鼻走进大门。
这阁楼里边更是别有洞天,迴环四合,幽房曲室,一眼望不到头。
苏棠正四处打量着,忽然身后响起沉重的「咯吱」声,像是老旧木门打开的声音,更似栋古老的建筑的鸣泣。
不是吧……
一股寒意从苏棠的头顶一直瀰漫到掌心,直觉里面有人。
「跑!」苏棠拉起时鸢的手就往外狂奔。
按照苏棠脑子里的记忆,这种情况下撞见的不是尸体就是杀人案,她好奇心重但是惜命,谁不跑谁傻子。
时鸢怕拽倒了苏棠,只能跟着她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您慢点,别摔了。」
苏棠又跑出去几十米才停下,单手托着肚子喘气。
「您吓死奴婢了,没事吧?」时鸢连忙查看苏棠的状况,将她浑身上下都瞧了个遍。
苏棠摆摆手:「没事儿,这孩子挺顽强的。」
时鸢替她理好跑得有些松散的髮髻,嗔怪道:「您可不许再胡闹了。」
「好姑娘,我错了。」苏棠靠着时鸢撒娇。
两人皆整理好衣着才往回走。
穿过长廊时迎面走来两个宫婢,却未对苏棠行礼。其中一个宫婢路过苏棠时略微停顿半步,另一人拉着她径直往前。
时鸢眉头一皱,正准备叫住两人,苏棠拉住她表示算了。
「那两人看长相应当是昭修媛从蚩蛮带来的侍女,不熟悉宫中礼仪也是有的。」苏棠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宽慰时鸢。
谁知她刚说完拐角处就传来两道女声,「奴婢参见淑妃娘娘。」
按时间和距离估算的话应该是刚刚那两宫婢。
他们是会行礼的,苏棠一早就知道。
毕竟见了皇帝和白淑妃不行礼,轻则被人扇百八十个巴掌,重则直接当场赐死。
她那话只是说出来安抚时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
嗯……尴尬。
不过由此可见这个昭修媛……可能跟她想像中倒是不太一样。
看来她想看的虐恋情深戏码註定是不会发生了。
素来沉稳好性的时鸢都忍不住骂人:「她们算什么东西!」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苏棠仍笑着哄时鸢。
「可她们也太……」时鸢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两人,若说是「捧高踩低」倒像是把自家才人一併骂进去了似的。
「哇啊……」苏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咱们回吧。」
苏棠这话没做假,跑了这几步路,困她是真困。一回去躺在榻上,三分钟不到就沉入梦乡。
期间迷迷煳煳听到沉鹭来叫她用晚膳,她躲蚊子似的把头捂到被子里,一直睡到天完全黑下来。
「您白天睡这么久,晚上该睡不着了,晚膳也还未用。」沉鹭拿来披风给苏棠围上。
苏棠刚起来特别渴,端着水一饮而尽后才道:「不碍事,只要睡够时辰就行。」
「外面那是怎么回事?」苏棠突然听见院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
时鸢闻言出门招唿小太监去打听。
「禀才人,二皇子突发高热,太医正往未央宫赶去。」
二皇子?
苏棠心里一揪,毕竟是她看着生下来,长到几个月大的孩子。
但苏棠也不能贸然前去,总得问问领导的意见,「时鸢你递个信去未央宫,请示皇后娘娘我能不能帮着照看二皇子。」
不多时时鸢便带回来消息,皇后表示苏棠若是实在担心可以前去,但一定注意自己的身子。
苏棠进到皇后的未央宫,没想到萧景榕也在里面,且神色不是一般的凝重。
作为帝王他子嗣不算多,况且他也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上位者,心里只怕不好受。
「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怎么这时候过来?」萧景榕顾及苏棠怀孕,抬手让她坐下。
「臣妾刚睡醒,听闻二皇子突发高热便想着过来看看。」
萧景榕闻言自是知道苏棠白天定然又胡乱睡觉,但他现在心思全在二皇子身上,也顾不上教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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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太医整整齐齐跪成一排,为首的是负责给苏棠安胎的太医院方医正。
「微臣已给二皇子施针,只等将汤药服下,若是今晚能退烧,便可无虞。」
言外之意,如果退不了烧,可能就有危险。
「哇……」内室传出揪心的哭声,伴随着反呕的声音。
「怎么回事?」萧景榕沉声质问,吓得众人皆是胆战心惊。
里面出来一个乳母,战战兢兢跪倒在地:「回……回皇上的话,汤药餵……餵不进去。」
「方医正。」萧景榕示意下面的人想办法。
「可用小匙将汤药送至舌根处,轻抬二皇子下颌,促进其吞咽。」方医正确实经验老道,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
「不若妾身进去看看吧。」苏棠站起身来。
二皇子成功存活有苏棠的功劳萧景榕是知道的,但毕竟并未亲眼所见,此刻他下意识把苏棠的行为和那些争宠喜功之流混为一谈,于是蹙眉道:「别添乱。」
苏棠气急。
她是那种没事凑热闹的人吗?这个死男人。
关键时刻还是皇后替苏棠说话:「这孩子跟苏才人亲近,兴许她能帮得上忙。」
皇后是有慈悲心的人,虽然她不喜欢仇氏,但这个孩子她是真心希望能活下来。
萧景榕这才同意苏棠进去。
「把孩子给我抱,你拿着小匙餵他。」苏棠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
二皇子小小的一张脸烫红,明显还未退烧,看着好不可怜。
苏棠用小傢伙以前最喜欢的抱法抱他,贴着他不断安抚。
等到哭声渐小,苏棠示意奶娘开始餵药。
整个过程仍然很困难,餵进去一勺又顺着口水吐出来半勺,担心他呛到,还只能慢慢餵。
一小碗药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餵完。
第37章 最心机的女人
苏棠坐在一旁盯着小傢伙的情况,忽闻外面打更的声音,便知已过寅时。
帘子外皇后劝萧景榕道:「皇上不若先去歇息吧,这儿有臣妾和苏才人照顾。」
算算时间,萧景榕还有约莫一个时辰就该去上朝了。当皇帝也是蛮辛苦的。
苏棠感觉自己白天睡得久倒还不很困。
不过皇后说完这话,自己倒是先压抑着低咳起来。毕竟她身体一向不好,彻夜不眠的话肯定扛不住。
苏棠觉得这两人再熬着属实是没有必要。
乳母也因为这两尊大佛坐镇紧张得手抖,苏棠都担心她抱不稳孩子。
于是苏棠掀开帘子出去。
「皇上,药已经餵下去了,太医说二皇子有退热的迹象,皇上和皇后娘娘不若去歇息片刻,这儿交给妾身和太医看着,若有异动妾身会及时禀报。」
萧景榕转身看向皇后:「你身子不好,先去歇着吧。」
「臣妾……咳咳。」皇后还想坚持,但话未说全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萧景榕轻抚她的后背,目光难得的温和:「不必逞强。」
「扶你家娘娘回去歇着,派人把她常吃的药煎来。」萧景榕抬眸看向荷露,眼神已恢復了一贯的凌厉。
荷露福身应道:「是。」
「是臣妾无用。」皇后起身对萧景榕行礼。
萧景榕温声宽慰:「你的身子要紧。」
皇后闻言也不再推託,她知道自己在这儿咳咳喘喘反倒更惹人心烦。
她又进内室看了一眼二皇子的情况,这才提步离开。
「皇上若是不放心离开,便在这软榻上假寐片刻,歇歇眼睛也是好的。」苏棠看出萧景榕没有去休息的意思,也不再劝,吩咐人拿来隐囊给萧景榕垫在身后。
萧景榕蹙眉:「别只顾别人,你自己还怀着身子。」
他有些愧疚初时对苏棠目的的怀疑。
「若是妾身没怀孕,皇上便不关心了?」苏棠玩笑着回应。
「促狭鬼。」萧景榕拉过苏棠的手腕,闭眼靠在隐囊上,批了一下午摺子又熬了一晚上的确觉得眼睛发涩。
「二皇子会没事的。」苏棠拍拍萧景榕的手,语气中透着坚定。
这话不单是对他说的,也是苏棠给自己的安慰。
萧景榕闻言心口微颤。
他自认举棋善弈,谋天下之局,但世间难算不过生死二字。
唯有她敢肆意堪破他镇定下的无力。
「嗯。」萧景榕轻声回应,反握住苏棠的手。
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在二人掌心流转。
苏棠没一会儿又进去看二皇子。
这孩子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有所好转,已经完全安静下来。方医正在给小傢伙诊脉。
「方医正,如何?」
「二皇子的脉象已由紧转舒,由浮转沉,是好转之相。」
苏棠总算放下心来,「有劳方医正。」
方医正也是第一次见到有嫔妃自己怀着孕还上赶着替别人照顾生病的孩子。
只觉得这苏才人为了讨好皇上和皇后也是豁得出去。
心机不可估量,不能轻易得罪。
苏棠总感觉接收到了奇怪的目光。
她不明所以地带着方医正走出去向萧景榕汇报情况。
皇后只是服过药便又赶过来。
方医正趁机把二皇子的情况向皇上和皇后一齐禀明。
萧景榕这才安下心来准备去上朝,皇后带着宫女们替他整理衣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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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还得照顾二皇子的缘故,皇后派人通知各宫免了今早的请安,苏棠也很识相地告退,不打扰人家夫妻的相处时光。
「啊,累死了。」苏棠回到自己殿里就直接躺到床上,换做平时熬完一个通宵她肯定越熬越兴奋,但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现在还真有点困意。
苏棠眯了大概半个时辰,也没睡着,但稍微恢復了些精神。
沉鹭看她仍旧昏昏欲睡的样子,上前把她扶起来:「才人先用些膳食再睡吧,昨晚也没吃东西呢。」
被人这么一提醒,苏棠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饿。
索性先吃饭,再睡觉。
「你们陪我熬了一夜,也吃些东西,然后去歇着。」苏棠示意时鸢和沉鹭把桌上的水晶包子、熘虾段,还有几样小菜拿到她们的小桌上去吃。
时鸢小可爱又逮住机会开始说教:「您谁都想着,也该顾着些自己。哪有人大着肚子侍疾一晚上的?也不怕过了病气。」
苏棠弱弱地反驳一句:「我身体好着呢。不看着二皇子渡过险境我不放心嘛。」
「您……」时鸢话还没说完,瞥见进门处一道明黄的衣摆,顿时吓得赶忙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萧景榕来了?
苏棠往前探探身子,果然看见他的身影。
「皇上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苏棠走下座位行礼。
「想着你在休息。」她还未蹲全,萧景榕便示意她起身,「你这贴身宫女是个好的,赏。」
时鸢闻言有些忐忑,宫女当着主子的面被皇上夸奖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虽说她伺候的这位一向好脾气,但惹得她多想就不好了。
苏棠心里却只打算趁这个机会打算狠狠宰萧景榕一笔:「皇上所言极是,不过沉鹭和其他宫人们也好着呢,皇上一併赏了吧。」
萧景榕无奈颔首。又觉得苏棠这样体恤下人,很是难得。
「奴婢谢皇上赏赐。」时鸢谢完恩规矩站在一边。
萧景榕眼神扫向桌子上的早膳,对苏棠道:「你继续吃。」
「回皇上的话,妾身吃饱了。」苏棠摇摇头。若不是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她都不想吃这么多,再吃该胖成球了。
「那再歇一会儿。」萧景榕提步往床榻走去,看样子是要和她一起补觉。
宫人们放下帘子便都退出去。
苏棠把萧景榕的发冠摘下来,解腰带时却怎么都没扯开。
她累了,她想摆烂。
「皇上自己来吧。」
萧景榕已经习惯她时不时有点小放肆,也没和她计较,自己随便一勾便把腰带解下来,目光放在她肚子上:「可有什么不适?」
苏棠躺下,把玩着萧景榕腰带上的挂件:「谢皇上关怀,妾身好着呢。」
萧景榕想起她适才对宫女说的话。
心里软了软。
平时拿他的东西贪得很,这会儿有邀功的机会又不要了。
后宫哪有人像她似的丢西瓜捡芝麻?
苏棠见萧景榕迟迟不睡下,用手扒拉他:「皇上赶紧歇会儿吧,还有一大堆摺子要批呢。」
萧景榕顺她的意躺下。
苏棠往他怀里钻了钻。
萧景榕以为她撒娇粘人,把人搂住。
殊不知苏棠只是看中他身上的高级薰香特别好闻,而且他冬日里跟个炉子似的特别暖和。
第38章 晋位
听闻也不过三五日,二皇子的病就好全了。苏棠不得不承认这方医正的确是有两把刷子,自己这胎有他看护或许可以放些心。
不曾想白淑妃也被诊出有孕,还指明要方医正照顾。
方医正并非是只管行医治病的寻常太医,他身上带着官衔,还得处理太医院的大小事务。
再加上他年纪不轻,要顾着两个孕妇来回跑着实有些勉强,只怕光是请个平安脉都能把他累够呛。
萧景榕为着答应过苏棠要保她平安生产的缘故,想驳回白淑妃那边的请求。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能入太医院的大夫医术自然都是不差的,皇上另安排一位太医给妾身便是。」苏棠纠结过后,还是打算让这一回。
毕竟她这胎快五个月,已经算是稳了,精心养着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景榕蹙眉。苏棠越是懂事,就越叫他心里过意不去。她嘴上要得多,实际却从没争抢过。
「禀皇上,微臣有一徒弟叫何长意。此子出身杏林世家,天赋极佳,且自幼跟着祖父四处行医,见过的疑难杂症不比微臣少,可叫他同微臣一起照顾苏才人。」方医正自然不能叫皇上为难,连忙引荐一人。
「那便见见这位何太医吧。」苏棠浅笑着对萧景榕道。
不多时一位看着还年轻的男子提着药箱赶到,「微臣见过皇上,见过苏才人。」
萧景榕示意何太医给苏棠把脉。
苏棠发现此人说话条理清晰,对专业知识的掌握似乎也不错。
她大体上是满意的,便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勾勾萧景榕的手心,略微点头示意他自己觉得还不错。
「既然你师傅举荐你,便好生照顾苏才人这一胎,别出差池。」萧景榕不咸不淡吩咐一句,语气里的厉色却毫不掩饰。
苏棠庆幸萧景榕没说什么「她若是出了差池,朕要你们陪葬」的话,否则她肯定找个地洞钻下去。
萧景榕敲打几句便放两位太医回去,转头对苏棠道:「你也不必总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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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大小事情萧景榕都听李培顺回过,自然知道苏棠向来忍让,从未跟任何人计较过,只当她是怕得罪人。
殊不知苏棠只是觉得这些事都不痛不痒罢了,要是真得罪到她头上,她能报復到对方怀疑人生!
苏棠也没想过立什么善良谦让的人设,直言道:「妾身不觉得委屈,再说这位何太医人年轻,看着可比方医正满脸褶子舒心多了。若是真有人欺负到妾身头上,妾身毒着呢。」
萧景榕没在意苏棠后半句话,反倒想起苏棠那贪色的样子,心里无端冒出酸水,森森道:「看着舒心?」
苏棠嗅到危险气息,赶忙找补:「这世上哪有男子的长相能比得过皇上?有皇上珠玉在前,其他人不过是瓦石难当,妾身自是不会多看一眼。」
呕……噁心。
她唾弃她自己。
萧景榕听罢露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不过苏棠没想到萧景榕到底没把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第二日一早她去给皇后请安,便接到晋她为婕妤的旨意,还赐了个封号「宁」,定然是他的手笔。
给的理由翻译过来大致意思是她即将诞育皇嗣,又给二皇子侍疾有功,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
「恭喜宁婕妤。」宋昭仪皮笑肉不笑地向苏棠道喜。
白淑妃少不得接过话茬嘲讽几句,「宁婕妤还真是心思细腻,二皇子有疾咱们都是第二日才听到消息,亏得你前一晚就巴巴地赶过去。」
苏棠闷不吭声就当听个乐子。白淑妃跟仇锦月不同,她虽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是有脑子的,不至于真自降身份和她干起来。
不过皇后也没给白淑妃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转而宣布了另一件事:「按照祖制,新君登基该有一次选秀。皇上同户部商议把时间定在来年开春,三月中旬。兹关重大,皇上的意思便由淑妃妹妹协理。」
白淑妃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起身行礼:「臣妾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选秀?苏棠只感唏嘘,又不知有多少女儿家要一生困于这宫墙之中了。
请安结束之后,云婕妤拉着苏棠去她殿里小坐。
「这下好了,我可以明着喊姐姐了,姐姐也不必在外面见着我还得行礼问安。」云婕妤晃着苏棠的袖子,笑得跟月牙似的。
少女只在苏棠面前才少有地露出天真模样。
苏棠垮下脸:「我倒是没想晋位,当个不扎眼的才人多好。马上又要选秀,我这出身坐到婕妤的位置,少不得惹人注意。」
「姐姐怕什么?总归你得皇上宠爱,又有孩子傍身,她们不能如何。」
「我得宠?这从何说起?皇上对后宫从来都是雨露均沾,皇后娘娘自是不用说,白淑妃、宋昭仪和孟婕妤他也没少临幸。」
苏棠回忆时鸢跟她禀报的后宫情况。萧景榕每月半数时间进后宫,位份高的那儿多去几次,位份低的少去几次,总体来说算是挺平均。
「皇上这般只能说明他够理智,不为自己的喜恶所左右,这几位毕竟是拉拢人心的筹码。不过等朝纲稳定,宫里嫔妃多起来,就不见得能如此了。届时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自然会明朗得多。」云婕妤煞有其事地解释。
「你这小脑瓜子里懂的不少啊。」
云婕妤拉住苏棠的手:「上次我并未告诉姐姐我娘是罪臣之女吧?因此我爹才不能娶她进门。这些高门大户的事情,我娘没少教我,就是希望我将来嫁了人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不受人欺负。」
说着她的眼眶已有泪意,「其实……我有无数种办法害死仇锦月。可难免会殃及无辜,所以我才选了最笨的一种。我不想变成我娘口中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苏棠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
云婕妤释然地笑笑:「好在那日先遇到的是姐姐,也算上天难得眷顾我一回。」
苏棠闻言感慨颇多。
是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受到伤害就彻底黑化的人,大多不过为自己的欲望找藉口。那些真正善良的人蜷缩在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就连报復都怕伤及无辜。
第39章 酒酿圆子
腊月底,霜寒飞雪,皇城一片银装素裹。去年边关打仗,一场雪下得人心惶惶,今年这场雪却都道是瑞雪兆丰年。
年节将至,各宫少不得比平日更热闹喜庆几分。
迎来送往,苏棠也收到不少好东西。
金银首饰且不论,有两罐红布封的甜米酒她是真馋。她素来也不爱喝酒,就是想尝一口酒酿圆子。
苏棠都躺在床上小睡一觉了,仍是被肚子里的馋虫叫醒。
可惜就这样小小的要求也被时鸢无情驳回。
「好姑娘,就放一点儿,不会有事的。」苏棠可怜兮兮地望着时鸢。
「何太医可是说过,这酒您一点儿也沾不得。您若是想吃圆子,奴婢用蜜水给您煮了来就是。」时鸢无奈道。
「那怎能一样?酒酿圆子要紧的是酒酿,不是圆子。」苏棠还想挣扎一下。
「阿娘跟鬼火一样是小馋猫。」姩姩抱着这两月长大一些的奶猫往内室走来,后边跟着乳母。
时鸢连忙拦住她:「何太医说鬼火这样带毛的狸奴也最好不要靠近婕妤,小公主快撒了它,让乳母给您洗洗手再到婕妤那儿去。」
苏棠忍不住打趣道:「好姑娘,自从何太医来了,你就整日何太医何太医的,莫不是芳心暗许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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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鹭也在一旁帮腔,「可不是,每次何太医给婕妤诊完脉,时鸢姐姐都得再和他聊上好一阵。」
时鸢不好作弄苏棠,羞红了脸抓着沉鹭挠痒痒:「你这小蹄子净胡说。何太医不过叮嘱我几句婕妤安胎的事宜,你不也听着了吗?」
「好姐姐,我错了。」沉鹭一边求饶一边往苏棠身后钻,料定时鸢顾及苏棠怀孕不敢来抓她,而后继续嘴欠:「我听着的那些,只是姐姐想让我听着的罢了。」
「你!」时鸢也是一时被激了才在殿里这样闹,很快便恢復平日稳重的样子,「这样的话可不准再说了,叫有心人听去以为婕妤有意纵着奴婢和何太医私通,坏了婕妤的名声。」
苏棠略微正色道:「我瞧着那何太医倒是不错,年纪轻轻能进太医院当值,模样也端正。只要确定他德行无亏,你们两若真有那样的意思,到时候明媒正娶也无不可。」
时鸢这样的一等宫女家里都不会是无官无职的平民,配一个太医也不见得是高攀。
「婕妤的心奴婢是知道的。且不说何太医未尝看得上奴婢,就算如婕妤所说,可奴婢今年十九,人家还能等到奴婢二十五岁出宫不成?」
苏棠却抓住重点,「这么说你不是一点儿瞧不上何太医嘛。」
时鸢没想到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借着给苏棠煮圆子的理由逃出内室。
苏棠穿个衣服起身的功夫,时鸢又折返回来,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苏棠把衣服裹着的头髮扯出来。
时鸢摇头,嚅嗫着。
「你这样更叫我心痒,有什么直说就是。」
时鸢知道这种事瞒也瞒不住,于是凑近压低声音,「奴婢听说皇上幸了昭修媛身边的侍女。」
苏棠惊得双目瞪圆。据她了解萧景榕也不该是那飢不择食的人吧?
「消息属实吗?」
时鸢眉头紧锁,「那侍女已经被封了御女,赐号兰,住承香宫西侧殿。」
「还给她赐了封号……跟昭修媛住一个宫里?」
「她本就是昭修媛的侍女,按理是该如此。」
苏棠疑惑,「你说这是昭修媛有意安排的,还是这宫女胆大爬床?」
「今日本是蚩蛮那边的正年节,听说今年蚩蛮进贡了不少东西,想必皇上也是因此才去陪昭修媛用膳。若不是昭修媛有意安排,恐怕不至于如此。」
自己不愿意,便把身边的侍女送上龙榻?
萧景榕就这样顺了她的意?
怎么想苏棠都还是觉得怪怪的。
沉鹭见苏棠锁眉的模样以为她伤心,连忙上前安慰:「婕妤别多想,她必定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苏棠把身上的氅衣拢了拢,「放心,这宫里的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智者不入爱河,愚者才自甘堕落。」
时鸢闻言微愣,而后看着沉鹭道:「咱们婕妤才是活得最通透的那个。」
「好时鸢,酒酿实在不加便罢了,圆子且让我吃一口吧。」苏棠喝下一口清茶,嘴馋得厉害,不再纠结那什么兰御女的事。
「灶上烧着水呢,奴婢去煮了端来。」
「多煮些,这两日下雪,大家都吃口热乎的。」
时鸢浅笑回头:「奴婢省的。」
「阿娘,姩姩洗手了。」洗完手的小奶糰子朝苏棠扑过来。
「手冷不冷?快抱着炉子烤一烤。」苏棠握着姩姩的小手贴上怀里的捧炉。
小奶糰子蹭着苏棠的颈窝,「姩姩不冷。」
「那在阿娘这儿睡觉好不好?」苏棠想把姩姩抱到床上去。
「姩姩也想吃圆子。」小奶糰子仰着头看苏棠,眼睛里满是祈求。
因为苏棠怕她晚上吃多积食,不常让她这个时辰吃东西。
苏棠想着自己都馋嘴,总不好不让孩子吃,于是捏捏姩姩的小脸,「今日便破例一回,不许多吃。」
「阿娘最好了。」小奶糰子眼睛笑成一条缝,「姩姩想找哥哥一起吃。」
萧韶安前几日得了出宫的机会,给姩姩带回来几样民间的布老虎、磨喝乐还有花炮,这孩子都记着她哥哥的好呢。
年节前后搁笔封印,萧韶安也不必去崇文阁念书,只是不知道这个时辰睡没,不过花炮就要晚上点才有意思。
「那一会儿圆子煮好,阿娘带你一起去找哥哥。」
苏棠想着云婕妤也是一个人在自己殿中,索性叫上她一起行至皇后的未央宫。
「让宫女们送来就是,何必寒夜里跑一趟?」皇后让两人进到内室。
萧韶安在火炉旁摆弄着一个状似九连环的玩具,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问安。
苏棠假意委屈,「娘娘是嫌妾身叨扰了?」
皇后浅浅一笑,「你年纪最长,偏是最孩子心性的那个,也不怕云妹妹和孩子们笑话。」
苏棠和云婕妤皆是低笑。
「母后,姩姩想和哥哥一起放花炮。」姩姩凑到皇后身边撒娇。
皇后摸着姩姩的头道:「叫宫人放给你们看,别离近了崩着。」
不多时,殿外的宫人回禀已经备好花炮。
皇后身子弱不好站在风口,由苏棠和云婕妤牵着两小只站在门口石阶上看夜色中星星点点的光芒逐渐绽放成绚丽的色彩。
愿岁岁有今朝,朝朝人如旧。
第40章 除夕宴
这般吃喝玩闹几天,转眼便是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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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锣鼓声阵阵,戴着彩绘面具的表演者和着音乐以诡妙的步伐穿过各处长廊,那面具青面獠牙,金冠红花,看着既可怖又威严。
看着跟跳大神挺像,但苏棠问过才知道这是宫里宫外都少不了的傩戏,和跳大神有本质区别。
苏棠为着给姩姩解释什么是傩戏,还专门查了古籍。
书中记载:「先腊一日曰大傩,谓之逐疫。其仪选中黄门子弟年十岁以上十二以下百二十人为侲子,皆赤帻皂制,执大鼗;方相氏黄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十二兽衣毛角;中黄门行之,冗从僕射将之,以逐恶鬼禁中。」
傩戏的根本目的是为祭神跳鬼,驱瘟避疫,也能当成节目来欣赏。
苏棠拉着姩姩正看得起劲,一个赤面鬼突然出现在她们身旁,将姩姩吓得惊声尖叫。
苏棠一下揪住那小鬼的胳膊。
「寿王殿下这是太久没挨打了?」
小寿王摘下面具,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是本王?」
「坏蛋黄酥。」缓过劲来的姩姩瘪着嘴骂人。
苏棠懒得跟他解释,这宫里敢这样放肆的小孩除了他还有谁?
她一把将小寿王薅到自己身侧,把他的脖子夹在腰际,「这段时日妾身怎么不见寿王殿下?」
小寿王扑腾着想避开,但推搡间碰到苏棠隆起的肚子,又像个鹌鹑似的不敢再乱动。
「他怎么还不出来?」小寿王没好气地问。
肚子里的娃娃不知是不是听到有人问他,竟动了几下。
苏棠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胎动,又是新奇又是紧张。
「寿王殿下,您可别劲使大了。」匆匆赶来的杏子看着自家小王爷贴在宁婕妤的肚子一侧,慌得不行,生怕这祖宗下手没轻没重。
「你也敢说教本王了?」小寿王张嘴就是不服气。
苏棠直接给他一个暴栗,她自然知道这孩子本性不坏,有在顾着她的肚子,只是这张嘴太贱。
「好好给杏子姐姐解释不行吗?非得这样说话。」
小寿王眉毛一横:「本王是王爷!凭什么给下人解释!」
苏棠扶额。这熊孩子既希望有人理解他,自己又是一副调皮蛮横的性格。
她正打算继续讲道理,一个小宫女走近,「婕妤,那边儿要开宴了,皇后娘娘请您跟着过去呢。」
除夕是团圆夜,少不得要把各宫聚在一起大摆筵席,但到底只是家宴,没那么多恼人的规矩。
苏棠和各宫嫔妃见礼之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姩姩坐在她身后拉着小寿王不肯让他走,苏棠索性让小寿王也留下。
他一个小孩孤零零跟着逢年过节才见一次面的叔伯兄弟们坐一起也太可怜了些。
这就是没身份没背景的好处,她再怎么和小寿王接触,也不至于被扣上什么不得了的罪名。
毕竟她有这心,也没这实力。
按照位份高低,她左手边坐的是云婕妤,至于右边嘛……是那位新封的兰御女。
苏棠瞧着她觉得眼熟,细细一想不正是那日不肯给自己行礼的那位吗?
萧景榕给她赐的这个封号不知是随便选的还是有意嘲讽。
这位兰御女从长相到气质没一点符和「兰」这个字。她华服之下倒是有几分姿色,只不过整个人就像一只扑腾的花蝴蝶。
有这感觉的明显不止苏棠一人,向来不当出头鸟的宋昭仪都忍不住嘲讽,「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皇上赐给兰御女的封号当真极好。」
兰御女作为外邦人应当是不大听得懂中原人的语言艺术,闻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这什么兰御女比你还笨诶。」小寿王虽说没学过诗,但听得出宋昭仪阴阳人的语气,骂兰御女的同时还不忘对苏棠进行一番拉踩。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刚好让临近的兰御女听了个正着。
苏棠回头正准备教训熊孩子,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把面具给戴上了。
「你……」
苏棠话还没说出口,兰御女转头狠狠瞪了小寿王一眼。她不知道这孩子的身份,但能肯定不是皇子,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熊孩子一个暴脾气直接端起桌上的茶水泼了兰御女一脸。这一顿操作快得苏棠都没反应过来。
「把杯子放下。」她连忙夺下小寿王手中的茶杯,生怕他直接砸兰御女脑门上。
她们这边的动静成功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过来。
「那孩子是……」白淑妃问身边的大宫女。
「回娘娘的话,那孩子是先帝的六子寿王,娘娘先前见过的。奴婢听闻宁婕妤一向和这孩子走得近。」
白淑妃冷哼一声:「她倒是惯会钻营讨巧,能拉拢的谁都不放过。先是照顾病殃殃的二皇子,现在连寿王都敢放在身边,也不怕惹祸上身。」
水珠顺着兰御女的额头滴下,她怒不可遏刚要发作,在太监的通传下,萧景榕携皇后一起进入殿中。
众人起身行礼。
萧景榕朝苏棠这边看了一眼,并未多言,径直走向上座。
苏棠之前是把小寿王经常来找自己这事和萧景榕禀报过的,他的意思只要小寿王高兴就行。不然苏棠也不敢公然把人带着。
皇上和皇后都在,兰御女自然也不好再发作,只能用帕子草草把脸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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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见状觉得挺对不起这兰御女的,毕竟如果不是她把这熊孩子带来,也不至于如此。
但心里又忍不住暗爽,这下也算报了她当时狗眼看人低的仇了。
除夕宴结束之后,昭修媛同兰御女一齐回承香宫。
岔口处,昭修媛将兰御女叫住,面色不愉地嘱咐道:「多珠,在这宫里需谨言慎行。」
「是。」
兰御女屈身低头,就像她从小到大无数次做的那样,只是眼里的野心和不甘却再也藏不住。
她父亲是为蚩蛮出生入死的勇士,凭什么她只能当公主身边最卑贱的侍女。
既然公主不愿意侍奉大雍天子,那就让她代替她。
总有一日,她会彻底代替她。
第41章 情愫
「去净了手再吃。」苏棠拍拍小寿王和姩姩的迫不及待伸向饺子的爪子。
除夕宴上的菜品丰盛,但一盘菜尝一口便已感觉有七八分饱,离了宴席又觉得饿。
苏棠回到自己殿里没忍住,准备涮个锅子吃。
时鸢和沉鹭为圆满除夕的习俗,又蒸上一屉饺子。
热气腾腾的饺子一端上来,两小只就忍不住上手,苏棠见他们摸过鬼火便让他们先去洗手。
苏棠自己则咽着口水拨弄碗碟上的筷子,乐颠颠地就等锅里的菜烫熟。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方才没吃饱?」
苏棠转头,入眼是玄金色的衣袍,她赶忙起身行礼,「皇上怎么来了?今夜不是该陪皇后娘娘守岁吗?」
「明日是元日大朝会,若是朕宿在皇后宫里,以皇后的性子少不得要陪朕起个大早操持。她身子不好,今夜难得安稳,朕便让安儿陪她好好歇息,明日不必早起。」
至于别的理由萧景榕自然不会明说。
「爹爹~」姩姩一看见萧景榕就跑过来抱住,将湿漉漉的水渍擦在他的龙袍上,「阿娘还说爹爹忙,不会陪姩姩,阿娘骗子。」
萧景榕看了一眼略显心虚的苏棠,顺手将姩姩抱起来,走到饭桌前坐下。
「皇兄。」小寿王在萧景榕面前倒是乖觉,有模有样地作揖。
「起来吧。」萧景榕无奈地看着自家堂弟,「除夕宴上你泼人水作甚?」
小寿王把屁股挪到椅子上,给出的理由简单明了,「看不惯咯。」
萧景榕直接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朕听你陆先生回禀,《论语》你也学到里仁篇了,怎么还如此任性?」
「臣弟错了。」小寿王嘟着嘴认错。
苏棠还是第一次见小寿王认错认得如此干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朕前些日子政务繁忙没功夫管你,正巧这几日搁笔,明日大朝会过后,到甘露殿来,朕亲自问你功课。」
小寿王闻言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你可知陆修远本该进三省,朕把他派给你做先生,你别辱了人家的名声。」
苏棠还未见过萧景榕这般啰嗦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操心的兄长面对顽皮的弟弟。
他对寿王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外界传的那般忌惮……
苏棠出言相劝,只是语气里稍带些幸灾乐祸,「皇上,除夕节便让寿王殿下自在玩一天吧,听完您这话别连东西都吃不下了。」
「吃吧。」萧景榕一声令下,众人才敢拿起筷子。
时鸢早就替萧景榕加了一副碗筷,菜肉都是备好的,只需在锅子里涮熟,苏棠便让宫人们也退下去休息不必伺候。
沸腾的汤气在冬日里别有一番温馨,几人说说笑笑倒真像是寻常人家的年节。
「不许挑食,这菜叶子你们两也必须吃完。」苏棠给两小只碗里各夹了几片绿色蔬菜。
故作严肃的样子让萧景榕看了心中发笑。
他朝苏棠碗里夹了一块肥肉。
「皇上……」苏棠委屈地看向他,控诉他为什么给自己夹这个。
「不许挑食。朕听陈姑姑说你最近不喜食肉。」
怀孕嫔妃的饮食都有记录在册,只是苏棠没想到萧景榕还真过问此事。
她也不是没吃肉,就是不想孕期增肥太多所以吃得少。
两小只见苏棠被教训都「咯咯」笑起来。
「吃你们的。」苏棠瞪两小只一眼,不得不认命把那块大肥肉吃进去,好在她孕反不严重,到这个月份食慾已经完全恢復正常,不然非吐出来不可。
一顿饭四人皆是吃得心满意足,两小只更是直打嗝。
「李培顺,送几碗山楂茶来。」
两小只边吃山楂茶边摆弄磨喝乐,一碗山楂茶下肚皆是有了困意,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
苏棠的眼皮也忍不住耷拉。
萧景榕见状叫来乳母和宫女把两孩子抱下去睡觉。
「到床上去睡。」他又对苏棠道。
「嗯……」苏棠迷迷煳煳点头,因为肚子沉的缘故起身时有些歪歪扭扭。
萧景榕眼疾手快把她扶住。
苏棠软软靠在他身上,随后便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下意识圈住对方的脖子,瞌睡也被吓掉大半,「皇上?」
「睡吧。」萧景榕把人轻轻放到床上,叫宫女替她褪去鞋袜和外衫,自己顺势更衣躺在旁边,盖上被子相拥入眠。
时鸢吹灭蜡烛走出殿外,便瞧见院外有个熟悉的人影走过,也不像巡逻的宫人。
「何太医?」时鸢走到院门口,下意识叫住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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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意转身作揖,「时鸢姑娘。」
「今夜是何太医当值?」时鸢问。
「正是。」
「大人辛苦。」时鸢抿嘴,只干巴巴说出一句,暗恼自己不该提这个话,叫人想起除夕夜不能和家里人共度的不快。
何长意看出她的顾虑,主动解释道:「我母亲早逝,父亲四处游医,回家也是孤身一人,我留在宫中是最合适不过的。」
时鸢闻言心中疼惜顿生,攥着自己的手心,挣扎再三才开口,「承蒙大人这段时日对我家婕妤的照顾,大人若不嫌……奴婢装些扁食大人带回太医院尝尝。」
这话说完,时鸢屏住唿吸,热意悄悄爬上脸颊。
幸好烛光昏暗,不叫面前的人瞧了去。
「多谢时鸢姑娘美意,姑娘不必麻烦。」
时鸢听了这话,垂下眼帘,好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本就不必要纠缠,是自己尚存一丝妄念。
「如此……大人慢走。」
女子略带失落的语调传入何长意耳中,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女子寒风下纤薄的身姿,心跳犹如鼓擂。
「我……」何长意赶忙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声成功把时鸢刚刚平静的心勾得一颤一颤的。
冬日里两人之间竟弥散着一股难言的灼热。
憋了半天何长意还是只道:「那我先告辞了。」
「何太医,等等。」却闻另一个声音叫住他。
沉鹭从耳房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她把食盒交到时鸢手里,「我还道这份扁食是时鸢姐姐特意给我留的呢,原来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别浑说。」时鸢羞极,「你要饿了,取来吃就是。」
「今夜婕妤赏了锅子,大伙儿都吃得饱饱的,我怕是无福消受了。姐姐还是把它送给姐姐心中……今夜还饿着的人吧。我就先去歇息了。」沉鹭打趣两句,连忙找藉口熘之大吉。
时鸢心一横,双手递上食盒,双目含羞,「大人若是不嫌的话……就尝尝吧。」
「却之不恭。」
第42章 选秀
冬日总是比夏日短些,年节欢欢喜喜一过,回过神来树上的桃花已是含苞待放。
但要比娇艷,自然比不过新进宫的秀女。
苏棠一见她们才真意识到自己老了。
「你也是,还有不到三个月就生了,非得拖着这么重的身子来凑热闹。」皇后虽是骂着,却还是吩咐宫女给苏棠加了两个垫子。
「妾身没见过这场面,就想来瞧瞧嘛。」苏棠扶着肚子,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您说她们既然都进宫来了,让皇上直接选不就好了吗?还画什么像?」
苏棠和皇后坐在这边廊庭中,远处坝子里画师正在给上百位秀女画像。
环肥燕瘦,别是一番风景。
「皇上忙于朝政,哪有那么多时间一一看过?」
苏棠笑道:「若是这画师画得不像,让皇上错失美人就不好了。」
皇后拿扇面轻敲苏棠的头,「你啊,愈发口无遮拦。选秀也并未只看容色,这画像只是挑出合眼缘的罢了,要紧的是择选德艺俱佳者。」
这意思是这一关看运气,画像选不中是你运气不好,咱不喜欢运气不好的人。
跟某些大公司随缘筛简歷有异曲同工之妙。
皇后和苏棠自然也不可能全程盯着画师画像,她们本就是掐着快结束的时间过来,果然刚坐一小会儿,那边的人便散了。
一个太监领着几位画师到皇后跟前復命。
苏棠一眼便注意到其中一位年轻画师,在几位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里面显得尤其突出。
主要他的相貌算是仅次于萧景榕的级别,沈腰潘鬓,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有劳几位画师。昙霜,赏。」
「微臣并未作画,受之有愧,皇后娘娘只赏其它几位画师便是。」那年轻画师推了昙霜递过去的赏。
其他画师少不得暗中送他几个白眼。
苏棠登时来了兴趣。
这宫里还有这么有性格的人?
面对他这桀骜的态度,皇后只是颔首,没有多过问的意思。
苏棠为此更好奇了。
回去的路上她没忍住问时鸢,「好姑娘,你在宫里的时间长,可认得适才那位年轻画师?」
时鸢略一思忖答道:「奴婢也是第一次见此人。不过奴婢猜他应当便是先帝最喜爱的画师——人称鬼手丹青的樊龄,樊画师。传闻他十六岁凭一幅《麒麟山踏雪图》受到先帝赏识,未及弱冠就被选入宫中。」
沉鹭凑到苏棠身侧插了一嘴,「奴婢也听宫女们提起过此人,都说他轻易不作画,尤其是仕女图。昔日先帝让他给宠妃画像,他都不曾答应。」
「先帝这都不生气?」
「他当着先帝的面评价那妃子是什么……什么美则美矣,金玉败絮,空有皮囊,却无神韵。先帝不仅没怪罪他,而且果真不再宠幸那妃子。」
联想到那画师的相貌,苏棠不禁小声嘀咕:「有点东西。这樊画师才是先帝的宠妃吧……」
「婕妤说什么?」
「嘿嘿,没什么。」
第二日,皇后选画像,苏棠仍是跟着凑热闹。白淑妃奉命协理选秀,自然少不了要帮着参谋。
白淑妃斜睨一眼苏棠的肚子,「挺着个大肚子都拦不住宁婕妤四处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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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嘴角挤出一抹弧度,「太医嘱咐妾身要多走动,不仅有助于生产,还能保持身材。说起来妾身有一套妊妇练的五禽戏,娘娘可要试试?」
白淑妃掸掸袖口端坐于椅子上,「收起你那些穷酸人的把戏。」
她怀孕之后发胖不少,见苏棠除了肚子鼓起来,身量仍匀称纤细,心中亦是羡慕,只是苦于不能宣之于口。
苏棠挑眉,「娘娘若是有需要,妾身随时恭候。」
她说到这份上白淑妃也不好发作,只能把注意力放到满屋子画像上。
苏棠没有发言权,本来只打算随便看看,皇后见她干坐着,出言让她也挑一挑。
「这个如何?」苏棠拿起一张画像,画上的女子一袭粉衣,顾盼生姿。
白淑妃堪堪瞥过就开怼,「搔首弄姿,一看就是狐媚惑主之流。」
苏棠只好换一幅,「那这个呢?目不斜视,形容端雅。」
「资质平平,貌若无盐。」
苏棠察觉到白淑妃有意找茬,并不生气,甚至觉得好笑。
换做以前白淑妃可能都不屑和她讲这么多话,或许是怀孕之后受激素影响比较大,脾气都变了。
于是苏棠又挑出一幅,「这个好啊,此女有如清莲出泥,绝尘拔俗。」
白淑妃果然反驳,「一身素色,不知道的以为丧期未过呢。」
苏棠拿一幅,白淑妃就否一幅,不止皇后无奈地看着两人,就连伺候的宫人都暗自发笑。
「妾身可是不敢选了,再选下去怕是没有能用的了。」苏棠放下画卷,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勉强压住嘴角。
白淑妃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但仍不忘贬低苏棠一句,「你一乡野村妇,就不该跟着瞎掺和。」
「淑妃,宁婕妤是皇上的嫔妃又是公主生母,你说话也该注意些。」皇后出声训诫。
官大一级压死人。
白淑妃虽不情愿,却不得不认错,「臣妾受教。」
皇后和白淑妃挑挑拣拣一个时辰,总共选出百十来个,其余的直接让安排回家。
皇后本让两人在未央宫用过膳再离开,白淑妃藉口春困起身请辞,皇后也未强留她。
「对了,倒有一事要问你。」皇后看向苏棠,「皇上和本宫的意思,你这胎生下来之后迁到咸池宫主殿去如何?」
苏棠不解,「妾身觉得昭庆宫挺好的,娘娘这般安排可是有什么缘故?」
「倒也没有别的,只是你现在住的是侧殿,只有一间偏房一间耳房,怕届时两个孩子活动不开。新秀女也要安排住处了,本宫能趁这时候挑一个乖顺些的和你住在一起。」
苏棠还是觉得住惯的地方好,不想兴师动众搬来动去。
「多谢娘娘为妾身着想。那偏房本有两个隔间,正好一个孩子一处,也省得照看孩子要两间房子来回跑,等孩子们大了再说吧。」
皇后颔首,「也好,届时你若住得不舒服再来跟本宫提。」
苏棠软软一笑,语气满是感激,「多谢娘娘对妾身的照拂。」
第43章 二皇子周岁宴
承香宫西侧殿宫女锁芸撩开帘帐,轻声道:「御女,今儿是二皇子的周岁宴,奴婢早些伺候您梳洗吧。」
帘帐内暗香幽幽,床上的女子香肩半露,一派风流之姿。
「急什么?」兰御女踢开被子,语气不耐。
「可主殿那边一早就有动静了,咱们不好去得比那边迟啊……」锁芸越说声音越低。
「搞清楚谁是你的主子。」兰御女一脚踹在锁芸身上,脚腕上的金铃铛「叮叮」作响。
「位分高有什么用,这宫里重要的谁得宠,懂吗?」
「奴婢明白。」锁芸表面低声下气,心里却暗自牢骚,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放着昭修媛一个绝色美人不要,偏宠幸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
兰御女发泄一通,这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梳洗。
主殿那边传来阵阵笛声。
「吹吹吹,一大早起床就吹这样丧气的曲子,也不怕沾晦气。」兰御女一脸烦闷,把簪子拍在妆匣上。
这话正好被门外的乌珠听个正着,她直接推门而入,话语间怒意难消,「多珠,公主让你快些。」
「知道了。」兰御女假意拿起簪子往头上比划,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对方。
待乌珠离开后,兰御女将簪子用力插入髮髻中,「还敢直唿我的名字,瞧着吧,等我生下皇子……」
锁芸被镜中人可怖的眼神吓得连忙低头。想不明白这兰御女作为蚩蛮公主的陪嫁侍女,为何能这样快背主。
二皇子的周岁宴没有大办,只是把各宫嫔妃聚在一起,再请个戏班子演上几齣热闹戏。
「吉羊,看这儿。」
上次大病一场过后,皇后便寻思给二皇子取个乳名,好养活。找专门的术士卜算,取了「吉羊」两个字。
许是这个名字真有几分效用,小傢伙总算没辜负苏棠怀着孕照顾他一晚上,后来再没生过大病,平平安安长到周岁。
模样继承了仇锦月的桃花眼和萧景榕的高鼻樑,越看越讨喜,任谁见了都忍不住逗上一逗。
但这小傢伙认生,也就皇后、乳母,外加一个苏棠能抱他。
别人抱他不肯,见了苏棠就扑腾着身子往她怀里钻。但苏棠大着肚子不好抱孩子,只得拿出一根手指让他捏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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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崽子「咿咿呀呀」不知在念叨什么。
「父皇,父皇……」苏棠见他能开口了,索性教他说话。
至于说什么,自然是奔着讨好全场地位最高的那位去。
小崽子很给面子地开口:「唿啊,唿啊。」
……学得一点都不像。
萧景榕见苏棠吃瘪也起了逗孩子的心思,从乳母手中把自家儿子接过抱在怀里。
这小傢伙挣扎两下还真被萧景榕抱住了,比在其他人怀里安分许多,只是仍然攥着苏棠的手指。
或许是因为小婴儿喜欢男性宽阔身躯带来的安全感。
「浮、昂……」
一直语不成语,调不成调的小傢伙竟然在这时候冲着萧景榕把苏棠教的两个字勉强喊出来了。
这小傢伙……挺会审时度势的啊。
萧景榕直接当场表演什么叫龙颜大悦,吩咐李培顺给皇后、苏棠还有伺候的人送了不少赏赐。
个别嫔妃在旁边一口银牙咬得稀碎,为着今日能见到皇上的缘故,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到头来却被宁婕妤一个大肚婆钻了空子。
宁婕妤这另闢蹊径争宠的法子她们算是长见识了,自己年纪大不要紧,可以靠孩子啊。怪不得人家能一跃两级升到婕妤的位份。
她们连夜练习抱孩子还来得及吗?
当晚萧景榕自然而然到苏棠宫里。
「妾身近日起夜频繁,恐打扰皇上休息,不然……」苏棠想着先说断,后不乱,免得萧景榕后面怪罪她影响他睡觉。
她虽然体质好,但毕竟已经是孕晚期,该有的症状不可避免,像尿频,水肿啥的。
萧景榕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前段时日朕忙着亲耕之礼,未曾踏足后宫。」
这事苏棠似乎听皇后讲过。
萧景榕专门解释一遍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并不是嫌弃她怀孕所以不来看她?
算他有点良心吧。
苏棠甜甜一笑,「妾身知道。」
「歇息吧,你睡外面就是。」萧景榕拉着苏棠往床榻走去。
半夜苏棠果然被尿意憋醒,平日她都留着好几盏灯,但今日怕晃得萧景榕睡不着都给熄了。
只能提着灯笼往隔间走。
刚走两步萧景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下人把烛台都点上,别摔了。」
苏棠回头,「吵着到皇上了?」
「无妨。」萧景榕撑起身子,「让贴身宫女搀着你去。」
沉鹭听到传唤进来扶苏棠去隔间解决生理问题。
片刻之后苏棠躺回床上。
「灯就这样亮着吧。」萧景榕拦住她吹灭床头蜡烛的动作。
「可……」
「无妨,睡吧。」
苏棠这才心安理得地睡下。
谁知刚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眠,她的小腿勐然被剧烈的疼痛侵袭。
……抽筋了。
苏棠猝不及防地低叫一声,但很快咬着牙忍下来。
萧景榕仍是发现她的异常,「何事?」
「……回皇上的话,妾身腿好像抽筋了。」苏棠缄默了一瞬才缓过劲来回答萧景榕。
「你别动。」萧景榕掀开两人身上的被子,「是左腿?」
「嗯。」
「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不必,最近时不时会这样,揉一揉缓过来就好了。」苏棠大着肚子自然不方便,平日都是沉鹭和时鸢帮她按摩。
萧景榕闻言没再说话。
苏棠忍着痛唿打算先抗一下,如果迟迟不好再让沉鹭进来帮忙。
谁知萧景榕沉默片刻后把手放到她的腿上轻轻按压,轻声问:「如此可好些?」
苏棠惊了,连疼痛都顾不上,「皇上……这……」
「别说话,放松。」萧景榕另一只手提过被子给她搭上。
苏棠脑子懵懵的,这可是皇帝诶,她是不是在做梦来着?
剧烈的疼痛提醒她不是。
「好,好了。皇上不必按了,快些歇息吧。」苏棠拽拽萧景榕的寑衣。
「不疼了?」萧景榕并未立马松手。
「嗯。」
「疼就别忍着,朕可以再按些时候。」
「真,真不疼了。」
萧景榕声音含笑,「怎么还成结巴了?」
苏棠艰难地翻过身面向萧景榕,抬手捻起他一撮头髮在空气中打转,「妾身这不是受宠若惊吗?」
萧景榕无视她耍怪的小动作,将她凌乱的额发拂开,「嘴里说怕痛,真疼起来又忍着做什么?」
苏棠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靠!
皇帝都能给她按腿,哪个男的有藉口不在孕期照顾老婆!
第44章 花期长短
折腾完殿选,新入宫的嫔妃名单总算定下来。
令苏棠意外的是一共只选出六人,且给的位份都不高。
最高封了一个正五品美人,只比苏棠当时进宫的才人位份高了一级而已。
余下还有一个才人,两个小仪,一个宝林,一个御女。
苏棠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自己考上的果然比不上白淑妃她们那批提前保送的。
不过苏棠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权力替她们可惜哦。
作为宫里的老人,有新人进宫她是不是该焦虑一下?
然而萧景榕没给她这个机会。
也不知道这死男人最近哪根筋搭错了,除了去皇后那里比较多之外,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来鹤羽轩陪她睡觉,完全把新人晾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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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在那方面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来她这儿掩耳盗铃,逃避责任。
虽说男人的花期短……也不该这么短吧。萧景榕不过才二十四而已。
况且他一个月进后宫的次数也不算多,不至于纵慾过度导致肾虚吧……难不成是前朝的政事太耗心力了?
「皇上,您是不是……」
萧景榕闻言略带疑问的眼神投向苏棠,漆黑的眸子微闪着光泽,看得苏棠心里发虚。
这种问题不管怎么组织语言都问不出口啊!
要不然……还是身体力行地检查一下?
苏棠说干就干,当晚便羞红着脸试探了一波。
事实证明功能很健康,不是一般的健康。
「等孩子生下来……」萧景榕微沉的唿吸喷洒苏棠在耳后,后面的话她并未完全听清,只大概听到「算帐」什么的,直吓得她浑身瑟缩打颤。
薄云掩去屋内旖旎流转,门外风清月明。
李培顺倚着门根思考半晌后自言自语:「你说咱是不是该劝着些?」
这皇上老宿在怀孕的嫔妃宫里,这要是传到前边儿,不知有多少大臣要以有碍传嗣为由上谏了。
「劝谁啊?师傅。」一旁的小太监凑到他跟前。
李培顺拂尘一甩,「别瞎打听,小兔崽子。」
然而事实证明李培顺仍然不够了解自己伺候的这位新君。
就在后宫新旧嫔妃还没来得及打探清楚皇上在宁婕妤那儿什么情况时,另一个变故立马引起她们的警觉。
那个初时惊艷众人,后来默默无闻的昭修媛忽然一跃成为阖宫上下最得宠的妃子。
接连十好几日,皇上即便不召她侍寝,也少不得陪她用膳。
见风使舵是宫里的最常见的事。
兰御女被皇上宠幸的那些时日,即便她位份比昭修媛矮了一大截,内侍省送给两边的炭火、瓜果一应常物的份例几乎相差无几。
毕竟总不能让皇上来时,没东西可招待。
可如今却大有不同。
一个公主,一个婢女。一个高贵,一个低贱。一个形貌昳丽,一个仅算得上平头正脸。
用脚趾头也想得出差距。
两人同居一宫,昭修媛得宠预示着兰御女失宠,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虽然没人说得清当初兰御女是如何突然得了皇上宠幸,但不影响众人顺应时势。
兰御女透过窗缝看着那道明黄身影从正殿出来,指甲掐得手心生疼,口中吶吶自语,「分明骨子里就是下贱,当初又何必装什么清高?」
锁芸一边将兰御女发气扔在地上的枕头捡起来,一边暗中不屑地撇嘴。
兰御女突然走到她跟前,语气森然,「你是不是也在心里瞧不起我?」
锁芸吓得立马跪地求饶,「御女明鑑,奴婢没有。」
「没关系,咱们慢慢儿来。」兰御女用指甲划过锁芸的脸,引得对方浑身激灵,「走吧,去正殿拜见拜见咱们的主位娘娘。」
乌珠一见兰御女,直接夺过小宫女手中准备端去倒水的铜盆,「哗啦」泼在兰御女脚边,拦住她走上台阶的步子,「你来做什么?」
「乌珠,让她进来。」殿内传出昭修媛的声音。
「奴妾参见昭修媛。」
「你如今连公主也不肯叫我一声了吗?」
兰御女闻言抬头,只见面前的昭修媛眼含水波,浑身上下透着被男人滋润过后的娇艷。
嫉妒顿时像毒蛇一般吞噬着她的每一寸血肉。
她微笑着回应,只是笑容不达眼底,「这里是大雍皇宫,不是蚩蛮部落,宫里只有一位未满十岁的小公主。奴妾只是听娘娘的吩咐,在这宫中谨、言、慎、行。」
「多珠,我本非有意和大雍皇帝……」昭修媛话说到一半自觉不合适,双颊绯红地咽了回去。
「公主和她解释什么?她侍寝之后可有把公主放在眼里?」乌珠一脸不忿,又转头质问兰御女,「公主哪里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兰御女却不曾理会她,而是直直盯着昭修媛的眼睛。
「我本来能在家中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因为你一句喜欢和我一起玩,王上一声令下迫使我十岁起就得跟在你身边端茶倒水。」
「我费尽心思接近穆吉特想让他喜欢我,就因为你扔给他一把不要的野花,他第二天就拒绝了我。」
「我和你同为嫔妃,你却总拿主子对奴才的口吻教训我,纵容你的侍女毫无顾忌地直唿我的名字。」
「是你亲口否决我劝你接纳大雍皇帝的提议,我才主动爬上他的床,现在瞧瞧你这样子,你敢说你是不情愿的吗?」
昭修媛咬着下唇,一双美目中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情绪,惊讶,愤怒,羞惭。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兰御女一边嘴角挑起弧度,「我怎么想的不重要,既然娘娘已经承宠,就尽心尽力侍奉大雍皇帝吧。」
「侍奉」二字被她咬得尤其重,侮辱的意味不言而喻。
「你欺负公主心软不敢罚你是吧?」乌珠在一旁听不下去,出声警告兰御女。
「乌珠。」昭修媛抬手阻止乌珠继续说下去,直直迎上兰御女怨恨的目光。
「多珠,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并不知道你心中有那样多的委屈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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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此处昭修媛的语气从温声转为凌厉,「你要争宠我不拦你,但我劝你不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否则……那晚上的事便足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兰御女面色稍凝,而后展颜,「娘娘放心,我一定会安安分分待在自己殿中,亲眼看着娘娘遭大雍皇帝厌弃,囚禁在这深宫里面。」
第45章 产子
小满过后日头渐毒,苏棠歪在竹椅上打扇。虽说有冰块的寒气,但心中燥意不减。
她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姩姩享用内侍省新送来的冰镇瓜果。
「婕妤别看了,等皇子生下来,您想吃多少都成。」时鸢接过苏棠手中的扇子走到跟前替她扇风,顺便挡住她渴望的视线。
「就知道哄我,生完不还得坐月子吗?等月子一过,都该入秋了。」苏棠瘪嘴,「罢了罢了,你们赶紧分来吃掉,看得我心烦。」
萧景榕从殿外进来,听到这话心里发笑,只得安抚面前的馋猫,「届时新贡的荔枝石榴都给你。」
苏棠坐起身子想行礼,被萧景榕拦下。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苏棠忽然觉得一股暖流从腿间流下。
该不会是羊水破了?
……不过正常是不是应该先阵痛才对?
「好像有东西流出来了。」苏棠僵着身体不敢乱动,压低声音悄咪咪道。
萧景榕毕竟不是女子,思考片刻才反应过来,有些耳热,「传太医来?」
他眼底透出些微不可察的紧张,上前拉住苏棠的手。
别的不说,苏棠是真挺欣赏萧景榕这一点。
正常这个时代的男人听到女人家这些东西多少觉得骯脏晦气,萧景榕似乎倒从来没嫌弃过,可能是因为战场上下来早就见惯各种血腥骯脏?
而且她本来一直没长妊娠纹,孕期最后一个月突然冒出两三道,急得她大哭一晚上。
最后还是萧景榕抱着她安慰说他身上的疤比那难看多了,她都不嫌弃他,他自然也不在意,又让人准备各种药膏。
苏棠当然不完全是因为男人才讨厌自己身上长纹,但有这番话至少聊胜于无。
她也只能学着坦然接受身体上的变化。
「妾身先去瞧瞧怎么回事。」
苏棠在沉鹭的搀扶下起身进内室换裤子,换下的裤子上面果然染着血迹。
于是传何长意来一问。
何长意把脉后道:「娘娘既已见红,多半这两日便会生产。」
苏棠闻言心里一下子慌起来。
萧景榕看出她的情绪变化,沉声命令,「势必保证宁婕妤顺利生产。」
「微臣遵旨。」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又煎熬,苏棠只要感觉肚子稍微有点动静就总担心自己要生了。
不过好在产婆和太医都在随时待命的状态。
但奇怪的是萧景榕干脆把他的奏摺也搬到她殿里来批。
不是哥们,你待在这儿其实也没什么用吧?
而且她有那么受宠吗?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苏棠回忆起自己和萧景榕一路相处的歷程,虽然腻歪的时间不少,不过萧景榕骨子里比较克制,大部分都是她主动的,而且其实并没有什么互诉衷肠的时刻。
萧景榕作为皇帝,情绪不轻易外露是他的基操,所以她一直也没完全搞懂他的情感。
作为一个伴侣,他做不到忠贞这一点就足够失败。但要说作为一个身份是皇帝的伴侣,苏棠对他已经相当满意了。
所以她懒得管那么多,既然他愿意陪着,那就陪着呗。
两日后的亥时,苏棠肚子开始阵痛,伴随着羊水流出,不多时疼痛快速侵袭她的大脑,她只能躺在床上跟着产婆的指示不断调整唿吸,活动下体。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模煳起来,唯一的意识便是赶紧将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产房外萧景榕眉头紧锁,皇后赶到和他一同等待。
「如何?」萧景榕几乎每隔一刻钟就要向何长意问一次情况。
产房内安静得出奇,没有传出苏棠大声的痛唿,反倒让人放心不下。
虽然萧景榕面上并无急色,皇后却感觉得到他的担心。
「皇上不必担忧,婕妤这一胎胎位很正,微臣已经开了方子给婕妤服下,尽可能减轻婕妤的痛楚。」
到子时尾刻,产房内终于传出婴儿明亮的啼哭。
产婆将孩子裹好抱出,「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宁婕妤成功诞下一康健的小皇子。」
「宁婕妤如何?」
何长意接过话茬,「回皇上的话,婕妤力竭虚弱,但无大碍,只需好好休息便可。」
萧景榕这才缓下神色,「赏。」
皇后亲自进去看过苏棠,吩咐宫人打理好一切,再出来却见萧景榕仍无离开之意。
「臣妾已经瞧过,宁婕妤确实并无大碍。再过些时辰皇上便该上朝了,臣妾陪皇上回去洗漱更衣吧。」
萧景榕抑制住进去看苏棠的冲动,微微颔首,提步离开。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飘着几朵洁云,大地朦胧一片,微光透过窗纸照在锦被上,反出亮泽。
苏棠从睡梦中醒来,一眼便瞧见自己身边放着的摇篮。里面躺着皱皱巴巴的小小一团。
「你好丑啊。」苏棠伸出手指轻轻触碰襁褓边缘。
一旁有人替小崽子抱不平,「小皇子还没长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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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这才发现时鸢、沉鹭和新来的乳母都在,她因满心满眼全是这个小崽子是以没注意到。
「您先起来喝碗补汤,再跟小皇子玩吧。」时鸢把苏棠扶起来。
苏棠小口小口喝着补汤,不多时萧景榕从外面进来,抬手挥退下人。
「皇上您瞧,他像个猴似的。」苏棠笑嘻嘻地打趣。
她本以为萧景榕会像往常那样故作严肃地让她不许乱讲,没想到他一句话直接让她坠入冰窖。
「朕会把这个孩子交给皇后抚育。」萧景榕说这话时眼中的沉痛一闪而过。
在苏棠看来却只有绝情和冷漠。
她的声音颤抖着,「皇上……这是何意?」
「名义上他会成为皇后的孩子,住在未央宫。」
「皇上是觉得妾身不配抚养皇子?还是想给这个孩子一个所谓的嫡子身份?妾身是不是还该对您感恩戴德?」
苏棠的眼睛已经通红一片,她顾不得自己浑身难受,从床上下来,双腿虚软地站到萧景榕跟前,眼睛里满是讽刺。
萧景榕剑眉轻蹙,正要开口解释却被苏棠打断。
「所以您前段时间对妾身嘘寒问暖,也是因为愧疚?」苏棠的声音陡然提高,「您是皇帝,大可不必如此委曲求全,虚情假意!」
第46章 牴牾
「呕……呕……」
「婕妤您吃不下就先缓缓吧。」沉鹭不停替苏棠拍着背,神情满是担忧。
那日自家娘子和皇上大吵一架,皇上派人把孩子抱走之后,自家娘子一言不发地照样吃照样喝,只不过吃了就吐,好像要把怀孕时没吐的那些全部补回来一般。
本来生了孩子就体虚,现在更是色若死灰。
眼见自家娘子像断线木偶似的任凭她摆弄,沉鹭无奈只能先把她瘫软的身子靠在床头,将碗碟全部收出去。
「时鸢姐姐,你可打听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皇上为何要突然要把婕妤生的小皇子交给皇后抚养?会不会是皇后的意思?」
时鸢脸色凝重地摇头,「外面的人只顾着看咱们婕妤的笑话,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至于皇后宫里,咱也没那个本事把手伸进去问。」
她又反问沉鹭,「那日你离得近,当真没听到皇上和婕妤怎么说的?」
沉鹭摇头,「我就只听见婕妤沖皇上吼了几句,其他的什么也没听见。」
时鸢长嘆一口气,「好歹皇上没治罪,此事尚还有余地,只是解铃还得系铃人,只有等婕妤自己迈过这个坎才行。」
沉鹭咬咬牙,「若皇上当真对婕妤如此绝情,我都替婕妤不值,婕妤又怎么愿意再去和皇上重归于好。」
「就怕婕妤也和你一样的想法。外面都说咱们婕妤是沾了小公主的光才得皇上几分垂怜,可咱们明白事情绝非如此。婕妤生产那晚我看得真真的,皇上在外面好几个时辰,连茶水都未动一口。」
「姐姐怎么不跟婕妤说呢?」
「现在婕妤正在气头上,我去说皇上的好,没准会起反效果,毕竟根源还是因为小皇子,这件事情不解决,其它的恐怕收效甚微。」
这也不是那也不好,沉鹭的脑瓜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了,你赶紧进去照顾婕妤,我去内侍省领些冰块回来。」
本来领冰块这种小事由殿中的小太监去就好,时鸢担心内侍省的人见风使舵,小太监处理不来,这才决定亲自跑一趟,没想到还是遇到刁难。
「敢问公公,为什么就这些?」时鸢看着还不够小半盆的冰块,质问内府局王典事。
「姑娘别多心,实在是现在咱们这儿的余冰不多,得紧着上头那几位不是?」
时鸢本打算息事宁人,却见两个小太监走进来,说是昭修媛宫里的人。
王典事当即让人揭布取出两大桶冰来。
他察觉时鸢不忿的眼神,假笑道:「这昭修媛的位份本就在宁婕妤之上,咱们只是按规矩办事。况且宁婕妤坐月子,可不好受寒啊,这也是为她好。」
「如此,还要多谢公公关怀。」
时鸢扯起嘴角,心里不断默念自家婕妤告诉自己的话。
不气不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
时鸢带着冰块回去,苏棠淡淡扫过,心里大概猜到情况,但面上还是那副一蹶不振,要死不活的样子。
门外传来奶糰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阿娘~阿娘~你不要姩姩了吗?」
苏棠知道沉鹭她们不想让孩子看到她狼狈不堪、双目无神的姿态,就骗姩姩说她生了孩子要好好休息,没让她进房里来找她。
看样子哄不住了。
嗯……正好她也该慢慢恢復正常了。
折磨身边的人整整七日,再这样下去她自己都觉得过分。
「沉鹭,替我绾髮。」苏棠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头髮理顺,才道:「让小公主进来吧。」
小奶糰子迈着短腿风一样地扑进苏棠怀里。
「阿娘~」
苏棠把奶糰子抱到床上,轻轻拍她的背,「不哭不哭。」
「姩姩还以为阿娘生了弟弟就不要姩姩了。」小奶糰子边说着,哭嗝打个不停。
小奶糰子说完才想起沉鹭姐姐让自己不要在阿娘面前提到弟弟,连忙伸出小手捂嘴。
苏棠把她的小手拉开,亲亲她的小脸,「姩姩永远是阿娘心里最重要的小宝贝,阿娘怎么可能不要姩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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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糰子这才在苏棠左边脸和右边脸分别亲了一下,煳她一脸鼻涕泡。
这之后的几天苏棠不再吃了就吐,每天还有精力陪姩姩玩一阵子,只是身子尚未完全恢復,不能随便下床活动。
她好容易有好转,小皇子的事自是没人敢提,一切安静得就好像从未有一个新生命降生在这里。
唯一不好的就是……苏棠开始失眠。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热。内侍省给的冰块不够,她又不忍心让时鸢和沉鹭给她打一晚上扇子,总是强行让她们自己回去休息。
更重要的是,孩子的事始终压在她心里。她可以为了姩姩和身边的人振作,可心……骗不了自己。
这天晚上苏棠尝试入眠无果,干脆睁眼,忽然瞧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在面前,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赶忙把眼睛虚起来,假装睡着。
作为一个侦探迷,遇到危险沉着冷静是她的基本素养。
该跑的时候要马上跑,就像上次在行梦楼一样。
至于现在这种不能轻举妄动的时候,就得保持绝对安静。
那人影停了片刻,苏棠能感觉到他在慢慢朝她倾身靠近。
这人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啊。
……这不是萧景榕身上的香味吗?
不会记恨她骂了他要杀人灭口吧?苏棠也就闲得蛋疼,胡乱发挥发挥想像力,她知道必然没有这种可能性。
果然萧景榕只是稍稍凑近,就拉开距离,转身打算离去。
苏棠伸脚勾住他的长腿。
「皇上既然来了,为何又急着走?」
萧景榕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苏棠勐然发觉这下他好像真有理由杀人灭口了,理由是夜探香闺被她发现。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苏棠发现这种环境下他们看对方都跟里的小黑似的,感觉很怪,于是起身把烛台点上。
萧景榕看着苏棠烛火下略显憔悴的面容,心中思绪万千。
哪怕兵临城下之时,他也未曾如此纠结。
他默许内侍省剋扣她的份例,想藉此逼她服软,可她要真为了区区几块冰低首下心,他又只会觉得轻贱。
也罢,就这样养她在宫中……
就在萧景榕踌躇不定之时,耳边传来苏棠闷闷的声音,「我们的儿子还好吗?」
萧景榕闻言掩在宽袖下的指尖微微颤抖。
苏棠将头埋在膝上自问自答,「是了,皇后娘娘仁爱,必定不会薄待他。」
萧景榕再难自持,坐在床沿揽她入怀。
他明明恼她不分青红皂白践踏他的心意,肆意挑衅他身处尊位的骄傲。
……此刻却只剩对她被迫母子分离的心疼。
「那日是我气急攻心才口出狂言,我知道皇上往日屈尊照顾我是真心疼惜。您能告诉我您的思量吗?」
这是苏棠第一次在他面前用「我」这个字眼,代表她此刻的平等尊重和……信任。
萧景榕也再一次具象地感受到眼前女子的体贴和智慧。
她没有因为孩子的事与他彻底决裂,亦没有故作委屈摇尾乞怜,而是短短几天时间就理清思路问他缘由。
「前些日子朕出宫亲耕,偶遇一游方道士,他断言若是养在生母膝下,此子必殇。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为此伤神,影响生产。」
萧景榕靠自己的本事坐到至尊之位,苏棠觉得他不至于随便一个道士的话就当真,是以她只是很平静地问:「皇上为何信他所说?」
「他言……你是之人。」
苏棠震惊到瞳孔放大。
「朕在战场上亦可赌天晴雨雪,东风与否,唯独你和朕的孩子,朕赌不起。」萧景榕话毕,搂住苏棠的手骤然收紧。
苏棠忍不住环住他的脖子爆哭起来,「呜呜呜……哇哇哇……」
连日来积压的情绪好似全在这一瞬间被释放出来。
其实萧景榕抱走孩子的当晚她就想明白了,只是正因为想明白才笃定孩子要不回来,所以心痛难忍。
皇后膝下已有二子,萧景榕就算要把儿子抱养给别人,也不该给本就体弱的皇后。
除非他把儿子交给皇后其实是在保护他,毕竟皇后远比宫里其他妃嫔对她和孩子有善意,同时又不乏震慑他人的手段和威严。
可谁能逼得萧景榕如此,这是苏棠最想不通的地方。
没曾想到头来是因为她这个生母?
「婕妤,出什么事儿了,可要奴婢进来?」
「不、不用,让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时鸢的声音打断了苏棠哭嚎的节奏,她只好顺势止住哭声抽噎起来。
萧景榕的手在后背轻轻抚摸替她顺气。
又过了好一会儿,苏棠总算平缓下来。
她瓮声瓮气道:「皇上,您说咱们这样……像不像偷情啊?」
宁婕妤和狂徒?
说起来萧景榕的长相和身材确实合适当狂徒。
苏棠略带惋惜道:「可惜妾身没有能挂在您腰带上的赤色鸳鸯肚兜。」
萧景榕:……
苏棠这人就是对任何不顺和困难都看得很开,能解决的尽力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摆烂解决。
她称自己的这种思想为冷漠的善良。
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哪怕失去孩子让她心痛到生理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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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什么都比不过孩子健康快乐地活着。
既然养在她身边有危险,她更愿意选择放手,而不是提心弔胆地把他留下。
萧景榕也许诺只要她想他,随时都能去皇后宫中看他。
这就足够了。
第二天一早苏棠满血復活,彻底恢復往日懒散又充满活力的样子,还四处给儿子徵集小名。
因为萧景榕答应孩子的小名她来取。
不过孩子被接到皇后那里的真相苏棠当然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也就导致时鸢和沉鹭满脸问号,这是哭好了还是哭疯了?
后来皇后和云婕妤来探望,苏棠都借身体不适的理由给婉拒了。
时鸢和沉鹭因此更加断定她只是强颜欢笑。
但苏棠表示原因很简单,她现在又脏又臭啊。
十多天不洗头不洗澡,还是夏天,她真的没脸见人。
想到那天和萧景榕抱抱,人家身上一股子高级香,她浑身汗臭,她就发誓不会在出月子之前见任何人,尤其是萧景榕。
但整天窝在殿中实在无聊,苏棠开始疯狂打探宫里的八卦。
时鸢和沉鹭顾及她的感受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和她讲,于是苏棠就偷偷把负责洒扫的小宫女叫进房,说一个八卦给一粒碎银,小宫女瞬间打开话匣子。
没想到吃瓜吃着吃着就吃到了自己头上。
「你接着说呀。」苏棠递给小宫女一把零嘴。
「这……」
「没事,本殿要是怪你就罚本殿变小狗。」
「他们说皇上看中您出身低微好生养,只把您当做生孩子的工具,您还沾沾自喜到处炫耀。」
苏棠:自己啥时候炫耀了?就因为怀孕的时候老是外出散步控制体重?
「他们还说您一个通房出身,这辈子爬到婕妤的位置就算到头了,新秀女一进宫,您就会被皇上抛之脑后。」
苏棠:说实话婕妤这位置都没想到能攀上。
「没,没了。」小宫女犹犹豫豫不敢再说下去。
苏棠抓起两块梅干塞进嘴里,「还有?你继续呗。」
「他们还说婕妤您年老……色衰,就会靠着孩子争宠,结果到头来连自己的孩子都留不住。」
苏棠:年老是年老,但完全没色衰好吧。
小宫女滔滔不绝讲了半个时辰,苏棠才算知道自己的人设在这宫里有多不堪。
总结出来就是一个只会钻营讨巧且出身低贱的无盐老女人。
苏棠:……好尖锐啊。
不过就是这么一聊,苏棠突然被激发了斗志。
她得做好产后恢復啊。
她孕晚期的时候被免去请安,新秀女都还没见过她呢。
总不能到时候她一出现真又老又丑,那不完犊子了吗?
苏棠说干就干,制定出一系列产后修復计划,并且向皇后告了长达半年的病假,谢绝所有访客,不过本来也没几个人会来看她就是了。
出月子过后,她不再沾油腻荤腥的东西,每天定期做产后瑜伽。
多亏这具身体底子够好,生完孩子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她孕期饮食控制也比较得当,没有过度发胖,坚持锻鍊之后皮肤很快恢復到紧緻的状态。
之前长的那两三道妊娠纹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復逐渐变淡,最后变成几乎看不出来的细痕,感觉还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淡化。
第47章 最没底线的女人
「婕妤说是这支红翡滴珠步摇好,还是这支金丝八宝攒珠钗好?」
苏棠无奈地看着拿出五六只簪子在她头上比划的时鸢,「好姑娘,咱也不必打扮得这么隆重吧?」
她在后宫沉寂半年多未曾露面,今日打算趁又一年除夕宴去凑凑热闹。
时鸢和沉鹭自然是巴不得把她打扮成全场最靓的崽。
「好了。拿那件软银轻罗素面长裙来,簪子嘛……就这只莲花雨剑步摇吧。」
「这件……虽说有银线的光泽,可颜色是不是太素了些?」
「女要俏,一身孝。」
苏棠不是不喜欢华丽风,但原主的长相本来就不是明艷那一挂的,穿素一点比较符合气质,选对风格比胡乱堆砌好看。
这次的除夕宴比较特别,不同于上次在室内,而是选在临水的半开放式廊桥上。
廊桥从远处看青砖绿瓦,窄而细长,实则走近才发现廊桥正中间形似宝塔,雕梁绣柱,画栋飞甍。
里面更是鸿图华构,能容下百人有余。
桥身延伸至湖水中央有一戏台,听说往年的中秋宴便是在此处举办。
苏棠本以为此处临风多少会有些冷,但事实证明是她小瞧了皇宫的奢靡程度。
不仅挂着挡风棉布,地底下还挖着火膛,有宫人不断往里面添炭,将地板烧热,整个屋子里皆是暖洋洋的。
嫔妃们品茗谈笑,好不惬意。
苏棠于一半的嫔妃来说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且原本认得她的也许久未见她,是以一进去就受到不少注目礼。
她从几位新嫔妃面前路过,在她们狐疑的目光中坐到了她们的上位。
不得不说,这感觉挺爽的。
「妾身见过宁婕妤。」
苏棠循着声音一看,竟是兰御女在给她行礼。
兰御女虽还是装扮艷丽,但跟之前有种说不出的不一样。听说昭修媛承宠之后她挺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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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位份不及苏棠的嫔妃见此也只得纷纷起身问安。
「不必多礼。」苏棠淡然抬手。
苏棠感觉得出那些妃嫔虽是坐回位置,余光却鸟悄地在打量她。
等到皇后和萧景榕入场,时鸢和乳母才抱着临出门前突然着急拉粑粑的姩姩赶到。
简单寒暄客套几句,正式开宴。御厨推着好大一只现炙的全羊进殿,底下架着炭火,表皮酥香,滋滋冒油。
原来吃烤肉啊,怪不得选在半开放的地方。
城里人真会玩。
不过好吃归好吃,也造不了几口,特别是姩姩这种小不点,菜还没上齐就想着玩。
「阿娘,哥哥和小皇叔呢?」
姩姩长大半岁,总算能把小皇叔三个字喊对音了。
「他们当是在男宾那边呢,你去问问父皇和母后能不能让他们过来?」
苏棠想着孩子能走稳,便没让乳母跟着过去。
没想到蹦跶太急「啪叽」摔地上,也没哭,自己撑着地使劲。
倒是宋昭仪赶忙吩咐身边的宫女,「还不快把小公主搀起来!」
说她善良吧,苏棠又觉得她演得有点过分,人孩子自个儿都爬起来了,她还一副急得很的模样。
瞧瞧坐在她旁边的白淑妃,见没什么大事,连筷子都没放下。
这才是正常人嘛。
「公主身边怎么没人跟着?伺候的人也太疏忽了些。」
这话却不是宋昭仪说的,而是另一位新嫔妃。
时鸢借倒茶的契机附在苏棠耳边轻声道:「那是方小仪,宋昭仪的远房表妹。」
原来是宋昭仪找的嘴替啊,有点意思。
苏棠轻敲杯壁,静静看他们表演。
「谢谢宫女姐姐。」姩姩一小孩不懂周围的暗流涌动,乖乖道谢之后,仍往萧景榕所在的位置去。
萧景榕直接把她抱到怀里。
众人皆是略感吃惊,皇上连皇子都很少抱,可见对公主是真疼爱。
「公主虽是女儿,却也是千金之躯,怎容半点闪失?妾身听闻宁婕妤生产之后一直抱病,精神也不大好,可要好好将息,别耽误了公主的教养。」
她们搁那叽叽喳喳苏棠都不当回事,偏偏敢把主意打到姩姩身上。
「方小仪还真是听风就是雨,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就敢拿来指责本殿?本殿看你不仅姓方,脑子也是方的,怕不是被门夹了?」
谁也没料到看着忍气吞声的苏棠开口就是硬怼。
那方小仪大概从来没被人骂这么难听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深吸一口气露出委屈之色,「妾身并非指责婕妤,只是规劝而已。」
苏棠难得以权压人一回,「本殿位份在你之上,你有什么资格对本殿用规劝二字?」
方小仪没想到所谓的乡野村妇还会抠字眼,连忙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宋昭仪。
宋昭仪抿唇借余光打量上座的二位,企图从他们脸上窥出对此事的态度。
可两人皆是面色如常,难以轻易看透。
宋昭仪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若是她不帮方小仪,在她面前失了威信不说,其他人也会觉得她连宁婕妤这样无宠的嫔妃都不敢惹。
可若是她帮方小仪,便是彻底和宁婕妤撕破脸……
「宁婕妤未免也太咄咄逼人了些,方小仪只是一片好心。」思来想去,宋昭仪还是决定出言相帮。
苏棠冷笑,「娘娘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用妾身言明吧?」
「宁婕妤当真生完孩子得了失心疯不成?方小仪位份在你之下,本嫔可在你之上!」
「失心疯?妾身好得很。适才方小仪说妾身精神不好,娘娘又说妾身失心疯,妾身在这宫里好好的,不知你们为何会这样想?」
宋昭仪皱起眉头,没有接话。原因涉及皇上和皇后,她自然不能说出来。
但她不说,自然有人帮她说。
方小仪迫不及待接过话茬,「三皇子出生第二天就被抱走,你为此耿耿于怀,闭门不出,这宫里谁不知道?」
「啊……这事儿啊。」苏棠勾唇一笑,顶着所有人惊疑的目光继续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恩泽万民,能得她抚育是三皇子之幸,本殿怎会因此不快?这就叫那什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又用撒娇的语气问皇后,「皇后娘娘您说妾身说得对不对?」
皇后在高台上微笑颔首。
苏棠卖子求荣的一波操作直接惊呆众人。
试问有谁能对抢走自己孩子的人用这种噁心的语气说话啊?
直接在对她的评价里又加上了毫无底线这一条。
第48章 象戏
然而苏棠今日註定是要彻底震碎她们的三观。
她走到中间跪下,假装擦泪,「皇上,妾身蒙此不白之冤,您可得为妾身做主啊。」
众嫔妃:好假,好做作。她把皇上当傻子吗?
宋昭仪暗骂方小仪没脑子,赶忙走到苏棠旁边跪下想把自己撇清,「皇上,臣妾并非方小仪所说的意思,只是想责问宁婕妤以下犯上的过错罢了。」
「既如此……」萧景榕冷冽的声音从高台传至整个殿中。
宋昭仪闻言微微放松紧绷的身子。
「那便传朕旨意,昭庆宫宁婕妤晋为宁昭容,赐住就日宫主殿。」
哈?说她以下犯上,就给她把位分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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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满殿嫔妃一脸震惊,就连苏棠自己都懵了。
这死男人不用这么配合她吧?
要知道昭容的位份可是跟宋昭仪,昭修媛一样,同属于九嫔之一。
苏棠只是肯定萧景榕不会真的怪罪她,才敢偶尔放肆一回。
她甚至做好了被他装装样子小惩大诫的准备,毕竟宋昭仪的父亲在前朝地位不低,萧景榕怎么说也该护着她一些。
没想到不但没受罚还接了一波赏赐?这不太科学吧?
谁知后面还有更劲爆的。
萧景榕语不惊人死不休,「二皇子萧韶鄞即日起交由宁昭容抚养。」
此话一出,阖宫嫔妃皆瞠目,宋昭仪更是险些没跪稳。
满宫都看得出宁婕妤靠孩子谋得圣宠,试问谁不想有个孩子傍身?二皇子并未正式记在皇后名下,这事在宫里不是秘密。
可她哪敢在皇后身上打主意?再加上二皇子体弱,要不小心养出个好歹,那便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才趁宁婕妤失宠盯上她的女儿,没想到不仅没把公主抢走,反倒让还让她多了一个儿子。
可……皇上为什么不让她养自己的儿子?
不同于底下的嫔妃满脑子疑问,皇后明显早已知道此事,脸上丝毫不见异色,而是微笑着提醒苏棠,「还不快谢恩?」
苏棠在一片茫然中叩头,「嫔妾谢皇上隆恩。」
皇后收起笑容,看向还傻傻坐在位置上不明所以的方小仪,「方小仪出言不逊,散播谣言。禁足一月,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一直沉浸在震惊中的方小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只能咬着牙跪下领罚。
闹剧收场,众嫔妃各怀心事。
唯有苏棠一人乐呵。
反正位份升了,工资涨了,这宫里的七七八八,不过皇帝和皇后一句话的事。
只要她不得罪这两尊大佛,日子不会太难过。
没一会儿,姩姩带着萧韶安和小寿王到她跟前。
「阿娘,姩姩把哥哥和小皇叔带来了。」
刚刚苏棠和那两人争起来之前,她便看见萧景榕让陈姑姑把娃带下去了,不然她也不会开怼,毕竟让孩子听到那些话不好。
苏棠摸摸姩姩的小脑袋以示夸奖,而后拉起另外两人的小手手,「这么久没见,可有想嫔妾?」
萧韶安绷着一张小脸,眉心轻蹙,「母后说你抱恙,可好全了?」
小寿王则是把她的手甩开,「谁会想你啊!老女人。」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苏棠越看越觉得可爱,主要这俩娃长得是真好看。
半年不见,都蹿高了些。
萧韶安完美继承他爹的基因,又兼有一些他娘的秀美,活脱脱一神清骨秀的少年郎。
小寿王浓眉大眼,配上他狂拽的性格,多少有点小说里黑帮小少主的味道。
简直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捏他们的脸。
但毕竟周围人多,这两娃一个嫡长子,一个小王爷,她也不好太过僭越。
只能以后再私下找机会。
「你们顽吧。」苏棠捏捏两娃的小手,然后示意他们自己去玩,「不过不能出去,外面冷。」
古代男女六岁不同席,七岁不同堂。幸亏今日是除夕家宴,并无太多外宾,这些孩子还能聚在一起开开心心耍一回。
等长大些再想这样肆意交往就难了。
「咱干什么?」小寿王撅着嘴思考,「要不来玩象戏如何?」
「也好。」萧韶安点头。
苏棠偷偷问时鸢,「象戏是什么?」
这话却被耳尖的小寿王听到,抓住机会就开始嘲讽她,「哈哈哈……你连这都不知道?」
苏棠可太了解这熊孩子的尿性,要是回他一句他得上天,于是懒得理他,只是静静听时鸢解释。
按时鸢所言象戏其实是一种棋,规则跟苏棠熟知的象棋类似。
「奴婢去找人摆上让昭容瞧瞧。」
时鸢吩咐小太监在窗边放了一张矮几,摆上棋盘。
苏棠一瞧果然跟象棋差不多。
两小只相对而坐,开始操纵手下的棋子。
至于姩姩这个奶糰子只能在旁边眨巴眼睛看着。
苏棠盯着研究了一会儿,大致跟她知道的象棋规则一样,只有个别地方有区别。
两小只的棋风跟他们的性格相似。
萧韶安进可攻退可守,心思缜密,思虑周全。
小寿王攻势兇勐,常常是一波接一波,叫人应接不暇。
两人勉强算是旗鼓相当。
不过萧韶安毕竟开蒙早,最后险胜一子,将军夺帅。
输棋的小寿王一把将棋盘打散,有好几颗棋子直接被扫落在地,滚到各个角落。
此举无疑对他的对手萧韶安不大尊重。
这熊孩子又欠打了。
「寿王殿下既然敢接奕局,自然该愿赌服输,缘何却恼羞成怒?」苏棠抓住他的胳膊,严肃说教。
「你懂什么!别拽本王!」
「那寿王殿下敢不敢跟我来一局,若输了,便跟大皇子道歉,还要把地上的棋子全部捡起来。」
小寿王不屑道:「你连象戏是何物你都不知道,还敢跟本王比?那你要是输了呢?」
「嫔妾要是输了,随殿下处置。」
苏棠让时鸢拿来一副新棋子。
她的象棋技术虽比不上职业弈者,但应付小寿王还是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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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寿王还是他那套进攻打法,苏棠见招拆招,步步紧逼,让他连失三子。
急得小寿王冬日里额头却渗出薄汗。
「不管不管,本王刚刚看花了眼,这局不算。」
眼见没有回天之力,小寿王开始耍赖。
「没想到寿王殿下小小年纪,眼神就不好了,可得让太医给你开几副苦药煎来喝了才是。」
小寿王彻底开启蛮横不讲理模式,「你就说来不来,不来就当你认输了!」
「恕嫔妾直言,再来几次都一样。」
结果小寿王当然是屡战屡败,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但嘴还是一样硬,「本王是小孩,你是大人,本王不服!」
「殿下这是打算说话不算话咯?」苏棠用嘲讽的眼神盯着熊孩子。
「你,你要是赢过我皇兄,我就承认你赢了。」
这熊孩子投机取巧的本事倒是可以。
且不说苏棠大概率赢不了萧景榕,就算她能赢,她敢赢吗?那可是皇帝诶。
「怎么样?你敢答应吗?」
「阿娘~厉害~」姩姩在一旁给她助威。
再扭头,萧韶安眼睛里也带着光,似乎挺期待?
第49章 小寿王愿赌服输
苏棠还在犹豫,小寿王便已经上前央求萧景榕替他下场博弈。
灯烛过半,酒阑客散。
住在宫外的宾客皆已赶在宫门宵禁前离开,殿中只余皇帝和诸位嫔妃。
萧景榕自是无需再正襟危坐于高台,他斜睨自家弟弟一眼,肃然而立。
众嫔妃见状赶忙跟着起身,却见心心念念的皇上径直走向宁昭容的方向,心里羡慕又嫉妒。
都不明白怎么她就能找到机会接触大皇子和小寿王,而她们连说上一句话都难。
「你先。」萧景榕跪坐于垫,示意苏棠先手。
俗话说「棋高一招先」,先手往往更有优势。
苏棠明白萧景榕这是在让自己,她也不客气,直接出手。
大概五手棋之后,棋盘上的局势紧张起来,苏棠也大致摸清了萧景榕的实力。
他神情淡然,落子从容,纤长的手指不像在抓象棋,倒有种把玩围棋的优雅感。
而且他的棋艺完全在她之上,这一点毫无疑问。
那她也不必顾忌,使出全力应战即可。
不过饶是如此,她依然很难在萧景榕手下占到便宜,总觉得她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计算之中。
果然,她以马打掉对方的炮之后,惊觉自己落入陷阱。
虽然乍一看双方被吃掉的棋子数量相当,但再走下去,此局必输。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萧景榕并未把她往死路上逼,而是有意拉扯。
他难道是想……做平局?这可比单纯赢她难多了。
苏棠抬眼对上萧景榕的目光,眨眨眼睛表示询问。
萧景榕执棋的手一顿,似是在认同她的想法。
苏棠捏着棋子迟迟不落子,倏尔狡黠一笑,侧头给给姩姩旁边扣棋子玩的姩姩低语几句。
姩姩使劲点头,而后迈着小短腿去找皇后,「母后,阿娘说她要输了,求母后帮帮阿娘吧~」
这话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少不得被其他嫔妃议论几句。
「哪有下一半找人帮忙的?这宁昭容真是连起码的规矩都不讲。」
「凭她的出身,习得这些三教九流的做派也不奇怪。」
其他人还只敢说悄悄话,小寿王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拱着鼻子质问苏棠,「你你你,你怎么能找人代你下?」
苏棠歪头,「殿下都可以,嫔妾为什么不可以?至少嫔妾敢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小寿王语塞。
她又看向高台上的皇后,可怜兮兮道:「皇后娘娘,您快救救嫔妾吧。」
皇后宠溺一笑,从座位上起身,苏棠连忙过去把她搀到自己刚刚坐的位置上。
对局一下交由帝后二人。
皇后一扫眼前的棋局,心下明了,执棋应对。
苏棠此举有两个缘故。
一则她不确定以自己的棋艺能和萧景榕达成平局的结果。
二则她一个妾,怎么能当着众人和皇帝战平,不光惹人诟病,也是拂了皇后的面子。
这种鸾凤和鸣,势均力敌的场面的当然得是人家正经夫妻才行。
苏棠把姩姩捞到自己怀里,乖乖坐到一旁观棋。
皇后祖上不愧是几代大儒,几乎不必思考就能跟上萧景榕的节奏。
二人你来我往,不过片刻便敲定棋局。
不出苏棠所料,是平局。
苏棠不忘藉机舔一波,「皇上和皇后娘娘真是心有灵犀。」
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寿王问:「怎么不下了?」
「双方皆无子可攻,已是平局。」萧韶安解释道。
「什么?!」小寿王大为震惊,「象戏还能有平局?那我和老女人的赌局怎么办?」
萧景榕双眸微眯,声音不大却威压尽显,「澄焕,此间输赢,知不知全在于你。」
小寿王绞着手指静默片刻,终是作揖,「臣弟……愿赌服输。」
他转过身去,打算给萧韶安道歉。
萧韶安阻止他,「小皇叔是长辈,自然不必给韶安道歉。」
那就还剩把棋子捡起来一样惩罚。
小寿王咬咬牙,转着脑袋去找掉在地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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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见天色已暗,这棋子不好找,再说她总不能真叫小寿王一个王爷撅着屁股捡棋子。
只要让他诚心认错,目的就算达到了。
「烛火太暗,殿下只把脚下那颗棋子捡起来便是。」
小寿王乖乖捡起来放到苏棠手心。
看样子是真知错了。
此事结束,萧景榕和皇后带着萧韶安相携离去。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众嫔妃跪安。
「咱们也回吧。」苏棠打了个哈欠,牵着姩姩打算回鹤羽轩。
差点忘了,她还得搬到就日宫来着,这名字……有点怪。
今日劳累,明日再说吧。
却见小寿王站在原地没动,杏子上前给他披上斗篷,他还是不走。
苏棠顺嘴一问,「殿下可要去嫔妾那儿小坐一会儿?」
「谁要到你那里去!」小寿王扯着嗓子反驳。
不去就不去呗,这熊孩子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
「既然如此,那嫔妾就先……」
不等苏棠说完「告退」二字,小寿王就打断她,「既然你都求本王了,本王就勉为其难去一趟吧。」
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苏棠懒得拆穿他。
「那走吧。」苏棠伸手想牵他。
外面冰雪覆盖,灯光昏暗,不利于行,小孩子很容易摔倒。
「本王才不用你拉着。」小寿王袖子一甩,走到苏棠前面,有点子小纨绔的架势。
杏子赶忙追上。
结果小寿王还没走下阶梯,就一个打滑差点摔下去,幸好被杏子及时拉住。
苏棠差点笑出声,但又怕熊孩子恼羞成怒,到时候别真滚下去。
她走上前强行拉住小寿王的手,「求殿下让嫔妾搀着您行吗?」
「你要是敢把本王摔了,本王就治你的罪。」
「是是是。」
姩姩则是被时鸢和乳母两人一起牵着。
「阿娘,有好多星星。」姩姩兴奋地挣开一只手指向天空。
一行人沐浴在星辰下慢悠悠地走,颇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小寿王借着夜色,时不时偷偷抬头看向牵着自己的人,手掌被温暖包裹着,就像……就像他梦里的他和娘亲。
可她不是他的娘亲。
如果……
第50章 问问?问谁啊?
年节过后,苏棠挑了个天清气朗的好日子正式搬往就日宫。
「姐姐……」云婕妤眼睛里盈满水雾,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苏棠无奈,「好了,又不远。也就一个拐角的距离。」
怎么她感觉自己在哪都是哄小孩。
把原来那个隐忍寡言小白花还给她行不行?
「那姐姐多带点东西到那边,这些一併让宫人们抬过去吧。」
苏棠看着她身后满满当当几大箱,「你这得累死宫人们不可,那边的东西都齐全着呢,有什么需要的我再来找你拿好不好?」
「行吧……」云婕妤不情不愿地让太监们搬回库房。
苏棠好说歹说终于踏上搬家的进程。
虽然有很多人帮着一起,但仍是费掉小半天才算把所有东西收拾妥当。
不过还缺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苏棠趁着还未到午膳时间,去皇后宫里把二皇子萧韶鄞接回来。
屋里有两个摇篮,一个是萧韶鄞,另一个……是她生下的宝宝。
「力宝,阿娘来看你啦。」苏棠轻蹭他软乎乎的小脸。
力宝是她取的小名,阿娘这个称唿是萧景榕和皇后应允的。她虽在宫里半年没露面,却在他们的掩护下偷偷看过这孩子很多次。
即便夜深人静时总还是会忍不住想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但看他长得白白胖胖的她就放心了。
跟力宝贴贴完,苏棠抱起另一个摇篮里的萧韶鄞。
苏棠觉得萧景榕让她抚养萧韶鄞大概率是怕她太过伤心,藉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是说实话她并不算特别喜欢小孩。
来这里好几个孩子都跟她挺亲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
不过如果有一堆人帮你照看小孩,而且她们还听你指挥的话,带孩子这事儿会瞬间变得简单起来。
「吉羊,这儿以后就是你新家啦,喜欢吗?」
苏棠带萧韶鄞回到就日宫,把他抱在怀里一颠儿一颠儿的,挥舞着他的小爪子。
「吉羊弟弟~」姩姩上前拉住萧韶鄞。
天知道苏棠花了整整一晚上给姩姩解释为什么她的亲弟弟不在她身边,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好在等以后这小崽子长大些,能走路了,姩姩就又多一个玩伴,不用她整天陪着,也算好事一桩。
入夜,萧景榕到她宫里用膳。
姩姩逗弟弟逗得不亦乐乎,连她爹都给忽略掉。
苏棠乐见其成,小孩子这样不吵不闹的时候最可爱了。
她也能安安心心歪在贵妃榻上看杂书。
直到就寝的时间,乳母把俩孩子抱下去,她则是窝在萧景榕怀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朕会想办法找到那个道士。」在她昏昏欲睡之时,萧景榕冷不丁冒出一句。
苏棠想起他萧景榕之前和她解释过那道士的事。
据萧景榕所言,那道士不肯言明身份,他下令把他关起来,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守,结果那道士还是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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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更可见那道士十有八九真有点本事。
听着挺玄幻,但苏棠没怀疑过萧景榕这话的真假。毕竟她穿越都能发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而且萧景榕继位一年多,以雷厉风行的速度肃清朝堂,坐稳皇位,甚至还进行了不少行政体系的变革,她在后宫都没少听说他的丰功伟绩。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哪会有功夫编故事来骗一个对他完全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女人,看她不顺眼,一刀砍头就了事。
「皇上不必为此太过忧虑。」苏棠贴着他的胸口道。
「其实嫔妾觉得就算找到那道士恐怕也无济于事。若是有破解之法,他何不乘机讹皇上一大笔钱财?若他不求财,纯是善意提醒,只怕是因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才出此下策。」
这样的道理萧景榕不是不知道,但他觉得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吉羊总归不是力宝。」萧景榕说话日常很简短。
但苏棠很奇怪自己好像总能明白他的意思。
她抬手捧着萧景榕的脸,「不都是皇上您的儿子吗?」
萧景榕抓住她的手,「在你心里不同,在朕心里也不同。你何必说这些好听的话。」
每次苏棠说这些违心的情话萧景榕总能立马戳破,导致苏棠想装一个爱他都不行。
苏棠觉得很可能是因为萧景榕和她一样是很现实的人。
他们都有自己不可能打破的原则。
萧景榕知道自己是皇帝,他不会给任何女人不切实际的承诺。什么情呀爱呀,绝不可能出自他之口,这一点从后宫女人争宠的方式和对他的畏惧就可以看出来。
人的欲望都是被勾起来的。
很少有哪个女孩子会纯因为单恋就开始发疯地嫉妒,大概率是她喜欢的男性给过她积极的反馈。
但凡他真对哪个女人甜言蜜语过,后宫的女人也不至于都这么安分,斗起来不会只是像上次宋昭仪一样小打小闹。
萧景榕不在意自己是否真的痴恋他,因为在他眼里他肩上的责任和枷锁远比情爱重要。
他要的只是一个让他舒心的女人。
而自己恰好符合这一点。
所以能得到他原则下的无限纵容。
「这本来就不是皇上的错,嫔妾觉得顺其自然吧,若是有缘分,力宝会回到嫔妾身边的。」苏棠索性直接说出心里话。
「吉羊是嫔妾看着生下来的孩子,嫔妾定然好好待他。」
苏棠说完突然想到什么。
「那若是嫔妾再生一个孩子不会也如此吧?」
萧景榕难得沉默了,好像确实没问过那道士这个问题,没想到他也会出现算有遗策的一天。
苏棠接着问:「那……怎么办?」
她是不想生孩子,但古代避孕措施不过关,怀孕的风险总是有的。
总不能让她不过那啥生活吧。
只抱着萧景榕纯睡觉的话,她好像有点做不到诶。
「朕还是得把人找出来。」萧景榕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怀里的女人以身体没恢復的理由让他等了半年,难不成还要忍……
「不然这宫里有没有靠谱点的,嗯,避孕的方法?」苏棠问完自己都能感觉到脸颊热热的。
「避子药皆伤身,至于其他的……」萧景榕表示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朕改日问问。」
苏棠憋笑。
问问?问谁啊?
第51章 宏远书院
昭南九丰县,宏远书院。
「林夫子安。」
「诶,好。」
「林夫子,学生新作一篇文章,您能否得空帮学生指点?」
「今日不空,明日午时你到齐丰堂来。」
被称作林夫子的中年男人穿过雪松夹道的石子路,最后站定在一扇松木门前,抚正领口,理顺鬍鬚,才伸手叩门。
里面传出苍老的声音,「进。」
林夫子进门目不斜视,恭敬弯腰行礼,「学生问先生安。」
「何事?」一个大袖衫,白鬍子老头正襟危坐于案几前。
案几上所置文房四宝皆非凡品,光那一方鎏金黑檀木镇纸便足可当普通人家好几年的花销。
老头姓刘,曾任集贤院大学士,告老还乡之后,在宏远书院挂名。林夫子是他早年带过的学生。
林夫子递上夹在书中的纸页,「有篇文章想请先生过目。」
刘大学士接过并未细细研读,只粗略圈注两三处,便得出结论。
「辞藻干涩,见识有限。」
林夫子微微探头,「先生觉得不行?」
「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若单论立意,里边的民生之谈犹算可圈可点。」
「学生亦是如此认为。」
「你专程找我怕不是点评文章这么简单吧。」
「学生确有一事想求先生的意见,正是关于这篇文章的主人。此子去年从村中学堂考进咱们书院,恭谨礼让、勤奋好学。学生私以为此子是可造之材,想举荐他到州里的恆湖书院去。」
「既如此你给恆湖书院的院长去信一封就是,不是什么大事。」
林夫子轻嘆一口气,「学生为难就为难在此子左腿有疾,虽不影响行走,却有碍观瞻。他家境普通,恆湖书院的束脩又不便宜,学生怕他将来就算考上,也因为腿疾做不了官,白白耽误时光,浪费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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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页
刘大学士捋捋鬍鬚,「此事自然是由他和家里人商定。」
「先生有所不知,此子的父母皆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贫农,此子年龄尚浅,才十五岁,他们恐也难下决断,学生实在怕误人子弟,才来请教先生。」
「十五岁,不小了。当今圣上早年从京城国子监赶回昭南上阵杀敌,也不过十五岁。」刘大学士不忧反笑。
「你对学生仁爱固然无错,但此子能写出这样的文章,绝非未经世事,懵懂无知之流,兴许他比你想的要有主见。」
林夫子蹙眉沉思,而后作揖,「先生的意思,学生明白了。」
书院另一边。
少年小跑回到学堂内,正想拿着遗落的荷包离开,却见角落里还坐着一人。
他朝手心哈一口暖气,把双手揣到袖子里问:「喂,你还抄书呢。不冷手吗?」
苏成爽朗一笑,「我皮糙肉厚,不爱生冻疮,不打紧。抄书既能赚钱,又方便我温书,一举两得。」
少年被穿堂风冷得打了个激灵,「怎么?你父母给你送的钱不够花?你还得抄书赚钱?我上次看着挺大一包啊。」
「我要攒钱去京城找我姐。」
少年本打算回去睡个午觉,闻言来了兴趣,干脆坐到苏成旁边,「你还有个姐,没听你提过呢?漂亮吗?」
「漂,漂亮吧。」苏成回忆起自家姐姐的样子,以前没觉得,最后见那两次好像特别美,「反正我觉得她漂亮。」
「哟哟哟,怕不是因为你没见过长得好看的吧?书院隔壁那家卖包子的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苏成摇头,「没注意过。」
「那那个,锦玉布庄的小绣娘呢?」
「也没仔细看过。」
少年在苏成的肩上一拍,「不是吧你小子,你这是看破红尘,打算皈依佛门吶?」
苏成因此手一抖,正要抄完的一页多了一道本不该存在的墨痕。
「哎哟,我忘了你还在抄书呢!」少年拍拍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苏成把写废的一页拿走,重新换上一张新纸开始抄。
少年跟一帮子暴脾气的狐朋狗友混久了,难得见苏成这样好脾气的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从荷包里掏出几十个铜板,「这些当我赔你的。」
「不用。一页纸也抄不了多久。再说这也太多了。」苏成用左手挡回去,右手的笔仍然不停。
「你拿着呗。」少年硬塞到他怀里。
苏成闻言放下笔。
「那我能问你件事儿吗?就当你赔我这页书。」
「行啊,你问十个都行。」少年将双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回搓。
「你们家在县里有三家酒楼是不?」
「是啊。」少年语气略带骄傲,「北街的庆丰楼,西街的多味轩,还有离书院不远的如意小馆都是我爹开的,改天我请你去吃饭啊。」
「你可知你爹收菜的价钱几何?」
「这……」少没想到苏成会问这样的问题。一则他确实不能一五一十地记得,二则他不是傻子,知道这是不能轻易对人讲的东西。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也开不起酒楼。只是我家里以耕地为生,我知道村里的菜大多是转给菜贩子再卖到你们酒楼,我想能不能直接送到你们那儿去。这样对咱双方都有利。」
「没想到你看着是个读死书的,还有做生意的脑子啊。只可惜这你就想错了。那些做得大的菜贩子都有官府的人罩着,轻易不能动。今年那马菜头涨价,我爹想换还不行呢。」
少年将声音压低道:「官府的老头子既要我爹的好处,又捨不得那菜贩子的好处,一个劲儿两边调停,我爹也不好把话说绝了得罪他,只能认栽呗。」
苏成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认真道过谢之后,苏成拿起笔开始抄书。
「我还以为你瘸了腿脾气多古怪呢,你想知道菜价下次跟哥一起去哥家的酒楼,哥拿给你看。」少年又一巴掌拍在苏成的肩头。
新的纸上毫不意外地被震出一个墨点。
少年讪笑着收手,「我这破手,习惯了习惯了,下次我肯定不在你抄书的时候坐你旁边。」
「无妨,天冷,你快回去吧。」
第52章 姩姩学琵琶
「嗯?」苏棠一大早就感觉自己身后有东西顶着,该不会……
妈耶!
苏棠想往前挪挪,结果腰上的手套得牢牢的。
「别动。」萧景榕的声音微微喑哑。
不至于吧,虽然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你作为皇帝大可不必这么饥渴。
这个时代的避孕方式奇葩得很,还有往里面塞东西的,苏棠那必然不可能接受得了。
所以本来是想喊何长意开个尽量不伤身的避孕方子,她偶尔喝一次应该还好。
但萧景榕知道以后坚决不同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苏棠最后就只能寄希望于安全期和体外那啥,以及……减少频率。
次数少了,概率自然就低了。
结果就是某些人慾求不满。
但是苏棠并不能理解这一点,这死男人也去别的妃子那里呀,实在想不明白他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皇上要不还是少来嫔妾这里吧。」苏棠仗着萧景榕看不见贱贱一笑,但其实她的声音早就暴露她的坏心眼,「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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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苏棠立马遭报应了,「皇上怎么咬人啊。」
萧景榕感受着怀里女人生过孩子后更加绵软的身子,明明腰和四肢都瞧不来跟以前有什么变化,但抱起来就是格外舒服。
「皇上,该起了。」苏棠在萧景榕手背上戳戳。
萧景榕第一次觉得当皇帝辛苦,想再躺会儿都不行。
他只道自己怕是睡迷瞪了,轻嘆一口气从床上起身。
「嫔妾午后想带姩姩和吉羊去放纸鸢,皇上觉得行吗?」苏棠一边给他递里衣一边问。
萧景榕记得某人以前好像是亲自给他穿上的,现在怎么不一样了?
「这等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苏棠一笑,「这不是话本里常有用纸鸢往宫外传递消息什么的吗?嫔妾怕坏了规矩嘛。」
「若朕连这都怕,这皇帝也就不必当了。」
萧景榕无奈,不知道她脑瓜子里在想什么,若他当真被一个纸鸢设计,都对不起他每日起这么早。
「嫔妾不善画画,您下朝帮嫔妾画一个呗。」
趁着伺候的宫人们还没进来,苏棠把下巴靠在萧景榕肩上。
御笔制成的纸鸢,多少值点儿钱吧。
「好。」
被人支使,他还觉得乐呵呵的怎么办?
萧景榕去上朝,苏棠让乳母把两小只抱来。
最近她育儿任务重着呢。
萧韶鄞因为体质比较弱,走路学得晚,现在一岁半了才算勉强能让人牵着走几步,苏棠得坚持带他练着。
至于姩姩嘛,本来开春就得送到女官那儿去。但她嚷着想再陪弟弟半年,跟她爹一撒娇,萧景榕也就应下了。
不过苏棠不想耽搁她正常开蒙,于是自己教她一些。
「娘娘,云婕妤来了。」沉鹭掀开帘子进来。
自从被封昭容荣登嫔位之后,她就有了娘娘这个称唿,还有点不习惯。
「好,我这就出来。」
苏棠带着两小只到外间。
云婕妤正抱着琵琶试音。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苏棠本来觉得昭修媛更漂亮,但其实认真看的话云婕妤的容貌并不在她之下,只是一个偏艷丽,一个偏清纯。
经过这半年云婕妤好似发育更加成熟了,比起以前幼嫩的少女感更多了一丝妩媚夹杂在清纯之中,韵味十足。
不过虽然她殿里的赏赐一向不少,但萧景榕似乎不太去她那里。
也挺奇怪。
「云娘娘。」姩姩见到云婕妤之后立马扑过去抱住,「云娘娘来教姩姩弹琵琶了吗?」
前几日姩姩见她弹琵琶,硬嚷着想学,云婕妤自然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苏棠在一旁给娃讲道理,「先说好哦,今天就当体验一次。今天之后你若真要学,就得认真听云娘娘的话,不能随便放弃。」
小奶糰子才四岁多,连琵琶都抱不稳。
「阿娘,好重。」
苏棠见她吃力的样子,作为老母亲有点心疼,「你要是觉得不行,咱们就长大些再学。」
姩姩想了想摇头,「姩姩可以坚持。」
「姐姐~」苏棠怀里的萧韶鄞伸着爪子往前够。
这崽子已经快成姩姩的舔狗了,走哪儿跟哪儿。
苏棠把他转过来面向自己,「吉羊乖,跟阿娘学——琵琶,琵琶。」
「噗啪,噗啪。」
这小崽子故意的吧。
喷她一脸口水。
那边认真教学的云婕妤一改往日柔弱的姿态,神色严肃起来。
果然老师只要在教学的时候都会切换严肃模式,尤其是教器乐的老师。
「琵琶有五弦和四弦之分,我惯用五弦琵琶,所以我们今后也学五弦琵琶可好?」
「有什么不同吗?云娘娘。」
「五弦琵琶多一根定弦,能使曲调更具磅礴之气。我可以演示给公主听听。」
云婕妤这次弹的曲子跟以往都不同,那种兵临城下的肃杀之气简直震撼人心。
苏棠感觉自己又窥见了她性格中独立坚韧的另一面。
能有这样的老师,姩姩应该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小公主吧。
琵琶课刚结束,正好萧景榕兑现诺言过来画纸鸢。
「参见皇上。」云婕妤低头行礼。
「起来吧。」萧景榕抬手,眼神却未过多停留。
得,苏棠这下是知道萧景榕为啥不常去云婕妤宫里了。
这两人纯纯襄王无意,神女也无心。
云婕妤请辞,苏棠把她留下来一起用膳。
萧景榕没有需要嫔妃站着侍膳的习惯。
而且他吃饭不说话,所以也不会出现苏棠和他聊得火热,冷落云婕妤的情况。
「你尝尝这个清炒笋尖,我觉得这个好吃。」苏棠疯狂用公筷给云婕妤夹菜,毕竟人家受累教了姩姩一上午。
「谢谢姐姐。」
「还有这个清蒸鲈鱼,这个季节的鲈鱼特别鲜甜,完全没有腥味。」
「谢谢姐姐。」
「我给你盛一碗这个乌鸡汤怎么样?里面的菌子可香了。」
「谢谢姐姐。」
萧景榕拿筷子的手一顿。
李培顺见状也赶忙再往自家主子碗里夹了几道菜。
结果收到自家主子一个若有似无的眼刀子,好像在说「你看我是想要你给我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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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在下樊龄
午觉过后,苏棠正巧想去隔壁屋子看看两小只睡醒没,就见时鸢和沉鹭从外面回来。
两人去内侍省取制风筝的材料,一人拿着竹籤和浆煳,一人抱着风筝纸和线。
沉鹭脸都笑开了,时鸢虽不明显,但亦是难掩喜意。
「什么事这么高兴?」苏棠问。
「您不知道内府局那王典事变脸的速度,夏天的时候时鸢姐姐去取冰块被他为难,这次他恨不得给姐姐磕一个。」
苏棠淡然一笑,「这宫里的局势瞬息万变是常有的事,不管环境好坏,咱们开开心心过日子最重要。」
两人乖乖点头。
准备好材料,苏棠拿着风筝纸找萧景榕画图案。
桌上放着李培顺早已准备好的各色颜料。
苏棠记得古时颜料多从植物和矿石中提取,其中矿石颜料呈粉末状,需要时加明胶调和即可。
「皇上要用哪个色?」苏棠凑过去帮忙。
「依你。」
嚯,意思是啥色他都能画?
苏棠真想调个五彩斑斓的黑甩他脸上,可惜有贼心没贼胆。
「这个皇上觉得可以吗?嫔妾记得可是叫石青色?」苏棠拿起一小碟粉末。
「你还懂画?」萧景榕略感诧异。
苏棠表示自己当然不懂,但《千里江山图》不就是靠石青色的罩染而名垂青史吗?这个颜色她是不会认错的。
「不懂。但是嫔妾有欣赏美的眼睛。」苏棠意一边调色,一边有所指地看向萧景榕。
萧景榕自是察觉她的戏嚯,轻咳一声别开眼,蘸取少量石青色在笔尖,不断重复晕色,提笔绘出一尾青鲤。
层次分明,栩栩如生。
苏棠在一旁嘆为观止。
糟糕,给他装到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去卖艺简直可惜了。
「眼睛你来点如何?」萧景榕另取一支毛笔蘸上黑色颜料递给苏棠。
苏棠摆手,「这……人都道画龙点睛,嫔妾怕是要画蛇添足了。」
「无妨。」
苏棠接收到萧景榕鼓励的眼神,「那好吧,画得不好皇上别怪罪。」
她点上两只卡姿兰动漫大眼睛,还一边画了三根长长的眼睫毛。
原本精美绝伦的鲤鱼一下变得特别……可爱。
姑且可以这么说吧。
「皇上觉得如何?」苏棠满含期待地看向萧景榕。
「……尚可。」
「好吧。」苏棠表情蔫下去,明显不满意这个评价。
萧景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道前朝画圣汤白麟的封笔之作他也只评了一句尚可而已 。
只是毕竟是他叫她画的,惹得她不快,倒是他的过错了。
略一思忖,又补上一句,「别有一番意趣。」
苏棠这才满意勾唇。
李培顺在一旁惊掉下巴,皇上金口玉言,也能为迁就宁昭容说改就改?
不过宁昭容这画得像稚童一般,倒的确能说是「意趣」,辛苦自家主子想到这么个词了。
「一会儿放纸鸢,皇上可要去同去?」
苏棠把画好的风筝纸交给沉鹭和时鸢,让她们带着两小只去粘起来,自己则是给萧景榕递上一杯茶。
「也好。」萧景榕颔首,「李培顺,把这些画具一併带上。」
「皇上要去御花园取景作画?」苏棠一下子明白死男人这是被勾起画画的兴趣了。
风筝还没做好,她让人家皇帝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那您先去吧,嫔妾这边可能还要些时候。」她可是最善解人意了。
「嗯。」萧景榕也不矫情,阔步离开。
苏棠哪知道自己无心之举,勾起后宫一片春心萌动。
后宫嫔妃听闻皇上在御花园作画的消息,都生出小心思。
要知道皇上平日不是在太极宫处理政务,就是直接去哪个嫔妃宫里,少有在外面闲暇的时候。
这证明皇上今日心情好啊。
诗情画意,红袖添香,保不齐就入了皇上的眼。
于是纷纷换上最美的行头,拿上什么琴啊筝啊,往御花园制造一场偶遇。
「娘娘,咱都走到这了,听说皇上就在前头,您回去干什么呀?」
乌珠好说歹说将自家公主劝出来,眼见人要走,赶忙拦住。
昭修媛握紧自己手中的笛子,看着不远处花枝招展的身影,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什么时候也沦落到和这些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了?
乌珠以为自家公主是害怕争不过其他人,连忙出言安慰,「她们哪能跟公主您比?大雍皇帝待您可跟他们不同,她们见大雍皇帝的次数加起来也不如您啊。」
「不同?」昭修媛的声音像淬了冰一样冷,「的确是不同,别的嫔妃需要次次承宠之后都喝一碗避子药吗?」
「您都知道了?」乌珠心虚地低头,復又连忙解释,「您是外邦公主,大雍皇帝有所防备也正常,奴婢听说王上不日就会正式归顺大雍,到那时……」
「够了……」昭修媛微微扬首止住泪意。
她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避子药。
起初她只是把那当做他们口中的补药。
她向他抱怨那药苦,他却毫不犹豫地告诉她真相。
「那是避子药。你可以选择不喝,朕也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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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要随便一句敷衍就能搪塞过去,可他连一个谎言都懒得编出来骗她。
那她今日所为,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那晚的事他早就有所怀疑……
昭修媛越想越觉得后怕。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公主……」
「别跟着我。」
乌珠只能无奈站在原地。
昭修媛提步沿着另一条清静远人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直到一处古旧的楼阁,似是荒废许久。
她推门而入。
昏暗无人的环境竟让她难得寻到片刻安宁。
她拿出笛子架在嘴边,幽幽乐声迴荡在空茫的古屋。
一曲结束,忽然身后的木门开了,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好曲。」
昭修媛受惊回头,眼见是一个清俊的男人稍稍放松了警惕,「你是谁?」
「我还以为宫里的女人个个都胆小得听见一点儿声响就要跑。」
昭修媛眉头紧蹙,「你到底是何人?」
「在下……樊龄。」
第54章 画画
说是陪娃放风筝,但下午烈日当空,苏棠根本晒不了一点。
防晒可是抗老最重要的一步。
沉鹭和另外两个年轻小宫女倒是对放风筝很感兴趣,苏棠干脆让她们陪着两娃玩。
自己则找了个建在高处的亭台看书。
翠竹遮映,阴凉宜人。
苏棠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了婉转的琴音。
宫里白淑妃善琴,苏棠记得她最常用的那把琴是叫什么九霄环佩,据说价值千金。
白淑妃也挺很喜欢显摆她那把琴的,没事就拿到御花园里来,搞得苏棠自那次沉鹭被打之后再也没去过观云亭。
不过白淑妃她生下一个女儿之后,整个人都带着母性光辉,倒不像以前那么大脾气。
苏棠本以为是白淑妃,细细辨别才发现这声音好像是筝,不是琴。
没一会儿另一边又响起类似琵琶的声音,还伴着唱腔。
颇有种「夜泊秦淮近酒家」的意境。
苏棠拨开竹叶探头寻找,终于在临湖不远处看到一身蓝衣,环抱月琴的齐美人。
齐美人是上次新入宫的那批嫔妃里位份最高的,不过苏棠对她印象不深。
毕竟宫里那么多女人,她能认得清谁是谁已经不错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
后宫音乐会?
苏棠摸不着头脑,索性懒得深究。
毕竟她都能带着娃出来放风筝,人家怎么不能出来陶冶陶冶情操?
……就是感觉稍微有点助眠,不过也可能是自己手里这本书助眠。
苏棠撑着头翻了两三页,终是撑不住靠在栏杆上睡了过去。
萧景榕在亭子里迟迟没见苏棠的身影,又被周围若有似无的各种声音扰了清静,烦躁地放下笔问李培顺。
「宁昭容呢?」
「奴才见二皇子和公主在北边的空地上放风筝,宁昭容许是在北边假山堆后面的亭子里。」
萧景榕丢给他一个「你不早说」的眼神,起身就走。
李培顺连忙招唿底下的小太监把画具拿着跟上去。
心里却委屈得很。
谁知道您画个画是要宁昭容陪啊?
再说这周围一堆大家出身的嫔妃,不比宁昭容懂画吗?
萧景榕一上亭子就见苏棠脑袋上半掩着一本书,斜靠在栏杆上唿唿大睡。
女人一身淡青色广袖裙,和周围的几杆幽竹互相映衬,偶尔几缕清风拂过,扬起被她自己蹭乱的髮丝。
思绪一下被拉回到潜邸文渊阁看她默书那次,亦是这般清雅娇憨。
「宁……」李培顺刚想出声把人叫醒,就察觉自家主子没有要打扰的意思,连忙噤声。
萧景榕低声道:「东西放着,你们去下面等。」
李培顺挥手招唿后面跟着的人往下走,心里一万个不懂,他家主子这是专程上来看宁昭容睡觉?
萧景榕寥寥几笔便将眼前人的轮廓勾下来,又全部涂花揉成一团,摆上另一张纸。
不能画出来叫别人看了去。
可李培顺他们已经看见了怎么办?
本来适才有人上到亭子的动静就已经刺激到苏棠的感官,这下纸张沙沙的声音彻底让她清醒过来。
她一脸懵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萧景榕,「皇上?」
「看的什么书?」萧景榕问得很坦然,好像他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一样。
「啊?哦,回皇上的话,嫔妾看的《战国策》。」苏棠赶忙看看书名。
萧景榕无奈,别人忙着争宠,她倒宁愿在这儿看什么《战国策》。
「好看?」
「还……可以吧。」
史书嘛,无聊是真无聊,有趣也是真有趣。
「留姩姩和吉羊在下面放风筝,自己在这儿躲清闲?」
苏棠不服,小声反驳,「有许多宫人看着呢……」
「嗯?」萧景榕发出警告的鼻音。
这死男人抽什么风?
苏棠心里吐槽,面上委委屈屈地看着萧景榕,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服软吧……
萧景榕沉声命令,「过来。」
苏棠抱着书小步挪过去。
「既然喜欢待在这个亭子,今日你就画这个亭子的景,什么时候画好了,什么时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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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嫔妾不会画画啊?」
「所以才要学。」
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又扯到画画上了?
苏棠都怀疑是自己没睡醒在做梦。
画画,行啊,画就画。
「皇上~这竹子怎么画?」
「皇上~这栏杆怎么画?」
「皇上~这……」
萧景榕斜睨她一眼,「你干脆让朕一併替你画完好了。」
「这些景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东西妾身会自己画的。」苏棠振振有词。
萧景榕表情嫌弃,但还是三下五除二替她把难画的东西补上。
整幅画苏棠也就画了两根一点都不直的木柱子而已。
待到其他东西大致完成,苏棠接过画笔,稍稍在旁边的纸上打了个草稿,而后几笔便勾出一个背影。
虽说是色块的堆砌,但只求写意的话,至少能看出是个人。
「你倒是什么都敢画。」
萧景榕看出苏棠是在画自己,表面怪罪,心里却无芥蒂。
「嘿嘿,就凭嫔妾这画技,只要皇上和嫔妾不说,谁能看得出这是皇上?」苏棠满意地欣赏着自己创作度仅占百分之十的作品。
该说不说除了那两根柱子有点歪,其他地方是真好看。
「嫔妾这就把画拿回去裱起来,挂在寝殿里。」
她不管,反正只要她参与了,这幅画的作者就是她。
第一幅国画作品,达成!
「朕的御笔你也敢不问朕的意见拿走?」
苏棠有理有据道:「要是让后世人知道这幅画出自皇上之手,皇上岂非要遗臭万年?」
「不过皇上倒是可以在上面题个字?」苏棠双手将毛笔奉上。
「得寸进尺。」萧景榕用笔桿敲她脑袋。
「就写,幽僻处可有人行,点苍苔白露泠泠。」
萧景榕疑惑,「可有出处?」
「不过嫔妾以往看过的民间话本子罢了。」
苏棠偷偷凑近萧景榕耳边,低语几句。
萧景榕听完耳根微微发红,一本正经地警告,「不许看这等……混帐书。」
苏棠暗自发笑,姐姐我看过的可比这厉害多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那啥图不是也很开放吗?萧景榕应该看过不少回吧?
啧啧,还搁这儿跟她装纯情。
苏棠乐颠颠地揣着自己的大作去找两娃回家吃饭。
后来众嫔妃才从宫人口中知道皇帝早就换了地方,还和宁昭容一起从亭子里出来,纷纷气得牙痒痒,怎么又叫那个老女人截胡了?
果然年纪大,心眼也多!
第55章 猫届霸道
这几日太阳都晒人,苏棠就不爱出门,用过膳之后窝在躺椅上吃枇杷。
腿上忽然多了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鬼火,你怎么又踩了泥巴跳我身上?」苏棠放下枇杷,狠狠蹂躏鬼火的猫脸。
鬼火已经从当初的小奶猫长成一只体型修长的成年猫咪。
孩子大了,性格野了。尤其这段时间,除开吃饭睡觉,苏棠几乎看不见猫影。
姩姩也凑过来撸猫,「阿娘,鬼火的肚子怎么鼓鼓的?」
苏棠用手轻拍,好像确实比正常胀一些。
「你在外面偷吃耗子啦?」苏棠提着鬼火两只前爪问它。
「喵~」鬼火夹着嗓子叫了一声。
苏棠观察鬼火两天,见它食慾和状态都不像生病,也没过多在意,以为它就是最近吃太多。
等苏棠反应过来它是怀孕的时候,鬼火已经快生了。
苏棠除了担心它能不能顺利生得下来以外,最难受的点就是不知道它肚子里的娃长啥样。
因为不知道娃的爹是谁啊!
太丑了她可接受不了……
苏棠满心忧愁地等到鬼火生产,最后看着它成功生下三只小猫。
三只小崽竟然是褐色的,中间夹杂着几缕跟鬼火一样的黄毛,莫名有种虎斑的感觉。
虽然肯定没有虎斑那么好看,但总的来说不算太丑。
生都生下来了,苏棠也只能把它们养着,至于它们的父亲,确实无从找起。
谁料第二天苏棠去猫窝看鬼火和孩子,惊奇地发现了一大团黑色窝在里面。
「小黑?」苏棠震惊。
小黑就是苏棠之前见小寿王在餵的那只黑猫,因为它浑身通黑且腿上有一小块疤所以特别好认。
别告诉她这些崽竟然是小黑的?
它们一只黑猫,一只白中带点黄,能生出这种颜色的崽?
小黑见到苏棠摆出防备的姿态。
鬼火一边奶孩子,一边用脑袋在小黑腿边蹭来蹭去,小黑转头舔它两下。
妥妥的霸道总裁和小娇妻。
得,这波猫粮她吃饱了。
「你们一家五口好好过日子。」苏棠见黑猫比较怕生,留下食物后不再打扰它们。
突然有种孩子大了,离开自己组建小家庭的感觉。
缘分还真挺奇妙。
她见鬼火的第一天也是见小黑的第一天。
苏棠猜这两只猫或许是因为小寿王同时接触它们,所以通过小寿王互相熟悉了彼此的味道,因此而结缘。
小寿王知道这事儿特别高兴,专门给小黑整了一大堆鱼干,夸它干得好。
苏棠无语,这皇室的孩子是真早熟,小小年纪就知道小伙子糟蹋大姑娘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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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按照这个时代的尿性,小寿王再过几年说不定还真有房中人伺候。
想想都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但那时候小寿王怕是早已搬到宫外的府邸去住。
苏棠想着这娃也闹不了自己几年了,忽然看他顺眼起来,觉得自己平时是不是该再温柔点,免得到时候分开,自己在孩子心里留下个恶婆娘的印象。
于是在小寿王拉着她说要给她看样东西的时候,苏棠假装兴致勃勃地凑过去。
小寿王手一摊开,赫然一只黄黑相间的蚂蚱。
苏棠被吓得后退两步,发出一声低叫。
「本王跟你签的停战书已经过期限了,本王要把你打本王的那些全部报復回来!」
得,又开始了……
温柔什么的,都是她的痴心妄想。
苏棠捏紧拳头准备动手,却有一团黑影先她一步腾空而起扑向小寿王,吓得小寿王下意识把手里的蚂蚱撒开。
「你个吃里扒外的臭猫!白眼狼你!」小寿王气急败坏地指着一口把蚂蚱消灭掉的小黑。
小黑留给他一个傲慢的眼神,抖抖屁股回窝陪老婆孩子。
苏棠笑出了声,「开玩笑,嫔妾现在可是它的丈母娘。」
小黑作为流浪猫吃得很杂,虫子一类的高蛋白生物是野外不可或缺的营养,像鬼火这种家养猫咪可能接受不了,但绝对是小黑食谱里很重要的部分。
而且以小黑的敏捷程度,小寿王绝对是防不胜防。
所以只要有小黑在,小寿王的虫子作战计划就得全面宣布失败。
干得好啊,她的鬼火乖仔,这是找了个黑老大回来。
当然苏棠并不会因此放过小寿王,还是决定亲自出手告诉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小寿王连挨两个大比兜,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等着!本王肯定找别的法子报復你!」小寿王捂着额头,还不忘放狠话。
苏棠端起茶盏,慢悠悠用盖子拨弄上边的浮沫。
「您别忙着找嫔妾的麻烦了,嫔妾倒是觉得如若您这么闲的话,不如改日嫔妾给皇上提个建议,让他抽时间过问过问您的功课?」
「别……你以为本王会怕吗?」小寿王刚要求饶,又不肯服输。
「哦?」苏棠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看来寿王殿下近日很刻苦啊。不知……旬假的功课你可做完了?」
「要你管!」小寿王偏头。
「该不会寿王殿下根本就不会做吧?」
「笑话!区区功课能难倒本王?」
「嫔妾记得一年前殿下连稚童学的大字都认不全呢,恐怕这功课对您来说太难了些吧?您就别逞强了。」
「你胡说八道!」小寿王气得踹桌腿。
「小皇叔笨。」姩姩冷不丁补上一句。
苏棠的嘲讽小寿王还能强词夺理,但面对小侄女的质疑小寿王彻底不能忍了。
「本王说了本王会写!」
苏棠阴阳怪气道:「除非您证明给嫔妾和姩姩看咯。」
小寿王瞪苏棠一眼,冲着门外大喊,「杏子,去找小全子把本王的功课拿过来!」
哟哟哟,熊孩子认真了。
苏棠没想到激将法还真有用,早知道她就早点使出来了。
没一会儿杏子拿着一个书箱进来。
小寿王从里边拿出几本书,几捲纸。
作业的内容不算多,一是抄写,一是注释,言明感想,最后还需背诵。
「寿王殿下的字,啧啧,跟嫔妾一样丑呢。」苏棠出声嘲讽。
「怎么可能!」
「嫔妾写一个给你看?」
苏棠提笔写下一个大字,虽不好看,但十分工整。
「嫔妾可是连学堂都没上过呢。」
这话不算作假,她上过学,但原主没上过啊。
「你骗人!」
「哎呀,殿下以后给人批摺子,多让人笑话啊。」
小寿王受到一万点打击,想着自家皇兄批摺子的样子,开始害怕自己丢人。
「不就写个字吗?有什么难的?你等着……本王以后肯定写得比你好。」
第56章 疯狂练字的小寿王
第二日,头回收到小寿王功课的陆修远透过窗户望天,险些以为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本王的功课写得如何?」
「不错,寿王殿下很有进步。」陆修远象徵性地夸几句,毕竟以前压根就没做过功课,可不算是有进步呢嘛?
小寿王闻言尾巴差点翘到天上,「本王平时只是懒得写罢了,并不代表本王不会。」
陆修远早已习惯他这副样子,淡然颔首道:「微臣批改之后再拿给殿下。」
面对这种学生,你越跟他急眼,他反而越蹬鼻子上脸。
但陆修远发现今日的小寿王虽然态度依然说不上尊师重道,听学却是难得的认真。
休堂之后还主动让他教他写字。
要知道这事儿他之前是提过的,被小寿王十分不屑地推託掉了。
「殿下先要改正握笔姿势,指要实,掌要虚,腕要平,笔要直。」
小寿王以自己非常不习惯的握笔方式在纸上歪歪扭扭画出几笔,「本王照你说的做了,怎么写出来的字还是这样……?」
「丑」字刚要说出口,又咽了回去。
「练字并非一蹴而就,需日夜练习方能使写出来的字行云流畅,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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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大字不能一蹴而就,写字也不能一蹴而就,麻烦死了!」
小寿王又是好一顿抱怨,最后却乖乖拿着笔从横开始练。
「寿王殿下怎么突然想着练字了?」陆修远一边给小寿王纠正姿势一边问。
小寿王瞪他一眼,「本王想就想了呗,你哪儿管那么多?」
「莫不是有人劝说殿下?」
「哼,谁能管得了本王,本王闲得慌,想找点事情做不行吗?」
陆修远自是不信小寿王这番说辞,他平时可是宁愿在木桌上刻花都不愿意拿起笔写字。
「若是圣上知道殿下如此勤勉,定然高兴。」
「皇兄?你以为本王是要你在皇兄面前替本王说好话?告诉你,不需要。」
陆修远闻言便知让小寿王有此转变的人不是当今圣上。
小寿王除了待在崇文馆,多数时间都是在后宫。
可后宫中的事他并不能知悉,也只好停下猜测。
陆修远照常结束今日的讲学,想起同僚托自己带书,便动身往书阁去。
走到书阁门口偶遇一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陆修远作揖:「林大人安。」
「陆贤侄来寻书?」
「是。」
「走吧,我帮你找。」
「晚生怎好劳烦大人?」
「无妨,正好咱们一道出宫,也有个人说话。」
陆修远不好拂了长辈的意,应承下来。
此人是他先生以前的同窗好友,现任崇文阁典书。
陆修远言明自己想找的书,恭谨地跟在男人身后。
男人一边找,一边跟他说话。
「你近日可好?我瞧着你倒比之前做翰林学士时还忙。」
「晚生惭愧,多日不曾拜访大人。」
男人环顾四周确认只有他二人后方道:「你明知我并非此意。你当真……要一直给寿王做先生?」
陆修远面色坦然,「圣上的旨意,做臣子的自当遵从。」
「你若是进三省,前途无可限量。做先生至多不过官拜三公,空有名头,手无实权。」
「晚生做官不为谋权,先生亦是如此教导晚生。」
「你跟你先生一样的榆木脑袋,他要是多两个心眼子,也不会被人排挤出去当个教书郎。」
男人恨铁不成钢地嘆气,顿了顿才又继续道:「这寿王的先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陆修远隐隐察觉对方意有所指,但还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天下众生各有脾性,先圣曾曰『有教无类』,学生顽劣,做先生的更应悉心教导才是。」
男人却不打算顺着他的意思接下去,直接开门见山,「你就不怕……将来圣上卸磨杀驴?寿王毕竟身份特殊。」
陆修远知道男人把自己当做和先生一般的实心肠才会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他听得出这话虽是在关心他,却也是在借他之口试探圣上的态度。
「在晚生看来圣上和寿王殿下兄友弟恭,很是和睦。」
男人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劝道:「圣意难测呀。你还是别淌这趟浑水的好。万一……」
「圣上贤明。晚生相信圣上不会无故怪罪晚生。」
男人被他的蠢直劲气得找书的力道都大了不少,发出些许声响,「就算圣上不计较,将来大皇子荣登宝座,还能容得下他不成?」
陆修远垂眸,「多谢大人提醒,只是晚生奉命行事,无法顾及良多。」
男人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讪笑道:「我也只是希望你能保自己周全。」
「晚生明白。」
两人话不投机,都沉默下来。
陆修远心道皇上继位不过两载,正值壮年,宫中人心便已蠢蠢欲动。
朝中不乏大臣谏言要皇上早立太子,以安社稷。
大皇子自然是多数人心里的不二选择。但二皇子,三皇子也并非毫无胜算。
至于寿王到底作何处置……咱们这位圣上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透呢?
陆修远看着手中寿王殿下的功课。
此子背后似乎一直有人推波助澜。
以前他听闻此子在崇文阁胡作非为,从不听学。
初见那日却偏偏留下他讲学,现如今更是突然连功课都愿意做了。
以此子的聪慧,若是潜心学习,未尝不能有所成。
这宫中局势波云诡谲,他虽能窥得两三分圣意,却也未必看得分明。
陆修远离开皇宫,并未直接回住处,而是乘马车到了郊外一间慈幼堂。
堂内只有几间小屋舍,偶闻孩童嬉戏声。
陆修远将带来的糕点找年长的孩子分下去,转身进了最左边一间房室。
「请先生安。」
里面的人在他开口前便道:「不必多问,你只记住勿听,勿看,勿言。」
第57章 家财万贯方小仪
这日苏棠照常去给皇后请安,听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较量。
好在她现在算是宫中位份高的,上头只有皇后和白淑妃,她不想说话,没人敢随便攮她。
本来她是觉得新进宫才六个人一点儿也不多,但现在发现加上之前的老人聚在一起足足十二个人能凑满一屋子,也不知道下次选秀过后坐不下该咋办?
苏棠脸盲,一早上啥也没说,光盯着新嫔妃认人。
昨天迎面走来一个嫔妃给她问安,她叫不出人名号,当时可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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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新嫔妃们自上次除夕宴那件事之后都有点憷她,只要接触到她的眼神就觉得心里发毛。
本来还兴致勃勃说话的众人慢慢都没了声气。
眼见今日的早会要提前结束,方小仪身边的宫女来报她家主子已有孕三个月。
方小仪因为还在禁足,所以不能到场。
苏棠掐指一算,岂不是自己跟人除夕宴闹那一遭的时候,人就已经怀上了。
要不怎么说是傻人有傻福呢?
这下于情于理皇后都得解掉方小仪的禁足,还派人送了不少赏赐补品过去。
不过众人听到这消息,首先看的都是宋昭仪的脸色。
自上次的事情之后,傻子也看得出来方小仪跟宋昭仪是一条船上的人。
本来宋昭仪是妥妥的掌舵人。
但现在船上的水手捡到金子献给船长,保不齐会威胁她这位掌舵人的地位,这下该怎么办呢?
无所出一直是宋昭仪最大的痛点,毕竟宫里的老人除开她和孟婕妤膝下都已有皇子或者公主。
皇后适时敲打道:「宋昭仪,方小仪是你宫里的人,你平时多照看些。」
她身为中宫,只要保证孩子顺利降生就算尽到责任,至于其他的,自然有皇上决断。
宋昭仪面色晦暗不明,站起福身,「嫔妾遵旨。」
苏棠觉得宋昭仪大概率会打方小仪孩子的主意,毕竟她连姩姩一个公主都不放过,何况小仪的位份本来就无权抚养皇嗣。
但也不排除萧景榕愿意给方小仪晋位的可能性。只要升到才人的位份,方小仪就有资格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身边。
说到底还是得看上位者的心情。
苏棠是不喜欢方小仪,但也同情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艰难处境。
后宫的女人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又何其悲哀。
苏棠感慨虽感慨,却不至于主动去淌这蹚浑水。
没想到她回就日宫之后,方小仪却巴巴地找上了她,见面就给她行大礼,「宁姐姐。」
苏棠本来不想见她,她就死站在外面等。
一个孕妇,要是真晕了苏棠还不好跟人解释。
只能把人请进来,又叫了两个外面执勤的宫女太监在旁边看着,到时候万一被她栽赃啥的也好有个证人。
方小仪长得挺珠圆玉润,也不胖,就是脸看着像银盘似的,怪讨喜。
如果不是上次的事,光看长相会是苏棠觉得和善的那一挂。
「方小仪怀着身孕不必行此大礼,坐吧。就日宫的茶不好,便不给方小仪喝了。」苏棠没打算给她什么面子,也怕被她赖上。
「还有,方小仪应该知道本嫔的父母皆是贫农,而方大人乃朝廷命官,这声姐姐本嫔担待不起。」
方小仪咬着下唇挣扎片刻,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语气中满是恳求,「求娘娘帮帮妾身。」
苏棠故作不知,「方小仪身怀龙裔,鸿运当头,有什么需要本嫔帮忙的?若是缺了什么可去回皇后娘娘或者……你宫里的主位宋昭仪。」
「除夕宴的事是妾身一时煳涂,并非有意和娘娘作对,都是受宋昭仪指使,还望娘娘宽宏。」方小仪见苏棠不为所动,忙又补充,「只要娘娘帮妾身这一次,妾身将来愿为娘娘马首是瞻。」
苏棠被她这一顿输出给整得有点难受。
虽然知道她傻,但是没必要这么傻吧。
她觉得自己和宋昭仪不对付,会为了报復宋昭仪帮她。
可她没想过这波投诚要是不成功,直接两边得罪,宋昭仪不弄死她才怪。
若是她稍微有点心眼子苏棠理都不带理的,但傻到这种程度苏棠都觉得好笑。
不过要她同意帮她,不可能。
苏棠不会因为她傻,就把她帮着宋昭仪抢姩姩这事忘了。
「你想本嫔怎么帮你?」苏棠摩挲着袖口的花纹,漫不经心地问。
感觉自己的台词好像个反派怎么办?
方小仪似是看到希望,忙睁大眼睛看着苏棠,「求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妾身把孩子留在身边。」
「方小仪怕是找错人了。本嫔人微言轻,哪里能劝得动皇上?」
「若是娘娘肯帮妾身,妾身愿黄金千两以报娘娘大恩。」
黄金……千两?
苏棠万万没想到方小仪看着傻不愣登的,家里这么有钱。
这就是所谓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过苏棠也没明确回復,只用模稜两可的话把她打发走。
之后问起时鸢才知道方小仪家里世代经商,在京城的业务虽不广,但东边三州几乎都是由她家掌控着商业命脉。
他哥有两分才学,再加上家里拿得出银子砸,勉强混着个小官。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有机会入宫为妃。
说到底还是人心不足,有这么多钱在家里安安心心当个混吃等死的富家小姐不好吗?或是拿着钱在外面拼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也好。
偏偏要把自己困在深宫里,终日胆战心惊才满意。
时鸢在一旁附和苏棠的说法,「若是人人都像娘娘一样的想法,自然日子过得轻松。可许多人就是这样,有了钱,就想要权,也不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
苏棠难得见时鸢倒出这一车话,总觉得这姑娘好像颇有感慨,不过她自然不会主动问人家隐私,只是拍拍她的手,「看来咱们时鸢姑娘背后也有不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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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鸢笑道早已不把苏棠当外人,见她好奇,也不扭捏,直言道:「奴婢家里本来也同方小仪一样,是商户人家。但我爹总觉得商人低贱,非逼我哥求仕途。我哥从小到大没少为此挨打,后来考是考上了,可惜人却没了……」
时鸢缓缓吸气,「我爹还不死心,又千方百计买了个虚职,非要把我送进宫来。」
苏棠连忙抱住她,「好姑娘,快别说了,原是我不该问。」
时鸢轻轻回抱,「都过去了,能遇到娘娘也是好事一桩。」
第58章 枕头风枕边吹
苏棠本来是坚决不理会这事,无奈对方给得太多。
不过究其主要原因还是宋昭仪比方小仪更讨人厌一些。再加上时鸢的经歷,她多少对方小仪产生了一丢丢同情。
真的只有一丢丢而已。
苏棠不爱惹事,但也没怕过事。
她仔细想想,其实她和宋昭仪的梁子除夕宴那次就算结下了。
这次方小仪主动来找她,不论她答不答应,宋昭仪必然都要把帐算到她头上。
与其助长宋昭仪的威风,不如让她再吃一次瘪。
但这事说到底是看萧景榕的态度。她肯定不可能以得罪萧景榕为代价来帮方小仪。
宋昭仪那边自然也是知道方小仪去找了宁昭容这事。
好在宋昭仪没有砸东西的习惯,只是气得勐吸两口气压制怒火。
「她一个商户的女儿,是要反了天不成?她以为找上宁昭容就能高枕无忧了?宁昭容那个村妇不过仗着有几分谄媚的手段,也想骑在本嫔头上?」
「她们自然都越不过娘娘去。」宋昭仪的贴身宫女春柳连忙递上一杯清火茶。
宋昭仪冷冷一笑,「无需本宫动手,只要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她们自然吃不了兜着走。」
这边宋昭仪还在支使宫里的眼线添油加醋地往皇帝耳朵里传。
一大堆什么结党营私,私相授受的罪名。
苏棠表示,哪怕谣言传得再快,也没有亲自跟皇帝说来得快不是?
「嫔妾有件事想跟皇上说来着。」苏棠屏退闲杂人等后,一点不带隐瞒地把方小仪来找她的种种经过告诉萧景榕。
萧景榕喝着茶头也没抬,「你打算怎么做?」
「嗯……嫔妾觉得嘛,这金子自然是不要白不要。」苏棠知道萧景榕不喜欢弯弯绕绕,也从来没在他面前隐藏过自己贪财的本性。
「不过这金子要是嫔妾拿了,后宫的流言蜚语只怕要淹死嫔妾,皇上夹在中间也难做。」苏棠可没忘宋昭仪的父亲是大官。
「只不过这金子要是方小仪的父亲主动捐给国库,皇上为表嘉奖,给方小仪晋一晋位份也算合情合理吧。」
这钱苏棠本来也没打算拿大头,她就不信萧景榕选方小仪入宫没有看中她家钱财的意思。
皇帝才是最贪利的,毕竟泱泱大国需得要足够的钱财才能运转,不从这些人身上取,又打哪儿来呢?总好过加重贫民的赋税。
萧景榕睨她一眼,「你干政干得倒理直气壮。」
苏棠凑过去拿走萧景榕的茶盏,换上自己温好的热牛乳,「嫔妾顶多算是吹吹枕头风,怎么就干政了?」
萧景榕不爱喝牛乳,眼前人递过来的他却自然接过。
抿了两口,不似一般牛乳腥气,淡淡的蜂蜜味透着香甜。
想到她为自己下了功夫,萧景榕眉目舒展,沉声道:「枕头风自然要在枕边吹才是。」
难得从萧景榕嘴里听见骚话,苏棠眨巴眼睛,心想这人怕不是跟她学坏了?
两人腻腻歪歪滚做一道。
虽然最近两人是没太怎么那啥,但苏棠觉得萧景榕今晚多少有点过于激动。
明明是初春的天气,生生给她热出一身的汗。
完事儿还得抱抱。
大哥,你以前连被子都不肯盖一床的清高劲呢?
苏棠抬眼看他,对方已然恢復平常端方正经的表情,只是发红的肌肤略略透出几分涩气。
「嗯?」萧景榕感受到注视,低头。
苏棠特喜欢听他发这个声音,莫名磁性。
她再伸手摸摸腹肌,嗯,很好,如果这样的话热一点也不是不能睡着。
萧景榕却好像误会什么,大手微微向下。
苏棠大惊,她不是这个意思好吧!
月落日升,转眼已是第二日。
这枕头风吹得成不成功苏棠不知道,这事儿她也不可能再向萧景榕提,凡事点到为止。
倒是李培顺见皇帝难得用了牛乳,留下找苏棠要个方子。
原来萧景榕也不爱喝纯牛乳?
苏棠想起昨天萧景榕那样子,该不会以为她是专程为他准备的吧?
天知道她只是顺手拿来讨个好罢了。
不过一般皇帝被窥探喜好不都该有点不高兴吗?所以苏棠一直以来就没为萧景榕特意准备过任何爱吃爱用的东西。
看样子人其实还是希望别人能关心自己的嘛。皇帝也不能免俗。
苏棠觉得自己真相了。
李培顺见苏棠大大方方把方子给出来,倒是对这位宁昭容另眼相看起来。
这样的东西嫔妃总爱藏私,留着吸引皇上。
殊不知皇上哪里会为那三瓜两枣改变心意。
萧景榕走后,苏棠照例去给皇后请安。
一整个早会氛围都怪怪的,总有种人人自危的感觉,苏棠猜可能大家都怕她和宋昭仪这把火烧到她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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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皇后威严足够,哪怕宋昭仪再不忿,也不过冷眼瞧着苏棠。
苏棠不稀得理她,连眼神都懒得给。
众嫔妃逐渐发现宁昭容的特点。
只要不把她惹毛,她好像啥也不在意,平时也不爱说话。
感觉这样的人最可怕了……呜呜呜……她们需不需要提前站队啊?
苏棠淡定等到早会结束,留下来单独跟皇后禀告。
「嫔妾和宋昭仪还有方小仪的事,想必娘娘都知道了。」苏棠不好意思地转着手指,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皇后。
「不打紧,此事皇上和本宫自有决断。」皇后的声线温温柔柔,语气里的霸气却难以忽视。
苏棠闻言只想举旗吶喊「大佬万岁!」
这种顶上有人罩着的感觉真的很得劲啊!
「嫔妾只是担心宋昭仪会为难方小仪,若是不小心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宫里再怎么算计她都无所谓,但她的底线就是人命,什么钱财位份她都可以不计较,但若是有人命损在她手里,她接受不了。
皇后颔首,「方小仪的胎本宫会亲自派宫里有经验的姑姑照看。」
「又让娘娘劳神了。」若非事情发展到这儿,苏棠是真一点不想给皇后添乱。
「不过一件小事。」皇后似乎真不把宋昭仪的小打小闹放在心上,转移话题道:「跟本宫进去看看力宝吧。」
第59章 李培顺不懂男女情
力宝生得健康,长到现在九个月快一岁,被人牵着都能小挪几步路了。
唯一让苏棠觉得担心的点就是这娃好像不大聪明。
她今日把力宝从皇后那儿抱回就日宫,刚放到软榻上就迎接了萧韶鄞的大礼。
那软垫下面放着两整颗熟透的芋头。
力宝的脚还比较软,一屁股蹲儿勐地坐下去,芋头的泥从靠枕边缘渗出来。
「咯咯咯……」小傢伙脚上,屁股上都没能倖免,自己还用手煳了一脸,偏偏只顾傻呵呵地笑。
苏棠揪住萧韶鄞的小发包,「吉羊,是不是你放的?」
因为这崽子体弱,所以周围的人对他一向很宽容,几乎只要是不损害他身体的要求,大家基本都会答应。
苏棠是想教育他来着,但耐不住这崽子做错事就会卖萌。
就像上次喷她一脸口水,这崽子睁着大眼睛装无辜,又能把他怎么办呢?
「阿娘~」小崽子抱着她的腿就开始撒娇。
苏棠邪魅一笑。
蘸起软榻上的芋泥抹在小崽子脸上。
「阿娘,呜哇哇……」萧韶鄞果然瘪着嘴哭起来。
没错,这崽子有洁癖。
大概是之前皇后养他的时候怕他生病,所以一点儿脏污都不让他沾。
因此他习惯了一尘不染的环境,哪怕衣服上稍微有不干净的地方都哭着要换,更别提身体上有脏东西。
「阿娘坏~」姩姩赶忙过来拿起小手帕给她弟弟擦脸。
沉鹭也赶忙凑过来替他清理髮丝上沾到的一点儿,「娘娘也真是的,您说您逗二皇子做什么?」
苏棠蚌住了。
他就是一狗崽子啊?你们看不出来吗?
怎么还成她的错了?
时鸢也连忙叫人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物给力宝清理。
好似满屋子都是真心照顾孩子的,就她一个只会逗孩子玩的后娘。
好好好,苏棠表示她就喜欢当坏人。
果断在三个崽一人脸上掐一把,当三人鼓着脸看她的时候,她功成身退坐到椅子上看书。
「你对孩子也是这样蔫儿坏的?」萧景榕从外面进来,正巧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苏棠放下书册起身行礼,不服道:「皇上怎能说『也』?嫔妾最是纯良不过的了。」
萧景榕把洗香香的力宝抱起来颠了颠,「又沉了些。」
「可不是?嫔妾都不爱抱他,累手。」苏棠坐回椅子上,又翻一页书。
萧景榕略感诧异。
后宫的女人皆是把孩子看得比命还重,白淑妃生了二公主之后,每次他去都恨不得把二公主的日常琐碎事无巨细地讲给他听,尤其是新学的东西。
眼前人倒好像真很少念叨过这些。
不过要说她不疼孩子,却也不是。不光姩姩养得活泼灵动,吉羊到就日宫这么久也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
「爹爹……父皇。」姩姩凑到萧景榕身边,刚出口的称唿又改了。
萧景榕抬眸问苏棠,「你教她的?」
苏棠颔首,「她再过几月得去听学,若是当着外人面那样叫难免惹人诟病,嫔妾当以皇上和姩姩的声誉为重。」
萧景榕自然更喜欢女儿甜甜地叫自己「爹爹」。
但转念一想姩姩作为长公主,的确需克己復礼,表率人前。
眼前人比他想像中还要明辨是非。
他欣赏她这般清醒的头脑,又忽觉想破坏这份清醒。
「时候也差不多了,嫔妾让乳母把力宝送回皇后娘娘宫中,皇上是要在嫔妾这儿用膳还是和力宝一道去皇后娘娘宫里?」
苏棠站起身来,凑到力宝身边,让他在自己脸上嘴了两个,便把他交给乳母。
萧景榕闻言脸色微沉,「那朕便去皇后宫里。」
「嫔妾恭送皇上。」苏棠从善如流地送走萧景榕。
不过总感觉萧景榕袖子甩出的风比以往更大一点儿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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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之后萧景榕都没来就日宫,苏棠很满意清闲的时光,每天早会听宫里的嫔妃唠嗑,结束早会之后陪姩姩上琵琶课,她也跟着学了不少乐理知识。
下午插花看书,品茶吃零嘴,找小宫女聊聊宫里的八卦。
直到这样的日子持续半月之久,时鸢先忧心起来。
「奴婢听闻皇上近日在甘露殿待得晚,娘娘可要做些茶点给皇上送去?」
苏棠先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暗示,只是摆摆手,「最近没什么适合用来做点心的应季果子,还是算了吧。」
「或是粥品补汤的也行。」
苏棠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要她主动去争一争宠?
既然她们这儿都能知道的消息,那不是满后宫都知道了吗?不知有多少嫔妃要给萧景榕送吃食。
她巴巴地做了送过去,人家一口不吃倒来餵狗,她怕是吃饱了撑的整这一出。
「如此,你让我好好想想做什么吧,改日再去,改日再去。」苏棠换了一面躺着,继续悠哉悠哉地看书。
时鸢见她不伤心的模样还想劝,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拉着沉鹭悄悄合计。
事实证明苏棠猜的果然不错。
这几日各宫送往甘露殿的东西络绎不绝。
李培顺见皇上没有拒绝的意思都接了往殿里放。
「皇上,这是宋昭仪送来的冬瓜薏仁茯苓汤。」
萧景榕看着手中的奏摺,眉头微凝,并未抬头,转而问道:「嘉寿宫可收拾妥当了?」
「回皇上的话,今日奴才亲自去瞧过,内侍省已然打点好,太监和宫女也选了最妥当的。」
萧景榕闻言颔首,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矮桌,「那汤叫你徒弟他们分了吧。」
李培顺不明白,皇上既然一口不吃,又何必叫人送进来,直接让嫔妃们拿回去便好。
外面那些兔崽子们这几日都撑得走不动道了。
难不成是怕嫔妃们伤心?他怎么不知道自家主子还有这样怜香惜玉的心。
李培顺走到外面问陈姑姑。
陈姑姑只是一笑,「皇上的意思,咱们照做就是,他们吃不下便给洒扫的小宫女们分一些。」
李培顺表示,其他事情他都能办得妥当,但一旦遇到这关于女人的事,他是真猜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
难啊……
第60章 酸枣糕酸不酸
宋昭仪听闻皇上一连十几二十日不曾踏足宁昭容宫里,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就知道皇上定容不得宁昭容公然受贿。
宁昭容这样的出身註定她就是个拿不清分寸的蠢货。
春柳适时上前讨好,「昨日奴婢去甘露殿送汤,打赏的银子都还未掏出来,李公公二话不说就送去殿里给皇上,必定是皇上的授意,故而就连李公公也不敢难为奴婢,足可见娘娘的地位。」
宋昭仪压下喜意微微勾唇,「那些银子便赏给你了。」
春柳忙喜滋滋地谢恩,「奴婢多谢娘娘。」
「行了,赶紧给本宫梳妆,今日太后回宫耽搁不得。」
萧景榕有一位嫡母苏棠是知道的,只不过她还以为这人是和萧景榕他爹一起求仙问道去了。
没曾想人只是去山里修养三年,现下回宫,一下就成了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
婆媳关系什么的,苏棠不抱太大希望。
不过皇后才是媳妇,她在人眼里可能顶多是个伺候她儿子的婢女。
所以苏棠秉承龟缩的原则,跟着众人乖巧问安,象徵性地送上见面礼,便不再多话。
只余光悄悄打量这位太后。
苏棠听说太后是年近三十实在生不出儿子才从妾室手里抱养的萧景榕。
但她保养得很好,只眼角微微有些细纹,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
或许跟她从未生育过也有一定关系。
然而这位太后再如何年轻,苏棠猜今日所有人的注意力肯定都在她身旁那位年轻姑娘身上。
姑娘至多不过十八九岁,面若桃花,眼含秋水,一颦一笑间颇具风情,行动处又不失礼节。
太后在跟皇后寒暄两句后,直接将那姑娘的手握在掌心介绍道:「这是勇毅侯家的嫡次女纳兰宿泱,哀家在横台山遇险,多亏她日夜照顾,哀家便跟勇毅侯要了她过来。」
太后虽未明说,众人却都心知肚明,一个名门出身的姑娘家能以什么身份进宫常住?
只有成为皇帝的嫔妃这一种可能。
「此事哀家已经知会皇帝,剩下的便交由皇后你安排。」太后目光锁定皇后。
皇后并未流露出任何不满,福身称是。
本来婆婆往儿子房里塞个人在大户人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虽说儿媳难免觉得膈应,但多数只能妥协。
何况皇后一向贤良。
苏棠本只是为皇后感到不值,太后的下一句话却引得她深思此女进宫的目的。
「皇后身子孱弱,你往后多帮衬些。」
这话太后是看着那位纳兰宿泱小姐说的。
等同于直接挑明此女进宫不止是当个宠妃那么简单。
皇后仍旧维持淡然的表情,倒是白淑妃和宋昭仪微微变了脸色。
毕竟之前都是由她俩协理宫务。
后宫的权利就那么些,别人分的多了,自己手里的就少了。
何况纳兰宿泱明显是有太后做靠山,要想跟她争必然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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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直到从太后的嘉寿宫出来,她仍然想着这事,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日她顶着两个黑眼圈,昏昏欲睡地给皇后请安,却被太监宣读的旨意惊得满头问号。
「臣女领旨谢恩。」纳兰宿泱跪在地上接旨。
苏棠脑海中一直重复宣旨太监念的最后一句话,「特封为贵妃,赐住兰林宫」。
她不是没想过纳兰宿泱的位份会很高。
但直接越过白淑妃封为贵妃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一则白淑妃的父亲是定国公,本来就比纳兰宿泱父亲勇毅侯的爵位要高。
二则白淑妃生了女儿都未晋位,反倒被一个新人捷足先登,这合理吗?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
苏棠跟除了皇后以外的所有嫔妃都得向这个第二次见面的年轻女子行大礼。
有种公司空降一个靠关系进来的大领导的即视感。
心里多少是觉得挺膈应的。
苏棠却更担心自己心里的猜想会不会成真,这关系到她和所有孩子的命运。
这事问不得皇后,苏棠只有一个人能找。
那便是萧景榕。
不得已,苏棠用上了时鸢提的方法。本来以为自己骨头硬着呢,没想到还是得为莫名其妙的事情折腰。
苏棠只有一个感觉,烦躁。
「阿娘,这是什么果子啊?」姩姩趴在小厨房的灶台旁看着眼前的黄色小果子。
苏棠手里碾着紫苏叶,「你尝尝。」
「呸!好酸啊,阿娘。」姩姩含着满嘴酸水把嘴里的果子吐出来。
苏棠低低一笑,「你去拿给弟弟尝尝?」
「姩姩才不要捉弄弟弟。」姩姩摆头,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不过可以留两颗等小皇叔下次来的时候给他吃。」
「不过这能做什么吃的呀?阿娘。」
「酸枣糕。放心吧,做完之后不会很酸。」苏棠将果子抓一把给姩姩,「你帮阿娘把皮给撕下来吧。」
苏棠将去过皮的果子放在一起蒸熟,然后用力揉捏,里边的果核自然脱落。
将果核取出,便只余淡黄色果肉。
再加入紫苏粉和少许食盐。
到这一步苏棠一式两份,做了两种味道完全不同的酸枣糕出来。
其中最大的区别是加入白糖的量。
放在阳光下自然风干几日,得到口味纯正的酸枣糕。
李培顺拿着就日宫送到甘露殿的糕点,照例放进殿中。
「皇上,这是宁昭容送来的糕点。」
「拿过来尝尝。」
李培顺都已经提着食盒想往外走,没想到自家主子说的是要吃?
难不成宁昭容宫里小厨房的手艺特别好?
他赶忙转过步子把糕点放到御前。
一旁的小太监拿着银针上前试毒,又取了一块放进嘴里,刚吃下去立马变了脸色。
李培顺吓得忙问,「可是有不妥?」
小太监被酸得说不出话,只是摇头表示无毒。
「皇上不可……」
不顾李培顺的阻止,萧景榕直接捻起一块放进嘴里。
李培顺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
萧景榕不动声色地看了奏章片刻,才拿起手边的浓茶连咽两口,面上并无任何神情变化。
李培顺一时不知这糕点是怎么了,只好问道:「这糕点皇上可还继续用?」
萧景榕头也不抬,「放着。」
第61章 暴躁太后
那糕点苏棠原本就计划着萧景榕不会吃,所以才没放糖。
毕竟就算萧景榕没把它倒掉,等御前的太监一试,自然会告诉他吃不得。
萧景榕又会觉得这个小妖精真是与众不同,这样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苏棠还专程让时鸢给那可怜的小太监也留一份赏钱。吃一口酸得几两银子,应该能稍作补偿吧。
然而当萧景榕叫李培顺把食盒摆在她面前,她看到里面十块点心只剩八块的时候有点汗流浃背了。
怎么当皇帝还这么馋,什么都要尝一口?
「这点心味道不错,宁昭容费心了。」萧景榕端坐在椅子上,微敛的眸子掩去神情。
被连名带号地喊,苏棠感觉要完。
这个时候揣着明白装煳涂就要不得了,绝对是火上浇油。戏弄皇帝,她十条命也不够赔。
是以她赶紧认怂,「嫔妾知错。」
「哦?宁昭容何错之有?」萧景榕语调缓缓,阴阳怪气的味道却莫名让人觉得心肝发颤。
「皇上怎样才肯原谅嫔妾?」苏棠表示惹不起。
萧景榕挑眉,凤目终于肯看向苏棠,但没有开口的意思。
苏棠莫名有种在哄生气女朋友的感觉,「那嫔妾把剩下的吃完如何?」
萧景榕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没事,领导脾气怪很正常。
还是老规矩,没拒绝就等于接受。
苏棠本身是一个挺耐酸的人,平时话梅干都是抓一把往嘴里放。
但这酸枣糕的酸度起码是正常果脯的三倍。
等吃到第二块的时候,苏棠就觉得酸得牙疼,而且这种感觉直击太阳穴。
不过她既然说出口,自然不可能停下,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把第三块放进嘴里的时候,苏棠已经快被沖得睁不开眼,整个牙床都酸软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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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强。」萧景榕低低的声音传来,「吐了。」
苏棠摇摇头表示可以坚持。
「吐。」萧景榕沉声命令。
苏棠见伸到自己面前的帕子,犹豫片刻就着萧景榕的手吐出来。
萧景榕将其裹住放到一边,「非逼朕伺候你?」
苏棠这才发现周围的宫人不知什么时候被萧景榕屏退了。
她上前给萧景榕擦手,虽然好像也没脏,但多少整点仪式感吧。
「自己倒茶漱口。」萧景榕收回手。
苏棠赶忙用茶的苦味压一压,不忘对萧景榕说好话,「多谢皇上体恤。」
萧景榕冷哼一声。
死傲娇。
苏棠贴过去蹭蹭。
萧景榕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两人腻腻歪歪好一阵。
萧景榕当晚留宿就日宫,苏棠后知后觉发现对方好像压根就没生气,白瞎酸自己三回。
不过后宫也不知为何传出小道消息,说皇上喜欢食酸。
御前的太监们每天吃着越来越跑偏的赏赐,心里叫苦连连,只道这些娘娘们是把皇上当孕妇投餵吗?
苏棠这边剩的几块酸枣糕也没浪费。
萧韶鄞那小崽子拿着就想往嘴里塞。
苏棠本身是想看他吃瘪的,奈何他身体不好,苏棠怕过酸的东西对他刺激太大,连忙拦下来。
「吉羊不可以,酸酸,吃了牙齿痛痛。」
萧韶鄞这小崽子虽说走路什么的学得慢,但脑瓜子是真灵活,听苏棠这么说也不闹着非要吃,反倒抓着糕点到处发。
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见小主子给自己送吃的,欢欢喜喜接下,一口塞进嘴里,酸得五官皱成一团。
最后还得夸一句好吃。
而且众人秉承着自己受罪也见不得别人好的原则,谁也不告诉谁,无一例外全都中招。
好在本来也没剩下几块,否则这一宫的宫人恐怕都要落入小崽子的魔爪之中。
苏棠见了这崽子才知道先天的遗传有多重要。
毕竟皇后那样性子的人,按道理自然该养出萧韶安那样的娃。
而这崽子明显是继承了他爹的智商和他娘的乖张。
长大不知要祸祸多少人,可怕,可怕得很。
自此之后,苏棠立志把教育萧韶鄞学会真善美放到首要位置,学习启蒙什么的暂时都可以靠边。
没过几日,太后召苏棠带着两孩子去见。
新封的贵妃也在。
苏棠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又打两娃的主意吧?真不是她杯弓蛇影,实在这宫里的人就爱把目光往孩子身上放。
总觉得有孩子颐养天年,没孩子如水飘零。
尤其她的身世可以随人拿捏。就算位分不低,到底前朝没有倚仗,不过上位者一句话的事。
「皇帝说二皇子身体不好,放你宫里养着,哀家现下瞧着倒不像有不足之症。」
萧韶鄞身体好转是她和皇后、以及伺候的人费了多少心血养出来的?
这太后一句话不像高兴二皇子身体好,倒好像否认她们此前的付出。
苏棠没来由地觉得不舒服,又希望只是自己多心。
「回太后的话,二皇子身体好转也是承皇上和太后恩泽。」苏棠心里虽不满,但嘴上说着违心官话,丝毫不留话柄。
太后对这个自己好几年前选出来的通房几乎已经没任何印象,她听到这番话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位宁昭容。
妾室靠什么上位她最清楚不过。
这宁昭容瞧着素净不起眼,通身看下来容貌身段倒不比其他年轻妃嫔差多少。
男人惯是喜欢这样人前温良,人后妖魅的货色。
「把二皇子抱到哀家这儿来。」太后一声令下。
乳母有些为难,这二皇子一般人抱不住,到时哭闹起来就不好了。
「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只是片刻的功夫,太后脸上就浮起淡淡的怒意。
苏棠无语。
怪不得萧韶鄞他爹要出家。
这搁谁都受不了。
当然也可能是萧韶鄞他爹伤害了太后,才让她这么暴躁。
萧景榕娶的媳妇能是皇后而非他嫡母这样的人,也算是三生有幸。
「是。」乳母抱着萧韶鄞上前。
这崽子不负众望挣扎着不要过去,瘪嘴就哭。
「好好的皇子怎么被养成这样的性子?」太后两弯新月眉凌厉上挑。
贵妃上前安抚,「孩子第一次见人,怕生是有的,臣妾听母亲说臣妾小时候也这样呢。」
第62章 真正的方小仪
乍一听这话,苏棠还真以为有好人出现了。
结果贵妃接着就补了一句,「往后多教导就是。」
此话不就是在内涵她没教好吗?
这贵妃可比宋昭仪高明多了。
「都是嫔妾见识浅薄,未能教养好皇子,嫔妾日后定然多带二皇子到太后和贵妃娘娘处聆听教诲。」
苏棠表示,爱教教呗。
萧韶鄞这小子不把她们逼疯算她输。
太后见苏棠唯唯诺诺这样,也没好再发作,抬手打发她离开,只把贵妃留下。
苏棠离开嘉寿宫刚吐出憋了好半天的一口气,萧韶鄞那边就从奶娘身上扑着要她抱。
「阿娘~」小崽子刚刚哭完,一双眼睛通红,瓮声瓮气地喊她。
虽然小崽子一向作,但他哭起来也是真惹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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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在苏棠面前,很少像小寿王那样撕心裂肺地嚎,就会抽抽搭搭地扮委屈。
「好了好了,不哭。」苏棠拍拍小崽子的背。
「只要阿娘。」小崽子攥着苏棠肩头的衣服不松手。
苏棠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只要阿娘,不要她们。」小崽子又重复一遍。
这崽子都能用这样的句子表达想法了?而且他居然能理解太后她们的意思。
苏棠还真不知道这崽子聪明到这种程度。
「只要你不想,谁都不能逼你。」苏棠把小崽子往上提了提,孩子大点抱起来是真费手,还费腰。
苏棠对萧景榕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自古没有几个皇帝会是妈宝男,尤其这种非亲生的。
而且他算是挺尊重孩子想法那一类,也就对萧韶安这个嫡长子要求高一些。
他对萧韶鄞的期望和苏棠差不多,健康快乐长大就行。毕竟萧韶鄞好好活到现在已是不容易。
不过太后和贵妃的出现对苏棠而言不是一点儿没好处。
苏棠听说最近宋昭仪尤其勤勉,三天两头跑去给太后问安,打理起宫务也格外卖力。
因此宋昭仪就没功夫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苏棠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发展些势力才好,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都被动得很,好在萧景榕和皇后还算站在她这边。
可将来若是没有这二人的照拂,她岂不是任人掐扁捏圆。
唉,让她躺平不好吗?想想斗来斗去那些事都觉得累。
苏棠回就日宫的路上,正巧碰到来找她的方小仪。
「二皇子模样长得真好,要是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也如此就好了。」方小仪说这话时眼睛里满满是羡慕。
怎么说呢,人眼里是想要占有的那种嫉妒还是单纯的羡慕其实特别好分辨。
苏棠通过这段时日跟方小仪的接触发现她好像确实没有某些嫔妃的那种野心。
还有她动辄让她爹拿出黄金千两这事就能看出,他爹对她应该不错。
她跟时鸢的经歷还是不大一样的。
苏棠怪自己前几天没想清楚这事,轻易就动了恻隐之心。
「你怀着身子就别四处走动了,安心养着才是。」
言下之意,别来找她。
方小仪抚着肚子,脸上带笑,「妾身除了来娘娘这儿,少有出门。」
商人脸皮厚那一套她倒是学得挺好。
苏棠拗不过,只能请她进殿坐着。
「妾身口渴,想讨娘娘一杯水喝。」方小仪眼巴巴地看着苏棠。
「你若是喝出什么问题本嫔负不起责。」苏棠板着脸驳回。
「妾身知道娘娘这儿的水干净着呢。」方小仪依旧笑着,两个酒窝讨喜得很,「娘娘当初肯救二皇子,足可见娘娘是慈悲心肠。」
她救萧韶鄞这儿发生在王府,应该只有萧景榕和皇后知道才对吧?
苏棠还没从宫里其他人口中听说过这事。
这方小仪有问题。
「娘娘别多心,妾身家里是从商的,向来谨小慎微,少不得要把高门大户的动向把握在手里。」方小仪主动开口解释。
嗯?这就是所谓的扮猪吃老虎?
苏棠感觉这话一出,方小仪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不过王府的事情是妾身自己想打听的。」方小仪撑着脑袋,一脸怀念,「妾身在昭南见到世子的第一眼就发誓妾身的孩子要和这样的男人生。」
她又赶忙摆手,「娘娘放心,妾身没有要争皇上的意思。就是从没见过长成这般的男子,觉得不和他留个孩子可惜了。」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发言,苏棠自认一个现代人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我爹不同意我一辈子留在家里,说女子总归要出嫁,可我自幼跟着我爹和我哥走南闯北见过太多薄情寡性的男子,早没了那种期许。」
方小仪碎碎念一大堆,好像把苏棠当做知音全部倾吐出来。
苏棠表示她好像什么也没问吧。
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
不过苏棠倒是想起另一个问题,「所以你在除夕宴上是故意的?」
「宋昭仪见妾身出身商户打妾身进宫起就想拿捏妾身,要是妾身明着跟她作对难免得罪她。不如让她察觉妾身的蠢笨主动和妾身撇清关系。」
苏棠手指轻叩桌面,「孩子的事你只怕也不需要本嫔帮你吧?」
「除夕宴妾身就觉得娘娘怪有趣的,想和娘娘结交一番罢了。」方小仪眯着眼睛笑。
「若是娘娘不肯帮,妾身自然就另想它法。事实证明,娘娘还是心软。」
苏棠勾唇一笑,「是你给得够多。」
「娘娘还想要更多吗?」方小仪眨眨眼睛,「只要娘娘当妾身孩子的干娘,妾身给这孩子的,便都是娘娘的。」
干娘?这关系放在她们俩的身份之下显得好奇怪。
「你不是要喝水吗?」苏棠转移话题,「沉鹭,给方小仪倒杯白水来。」
「娘娘真是贴心,怨不得皇上喜欢。」方小仪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贵妃一来,后宫局势大变,娘娘若有需要可以找妾身。」
苏棠只觉得这后宫中果然没有简单的人。
「宫里的局势怎么变都碍不着本嫔这样的小人物不是?」
方小仪轻轻摇头,「娘娘可不是什么小人物。您有多得宠瞒得过她们,瞒不过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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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春猎之同行异梦
方小仪这话苏棠是没什么概念的。
虽说萧景榕对她的容忍限度的确超过正常认知中的帝王,但她毕竟没见过萧景榕和别的嫔妃独处是什么样。
不过这也不重要,人生嘛,自己开心最要紧,没必要把别人对自己的态度看得太重。
苏棠和方小仪又说了一会儿话,皇后宫里来人通传消息。
大致意思是三月春来,按照惯例皇室每年会在这个时节前往青麓山进行春猎,为新年猎得好彩头。
去年萧景榕刚登基,百废待兴,没把这事儿提上日程,今年少不得要大办一次。
苏棠没想到自己也在随行名单之中。
「皇上的意思,劳娘娘带着二皇子和大公主一併前去。」
「有劳公公。」苏棠示意时鸢递上赏钱。
把小孩儿都带上,大概跟春游一个意思吧?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她还真想出去走走。
「娘娘收拾行装,妾身便不多打扰了。」方小仪起身请辞,她怀着孕自然是去不了的。
苏棠想着人家开诚布公说了这么许多,自己也没必要端着。
「沉鹭,给方小仪装些梅干带回殿里。」
她又看向方小仪,「我怀孕时常吃这个,你也试试。」
「多谢娘娘。」方小仪憨憨地笑着,一点儿瞧不出适才精明洒脱的样子。
沉鹭待方小仪走后才问苏棠,「娘娘给她吃食怕是不大好吧,万一她以此为由陷害娘娘怎么办?」
哟,小姑娘长脑子了,但是不多。
「你家娘娘有儿有女,用自己送的吃食害她,这话说出去傻子才相信。前几日防备她是怕她在就日宫出了问题麻烦,不是怕她陷害我。」苏棠一边淡定解释,一边想着自己该带些什么东西出行。
还不等她想明白,时鸢已经井井有条地安排起来,「春猎两日,奴婢给娘娘和小主子各带三套换洗衣物,各式零嘴装一些在路上吃,小主子的平日爱玩的拿上两样……」
「娘娘想带哪本书路上看?」时鸢和沉鹭一起收拾好行装,还不忘问苏棠一句。
彻底躺平的苏棠直接一个大熊抱,「好姑娘,有你们在我就安心了。」
苏棠悠哉悠哉等到出发那日,坐了大半天马车才到达目的地。
青麓山地处京郊,山背后是片平原,草长莺飞,碧空如洗,更远处树木丛生,一看便是游猎的好地方。
苏棠深吸一口广袤自由的空气,心中无比惬意。
姩姩和萧韶鄞两小只刚一下马车就左顾右盼,新奇都写在脸上。
苏棠环顾四周。
帝后从同一辆马车上下来。
苏棠本以为皇后身子弱不会来,转念一想这毕竟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春猎,群臣在场她怕是不好缺席。
此外还有贵妃、白淑妃、宋昭仪、孟婕妤。
云婕妤跟苏棠讲过她月事身子不爽,不愿来回奔波。
只是不知昭修媛和兰御女这两位曾经出过些风头的为何都不在。
其他低位嫔妃似乎都没资格参与这次活动。
正式的围猎明日才开始,今日算是稍作休整,不过皇帝要先上青麓山山顶的玉华寺祈福,也是为明日的春猎求个好彩头。
「臣妾受不住风吹,便由贵妃陪皇上上山吧。」皇后没在身体的事情上逞强,直接把机会留给贵妃。
萧景榕颔首。
和皇帝共同祈福是何等殊荣。
白淑妃在一旁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毕竟如果没有贵妃在,理应轮到她才是。
苏棠看着眼前连绵的山路表示,幸好没她的事。
祈福讲究心诚则灵,哪怕是皇帝亦要徒步上山。青麓山虽不高,但没有两三个时辰只怕也走不完一趟。
难得有片草原可以肆意撒欢,苏棠可不想浪费时间在爬山上。
她请示过皇后,进马厩挑了一匹小矮马,在驯马女的帮助下骑上小马在安全区域四处走走看看。
顺便让姩姩和萧韶鄞也体验了一把骑马的感觉,算是带两娃长长见识。
「阿娘,姩姩会骑马了!」姩姩刚一坐上小马就兴奋地手舞足蹈。
「别乱晃,仔细掉下去。」苏棠心里暗道,这小马还没驴高呢,哪里就算得上会骑马了?
不过对于萧韶鄞这小崽子而言一匹小矮马就够高了,平时鬼精灵的小崽子坐在马上一双小手把马毛攥得死紧,看样子挺害怕。
苏棠也不敢让他吹久了风,略熘达半圈便让乳母把人带到帐子里去。
苏棠自己却仍不满足,又找来一匹正常高度的马,只是她也不敢策马奔腾,只是坐在上面由人牵着。
跟驯马女略学一学骑马的技巧。
苏棠抬头可见的青麓山上,皇帝的仪仗已到半山腰。
举着华盖的宫人在侧,皇帝和贵妃在中。
贵妃跟在皇帝身后半步,轻声道:「皇上可曾听闻鸣雾山?」
萧景榕脚步微顿,復又前行,「鸣雾山乃昭南第一山,朕长在昭南,自然知晓。」
贵妃闻言微微一笑,「臣妾很是喜欢鸣雾山。」
萧景榕心中回忆起鸣雾山,因为走蛟堵路的缘故,他幼时曾被迫在鸣雾山脚下的村庄住过一段时日,经歷过许多人许多事。
贵妃突然提起鸣雾山是跟他那段岁月有关?
可他脑中记忆最深的不过是和村里小子逗鸟捞鱼那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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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直说不好吗?非跟他绕弯子。他在朝堂上应付那帮人已经够费神了,实在懒得再去琢磨女人的心思。
萧景榕加快脚步,只想赶紧到玉华寺敬完香回去,免得贵妃半道上再冷不丁来一句。
李培顺在一旁看得怪。
明明皇上和贵妃站一起那叫什么,对,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怎么总觉得眼前二人又好似缺点什么似的。
陈姑姑若有所思地瞥向贵妃,心中有了猜测。
她作为皇上的奶娘一直跟在皇上身边。
记得当时还是小世子的皇上贪玩熘出去,回来身上多了一只小女娃的荷包。那荷包上的绣样是大户官宦人家才做得出来的手艺。
兴许和这位贵妃娘娘有关系。
只是瞧她家皇上这样明显是忘了。
男人跟女人想的想法压根就不在一个层面。
女人讲故事,男人玩现实。
第64章 猎场遇虎,皇帝受伤
第二日苏棠从猎场这边的侍女口中得知远处不只有苏棠入眼可及的密林,林中还有河流穿过,形成大片湖泊沼泽。
对于动物而言是天然宜居之地。
整个猎场除了寻常的獐子、野兔、麋鹿等,深处兴许还有老虎豹子。
围猎场外摆了宴席,她们这些不下场的人坐着观赛吃酒,很是惬意。
萧韶安和小寿王虽说年纪尚幼,但早已培训过骑射课程,少不得要趁这个机会上场实践。
两人身着骑装,一红一黑,脚上踩着鹿皮靴,背上背着弓箭,倒也挺像那么回事。
苏棠怀里抱着萧韶鄞,这小崽子昨天骑个小矮马战战兢兢的,这会儿又用羡慕的眼神盯着二人。可惜凭他的身子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拉得动弓。
「阿娘,姩姩也想骑马拉弓。」姩姩在一旁亦是眼馋。
「你去求你父皇,兴许他能答应教你也不一定。」苏棠自然把问题甩出去,毕竟她也不会骑射。
不过她不会不代表后宫的嫔妃都不会。
贵妃今日换上一身月白色劲装出现在猎场,她旁边……居然是孟婕妤。
孟婕妤身上的骑装是暗红色,比起贵妃的侠女风,倒更有女将军的风范。
她平时在宫里太过低调,苏棠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位将门之女。
二人作为宫妃应当不会同男子一起下场打猎,似乎只是做个开场表演。
面前围着许多只箭靶,苏棠一时没数过来。
二人同时策马而出,取箭,拉弓,朝着离自己更近那一侧的箭靶射击。
随着「咻咻咻」几声,飞箭破空,正中靶心。
二人击中箭靶的速度和准度几乎不分上下。
直至最后一块在二人正前方的箭靶出现,二人同时拉弓,均射中靶心。
只是孟婕妤的力道更大,把贵妃那只箭给震歪了,堪堪挂在箭靶上。
周围一片叫好夸赞之声。
苏棠都忍不住给她们鼓掌。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干坤」这话从来都不局限于男子。
萧景榕也在此时宣布,「诸位下场去吧,一个时辰以后,以猎物多少定胜负。」
除开萧韶安和小寿王以外,还有不少皇室宗亲和朝中官员的子弟下场参赛。
只可惜苏棠她们这些女眷为了避嫌,离那边太远,苏棠压根看不清脸。
鲜衣怒马少年郎什么的,苏棠还是挺嚮往的。
萧景榕主持大局,似乎也不会下场去。
可惜了,萧景榕骑马的样子肯定是能大饱眼福。
苏棠琢磨着七七八八没用的事,忽然发现身边白淑妃和宋昭仪的眼珠子都要望出来了。
她顺着她们的视线一瞧,萧景榕坐在主位,旁边是皇后,另一侧则是刚演完开场秀的贵妃。
贵妃正给萧景榕敬酒,貌似十分融洽。
刚刚险胜贵妃一筹的孟婕妤却已经回到她们这边自顾自饮了一杯烈酒入喉。
「要我说孟婕妤骑术分明在贵妃之上,怎么你却不曾留下,实在不公平。」宋昭仪开始拱火,看样子贵妃的存在的确让她危机感十足。
「这是皇上的意思,昭仪娘娘有意见?」孟婕妤开口就是将门虎女的暴脾气。
「我不过是为你抱不平罢了。」宋昭仪也没气恼,给人的感觉她早知孟婕妤的性子。
不过二人同是世家女,在入宫之前见过也不奇怪。
孟婕妤又是一杯酒下肚。
苏棠感觉她心里也不是很服气,毕竟赢的人是她,在高台上受赏的却是贵妃。
并不为萧景榕宠爱的缘故,只是单纯觉得不公平,孟婕妤一看就是很有气性的那种人。
计时的香过半,却有侍卫来报,大皇子和寿王遇虎。
苏棠听得心中一紧,怎么说有虎还真给遇上了?
萧景榕立马派所有侍卫跟过去,自己也起身让人牵马来。
皇后的动作似乎是在拦他。
苏棠不知皇后心里该有多急,但她帮不上忙,只能等二人商议好再过去安慰皇后。
最后萧景榕还是翻身上马,跟着报信的侍卫策马进入密林之中。
最需要得到安慰的皇后却在此时不得不镇定下来安抚众人。
苏棠没想到贵妃竟然也上马跟着萧景榕去了。
难不成这就是真爱?
苏棠顾不得许多,连忙把两娃交给乳母带下去,到皇后身边同她一起安排好待命的太医和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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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增援的人去得够及时,萧韶安和小寿王都无大碍,只是保护他们的侍卫有一人重伤,几人轻伤。
听闻是小寿王眼尖发现一只白绒绒的狐狸,起了心思要把它追到,萧韶安放心不下也只好跟进去。
没曾想两人却误入深处老虎的巢穴。
苏棠猜兴许狐狸是有意把他们引过去,毕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能小瞧了动物的聪明和求生本能。
「皇上,赶紧让太医给您处理伤口才是。」贵妃跟在萧景榕身后,满眼的担忧快要溢出来。
苏棠开始以为她是冲着权势进宫,看样子她没准是真心喜欢萧景榕也不一定。
萧景榕却并未理会她。
随行的太医只有三人,萧景榕让一人先给小寿王和萧韶安检查,剩下两人去照顾受伤的侍卫。
在这种情况下萧景榕的处理方式无疑是正确的,同时凸显了天家的仁慈和威严。
在这种情况下必须给这些侍卫足够的安抚。仁君和暴君的区别立显。
「那让臣妾到帐子里给您包扎吧。」贵妃连忙提出新的建议。
萧景榕回头看向苏棠,「宁昭容跟朕进来。」
「是。」苏棠有点懵,突然叫她是怎么回事,感觉贵妃的眼神能把她刀了。
「把伤口边缘清理干净,将这个粉撒上,用绢帛包起来就是。」萧景榕怕她不会还耐心教她一遍。
苏棠很是不理解,既然人家心心念念要照顾你,你让人来不就好了吗?
人贵妃一看就比她专业。
把她扯进来干什么?
感觉这下是要彻底得罪贵妃了。
不过萧景榕的伤倒也不重,就是手臂上端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个划痕,不知道是走得急被树枝划的还是真被老虎抓了。
跟他之前受过的伤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第65章 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
本来上药这事萧景榕可以找李培顺,但他瞧见苏棠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改了主意。
他身上的伤只有她看全过,也就她不会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她越不情愿,他越是想让她做。
再者贵妃那副架势,仗着自己是嫡母塞给他的人,似乎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顺着她,捧着她。
他忍她一次两次便罢,她现在是以为说一句他就得听?
他不是靠任人拿捏才坐到这个位置。
「皇上,包扎好了。」苏棠替萧景榕换下划破的衣服。
萧景榕颔首,「明日记得替朕换药。」
苏棠无语,真是给他脸了。不过谁让他面子确实大呢?
「是。」苏棠把药瓶子和纱布收到一边,预留着明天再用。
萧景榕叫来李培顺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受伤的侍卫多有品阶在身,补偿封赏虽有旧例,但仍需斟酌,春猎后续流程也要作出一定调整。
萧景榕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苏棠在旁边听着,权当是学习。
后面萧景榕要再召见两位外臣,苏棠顺势离开帐子。
诸事未定,嫔妃们也不能各去安置,都聚在一处等。
苏棠进帐子见着贵妃的时候,她已经恢復常色,看向苏棠的眼神不再带有攻击性。
就像苏棠刚刚看到的她只是苏棠自己的幻想。
倒是白淑妃直直剜苏棠一眼,宋昭仪垂着眸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孟婕妤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连弩拿在手里摆弄,身上又带着淡淡的酒气,苏棠感觉她下一刻就要提着弩去打虎了。
「宁昭容,皇上的伤如何?」贵妃问。
「回贵妃娘娘的话,皇上的臂膀上有约莫一寸长的划伤。已然上药包扎,想必并无大碍。嫔妾适才见太医正往皇上的帐子去。」苏棠事无巨细地答了。
贵妃态度和蔼道:「有劳宁昭容。」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这话何尝不是在宣誓主权?
苏棠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贵妃失态是因为在意,现在冷静也是因为在意。
她对萧景榕的确有不一样的感情,和白淑妃、宋昭仪二人有本质上的区别。
前者为情,后者为权。
可萧景榕表现出来的态度不像是领她的情。
大概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太殷勤?初见爱慕之人难免情难自抑,巴不得把自己以为好的全都给他。
可男人不会因为你爱他而感动。
苏棠其实挺惋惜。
凭贵妃这样的条件大把男儿任她挑,即便萧景榕再优秀,可皇帝不是轻易能被人掌控在手里的。
把心交给皇帝,十有九伤,剩下的那个也註定不得圆满。饶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杨贵妃亦难逃身死马嵬坡的结局。
不过苏棠不是圣人,贵妃这样的心思註定她会比白淑妃她们更难缠。
她需得以保全自己为要。
苏棠不想留在这儿碍人眼,跑到皇后的帐子里看萧韶安和小寿王。
皇后问起萧景榕的情况。
适才皇后满心满眼都是儿子,直奔儿子而去,都没顾得上萧景榕这个丈夫。
「皇上只是小伤,已经上过药了。倒是二位殿下可伤着哪儿?」苏棠瞧了瞧二人,表面上倒是看不什么。
「马被老虎咬住腿,好在寿王反应快,跌下来的时候只是手心和膝盖擦破些皮。至于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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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萧韶安难得打断皇后说话。
皇后无奈勾唇。
「不就是摔着屁股墩儿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小寿王搭上萧韶安的肩膀。
萧韶安闻言憋得耳朵红红,却无法反驳。
苏棠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又是屁股遭殃?
不过她也不能帮着小寿王欺负萧韶安一个正经娃,只能教育小寿王,「若非救殿下,大皇子怎会跟着遇虎,您怎么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小寿王收回手蹭蹭鼻子,「本王记着呢,以后会报答他的。」
嗯?这熊孩子好像比以前好说话了。
还是说因为他跟萧韶安关系比较好的缘故?
不过两小只的胆量都不错,一点儿没看出什么应激反应。苏棠也算放下心来。
「既然大皇子和寿王都无大碍,娘娘可要去皇上那边?嫔妾守着他俩就是。」
「也好。」皇后本就打算去找皇上,毕竟还有一些事情需他们二人共同商议。
苏棠让人把萧韶鄞和姩姩两个一起带过来照顾着。
明明也就四个娃,但苏棠晃眼看过去感觉到处都是娃,那些生五六七八九个的家庭简直想都不敢想。
「哥哥没事吧?」姩姩一来就拉着萧韶安问。
「无妨。」萧韶安摇头。
小寿王表示吃醋,「你怎么不问本王?」
「小皇叔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姩姩昂着小脑袋看他。
「本王都出血了。」
「哪里?」
小寿王把敷着药膏的手递给姩姩看。
姩姩敷衍地唿唿两下,又问萧韶安,「哥哥真的没事吗?」
小寿王:………
萧韶鄞蹬着腿子往苏棠身上爬,苏棠看他费力八叉半天,终于大发慈悲把他抱到怀里。
「二皇侄你作为男娃娃怎么能日日腻在女人怀里?」
现下周围只有苏棠熟悉的两个乳母,她干脆直接给了寿王一个大比兜,「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寿王揉揉脑袋,「孔子曰:『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色难道不是指女人吗?」
苏棠觉得是不是该普及一下性教育。
上次小黑的事情她以为他很懂,结果好像有点跑偏。
「色不是指女人,而是……一种你不懂的感觉,等你长大些就明白了。」苏棠表示教孩子真的很难。
「嘁,卖什么关子。」
「安分些坐着吧,腿不疼吗?」苏棠撩起小寿王的袍摆,他的裤子还卷在膝盖上边儿。虽有药膏覆盖着,但仍能看出伤口处的斑驳。
「小小伤口能影响到本王?」
「那嫔妾平日里摸你两下你嗷嗷叫什么?」苏棠瞪他。
「本王哪有嗷嗷叫……」
小寿王撇撇嘴,他好像是有「嗷嗷」叫来着,「本王乐意,你管得着吗?」
「行行行,您最大行了吧。」
苏棠懒得跟熊孩子计较,不就是想引起她注意吗?她懂。
小寿王多少是有点缺爱的娃。
苏棠这才发现萧韶鄞趁他们说话的功夫走到一个角落里去了。
「吉羊,你干什么呢?」
萧韶鄞转过身来甜甜一笑,又往苏棠的方向小步蹬过来。
苏棠太了解这娃了,一定有猫腻。
果然没一会儿,要去如厕的小寿王开始四处找他的鞋。
「本王鞋呢?」
第66章 敏锐的直觉
此间事了,春猎照常进行。
还剩半个时辰多的时间,萧景榕仍放其余人下场。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老虎已除,更可以安心捕猎了。
没了对大皇子和寿王的顾忌,底下人反而更兴奋起来,毕竟他俩在的时候赢不赢还是个问题,现下便能敞开了干。
苏棠往猎场入口那边看,正好有一人的视线也往苏棠这边。虽说并不能看得太清楚,但苏棠凭直觉认为那人在看自己这边,而且尤为明显。
许是哪位嫔妃的亲戚吧。
苏棠靠着剥栗子打发时间,没一会儿锣声三响。
「咚!咚!咚!」
预示着狩猎结束。
陆续有人提着猎物回来,狐狸、兔子、野鸡都有,还有些苏棠认不得的獐鼠一类。
很难想像真能单凭弓箭就射得这样迅捷的猎物。
残忍、暴力,同时凸显着这个时代独有的王朝气息。苏棠虽然不太能接受,但她承认每个时代独有的文明。
最后四个侍卫合力抬着一头鹿进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气氛推向高点。
「禀皇上,这只鹿的脖子上插着两支箭,一支来自怀化将军之子孟淮,另一支来自右卫将军之子李云彻。微臣无能,难以分辨这鹿葬身谁手。」
嗯……现实版「鹿死谁手」?
以这头鹿的大小,基本它属于谁,谁就是这场围猎的冠军。
不过那位孟淮似乎是孟婕妤的兄弟吧,从衣服颜色来看,适才往这边看的也是他。
萧景榕一点儿也不墨迹,给出解决方案,「如此二位再加赛一场如何?」
二人同时抱拳,「臣遵旨。」
苏棠本来以为也就射个靶子什么的,没想到萧景榕直接让人取出几只关在笼子里的鸽子。
空中射鸟?
夸张。
苏棠还在想着的时候,那位右卫将军的儿子李公子已然拉好满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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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将笼子里的鸽子放飞,「咻」的一声,箭尖正中鸽身。
虽然残忍,但的确观赏性十足。
孟婕妤的兄弟孟淮就更逆天了,拿出一根布带蒙着眼,听声辨位将鸽子射下来。
高下立显。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愿赌服输,那位李公子也没任何不忿的姿态,朝着孟淮抱拳表示认输。
「善,赏。」萧景榕示意李培顺带人将赏赐拿给孟淮。
满盘的银两和珠翠。
孟淮却未将注意力放在银子上面,反而半跪下身,「皇上,臣有一不情之请,臣想亲自将猎得的毛皮献给家姊。」
萧景榕抬手,「去吧。」
孟淮朝着苏棠她们所在的位置靠近,虽说肯定不可能到孟婕妤身边,但差不多一个台上一个台下的距离。
苏棠好歹能看清这孟淮长什么样了。
确实是剑眉星目的一个翩翩少年,约莫十六七八岁?
额角有一道疤痕,并不影响美观,反倒增添了两分男子气概。
「阿姐。」少年过来并未多言,只是把东西交给孟婕妤的贴身侍女。
甚至没有抬头多看孟婕妤一眼。
嘶——
她怎么觉得这么怪啊。
苏棠还未想清楚这种怪异的来源,少年便已转身离去。
她再侧身看看周围的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上好的毛皮上,似乎并无人和她一样的感觉。
「要不家里还是得有个好兄弟呢?瞧瞧这毛皮,便是宫里也难得这样好的。」宋昭仪指尖划过毛皮,语气中的羡慕不假。
不过与其说是羡慕这块毛皮,更多的应该是羡慕孟婕妤有个好兄弟。
孟婕妤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呛回去,只是对身后的侍女道:「含烟,放回本殿的帐子里去。」
「你弟弟不争气,你也可以让宋大人从旁支过继两个像样的到你娘名下不是?」白淑妃一向看谁不爽无差别攻击。
宋昭仪捧着茶杯,「淑妃姐姐说笑了。」
不过苏棠却注意到白淑妃用的「也」字。
这就是说孟淮并不是孟婕妤的亲弟弟咯。
不过旁支也有血缘吧,骨科什么的太离谱了。苏棠赶紧轻揉太阳穴企图把脑子里的脏东西排出去。
春猎的重头戏结束,明日还有一场祭祀,便可回宫。
今日众人仍在猎场外休息。
孟婕妤回到自己殿中看着那张毛皮,眉头紧蹙。
她攥紧手心又松开,反覆多次,终于迈着步子走向那张毛皮。
指缝擦过柔软的毛尖,带起淡淡酥痒。
一如少年的髮丝漾过时的触感。
两人过去一起骑马踏春的情景不可避免地涌入脑海。他们一同躺在无人的花海中,少年的头颅搁在她的腰际。
柔软的,顺滑的髮丝从掌心滑过。
「婕妤……这毛皮不如奴婢先收起来吧。」含烟拿着布包进来想将那毛皮裹上。
「好。」孟婕妤终究将手收了回去。
不可能的,自然不能存着妄念。
含烟连忙把毛皮往布包里塞,却在一拿一放之间,在毛皮的内侧看到了用利器划上去的四个字,「卿卿吾念」。
吓得她赶忙将布包绑紧,第一次恨自己会认字。
「怎么了?」孟婕妤注意到她神色的慌张。
「没事,奴婢只是险些把东西跌到地上。」含烟连忙搪塞过去。
「又摔不碎,你慌什么?」孟婕妤自认不算个刻薄的主子,不知这丫头为何这般神色。
含烟笑笑,连忙把布包和其他行李堆在一起放好。
「奴婢听说老爷打算给公子议亲,婕妤可知道这事?」
「你天天同本殿待在宫里,打哪儿听的消息?孟淮还未及冠,议什么亲?」孟婕妤仍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爽朗笑容,只是微微颤抖的两个问句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含烟亦是听得出来。
她一直跟在自家小姐身边,自然多少有察觉到她和少爷的不寻常,但两人无论人前人后都无逾矩,她总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可如今……
若是能一直藏着倒好,万一叫人发现了……
第67章 没换成的药
「娘娘,来时的行李奴婢已收拾妥当,其他东西可还有什么遗漏的?」
祭祀结束,时鸢整理行装时问苏棠 。
遗漏的……哎呀。
怪不得苏棠总觉得自己好像啥事没做,过去一日她差点忘了还得给萧景榕换药。
眼瞅着大部队都要出发了,她现在过去忙叨有点不合适吧。
打工人的纠结……领导顺嘴一句话要不要当真?
也罢,去吧去吧,去了总比不去强。
苏棠认命往萧景榕的帐子走。
路上正巧碰到皇后身边的昙霜迎面而来,面带急色。
「奴婢给昭容娘娘请安。」
苏棠虚扶示意昙霜平身,「昙霜姑娘不必多礼,你若有要紧事便去忙吧。」
她直觉是皇后的身体状况不大好。
皇后昨日受惊,今早又跟着萧景榕风吹日晒一上午,以皇后的身子骨能坚持到祭祀完恐怕已是强弩之末。
不过她和皇后关系虽好,却轮不到她细问皇后的贴身近侍,不如放人家去做事,少耽搁些时间。
昙霜却没走,反而再福身。
「正巧我家娘娘想麻烦您件事呢。我家娘娘犯了咳疾,皇上那边娘娘已让贵妃跟着伺候。只是娘娘怕大皇子过了病气,可否让大皇子跟您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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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无不可。」苏棠应下。
本来萧韶安跟着帝后二人一辆马车,现下皇后犯病不好跟皇帝一起走,自然不能把萧韶安和皇帝贵妃放在一块儿。
又怕萧韶安看见她生病难受,索性让他和自己一起。
可怜天下慈母心。
苏棠余光瞧见萧景榕帐子外那道倩影不是贵妃是谁,只怕这药也轮不着她换了。
昨天萧景榕能拒绝贵妃,但现下是皇后亲自安排,他总不会驳皇后的面子。
因此苏棠心安理得地跟着昙霜去找萧韶安。
殊不知萧景榕透过帐子的小窗口亦能看见她。
「皇上,奴才现下替您换药吧,待会儿上了马车多有不便。」李培顺拿起昨日剩下的药品和绢帛。
萧景榕正要颔首,却见苏棠朝这边走过来,心想还算她有几分良心。
于是对李培顺道:「不急。」
然后……便见苏棠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这时外面传来侍卫通传的声音,「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萧景榕阖眼再睁眼,目光扫向李培顺,「愣着干什么,给朕换药。」
李培顺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脑子问号地转身拿药瓶。
「皇上正在换药呢,劳贵妃娘娘稍待片刻。」李培顺也没忘安排小太监去通知贵妃一声。
帐子外的贵妃勾起一抹得体笑容,「无妨。钰棋,拿些银子请公公喝茶。」
对方虽笑得和善,小太监却总觉得有些不敢收,犹豫再三才颤颤巍巍接过银子。
贵妃宽袖掩盖下的右手早已将左手捏得失去血色。
不多时,浩浩荡荡一排骏马雕鞍的车队往宫中驶去。
苏棠看着跟在萧韶安身后不请自来的小寿王头都大了。本来还算宽敞的马车多了一个四仰八叉的他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寿王殿下,您先生未曾教过行走坐卧所循的礼节吗?」
哪知小寿王诡辩起来一套一套的,美其名曰他受伤了,要躺着才舒服。
苏棠表示人家真正摔着屁股墩儿的萧韶安坐得比谁都板正,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这好吃,给本王再拿些来。」
「您仔细呛着。」苏棠虽然嘴上嫌弃,但总不能不管这熊孩子,将手边的水壶递给他。
小寿王刚打开壶塞,马车忽然急停,壶里的水受到冲击晃动出来泼了小寿王满脸。
水流打在脸上「哗」的一声清晰可闻。
小寿王怒了,冲车夫大喊,「你会不会驾车!」
「别闹腾。」苏棠瞪他,把姩姩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心道别是遇上什么刺客之类的吧,「你们都坐着别动,也别出声。」
「寿王殿下无心之言,多海涵。」苏棠掀帘示意时鸢给车夫赏钱。
得罪这些底层人是最要不得的,他们要是想坑你一把防不胜防。她可不想被小寿王连累。
好在很快前边的侍卫骑着马过来报信,「前方遇上落石堵路,请诸位主子们稍待片刻。」
苏棠掀开帘子远眺,这头山上的植被还算密集,前面光秃秃一片确实容易有石头滚下来。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没什么大事,咱们且等等吧。」苏棠回过头来告诉几小只。
「不就是几块石头吗?麻烦,赶紧让人搬走。」小寿王顶着湿漉漉的脑袋还要犯贱。
苏棠实在忍不了,直接一个大比兜。
小寿王「哎哟」一声。
「石头若是砸中寿王殿下,可比嫔妾这一下疼多了。常言道天灾人祸,寿王殿下想想为何天灾在前?」苏棠不得不教育娃。
小寿王皱着眉头思考。
苏棠接着道:「因为天灾不可抗。古来帝王多有为天灾书罪己诏者,此谓仁心,殿下身为皇室中人亦当心系黎民百姓。你这话岂非置那些无辜侍卫的性命于不顾,他们若是被落石砸了当如何?自然要等落石彻底平息才是。」
萧韶安点着小脑袋,「南客不堪况北客,生民何罪降天灾。」
苏棠满意,还是萧韶安这娃觉悟高。
「行吧行吧,你们有理。」小寿王撇撇嘴,翘着腿晃悠,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嫔妾再说一遍,殿下身为王爷在外不可如此放浪形骸。」苏棠真真无语,抬手把小寿王拽过来。
「干嘛!」小寿王下意识捂头。
岂料一条布巾搭在他脑袋上,随之而来是轻柔的擦拭。
小寿王终于安静下来,指头抠着坐板的边沿,眼睛朝着地下左右看,不再乱动。
「好了。」苏棠摸摸熊孩子的衣裳,只有交领的地方湿了些许,倒也不用换。
「小皇叔下次可别再半躺着喝水了。」姩姩非常乖地把布巾收到一边。
小寿王面露臊意,撇着嘴点头。
萧韶鄞这小子不知道咋了,开始扒拉苏棠的头髮,苏棠把他的手拿下来,这小子不停反覆。
直到苏棠板下脸,小崽子这才委委屈屈看着她。
「怎么了吉羊?」
小崽子抿嘴不说话。
苏棠深吸一口气,把人抱进怀里哄,赶紧让她结束这趟带娃之旅吧。
第68章 泡浮囊的萧景榕
见路途受阻,萧景榕索性拿起礼部和户部官员汇报这次春猎相关事宜的摺子翻阅。
后宫不得干政。
贵妃自然不好坐得太近,便让侍女燃上炉子,打算煮一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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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榕只是淡淡瞥过,没有阻拦的意思。
不多时,缕缕炉烟升起,狭小的里茶香四溢。
「皇上。」贵妃递上茶盏。
「放着吧。」萧景榕不渴,而且喝多了茶难免要如厕,在马车上多有不便。
以往行军的时候他不喜跟军营里那些汉子一样随便找个地方解决,早已养成在路上少喝水的习惯。
贵妃垂眸,掩去失落。
她煮的茶喝过的人没有不说好,可惜眼前人却连尝都不愿尝。
到底是哪里不对?明明有那样多的男子为她倾心。
贵妃好容易等到萧景榕放下手中的摺子,尽量自然地引出话题,「臣妾记得幼时在鸣雾山时也曾遇到过这样的落石。」
就算他忘了也不要紧。她会慢慢让他想起他们过去的经歷。
岂料事情根本没按她预料中发展。
萧景榕直言道:「你是阿秧?」
贵妃先是微微一怔,而后面露惊喜,「皇上还记得?」
萧景榕表示当然记得,他又不是失忆了,只是前日她提的时候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那时贪玩爬了隔壁人家的院墙,被小姑娘发现,见小姑娘困在家里可怜,许诺小姑娘在灯节把人带出去玩。
灯节那天他和几个刚认识的混小子里应外合,还真骗过小姑娘身边的五六个丫鬟婆子,把人从狗洞拖到外面。
那时还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两人顺理成章交换了姓名,留下彼此的荷包做纪念。
灯节人来人往小姑娘被挤崴了脚,他背着人走回去。小姑娘家里人像疯了似的找,吓得他赶忙把人塞进去。
那是他儿时唯一干过的一件出格事,很难不记得。
纳兰宿泱,阿秧,这不再明显不过了吗?
「皇上记得便好。」贵妃难掩笑意,眼神中的水波像是要将人溺进去。
萧景榕不明白,也就儿时见过一面,连玩伴都算不上,贵妃何必像故友重逢一般喜悦?
而且彼此以这样的身份再见,他只觉膈应。这代表唯一一段不被束缚的时光也掺上了前朝后宫的利益和算计。
他哪知贵妃自那件他以为微不足道的小事之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期许之中。
她得知荷包的主人是昭南王世子以后,便在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自己机缘巧合之下遇见的少年。
年復一年地见证对方成长为自己心目中的样子。
他每一次出征她牵肠挂肚,提心弔胆。每一次凯旋她满心欢喜,与有荣焉。
她是大雍的英雄,亦是她心里的英雄。
可惜各方势力的牵绊导致她并不在他的择妻之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另娶他人。
如今好容易寻来的机会到他身边,她怎能甘心不与他做一对人人艷羡的眷侣?
萧景榕察觉到贵妃愈发怪异的眼神,稍感不适。
幸好此时侍卫来报,「禀皇上,前面的路通了,可要现在出发?」
「嗯。」萧景榕颔首,待马车復又行进之时,靠在隐囊上闭眼假寐。
马车从天晴白日走到日暮西沉,总算抵达皇宫。
苏棠把萧韶安和小寿王安顿好,带着两娃回就日宫,水还没喝上一口,便有太监传旨叫她去太极宫找萧景榕。
她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吩咐乳母先带着两娃梳洗休息。
「嫔妾参见皇上。」苏棠还是第一次踏入萧景榕的寝宫,内里明黄朱红的色彩莫名压抑,檀木和楠木的味道混着薰香,倒像是进了琼宇金顶的庙里。
萧景榕坐在案几前,眉目肃然。
案几上那方雕龙砚台尤为黑亮,凸起的龙眼似能穿透人心。
苏棠觉得此时的他比之前她任何时刻见过的都更像皇帝。但她毕竟并未自幼接受封建尊卑意识的薰陶,不至于被吓破胆。
只不过萧景榕下一句话还是让她的小心肝不可抑制地抖三抖。
「你可知抗旨不遵需处何刑?」
苏棠识相先跪下。
抗旨不遵?不会是指换药那事吧?可贵妃都到跟前了,她总不能跟人说「你让一让,我来」吧?
「轻者,杖责,降谪。重者,处以绞刑。大过者,株连九族,虽会赦犹除名。」苏棠表示她这段时间那么多书可不是白看的,这个时代律法严苛,她没少研究。
萧景榕没想到她还真答上了,不常有女子会把刑狱律例背得这样熟,她是早知有这一日不成?
「你既知道,还犯?」萧景榕凌厉的眼神看向苏棠,实则快被气笑了。
「嫔妾实在事出有因,还望皇上明鑑。」苏棠想想萧韶鄞那小崽子装委屈的样子,稍微模仿一下,「嫔妾自然不敢忘替皇上换药之事,只是贵妃娘娘已在,嫔妾不好进来。」
萧景榕凝视苏棠。
苏棠自认也没说假话,脸不红心不跳地任他瞧。
「既如此,你现在替朕换过。」
「是。」
苏棠看到萧景榕手臂上缠着的绢帛顿感无语,这明显不是她昨天绑的结,这死男人一天换那么多次药做什么?
只怕不换药这伤口还能癒合得快点,没事折腾自己干嘛?
「沐浴也由你来伺候。」萧景榕见苏棠眉眼低垂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
「……是。」
苏棠表示情趣嘛,她不觉得被污辱。
实则萧景榕也确实没有侮辱的意思,就是报復她敢把自己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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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搓澡,两人的心境似乎都和在王府时不大一样。
皇帝的浴池很宽,台面由光滑的大理石砌成,两边不知嵌着什么宝石,在烛火下泛着光泽。
萧景榕泡进浴池,苏棠坐在台阶上有气无力地用布巾摩擦他没受伤那只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李培顺见两人迟迟没出来,只得在门口喊:「皇上,时辰怕差不多了,不若奴才伺候您更衣?」
后半句李培顺没胆量说出口……再泡都要泡浮囊了。
萧景榕侧目看向苏棠,「今晚留下。」
啧,死男人整这齣。
苏棠凑近他耳边道:「可是嫔妾不想被抬回去。」
第69章 床头的荷包
苏棠说不留宿就不留宿,被人当货物一样送来送去她接受不了。
反正现下萧景榕心情不差,应该不至于如何。
萧景榕睨她一眼,想再次控诉她抗旨不遵,又觉得她所言有道理。
「那便替朕铺好床再走。」
苏棠觉得萧景榕肯定是受什么刺激了,整个人表现得特别怪。 难不成贵妃太热情了,导致他想在别处发泄发泄?
人嘛,少不了犯贱。尤其是男人。
可他那早有人整理得连条褶子都找不出来的刺绣真丝被,有什么可铺的?
苏棠无奈把被子从折了三折的样子打开成平铺的状态,还多弄出一堆褶子。不过睡进去总归是要弄乱的,苏棠自然不可能吃饱了撑的把它抹平。
她起身抬头时却见锦帐内侧挂着一抹熟悉的鸦青色。这个位置从外面看并不能一眼瞧见。
这不是她送那荷包吗?居然从王府带到了这儿。
苏棠再次见到这流氓兔感觉走线格外粗糙,当时觉得自己绣得还不错来着。
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看样子萧景榕的确是重诺之人,说不扔就真不扔。
「旧了。」萧景榕在她身后的矮桌上看不知什么书,抬眼注意到她的视线,语气毫无波澜地点评一句。
一时让人听不出他是个啥意思。
旧了?难不成让她再做一只?
不直说她就当听不懂,绝不接受领导安排的隐性工作。
「可要嫔妾找人换新的?」
萧景榕在朝堂上见惯大臣们阳奉阴违,哪里听不出她是懂了装不懂,垂眸盯着手中的书,沉声道:「不必,出去。」
哟,死男人闹脾气了,有点意思。
苏棠略微揣摩了他适才的语气,这种程度以她对萧景榕的了解,绝对不是真生气。
那就没什么大事,回去洗洗睡觉要紧。
苏棠离开以后,一个小太监紧跟着往后边墙根处连敲三下,眼神时不时左右瞟,注意周边的动向。
对面紧跟着以相同节奏的敲击回应。
两人窸窸窣窣半刻不到,小太监赶忙回去当值。
对面的人一路疾走,到达兰林宫。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贵妃坐在主位上,眼神瞥过脚下跪着的人。
钰棋接收到自家主子的信号,赶忙问:「你打听到什么,赶紧讲出来。」
「禀贵妃娘娘,那位亥时三刻进殿,四刻伺候上边那位梳洗,将近子时从殿中出来,现下已离开。」
贵妃皱眉,「他们可有说什么?」
「回贵妃娘娘的话,这……小德子只是在殿外伺候,实在知道不了那样细的事。」
「真是无用。」贵妃将一侧手肘搭在椅子把上,唿出一口浊气。
「娘娘也不必太忧心,奴婢瞧着不过她不过被当个丫鬟使唤,这些伺候人的事儿自然只有她那样低贱的人做。就像您使唤惯了奴婢,自然不轻易换人。」
贵妃闻言面色稍缓,却也并无喜意,「继续打探着。」
钰棋上前递银两,把人打发出去。
「叶氏如何了?」
「听说还不见好呢。」
「是吗?且熬着吧。对了,明早要去见太后,把东西备好。」
「娘娘放心。补汤早就叫人炖上了。寺里请的佛像在嘎乌盒里装着。」
苏棠回到就日宫,连日奔波的疲惫袭来,直接睡到第二日天亮。
皇后身子不适,派人免了请安。
她躺着等到时辰再晚些,打算去看看皇后。
没想到刚走到未央宫门口,又遇见贵妃这尊大佛。
她此时对冤家路窄、阴魂不散这两个词第一次有了具象化的概念。
「看样子宁昭容跟皇后娘娘关系是真好,昨日皇后把大皇子交给你,今日你又巴巴地赶来看望。」
此处只有苏棠和贵妃二人,苏棠明显感觉对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与人前完全不同。
贵妃和皇后是敌对关系,苏棠可以肯定,而且她从贵妃刚受封时就怀疑她是继后人选,否则不可能位份会在白淑妃之上。
她上次试探过萧景榕并无此类打算,但太后那边十有八九打的这个主意。
自己站队皇后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再加上贵妃对萧景榕的情意,苏棠觉得虚与委蛇、忍气吞声已经没多大意义。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惠泽六宫,嫔妾心悦诚服,自然交好。况且贵妃娘娘不也前来探望吗?」
「宁昭容说得有理。那咱们便一道进吧。」
「娘娘先请。」苏棠跟在贵妃身后进入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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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药碗出来的荷露见到贵妃前来面色稍沉。
苏棠也想着皇后干脆借身子不适的理由不见她和贵妃二人便是,她可以改日再来。
于是她主动给荷露一个话茬,「皇后娘娘既然刚服了药,想必要休息,嫔妾不若改日再来叨扰。」
哪知贵妃却格外强势,「臣妾也不愿打扰皇后娘娘,只是臣妾奉太后之命来给娘娘送佛像,实在不好耽搁。」
苏棠不知太后和贵妃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让她不顾自己正经儿媳去帮另一个女子。
毕竟皇后当年嫁给萧景榕也应当是得了太后首肯的,甚至是太后亲自为萧景榕挑选的妻子。
至少不会单单是太后口中贵妃机缘巧合之下照顾了她几日这么简单。
而且苏棠感觉贵妃这女人逐渐疯起来了,是萧景榕对她的刺激太大吗?
「那容奴婢进去通禀皇后娘娘,二位娘娘稍待片刻。」荷露无奈只能掀帘进去。
二人进去时皇后靠在床头,难掩憔悴。
「这尊药师琉璃光如来是臣妾奉太后之命为皇后娘娘求的,愿佛祖保佑娘娘凤体安康,早日痊癒。」见礼之后,贵妃示意身后的钰棋把一尊药师佛端到众人面前。
佛像所现为螺髮型,左手持药壶,右手结施无畏印。通体镀金,流光溢彩。
「有劳贵妃。待本宫好些会亲自去谢过太后。」皇后也不是软柿子,强撑着身子与贵妃平视,眼神中毫无示弱。
苏棠则是一直盯着那尊佛像,总感觉会有问题。兴许问题不在佛像本身,但贵妃此举必定有她的意图。
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
第70章 颜色图册
大雍皇宫甘露殿。
萧景榕一边拿起御宝给废话连篇的摺子盖印,一边问眼前人,「平日就属你熘得快,今日倒肯留下议政了?」
顾峥看着萧景榕面前分成好几份,每一份却仍有厚厚一沓的奏摺连连摇头,「皇上让臣带兵打仗行,那些老头子的弯弯绕绕可别跟臣讲。」
「那你所为何事?」
顾峥略显迟疑,「臣有一物想请皇上过目。」
萧景榕颔首。
李培顺接过顾峥手中的册子递到萧景榕手里。
萧景榕翻开不起眼的小册子,远比他见着那些事关天下民生社稷的奏摺更为震惊。
他只草草略过便将册子合上。
「你这是着急让朕给你赐婚不成?」
「非也非也,您再仔细瞧瞧那女子。」
萧景榕拧着眉毛再次将册子翻开,这样的图本不足以分辨相貌,但图中的女子细节处刻画得尤为传神,若与女子常接触的人必定能识得一二。
「臣找皇上是想确认坊间传闻是真是假。」顾峥神色亦凝重起来,「若是假,叫监市那帮人镇压一番便也罢了。若是真,此事倒不好办……看样子,恐怕是后者咯。」
萧景榕并未直接肯定顾峥所言,摩挲着御宝的顶端,「你且细细道来。」
「这东西前不久出现得突然,没几日便代替那什么畲庆子的《繁春秘戏图》在坊间广为流传,皇上知道臣手下那几个混小子娶不着媳妇,没事就爱捣鼓这些玩意儿。」顾峥说到此处,稍露赧色。
他轻咳一声才继续道:「这本册子不论做工亦或是画技都不像出自普通人之手,关键是那传闻实在叫臣不能不在意。臣顺着几处主要的作坊查,发现后面的人藏得很深。这东西现在已然被哄抬到几两银子一册,现下虽还只在京城比较多,但臣担心一发可收拾,更何况实在有损皇家颜面。」
萧景榕长指压住册子,眉宇间的冷意带上锋芒,「这背后的人是既要利,亦要权。你继续从市坊入手,至少能抓到个小头目,不必顾虑,在明面上把这东西禁了。其余的,朕自会查明。」
昭南九丰县,宏远书院。
难得的旬休日,书院弟子有大把离家远的不想浪费时间在路途上,索性留在书院。
苏成为准备即将到来的季考,也难得没回家。
「苏成你没回家啊,正好来我房里给你看个好东西。」来人正是那日害得苏成连废两页纸的少年,名叫韩禧。
现下已和苏成混熟,许是见苏成房里亮着烛火,直接推门而入。
苏成本想拒绝,但思虑自己还打算跟对方家里谈合作便又应承下来。
他和韩禧进门时,里面已有好几个少年围坐在一起。
「快点儿,快点儿,你如个厕也太磨叽了。」其中一个少年扒拉着韩禧,让他赶忙坐下,「东西呢?快拿出来。」
这些人平日得了什么新奇的鸟啊,蛐蛐啊都是这副样子,苏成早已见怪不怪,只自顾自地站在一旁默默温书。
「嘶——这画得可以啊!」
「你挡着我了,快给我瞅瞅,给我瞅瞅。」
「这可是我表哥专门从京城带回来的,怎么样,比你们平日看那些够劲吧?」
苏成余光往那边一瞟,见韩禧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几人又面红耳赤,神情激动,顿时意识到这册子是何物,默默挪着步子离远了些。
「我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不过就看着颜色多点儿,姿势并不新奇。」人多了,有捧场的,自然有挑刺的。
「去你的,你懂不懂啊。」有维护韩禧的人站出来说话。
「我不懂?我可是亲眼见过,你亲眼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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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他娘干些缺德事儿吧。」
「咱们现在说这图呢,别往我身上扯,这图上的女子是没什么韵味呀。」
眼见几人愈争愈烈,韩禧压低声音抛出一个让众人吃惊的消息,「这图上的女子可是皇宫里的人。」
「你就骗人吧。」
苏成乍一听到这话,突然想到什么,一把夺过韩禧手中的册子,差点撕成两半。
「诶诶诶,你干嘛呀?别吃独食呀。」有少年想把册子抢回去。
「让我哥们看会儿怎么了?你们都别抢,让他先看。」韩禧一把将少年拽回来,自己走过去勾住苏成的肩膀,「你怕不是第一次看吧,别太激动。」
苏成仔细盯着图中女子瞅了两眼,确认完全不像自家姐姐之后才将册子还给韩禧。
「你们看吧,我先回房了。」
「别搞烂了,看完放我枕头底下。」韩禧把册子留给几人,追出去找苏成。
「喂,你不是生气了吧?大不了下次我不让你看这样的东西就是。」韩禧第一次交苏成这样的朋友,他挺欣赏苏成这种出身不好但特别刻苦的人,而且苏成性格也柔和,正是夫子所说的益友。
他是真怕不小心惹人厌恶而不自知,失去这个朋友。
苏成摇头,「只是回来温书更安静些,并不为别的。那些东西我虽不看,却也知是人之常情,你不必顾虑我。」
他知道韩禧皮是皮,但本性良善,也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自然不会打心眼儿里怪他。
韩禧挠挠头,见人家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看个新奇。昨日夫子讲学的时候我睡着了,正好你给我讲讲呗。」
苏成耐心给韩禧把昨日的内容讲了一遍。
「你讲得可比夫子好多了,至少不叫我犯困。」韩禧撑着头,照着苏成的笔注摘抄到自己书上,又抬头问他,「你将来可想做一名夫子?」
苏成毫不犹豫地答道:「兴许到我比林夫子岁数还大的时候,会回来当个夫子吧。现在……我只想让家里人活得更好,仅仅是当夫子还不够。」
韩禧点点头,「以你的水平,兴许还真能考中,毕竟林夫子最常夸你。」
「林夫子夸我,不过看中我勤奋些,你认真学也不会比我差。」苏成自认并不算绝顶聪明,只是比别人略多花些功夫而已。
且他的腿不一定能做官,这事儿早在林夫子告诉他以前他姐就跟他说过。读书的意义是为增长见识,并非作茧自缚。
再者他本就无安邦定国的宏图伟略,所求不过顾好自己的亲人。人生自无定,凡事他皆会做好两手准备。
苏成看向韩禧,「对了,我也有一事想跟你商量。」
韩禧歪头,「嗯?」
第71章 美人陨落
四月,仰承皇太后懿旨,贵妃纳兰氏于初八日行册封礼。
由皇帝册封命下,礼部等制册印,并奏请命使祗告太清宫后殿。
其日,典仪设册使、举册案者、内谒者监足足几十人自肃章门进宫。
命妇、嫔妃皆需入大明宫行叩拜之礼。
受册者花钗翟衣,司言引就受册位,侍从如常。
不过贵妃穿得再华贵,苏棠也只能堪堪看个大概,毕竟她不是在垂首听训,就是在三拜九叩。
当初皇后封后大典的景象更甚今日,但彼时苏棠还只是才人,不过站在乌泱泱一片人中间滥竽充数。
现在她位份升高,离首座更近,那种权力唾手可得的感觉尤为明显。
苏棠暗自嘆惋,怪不得人越有就越想要,欲望本就是无底洞。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坚守本心是苏棠对自己最大的忠告,亦算是苦站半日唯一的心得。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心灵鸡汤之中,旁边忽然「砰」一声有人倒下。
……是昭修媛。
苏棠不是没见过人晕倒,但晕过的人都知道晕倒前多少会经歷短暂黑暗和眩晕,人一般在这时候会本能有一些自我防护的反应。
这么直挺挺地倒下苏棠还是第一次见。
……总觉得不太正常。
她下意识想去确认昭修媛的情况,但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后,强行止住迈出去的步子。
万一涉及什么阴谋,她不能上赶着当出头鸟。毕竟就算是在资讯时代「扶与不扶」仍旧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周围的人果然都比苏棠想像中更淡定,毕竟大家受过世家礼仪培训又见惯大场面,只是略略侧身避开昭修媛倒下的位置。
太后抬手示意,几个太监上前把昭修媛抬走。
伤患不能被随便挪动,哪怕这个时代的人也知道。就像萧韶安当初被扎屁股,在大夫来之前众人都不敢随便动他。
皇家的冰冷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似乎除非兵临城下,其他任何事都比不过皇家脸面重要,这场册封礼必须风风光光办完。
恐怕在太后眼里就算真出了人命,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可苏棠却觉得这一幕尤为窒息。
仪式在愈发沉重的氛围下继续。礼官洋洋洒洒念了一堆苏棠听不进耳朵里话,直叫人心烦。
最后一项仪式是上边几位大人物进宗祠祭拜,其余人则按照既定的路线离开。命妇从宫门出,嫔妃则往内宫去。
苏棠混在以白淑妃为首的队伍里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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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却有两个太监急匆匆过来跪在白淑妃面前,「禀淑妃娘娘,给昭修媛诊治的太医说昭修媛性命垂危,还请娘娘示下。」
寻常下人不得进皇室宗祠,现在外面只有白淑妃位分最高,有事自然找她。
白淑妃脸色一变,随后吩咐,「你们一人去殿门口候着,待皇上出来立刻禀报。太医都有谁在?」
「回淑妃娘娘的话,有张太医和钱太医在。」
「太医令和太医正呢?」
「回淑妃娘娘的话,奴才去请时不见他们。」
白淑妃眉头紧蹙,面露犹疑之色,最后还是道:「本宫亲自去瞧瞧。」
苏棠待白淑妃离开后吩咐时鸢:「何太医应该在,你让他去试试,白淑妃多半不会拦太医。但告诉他切记不可出头,如无十分把握就不必治。法不责众,若是人人都不行,追责也追不到他身上。」
何长意资质浅,一般这样的急症轮不到他,但苏棠觉得他的能力不见得逊色于老太医。
救人只是一方面,苏棠感觉这事有蹊跷。
反正和贵妃已经半撕破脸,既然矛盾不可避免自然手中掌握的筹码越多越好,她不能所有事都被蒙在鼓里,处于完全被动之中。
苏棠回就日宫等到晚上,外面传出消息,昭修媛染上急病,命不久矣,至多还有三五日的时光。
「皇上去看过了吗?」苏棠问时鸢。
「皇上结束册封礼便去了。现下已回太极宫。」
时鸢又紧接着补上一句,「需要奴婢去问问何太医承香宫的情况吗?」
苏棠揶揄道:「你们竟已到知无不言的地步了?」
时鸢垂眸掩饰害羞,「娘娘……」
「让他去治病那是他的本职,若是利用他套消息,那是玷污你们的感情。放心吧,本嫔自然有办法知道。」苏棠永远不可能把自己的利益建立在让身边人受到伤害之上。
此时承香宫一对主僕久违地单独聚在一起。
兰御女坐在昭修媛床边,手里端着药碗搅动,垂下的眼帘遮盖她此时的神情,「公主何必做得这样决绝?」
昭修媛刚从昏迷中醒来,昔日雪白无瑕的肌肤透着苍灰。
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中并无怨恨,「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从来没想让公主死,只是想让公主感受同我一样的屈辱罢了。」
兰御女将冷下来的药汁舀一勺递到昭修媛嘴边。
昭修媛启唇饮下。
兰御女一勺一勺餵着,又自顾自地说:「不过我早该知道公主的自尊不堪一击。倘若您当初肯早些放下身段伺候大雍皇帝,或许就不会发展到今日这一步了。只是我很好奇一点,大雍皇帝来时跟您说了什么?」
「大雍皇帝……他比我想像中要冷漠,也比我想像中要宽宏。他可以毫不留情地报復我们对他的算计,却不打算因为那不堪的东西要我的性命。」
昭修媛因为一口气说太多话唿吸变得十分急促,整个人像喘不过气来一样紧绷,良久才缓过劲。
兰御女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等她平稳下来才继续问,「倘若再给您一次选择的机会,您会选大雍皇帝还是那个人?」
「我……会回到黄沙和戈壁之中,只要我和你都是自由的。」
兰御女手上的动作微顿,随后抽出身上的帕子给昭修媛擦拭嘴角,就如同过去一样。
她忽然有些后悔把那东西放到她面前。
恨意其实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深,只是被日復一日积攒的嫉妒蒙蔽了而已。
第72章 萧韶鄞的小心思
苏棠自打叫了何长意去看昭修媛便知萧景榕会来找自己。
两人梳洗之后靠在床头,萧景榕沉声开口。
「你就不怕朕不想她活?」
「嫔妾斗胆以为皇上不会不想让昭修媛活。她是外邦公主,死了对皇上而言比活着麻烦。」苏棠没忘说句好听的,「嫔妾始终和皇上站在一头。就算皇上真想让她死,再杀她一次也不难嘛。」
苏棠知道萧景榕并不是喜欢战争的人,否则他当初出征时不会沉重多于斗志。
虽然久经沙场,但杀戮是他的盾牌而非武器。
昭修媛的死多少会影响邦交,就算有什么非杀她的理由也不至于这么简单粗暴,否则便是给战争提供导火索。
萧景榕并未否认苏棠所言,转而盯着她道:「你可知揣测圣心,也是罪过。」
「嫔妾与皇上心有灵犀,何来揣测一说?」苏棠轻挠萧景榕的掌心,语气惋惜,「只可惜到底救不了她。不过听闻今日请太医时,许多得力的太医都不在,嫔妾觉得是件怪事。」
萧景榕既然去见过昭修媛,苏棠感觉昭修媛急病的原因他应该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
里面牵扯的东西苏棠暂时还不太急着了解,萧景榕也不见得会告诉她。
但太医的事情,苏棠直觉跟贵妃脱不了干系。
毕竟白淑妃今日的惊讶不像是装模作样。除她以外,这后宫还有本事在太医院做手脚的除了皇后就是太后和贵妃。
皇后苏棠自然是相信的,所以最有可能的人选只有那一个。
其他先不管,借萧景榕的手警惕一下贵妃还是可以的。
「你想查太医院的事?」萧景榕捏住苏棠不停在他掌心画圈圈的手。
苏棠赶忙摇头,「嫔妾可没那心思,有这功夫不如多给皇上绣俩荷包不是?等皇上查明白再告诉嫔妾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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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榕使劲捏她,「你倒使唤起朕来了。」
苏棠讨好一笑,「不管嫔妾提不提,皇上不都要查吗?」
萧景榕无奈地看着眼前人,她找何长意拖住昭修媛的命确实给他争取了一些处理的时间。
何况心里亦对她的直白升不起丝毫厌恶,干脆把人拉到怀里闭眼睡觉,「记得两个。」
苏棠表示虚量词不懂吗?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好不好?
五日后,昭修媛病逝。
萧景榕着人处理好丧葬之事,又同蚩蛮使臣周旋许久,总算稳住事态。不过主要还是因为蚩蛮短期内的确没有再战之力,否则恐难善了。
但事情并未结束。
顾峥向萧景榕汇报连日来的成果,「坊间已经基本没有那册子在贩售。至于流言,臣找了好几个干这一行的人带头闢谣,现下风向已经有所好转。」
「嗯。」
「背后的人皇上可查到了?」
萧景榕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顾将军觉得会是谁?」
「皇上就别跟臣卖关子了,您知道臣从小脑子就不好使。」顾峥宁愿贬低自己来获得真相,让他想出来简直要命。
「是长庆王一脉。」
顾峥面露疑惑,「长庆王?他们不是一向挺安分的吗?」
萧景榕微微摇头,「那是先皇在时。在他们眼里朕和他们是一样的。先皇是君,他长庆王是臣,昭南王亦是臣。奉臣为君,自是常感不忿。」
「他们还想翻天不成?就凭长庆王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儿子,当个王爷都是抬举了。」
「那倒未必。」
顾峥见他这样便知他心里已有谋划,这小子自幼就喜欢装高深,「皇上心里有数就成,那臣就先告退了?」
「去吧,准你三日假。」
顾峥立马欢欢喜喜离开。
萧景榕垂眸,他也想歇上三日,可惜在这个位置上压根没有能停下的时候,「李培顺,去把太医令叫来。」
苏棠这几日精神也挺紧绷,很久都没有陪两小只好好玩过,等到丧期完全过去,苏棠带着两小只去找旬休的小寿王和萧韶安。
看着几个小孩在院里打打闹闹,苏棠久违的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还是这样的日子安逸。
倒是萧韶鄞似乎从上次之后就跟小寿王槓上了,什么都要和他抢。
他虽体格小抢不过,但这孩子惯会利用萧韶安和姩姩对他的照顾。
几人在那摆弄磨喝乐,小寿王拿起哪一个,萧韶鄞就跟着要哪一个。
「要。」萧韶鄞扒拉小寿王手里拿着的磨喝乐。
小寿王虽然很气,但不至于欺负一小孩,把手上的给他,又拿起另一个。
「要。」萧韶鄞又扒拉他现在手上这个。
小寿王给他,拿起他丢掉的那个。
重复不知多少次,小寿王实在受不了了,「都给你行了吧,本王还不稀罕这小孩儿的玩意。」
萧韶鄞跟着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不要了。
小寿王再怎样傻也看得出对方是有意跟自己作对,揪住萧韶鄞的头髮,「你小子非要跟本王对着干是不是,看本王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萧韶安和姩姩连忙拉住他的手,「吉羊还小,小皇叔别和他计较。」
小寿王不得已松开手,气得踹桌角。
苏棠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虽说小寿王一贯很皮,但不能把人家一桿子打死,今日的事情小寿王的确没什么过错,而且一直在忍让。
于是她走上前教育萧韶鄞,「吉羊,大家一起玩自然互相分享才有意思,你不可以总盯着别人手里的不放,知道吗?」
萧韶鄞嘴巴一瘪,眼底盈满泪水,一副将哭不哭的样子。
苏棠打定主意不心软,「快些给你小皇叔道歉。」
「不要。」萧韶鄞的眼泪珠子掉下来,嘴巴却倔得很。
这崽子还很少有跟苏棠这样硬碰硬的时候。苏棠虽然气,却不自觉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萧韶鄞这崽子虽说没有再大病过,但其实小毛病不断。
身体不好的人的确更容易有怪脾气。
不过仔细想想这小崽子好像并没有让自己特别烦心过,例如整日哭闹什么的。
是不是他其实也在学着照顾自己的感受?
苏棠把小崽子抱回殿中擦干净眼泪,问:「为什么和小皇叔对着干?」
萧韶鄞眨巴着眼睛装不懂。
苏棠知道这小崽子肯定听得懂。她挠这小崽子胳肢窝,「说不说?」
小崽子动来动去,小脸都被憋红了,才蚊子似的道:「不许抱他。」
第73章 开窍的小寿王
苏棠反应过来萧韶鄞的意思,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这小崽子竟然还记得。
寻常小孩只怕几个时辰的功夫就给忘了。
是该夸他记忆力好呢,还是骂他太记仇?
但苏棠明白定然不能纵容他这样下去,万一将来演变成过度依恋,容易产生心理疾病。
她把萧韶鄞扳正对着自己,严肃道:「小皇叔也是小孩,而且他没有娘亲,阿娘自然少不得要照顾他。也许以后阿娘还会抱别的小孩,你都要和他们作对不成?那你可就只有敌人没有朋友了。」
萧韶鄞一双精緻的眼睛眨巴两下,倏尔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跟个瓷娃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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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页
苏棠捧起他的小脸,逼迫他看着自己,「你的未来不止会有娘亲,这些朋友也同样重要,你要学会和他们相处。但阿娘保证只要你真的需阿娘,阿娘都先顾着你好不好?」
萧韶鄞扑进她怀里蹭蹭。
苏棠无奈,也不知道这崽子听进去多少,他天生性格就比别人敏感些,只能慢慢教。
跟萧韶鄞讲了好半天道理,苏棠带着他去给小寿王道歉。
小崽子到底没亲口说出道歉的话,只是拿着磨喝乐递给小寿王,勉强服个软。
苏棠抱着小崽子亲了一口,算是鼓励他愿意踏出第一步。
也没忘安抚小寿王,摸摸他的头,「寿王殿下今日格外宽宏大量,很有进益。」
小寿王先是昂头得意,嘴角止不住上扬,而后又赶忙挥开苏棠的手,语气暴躁,「本王稀罕你夸嘛?本王一向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儿计较。等他长大,本王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姩姩挡在自家弟弟面前:「小皇叔不许打弟弟。」
苏棠低下头去看萧韶鄞的表情,小崽子察觉她的视线抿着嘴微微翻出下唇,可爱又无辜。
总感觉这小崽子心里还憋着坏呢。
等这小崽子长大,小寿王恐怕更玩不过他了。
「你就知道护着他,本王是你的长辈懂不懂?」小寿王揪着姩姩的小发包。
小寿王是这几个孩子里面最高的,就爱用这一招。
姩姩一点不示弱,「长辈才更应该爱幼。还有,还有,阿娘说了『头可断,血可流,髮型不可乱』,小皇叔不许扯我头髮!」
苏棠发现姩姩已经从一个乖乖的小奶糰子变成有几分气势的小奶糰子。
老母亲很欣慰。
女孩子就是要有些脾气才不会被欺负。
苏棠上前打小寿王的手,「你们几个怎么浑都行,但是不许欺负女子知道吗?……除非是尤为特殊的情况。」
毕竟不排除女子中也有坏人。
「嘁。」小寿王收手。
姩姩拉住苏棠的衣摆,「阿娘最好了。」
「行了,你们好好的,可不许打架,不然小心屁股遭殃。」苏棠挥拳警告。
正好时鸢和沉鹭端着备好的茶点过来,几小只很快被吃食吸引注意力,暂时安分下来爬到凳子上吃东西。
照例给伺候的乳母宫女也准备了些。
「谢娘娘赏赐。」伺候小寿王的杏子朝苏棠福身。
苏棠忽然发现初次见面瘦瘦小小的杏子如今比时鸢都略高出半个头,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感觉,「这才多久没见,你的个子比他们几个小孩还窜得快呢。如今是大姑娘了,这身量真漂亮。」
杏子笑答:「奴婢今年就满十五了。」
……十五呀,这个时代都可以嫁人了。如此看来留在宫里也不完全是件坏事,至少不用在这么小的年纪结婚生子。
苏棠转头,「时鸢,去把青木匣子里那对金镶宝珠钏取来给杏子当及笄礼吧。」
杏子连忙推拒,「娘娘,这怎么使得?」
「你放心,那镯子是宫外的制式,细条子,不算多贵重。」
苏棠现在有钱,只要送给自己顺眼的人完全不觉得心疼。毕竟在这宫里施恩总好过结仇。
杏子忙跪下谢恩,「多谢娘娘。」
「近来寿王在崇文阁可安分?」苏棠顺便问问熊孩子的学习情况。
「自从上次娘娘查过寿王殿下功课之后,奴婢瞧殿下旬休日都有写字儿呢,想来在阁中也定然比往日用功。奴婢还听说这次旬休结束,会安排给大皇子和寿王殿下选伴读呢。」
……伴读,皇家选出来的应当都不会差吧。
旬休结束,小寿王哈欠连连地从住处往崇文阁走。
身后的小太监急得眉毛上火,「寿王殿下,要不咱快些,宫外来的小公子们只怕都等着了。」
「急什么?本王是王爷,让他们等些时候又如何?」
小太监心里苦,崇文阁的那些大人一告状,最后不还是怪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吗?
届时轻则罚俸,重则挨板子。
「要是上面怪罪下来,奴才只怕遭殃啊。」小太监没忍住说了一嘴。
本想着没什么大用,结果这小祖宗还真快了些。
他家主子这是长大了?都会体恤下人了?
小寿王一见这小太监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想起老女人给他说的那些歪道理,脑子嗡嗡的。
该死!他以后要少听那老女人讲话。
小寿王气鼓鼓地进到崇文阁,里面果真已经站着四五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
男孩们都经过重重筛选,最后一关便是合不合眼缘的问题。
崇文阁学士道:「这些都是通过明经文试和射御武试的公子,寿王殿下可从中择一位做您的伴读。」
小寿王压根儿不想整日有人跟着自己,又不能不要,干脆摆手,「你们挑吧,谁都行。」
他现下只想趴在桌上睡觉。
崇文阁学士眉毛一抖,「伴读一事非同小可,微臣不敢擅定。」
「殿下聪慧过人,有勇有谋,草民愿衷心追随殿下。」里面一个男孩忽然蹲跪下对着小寿王说出一番慷慨陈词。
这话乍一听自然觉得假,可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嘴里说出来,倒不会引人反感。
何况小寿王一个孩子,被人这样奉承想必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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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人都觉得小寿王大概率会选这个小孩。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小寿王伸手一指,「那就他吧。」
但小寿王心里的想法却跟他们完全相反,他听多了姓陆的和老女人讲什么「忠言逆耳」,感觉眼前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他倒要把他留下来,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74章 萧韶鄞听《战国策》
五月十五日,皇帝恩准贵妃回家省亲,勇毅侯府在京城别院接驾。
贵妃乘金鼎黄绣舆入府,侯府众人盛装焚香以待,女眷为首者乃贵妃之母华氏。
母女俩先以君臣之仪见礼,而后入屋舍内室。
内室床上坐着一女子,眉眼处有一半掌宽的胎记,也不对贵妃行礼,只眼神木木地坐着。
「大喜的日子母亲把她找来做什么?」贵妃虽然语调嫌弃,却也没生气,走到椅子前坐下。
华氏低嘆一口气,「还不是为你的事。册封礼那日,你支走几个太医,昭修媛不日便病逝,此事若是查到你身上,如何能善了?」
贵妃不以为意,「太医院几十号人,那日原本就不该他们执勤,他们出宫问诊也是常事,如何能怪到本宫身上?」
华氏眉头紧蹙,「你真当皇帝是没有手段的人?他可是靠自己的本事坐上的那把椅子。」
「那个女人损了皇家颜面,女儿替皇上除掉她有何不可?只要她一死,众人对应不上,那些流言自然不攻而破,她还得感谢我保住她死后的清白呢。」
华氏似是第一次看清自家女儿骨子里竟如此疯魔,苦口婆心劝道:「那个女人是蚩蛮公主,皇帝顾全大局兴许并无对她动手的意思。再者男人都不会怜惜心狠手辣的女人,为娘不是没教过你。」
「母亲,我又没派人给她下毒,是她自己想不开。就连那册子亦不是我送到她面前的,是她自己得罪了人,被她从前的侍女背叛。女儿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贵妃说完这话,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意。
华氏眼中的担忧却愈发浓烈,她将这个女儿养得太过骄傲自负,她又对皇帝过分痴迷。
……兴许本就不该答应把她送到皇帝身边。
华氏看向长着胎记的女人,「虞奴,帮帮你妹妹吧。」
今日为贵妃省亲,侯府众人遮挡帷幕,撵散闲人,整条长街唯有侯府别院灯火葳蕤。
幸而闾左的酒馆地处偏僻并不受此影响,酒馆的包厢内两男子对坐,面前三两小菜,一壶清酒。
其中一紫衣男子满饮杯中之酒,厉声质问,「她的画像我只予你看过,你告诉我为何会如那般姿态出现在市坊之中!」
对面的青衣男子替他斟满一杯,「当初我画的《麒麟山踏雪图》不亦只有你看过吗?」
「你觉得是我夺了你的名?」紫衣男子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人,「我并非刻意画同你一样的景。」
「师父曾说,我俩笔触之间太过相似,若有一人闻达于世间,另一人必定掩落于尘土。」青衣男子端起自己的酒杯轻碰紫衣男子的酒杯,而后自顾自饮下,「樊龄,我从未信过这话。可这十年我画过上百幅画,人人都说我在仿你,时间久了我好像真的不会画了。」
「你若恨我,你只诋毁我便是,为什么要害她?」樊龄将手中的酒杯捏到青筋暴起。
他已不似在宫中时面貌清朗,嘴边满是青黑胡茬。
「他们既说我仿你,我便仿你一次罢了。」青衣男子脸色丝毫不变,「有人见了那画,出百金叫我画成册子,我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如何拒绝?」
樊龄已是眼中带泪,混杂着纷乱的情感,「你生计艰难,何不告知我?」
「樊龄,我自认画技从不比你差。」男子只用一句话告诉樊龄为何他不愿求助于他。
樊龄垂泪沉默。
数日后,猎户在林中小屋找到两具面目全非的男尸。
苏棠从沉鹭口中得知樊龄辞官还乡的消息,几乎下意识便和昭修媛的死联繫在一起。
昭修媛的死有异样,樊龄又好好的突然辞去编制离宫,总觉得实在过于凑巧。
一男一女,难不成殉情?
那萧景榕头上不是一片青青草原吗?
苏棠还是打算等更多线索浮出水面再作推理。
不过太医的口风很严,宫中几乎人人都以为昭修媛真是死于急病,自然不会有人把两件事联繫在一起。
听说有不少宫女为樊龄的离开心碎一地,毕竟宫里男人本来就不多,还走了一个这么帅的。
苏棠正胡思乱想着,萧韶鄞这小崽子抓来一本书放到她手里。
一瞅不正是她之前读的那本《战国策》吗?
苏棠也只是挑自己感兴趣的部分看了而已,毕过于晦涩。
「怎么了吉羊?」
「阿娘,念。」
苏棠从架子上另抽出一本《酉阳杂俎》,里面记录了很多志怪、动物,类似于童话故事,她还在里边找到了中原版灰姑娘,姩姩可爱听了。
「阿娘念这个好不好?」
萧韶鄞摇头,爪子按在《战国策》上,语气格外坚决,「这个。」
苏棠很是难受,主要她念起来都嫌拗口啊这东西,而且还有挺多不认识的字。
这小崽子怕不是要上天?幼儿园都没毕业听《战国策》,是为了助眠吗?
难不成是有意在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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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发觉快要看不懂这崽子了。
可是自己养的娃能怎么办,该宠宠着呗,也不能光给姩姩念,不给他念。
苏棠磕磕盼盼念了小半刻,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抬头一看小崽子听得可精神。
好在她的救星出现得非常及时。
「皇上~嫔妾可算把您盼来了~」
听见这一嗓子的萧景榕止住步子,在战场上都没胆怯过的他,突然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难不成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话似乎也不该这么用。
平日他总觉得眼前人不够殷切,但殷切起来好像……
苏棠不管萧景榕的想法,赶忙把书塞到萧景榕手里,「二皇子想求您念书给他听呢。」
萧景榕垂眸看向手里的书,也没说自己儿子学这个太超前,只是问苏棠,「这不是你常读的吗?」
意思是你怎么不念?
苏棠脑瓜子飞转,想到个理由,「嫔妾这不是忙着给您绣荷包呢嘛。时鸢,快去把针线拿来。」
萧景榕睨她一眼,想着的确少有时间陪孩子,便示意苏棠把儿子抱到他身旁,拿起书轻声诵读。
翻书的间隙抬头,见苏棠吃力地扯着针。
正觉得心中熨帖,仔细一看才发现女人答应他半月有余的荷包还是块光秃秃的布呢。
第75章 小寿王受罚
伴读之事一定,大皇子萧韶安和小寿王皆需入国子监和诸多官员子嗣一同听学,二人在不同班次。
皇室更讲求优胜劣汰,竞立争存。将皇子们放在大环境之中亦是对他们的考验和磨砺。
国子监设在宫外,这意味着小寿王每日需得更早起床才能赶上。
对于日日赖床的他来讲,迟到在所难免。
小寿王到达国子监之时,里面早已书声朗朗。
他丝毫没有愧意,径直走向看起来最顺眼的空位,一屁股坐下就开始趴在桌上唿唿大睡。
全然不顾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
台上的国子监博士气得直摇头,早就听教过寿王的太傅说寿王顽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直到早晨第一堂课休堂,小寿王才被「砰」的敲桌声震醒。
「你谁啊?咱们白公子的座位你也敢坐!」
小寿王抬头,发现自己被几个少年围住,为首的少年看起来同他差不多大,红色绸带束髮,辫子上嵌着好几颗浑圆的蚌珠。
「就坐了,你能怎样?」小寿王把腿翘到凳子上,忽然想起老女人上次讲的「身为王爷在外不可放浪形骸」,只得又把腿放下,唯有脸上的霸道不变。
这是为了皇家颜面,才不是他听那个老女人的话!
少年身边的狗腿子沖小寿王吼:「你打听打听你惹的是谁?咱们公子可是定国公的嫡子白允晟!他姐姐还是当今淑妃,你得罪得起吗?」
小寿王昨日选的伴读连忙凑过来对众人叫嚣,「嚷什么?你们面前的可是寿王殿下。」
名唤白允晟的少年闻言稍稍变了脸色,接着表现出更明显的鄙夷,「哦——原来是王爷啊,咱们惹不起,都散了吧。」
后面一句话白允晟虽是对着身边的狗腿子说的,却更像是专门讲给小寿王听,「也就仗着出身好,不过是个草包。」
小寿王一个暴脾气抄起手边的书就朝白允晟扔去。
这什么白允晟定然来得比他还晚,不然他怎么会占了他的位置?说明他还不如他呢,有什么资格说他是草包?
小寿王用小石子都能砸中人,这本书自然是正中白允晟的后脑勺。
「嗷!」白允晟捂着脑袋痛唿出声,而后比了一个手势,他身边的狗腿子立马把小寿王围起来。
小寿王的伴读挡在小寿王面前,「你们干什么?王爷你们也敢打?」
白允晟虽然狂傲,但并不傻,自然不可能真对小寿王动手,转而阴阳怪气一番,「草民怎敢对王爷动手,王爷身居高位自然能在国子监为、所、欲、为。」
此话一出,周围的监生看小寿王的神情都变得不太友善。
小寿王本来没想惹事,但被人挑衅到这个份上,他实在忍不了,顺手抓起手边的实木笔筒扔过去,「本王就为所欲为怎么了?」
笔筒又快又准地飞出去,白允晟躲避不及被砸中脸。
「啊!我的眼睛!」
「快找大夫来!」
「我去叫先生!」
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小寿王身边的伴读钦佩地看着小寿王,「寿王殿下霸气!」
「你叫什么名字?」小寿王看着眼前谄媚的伴读,心里很不舒服,忽然觉得应该有人像老女人那样劝他才对。
伴读还以为小寿王这是喜欢他的表现,忙答道:「回殿下的话,草民沈周。」
大夫给白允晟诊治之后表示幸而没伤到眼睛里面,只是周围的骨头和皮肉受创,养一段时日就可恢復。
小寿王心里暗松一口气,嘴上却不饶人,「便宜你了。」
周围人闻言更觉得小寿王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国子监博士不能像对待普通监生一样处罚小寿王,只好把这事报告给皇帝。
于是小寿王喜提五个板子。
「明明是他先骂我草包的。凭什么不罚他!」小寿王趴在凳子上,一百个不服。
萧景榕淡定地看着自堂弟扑腾个不停,「朕已经问过,定国公家的并未指名道姓地骂你,周围的监生也无人指认他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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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寿王想还嘴,萧景榕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定国公老来得子,宝贝得很,早就递过摺子给他这个嫡子请封。朕已经批了,只是未出诏书而已。所以你可知你是无故在殴打朝廷重臣?即便你是王爷,亦不可免罪。」
本来不罚也无妨,但萧景榕想藉此让自家堂弟长个记性,免得他一直无法无天。
小寿王满脸不可置信,但仔细一回忆,那个白允晟骂他草包那句话还真没带上他的名字。
啊啊啊!!!
那小子太狡猾了!!!
小寿王第一次见识到人心险恶,只能咬着牙承受五个板子。
虽说行刑的力道已经被刻意减轻,但还是痛得小寿王呲牙咧嘴。
这边苏棠也从杏子口中得知小寿王被罚的消息。
「殿下不肯吃饭也不肯抹药,正摔东西闹脾气呢。殿下最听娘娘的话,娘娘可否指点奴婢一二?至少得劝殿下把药抹上……」
苏棠没想到熊孩子正式去学堂第一日就开始闯祸,只能扶额嘆气。
想了想在纸条写出一句话交给杏子,「你把这个拿给寿王,就说……他要是认输便罢了。正好今日做了他爱吃的糕点,一併装一些给他带回去吧。」
「多谢娘娘。」
杏子带着东西回去,小寿王早已把枕头被子全都薅到地上,现在正「哐哐」捶床。
「殿下,宁昭容给您送东西来了。」
「拿走!」
「您瞧瞧吧。」
「拿走!」
「那奴婢送还给宁昭容咯?」
小寿王忘了屁股上有伤,「腾」一下坐起来,痛得脸皱成一团,「嘶——凭什么?送给本王就是本王的!本王就是扔了也不能还回去!」
杏子憋笑,「那奴婢拿给您?」
「本王勉为其难看一眼。」
小寿王没用晚膳,闻到糕点的香味狂咽口水,碍于杏子在一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拿起附在上面的纸条打开。
来来回回读了三遍,把纸条丢在一边,「嘁,什么乱七八糟的。」
杏子好奇地看着小寿王,「敢问殿下,上面写了什么?」
「全是没用的东西。」小寿王趴在床上静默片刻才对杏子道:「让小全子进来给本王上药。」
杏子疑惑,「奴婢帮您涂吧。」
小寿王咆哮,「哪那么多废话!」
第76章 小寿王惨败
五日后,小寿王重新入国子监听学。
一眼便注意到坐在窗边,眼角还带着乌青的白允晟。
两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白允晟嘴角勾起,笑容里全是嘲讽。
小寿王不甘示弱地挑眉。
休堂之后,小寿王看准时机单独堵住一个白允晟的狗腿子。
「寿王殿下这是做什么?」
狗腿子的家境比不得白允晟,见了小寿王砸人的样子多少有点憷小寿王,被逼得连连后退。
「本王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
狗腿子还想拒绝,小寿王靠着一个挥拳的动作成功让他屈服,「殿下问……问吧。」
「那个姓白的除了有个爹之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长处?」
「啊?」
「这都听不懂?」小寿王白眼翻上天,这么蠢怪不得会选择当白允晟的狗腿子。
「白公子的课业一向名列前茅,在咱们国子监那都是……」狗腿子还想夸赞一番,却在小寿王杀人的眼神下乖乖闭嘴。
「行了,滚吧。」
狗腿子一脸懵地逃离现场。
小寿王在原地插手顿足。
那个姓白的早上去得比他还晚,竟然擅长读书?
老女人留的纸条说:「要打败一个人就要在他最擅长的领域打败他。」
要是比骑射他肯定不会输给那个姓白的,这比读书嘛……他自然也不会输!
没错,不会输!
小寿王挑了个白允晟身后的位置坐下观察他,发现这人听学的时候跟他一样,手脚不闲,左顾右盼,完全不像认真的样子。
嘁……他的狗腿子就知道乱吹嘘。
小寿王也没完全松懈,比他在崇文阁听学的时候认真,破天荒还在书上做了註解,势必把那个姓白的踩在脚下。
国子监每月有一次月考,会贴榜公布名次。
小寿王就等着自己的名字写在姓白的上面,然后狠狠嘲讽他。
「哈哈哈……」小寿王在梦里都梦见姓白的在他面前像个乌龟一样承认比不过他,直接笑出声。
杏子连忙把人摇醒,「殿下,殿下,您可是魇着了,快醒醒。」
「别吵,本王还没笑够那姓白的呢!」小寿王翻个身想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
「您不是一直盼着月考放榜吗?您不急着去看了?」
「放榜……对,本王要去……」
小寿王迷迷煳煳睁眼,在杏子的帮助下收拾好往国子监去。
他到时已经有好些人围着榜单。
国子监的考核不仅是得出一个名次那么简单,亦代表着家族颜面,优异者更可直接被皇帝选中任命做官,是以大多数监生都很在乎榜单上的排名。
排名由好到次分为甲、乙、丙三等。
每等又按照名字上下区分名次。
小寿王非常自信地从甲等开始找自己的名字。
「哟,寿王殿下可找着自己的名字了?需要草民帮您找吗?」白允晟在一旁笑得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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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寿王瞪他一眼,自顾自地继续找。
皇家的姓毕竟少见,又只有小寿王一人的名字是众人都没见过的,很快白允晟便找到了小寿王的名次。
「丙等六十五。寿王殿下那是不是您啊?」白允晟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讲出来。
小寿王一看,自己的名字果然在丙等下面,而且非常靠后。
一股热气从他身上一路蔓延到耳根。
但转念一想这姓白的又能比他好到哪儿去?
然而耳边的声音彻底击碎小寿王的美梦,「白公子,恭喜啊,又是甲等第一。」
什么?姓白的竟然是第一?
小寿王从未想过自己和白允晟会是甲等前三,所以看的时候压根儿没过脑子,现在回过头看,甲等下面的第一个名字不是「白允晟」是谁?
「低调些。」白允晟虽是在跟旁人说话,眼神却意有所指地给到小寿王。
「殿下不用在意这些,不论他们如何用功,您将来的地位不照样在他们之上吗?只要您身份够贵重,他们都得对您俯首称臣。」伴读沈周赶忙在小寿王身旁安慰。
若是有年长的人在旁边一定会惊嘆沈周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周刚说完,小寿王就发现一个更残酷的现实,沈周的名字也在甲等靠前。
若说小寿王之前是怀疑他的伴读沈周不是真心跟着他,现在就更肯定了。
白允晟的狗腿子们看他的表情都特别钦佩,跟沈周的眼神一点儿都不一样。
小寿王想沈周排名比自己好,肯定也在心里瞧不起自己呢。
可他说得对啊,不管怎样自己的地位都在这些人之上,何必要每日在这儿苦哈哈地听学?
于是……小寿王安心摆烂了。
苏棠一月之后才从杏子的嘴里知道这个消息。
「奴婢也是偶然发现殿下的课业全是一片空白才发觉不对。问了小全子,他说殿下近日一去国子监就是睡觉,似乎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也没四处去玩?」
「皇上派了好几个人看着殿下,想来殿下是跑不掉吧。」
苏棠直觉不对,小寿王的性格向来不服输要面子,一次失败不至于被打击成这样吧?
怎么也该跟淑妃他弟弟干上几个回合。
苏棠想了想对杏子道:「你让寿王来找本嫔。」
杏子摇头,「奴婢说了,殿下不肯。」
这是没脸见她了?
「那你先回去吧,本嫔想想办法。」苏棠也不能去绑着小寿王过来,事情还真挺难办。
她正皱着眉头沉思,忽然感觉自己的脸被捏了一下,低头一看是萧韶鄞。
「吉羊乖。」苏棠赶紧蹭蹭小崽子的脸,生怕他又吃醋,好像这小崽子刚刚扒拉她半天她都没理来着。
小崽子露出标志性委屈表情。
「下次吉羊有事喊阿娘好不好?」苏棠无奈赶紧哄。
小崽子窝到苏棠怀里,滚来滚去半天,似乎才勉强原谅她,奶声奶气说出一句话。
「吉羊有办法。」
「嗯?」苏棠震惊脸,这是正常小孩能有的逻辑能力吗?
第77章 小崽子的心计
萧韶鄞表明自己有办法之后,连说带比划地让乳母抱着他跟杏子一起去找小寿王。
苏棠自然不放心他,但小崽子摇着脑袋示意她不要跟着。
她只好又多派了几个人保护小崽子。
老母亲第一次让孩子自己出门真有点不放心……
苏棠在宫里焦灼等待,不自觉端起杯子一口又一口地喝水。
好在没多久小崽子就回来了。
「阿娘。」小崽子嘴巴一瘪,把自己玉色短褂的下摆牵起来给她看。
苏棠乍一瞅也没发现什么不对,但她知道对这娃可千万不能应付过去,只得把人抱到怀里仔细查看。
她视线来来回回扫过三四遍,才终于在竹叶刺绣上找到一滴暗色的泥点子。
好吧……她就猜到这小崽子多半是洁癖犯了。
苏棠捏捏小脸,「不气不气,让乳母抱你进内室换一身衣服好不好?」
小崽子又黏了她一阵才点头。
苏棠正要问跟着的人发生了什么,外面就传来小寿王怒气沖沖的咆哮,「混小子,你给本王出来!」
紧接着就见他从门口进来,左边盯一下右边瞧一下地找人。
苏棠挑眉,这小崽子还真说到做到让小寿王过来了,而且还小寿王自己主动的。
只是用的方法……比较废小寿王。
「奴婢见过娘娘。」杏子紧跟着进来给苏棠行礼,待苏棠示意她平身后,赶忙拿着手上的帕子给小寿王擦头髮,「殿下好歹等奴婢把泥擦干净再出门呀,让外面的宫人瞧见实在有损威仪。」
苏棠算是知道小崽子衣服上那一滴豆大的泥点子从哪儿来的了。
因为……小寿王的头髮上全是棕灰色的泥渍。
而且明显已经清理过一遍,换了衣裳,之前的场面还不知有多壮观呢。
这小崽子哪里是帮忙,分明是借着帮忙的名义报復呢。
小寿王被苏棠盯得浑身不得劲,梗着脖子喊:「是不是你让他干的?」
「是嫔妾的意思又如何?还以为寿王殿下要一辈子在自己殿中当缩头乌龟呢。」苏棠端起茶杯想装模作样来一口,发现刚刚喝完了,又不动声色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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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谁缩头乌龟呢?」小寿王被戳中痛点,又羞又气,「你什么身份也敢骂本王?」
苏棠闻言眉头微蹙。
小寿王虽然一直「本王」「本王」地叫嚣个不停,但顶多是缺乏管教的孩子而已,并非真到了用身份地位衡量一切的地步。
哪怕苏棠还是个才人的时候,他也没说过这话。
要说之前苏棠还怀疑他是不青春期到了,现在就不得不往别的方面思考。毕竟价值观这东西更多来自外界的影响,而非随年纪自然变化。
「嫔妾知错。」苏棠决定以退为进,摆出疏离恭敬的姿态行礼,「若殿下要降罪,嫔妾领罚。」
小寿王回怼的话刚到嘴边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你你你……你别装模作样。」
「往日是嫔妾目无尊卑冲撞了殿下,日后定然改过,也绝不再轻易打扰殿下。」
小寿王听懂老女人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再找他。
这跟他预想中他来暴打混小子然后被老女人教训一顿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是他太过分了?
可是……他也没说什么呀。
「殿下不如先回去梳洗沐浴,若是有别的吩咐叫下人传个旨意就是。」苏棠开始撵人。
「本王……走就走!」小寿王攥着拳头往外沖,连自己来干啥的都忘了。
苏棠叫住准备跟上去的杏子问:「你上次说寿王身边有新宫人,他们可还安分?」
「那些宫人不过在一旁跟着罢了,仍是奴婢和小全子一内一外贴身伺候,奴婢并未察觉什么异常。」
「行,本嫔知晓了,你快去跟着他吧。」
苏棠怀疑小寿王这段时间受到了不好的薰陶,既然宫内无异样,有可能是他在宫外遇到的人。
她可以想办法查,但……这无疑是把手伸到了前朝。
之前昭修媛的事顶多只算是后宫纷争,即便和前朝有牵扯,跟她也没什么直接关系。
而小寿王到底身份敏感,虽然她一直感觉萧景榕对这个堂弟并无敌意,但皇帝的心哪里能轻易被人看透。
她平时和小寿王小打小闹萧景榕可能不在乎,毕竟她身后没有任何能成为小寿王助力的势力。
万一这次真要涉及到皇权之争,不得惹一身骚?
最坏的可能就是萧景榕有意纵容旁人带坏小寿王。
不过他上次还教育了小寿王一顿板子,应该……不至于吧。
可他要是做给天下人看呢?
苏棠本以为她把萧景榕当做一个帅气多金的长期饭票,日子也能得过且过。
然而如今身边让她在乎的人越来越多,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能决定他们命运走向的人。
摆在眼前的问题左不过是信……与不信。
苏棠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有多少寻常夫妻同床异梦,她居然在思考和皇帝之间能不能建立信任关系?
大概因为萧景榕的态度太过能迷惑人。
他们的关系一路水到渠成,如若抛开某些既定环境因素,仿佛寻常情侣逐渐磨合相知。
她有时甚至会忽略掉他是帝王,初见时的谨小慎微慢慢被时间沖淡。
即便她并未完全交付真心,但日夜相处的情谊多少会影响人的理性。
正胡思乱想着,乳母见小寿王离开,把换好衣服的萧韶鄞抱出来。
苏棠问乳母,「李姑姑,二皇子适才对寿王做了什么?」
虽说已经猜到个大概,但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这……去的时候寿王殿下正在躺椅上打盹儿,二皇子叫跟着的太监用汗巾包上湿泥巴,砸在了寿王殿下头上。」
「他自己动的手?」
「太监们自是不敢的。」
「下次别纵着他,在这宫中还是得谨慎些。」
乳母欠身,「奴婢明白。」
苏棠把人接过,嗔怪道:「鬼灵精,报復完这一次,今后可不许了。」
萧韶鄞站在苏棠腿上,来回踩了两下,「找姐姐。」
姩姩今日去云婕妤处学琵琶还没回来,又给这小子找到转移话题的藉口了。
苏棠无奈嘆气,「走吧,咱们去昭庆宫接姐姐回来。」
第78章 贵妃的报復
五月暑气渐浓,萧景榕只觉人心也跟着躁动起来,接连都是不好的消息。
顾峥留下禀报,「那两个画师都死了,臣也试过从卖册子的再查,皆无所获。这条线恐怕拿不到证据。」
萧景榕颔首,「无妨。流言散去便算暂且了结此事。只要知道幕后之人方可,本来也没指望能找到证据。」
「皇上既然早有谋算,还让臣去查,这不是拿臣消遣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还敢抱怨?」萧景榕笑骂。
顾峥揉揉鼻子抱拳,「皇上恕罪。」
萧景榕正色道:「还有一事,齐越新君登基,和蚩蛮交往频繁。」
「皇上怀疑他们……」
「嗯。」
「可蚩蛮不是一直在跟咱议和吗?」
「百年牴牾非一夕可除,此事恐怕得你亲自走一趟。」
萧景榕处理完政务,外面已是余霞成绮。
李培顺见状上前,「贵妃娘娘差人来请,皇上可要摆驾兰林宫?」
萧景榕蹙眉,本来就疲惫,去跟贵妃待在一起岂非更累?
「就歇在太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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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培顺马上明白过来,自家主子这是不想去贵妃那儿,忙道:「皇上不如去瞧瞧长公主?长公主不日要入凤阳阁听学,怕是念着您呢,您也有日子没进后宫了。」
「也好。」
萧景榕到时,苏棠起身行礼,旁边摆着零嘴和话本。
她倒是清闲。
既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又觉得自己不算白忙活,好歹女人和孩子过得好不是?
「姩姩和吉羊呢?」
「姩姩由乳母带着沐浴呢,吉羊已经睡下了,可要让乳母抱来皇上瞧瞧?」
「不必。」
「那嫔妾伺候您梳洗歇息?」苏棠感觉萧景榕挺累的,据说他最近都住在自己殿里,想必政务繁忙。
当皇帝也是真辛苦。
萧景榕颔首。
说是苏棠伺候,其实是宫人端来一应物品,她不过就见缝插针比划两下。
两人躺在床上略闲聊两句,双双闭上眼睛睡觉。虽然苏棠也不知道为什么萧景榕专门跑她这儿来睡觉,但人家的地盘想睡哪儿睡哪儿呗。
还没睡着苏棠就觉得热,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好,多个人在旁边感觉出风口被挡住了。
苏棠往旁边挪了点。
「动什么?」
萧景榕刚刚酝酿好睡意,被苏棠这一动给整没了。
「热。」
「朕不热。」
苏棠无语。
难不成当上皇帝之后还能爆改冬暖夏凉的体质?真龙附体啊?
他在王府冷得缩成一团又热冒汗那晚上她还记得呢。
「要不皇上盖这床被子,嫔妾盖里面那床?」苏棠想了想,干脆分开算了,免得影响对方睡觉。
萧景榕这会儿还困着,不想旁边的人动来动去,把人搂住,「不必。」
苏棠怕把人惹毛了,只能将就着就这样睡过去。
贵妃派人去请皇帝没请到就算了,又听说皇帝去了别的女人宫里,顿时火冒三丈,一直熬到后半夜也没睡着。
「记档的太监说皇上没幸宁昭容,她毕竟身边有两个孩子,皇上少不得要去瞧瞧。」钰棋清楚自家主子在乎的点是什么,连忙把重心转移到孩子身上,不让自家主子的火气进一步加重。
「果真?」
钰棋赶忙继续道:「奴婢哪敢欺瞒您,明日奴婢就让他拿来您亲自看过。这个月皇上本就没进后宫几次,来咱们宫里已经算多的了。」
「可本宫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第二日萧景榕刚走,便有太后宫里的太监请苏棠去一趟。
苏棠估摸着就没什么好事。
事实也果然如此。
「宫里唯有你儿女双全,是最有福气之人,哀家想着便由你来抄经最合适。」
「嫔妾遵旨。」
苏棠能说什么呢?只能答应下来呗。
「只是嫔妾的出身太后娘娘是知道的,嫔妾的字恐怕入不了太后的眼。」
「既写得不好那就慢慢儿地写,一笔一划照着写。关键是诚心。」
苏棠不知道这太后是哪根筋搭错了,你强迫别人抄经别人能诚心给你抄?不在上面下个咒就不错了。
太后恐怕也不是真想用她抄的经,多半就是有意为难她。
太后身边的姑姑把经书递给苏棠,「奴婢斗胆提醒昭容娘娘,抄经需焚香斋戒,有劳娘娘了。」
焚香就算了?还斋戒?
意思是不能吃肉?
苏棠一整个大崩溃,她可以接受少吃肉,但不能不吃肉啊。
「经书抄完之前,你也不必侍寝,哀家会派人告知皇帝。」
苏棠觉着这才是重点。
该不会又是那位贵妃娘娘联合太后整的么蛾子吧。
不见皇帝就不见呗,好歹让她吃肉啊。
可惜苏棠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拿着一本厚厚的经书回自己宫里抄。
「阿娘在写什么呢?」姩姩凑过来问。
「经书。」
「经书是什么?」
「嗯……经书是很高深的书,等你长大些自然就明白了。」
苏棠抄了半天基本也没怎么看懂。
都说抄经书能静心,大概看不懂自然而然放空自己,可不就静心了吗?
苏棠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阿娘要把这一整本都给抄完吗?」
「没错。」
「要姩姩帮阿娘一起抄吗?姩姩的大字现在写得可好了。」
不愧是贴心小棉袄,苏棠甚感欣慰,但找人代笔必然是不可能的。万一让太后发现,她不仅白抄了,肯定还得被治罪。
「没事,阿娘自己抄就行,姩姩去跟弟弟玩吧。」
「那姩姩帮阿娘磨墨吧。」
「姩姩真乖。」
苏棠轻嘆一口气,认命马不停蹄地开始抄起来,这么厚一本,十天半个月都是写不完的。
再不快点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肉。
萧景榕得知这个消息自然倍感愤怒。
他这嫡母仗着对他有养育之恩手伸得也太长了些。总以为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仰仗她当年挑中他养在身边。
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真任由她和贵妃摆布。
第79章 皇后的谋算
「娘娘,皇上差人请您去太极宫陪膳。」
「走吧。」皇后放下手中的帐册。
「……奴婢听说也请了贵妃。」荷露上前将皇后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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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并无异色,「这是好事。」
荷露起初并不明白自家娘娘这话的意思,有贵妃那样的人在,哪里会是好事?
直到见着皇上的态度。
皇上并未让贵妃一同坐下,而是吩咐她站在一边侍膳。旁边还有不少伺候的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皇宫规矩森严,即便位至贵妃,也仍只是妾,想要上桌吃饭需得皇上这个主子同意才行。
贵妃恨得手抖,却仍旧只能赔笑。
一顿饭吃完皇上跟着自家娘娘回未央宫,贵妃灰熘熘地离开,不知私底下得恼成什么样子。
经此一事,宫里那些站队贵妃的人,自然少不得要重新谋算,贵妃是不是值得他们押宝。
荷露回忆起自家娘娘一直以来对贵妃的纵容,惊觉自家娘娘是特地下了一盘棋。
她本以为自家娘娘是不敢教训贵妃,原来是想借皇上之手。
第二日贵妃称病告假。
荷露等请安的嫔妃离开后问,「娘娘之前是有意对贵妃宽让的?」
「寻常嫔妃左不过仗着家里的势力,便是尊如白淑妃,也只需恩威并施让人挑不出错处即可。」
皇后说完这话看着镜中仍略带病容的自己,涂上口脂继续道:「但贵妃不同,她有太后撑腰,事事皆借着太后的名头。本宫不能明面上打压她,留下不敬婆母,忤逆不孝的话柄。不如让她得意忘形,自掘坟墓。」
若是她一开始就教贵妃规矩做人,皇上哪里能知道贵妃的肆意妄为,兴许还会看在贵妃情深意切的份儿上,对她另眼相待。
这宫里真正能决定生死祸福的除了天意,便唯有皇帝,只有贵妃彻底惹怒了皇帝,才是她衰亡之时。
就算……自己活不到安儿长大成人那天,继后也绝不能是贵妃。
「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已过巳时。」
「让乳母把三皇子抱来,咱们去瞧瞧宁昭容,抄经一事是委屈她了,想必见着三皇子能宽慰些,这孩子最能逗人开心。」
荷露面色稍显犹豫,「您总叫三皇子亲近宁昭容,将来皇上若将三皇子还给她,岂非……」
皇后不以为意,「就是要这样才好,如此……嫡子便只会有安儿一人。再者本宫也不愿做那斩断母子缘的恶人,贵妃作威,本宫施恩,宫里的人才能看清孰是孰非。」
苏棠见皇后亲自来自己宫里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了,比萧景榕来时还紧张,赶忙起身行礼,让宫人备好茶点。
顾着皇后身体不好,又叫人特意多加几个软垫,防止久坐疲累。
「你坐下陪本宫说说话就是。」皇后抬手示意她坐下,「你也有几日没来看力宝了,瞧瞧又长出了一颗新牙。」
苏棠不是不想看,只是太后和贵妃时时刻刻盯着后宫的动向,她老去皇后宫里看孩子,届时再给她们找到发难的由头。
自己遭殃不说,说不定还得影响皇后和孩子。
毕竟她在自己宫里什么都没做都能祸从天降不是?
苏棠掰开力宝的小嘴一看,果然长出了上下两颗小白牙,可可爱爱的。
「可要给他断奶了?」算算力宝也快满周岁。
「再等些时日吧。」皇后佯怒,「你这个亲娘倒是狠心。」
「那不是知道皇后娘娘疼他吗?怕您捨不得管他。」苏棠甜笑。
苏棠知道这时候有钱人家的孩子断奶都晚,很多是等到孩子两三岁自然断。
但长着牙吃奶,餵奶的人不得疼吗?萧韶鄞倒是自己断奶断得挺早。
她刚想到这,乳母就抱着睡醒的萧韶鄞从房间里出来。
这小崽子习惯睡醒之后先到苏棠身上滚一圈,见已经有人占了自己的位置,本来还迷迷煳煳的表情立马就变了。
因为苏棠一般是自己单独去皇后宫里看力宝,所以小崽子没见过力宝几回,但苏棠直觉他应该是记得力宝的。
倒是力宝毕竟只有丁点儿大,恐怕早就忘了。
于是苏棠教力宝喊人,「力宝,这是二哥。」
萧韶鄞盯了力宝一会儿,转过头去,先叫皇后,「母后。」
「吉羊乖。」皇后示意乳母把人抱到她那儿。
萧韶鄞直接别着脑袋不看苏棠。
苏棠无奈一笑,继续教力宝喊哥哥。
「啊~哥~」力宝的声音格外中气十足,一声接一声,喊到哈喇子都往外流。
「闭嘴。」萧韶鄞终于忍不了,皱着小脸喊停。
「阿娘,姩姩想带两个弟弟玩。」
苏棠知道姩姩多半是想带着他们一起玩过家家,「去吧,仔细别受伤。」
殿中间铺着毛茸茸的毯子,三小只就坐在上边玩。
「你坐下。」
「弟弟别坐!」
两个声音突然响起,一个是萧韶鄞的,一个是姩姩的。
苏棠和皇后同时看过去,只见力宝一屁股坐在糕点碟子上,糕点碎成渣子不说,里面的枣泥馅也全煳在他衣服上。
当事人还「咯咯咯」傻笑看着萧韶鄞,似乎在求表扬。
苏棠扶额,上次萧韶鄞藏的那薯泥,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力宝年纪小,事发突然没反应过来。
现在来看好像是真傻。
「啊~哥~」力宝摸了糕点渣子又去够萧韶鄞。
萧韶鄞作为一个洁癖爆棚的小崽子,肯定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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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两人一跑一追,绕着姩姩开始转。
「别动。」萧韶鄞体力不好,略微有些吃不消,转过头让力宝停下。
力宝真就乖乖停下。
萧韶鄞露出些惊讶,随后低头拍拍自己的衣服,将褶皱理顺。
「好了,别整得到处都是。」孩子们之间的打闹苏棠不想干预,但这毯子脏了多麻烦,赶紧让乳母把力宝抱下去换一身衣服。
「让弟弟穿你的旧衣成吗?吉羊。」
萧韶鄞抿着嘴唇纠结片刻,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苏棠甚感欣慰,这小崽子的东西可不会轻易给人用。
看来小崽子是吃软不吃硬啊,遇到力宝这种怎么玩都惹不生气的小傻子反而没脾气了。只有炸药包小寿王才会勾起他一次接一次捉弄的欲望。
第80章 服软的小寿王
又是一个旬休日,小寿王百无聊赖地用竹叶拨弄笼子里的蛐蛐儿。
「殿下既无聊,可要去找……大公主?」杏子本来想说「宁昭容」,想想自家主子爱面子的性格,改了口。
「不去。」小寿王撑着脑袋,越想越烦。
难不成除了老女人宫里他就没别的去处了?
……以前他还能去喂喂小黑,现在连小黑都被老女人宫里的鬼火拐跑了。
烦!烦!烦!
自己不去找她,她就真不理人……
小寿王不知道苏棠是有一堆经书要抄,而且也没想好怎么处理他这事儿才没差人来找他,自顾自气恼半天又开始惆怅。
算算已经有三个旬休日了……小气鬼!
小寿王用力在旁边抠出「小气鬼」三个字,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喊道:「杏子,给本王拿纸笔来。」
于是苏棠收到一封信,打开来里面是占满整张纸的三个大字。
「敢问娘娘,殿下可是写了什么不好的话?还请娘娘别放在心上。」传信人杏子有些忐忑。
「没什么,只是说他错了,跟本嫔道歉呢。」苏棠把信收起来。
按熊孩子的性格,这也算主动服软了,不容易。
那她又怎么忍心真不管呢?早晚都得迈出这一步不是?
下定决心以后,苏棠终于大发慈悲绣好拖了几个月的荷包,差人送去给萧景榕。
样式是换了个动作的流氓兔。
不是她非得搞特殊,正经像样的图案她实在绣不出来。
李培顺看着自己手里绣工拙劣的荷包终于知道了自家主子床头挂的荷包是出自谁之手。
……这宁昭容的绣工是一点儿没进步啊。
「皇上,宁昭容差人给您送了荷包来。」
萧景榕伸手接过,翻来覆去也没瞧出个花样,最后用拇指将兔子的脸按扁,递给李培顺,「挂上吧。」
「奴才斗胆问皇上,可仍是挂在床头?」
「嗯。」
龙床一般宫人不能碰,李培顺亲自过去挂上,心道得亏宁昭容没绣多少,要是多起来这床头还不挂满咯。
他以前还瞧不上宁昭容,结果人家才是闷声干大事的人。
李培顺还发觉一件事,宁昭容但凡送了东西来,皇上就会往她宫里去一趟,咱也不明白咋那有用。
「给你几个月功夫,就做那样的东西敷衍朕?」
苏棠撇嘴,她还得抄经书好不好,能抽空绣出来已经是给面子了。
但她不能当着萧景榕抱怨,免得他还以为自己不满他老娘呢,虽然确实挺不满。
「皇上以前都不嫌的……」苏棠委屈脸,企图矇混过关。
「还有一只,做精细些。」萧景榕瞪她。
「是。」苏棠无奈应下,凑近萧景榕低声道:「嫔妾有话想单独跟皇上讲。」
萧景榕以为她要抱怨抄经书的事,抬手挥退宫人,心里想着她若是求两句,自己找个理由应付太后那边也不是不行。
没曾想苏棠说了一件完全无关的事,「皇上这几日可有见过寿王殿下?嫔妾觉得他近日不太对劲。」
苏棠将寿王最近的变化和对她讲的话告诉萧景榕。
「你既早知道,为何不早告诉朕?」萧景榕问出这话的一瞬间便明白过来苏棠的顾虑。
他也惊觉自己会问出这话,代表他对眼前人的信任远超过自己所想,觉得她有任何话都该对自己直言不讳。
敏感多疑、拒人千里之前才是帝王之道,可身边若无可信之人又何其悲哀?
自己私心里大概也盼着有人与自己交心,尤其是枕边人。
他和苏棠相视一眼。
「此事毕竟只是嫔妾的怀疑,并无证据,或许只是嫔妾太多心,贸然讲给皇上听恐增添皇上的烦恼。」苏棠顿了顿继续说,「可嫔妾又想皇上仁德,或许会在意此事。」
「你做得很好,此事朕会派人查。」萧景榕捏住苏棠的手。
苏棠感觉萧景榕不像说反话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轻松一笑,「又给皇上添了一桩事,皇上近日疲乏,嫔妾帮您按按?」
萧景榕轻哼一声,「有事求朕才知道献殷勤。」
「哪有,嫔妾日夜记挂着皇上呢。」苏棠拉着人坐在软榻上,自己褪去鞋子绕到身后给他按摩。
按着按着总觉得萧景榕身上的肌肉不如以前那样硬实,大概是因为当上皇帝之后锻鍊不如以前那么频繁了?
男人中年本就容易发福,可别几年之后如今的美貌一去不復返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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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又捏捏别处的肌肉……嗯……还行,不至于有长胖很多。
「嗯?」萧景榕回身揽住她的腰肢,眼睛里带上些暗示。
苏棠亲密地环住他,大战一触即发。
正在萧景榕想带着人往床上去时,苏棠穿好鞋子退到一边,「禀皇上,抄经需得斋戒,嫔妾不敢亵渎佛祖。」
萧景榕也想起太后跟他说让宁昭容斋戒这事。
「你若不想抄,朕另找人给母后抄就是。」
苏棠福身,满脸无辜,「嫔妾都抄了一多半了,何必再忤逆太后娘娘?」
最后萧景榕无奈陪着俩孩子玩了一阵,夜幕降临之时回太极宫歇息。心里对太后和贵妃的不满更甚。
苏棠待他离开后拿起笔平心静气抄经,已经不似刚开始抄的时候烦躁。
然而经昨日一事发了一晚上疯的贵妃仍在对着空气吶吶自语,「家世、容貌、才学,你说本宫差在哪儿?为何他心中一点儿没有本宫?」
「兴许是皇后的意思,而非皇上……」钰棋拼命想将事情圆过去。
贵妃突然笑了,「别再诓骗本宫了。是本宫嫁给他太晚,他已经被那些妖精迷了心,哪里还能记得当年的情份?」
「娘娘……」钰棋彻底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关系,本宫仍旧会是唯一能和他比肩的女人。本宫死时也要和他葬在一起,生生世世纠缠。」
钰棋没想过自家主子得偿所愿嫁给心爱之人过后反而会愈发疯魔,与其说是情爱,兴许早已在她日日夜夜的幻想之中化为虚妄的执念。
第81章 小寿王登门道歉
不出三日苏棠从萧景榕的亲信口中得知前段时日小寿王在书院发生的种种。
苏棠本以为萧景榕会自己处理这事,没想到还专门差人来告诉她一声。
「皇上的意思,若娘娘有主意可吩咐奴才去办。」
这是许她插手的意思?
苏棠略感惊讶,沉吟片刻后道:「烦请公公继续让人注意寿王殿下身边的人,顺带……查查那位白小公子的作息。」
小寿王每日接触的夫子监生一大堆,还真不好断定是不是有人刻意教坏小寿王。
苏棠的首要怀疑对象自然是那个新来的伴读。
可毕竟只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付出常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当上皇子伴读,她总不能毫无证据一棒子把人打死。
索性再让人观察些时日。
先解决小寿王摆烂的态度要紧,或许……那位白小公子能成为突破口,解铃还须繫铃人嘛。
得到预期中的答案之后,苏棠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萧景榕。
「什么!要本王去给那姓白的登门道歉?」小寿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堂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犯了错自然要道歉。」萧景榕严肃道。
「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本王板子也挨了!凭什么!」
萧景榕被自家堂弟的大嗓门震得脑仁疼。
他不懂带孩子的事。
小时候做错事便挨一顿板子,也就那么一两次,自己就学乖了,若是像这位小堂弟一般顽固不化,只怕早被嫡母弃了。
但愿苏氏的计策能有用吧。
「跟着你陆先生去,别任性。」萧景榕沉下脸,威严尽显。
小寿王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跺跺脚认命往门外走。
陆修远紧随其后,和小寿王上了同一辆马车。
「恕臣直言,这马车的车厢快被寿王殿下您踹散了。」陆修远没想到自己好容易清闲几月,又得来照看这祖宗。
「嘁。」小寿王不仅不听还愈发用力地踢车板,结果马车刚好一抖,他直接失去平衡从座位上跌下去。
「殿下没事吧?」陆修远赶忙把人搀起来。
「本王好得很!」小寿王痛得呲牙咧嘴,当着陆修远的面又不好意思揉屁股,只能咬着牙忍过去。
到达定国公府,陆修远递上拜帖,并未提道歉的事,而是一嘴带过,「寿王殿下来找白小公子,还望侍卫兄弟通传一声。」
「白允晟呢?让他出来!」小寿王跟在旁边喊。
门口的侍卫拿着拜帖有些犹疑,这哪是来拜访,更像是寻仇吧。
侍卫不敢直接去请小主子,只好先通报给夫人。
定国公夫人刘氏得知打了自己儿子的小寿王前来,皱着眉头吩咐贴身丫鬟,「老爷不在府中,直接推脱不见就是。」
想想又觉得不妥,「罢了,到底是皇家的人,也不必叫晟儿亲自去迎,把人请进来就是,晟儿是有分寸的。多叫两个护卫跟着,别让寿王再伤着晟儿……也别伤着寿王。」
「我们公子在书房念书呢,请寿王殿下和这位大人随奴婢进来。」丫鬟听命领二人进门。
陆修远礼貌夸赞,「没想到白小公子下了学竟还如此勤勉。」
「我们公子自卯时起,至亥时息,除了用膳的时间,都是在跟着先生念书。」
大雍重士,勤学是件值得骄傲的事,丫鬟说起这话时与有荣焉。
小寿王不屑撇嘴,小声嘟囔,「还除了吃饭都在学,骗谁呢?他不出恭了不成?」
陆修远闻言在心中摇头,是想让你看看人家有多努力,谁让你管人家出不出恭了?
丫鬟走到一间雅致的屋子前,叩响房门,「公子,寿王殿下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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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传出白允晟难以置信的声音,「谁?」
丫鬟重复道:「寿王殿下。」
「……进。」
「不知寿王殿下前来,草民有失远迎。」白允晟起身作揖,他年纪虽小,但官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和小寿王粗鲁的言辞形成了鲜明对比。
「公子既有客,老夫就不多留了。余下几个时辰公子自行温习今日所学便是。」
「有劳先生。」白允晟对师长的态度还算恭敬。
待鹤髮老先生离开之后,白允晟安排下人招待小寿王二人,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姿态。
「此前殿下并非有意伤着公子,这些薄礼算是略表歉意。」陆修远示意随从递上礼品。
小寿王毕竟是王爷,让他亲口跟臣子道歉是不可能的,也就表明一个态度而已。
「殿下是王爷,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白允晟嘲讽语气拉满,「实在不必多此一举。」
小寿王觉得这话似乎和那伴读沈周跟他说的一个意思,但怎么听着就这么不舒服!
「你什么意思!」
白允晟表情无辜,「殿下不会还想动手打人吧?」
两边的侍卫严阵以待,生怕自家公子再被打。
小寿王捏起拳头就想往前沖,「你以为本王不敢是吧?」
陆修远不着痕迹地把人拉住,怎么挨过一次教训还是这么冲动?
「礼既已送到,便不打扰白小公子温书了。」
「二位不如留下用过膳再走?」
「多谢白小公子美意,只是怕误了宫中宵禁。」陆修远跟一个半大的孩子文绉绉地讲话,浑身都觉得不对劲,赶忙请辞。
突然觉得小寿王虽然调皮了些,但至少行为举止是真像个孩子啊。
「气死本王了!气死本王了!本王就应该再打他一顿!啊!啊!啊!」被陆修远强行带走的小寿王感觉自己有发不完的火气。
「然后殿下再挨一顿板子?」陆修远反问。他不明白也没说上几句话,怎么就给气成这样?
「本王不管!本王下次一定打到他服为止。」小寿王想起白允晟贱兮兮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火烧似的。
「让人心悦诚服不是光靠打架就可以。圣上治理天下也不曾整日喊打喊杀。」
「你不会也想告诉本王要在考学上胜过他吧?」小寿王撇嘴,他认认真真一个月,才考了个丙等末位,根本就不可能好吧?
还是打那姓白的一顿更现实!
「有人跟殿下说过这样的话?」陆修远似乎窥到了他一直好奇的那个人。
「想知道?」小寿王昂着头,在陆修远期盼的目光下大喊,「本王偏不告诉你!」
第82章 好多颜控
次日,苏棠借着送小寿王一只猫崽的名义将人叫到宫里。
「小猫儿呢?快拿给本王。」小寿王之前就有向苏棠讨,但苏棠一直没给他。
苏棠撸撸自己怀里的小猫,「想要小猫可以,先请殿下回答嫔妾一个问题。」
小寿王一屁股坐下,昨日摔着的地方隐隐作痛他也顾不着,急切道:「问吧。本王就看在小猫儿的面子上大发慈悲给你解一次惑。」
「昨日去定国公府一趟,殿下可有感悟?」
「好啊!原来是你的馊主意!」小寿王瞬间炸毛,他就说他家堂兄不会那么闲。
「嫔妾只是想叫殿下知道,殿下输给白小公子输得不冤。殿下才认真学了一月,三十日不到,白小公子却如此坚持了上千个日夜。」
上,上千?
小寿王开始掰着指头算是不是真有上千日。
苏棠被他关注的重点给整无语了,强行把话题扳回来,「定国公的地位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白小公子又是他唯一的嫡子,您以为白小公子这样勤勉是为了什么?」
「嘁。不就是为了在人前炫耀吗?」
苏棠摇头,「嫔妾给殿下讲个故事吧。古时有一姓诸葛的先生,足智多谋,引得君主三顾茅庐去请他出来指点江山,这位先生果真才能出众,最后官拜丞相。可惜天妒英才,这位先生死得早,他有一儿子仰仗他的名誉,仍旧得君主重用,可惜此子的才能远不及他父亲,殿下可能猜到此子的结局?」
小寿王捏着下巴作思考状,「被罢官了?」
「身死国灭。」
「死,死了?」
苏棠颔首,「殿下身处高位,肩上从来都不是您一人的生死,而是国之兴亡。哪怕您今日能靠拳头和地位征服白小公子,甚至整个国子监的监生,难不成将来有了自己的封地,也把千千万万不服您的人关起来打一顿不成?只怕届时牢里都关不下。」
「哪,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小寿王略微心虚,而后反驳道,「你就是有意编故事来吓唬本王。」
苏棠也知道这些大道理对一个孩子而言可能还太早。
但帝王家的小孩七八岁登基的都有,小寿王虽然顽劣,却不笨,兴许能从中感悟一二。
「殿下好生想想吧。不过以殿下的脑子,或许真用功了还是比不上白小公子也是有可能的。」
「谁说的!」小寿王气得从座位上站起来,「本王用不着几千日,几百日就能赶上那姓白的!」
「哦,需要几百日啊。是八百还是九百?」
小寿王咬咬牙,「……三百日……一百日就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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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嫔妾就静候佳音咯。」苏棠勾唇一笑,「对了,殿下要是有不懂的可以下了学到崇文阁问陆先生。」
小寿王看着苏棠的笑意如梦初醒。
糟糕,中计了!
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苏棠及时打断施法,「殿下不会想反悔吧,这么多宫人都听着呢。」
周围的宫人早在苏棠的安排下准备好台词,齐声喊道:「殿下聪慧英明,定能一举夺魁。」
小寿王一脸便秘地将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你……你先把小猫儿给本王。」
「行。嫔妾可是说话算话的人。」苏棠不忘再点一下小寿王。
小寿王正要上前抱猫,被突然出现的萧韶鄞叫停,「阿娘,不。」
「混小子,上次的帐本王还没找你算呢!你还敢跟本王作对!」
萧韶鄞理都懒得理,当然也可能是他知道自己词彙量不够,说不过小寿王,索性不和他吵。
「阿娘答应了小皇叔,不能反悔哦,不是还有二二和三三吗?」
三只小猫没特意取名,就叫一一、二二和三三。
「三三,给。一一,不给。」
萧韶鄞长期近距离接触猫咪会有轻微打喷嚏过敏的症状,苏棠发现以后就没再让他撸过猫,还以为他分不清三只小猫呢,没想到这小崽子心里门儿清。
对苏棠来说给哪只倒是差不多,反正都在宫里也还能见着。
「行吧,沉鹭你去把三三抱来给寿王殿下。」
「凭什么他说哪只就哪只?」小寿王又不服了。
苏棠哄孩子哄累了,揉揉太阳穴,「殿下只有两个选择,要或者不要。」
小寿王最终还是一脸不忿地接过三三,一步一跺地回自己宫里去了。
苏棠这才奇怪地问小崽子,「吉羊更喜欢一一?」
「三三丑。」
好理由,她竟无法反驳。
苏棠这边为这些孩子的事痛并快乐着,然而这宫里从来都不缺想要孩子的人。
方小仪正如她和苏棠所说,怀孕期间除了到过苏棠宫里几趟,便再没随意走动。
再加上有皇后派来的姑姑贴身照看,成功将孩子怀到八个月。
「这汤都凉了,小仪怎么还没喝呢?」
「寒月,我是不是又胖了?」方小仪本来对自己的身材还算满意,圆润些有福气,可怀孕之后立马从圆润往肥胖的方向发展。
她自己也是爱美之人,心里多少觉得有些落差。
「等您生下来自然就好了,宁昭容生了两个孩子不也一样匀称吗?」
方小仪摸摸自己的肚子,「可白淑妃生完孩子也没见瘦呀,大抵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子吧?等孩子生下来,我定然得去请教请教。」
「您啊,现在可别思虑那样多,只管把小皇子平安生下来才是最要紧的。」
方小仪颔首,「儿啊,你可一定得是个健康漂亮的娃,不能辜负你娘怀你这么辛苦。」
寒月宠溺笑笑,吩咐宫人将补汤端下去再热一次。
殊不知殿内虽是一片祥和,外面却已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方小仪这一胎下来,娘娘不愁没孩子。」
「怕就怕皇上打算让她自己养着这孩子,也就升个位份的事。」
「娘娘的意思……」
「万全之策只有让这孩子的生母彻底消失。」
第83章 运动消食
苏棠又赶了半月终于将经书抄好呈给太后。
太后连翻都不曾翻阅就让身边的姑姑收起来。
苏棠完全不意外,毕竟读书时代罚抄的那些课文老师多半也没看过,要是她们仔细看了反倒容易罪加一等。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太后说这话的表情是一点愧疚也不沾。
「能为太后娘娘抄经,是嫔妾的荣幸。」苏棠垂首。
好话谁不会说啊。
太后见此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苏棠回去,没有继续为难的意思。
这些时日她多少听说了皇帝对贵妃的态度,原本想着他俩真有一段情谊,贵妃又恭谨,自己推波助澜一把也算成人之美。
如今看来似乎不是那么个事儿。
贵妃好是好,可这天下到底是皇帝的,若是为着贵妃和皇帝生了嫌隙反倒不美。
她只是想在晚年为自己加一重保障,而非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苏棠脚底抹油一熘烟回到自己宫里,没多久就收到萧景榕送来的赏赐,大半是金玉之物。
她现在对这些都提不起兴趣,只想吃肉。
结果吃肉吃到积食,萧景榕晚上来陪她做了好一阵运动。
「别……」苏棠把手横在两人中间轻轻推拒。
来回动了半天,她没觉得有消食,只感觉胃里的东西在往上跑,快吐了。
要是真在这时候吐出来,只怕两个人以后都得有阴影了。
萧景榕却按住她的腿,唿吸声在昏暗环境下显得尤为粗重,显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苏棠凑近他耳边低语。
「不可。」萧景榕的拒绝脱口而出。
「寻常人家都会如此。」
「朕是皇帝。」萧景榕攥着她腿的手暗暗使劲,「再者……你怎么知道别人如何?」
「自然是因为……嫔妾博览群书。」
萧景榕顿了一瞬。
「等……」最后苏棠的提议被萧景榕用行动否决,只不过这更坚定了她下一次一定要尝试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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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一直到萧景榕打算出发南巡前这事儿也没做成。
苏棠在心里吐槽,死要面子,情趣懂不懂?
「你当真不去?」萧景榕问她。
「嫔妾要照顾姩姩和吉羊不是?」
「平日也不见你这样上心。」萧景榕捏她。
「皇上一路顺风……唔……」
跟上次春猎不同,南巡跋山涉水少说也要几个月,她这种有孩子的妃嫔自然不好跟着去。而且苏棠对坐马车有阴影,在京城逛一逛还行,连着几十日是真受不了。
皇后宣布的随行名单有宋昭仪、孟婕妤、云婕妤和齐美人。
苏棠的第一反应是贵妃竟然不去?
怪哉。
下午云婕妤来和苏棠辞行,满脸惆怅,「妾身宁愿留在宫里教公主学琵琶。」
「出门一趟多好,别人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呢。你瞧今早请安时宋昭仪她们眼睛都笑眯了。」
云婕妤抿嘴,「那孟婕妤不也淡淡的吗?」
说起孟婕妤苏棠又想到自己之前的臆测。出巡被皇帝宠幸的概率一下从二十分之一缩小到四分之一,是个嫔妃多少都该高兴,除非心里真不太在乎皇帝。
「事已至此你就安安心心去吧,权当游山玩水,兴许还能谱出几首佳作带回来。」
云婕妤无奈点头,「那姐姐多赏些零嘴妾身带在路上吧。」
没几日苏棠站在大部队中间送萧景榕等人出发。
正无聊着,苏棠忽然在随行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孟婕妤的弟弟?不会是本嫔眼花吧?」苏棠低声问时鸢。
「回娘娘的话,应当是孟公子,奴婢听说上次春猎夺魁之后,皇上已将他册为左千牛卫中郎将,这次随行也在情理之中。」
中郎将,官职已经不低了。
看样子萧景榕对孟家还是很器重的,但愿他头上别长出青青草原才好。
不过谁让他这么多女人呢,被绿也在情理之中吧?
南巡的车队出发,云婕妤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琵琶弦,只盼着赶紧到下一处驿站。
「阿姐。」
一道清朗的男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马车的车窗帘在跑动过程中微微掀起。
云婕妤恰巧看到一男子纵马经过,身姿格外肆意挺拔。
男子回身时眼神和她对个正着,她赶忙用琵琶的琴头将自己的脸挡住。
如此插曲云婕妤并未放在心上。
等一行人到了驿站,半夜却被喧闹声吵醒。
「什么事?」云婕妤问。
「婕妤,外面好像着火了,咱们先找个稳妥的地方避一避吧。」丫鬟忙将她搀起来,手忙脚乱套上衣服。
出门时堪堪系好腰带就迎面撞上一人,敲响她隔壁的门喊道:「阿姐。」
又是白日里那人。
怎么一个男子能随意在女眷的住处来去?就算是孟婕妤的弟弟也该避嫌吧?再说并未瞧见有多严重的火势需要侍卫来救人。
皇帝每到一处都是要肃清闲杂人等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哪有人能有机会纵火。
云婕妤环顾四周,终于在百米开外的地方瞧见些许火光。
看样子是这些随行的人太过杯弓蛇影,生怕让皇帝受到半点伤害,祸及自身。
云婕妤在空旷处站了片刻,有人来禀,「各位娘娘无需担忧,稍待片刻便可放心回去歇息,只是邻街小孩误将炮仗扔到了附近,臣等正在清理。」
她有些冷,示意丫鬟去将披风从马车上拿下来。
没一会儿,听见黑暗中隐隐传出女子的声音,「你还不快回去伺候皇上?疯了不成?」
云婕妤瞧了瞧自己站的位置,有点灯下黑的味道,说话的人应该是没看见她。
其他人站的位置都比较远,恐怕都没听到这两人说话。
「阿姐。」
这一声轻唤实在太过缱绻,她不觉得怪异都不行。
就说不应该出宫,撞见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等到两人散了她才从黑暗中走出去,丫鬟正好拿着披风过来。
「让婕妤久等了,马车被挪了位置,奴婢废了些时间找。」
「无妨。」云婕妤拢拢身上的披风,只想赶紧回去歇着。明明也没什么大事,却偏要让人候在这儿。
殊不知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
第84章 方小仪艰难生产
听时鸢禀报方小仪发动时苏棠还在半梦半醒之中。
「皇后娘娘派人说免了今日的请安。娘娘若是困,可以再睡些时候。」
苏棠自然不可能心大到仍旧唿唿大睡,只是不知怎的脖子传来刺痛,撑着床板才勉强坐起来,用余光看到枕头不知啥时候被自己睡歪了。
看样子是落枕。
她睡觉一向安分,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
昨晚……苏棠依稀觉得自己做了个梦,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沉鹭还记得自家主子在王府救二皇子的事,一边给苏棠揉脖子一边问:「娘娘可要去方小仪宫中瞧瞧?」
苏棠脖子疼得不敢动,只能僵坐着,「皇后娘娘应当已经前去,咱们就不添乱了。」
她能救回仇锦月的孩子纯属巧合,宫里的御医自然是比王府的府医更高明一些,若是他们都束手无策,自己恐也难有办法。
而且宫里是非多,且看看情况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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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鹭忽然若有所思道:「您说皇上何不等方小仪生产完再去南巡?」
时鸢连忙捂住她的嘴,「傻姑娘,这话你也敢说?」
苏棠也沉下脸,苦于脖子转不过去,只能低声道:「可不许议论上面那几位。」
沉鹭忙跪下,「奴婢知错。」
「并不是怪你,只是怕被有心人听了去,咱们小命不保。」
苏棠不让沉鹭继续说,心里却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
萧景榕已经算是皇帝里边有良心的,但帝王家到底无情。
仇锦月生产的时候他不在,方小仪眼见快生了他又非得趁这时候去南巡。
虽说男人在旁边也帮不了什么忙,有萧景榕坐镇多少有个心理安慰吧。毕竟明面上都是他的种,只有他不会害孩子,其他人心里不知装着什么牛鬼蛇神。
对百姓而言他或许是个好皇帝,但跟着他的女人实在遭罪。所以宫里的女人不能付出真感情,不然得有多少痛苦在后面等着。
苏棠以为方小仪看起来身体底子不错,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孩子生下来。
结果到了午膳时间也没听到好消息传来。
「还没生下来?」苏棠实在不希望自己身边出现第二个像仇锦月那样死在产床上的女子,何况两人还有些交情。
「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时鸢走出去没多久又折返回来,「方小仪生了个皇子,但她自己似乎不大好。」
苏棠有些坐不住了,不管帮不帮得上忙都该去看看,毕竟方小仪还想让孩子认干娘呢。
顾不上吃午膳,苏棠忙赶过去。
皇后和白淑妃都在。
又不见贵妃……是不想看别人给她心爱的男人生孩子?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淑妃娘娘。」苏棠行过礼后站在一边。
「坐下等吧。」皇后抬手。
白淑妃用帕子轻掩口鼻,试图沖淡闻到的血腥气和药味,只是蔑了苏棠一眼,顾不上讽刺她。
也可能是她已经习惯苏棠四处凑热闹。
里边隔一段时间传出一阵咬牙切齿的痛唿,多数时候是安静的。
苏棠比当初在仇锦月产房外更揪心,因为说不准还能不能听到方小仪的下一声叫唤。
皇后见苏棠拧着眉头,跟她简单说明情况,「太医说是胞宫扭转,需得復位才行。」
孩子都生下来了,子宫还拧着?理论上应该只有横位难产的时候才会如此吧?苏棠记得以前看给母牛接生的兽医是这么回事。
再说没有麻药得痛成什么样?
苏棠浑身漫上一股寒意,觉得自己的脖子更疼了,口中不自觉分泌出津液。
「已经大半个时辰了,也不知挺不挺得过去。」白淑妃似是一个姿势坐累了,甩甩帕子,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皇后不知是想起自己生产时的痛苦亦或是仇锦月生产的场景,流露出些许无力,不似面对寻常宫务的淡然处之。
又等了约莫半刻钟,里边终于有太医出来回话,「禀皇后娘娘,经微臣们合力医治,方小仪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往后恐子嗣艰难。」
「开方子给方小仪调养着。可否确认四皇子无碍?」皇后该是早问过孩子的情况,不放心又问了一遍,毕竟皇子才是最重要的。
「四皇子乃足月生产,足有六斤二两,身体康健无虞。」
皇后闻言示意宫人给太医和产婆递上赏赐。
何长意跪在一众太医里面并不显眼,苏棠没想到第二日何长意竟借请平安脉的理由单独找她。
「你的意思是生产过程有猫腻?」两人都下意识迴避了事件主人公的名字,虽说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
「微臣不能确定,世间不乏此类疑难杂症,但着实少见。」
「为何告诉本宫?」如果何长意是单纯为了和时鸢的感情向她投诚,苏棠是不能完全信得过的。
「二皇子生产之日,微臣恰好随祖父游歷到昭南,住处离王府不远,受王府管家相邀去医治难产的女眷,等进府才知二皇子已被娘娘救活,微臣想娘娘是有慈悲心肠的人。」
苏棠一愣,这么巧?她离开时好像是见有人从仇锦月院外的迴廊那边走过来。何长意的医术已是不错,如果他祖父在的话,兴许也能救得活萧韶鄞吧。
「也有可能是本嫔为了讨好当时还是世子的皇上不是?」
「微臣告知娘娘此事并非想让娘娘插手,只是希望娘娘多些防范,娘娘好了,时鸢姑娘才能好。」
苏棠颔首,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们俩打算何时谈婚论嫁?」
刚刚还头头是道的何长意忽然吞吐起来,似是害羞,「这……要看时鸢姑娘的意思。」
苏棠揶揄道:「你一男子打算让姑娘向你求亲不成?」
「微臣已向时鸢姑娘提过,只是……」
看样子是时鸢还没点头,也好,太容易得到的反而不珍惜。
「本嫔只是说笑罢了,你们的事你们顺其自然便好,你也不必为着时鸢的缘故和就日宫有太多牵扯,保全自身为上。」
「微臣明白。」
第85章 方小仪生产真相
方小仪生产完第三天,皇后当着众嫔妃的面晋她为方才人。
想来是帝后早便拟好的旨意。
苏棠悄悄打量着众人的脸色,有假笑的、羡慕嫉妒的,亦有像贵妃之流面无表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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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真有人对方小仪下手?很难看出个所以然。
早知道有在古代后宅的一天,她就该主修微表情心理学。
请安结束之后,苏棠借着送贺礼的名义去看望方才人。
「若是你家主子身子不适,本嫔便不进去了。」
「娘娘多虑了,才人请娘娘进来坐。」
苏棠跟着宫女进到内室,里边儿一股子药味。
方才人原本红润光泽的脸庞难掩憔悴,嘴唇发白,强撑着想从床上起身。
「你快躺着吧。」苏棠快步走到床边拦住她。
「多谢娘娘。」方才人也不是惺惺作态的人,顺着苏棠的力道躺回去。
「可感觉好些了?」
「还是疼。」方才人坦言。
几日过去还不见好,可想而知生产那日她是受了多大的磋磨。若当真是有人刻意加害,那人真是该千刀万剐。
「那你再睡会儿,不烦你。」
方才人摇头,「疼着也睡不着,不如和娘娘说说话转移注意力。」
「四皇子怎么不在?」苏棠好奇想看看孩子。
「乳母抱去餵奶了。」方才人示意宫人把孩子抱来。
苏棠掀开襁褓瞧了瞧。
孩子跟母亲的状态截然不同,虽说还未完全褪去胎色,但手脚有力,一看就十分健康。
「奴婢见过昭容娘娘。」宫女寒月端着药碗进来,给苏棠行礼后才对方才人道:「才人,到时辰喝药了。」
「先放着吧。」
寒月面露为难,「这碗药晨起就该喝的,是瞧才人没睡醒才搁置了……」
「那药又不能止疼,早点喝晚点喝有什么差别?」方才人一副摆烂的样子。
苏棠见状劝道:「你这么大人了,还怕吃苦药不成?四皇子可要笑话你了。」
「不是妾身拿乔,妾身知道自己这身子好不彻底了。那药不过是补气血的,还十分难以下咽,不如多喝两碗人参鸡汤有用。」
听这话方才人多半是知道自己不好再生育的事。
苏棠想安慰,却也不知怎么开口。
方才人却是一脸豁达,反过来宽慰苏棠,「妾身本来就只想要这一个孩子,不必再尝一遍生育之苦妾身觉得是件好事。」
是啊,生育并不是女性唯一的职能。
苏棠发觉自己把这个时代的女性想得太过古板了。
有拼死拼活非得要个孩子的人,自然也有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人。
不管哪个时代都有这样的女人,只是多数和少数之分罢了。
「孩子倒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养好身体别落下病根,不然受苦的是你自己。」
苏棠和方才人相视一笑,达成了某种共识。
旁边抱着四皇子的宫女瑟瑟发抖,自己手里这金疙瘩怎么就成次要的了?
苏棠又陪方才人聊了片刻,起身请辞。
出门恰好遇到贵妃身边的钰棋,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
二人向苏棠见礼之后,径直回到兰林宫。
「说吧,怎么回事?」贵妃提着白玉茶壶倒水,身边的钰棋想上前帮忙却被她抬手止住。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战战兢兢解释,「本来吴妈妈已经快成了,但皇后强行派了太医进来,身边又有其他产婆在,实在不好再做手脚。」
「没用的东西。」贵妃将手中的茶水倾泻在地,飞溅的水珠烫得跪在地上的宫女咬着下唇才能止住痛唿。
钰棋赶忙上前求情,「娘娘息怒,皇后态度强硬,她们确实不好违抗。」
贵妃将茶壶放回原处,「倒是本宫小瞧那个病秧子了,原以为是她不中用才让白淑妃和宋昭仪协理六宫,没想到她吊着一口气,仍有些手段在身上。」
小宫女也连忙补救,「娘娘放心,事情做得干净,必不会有人察觉异样,怀疑到娘娘身上。」
「本宫不懂你在说什么,同本宫有什么干系?」
苏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刚和事情的真相擦肩而过。
刚回到宫里,就见小寿王正一脸得意地等着她,手里拿着一叠纸。
「才月余本王就从丙等考到了乙等,根本无需百日就能考到甲等,哈哈哈!」
看样子这熊孩子是不知道越往上越难的道理,苏棠不忍打击他。
「那寿王殿下想要什么奖励?」
小寿王睁大眼睛,「奖励?」
「做得好自然有奖励。当然,做得不好的时候也有惩罚。」
小寿王听到后半句泄了气,撇撇嘴,「本王才不稀罕你什么奖励!」
「当真不要?」
「……你先说什么奖励。」
「殿下先说要不要。」
小寿王一脸纠结。
「殿下不会不敢接招吧?」
「本王怎么不敢?」
「奖励就是嫔妾的摸摸头一个。」苏棠上前揉揉小寿王的头髮。
「啊啊啊!」小寿王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瞬间暴躁,「这算什么奖励,你敢耍本王?」
苏棠差点笑出声,「嫔妾只是和殿下开个玩笑,奖励嘛,下次殿下来的时候嫔妾再拿给殿下吧。」
「下次,什么时候?」小猴王狐疑地看向她。
「也许十年之后?」
「啊啊啊!你果然就是在耍本王。」
「嫔妾不敢,就定在一月之后吧,那时想必殿下已经考到甲等了,嫔妾定然送殿下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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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那是自然。」小寿王今日心情好,也不跟苏棠计较那么多。
苏棠把小寿王留下用晚膳,小寿王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初见时不肯吃肉干的别扭劲,上桌子就开始胡吃海喝。
「殿下也不必太勉强,只要不排在末位就行。」苏棠给小寿王盛了一碗汤,让他顺顺嘴里的食物。
她的初衷并不是希望小寿王逆袭成学霸,只是希望他不要摆烂而已。
不想给孩子太大压力。
小寿王是憋着一股战胜白小公子的气在学。这种动力来得快,散得也快,而且泄气之后还容易反弹,苏棠觉得小寿王能保持正常孩子的学习状态就行。
「你瞧不起本王?」小寿王咽下嘴里的食物,生气反问。
「不敢不敢,只是怕殿下太辛苦。」
小寿王稍稍变了脸色,随后又强硬起来,「哼,姓白的做得到,本王自然也做得到。」
第86章 传闻的真假
七月南巡的队伍返程,萧景榕回来后直接进太极宫处理政务,苏棠也未见着人。
倒是听到一些传闻。
「皇上带回来一女子,听说直接放在甘露殿中伺候……」说话的是宫女小秋,正是从苏棠坐月子起便给苏棠讲八卦的那位。
正经事苏棠问时鸢,若想听点八卦还得找小秋。
苏棠觉得倒也正常。
皇帝到一个地方,地方官自然少不得要准备些美人伺候。
就是不知这位新来的是跟云婕妤一样出于政治目的,还是萧景榕真心看上了。
不过萧景榕回来按例得要先去皇后宫里几日,再从贵妃往下轮,这女子的底细自然也是她们先探,轮不着苏棠。
苏棠正清闲着,很快有件事找上她。
姩姩要去凤阳阁听学,吵着要她做个荷包挂在书箱上。
苏棠严重怀疑这娃是被她爹给教坏了。
荷包,荷包,苏棠现在听着这两字就头疼。
「阿娘记得在王府时给你绣了一个,阿娘帮你找出来挂在书箱上好不好?」
「那个姩姩送给虎头了,阿娘就给姩姩做一个新的吧,阿娘都给父皇做了。」
虎头,苏棠记得那好像是只布老虎吧?
小孩子的确很喜欢把这些布艺品拟人化,她一时都分不清这娃说的是真实想法,还是单纯想要一个新的,编出话来诓她。
说到底还是怪萧景榕,如果不是他,这娃多半也想不到这一出。
「那阿娘带着你一起做好不好?」
苏棠把穿珠子的活计交给姩姩,不仅挂在荷包上好看,姩姩能有参与感,还锻鍊动手能力,一举三得。
等到荷包做好,姩姩也到了去凤阳阁听学的日子。
因为时间和苏棠早上请安冲突,苏棠送了她几次,便让宫女和太监陪着。
「阿娘,姩姩走咯。」小姑娘一点没有不适应,每天去听学都高高兴兴的。
公主的教育相对没有皇子那般严苛,虽说学习礼仪会比较枯燥,但插花点茶之类的姩姩很感兴趣,每日回来都缠着苏棠分享个不停。
苏棠本想嘱咐点啥,但突然发现这娃吃喝拉撒皆有人照顾,连喝水尚有宫人定时递到手边,完全没有她这个老母亲的用武之地。
只能笑着送娃离开。
姩姩迈着小短腿走在路上,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
「沉鹭姐姐,你把书箱给姩姩背一会儿吧。」自己参与做出来的荷包,姩姩时不时就想背在自己身上嘚瑟。
「不行的,公主。要是让人看见以为奴婢懒怠呢,还有损公主威仪。」沉鹭现在也逐渐懂了在这宫中要谨言慎行的道理。
「就让姩姩背一下吧~」
沉鹭还想说什么却见前边的宫殿走出来几人,为首者的蓝金色宽袖长袍格外显眼。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沉鹭赶忙跪下行礼。
送公主去凤阳阁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撞见太后,沉鹭冷汗直流。
姩姩也反应过来,像模像样地行礼,「姩姩见过皇祖母。」
「起来吧。」
太后没见过这个孙女几次,在王府那两回只觉得这孩子过于小家子气,阖宫行礼那次人又多,也没顾上。
现在看来倒还算过得去。
「这是往哪儿去?」
「皇祖母,姩姩去凤阳阁。」
太后语气略带感慨,「是到年纪了。」
復又沉下脸,看向沉鹭问,「路上怎么拉拉扯扯的?」
沉鹭身形一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解释。
「是姩姩想背书箱,皇祖母别生气。」
「你是公主,如何能自己做这样的重活?」太后说罢下意识往书箱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上边挂的荷包绣工也太粗糙了些,不像样,赶紧摘了它。」
「皇祖母,这是阿娘和姩姩一起做的,姩姩喜欢~」小姑娘瘪着嘴求情。
太后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软了态度,「也罢,你喜欢就留着吧。」
「太后,公主只怕要迟了,凤阳阁的女官素来严苛,不好耽搁太久。」太后身后的太监适时出声。
「不过是几个女官还能爬到公主头上不成?」太后说是这样说,但还是抬手让姩姩等人离开,「去吧。」
沉鹭闻言狠狠松了一口气,离开时余光瞥见讲话那太监,却见那人似乎也在看她。
几人离开后,太后身边的姑姑搀着太后往前走,「太后是想起了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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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也还记得。」
姑姑笑道:「老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不善女工。」
太后面露怀念,「哀家不光想起了母亲,也想起了温迎。」
「这样说,二小姐和长公主眉眼间还有几分相似呢。」
「是吗……将宫里那几匹颜色鲜亮的蜀锦送去给公主裁衣服吧,哀家一把年纪也用不上。」
苏棠收到太后送来的布料一脸懵,忽然想起了林妹妹那句「这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
却被告知一众皇子公主里面太后只给姩姩送了。
这份殊荣苏棠一点儿不想要。
第一反应是太后不会也想抢孩子吧?
但又觉得凭太后的地位不至于採用迂迴战术。
总之……先去谢恩吧。
结果被拒之门外,理由是太后在休息。
苏棠也不知道真假,只好回自己宫里。
直到下午姩姩和沉鹭回来跟她解释了路上遇到太后的事,她才勉强松了一口气,至少事出有因,而非无事献殷勤。
太后可能就是看自己这个孙女可爱。
为了多一重保障,苏棠还是派人去请了萧景榕跟他确认这事儿。
自小寿王一事之后,两人又开诚布公了许多,这种话题也不是不能谈。
「放心吧,当初在王府母后就没想过把姩姩接到身边,现在应当也不会。即便母后有这心思,朕不答应就是。」
「那就好。」苏棠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还算这个死男人有点用吧。
苏棠忽然意识到没权没势在这深宫中还真就是如履薄冰,就算不争不抢也得担心外面的人会不会整出些什么么蛾子。
唯一的倚仗还真只有皇帝。
她也不想矫情,今晚姑且争个宠吧。
苏棠努力起来萧景榕都有些招架不住。
「皇上……」
萧景榕轻咬在她肩上,压住她乱蹭的脚。
「不然歇息吧。」苏棠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挑衅。
「……继续。」
「皇上才寻了新欢,嫔妾能理解,可别勉强伤了龙体。」
萧景榕蹙眉,新欢?什么新欢?
「胡言乱语。」
「宫里都传开了……」
「朕不……」最后两个字萧景榕说得声音极低却咬牙切齿。
第87章 女子的真实身份
听到「娈童」二字时苏棠愣了。
小秋也没告诉她那女子还是个女童啊……
谣言害死人。
罪过罪过……幸好她只爱听,不爱传,不然就成了帮着造黄谣了。
「那是朕恩师的外孙女,才八岁,她父母早年间死于一场山洪,此次南巡朕听闻恩师重病特去看望,他便将唯一的外孙女託付于朕。」
萧景榕往她腰下轻拍,「别乱吃飞醋。」
「嫔妾错了,再也不信宫中的传言了……」苏棠认真道歉,她是真挺不好意思。
萧景榕撑在她上方,「若在意,下回直接问朕就是。」
好油腻的发言……
而且信这死男人就有鬼了,这次不是美女不代表次次都不是美女,指不定她下次直接撞枪口上了。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都是应该的,嫔妾不是善妒之人,皇上喜欢便好。」苏棠赶紧给自己立一个贤良淑德的旗帜。
烛光暗淡,萧景榕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不知她真不在意还是阴阳怪气?
不管哪种都让萧景榕升起一股子恼意。
「皇上您以前被狗咬过吗?」苏棠怀疑这死男人是不是犯狂犬病了,最近哪那么爱咬人,她忽然有点怀念他矜持的样子。
「别……」
苏棠一个字成功换来更勐烈的报復。
第二日一早去请安还得了白淑妃和宋昭仪两人的白眼。
本来按理皇后和贵妃之后该是轮到她们,她昨天多少有点从她们手里抢人的意思。
虽说事出有因,但这二位可不知道。
苏棠全程低着头当看不见。
反正自己在后宫的风评已经很差了,再差一点也无所谓吧。
再说有的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管什么理由,后果总得要承担,没必要又当又立。
给皇后请完安出来,苏棠不想跟白淑妃和宋昭仪她们一道走,干脆往另一边打发些时间再回去。
没想到正好碰上萧韶安。
苏棠含笑打招唿,「大皇子?许久未见了。」
萧韶安毕竟跟小寿王不同,苏棠觉得不出意外他会是未来储君,所以自从他去国子监听学以后,她不敢随便打扰他,算算真有几个月了。
「宁娘娘。」萧韶安回了一个平礼。
「奴婢参见昭容娘娘。」他身后的一个小姑娘跟着向苏棠行礼。
苏棠记得以前萧韶安身边多是皇后的贴身侍女昙霜伺候,现下竟然派了个小姑娘。
印象中可能会成为皇子房里人的候选?
苏棠觉得稀奇多看了两眼小姑娘,发现小姑娘气质挺特别的。
一眼就能感觉出她和杏子、小秋这样的普通小宫女不同。
据说杏子的姑母还是宫里的女官,她都免不了对小寿王这样的小屁孩又跪又哭的,可见宫里对尊卑意识的重视。
但这小姑娘身上并没有很强的……嗯……服从感。
苏棠本能多问了一嘴,「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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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韶安不好言女子之事,眼神示意小姑娘自己答。
「回昭容娘娘的话,奴婢是尚仪局女史桑楹,现负责侍奉大皇子起居。」
原来还是个小女官?
苏棠颔首,没再多问。
恰巧风颳起两片叶子落到萧韶安头上,她抬手揭下,顺带说道:「姩姩很想哥哥呢,大皇子闲时可来嫔妾殿里小坐。」
萧韶安乖巧点头。
苏棠怕耽搁他,并未多聊,主动让他先走。
回去的路上苏棠一直在想那小姑娘。
「时鸢,你对这小姑娘可有印象?」
「奴婢不曾在尚仪居见过她,不过这姑娘年纪尚小,或许是新入宫的。」
苏棠忽然想起萧景榕不是带了位恩师的女儿进宫吗?把她安排到自己儿子身边,将来也有个归宿,很合理。
这样便能解释小姑娘为何面对她这个深宫里的娘娘一丝卑微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毕竟人家的外祖父是当代大儒。
文人总是有几分傲骨的。
苏棠不会想到她纠结的小姑娘此时也正和萧韶安说起她。
「殿下,您跟这位昭容娘娘还是少接触的好。」名叫桑楹的小姑娘在萧韶安身边低声提醒。
萧韶安皱眉,有些不解。
桑楹接着补充,「奴婢没有别的意思,您年岁大了,她毕竟只是您的庶母,太过亲近容易惹人非议。」
萧韶安垂眸思考,心下觉得有一定道理,并未反驳。
迈开步子径直往崇文阁去。
「小古董?」小寿王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他一下。
「小皇叔安。」萧韶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侧身作揖。
「本王在国子监怎么都不曾见过你?」
萧韶安想了想,他跟小皇叔本就不在一处学堂,他又很少四处闲逛,的确不曾遇到过。
但最近有听到同窗偷偷议论小皇叔。
……而且还是些不大好的传闻。
萧韶安还在想传闻的事,小寿王自顾自凑到他身侧,「你可有听说本王进步神速的事?」
本来萧韶安就在纠结这事,他这位小皇叔还主动提起来,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感觉比策论还难。
因为那些传闻除了说小皇叔仗势欺人殴打同窗之外,最多的就是指责他……收买考官作弊。
萧韶安起初自然是不信这些的,甚至劝阻过同窗,但收效甚微。
他禀报父皇之后,父皇派人警告了几个朝臣,议论声渐渐小了,但谁知道那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只怕私下还得说皇族人沆瀣一气。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小寿王神经再大条也察觉到自己这位小皇侄情绪不对。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猜测完全不在点上。
「本王又不跟你在一起排名次,不用担心本王会超过你。」
萧韶安轻嘆一口气,转移话题,「小皇叔去崇文阁作甚?」
「本王去找那个姓陆的,就是陆修远,陆先生……」
见小寿王又兴致勃勃说起别的事情,萧韶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些不好的话最后还是传到了小寿王耳朵里。
第88章 委屈的小寿王
「又怎么了?」苏棠听到杏子说小寿王要去国子监暴打所有人的时候感觉自己太阳穴勐跳。
「回娘娘的话,殿下不是仅用月余就从丙等考到了乙等吗?国子监里便有人说殿下是靠收买考官作弊才……」
杏子将自家主子的努力看在眼里,也是替他委屈,「不知怎的这话传到了殿下耳朵里。」
「王爷他们也敢质疑?」苏棠说完就反应过来,正是因为他王爷的身份才更容易让人质疑啊。
「皇上知道这事儿吗?」
「皇上已经派人管过,还特意吩咐奴婢们不要让殿下知道。」
歷史上从不缺戳着嵴梁骨骂上位者的人。
区别只在实名写诗骂的那些都被整死了,偷偷骂的那些可能成功活了下来。
这事要是不传到小寿王耳朵里,萧景榕派人镇压,时间一久,众人慢慢就淡忘了。
偏偏让熊孩子知道了。
最后苏棠连哄带骗才见到小寿王。
要说以前的小寿王是一点就着的炸药包,那他现在活脱脱一个疯狂自燃的燃烧瓶。
「皇上许了殿下一日假,殿下今日不必去国子监听学。」苏棠可不敢把他放到学堂里去,提早给萧景榕报备让他休息一天。
「本王不需要!本王偏要去!」小寿王气得脸红脖子粗。
反应过来苏棠为啥不让他去国子监之后,更是眼尾都泛起赤色,「你也觉得本王作弊是不是?」
「嫔妾自然相信殿下,咱们这儿的人都信您。」
小寿王收没收买人萧景榕能不知道吗?
不然他这个皇帝也不用当了。
这些人一边觉得萧景榕不喜小寿王,一边又觉得萧景榕会为了皇家颜面纵容小寿王作弊,矛不矛盾呢?
但是谣言这东西有时候传起来就是没逻辑。
讲的人多了,每个人编一些谎言润色,最后就会变得无限接近于人们心中的真相。
小寿王听到苏棠说信他的话,直直盯了苏棠一阵,又环顾四周,最后垂着脑袋静默。
苏棠还没见过这样的小寿王,等了片刻发现他还是没反应,探头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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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哪边看,小寿王的脑袋就偏向另一边。
伸手想把他的脸抬起来,却感觉到湿热滴在手心。
呀,这是掉金豆豆了。
小寿王其实很少哭,以前他在苏棠面前都是鬼哭狼嚎的假哭,现在长大些就更不会哭了,看谁不爽就大喊大叫一通乱吠。
这小模样还挺招人心疼的。
「好了好了,不哭。」苏棠伸手给小寿王顺毛。
「本王……才没哭……你……胡说八道。」小寿王哽咽着,话都说不清楚,唯独嘴还是一样犟。
「好好好。」苏棠忽然想起弟弟苏成在学堂受委屈的时候也是这样。
都说女孩子自尊心强,其实男孩子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同样脆弱。
养儿养女都不容易。
「谁欺负小皇叔了?姩姩帮你揍他。」正准备去凤阳阁的姩姩从外边走进来问。
姩姩虽说平时在小寿王面前更维护哥哥弟弟,但骨子里还是把小寿王当自己人。
这下小寿王是彻底不好意思再哭了,两下拿袖子擦干净眼泪,深吸了两口气平缓唿吸,「谁有胆子欺负本王,再说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只有本王保护你的份。」
听到这话苏棠挺欣慰的,她一直都知道这熊孩子本性不坏,不然也不会愿意一次次管他的闲事。
「殿下要是信得过嫔妾,就照常听学,参加下次月考,皇上定会证明殿下的清白。」
「本王凭什么放过他们?本王……」
苏棠在他放出豪言壮语之前打断他,「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跟自然也会受到惩罚。」
不说把背后议论的人都惩罚一遍,至少也会挑几个杀鸡儆猴。
萧景榕之前没有大张旗鼓地处理多半是因为这事没有绝对服众的证据,等下次能完完全全证明小寿王的清白之后,做什么就都能名正言顺了。
「……真的?」小寿王表示怀疑,气鼓鼓地嘟囔,「本王还是觉得揍他们一顿靠谱!」
苏棠扶额。
这熊孩子以为自己能以一敌百不成?
他明明在皇室不愁吃穿地长大,又不是经歷过贫民窟抢食,怎么会老想着用暴力解决问题?
「嫔妾相信殿下,殿下也要相信嫔妾不是?」
小寿王已经完全止住哭意,恢復了跟苏棠对着干的精力,「嘁,才不信你!」
苏棠看出他是有意的,直接给了他一个逼兜。
「你又打本王!啊啊啊!」
「嫔妾这是爱的抚摸。」
苏棠说者无心,小寿王这个听者倒是一愣,「你你你……」
最后涨红脸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
他本来脸上就还挂着哭红的痕迹,苏棠并未注意到特别之处,「难得多一日休息,殿下留在这同吉羊玩吧。」
「本王才不要跟那混小子一起玩。」
苏棠正想着怎么劝熊孩子,恰好见鬼火从门槛那边蹦进来,找到了理由,「三三也得回来看看鬼火不是?让杏子把它抱来吧。它们母子分别很久了,殿下用过膳正好带着三三一起回去。」
听到「母子分别」的小寿王软了神色,「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王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把人安抚下来,苏棠心里盘算着这事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正好萧韶鄞也睡醒了,便让两娃自己在一边玩。
苏棠发现自从上次说教过小崽子之后,他倒不会再在明面上给小寿王摆脸色,玩具什么的也不抢了。
就是喜欢用些小手段。
例如假装写大字,然后「不小心」把墨汁甩小寿王一脸。
苏棠发现之后就装无辜。
但他这样的伎俩连没心没肺的小寿王都骗不过,何况是苏棠这个成年人。
苏棠只好夺过萧韶鄞手上的毛笔往他身上也甩了一片墨迹。
有洁癖的小崽子直接被难受到浑身一个激灵,泪水夺眶而出。
「双方都高兴的那叫玩笑,要是让别人不开心那就是惹人烦了。对坏人可以这样,但朋友不行。」苏棠眼神拦下了一旁想抱他去清理的乳母。
「如果有谁对你做不喜欢的事,阿娘会保护你。但你同样不可以这样伤害别人。」
小崽子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强行抿着嘴不出声。
苏棠虽然心疼但还是忍着不去安慰他。
最后还是小寿王站出来,「本王才没那么小气,等这混小子能抗住本王拳头的时候,本王自己教训他。」
小崽子眼泪继续掉,良久之后才伸出小爪子往前够苏棠,嘴里小声说着,「吉羊错了。」
第89章 马球赛的彩头
熬到最热的六月过去,宫里办了一场马球赛。
马球对马术的要求很高,稍有不慎便会马毁人亡。
常言道:「小者伤面目,大者残形躯。」
但这并不影响王公贵族对其的痴迷,歷史上因此落得终身残疾的少爷公子不在少数。
苏棠自然只有在下面观赛的份。
「本王不跟他一对!」
她才刚坐下就听见小寿王的声音。
循声望去,正好见他把竹籤摔在地上。
马球是两支队伍竞技,比赛进球数的多少,为保公平抽籤决定两队的成员。
小寿王他们算是小孩组,参赛的应该都是国子监的监生。
猜也猜得到这熊孩子多半是跟自己不喜欢的人抽到一个队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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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他是懂怎么丢人的。
苏棠招手让杏子过来,「你去跟寿王殿下讲,马球重要的是比谁进的球多,在哪队都一样,除非他怕比不过人家。」
马球当然是需要团队协作的游戏,但……还是先稳住熊孩子要紧。
而且进球前三名好像是有额外的彩头,也不完全算骗人吧。
杏子跟在小寿王身旁劝了一会儿,熊孩子总算安静下来,同意去换衣服。
两队一方着蓝衣,一方着绿衣,每队各十人。
因为参与人数众多,场地比较开阔,採用双球门制。
球场两端各设一球门,类似于足球。
有裁判在球门旁计数,进一球插一面锦旗,记为一筹,旁边还有人笔书进球者的名字。
最后筹数多的队伍获胜。
苏棠翘首望去,二十个小豆丁骑着小马,看着还挺可爱。
虽然隔得比较远,但她还是凭藉身形认出了小寿王和萧韶安。
两人似乎不在一个队……小寿王在蓝队,萧韶安则是在绿队。
随着开场的锣声响起,两支队伍如离弦之箭沖向球场中央,挥动球杖抢夺木球。
给苏棠都看激动了。
萧韶鄞也在乳母怀里直扑腾,苏棠把他抱过来站在自己腿上,小崽子的腿仍旧蹬个不停。
苏棠歪着头观察小崽子,发现他正盯着马球场目不转睛……说起来上次骑马他也很高兴来着。
没蹬一会儿,小崽子失去力气趴在她身上,小嘴轻轻哈气。
就这么两步都累,小崽子恐怕永远无法和这些健康孩子一样在赛场上挥洒汗水了。
苏棠有些心疼地蹭蹭小崽子的脸。
小崽子不明所以地眯着眼睛笑。
场上的比赛异常焦灼,过去大半炷香的时间,蓝色的锦旗和绿色的锦旗各有五面。
不过比着比着就有怪事发生了。
蓝队两个队员的马并在一起,互相击打对方的球杖,不像是在传球,更像是在抢夺两人马中间的木球。
苏棠不用辨认都能猜到是谁。
除了小寿王这熊孩子,应该……没人能干出这事。
也怪她告诉他进球数多才最重要。
苏棠有些不忍直视。
但这两小孩勐也是真勐,旁边的绿队愣是没人能从他俩中间把球抢过去。
一直到临近打门的时刻,两人的球杖刚好撞到一起,才让绿队的队员抓到机会把球传向另一边。
小寿王两人反应过来立马调转马头追了上去。
不过那边的萧韶安已经成功将球运到另一侧的球门边。
「咚!」
小寿王二人还是晚了一步,萧韶安将球打进,比赛结束。
蓝队以一面锦旗之差输给了绿队。
裁判宣读最后的比赛结果,「大皇子得四筹,寿王得三筹,定国公嫡子得两筹,吏部侍郎嫡次孙得一筹……」
进球第三名的小孩好像就是适才跟小寿王拼得如火如荼的那位。
难怪小寿王一直跟人作对,原来是白小公子。
这种情况下小寿王能拿到第二已经算很不错了,毕竟他这一队没人给他让球。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萧韶安那一队明显都是主动把球传给他,可能这些孩子的家里人也给自家孩子讲了不许盖过大皇子的风头吧。
而小寿王就不一样了,多数时候都是人家拿到球,他过去硬抢,这个第二纯是靠他自己抢出来。
之后便是颁奖环节。
毕竟是宫里的比赛,不能真拿小孩子的玩具当彩头,所以奖品仍然是一些金银绸缎。
进球前三名也是得到了额外嘉奖。
萧韶安年纪虽小格局却大,将其中的点翠金冠献给皇后以示孝道,其余则捐给国库。
虽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但此举还是引得在场众人对他夸赞连连。
「姩姩也想给阿娘赢首饰。」姩姩一脸羡慕地看着自家哥哥和小皇叔。
马球比赛没有男女限制,只要有实力女子亦可以上场。小姑娘想去被苏棠阻止了,这会儿看着人家拿奖羡慕得紧。
苏棠倒不是怕她输,实在是这项运动太危险,就算要接触也得再等几年。
「你小皇叔他们都学了好几年骑术了,你才摸到点门道,等你长大些再说好不好?」苏棠摸摸姩姩的脑袋,「你有这份心阿娘就满足了。」
「好吧……」
不过上午的小孩赛只能算是预热,下午才是重头戏。
听说萧景榕大概率也会下场。
苏棠起身往中午设宴的宫殿走去。
走到一半时,小寿王忽然凑到她身边。
「殿下有事?」苏棠问。
小寿王瞅她一眼,没说话。
「殿下直说就是。」苏棠无奈,这熊孩子啥时候还学会扭捏了。
「你想不想要?你求求本王,本王就大发慈悲送给你。」
苏棠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杏子手中正捧着一顶发冠,虽说没有萧韶安献给皇后的那顶华贵,工艺看着也挺复杂。
好像是小寿王获得第二名的彩头之一。
苏棠以为他是来炫耀的,好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殿下还是留给自己未来的妻子吧。」
「嘁。」小寿王满不在乎地撇开眼,一瞬的低落没逃过苏棠的眼睛。
这熊孩子看到萧韶安把战利品献给皇后的时候或许是……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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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熊孩子把自己当他的亲人了?
苏棠分析着小寿王的心理软了心肠,「那嫔妾帮殿下存着,等殿下娶妻之时拿给殿下当聘礼如何?」
「本王是因为用不上才问你!不是求着给你!你不求本王的话,本王就不给了!」熊孩子牛气哄哄地就往前边去了。
苏棠摇摇头,也没太在意这事儿。
熊孩子高兴就好。
只是没想到等她用完膳回自己殿中稍作歇息时,杏子却仍把那顶发冠送了过来。
「这是殿下让奴婢送来给娘娘的。」
苏棠见小寿王这么执着反而有点在意起来。
小寿王或许只是一片赤子之心,没想那么多,单纯觉得和她关系好,就想学萧韶安把东西送她。
但她不能利用孩子的天真和感情。
她一直只以一个普通长辈的身份自居,要是收下这份礼……责任可就重大了。
第90章 错乱的婚姻
可如果拒绝得太干脆,熊孩子会伤心吧。
毕竟她已经拒绝过一次,熊孩子还是给她送来了。
但小孩毕竟是小孩,没准忘性大,很快就不记得这档子事了?
苏棠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熊孩子的事情纠结到抓耳挠腮的地步。
「娘娘?」时鸢在一旁轻唤。
苏棠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让人杏子端着几斤重的发冠站了好一会儿。
「你先放下吧。」
杏子明显误会了,「是。那奴婢就回去復命了。」
苏棠刚想叫住她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忽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当你纠结自己做与不做时,就去做。」
说到底自己现在已经不可能看见小寿王出事还无动于衷。
所以何必再伤熊孩子的心?
等将来他娶媳妇的时候再还给他吧。
苏棠想通了便让沉鹭将发冠拿到库房好好保存。
歇过日头最毒的一个时辰,下午的马球赛正式拉开帷幕。
萧景榕果然换上窄袖束身的衣物上场。
比赛的花样技巧肯定比上午小孩组丰富地多,背身击球、仰击球、左右击球等高难度动作层出不穷。
开头是萧景榕所在的队伍大比分领先。
他这边连得三筹,对面仍旧是零。
一方面萧景榕确实挺厉害的,毕竟是行伍出身,苏棠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他的动作行云流水。
另一方面嘛,谁敢赢皇帝不是?
流行马球的那几个朝代,就没有马球打得不好的皇帝,总不能都是因为皇帝厉害吧?多半还是下面的官吏会做人。
对于这种没有悬念的比赛,前半程还能看个热闹,后半程苏棠就觉得有点无趣了。
下午日头毒一些,再加上孩子们还在午睡,苏棠就没把孩子带出来。
现在连能逗着玩儿的都没有。
好在萧景榕也没有在场上待到最后的意思,主动趁着中间休息的空档另换了几人上去。
竟是两三位姑娘家。
姑娘们珠翠装饰,玉带红靴,成为赛场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比单纯看男子之间的比拼更有意思。
其中一位青衣姑娘格外英姿飒爽。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马球的技术不输场上的男儿,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力量不够,拼球杖的时候有些吃力。
但并不影响她不多时便拿下一筹。
很快她跟敌方队伍的一个男子槓上了,苏棠看着那男子眼熟得很。
几个来回的辨认看出那是孟婕妤的弟弟。
这人的存在感……好高啊。
苏棠感觉自从上次的春猎之后,这些重要场合都少不了他。
「你觉得他俩谁会赢?」苏棠侧头问身边的云婕妤。
「这可难说得准,不过妾身希望那女子能赢。」
「确实,若是这女子能赢也算是给咱们女子长脸了。」
「姐姐说得有理,不过倒不是因为这个,妾身跟那女子是旧相识呢。」
「以前妾身年纪小不懂事,总觉得自己有几分才学,便用爹的帖子混进贵族小姐们的诗社。本来妾身的诗是得了社长的赞赏,只是后来妾身外室女的身份被戳穿,众人清一色变了脸,唯有她为妾身说了几句话。」
云婕妤一口气说了许多,用茶水润润嘴继续道:「自此之后妾身虽不再去那诗社,却偶有和她书信联繫交流诗作。只是妾身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对她影响不好,再加上家里遭变,后来就断了联繫,没想到还有再见之日。」
苏棠颔首,「看样子她倒真是个妙人。不知是哪家小姐?」
「右谏议大夫祝毅之女祝云秣。」
苏棠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第二次,没想到很快就再次出现在她耳朵里。
「你说孟婕妤的弟弟和谁定亲?」
「祝云秣祝小姐。」
「听说正是因为上次马球赛让孟夫人看上了祝小姐,特意去祝家提亲,这事儿都传开了,否则咱们这些深宫里的人哪会知道。」
可……她始终觉得那位孟公子有点问题啊。
本来这事跟她也没多大关系,但偏偏让她知道了云婕妤和这位祝小姐的情谊,多了朋友的朋友这层关系,她不自觉多了一些在意。
真是难搞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不知要害多少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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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吧。
孟婕妤得知那人订婚的消息万念俱灰,叫贴身宫女含烟把春猎收到的毛皮拿出来烧掉。
「……是。」孟婕妤的贴身宫女含烟知道这毛皮被烧掉的理由,心里觉得是件好事,也没阻拦,顺从地拿出来准备烧掉。
孟婕妤却从她丝毫不意外的神情察觉出不对,「你是不是……」
「奴婢……」含烟连连摇头。
就在僵持之时,外面的宫女突然来报云婕妤求见。
两人在宫中几乎毫无交集,孟婕妤一时想不到对方来找自己的理由,只好让含烟先把东西收起来。
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云婕妤没有丝毫寒暄就直入正题。
「我希望孟婕妤能说服你家里人退了和祝家的亲事。如果这场亲事由祝小姐来退,后果孟婕妤和令弟承担不起,我的意思孟婕妤应该能明白吧。」
孟婕妤的手把在桌角边,骨节凸起。她本以为有些事是秘密,为何却好像人人都知道?
「云婕妤这何意?我弟弟的亲事并不由我做主。」
「放心,你们的事同我并无干系。只要令弟的妻子不是祝小姐,便无妨。」
「……好。」
第91章 太后的寿礼
关于小寿王的谣言一事,苏棠跟萧景榕说了自己的想法。
就用高考防漏题那一套,把几个学究关起来出几套不同的试题,再当着国子监众监生的面抽一套给他们做。
虽说有点废学究,但只要钱给够,总是有人愿意主动做的。
过程就由传谣言传得最厉害的那些孩子的父亲监督。
阅卷时再由几位阅卷人同时看过取平均。
当然古代科举制度也有一些和高考类似的方法,例如将考生的名字蒙起来阅卷,只是平时一次小小的月考,不会如此麻烦。
苏棠想着这次就把能想到的全都加上,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公开,让说闲话的人彻底闭嘴。
「若是嫔妾这计策没用怎么办?」苏棠到底不懂的手段,这些不过是借鑑别人的智慧,心里多少有点打鼓。
萧景榕抬眸,「那就如澄焕所说,把那些嚼舌根的都打一顿好了。」
苏棠本以为萧景榕是开玩笑,却发现他眼里满是厉色,看样子这计划要是不通他真得杀几个人泄愤。
想想也是,屎盆子都扣到皇室中人头上了,萧景榕这个皇帝不生气才怪。
只因他并非弒杀之人,故而忍到现在。
然而他对人命的观念到底和苏棠不同,真要杀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棠怕他越想越气,干脆转移话题说起另一桩事,「嫔妾还有一事想求皇上的主意,太后娘娘的寿礼嫔妾送什么合适呀?」
上次的见面礼她就送得挺随便的,但这次毕竟是正经祝寿,怎么着都得好好琢磨琢磨。
她为这事纠结了许久,想想与其自己瞎猜,不如问萧景榕这个当儿子的。
大不了他拒绝回答,再生生气,万一问出来她就赚了。
萧景榕没想到苏棠敢拿这样的问题问他,是该说她傻呢?还是胆大妄为?
谁不是自己私底下用心准备,她倒在明面上问出来了。
只是……像这样彼此之间没什么试探也挺好。
「你亲手绣一床万寿被如何?」
苏棠幽怨地看着萧景榕,「皇上变了……」
这死男人以前根本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好不好?
绣一个寿字都能要了她的老命,还万寿被?
萧景榕见她这副表情,心里暗自发笑,「朕替你准备就是。」
苏棠眼睛都亮了,勉强压住嘴角,「这……不好吧?」
萧景榕识破她的口是心非,睨她一眼,「那便罢了。」
苏棠赶忙摇头,凑到萧景榕身边给他掺茶,「皇上金口玉言,嫔妾感激涕零。」
萧景榕闻着苏棠身上淡淡的清香,刚想把人带进怀里,李培顺就从外面进来,躬身垂首,目不斜视,「启禀皇上,齐美人在殿中晕厥,她身边的宫女来请皇上。」
苏棠对齐美人印象挺深,她算是新进宫的嫔妃里比较拼的,不然也混不到南巡随侍名单里去。
在宫里有野心不是什么坏事,苏棠只讨厌如贵妃和宋昭仪之流把主意打到她和孩子身上的。
至于这种大家各凭本事争宠的,她说不上尊重,但理解。
而且她还挺希望萧景榕今日不要留下。
太后的寿辰在即,虽说萧景榕答应帮她准备贺礼,但她还有些别的东西想准备,他在这儿挺耽误事的。
苏棠正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忽然发现萧景榕给了她一个眼神,连忙换上柔顺和婉的表情,「皇上不必顾虑嫔妾。」
李培顺心中暗想宁昭容果然有心计,好一招以退为进。
本以为自家主子会留下或是至少宽慰两句,没想到自家主子竟然直接提步往殿外走了,面色还不是很好看。
李培顺连忙跟上去。
为什么他又猜错了?什么时候他才能像他故去的师傅一样将主子的心思算得十拿九稳?
不然他怕自己这个大太监的位置哪天就不保了……
萧景榕到齐美人殿中,见人的确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不似装病,开口问太医是何病症。
「禀皇上,齐美人气分不足,阳虚气衰,故而出现眩晕之症,微臣已经施针,再用药调养方可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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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病因?」
「回皇上的话,依微臣之见,恐主暴然失血。」
萧景榕眉头轻蹙,失血?
一旁的宫女在他面前跪下,「禀皇上,想来是美人近日替太后抄血经,才让身子亏损至如此地步……」
齐美人经太医施针后醒来,虚弱地阻拦宫女说下去,「香儿,住口。」
「你有此诚心即可,不必勉强。」萧景榕神色未变,心里却将齐美人的目的看得分明。
太后养育他多年,两人之间尚有隔阂,母慈方能子孝,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孝心。
如此也不过是争宠的手段。
齐美人挣扎着起身行礼,「为此等小事劳动皇上尊驾,妾身惶恐,请皇上无需为妾身担忧。」
虽说萧景榕并不喜齐美人此举,但她为太后尽孝道也是事实,面子上少不得补偿一二。
于是抬手拦住她,「你安心歇息便是。」
萧景榕当晚在齐美人殿中留宿,直到第二日一早方才离开,又吩咐人送去好些赏赐。
齐美人的贴身宫女香儿递给自家主子瞧,「美人,咱们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贵妃娘娘的主意果真有几分效用。」
齐美人讽刺一笑,「有用?她自己怎么不用?」
「这……」
齐美人动了动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贵妃她哪里是想抬举我,不过是想借我的手分一分宠罢了。」
「您一病皇上就抛下宁昭容来了,证明您在皇上心里是有位置的。」
齐美人只闭上眼,没接话。
苏棠这边正带着姩姩给太后写「寿」字,听说这个消息把字都给写歪了。
「阿娘,什么是血经啊?」
「就是上次阿娘抄的经书,用身体里的血当做墨。」
「那会好疼好疼吧?」
「所以姩姩不要这样,为了谁都不行,知道吗?」
要是姩姩将来为了讨好自己的丈夫和婆婆用血抄经,那不如拿刀杀了她这个老母亲。幸好她是公主,一般情况下不会在夫家受太大委屈。
「嗯。」姩姩重重点头。
「姩姩乖,咱们继续写吧。」苏棠把写好的「寿」字范例交给姩姩,让她照着画在红纸上。
近日太后挺经常让姩姩从凤阳阁下学之后到她宫里用膳,苏棠觉得太后应该挺喜欢这孙女的,便想到让姩姩写一幅百寿图作为给太后的寿礼。
权当让姩姩练字,一举两得。
她亲手做的东西兴许会被太后嫌弃,但姩姩一个小孩做的东西太后总是挑不出错的,能藉此多一个长辈疼姩姩也好。
第92章 小寿王的奖励
国子监六月的月考结束,在一间房子里关了半月有余的监察大臣们总算能出来透口气。
那些真正出题的学究都被放出去了,他们还被皇上不给水不给饭地多关了半天,都恨不得立马回去把自家挨千刀的小子打一顿。
明明警告过自家儿子不准乱说话,还敢不听,害得自己一把年纪替他背锅。
小寿王看着那些乱传谣言的监生被自家老子气急败坏地带回去,心里乐开了花,老女人果然没骗他。
于是下学之后喊来杏子,「你把上次那个什么头上戴的给本王找来送去给老女人,就说是本王给她的谢礼。」
「那顶发冠马球赛那日奴婢已经给宁昭容送去了,您忘了?」
小寿王瞬间炸起,「本王什么时候让你送去了!」
「那日午睡时您亲口跟奴婢讲的,奴婢还跟您确认过一遍呢。」
小寿王这才想起那天打完马球回来自己倒头就睡,梦里好像是梦到自己让杏子把发冠给老女人送去,原来不是梦!
「她,她收了?」
「收了。」
「哼,还说不稀罕,收得比谁都快,装腔作势的老女人。」小寿王一脸嫌弃,「本王要喝茶,你去沏一壶来。」
杏子掂掂桌上的茶壶,「里边还有呢,是热的,殿下。」
「少废话!本王要喝烫的!」小寿王瞪圆眼睛,开始假装生气,「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见杏子提着茶壶彻底消失在眼前,小寿王扑倒在被子里滚来滚去,「嘿嘿嘿。」
等杏子提着茶壶进来,小寿王已经坐在位置上假装正经。
杏子倒了一杯茶递到小寿王手旁,「殿下,凉一凉再喝。」
小寿王没听到后半句,下意识接过来喝了一口,「斯哈——好烫!你要烫死本王!」
「是殿下您说要喝烫的呀。」杏子现在也没以前那般害怕自家主子,上去接过茶盏,顺道低声反驳。
「你敢质疑本王?」小寿王一边张着嘴哈气,一边无理取闹。
杏子觉得自家主子跟小狗似的,只能憋着笑认错。
三日后,国子监六月月考的名次出来,小寿王果然还是排在乙等,甚至比上次还前进了二十来名,有几个平日排在前面的监生反而掉到后面,孰是孰非一目了然,这下说闲话的人便少了很多。
小寿王看完榜单之后却高兴不起来,他还以为这次能考到甲等呢。
没想到一个月才往前考了二十名,每一等都有八十人,那他岂不是不能在百日内超过姓白的了?
「殿下进步神速,草民佩服。」沈周这时候上前拍马屁。
小寿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怎么又跟着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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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是您的伴读,自然要时时跟着您啊。」
小寿王摆摆手,换另一边撑着脑袋,「别打扰本王。」
沈周赔笑,袖子底下却捏紧了拳头。
听说小寿王仍然考到上回的名次,苏棠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兴师动众半天,要是在熊孩子这个环节出现差错,那她就只能切腹自尽了。
正好上次答应小寿王的奖励也做好了,苏棠便等他下学之后派人叫他一起用膳。
「这是妾身特地找木雕师傅给你做的轮船模型,殿下拆开看看?」
小寿王在自家堂兄的甘露殿见过木头船,想着应该差不多,结果打开苏棠给他的锦盒发现里面是一堆散乱的木头块。
「你耍本王!」小寿王气得差点跳起来。
苏棠一个大逼兜,「殿下听嫔妾说完行不行,急什么?」
小寿王捂脑袋。
「这些得殿下自己拼起来,等殿下拼好就能看到全貌了。」
这些木块结合榫卯结构技艺和类似现代乐高的原理做成,可以相互拼接在一起。
在她的印象里男孩子大多都挺喜欢拼接模型,她记得还有男生送过她这样的东西,只是想不起那人是谁。
「真的?」小寿王半信半疑。
「嫔妾骗你就是小狗。」苏棠轻拍他脑袋。
「哼,谅你也不敢骗本王。」小寿王兴致勃勃地抓起木块左看右看都没理出头绪,「要本王自己拼的怎么能叫奖励?」
「殿下不会拼不出来吧?」苏棠反唇相讥。
「怎么可能!」
「那殿下把手上那块木头相连的部分找到。」
小寿王扒拉半天,东拿一块,西拿一块地往上拼,但都不合适。
萧韶鄞这小崽子在旁边盯了半天,找出一块递给小寿王。
「你这混小子不会以为自己可以吧?」
小寿王为了证明萧韶鄞是错的,接过拼上去,果然不合适,嘲笑出声,「哈哈哈……」
小崽子没生气,眨眨眼睛又抓出一块。
结果还是不行。
小寿王此时尾巴快要翘上天。
苏棠见小崽子情绪挺稳定,乐得让他们自己玩。
终于小崽子递到第三块的时候,小寿王破防了。
因为这一块竟和他手上的那块完美契合,严丝合缝地拼到了一起。
「你你你,你这混小子瞎矇的吧?」
小崽子笑笑,伸手向苏棠要抱抱。
这种几何类的益智游戏对年龄没有限制,而且真有可能年纪越小越擅长,苏棠倒没有很吃惊,毕竟这小崽子一向聪明。
只是……这小崽子可能找到了新的报復小寿王的方式——从智商上碾压他。
这一点苏棠也不好说什么。
「不可能!」不能接受事实的小寿王非得跟小崽子比谁拼得快。
结果几乎是屡战屡败。
苏棠觉得自己好像不该送他这个礼物,越送越伤心。
第93章 冰镇橙汁
太后寿辰当日,苏棠算是开了眼。
皇帝和群臣送给太后的贺礼自是不必说,一张礼单都写不尽。
后宫众人的有钱程度也不遑多让。
皇后送了一扇紫檀嵌螺钿祝寿屏风,展开来木香阵阵,古朴典雅。
贵妃的贺礼是十二柄金丝如意。
锦布掀开的瞬间,苏棠先是被明黄的金属光泽晃得头晕,缓过来才发现上边有暗蓝色的文字,应该是用特殊材质的石头镶嵌。
总结下来就是「华贵」二字。
「有心了。」太后说不上喜笑颜开,但眉宇间表现出对这份贺礼的满意,毕竟谁不爱财呢?
苏棠则将萧景榕准备的粉金玉石长寿花三彩盆景献上,在一堆贺礼里面并不显眼,但太后破天荒开口贊了其配色。
可见萧景榕对自己这位嫡母的喜好还是挺了解的。
矇混过关的苏棠喜滋滋当个看客。
接下来便是几个皇孙上前祝寿。
年纪大点儿的自己走上前,小点儿的由乳母抱着。
苏棠这才发现宫中现在已有四位皇子两位公主。
不算多,也不算少吧。
大皇子萧韶安给太后送了一首自己作的祝寿诗,还专门写下来裱在框里奉上。
太后眉眼带笑,「好,安儿愈发进益了。皇祖母那儿有一套象牙刻山水的毛颖,给你拿去用。」
苏棠暗暗咂舌,要不还是当小孩儿好呢?送了礼还能有回礼。
「这是姩姩给皇祖母写的百寿图。」姩姩跟在萧韶安后边送上贺礼。
苏棠本以为太后也会象徵性赏姩姩一些小玩意儿,没曾想她竟当场拔下头上的一只松鹤金钗赏给姩姩。
能在这种场合被太后戴在头上,不用仔细看都知道这只钗子定非凡品。
苏棠喜忧参半。
喜在太后对姩姩是有几分欢喜。
忧在太扎眼,怕惹人妒忌。
就比如贵妃盯着姩姩的表情虽然带笑,但眼底的色彩实在算不上友善。
苏棠暗嘆一口气,往后还得再低调些才好。
好在送礼环节很快过去,众人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觥光交错的宴会之上。
一夜很快过去。
因为太后寿辰的缘故,皇后免了三日请安。
寿宴大鱼大肉吃得太多,睡到自然醒的苏棠看着桌上又大又圆的贡柑,心里有了榨果汁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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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已经过了最热的时节,但内侍省应该还有余冰,没什么比一杯清新爽口的冰镇橙汁更解腻。
苏棠洗漱过后,开始勤勤恳恳地手动榨汁。
「娘娘,要不奴婢来吧。」沉鹭在一旁想帮忙。
「不用,你帮本嫔切开就是。」苏棠手上的动作不停,使足了吃奶的力气。
没工具就是纯费手。
等苏棠好容易挤了满满一杯,萧景榕从外面进来。
行过礼的苏棠坐回去继续。
萧景榕闻着满室果香,好奇苏棠在做什么。
他打量着杯中的液体问,「这是渴水?」
苏棠也不能给他解释这叫果汁,猜测「渴水」大概是这个时代对果饮的说法,于是颔首表示认同。
然后……萧景榕端起来喝了。
苏棠难以置信,她辛辛苦苦这么久,自己就一口没尝,这人就喝了?他一个皇帝不怕有人下毒?
看着萧景榕微微滚动的喉结,苏棠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怒火。要不是看他有两分姿色,她高低想给他两拳。
「吝啬。」萧景榕自然能感觉到苏棠浑身上下散发的幽怨气息,低声给出评价。
苏棠敢怒不敢言。
萧景榕不理会她的小情绪,闲适地坐在一旁看她费劲八叉地挤汁水。
好在贡柑够多,苏棠最终还是喝上了果汁,唯一不好的就是刚喝完便感觉下身一股暖流。
光顾着贪嘴瘾,忘记算日子了。
苏棠赶忙去内室换上装备,出来礼貌赶人,「嫔妾月信已至,怕犯忌讳。皇上要不……」
「无妨。」萧景榕觉得果香味闻着舒心,不想走。
苏棠没想到死男人不光留下用膳,用过膳之后还非得赖在她殿中午睡。
本来月事期间就浑身黏腻不适,多一个人在旁边挤着不能随便伸展更感到心烦。
苏棠不情不愿地躺着,总觉得下腹越来越疼。
她一时还有点不适应,毕竟这具身体一直没怎么痛过。
应该是因为喝了冰水,再加上她最近吃那药的缘故。
虽说萧景榕不让她吃避孕药,但她自己不放心,还是问何长意开了比较温和的方子吃。
她不能接受力宝的事再来第二遍,而且她本来就没想过接连不断地生孩子。
她精力有限,孩子多了顾不过来,不能保证给他们每个人同等的爱。
反正男人也就那么几年精力旺盛,只要自己不伤了根本就行,后边还能想办法调理。
「身子不适?」这个季节的被子很薄,萧景榕注意到身旁人捂肚子的动作。
「回皇上的话,没什么大碍。」苏棠将手挪开,摇摇头。
萧景榕没听她的话,朝外间吩咐,「李培顺,把何太医找来。」
苏棠想拦都来不及,好好好,给她玩霸道总裁那一套是吧?
何长意诊脉之后一五一十地给萧景榕交代病因,包括苏棠服药的事。
「为什么不跟朕讲?」萧景榕把人打发走之后问。
苏棠一愣,这没什么好讲的吧?
她暂时不会怀孕的事情两人早就心照不宣,她也没想瞒着,只是觉得没必要刻意说出来。
难不成还能让萧景榕不碰她?萧景榕正值壮年,她跟他玩柏拉图式恋爱现实吗?
就他们之间来讲,纯靠灵魂共鸣交流感情不太可能。
她现在有积蓄傍身,倒没以前那么担心失宠后日子过不走,但至少得等到几个孩子的前程安稳下来不是?
在宫里母亲无宠,孩子便会跟着受罪。
苏棠还以为服药这事会被禀报到萧景榕耳朵里呢。
看样子或许是何长意给她用的药方不属于烈性避孕药那一类所以没引起注意?也可能有人存心不让萧景榕知道?
「回皇上的话,嫔妾的用药何太医一直有记录在册,嫔妾可没胆子让太医篡改医案。」苏棠弱弱解释,别给她治个欺君之罪就行。
萧景榕微带怒意,「朕哪有功夫过问?」
苏棠可不敢跟他槓上,委委屈屈地盯着他。
萧景榕见她这样也有些说不清自己气从何来。
宫里的嫔妃用避子药不是什么稀奇事,他还主动赐过药。
眼前人更是有不得不喝的理由。
第94章 再次失宠
「很疼?」萧景榕的语气不辨喜怒。
苏棠只得如实作答,「回皇上的话,也不算很疼。」
她记得前世最疼的时候满床打滚,这次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萧景榕坐起来,苏棠也跟着坐起来。
「可有缓解之法?」萧景榕懊恼适才忘了问何长意,但女子大概都是知道的。
「回皇上的话,就这样用手心的热气捂一捂,等药煎来服下应当便好了。」苏棠也不再遮掩,将手放到小腹上揉揉。
「这样?」萧景榕挤开苏棠的手隔着一层里衣将手贴在她的小腹处。
两人视线相对时都有些怔愣。
苏棠更是身子一僵。
虽说孕期的时候萧景榕就替她揉过腿,但那时候她毕竟怀着他的孩子,他照顾一些也情有可原,而且黑灯瞎火的,冲击力远没有现在这么强。
这死男人是在搞什么飞机?叫人看见她小命不保,死因——被醋生腌。
好在送药的时鸢来得很快,萧景榕顺势松开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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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榕叫来李培顺更衣,沉声吩咐苏棠,「好好养着。」
「是。」苏棠接过药碗,「咕咚咕咚」咽下苦哈哈的药汁,然后起身目送萧景榕离开。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萧景榕都没来她殿里留宿。
苏棠每日愈发清闲起来,再加之天气也不似之前酷热难耐,她每日用过膳之后就爱到清静远人的地方散散步。
没想到还遇见白淑妃练琴。
苏棠无语,这人以前不都在观云亭吗?她都特地避开了还能遇上。
眼见视线都对上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奉承两句,「嫔妾参见淑妃娘娘,娘娘的琴声真是叫嫔妾如闻仙乐耳暂明。」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用在白淑妃身上明显不合适。
「难为你说得出这样的句子,没少下功夫吧?只可惜像学识这种东西,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当然,不光是学识,其他东西也一样。」
苏棠知道白淑妃这话是在含沙射影,暗指她得宠也只能一时。
本来因为齐美人从她这里把皇帝抢走的事就让阖宫都觉得她在皇帝心里分量不够,这下更有得说了。
苏棠想起之前好像也有这么一次来着?
现在刚有点子受宠的苗头,又被强行扭转风向,真是件……天大的好事啊!
而且跟上次不同的是苏棠宫里多了一位皇子,没人敢随便剋扣她的份例,日子一点儿不难过。
反正萧景榕不是因为生气离开的,问题就不大。
「淑妃娘娘说得是。」苏棠顺着白淑妃的话应承。
白淑妃见苏棠不跟她呛声,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继续抚自己的琴。
苏棠散完步回宫的路上又见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树干之前。
还真就奇了怪了,平时只能看见洒扫宫女的路今日突然一个接一个偶遇熟人。
苏棠悄咪咪摸过去,发现小寿王正在抠树干。
于是上前轻拍,「殿下。」
她本来没有吓人的意思,这熊孩子却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反应可大。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路又没被殿下买了,嫔妾怎么不能在这儿?」
「嘁。」小寿王轻踹一下树干就想走。
「殿下怎么这就要走?杏子呢?」苏棠环顾四周没瞧见跟着小寿王的人。
不光杏子不在,连小太监也没有一个。看样子又是这熊孩子甩开他们偷偷跑出来了。
「殿下是有什么烦心事?跟嫔妾说说?」苏棠揉揉小寿王的脑袋。
「没有!」小寿王退后半步,别开眼。
把欲盖弥彰诠释地淋漓尽致。
苏棠记得萧韶安两年前的演技都比他现在好。
「那上次嫔妾送殿下的船殿下可拼好了?」苏棠见问不出来,打算採用迂迴战术。
之前小寿王和萧韶鄞只把船拼了十分之一不到,后面就让他自己带回去拼了。
「凭本王的聪慧,自然早就拼好了。」小寿王说这话明显有些心虚。
苏棠猜他要么还没拼好,要么就是最近才拼好。
「嫔妾还没见过那船完整的模样呢,殿下赏给嫔妾看看吧。」
小寿王难得没听苏棠说一句就呛一句,「本王回去让杏子拿来给你就是。」
这样反而更让苏棠觉得奇怪。
「这月新的奖励殿下不去嫔妾宫里瞧瞧吗?」苏棠试探道。
「本王才不稀罕。」小寿王撇撇嘴,脸上的失落更加明显。
这熊孩子该不会是没考好吧?以前他在崇文阁胡作非为的时候大概从不会在意这些。
现在的心态转变姑且算是一种进步吧。
不过太在意成绩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咱们至少得把那船拿去上一层桐油吧。」苏棠不由分说地拉着小寿王去找到杏子。
小寿王假意挣脱两下没挣脱开,便由着她去。
然后一行人拿着小寿王拼好的船到苏棠宫里。
苏棠让宫人去内侍省领来桐油往木船上刷,刷过之后木色会更加鲜亮。
小寿王毕竟是个孩子,很快注意力便被转移,专心刷船。
姩姩也跟着参与其中。
两人嘻嘻哈哈,桐油不光滴到桌上,还蹭到手上。
苏棠看着怀里默默观看的萧韶鄞,「吉羊,你要不要试试?」
萧韶鄞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苏棠不明白这么小的娃为啥就能明白什么是干净,什么是不干净,还染上这么重的洁癖。
不过他不愿意,苏棠也不勉强。
等到小寿王和姩姩把船都给刷完了,苏棠让两娃自己把桌上的残局收拾掉。
这才趁着小寿王的心情平復得差不多开始说教,「你们瞧瞧这只船刷得好看吗?」
两小只细细看自己的杰作。
不仅刷得不大均匀,而且有些细缝的地方没刷到。
姩姩不吭声,小寿王昧着良心说好。
苏棠轻轻给他一个大逼兜,「不许撒谎。」
又接着补充:「不过……它虽有不足之处,但你们用心完成了,所以仍然是好的。这次发现哪里不好,下次学着改过来就是。」
苏棠将手搭在小寿王的肩上,「你觉得自己用心了却没做好,就找找是不是方法不对,不必气馁。当然你要是没用心,自然不会好。」
小寿王垂着脑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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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新宠江美人
时间一晃过去小半年之久,隆冬已至,北风凛冽,万物逐渐萧条,草木从荣盛迎来又一轮枯藁。
苏棠沉寂的这段日子,宫里多了宋昭仪和齐美人两位有孕的嫔妃。
孟家悔了和祝家的婚事,孟婕妤的弟弟不知所踪,孟婕妤因此抱病,几乎不在众人面前出现。
不过又多了一位名叫江心缇的尚仪局女官被封为江美人。
所以每日请安的总人数倒是没变。
江美人的出现让苏棠感觉到一丝异样,她跟后宫里的女人不同——正直、勇敢,脸上看不到世俗的欲望。
给人的感觉她就是单纯因为欣赏萧景榕所以答应成为他的妃子。
上一个这么赤裸裸喜欢萧景榕的女子还是贵妃,比起贵妃的执着痴迷,她的爱显得纯粹许多。
是男人都想要的,初恋的感觉。
苏棠觉得自己跟人比起来只能用「自惭形秽」四个字形容。
而且她慢慢上了年纪,人家还是如花一般的十八岁。
原本苏棠是觉得这次她和萧景榕就跟以往一样,闹一段时间别扭就会恢復如常,但现实比她想像中残酷。
苏棠在心里嘲笑自己,真是在深宫里待久了,竟也生出伤春悲秋的心思。
不过人嘛,失去某些东西的时候总是会产生落差感。
苏棠花了一段时间调整好心态,准备接受未来很多年的无宠生活。
她把注意力放在学习新鲜事物上面,刺绣、琵琶都逐渐摸到点门道,日子也不算无聊,只是在这宫里註定不得安生。
「你说什么?定亲?可公主年纪还小啊。」苏棠听到太后和萧景榕打算给姩姩定亲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奴婢的姑母亲自去引的命妇和小公子从肃章门进来,应当不会是空穴来风。」杏子嚅喏着,「不过现任吏部尚书年事已高,吏部侍郎或许会接任尚书之位,不然也轮不到他的嫡次孙和公主定亲,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苏棠扶额,这也不是官大官小的问题啊。
虽然她知道公主的婚事很难自己做主,但至少得等这些孩子长到价值观成熟以后再作考量吧,不然万一男方长大以后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岂非把姩姩推入火坑吗?
好在萧景榕还未下旨,苏棠觉得自己还能再争取一下,让他不要太早给姩姩定亲。
来不及多想,苏棠到太极宫求见萧景榕。
「禀娘娘,今夜皇上宣了江美人陪侍,怕是……要不您今日先回去,奴才明日替您回皇上。」
李培顺表情为难,他不想得罪宁昭容,只不过算算时间江美人也该来了,要是知道他帮宁昭容通传只怕不高兴,算算还是得罪江美人这位新宠更划不来。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
「妾身参见昭容娘娘。」江美人声音温柔和顺,脸上挂着一抹恬静美好的笑,「昭容娘娘有事找皇上?不如妾身进去替您通传一声?」
苏棠本想拒绝,可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分风险,而且对方脸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子。
于是她收回刚要脱口而出的「不必」,改口道:「那就有劳了。」
然而苏棠还是把人心想得太美好了,当然也不排除是萧景榕不想见她。
她在外面站了将近一刻钟,累得腰酸腿软却不见有人出来通传。
苏棠暗骂自己一万遍,怎么这都能信?她们可是赤裸裸的竞争关系啊。
一定是因为她关心则乱,不是因为她傻。
但她现在走也不是,万一萧景榕真要传召她又不在,那不成欺君了吗?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杀头的事还是不要赌比较好。
苏棠只得认命等到里面的烛火暗下来。
「娘娘请回吧,皇上已经歇息了。」李培顺从里面出来告知苏棠。
苏棠悄悄挪动站僵的脚,「有劳李公公。」
一晚上的冷风倒是给她吹清醒了。
她这么贸然去问,哪能有什么结果,萧景榕问她消息从哪儿来的她又怎么解释?被查出来反倒容易把杏子的姑母拖下水。
苏棠正为这事发愁,姩姩第二日便主动提起太后给她看了一个小哥哥的画像,还问她喜不喜欢。
「阿娘教过不能随便对陌生人说喜欢,姩姩自然答不喜欢。」
「那你皇祖母怎么说?」
「她说姩姩不喜欢,那便罢了。」
苏棠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太后只是相看相看罢了,倒不是急着定亲,「以后皇祖母问你,都要这样答知道吗?将来皇祖母问你愿不愿意嫁人,你就说想一直陪在皇祖母身边。」
苏棠之前就跟姩姩解释过什么叫做结婚嫁人,所以这娃很干脆地点头,「姩姩知道。」
苏棠其实不想刻意教孩子说好话讨好人,但形势所逼,只能妥协。
本来以为这事就算完了,没曾想第二日请完安苏棠便被江美人在人少的地方拦下。
「昨夜皇上心情不好,妾身实在没找到机会开口,请娘娘恕罪。」江美人给苏棠行了大礼。
真诚的模样让苏棠差点都信了。
她嗤笑一声,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能被绿茶给摆了一道,她都想给自己两巴掌。
「你既自觉有罪,就在这儿跪一个时辰吧。」
她位份在这儿摆着,不如现在先爽一把。只要萧景榕没有色令智昏,按照宫规她顶多被关禁闭罚俸禄,也没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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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这江美人真是萧景榕的心头好,她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差这一会儿。
江美人身后的宫人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想说什么却在江美人的眼神示意下住了嘴。
「是。」江美人连丝毫不甘都未表现出来,直直跪下。
只不过挺起的嵴背把苏棠衬得像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新宠江美人被宁昭容无脑罚跪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娘娘,江美人被宁昭容罚跪,咱们要不要……」荷露将这事报给皇后。
皇后语气平淡,「把此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其余的咱们不必理会。」
在太极宫内的萧景榕听到这个消息,虽是不置可否地继续批摺子,嘴角却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李培顺察觉到自家主子细微的神情变化,心里直犯嘀咕,不懂是何意。
第96章 莫名其妙的萧景榕
苏棠以为自己经过这一遭以后肯定会彻底被萧景榕打入冷宫。
没曾想第一场冬雪飘然而至之时,萧景榕踏着白茫从宫殿大门阔步走进来。
苏棠正一个人坐在窗前看雪花纷飞,被他身上的黑金冕服吓了一跳,这身衣服的威压真不是一般的强。
看样子是才结束冬至祭天,衣服都没换就往她这儿来了,该不会打算把她也献祭了吧?
苏棠从座位上起身,到门口迎他,「嫔妾参见皇上。」
「替朕更衣。」萧景榕进来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到内室。
身后的宫人放下手里的常服,便在他的手势下退出去。
萧景榕站在原地。
苏棠心里虽然不明白他的迷之操作,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拆他的腰封。
「先取冕旒。」
「是。」
苏棠绕到萧景榕身侧想给他把头上的冕旒取下来,够是能够到,但萧景榕高她比较多,她要是这个姿势摘的话上面坠着的珠子可能会打到他的脸。
她蚌住了。
萧景榕余光将她为难的神情尽收眼底,沉声问:「想让朕低头?」
苏棠总觉得他的尾音特别欠打,仿佛话里有话。
「嫔妾愚笨,恐要劳烦皇上坐下,方能摘得下来。」
萧景榕倒没为难她,甩开衣摆坐在床沿。
苏棠取下固定的玉笄,再小心翼翼地将冕旒整个提起来。
萧景榕却突然发疯勾住她的腰将她带到床上。
本来冕旒就特别沉,再加上苏棠没反应过来,直接脱手将它掉到地上,坠着的排排玉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苏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得诛九族吧?
这跟把龙袍放到地上踩一脚有什么区别?
「皇上,可是有事吩咐奴才?」李培顺听见异动,在外间隔着帘子问。
「皇上先让嫔妾捡起来吧。」苏棠真快哭了。
正经人发起疯来她招架不住啊。
「皇上?」李培顺又问了一声。
「无事。」萧景榕总算大发慈悲地松开苏棠,顺带回应了外面的李培顺。
苏棠赶忙把冕旒捡起来拍拍灰放到一旁的托盘里。
萧景榕攥住她的手,「冷?」
冷汗都给她吓出来了,还有脸问她冷不冷?
「回皇上的话,只是手冷,身上不冷。」苏棠轻声回答。
按照这个进展,两人应该顺势酱酱酿酿,不过事情并不似苏棠想的那样。
她替萧景榕更完衣之后,他就穿着常服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了。
不懂的不光是苏棠,李培顺也是一点不懂自家主子在想什么。
宁昭容罚了江美人,皇上不治宁昭容的罪,又不宠幸她,这算怎么个事?
主要这宁昭容家里也没什么需要顾及的势力在前朝啊?
李培顺满心不解地等到晚上,等到自家主子摆驾江美人殿里的旨意。
他又觉得自家主子难不成是为了后宫和睦两边安抚?
可未免也太憋屈了些。
萧景榕进门见到江美人不卑不亢行礼的姿态,忽然觉得无趣。
还是苏氏满脸小表情的样子比较……惹人怜爱?
明明江美人事事合他心意,但没有打心底里传出的愉悦。
「可还疼?」
江美人摇头,脸上挂着大方懂事的微笑,「回皇上的话,已经无碍。」
要是苏氏肯定会说还疼,或是嘴上说不疼,表情却将她出卖个干净。
他本来想着既然和苏氏之间存在不可消磨的阻碍,那分开些便好。毕竟宫里从不缺女人,苏氏也并无太多过人之处。
偏偏今日祭天之时忽然想到她,遵从本心去了她殿里,一去便想留下。
即便伤她身子又如何,心里又总有个不愿叫她难受的念头。
「皇上。」江美人见皇帝走神,借着奉茶的契机轻唤了一声。
萧景榕被扰了思绪有些不悦,却未表现出来,「替朕研墨吧。」
江美人拖着两条跪得刺痛的腿站着研了一个时辰的墨,心里苦不堪言。
第二日她在宫中角落找到一人。
「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说如此皇上便会心繫我一人,为何皇上不仅没罚她,还磋磨了我一晚上?」
「谁让你主动挑衅她的?你以为皇帝是傻子吗?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不要总做一些多余的事。我还没怪你把我辛辛苦苦为你打造的人设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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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什么?你可知现在皇帝会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如他想的那般善良。」
「那我该如何?」
「你近日就好好养腿上的伤就是,少四处惹事,急不得明白吗?」
「行吧。」
「我先走了,你等我走远再出来。」
江美人看着身前小小的身影消失以后,再等了一会儿才从角落里往自己殿中走。
自那一个小小的插曲之后,苏棠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静。
她没想通萧景榕为何不罚她,还莫名其妙跑她殿中来更衣,或许她知道,只是不愿深想罢了。
还有一件怪事,她最近做梦的次数逐渐多起来,连简单睡个午觉都感觉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画面。
醒来再怎么努力回想都记不起来。
「阿啾!」睡在身旁的小小一只忽然打了个喷嚏。
「吉羊,不舒服吗?」
「阿娘,疼。」萧韶鄞指指自己的喉咙。
苏棠用手摸摸萧韶鄞的额头,倒是没发烧。
也不是换季,这小崽子怎么还感冒了。
苏棠只得传太医来给他瞧了瞧,好在不严重,喝几天药应该就能痊癒。
「啊~」苏棠端着冷下来的药汁餵给小崽子。
「啊~」小崽子跟着把嘴巴张开。
小崽子被苦得眉头紧皱,但没闹着不喝,这点算是让人特别省心。
就是鼻子堵着晚上睡不着觉,苏棠还是得守一会儿夜。
不是不能交给乳母,但看着小崽子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苏棠又捨不得。
对自己这种心态她满是无奈。
明明萧韶鄞不是她亲生的,她也不算多喜欢小孩,现在却被他牵着心。
随着力宝一天天长大有了自己的意识,她真能捨得他一直不在身边吗?或许她早就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洒脱。
第97章 宋昭仪的报復
苏棠没想到萧景榕还专门为小崽子生病这事儿来了一趟。
「吉羊如何?」
「回皇上的话,比起前两日有所好转,现下正在偏殿睡着,可要乳母抱来?」苏棠守了两晚上没怎么休息,眼见小崽子好得差不多便让乳母带着睡。
「不必扰了他睡眠,朕过去。」
苏棠跟着萧景榕去偏殿看了吐着鼻涕泡熟睡的小崽子,又折返回主殿。
她等着萧景榕主动离开,对方却一屁股坐在榻上,像是要留下的样子。
「这是你近日看的书?」萧景榕翻开苏棠随手放在榻几上放着的《李娃传》。
她不爱收拾,时鸢和沉鹭平时也不会擅自动她看的书,是以一直就这么放着。
苏棠有些赧然,《李娃传》算是本言情小说,讲了娼妓与书生的爱情故事,不过好在里面没什么香艷的片段。
这本书虽然塑造了一个坚贞不屈的女性形象,但男权主义色彩尤为突出,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里面的书生贪图美色为娼妓散尽家财,娼妓不可自拔地爱上他,在他一无所有之后仍陪着他。
后来书生金榜题名,娼妓却因身份有别配不上书生选择离开。
虽说在书生的强烈坚持之下,两人结局圆满,李娃也从娼妓变为诰命。但不用想也知道要是李娃抛弃男主,男主功成名就之后,李娃要遭多少人唾弃。
男性视角就是爱塑造这样容貌绝美、不图名利,对主角痴心一片不离不弃的女子,似乎这才是好女人。
就怕萧景榕觉得她是空虚寂寞才看这样的书,那可真能把她噁心到家。
幸好萧景榕也没笑她,而是顺嘴问了她对这书的看法。
苏棠下意识答道:「嫔妾是做不了李娃的。」
两人相处这么些年,她也不想整那套虚的哄萧景榕,反正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贪财的性子。
萧景榕听闻这话也没生气,他自是清楚倘若没有身份地位的加持,能真心跟着他的女子没有几个。
回头想想江美人……演得太过了些。
萧景榕无奈,「不会让你做李娃。」
他要是真沦落到那一步,也没脸让人跟着他受苦。
「皇上自是跟那书生不同。」苏棠勾唇。
两人闲聊一阵,便收拾着到床上安寝。
许久没有同榻而眠,苏棠还有些不习惯。
萧景榕只是安静睡着,也没动手动脚的意思。
苏棠想想自己连续熬了两天夜,又没特意上妆,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指不定有多蜡黄难看,人家没兴致也正常。
干脆闭着眼睛安静睡觉。
萧景榕见对方一点动静也没有,心里不是滋味。
当初……可不是如此,怪不得都说人心易变。
还是怨他这半年……的确是怪他没想明白。
可他毕竟是皇帝,何必委屈自己?
萧景榕本想着强行……结果最后只是动作幅度明显地翻了个身。
被子的一角因此滑落在地。
苏棠注意到他的动静,贵族行走坐卧都讲求礼仪,她还没见萧景榕翻身这般大动作过。
侧身看他身上的被子已经只堪堪遮住身体,坐起身来果然发现那一侧已经垂落大半。
总不能让皇帝把拖到地上的被子再捡起来盖吧?
「嫔妾让人再送一床进来?」
「不必。」萧景榕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那皇上将就着和嫔妾盖一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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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苏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干脆把他身上那床被子掀开,两人共用一床。
萧景榕的身体一如既往的暖和,苏棠倒是不介意在冬天跟他贴贴。
就是总觉得这人有点离得太近了些。
苏棠毕竟熬了两天夜,没抵挡住睡意,很快沉入梦乡。
软乎乎的触感和温暖的气息让萧景榕想进一步动作,忽然想到什么又闭上眼。
第二日一早感受到某些东西的萧景榕和苏棠都微微觉得耳热,但两人都选择心照不宣。
苏棠照常侍奉萧景榕晨起。
「朕下了朝过来用膳。」萧景榕没特意盯着苏棠,似乎只是顺嘴一提。
「是。」苏棠应下。
萧景榕坐上御辇之后李培顺悄悄问自己身后的徒弟,「你觉不觉得今早有不寻常之处?」
小徒弟点头,「是有些。」
但无人说得出其中的关窍。
萧景榕一连几日到苏棠宫里,外面都道是二皇子生病的缘故。
「这么几日,二皇子的病可好全了?」白淑妃想到自己的公主生病时也未见皇上日日都去瞧,心里多少有些不忿。
看样子就算二皇子是个病秧子,皇上仍然看中他是个儿子。
「劳淑妃娘娘关怀,已是大好了。」
「就便好。免得皇上政务繁忙,还得日日为此忧心。」
「娘娘所言及是。」
苏棠能听出她暗指自己借皇子争宠的意思,不过白淑妃的言语还算隐晦,她也不好正面回怼。
只是渐渐的这种言论发酵地愈发离谱。
苏棠的专属八卦小姐妹小秋告诉她,宫里都在传她为了引得皇帝的注意,故意让二皇子害病。
这时候再搞清者自清那一套多少有点不合适了。
苏棠带着萧韶鄞去找了皇后。
皇后召集后宫的人,让太医当着后宫人的面证明萧韶鄞只是正常病症。
「禀皇后娘娘,经微臣诊断二皇子并无中毒的迹象。」
偏偏就是有人非得挑刺。
怀了孕之后的宋昭仪明显比以前更有底气,主动带节奏攻击苏棠,「这毒药能查出来,要是故意让二皇子受冷着凉,太医可不好诊出来。」
苏棠没想到她这么记仇,看样子以前的那些小摩擦她一直记在心里呢。
「此事乳母能证明。」
「谁知道乳母有没有被买通?」
小崽子突然奶声奶气道:「吉羊不冷。」
宋昭仪没想到这奶娃娃会冷不丁冒出一句。
苏棠嗤笑一声,「娘娘不会还要说嫔妾早料到今日,有意教二皇子撒谎吧?」
宋昭仪改了口,「至少也得传你宫里的宫人来问一问才是。」
乳母和近侍的供词都没什么问题。
倒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出来指证,「奴婢,奴婢亲眼见娘娘派人把餵给二皇子的药给倒了。」
苏棠无语,这事还真是她做的。
见萧韶鄞的症状减轻了她自然每日就少餵一些药,常言道是药三分毒,非必要的情况下她是不想给小崽子灌太多药的,毕竟他才那么一丁点儿大。
苏棠将她倒药的缘由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宋昭仪还想说什么,却被萧景榕到场的声音打断。
刚下朝的萧景榕朝服未褪,大步走进殿内。
「二皇子的身体素来羸弱,是靠皇后和宁昭容的尽心调养才能有今日,太医既已言明二皇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少在二皇子面前嚼这些不切实际的舌根。」
萧景榕证据也不看,直接将事件定性为传谣,「要是再让朕听到这样的谣言,格杀勿论。」
他又冷冷看向宋昭仪,「宋昭仪思虑过重,生产之前便待在自己殿中静心安养,手中的事务交给白淑妃处置。」
第98章 行宫之旅
苏棠还以为这事儿得掰扯好长一段时间,结果萧景榕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
跟她想的宫斗不大一样,她准备的好多台词都没用上。
不过宋昭仪栽赃的手段低端到这种境界,她都能看出那小宫女表现得刻意,萧景榕和皇后这样的人精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怪就怪在宋昭仪自己怀着孕,为什么非得没事找事来寻她的麻烦?
难道真是一孕傻三年不成?
苏棠不知道的是江美人在看完这场闹剧之后又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事情可跟你讲的不一样,二皇子没中毒,那个宫女发现的也压根儿不是什么毒药渣子,只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对方闻言眉头紧皱,小声嘟囔,「难道……主线人物的命运真的不可更改?」
江美人疑惑,「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都是小事。接下来几日你称病,很快皇帝会出发去行宫,你不要跟着去。」
「为什么?」
「距离产生美。」
七日后,皇帝带着嫔妃和众皇子公主前往行宫。
苏棠去了才知道行宫不仅比别处暖和,还有一处温泉。
不过算是皇帝专属,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享受的。
苏棠正觉得遗憾,皇后便派人找到她。
「本宫身体虚弱,太医说不宜长时间处于汤泉的热气之中,便由你跟着去伺候皇上吧。」
倘若能泡温泉,苏棠自然是高兴的。
但多半又是让她去当免费的搓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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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走进汤泉所在的宫殿,里边的汤池不是一般的大,只给皇帝一人享用实在是可惜了。
要是开个温泉旅馆,少说一天也能接待几十上百人。
萧景榕裸着上身置于汤泉之内,蒸腾的热气下隐约可见肩颈和手臂的肌肉线条。
苏棠感觉他都泡上了好像也不需要自己伺候啥。
默默跪坐在一旁,等他有事传唤。
萧景榕察觉她靠近睁开眼,「可想试试这汤泉?」
苏棠诚实点头。
「那便更衣入浴吧。」
苏棠一喜,「多谢皇上赏赐。」
男女混浴的温泉池她也不是没去过,她穿着最贴身的衣物下去,和泳衣的效果应该差不多。
倒是萧景榕见她褪去衣物后的身段别开眼,往日侍寝的烛火都暗,不似汤泉殿里这般通明。
待她浸入池中又没忍住看过去。
女子雪白的肌肤透出微红,很是惑人。
苏棠察觉到他的视靠过去,「皇上可有吩咐?」
看在他让她免费泡了温泉的份上,帮他搓搓背也不是不可以。
萧景榕轻咳一声并未言语。
她这般直白的邀宠……
两人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跟对方不在一个频道上,各怀心思地静静待了片刻。
然后莫名其妙对上视线勾搭在一起。
从汤池之中出来,往床榻的方向去。
关键时刻萧景榕从旁边的锦盒拿出来一样泡在什么药汁子里面的东西。
苏棠起初没明白,待看清楚形状之后秒懂。
这死男人早有预谋。
但这东西……味道太重了些。
萧景榕和她明显都有点生理性不适。
「嫔妾吃药吧,皇上别戴这个。」
萧景榕眉头轻蹙,「于你身子无益。」
「那皇上答应嫔妾之前的要求,就当补偿吧。」
按照她现在侍寝的频率,那药不至于多伤身,苏棠觉得萧景榕既然能做到这一步,她遵从自己心里的想法走就行。
萧景榕想起苏棠之前提过的,神色微滞,却没像之前那样严词反驳。
「皇上~」苏棠撒娇。
萧景榕别开眼将她带到身上。
苏棠如愿以偿之后格外兴奋,但没坚持多久就偃旗息鼓。
萧景榕扶住她,「不准下来。」
行宫的日子转瞬即逝,年假结束萧景榕得回去处理政务,苏棠等人自然也只能跟着回去。
刚下马车就看见留在宫里的嫔妃花枝招展地迎接。
萧景榕回来肯定是得先连着处理好长一段时间政务的,根本不会踏足后宫。
每年新开年都是这么个情况。
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嫔妃们争奇斗艳的想法。
唯有江美人的打扮在里面显得格外素净,似乎跟她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就是这样才更加显眼。
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苏棠觉得很熟悉,毕竟这是每一个穿越女的必备技能。
她自己不也试过吗?
……江美人是单纯心思比较特别?还是……
苏棠忽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
但江美人从里到外的那股劲又不太像。
苏棠觉得兴许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毕竟最近老做梦。
她不再胡思乱想,带着孩子和宫人回自己殿中休息。
刚收拾妥当,小寿王就从门外进来。
「多谢你给本王的压胜钱,本王可不占你便宜。」小寿王不知从哪儿摘来几枝红梅。
他口中的压胜钱是苏棠临走之吩咐时鸢送过去的。
毕竟她想着小孩都该有压岁钱。
她给所有娃都准备了一份。
「多谢殿下。」苏棠对这红梅倒是挺喜欢的,「嫔妾记得御花园里好像没有啊?」
小寿王轻哼一声,「这是本王和姓白的到他家别院摘的。」
「殿下既然跟人家成朋友了,怎么还这样叫人家?」苏棠表示不贊同。
这半年小寿王发生了不少变化,让苏棠都有些吃惊。
「谁跟他是朋友!」唯一不变的是熊孩子该炸毛还是得炸毛。
第99章 宋昭仪丧子
自行宫之后,宫中的风向又是一变。失宠的宁昭容重新得了皇帝的青睐。
众人本以为持续不了太久,没曾想春去夏至,皇上去宁昭容宫中的次数仍是不见少。
苏棠听到外面说她再有孕就能够着妃位的传言也是一乐。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萧景榕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抱着入睡。
苏棠本以为是萧景榕没那想法,后知后觉发现他似乎是不想让她服药。
这样也好,她犯不着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夜深了,皇上仔细伤眼睛,不若明日再看吧。」
温柔体贴是不存在的,其实是苏棠自己困了想睡觉,但萧景榕不睡她也不能睡。
萧景榕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苏棠贴上去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没忍住老脸一红。
自打她有一日脑抽给了萧景榕一个晚安吻之后,这死男人睡前就总是如此。
偏偏他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终于肯放下手中的书,熄灭床头的烛火。
苏棠将纤薄的蚕丝被理顺盖在二人身上,任由萧景榕把手搭在她的腰际入睡。
今夜却不大寻常,苏棠熟睡后迷迷煳煳听到了李培顺的声音,内容她也听了个大概,只是不过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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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跟着萧景榕起身,像是要离开。
「嗯……」苏棠困得很,虚着眼睛坐起来,准备服侍萧景榕更衣。
「不必起来。」萧景榕侧身拦住她。
苏棠见除了李培顺和一个拿着衣服的小宫女外没什么旁的人,也懒得装,顺着萧景榕的力道躺回去。
第二日到了苏棠平日起床的时辰,时鸢走进来。
「皇后娘娘派人免了今日的请安,娘娘可仍要现在起身?」
「起吧。」苏棠想起昨晚李培顺似乎是在说宋昭仪临盆来着,于是问时鸢,「宋昭仪可是昨夜发动了?」
时鸢点头,压低声音,「那边传来消息说宋昭仪生了个死胎。」
「死胎?怎么会?」苏棠有些意外,若真是胎死腹中按理太医应该能诊出一二才是。
莫不是胎儿先天不足?可她记得宋昭仪明明是足月生产。
「具体原因暂且不得而知,听说还是个皇子。」
宋昭仪每每看着宫里的皇子公主那叫一个羡慕,苏棠觉得论这宫里嫔妃想要孩子的程度,她绝对能排上前三。
毕竟她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怎能不着急?
可惜造化弄人。
「皇子新丧,咱们得谨慎些,你去跟底下人知会一声,别让人钻了空子。」
「是。」时鸢领命退出去。
毕竟才和宋昭仪闹了不愉快,苏棠得防范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一点没错,刚刚丧子的宋昭仪已是逢人就咬。
「定是有人害了本嫔的孩子,是不是宁昭容?她因为上次的事怨怼本嫔,是不是!」宋昭仪眼中血丝遍布,死死盯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燕儿,「皇上呢?去找皇上为本宫做主。」
宫女燕儿不禁瑟缩着跪下,「皇上已经去上朝了,您先把药喝了,养好身子要紧。」
宋昭仪根本听不进去,脑中只有自己一生下来便没了气息的孩子,她虚弱地挥开燕儿,「本嫔不喝!本嫔要等皇上来。等皇上一下朝,你就去请皇上。」
燕儿只得将药碗放下,上前安抚宋昭仪躺下,「咱们没有证据,皇上只怕不会处置宁昭容,上次二皇子一事,皇上不就轻信了宁昭容吗?」
「没证据就去找证据,给本嫔事无巨细地查!」
「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查。」燕儿叫来宫里的大太监,附耳说了几句。
宋昭仪撑着一口气等来调查结果,事实却并不如她意。
「禀娘娘,宁昭容的家里人都不在京城,也从未跟宫外的人有联繫,根本没机会弄到什么害人的东西。」
「太医院呢?」
「她相熟的只有一位姓何的年轻太医,此人是方医正的徒弟。方医正是皇上的人,这位何太医多半也是。」
言外之意,宁昭容要是想借太医院动手脚逃不过皇帝的眼睛。
「不,这不可能。除了她还有谁呢?是贵妃还是淑妃?」宋昭仪仍旧不愿接受事实。
燕儿心里却认为不见得是有人蓄意加害,毕竟自从自家主子怀孕,衣食住行都有专人看护,哪里有人能找到机会做什么手脚呢?
就连太医也未查出仍何异常。
或许……是因为自家主子为了怀这一胎用过太多偏方的缘故,汤药丸药堆杂在一起,哪能没有毒性呢?
只是这话她是不能明说的。
犹豫再三,燕儿将一封信递给宋昭仪,「这是老爷托人送进宫的信,娘娘可要现在看?」
宋昭仪收到家里人的来信,并无喜意,颤抖着指尖接过信拆开。
她读完信红了眼,将信纸狠狠揉在手心。
「他们就这样急不可耐想把宋知雨送进宫替代本嫔吗?」宋昭仪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
燕儿垂下眼,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老爷果然是要把庶出的二小姐送进宫,毕竟此前老爷见自家主子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便已经有这个意思,只是后来看在自家主子有孕的份上才暂且搁置了。
燕儿苍白地安慰道:「兴许皇上不会答应二小姐进宫……」
「皇上不会不答应。」宋昭仪冷笑,「他们连藉口都找好了……替本嫔侍疾。」
「如此只要娘娘不松口,这事就成不了。」
「本嫔哪有选择的权力?」
宋昭仪想明白自己从头至尾都只是家族的棋子之后也不再执着于查兇手。
只按照太医的嘱咐调养身体。
皇帝为表宽慰,晋宋昭仪为宋贤妃,特许其家中庶妹入宫侍疾。
等到宋贤妃出了月子,这位庶妹仍未出宫。
「姐姐,今日阳光晴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宋贤妃看着家里送进来的庶妹宋知雨,眼底蕴藏着无尽冷意,面上却是微笑着颔首。
「你先去外面等着吧,本宫换了衣裳就出来。」
「二小姐整日在娘娘面前晃悠,还老想着往外跑,真是一点不收敛。」燕儿皱着眉头吐槽。
宋贤妃哪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庶妹是想藉机偶遇皇上。
「无妨,她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得皇上赏识,殊不知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她越是蹦跶得厉害,就越是有人会收拾她。」
第100章 不被信任的皇帝
苏棠见到如今的宋贤妃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种看到敌人过得不好的快意,但更多的是对女子命运的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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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宋家送个庶女进宫的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
总而言之,只要宋贤妃别再作妖,苏棠也不会刻意与她为难。
「嫔妾见过贤妃娘娘。」苏棠见一条路避不开,只得行礼。
宋贤妃只是淡淡看了苏棠一眼,「起来吧。」
苏棠有些诧异,因为宋贤妃的精神状态比她想像中稳定许多,完全看不出刚刚经歷了丧子之痛,似乎又回到了最初进宫时那副事事都爱端着的笑面虎模样。
「民女参见宁昭容。」
苏棠这才注意到宋贤妃身边跟着的女子。
比宋贤妃貌美,人中左侧有一颗小痣,苏棠记得这样的痣按照迷信的说法被称作「人中龙凤」。
人各有命,她连自己的生活都把控不住,更无暇管别人的闲事。
只是简单打过招唿,苏棠便与两人擦肩而过。
「这便是那位宁昭容?比起姐姐可差远了,也不知为何得皇上宠幸?」
宋贤妃听得出这位庶妹表面是在奉承她,实则满是试探的意味。
于是避重就轻地回答:「她从潜邸就跟着皇上,情份自是不同。」
宋知雨点点头,心道当是如此,不然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有什么地方能吸引皇上?约莫咱们这位皇上是个念旧的人。
她收了心思扶着宋贤妃继续往前走,却见两个太医提着药箱匆匆往前赶。
「微臣参见贤妃娘娘。」两个太医对着宋贤妃行礼。
「二位太医请起,不知是往哪宫去,如此着急?」
「回娘娘的话,是齐美人即将临盆。」两位太医答得战战兢兢,毕竟都知道宋贤妃才刚失了孩子。
宋贤妃只是淡然颔首,「既如此两位太医快些去吧,别耽搁了。」
两位太医离开之后,宋贤妃却站在原地有些恍惚。
「姐姐?」宋知雨轻声唤道,「姐姐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宋贤妃瞥了她一眼,知道她言不由衷,也懒得计较。
「本宫乏了,回去吧。」
宋贤妃回到自己殿中,屏退了所有人,拿出亲手为孩子绣的襁褓摩挲着。
当夜戌时,齐美人生下一位健康的皇子,皇五子早夭,这是皇帝的第六子。
太后听闻此消息,将皇帝叫到自己宫中。
「哀家的意思,这个孩子便交给贵妃抚养。先前方才人的四皇子,哀家就有此意。只是方家捐了国库,皇帝考量前朝之事,哀家自是尊重皇帝的决定。」
萧景榕凝眉。
太后话锋一转,「皇帝已经有许久没去过贵妃宫里了吧?」
在萧景榕开口之前,太后接着道:「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也不愿干涉。只是贵妃到底对哀家尽了孝道,她父亲又曾为先帝立下过犬马功劳。
你可以冷落她,但不能不堵住勇毅侯一脉的口。有了这个孩子,皇帝就算不宠幸贵妃,他们也找不到由头说三道四。」
太后话说到这份上,萧景榕却仍未妥协。他可以借前朝后宫相互制衡,但不会以自己的儿子为代价。
「劳母后处处为儿臣思虑,此事儿臣会处理妥当。」
太后面色不愉,却不好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萧景榕从太后处出来,摆驾去了齐美人宫中。
「妾身参见皇上。」齐美人的脸色比抄血经那次还要更憔悴。
萧景榕抬手免了她的礼,径直走到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吩咐道:「将六皇子抱来。」
乳母将刚出生的婴儿抱到萧景榕面前。
萧景榕伸手掀开襁褓的一角,眼睛盯着孩子,话却是对齐美人说的,「太医说你身子亏损严重,可有好转?」
齐美人看见这一幕红了眼眶,强压下心中的酸涩,「回皇上的话,太医说……妾身伤了根本,没个三年五载怕是调养不好。」
萧景榕抬眼看向齐美人,眸色黑沉,「好不了?」
生母位份不高身体又不好,这孩子自然于情于理都得交给高位嫔妃抚养。
齐美人含着泪点头。
「如此,你好好歇息。」萧景榕留下一句话便提步离开,只吩咐给齐美人送一些上好的补品。
他知道太后和贵妃给齐美人施压,逼她将孩子交出去。是以他才专门去这一趟,就是希望齐美人能主动告诉他其间种种。
可她到底,信不过自己这个皇帝。
李培顺跟在萧景榕后边问:「天色已晚,皇上是回太极宫还是……」
「去就日宫。」
苏棠隔着三米远都能感觉到萧景榕的心情不好。
原因苏棠是过问不了一点,毕竟万一涉及政事那不完犊子了吗?
所以干脆给他准备了热水澡,身体舒服了心里的不快自然会少一些。
苏棠在一旁伺候着,跟那次春猎回来的情景差不多,就是自然而然的闲聊。
没想到萧景榕竟主动同她讲了齐美人孩子的事。
「皇上不止齐美人一个嫔妃,您与齐美人之间本身就不对等,她身后还有家族,有所顾虑也很正常。」
更直白的话苏棠没有讲出来,他对这些女人付出的精力连他的百分之一都不到,凭什么要求别人全身心信任他呢。
齐美人根本没有丝毫筹码可以去赌自己如果反抗贵妃的话,她的家族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男人这该死的掌控欲。
不过在战场上要将后背留给同伴,萧景榕大概是习惯于被别人全身心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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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他可以游刃有余地在先帝垂危之时帮先帝善后,是因为彼时他是作为第三方参与其中。
他虽然清楚政治斗争的尔虞我诈,但他不允许这种猜疑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她什么事都直白问他,他反而不会生气。
苏棠觉得自己真相了。
她也是算误打误撞地投其所好吧。
可……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当皇帝。
萧景榕冷沉沉的声音让苏棠回神,「你的意思是朕的过错?」
苏棠勐勐摇头,无辜地看向他,「嫔妾只是不想欺瞒皇上。」
萧景榕听闻这话不知自己该是喜更多,还是气更多。
只能把人翻来覆去教训一顿。
第101章 宋知雨
苏棠不知道自己的话萧景榕听进去多少,气大概是消了,不过事情的结果丝毫没变。
齐美人的孩子最后还是得交给贵妃抚养。
上位者的决定不是靠她一个人三言两语能左右的,何况这的确是萧景榕的最优选择。
整件事唯一受伤的只有齐美人罢了。
齐美人刚生产完第二天,贵妃就派人到她殿中带走六皇子。
「美人,奴婢奉命来接六皇子到兰林宫。」
齐美人心口一窒,张开嘴却说不出话,能压下嘶鸣般的哭泣已是她的极限。
宫女香儿不忍自家美人如此伤怀,跪下求情,「求贵妃娘娘开恩,等我家美人出了月子定然亲自将六皇子送去。」
「这是太后和皇上的意思,美人是想抗旨不成?再者贵妃娘娘也是为了美人能早日养好身子。」
齐美人将头转向床铺里侧,泪如雨下,从喉间挤出一句话,「让六皇子跟着这位姑娘去吧……」
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乳母抱着六皇子行至贵妃的兰林宫。
贵妃冷冷打量着太后安排两位的乳母,心里恼恨太后这老婆子到底还是对自己心生防备了。
「把六皇子抱过来。」
贵妃凝视着婴儿还未长开的脸,用涂着蔻丹的指甲从婴儿娇嫩的肌肤上滑过。
婴儿不知是感受到痛意还是不习惯贵妃身上的味道,尖锐的哭声在整个宫殿迴荡。
乳母看不到贵妃手上的动作,只是下意识想上前安抚,却被贵妃的神色吓退。
两个乳母悄悄对视一眼,心有不忍,又都不敢再上前。
钰棋在旁边为自家主子找补,「六皇子哭声洪亮,一看便是有福之人。」
贵妃闻言收了手,看向两位乳母,「好好照顾六皇子,若是出了差池,遭殃的可不光是你们。」
两位乳母听出贵妃在用她们的家人威胁,寒意从嵴背直冲天灵盖。
钰棋跟着往两位乳母一人手上塞了一锭金子。
足够寻常人家置地买房了。
两位乳母从未见过这般丰厚的赏钱,喜忧参半地接过,心里直发虚。
六皇子足月以后,宫里为他办了场满月宴,奢华程度远胜于前面几个皇子。
听说是贵妃为表疼爱,自己又添了些银钱在里面。
令人讽刺的是齐美人这个生母却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到场,也不知是真生病还是被迫生病。
太后倒是做主给齐美人晋了婕妤的位份。
打一巴掌给颗糖这种事情,在宫里早就屡见不鲜。
接下来便是熟悉的送礼环节。
孩子毕竟还没有自主喜好,苏棠送礼自然不必像对太后那般纠结,只要是个吉祥物件就行。
其他嫔妃大多也是像苏棠一样选了中规中矩的金玉之物。
到宋贤妃时却出现不同。
宋贤妃送完自己的贺礼之后又让宫人呈上一只精緻的虎头帽,「这是嫔妾的妹妹亲手所绣,上边的白虎绒最是防风保暖。」
她身后的庶妹宋知雨站出来行礼,「还望皇上和贵妃娘娘不嫌。」
苏棠看得一愣一愣的。
宋贤妃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把她这位庶妹介绍给皇帝,偏偏选了今日将人推上风口浪尖。
众嫔妃心里只怕都想打人了。
这位宋姑娘是傻呢?还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苏棠没忍住抬头看了眼萧景榕。
结果发现他正直直看向那位宋姑娘。
虽说从神情上看不出什么,但按照萧景榕歷来遵守的君子之道那一套,是断不该这样盯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
这位宋姑娘是有几分姿色,不过宫里早有云婕妤和昭修媛这样的珠玉在前,她还不至于能让萧景榕另眼相看吧?
「贤妃这妹妹真是体贴得紧,整日伺候你这个姐姐,还有功夫绣什么帽子。倒是贤妃,你的身子还未好全吗?也该让你妹妹回家孝敬父母了。」
论直言不讳还得属白淑妃,就差直接喊人滚出皇宫了。
「臣女承蒙皇上恩泽才能进宫陪伴姐姐,求皇上看在臣女同姐姐数年未见的份上,再让臣女照顾姐姐些时日。」
苏棠没想到宋知雨敢直接跟白淑妃槓上,其实她完全可以装作听不懂白淑妃的意思,白淑妃也不可能真做主把她轰出去。
「既如此,朕封你为才人,跟你姐姐同居一宫如何?」高台之上的萧景榕神色难辨。
苏棠不知道他此举是因为和宋家达成了某种共识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挺出人意料的。
宋知雨叩首,「臣女谢皇上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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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还在发愣,忽然感觉萧景榕的眼神往她这边扫来,忙垂下眼帘。
满月宴结束,萧景榕回太极宫处理政务。
李培顺趁着奉茶的功夫对萧景榕道:「皇上,皇后娘娘差人来问宋才人是跟着姑姑学一段时日的规矩还是直接安排着侍寝?」
「让皇后看着安排便是。」萧景榕埋头于奏摺之中。
荷露得了旨意回去禀报皇后。
皇后颔首,「那便交给宋贤妃处置吧,让她教好规矩再来回本宫。」
「这样的小事娘娘为何要专程问皇上?」荷露担心皇上会觉得自家娘娘不管事。
「这位宋才人有些特殊之处。」皇后思绪飘远,想起一人,「本宫跟着皇上这么些年,却也不能完全猜透他的心思。这些摸不准的事,本宫要是擅自做主反倒不美。」
宋贤妃回到自己宫里琢磨着满月宴上发生的事也觉得费解。
她本意是让宋知雨在后宫树敌,顺带给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此,就算以后她迫于家族压力要将宋知雨推到皇上面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宋知雨的反应的确跟她预料中一样蠢,可为何皇上不但不计较,反而如此干脆地给了她才人的位份?
她一个庶女,皇上本该让她从宝林或是小仪做起才是。
宋贤妃正想得入迷,思绪却被宫女燕儿打断。
「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传信说由您差人教宋才人规矩。」
「皇上没宣她侍寝?」宋贤妃不解。
「皇上只怕是顾及老爷的面子才赐了位份,未必是看上了二小姐。」
「罢了。让芳瑛姑姑去教她,总不能叫她一人连累了宋家的颜面。」
第102章 永远不知道的陆修远
皇宫校场外。
「这可不是你一个小宫女该来的地方。」守卫拦住桑楹。
桑楹眼里满是倔强,拿出令牌,「请侍卫大哥通融一番,奴婢是为了给大皇子送东西。」
「大皇子?」两个侍卫小声商量几句,抬起手中的枪放行,「送完东西就赶紧出来。」
「一群势利眼。」桑楹小声吐槽,边走边看,终于在校场的一角找到萧韶安。
「奴婢参见大皇子。」
正在拉弓的萧韶安停下马,「桑楹?你怎么在这儿?」
「今日风冷,奴婢给殿下送披风来,小贺子他们肯定想不到这一茬。」桑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有劳。」萧韶安抬手想接过。
桑楹上前一小步,「奴婢替殿下系上吧。」
萧韶安早已懂得男女有别,有些耳热,摇头拒绝,「不必。」
桑楹无奈只得将披风交给他,而后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出去便见一个跟萧韶安差不多大的男孩被射来的箭矢逼得连连后退,「殿下饶命。」
要是再偏一寸,怕是要扎在男孩身上。
男孩身前是一匹枣红骏马,马上坐着另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孩。
桑楹很快猜出马上坐着的应当便是出了名的混球小寿王。
「奴婢参见寿王殿下。」
桑楹本以为小寿王会问她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小寿王压根没理她,只对着地上的男孩吼了一句「少跟着本王。」
男孩一脸隐忍,「草民是您的伴读,怎能不跟着殿下?」
小寿王懒得废话,直接调转马头策马离去。
桑楹将地上的男孩扶起,「小公子没事吧?」
沈周见是对方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端起架子,「无妨。」
桑楹看他可怜,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擦手。
两人互相留了名字,这才分开。
小寿王被沈周缠得没了继续射箭的兴致,转头去崇文阁找陆修远。
陆修远本来都收拾东西准备出宫了,却被小寿王堵了个正着。
「微臣今日与友人有约,实在……」
「你该不会是不想跟本王待在一块儿,故意找藉口吧?」小寿王自然不可能干脆放人。
陆修远发觉小寿王好像比以前懂得察言观色了,但是他看得懂不代表他会顺着别人就是了。
「微臣不敢欺瞒殿下。」
「你约在什么时辰?」
「回殿下的话,申时一刻。」
「现在才刚到未时,不急。」小寿王攥着陆修远就往崇文阁里边走。
陆修远替小寿王看文章,小寿王拿着笔在一旁鬼画符。
「你说本王怎么就考不过那姓白的?」
陆修远一边在文章上圈点一边回答,「人各有所长,殿下的骑射不是略胜白小公子一筹吗?」
「可这样本王就拿不到奖励了……」
「何人要给殿下奖励?」陆修远已经隐约猜到神秘人的来路,但一直没从小寿王口中问出具体的身份。
「想知道?你附耳过来。」小寿王招招手,然后对着陆修远的耳朵大喊,「没门儿!」
陆修远好容易摆脱小寿王,如约和往日的同窗文谨在京北学舍对面的茶馆相见。
学舍来了一批新的学子,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那孩子也是考上来的?」陆修远一眼便注意到走进去的瘸腿少年。
文谨顺着陆修远的目光看过去,「我上头那几位正为这孩子心烦呢。」
陆修远很快明白过来好友的意思,「他的腿註定过不了那一关,早些让他认清事实也不是坏事,留着他不过是给他徒增失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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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惜才,只是无可奈何。
文谨摇头,故作高深地嘆了一口气,「要紧的是他的身份。」
「我看他的衣着也不像什么大富大贵的官宦人家。」陆修远面露疑惑。
「他家里就是普通贫农没错,近两年做小生意赚了些餬口的银子。」文谨有意卖关子。
陆修远顺着问:「那你们顾忌什么?」
「这走流程不还得审一遍他的家世吗?结果这一审可不得了。」
文谨顿了顿,「人有一个姐姐,不一般吶。」
「他姐姐的夫家再得意,也左右不了殿选不是?」
文谨确认旁边两桌没人才压低声音道:「诶,这你还真说错了。他这姐姐指不定真能左右殿选。」
陆修远看出好友是在半开玩笑,不过他还真有几分好奇这少年的姐姐是谁。
「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你先把茶钱付了。」
陆修远掏出银子递给小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只是挂个闲职,俸禄没几个子儿,也狠得下心坑我茶钱?」
「没钱了去找先生要呗,反正他最疼你。」
「别打岔,你还没说那少年姐姐的身份。」
「听说是宫里的某位。」
陆修远瞬间想收回自己的茶钱,「你这不说了当没说吗?」
「不是我不肯告诉你,我上面那几位嘴严着呢,我不也没打听到吗?」
陆修远懒得计较,「那你们打算如何?他要是考过了真把他推到殿选去?」
「他才多大?还早呢,起码得在京北书院再念几年书,先拖着看看情况吧。」
这边苏成和韩禧二人一起进到京北学舍分配的房间。
多亏跟着苏成一路认真念书,韩禧虽是排在最末位,但好歹是有资格进京北书院了。
「苏成,这住的地方可比咱们书院好多了。」韩禧一屁股坐在厚实的棉花上。
苏成拿出几块碎银递给韩禧,「多谢你让我爹娘住在你家的房子里。」
韩禧摆摆手,「说那些干啥,我能考上还多亏你呢,而且你现在算是我家的生意同盟,别客气。」
苏成将银子硬塞到他手里,「我还有件事想跟你打听,你可知道怎么往宫里递消息?」
「你姐姐在宫里啊?」韩禧立马反应过来,他一直以为苏成的姐姐是在京城某个大户人家当侍女,没想到还进了宫。
苏成颔首。
韩禧挠挠头,「要传消息进宫那可麻烦了,我托人问问我表哥吧,他经常在京城做生意,兴许能知道。」
「多谢。」
「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你姐要是做宫女,二十五岁就能出宫,应该没几年了吧。」
苏成第一次知道这事儿,眉头皱起,「可我姐已经过了二十五了。」
「那她不会是要一辈子留在宫里……」
韩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嘴。
苏成很快冷静下来,他相信自己肯定能找到办法把姐姐接出来的。
第103章 碧海楼诗会
堪堪将行李安置好,苏成便被韩禧拉着去膳堂吃饭。
周围时不时有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苏成并不在意,和韩禧盛好饭挑了个位置坐下。
眼见膳堂人快满了,却没人选择坐在他们旁边,有人过来还被同伴劝走。
韩禧靠着家里有钱在州县的学堂里多少算是个风云人物,第一次遭受这种待遇有点不习惯,忍不住低声吐槽。
「真正有权有势的早进国子监了,京北书院这群人大部分家里不过是地方散官,还有些旧贵族,要不然就是实在烂泥扶不上墙的二世祖,还敢嫌弃小爷?」
苏成笑笑,「他们这样是因为我的缘故,不是瞧不上你,再说这样宽宽敞敞的不是很好吗?」
「放心,小爷肯定一直罩着你。」韩禧闻言在苏成的肩膀上拍拍,不再纠结这事。
两人正专注扒饭,忽然一个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
「请问在下可以坐这儿吗?」
来人一身布衣,看着面料比苏成穿的还不如。
苏成微微侧身让出位置,示意对方坐下。
「我叫林珣,是菏州人,你们呢?」林珣人如其名,长得也是瘦骨嶙峋,身无二两肉。
苏成见对方没有恶意,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来歷,反正要打听到这种事易如反掌,没什么好隐瞒的。
对方也没在旁边一直聒噪,只是简单交个朋友就闭上嘴安静吃饭,很有分寸感。
吃过饭之后,韩禧说想去出恭,苏成独自回了房间。
韩禧出去晃悠一圈也没闲着,带回来一个消息,「那林珣还挺厉害的,听说是以他们州里第二考上来的。」
苏成并不意外,每个州情况不同,像菏州这种相对穷困偏远的地方,能考上的总共不过三五人罢了。
多数名额还得给当地的名门望族,寒门子弟除了最拔尖的几个,肯定是没机会的。
若非因为当今圣上是昭南人,近年昭南的几个州水涨船高,推荐名额比往年多出几倍。
他和韩禧多半是没机会进京北书院的。
韩禧坐到苏成旁边,没等他回答又继续说,「还有件更要紧的事,听说碧海楼有场诗会,届时许多文官大儒都会到场,要是能得他们赏识,将来仕途可不得一帆风顺了吗?」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这作诗和做官是两码事,那些大儒岂会不懂这个道理?不过能结交些人脉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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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我倒是想去瞧个热闹,只可惜咱们书院上千人,能去的怕是最多几十个,应当轮不着咱们。」韩禧虽然不服某些官宦子弟,但不得不承认人家家里做官的就是比他这个商户之子有优势。
「咱们尽力争取吧,轮得上就去,轮不上也无妨。」苏成一路考上来,早就明白有些圈子不是他硬挤就能挤进去的。
反正凭他现在做起来的生意和积攒的人脉,至少能保证自己一家人富足和乐的生活。
因为不抱太大希望,苏成和韩禧都没把这事放心上,跟以前在旧书院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之前偶然结识的林珣借着各种吃饭听学的契机自然而然地加入了他们。
秉承着多个朋友不是坏事的原则,二人没过多牴触林珣的接近。
毕竟书院里像他们这样出身的人不多,林珣想抱团取暖也实属正常。
而且林珣的确挺有本事,文章典籍那叫一个倒背如流,讲得比书里还详细。
这日苏成正和林珣讨论文章,韩禧走过来喊他,「你托我打听那事有消息了,咱们回房去说。」
林珣压下心中的疑惑,目送二人离开。
「我表哥说了,往宫里递消息倒是有办法,若是像浣衣局这类做杂活的地方,拿些银子托送菜、倒泔水的师傅就能办成,再往内宫去就得找宫里负责採买的那些宫女太监,总之得看你姐在哪儿当差才好想办法。」
韩禧见苏成一脸为难,瞬间明白他多半是不清楚,「你这是一问三不知啊,你爹娘呢?他们能知道不?」
苏成摇头,他早就问过爹娘 ,这几年根本没有阿姐的消息。
「你姐这么多年都没跟家里联繫?连封书信都没有?」韩禧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听说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稍有不慎……」
韩禧这人一直被周围人惯着,说话有点不经过大脑,反应过来后赶忙止住话茬,「那个,我不是咒你姐的意思。」
「我明白你是好意提醒。当初家里为了给我治病把我姐卖了,我姐心里一直不大高兴,所以少有联繫,何况昭南和京城相距千里,总是多有不便的。」苏成这话是在安慰韩禧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么多年阿姐只来过一封报平安的书信,后来就再没音信。他不知道怎么联繫她,只想着到京城就能见面,从来没往她会出事那方面想。
一定……不会有事。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姐的名字,我让我表哥托人帮你打听着,肯定能有消息。」
「有劳。」苏成将自家阿姐的名字写给韩禧。
苏成千盼万盼没等到自家阿姐的消息,倒是先得了另一件意外之喜。
「可以啊苏成,你竟然不声不响就上了诗会名单,都不跟兄弟我讲。」韩禧这话有羡慕,更多的是打趣。
苏成无奈一笑,「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恭喜。」林珣郑重其事地道贺。
「多谢。」
将名单交给各院夫子的文谨回去找自己的上司復命。
「大人,这小子的姐姐至于让咱专门给他开个后门吗?他可不是这群学子里边最出彩的。」
「什么因为他姐姐,你少胡乱揣测,嘴巴没个把门儿的。咱这诗会也不能光让世家的人参加,尤其这次以清川先生为首的几个大儒都是寒门,此子正好作为这批新生里寒门子弟的代表。
再者他腿有疾一事算是给咱们多添了一层噱头,让人看看咱们京北书院才是真正的有教无类,免得外面总说咱们只为世家子弟谋出路。」
文谨见套不出半分有用的话,只能恭敬作揖,「大人英明。」
【本文的科举不是按照明清时期从秀才一直考到状元的设定,借鑑了更古早的一些朝代,也有私设,大家看个热闹就好哦。】
第104章 韩禧打架
「诶,林珣,诗会你没去啊?我以为你会和那苏成一块儿呢。」说话的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学子。
这学子既看不上林珣等人的穷酸,又够不着那些贵族,见苏成被选上,心生妒忌。
林珣其实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自己学得比苏成更好,被选中的却是苏成,但他听得出眼前的同窗没安什么好心,只得假装不在意地收拾书本。
韩禧见有人挑拨离间,走过去把那人和林珣隔开,看向林珣道:「今日下学早,我请你去外边儿喝茶呀。」
林珣暗中捏捏自己瘪到不行的荷包,摇头想拒绝。
他一路考上来得了不少官府和书院的资助,耐不住京城的东西太贵,随便几件笔墨纸砚买下来都得花费数两银,根本没有闲钱再用在别处。
韩禧从来没为钱发过愁,苏成已经算是他接触过比较穷的朋友了。
但苏成也从未短过吃穿,所以他没领会到林珣的顾虑,只以为他和苏成一样是性格比较内敛,于是硬拉着他往外面去。
「咱们就去碧海楼附近的竹里小馆吧,兴许还能碰见苏成他们。」韩禧天生对吃喝玩乐的地方感兴趣,早就将京城的地皮摸了个透彻。
京城有名气的茶馆都聚集在碧海楼一带,竹里小馆凭藉其清幽雅致的环境颇受文人墨客的青睐,随之而来的是高昂的价格。
「你瞧瞧喜欢喝什么?」韩禧示意林珣选茶。
林珣有些无所适从,左手捏着右手,「我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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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禧看出对方不熟悉茶道,也不勉强,「要一壶小岘春,配三种糕点,不要太甜的。」
林珣扫了一眼几样东西的价,发现这一顿茶点足以抵得上自己好几个月的饭钱。
他知道韩禧比自己和苏成有钱,但没曾想他能有钱到这么花都不眨眼的地步。
「苏成跟你一样,得我强行拽着才肯出来。而且每次到我家酒楼吃饭都非要自己付钱,其实咱们朋友之间,没必要计较那么多。」韩禧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让林珣放宽心,不用在意钱的事。
林珣的关注点却不在于此,他本来以为苏成和自己是一类人,没想到苏成还能有钱去酒楼吃饭。
「你瞧,那是不是苏成他们?」韩禧他们坐的位置正好对着碧海楼的二楼。
韩禧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京北书院的人,但家里毕竟是做生意的,该结交的没少结交,这次参加诗会的许多人他都认识,也没单把注意力放在苏成一人身上。
他今日是特意来看看这诗会的情况,兴许以后回昭南也能照着办一场,为自家酒楼增加些名气。
林珣却只认识苏成一人,下意识盯着苏成看。
苏成穿的衣服跟往日不同,虽然不算华贵,但跟旁边几位老者奇蹟般地融合在一起,场面意外地和谐。
并不像他想的那般格格不入,更没人将苏成排挤在外。
林珣原本是有些担心苏成,现在见他没事,反而又觉得一股气憋在心口出不来。
韩禧看了一会儿,什么都听不见总归没意思,喝完一杯茶就想回去睡觉。
林珣也便跟着回到学舍。
他想着韩禧请客,自己总得回报些什么,他知道韩禧的註解总是写得歪七扭八,便主动提出帮他摘抄。
韩禧自然欢欢喜喜答应。
于是林珣拿着自己装书的布包到韩禧和苏成二人的房间。
韩禧给林珣磨好墨之后,看他写了一会儿,没忍住自己靠在柱头上打起瞌睡。
他刚眯着,外面突然变得很嘈杂。
韩禧气急败坏地走出去查看。
林珣抬头问:「怎么了?」
韩禧朝外面翻了个白眼,「没怎么,有人的书掉了,正挨个房间找呢,一本书而已至于吗?」
林珣忽然想到什么,打开自己的布包一看,里面果然多了一本不属于自己的书。
应该是下学时那人跟自己说话,自己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就把别人的书装进去了。
林珣勐咽口水,有些慌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更是心口直跳。
见韩禧继续闭着眼睛,鬼使神差地,他将自己布包里的书拿出来,悄无声息地摆到了苏成桌上。
到时候跟找书的人解释只是拿错了就行,林珣心里这样想着。
很快外面那波人就查到了他们房里。
「不好意思二位同窗,掉了本书想在你们这儿找找。」
韩禧直起身子,「一本书而已,看到了自然会还给你。」
「那可不一定。」
韩禧嗤笑,「谁还贪你一本书不成?」
「如此,不介意让我看看吧?」
韩禧盯着眼前这些人,想到他们的身份忍下一口气,「别翻乱了。」
几人也没太放肆,正经像在找东西。
「啧,这不是就找着了吗?」其中一人举起一本书。
韩禧发现是在苏成的桌上找到的,有些意外,「既然找到了,你们拿回去呗。」
「恐怕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人翻开书页,里边赫然夹着两片三指宽的金叶子,「请问这桌子是谁的?」
韩禧发现事情不简单,站起身来,「谁能知道你没事儿往里面夹这种东西?」
「实不相瞒,最近我们老丢东西,就想出这招,没想到还真把这毛贼诱出来了。你们俩谁做的?」
林珣见对方直直盯着自己,脱口而出,「这虽然是苏成的桌子,但我相信苏成的为人。」
「哦,苏成是吧?那个瘸子?果然身体残缺的人心思也不正。」
韩禧怒上眉梢,「你别血口喷人,兴许只是拿错了而已,谁会把偷来的东西大大方方放桌上?」
「他不是急着参加诗会去了吗?兴许没来得及销赃?」
「你们别太过分!」韩禧以前没少打架,撸起袖子往前一站。
「现在证据确凿,我们立马就去报官抓他。」这些人没去成诗会多少也是不服气的。
韩禧直接一拳往那人身上招唿。
「韩禧,别动手!」林珣连忙上前阻拦,但凭他瘦弱的身体根本拉不住壮实的韩禧。
韩禧以一敌多,和几人扭打在一起。
好在京北书院大多数学子的脑袋还是清醒的,连忙把几人拉开,又去叫了夫子来。
第105章 韩禧被关
苏成刚回书院就听林珣说韩禧被官府的人带走,了解事情经过后立马跟着林珣找到当时在场的夫子。
「此事因学生而起,学生愿一力承担,韩禧若是真下了大狱,不光他的前程毁于一旦,于书院的名声也不利,求夫子从中调解一二。」苏成诚恳作揖。
夫子长嘆一口气,「这事咱们书院已经出面压下了,不然连你都得以偷盗的罪名进去,只是韩禧伤人一事人证物证俱在,书院总不能一味包庇。」
「……有劳夫子。」苏成闻言便知从夫子这边已然不能解决此事,干脆重新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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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成觉得韩禧不至于下手太狠,转头问身后的林珣,「那几人伤得很重?」
「其他人都好好的,只是里边那个叫柳盛栖的不知怎么跌下去撞到桌角,当时流了好多血。」林珣一脸愧疚,「都怪我没拉住韩禧。」
「按大雍刑律,韩禧还未及冠,应该可用赎金替代刑罚。」苏成顾不得追究前因后果,只想赶紧把韩禧救出来。
他在里面关得越久,流言就越会发酵。
于是苏成回房找出积攒下来的银子,拿着就往衙门去。
林珣看到苏成手里满满一包银子,心里很是惊讶。
苏成赶到衙门时,正见一男子从里面出来,样貌跟韩禧有几分相似。
男子主动走到他面前,「你就是苏成吧?」
苏成隐约猜出男子的身份,但还是礼貌作揖,「不知阁下是?」
「我是韩禧的表哥,我家这混小子经常提起你。」
韩禧的表哥看向苏成手里的布包,「你不会是来赎这混小子的吧?他总算还交了个像样的朋友。不过别忙活了,衙门那些遭瘟的不肯放人。」
苏成心下明了,韩禧是他们家唯一可能走上仕途的独苗苗,他表哥只怕一接到消息就赶忙来赎人了。
「敢问韩表哥,这是为何?可是他们狮子开大口?」林珣在一旁问。
「十张银票都不肯。」韩禧的表哥怕吓到苏成他们,没明说多少银子。
苏成算了算,一张银票少说得是几十两银,十张银票都够把衙门重新修一遍了,怎么可能不够?
「你们这些孩子就别操心了,此事交给我们大人处理。我已经打点过,韩禧在里面不会受罪的。」韩禧的表哥神情凝重,但仍是出言安慰苏成二人。
苏成见状便知事情不简单,赶着回书院利用韩禧的平日维护的关系网查了那几人的身份。
「柳盛栖的叔叔是大理寺丞,虽说只是从六品,但这些衙门跟大理寺案件往来频繁,肯定是想卖他个好。」
「可那么多银子,抵得上在衙门当几十年差了。」林珣想不通。
苏成之前在昭南跟县丞接触,倒是稍稍对官场规则有所了解。
「衙门不可能在明面上收大把赎金,否则便成了贪污受贿。所以两相比较之下,还是选择人情比较划算。再者韩表哥替韩禧打点应该也给了他们不少银子,这种暗中的流水才是他们想要的。」
林珣恍然大悟,「所以他们是想两边都能捞着?」
苏成点头。
要不然为何人人都想当官呢?光有钱,没有权,远远不够。
有那么一瞬间,苏成想自己如果是个健全人,是不是就有机会站在权力的巅峰,在这种时候不那么无力。
可权力从不该拿来做这些事。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苏成买了些补品去看受伤的柳盛栖。
「哟,这不是咱们书院里的偷儿吗?」柳盛栖头上缠着一圈布半卧在床上喝粥,没阻拦他进屋。
「柳公子,你的书并不是在下拿的,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为了韩禧,苏成尽可能放低姿态。
「那就是跟你住在一起的韩禧?这么说把他关起来也不冤嘛?」柳盛栖本来就看不惯苏成几人 ,再加上受伤破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韩禧当日听到了你们找书的动静,若真是他做的,怎会不把书藏起来?再者韩禧家也不缺这些。」
「那这么说,还是你做的呗?」
苏成见柳盛栖油盐不进,索性也不多费口舌,「柳公子可否网开一面放韩禧出来?条件您提。」
柳盛栖见苏成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行啊,你们兄弟情深是吧?那这样,只要你承认你偷了东西,进去替他坐牢,他打我这事儿就算了。」
苏成敛眸,没有立刻答应。
「怎么,做不到?那你就祈祷我头上的伤早点儿好吧,不然我难受多久,他就得跟着关多久。」
柳盛栖并非不想直接把苏成一起关进去,但书院的山长亲自找了他爹,硬把这事压下去,他也只能作罢。
但苏成要是自己认罪,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苏成深吸一口气走出柳盛栖的房间。
他不是圣人,不能干脆利落地用自己去换朋友,而且他身上的污点不止关乎他自身,还会影响到父母和姐姐。
门外的林珣迎上来,「柳盛栖怎么说?」
苏成将柳盛栖的条件告诉林珣。
林珣有些害怕苏成真会去换韩禧,因为那会显得他的所作所为格外卑劣,他和苏成明明应该是一类人才对。
「韩禧只是跟同窗发生冲突,只要书院肯网开一面,他出来还是能留在书院念书。再说……就算他不当官,他家里也能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对吧?」
苏成听到这话,心里升起一丝怪异。他本来以为偷书一事是柳盛栖或者其他人故意栽赃,并未怀疑过林珣。
一则林珣平日从不贪小便宜,自己和韩禧也没丢过什么东西。
二则他私心是把林珣当朋友的,没往那方面想过,何况林珣还一直跟着他为此事来回奔波。
林珣见苏成脸色不对,急忙补上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别多心,咱们再想想办法吧。」
苏成暂且收回疑虑,又去四处问询,希望能有为韩禧作证的人,毕竟柳盛栖的伤的确不是他有意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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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珣和韩禧是朋友,光靠他一人的证词根本无法翻案。
可惜问了一大圈,周围的同窗要么装聋作哑,要么真没看见,总之毫无收穫。
更深夜静,苏成无力地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第106章 幕后黑手
忽然被放出来的韩禧很快又交钱回去,目的是为了探监。
「你怎么能自投罗网呢?那我不白为你打架了吗?」韩禧恨铁不成钢地对苏成一顿数落,其中还夹杂着感动。
「你本来就是为我出头,于情于理我都该这么做,而且并非我捨己为人 ,这是权衡利弊的之后最好的结果,反正我多半是做不了官的 ,我进来比你进来合适。」
苏成想了一晚上,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韩禧为自己断送前途。
韩禧没忍住红了眼眶,「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已经让柳盛栖签了状子,证明他只是意外受伤,并非你蓄意伤人,这样你仍旧可以安心谋前程。
只是有一点,那本书出现得实在蹊跷,我去见了柳盛栖,他不像做贼心虚的样子,你日后多留心身边的人。」
韩禧在苏成的提醒下想到什么,「你是怀疑……林珣?那日除了柳盛栖他们几人,的确只有他在场。」
「也不能太早下定论,或许是有人提前放上的。」
韩禧费劲思索,最后无奈放弃,「我实在想不起我进门的时候那本书是不是就已经在你桌上了。」
「总之你以后不要掉以轻心就是。」
「我肯定想办法让你出来。」韩禧回头给狱卒塞了银子,「麻烦大人对我兄弟好点。」
狱卒接过,连连点头,「放心吧。」
韩禧走出去找到自家表哥,求他想办法救苏成。
韩表哥嘆气,「我尽量找关系。」
「对了,苏成他姐那事儿你问到没?如果实在救不出来他,好歹替他办成一件事吧。」
「用你小子说?知道他替你进去,我立马就花了大价钱找人。」韩表哥瞪了韩禧一眼,「打听了半个皇宫都没找到一个叫苏棠的宫女。」
「不会真出事了吧?」韩禧担心到咬手,他怎么跟苏成交代啊?
「宫女要是死了,宫里也会给她家里人送些补偿的,你朋友既然没接到信儿,这你应该不用担心。」
韩表哥略一思忖,「兴许她是在哪个主子宫里当差被改了名儿,这打听起来就更废功夫了。」
「哥,你可一定替我办成这事儿啊,不然我念书都没心情了。」
「你小子就知道拿这一套威胁我,要不是你胡来,能有今日的事吗?」韩表哥给了韩禧一锭子,「你以后给我安分些!」
韩表哥虽然生韩禧的气,但还是托人继续查这事。
几日后才终于有了回復。
内侍省一个负责採买的姑姑找到韩表哥,「我可替你问了内侍省负责看管宫女名册的大人,真没这人。活的没有,死的也没有。」
「会不会没看仔细啊,您再帮我问问?」韩表哥又递上一张银票。
「要不把册子偷出来给你看?」
韩表哥连忙赔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没有不在这名册上面的人?」
「有啊。」那姑姑点头,「太监。」
「您这不是说笑了吗?这太监他也是男的不是?我要找的是个女人。」
「倒是有一种女人不在这上面。」
因为自家表哥的警告一直在旁边装鹌鹑的韩禧连忙凑过去,「哪种?」
「不可无礼。」韩表哥教训韩禧。
那姑姑也没生气,回答了韩禧,「宫里的娘娘。」
韩禧回忆起上次苏成说的他姐的年纪,否决了这种渺茫的可能,瞬间化作一滩烂泥瘫倒在椅子上,重重嘆了一口气。
得,忙活半天一点儿有用的都没问出来,他都能想像苏成会有多失望,这让他怎么面对苏成啊?
韩表哥没功夫理会他,毕恭毕敬将姑姑送出门。
为苏成一事发愁的还不止韩禧一人,文谨把事情报告给自家上司——京北书院副山长兼国子监司业,人称卢司业。
罕见地从自家上司脸上看到了愁色。
「去给衙门招唿一声,赶紧把人放出来。他都还未及冠,要关多久?那个柳寺丞是真敢假公济私啊。」
「但是大人,那捲宗上记的抹不掉啊?这可比关不关要紧。」文谨低声提醒。
卢司业心里充满疑惑,「坐到这位置上,怎么不管家里人呢?是结了怨还是……」
文谨站在一旁看自家大人琢磨,想听他在自言自语些啥,却根本听不清。
「先把人放出来再说,让他回家休息几日,再来书院。你趁这几日把流言的风向掰一掰。」
文谨暗中撇嘴,真是好人都让上司当了,吃力不讨好的活都是他来干。
这边柳盛栖的朋友得知苏成被放出来的消息,义愤填膺地去找柳盛栖。
「怎么能这么快把他放出来?」
柳盛栖也觉得怪,按理有他叔叔的口信,少说得关那苏成一月有余才对。
不过……他都愿意为别人进去坐牢,或许这书真不是他偷的?还有之前掉的那些东西……到底是谁呢?
柳盛栖摆摆手,「算了,反正他在书院多半也混不下去了。」
「那个韩禧呢?」
「以后再找机会教训他就是了。」柳盛栖敷衍过去,「我头晕,你们先出去,等我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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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珣知道苏成被放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会这样过去。
结果走到拐角处时,忽然有人拉住他。
「是你?有事儿吗?」林珣疑惑地抽出自己的手臂。
「那本书是你放的吧?」
林珣惊恐地睁大眼。
「放心,我要是想揭穿你早就揭穿了,我还得谢谢你呢。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那人搭上林珣的肩,语气里满是阴鸷。
韩禧到处找没找到林珣,于是自己去接苏成出来。
「幸好你出来了,我都担心瞒不住你爹娘。」
苏成苦笑,「早晚都得告诉他们,我只是怕他们担心我在牢里过得不好,打算出来之后再跟他们说,毕竟被书院除名这种事肯定瞒不住。」
韩禧赶忙告诉苏成一个好消息,「事情有转机,最近书院里都传你只是拿错书了,我偷偷去问了夫子,夫子说书院并未将你除名,你肯定还能继续待在书院的。」
「真的?」苏成抑制不住地高兴,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想让父母为他忧心。
若是能继续留在书院,那再好不过了。
【快了,快了,应该快能相认了,我猜。】
然后统一解释女主为什么不联繫家人,前面有写女主是报过一次平安的。而且他们并不是女主真正的家人,只是见过两面而已,女主大多数时候是不会因为感情想起他们的,女主也留了足够的钱让他们生活。女主如果告诉对方自己发达了,那对方有没有可能赖上她?毕竟女主并不完全了解这家人。
而且就算是原主其实十来岁就因为弟弟被卖掉心里也是有怨气的,不说恨,但肯定不会和家里的关系太亲近。
当然大家有自己的见解都是可以的哈哈哈。
第107章 瘟疫
「你最近没和林珣一起?该不会让他看出咱们对他的猜疑了吧?」苏成发现林珣不在,询问韩禧。
韩禧摸摸鼻子,虽然他最近对林珣是比之前多了点防备,但应当不至于明显到被看出来的地步。
「我才没那么傻。我今日没找着他,他可能去寻哪位夫子了吧?不过……我观察他这么多天,感觉他挺正常的,也没私下乱散布谣言,还给咱俩作证,你说会不会真跟他没关系?」
苏成垂眸思索,「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我腿这种状况对他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应当没理由陷害我。若说只是因为诗会一事也太牵强了些,咱们没证据还是不要怀疑他了……但不可掉以轻心。」
经此一事,苏成和韩禧变得格外谨慎起来。
隔三差五便将屋内的东西检查一遍,出门时也会将门窗全部锁好,好在柳盛栖也没再找麻烦,书院的生活逐渐恢復平静。
这日晨起第一堂课休堂,书院的学子怨声载道。
「不是说要去京郊踏青吗?怎么又不去了?」
「就是,我还打算作画一幅呢。」
「你那画技就别丢人现眼了,哈哈哈……」
「菏州遭逢水患,咱们还大肆行乐自然不合适,山长肯定是怕圣上怪罪呗。」家里在朝廷做官的学子洋洋得意地分享小道消息。
「水患?」
「听说特别严重,已经淹了好几个县,我爹差点儿被派去菏州赈灾。」
林珣听到这儿再也不能保持冷静,连忙凑上去,「敢问是菏州哪几个县遭了水患?」
「这我哪儿记得住?」
韩禧和苏成对视一眼,走到林珣旁边搭上他的肩膀,「我帮你打听打听,你不要太着急,吉人自有天相,你家里人肯定会无碍的。」
林珣握紧笔桿,笑得勉强。
普通人只知水患,朝廷却在为水患之后的疫病忙碌。
「微臣以为应当封锁菏州各县,防止瘟疫继续扩散。」
「楚大人,贸然封城势必会引起灾民暴动,不如在城门设置关口,逐个核验。」
「张大人年轻,想法天真实属常事。你可知逐个核验有多费时费力?再者菏州有那么多大夫吗?灾民暴动自然有官兵镇压,总好过瘟疫传出菏州,前朝的荠安瘟疫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时力自然比不过人命,大夫不够可从临近几州调派,难不成让并未染上瘟疫的灾民也活活困死在菏州?」
「朝廷又不是不管菏州,怎么会让他们活活困死?」
萧景榕打断争吵的朝臣,下朝后先去找到宫中太医。
太医令同太医院众人商讨将近两刻钟才敢回禀,「按照医案所述症状,恐怕是疟寒疾没错,也就是俗称的疟鬼。」
「可有医治之法?」
「古来是以熏灌针灸为主,兼有草药佐之,只是疫鬼作祟,难以根治,恐怕还得请有名望的巫者。」
萧景榕对疫鬼作祟一事持怀疑态度,但太医向来不屑于巫医之流,主动提出请巫师做法,足可见他们对此并无把握。
「刘医正,你带林太医和何太医二人即刻前往菏州,同菏州的大夫一起研讨治癒之法。」
「微臣遵旨。」
苏棠见何长意主动来找时鸢,正八卦着,却见时鸢一脸忧心地回来。
时鸢不是会轻易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的人,苏棠很少见她为了何长意伤春悲秋,完全看不出是在热恋期。
「怎么了?他让你不高兴了?」
时鸢嗫喏着,最终还是摇摇头,「回娘娘的话,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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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让你受了委屈,本嫔替你做主。」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时鸢勉强一笑。
「本嫔也不逼你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苏棠本来想着小情侣的事,人家不愿意说就算了,可时鸢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太对。
她实在放不下心,便让沉鹭以朋友的身份再去旁敲侧击一番。
今日不该时鸢晚上执勤,是以时鸢呆在耳房内,沉鹭敲门进去。
「时鸢姐姐……」
时鸢心领神会,「是娘娘让你来问的吧?」
「我和娘娘都是担心你。多亏姐姐的照顾,我才能适应这宫里的生活,娘娘也一直很器重姐姐,难道姐姐还把我们当外人不成?」
时鸢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并非如此。」
「若是姐姐的私事,姐姐不想说就罢了。只是姐姐今日的模样实在让人担心。」
「……这个时辰娘娘应当还未睡着,我亲自去告诉娘娘吧。」
苏棠听到时鸢说何长意要去治疗瘟疫的时候沉默了。
萧景榕既然在太医院几十号人里面选出何长意三人,多半有他自己的考量。
若是贸然求他换掉何长意,不仅成功率不高,还可能惹他不快。
而且如果替换何长意的那个太医死在疫区,她良心上也过不去。
自私、道德和友情不断撕扯着苏棠的内心,让她迟迟不能做出决断。
时鸢却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开口,「奴婢不告诉娘娘就是不想娘娘为此忧心,就算娘娘为何长意求情,他也不会答应的。他是个医者,这是他的责任,亦是奴婢钦慕他之处,奴婢只是太担心他了而已。」
时鸢的话让苏棠有些惭愧,感嘆每个时代都有英雄,是她太狭隘了。
想着自己能不能有点作用,于是多问了一嘴。
「可知是何种瘟疫?」
「他说是疟鬼。」
疟疾?苏棠无比希望自己能带着青蒿素配成的药回到这个时代。
可惜没那本事。
不过预防的方法她还是知道一二的,兴许能派上些许用处。这个时代的人应该不知道疟疾依靠蚊虫传播。
苏棠马不停蹄去太极宫找萧景榕。
「艾草、薄荷、丁香、藿香、陈皮一类的药材做成香囊佩戴,再辅以熏艾等手段驱虫对控制疫病的传播有一定效用。」
萧景榕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并未怀疑,而且只是防蚊虫而已,就算无用也没有坏处。
「瘟疫一事是何长意透露的?」
苏棠来之前想好了解释自己是听到的传闻,但她明显低估了皇帝在宫里的眼线。
「请皇上莫要怪罪,若是要罚,嫔妾愿一力承担。」苏棠赶忙跪下。
萧景榕睨她一眼,「算你将功补过。」
第108章 苏成再被冤枉
小白是京北书院的一条幼犬,平日性格温驯,靠着学子们的投餵果腹。
今日的小白闻到一股让自己垂涎欲滴的香气,它一路追着味道而去。
几个想撸狗的少年跟在它身后来到一处杂草丛生的荒地。
「你没事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少年看着不停往草堆里钻的小白,「扒拉啥呢?」
少年掀开草丛,只见草丛后的泥地里露出一截布料。
泥土明显有被翻新过的痕迹。
好奇心驱使几个少年扒开泥土来一探究竟,泥土下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布包。
布包里面的东西却将他们都吓了一跳。
几人赶忙报告给夫子。
很快平日鲜有人踏足的荒地就围满了京北书院的学子。
「狗娘养的,那不是我的玉佩吗?我还因为丢了这块玉佩,被我爹打了一顿呢!」
「你被打一顿算什么,我自从丢了我的平安扣就一直走霉运,平地都能摔跤,喝口凉水都得呛着。」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认出自己的财物,逐渐变得嘈杂起来。
「都退后,不许靠近此处。」
赶来的夫子一声令下,学院的护卫将布包围在中间,隔开学子们。
学子们的骂声依旧不断,「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此事会还大家一个公道,现在都回学堂里去。」夫子板起脸,强行驱散学子。
「你们看,那草枝上面挂着蓝色的棉线呢,不会是偷儿留下的吧?」
「是啊,咱们发现布包的几个人都没穿蓝色,期间没有其他人靠近,肯定是那偷儿不小心被草枝挂到留下的。」
此话一出,在刚刚安静下来的学子中掀起轩然大波,众人开始互相打量起周围人的衣着。
「你衣服是蓝色的。」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绸缎,颜色质地都跟那棉线不同。」
「谁若是再在此处赖着不走,便罚抄《中庸》十遍,回去之后不准议论此事,认真听学。」
「十遍、抄到死都抄不完,走吧走吧。」
学子们听到这话才不情不愿地退开。
夫子虽是叮嘱学子们不准议论,却也知道肯定是徒劳,眼见事态不可控制,只能捡起那微不可察的一缕蓝色棉线找到山长。
「既然没有别的线索,便从这棉线着手查下去,总得要有个结果,不然难堵悠悠众口。让他们下学之后都回自己房里,不许随便动作,若是有不听的一律按照贼人论处。你们挨个儿搜过,看有没有人的衣服和这棉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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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山长卢司业有些不贊同,「山长,单凭这棉线认定贼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些?而且也不一定是学子所为,随意搜身恐怕会得罪人。」
「你不会还想包庇上次那小子吧?」山长加重了语气,「上次是为了顾及书院的颜面才压下此事,现在都已经传开了,难不成还要装聋作哑,或是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顶罪?老夫可做不出这种事!」
卢司业见说不通,也不再强行顶撞。
文谨在山长离开之后问自家上司,「大人,他这样大张旗鼓地查,还一副要从学子里面找出兇手的样子,就不怕书院的名声……」
「人上了年纪难免会脑子煳涂,他对我分权的不满已经大过他对书院的维护,他何尝不是打着给我留下一个烂摊子的主意呢?反正他马上就要告老还乡,含饴弄孙了不是?」
卢司业轻嘆一口气,「怕就怕,此事还真是针对那小子。」
然后事实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不是,凭一截棉线就乱咬人?」韩禧挡在苏成面前。
苏成拉住他,自己上前解释,「这样的衣服随处可见,并非我独有。而且我这衣摆破损已久,随处都可能会留下棉线。」
「你的意思是有人栽赃你?」夫子虽然没有明说不信,语气间却透露着质疑。
外面偷听的学子忽然大喊,「上次偷书的也是他,还说是拿错了,根本就是偷的。」
许多人开始跟着附和。
「不是说了不许出房间吗?」
外面的学子嬉皮笑脸地趴在窗口,「夫子,贼人都抓到了,就不用了吧?」
夫子见围观的人太多,只能把苏成带走,「跟我去山长那儿解释吧。」
韩禧还想拦,被苏成摇头制止。
这边卢司业派文谨暗中调查。
「属下问了丢东西的学子,发现那布包里只是一小部分,而且还都是近期丢的。」
卢司业蹙眉,「看样子还真是专门为这小子设的局。这小子这副样子又对人构不成威胁,为何会有人害他?你确定他姐姐的事,你并未跟人提起过?」
文谨有些心虚,但一想到好友陆修远肯定不会闲到做这种事,又挺直腰板,「属下怎么会呢?再说属下也不知道他姐姐的身份啊。」
「那是他自己得罪人了?」
「据属下所知他平日交往的人就那么几个,而且他脾气很好,不轻易得罪人。虽说上回诗会小出了一次风头,但京北书院的学子大多都还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非得毁了他吧?」
「再查吧,多问问还有没有人见到谁去过那片荒地。」
文谨连着几天问了许多个学子都没有结果,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却有人主动找上门。
他把少年带回去见自家上司。
「弟子林珣见过卢副山长。」
「你说你见到有人拿着那布包?」
「是。」
「为何此前不说?」
「苏成是弟子的朋友,弟子怕说出来无人相信。这事已经有过一回,卢副山长想必对偷书一案有所耳闻。
若是弟子强行为好友作证,恐怕会让人觉得我们沆瀣一气。弟子见卢副山长明辨是非,有心查明真相,才敢斗胆一试。」
「那你见到的人是谁?」
「封子炎。」
韩禧正为苏成的事情发愁,苏成的父母却突然找上他,而且已经知道苏成被当做偷儿一事。
是了,这次跟上次不一样,闹得沸沸扬扬的,哪里还能瞒得过他们。
「伯父伯母,你们别着急,苏成是被冤枉的,我肯定想办法还他清白。」韩禧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该怎么安抚苏父苏母。
「小韩啊,我们来是想求你帮我们往宫里递个信,你家里做生意的人脉广能不能找着法子?」
「递给苏成的姐姐?」
「对对对。」
「这……」
「不行吗?」苏母险些站不稳。
「倒不是,只是不知道姐姐在哪个宫啊。」
「求你帮我们找找,求你。」苏母差点给面前的小辈跪下。
「找过了,这宫里上万个都快查遍了。」
苏母难以置信,「这皇帝的女人有那么多吗?」
「哈?」
【宝宝们,补的章节会晚一些~可能明天后天~】
第109章 真正的小偷
韩禧听苏父苏母说苏成的姐姐是从王府就跟着当今圣上时,眉毛一高一低,整张脸写满了困惑,「那苏成为何不知?」
「宁作贫人妻,不作富人妾。与人当通房不是什么长脸面的事,他那时候还小,我们怕他出去乱说,起先就一直瞒着。
后面苏成说想来京城接他姐姐回去,读书比以前勤快多了,我们怕影响他考学,便想着等他考完再一併告诉他。」苏母面露惭色。
「伯父伯母,你们这……」韩禧有几分同情自家好友,又同时庆幸他可能有救了。
韩禧赶忙找到自家表哥联繫上次那位负责採买的姑姑。
那姑姑忍不住吐槽,「你们这是找人找魔怔了不成?一会儿宫女一会儿嫔妃的。」
「烦请姑姑再帮我们问问。」韩表哥果断塞钱。
「不用问,宫里姓苏的女官、宫女不少,嫔妃却只有一位,我负责各宫採买,这点还是知道的。」
韩禧眼神一亮,「还得麻烦姑姑替我们递一封信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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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姑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送信?给宫里的嫔妃?」
「不能给嫔妃送信?」
「倒也不是。」那姑姑知道在场几人都是无官无职的商户,略带不屑地打量他们,「寻常嫔妃和家里都有专门的传信人,哪有像你们这样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
韩禧疯狂给韩表哥递眼神。
韩表哥咬咬牙,掏出几张银票。
那姑姑摆摆手没有接,「你们找的这位昭容娘娘久居深宫,咱们都不熟悉,也没听说过她和外面有联繫。若是寻常不受宠的低位嫔妃倒好说,这位……稍有不慎就是杀头的罪,我办不成。」
「昭容?很尊贵吗?」
韩表哥连忙瞪韩禧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昭容属正三品九嫔之一。」
「正三品?」韩禧大惊。
要知道他那个家里是从五品太常丞的同窗平日尾巴都快翘到天上。柳盛栖那么狂,也不过有个从六品的叔叔而已。
「所以这信,我可不敢给你们送。」
韩禧急得跳脚,「那不行!是那位昭容娘娘的父母和兄弟找她,您帮帮忙。」
「父母兄弟?」
韩表哥在一旁帮腔,「这位娘娘是从昭南王府时跟着当今圣上的,若是有心查,不难查到她的身世,我们哪敢在此事上作假?」
「若真如你们所说,缘何这位娘娘不主动联繫家里人?这么多年过去她家里人突然寻她又打的什么主意?」
那姑姑有些犹豫,最后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你们念在我帮过你们几次的份上记我个好,只是……恕我没那么大胆子接这活。」
「诶,您别走啊,价钱可以谈!」韩禧依旧不依不饶。
「行了!像什么样子!」韩表哥拉住想追上去的韩禧。
经商这么多年,事情能不能谈成他看对方的反应就知道,那姑姑八成是不可能答应的。
「这信必须得送啊。」韩禧转过头来,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家表哥,「万一送成了,对咱们也有好处不是?」
韩表哥眉头紧蹙,「不是我不肯帮,你也瞧见了是个什么状况。」
韩禧总觉得自家表哥还有法子没使出来,开始用尽各种办法缠他。
最后甚至闹到绝食的地步。
韩禧饿得头晕目眩,「表哥……」
韩表哥气急,「你都多大岁数了,还以为兄弟大过天呢?能不能替家里想想?」
「苏成他是冤枉的!」韩禧捏紧拳头,「不止因为他是我兄弟,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从小到大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别人说我们一身铜臭,唯利是图,可我韩家人不是如此!」
韩禧见自家表哥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忽然泄了气,「我知道……我不该连累表哥和家里。我不会再胡闹了……」
「把东西吃了。」韩表哥把饭碗递给韩禧,「我尽力想办法,但不保证能成。」
韩禧赶忙接过,直接端着碗,「咕咕」两口将粥喝尽。
韩表哥从韩禧的房间出来坐上马车,打算去找一个有可能帮得上忙的人。
一方面是顾及韩禧的心情,更重要的是他也想赌一把。
韩家在官场没有可靠的倚仗,生意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到头了,最近更是受到各方势力的冲击。
他只身从昭南到京城做生意,靠的就是行旁人不敢行的事。要想摆脱韩家如今的困境,或许真得抓住这次的机会。
这边韩禧得到自家表哥的许诺,马不停蹄赶回书院。
他看到书院里面有衙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了?」
「要把偷东西的贼带走了呗。」
韩禧大惊,费力往人群中挤。
林珣发现了韩禧,走到他身边拉住他,「放心,被带走的是封子炎。」
「封子炎?不是苏成?」韩禧完全反应不过来,「封子炎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我记得他一直跟柳盛栖他们混来着。」
「据说是因为他家道中落,受不了由奢入简的日子,才动了偷东西的歪心思。后面柳盛栖他们丢的财物太多,打算抓贼,封子炎索性将计就计栽赃给别人。」
林珣看向封子炎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我呸!所以上次那本书也是他有意栽赃的是吧?」
林珣垂眸,没有否认。
怪只怪封子炎太蠢,非得威胁到他头上,他怎么可能留下一个握着自己把柄的人呢?
「他是怎么被揪出来的?」韩禧接着问。
「他埋布包那日被我瞧了个正着,我当时不想多管闲事就没理会,没想到会和苏成扯上关系,我知道以后赶忙告知给山长,果真从封子炎那儿搜出了证据。」
「幸好,幸好。」韩禧拍拍林珣的肩膀,「这次多亏有你啊。」
林珣腼腆一笑。
「那苏成呢?」韩禧环顾四周没找到苏成的身影。
「他毕竟涉及此事,刚刚衙役找他问话,似乎还未结束。」
「行,等他回来你让他在房里等我。」韩禧想起自家表哥还在为此事奔波,脚底生风地往书院外走,他得赶紧去告诉表哥一声。
第110章 弟弟的求救
苏成结束问话,正准备回去,却被封子炎叫住。
「苏成,你朋友真是了不得。」
苏成皱眉,疑惑地看向他。
封子炎闭上嘴不再多言,被衙役架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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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韩禧紧赶慢赶找到自家表哥,却被告知信已经送出去了。
「娘娘,有封宫外递来的信,您可要看?」时鸢将一个不起眼的黄纸信封呈给苏棠。
「信?」苏棠还是第一次收到宫外寄来的东西。
时鸢压低声音,「信是以先帝身边首领太监的名义送进来的,送信人是那位首领太监的徒弟冯鑫,如今在内侍省当差。
那位首领太监虽在宫中有些根基,但他出宫多年,连养孙都有了,应当不会再愿意捲入宫廷之争。」
言外之意,多半不是蓄意加害。
苏棠略一思索,隔着绢帕拆开了信,越看越吃惊。
苏成居然真考到了京城?这难度不亚于考上清华北大吧?
不过信中只提到苏成出事,并未言明是何事。
时鸢见自家娘娘读完信,补充道:「那位冯公公说,若是娘娘有话问他,可借裁衣之由传他来。」
苏棠有些摸不准,「会不会是阴谋?」
「奴婢倒没发现他和后宫哪个嫔妃有牵扯,不过娘娘谨慎些也可不见。」
苏棠思虑再三还是吩咐时鸢,「传吧。」
若真要涉及那家人,她总不能不管。
不出一刻钟,时鸢带着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公公进殿。
「奴才参见昭容娘娘。」
「公公请起。」苏棠打量着来人,乍一看还算正派,并无谄媚奸邪之感。
这位冯公公并不废话,将苏成在京北书院的遭遇告知苏棠,包括苏父苏母的求助一併转达。
苏棠想托他带个信却被回绝。
「娘娘若想送信到宫外可另找负责採买的宫人,奴才只是受人之託,恐怕不能时时听候娘娘差遣。」
冯公公虽是恭敬行大礼,但不影响他干脆利落地拒绝。
苏棠见他这副撇清关系的样子反而更信了几分。
没有更好的办法,苏棠只能找萧景榕。
当初在昭南她还能借身份警告县丞,如今天子脚下,她可不想背上以权压人、私相授受的罪名。
苏棠刚到太极宫门口就见江美人从里面出来,脸上难掩自得。
萧景榕为菏州瘟疫焦头烂额,心情应该不会太好,这人在高兴什么?
江美人和苏棠对上眼神的瞬间敛去神色,「妾身参见昭容娘娘。」
「免礼。」苏棠应付一声,侧头看向李培顺,「本嫔有事禀报皇上,劳烦李公公通传一声。」
苏棠刚说完就见江美人刻意放缓了脚步。
她也懒得理会。
片刻后李培顺从里边出来,「皇上请娘娘进去。」
江美人听到这话直接顿住。
她再三解释皇上才让她进去,这宁昭容如此轻易就能得到首肯?凭什么?
苏棠不知道江美人心里的小九九,径直走进去。
萧景榕面前的奏摺堆得整整齐齐,就算是批改作业都嫌多,他还得思考后给出回復,也是够难的。
苏棠为自己的事打扰他都觉得心虚。
「何事?」萧景榕抬头看她一眼,继续提笔批覆奏摺。
苏棠将苏成之事如实禀报。
「嫔妾信弟弟是清白的,求皇上重新派人彻查此事。」
萧景榕要是连这种书院里的偷窃案都查不清,皇位也不用坐了。
她觉得苏成能靠自己一路走到京城,不至于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而且她当初见到的少年也非大奸大恶之人。
萧景榕知道眼前人的家境,但她从未提过,他也不过问,毕竟她并非原本的她,没想到她还会为了所谓的弟弟出头。
「若当真是他做的呢?」
苏棠还能说什么,只能答一句官话,「如此,皇上秉公处理就是。」
「嗯。」萧景榕并未多言,颔首算是应下。
苏棠没想到这么容易,正准备功成身退,萧景榕却打断了她刚要出口的话。
「朕也有一事想问你。」
苏棠见萧景榕面色不善,恭顺道:「皇上请讲。」
「对于瘟疫一事,江美人提了和你一样防蚊虫的法子,还说要以青蒿入药。」
苏棠瞳孔地震。
不会吧?真是穿越女?
这几日瘟疫一事已经传开,她站出来献策也不奇怪。
但是……青蒿治疟疾不本来就是从古籍上看来的吗?太医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单纯的青蒿作用不大,得以青蒿素配成药才行。
苏棠只能跪下,「禀皇上,嫔妾并不知此事,敢问江美人是如何跟皇上说的?」
萧景榕靠向椅背,眼神锐利,「她说她是在书上看到的。」
苏棠无语。
扯不扯啊?皇帝身边多少博览群书的能人异士,能有多少他们没看过的书?
再说真有懂防治疟疾还写成书的人怎么可能藏着掖着,肯定第一时间报给皇帝了呀,这是多大的功勋啊?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萧景榕怎么看自己身边出现两个……怪人。
苏棠是真有些害怕了。
万一萧景榕觉得她们这些穿越女要占领皇宫,统治王朝,那不完犊子了吗?
当年她初来乍到不怕死,现在……
早知道江美人要整这一出,她让给她就是了呀?
「过来。」萧景榕见眼前人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不快。
毕竟平日里她都是装怂,而非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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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顶着萧景榕的目光起身往前,一直到离他三步远的位置停下。
萧景榕用沉沉的目光盯着她,似是不满意。
苏棠只好走到和砚台平行的位置,近得都能看见奏摺上面的内容,她吓得赶忙撇过头。
「怕?」萧景榕问。
「嫔妾只是担心若是有人和嫔妾一样,皇上可还会在意嫔妾?」苏棠一边故作神伤,一边唾弃自己噁心肉麻。
萧景榕微微蹙眉,「你们不一样。」
这女人为何会觉得他无情到将她和旁人混为一谈。
苏棠闻言想起某些文学作品。
啧啧,替身梗?
你们不一样,你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不过江美人算是主动接近的萧景榕,是想要他的宠爱?要这宫里的权势?还是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目的?
苏棠正纠结着,萧景榕忽然转移了话题,「朕帮你弟弟,你作何回报?朕记得你还欠朕一个荷包。」
「皇上……」苏棠无能狂怒。
第111章 用力的抱抱
幸好萧景榕到底还有一堆奏摺要批,没揪着苏棠不放。
苏棠本想请辞,却发现萧景榕的墨汁见底,本来负责研墨的小太监应当是被他打发出去了,于是主动上前卖个好。
过了一阵研好墨的苏棠才委婉提出离开,萧景榕顺势放下手中的狼毫起身,「朕同你一起。」
苏棠有些意外,但还是乖巧地跟在萧景榕身后。
出门之时已是月上柳梢。
二人沐浴在月光之下,默契地没有开口,静静走到苏棠殿中就寝安置。
苏棠睡眼朦胧之间发觉萧景榕将她搂得格外紧。
死男人平时都爱逼她主动,虽然也抱,但总喜欢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倒是甚少表现得这般明显。
苏棠被他的髮丝蹭得脖子发痒,正想抬手拂去却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朕已下令封锁菏州各县……或许朕不该如此。」
萧景榕的后半句几乎已是微不可闻,更像是他的自言自语。
只是苏棠离他太近,甚至感受得到他胸腔的震动,才勉强连猜带蒙拼凑出他的意思。
她不好点评对错,只能说用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大部分人的安稳,像是萧景榕会做出的决定,毕竟这是战场上的常态。
即便是现代的医疗技术,在面对瘟疫这种东西时,也多少有无力之处,结果只会是死伤不计其数。
对处于这个时代的萧景榕来说,自然更难。
政治、战争和民生相互影响的同时又相互割裂。
萧景榕处理起前两样或许游刃有余,但民生不是靠单纯某个决定就能改善的,却会因为某个决定走向毁灭。
作为帝王,享有权力和荣誉的同时,责任和骂名都得由他承担。
苏棠不能替他做决定,也想不到万全的计策,只好在他的胸口蹭蹭,无声安慰。
萧景榕话刚出口便后悔了,犹疑不定是帝王的大忌,更别提将其袒露于人前。
然而感受到怀中人的小动作时,又莫名觉得连日的阴霾散去些许,稍稍酝酿出睡意。
苏棠这边已经沉入梦乡,江美人却刚接到消息。
「什么?皇上去了宁昭容殿中?」江美人下意识一脸惊疑地直起身子,见还有宫人在旁才勉强收敛,「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上次她被罚跪皇上就没处置宁昭容。
今晚她巴巴地去献策,皇上于情于理也该来她殿中才是,怎么还能让人截胡?
那人说这宁昭容不足为惧,到底是真是假?
江美人怀着疑问躺了一晚上,第二日赶紧去找到给她提供计策的人。
「咱们昨日才见过,你又寻我来做什么?我也是有差事的。」
江美人见人想走,连忙将人挡住,「还不是你的主意根本不管用。」
「皇帝没去你殿中?你是怎么跟皇帝说的?」
江美人如实转述。
「谁让你画蛇添足主动提什么青蒿?」
「……你不是说青蒿有用吗?」
「我只说皇帝问起,你可以用青蒿作答,免得皇帝觉得你只知防治之法,却完全不懂药理,惹他生疑。」
「我……」江美人自知理亏。
「至于那位宁昭容,我会多注意她,你别打草惊蛇。万事等这场瘟疫过了再说……」
菏州,泽清县。
何长意和另外两位太医刚抵达泽清县,便发现前面的道路被围得水泄不通。
房屋一片萧条破败,地上还有浅浅的泥灰积水。
人群想往出口处涌,官兵用长枪强行阻拦。
「几位大人稍等片刻。」
何长意三人的随行官兵不敢太靠前,只是站在离人群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吆喝,「都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让开!」
人群见有人从外面进来,涌动得更加激烈。
刘医正主动走下马车,何长意紧随其后。
「我们是从京城来给诸位治病的太医,请诸位回到自己家中,我们会依次替诸位看诊。」
难民们看见京城来的大夫,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逐渐冷静下来。
再加之有官兵的不断驱赶,这才慢慢散开来,往自己家中走。
何长意眼尖发现地上跌坐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布衣姑娘,上前询问,「这位姑娘,可还好?」
姑娘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衣裙上沾到的草枝,福身一礼,「民女无碍,多谢大人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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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意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回到刘医正身旁。
没曾想次日去难民家中问诊时又见到那位姑娘在为难民号脉。
「姑娘也是医者?」
「略懂岐黄之术而已。」姑娘大方一笑,接着拿出银针为难民施针。
何长意为了知悉更多瘟疫的情况,主动上前攀谈,二人分别前交换名姓。
「民女姓楚,名禾。自幼随父亲在菏州行医,父亲去世之后,民女便定居泽清县。」
「令尊可是楚璠生前辈?」
「正是家父。」
两人因为祖上相识,自身经歷又相似,很快熟络起来。
朝廷为百姓准备了驱蚊的香囊低价售卖,只是很多百姓坚信是疟鬼作祟,宁愿贴上满身符咒都不买帐,何长意不得已找到在当地有一定名望的楚禾帮忙。
何长意本以为需要废一番口舌说动楚禾,没曾想她竟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蚊虫而非疟鬼?这民女倒从未听说,不过朝廷既然愿意想办法,民女自当尽力帮忙。」
楚禾理性而从容的思维让何长意很是欣赏。
香囊的普及因为楚禾的加入逐渐变得顺利,眼见事态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潜伏的瘟疫却到了高发阶段。
因为天灾备受摧残的难民再也坚持不住,想要逃离这片灾厄之地的冲动达到了巅峰。
「靠个破香囊就想把我们关在这儿?我们要出去!」
「这儿四处都是疟鬼,我们早晚会被缠上!赶紧让我们离开!」
「我家老头子从几日前就开始打摆子,又喊热又喊冷,上吐下泻,眼见人都快不行了。您行行好,让我儿女出去吧,我孙子还只身在外,不能我们一家都死在这儿啊!」
老妪跪趴在地上哭喊不停,将众人的逆反情绪彻底调动出来。
「放我们出去!」
「放我们出去!」
「放手!」官兵蛮横地将扒拉自己的老妪踢开。
岂料看着瘦弱的老妪身上却有一股庄稼人的蛮劲,甩都甩不掉。
官兵眼见难民已经快要不受控制突破重围,只能心一横,将手上的长枪向老妪刺去。
第112章 姐弟相见
枪尖拔出的瞬间,鲜血从老妪的伤口渗出,逐渐染红整片衣襟。
官兵厉声大吼,「谁再敢硬闯,这就是下场!」
枪尖上的一抹鲜红成功引起难民们的恐惧,众人的暴动不再像最初那样激烈。
官兵长枪一挥,「有胆子的就再往前来!」
枪间的血沾染到前排难民的脸上,吓得他们勐地后退一步。
人群就这样散了。
难民们知道官兵是在杀鸡儆猴,可谁也不愿意当那只鸡。
何长意几人上前替老妪诊治,却发现已然回天乏术。
无奈只好和当地的官员商议此事。
「已经查清了,带头的是林家村的村长,死的那老妪也是林家村的人。林家村的村长联合邻近几个村想闯出去,邢峰今日之举也实属无奈,求大人宽恕他。」
官兵火长将查到的情况禀报上来。
「罢了,暂且别让他出现在人前。」泽清县令摆摆手,心里知道官兵顶着染上疫病的风险维持秩序已是不易,自然不好再处罚。
否则民还未反,只怕这些官兵却要先反了。
泽清县令看向何长意等人,「几位大人,敢问这疫病可有医治之法啊?」
刘医正解释道:「如今发病的人虽多,但新染上的实则在减少,想必撑过这段时日就会有所好转,我们会尽力医治。」
「那就有劳各位大人了。」
从县令处出来,刘医正留下何长意商议接下来的医治方案。
几人谈完正事,刘医正忽然露出揶揄的表情,「长意啊,你近日似乎和那位楚姑娘走得很近?」
何长意蹙眉,「属下只是同楚姑娘讨论瘟疫之事。」
「无妨。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在此地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大人说笑了。」
在太医和当地官员的共同努力下,瘟疫总算得到了控制,到临近寒冬之时,基本已经没有新染上的病人。
何长意等人启程回京,楚禾主动上前,「诸位大人,可否让民女的马车跟在诸位大人之后,民女也想进京一趟。」
楚禾算是这次除疫的功臣,自然不会遭到拒绝。
好消息很快传回京城。
萧景榕封赏了有功之人,还不忘私下问苏棠,「朕看过歷年的记载,疟寒疾最快也得将近一年才能平息,此次定是你的计策有效用,想要什么赏赐?」
苏棠讪笑,「其实没有嫔妾,皇上也能知晓此法,嫔妾不敢邀功。」
抬眸却见萧景榕盯着自己,语气严肃,「朕不会信她。」
苏棠见状不再推辞,只是她现在什么也不缺,一时还真想不到要什么赏赐。
「那个荷包要不……」
苏棠还未把「算了」二字说出来,萧景榕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一码归一码。」
她眼神控诉萧景榕说话不算话,干脆把心里那个大胆的要求讲出来。
「如此,嫔妾想见家里人一面。」
苏成被冤枉的事情虽然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但她当初哄小孩似的哄着苏成到京城找她,没想到人却当真了。
其实算是她骗了这个单纯的弟弟,总得当面解释才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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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似乎歷来只有妃位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和亲人见面,而且还得是在有孕或是家里立了大功的情况下。
所以她提这个要求多少是有几分僭越。
没想到萧景榕竟毫不犹豫给出答覆,「你父母无官无职,贸然进宫恐惹人非议,朕也可以安排,决定权在你。你弟弟有贡生的身份,倒是容易许多。」
苏棠听萧景榕话说到这份上,自然万分感激地谢恩,「只见弟弟就好,多谢皇上。」
苏成从韩禧口中得知自家阿姐在宫里当嫔妃以后沉默了一整天。
韩禧觉得帮着好友的父母瞒着他不仗义,如今又有些后悔告诉他真相。
「苏成,你说话啊苏成。」韩禧疯狂晃苏成的手臂,「你该不会从此一蹶不振,放弃考学了吧?没有你的督促,我可怎么办啊?」
苏成忽然开口,「我在想皇帝死以后,有没有机会让阿姐出宫,反正皇帝都死得早。」
韩禧连忙把他的嘴捂住,他都没想到自己这个经常被捂嘴的还有捂别人嘴的一天,「你怎么比我还疯?这话你都敢说。」
苏成把他的手拿下来,「放心,此处只有我们二人,这么小声,外面的人听不见。」
「也是,不过皇帝正值壮年,要死还早……」
韩禧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苏成,卢副山长找你。」
直接将韩禧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轮到他说的时候就来人了?
苏成前往书院东侧的房间,敲门进入,「弟子见过卢副山长。」
「皇上开恩,特许书院学子三日后进崇文阁翻阅典籍,你近日在书院受了委屈,就当是补偿你,给你这个机会。你可再择一位同窗和你一起。」
苏成心有疑惑,但想到卢副山长在偷窃一事上帮了自己,再加上机会难得,他应承下来,「弟子明白,多谢山长。」
要说带谁进宫,他自然第一个问韩禧。
「进宫?」韩禧勐点头,他表哥都还没进过宫呢,他这是给韩家人长脸了,「愿意,当然愿意。」
二人挑出最体面的衣服,三日后跟着卢副山长进到崇文阁。
典籍没翻几本就被一小孩叫住,「你们俩跟本王走。」
卢副山长解释道:「这是寿王殿下,你们跟着去就是了。」
二人忐忑地跟在小寿王身后,大气都不敢喘,直到行至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
在殿外都能闻到里面淡淡的香气。
「你们谁是她弟弟?跟本王进来。另一个在外面等着。」
苏成没想到自己会有机会这么早见到阿姐,头脑发懵地往殿内走。
「人给你带来了。」小寿王昂着头邀功。
苏棠揉揉他的脑袋,「多谢殿下。」
「哼。」小寿王拍开她的手,「本王去找混小子玩一会儿,你赶紧的。」
苏成见自家阿姐连王爷的脑袋都敢揉,忽然有些惆怅,或许自家阿姐根本不需要自己。
苏棠看着眼前已经高出自己许多的少年,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初见时他还矮上些许呢。
「怎么?不认识你姐了?」
【补的章节会在凌晨,宝宝们和明天的一起看吧。】
第113章 林珣家中变故
苏棠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苏成时也说了这话。
「阿姐……」苏成听到似曾相识的问候低唤一声。
苏棠站起身来,诚恳道歉,「阿姐不该骗你。」
苏成垂下眼帘,语气故作轻松,「只要……阿姐过得好便好。」
苏棠愧疚更甚,柔声道:「阿姐在你受委屈时没帮上忙,你怪阿姐也无妨。」
她着实没想到苏父苏母会一直瞒着苏成。
苏成摇头,他再傻也能想明白自己莫名被提早放出来那次,兴许就是因为阿姐的缘故。
说是靠自己让阿姐过上好日子,实则还是在依赖阿姐。
他哪里会怪阿姐,只是有些挫败。
苏棠见苏成情绪低落,把他带到椅子上坐下,「你同阿姐讲讲在书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苏成身上发生的事她只知道一个大概而已。
苏成颔首,将书院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苏棠。
「这个林珣和韩禧……」苏棠皱着眉头听完整件事,发现两个关键人物。
两次事件都有这二人参与,那个元兇封子炎毕竟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少年人而已,虽说心术不正,但做起事来肯定不够缜密,不然没理由让人搜到他偷窃的证据。
而且他埋布包都能让人瞧个正着,像放书、取棉线这种事真能丝毫不让人察觉地完成吗?还是苏成身边的人更有把握做到。
「韩禧此刻正在殿外,弟弟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苏成听出苏棠的怀疑,替韩禧解释。
「如此,他帮了你,阿姐该谢谢他。」
苏棠走到殿内厅堂,和门外的韩禧隔着一层珠帘相见。
韩禧直挺挺跪下磕了三个头,把苏棠看得一愣。
「问昭容娘娘安,嗯……草民参见娘娘……」少年乱七八糟的请安辞让苏棠听得发笑。
要说是伪装,这少年也太可怕了些。
「起来吧。」苏棠微微抬手。
韩禧犹犹豫豫起身,没忍住偷偷抬头瞟了一眼,又想起自家表哥的叮嘱,赶忙低下头。
「多谢你平日里对苏成的照顾。」苏棠温声细语,生怕吓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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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禧摸摸鼻子,「其实是娘娘的弟弟照顾我……草民比较多。」
苏棠打量着韩禧的神情,「你帮了苏成,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她刚说完就发觉自己这话很耳熟,好像被那死男人传染了。
韩禧知道自己应该高风亮节说一句不用,但他实在很想带一样东西回去向他表哥献宝,纠结到眉毛鼻子皱成一块。
苏棠见状直接吩咐沉鹭到库房取一套名贵的文房四宝。
送这样的东西既不掉价又不会留下话柄,虽然孩子不一定喜欢……她也变成令人讨厌的家长了呢。
韩禧磕头谢恩,「多谢娘娘赏赐。」
苏棠让韩禧在殿外稍作休息,又和苏成聊了片刻。
「你既然也对那个林珣起过疑,还是得多几分防备,阿姐会再想办法查查。」
「麻烦阿姐了。」
「你这般生分,还说你没怪阿姐?」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用……」
苏棠知道少年的想法有些无奈,「你这样有本事考到京北书院,怎会觉得自己无用?阿姐要是早知道,做梦都会笑醒。」
「可……」
「旁人算计你那是旁人的错,你何必因此自责?阿姐有能力保护你,你自然可以依赖阿姐。再说你如今也是阿姐的骄傲,可不是谁的弟弟都能进京北书院。」
苏棠有些担心少年脸皮薄不肯找她帮忙,叮嘱道:「将来若是遇到麻烦了,你定然要第一时间告诉阿姐,好吗?」
苏成乖乖点头,忽然问:「阿姐可喜欢这宫里的生活?」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虽说少了几分自由,但至少比许多为生计发愁的普通人强。」苏棠想了想,决定说实话。
她要是说自己过得特别好,少年恐怕又会觉得自己无用。
殊不知听在苏成耳朵里就是自家阿姐没有过得很舒心。
他心里暗下决心要更努力上进,有朝一日能帮得上阿姐才是。
眼见时辰不早,苏棠让姩姩和萧韶鄞两小只出来见过舅舅。
姩姩自是苏棠说什么就做什么,甜笑着喊舅舅。
萧韶鄞眨巴着眼睛,许是见苏成的腿脚不好,难得不似平时那样认生,奶声奶气唤了一声「舅舅」。
苏棠也不好让苏成二人再多逗留,找来小寿王带他们回去。
苏成和韩禧跟在小寿王身后,顺着来时的路走到崇文阁,又坐上等在宫门口的马车回京北书院。
韩禧乐呵呵地抱着赏赐,边走边夸,「你姐姐可真好看,比寻常人看着年轻多了,怪不得皇帝都喜欢。」
苏成想想,几年过去,自家阿姐好像真没怎么变。
不过……这人隔着帘子又垂着头真看清了吗?
二人说说笑笑回到学舍,迎面碰上林珣,对方脸上的阴郁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
苏成虽说因为阿姐的话心里多了几分防备,却也不好直接选择漠视撕破脸,于是上前关心,「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珣抬头,眼睛里面血丝可见,「死了,都死了。」
苏成和韩禧被他吓了一跳。
「什么死了?」
林珣眼神失焦,不再说话,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苏成和韩禧上前将他搀回房间,多番询问才得知他远在菏州的亲人全都因为瘟疫过世,只剩一个和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二人闻言顾不得对林珣的怀疑,心中的同情和担忧占了上风。
「你为了你妹妹也得振作起来不是?」苏成和韩禧只能用苍白的话安慰,「你先躺着休息一阵吧。」
林珣顺着他们的力道躺回床上。
苏成和韩禧好话说尽,都不知还能如何,只得起身离开,将空间留给林珣。
林珣的房间还有一人和他同住,应当不至于发生意外。
二人都没瞧见,他们转身离开后,林珣的眼里并不只有悲伤,还带着满腔仇恨。
【凌晨没有人工审核~卡审核了不给通过~然后早上起来又改了一下子,发晚了~求原谅~啊啊啊啊】
第114章 萧韶安的误会
苏棠看在萧景榕破例让她见了苏成的份上,除夕之前便绣好了荷包送去。
萧景榕收到时正在处理年前的最后一批政务。
他瞧了两眼,便让李培顺依旧挂上,自己继续埋头苦干。
李培顺上回忍着没问,这次不得不多嘴一句,「不若奴才取一只旧的下来?」
萧景榕颔首,「把那只云纹香囊取下来。」
李培顺一噎,他根本不是要取香囊的意思啊。
再说这荷包长得都差不多,挂一只不得了吗?照这样下去香囊取完,也不够位置挂的。
萧景榕明白李培顺的意思,只是一年都哄不到苏氏绣两只,哪里会挂不下?
忙到亥时,萧景榕本已打算在太极宫就寝,看到床头三只姿态惬意的兔子忽然改了主意。
苏棠这边刚哄睡两娃,正要窝到床上去,就听到萧景榕过来的通传声,只好等着。
「皇上,外边儿下雪了 ?」苏棠见萧景榕的棕黑色大氅上沾着几颗将化未化的雪珠。
「嗯。」萧景榕将大氅褪下。
李培顺躬身接过,退出内室。
苏棠将自己的手炉递给萧景榕,手贱想推开窗子看一眼。
萧景榕下意识接过手炉,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被狂风卷集的雪花扑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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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页
苏棠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也没能倖免。
她费劲地合上窗扉,顾不上自己,赶忙拿出手帕替萧景榕擦拭。
萧景榕在外面走了一圈都没被雪煳脸,没曾想进到内室反而遭殃,又好气又好笑,还失了面子,最后只能故作严肃地等眼前人给他擦干净。
苏棠尴尬找补,「那什么……皇上可曾听过『今朝若得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萧景榕微怔。
眼前人这话听着谄媚,细想其间深意何其悲凉。
若是真能「共白头」,又何须以「同淋雪」作比。
皇家人薄情,他亲眼见到父亲和嫡母从琴瑟和鸣走到形同陌路,据说他的生母也不过得了父亲几日恩宠便被抛之脑后。
他自认并不比父亲多出几分痴情,好比皇后孱弱,他早便做好了她有朝一日会逝去的准备。
可他竟从未想过眼前人会有离开之时。
「如此,合该多淋几场雪才是。」萧景榕眸光深邃,似要将人吞没。
苏棠一个激灵,生怕这死男人真抽风让她出去淋雪,外面怎么也得是零下好多度。
她拉上萧景榕的手,挤出一抹甜笑,「此时若有君在侧,何须淋雪作白头。」
萧景榕这才神色稍缓。
……只是等到了床上,苏棠才明白这死男人根本没完全消气,虽然不知他是气她弄了他一脸雪还是别的什么。
第二日苏棠不出意外地起晚了,好在过年这几天不用请安。
不过宫里办了场宴,她也不能赖床太久,麻利起来收拾好便赶过去。
等众嫔妃到齐,萧景榕和皇后等才姗姗来迟。
皇后头顶沉重的金冠,在荷露的搀扶下入座,脚步肉眼可见的虚浮。
苏棠知道皇后的病一到冬天就发作得特别厉害,前段时日去探望过几次,发现严重时她连下床都困难。
她不好具体问是什么病,反正看着很揪心。
就连这次的宴席都是贵妃和白淑妃在带头操办。
如今的后宫因为皇后被迫放权,可以说是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众嫔妃看着比之前和睦了不少。
最初进宫时锋芒毕露的贵妃开始安心在自己宫里养育六皇子,鲜少主动出来找茬。
白淑妃倒是跟以前一样,经常借二公主的名义让皇帝去她宫里。
宋贤妃丧子之后沉默了不少,多数时候都是她的庶妹宋才人在人前蹦跶。
苏棠至今没弄懂萧景榕纵容这位宋才人,却又并未太过宠爱她的理由是什么。
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后位。
总有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宴会过后,萧景榕按例要陪皇后回未央宫。
「臣妾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皇上,不若今年让其他妹妹陪伴皇上。」出乎意料的是,皇后竟出言拒绝。
「无妨。」萧景榕想也没想就驳回了皇后的提议。
苏棠不意外,大多数时候萧景榕都把这位正妻的颜面维护得很好。
之前那年除夕,他也是在皇后安寝之后才避过众人耳目出来的。
萧景榕陪着皇后回到寝殿,却被她再次推拒。
「你我夫妻一体,无需在意这些。」萧景榕仍是没有妥协。
皇后的态度却比他更加坚决。
萧景榕到底有自己的脾气和骄傲,最后径直回了太极宫。
「荷露,让乳母把三皇子给宁昭容抱去,让她带着过年吧。」
「娘娘,您何必非得让皇上走呢?」荷露按皇后的意思吩咐下去,忍不住问道。
「本宫不想最后留在他心里的是这副模样。」皇后卸去脂粉,原本清秀美丽的面庞泛着难看的青灰。
「人都道昭南王世子文武双全,貌如冠玉。我从嫁给他的那一日起,就从未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便是要散,也仍该如此。」
荷露红了眼,嗫喏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等春天就好了。」皇后温和一笑,「服侍本宫歇息吧,安儿今日被绊住了,明日定会一早过来请安。」
第二日,大皇子萧韶安果然如皇后所想,天刚蒙蒙亮便到未央宫请安。
却发现自己父皇并不在母后宫中。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恭敬向皇后行礼。
皇后不想儿子发现自己病重的端倪,打算等过两日精神好些再陪儿子,便三言两语打发他回自己的住所。
「你去找昙霜姐姐问问父皇昨日为何没有歇在母后宫中。」萧韶安没好开口问自家母后,年岁大了也不便私自去找内宫的宫女,于是让身边的桑楹去打听。
他知道荷露肯定是要寸步不离贴身伺候母后的,所以让桑楹去问昙霜。
桑楹去找昙霜时,昙霜正好替皇后取药,不在未央宫内。
其实桑楹心里早有答案,索性随意找到一个宫女询问,结果完全不出她所料。
桑楹将打听到的结果回禀给萧韶安,「昨夜六皇子生病,皇上去瞧了六皇子。」
萧韶安眉头紧皱,母后明明也身子不适,父皇怎会抛下母后去陪六弟?
第115章 打雪仗
然而事实是萧景榕昨日从皇后处回去之后听闻六皇子染上风寒,才去看了孩子,只不过这宫中大多数人从来都是听风就是雨。
传着传着就成了皇帝为六皇子不顾皇后。至于有没有人在背后操纵流言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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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页
苏棠不清楚几人之间的乌龙,自顾自带着孩子玩得乐呵。
她对自家儿子招招手,「力宝,过来。」
小傢伙迈着小短腿朝她扑腾。
苏棠把一坨雪球放在小傢伙手心,教小傢伙打雪仗,「扔出去。」
小傢伙照她说的举起手,结果还没扔出去就因为劲使大了把雪球捏碎,掉了自己一脖子,冻得直蹦跶。
苏棠一边笑,一边给他擦干净。
擦完回头看看身后裹得严严实实的萧韶鄞,担心他吃醋。
结果发现这小崽子虽然皱着眉头,但不像是嫉妒。
……大概是被力宝蠢到了。
「哥哥。」力宝冲过去抱住萧韶鄞,把脸上的雪擦到他身上。
萧韶鄞满脸控诉地看向苏棠。
苏棠摸摸他的脸,「别气,别气,阿娘一会儿给你换新的。」
小寿王和姩姩两个稍大点的娃已经在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雪仗打得有来有回。
姩姩毕竟是女孩子,体能不如小寿王,坚持了一会儿便败下阵来。
「要是哥哥在的话,肯定能赢小皇叔。」
「就凭小古董?根本不可能!」
姩姩走到苏棠身边,「阿娘,姩姩都好久没见过哥哥了。」
苏棠想想,好像还真是。
她出于各种顾虑已经很久没主动邀请萧韶安来玩过了。
以皇后的性格多半是不会留萧韶安在身边侍疾的。
小孩一个人过年的话,也怪孤单。
苏棠索性让时鸢去问皇后能不能让萧韶安过来和姩姩他们一起玩半天。
皇后答应下来,差人去叫了萧韶安。
苏棠时隔多月未曾仔细观察过萧韶安,突然发现这娃跟记忆中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初具他父亲的感觉,不再如孩童一般稚嫩。
「宁娘娘。」行礼的样子也愈发沉稳。
苏棠有点担心他和姩姩他们还能不能玩到一块儿。
「哥哥,小皇叔欺负我,你要帮我报仇啊。」姩姩二话不说上去拉住萧韶安。
孩子之间根本不会顾虑那么多。
他们的情感虽然短暂,但格外澄澈。
萧韶安起先还有些放不开,好一阵才在姩姩和小寿王的感染下恢復孩子该有的模样。
苏棠注意到跟来伺候萧韶安的小姑娘,她记得是叫桑楹来着。
小姑娘看着比萧韶安还沉稳。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苏棠没有深想,吩咐沉鹭邀请她和杏子她们一块吃茶。
很快学会捏雪球的力宝也加入到哥哥姐姐的战斗中去。
只有萧韶鄞在一旁看着。
忽然他趁苏棠不注意,从地上捧起一捧雪。
「吉羊,放下!」苏棠发现之后连忙拍拍他的手,将雪全部擦掉。
小崽子委屈巴巴地看着苏棠。
苏棠也很心疼,但小崽子体质寒凉,她根本不敢让他碰这种冰唿唿的东西。
要是寒气入体,很容易生病,毕竟夏天多吃几块西瓜这小崽子都受不了。
苏棠把小崽子抱起来,走进内室。
「你不是嫌衣服被蹭脏了吗?阿娘先给你换衣服好不好?」苏棠在碳炉旁褪去小崽子外边的斗篷,「阿娘知道吉羊想跟他们一块玩,但吉羊也不愿意生病难受对不对?」
小崽子嘴巴一瘪,开始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苏棠抱着人又贴又蹭,哄了好久才哄好。
最后小崽子眼眶红红地窝在苏棠怀里当裁判。
「小皇叔丢中二十次。」
「姐姐他们丢中二十五次。」
小寿王听到结果直接炸毛,「什么!你这混小子不会乱数吧?你这么大点儿能识数吗?本王怎么可能输给他们?」
萧韶鄞一副自己不可能出错的样子。
苏棠连忙安抚,「殿下以一敌二,已经很厉害了。」
「再来一次,本王肯定不会输!」小寿王不顾天冷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把袖子放下,殿下也不怕着凉?」苏棠一个大逼兜招唿上去,「快要到午膳时间了,不许再打。」
小寿王虽是一脸不忿,但还是迫于苏棠的淫威乖乖把袖子放下。
苏棠本想将萧韶安留下一起用膳,然而桑楹在他耳边低语两句,这娃便起身请辞。
饶是姩姩上前留他都没留住。
苏棠没忍住多看了这小姑娘几眼,心里升起一阵怪异之感。
午膳过后没多久,萧景榕来了。
许是听说孩子们都在一处,过来瞧瞧。
他难得有时间陪几个娃玩了一阵。
待到晚膳过后,苏棠看他有打算留宿的意思,委婉提醒他离开。
她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
一来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二来更不想让皇后因此伤怀,毕竟这几天本就该是萧景榕陪皇后的日子。
或许皇后因为自己的骄傲不愿将病体袒露于人前,但并不代表她希望自己病重时丈夫陪着别的女人。
男人根本不会懂女人的这些心思。
毕竟他们所谓的理性思维就是一根筋。
果然萧景榕听了苏棠劝他走的话眸色微沉。
苏棠耐心解释一番,「皇上是九五至尊,有些话皇后娘娘自然不好跟您明说,即便不在跟前,她也是希望您在某处默默陪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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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榕冷哼,「你倒善解人意。」
苏棠只能放柔语气,「嫔妾将来若有身子不爽的时候,也想皇上陪着不是?只是不好以病体见皇上。」
萧景榕捏着苏棠的手,「断肢、残骸,朕什么没见过?岂会因为容色之变而对人生厌?」
「女为悦己者容,女子不会愿意在心上人面前出丑的。」
萧景榕不傻,自然很快从苏棠的话中懂了皇后的顾忌。
「你永远不必如此。」萧景榕留下一句话离开。
苏棠还挺意外。
不过这世上有不好色的男人?或许有吧。
萧景榕倒的确没有因为哪个女子的美貌而偏宠过谁。
只是真到了容颜衰败那天,谁敢去赌皇帝的心呢?
第116章 体贴的萧景榕
萧景榕还算有良心,当真整个年节除了白日去看望皇后,其余时间都歇在自己寝宫。
恢復各宫请安时,苏棠见皇后脸上的脂粉淡了不少,但气色尚可,便知她有所好转,想来这段时间休养得不错。
请安结束,苏棠让乳母把力宝抱回皇后宫中。
「母后~」
「母后来~」
力宝拽着皇后就要往外走。
皇后牵着力宝的小爪子,不明白他要带自己去何处。
苏棠开口解释,「三皇子在嫔妾殿门口堆了好些雪人,想叫皇后娘娘去看呢。」
自从她教小傢伙堆雪人之后,小傢伙就上瘾了,几乎把所有认识的人都给堆了个遍,皇后自然也在其中。
「雪人?本宫只闻雪狮,倒没见过雪堆出的人,正好多日未曾出门散心了,本宫便去瞧瞧。」
荷露给皇后披上防寒的鹤氅,一行人往苏棠的殿中去。
皇后走进院中见着一排憨态可掬的雪人,脸上浮现柔和的笑意。
「母后。」力宝指着一个头上插了梅花的红唇雪人。
皇后看向力宝,「这是你做的母后?」
「嗯。」力宝重重点头。
皇后闻言连夸力宝堆得好看,又同苏棠聊了一阵子力宝的生活琐碎才起身回宫。
午膳时分,萧景榕到皇后宫中。
「皇后今日气色不错。」
「三皇子在宁昭容处堆了好些雪糰子,模样可爱得紧,臣妾见了心中欢喜,身体也跟着松快不少。」
萧景榕品出皇后的意思,到底没拒绝,「如此,朕去瞧瞧。」
荷露自然是不能理解自家娘娘的做法,「娘娘近日好些了,何不让皇上留宿?」
「本宫的身子不便伺候皇上,皇上都大半个月未进后宫了,总不能一直如此。再者……算是还宁昭容一个恩情吧。」
「恩情?」荷露不解。
皇后眼中一片清明,「皇上那日走时分明已有些许愠色,去过宁昭容宫里一趟便无端好了,其中缘由不消多说。
她大可趁机把皇上留下,却并未如此,这是顾及本宫的体面呢。难得这么些年过去,她仍是这样的性子。」
萧景榕到苏棠宫里,果真见到歪七扭八的一堆雪糰子。
姩姩贴到萧景榕身边,一一向她爹解释这些雪人的身份。
萧景榕见皇后和苏氏都在里边,唯独没有自己,心里不是滋味。
但他自然不能将这般幼稚的想法表露于人前,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苏棠见萧景榕对这些雪人兴趣不大的样子,也没多想,邀他进屋喝一杯热茶暖身。
二人闲话片刻,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洗漱安寝。
静静躺着过去约莫半个时辰。
「睡不着?」萧景榕对气息特别敏感,不大习惯在身旁人醒着的情况下入睡,而且……今日女人好像离他特别远。
苏棠是睡不着。
最近陪孩子们玩雪玩多了,手脚尤其冰凉,有时候得用暖炉捂好几个时辰才能勉强热起来。
平时把萧景榕当暖炉还行,但她现在堪比雪条,可不敢冰着他。
不过她躺着一动不动死男人都能感觉出她没睡着?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唿吸声打扰到他了?
「可是扰着皇上了?」苏棠表示还是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比较得劲。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感觉萧景榕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微微施加了一些力道。
她只好顺着往他那边靠了一点。
萧景榕成功感受到女人脚上冒出来的寒气。
他稍稍用腿一碰,凉得刺骨。
床幔周围挂了一圈挡风的厚帘子,这被窝里已经够热乎了,怎么还会冷?
苏棠感觉自己的脚挨到了萧景榕的小腿,连忙往后撤。
「别动。」
萧景榕就这样抱着她,也没刻意将她的脚裹起来。
但苏棠能触碰到他,感受到他的温度,比自己硬扛要好点。
她有些不适应萧景榕忽然的体贴,用他自己的体温将就她,对于一个皇帝来讲再怎么说也过分了吧?
苏棠还想拒绝一下,被萧景榕呵止。
「安分些睡觉。」
这话说得,她哪里不安分了?好像她在做什么很骚的事情一样。
苏棠没敢再乱动,就这样沉入梦乡。
几日过后,苏棠好像悟到萧景榕突然体贴起来的原因——他要出征了。
她记得在王府的时候,他出征前也比往常温柔。
听说是齐越和蚩蛮联合进犯大雍,他决定御驾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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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之间的小摩擦已经持续了一段时日,一直未能善了。
她猜萧景榕可能是想彻底解决问题。
只希望战争能早日结束。
皇帝将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京城,自然也成了书院学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说是足以让人掉脑袋的话题,但耐不住年轻人好奇心重,总趁着夫子不在,私下聚在一堆讨论。
「御驾亲征就能赢?当年太宗御驾亲征不也输得屁滚尿流吗?」
「万一皇帝死在战场上怎么办?」
「你想太多了吧,皇帝怎么可能沖在最前面?要是打不过,肯定第一个就撤了呗。」
「那照你这么说,御驾亲征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罢了?」
韩禧作为昭南人,自然选择出言维护同样出身昭南的皇帝。
「什么叫装装样子?咱们昭南出来的皇帝可不是孬种。」
「嘁,你们昭南出来的就了不起?」
「那当然了不起,苏成你说是不是?」韩禧用手肘碰碰一直安静看书的苏成。
苏成虽说想接姐姐出来,但不得不承认所谓的姐夫还是有几分实力的。
「当今圣上十五岁跟随昭南王到战场上磨砺,十八岁时便率领八百轻骑,破敌方千人之阵。
前几年的云通一战,他利用地势直取敌将首级,才得以支撑到援军抵达。可以说昭南能有今日的安稳,当今圣上功不可没。」
韩禧挑眉,「听见没?你们找得出第二个这么厉害的人吗?还得是我们昭南人。」
岂料一直未曾表态的林珣冷不丁冒出一句,「嗜杀成性,残暴不仁。」
「你说什么?」韩禧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林珣举起手中的书,「我是在说这书中的幽王。」
韩禧闻言没多理会,毕竟自从家中变故之后,林珣就一直奇奇怪怪的。
第117章 时鸢的决绝
苏成倒是多看了林珣几眼,总觉得他刚刚那话意有所指,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林珣兴许把林家人的劫难算作了当今圣上的过错。
毕竟如果不是当今圣上封城,林家人兴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若当真是这样……苏成忽然觉得嵴背生寒。
他拉走说得兴致勃勃的韩禧,「韩禧,咱们早点回去歇息吧,不然明早你又打瞌睡。」
离开人群之后,苏成低声对韩禧道:「你以后少提当今圣上。」
「为什么?你嫉妒他抢了你姐?你刚刚夸他不是夸得挺中肯的吗?」
苏成见自家好友跟个二愣子一样,扶额解释,「是让你少在林珣面前提当今圣上。」
二人小声密谋,回到房间。
苏棠这边也发现了一件怪事。
时鸢近日似乎不和何长意来往了。
两人之前虽说也是发乎情,止乎礼,但不至于连面都不肯见。
苏棠多方打听才知道何长意去菏州几月,还带了个女子回来。
搞半天看着一本正经,原来是个渣男。
「他和那姑娘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苏棠一点儿不能忍,「要真是这样,本嫔让他好看。」
时鸢垂眸摇头,「没有的事,娘娘不必为奴婢担心,更别为难他。」
苏棠下意识把时鸢当成维护男人的恋爱脑,毕竟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大多数女子最终都会选择妥协,甚至把丈夫出轨的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
她也不是非得要求时鸢的伴侣对她一心一意,时代特性她改变不了。
只是二人都还未成婚,何长意就移情别恋,说不定还想让那女子为正,这属实是过分了。
不过时鸢这个态度,苏棠也不好继续逼问她。
后面几日,何长意倒是坚持来找时鸢。
苏棠瞧着都觉得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找来时鸢想劝她和何长意说开。
「奴婢会同他讲清楚。」时鸢的样子不像是去解释,倒像是去跟何长意彻底决裂。
苏棠忍不住再次发问,「他当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时鸢摇头,「何长意……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并未刻意遮掩那姑娘的存在,必定是没有私情的。」
话虽这样说,可苏棠觉得时鸢的变化肯定跟那姑娘脱不了干系,于是又问了一遍。
时鸢这次没再瞒着她,「其实是因为何长意回来那日,奴婢去找他,他跟奴婢讲了在菏州的经歷……一句话至少提那位姑娘三回。」
苏棠担心时鸢是因为恋爱中比较敏感的缘故,「会不会只是恰好何长意说的事儿都有那位姑娘的参与?」
「他提到那姑娘的眼神特别亮。」时鸢勾唇,只是唇角透着两分苦涩,「娘娘可曾听皇上在您面前这般提起过别的女子?奴婢觉得皇上若是如此,娘娘定然做不到委身伺候皇上。」
苏棠一愣,那死男人怎么还成正面教材了?而且在时鸢眼里自己竟然这么刚吗?
只是……细想想好像还真没有,不过萧景榕不提,兴许是他段位比较高嘛。
「若是在遇到娘娘之前,兴许奴婢忍忍就过了,毕竟何长意的身份家世不错,奴婢对他也的确……」
时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口。
「可娘娘让奴婢知道,用情爱睏住自己并非明智的做法。那位楚姑娘的确更配何长意,他们志趣相投,互为知己,若是奴婢执意插在他们中间,那姑娘会永远是奴婢心里的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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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页
苏棠闻言便知时鸢比她想的理智清醒许多,「如此,你无悔便好。」
时鸢恭敬福身,出门去找等在外面的何长意。
二人寻了一处僻静之地。
「多谢大人这些时日的照顾,往后你我二人还是不要单独见面的好。」
何长意蹙眉,「是因为楚禾?我和她清清白白。」
时鸢听到何长意直唿楚禾的名字,心中一窒,面上却淡然微笑,「奴婢并无污衊楚姑娘清白的意思。只是大人敢说,楚姑娘不远千里到京城,和大人毫无干系吗?」
何长意想起楚禾的刻意接近,竟讲不出反驳之言。
「或者说大人从未将楚姑娘当做一个可以婚配的女子来看待?」
何长意再次沉默。
时鸢直直盯着何长意,「所以咱们没必要自欺欺人。」
何长意并未看清自己对楚禾的感情,毕竟有时鸢在前,他从没想过要和楚禾有纠葛。
他只知不愿失去眼前这个让他第一次心动的女子,「我可以保证不再和她见面。」
时鸢却远比他想的坚决,「大人不必如此,你我……好聚好散。」
何长意还想挽留,时鸢却已转头离去,只是泪水模煳了眼睛。
苏棠看着时鸢眼眶红红地回来,便知她表面淡然,心里指不定有多难过,毕竟当初何长意去菏州,她可是担心得茶饭不思。
她屏退其他人,朝时鸢展开双臂,「好姑娘,哭出来吧。」
时鸢靠在她怀里抽泣,不断用手帕抹着眼泪。
萧景榕一进来便见着两女相拥的场景。
还是李培顺发出了些许声响让苏棠和时鸢注意到有人。
苏棠嗔怪道:「皇上怎么没让人通报一声?」
时鸢吓得都发抖了,赶忙擦干眼泪垂首站到一旁。
萧景榕面无表情地走到椅子前坐下,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见宫人都被她赶出去了所以好奇。
「你先出去吧,换沉鹭进来伺候。」苏棠挥退时鸢。
苏棠还以为萧景榕会问一嘴,结果他只是和平常一样喝茶看书。
晚上二人腻歪的时候苏棠忽然想到时鸢的境遇,脱口而出,「皇上可有倾心的女子?除皇后娘娘以外。」
皇后毕竟是他的结髮妻,要是答,肯定得答皇后,但她觉得萧景榕和皇后算是相敬如宾吧,两人对对方都不算倾心相付。
苏棠反应过来自己说啥的时候,惊觉这话问得好像想让萧景榕表白一样。
连忙拍拍自己的嘴,「嫔妾胡言乱语,皇上当没听见吧。」
萧景榕难得迟疑,「……你很在意?」
苏棠没有回答,翻身在上,盯着萧景榕的眼睛,虽然于黑暗中也看不清。
她只是觉得萧景榕如果心里有白月光的话,的确比较膈应人。
不过好像也不重要,于是苏棠摇摇头。
最后萧景榕扶着她的腰,没让她下来。
第118章 的楚禾
时鸢和何长意分开之后,苏棠并未感觉到太大变化。
何长意也仍旧负责她的平安脉。
只是近几日苏棠发现来的太医换了人。
于是苏棠趁着时鸢不在,悄悄问了沉鹭一嘴。
沉鹭斜着眼,有些不忿,「回娘娘的话,何太医正忙着跟那位楚姑娘成亲呢。」
「成亲?」苏棠还以为何长意会迟迟放不下时鸢,没曾想他这么快就要另娶她人。
虽说没人会一直在原地等待,但……也太快了些。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时代的男女接触十天半月已经算久了,那位楚姑娘一路跟着何长意到京城,若是再不成婚,对两人的名声都不利。
当初时鸢是因为在宫中当差的缘故,才一直没将这事提上日程。
何长意这个年纪,按理早该有孩子了。
且不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恐怕他的父母长辈都不会容许他耽搁下去。
京城,何府。
楚禾一身锦绣繁花的嫁衣,端坐于喜床之上。
直到灯烛过半,夜莺啼鸣,新郎才带着一身酒气进门。
合卺、结髮、坐床、撒帐。
洞房礼结束,独留二位新人在喜房之中。
楚禾压下按揉自己酸胀脖颈的念头,起身服侍何长意更衣。
「我自己来便是。」何长意虽有三分醉意,但头脑尚还清醒,怜惜新娘子苦坐了好几个时辰,「你也早些将发冠卸去吧。」
楚禾勾唇颔首,坐到妆匣前取下繁复的钗饰。
取到一半却发现镜中映出的墙上挂着一只配色淡雅的纸鸢。
寻常人都挂画,自己的丈夫却挂了一只纸鸢。
鸢……
楚禾想起自己听说过的一个名字。
她面色稍凝,随后看向镜中的自己,重新带上笑意。
不管这纸鸢的寓意是否真如她所想,她都不可能蠢到在洞房花烛夜与丈夫闹得不愉快。
毕竟相较于其他男子,她的丈夫已经算是温柔体贴,沉稳顾家,有些东西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禾散下头髮走到床边,双目含羞,与何长意一同宽衣解带,共度良宵。
二人过了几天画眉深浅、弄笔偎人,好似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
「你要明日才能回府?」楚禾替何长意穿上官服,心中稍感不适应。
「嗯,家里你费些心。」何长意柔声嘱託,拿好进宫所需的东西,提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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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页
楚禾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微微发愣,而后回到房里准备做点绣活打发时间。
片刻后有丫鬟进来,「夫人,外边儿徐府的人不知官人已过了休沐日,前来找官人求医,说是他家少爷从马上摔了下来,现在已人事不省。」
楚禾闻言立马放下手中的绣绷,「我去瞧瞧。」
谁料刚走到门口便被一个妇人拦下。
妇人沖楚禾身边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回他,咱家官人已经进宫了,明日酉时方归。」
楚禾眉头紧蹙,以为对方是信不过自己的医术,「李妈妈,我家中也是世代行医,不会辱了官人的名声。若无把握,我不治就是。」
她之所以明知何长意有交好的女子还执意接近他,不单是因为她有自信能得到何长意的心,更是看中何长意的家世和态度。
她一个女子在外行医,多有不便之处。
父亲在时还好,自从父亲去世,她表面虽和过去一样受百姓尊敬,但私底下不知无故受了多少骚扰。
迫于无奈,她只得重新寻求一方庇护。
唯有嫁给何长意这样的人,她才可能继续行医治病,又不被世俗所累。
如今她自然不会放弃施展医术的机会。
被称作李妈妈的妇人态度还算恭谨,但语气不容置置喙,「奴婢并非信不过夫人,只是徐家少爷毕竟是男子,夫人前去恐怕不合适。」
妇人是何长意的乳母,比何长意的亲生父母陪伴他的时间还要长,楚禾不好对她疾言厉色,只能压下火气。
「医者眼中何分男女?再者我并非和他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李妈妈不必太过担忧。」
李妈妈再受尊重也不过是个下人,见夫人态度坚决,自是不好强行阻拦,只能皱着眉头退到一边。
楚禾赶到何府专门接待病人的房间,只见床上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子,身上好几处都有血迹。
她先是上前把脉,而后隔着衣物查看了男子的伤势。
「他身上多是皮外伤,有两处骨折,不算严重。」楚禾本打算上手处理,但想到李妈妈的顾虑,收回手,「你们找寻常大夫替他包扎便可。」
跟来的管家面露急色,「那我家少爷为何迟迟不醒啊?」
楚禾找来伴随自己多年的针包,取出里面的银针一一穿火,「他头上淤血阻滞,需施针通络。」
「这……不若等何官人回来再……」
楚禾冷眼瞥去,「你觉得你家少爷能拖得起足足一日?」
那管家急得上火,老爷夫人不在家,也没个能做主的人,他根本不知眼前的医女信不信得过。
「可想好了?是让我施针还是找别的大夫?再这样放任下去,你家少爷就算不死,也难保不落得个痴傻的下场。」
管家想到眼前人好歹是何太医的妻子,应当不至于胡来,咬着牙点了点头。
楚禾这才拿着银针上前,「你们将他按住,别叫他乱动。」
管家听命将自家少爷的双手按住。
前几针床上的男子并无反应,管家一时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后面男子突然暴动起来。
「疼,好疼!」男子挣扎着,将手抓到了楚禾的腰际。
虽然被管家及时按住,但这一幕仍是落入了在场丫鬟僕从的眼睛。
楚禾强忍着膈应将银针全部撤出才站起身来,「你家少爷能有反应说明已无大碍,再煎几副汤药服下即可。」
李妈妈等何长意回来立马将事情禀报给他。
「夫人懂医,于官人是好事,你们私底下一同琢磨病症,研讨药理自然无不可,但……夫人抛头露面替男子诊治,这实在于礼不合。」
何长意虽不喜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子触碰,但仍是为楚禾说话,「我答应过不限制夫人的自由,再说我娘不也跟着我爹四处行医吗?」
李妈妈满脸不贊同,「老夫人虽跟着老爷走南闯北,但向来以帷帽掩面,且只管抓药记方之事,何曾亲自和男子接触?」
何长意无奈颔首,「我知会夫人一声便是,李妈妈你就别对夫人多言了。」
第119章 萧景榕出征
时间一晃过去两月,转眼便到萧景榕出征的日子。
临别前,苏棠被萧景榕抱在怀里折腾好一阵,结束之后二人默契地没有早早入睡。
苏棠是睏倦的,但她脑子里忽然想到萧景榕还未立太子,他要是真出什么意外,朝局只怕会大乱,为何这人不先将太子立下?
难不成也在什么正大光明牌匾后面放了亲笔密旨?
萧景榕则是在等女人对自己依依惜别。
二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到底是苏棠先扛不住,意识越来越模煳,因为要猜测一个皇帝在想什么实在太难,分析朝堂局势也属实烧脑。
萧景榕感受到怀中人越来越均匀的唿吸,脱口而出,「朕出征……」
后面的话被他强行收回。
他怎会主动索求几句毫无意义的关切?
苏棠迷迷煳煳听到「出征」两个字,嘴巴自动捡好听的说,「嫔妾等皇上回来。」
随后感觉自己被搂得更紧了几分。
出征那日,苏棠站在城楼的高处向下俯瞰,被眼前的景象一整个大震惊。
萧景榕身披金甲,立于铁蹄战马之上,手中的长枪闪烁着寒光。他身后旌旗飘扬,将士们身着整齐的战袍,齐声吶喊,声震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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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页
随着号角声响起,队伍朝着皇城外出发。
苏棠一眼都望不到头,想必萧景榕此次御驾亲征是带上了十足的兵马。
数万兵马跋涉数月才到达边境交界处。
当年云通一战大捷,蚩蛮主动割让云通临近的缃水、缔邯二城。
萧景榕将营地设在缃水城郊。
此次他带了足够的兵马,再加之有顾峥提前两年到边陲将齐越和蚩蛮的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即便齐越和蚩蛮两面夹击,大雍的军队仍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齐越和蚩蛮的将领慌了神,连夜聚在一起讨论战术。
齐越的将领满口埋怨,「你们不是说大雍自云通一战之后元气大伤,无力再战吗?我看只有你们蚩蛮成了软脚虾吧?」
蚩蛮将领不甘示弱,「你们齐越自称探子满天下,不也没察觉大雍军队的真实力量吗?」
军师打断二人,「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先想想如何破局才是,咱们的粮草最多只能再撑五日。」
齐越将领皱眉,「你们为何才备这点儿粮草?」
现在的主力部队是蚩蛮军,他们若是撑不住,只占一小部分的齐越自然也无力回天。
「我们要是有足够的粮草,何必还进犯大雍?原本打算五日内攻进缃水城,在城内搜刮一番,没曾想连城门都摸不到。还不如当年我们独自攻打云通城的时候。」
齐越的将领丝毫不露惧色,「别忘了是你们王上求着我们齐越出兵相助。再说我齐越只是还有三万将士未到罢了,还不是怪你们失守太快?只怕撑不到齐越的援兵来,便要被大雍一网打尽了,届时我们可不会陪着你们送死。」
蚩蛮将领气得把手中的大锤狠狠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军师拦在二人中间,「再这样吵下去,不用大雍打进来,咱们自己都溃不成军了。」
「那你说怎么办!」双方将领同时开口。
「中原有句古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年云通一战中原皇帝不是靠伏击取胜吗?咱们也可以效仿,来一招擒贼先擒王。五日后咱们假装不敌,往丰来谷里面撤。」
「你的意思是在丰来谷设伏?他们要是不追呢?」
「他们若是不追,咱们便能争取到时间堵住丰来谷的路,让他们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等待齐越的援军。」
蚩蛮将领面露不屑,「你当中原皇帝是傻子吗?他自己用过的计谋又岂会上当?他若是不亲自走入陷阱,派别人来,咱们抓谁?」
军师双目微闭,唇角上扬,「当年伏击二王子土谷罕炟大雍皇帝也不必亲自上阵,你猜他为何去了?」
「……他现在是皇帝,不见得会像过去一样冲锋陷阵。」
「大雍皇帝要是不冲锋,多半会是他身边那位姓顾的将军,他可是大雍皇帝的左膀右臂,若能生擒他,咱们也有了谈条件的资格。」
五日后的战场,黄沙漫天,狂风唿啸。
萧景榕每次挥枪都带起一片血花。
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们越战越勇,与敌军展开激烈的厮杀。大雍将士如同一股洪流,摧枯拉朽般地击溃了敌人的防线。
「铮——」
「铮——」
「鸣金收兵,他们想撤。」顾峥解决完敌人,策马奔至萧景榕身旁。
萧景榕抬头望了望天色,目光凌厉,「追。」
身旁的老将不贊同,「皇上,穷寇莫追啊,他们今日撤退得反常,前边儿是一处极窄的山谷,咱们进去容易受伏。」
顾峥沉吟片刻后反驳,「瑥州兵力不够,抵挡不了齐越的援军太久,只怕十日之内他们便会赶到,咱们此刻放虎归山,将来等他们汇合就难办了。」
萧景榕补充道:「穿过丰来谷以后是一大片视野开阔的戈壁,他们无法设伏,是以只要突破丰来谷,他们便无处可藏。若是此时不追,他们定会趁机封路。」
顾峥抱拳,「臣请率兵追击。」
萧景榕摇头,「不可,你在此地两年,没人比你更了解齐越和蚩蛮,不能冒然涉险。」
顾峥整张脸皱在一起,「可其他将领要么太过年迈,要么不熟悉地势,恐怕……」
「所以朕亲自去。」
顾峥和身边的老将领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哪有皇帝亲自涉险的道理?
「他们此局只怕就是在针对您,您哪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萧景榕望向远处,「只有一支队伍能在牺牲最少的情况下破解此局。」
「义云铁骑?」
顾峥反应过来萧景榕所指为何,义云铁骑是萧景榕早年亲自训练的一支队伍。
速度迅勐,阵法诡变。
虽说后来为了防止先帝猜疑,萧景榕将这支队伍的调配权交给先皇,但能用好这支队伍的人只有他。
第120章 第一勇士穆吉特
萧景榕侧目看向执意阻拦的顾峥几人,「朕为帝,不求海晏河清、九州霸业。唯愿安一方疆土,得三世太平。
天下堪称王者万千,非独朕一人。将敌人一举歼灭的机会却未必常有,多耽误一时便多一分变数。」
顾峥没想到自家好友当了皇帝仍跟以前一样,总试图在伤亡尽量少的情况下取胜,明明用人海战术突围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而且自打他们相识,他就总喜欢用这些大道理噎人,顾峥咬着牙憋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萧景榕,你太自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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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了。」萧景榕说罢举起手中虎符,他身后的亲随得令扬起彩幡。
倏尔,自黄沙深处冲出一支持枪举盾、身披寒光的铁骑,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地动山摇。
「义云铁骑听令,作长蛇阵,进三里,突丰来谷。」
萧景榕一马当先,挥鞭疾驰。
义云铁骑速度奇快,沖至丰来谷口时已能窥见蚩蛮和齐越的队尾。
几名踏白兵在前探路,并未受到任何攻击。
萧景榕抬眸看向山谷两侧,心知上面必定设伏。
但他并无太多时间犹豫。
等蚩蛮和齐越的军队彻底退出丰来谷,必定会将谷口堵住,届时再想追上就难了。
萧景榕没有停下,传令示意义云铁骑变阵,而后径直冲进山谷之中。
饶是他屏气凝神,耳边却仍只闻马踏风啸,难以辨敌人的动向。
极致的紧张专注之下,萧景榕额上浸出薄汗,脑中忽然浮现临行前苏氏说盼他归去的情景。
无意识将手中的缰绳拉紧了些许。
马儿因此顿了半步。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箭雨落下,大多被义云铁骑手中的盾牌抵挡。
却有一支箭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穿越盾牌缝隙,擦着萧景榕的腹前而过,甚至和甲冑凸起的部分磨出火星。
若非迟疑了那半步,只怕这支箭已经刺入他的腰腹。
这支箭快到令他无法察觉,更别提躲开,而且还专挑铠甲位于腰部和大腿中间的一块薄弱处攻击。
射箭的人……非同一般。
只有绝对的力量加上顶尖的技巧才可能达到这般效果。
萧景榕正想着,山谷上方滚落无数石块,他急忙避让,心口震颤。
若是他受了那一箭,恐怕不见得能灵活躲过。
随后一壮汉飞身而出,手中的大刀噼空直下。
他立马横枪格挡,手上青筋暴起,马儿都被逼得后撤一步。
「大雍皇帝,你运气不错。」壮汉说话的同时快速收刀,復又砍向萧景榕身下的战马。
马儿因疼痛放声嘶鸣,身体剧烈抖动,鲜血喷溅而出,染红壮汉的战甲。
萧景榕不得已翻身下马,同时注意到壮汉身上挂着无数鲜艷的彩绸。
对于蚩蛮勇士来讲,彩绸是他们的勋章,每一根彩绸代表着一次胜利。
他很快凭藉这点猜出壮汉的身份——蚩蛮第一勇士,穆吉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萧景榕凝眉。
他记得穆吉特虽然战无不胜,但一向是主和派,据传蚩蛮首领曾多次请他出战,都被拒绝。
此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蚩蛮首领找不到办法威胁他,又捨不得除掉他,只能将他供着。
若当年云通一战碰上的是他,而非二王子土谷罕炟,只怕自己八成会输。
没想到这样的人竟会突然答应参战。
「蚩蛮第一勇士,久仰。」萧景榕出声试探。
壮汉并未否认他的话,而是持续挥刀进攻,「大雍皇帝,我佩服你的勇气,明知是困兽之斗,还敢领兵往前。」
萧景榕举枪反击,「困兽之斗?同为笼中人,败者方为兽。」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都没占到便宜。
萧景榕余光瞥见义云铁骑已经将伏击的人压得节节败退,挑枪逼远对方,「蚩蛮大势已去。」
谁知壮汉不露惊慌,反倒爽朗一笑,「我只要你的项上人头。」
萧景榕分出心神给义云铁骑下达指令,让他们变换阵型乘胜追击,同时在身旁将士的掩护下步步后撤。
他深知此时恋战不是最明智的做法。
壮汉却像狗皮膏药一样穷追不捨。
面对眼前不断阻拦的将士,壮汉手起刀落,大有以一当十的气势。
萧景榕见此情景,果断选择回身迎战。
毕竟壮汉再强,以少敌多,体力也有消耗殆尽之时。
一番搏斗之后,萧景榕看准时机将长枪送入壮汉的腹部,自己的小臂虽也被对方的刀锋所伤,但……胜负已分。
壮汉靠着大刀的支撑半跪在地,任由自己的鲜血涌出,「你的确比蚩蛮的将领善于用兵。」
萧景榕翻身上马,俯视壮汉,「朕宁愿永无用兵之时。」
说罢调转马头,沖向山谷的出口,继续指挥军队作战。
留下的将士将壮汉捆绑起来作为战俘。
毫无疑问,丰来谷一战大捷。
萧景榕回营之后,顾峥端着处理伤口的药快步走进他的营帐。
「可担心死我了。」
萧景榕端起一碗水饮下,「都说了不会出事,我有把握。」
顾峥将萧景榕的袖子挽起,把药粉撒到伤口上,「你还想诓我?我可听说你今日差点被蚩蛮人的箭给射穿。」
萧景榕想到什么,勾唇一笑。
顾峥撇嘴,「你还笑得出来?有什么好笑的?」
萧景榕上下打量顾峥两眼,「你不懂。」
顾峥不服挑眉,「什么叫我不懂?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懂不懂?」
「等你成婚以后再说吧。」
「成婚?打仗跟成婚有什么关系?」
萧景榕不理会顾峥的追问,想起一事来,吩咐道:「让人把穆吉特带来。」
「你想问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壮汉进帐后虽是被强行按着跪倒在地,但气势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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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问你蚩蛮和齐越的排兵部署。」萧景榕身子微微前倾,「我只想知道你忽然答应出战的理由。」
壮汉盯着地面沉默。
萧景榕自顾自继续,「你不喜战争,也不图权力地位……是否跟当年的和亲有关?」
他察觉壮汉的表情发生细微变化,便知自己猜得不错。
「难不成蚩蛮公主是你的心上人?你为何不向蚩蛮王求娶?」顾峥忍不了所谓的第一勇士为了一个女人背弃自己的信仰。
壮汉良久后才开口,「任何人只要和我扯上关系,一定会遭王上利用,使我成为杀戮的武器。」
顾峥嗤笑,「那你现在不也照样上了战场吗?」
第121章 长蛇串疮
萧景榕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回京城月余之后,苏棠莫名其妙病了。
起先是觉得后背疼,用手一摸发现有几颗凸起的小痘痘。
轻轻一按……那痘痘竟然破了。
不仅破了,里边还流出一些不知名的澄清液体。
苏棠感受到指尖的湿润,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到镜子前观察自己的后背。
只见几颗痘痘撑起薄薄一层皮,里边鼓鼓的,难怪一按就破。
苏棠眼见不是普通的痘痘,赶忙传太医。
因为不该何长意当值,来的是另外一位年迈的太医,那太医眉头皱得死紧,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苏棠都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绝症。
只好第二日又找来何长意诊治一番。
好在何长意还算靠谱,「禀娘娘,娘娘身上长的是蛇串疮。微臣开一副方子内服,还需配合医女将娘娘身上的疮挑破放脓。娘娘免不了会感到疼痛,但从脉象来看,病症不重,请娘娘放宽心。」
沉鹭被吓了一跳,「可是民间常说的缠腰蛇?」
「正是。」许是时鸢在场,何长意有些不自然地请辞,「微臣这便回太医院开方抓药。」
苏棠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带状疱疹吗?水痘的变异病毒。
「你们可出过痘了?要是没出过痘就别在我跟前伺候了,容易被染上。」
时鸢和沉鹭都表示自己小时候得过水痘。
苏棠放下心来,一般这种情况就不大会传染了。
后面几日苏棠身上不断出痘,宫中医女用银针挑破,不过痘痘还会再长,只能一直不断重复这个步骤。
晚上苏棠疼得睡不着。
痘痘从前胸一直长到后背,覆盖半圈,她不论用哪个姿势睡觉都担心会碰着,只能硬生生坐一宿。
唯有困得不行时,间或能眯上一个时辰。
跟之前那段时间一样,睡着就做梦。
不过这次倒是能大概想起梦中人的轮廓。
有男有女,聚在一堆吃饭。
然后……自己似乎拿着手机进了房间……盯着屏幕……一股不悦的情绪涌上心头……
只是醒来之后,苏棠再怎么抓耳挠腮都想不起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
她也只能暂时将梦境的内容抛之脑后。
被折磨近十日,苏棠身上的痘痘才总算完全消退,患处开始结痂。
时鸢端着药碗推门进来,「太医说娘娘的身子已无大碍,可要让大公主和二皇子进来?寿王殿下也在外边儿呢,几位小主子这段时日都急坏了。」
苏棠摇头,「再等等吧,万一他们染上就不好了。」
带状疱疹传染性弱,对出过水痘的成年人影响不大,但小孩子还是得多注意,尤其是萧韶鄞那种身娇体弱的。
苏棠正准备让沉鹭去安抚几个小傢伙,窗户突然被一点点推开。
几个小脑袋整整齐齐趴在窗口。
姩姩伸手想往里够,「阿娘,阿娘好些了吗?」
小寿王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时不时看一眼苏棠。
萧韶鄞被乳母扶着站在凳子上,眼睛红红,一副将哭不哭的样子。
「阿娘快好了,你们别靠太近,过了病气。」
小寿王听到「阿娘」二字,握紧了抓着窗沿,不自然地别开眼,「本王金刚不坏之身,才不怕生病。」
「阿娘……」小崽子的声音哑哑的。
苏棠瞧见几个娃的样子,心中软了又软,真想冲过去抱着摸摸头。
但为了他们的健康着想,只能狠下心坚决不让他们进来。
本来盼着早点痊癒抱娃,没想到先等来了萧景榕。
苏棠倒是有听说萧景榕回宫的消息,但她作为一个可能传染别人的人,自然称病没去接驾。
……主要原因还是她不想一动不动站那么久。
身上长痘破损的地方才刚开始结痂,痒得很。
谁知这才回来一日,萧景榕竟然巴巴地来看她了。
「可好全了?」萧景榕阔步走到苏棠旁边。
苏棠后撤半步行礼,「多谢皇上关怀,嫔妾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以防万一,皇上别靠太近,嫔妾怕过给皇上。」
结痂之后几乎不会传染,但萧景榕在这儿她涂药挠痒什么的不自在,所以干脆藉口传染下逐客令。
萧景榕却不为所动,「当真无碍?」
他记得以前王府有个老管事正是得了这病,疼得直叫唤,听说没多久便去了。
「朕瞧瞧。」
苏棠吓一跳,下意识拉紧衣服,「恐污了皇上的眼睛。」
那一块块的黑疤,她自己看了都害怕,不得把萧景榕噁心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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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榕眉心微蹙,但总不至于强行扒苏棠的衣服,只好作罢。
苏棠赶忙转移话题,「嫔妾的病不值一提,倒是皇上在外征战,可有损伤龙体?」
萧景榕本想说无碍,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受了些小伤。」
这人都当上皇帝了,打仗仍会受伤?苏棠很是惊讶。
「皇上可还疼?」
萧景榕眼尾带笑地听眼前人关心自己,嘴上却只淡然回应。
苏棠愣是没想到萧景榕会陪自己足足半日,一直到日暮西沉才在她的坚持下起身回太极宫,临走前还吩咐内侍省送来好些补品和名贵的祛疤膏。
结果就是苏棠日日用血燕花胶养着,病完一场气色反倒比之前更好了。
等身上的疤落得差不多,苏棠恢復了早起请安。
皇后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你身子若是还未好全,再养些时日也可,不必急着来向本宫请安。」
苏棠福身,「多谢娘娘体恤,嫔妾已经大好了。」
白淑妃见苏棠容光焕发的样子,忍不住斜眼,「宁昭容这病可真会挑时候,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临近皇上班师回朝,你就病了。本宫听闻这蛇串疮可不是简单的病症,果然皇上的龙气养人,这才去看了宁昭容几日,你便痊癒了。」
苏棠很想怼一句,「这病给你,你要不要啊?」
竟然还有嫉妒别人生病的?这什么脑迴路啊。
苏棠本以为只白淑妃一个人会有这么奇葩的想法,直到从小秋的口中得知宫里这么想的人还不少。
「他们说娘娘您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明目张胆地争宠。」
苏棠听小秋犹豫的语气就知道,原话多半更难听一些。
第122章 宋知雨的猫腻
苏棠不知道的是,萧景榕出征这些日子,睡不着的除她之外,大有人在。
尤其是无子的嫔妃。
都怕皇帝万一回不来,自己下半辈子没了倚仗。
因此皇帝不在的这段时日,一众嫔妃对孩子的渴望与日俱增,自然盼着赶紧被宠幸。
见宁昭容生病有用,纷纷效仿,不管怎么说,能先见着皇帝一面总是好的。
谁料皇后听闻此事,为了肃清后宫不良风气,直接让生病的嫔妃静养两月,不准面圣。
宋才人装了两日头疼,没等到皇帝,只等来自家嫡姐。
宋贤妃看着床上故作虚弱的庶妹,心里直发笑,「妹妹病得真不巧,皇上在外多时,现下回来想必正要进后宫,妹妹怎么偏生这时候头疼了?」
宋才人听出对方拐弯抹角的嘲讽,丝毫不服软,「宫中时日还长,妹妹耽搁这十天半月也无妨,只要姐姐身体无恙,能侍奉皇上便好。」
宋贤妃呷了一口茶,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宋才人却没打算作罢,「不瞒姐姐,妹妹头疼是有原因的。」
「皇上走的这些时日妹妹一直在想,那些没孩子的嫔妃,将来只能留在宫里做个太妃太嫔,一待就是一辈子。
而有孩子的嫔妃就不同了,能跟着孩子住到宫外的府邸去,有人养老送终,得以颐养天年。」
宋才人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最后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宋贤妃,「咱们何时才能有个孩子呢?」
宋贤妃想起自己夭折的孩子,心尖刺痛,握紧了手中的茶盏才勉强压下情绪,「妹妹整日想着这些,忧思过度,可不利于有孕,要好好调养身子才是,别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宫女燕儿扶着宋贤妃回寝殿,感受到自家主子手心的冷汗,心疼道:「娘娘……」
宋贤妃只是抽出手,缓缓坐下,「无妨。她是想激怒本宫,借本宫的手去搅浑这一池子的水,她好趁机浑水摸鱼。她这样正是因为她急了,毕竟皇上时至今日都未真正宠幸她不是?」
此时,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太监在宋贤妃身旁低语几句。
宋贤妃闻言笑出声,「本宫就说前几年本宫还在家中时,没见她脸上长那颗痣。敢情是专门找人刺上去的。」
燕儿想起二小姐那日打探皇上喜好,还说皇上念旧,心中有了猜测,「难不成二小姐是在模仿谁?」
「昭南虎威将军姜枘有一独女,名唤姜梨满,跟皇上两小无猜,,甚至随皇上一道上过战场。」
「那皇上为何不把这位姜小姐留在身边?」
「因为……她死了。」宋贤妃来了兴致,好心给燕儿解释,「坊间传言她是为救当年还是昭南王世子的皇上死在战场上,不过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那皇上岂不是会对二小姐……」
「看皇上的态度,我这妹妹没准是和那位姜小姐有几分相似,兴许皇上觉得将那样的女子放在后宫是玷污了她,所以才一直不碰我的好妹妹。」
宋贤妃冷笑,「不管怎样,结果反正是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本宫已经是在尽力帮她了,她自己不争气,就不能怪本宫对不起宋家。」
苏棠知道自己掀起后宫一波装病风潮之后,只敢乖乖待在自己殿中逗娃。
「喏,祛疤的药。」小寿王忽然丢给苏棠一个金属质地的彩色罐子。
并非中原人一贯装药的瓷制容器。
「多谢殿下。」苏棠打开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殿下从哪儿来的?」
「你管那么多!爱用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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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告诉嫔妾,嫔妾可不敢用。」苏棠嘆气,「这疤就让它长着吧,」
「你不信本王?」小寿王瞬间炸毛,「这可是本王特意托姓白的在宫外找西域商人买的祛疤膏!」
苏棠泪流满面,熊孩子现在是真懂事了。
「殿下这般体贴,嫔妾受宠若惊。」苏棠撑着脑袋,「不过嫔妾一直很好奇,殿下和白小公子是怎么化敌为友的?」
「本王和他永远都是对手,什么化敌为友?」
小寿王用了一年多时间,成功在国子监考到甲等中流,只是离白允晟还有一段距离。
他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因为他的名次已经连着两个月没有明显上升了。而白允晟却能一直稳在前三,让他气得咬牙切齿。
苏棠戳小寿王脑袋,「你都好几次请人家帮忙了,还不叫朋友?」
「本王又不是没给他报酬!」小寿王嚷嚷过后,小声嘟囔,「那可是本王最喜欢的玉佩。」
苏棠这才注意到小寿王腰间一直挂着的玉佩不见了。
她一时又是感动又是生气,「你贴身的东西怎么好随便给人?」
皇室不比别处,这种能代表身份的东西随时可能要命。
但是在小寿王的描述里,定国公家的小公子又不像什么奸诈之辈,只能期望真是两个小孩的无心之失。
不过……还是跟萧景榕说一声比较好。
「单给银子他不肯嘛,本王还不想便宜他呢!」
苏棠见熊孩子委屈巴巴的,只能好言好语讲了半天道理。
定国公府这边,白允晟正拿着新得的玉佩翻来覆去地看。
宫中制品的成色是比他往常见的那些好了不少。
定国公忽然推门进来,「儿啊。」
白允晟下意识将手中的玉佩藏了藏。
殊不知他的小动作在定国公眼皮子底下一览无余。
「你藏什么呢?」对于宝贝儿子,定国公态度还算温和。
「没什么。」白允晟下意识觉得不能让自家老爹看见。
定国公的眼神立马凌厉起来。
白允晟知道自家老爹发起火来他招架不住,乖乖拿出玉佩。
定国公仔细端详玉佩,少有地对儿子发火,「从哪儿来的?」
白允晟根本不敢直视自家爹爹的威压,乖乖交代,「我……寿王殿下给的。」
「你为何会跟寿王扯上关系?」
「爹一直教儿子广结善缘。您还说那些不入流的,自然是他们该主动避着儿子。」
定国公气得差点把手中的玉佩摔出去,「你同谁交好都无妨,唯独寿王不行!」
因为每天只更新一丢丢,大家不是一口气看的,可能有的宝宝已经混了,就重新标一下妃嫔和皇子哦。
皇后:大皇子(萧韶安)、三皇子(力宝,生母宁昭容)
贵妃:六皇子(生母齐美人)
白淑妃:二公主
宋贤妃(前宋昭仪):五皇子(夭折)
宁昭容:长公主(姩姩)、二皇子(萧韶鄞,生母仇锦月)
方才人(前方小仪):四皇子
另外还有一些妃嫔
昭修媛:故去的和亲公主
云婕妤:苏棠的好友
孟婕妤:和弟弟那啥
齐美人:孩子被贵妃带走的那位
江美人:和神秘人合作的那位
兰御女:和亲公主的婢女
第123章 小寿王的朋友
白允晟不是没听说过小寿王身份敏感,但他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接触下来觉得小寿王人不坏,渐渐就没了芥蒂。
这会子被自家老爹警告,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没胆量反抗。
「这玉你还回去,就当没这档子事。」定国公刚压下火气,又没忍住严厉道:「日后不许跟寿王有牵扯!」
「……是,儿子明白。」
与此同时,小寿王因为苏棠的嘱託,纠结了一早上怎么问白允晟把玉佩要回来。
「啊啊啊!本王就没干过这么丢脸的事!本王就不该答应老女人!」
「宁昭容也是为殿下好。」杏子替小寿王整理好衣服送他出门,「殿下可一定记得。」
小寿王生无可恋地到学堂。
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把玉佩还回来了。
小寿王喜出望外地拍拍白允晟的肩膀,「本王肯定找一块更好的给你。」
松了一大口气的他完全没顾上思考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白允晟后撤半步避开小寿王的手,「殿下不必费心,那祛疤膏就当送给殿下了。」
小寿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姓白的昨天还狮子开大口,今天就无欲无求了?
「你……」
话还没说完,夫子拿着书进来,白允晟顺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小寿王只好先噤声。
休堂后小寿王装作不经意走到白允晟身边,「除了这玉你想要什么你直说呗,本王不占你便宜。」
「我……草民什么都不想要,殿下就当咱们已经两清就是。」白允晟不自然地别开眼,站起身来,「刘函,陪我去找季夫子一趟。」
小寿王坐回凳子上,看着别人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低落。
「殿下。」沈周抓住机会凑到小寿王跟前。
小寿王难得觉得这伴读顺眼了些,默许他待在自己旁边。
从国子监下学,小寿王找到苏棠,告诉她自己的玉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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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凭熊孩子的性格,得磨蹭好几天呢。
「殿下是怎么说的?可有好好跟白小公子解释?」她心里暗想,可别是强行抢回来的。
「是姓白的主动还给我的。」
「主动?白小公子可有说明是何缘故?」
「不知道,本王哪儿知道他怎么想的。」小寿王撇嘴,「本王回去做功课了。」
苏棠一把拉住小寿王的胳膊,「殿下不会是和白小公子闹别扭了吧?」
「本王才不屑和他闹别扭。」小寿王稍稍用力甩开苏棠的钳制,自顾自就要离开。
苏棠在后面劝,「朋友之间闹别扭不要紧,只要有一方主动服个软,很快就会和好如初,殿下别难过。」
小寿王转过来瞪她一眼,「本王才不难过!」
当晚,苏棠将事情汇报给萧景榕。
萧景榕却仿佛早有预料,「还回来便罢。」
苏棠这才反应过来,多半是家里的大人发现了,喊白小公子送还的。
本来也正常,毕竟那玉佩是内造的东西,定国公肯定不会允许自家儿子收。
只是……看小寿王的样子,白小公子恐怕不止是还了玉佩那么简单。
苏棠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寿王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难不成就要这样……
这两年她和小寿王走得近,都快忽略了小寿王身份的特殊性。
定国公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和小寿王交好呢?
所以萧景榕才会对这种结果丝毫不意外。
苏棠盯着萧景榕的侧脸,发现自己真是不懂他。
其实他若早早把太子立下,再给小寿王一块鸟不拉屎的偏远封地,兴许还能击碎某些不轨之人的幻想,同时打消朝臣的顾虑。
不至于让小寿王像根搅屎棍一样横在储君之争中,处处遭人嫌。
「嗯?」萧景榕察觉到苏棠直勾勾的视线,略偏头。
苏棠回过神来,找个藉口奉承道:「嫔妾发现皇上出征回来,气概更甚从前。」
言外之意,晒黑了。
萧景榕闻言放下手中的笔,「如此,安寝吧。」
苏棠一愣。
这前后有什么关联吗?
反正结果是萧景榕抱着她躺到床上,还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苏棠将手横在二人中间,「嫔妾身上的疤还未褪完。」
她身上的疤大部分倒只留下浅浅的印子,只不过痘痘长得最集中的那一小块皮肤是凹凸不平的,应该是很难自然消除了。
可她话说到这份上,萧景榕仍旧丝毫不退步地盯着她。
……那穿着衣服也行吧。
苏棠正要进行下一步,萧景榕却抓着的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衣带上,一副非要她解开的样子。
她能怎么办,照做呗。
随着衣物滑落,旖旎反而散去一些。
苏棠本以为萧景榕嘴上说着不介意,实则还是不喜这些丑陋的疤。
谁知下一瞬就感觉胸前痒酥酥的。
萧景榕用指尖轻轻拂过眼前人的疤痕。
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或许她是替自己挡灾了,本该他受那一箭的疤如今到了她身上。
「皇上,痒……」苏棠一声低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景榕拿起苏棠放在床头的药膏,一本正经道:「涂上药就不痒了。」
苏棠无语,大哥是你摸得痒,不是疤本身痒。
最后两人互相给对方的伤疤涂药,解锁了一种新……
次日,苏棠没忘挑一样合适的玉石摆件,让小寿王带去给白小公子。
不管定国公怎么想,她希望小寿王对这段情谊问心无愧。
小寿王犹豫再三,还是把苏棠给他准备的东西摆到了白允晟的桌子上。
白允晟到学堂时,发现自己桌上多出来一只雕工不凡的玉器,便知是小寿王的手笔,果断还回去。
小寿王急了,「给你就是你的,不想要你就扔了!」
白允晟坚决推拒。
拉扯之间摆件摔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磕坏了一角。
正如二人之间忽然出现的一道裂缝。
白允晟下意识想去捡,却又想到这是跟小寿王撇清关系的好机会,便攥紧衣袖忍下来。
沈周捡起来,用手帕包着拿给小寿王。
小寿王横眉瞪眼,声音却隐隐颤抖着,「扔了!」
第124章 楚禾进宫
沈周在一旁安慰小寿王,「殿下是王爷,寻常人自是碍于您的威严不敢跟您结交,您不必太过在意。」
小寿王隐隐觉得不是这个原因,却姑且这般安慰自己。
心不在焉地等到下学,他没像往常一样着急回去,而是穿过一道拱门进入国子监的另一边。
他站在角落里,看到萧韶安被一大堆人簇拥着,便知沈周说的不是实话。
别人不愿意亲近他,根本不是因为他地位高。
小古董同样是皇子,却不会被人刻意疏远,反而都争着和他结交。
是自己太讨人厌了吗?
小寿王承认自己以前是有点过分,但他已经像老女人说的那样改了许多,为何仍然交不到朋友?
唯一一个沈周还不像什么好人。
小寿王失魂落魄地坐上回宫的马车,一路都没想通这个问题。
下车见到等他的杏子立马问:「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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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一愣,「殿下为何这样说,奴婢怎会讨厌殿下?」
「本王以前……好像咬过你。」
杏子眉眼弯弯,「殿下那时候还小呢,跟奴婢闹着玩罢了。」
小寿王轻嘆一口气,知道身边伺候的人肯定不会跟自己说实话。
心中忽然想到什么,加快了步子。
「殿下,您慢点走。」杏子连忙跟上。
小寿王走到苏棠殿门口又顿住脚,踌躇不前。
正巧这时沉鹭出来倒水,发现小寿王的身影,「殿下是来找娘娘的?您快进来吧,奴婢去给您准备茶点。」
小寿王咬咬牙,提步跨过门槛。
苏棠正陪姩姩翻花绳,随意行礼之后道:「殿下先坐会儿。」
小寿王一改往日的聒噪,真静静坐了片刻。
苏棠反倒觉得有些不适应,「殿下这是怎么了?」
「你……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本王惹人厌?」
苏棠闻言便知小寿王的东西多半没送成,还被白小公子疏远了。
她正想着,姩姩倒是先跑过去拉住小寿王的胳膊,「姩姩不讨厌小皇叔!」
萧韶鄞爬到苏棠身上,用爪子挡住她的眼睛,然后小幅度摇了摇头。
然而苏棠却从小崽子的指缝间看了个一清二楚。
不讨厌就不讨厌,不让她知道是几个意思?
「那他们为何……」小寿王问一半,又说不口了。
苏棠自然知道小寿王的意思,其实就算他不问,她也想把真相告诉他。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小寿王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只会在和人交往时一次又一次受伤,对他反而更没好处。
苏棠选择用比较委婉的说法向小寿王解释,没提到皇权之争,只说了他身份尴尬。
小寿王倒是比她想像中淡定很多,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他们是因为本王的身份才不肯和本王玩的?」
苏棠奇怪小寿王怎么反而松了一口气似的,不过熊孩子没伤心总归是好事。
「将来或许会有和殿下真心相付的朋友,殿下不必急于一时,朋友贵精不贵多。」
小寿王没理会苏棠的大道理,反而直视着她的眼睛,「那你会疏远本王吗?」
苏棠怔愣了一瞬,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对未来的彷徨,毕竟……皇权之争谁也说不准。
继而遵从本心答道:「只要殿下不行什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之事,自然不会。不过将来殿下娶了媳妇,早便把嫔妾抛之脑后了,可轮不到嫔妾疏远您。」
「本王才不会。」小寿王小声嘟囔,接着上前抓起姩姩适才玩的花绳,「来来来,本王教你个新花样。」
苏棠看着把绳子打成死结的小寿王,感嘆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这时沉鹭端着茶点进来,附在苏棠耳边道:「奴婢听说那位楚姑娘进宫了。」
「进宫?她以什么理由进宫?」
「听说是给宫中医女传授针灸推拿之术。」
「那她是要留在宫中不成?」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暂且还没传出消息。」
苏棠虽然对这位姓楚的姑娘喜欢不起来,但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有点东西。能在成婚之后拼事业,在这个时代也算不多见了。
而且她能进宫大概率是何长意举荐的。
何长意既然敢让她进宫,证明对她的医术很认可。
据苏棠了解何长意在太医院已经算是佼佼者了,这位楚姑娘应该多少有两把刷子。
毕竟两人现在算是共用一个九族,她要是出了岔子,何长意也得跟着陪葬。
苏棠听到消息时,楚禾刚在嘉寿宫给太后针灸推拿完。
一套下来,太后觉得身子松快不少,「赏。」
楚禾垂首行礼,「多谢太后。」
「你的针灸推拿之术倒是不错,哀家为何从前没见过你?」
楚禾有些犹豫,她是可以抓住机会顺着太后的话进宫做医女。
但她并无此打算。
她这趟进宫一是找点事做,二是长长见识,说不定还有机会瞧见那位叫时鸢的姑娘。
留下当个医女,并不足以达成她的抱负,又失了自由。
楚禾还没拿定主意,太后身边的太监忽然开口,「太后娘娘,这位姑娘是何太医的家眷,今日特意进宫教授医女,并非在宫中当值。他二人新婚燕尔,还未诞育子嗣,您若是把她留下,恐怕……」
「也罢,哀家便不强人所难了。」太后闻言脸色稍沉,摆摆手将楚禾打发走。
楚禾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赶出来,心里窝火。
虽说她本来也没打算留下,但那太监所言明显让太后不快了,她并不喜欢这种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不过她和那太监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没理由故意针对她才是,总不能是怕她分了太后的恩泽。
楚禾满腹疑惑地走在道上,忽然被一个娇小的身影拦住。
「姑娘可是楚禾,楚姑娘?」
「姑娘是?」
「我是谁不重要。楚姑娘可想留在这宫中一展宏图?」
「我留在宫中也不过做个寻常医女,何来一展宏图之说?」
楚禾蹙眉,心道这宫中之人怎么都莫名其妙的?
「姑娘于宫外行医处处受限,在这宫中却有大把机会一鸣惊人,届时无人在意你是女子,只会心甘情愿奉你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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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战俘穆吉特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苏棠发现小寿王似乎赖上她了,每每下学就来混茶点吃,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久而久之苏棠倒是习惯了,见他来得比平常晚还忍不住问上一句,「殿下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才下学?」
「本王下午没在国子监,去校场练骑射了。」小寿王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里面用活人做靶子,本王多看了一会儿。」
苏棠一把按住小寿王的肩膀,「你说什么?!」
小寿王受了惊吓,手跟着一抖,糕点煳了满嘴,气得跳脚,「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为什么会用活人做靶子?」苏棠取出手帕给他擦嘴。
「说你头髮长见识短吧。」小寿王拍拍手上的糕点渣,「打仗带回来的战俘啊,那些不肯归降的就绑起来日日折磨呗。」
苏棠第一反应自然是接受不了,「就算是战俘也不能……」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折磨战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慰藉将士亡魂的一种方式,也能让活着的将士发泄情绪。
战争才是一切的原罪。
但愿这次萧景榕御驾亲征能换得一段时日的安稳吧。
「本王听说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啊,以前还剁手砍脚呢。皇兄已经算是宽宏了,还给他们套上护具,顶多受些小伤,不至于到半残的地步。那些人还抱怨玩得不尽兴呢。」
小寿王犯贱补上一句,「你这就叫……怎么说来着……妇人之仁。」
「仁你个头啊!」苏棠直接一个大逼兜,「殿下要是敢参与,嫔妾一定让殿下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苏棠又看向姩姩和萧韶鄞,「你们几个都一样,虽说身为皇家人,也不能视人命为草芥,听见没?」
她滔滔不绝输出人权观点,几小只眨巴着眼睛不知听进去多少。
小寿王听苏棠讲了好半天大道理,突然就觉得折磨战俘确实不好,只能撇撇嘴,「不参与就不参与。」
苏棠欣慰点头,别人她管不了,至少不能让小寿王从小接触这些东西。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对失败者的惩罚註定会一直持续。
昭修媛的侍女乌珠在自家公主去世之后,不愿到别处伺候,便于校场做起驯马女。
因此她亲眼看到了蚩蛮将士饱受折磨的样子,可蚩蛮的战败已成定局,乌珠心痛却也无能无为。
她正满心不忍地移开目光,却在一群披头散髮、灰头土脸的俘虏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又高又壮,堪称鹤立鸡群,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穆吉特?」乌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乌珠再三确认之后,找机会进到自己初至皇宫时住的宫殿。
主殿空空荡荡,只剩几个洒扫的婢女。
她心中一窒,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转身走入侧殿。
「难得你肯主动来见我。」兰御女不再似从前尖锐,甚至亲自给乌珠倒了一杯水。
仿佛回到了当初二人共侍一主,互相扶持的时光。
「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和好的,更不会求你帮忙。」乌珠没好气地挥开对方递来的杯子,「若非公主死前叫我不要记恨你,我肯定让你给公主陪葬。」
兰御女淡淡地看着乌珠,「那你直说吧。」
「我今天见着一个人,你肯定想不到是谁。」
兰御女没反应,只静待她说出下文。
「穆吉特。」乌珠说出这个名字之后死死盯着兰御女的脸,企图从上面看出一丝变化。
兰御女眉心一跳,很快恢復常色,忍住开口询问的冲动。
「你知道我在哪儿看见的他吗?」乌珠眉头皱起,语气惋惜,「他成了不肯受降的战俘,被人绑在柱子上肆意折磨,身上全是伤口,血淌了一地。」
「你眼花了吧,穆吉特从不参与战争。」兰御女故作轻松地笑着,脚上铃铛的一声脆响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乌珠见状露出几分得意,「兴许他是想为公主復仇也不一定。」
兰御女知道对方想戳自己的痛处,并未上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
乌珠见四下无人,愈发口无遮拦起来,「你如果救了他,他兴许能把对公主的倾慕放在你身上一些。」
兰御女避重就轻道:「我自然想救蚩蛮的将士,可惜我无权又无宠,怕是无能为力。」
「……你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冷血。」乌珠气急败坏地起身离开。
兰御女不曾计较她的失礼,反而坐在椅子上垂眸沉思。
一连几日过去,饱受折磨的战俘很快归降了一大半。不仅因为受不住身体上的痛苦,更是知道自己没了希望。
顾峥见状向萧景榕汇报情况,商量对这些人的处置。
「那个穆吉特的确是块硬骨头,其他人都坚持不住了,他是一声都不带吭的。」顾峥没忍住求了个情,「要不把他关起来算了。实在不行……给他个痛快也好。」
「他一日不松口,就得受刑一日,这是对将士的交代。」萧景榕顿了顿,「至少需等到刻碑作法祭奠亡灵过后。」
「那少说还得月余,够他受的了。不过他连仗都不肯替蚩蛮打,好不容易妥协还是为个女人,这会儿又宁死不屈了,真搞不懂。」
「他不喜战争,不代表不忠于他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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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本以为自己是没机会见到折磨俘虏的血腥场面,没想到宫里还特意办了场凯旋宴。
其中一个环节便是展示铁笼中的俘虏。
哪怕隔着数十米之远,一股铁锈味依旧扑面而来,不知是铁笼的味道还是鲜味的味道。
苏棠看不清朝臣那边的情况,但能从他们激烈的唿号之中感受到他们十足兴奋。
她觉得倒胃口,抬眼看嫔妃这边脸色都不大好。
想来大家都不经常见这样血腥的画面,女人多数还是心软的。
苏棠好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只想赶紧回去缓缓。
半道却被人拦住。
来人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一个大礼。
苏棠发现是兰御女之后,想到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毕竟这人当宫女的时候都不肯给她行礼,这会儿倒一反常态了,实在不像能憋出什么好屁。
何况兰御女还是蚩蛮人,这个节骨眼上……
第126章 阴差阳错救了战俘
然而事实证明有人真想缠着你的时候,不是你疾言厉色就能吓退的。
苏棠怕兰御女狗急跳墙,索性听她一言。
知道兰御女想让自己给一个战俘求情之后,苏棠一个头十个大。
兰御女身为蚩蛮人想救战俘很正常,但她是不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且不说自己没那个本事救人,就算有也不可能救啊。
毕竟她俩不仅八竿子打不着,甚至可以说是互相看不顺眼。
「兰御女怕是找错人了,本嫔和你没那么熟。」苏棠果断下逐客令,「今日就当本嫔没听过你这些胡言乱语,请回吧。」
「当初救公主的太医是娘娘找来的对吧?」兰御女忽然提起陈年往事。
苏棠没想到兰御女看着头脑简单,心眼子还不少。
「救人是太医的职责,昭修媛得了急病,当值的太医自然都该去,跟本嫔有什么关系?」
「妾身只是觉得娘娘是好人。」
苏棠听到这夸奖是一点高兴不起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好人卡了。
兰御女自顾自继续,「娘娘想知道公主是怎么死的吗?」
苏棠知道昭修媛的死因有异,但她可不敢瞎打听,只好摆出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
兰御女却像是铁了心要吐点秘密出来。
「娘娘站在皇后娘娘这头,您的三皇子也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皇后娘娘仁德不曾亏待三皇子。可皇后娘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将来若是贵妃……恐怕您会成为她的眼中刺、肉中钉。若是您能有一些扳倒她的证据……就大不一样了。」
苏棠敛眸压下震惊,这不等于直接告诉她兇手是贵妃吗?
「你既然有把柄在手,这种事自然应当去求该求的人,而非本嫔。」
「妾身虽愚钝,却也知道妾身若是去威胁她,不仅不能如愿,甚至难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你也太看得起本嫔了。」苏棠沉下来脸,「后宫干政,稍有不慎就是死罪。你想死,别拉本嫔下水,至于你所说的那些秘密,本嫔不感兴趣。」
「时鸢,送客。」苏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兰御女。
劝皇帝放过战俘,她怕是嫌命太长才会做这种事。
不过……至少可以确定昭修媛之死真是和贵妃有关。
然而命运却跟她开了个玩笑。
第二日,小寿王沾沾自喜地跟苏棠汇报情况,「本王今日救了一个战俘。」
苏棠大惊,「殿下为何要救战俘?」
「你不是说折磨战俘是不仁义的吗?」
「嫔妾只说让殿下不要折磨他,没让殿下主动救他。」苏棠欲哭无泪,她可别把熊孩子害死了,「殿下是怎么救他的?」
「本王说要亲自折磨他,那些人就乖乖把他交给本王了,之后本王把他带到武器库关了一日,便放他回去了。」
苏棠深吸一口气,还行还行,至少不是叫嚣着让人把战俘放了。
不然熊孩子得把大雍将士得罪完。
小寿王昂着头求夸,「怎么样,本王聪明吧?」
迎接他的却是苏棠的大逼兜,「殿下下次做这种事之前,先跟嫔妾说一声。殿下这般冲动很容易脑袋跟脖子分家的,知道吗?」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小寿王揉着脑袋撇嘴,「本王是看他一个人被好多人鞭笞,才大发慈悲出手的。」
「一个人?」
「对啊,之前还有好多战俘呢。但今日去的时候,本王就只看见他一人,听说是因为他迟迟不肯归降。」
「看来还是个人物。」苏棠想起兰御女让自己求情的该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毕竟是能让她以身犯险出手相救的男人,怎么说也得有几分过人之处。
不过眼下还是解决小寿王的问题更重要。
「罢了,罢了。」苏棠已经在想怎么跟萧景榕解释这事了。
也怪她没跟熊孩子讲清楚助人为乐的前提是明哲保身。
好在熊孩子还算有点脑子,不至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傍晚,苏棠主动找萧景榕负荆请罪。
萧景榕的态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如此,也好。」
苏棠疑惑歪头。
萧景榕抬手虚揽她的腰。
苏棠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主动靠到他怀里。
萧景榕这才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一番足以让她惊掉下巴的话,「此人对大雍并无敌意,朕有意助他为新任蚩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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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勐地抬头,这是她能听的吗?
「若是把他弄残了反倒不美。」
苏棠发现萧景榕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柔意。
「嫔妾不干政。」苏棠捂耳朵。
怎么最近老有王八在她耳边念经,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啊。
虽然听秘密是挺有意思的,但还是小命更重要。
萧景榕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像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此人名叫穆吉特,是蚩蛮第一勇士,蚩蛮尚武,他的实力足以服众,要称王差的只是一个契机。
再等一段时日,蚩蛮将士皆降,此人却坚守本心,自然高下立现。等蚩蛮和齐越的使臣前来求和,朕会放他回蚩蛮。届时再鼓动蚩蛮内部拥他上位,便顺理成章了。」
苏棠颔首,这样确实算是双赢的局面。
「皇上没想过彻底吞併蚩蛮?」
「朕若是一举拿下蚩蛮,势必会引起其他几国的警觉,大雍便会常年深陷战乱之中。不如和蚩蛮缔结新的盟约,加强贸易来往。过去是因为蚩蛮王太过专横,才一直未能实现。」
「是皇上主动提起的,嫔妾可没干政。」苏棠不忘撇清自己,「要是走漏了什么消息,皇上不许算到嫔妾头上,嫔妾保证嘴严。」
她正说着,忽然感觉自己额上传来软乎乎的一抹凉意。
这是被亲了?
除了两人那啥的时候,萧景榕很少会整这一出。
苏棠抬头。
萧景榕若无其事地别开眼。
苏棠发现对方耳根红红。
是她的错觉吗?这死男人出征一趟回来,好像变得更温柔了点。
难不成真是距离产生美?
但是细看死男人出去一趟好像确实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啧啧。
苏棠贴上去亲了一口。
不管怎样,这副皮相她还是很喜欢的。
第127章 小寿王的新老师
苏棠听萧景榕的意思是贊同小寿王替那俘虏打掩护,忽然想到一点,「不过,在外人看来寿王殿下小小年纪就以折磨人取乐,会不会有损皇家的声誉?」
「不过是个战俘罢了。再者皇家的人需得狠厉些方可惮赫千里,威震天下。」
苏棠隐隐觉得萧景榕这话有些奇怪。
还未来得及深想便被他欺身而上。
苏棠戳戳他的胸膛,「皇上所言有理,是得凶一些才好。」
「朕不凶。」萧景榕嘴上这样说着,动作却一点不收敛,一副要吃人的做派。
次日,小寿王便接到自家堂兄要他暗度陈仓的指示。
他自是信誓旦旦地应下。
然而一时兴起转变成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之后,小寿王逐渐烦躁起来。
毕竟谁会愿意日日和一个俘虏关在武器库里,哪儿都不能去。
「你说你干脆投降呗。」小寿王跷着腿,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再这样下去,你身上都没一块好肉了。」
穆吉特只是安静地听小寿王抱怨,接连数日的折磨便是铁人都扛不住,难言的疲惫席捲而来,他实在没心思琢磨眼前的小孩把他单独关起来有何目的。
「本来也是你们蚩蛮人不对,非得到我们大雍抢东西,我们又没惹你们,你说对吧?」小寿王试图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对方。
要是他把人劝降了,堂兄和老女人一定觉得他很厉害。
一直沉默的穆吉特闻言张开干涩开裂的嘴唇,用粗哑的声音反驳,「蚩蛮物资匮乏,许多族人常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得已才进犯大雍,并非天性贪婪。」
小寿王见对方终于肯开口说话,登时来了兴趣,「不管怎么说,你们烧杀抢掠就是不对,你承不承认?」
「……」穆吉特后悔自己一本正经地跟个小孩争辩,復又闭上嘴。
小寿王却没打算善罢甘休,贴上去仔细打量被五花大绑的穆吉特,「听说你是什么第一勇士?你很厉害吗?」
穆吉特闭上眼,不愿回答。
「你最擅长什么武器?刀?枪?棍?棒?」
「你这么壮是天生的吗?你们蚩蛮人都长这样吗?你们既然食物不够,为何还能长这么高?」
「你们都这么壮了,怎么还打不过大雍?是因为你们人少吗?」
「……肯定是因为你们不够聪明。」
小寿王自顾自一顿输出,完全不顾穆吉特的感受。
穆吉特被眼前的小孩念得心中升起一股火气,感觉身上的伤口都变得更加火辣辣的疼。
不禁怀疑这难道是一种新的刑罚?所谓的攻心?
「我能看看你屁股吗?」小寿王若有所思地捏着自己的下巴,「坊间传言说你们蚩蛮人是凶兽转世,长着尾巴,本王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穆吉特忍无可忍,「这位小王爷,你想打想杀都可以,或者把我丢回你们校场中去。」
他宁愿受皮肉之苦,也不愿被人如此侮辱。
「那不行,本王现在的职责就是保你不被他们折磨。」
「所以你长尾巴了吗?」
穆吉特见对方真将手伸向自己的裤子,只能咬牙回应,「没有。」
「真的?」
「真的。」
小寿王绕到穆吉特身后。
穆吉特算是体会到大雍人所说的如芒在背是什么感觉了。
「小王爷不是想知道我擅长什么武器吗?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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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寿王这才走到穆吉特前面,「你说。」
「蚩蛮人决斗时都是赤手空拳,不用武器。但狩猎时会用到箭,打仗则常用刀和锤。」
「锤?」小寿王四处张望,「哪种锤?」
「就好比你身后的双头流星锤。」
小寿王回头,果然看见墙上挂着两颗锁链连接的圆球,好奇地走过去端详起来,甚至抬起手想感受它的重量。
「别!」穆吉特见状出声阻拦。
但小寿王已经对锤子伸出罪恶的小手。
锤子本身是圆形,再加上中间的锁链格外光滑,小寿王的力气虽不足以搬动锤子,但破坏了锤子摆放的平衡。
「砰!砰!」锤子滑落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仿佛整个地面都跟着颤动起来。
好在小寿王反应迅速,往后撤了一步,没被砸到脚。
外面忽然传来沈周的声音,「殿下,您别把人玩死了!」
「不用你管!」小寿王没好气地回应。
小寿王不知道的是,许多人都被沈周这一声唿号吸引过来,以为他在对俘虏施行什么残暴的惩罚。
他只顾兴致勃勃地去搬地上的锤子。
结果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撼动其分毫。
「咳……等本王长大肯定能搬得动。」小寿王尴尬起身,将手背在后面,出言替自己找补。
「大雍人的体格本就不适合使用这样的武器。」穆吉特没有笑小寿王,只客观陈述事实,「枪或是剑会更适合你们。」
然而小寿王一番尝试之后发现自己同样拿不起枪和剑。就算勉强从架子上取下来,也坚持不住须臾便会脱手。
空气中瀰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他只好走到一把弯弓前,「其实本王比较擅长射箭。」
说着他从旁边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朝着一个方向射出。
箭矢离弦而出,稳稳插入木架之中。
穆吉特略感惊讶,他没想到看起来不着调的少年还算有几分实力。
小寿王洋洋得意,「怎么样?」
穆吉特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大发善心地传授起经验,「你们大雍人喜欢单眼射箭,其实在御马跑动时,双眼视物的准确度会更高。」
「你唬人吧,两只眼睛怎么看得准?本王试过,射出去的箭都是歪的。」
穆吉特摇头,「你没掌握到技巧罢了,若非我双手被束缚住,倒是可以给你演示一番。」
小寿王如临大敌,「本王可不会傻到给你松绑。」
这人这么大块头,不得一拳把他打趴在地上,到时候喊救命都来不及。
穆吉特摇头,「不必给我松绑,你照我说的试几次便知。」
「你这么好心教我?」
「算是回报小王爷的恩情。」穆吉特看出眼前的小孩并无意折磨自己,反而是在帮忙。
小寿王思索片刻后点头答应,「行吧。」
穆吉特环顾四周,发现正对风口处有一排飘动的红绸。
「小王爷可试试射击那红绸。」
红绸的摆动幅度虽并不大,但本身过于细长,小寿王试了几次都未能命中。
「两只眼睛根本不可能做到嘛!你怕不是在戏弄本王!」
「小王爷根据每次的偏差不断调整出箭的方位,久而久之自然能找到感觉。」
小寿王想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照穆吉特所说的试验起来。
因此,待到武器库的门打开,众人看见的便是一墙的箭矢和躺在地上的各式武器。
第128章 枫山雅集
暮秋时节,苏成和韩禧结伴至京郊赴会。
韩禧替苏成拂去落到头上的叶子,「这儿的枫树也太多了吧。」
苏成弯腰拾起一片脉络完整的枫叶,「古树噪寒鸦,满庭枫叶芦花。此地正是以枫树闻名,不然咱们参加的怎么叫枫山雅集呢?」
「据说这枫山雅集虽然比不得你上次去的诗会,来的文人大儒也不少。」韩禧嘿嘿一笑,「我还以为我选不上呢。」
「你的骈文一向作得不错,被夫子看中很正常。」
韩禧拍拍苏成的肩膀,「都是你教得好。」
苏成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只帮你改过几个字罢了。」
两人沿着石阶往前,却见岔口另一头有一熟悉的身影。
韩禧用胳膊肘轻碰苏成,「你看那是不是林珣。」
「是他。」苏成颔首。
「这段时日似乎都没跟他说上几句话。」韩禧摸摸下巴,「咱们要过去吗?虽说他近来有些怪,但他家里人遭难,倒也情有可原吧。」
苏成摇头,「上次见到我姐的时候,我跟她提起过林珣。我姐说遇事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有时不妨相信自己的直觉,道不同不相为谋,无需刻意挽留什么。
再者我们既然怀疑过林珣,证明我们心里并非真正将他视作好友,如此交往下去,对他也不公平。往后就当寻常同窗相处就是,待会儿若是遇上咱们再打招唿。」
「好吧好吧,你姐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这儿人来人往的,你又张嘴就胡说。」苏成赶忙制止韩禧。
「没事没事,旁边没人。」韩禧揉揉鼻子,「不过你姐没念过书,懂得还挺多。」
「她年长一些,自然比咱们有阅歷。」苏成嘴上跟韩禧解释着,心里却想到自家阿姐似乎是那次回来的时候突然就变了,是因为在王府待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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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页
苏成还来不及深想,便被韩禧拽着往前,「那边聚集了好多人,咱们去看看。」
「这位兄台,咱们这是在做什么?」
「红叶诗社今日在此开社。」
韩禧睁大眼,「竟是红叶诗社?」
「你听过?」苏成问。
韩禧解释,「红叶诗社的监社濯缨先生可谓是当代大儒之最,听说现任户部尚书和御史大夫都是他的门生,可厉害着呢。」
「今日濯缨先生会亲临诗社,你们也可作诗一首,留于那边的竹篓之中,若是得了魁首,便能和濯缨先生一道享宴。」
「怪不得这么多人。」韩禧探身往竹篓瞧去,只见里边已经堆了满满的诗作,「咱们还是别凑热闹了吧,选得上就有鬼了。」
苏成鼓励道:「你感兴趣就试试。」
「还得留名,那不是丢人现眼吗?」韩禧想到自己抓耳挠腮写出来的那些狗屎,满脸拒绝。
苏成倒是不觉得怎样,他见惯了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脸皮也跟着厚起来,「试试总不亏嘛。」
「真要试?」
苏成上前取来纸笔递给韩禧,「就当玩玩,反正咱都觉得自己选不上,也不用太在意,要是现在不写,你只怕之后想起来又得后悔。」
「还是你了解我。」韩禧接过,「我凑个数吧,你好好写,兴许能选上。」
「那上边写的,以枫树为题,限六鱼韵。」
韩禧东看西看,企图把眼前的景致化作诗句。
苏成则没想那么多,感觉自己的腿有些不舒服,便随意找了个石凳子坐下。
半炷香过后,韩禧拿着自己的大作凑到苏成旁边,「你可写出来了?」
苏成摇头,却见林珣自一条小道而来,越过他二人,将手中的诗作放入竹篓之中。
林珣回头向他二人颔首示意。
苏成和韩禧回了一礼。
「你们也参加诗社?」
苏成微笑回应,「写着玩玩。」
林珣余光瞧见苏成面前的纸还一片空白,出言提醒,「那边的香快要燃尽了。」
「多谢提醒。」
苏成和韩禧来晚了些,他们到的时候,那香便已经燃了一半,现下又过去半炷香,时间自然所剩无几。
只是那香插在铜铸方鼎之中,又立于高台之上,是个人都能看见,其实无需刻意提醒。
「不着急,那香还有一大截呢,你慢慢想,我帮你看着时间,够你写下来就行。」韩禧坐到苏成旁边。
「你要不要瞧瞧我写的?兴许能刺激刺激你。」韩禧把自己的诗作摆到苏成面前。
苏成拿起看了看,指着其中一处问韩禧,「你这个典用的是什么?」
「前朝那个叫方不为的将军啊。」
苏成扶额,「人家叫方无为。」
「是吗?」韩禧站起来,屁颠屁颠地又去拿了一张纸,重新誊抄下来。
林珣见两人对对方毫无保留的样子,心中泛起一股涩意。
他不信将来到了官场上,两人还能保持今日的情谊……不生变。
待到韩禧誊抄完,苏成也开始提笔写下自己的诗作。
韩禧在旁边看着,连连夸赞,「不错不错,比我写的强。」
见苏成写完,他替苏成将纸扔进竹篓里。
「咱们再去别处逛逛吧,那个濯缨先生一时半会儿肯定看不完这么多。」
「好。」苏成站起身来,见周围没有别的同窗,只林珣一人,礼貌询问,「可要一道?」
林珣点头应下。
三人就在诗社所在的廊桥周围逛了半响,见人群开始往诗社的方向涌,便知应该是要公布结果了,于是跟着人群返回去。
第129章 公布结果
廊桥之内,红叶诗社的社众已从数百首诗中拣出三四十份呈于一年过半百的锦衣男子面前。
男子正是诗社的监社——人称濯缨先生的汪度。
汪度快速扫过手中的诗作,越看越是嘴角向下,眉宇间的嫌弃毫不掩饰,「挑出来的就这些?」
一旁的诗社社长正要解释,汪度却忽然站起身来,口中念着,「稀客,稀客,难得你肯赏脸。」
诗社众人连忙回头,看清来人后俯身相迎,「尺柳先生。」
被称作尺柳先生的男子一头鹤髮,看起来比汪度还要年长好些。
鹤髮男子沖汪度还礼,额前凌乱的碎须因为垂首的动作刚好遮住眼睛,「娃们闹着要吃点心,我又买不起好的。估摸着你这儿肯定有,便只得舔着脸来蹭一口。」
话毕,男子身后钻出几个小娃娃,有模有样地作揖,「濯缨先生安。」
汪度哭笑不得,轻轻摆手,「去吧,跟着这个伯伯去拿点心。」
几个小娃娃乖乖道谢。
鹤髮男子跟着想走。
汪度出声将他叫住,「可没有吃白食的道理。」
「如此,叫他们留下给你做几日僮僕如何?端茶递水、洒扫看门都行。」
「跟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计较,传出去说我小气,自然是你这个做长辈的替他们偿还。」汪度理顺衣袍坐下,「你也有些年没收门生了吧?看看有没有能入眼的?」
男子拍拍布衣上沾到的芦花絮,「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又无官无衔的散人,该是我入不了别人的眼才是。」
汪度挑眉,「你可是当年圣祖皇帝钦点的状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三科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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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子向来不重明法、明算两科,我不过是侥倖罢了。」
「随你怎么说。今日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参谋参谋。」
男子闻言不再推辞,坐在汪度斜对面的位置上。
汪度将自己看过的诗稿递给男子,「我瞧着是一批不如一批,尤其是京北书院的,还号称第一书院,却也没比其他书院好多少。」
「孩子总归是孩子,晚生出来的不会比早生出来的笨。京北书院的山长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也是有的。」
「你这话要是传到他耳朵里,他能把你慈幼堂那几间小破屋子夷为平地你信不信?」
男子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诗稿,并未接茬。
汪度又看了剩下一半诗作,挑出一张递给男子,「你瞧瞧这首如何?」
「文采斐然,可造之材。」
汪度自然知道男子是有意往夸张了说,「不过比那些辞鄙意拙、伤春悲秋的好上一星半点,你何必说这些话呛我?」
「你以枫树为题,自然少不了伤春悲秋,古来不知有多少文豪是靠伤春悲秋扬名的?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让了?说到底是你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办个诗社,要找的却根本不是会作诗的人。」
「育才造士,为国之本。才为有用之才,学为有用之学,若多学而不能用,则如不学也。」汪度被戳破也不生气,「你们假清高那一套困不住我。」
男子捋捋鬍鬚,将手中的诗稿还给汪度,「你我并非第一日相识,你早该知道我没你那么大抱负,但我信诗品出于人品。」
「人品?」汪度低笑,「你可找着至善至纯之辈了?」
「至纯至善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男子将手中的诗稿还给汪度,「只看合不合我性情罢了。」
汪度看向男子放在第一张的诗稿,「诗倒也算可圈可点,只是无甚显目之处。你既看得上,那便留下见见。」
说罢将选出的几张诗稿递给一旁的诗社社长,命他找人将名字誊抄下来,煳在红墙之上。
这边苏成三人被人群挡得严严实实。
韩禧块头最大,挤在前面开路,好半天才看清墙上的名字。
他回过头冲着苏成和林珣大喊,「你俩都在上面。」
苏成有些意外,他连字句都不曾仔细斟酌过,怎可能入的了濯缨先生的眼?
林珣比苏成更意外。
他来枫山雅集不为别的,就冲着红叶诗社在此开社。
此前他便已经把红叶诗社歷年的诗题摸了个透,又不断揣摩濯缨先生的喜好,逐字逐句斟酌,才有今日的诗作。
反观苏成看似一副毫无准备的样子,实则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看你作诗的时候那般犹豫,还以为你没把握呢,没想到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苏成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见到濯缨先生,他只担心韩禧会不会不高兴。
毕竟本来说好两人一起凑个热闹,结果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入选了。
「请入选的学子随我来。」诗社的社众出来引路。
林珣看向苏成,示意他一起。
苏成弯腰揉腿,「我腿疼得厉害,便不去了,到时候在濯缨先生面前失仪反倒不美。」
林珣一时摸不透苏成所言的真假,站在原地顿了片刻。
韩禧赶忙扶住苏成,对方阴雨天残腿会疼他是知道的,但现在青天白日的怎么也疼起来,难不成是今日走路太多?
「我扶你去那边坐坐先。」
「你快跟着去吧。」苏成再次示意林珣先走。
林珣只好转身离开。
等韩禧将苏成扶到一边,见他脸上并无强忍疼痛的神情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于是板起脸,「你该不会是怕我嫉妒才没去的吧?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我知道你不会嫉妒。」
「那你还……」
「但你心里总归是会不舒服。」
韩禧没否认,「那你也不能在这种大事上迁就我。」
「反正照你所说那位濯缨先生的弟子皆是了不起的人物,最次都能王侯将相家里当个门客,证明他对弟子不光传道授业,更讲利益,我这样的去了也註定不能被他看上。
就像上次碧海楼诗会的那些大儒,面上虽无瞧不起我的意思,实则却是不会动收我为门生的念头的。」
韩禧抿唇,「什么嘛,你就知道用这些歪理安慰我。凡事都有例外,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个好机会?」
第130章 鹤髮男子的身份
「怎么只有九个?还有一人呢?」
「其中一位叫苏成的没来。」
「苏成?」汪度流露出几分兴味,转头看向鹤髮男子,「是你看上的那个?果然跟你一样……特立独行,这是瞧不上我的意思?」
林珣闻言站出来答道:「此人是弟子的同窗,他的腿素来有疾,行走不便且时常疼痛,今日是因为腿疾发作才未曾前来,并非有意对先生不敬。」
「那便罢了。」汪度自然不会过多纠结一个学子来与不来,「咱们开宴吧。」
所谓的宴席并非是饮酒茹荤,胡吃海喝,而是汪度对学子的进一步考察。
流觞曲水,高谈阔论。
宴会从晌午一直持续到申时末。
学子们离开后,汪度仍强行将鹤髮男子留下。
「你再不放我走,等这些娃睡着,你替我抱回去不成?」鹤髮男子看着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娃们,直想一人一个巴掌让他们清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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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派两辆马车送你们回去就是。」汪度斜睨鹤髮男子一眼,「你说你怎么这般抠搜?宁愿让这些丁点儿大的孩子走几里地,也不愿意包辆车。」
鹤髮男子拍拍身边孩子的后脑勺,看向孩子的眼神慈爱中夹杂着严厉,「他们既然贪口腹之慾,便该知道凡事所求,皆需付出代价。毕竟他们除了我这个糟老头子,一个能靠的人都没有。」
汪度抬眉,不予置评。
鹤髮男子见一时半刻走不了,主动问起汪度,「今日可有你看得上的?」
「也就那个叫林珣的还勉强能入眼。」汪度轻叩桌面。
「坐你右手边的几个倒也不差。」
「你说那几个穿金戴银的小子?这些贵族子弟一天天的不让人安生,近来我还是打算收几个寒门。」汪度品出鹤髮男子的另一层意思,「怎么,你不喜欢林珣?」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鹤髮男子将已经困得东倒西歪的孩子揽到怀中,「只是觉得他的诗作和言谈都不简单。」
「我明白你的意思。难不成你真当我老煳涂了看不出来?怎么着我瞧着也比你年轻些吧。」汪度看着远处火红的枫树,「可在官场上,有野心从来不是什么坏事。那些不作为的说好听点叫安分守己,说得不好听便是尸位素餐了。」
「野心?」鹤髮男子将声音放得很轻,似乎是怕打扰到怀中的孩子,「他有的可不只是野心。」
「你放心,此子并非大奸大恶之辈。有我在也必定不会让他长歪。」
鹤髮男子颔首,「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当真得走了,找两辆软乎点的马车吧。」
汪度无奈,「行行行。」
鹤髮男子带着几个小孩离开后,红叶诗社的社长在汪度身旁没话找话,「您待尺柳先生真好。」
「知道我为什么跟他交好吗?」汪度眸色冷沉,脸上的褶子在余晖下格外明显,「……因为他永远不触及我的利益。」
诗社社长寒毛竖立。
「近年来你私下靠红叶诗社牟利,我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凡事别做得太过。」汪度的语气仿佛在和老友谈心。
然而诗社社长垂首跟在他身后,头上已渗出冷汗。
鹤髮男子带着孩子回到慈幼堂,有一人迎上来,将孩子从马车上一个个抱下来。
「先生带他们去哪儿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汪府的马车?您去找濯缨先生了?」
「修远哥哥……」怀中的孩子揉着眼睛唤他。
「你最近很闲?」鹤髮男子问陆修远。
「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陆修远将孩子往上颠了颠,「弟子什么情况您难道不清楚吗?寿王殿下去了国子监,皇上又没派新的差事,弟子除了偶尔替寿王殿下解惑,自然无事可做。」
陆修远抱怨道:「您又不让弟子时常来帮您照顾他们。」
「你若是日日都来,将来哪日你来不成了,这些小兔崽子还不得闹翻天?」鹤髮男子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直皱眉。
陆修远一时竟无法反驳。
「不过现下倒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先生请说。」
「你去找文谨,让他帮你在京北书院收个门生,叫苏成的,他腿脚不好,应该很容易能找到。」
陆修远想起自己上回在书院看到跛腿少年,心里想着十有八九是他。
「您该不会知道那少年姐姐的身份吧?」
陆修远丝毫不怀疑,毕竟他这先生表面诸事不理,实则朝堂中的事情都门清。
「你听文谨提起过?」
「上次弟子去找文谨的时候,在京北书院的门口见过那少年一眼,他便跟弟子说了那少年的姐姐身份不一般,据说还是宫里的。」
「话说到这份上这你都猜不出来?」
「这宫里的宫女数万,便是不算伺候那些贵人的一等宫女,六品以上的女官少说也有百人,姓苏的总不会只有一两个……」
陆修远突然意识到什么,「难不成是宫中妃嫔?那……我或许知道是谁了。据说皇后的身体兴许撑不过多少时日……您该不会是想让弟子提前站队吧?」
鹤髮男子深吸一口气,所以他平时不爱跟这些门生说话呢?
不是他喜欢装模作样,实在是说多了招人烦。
陆修远见自家先生面色不好,连忙转移话题,「那您直接让文谨收不就好了吗?反正咱俩都是先生您教出来的。」
鹤髮男子没忍住瞪了陆修远一眼,「你最近废话挺多。」
陆修远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大概……是被小寿王影响了吧。
「可那少年的身体状况,您培养他出来也进不了朝堂。」
「能者无需居庙堂之高,照样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鹤髮男子捋捋鬍鬚。
「那您如何不寄希望于弟子和文谨?」
鹤髮男子给了陆修远一个「你自己觉得呢?」的表情。
「人家有身居嫔位,诞育皇子的姐姐,你们有吗?」
陆修远讪笑着转移话题,「您怎么突然生出这样的打算?可是跟濯缨先生有关?」
鹤髮男子想到今日所见的少年,那双眼睛里分明藏着散不去的阴霾。
沉声答道:「只为制衡二字。」
第131章 兰御女的坦白
苏棠没想到自己上回对兰御女那般冷淡,对方仍来找了她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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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她以为兰御女只是放不下同族,现在看来恐怕还有别的原因。
「您和小寿王情谊深厚,定然能劝动他一二。」
兰御女跪在地上,足足叩了三个响头。
饶是在这个世界这么久,苏棠仍不习惯有人在她面前如此。
她想当初小寿王跟在自己身边泼了兰御女一脸水,她事后也没报復,大概还不算坏吧。
苏棠到底心软,「我只能告诉你,那人不会死,也不会残,至于皮肉之苦,自然是免不了的。」
兰御女还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怔怔点头,「多谢娘娘。」
「若是没别的事,你便回去吧。」
兰御女回过神来,「娘娘肯帮妾身,妾身愿将知道的都告诉娘娘。」
苏棠嗤笑,「不用说得这么好听,你是想有朝一日借我的手,替你对付贵妃吧?」
本来此事就这么了结便算完,没想到兰御女还非得纠缠,苏棠索性点明她的小心思。
兰御女略微昂首,「但娘娘不得不承认,您和贵妃对上是註定的。」
苏棠自然不会以为贵妃近日的消停是因为她真安分了。
但她并不想顺着兰御女的节奏走,否则对方想让她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话语权会完全落在对方手里。
「比起昭修媛是怎么死的,本嫔更想知道贵妃明知你握着她的把柄,却一直没将你灭口,这是为何?」
兰御女咬着下唇,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她本来就没打算将真相全部告诉宁昭容,却不想对方竟如此刁钻。能从山野村妇走到今日的人,的确没她想的那般简单。
「贵妃是担心……妾身留了后手,拉她下水。」
「你既然不打算说出实情,咱们也就没必要废话了,至于你想救的人……」苏棠垂眸,嘴角勾起反派专属的弧度。
兰御女跟她玩心眼子,她也不介意拿她在乎的事威胁她。
「娘娘。」兰御女急急朝前跪了两步。
苏棠沉默看了她半晌,见对方半天憋不出个屁,干脆直言。
「你上次提到太医之事,是想暗示贵妃有意遣走太医院的太医,致使昭修媛无人相救。但那日贵妃忙着册封礼,根本无暇分身,她再厉害也不可能预知生老病死,知道昭修媛在什么时候发病,太医的事只能是一早安排好的。所以是她早就知道昭修媛那日会出事,说明昭修媛身边必定有她的眼线。」
苏棠直视兰御女的眼睛,「而你又是整件事的知情人,很难叫人不怀疑你也作为帮凶之一参与其中。」
兰御女被苏棠的目光盯着,脑海中不断浮现自家公主离世时的样子,像是有块石头窒塞在胸口。
「看来我猜得不错。因此贵妃才没想过处置你,毕竟事情一旦暴露,你也得跟着遭殃,她相信你不会傻到牺牲自己来揭发她。」
苏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兰御女,「那你又打算将几成真相告诉本嫔呢?将来本嫔要真拿着你说的东西去指证贵妃,只怕还会被你反咬一口吧?」
「妾身并没这样想。」兰御女眼神游移。
她的确没打算害宁昭容,但……真到了那时候,她自然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苏棠往后靠在椅背上,「你不愿讲实话,就不必在这耽搁时间了。」
兰御女听到这话以为苏棠不打算帮她救人,顿时慌了神。
「……娘娘问的,妾身都会告诉娘娘。」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公主过世之后,皇帝也再没来过她殿中,宫里的宫人跟着不把她当回事,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从前她嫉妒公主,现在却开始怀念过去待在公主身边的日子。
换作以前她一定不会救穆吉特。他心里的人是公主,而非她,她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
可此刻她竟觉得能用自己换他活着也不错,毕竟他是她唯一不夹杂任何利益真心恋慕过的人。
至少能证明她并非生来就罪恶加身。
苏棠听兰御女道来事情的始末之后,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春宫册?甚至还流传到宫外了。
萧景榕的头上岂非长满了青青草原?
怪不得萧景榕明知贵妃的作为,还没有处置她。
一则,昭修媛是死于自戕,的确不算贵妃动的手。二则,这种事闹大了,他的颜面得跟着受损。
昭修媛虽貌美,却并非是后宫最受宠的女子。再加上她是外邦之人,纵使真诞下龙子,也绝无继承大统的可能。
贵妃当初便是像个疯狗一样乱咬人,也不应该急着第一个对她下手。
感情是将计就计。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公主是清白的……我了解她,她绝不可能和那个画师有任何见不得人的苟且。戈壁上的花,永远不会让自己沾染污浊。公主自戕并非因为羞愧,而是受不了被人如此污衊。」
「你既如此维护你家公主,当初又何必背叛她?」
苏棠不禁唏嘘,「而且就算册子是贵妃送进宫的,毒药是她给的,太医是她遣走的,你觉得皇上会允许这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吗?再者如今那画师不知所踪,谁能证明你家公主的清白?你家公主的名声也得跟着受损,死后都不得安生。本嫔虽然没什么脑子,却不至于会相信凭这些能威胁到贵妃。」
兰御女眼中透出彷徨,无力地低下头,忽而又求苏棠,「妾身愿意供娘娘差遣,只要娘娘能救那人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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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再迟钝也能看出来兰御女跟那蚩蛮勇士的感情不一般。
她选择来求自己,还真是病急乱投医。
这种程度,不是亲人的话……
偏偏她跟着蚩蛮公主远赴他乡,献身给皇帝,跟自己心仪的人算是彻底斩断了所有缘分。
这个时代男子可以娶一个又一个。纵使最初娶到的不是自己心爱的人,只要有能耐,总会得到自己满意的。
女子却少有选择的权力。
「适才跟你说过了,他死不了。你往后也不必拿这些所谓的秘密跟人交换,多想想后果吧。」
「多谢娘娘。」
兰御女不明白对方为何还肯帮自己,却不由自主地相信对方所言。于是连连向苏棠磕头,这次明显真诚得多。
苏棠轻嘆一口气。
人真是奇怪,自私又不自私,谁都说不准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132章 萧韶鄞进崇文阁
几日后萧景榕来,苏棠想了想,没把兰御女的事告诉她。
毕竟应该没有几个男的希望自己被绿了的事情被别人知道。
萧景榕最近脾气虽好,她自己还是得有点分寸,等事情到那一步的时候再说吧。
苏棠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着窗外雨打芭蕉之景,心中稍感怅然。
已经数不清是她到这个世界的第几个秋天了。
跟兰御女说过话之后她愈发感知到风雨欲来。
将来或许会空悬的后位。
韬光养晦的贵妃。
郁沉的宋贤妃。
可能是穿越女的江美人。
奇怪的小宫女桑楹。
各种人和事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表面上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却如暗中蛰伏的兽,随时会扑上来撕扯她和身边在乎的人。
她不想把人性想得太复杂,可又怕自己想得太简单。
毕竟她的过去和未来都被一层迷雾笼罩着,看不分明。
本在看地方志的萧景榕察觉旁边的人安静得过分,没忍住抬眸看过去。
见她眼中难掩清愁,似要乘风而去。
萧景榕蹙眉,正打算说什么,却被一阵雷声阻断。
苏棠也被吓了一跳。
秋雨跟夏雨不同,不常伴有雷电。
「过来。」萧景榕好似找到机会,想将人带进怀中。
苏棠起身朝他走过去,忽又转头看向外边,「嫔妾好像听到哭声了。」
萧景榕收回刚要抬起的手。
他比苏棠的耳力敏锐,适才满心注意力在她身上才忽略了动静,现在自是能听到。
「是吉羊。」
「嫔妾去瞧瞧。」苏棠作势想往外走。
「让乳母抱来就是。」
「可……」苏棠怕小崽子受不住外面的天气,却迫于萧景榕的淫威住了口。
萧韶鄞时常会因为身体不舒服起夜,但多数时候小崽子会自己忍下来,不大这般哭。
苏棠看到眼泪汪汪的萧韶鄞时,连忙抱到怀里,「不舒服吗?」
「阿娘……」萧韶鄞摇摇头。
「做噩梦了?不怕不怕。」苏棠从小崽子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梦里被怪物追了。
小孩子想像力丰富,做这种梦也不奇怪。
「今晚跟阿娘一起睡吧。」苏棠虽是对萧韶鄞说话,眼神却看向萧景榕徵求他的同意。
或者他愿意回太极宫去也行。
萧景榕自是不满。
他最近忙着安排蚩蛮和齐越使臣进京一事,自上次和苏氏商量完俘虏的处理之后便已经很久没进过后宫了。
好不容易来一次,还得带着自家儿子睡觉。
以前是觉得苏氏能照顾好孩子才将孩子给她,但现在看来孩子太黏她也不好。
但他总不能明着说出来。
因此萧景榕没反对苏棠的话,只是提起另一桩事,「吉羊也到该进崇文阁听学的年纪了。」
苏棠没反应过来,孩子还哭着呢,怎么又说到上学的事了?
「吉羊身体不好,嫔妾觉得或许再晚一年也使得。」
毕竟进了崇文阁便不能由着孩子想休息就休息。
等萧韶鄞长大些,身体更能吃得消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反正他现在该认的字、该念的书是一点没比同龄人落下,甚至算得上是超过普通小孩。
「皇子都是这个年纪进崇文阁,单他一人例外怎使得?」
这死男人一个皇帝,连自己儿子几岁上学都不能做主的话他当什么皇帝?
而且她记得当初姩姩不是撒撒娇他就给宽限了半年吗?
难道皇子跟公主真不一样?
只是苏棠心里再吐槽,面上也只能附和萧景榕。
「那皇上给他位找好脾气的先生吧,吉羊很乖,不会调皮。」苏棠没忍住插了一嘴,「总归还是得以他的身体为重。」
她最清楚小崽子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温和些的先生更适合他。太严苛了或许会适得其反。
「嗯。」萧景榕没什么表情地答应下来。
苏棠把萧韶鄞抱到床上去躺着。
回头发现萧景榕像个大爷似的坐在原地。
「皇上可要现在歇息?」
「嗯。」
苏棠发现他说是说了,但完全没有喊人进来伺候他梳洗更衣的意思。
这又是闹哪样?
平时这死男人都挺自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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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无法,只能先哄小崽子自己在床上呆着,转身去差人进来伺候萧景榕。
还在他暗戳戳的示意下替他换了里衣。
由于萧景榕的纵容,苏棠已经很久没干过伺候他的这些事,有时替他挂个玉佩什么的顶天了。
像现在这样偶尔一次,她也还能接受,没想太多替萧景榕收拾好,一起躺到床上。
本来萧韶鄞躺在二人中间,萧景榕却以中间容易漏风为由,让苏棠把娃放到里边去。
苏棠想想觉得也是,从善如流地转到里侧去哄娃睡觉。
小崽子是真被吓到了,抽抽噎噎好久才安静下来睡着。
苏棠快把自己都给哄睡了。
迷迷煳煳之际,觉得后面的人越贴越近,手还揽着她的腰。
她困得厉害,也没管。
次日萧景榕便把给娃找先生的事情提上日程。
昨日虽对那小子不满,但他自然也是心疼自己儿子的,想着找那些迂腐的老学士不大合适,便叫来陆修远。
「二皇子进崇文阁,跟着你听学。」
陆修远有些憷得慌,再给他来个小寿王那样的,他是真吃不消。
而且听说这二皇子身体还不大好,年纪又小,他怕出了事担待不起。
可惜皇命难违,他是一个屁也不敢放地应承下来,「微臣遵旨。」
满心忐忑地度过了三天,陆修远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了。
眼前的二皇子简直是梦中情娃。
长得好不说,礼数亦是周到。
不哭不闹,也没有奇怪的问题。
偏偏还一点就通。
他记得二皇子的生母已经去了,他的养母是……
陆修远手中的笔一抖,怎么又是那位?
第133章 陆修远的三个弟子
「林珣,林珣,你可要加入我们诗社?」
韩禧和苏成被几个来找林珣的人挤开。
自林珣成了濯缨先生的门生,一时风头无两,曾经看不起他的贵族子弟也纷纷围上来巴结。
但林珣很坚持,每日仍然只跟苏成和韩禧走在一路。
哪怕苏成和韩禧的态度算不上多热情。
「知道你不忘旧友,带上他们一起来呗。」
正在讨论中午吃什么的苏成和韩禧忽然被提到,两人对视一眼,脑中想着拒绝的措辞。
这些人都是沖林珣来的,他们不想夹在中间。
好在二人被恰好赶来的文谨拯救了。
「文先生安。」苏成因为之前的偷窃一案,跟文谨有几面之缘。
文谨颔首,「你跟我来一趟。」
苏成有些莫名,但还是乖乖答应下来。
林珣在人堆中央看着这一幕。
他记得上回也是此人想替苏成翻案。
一次或许是巧合,两次只能证明苏成并不简单,才可能得到特别关照。
他背后到底有什么……
苏成同林珣等人告辞,随文谨离开。
韩禧亦跟在他身后。
「有位姓陆的先生看中你的文章,想收你在他门下。」文谨向苏成解释。
时常会有大儒到京北书院挑选门生,倒也不算怪事。
毕竟科举不光看考试结果,能得一位好先生的举荐更为重要,先生和弟子是相互成就的关系。
所以林珣得了濯缨先生的青睐一事才会如此引人关注。
随着房门打开,苏成见一男子端坐于矮己旁,面前摆着一盘残局。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年轻的一位先生,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
「陆先生安。」
「坐。」陆修远抬手示意,「试试。」
苏成看向棋盘。
黑子对白子成包围之势,再怎么琢磨都感觉白子败局已定。
对方手边的棋盒里是黑子,自己只能执白棋。
苏成并无太大把握,但面对考验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无奈白子的局势太差,不过十来手棋,他便输了。
苏成有些遗憾自己没能把握住机会,但很快调整好心态,起身行礼。
没曾想对方并未露出失望的神情,反而将自己的身份跟他介绍了一遍,仍是打算把他收至门下。
苏成不会傻到以为对方真是看中他。
这位陆先生是小寿王和二皇子的先生……
……或许是因为姐姐的关系?
陆修远见苏成面带犹豫,出言安抚,「不急,你回去想想,决定了告诉你文先生就是。」
等苏成离开后,陆修远一边收棋子,一边吐槽文谨,「你瞧你下的这烂摊子,把人孩子都愁坏了。」
「那不然你考得上前三甲,我考不上呢?我要是下得过你就怪了。」文谨丝毫不觉得尴尬,他混到现在靠的就是脸皮厚,跟他们那些正经官路子不一样。
陆修远受不了自家好友耍无赖的样子,估摸着时间回国子监给二皇子授课。
临近下学时,难得见到了久未露面的小寿王。
小寿王最近不仅要去国子监听学,还得忙着应付俘虏,很少到崇文阁。
「混小子,你怎么在这儿?」小寿王一见到萧韶鄞就上前捏着他的脸揉来揉去。
他知道混小子上崇文阁了,没想到竟也是姓陆的教他。
萧韶鄞两条小短腿一蹬,从凳子上下来,离小寿王远远的,动作一气呵成。
陆修远见状便知二人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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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韶鄞跟着就要出门。
「别急着走啊,咱俩一块回去呗。」小寿王把人拉住。
萧韶鄞满脸写着拒绝。
「不然老女人还要一前一后准备两份茶点,多麻烦是不是?」
萧韶鄞想到自家阿娘专门给他准备吃食,小脸一皱,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奶声奶气道:「快些。」
看热闹的陆修远愣住了,所以他一直好奇的小寿王背后的人,其实也是……那位宁昭容?
这边苏棠接到自家弟弟的信,说是一位姓陆的先生想收他做门生。
陆修远现在是萧韶鄞的先生,苏棠自然是知道他的。
此人毕竟涉及到皇子,苏棠想着还是确认一下利害关系比较好,免得坑了自家弟弟。
于是她干脆直接问萧景榕,「皇上,陆先生想收嫔妾的弟弟为门生,可有什么不妥?」
毕竟皇帝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无妨。」萧景榕早便从陆修远处知晓此事。
尺柳先生他还算有几分了解,并非奸佞之流,他并不担心其有什么坏心。
反而是怕苏氏失望。
她弟弟从昭南一路考到京城,自然是想谋个前程。
且不说大雍并无跛者为官的先例,便是他有心给他个官职,他在官场上也照样不好混。至多不过安个虚衔,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换做以往,这话他便直接说了,此刻看着眼前人对自己满是信赖的神情反倒生出两分犹疑。
「既无不妥,皇上如何面带愁绪?」苏棠摸摸萧景榕的眉心,「皇上有话不妨直说就是。」
萧景榕闻言也不再隐瞒。
「难不成嫔妾的弟弟身无残缺,皇上便会重用他?」
苏棠听萧景榕的意思是愿意为她开后门,据她了解萧景榕还挺有原则的,不像是会任人唯亲的那种人。
萧景榕摇头,「朕至多不过栽培他,其余的皆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皇上优待嫔妾的弟弟,就不怕嫔妾恃宠生娇?」苏棠戏嚯道。
萧景榕抓住苏棠四处乱戳的手,他过去常希望身边的女人安分些,可眼前人对名利太过淡泊的表现又让他觉得握不住。
苏棠主动解释,「便是嫔妾的弟弟身体康健,嫔妾也不希望他身居高位。说句大不敬的话,自古为天子近臣者,有几个能得善终的?」
身在宫外府邸的陆修远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苏棠接着道:「再说嫔妾怎么忍心让皇上为难?」
她的愿望很简单,身边的人健康快乐就好。
人一旦够到权力的巅峰,或许能享受快感,但绝对会少很多发自内心的快乐。
就好比萧景榕,他当皇帝以后明显比他还是世子时疲惫。
不光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单一个菏州瘟疫便让他费心劳神,还没消停下来便得操心边关的战况,打仗刚回来没歇上两日,又连着大半个月在甘露殿处理政务到深夜。
苏棠很佩服他。
但要让自己的亲人过这种日子,苏棠表示接受无能。
既要揣摩领导的心思,还得提防同事的背刺。
若是现代倒也还行,最多就是被开除。
但在这个时代轻则发配,重则株连九族,苏棠不想每日活在提心弔胆之中。
第134章 神秘道士
未央宫。
皇后迫于压力向萧景榕提起选秀一事。
「去年刚免了菏州三年赋税,前阵子又打仗,如今国库并不充裕,选秀太过劳民伤财。」萧景榕面色微沉,「他们不敢跟朕呛声,倒来烦你,是太后的意思?」
「按祖制是到了该选秀的时候。皇上若是不愿选秀,便择几个世家女进宫吧。」皇后柔声相劝,「不然朝中老臣怕是轻易不会松口。」
「皇后看着安排便是。」
萧景榕留下用过膳,便又匆匆赶回太极宫。
皇后连日在未央宫择选合适的世家女,熬的时间久了便咳嗽起来。
「皇上既然对此事并不上心,娘娘又何必费神?」荷露上前替皇后顺气,「您才刚好些,保养身子要紧。」
「太后那边催得急,本宫只能紧赶着选出来。」皇后刚缓过来便拿起手中的册子继续翻阅,「不单单是为皇上择几个嫔妃,本宫得为安儿的将来打算。」
「晚些时候奴婢派人传那位叫楚禾的医女进宫如何?上次大皇子领她来替您推拿一番,奴婢瞧着您舒坦了不少。」
「可有调查清楚她的底细?」
荷露点头,「此人的确只是个孤女,和宫外的势力也并无牵扯。大皇子上回是偶遇她和其他医女谈论医典,见她有几分本事才想着让她替娘娘调理身体。」
皇后柳眉轻蹙,「本宫还是觉得过于巧合 。」
「便是那医女耍了些小心思,左不过是为计功谋利,和娘娘的身子比起来不值一提。」
皇后闻言妥协,「传她进宫吧,派人盯紧些。」
这边萧景榕在太极宫批完奏摺,正准备歇息,李培顺却进来禀报,「皇上,林寂求见。」
「宣。」
被称作林寂的男子进来跪下,「卑职参见皇上。禀皇上,卑职已在城郊寻到那道士的踪迹。微臣派人跟了他好几日,他似乎暂无离开之意。」
萧景榕闻言并无喜意,上次的教训告诉他,那道士要跑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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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先发现了卑职,并将此笺交给卑职。」林寂面露惭色。
萧景榕接过一看,上面竟写着五日后让他同苏氏一起赴约。
「他好大的胆子。」萧景榕眼中迸出寒光。
没有哪个帝王会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此人身怀异术,卑职以为皇上不可冒险,待卑职找到法子将他制住,皇上再审问他也不迟。」
「下去吧。」萧景榕知道那道士绝非是常人能轻易抓住的,若是错过这次,只怕……
他攥紧手中的笺纸,甚至起了将它焚尽的念头。
……就当此物不曾存在过。
偏生脑中不断浮现苏氏产子后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
他答应过会给她一个交代。
萧景榕阖眼再睁开,里面已是一派清明。
三日后,满宫皆知皇帝要到法源寺祈福,还只带宁昭容一人。
不仅后宫的众嫔妃气得牙痒痒,苏棠自己都觉得过分。
皇后身体不好,他不带皇后能说得过去。
但她头上还有三位妃子啊。
于是苏棠将自己的顾虑委婉地告诉了萧景榕。
「如此,朕给你晋位就是。」萧景榕轻飘飘一句话,好似跟商量午膳吃什么一样简单。
苏棠慌得都跪了,「皇上明鑑,嫔妾并非此意。」
萧景榕把苏棠拉起来,「之前是因为你家世太低,朕想着等给姩姩和吉羊加封时一併给你晋位,免得落人口舌。如今你弟弟也算正儿八经的举子了,并无不可。」
苏棠听着这理由,怎么都觉得荒谬。
但萧景榕好像铁了心要搞事情,第二天封妃的懿旨就到了她宫里。
苏棠觉得更奇怪了,太后也不反对?
她不知道的是太后其实反对过。
萧景榕派人将消息告诉太后的当下,太后就皱着眉头表示不同意,「哀家觉得不妥,这宁昭容的出身,坐到嫔位已是她的造化了。」
「太后疼爱长公主,宁昭容的位份高些,将来长公主也跟着受益。」太后身边的太监适时出声,「宁昭容平日里还算安分,不过一个妃位罢了,皇上愿意给,您何必拦着?奴才说句僭越的话,您和皇上的母子情份才最要紧。」
「罢了。」太后再三思索,最后决定妥协,「差人去拟旨吧。」
苏棠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封为德妃。
快到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封妃礼都来不及办,转眼便是随萧景榕出宫祈福的日子。
前一晚萧景榕像发了疯似的折腾她,苏棠在马车上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觉得腰酸背痛。
苏棠时刻提醒自己要注意仪态,才勉强按耐住歪倒在一旁的冲动,最后实在没忍住幽怨地瞥了萧景榕一眼。
萧景榕看出眼前人格外僵硬的姿态,放下手中的书问,「不舒服?」
苏棠摇头。
「再撑撑,还有大半个时辰便到了。」
萧景榕一波直男发言把苏棠整醉了,她缺他这句毫无意义的安慰吗?
按照套路不应该是把她抱住,给她揉揉吗?
不过萧景榕确实不是能在外面做出这种事的人。
苏棠在心里默默嘆气,撑着自己的老腰,盼着能早点到达目的地。
在苏棠快要坚持不住时,马车总算到达一处庄严古朴的寺庙前。
不似苏棠想的那般金碧辉煌,甚至里面的很多菩萨也是泥塑,而非金身。
至于所谓的祈福……
苏棠只能用「敷衍」二字来概括。
她记得上次春猎时,萧景榕带着贵妃上山祈福,就算刨除爬山所用的时间,少说也耗了好几个时辰。
怎么到她这儿就一刻钟?
第135章 见到道士
祈福完之后,苏棠被萧景榕带着走过很长一段小路,行至寺庙背后的一处房子。
从樑柱的色泽和破损程度来看,有些年成了。
萧景榕身边的侍卫上前推开门。
入眼是一处空荡荡的石台,下面还落着一个香炉,几只破烂的蒲团。
苏棠发现里边出乎意料的宽,中间是一处主殿,跟左右两边的屋子从里面是连通的。
很符合寺庙供奉菩萨布局。
或许这里是法源寺的旧址,后来因为地势等原因搬迁了。
苏棠正琢磨着,却见房子里面还站着一个穿道袍的人,此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样貌。
寺庙为什么会有道士?和尚道士一家亲?
等等,道士?该不会……
苏棠意识到什么,惊疑地看向萧景榕。
所以他才会突然安排一次莫名其妙的祈福?
萧景榕面色如常,拉着她的手走进旧佛堂。
苏棠心口突突地跳,唿吸仿佛卡在嗓子眼里,双腿机械地跟上萧景榕的步子。
李培顺等人想往前,却被萧景榕抬手拦在外面。
身后的门伴随着「咯吱」声关上,那道士转过身来。
约莫三十来岁,平平无奇的长相,苏棠打赌若这道士换下道袍,她下次在街上和他擦肩而过也照样认不出来。
道士见了萧景榕和苏棠也不行礼,张口就是大逆不道的要求,「贫道想跟这位娘娘单独说几句话。」
此话一出,苏棠感觉萧景榕攥着自己的手紧了两分。
苏棠虽然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但她没忘自己现在嫔妃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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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也是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传出去她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苏棠一时有些为难。
抬头发现萧景榕正和那道士眼神博弈。
萧景榕的压迫感很足。
那道士的神情则是叫人捉摸不透。
苏棠也看不出二人谁占了上风,反正结果是萧景榕主动放开了她的手,提步走到偏房。
中间虽没有墙体阻隔,但只要二人压低声音,萧景榕大概率是听不见的。
苏棠来不及想萧景榕做到这一步的原因,定定看着那道士。
「道长是想告诉我什么?」
那道士浮沉一甩,故作高深,「娘娘可知真相往往会打破安稳。」
苏棠听懂对方的暗示,片刻犹豫后答道:「镜花水月亦只是一场空,我宁愿活在现实之中。」
道士挑眉,意有所指地看向萧景榕的方向,「看来娘娘还没陷得太深。」
「正是深陷迷途,才想求得真知。」
道士扔给苏棠一道折起来的符,「你带着这个便能慢慢想起一些事,不过……当知人心易变,命数难改。」
苏棠暂且摸不清他这些奇奇怪怪的言论,干脆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的孩子为何不能留在我身边?」
本以为道士会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没曾想对方竟轻而易举就回答了她,「皇后天生凰命,偏遇枭神夺食,身弱不从。她未尽的福泽足够压得住不该存世的龙子,而你……气运不够。」
苏棠眨眨眼,虽然荒谬,但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该存世……
意思是如果她没来这个世界,萧景榕就不会再宠幸原主,生下孩子。
「那道长当初何不直言?」苏棠有些生气。
万一萧景榕不把力宝给皇后抚养,那不完犊子了吗?
道士只是淡淡来了一句,「时候未到。」
苏棠闻言气急。
忽然想到按照最坏的结果打算,将来皇后不在了,力宝不得跟着……
道士仿佛洞悉苏棠所想,「放心,等皇后不在之时,已非今日之势,你们母子团聚自有时。」
苏棠再问其他问题,那道士却怎么都不愿开口了。
她只好去偏房把萧景榕喊回来。
萧景榕盯着道士,似乎在等道士跟他说话。
道士却笑得贱兮兮,「贫道邀皇上来,不过是想再见皇上一面罢了,并没什么想跟皇上说的话。」
苏棠:……
她好像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味道。
妖道和新帝。
有点意思。
苏棠都已经想到谁上谁下的问题了,却被萧景榕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在戏耍朕?」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抵在道士的脖子上。
门被外面的人一脚踢开。
苏棠回头看去,只见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侍卫,就差把整个山头给占领了。
连房顶上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棠有理由相信只要道士敢行不轨,天上能掉个人下来把他坐死。
「皇上。」苏棠虽然也看不惯道士,但为了大局考虑,她选择安抚盛怒的萧景榕。
好在萧景榕很快冷静下来,到底没划破道士的脖子,只吩咐人把他扣上。
可能刚才真是第一次被个男的调戏,多少有点被冒犯到了,才那么生气。
坏消息是,萧景榕的仪仗才走出法源寺不远,那道士又不见了。
萧景榕听完亲信的禀报后并不恼,见苏棠好奇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便是那道士异术加身,朕也不信他能有凭空消失这等有违天道的能力,果然只是用了些伎俩而已,上回疏于防范才让他轻易熘走。」
「那这次……皇上是有意放他走?这是为何?」
萧景榕不答,反问道:「他同你讲了什么?」
苏棠瘪嘴。
心里吐槽死男人简直不讲武德,自己不愿意回答,还好意思问她。
不过想想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便把那道士的话告诉了萧景榕。
萧景榕闻言却像略略松了口气的模样,靠着车壁假寐起来。
苏棠抬手摸摸放在衣服夹层里的符,期盼着恢復记忆,又害怕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苏棠没大留意马车的走向。
等下马车时才发现面前并不是宫门,倒像是一处宅子。
萧景榕解释道:「这是朕从前住过的私宅,难得出宫一趟,不必急着回去。」
苏棠颔首。
进去之后她才发现所谓的私宅说是一处行宫都不为过。
前边有堪比苏州园林的景致,后面还有一大片生机盎然的草地,可以用作马场。
早晚有一天她会代表穷苦人民跟他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你若是有想去之处也可跟朕说,咱们明日申时再回宫。」萧景榕在苏棠身侧道。
第136章 苏棠初见林珣
「如此……嫔妾想去看看父母,不知可否?」
萧景榕没想到苏棠所求会是如此,但仍旧答应下来。
「多谢皇上。」
苏棠第二日一早便欢欢喜喜去见苏父苏母。
萧景榕本有同她一起的意思,被她极力劝阻。
带着他这尊大佛做什么都不方便,光三拜九叩都得耗掉一刻钟,哪里算得上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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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说是给苏父苏母找罪受。
苏棠先找人传信给苏成,让他带她一起去见苏父苏母。
因为苏父苏母住在韩禧家的宅子里。
所以韩禧也一同前来,骑着马在前面带路。
苏棠和苏成则是坐在马车里。
「你近日好似瘦了,可是两边跑太辛苦?」苏棠柔声问,「若是身体吃不可别逞强。」
现在苏成白天在京北书院听学,下学之后还得去找陆修远,肯定比之前累得多。
苏成笑着解释,「最近吃得多了,兴许还胖了些,阿姐定是看错了。」
苏棠还想说什么却被外面的喧闹打断。
掀帘一看前面恰逢一窄巷,只容一车通过。
「我们急着去诗社,你们先让。」
「凭什么我们让?」
换做平时韩禧顾及这几人的身份还能让一手,但现在好友的姐姐在马车里面坐着,他总不能让人家跟着受委屈。
「诶,我说你们……」
苏棠见二人争论得越来越激烈,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让苏成去告诉韩禧放对方先走。
苏成掀开车帘知会了韩禧一声。
韩禧正要不情不愿地让开。
对方的马车里却走下一人,正是林珣。
「你们先请。」林珣侧身抬手。
林珣这一动作,刚才还在叫嚣的人顿时听他的安静下来。
苏棠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这个与常人不同的青年,透过车帘掀起的缝隙偷偷打量。
「多谢。」韩禧也不扭捏,道过谢之后便往前走。
苏棠向苏成问起刚刚那青年的身份。
听到回答后略感吃惊,「他便是林珣?」
按之前苏成的描述,这林珣就是个读书刻苦、身材瘦弱的穷苦学霸。
虽然很优秀,但也仅此而已。
韩禧和苏成日日都能和林珣见面可能看不出来,但苏棠作为第一次见他的人,根本不会觉得他是从穷乡僻壤里面出来的。
即便他衣着不算华贵,乍一看却有出身书香门第的感觉。
苏棠又问,「那刚刚叫得最厉害的那个呢?」
「那是柳盛栖。」
苏棠颔首,「我记得他,之前冤枉你的那个,家里还有人当官是吧?不过林珣为何会和他关系这么好?」
按理这些官宦子弟不该看得起林珣这样的平民才是,就算愿意和他交往,也不可能对他唯命是从。
「他如今是濯缨先生的门生,很多人争着和他交好。」
「濯缨先生?」苏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
苏成向苏棠解释了濯缨先生的地位。
光是因为找了个很厉害的先生就让柳盛栖这种人服他?
苏棠觉得没这么简单。
若非是那濯缨先生背地里帮他搭桥牵线,便只能是这林珣的御人之术……很厉害。
如果苏成之前猜测林珣栽赃他一事属实的话,苏棠宁愿是前者。
否则,这样的人哪天真成为敌人就太可怕了。
「苏姐姐,咱们到了。」不多时,韩禧在外面喊。
苏棠被苏成扶下马车。
韩家的宅子也不小,但苏棠见过萧景榕的别院之后,再看其他的就没那么震撼了。
苏父苏母见到苏棠直下跪,苏棠把他们搀起来过后,他们仍有些不敢随意说话。
苏棠试着跟他们聊了些家常琐事。
见他们身子都还算康健才放下心来。
苏棠同他们用过午膳,留下一些银两过后便赶着回萧景榕的私宅去,毕竟申时还得回宫,总不能让皇帝等着。
「回来了?」萧景榕不知在写些什么,只瞥了苏棠一眼,又低下头去。
苏棠心里发虚,她怎么有种自己出去鬼混,回来要跪搓衣板的即视感,是错觉吧?
「多谢皇上能许嫔妾回去看望家里人。」苏棠乖乖福身。
「起来吧。」萧景榕倒没故意为难她。
但苏棠还是觉得心里没底,不敢轻举妄动,静静站在一侧。
没过一会儿,李培顺进来回禀,「皇上,马场已经准备好了。」
「皇上要去骑马,那嫔妾……」苏棠赶紧抓住机会想熘。
「你同朕一起。」萧景榕大步往前。
苏棠只能跟上去。
马场上有下人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毛色油光水滑的,肌肉线条也很流畅。
萧景榕直接翻身上马。
作势要拉苏棠一起。
苏棠不知道他闹哪出,刚想表示自己穿裙子骑不了,低头发现萧景榕今辰给自己准备的这套裙装好像跟寻常的不大一样,能迈得开腿。
原来他竟然早有计划吗?
「皇上怎么知道嫔妾想骑马?」苏棠讨好道。
「上回春猎你把朕的几匹小矮马折腾得够呛。」
苏棠赧然,「皇上不是去祈福了吗?竟知道这事?」
萧景榕轻哼,挥动马鞭,马儿飞奔而出。
苏棠被颠得吓一跳,赶忙抓住能抓的地方。
「怕什么?朕还能摔着你不成?」
苏棠只想吐槽,大哥,你这突然搞偷袭谁能不被吓着。
而且她脚也没有蹬的地方。
整个人只有屁股墩有支撑,能不害怕吗?
骑马又不是坐地铁,不拉扶手都能保持平稳。
可惜她只敢在心里抱怨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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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策马奔腾的体验感还不错,苏棠很快沉浸其中。
等三圈下来,竟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还想骑?」萧景榕看出她的小心思。
苏棠摇头,「不能误了回宫的时辰。」
萧景榕圈在她腰际的手施力调转马头,「晚一些便晚一些吧。」
苏棠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剧烈的颠簸转移了注意力。
结果是等二人从马场出来,晚膳时间都过了。
苏棠还想赶着回宫,萧景榕倒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既然迟了,便再留一日吧。」
夜幕降临之后,萧景榕带着她站上高处俯瞰万家灯火。
微风拂过,惬意非常。
苏棠这才发现,二人今日挺像是在约会的。
第137章 回宫封妃
苏棠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萧景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下雨了。」
苏棠伸出手一探,果然能感觉到水滴落在掌心的清凉。
只是光凭肉眼看不大能看出来。
底下很多小贩是没有雨棚的,就一块布铺开在地上,是以都在忙着收摊回家。
雨势虽不算勐烈,但来得急。
不多时便从毛毛细针凝作豆珠落下,打在屋檐,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这可苦了下面的摊贩。
雨水沾湿衣襟却顾不得自己,只一心一意收拾货品。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萧景榕身后不远处,李培顺等人早已拿着伞等待。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苏棠忽然想起这句话来,她依稀记得自己曾经也是这样风雨无阻为生计奔波的社畜。
萧景榕忽然问:「可要朕派人去帮他们?」
「嗯?」苏棠吓了一跳,她不可能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吧?
「朕瞧你一脸悲悯。」
苏棠松了一口气。
她要是真当着萧景榕的面说出来,跟指着他的鼻樑骂他没什么区别。
不过她可不是同情,纯纯是代入了。
「皇上仁治天下便是在帮他们了。若是贸然相助,只怕多数人不仅不会心存感激,反而只觉得世道不公。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到那日自然就好了。」苏棠指向一处,「再者,他们亦自有所乐。」
萧景榕顺着苏棠指的位置看过去。
一妇人撑着纸伞破开雨幕,径直走到一小贩前。
那小贩赶着收东西,那妇人便一直持伞给他遮雨。
小贩抬手把伞往妇人的头顶推了推,那妇人却固执地护着他。
最后两人结伴离去,场面格外温馨。
这场雨仿佛都成了他们爱意的陪衬。
啧,简直就是爱情最初的样子。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你的来处可是如此?」萧景榕的声音似被雨幕沖刷,自飘渺空茫中传来。
苏棠摇头。
千年后,这种境界仍然只是美好的憧憬。
「回吧。」萧景榕闻言不再多问,率先转身。
苏棠闻言跟在他身后。
入夜,苏棠和萧景榕躺在一起。
萧景榕忽然问,「你也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棠注意到他用了「也」这个字。
竟还有人跟萧景榕说过这样的话?
还是单纯看了今日那对夫妇有感而发?
苏棠模稜两可地回答,「天下女子大抵都这样想过吧。」
可惜苏棠若是渴求一生一世纯爱的人,当初便不会轻而易举妥协了。
在她眼里愉悦自我、拥抱自由,比获得爱情重要。
房子、彩礼、婚姻。
既费钱也费感情。
这个时代的女性既然没有自由可言,那她选优渥的生活。
「听你这意思,若是能遇一心一意的痴情郎,你便不会嫁给朕?」
苏棠无语。
这种小媳妇发言是搞哪样?
「不会。」苏棠伸出手指抚上萧景榕的鼻尖,「嫔妾没见过比皇上更俊俏的痴情郎。」
她穿来的时候都已经嫁人了,根本就不存在这种假设。
而且……若是非得嫁人,与其嫁给一个歪瓜裂枣的穷小子,她应该还是会选萧景榕吧。
至少相貌能力都是一流的。
苏棠来这一遭,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古代有的人能三妻四妾,有的人娶不到老婆。
萧景榕气急。
这话是说她只看中他的皮相。
当初在王府是如此,这么多年过去竟还是如此。
「等到将来朕容色衰败之时呢?」
苏棠挑眉,这不是她该担心的事吗?
怕把人惹急了,她转头吻上萧景榕的薄唇,手往他衣服里探。
果然萧景榕半推半就之下被强行转移了注意力。
宫外少了许多禁忌和规矩,苏棠比往常放得开。
哪怕是在秋雨夜凉的情况下,两人身上都渗出薄薄一层汗。
「你懂得挺多,何处学来的?」
苏棠嘟囔,「书中自有黄金屋。」
萧景榕捏上她腰间的软肉,「看样子平日没让你尽兴?」
苏棠吓得披上衣服起身,「嫔妾去叫水。」
次日天未拂晓,两人便启程回宫。
苏棠刚进殿就倒在软榻上半梦半醒眯了一会儿,醒来时听人说萧景榕还赶着去上了个早朝。
她只能说,怪不得大多数皇帝都活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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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
苏棠听到声音才发现姩姩和萧韶鄞两小只不知道啥时候跑到她房里看书,见她醒了立马凑过来。
姩姩抱住她的胳膊,「想阿娘。」
苏棠捏捏她的小脸,「阿娘才走了三日不到而已。」
「想。」萧韶鄞伸出双手要苏棠抱。
苏棠忽然想起两小只这会儿不应该在上学吗?
「你们怎么这个时辰还在殿中?」
沉鹭答道:「皇上一早便传了口信来,叫长公主和二皇子今日不必去听学。」
苏棠颔首,「正好从宫外给你们带了几样小玩意儿,在那边的箱子里,你们自己去瞧瞧。」
回宫清闲了几日,便有太监来说择好了封妃礼的吉日。
苏棠的册封礼并未像上次贵妃那样兴师动众,只是浅浅走了个过场。
她听到「宁德妃」的封号时不禁两眼一黑。
不是说一般只有谥号才会用双字吗?
难受。
而且整场册封礼就是个大型折磨现场。
先是她向皇帝和太后行叩拜之礼。
低位妃嫔再跪她。
其余繁文缛节苏棠也不懂,反正跟着司礼太监的指示做就行。
好容易结束册封礼,苏棠刚走过拐角却听见了不太好的声音。
「德妃坐上妃位,如日中天,恐怕就盼着皇后娘娘薨世,她再要回三皇子,那时……」
苏棠是想让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却从没盼着皇后死过。
从前不会,如今听了那道士的话也不会。
「本宫竟不知这宫里还有本宫的知音,不如到本宫殿中坐坐如何?」
苏棠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面色阴沉地走出拐角。
她从来不搞清者自清那一套,谣言这种东西,她若没亲耳听到便罢。
既然听见了,她不介意让他们觉得自己恶毒不好惹。
两个小宫女战战兢兢跪下。
「奴婢知罪!德妃娘娘饶命!」
时鸢在苏棠耳边低语,「娘娘,适才说话那个是宋才人宫里的一等宫女。宋才人自己带了两个丫鬟进宫,她不常跟在近前伺候,但奴婢去内侍省领东西时见过她几回。」
第138章 生漆过敏的宋才人
不排除有人想故意挑拨她和宋才人的关系,利用了这宫女。
但她身后不止时鸢和沉鹭二人,还有一干宫人看着。
轻易放了这宫女也不妥。
「按宫规处置吧。」
苏棠留下一句话,径直回自己宫里。
「娘娘,这是各宫送来的贺礼。」时鸢清点出一张单子递给苏棠。
苏棠接过一看,都是些寻常的东西。
「除此之外给各宫的赏赐和回礼奴婢已经备好了,娘娘瞧瞧可还有不妥之处。」
「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苏棠略扫过,见都是些不会出错的东西,便让时鸢安排人送出去。
次日去给皇后请安,外面进来一宫女。
「禀皇后娘娘,我们才人晨起时发现身上起了疹子,现已传了太医诊治,这才不曾及时来给娘娘请安,请娘娘恕罪。」
苏棠闻言才发现宋才人不在。
白淑妃掩住口鼻,一脸嫌弃,「可别是天花痘吧?」
「请娘娘放心,太医瞧了不是天花,不过尚且还不能确定是何病症。」
苏棠听见身边的白淑妃小声说了一句「晦气」。
怎么说呢,虽然不太道德,但这种精神状态确实让人羡慕。
皇后见状也不再让嫔妃久留,摆摆手让她们回自己宫里待着。
苏棠觉得宋才人这病得太巧了些,昨天她才刚罚了她宫里的宫女,今天她就莫名其妙生病。
只是她想不出倘若对方要栽赃她,能用什么手段。
万一……只是巧合呢?
苏棠这念头才冒出来没多久,便被现实打脸。
在自己宫里坐了不到两刻钟,苏棠又被皇后喊回去。
同样在场的还有宋才人和方医正。
宋才人脸上带着面纱,但不难看见她露出的两只眼睛肿得跟悲伤蛙似的。
苏棠刚进去,她便跪在苏棠腿边哭诉,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昨日妾身身边的宫女得罪了娘娘,娘娘罚她理所应当。若是娘娘因此迁怒妾身,妾身甘愿认罚。只是妾身还得侍奉皇上,娘娘怎能毁了妾身的容貌。」
苏棠没理她,只对皇后道,「臣妾不知宋才人何意,请皇后娘娘明鑑。」
皇后看向方医正,「方医正,你将宋才人的病症向德妃解释一番。」
方医正朝苏棠作揖后道:「据微臣诊断,宋才人面部肿胀,身上起红疹,皆是因为接触了生漆所致。」
苏棠倒不怀疑方医正所言的真实性,毕竟他是萧景榕信得过的人,不至于会帮宋才人做局。
「宋才人不会想说,所谓的生漆和本宫有关吧?」苏棠用尖锐的目光看向宋才人。
「妾身并非有意污衊娘娘,而是……证据确凿。」宋才人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皇后让太监捧出一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将布揭开,是一木头匣子。
「此物可是你昨日赏给宋才人的?」
苏棠示意时鸢上前确认,毕竟真正经手的人是时鸢。
时鸢用手帕隔着打开匣子查看一番,而后沖苏棠点头。
苏棠这才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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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才人抓到机会,「方医正,这上面是否就有你所说的生漆?」
方医正拿出一张素净的帕子,朝盒子用劲擦拭。
再把擦拭后的帕子向众人展示,那上面果然沾染了一些颜色。
结果一目了然,干透的生漆自然是不会掉色的。
苏棠嗤笑,「宋才人的意思是,本宫用自己送的东西害你?」
宋才人瞪着她那根本睁不开的眼睛,振振有词,「娘娘自然不怕被人发现,因为生漆伤人本就不易察觉。前面好几个太医也未曾诊出病因,幸而皇上派了方医正来,才得以真相大白。」
苏棠听笑了。
宋才人这话不仅把脏水泼到了她身上,还暗暗炫耀了一波萧景榕的宠爱。
时鸢跪在地上解释,「禀皇后娘娘,我家娘娘只确认了送赏的东西,其余都是奴婢准备的,我家娘娘并未见过这匣子。」
苏棠知道时鸢习惯在每个匣子里面做上细微的记号,所以这匣子是从她宫里送出去的应该没错。
她宫里的宫人既然没过敏,多半是匣子送出去之后才被人做了手脚。
「时鸢,你把匣子送给宋才人时是谁接手的?」
「当时宋才人不在宫内,奴婢便交给了宋才人宫里的宫女芳莺。」时鸢看向跪在宋才人身后的一个宫女。
苏棠顺着时鸢的视线瞥去,冷声问,「那为何这位芳莺姑娘一点事没有?」
宋才人身后的宫女解释,「奴婢只拿了片刻便放下了,再者奴婢做惯粗活的人,自然不似娘娘身娇体贵。」
「你既能这样诡辩,那本宫也能说这盒子就是到了宋才人宫里才被涂上的生漆,总不能强行把屎盆子扣在本宫头上吧?」
宋才人皱着眉头,「德妃娘娘未免太……」
皇后轻咳一声打断她,「此事尚无定论,你们二人先在自己宫里禁足。待到本宫查明之后,自会还你们公道。」
苏棠福身,「臣妾遵旨。」
宋才人见皇后态度坚决,饶是还想说什么也只得乖乖住口,「妾身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苏棠正要出门,忽然想到什么,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宋才人,「本宫想确认一下宋才人的病症不知可否?」
「娘娘这是何意?」
「万一宋才人买通太医栽赃本宫……」苏棠说罢给了方医正一个暗笑摇头的表情,暗示他自己说的不是真心话。
「宋才人若是不敢摘……那必定是心里有鬼咯。」
宋才人气红了眼,抖着手掀开面纱一角。
苏棠被她面纱下的样子吓一跳。
……简直肿得不成人样了。
完全是涂上点亮油就可以扮演猪刚鬣的程度。
而且脖子往下长着好些小红疹,恐怕她身上也有不少。
看来这宋才人还是易过敏体质。
苏棠觉得她要是为了栽赃自己做到这一步,实在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毕竟这宫里的女人谁会拿自己的容貌开玩笑呢?
万一她身上的疹子留下印记,便算是彻底毁了。
再者按时鸢所说,那宫女跟她又不算多亲近,她没理由为了给那宫女出气牺牲自己。
第139章 生漆案三堂会审
不出两日,苏棠又被传至未央宫。
宋贤妃作为宋才人宫里的主位娘娘,一脸淡漠地坐在皇后右手边。
另一侧贵妃、白淑妃也在场。
贵妃神色如常地端着茶盏,跟平日请安无甚区别。
白淑妃摩挲着手腕上的金镶玉钏,只在苏棠进门时给了她一个眼神,便事不关己地垂下眼帘。
高位嫔妃都到齐了。
这是要展开三堂会审的节奏。
苏棠敛住心神,上前给皇后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赐座。」
皇后话音刚落,宋才人便迫不及待地死死盯着苏棠,「如今证据确凿,妾身不知德妃娘娘还能如何诡辩!」
白淑妃「啧啧」两声,「宋才人这脸看样子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麻麻赖赖跟蛤蟆似的,害你的人这手段也太恶毒了些。」
苏棠这才注意到宋才人脸上的肿胀是消了些,但起了好些红疙瘩,便是戴上面纱都遮不住。
她这体质真是绝了。
寻常人应该不至于碰一下生漆就过敏成这样吧?
如果这件事不是宋才人自己做的局,兴许会是个了解她身体状况的人。
宋才人本来没像上回一样哭哭啼啼的,这会儿听见白淑妃说她像蛤蟆,勐吸一口气,眼眶瞬间就红了。
「都是这个毒妇!」宋才人跪倒在地,「求皇后娘娘为妾身做主啊!」
「不论是非黑白,如今德妃位份仍在你之上,是谁给你的胆子当着本宫的面辱骂德妃?」皇后冷言呵斥。
宋才人一噎,抽抽搭搭地装委屈。
「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对宋才人管教无方。」宋贤妃举重就轻将地转移话题,「不过她也是因容貌被毁,气急攻心才会口无遮拦,臣妾以为等查明真相再处置她不迟。」
宋贤妃表面是在帮宋才人。
但苏棠分明从她的眼神里看见了若有似无的嫌恶。
她肯帮宋才人是为家族荣耀顾全大局,还是别有用心?
「妾身知错。」宋才人反应过来,顺着宋贤妃的话说,「若是查出来妾身的脸不是德妃娘娘所为,妾身愿为适才的过失向德妃娘娘请罪,任凭德妃娘娘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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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嗤笑,坐在宋贤妃身旁,「宋才人既然这么笃定是本宫害你,那本宫洗耳恭听。」
「这位是司设局的典设黄箓,他说只有德妃娘娘曾派人领过生漆。」
苏棠看向堂下跪着的太监。
「本宫从来只用桐油,何时在司设局领过生漆?」
她带着几个娃做木艺,的确经常用到熟桐油。
但生漆这种容易过敏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让娃接触。
黄箓被苏棠的眼神盯得后背发凉,但还是硬着头皮回话,「这是从娘娘宫里的仓房内找出的漆桶。」
苏棠闻言看向黄菉身前的小桶,的确似曾相识。
「司设局漆桶表面看着一样,但为了不弄混,每样漆的漆桶都有记号,这底下的双环纹正代表生漆,桐油则是单环。」
黄菉举起小桶向众人展示,上面果然是双环。
时鸢上前两步跪在苏棠面前,「是奴婢一时失察,才让奸人趁机陷害娘娘,请娘娘恕罪。」
苏棠知道时鸢是在向她认错,亦是在帮她撇清关系。
寻常家具掉漆或是损坏都是直接交给司设局,大概没有嫔妃会像自己一样主动领桐油回去。
饶是时鸢对宫廷再熟悉,也不可能知道司设局内部的小细节,错并不在她。
苏棠没想到竟然一直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谋算着做局害她。
她略一思忖,问时鸢,「这桶你可是从这位黄公公手里领回来的?」
时鸢摇头。
黄菉见状主动出来解释,「之前经手此事的是白公公,前段时日白公公突发恶疾暴毙,如今……尸体都已经被焚毁了。」
苏棠本来是想用大记忆恢復术拷问一番,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白公公死无对证,不摆明了告诉所有人其中有猫腻吗?
但这个猫腻是双向的,既有可能是她杀人灭口,也可能是陷害她的人所为。
「这白公公死得太蹊跷了些。」贵妃看向苏棠,神情莫测,「恐怕得细查查。」
宋才人眼前一亮,「对!定是德妃娘娘杀人灭口。」
苏棠却不慌,想在人命上面污衊她,可比冤枉她领一桶生漆难多了。
司设局这种地方她虽然没有眼线,但萧景榕和皇后是一定有的。
只要掌握足够多的证据。
总会找出破绽。
宋才人又胡言乱语了两句,宋贤妃才赶在皇后发怒前出声制止。
苏棠在心里思考应对之法,也没功夫搭理她们。
「皇上驾到!」
外面忽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算算时辰,萧景榕应该刚下早朝。
「皇上,您要替妾身做主啊!」宋才人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凑上去,「妾身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妾身的容貌若是毁了,再无缘侍奉皇上该如何是好?若是不能常伴皇上左右,妾身此生便再无半点欢愉了。」
苏棠勾唇,「听宋才人这意思,你将来化作厉鬼也得缠着皇上不成?」
「皇上,妾身并无此意,您千万别误会。」宋才人眼泪汪汪地看着萧景榕,不停摇头,「妾身只是……」
苏棠接收到萧景榕一个眼神。
乖乖闭嘴。
萧景榕上座,凌厉的眼神一扫,众人皆屏气凝神。
宋才人像个卡壳的收音机一样被迫中断哭声。
萧景榕本来是有话要问,但被宋才人声泪俱下的一番诉说弄得浑身不适,干脆把她打发走,「此事朕和皇后自有定夺,都回自己宫里待着。」
苏棠偷偷打了个哈欠。
怎么跟开庭似的。
还整出一审二审来了。
本来苏棠还觉得有点慌,但见宋才人这不太聪明的样子忽然又不慌了。
听了宋才人刚才的深情告白,她更觉得不像宋才人有意损毁自己的容貌。
不管宋才人身后的人是想借宋才人的手陷害她,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只要宋才人这一环不给力,那人要想达成目的也难。
不过事实如何,还得等白公公的死因被查明。
结果出来得比苏棠想像中快。
仅仅三日,事情始末便明明白白摆在众人面前。
一切……都是宋才人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宋才人先是通过白公公换了漆桶,然后杀人灭口。
再有意派宫女激怒德妃,目的是创造德妃报復她的动机。
至于她惨不忍睹的脸,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料到自己会出现那般严重的反应,毕竟寻常人碰那一下至多不过起几个小红疹而已。
她害德妃的理由是德妃在夏天抢了属于她的那份新供荔枝。
仅此而已。
看似合理又处处透着不合理。
关键是人证物证都很齐全。
再者皇帝查出来的真相,再不合理也得强行合理。
苏棠觉得自己应该是除宋才人以外,最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人。
那感觉就好比她为了躲避炮仗跑出去二里地,结果那炮仗是个哑炮。
皇后端坐于高台,「宋才人便交由德妃处置吧。」
宋贤妃起身向苏棠行了一个平礼,「德妃妹妹,你念在宋才人是初犯的份上饶她一回。」
苏棠看向宋贤妃。
她忽然想试探一番宋贤妃对她这妹妹的态度到底如何,于是让时鸢递来一根簪子,抵在宋才人脸上,「不如就划花宋才人的脸如何?毕竟她总叫嚣着本宫毁她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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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才人前一刻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闻言瞬间暴跳如雷,可惜她的嘴被紧紧堵住,除了闷闷的「呜」声,什么也发不出来。
苏棠不知道宋才人是如何激烈地为自己辩驳,才至于到被封住嘴的程度。
宋贤妃还未表态,江美人倒是跳出来阻止苏棠,「恕妾身直言,德妃娘娘这罚的也太重了些,嫔妃的容貌岂能轻易受损?」
「宋才人纵容婢女编排本宫对皇后娘娘不敬,这是其一。宋才人指着本宫肆意辱骂,这是其二。宋才人污衊本宫毁她容貌、草菅人命,这是其三。」
苏棠拂袖看向江美人,「三罪并处还不够吗?或者江美人是觉得这宫里的礼义尊卑并不重要?本宫记得江美人曾是尚仪局的女官吧,怎么?出了尚仪局就忘本了?」
「妾身……」江美人仍不服输。
「将宋才人交给德妃处置是皇上的意思,你们若有意见自个儿找皇上理论。」
皇后此言一出,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刚刚还振振有词的江美人也偃旗息鼓了。
苏棠暗自摇头,她还当这江美人真是和封建势力抗争到底的穿越女呢,看样子还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她不再理会江美人,转而看向宋贤妃,「贤妃姐姐以为如何?」
失子后的宋贤妃和从前有很大分别。
过去的她或许只算是有几分小心机,但现在苏棠已经不能完全看透她了。
「德妃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宋贤妃蹙眉凝眸,俨然一副要为宋才人出头的好姐姐模样。
「妹妹自然得给贤妃姐姐几分薄面,不如就禁足半年,罚俸一年,如何?」
这种刑罚比起毁容来说可以算是不痛不痒了。
苏棠盯着宋贤妃的反应,发现她嘴角略微向下了一些。
她在失望。
宋贤妃果然对她这个妹妹没几分真心。
苏棠故作失落,「看来姐姐还是不满意啊?」
宋才人期待地盯着宋贤妃,似是希望她应下。
苏棠却不给机会,起身对皇后行礼,「都怪臣妾实在不善处理宫务,无论如何都难以服众,还得有劳皇后娘娘指点臣妾。」
「嗯。」皇后颔首,「那本宫便代德妃处置,即日起宋才人贬为宋御女,两年内非召不得出。」
意思是虽然她不能随便出门瞎逛,但萧景榕哪天想起她,还是可以让她侍寝。
苏棠向皇后谢恩,表示没意见。
走出未央宫的时候,苏棠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宋才人,不过现在该叫宋御女了。
苏棠觉得她似乎有满肚子委屈。
可还有谁会为她探知真相呢?
苏棠出神之际,不知何时贵妃停在她身旁,低声嘲讽,「还以为她凭那张脸能翻出什么风浪呢,到底也不中用。」
她看向贵妃,品出对方似乎是有意抛出勾子引她问下去。
好奇是好奇。
但她偏不。
贵妃嘴里说出来的哪怕是真话,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棠果断请辞。
晚上萧景榕来找她。
苏棠忍了半天,还是决定问一嘴真相。
「臣妾只是有此猜想,皇上若不便说,臣妾绝不瞎打听。」苏棠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朕也没想瞒你,此事的主谋的确不是宋御女,正是你想的那人。」萧景榕按下苏棠的手,「一则宋家还有用,若是连着两个女儿出事,难保他们不会起异心。」
苏棠等了半天迟迟没有等到二则。
这死男人要么不说,别说话说一半啊。
偏偏她还不敢问。
苏棠抓心挠肝睡不着,另一边的宋贤妃同样辗转难眠。
宫女燕儿替宋贤妃揉着太阳穴,见自家娘娘愁眉不展,凑近低语,「娘娘,您别担心,皇上一定查不到咱们头上。」
宋贤妃看着一处发神,「查不到?怎么查不到?你太小瞧咱们这位皇上了,他要是想查这宫里自然不会有他查不到的事,他的眼线早就摸到林善海那儿了。」
燕儿慌得手抖,「这……」
「本宫做之前便早有预料,可本宫不后悔。如此不过是失了皇上的情意罢了,自打本宫的孩儿去世,本宫便不在乎这些了。
他们为了让本宫怀上孩子,逼本宫每日三顿苦药,各式鸟兽虫蛇制成的偏方当饭一样往本宫嘴里灌,就盼着本宫能得势,为他们在官场铺路。」
宋贤妃的泪珠顺着眼尾滴落,沾到燕儿手上,「可本宫的孩子没了,他们有谁为本宫掉过一滴眼泪?本宫弥月未过,他们就紧赶着送人进来。
那个贱人踩着本宫往上爬就算了,还敢当着本宫的面挖苦本宫。本宫原想着凭那贱人轻浮骄矜的货色不足为惧,偏偏那贱人命好,长了张酷似姜家小姐的脸。」
宋贤妃的眼里忽然带上凶光,攥紧拳头,「若是那贱人将来得势,诞下皇子,比杀了本宫还难受!本宫宁愿赌这一回,皇上定然会在本宫与她之间择其一。事实证明本宫赌赢了,她有那张脸也没用。」
燕儿不解,「可娘娘,皇上万一为了她处置德妃呢?」
「德妃?本宫跟她结了不少梁子,看她受罪本宫也乐意得很。」宋贤妃不着痕迹地轻嘆一口气,「人人都说德妃出身低微,如今看来她才是最得意的那个,至少不用为家族负累。她表面不声不响,实则皇上对她比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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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页
第140章 苏棠初见楚禾
宋御女的事情过后,苏棠不想经常出门惹眼,便窝在殿中提前给几个娃做了冬帽……虽说也就上面的毛球是她绑的,但好歹是一片心意。
「时鸢,给三皇子送去吧。」苏棠看着手里的帽子,很满意。
「皇后娘娘晌午派人赏了两匹云绫锦来,您不若亲自将帽子送去,顺带向皇后娘娘谢恩。再者您也有些日子没去瞧三皇子了。」
苏棠想想觉得有道理,便往皇后的未央宫去。
「臣妾记得上次见力宝穿这件衣裳,衣袖还能长出一指呢。」苏棠将力宝自己胡乱捲起的衣袖扯平。
皇后笑道:「这个年岁的孩子自然是一天一个样,安儿当年亦是如此。」
「臣妾倒是有阵子没见大皇子了。」
「近日皇上忙于和谈一事,有意让安儿从旁学着。安儿便是休沐日也不得空,除了请安的一时半刻,本宫想见着他都难。」
苏棠宽慰道:「皇上对大皇子寄予厚望,这是好事。」
皇后轻嘆一口气,「从前本宫要强,事事都希望安儿能做到尽善尽美。可本宫的身子每况愈下,如今倒觉得他能留在本宫身边平安康健地长大就好。」
苏棠自己也是母亲,自然能明白皇后的心情,「正是为了大皇子,娘娘才更要保重自己才是。」
皇后浅笑颔首。
此时外面有宫女进来,「禀皇后娘娘,楚医女在外面求见。」
苏棠闻言起身请辞。
皇后在苏棠临走前顺嘴说了一句,「楚医女的手艺不错,你身子不爽时也可找她来推拿一番。」
「是。」
苏棠本来没想那么多,直到出门时看见门口提着医箱的女子穿着不同于宫中医女才反应过来,皇后口中的楚医女竟是那位楚姑娘。
她下意识回头看时鸢,却见时鸢垂首敛眸跟在身后,瞧不出神情。
「民妇给德妃娘娘请安。」楚禾向苏棠请安。
苏棠挑眉,这位楚姑娘没用「奴婢」自称,反而用了「民妇」。
她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
挺标緻的一张脸。
秀美的轮廓,英气的眉宇,怪不得何长意会动摇。
「民妇赶着为皇后娘娘诊脉,德妃娘娘若有吩咐,可等结束之后再派人告知民妇。」
苏棠没打算为难这位楚姑娘,不想对方只是被她多看了两眼就搬出皇后来压她。
生怕她做什么似的。
是觉得自己抢了她身边宫女的郎君,所以心虚?
还是天生就这么桀骜不驯?
苏棠抬手免了楚禾的礼。
楚禾丝毫不停留地往里进。
苏棠怕时鸢伤心,回去的路上一直琢磨措辞,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好,结果等回到就日宫也能没张嘴。
刚一进殿门沉鹭就凑上来,「时鸢姐姐,刘姑姑给咱发了喜饼,这是你的那份。」
又献宝似的递给苏棠,「奴婢替娘娘也讨了一个。」
苏棠笑着打趣,「算你有良心。」
刘姑姑是就日宫的二等宫女,因为年纪比较大,所以沉鹭她们都尊称一声姑姑。
这位刘姑姑本来刚满二十五就盼着出宫成亲。
结果两次都没轮上她。
苏棠知道过后便替她求了一个恩典,破例让她出宫。
不多时,刘姑姑亲自进来向苏棠谢恩。
「奴婢多谢娘娘成全。若不是娘娘,奴婢不知还得等多少个五年。」刘姑姑郑重叩拜,隐隐透着哭腔。
苏棠示意沉鹭将她扶起,「这是喜事,本宫也跟着你沾了喜气,不必言谢。」
刘姑姑出去之后,苏棠有些担心地看向时鸢。
今日才遇到那楚姑娘,又让她瞧见这一幕。
苏棠纠结半天索性开门见山,「你若想嫁人,本宫定然帮你相看一个比何长意更好的。」
她没有替人做媒的爱好,但这个时代的女子单靠自己的本事谋生极不容易。
若是时鸢愿意,能得一如意郎君也是好的。
毕竟再过两年她便到了出宫的年纪,总该早作打算。
时鸢摇头,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不瞒娘娘,奴婢……并未完全忘记他。奴婢本以为只要斩断得够干净就没事了,今日见到那楚姑娘……何夫人的时候,奴婢才发觉奴婢仍是在意他的。奴婢不会做出让自己和娘娘蒙羞的事,只是娘娘再给奴婢一些时间吧。」
苏棠能理解。
初恋嘛,总是更难忘一些。
就是不知道何长意是否还有眷恋。
苏棠一方面觉得他不配想着时鸢,又盼着他忘不掉时鸢。
纠结。
……
楚禾刚从宫里回何府便被李妈妈堵住。
见李妈妈手里端着一小碗药渣子,身后跟着她的贴身丫鬟,心里顿感不妙。
小丫鬟抿着唇,一脸为难地看向楚禾。
李妈妈横眉冷眼地请安,「奴婢见过夫人。」
楚禾见此染上几分怒意,「李妈妈这是要带我的人去哪儿?」
李妈妈气势汹汹,「这些药渣是夫人常喝的药留下的,奴婢在何府这么多年,也略通些药理。这药渣子里皆是避子的东西,奴婢定要查查是谁有意加害夫人,不让夫人怀上何家的血脉!近几日官人不在,这丫鬟是替夫人煎药的人,奴婢只能斗胆将这丫鬟带下去审问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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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页
楚禾脸上的肌肉因怒火微微抽动,深吸一口气道:「此事官人是知道的,李妈妈也管得太宽了些。」
没想到李妈妈狠起来连自家少爷一起骂,「何家素来一脉单传,奴婢便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也不会任由官人胡闹!」
楚禾失了理智脱口而出,「好没道理的事,你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置喙主子的决定!」
李妈妈反倒缓和了语气,「奴婢的确只是下人。不过夫人可知光何家儿郎不纳妾这一点,已是多少女子求不来的?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官人得圣上器重,又生得一表人才,便是娶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无不可。当初是夫人一路从菏州随官人到京城……」
李妈妈说到此处住了口。
楚禾却能想得到她未尽的话有多难听,约莫是骂她不知廉耻。
李妈妈将手里的药渣倒在地上,「可不是官人求着您的。」
第141章 百口莫辩的苏棠
楚禾忍无可忍,彻底和李妈妈撕破脸,强行将自己的贴身丫鬟带回去。
岂料小丫鬟也开口劝她,「夫人既知官人从前在宫中有位走得近的女子,那女子如今又还未成婚,您何不早早生下小少爷稳固地位?」
楚禾睨小丫鬟一眼,「你是要我一辈子靠着孩子过活?难道有孩子就定然不会被厌弃吗?深宅后院里的那些女人整日围着丈夫孩子转,等哪天孩子离开就什么不剩了。女子亦要靠自己获得尊重,懂吗?」
小丫鬟吞吞吐吐道:「可您得罪李妈妈……」
楚禾自信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地位绝不可能连个乳母都不如。
于是等何长意回府便主动将此事告诉了他。
「我虽是浮萍孤女,却并非随波逐流之辈。若是官人反悔答应我的事,官人要纳妾,要休妻,我绝不纠缠。」
何长意只得找来李妈妈解释,「夫人并非不想生孩子,只是现在皇后娘娘看中她,咱们商量着再推迟两年罢了。夫人在皇后面前得脸对我也有益处,妈妈不必将夫人逼得太紧。」
他倒不在乎自己的妻子能否在官场上助他,后一句是专门说出来安抚李妈妈的。
「荒谬!」李妈妈没给何长意面子,「官人是从医的,难道不知避子药伤身的道理?长此以往伤了根本如何是好?难道官人还要纳妾不成?届时以夫人的性子怕是得把何府的房瓦掀了。」
谈起这档子事何长意面露赧色,「只偶尔用一次罢了,再说都是温和的方子,不打紧。」
「是奴婢多管闲事了。奴婢照顾少爷二十多年,从未向少爷求过金银之物,只盼着少爷娶妻生子,一生顺遂,更重要的是何家的医术能后继有人。」李妈妈声音哽咽,「如今,少爷嫌奴婢多事,奴婢今日便收拾东西去庄子上住。」
「我并无此意。妈妈比我娘陪我的时间还长,我哪会嫌妈妈。」
李妈妈却格外坚决,当真连夜坐上马车离府。
闹成这样何长意也没兴致跟楚禾同眠,在书房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赶回皇宫。
没曾想宫里的主子也没放过他。
苏棠难得记性好了一次,「本宫记得何太医不是每月末的最后三日休沐吗?今天好像是……二十八吧?怎么是何太医来给本宫来请平安脉?」
她本来也就是顺口一问,见何长意遮遮掩掩的反应才觉察到不对。
啧啧,该不会她昨日的诅咒生效了吧。
何长意的婚姻状况真出问题了?
毕竟两人新婚燕尔肯定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起才对,怎么可能浪费难得的休沐日?
何长意走后,苏棠掏出怀里的符。
心想那道士不会是给错了吧?
她一直符不离身,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咒人倒挺灵的。
苏棠想起萧景榕上次的表现,觉得他兴许还能找到那道士,便打算让他派人去问问。
秉着拿人手短吃软嘴软的道理,她还特意带了份汤品去。
这次没人打岔,她顺利进到萧景榕的殿中。
结果里面竟站着一端秀的年轻女子。
苏棠记得她是新进宫的丽小仪。
给皇后请安时见过几次。
苏棠顿感不妙,她这是打扰人家的二人世界了,「皇上事忙,臣妾便先告退了。」
萧景榕仿佛聋了一样,「德妃有要事同朕商量,丽小仪先回吧。」
苏棠嘴角抽搐。
里面有人为什么要放她进来?
而且他早说一声,她就不让时鸢拿着食盒啊。
提熘着个食盒,说有要事,别人会信吗?
丽小仪果然神情一凝,委委屈屈退出去。
苏棠彻底绝望,不用想,很快她一个老女人恬不知耻跟新嫔妃争宠的消息就得传遍后宫。
虽然自从宋御女的事情之后,她的风评已经从心机老女人变成尖酸刻薄的恶毒老女人。
但是……她还想挣扎一下。
苏棠幽怨地看向萧景榕。
萧景榕则一脸惬意品尝她送来的汤。
不过锅都背了,苏棠没忘说正事。
萧景榕答应下来,顺带开口让苏棠等他处理完政务去她殿里。
苏棠有求于人,自然不好拒绝。
谁知晚上萧景榕缠人得紧。
「皇上……」苏棠觉得累挺,出声阻止。
「嗯?」萧景榕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动作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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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婉言相劝,「时辰不早了,皇上明日还要早朝。」
「朕不能对不住你送的汤。」
苏棠不解,「汤怎么了?」
她临时想着送汤,也没时间炖,让时鸢随便去膳房取的,难不成正好撞上死男人的喜好了?
「朕告诉你里面有什么,黄芪,参片……」
听到前两样的时候苏棠迷迷瞪瞪地想,咋的这死男人要当美食博主啊?
后面逐渐就变味了,「枸杞,鹿茸,牡蛎……」
苏棠抬手捂住萧景榕的嘴。
合着他以为她有意求欢呢,她欲望没那么强烈,真的。
「朕总归得让你尽兴不是?」偏偏萧景榕又提起宫外那次的梗。
苏棠欲哭无泪,热意从脸颊弥散全身,「皇上要这么想,臣妾……百口莫辩。」
另一边宋贤妃听到丽小仪被德妃截胡的消息,在自己殿中笑出声。
「本宫倒有几分稀罕德妃了。」
燕儿在一旁觉得自家娘娘是疯了。
她不是一向看不惯德妃争宠的伎俩吗?
宋贤妃好心解释,「眼见那个小贱人废了,他们觉得一直塞宋家的人不妥,便想着从表亲那边着手,再送个人进来。
先前本宫瞧着皇上给了她封号还有些担忧,现在看来光一个德妃就能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可老爷不是说丽小仪将来生了孩子给娘娘养着吗?」
宋贤妃摇头,「替别人养孩子是养不熟的,难不成要本宫把丽小仪弄死吗?皇上对孩子的生母向来不错,德妃和方才人就是例子,他们俩一个贫民,一个商户之女,却能把孩子留在身边。
至于齐美人,那是她自己不争气,为家族受制于贵妃。那个贱人的事皇上可以不在乎,但本宫若是害死皇子的生母,皇上不见得仍能放本宫一马。」
燕儿愁眉不展,「可娘娘将来没有孩子傍身……」
宋贤妃意味深长道:「这事急不得,要看缘分。」
第142章 蚩蛮使团进京
入冬之前,蚩蛮和齐越派来议和的使团抵京。
蚩蛮这次大概真是元气大伤,苏棠听闻这消息没几日,宫里便办了一场外史宴。
证明诸事已经谈妥。
苏棠在宴席上远远见着了那所谓的蚩蛮第一勇士穆吉特。
饶是穿着衣服也掩不住他身上壮实的肌肉,给人一种他走起路来感觉地都在跟着震的错觉。
一口一个小朋友的即视感。
苏棠侧目看向精緻小巧的兰御女,两人若是凑在一块,那画面应当挺有冲击力的。
虽然知道不该意淫别人。
但不可否认二人之间的氛围是挺奇怪的。
穆吉特不往嫔妃这边看还说得过去。
兰御女竟也静默垂首从始至终没瞧过穆吉特一眼。
两人若是旧识,不至于如此吧。
穆奇特向萧景榕敬完酒之后,将手放在胸前道:「穆吉特有一请求,还望陛下首肯。」
「但说无妨。」
「我想将公主的灰榇带回蚩蛮安葬。」
当初蚩蛮在公主去世一事上做文章,如今穆吉特将公主的骨灰带回,便算是彻底揭过此事,蚩蛮再不能以此为藉口对大雍出兵。
再者也算为穆吉特在蚩蛮人面前立威。
只是昭修媛到底是萧景榕的嫔妃,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得看萧景榕怎么取捨。
只片刻萧景榕便沉声应允,「准。」
蚩蛮使臣纷纷从座位上起身跪下,齐齐叩拜,感念大雍皇帝的恩德。
只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大概没几个人是真心为昭修媛魂归故土高兴。
苏棠惊觉自己已经对昭修媛的样貌有些模煳了,只记得她美得惊人。
那个艷如桃李的女子终究会如黄沙一般散去,最后慢慢消弭在人们的记忆中。
宴会后,穆吉特带领蚩蛮使臣动身返程。
乌珠作为蚩蛮公主生前的贴身侍女理所应当随她一起回归故土。
临行前乌珠不忘找兰御女炫耀一番。
「若是你当初不勾引大雍皇帝,你也能回去。」乌珠笑得肆意,「后悔吗?」
兰御女站起身来,定定看着乌珠,「除了害死公主一桩,其他事我从未后悔过。祝你和公主……一路顺风。」
乌珠被兰御女的眼神盯得不由自主地逃开,只留下一句嘲讽,「虚情假意。」
兰御女站在原地沉默半晌,随后拿着一个木盒找到苏棠。
「妾身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算有娘娘应该也看不上。这是蚩蛮特有的戈壁玛瑙,妾身自幼时起一颗颗收集起来穿成手串,算是妾身给娘娘的谢礼。」兰御女顿了顿,「娘娘若不喜欢扔了便是。」
「并非我有意帮你,你若真谢我,便当没这档子事吧。」苏棠本打算漠然拒绝,没忍住补了一句,「你身在异乡,这东西于我并不难得,于你却弥足珍贵,还是不要轻易送人比较好。」
兰御女眸中一片灰败黯然,「人都散了,东西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苏棠听对方的话像是失去活着的意义一般,下意识开口劝解,「无论如何,人心里总是要存着念想的,不必为距离所困。」
话出口才想起自己安慰的对象是皇帝的嫔妃,这话说得像是劝人精神出轨给死男人戴绿帽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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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女人那么多,人家只是精神出轨一下……无伤大雅。
毕竟两人相隔千里,只怕……再难有相见之日了。
「娘娘误会了,妾身和那人并无私情。」兰御女秒懂苏棠的意思,她的神情并非像是为自己证明清白,反而带着几分落寞,「……他心里的人一直是公主。」
苏棠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敢说,顿时慌了,「这话可不兴乱说。」
「娘娘放心,蚩蛮的使团现下已经出了宫门,不会还有人在意这些。」兰御女眼神空茫地看向远方,似是在回忆什么,「当初也是因为他倾心公主,妾身才会那般妒忌公主。」
苏棠对这种事不予置评,不管怎么说兰御女间接害死了昭修媛是事实,当错误已经犯下的时候,便没有什么情愿可原好讲。
「礼已送到,妾身便不打扰娘娘了。」幸而兰御女也没再多说,起身告辞。
苏棠见她带来的手串还留在桌上,无奈让时鸢拿去检查一番有无异样,「若是没什么不妥之处,便收起来吧。」
「是。」时鸢应下,又道:「娘娘,寿王殿下来了,奴婢见娘娘在见客,便让他同长公主和二皇子一道在偏房用茶点。」
苏棠颔首,「本宫去看看。」
她一进门便见小寿王撅着屁股凑在桌前看什么,两小只也围在他旁边。
苏棠笑问:「你们做什么呢?」
姩姩乖巧解释,「阿娘,小皇叔带了凶兽图腾来给我们看。」
苏棠不解,拿起桌上的纸张端详,上面果然画着一个让人毫无头绪的图案,「凶兽图腾?你打哪儿看来的?」
「本王趁那蚩蛮第一勇士穆吉特睡着的时候掀开他衣服看到的,就画在他身上。蚩蛮人都是凶兽转世,这可不就是凶兽图腾?」
画在身上?约莫是刺青一类的吧。
苏棠之前在杂记上看过,在中原地区刺青被称作「黥刑」,是种极其侮辱人的刑罚,蛮夷地区却常将其作为展示图腾、信仰崇拜的标志。
是以穆吉特身上有刺青倒也不奇怪。
苏棠揪住小寿王的脸,「殿下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读的那些圣贤书、学的那些礼法便是这样教的?你做这样的事穆吉特可曾答应?」
「他只说不让本王扒他裤子……」
小寿王话还没说完就迎接了苏棠的大比兜,「照殿下的逻辑,若说吃饭便只能吃大米饭是吧?往后不许再违背别人的意愿做出此等行径,殿下希望被人扒了衣服瞧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殿下总学过吧?」
小寿王屁都不敢地放听苏棠讲了半天道理,最后弱弱来了一句,「本王下次不这样就是了。那本王画都画下来了,总得搞清楚是什么吧?」
苏棠无奈,「只此一次。」
「本王去问堂兄,堂兄肯定知道。」小寿王说完便拿着图纸跑走了。
第143章 萧景榕的怒火
苏棠从小寿王嘴里知道答案的时候差点被惊掉下巴。
「图案是个「多」字?哪个多?」
「多难识君迟的那个多。」
苏棠听小寿王知道讲诗词便知他最近学问的确是长进了,但她现在根本顾不上夸他。
她记得兰御女的名字是……多珠?
不会这么巧吧?
但是真有人会无缘无故纹个「多」字在身上吗?
关键是萧景榕如果因此起疑就遭了。
结果苏棠当晚便见到了萧景榕。
对方的面色并不好看,开口直接是质问,「你和兰御女走得很近?也是她的缘故你才诱导寿王插手俘虏一事?」
苏棠闻言便知萧景榕大概是因为那枚刺青把兰御女和穆吉特联繫在一起,再从兰御女摸到了自己身上。
苏棠深吸一口气跪下,尽可能冷静地解释,「回皇上的话,兰御女是来找过臣妾求情,不过臣妾并未答应。俘虏一事的确是像臣妾上回告知皇上的那般,纯属无心之失。兰御女第二次找臣妾的时候,臣妾只说穆吉特不会死。
但兰御女误会是臣妾有心帮她,才来谢了臣妾。臣妾同她一共只私下见过这三次,并无什么旁的交情,臣妾没理由为她犯下弥天大错,还望皇上明察。」
萧景榕见眼前人条理清晰地解释心中恼意更甚。
不过不是恼她,而是恼自己。
比起她和兰御女是否勾结,他竟更在意她这般生疏冷漠地对他。
但理智不允许他表现出来,他只得压低声线,寒意更甚,「她将蚩蛮人一生只得一条,视作护身符的玛瑙手串都送你了,你说没什么交情?」
苏棠想起那条串着未经打磨、成色平平的手串,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她来不及分辨兰御女是有心陷害她,亦或是无心之举。
萧景榕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又在她头顶响起,「说。」
苏棠心肝一颤,上次还只是玩梗,这会儿是真百口莫辩了。
「回皇上的话,兰御女硬要将其作为谢礼送给臣妾,臣妾不知为何。」
萧景榕静静坐着,不再言语。
苏棠也不敢起来。
「不怒自威」四个字算是让这死男人玩明白了。
「没及时和兰御女撇清关系是臣妾的过失,皇上若因此生疑,臣妾愿接受拷问。」
苏棠思索半天,这件事就是一个死局。
全是人与人之间的勾当,根本找不出实质性物证来证明她是清白的,唯一一个物证还对她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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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她自己扛着不认,兴许萧景榕还能放她一马。
「拷问?」萧景榕冷笑,语气像淬了冰,「你想朕怎么对你?罚跪?鞭笞?杖责?」
「臣妾任凭皇上处置,望皇上还臣妾一个清白。」
苏棠不知还能如何,纵使她心里万分后悔,但世上哪有后悔药给她吃。
从前的那些算计解决得太轻松,她始终没对深宫的兇险有足够防备。
下次她定然不会这般松懈……如果能有下次的话。
「那便杖责三十,你熬过了朕就信你。」
「是。」
苏棠听说下手狠一点的话,二十杖就能把人打残。
她宁愿被打死,也不想半身不遂啊。
但萧景榕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决定了?」
眼见萧景榕那怒火中烧的样子,苏棠不敢反驳,只能深吸一口气答应下来,「是。」
萧景榕听眼前人一口一个「是」,答应得爽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难道不知三十杖能把她这小身板直接打废吗?
最后萧景榕扬言将行刑的时间定在三日之后,拂袖而去。
苏棠想不通他拖这三日是做什么?精神折磨?
不过从沉鹭口中听说,外面的人似乎并不知道她为何被禁足三日。
只是胡乱猜测德妃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帝。
「唉——」苏棠在房间唉声嘆气地躺尸。
时鸢眉头紧皱,「娘娘再去求求皇上吧。」
苏棠摇头,「此番涉及到政事,说严重些甚至能扯上勾结外邦的罪名。皇上金口已开,本宫只要熬过去,至少你们不会受本宫牵连。我去求情保不齐会更糟,本宫怎么样都好说,不能连累你们。」
毕竟罪名一坐实,她身边的人肯定是不得善终的。
她自己犯错,总不能拖时鸢和沉鹭她们下水。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时鸢闻言交代好沉鹭,自己则找了个藉口离开就日宫,到一处耳房门前。
「敢问姑娘找谁?」门口的小太监拦住她。
「我找杜公公,劳烦小公公通传一声。」
「我师父还得约莫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时鸢闻言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等。
直到太阳照着的地方变阴,远处走来一袖口和衣领绣着繁复花纹的太监,身形看起来比起一般太监更挺拔些。
时鸢并不拐弯抹角,直接言明目的,「杜公公可有办法帮我家娘娘一次?条件随公公开。」
杜莫唇角勾起弧度,「你求我,我总是难拒绝的。只是此事得看皇上的态度,太后那边我再如何游说,她也不会冒得罪皇上的险保下你家娘娘。」
时鸢摇头,「若是能摸得清皇上的想法,奴婢何必腆着脸求公公?」
被云层遮住的太阳显出头来,阳光打在时鸢脸上,时鸢被晃得微微眯眼。
杜莫不着痕迹地挪步替时鸢挡住些许。
「你家娘娘是因何要被杖责?」
时鸢抿嘴,「此事牵扯颇多,奴婢……不能告诉公公。」
「无妨。」杜莫丝毫不露意外之色,「皇上既然给了你家娘娘三日宽限,我斗胆猜测是因为皇上同你家娘娘除了君臣之礼还有夫妻之谊。」
时鸢愁眉不展,「可我家娘娘并不愿去找皇上求情。」
「这就是你家娘娘的妙处。情爱之事,总有一方要先妥协不是?你家娘娘不肯服软,那服软的自然另有其人。」
时鸢察觉对方满含深意的眼神,下意识躲闪。
「放心,真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我会想办法保下你家娘娘,就算不能留住她的位份,至少不叫她受皮肉之苦。」
杜莫的话算是稍稍给时鸢吃下一颗定心丸。
时鸢福身,「多谢杜公公。」
「你自己的事可要求我?」
时鸢不解地看向杜莫。
「那个姓楚的医女,可要我帮你解决她?」
时鸢别开眼,「多谢公公美意,不劳费心。」
第144章 求情
萧景榕气还未消,就被自家闹腾的堂弟堵在甘露殿。
「皇兄,臣弟求您饶了老……德妃娘娘吧。」
萧景榕将目光放在摺子上,头也不抬,「你诸事不知就敢来求情?是朕平日太纵容你了不成?」
小寿王嘴一撅,直挺挺跪下。
「莽撞冒失,不成体统。」萧景榕收笔抬眸,「你乐意跪便在此跪上一个时辰。」
「臣弟跪两个时辰都行。」小寿王梗着脖子反驳,又逐渐失去底气,「只不过臣弟提的事……」
「你这嘴既然闲不住,便从头将《吕氏春秋》的慎行论与朕听,错一字,罚十遍。」
小寿王还想说话,却迫于自家皇兄冷涔涔的目光住了口,只得背起文章来。
「慎行一曰:行不可不孰。不孰,如赴深溪,虽悔无及。君子计行虑义,小人计行其利乃不利。有知不利之利者,则可与言理矣。」
结果小寿王刚背一句就来了精神,「按书中所讲,臣弟为道义求情,是谓君子。」
萧景榕睨他一眼,「君子三思而后行,你只能算作莽夫。若是还有下回,朕便提前让你出阁,再不许见德妃。」
小寿王品出自家皇兄的意思,「嘿嘿」一笑,跪得板正,乖乖背书。
萧景榕教训完自家堂弟,刚走出甘露殿便被皇后身边的荷露请去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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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曾想一向恭谨柔顺的皇后竟也暗戳戳为德妃说了几句好话。
萧景榕揣着明白装煳涂,不置可否。
荷露在皇帝离开后问自家娘娘,「您这是何必?万一皇上为此迁怒于您多不值当。」
「皇上对继后人选并无明确属意。贵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这两年消停略消停些多半是在韬光养晦,只一点可以肯定,她绝对不会善待安儿。
宋贤妃不见得狼贪虎视,但她身后有宋家,只怕届时会身不由己。白淑妃的性子倒还有限,不过定国公一脉至今已出了两任贵妃,却从未有封后的。」
皇后轻嘆一口气,「总之无论将来是谁承后位,安儿作为嫡长子必定会处境尴尬。德妃虽无资格继后位,但她得圣心,约莫是能制衡她们一二的,本宫信她不会害安儿。」
荷露鼻头髮酸,「只有娘娘在才能护得住大皇子,旁人都是信不得的。」
皇后拍拍荷露的手,接着道:「这次她若没被皇上厌弃,本宫做个顺水人情不是坏事。若是她当真挺不过,便罢了,皇上过段时日自然会忘却此事。」
这边萧景榕从皇后的未央宫出来,便见太医从太后嘉寿宫的方向离开。
他想起多日未向太后请安,索性去一趟。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先是闲话两句,才状似无意提起,「近日宫中的风言风语皇帝可有耳闻?」
「母后是指?」
「若德妃当真犯了错,皇帝处置便是。」太后顿了顿,「只是德妃毕竟是皇子公主的生母,现下孩子们也都大了,闹得太难看总归不好。姑且先降一降位份,把孩子交给别的嫔妃养一段时日再说。」
萧景榕哪能听不出来太后表面是在催他了结此事,暗中亦有保德妃的意思。
太后从前那样不喜德妃,如今倒是怪哉。
短短一日多少人为她求情了?
萧景榕无奈道:「儿臣明白。」
他回太极宫之后吩咐李培顺,「去查查太后那边怎么回事?」
李培顺一个眼神支使他身后的小太监去打听。
不消片刻便得到回禀,「昨日德妃娘娘的大宫女时鸢私下见了太后身边的掌事太监杜莫,兴许跟此事有关。」
李培顺见自家皇上面有疑虑,补充道:「二人同一批进宫,有几分交情,但私下少有见面,应当是专程为德妃娘娘一事。」
萧景榕闻言敛眸,叫人看不清神色。
李培顺只得恭恭敬敬站到一边。
此后萧景榕并未再谈及此事,直到三日之期一到,他才带着人到就日宫。
苏棠刚从睡梦中醒来,酡红着脸接驾。
萧景榕见此哭笑不得,把人单独带到内室「审问」。
「朕瞧你是毫无惧意,睡得香甜。」
苏棠心里大喊冤枉,她这三天压根儿没睡超过三个时辰,眼见临近死期,反倒生了困意。
梦里全是黑蒙蒙一团,还醒不过来,跟鬼压床似的。
不如不睡。
「臣妾惶恐。」苏棠弱弱反驳,而后扯开话题,「……皇上若是要行刑便开始吧。」
萧景榕修长的手指随意搭着,扳指反射出寒光,「数罪并处,你要受的可不止三十杖。」
苏棠虎躯一震,睁大眼睛表示不解。
她安安分分在自己殿中躺了三天,怎么还多出几条罪名来了?
天理何在啊?
「请皇上明示,臣妾所犯何罪?」
萧景榕声音沉沉,一本正经,「你为了脱罪,意图结党怀欺,煽惑众听。」
苏棠大无语。
且不说这宫里的嫔妃根本不屑于跟她结党。
再者那外面她的风评都臭成什么样了?她还煽惑众听?她鼓动别人说自己坏话是吧?
「请皇上明鑑,臣妾绝无此等行径,臣妾愿当场与人对峙。」
萧景榕反问:「你要和太后、皇后对峙?」
苏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后为她美言几句还能说得过去。
太后怎么都跟她扯不上关系吧?
苏棠只好摇头,「臣妾不敢。」
萧景榕见眼前人杵着小脑瓜思考,却没想着求自己两句,怒极反笑。
「德妃既无话可说,朕便叫人进来行刑。」
「皇上……」苏棠到底没忍住委屈巴巴唤了一声。
算是临死前的挣扎。
她觉得挺噁心,但为了小命,面子什么的不重要。
苏棠正想着还能怎么为自己狡辩一番,下一瞬便被萧景榕拉起来。
屁股上啪啪挨了三掌。
霎时空气都凝滞了。
苏棠羞耻感爆棚,本来还好,但一想到对方比她小,她就接受无能。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萧景榕则不着痕迹的收回发热的掌心,他也没料到自己会下意识做出如此失礼的行径。
苏棠短暂的脑子发懵后,倒是反应过来萧景榕好像没真生气。
按理两人相处这么久,她是该看得出来的。
怪只怪这次涉及政事,死男人又严肃得吓人,她根本不敢赌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皇上既亲自动手,就别让旁人杖责臣妾了……」
羞耻是羞耻,但总比残了好。
苏棠甚至想撅过去让他再打一百下。
结果她的话一出,立马收到萧景榕一个极不友好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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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这会子不怕了。
毕竟死男人明显是欲拒还迎,欲说还休。
萧景榕清清嗓子,「朕当德妃有多硬气呢?别说三十杖,便是只挨三杖,你一样受不住。」
苏棠没敢接话,静静听训。
萧景榕拉着脸,「你可知但凡受过刑的嫔妃都不得再在御前伺候,你是想在冷宫了此余生不成?还敢跟朕讨罚?」
苏棠乖乖福身,「臣妾知错。」
萧景榕却没打算放过她,「兰御女一事,朕不过问你两句,你倒同朕耍横?」
苏棠只得屈膝跪下,「臣妾并无此意。」
她哪里耍横了?他一个皇帝对她疾言厉色,她都成软脚虾了好吧。
苏棠本来还有两分委屈,不过难得见这死男人话这么多,倒只顾用余光偷偷盯着他上下张合的薄唇看。
毕竟确实是她自己疏于防范的错。
当长个教训吧。
萧景榕情不自禁多说了两句,反应过来后选择缄默不言。
勉强维持自己作为皇帝的威严。
苏棠从对方看起来很好亲的嘴唇上移开视线,如梦初醒,「臣妾谨遵皇上教诲。是臣妾愚昧,不知进退,给皇上徒增烦忧。」
「宫里人人明白要避着兰御女,就你不长心眼。」萧景榕语气森森,「你可知朕早便该处死她了。」
早该?
是因为昭修媛被害死一事?
或者更早?
苏棠联想到当初兰御女似乎是突然爬上他的床。
莫非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嗯……怪好奇的。
可惜苏棠不敢问。
萧景榕看出苏棠的疑惑,没解释为何要处死兰御女,只慢悠悠道出饶她一命的缘故。
「她祖上是蚩蛮的巫,跟大雍的巫者不同,蚩蛮的巫精通医药毒术,在蚩蛮的地位极高,只是兰御女这一脉从她上三代便开始没落了。朕的曾祖曾被她的祖宗所救,朕顾及当年的恩情姑且留她一命罢了。」
「朕不过想让你长个教训,叫你知道别轻信于人,你却……」萧景榕说着说着,想起适才肉嘟嘟的触感,甚至动了再来两巴掌的念头。
苏棠在衣袖的遮掩下搅着手指,心道别骂了,别骂了,她不要面子的吗?
她确实没想到死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信她,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正常皇帝大概都会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
「臣妾知错。」苏棠挺感动,凑上去亲他。
反正现下只有他们二人。
「青天白日,成何体统。」萧景榕轻咳一声,没推开苏棠,只是略略移开目光,睫毛微微颤动。
「不过臣妾这几日思前想后,倒觉得兰御女并非有意让皇上知道臣妾私下和她有交集,毕竟东窗事发,她的下场一定比臣妾更惨。若说是受人指使,臣妾实在想不到她还有什么在乎的东西能让她豁出命去。」
「你想让朕放过她?」
苏棠摇头,萧景榕都发现自己被绿了,她劝他放过绿他的人,除非她脑子秀逗了。
她只是想验证自己猜得对不对而已。
「此事自然是由皇上决断。臣妾只是心有疑虑罢了。」
岂料萧景榕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将问题抛回给她,语气仿佛像对待蝼蚁一般轻蔑,「既如此,你自行处置便是。」
「这……」苏棠没懂他什么意思。
「她在朕眼里连颗棋子都算不上,朕不在乎她心里装的是谁。」
苏棠大为震惊,憋半天想出一句,「皇上宽宏。」
说罢讪笑两声。
脑中忽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兴许自己穿越之前也有个对象啥的,毕竟她的记忆并不全。
萧景榕见苏棠目光游移,似有两分心虚的模样,声音有如沉入古井的石子,「爱妃若是想效仿,朕赐你凌迟如何?亦或是车裂?」
苏棠赶忙举手发誓,「臣妾对皇上绝无二心。」
萧景榕气闷,只觉得自己就该把眼前人打到屁股开花才是。
「本月你哪儿都不准去,待在殿中给朕绣完两个荷包再出来。」
苏棠连不服的眼神都不敢展露半点,乖乖应下,「臣妾遵命。」
萧景榕不再看苏棠,起身出门吩咐李培顺,「德妃伺候不周,禁足一月,罚俸半年。」
苏棠跟在他身后心都在滴血,她这都还没领上妃位的俸禄,直接给她罚半年?
一月二十五两银,六个月得一百五十两银。
不如干脆罚她二百五算了。
她有理由怀疑这死男人是在找藉口节省后宫开支。
苏棠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总比挨打好,才算感觉平衡些许。
没曾想小秋告诉她外面的人都对她这番雷声大雨点小的惩罚并不满意,私下没少讨论。
「外面说您出身不高,言行无状,冲撞了皇上,若不是看在长公主和二皇子的份上,皇上定然要褫夺您的封号,降您的位份。」
苏棠表示无奈。
她都这么惨了,还不够解恨呢。看样子有些人的确比她想像中更讨厌她。
苏棠本以为自己的家世没什么竞争力,只要偏安一隅,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便足矣,现在看来这想法多少有些天真了。
「时鸢,你派人打听打听兰御女近日都见过谁,她宫里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多少应该知道些。兰御女是外邦人,位份又不高,他们的嘴想必不会太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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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页
时鸢应下,「奴婢明白。奴婢倒还听说兰御女的贴身宫女对她这个主子积怨已久。起初兰御女得宠时对她冷眼相对,肆意发泄,现下兰御女失宠,她跟着一应份例都少了。或能从她入手,只是怕打草惊蛇。」
「无妨。咱也不是要加害兰御女,若她当真清白,本宫自会补偿她一二。若是当真查出她有问题,也不怕她知道……本宫会先一步处理掉她。」
第145章 小寿王的伴读
未央宫,皇后端坐于高台之上。
「娘娘,内侍省挑好小宫女送来了。」
「带进来吧。」
十来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低垂着眉眼依次进入,站成两排。
皇后细细瞧来,又问了几个问题,从中择出四位,吩咐沉鹭带下去,「教好规矩之后安排她们轮着伺候大皇子笔墨。」
荷露见人离开后上前替皇后按穴,「大皇子身边已有四个太监,两个姑姑,两个乳母跟着,倒也用不着这么些人,娘娘是觉得桑楹伺候得不够周到?可要奴婢提点她几句?」
皇后轻轻摇头,「那姑娘聪慧机敏,处事也周到,对安儿无微不至,可正是如此本宫才忧虑。」
荷露面露不解。
「本宫担心安儿将多年相伴的情谊和男女之情混为一谈,那姑娘又不简单,等将来正室过门必定生出许多事端来。
此番正好不叫她和安儿整日待在一处,亦是试探这些姑娘的品性,不好的早些捨去,别等将来一骨碌放到安儿房里,闹得家宅不宁。」
「还是娘娘思虑周全。只是又叫娘娘费了这半日神,不如让奴婢服侍您歇息片刻?」
皇后强撑着稳住身子,「皇上诞辰在即,本宫还得同贵妃她们议定诸事,耽搁不得,你去派人请她们过来。」
这边桑楹见到四个同她一般大的姑娘要来伺候大皇子顿感不满。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得到皇后是有意在里面为大皇子择通房的意思。
也不看看大皇子才多大点。
桑楹果断下逐客令,「大皇子现下正在温书,没空见各位姑娘,你们到别处去候着吧。」
里面长得最出挑的小姑娘表示不服,「我们是沉鹭姑姑带来的,沉鹭姑姑只让我们听南依姑姑的吩咐。沉鹭姑姑赶着回去復命先行离开,我们若是见不到大皇子,自然是要在此处等着南依姑姑回来的。」
桑楹好心劝她们到别处等,却被人呛声,眯着眼睛压下怒火,打量起眼前几人,「几位姑娘愿意等,便在这儿等着吧,可别让南依姑姑回来找不着你们。」
说罢转身进了殿内,留下外面几个小姑娘在外面窃窃私语。
「小满姐姐,你何必得罪她?她比咱们来得早,殿下万一听了她的话讨厌咱们了怎么办?」
被称作小满的女孩答道:「皇后娘娘不可能把我们五个人都抬为殿下的通房,即便真是如此,咱们有些人也只能一辈子是通房,连个妾室都混不上你信不信?
我的家世容貌不比她差,她不过占着早来几日的好处罢了,都是一样的品阶,为什么要怕她?该硬气就得硬气,免得她以为咱们好欺负。
干坤未定,我可不会在她面前服软,咱们各凭本事。这宫里的德妃娘娘就是例子,想要什么得自己争。」
桑楹进殿后走到萧韶安身边研墨。
「何事?」萧韶安搁笔看向桑楹。
「皇后娘娘新派了几个小宫女来服侍殿下,现下正在外面候着,殿下可要见?」
萧韶安摇头,「你让南依姑姑安排便是。」
「是。」
桑楹眼睛一转,一个计划在脑中成型。
第二日找着机会,桑楹端着一碗血燕敲响锦瑟姑姑的房门。
「你这丫头,不休息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殿下晚膳多用了一碗汤,不想积食,便让奴婢将这碗血燕端来给姑姑。」
「怕是殿下赏给你的吧?净知道诓我。」
「南依姑姑近日忙着查帐,将调教那几个小宫女的事交给了姑姑,奴婢想着姑姑辛苦,才特意给您送来的。」
锦瑟姑姑闻言不再推辞,笑着接过碗,舀出一勺放进嘴里。
咽下去之后方道:「我听说昨日有人挑衅你那事了,可我职责在身,不能帮你报復回去。」
桑楹乖巧一笑,「我怎会让姑姑为难?只是想叫姑姑千万别偏袒我才是。」
「哦?」
「还得越器重她越好。」
……
苏棠禁足的日子格外清闲,比起禁足倒像是放假。
萧景榕也没让两个娃不许见她,她就只是不能随便出门闲逛而已,不过就日宫已经够大了,跟个小公园似的,完全能活动得开。
苏棠正在躺椅上沐浴阳光,外面突然传来奇怪的「咕咕」声。
随后从门缝丢进来一封信。
苏棠无奈起身,从门缝看见小寿王咕噜圆的眼睛,「殿下,您直接说您来了便是,乱叫什么?皇上只将臣妾禁足,并未不让臣妾同人讲话。」
大约是怕她无聊,熊孩子隔三差五将他遇见的事写在纸上给她看。
来了又不说话,好像在玩什么间谍游戏似的。
小寿王扒着门缝,「这样才好玩呢。」
「您可真会玩,亏得您能想出来。」苏棠拆开小寿王写的信,顿时觉得脑仁疼。
不是她不想配合,实在这熊孩子的字一旦写潦草了,她得靠猜才能明白他写的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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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页
一封信少不得要读小半个时辰。
累眼睛,费脑子。
小寿王半点没听出苏棠的嘲讽之意,还谦虚起来了,「这可不是本王想到的。上回本王见本王那伴读就是这样给人传了信出去。」
苏棠听着有点不大对,「殿下何时看见的?」
「这本王哪儿记得?」
「殿下那伴读可知道殿下看见了?」
「自是不知。本王是故意甩开他的,让他找着本王他不还得像跟屁虫一样凑上来?」
苏棠一边觉得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不应该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一边想起自己之前就怀疑过小寿王的伴读是不是有问题,可惜没找着什么证据,当时只能不了了之。
她也问过小寿王那伴读同他讲过什么,但据小寿王的转述判断,那伴读也只是谄媚了些,并无其他出格的举动。
苏棠叮嘱小寿王,「殿下别将此事告诉别人听见没?」
等她解了禁足之后再想办法查查那个伴读,或许还得知会萧景榕一声。
苏棠正想着,就见萧韶鄞迈着小短腿从侧门进来。
萧韶鄞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嘴里喊着「阿娘」。
见她手里拿着小寿王的鬼画符,把自己写的工整大字拿给她看。
苏棠运气还算不错,赶在萧景榕的诞节之前被放了出来。
往年也过,只是听说内闲厩新驯了一批象、犀,今年可正式供作观赏取乐。
「阿娘,好多马儿啊。」姩姩坐在苏棠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
苏棠微笑,「这叫做舞马,等会儿还有大象呢。」
话音刚落,二十来匹玉勒金鞍的骏马,随乐而动,舞数十曲。乐工少年姿秀者数十人,衣黄衫、文玉带,立左右。
苏棠低头见萧韶鄞嘴里念念有词,问他,「吉羊,怎么了?」
「儿臣记得书中记载舞马数百匹,为何这里只有二十八匹?」
「这个啊,你不妨去问问你父皇。」苏棠自然不知道答案,她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表演上,便放萧韶鄞到萧景榕身边去。
萧韶鄞问完便乖乖回来,「父皇说宫里的马厩并没有上百匹马,若是要得数百匹马,自然得从战马中抽调,但战马若是习惯随乐起舞,在战场上容易出乱子,是以父皇便减了数量。」
苏棠点头,「原来如此。」
这一举动被旁边的白淑妃瞧见,用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嘲讽苏棠,「德妃真是任何接近皇上的机会都不放过,看来禁足一月还不够让你长记性。」
苏棠听懂她的意思,微微一笑,「善于抓住机遇的人运气都不会差,淑妃也可试试。」
「本宫才不屑于你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苏棠挑眉,不再答话。
很快马群散至两侧,五坊使引象、犀,入场拜舞。宫人数百衣着锦绣,从帷幕中走出,击鼓如雷。
少顷,乐声止。
一头红绸金丝装点的巨象立于中央。
随着驯养它的宫人下达指令,那大象温驯地趴下了。
宫人上前洋洋洒洒说了一串祝寿的贺词,群臣跟着起身向萧景榕贺寿,嫔妃们也依次敬酒献礼。
重头戏结束,底下的表演换上寻常歌舞,苏棠没打算往萧景榕跟前凑,安安心心一口接一口地吃东西,一直到五六分饱,外面一太监疾步进来在萧景榕身边低声禀告了什么。
苏棠本来没当回事,萧景榕身边的小太监却过来将她引至殿外,「德妃娘娘,寿王殿下遇险,皇上走不开,劳娘娘前去照看一二。」
苏棠心里咯噔一下,跟着小太监到不远处的宫殿。
里面已有太医在给小寿王诊治,小寿王人还醒着,只是神情有些呆滞。
苏棠忙问,「方医正,寿王殿下如何?」
「回德妃娘娘的话,殿下只是受惊过度半厥过去,微臣开一副安神的方子给殿下煎服,慢慢便能缓过来。」
「殿下。」苏棠上前轻唤小寿王。
小寿王伸出爪子抓住她的衣服,也不言语,但看起来还算正常。
苏棠稍稍松了一口气,问杏子,「这是怎么回事?」
杏子似也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跪下,「回德妃娘娘的话,适才宴会到一半,殿下出来如厕,正好瞧见五坊使领着象走在道上,便好奇去摸它,没曾想那象忽然甩出鼻子将殿下击倒,还要抬脚踩殿下,好在殿下的伴读沈小公子及时将殿下推开。」
「奴婢照顾不周,请娘娘恕罪。」杏子连连磕头。
苏棠知道熊孩子犟起来杏子劝不住,怪只怪他自己好奇心重。
只是那个伴读……总觉得有些蹊跷。
「沈小公子为何会跟寿王殿下一起?」
「殿下出来时,他自己便跟上了。」
「他现在人呢?」
「沈小公子被大象踩住,当场不省人事,现下正躺在隔壁房间。」
苏棠蹙眉,「本宫去瞧瞧。」
诊治的太医向苏棠禀报,「小公子并无明显外伤,但脉象弦而涩,是气滞之状。幸而未伤到肺腑,微臣稍后为小公子施针,恢復一段时日便能好转。」
「有劳太医。」
苏棠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少年,心里有怀疑,又觉得太离谱。
确认两孩子都不算严重,苏棠才来到外间处理其他事宜。
「伤人的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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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页
「五坊使的人已将象控制住,带回内闲厩。」
苏棠沉吟后吩咐,「将驯象的五坊使和当时在场的人带来问话,那匹象关起来不准人靠近。」
五坊使躬身进来,扑通跪下,「奴才参见德妃娘娘。」
苏棠面无表情问他,「为何那象会突然攻击寿王殿下?」
五坊使颤颤巍巍答道:「奴才驯养的象一向温驯,不会轻易伤人。」
「仔细想想,若是找不出缘由,便只能你担着了。」
五坊使冷汗直冒,却也没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苏棠摆摆手,「先把他押下去等候皇上发落吧。」
问过萧景榕的意见后,苏棠又派人去安抚了沈小公子的家里人,把小寿王送回他自己殿中。
晚上宴会结束,苏棠在殿中同萧景榕商议白天的事。
「朕已经查过,的确只是意外。」
苏棠蹙眉,「所以真如那五坊使所说,那象是因为闻到酒气有些兴奋,才与人玩闹?」
萧景榕颔首,「若真是发狂,沈家那小子定然是活不下来的。」
苏棠依旧愁眉不展。
「朕明白你的顾虑,你觉得沈家那小子有问题?」
「就算今日之事并非有心设计,臣妾直觉沈小公子不简单,而且寿王殿下曾见过他用暗语与人传信。」
「即便这是一出苦肉计,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不能立马将他换掉,过些时日朕会想办法给澄焕另择一个伴读。」
萧景榕没告诉苏棠,自上次她提过伴读一事之后他便已经派人盯着沈家那小子,所以其实他早便知道传信的事,只是后面的人藏得太深,他想慢慢引蛇出洞。
若是叫她知道,她只怕忧虑更甚。
萧景榕抬眸看向苏棠,「你今夜未用多少,可要传膳?」
「臣妾不饿。」苏棠摇头。
萧景榕闻言仍旧吩咐李培顺,「上回除夕的涮锅子不错,让人备上。」
苏棠奇怪,「皇上饿了?」
萧景榕没否认,轻轻「嗯」了一声。
结果吃的时候苏棠发现对方根本没吃多少,倒是她自己一口接一口。
晚上苏棠顶着圆鼓鼓的肚子,好半天才窝在萧景榕怀里睡着。
第146章 梦境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传出中年男人的痛唿,甚至可以算是撕心裂肺的嚎叫。
苏苏站在殿外,旁边还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岁数的宫女,是跟她一同执勤的小蕊。
殿内陆续有人进出。
匆匆赶来的太医,端着茶盏的宫女,提着药罐的太监。
热闹得不像三更半夜。
半个时辰之后里面声音渐歇,苏苏和小蕊听从管事的指示收拾余下的一片狼藉。
直到天色将明,苏苏和小蕊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白天执勤的宫女换岗。
虽然累极,但两人还是打算趁这个时间人少,提着水到浴房里擦洗一番。
果然二人进去时,浴房空无一人。
小蕊见状用蚊子似的声音在苏苏耳边道,「再这样半夜听皇上嚎下去我都快染上惑疾了,你不知道我近来做了多少噩梦。你说皇上这是得了什么病?」
苏苏摇头,「我上次隐约听到是皇上年轻时在战场上受过重伤,具体的哪是咱们能知道的。」
「从前听闻皇上是出了名的俊俏,我还日日盼着能调来御前伺候,谁知道还没瞧见皇上的正脸,我就只求着能赶紧去别宫当差。」小蕊眨着眼睛问,「你说皇上当真如传闻一样好看吗?」
苏苏没敢接话。
清扫时她无意间透过两重纱帐的遮掩见着了皇帝的脸。
硬要说,是隐约能瞧见精緻的五官。
可……实在不能跟俊俏沾上边。
脸色蜡黄,形容枯藁。
尤其是那双浑浊的眼睛……苏苏现在想起都还会被吓得汗毛竖立,连忙转移话题,「赶紧洗完去歇息吧。」
……
第二日苏苏照常去当值,却在道上碰着一坐着轮椅的青年。
「奴婢参见二皇子。」
苏苏垂首福身,直到青年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敢继续往前。
今夜两位大人物起了争执。
御前伺候的陈姑姑和李公公相持不下。
苏苏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执勤完回去的路上,小蕊凑到苏苏耳边,「你想知道他们今夜为何吵架不?我适才偷偷听见了。」
苏苏蹙眉,「你胆子太大了。」
「皇上一发病,必定乱成一锅粥,他们哪有闲工夫管咱们,不过我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就是了。」
苏苏没按耐住好奇心,小声问,「你听到什么了?」
「说什么药吃不吃的,我记得那药是叫……底什么,不记得了,没听过,名字怪得很。要我说有用就吃,没用就不吃呗。」
「是药三分毒,自然不能乱吃,你当是吃饭呢。兴许是什么以毒攻毒的方子,肯定得慎重才行。」
苏苏没来由地觉得难受,心里猜测皇帝大概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时。
小蕊拉着她往前,「你倒提醒我了,咱们赶紧去膳堂吧,再晚就没得吃了。」
……
平静又难熬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苏苏发现皇帝夜晚发病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少再听见他痛苦的叫声。
只是李公公和陈姑姑脸上的神情却一日比一日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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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页
苏苏想不通为什么。
不过这本来也不是她能管得着的事。
这日她听见人人都在议论说,「大皇子被关进大宗正府了。」
可她分明记得皇上最器重和疼爱的皇子便是大皇子。
传出来的理由很多。
大皇子顶撞皇上。
大皇子意图谋反。
苏苏难以分辨真假,只是觉得可惜,她远远见过大皇子几次。
他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大概会是个很好的皇帝吧。
令苏苏惊讶的是没多久便传出皇帝封寿王为皇太弟的消息。
苏苏不懂,为什么皇上还有好几个儿子,偏偏要把至尊的位置留给弟弟。
更重要的是她听说寿王不是好人。
甚至……以杀人为乐。
只是传言毕竟是传言,她也不知道真假。
苏苏正想着,有人叫住了她。
负责奉茶的宫女闹肚子,让苏苏把茶水递进去,苏苏时隔良久再次见到了皇帝。
他的精神似乎比她上次见到的时候要好上一些。
苏苏不敢久留,奉完茶便赶紧退出去。
……
虽然宫里的局势一天一个样,但影响不到苏苏这种最下层的宫女。
她仍旧默默当好自己差事。
闲暇时听住在一起的小宫女话家常。
嫔妃们争风吃醋,长得俊俏的侍卫……什么都能从她们嘴里知道。
「上次我走宣政殿外路过时,见到了那位小林大人,听说他还未娶妻呢。」
「怎么?你还想嫁给他不成?」
苏苏记得她们口中的那位小林大人是叫林珣。
状元出身,从边县县令一路升为正四品太常丞,是出了名的智计无双,且修身洁白,公义无私。
自然成了无数女子的梦中情郎。
「咱们自然是没机会咯,下辈子吧。」
有人反驳道:「那可不一定,大皇子的侧妃不也只是个宫女吗?」
「嘘,可别提大皇子了。」
「你们说小林大人这个年纪不成亲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别乱猜,兴许人家只是没遇到心仪之人罢了。要我说世家女子都配不上他,约莫只有像楚医仙那样的女子才能和他志趣相投,楚医仙济世救人为咱们女子争了多少脸面,只可惜他们年纪差辈儿了。」
「你没听说听说那何太医的妻子因为她滑胎了?」
「那是她自己善妒想不开,人家楚医仙压根儿没想跟她争,人家要是想争早把她扫地出门了。」
苏苏在旁边听着,她对这些一概不知,每次都是从她们嘴里才能知道点儿。
正聊着,一个小宫女一瘸一拐地进来,把几人吓了一跳。
苏苏连忙去扶她。
「这是怎么了?」
「贵妃近日气大得很,动不动就发火,她身边的大宫女挨了教训就在咱们身上撒气呗,我不过走慢了两步,就罚我跪上两个时辰。」
「没办法,贵妃能不火大吗?大皇子被贬,二皇子身子弱,三皇子的母亲只是个商户之女,四皇子早夭,怎么都该轮着贵妃的五皇子了,偏偏皇上传位给寿王。」
见她们越说越过分,苏苏出声阻止,「别说了,让人听见你们都不要脑袋了?」
第147章 梦境二
再后来皇上不再去上朝。
苏苏想不通他明明也不痛了为什么反倒不去上朝了。
这日苏苏听见皇帝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把药给朕!」
陈姑姑从里面出来,似乎眼角挂着泪痕。
苏苏知道陈姑姑是皇上的乳母,她从未见他对陈姑姑发过火。
那药究竟是什么药?竟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智性情。
李公公见陈姑姑被轰出来,轻嘆了一口气,拿着一个小锦盒进去。
就这样又过去一段时间。
一日苏苏见小蕊头上戴着鲜艷的珠花,出声提醒她,「今日是肃和皇后的忌日,肃和皇后在世时同皇上伉俪情深,咱们今日得素净些。」
「差点忘了今日是肃和皇后的忌日,幸亏你提醒我摘了头上的绢花。」
苏苏没想到肃和皇后的忌日也成了她的忌日,她刚到太极宫没多久便被逼宫的官兵控制在角落。
周围皆是刀剑碰撞声,火把四处摇曳。
苏苏浑身抖如筛子,脸色苍白如纸。
旁边有太监甚至直接被吓尿了裤子。
血腥骯脏的气味钻入苏苏的鼻腔。
苏苏被熏得意识恍惚,眼前的景象恍若虚幻,不断有人在她面前倒下,鲜血缓缓渗到她的脚边。
她咬紧下唇,拼命抑制住放声尖叫的冲动。
不多时,苏苏看见寿王身披锦衣,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亲信,一步步逼近太极宫正殿。火光映出他脸上肆虐的野心,眼神中满是乖张暴戾,仿佛全然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李公公迎上前,声音激愤,「皇上已拟旨将你封为皇太弟,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
寿王用剑划过李公公的脖子,留下一条血痕,「不是本王等不得,实在是有人逼本王。」
他话音刚落,外面闯进来另一波人。
竟是被关进大宗正府的大皇子。
「寿王意图谋反,将他拿下。」
「萧韶安,本王就知道你没那么安分。真正想谋反的人是你吧?本王可是你父皇下旨封的皇太弟。」寿王笑得猖狂,「想将我拿下,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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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页
两边兵刃相接,寿王眼见大皇子落了下风,正得意时,一把剑却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瞬间变了脸色,「沈周!你敢背叛本王!」
「殿下残暴不仁,视人命为草芥,臣不过是替天行道。」
沈周一声令下,原本站在寿王一边的官兵纷纷倒戈。
局势一息之间发生逆转。
陈姑姑从皇帝的寝殿出来,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口中说着,「皇上驾崩。」
大皇子扔下手中的剑,冲进殿内,「父皇……」
苏苏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大皇子忽然暴毙在先帝寝殿中,寿王被关押。
二皇子登基,改号化佑。
化佑元年,先帝下葬皇陵,新皇下令天子近侍,一应杀殉。
苏苏毫无反抗之力,被一条白绫了结的性命。
「呃——」苏棠摸着脖子醒来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说梦里没有实际的痛感,但那种濒死的恐惧还是让她吓出一头冷汗。
她怎么会做那种奇奇怪怪的梦?
苏棠将手放在心口,企图平静下来。
「魇着了?」萧景榕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看着她。
苏棠忽然想起梦里的萧景榕。
她有些记不清了,那种模煳程度仿佛就是她想像中的一个梦。
只有难过和恐慌深深印在了脑子里。
「嗯?」萧景榕见她没反应,把她微微汗湿黏在额前的碎发拨开。
苏棠心有余悸地深吸一口气,盯着萧景榕上下打量,「皇上的身体没问题吧?」
萧景榕凝滞一瞬,微微有些咬牙切齿道:「朕的身体有没有问题你不知道?」
苏棠发现萧景榕理解得有些跑偏了。
但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或许的确只是一个梦。
「别怕。」见苏棠似乎被吓得有些失神,萧景榕没问她梦见了什么,只将她带进怀里安抚。
苏棠等萧景榕去上朝之后,静下心来将整个梦境重新梳理了一遍。
发现整个梦境中最大的特点就是里面的人跟她现在了解的完全相悖。
在她眼里萧景榕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在梦境中他却病痛缠身,滥药成瘾,失去理智。
小寿王虽然是个熊孩子,但不至于到梦境中偏戾乖张,杀人如麻的地步。
还有萧韶鄞,他的身体虽然不好,但正常调养着,绝对不会衰退到坐轮椅的程度。最后他能登基,证明他兴许是在装病,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有冲着皇位去的打算。
萧韶安是萧景榕的嫡长子,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会将他关进大宗正府?那可是关押皇室罪犯的地方。
还有苏棠并不喜欢的那些人。
现实楚禾嫁给了何长意,梦境中却是时鸢嫁给了何长意,而且落得滑胎的下场。楚禾反倒成了家喻户晓的医仙。
她从弟弟苏成那里知道林珣并非纯良之辈,但梦境中的他却是人人称颂的好官。
她觉得沈周心思不正,梦境中他却是站在公正立场,替天行道除掉小寿王的好人。
苏棠越深想,越是被巨大的恐慌笼罩着。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穿越到一个架空时代罢了,如果这个世界有原本的故事线……
那未来是会回到本来的轨迹,还是因为她的到来发生改变?
苏棠还没来得及得出结论便听见要去上学的姩姩和萧韶鄞两小只在喊她。
两小只去上学之前习惯来找她撒会儿娇。
「阿娘……」
苏棠看着萧韶鄞乖眯眯的小脸,忽然想起梦里那条冰冷的白绫。
她完全无法把二者对等。
殉葬——那是多残忍的人才能下达的旨意。
可眼前的他明明只是一个有两分小心机的小崽子罢了。
他会抱着她撒娇,会因为她的劝告不再捉弄小寿王。
他明明很乖。
还有姩姩,她的父皇和兄弟都落得那样的下场,她一个公主又能好到哪里去?
苏棠在心里安慰自己,那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
如果不是梦的话……她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走到那一步。
第148章 註定得罪人
苏棠犹豫过要不要将梦境的内容告诉萧景榕。
但想想有个人突然毫无证据地告诉你,你将来会死得很惨,你的儿子们自相残杀,就算萧景榕不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将她碎尸万段,而是选择相信她的话,也不过徒增他的烦忧罢了。
苏棠决定先验证梦的真假。
她记得里面有种『底』字打头的药物。
苏棠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如果没有这种药物的存在,那便证明多半是她脑抽之后的幻想。
倘若真有这种药物……
苏棠当即传来何长意一问。
虽说按照梦里的逻辑,何长意算是渣了时鸢,苏棠现在看他很是不爽。
但他早年毕竟跟着祖父走南闯北行医,见过不少疑难杂症、珍药奇方,问他是最好的选择。
「何太医可曾听说过『底』字打头的药?」
何长意面露不解,「娘娘说的是哪个底?」
苏棠闻言意识到不对之处,在梦里她明明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药物的名字,但她却莫名很肯定是「底」,而非其他同音的字。
她压下疑惑跟何长意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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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页
何长意细细思量后躬身,「请娘娘恕微臣见识浅薄,从未听过以底字打头的药材或是方子。待微臣回太医院替娘娘打听打听,若有结果微臣再来禀报娘娘。」
苏棠怕自己显得太在意,何长意会将此事禀报给萧景榕,所以故作轻松,「不必,本宫只是好奇,应当是本宫记差了。」
何长意闻言没再多问。
听到何长意的答覆,苏棠本该松一口气,但她仍感觉自己的心还悬着。
她想起梦境中提到萧景榕可能是受伤留下的后遗症,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差人去请他来,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平时没在意过的小徵兆。
有些东西光靠太医诊脉是诊不出来的,得本人自己留心才能知道。
早发现早治疗,别等将来药石罔顾的时候才干着急。
那边李培顺不敢擅作主张,将德妃请人的话递给自家主子。
「皇上,德妃娘娘差人来请您过去用晚膳。」
萧景榕顾着批摺子,只轻「嗯」一声。
李培顺见自家主子答得心不在焉,想想还是出言提醒,「皇后娘娘已经安排新入宫的嫔妃轮着侍寝,德妃娘娘似乎没什么要事,您看……」
「去德妃那儿。」
入夜安寝时苏棠比平日多燃了几盏灯,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仔仔细细查看萧景榕的身体。
想找出可能伤及肺腑的伤口。
萧景榕自是察觉到周遭环境跟往日的不同之处,耳根红得滴血,下腹的热意直冲胸口,却也没下令吹灭烛火,只静静等着苏棠褪去衣物。
岂料对方忽然开口,「皇上可会偶有胸闷气短,四肢酸软,头昏脑胀,阴虚盗汗或是某处隐隐作痛的症状?」
萧景榕越听脸越黑,这听着不像问的什么好话,似乎暗指他体虚。
「你是在咒朕?」
「臣妾是怕皇上日理万机,忙于朝政,疏忽了自己的身子。」
「跟你昨夜的梦有关?」
萧景榕想起昨夜眼前人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他那时便有疑虑,但见她吓得不轻,不想她反覆回忆起梦中的场景,是以忍住没问。
苏棠没否认,但也没直言梦中的内容,只用自己记不大清了的理由应付过去。
萧景榕盯着苏棠半晌,用低缓而坚定的声音道:「朕便是先你一步……也定会保你和孩子无忧。」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猜她兴许是怕他早逝,自己没了倚仗,才会被梦魇所扰。
苏棠连连摇头,「臣妾绝无此意,只是希望皇上龙体康健罢了。」
见苏棠眼神真诚,萧景榕心口一软,耐心解释,「朕虽在战场上受过致命的伤,多年前便已恢復,如今也无任何不适。」
「如此臣妾便放心了。」
「不过……朕现在倒是觉得有些难受。」
「嗯?」
苏棠有些发懵地看向萧景榕,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难掩的热意熏熟了身子。
翌日,苏棠去请安时成功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友好。
尤其是新入宫的几个嫔妃,明显带着一股子怨气。
苏棠没想明白,她被禁足整整一个月,就侍寝这么一次,不至于嫉妒成这样吧?
白淑妃甚至直接开启阴阳怪气模式,「今早路过御花园,发现丰秀山旁边的蕙兰竟被换成了枝叶发暗,颜色老气的花,名字也俗得很,叫什么铁筷子,诸位可见着了?」
好些人微笑着颔首,眼睛里隐带嘲讽。
苏棠知道这嘲讽是冲着她,而非白淑妃。
「要说这冬日又不是只这么一种花能开,到底是花房的奴才懈怠了,只知捡着这些低贱好养活的料理。」
苏棠一向不爱搭理白淑妃,正纠结要不要怼她两句,云婕妤却先一步开口,「淑妃娘娘有所不知,铁筷子是西域进贡的花,是西域臣服于我泱泱大国的证明,自是该放在显眼处供人欣赏。」
白淑妃被云婕妤的话噎住,好容易组织完语言还口,却被皇后进来的通传打断,只能憋回去,铁青着脸起身行礼。
请安结束,苏棠跟云婕妤一道回去,感谢她替自己说话。
云婕妤甜甜一笑,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苏棠,「记得初进宫时,姐姐还不让妾身替姐姐说话呢。」
这话让苏棠勐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在变。
记得刚入宫时,她的目标是伏低做小,在宫里混吃等死。
可惜她是个普通人。
有欲望,有脾气。
会因为慢慢有了底气,不再愿意什么事都忍让。现在哪怕被白淑妃记恨,她也觉得无所谓。
苏棠不知道是好是坏,但凭心而行,总比一直踌躇不前要来得畅快。
和云婕妤分开之后,苏棠想起今日新入宫嫔妃那不爽的样子,派人去打听情况。
结果得到的回覆是,萧景榕之前政务繁忙一直没宠幸她们,现在强制安排下去,还被她截胡了。
因为她之前一直在禁足,所以不知道这事。
苏棠差点一口气撅过去。
她这次请人已经学聪明了,什么藉口都没找,汤也没送,就干巴巴问他来不来,哪知道还是搅了人家的好事。
怎么搞得她得罪人好像冥冥之中自有註定一样?
第149章 底也迦
不过苏棠虽然拉了一波仇恨,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收穫。
听云婕妤提起西域,她忽然想到萧景榕吃的药会不会是什么道士或是外邦上供的,而由非太医们研制,所以何长意才毫无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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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真到回天乏术的时候,自然会用一些偏方。
但她若是直接问萧景榕,凭萧景榕的脑子兴许会和他身体的事情联繫在一起,毕竟昨天她记不清那番说辞,他只是半信半疑而已。
现在诸事未定,她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就算要让萧景榕知道,也得等她查清楚再说。
所以苏棠决定让弟弟苏成在民间打探一番,看看有没有此药的踪迹。
不过倒是另一桩事先找上了她。
晌午过后,苏棠派去调查兰御女的人前来禀报,「娘娘,自蚩蛮公主去世以后,兰御女除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几乎都待在自己殿中足不出户,近日她只见过同她一起伺候蚩蛮公主的侍女乌珠。」
听着的确很安分。
苏棠为了进一步确认真相,将兰御女找来,把那手串扔到她面前,「本宫只是被禁足,失望吗?」
兰御女先是莫名,而后反应过来,跪在苏棠面前,「妾身和娘娘无冤无仇,怎会有意让皇上发现娘娘和妾身约定之事,让自己和娘娘都陷入万劫不復之地?」
「你和本宫无冤无仇,看不惯本宫的人可多着。」
兰御女听出苏棠意有所指,赶忙解释,「妾身孑然一生,除了这条命没有任何受制人的东西。贵妃害死公主,妾身不可能听命于她。毕竟以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想杀了妾身,也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苏棠挑眉,「你言之凿凿,本宫却不能信你,人就属那张嘴最能行骗。」
「妾身并无半句虚言。」
「你可是连皇上都敢算计的人,叫本宫如何信你?」
「妾身,妾身……」兰御女抿着嘴,迟迟没说出个所以然,一副被戳破的心虚样。
苏棠本来只是想诈她一诈,没想到兰御女还真算计过萧景榕。
除了她爬床这件事,苏棠想不到其它的。
「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本宫倒是想知道一二。」
兰御女有些惊讶地抬眼,咬咬牙,一五一十地将她用的药告诉了苏棠。
「西域的幻月香配以龙涎香,有奇效。」
苏棠不确定她是不是编了一个方子来骗自己,不过利用萧景榕常用的薰香算计他……的确是个好办法。
也难怪萧景榕身经百战还能中招。
不管真假,至少能证明她当初真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
「你随便编出一个方子,就想诓本宫,什么幻月香,本宫闻所未闻。」
「娘娘有所不知,妾身祖上是蚩蛮的大巫,妾身的祖先正是靠着游歷西域,得了许多奇药异方,才能回到蚩蛮有一席之地。」
苏棠发现到目前为止,兰御女所言跟她从萧景榕那边了解到的事实几乎是没有出入的。
遂对兰御女的话信了三分。
更重要的是她忽然想到兰御女说不定听过「底」打头的药名。
苏棠状似无意道:「既如此,本宫考考你。若你答上了,本宫就信你所言。」
「娘娘请讲。」
「本宫往日在书上看到过一种以『底』字打头的药名,你可听过?」
「底……」兰御女思考良久才不大自信地回答,「妾身只知道底也迦,是种西域的药。」
苏棠闻言暗自思考「底也迦」会是个什么东西。
「那你说说它的功效几何?」
「妾身只知它有镇痛之效,其它就没印象了。」
苏棠听到「镇痛」二字时感觉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按梦里萧景榕那直叫唤的样子,可不得镇痛吗?
兰御女见苏棠沉默,以为她不满意,连忙解释,「禀娘娘,妾身祖上的东西传到妾身一代便已所剩无几……妾身实在……」
兰御女说着说着忽然面露悲怆,「是妾身对不起祖宗……妾身……娘娘若是不满意便处置妾身吧。」
苏棠打量着兰御女,她怎么觉得这人跟得了间歇性抑郁症似的,或者说精神出了点问题。
刚刚还表现地想让她放过她,现在怎么又一副放弃希望的样子。
苏棠怕自己真把她逼死了,摆摆手放她回去。
按直觉来说,苏棠是信兰御女的,只是到底不能完全松懈,她吩咐人继续盯着兰御女。
而后坐在椅子上,脑中反覆思考所谓的底也迦,是不是梦中的药。
按理能镇痛的药多少都有成瘾性,只是萧景榕那样子,几乎已经快失去神智了。
不像是普通的止痛药。
西域……
苏棠想到一种可能。
能止痛,会成瘾,还来自西域,她的认知中只有那东西可以。
不管是不是她猜的那样,只要确定底也迦是不是一种成瘾性极强的药物,便能初步验证梦的真假。
缩小了范围,苏棠重新差人送信给苏成,让他去问问跟大雍通商的西域商人。
苏成收信的一幕被林珣看了个正着。
林珣装作不经意问,「苏成,是你家里人给你送信吗?」
苏成侧目看他,没立马答话。
林珣却很快露出一丝神伤的表情,「可惜我没那个机会了。」
似乎他适才问苏成,就只是因为羡慕而已,并非有意打探他的私隐。
韩禧出现在旁边,问林珣:「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林珣并未因为韩禧的话恼羞成怒,只是淡然点头,「妹妹还小,又不识字,哪能想到给我递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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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把韩禧弄得有些无所适从。
林珣离开后,他悄咪咪问苏成,「我刚才是不是过分了点,自从上次马车的事之后,我就莫名想跟他对着干。」
「你别有意刺激他。」
苏成提醒完韩禧,便回房看信,看过之后立马烧掉。
他知道姐姐身份特殊,容易被人算计,不能给任何人留机会。
第150章 西域商人杀人案
苏成得知自家姐姐的请求之后,找到韩禧帮忙。
韩禧自然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西域行商?我表哥认识很多啊。你要问什么?我替你传话。」
苏成想了想,觉得经过太多人层层问下去,速度慢不说还容易出现疏漏,干脆提出亲自走一趟。
「行啊。」韩禧打了个哈欠,「正好我也困了,出去精神精神。」
两人同韩表哥讲明情况后,坐着韩府的马车到达一处园子,里面摆着各式琳琅满目的商品,多数摊主从长相就能一眼看出不是大雍人。
苏成问了几个年轻的西域商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眼见天色将晚,他怕影响韩禧休息,便提出回去。
「来都来了,至少把能问的问完呗。」
「我下回自己再来打听就成。」
「你害怕麻烦我?咱们谁跟谁?再说光靠你可问不出来。」韩禧说罢拉着苏成继续往前。
两人很快走到一个衣衫半敞,体毛旺盛的大鬍子面前。
「底也迦?」大鬍子用稍微夹杂着些许口音的中原话重复了一遍,上下打量着苏成和韩禧,眉头皱得死紧,「我不知道。」
韩禧一眼看出他没说实话。
于是拿韩家和他的合作威胁他,还不忘打打感情牌。
经过韩禧一波软硬兼施,那西域商人才勉强松了口,「这底也迦的确是能治病的药,药效奇佳,还能解毒。」
「既然是好药,你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怕我买不起?」
「不是……只不过底也迦吃多了会有不好的反应,你们还年轻,用不着这样的东西。」
「那你直说不就行了?」
「我怕告诉你们,你们传出去,这药就再也卖不掉了。」
韩禧怒上眉梢,「好哇你,把有毒的药卖给我们大雍人。」
大鬍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能叫有毒。再说我也没卖,那药贵得很,我一个普通商人,根本拿不到货。」
苏成察觉到没那么简单,压低声音道:「敢问这位,不好的反应是什么?」
那西域商人又沉默了。
韩禧正准备再次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却被不远处的叫喊声打断。
「来人啊!西域人杀人了!」
众人朝着声音传出的地方跑去,只见在一处厅堂内竟躺着一个血迹浸透棉袄胸口处的老人。
地上掉着一把镶有宝石的短匕,是西域人惯用的样式,刀刃上染有血迹。
一小眼睛中年男子在旁边声嘶力竭地唿喊,「爹!你醒醒!爹!」
可惜等大夫赶来时,老人已经不治身亡。
没多久,官兵也闻讯而至。
根据小眼睛男子的指认,兇手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西域商人。
官兵当即将人扣下对质。
那西域商人却坚称自己并未杀人,甚至还找出了好些证人替他作证,表明案发时他不在现场。
眼见局面僵持不下,官兵果断禀报上级。
来的人让韩禧眉头紧皱,「怎么这个柳盛栖一天到晚阴魂不散的?林珣竟然也跟着他来了?」
苏成示意韩禧看另一边,「他叔叔是大理寺的官员你忘了?前面那个戴官帽的应该就是他叔叔柳寺丞吧?」
韩禧撇嘴,「查案还能带亲属?」
「有很多捕快、仵作也并非大理寺在册官员,带个把人进来不是稀奇事。」
「这么鱼龙混杂的,能办好案吗?」
苏成鼓励道:「那就得等你将来当了官,好好整治一番风气。」
韩禧揉揉鼻子,「但愿能有那天吧……」
经过探查兇器的样式不稀奇,不光这西域人有,很多大雍人也从他们手里买过。
那西域人见没有证据能逮捕自己,露出得意的表情,「你自己杀了你父亲,还想,还想冤屈……我?」
苏成猜他来大雍经商还不久,连「冤枉」,「冤屈」都分不清,口音也很重。
小眼睛男子冲着柳寺丞连连磕头,「大人,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草民怎可能杀害自己的生身父亲?他们这些野蛮的西域人,根本不懂孝道!」
韩禧凑近苏成耳边小声道,「我觉得这男人不对。」
「怎么说?」苏成看向那男子,他知道自己父亲死后鬼哭狼嚎了一阵,眼睛通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很难让人觉得他是装的。
「小爷的直觉。」
苏成无奈,「你的直觉再准,也不能光靠这个断案。」
韩禧分析道:「正常人被冤枉肯定是想着将矛头对准冤枉他的人,这男人倒只顾在查案的人面前替自己开脱,还有意将他自己和这一个西域人的矛盾放大到大雍人和西域人观念相悖。这不就是为了让周围的大雍人都站在他那一边吗?」
苏成想想,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恐怕没人会听他们无凭无据的揣测。
眼见案件僵持不下,林珣到柳盛栖的叔叔身边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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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成和韩禧被隔在外面一点听不见。
不过观察围观民众的反应,的确多数人都站在死了父亲的男子一边。
毕竟大家都更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再加上这几年对西域人的律法管制很严苛,所以周围的西域人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在大雍人的地盘闹腾。
后面仵作开始验尸,苏成和韩禧彻底被轰去外面。
不知中间发现了什么证据,总之最后被带走的犯人是西域商人。
导致韩禧回去一路都在自我怀疑,「难道真是我的直觉出错了?」
这边林珣在案子结了之后忽然察觉到不对,拦住柳寺丞正打算返程的马车。
「柳大人,晚生觉得此案尚有疑点。」
柳寺丞和蔼地邀他上车,「哦?什么疑点?」
「晚生觉得兇手兴许不是那西域人。」
柳盛栖叔叔眼底寒光一闪而过,「那贤侄觉得是谁?」
林珣看出对方脸色的微妙变化,咬咬牙仍旧选择继续,「或许真如那个西域人所说……」
柳寺丞将林珣未尽的话打断,「你今日助本官破案有功,本官会好好在濯缨先生面前夸你,更不会独占你的功劳,届时百姓也会知道京北书院有你这般聪慧过人的学子存在。」
林珣品出对方不想让自己继续插手的意思,挣扎再三,拱手下了马车。
他并未回书院,而是前去拜访濯缨先生汪度。
林珣没曾想事情刚发生不久,他这位先生便已经知晓,还出言夸赞他,「做得不错,老夫没看错你。」
林珣得了夸奖却无喜意。
汪度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怎么?」
「弟子觉得兇手另有其人,但柳寺丞似乎不愿让弟子查明真相。」
汪度并不意外,反倒给林珣出了一道题目,「那你便想想柳寺丞为何不愿让你查明真相?」
林珣没被案子难住,此时却头脑一片空白。
「大雍新律,你可背熟了?」
林珣经过提醒方才想起来。
「死波斯及诸蕃人资财货物等,伏请依诸商客例,如有父母、嫡妻、男儿、亲女、亲兄弟元相随,并请给还。如无上件至亲,所有钱物等并请官收,更不牒本贯追勘亲族。」
他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柳寺丞是冲着那西域商人的钱财去的?」
汪度抿了一口茶,并未否认。
林珣站起身来,声音微微颤抖,「那弟子……岂非助纣为虐?」
汪度摇头,「即便没有你,他最后抓的也会是那个西域商人。你只不过让他更名正言顺了些,免去西域人不服气的麻烦,他会感激你的。」
林珣握紧拳头,「可弟子……读书万卷,并非为与此等人同流合污。」
「天下读书人皆志于九州,祈择一明主事,抚慰万民心,以谢圣贤书。忠志之士不少,腰斩顺义门,分尸大明宫的也不少。
等你有能力搅动朝堂风云之时,一个柳寺丞不过你一句话便能除去,何必计较如今这些许?」
林珣垂下眼,默默接受了汪度的说辞。
汪度满意一笑,「老夫就知道你不是死脑筋的孩子。」
林珣心中对汪度的敬重转化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却不敢暴露出来分毫。
他只知对方有一点说得对,只有自己爬得够高,才能为百姓谋福,撼动某些人骯脏的统治。
……
苏棠收到自家弟弟对「底也迦」的调查结果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本来只让弟弟问它的副作用,没想到还问出了主要成分……阿芙蓉,也就是罂粟。
怪不得萧景榕后期会逐渐失智。
是个人都顶不住这东西。
暴毙就更加情有可原了。
所以那个梦十有八九是真实的预言。
苏棠现在无比希望自己有妙手回春的医术能阻止萧景榕以后用上这药。
她怕将来萧景榕发病疼得厉害,她劝他也没用。
正当她愁得慌之时,她的好二儿萧韶鄞下学回来了。
苏棠想到梦里的他,突发奇想摸着他的脑袋问:「吉羊想不想像你父皇一样?管天下的人?」
小崽子歪头,「阿娘想吉羊当皇帝?」
「不不不,阿娘一点都不想。你看你父皇多忙,都没时间陪阿娘。」苏棠赶忙摇头,捂住他的小嘴巴,「刚刚的话你可别出去说哦。」
萧韶鄞乖乖点头,抬手跟苏棠拉勾,「吉羊会好好陪在阿娘身边的,不当皇帝。」
虽说儿大不由娘,但苏棠还是稍稍放下心来。
目前来看,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保证萧景榕的身体健康。
如果萧景榕主动会走到那一步,她得先计划好自己和孩子的退路。
至于他和萧韶安父子反目的原因,大概还得慢慢查,苏棠有种感觉……兴许会和皇后的离世有关……
还有萧景榕立小寿王为皇太弟一事,总不能是因为他药吃多了头脑发昏。
苏棠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在爆炸的边缘,只能安慰自己先把能做的做了,走一步看一步。
为了保证萧景榕的身体健康,苏棠开始频繁对他嘘寒问暖,见他处理政务太晚,时不时送点安神的补汤去提醒他休息。
毕竟要想身体好,睡眠充足少不了。
晚上睡不早,中午就拉着他睡午觉。
纯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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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凭萧景榕的性格,朗朗干坤之下,苏棠不主动,他自然不会白日宣淫。
直到一日姩姩和萧韶鄞放旬假,二人本来在殿中听苏棠讲故事,见他们父皇来了,立马就要走。
萧景榕察觉不对,问他们为何急着走。
「阿娘说,父皇忙,没时间陪她。父皇要好好陪阿娘。」
苏棠听到这个答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果然小孩面前不能乱讲话。
萧景榕联想到眼前人近日的殷切,眼神一热。
结果两人难得擦枪走火了一次。
本来众嫔妃对德妃的谄媚行为嗤之以鼻,现下听说皇帝白天幸了她的消息是彻底坐不住了。
几乎是联名上书举报她。
当然也有新嫔妃上赶着巴结她。
苏棠倒是不怕她们的嘴炮,只是担心长此以往皇后不好做,或者传到太后耳朵里,徒增麻烦事。
而且她也不想私下见那些新嫔妃。
所以苏棠干脆日日留在皇后殿中抄经,美其名曰皇后对她的训诫。
这日苏棠正不紧不慢地抄着,荷露忽然进来在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皇后变了脸色。
苏棠起身,「皇后娘娘若有要事,臣妾先行告退。」
「不打紧。」皇后示意苏棠坐下,转头对荷露道:「既然不安分,便打发了吧。」
苏棠没多问,继续抄自己的经。
从皇后处离开后,她走在路上远远看到廊道尽头,几个小宫女一瘸一拐地往掖庭局的方向走。
看着顶多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兴许就是皇后适才说着要打发的人。
但皇后一向宽仁,这几个小宫女是犯了什么错?
苏棠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救她们。
岂料有个小宫女突然朝她狂奔过来。
快得让小宫女前面的领头太监措手不及。
苏棠做好防御姿态,没曾想小宫女还没跑到她身边便腿栽了下去,爬着往她身边靠,嘴里喊着,「德妃娘娘,救救奴婢!」
领头的太监小跑过来,对着她的脸接连好几个巴掌下去,那小宫女双颊通红,大概已经眼冒金星了。
苏棠抬手阻止太监,她细细打量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小宫女,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满,娘娘。」
苏棠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深知自己不该随便发善心,于是让太监把她拖走。
第151章 杀人案真相
翌日,西域商人杀人的事情传遍大街小巷。
韩禧将最新消息讲给苏成听。
「据说是那西域商人卖假货给死了那老人家,老人家带着他儿子前去讨要赔偿,结果那西域商人恼羞成怒拿刀捅人,接着趁乱找人给自己做假证。」
苏成问:「是凭何给那西域商人定罪的?」
「仵作剖尸后检查了刀口的位置和朝向,发现匕首是自下而上刺进去的,刀口又在接近老人胸口的位置,证明兇手的身高应该比老人高出许多,老人的儿子跟老人差不多高,自然那个西域商人的嫌疑更大。」
苏成点头,「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
「听说这法子还是林珣想出来的呢。」
韩禧嘆气,「但小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来就没判断错过,我觉得那男人就是在撒谎。还有昨天给咱们提供消息那大鬍子你记得吗?那嫌犯商人是他好朋友的儿子,两月前才专程千里迢迢来跟着他经商,一来就卖假货,这不自己断自己财路吗?
而且那大鬍子跟韩家已经合作很多年了,从来没给韩家供过什么残次假货。他说嫌犯商人手里的货他是验过的,没问题,想求韩家帮他想想办法。」
苏成品出韩禧的意思,「你想查?」
「卖假货跟杀人两罪并处,那西域商人是要被秋后问斩的。活生生一条人命,不搞清楚我良心不安。」
苏成贊同韩禧的意见,却有些犯难,「只是……咱们从何查起?」
「……」刚刚还信誓旦旦的韩禧瞬间蔫了。
他哪懂查案的事?什么伤口的位置,他根本就想不到,怎么同样在京北书院听学林珣能懂那么多?
苏成略加思索道:「我觉得咱们可以先听听那嫌犯商人的口供,只是柳寺丞恐怕不会让我们见他。」
「那怎么办?我让我表哥托托关系?」
「你上回被关进去,韩表哥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见到你,这次只怕会更难。」
「要不问问你姐姐?」韩禧刚说出口就否定了,「算了,还是别因为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麻烦苏姐姐了。」
苏成自然也不想给自家姐姐添麻烦,但韩禧为他麻烦过韩表哥多次,这件事于情于理他也该想想办法。
「别啊,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一向脑子跟不上嘴,刚刚就是随口胡说罢了。而且你姐姐身在后宫,这是前朝的事情,她不好插手的。」
苏成闻言微微一笑,「我不求阿姐帮忙,问问她的意见也好。」
……
苏棠接到苏成的信,第一反应是觉得那林珣的确很聪明,未来能青云直上也不奇怪。
只不过假若她梦里出现的人都存在某种联繫,林珣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苏棠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摸清林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到弟弟苏成被冤枉成小偷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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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页
既然萧景榕派人查过,真正的窃贼应该是那个叫封子炎的没错,但林珣是否参与其中还有待查证。
当初她并没太重视这事,只想着让弟弟离离林珣远一些便是,如今看来还真得再查一查。
只是这个时代没有监控和指纹採集等刑侦手段,事情又过去那么久,很难找到证据。
唯一的突破口仅剩那个封子炎,虽然希望渺茫……但姑且一试吧。
……
「阿姐说倘若仵作没有说谎的话,伤口那套理论是成立的。
假设兇手是那老人的儿子,子弒父,动机肯定是关键,找到动机才有可能成立后面的一切,咱们不妨先从老人的儿子入手查查动机。
如果能找到动机,便可让西域人以此为由逼官府重新审理,事情一旦闹大,涉及两国邦交,自然不会草草结案。」
「……你姐懂太多了吧?显得咱们很蠢诶……」韩禧撑着脑袋望天,「如果我再年长十岁,我肯定娶你姐……有这么聪明的媳妇,我一定能将韩家发扬光大。」
苏成无奈捂他嘴,「你瞎说什么呢?」
韩禧讪笑,「嘿嘿,开个玩笑,没有侮辱姐姐名节的意思。」
「还有……封子炎不是快被放出来了吗?阿姐说,当初我被冤枉偷窃一事,兴许能从他嘴巴里问出些什么。」
「他一个小偷嘴里能有什么实话?」
「不管怎么说都该试试,查案的重点就是不能放过任何细节。」
当日下午,韩禧便兴沖沖找到苏成,「你猜怎么着,那男人还真不是个好东西,他在外面欠了不少赌债,他爹帮他还了两次,见他屡教不改,后面说什么都不肯说再帮他了。」
「赌债?」苏成若有所思,想起一事来,「那老人在嫌犯商人手里买的什么?」
「听说是西域带来的沉香。那东西一片万钱,抵得上普通老百姓数年的花销了,上回我想用一用,我表哥都嫌我暴殄天物。他爹宁愿花钱买这种东西都不愿意替他还赌债,他一气之下杀了他爹,完全有可能。」
韩禧越说越起劲,「那老头和他儿子来对质的时候把买的沉香带上了,就是一块枯树皮子,谁造假这么造呀?」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老人的儿子将他买的沉香拿去抵赌债?」
韩禧拍手起身,「有道理,咱们这就到他常去的赌坊问问。」
两人走进一家赌坊,里面乌烟瘴气的环境让苏成眉头一直没放松过。
掷骰子的男人叫住他俩,「小兄弟,玩两把啊?」
苏成正想拒绝,韩禧却笑着应下,「行。」
结果连着输出去几两银子。
掷骰子的男人得意起来,主动加重赌注。
韩禧笑着答应,剩下几把全赢。
掷骰子的男人怒了,「搞事情的?」
「我想找你们管事赌两把。」
掷骰子的男人甩甩脖子,示意韩禧跟上,「你小子有种。」
苏成没跟韩禧进去,如果里面发生不好的事,他得保证能及时找人救韩禧,总不能两个人都被困住。
好在韩禧没多久便大摇大摆出来了。
苏成问:「你赢了?」
「三把全输。」韩禧双手一摊,「有求于人嘛,总不能不给人面子,就当花钱买消息咯。前面赢只是为了见他们管事罢了,否则他们见我们两个毛头小子,根本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们。」
「你赌技为何这么好?」
「不是赌技,纯靠运气。我打小运气就好,博彩没输过。过年那些设关扑的摊主看到我都得跑。」韩禧炫耀完了没忘说正事,「那男人的赌债已经还清了,只不过是用银子还的。
看来他还没有蠢到直接拿沉香来抵债的地步,查起来会更麻烦一些。不过谁让他遇见的是小爷我呢?买卖的事,就没有小爷我查不到的。」
第152章 林珣的计谋
韩禧派去打听的人很快带回来消息。
「那男人不久之前果然跟黑市那边的人卖过沉香。他一屁股赌债,怎么可能拿得出沉香这种东西?肯定是从他爹那儿偷的,眼见他爹要去找人对质,他心一横干脆杀了他爹一了百了。」
苏成摇头,「但伤口的事怎么解释?咱们不能光靠揣测,还得讲证据。现在先把能证明他卖沉香的证人和证词交到大理寺,你也去跟其他西域商人那边说一声,但记住找个能稳住他们的人,现在真相未定,别让他们闹得太过,咱们的目的只是逼大理寺将定罪的日子往后延。」
另一边林珣听到案子出现反转的消息,坐不住去找濯缨先生汪度。
汪度依旧悠闲地品茶,连皱纹的弧度都未曾因此发生任何变化。
林珣却面露急色,「现在人人都知案子是弟子查的……若是被翻案……弟子的名声……」
汪度抬眸盯着林珣,眼里的寒光乍现,「一点小事,你急什么?老夫素日是这样教你的?」
林珣这才微微吸气,平復急躁的心情。
汪度慢悠悠道:「你只需坐山观虎即可。无论谁赢,得益者都会是你。」
林珣眸子微转,「弟子明白。」
汪度放下手中的茶盏,「倒是有另一件事,你怕是忘了?」
「请先生明示。」
「封子炎要被放出来了。」
林珣直挺挺跪下,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弟子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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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汪度竟然会连那件事都查得到。
「你错在哪儿?」
「弟子……」林珣嚅喏着,惭色浮上脸颊。
汪度却在他开口之前给出答案,「你错在斩草不除根。」
林珣还以为汪度会怪他栽赃苏成,没想到反倒是如此,他稳住心神,解释道:「……弟子以为封子炎的话不会有人信。」
「不会?你确定你那两个朋友不会信?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汪度一连串的质问将林珣打得措手不及,他自然知道苏成和韩禧自那件事之后对他的疏远,他们恐怕……已经起疑了。
「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老夫能知道的事,别人也能知道。」汪度笑着看向林珣,「你恐怕还不知道苏成的姐姐是谁吧?」
「姐姐?」林珣是怀疑过苏成背后有人,他也一直在暗中试探,但没得到结果。
「凭他姐姐今时今日的地位,只一句话便能让你永无翻身之力。」
林珣眉头紧皱。
他怎么都没想到苏成身后的人会恐怖如斯。
「所以,有的事,老夫劝你不要优柔寡断。」
林珣沉吟片刻后作揖,「封子炎出来之后在京城混不下去,应当会回老家,他老家在?州,势必要途径山匪横行的霖川山道。山匪作乱,他一个文弱书生自然无力抵抗。」
汪度颔首,给林珣倒了一杯茶,「尝尝吧。」
……
鑑于死去老人的儿子平时吃喝嫖赌得罪了不少人,他暗中贩卖沉香的事情被宣扬出去之后,舆论的方向很快向另一边倾斜。
林珣看准时机找到柳寺丞。
跟上次在马车憋屈的交锋不同,林珣一袭布衣站在柳寺丞面前,却有隐隐将柳寺丞压制住的势头,「这点蝇头小利重要,还是寺丞的乌纱帽重要?寺丞不会拎不清吧?」
柳寺丞皱眉沉思,最后终究松了口,「你说该如何?」
林珣在柳寺丞面前低语几句,挺直腰板走出大理寺。
很快西域商人杀人案真相大白。
最后找到证据证明兇手是老人儿子的仍是京北书院一位名叫林珣的学子。
知道消息的韩禧气得拍桌,「他娘的,柳盛栖他叔叔这瘪犊子够精的。他们大理寺还好意思说他们一直在暗中调查?
要不是我们找证据逼他们,他们早就结案了。还有,林珣既然知道老人留下了指向兇手的证据,他早说啊?这会儿来放马后炮?」
「兴许他起初没想到这一点吧。」
「我怎么就不信呢?」
「但你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他,咱们根本想不到老人其实在临死前留下了证据。如果没有这个决定性证据,是无法给老人儿子定罪的。不管林珣是不是有意隐瞒,这都是他的本事。」相较于韩禧的愤怒,苏成淡然地反省起自己的不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珣似乎在各个方面都已经超过他们许多。
他一直以为林珣专攻明经科,没曾想他在明法科也一样很有造诣。
骂骂咧咧的韩禧逐渐沉默,「这……也是,那老人儿子推着老人撞到西域商人的刀上,如果不是林珣找到的证据,恐怕怎么都说不清。」
「所以,咱们也得更勤奋些才是。」
韩禧不情不愿地点头,「对了,封子炎放出来了,好像住在悦行客栈,看样子他不准备在京城久待。咱们抓紧时间找他去吧?不过现在外面天都黑了,咱们明日一早再去?」
苏成颔首,「也好。」
结果等第二日两人到达悦行客栈时,早已人去楼空。
「什么情况,走这么早?」
苏成摸了摸床铺和旁边的茶杯,「都是凉的,他应该走了好一会儿。」
「有人追杀他是咋的?连夜逃跑?」
苏成想到一种不大好的可能,「得派人找找他才行。」
韩禧下楼问客栈的掌柜,「掌柜的,楼上地字六号房的人什么时候走的?」
「这我不太记得了,一个多时辰之前吧。」
「他一个人?」
「好像是他自己提着包袱走的,具体我也没太注意。」
第153章 封子炎之死
苏成和韩禧当机立断找来两个脚程快的马夫,让他们沿封子炎回老家的路寻找封子炎的踪迹。
得到的回覆让两人都大吃一惊。
「我们赶去的时候,有位公子倒在地上,从年龄和相貌来看,正是二位要找的那人。前面有好几个山匪策马离开,我们确定山匪走远上前一探,那位公子已经没气了。」
「你们怎么断定是山匪?」韩禧眉头紧蹙,转头看向苏成,「哪有那么巧的事?我们正好要找他,他就正好遇上山匪了?」
马夫答道:「关云寨二当家天生白髮,右臂有条很长的蛇状伤疤,虽然隔得远,天色也有些暗,但我俩都看见了,应该不会错。最近朝廷多次派人剿匪,所以关云寨的山匪很少到山下的村子里去打劫,基本都在山路上蹲守,他遇到也不奇怪。」
韩禧摆摆手,「你们先去报官吧。」
苏成捻着手指,「封子炎死得很怪。他如果白天走兴许山匪还不至于如此猖獗,倘若在没人逼他的情况下,他会因为什么急着离开客栈?」
「……他在客栈偷钱了呗,不想被人发现。」
苏成和韩禧对视一眼,都觉得这种说法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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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过看门的衙役,封子炎放出来那天,他有个远房亲戚在门口等他,可怜他给了他一两银子做盘缠,让他回老家谋生计,不然他哪儿住得起客栈。」韩禧撇嘴,「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吃屎。」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苏成摇头,「之前从未听说他还有什么远房亲戚。」
韩禧摆手,「可咱们现在根本无从查证。」
苏成起身,「我得把这事跟阿姐说一声。」
苏棠在宫里知道消息后再也坐不住了,她怎么都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往坏了猜,从远房亲戚开始就是一个局。
让远房亲戚将封子炎诱导到客栈,再想方设法让他半夜离开。
利用封子炎的走投无路和山匪的贪婪,一步步实现杀人灭口的目的。
到头来,背后的人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片叶不沾身。
苏棠此刻无比希望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干脆直接找人把林珣杀了一了百了,以绝后患。
可她经受的教育告诉她,哪怕林珣真是个坏人,她也没权力直接处决他。
何况现在还没证据证明这一切真的和一个还未及冠的青年人有关。
苏棠想起林珣背后还有个深不可测的濯缨先生,怕苏成和韩禧查得太过会被他盯上,只能让他们暂时别打草惊蛇。
刚把消息递出去,时鸢便进来禀报,「娘娘,您上次命奴婢打听的那位叫小满的小宫女,奴婢有消息了。」
上次在路上碰到小满之后,苏棠虽然没救她,但还是长了个心眼,让时鸢去调查她一番。
「包括小满在内的,上次娘娘见到的那几个小宫女都是伺候大皇子的,因为犯了错才被打发出来。」
苏棠挑眉,面露狐疑,「全部都是?」
「似乎正是因为她们互相妒忌,耍小手段。不过皇后娘娘的人口风都很严,奴婢不敢细问,怕惊扰到皇后娘娘。
但奴婢派人到掖庭打听过,那小满似乎一直嚷嚷着是桑楹害她,但进了掖庭的人,她的话自然没人相信。」
苏棠皱着眉头思索,如果真是桑楹陷害她,皇后应该不至于查不出来。
结合封子炎的死,她忽然觉得没准又是一出坐山观虎斗的戏码,所以桑楹才能把自己摘干净。
可林珣用计还说得过去,桑楹才多大啊?而且她这两年一直跟在萧韶安身边,也没机会像林珣一样跟着先生学这学那。
「等再过几日此事的风声淡去,你去跟掖庭的人打声招唿,让那个小满做些轻松的活计,别折磨得太狠。刑满之后,你把她带出来,本宫有些话想问她。」
……
这边皇后还想另外安排几个人伺候萧韶安,却遭到自家儿子的拒绝。
「母后不必安排太多人伺候儿臣,儿臣宫里大小事宜已有两位掌事姑姑操持,在外有小鸿子和小兴子,两位乳母和桑楹也很周全,实在无需铺张。」
皇后脸色微变,却并未言辞反对,只搪塞了过去。
萧韶安走后,荷露问:「娘娘还是信不过桑楹?可这次的事她并未参与……」
皇后眼睛微眯,「正是因为她撇得太干净,本宫才觉得不对。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又容不下人,将来还不知怎样呢?」
「娘娘既然觉得桑楹不好,何不直接将她换去?」
「他们这个年岁已经非相处过转头就能忘了,再者安儿不是个喜新厌旧的孩子,当初在王府的东西留到现在他都保存得极好。本宫越是将他们分开,安儿就会越念着。
若是能彻底不叫他们见面还好说,偏偏桑楹是皇上恩师的孙女,本宫不能无凭无据将她逐出宫去。再过两年,本宫会为他们各自说亲。本宫不允许安儿身边有这样的女子,便是安儿将来记恨本宫也无妨。」
「娘娘过虑了,大皇子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宫女和娘娘产生嫌隙?奴婢自会派人盯紧那个桑楹。」
「嗯。」皇后颔首,眼中愁绪不减。
这边萧韶安回到自己宫中,告诉桑楹往后不会再有别的宫女来为难她。
「殿下不必为了奴婢忤逆皇后娘娘。」桑楹连连摇头,面上惶恐。
萧韶安端坐下,「无妨,母后一向温柔和善,不会计较这些。」
「对了,上次奴婢说的冰嬉鞋,奴婢做好了,趁着冰还未化,殿下可要试试?」
「这……」萧韶安皱着眉头有些犹豫。
「奴婢只是想难得殿下今日休旬,想让殿下放松些时候。殿下若觉得为难……也无妨。」桑楹敛眸掩去失落。
萧韶安见对方手上隐约露出几条小口子,猜测大概是做冰嬉鞋留下的,顿时心软答应。
「只片刻倒也无妨。」
桑楹瞬间展露笑颜,「奴婢这就去准备,殿下一定会觉得好玩的。」
第154章 桑楹受罚
「殿下,您看,这片冰湖多漂亮。」桑楹迫不及待穿上冰鞋踏上冰面。
萧韶安看见面前像只蝴蝶一样翩翩起舞的女孩,心中也生了两分好奇。
他是听过北方人会有作冰嬉者,但他自幼长在南方,从未试过。
结果在桑楹的帮助下穿上特制的鞋后,萧韶安发现自己连起身都困难。
「殿下别怕,奴婢扶着您。」桑楹丝毫不见外地拉过萧韶安的手。
萧韶安碍于礼节想收回手,不想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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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楹立马拉住他,笑着打趣,「这时候殿下就不必计较这些了,周围也没别人。」
萧韶安感受到手中的柔软,从未这般触碰过女子的他热意悄悄爬上耳根。
「奴婢牵着殿下往前走走。」桑楹握紧萧韶安的手,带着他走向湖面中间。
岂料中间的冰层厚度不够,在两人来来回回踩过几圈后,隐隐有了碎裂的趋势。
二人听见声响,顿时不敢再动。
桑楹当机立断,「殿下,您先坐下来。」
萧韶安不解。
「奴婢不会害您,您相信奴婢。」
萧韶安听见对方带着哭腔的急切声音,慢慢坐了下去。
桑楹对着萧韶安的背用力一推,将他推近岸边。
自己身下的冰碎裂得更加厉害。
「殿下慢慢挪回去。」
萧韶安转头看向她,「你……」
「奴婢没事。」
好在冰面彻底碎裂之前,桑楹也慢慢挪到了岸边。
萧韶安板着脸说教,「以后断不可如此莽撞,我无需女子捨身相救。」
桑楹灼灼地看向他,「无论如何奴婢都会先保护殿下。」
萧韶安闻言眼眸微动,没再说什么。
二人从燃着炭火暖烘烘的屋子里出来,吹了好半天冷风,又被冰面上的水渍浸湿裤子,回去后双双病倒。
此事自然瞒不过皇后。
皇后听到回禀后震怒,顾不得桑楹是谁的孙女,当即就要把桑楹打发到庵子里。
萧韶安撑着病体赶去求情,「是儿臣执意要去的。」
皇后第一次在自己儿子面前换了自称,「本宫再问你一遍,当真是你要去的?」
萧韶安想到昨夜桑楹捨身救自己的场景,对皇后俯身,「是儿臣贪玩,让母后失望了,咳咳……」
「好,本宫便留下她。」皇后气得脸色发白,「桑楹伺候不周,罚跪半日,杖责十五。」
「母后。」萧韶安吃惊地看了一眼皇后,随后咬着牙跪下。
昙霜在一旁看不过去,上前劝阻,「殿下,皇后娘娘此番已是宽仁,您还病着,先回去将身子养好要紧。」
萧韶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不顾母后的身体言语顶撞,连磕了三个头,「请母后喜怒,别为儿臣气坏身子。」
苏棠来找皇后抄经正好撞见往外走的萧韶安。
「德娘娘。」萧韶安唤了苏棠一声。
苏棠注意到对方说话的嗓音有些哑,「大皇子这是病了?」
她说完便察觉萧韶安的脸色也有些不对。
昙霜替他回答,「多谢德妃娘娘关怀,殿下偶感风寒,正要回去服药。」
「那快去吧,好好养着,很快便能好起来。」
苏棠不再耽搁萧韶安,走进未央宫,却见一个小宫女跪在院子里。
那不是……桑楹吗?
苏棠顶着一头问号上前给皇后请安。
「起来吧。」皇后抬手示意她起身,「你来得正巧,赶上出好戏。」
苏棠正发懵,只见皇后霸气侧漏地吩咐,「打完再接着跪吧。」
两边很快有老姑姑将桑楹厚厚的外裙撩起架在长凳上。
太监手里握着一根长木棍走上前。
苏棠被吓了一跳。
宫里惩罚下人的时候不少,只是寻常都罚跪掌嘴而已,像杖责这些比较血腥的,因为忌讳,一般会带下去到掖庭执行。
这桑楹是做什么得罪皇后了,要当面行刑?
苏棠听到棍子落下的声声闷响,心肝都在跟着发颤。
倒不是同情桑楹,实在是场面太惨烈。无论受刑的是谁,苏棠都接受不了。
冬裤的布料很厚,但还是隐隐透出血迹。
苏棠见状方知原来被打到皮开肉绽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桑楹一个小姑娘也是真够能忍,愣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鼻子「嗯嗯」的那点声响,甚至比不过棍子落在她身上的声音大。
苏棠没具体数打了几棍,在太监停下时才回过神来。
她清楚地从奄奄一息的桑楹眼中看到了不甘,说好听点叫做坚韧。
皇后约莫也看到了,但皇后并没把她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只吩咐人将她架在原地继续跪着。
苏棠有那么一瞬间是真想替桑楹求情了。
因为真的太惨,惨不忍睹。
可这里是皇宫,她甚至不知道皇后是为什么罚她,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贸然冲动毁了好容易和皇后建立起来的关系。
「随本宫进去吧,外面风凉。」皇后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只是赏了个景。
苏棠突然知道为什么萧景榕和皇后能相敬如宾却又并未倾心相交,其实他和皇后从某种层面来讲挺像的。
二人一个雅正端方,一个温和知礼,表面从不轻易动怒,但骨子里又都透着上位者的冷漠和威严。
他们面对挑衅时的那种漠视,不是苏棠这等普通家庭出来的小人物能学来的。
他们的情绪只会因为自己在乎的人发生变化,其他人于他们不过蝼蚁罢了。
苏棠不敢多言,恭敬地跟着皇后走进内殿。
「可有吓着你?」皇后坐下之后才一改在外面的态度,柔声问起苏棠。
苏棠有些不明白皇后让自己看见这一幕的目的,斟酌后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的确没大见过这样的场面,不过倒也不至于被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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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知道你一向是不喜与下人为难,若是有不好的只管回本宫。」
苏棠起来福身,「多谢娘娘关怀。」
「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娘娘请讲。」
「安儿染了风寒,有些咳嗽,本宫想向你讨一份你往日替本宫做的枇杷膏的方子,太医拿来的实在难下口。」
「是,臣妾这就写了给娘娘。」
苏棠见皇后丝毫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第155章 生病的萧韶安
苏棠从皇后宫里出来之后,派人暗中打听桑楹受罚的原因。
虽然没得到确切的理由,但好歹知道了跟萧韶安生病有关。
以皇后的性子,萧韶安若只是寻常生个病,她不至于会迁怒伺候的人到如此地步。
再者萧韶安身边的乳母和太监都没被罚,独独桑楹一个人被打得半死不活,实在奇怪。
沉鹭在一旁补充,「奴婢倒是听说有人瞧见大皇子昨夜从碧光湖那边出来。」
「碧光湖?」
苏棠顿了半响才想起碧光湖是个什么地方,碧光湖在皇宫西南角,因为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去过两回。
萧韶安晚上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想到梦里的萧韶安,苏棠决定不放过任何线索,「咱们去瞧瞧。」
碧光湖虽说叫湖,其实也没比池塘大多少。
周围几杆梧桐掩映,僻静幽深。
苏棠绕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正准备转身离开,却晃眼看到冰面上似乎有几条的浅色印记。
她侧头问跟在身后的沉鹭,「沉鹭,你看那冰面上是不是有什么痕迹?」
「诶,娘娘这么说还真是,奴婢瞧着怎么像刮痕?」
苏棠闻言往湖边靠近,再怎么看也只某处有些若有似无的浅淡痕迹,在特殊的光照角度才能勉强看出来。
她脑子里浮现四个字——復冰现象。
冰刀划过冰面以后,冰面受压融化,压力消失之后融化的冰又会慢慢凝结,刮痕随之消失。
算算时辰,若是昨夜留下的痕迹,应该差不多能恢復成现在看到的程度。
可萧韶安自幼长在南方,这个时代又不流行冰嬉,只怕萧景榕都不会滑冰,他怎么可能……
萧韶安生病,桑楹受罚。
苏棠将二者联繫起来,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她记得梦里提到萧韶安的侧妃是……宫女?
虽然苏棠早就知道萧景榕把桑楹放在萧韶安身边大概率是有想把两人凑成一对的意思。
但她梦里专门出现这一点,就显得没那么简单了。
苏棠回身想往岸上走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她总觉得所有事情正在抽丝剥茧地暴露出来,却又有更多迷雾笼罩在她面前。
「娘娘当心。」好在沉鹭及时将她扶住。
苏棠顶着一身寒气回自己宫里,没过两个时辰姩姩和萧韶鄞便回来了。
近日天冷,又临近年关,下学比往常提早了许多。
「你们冷不冷?」苏棠给两小只搓搓手。
姩姩环住苏棠往她身上蹭。
萧韶鄞则乖乖坐在苏棠旁边,任由她给他摘下有些沉的发冠。
「快快快,冻死本王了。」没一会儿,小寿王也风风火火地进来,直往炭火旁边钻。
「殿下怎么就穿这点?手炉也不拿?」
「本王去校场练骑射了,带着那些劳什子不方便。」
「这么冷的天气,殿下也不知道消停几日,出了汗又吹冷风,殿下是巴不得自己生病是吧?」
小寿王表面不耐烦,实则对苏棠的絮絮叨叨很是受用,得意洋洋地炫耀,「本王现在已是百发百中,改日让你瞧瞧。」
苏棠见他也不是四处鬼混,没再说教,只把自己腿上的手炉递给他,「快些捂着吧。」
「对了,小古董是不是病了?」
「殿下怎么知道?」
「今日在国子监听谁提起来着,说他告了三日假。」
姩姩抬头看着苏棠,「哥哥病了?姩姩想去照顾哥哥。」
苏棠摸摸她的小脑袋,「哥哥身边有人照顾。」
姩姩的小脑袋耷拉下去。
苏棠于心不忍道:「姩姩想去探病?」
「嗯嗯。」姩姩眼睛一亮,立马点头。
苏棠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两年其实姩姩和萧韶安的接触已经很少了,但她始终很挂念这个哥哥。
大概从小玩到大的情谊,总归是不同的。
「那本王也去。」小寿王在一旁帮腔。
苏棠沉吟片刻后带着他们找到皇后请示。
虽说有些冒昧,但探病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想再藉机打探打探情况。平时能接触到萧韶安的机会实在不多,姩姩和小寿王两个孩子和她一起,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皇后拉着姩姩的手,「你这会子去看你皇兄,他万一将病气过给你如何是好?」
「姩姩不怕,母后,就让姩姩去吧。」
苏棠无奈看着自家撒娇的女儿,纠结要不要阻拦。
岂料皇后和婉一笑,眼底透出慈爱,「你皇兄这会儿该是还醒着呢,你去瞧瞧吧,只是别久待,不然你也得跟你皇兄病作一块儿。」
苏棠一直知道皇后是个拎得清的人,真正对萧韶安好的人,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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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楹应该是真惹到她了。
苏棠带着小寿王和姩姩到萧韶安住的宫殿。
萧韶安额头上放着帕子,约莫是有些发烧。
「德娘娘。」萧韶安作势要起身。
「大皇子快些躺好。」苏棠拦住他,半开玩笑道:「皇后娘娘若是知道我们扰了你休息,是要怪罪的。」
萧韶安微微垂眸,似有些落寞。
苏棠没忽略他神情的细微变化,猜测多半因为这次的事,母子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
仅仅一个桑楹,竟能影响到他们十多年的母子情。
苏棠觉得自己有必要盯紧那个小姑娘了。
或许表面身份不高,人畜无害的她,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苏棠压下思绪安慰道:「皇后娘娘一心记挂着大皇子,大皇子要赶紧好起来才是。」
「姩姩也记挂哥哥。」姩姩上前替萧韶安将额头上帕子重新换过。
苏棠见她有心,也不拦她。
倒是萧韶安过意不去,「仔细冻手,让下人来便是。」
小寿王上前拍拍萧韶安,「你可得赶紧好起来,过年还要一起打雪仗呢。」
苏棠看到这和谐的一幕,忽然想起梦里二人兵戎相见时的血腥场景。
但此刻二人眼里只有少年人的纯粹和亲情的羁绊。
她深吸一口平缓心情,见时候差不多了,带着姩姩和小寿王离开。
第156章 苏棠生气
爆竹声响,又至岁末。
今年皇后照例把力宝送来让苏棠带着过年。
苏棠想着自己有些日子没下厨了,亲自做了几道菜给孩子们吃。
力宝已经会自己拿着筷子吃饭了。
「阿娘,阿娘,好吃。」小傢伙美到眯起眼睛,不忘给桌上的每个人都夹一筷子。
苏棠正乐着,却见萧景榕从外面进来。
她只得放下筷子起身行礼,「皇上怎么不提前派人通传一声?臣妾也好等皇上来了再用膳。」
萧景榕上前把力宝抱起来颠了颠,再把他放回座位上,「无妨,朕才议完事,顺道过来,都坐下吧。」
「臣妾再让膳房备几道菜来。」
「不必。」萧景榕拦下苏棠,就着刚摆上来的碗筷尝了两口。
觉得味道不错,又多用了一碗汤。
苏棠见状也不再坚持,在温馨的氛围下不紧不慢地用膳。
饭毕,萧景榕赖着没走,倒是将几个孩子赶到偏房去休息。
苏棠倒了一杯茶给他,「皇上往年这时候不都封笔搁印了吗?今年却像是忙得很。」
「和蚩蛮那边的贸易打通了,事情自然多些。」
苏棠没想到萧景榕还挺迅速,说干就干,才和蚩蛮议和不久,后续的一揽子建交行动立马就能跟上。
实打实地说,他在这个位置上也做了不少事。
传到后世都是值得歌功颂德的。
「皇上切勿太过劳累,一年到头,总得好生休息几日才是。」
萧景榕抿了一口茶就将杯子放下,「那便休息。」
苏棠服侍他躺下,她倒是不困,想在外间坐坐,却被他眼神警告,无奈取下钗饰窝进他怀里。
萧景榕下巴抵着她的头,低声道:「有些政策施行起来方知不易。」
「万事开头难,皇上能做开山者已是莫大的功绩。」
萧景榕的声音不辨喜怒,「你惯会说好话。」
苏棠大喊冤枉,别的可能是谄媚,这还真是实话实说。
萧景榕唇角不着痕迹地上扬,只觉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闭上眼睛打算休息片刻。
苏棠说着不困,被他抱久了眼皮也开始打架,索性跟着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苏棠发现二人还是抱作一团,忽然觉得有些害羞,毕竟两人都不是小年轻了。
萧景榕这个人或许是因为性格原因,跟一般人完全是反着来,年轻的时候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老了反而越发粘人。
睡醒之后,苏棠服侍萧景榕起身,他边更衣边道:「朕今夜得看摺子,后面几日也抽不开身。」
苏棠没想到萧景榕还给她交代行踪,诚惶诚恐地应下。
令苏棠开心的是萧景榕走后没多久便有人抬着赏赐进来。
要知道她半年没俸禄,这一波直接就给吃回来了。
苏棠欢欢喜喜地给自己宫里的人发完年终奖,带着孩子们享受假期时光。
只是过完年还没到开春就发生了一件让苏棠气极的事情。
萧景榕这个死男人竟然把桑楹留在了身边伺候。
她看到萧景榕身后的桑楹时,差点给气笑了。
苏棠为自己当初同情桑楹的那么一丁点圣母心感到懊悔。
人家是什么逆天体质,这才多久就恢復得能走能动了?
用得着她担心吗?
萧景榕一连旷了一个月,正是兴致勃勃的时候,却发现怀中的女人一点要配合的意思都没有。
他早已习惯她软乎乎的交缠,哼哼唧唧的模样,一时难以适应。
但他似乎从未见过她这样闹脾气的时候,说不上什么感觉,倒也不生气。
「身子不适?」萧景榕不明所以地问。
「嗯。」苏棠背过身去不想理人。
萧景榕自然看得出她言不由衷。
「嗯?」萧景榕的鼻音已带着两分警告。
苏棠转过身来幽怨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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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直说便是。」
「皇上要保护她,怎么不直接纳她为妃呢?」苏棠第一次用讽刺的语气同萧景榕说话,「当初她年纪不够,现在有十三还是十四了?是因为四妃之位已经满了,要不臣妾这个德妃给她做好了?」
萧景榕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有些懵,好在很快反应过来苏棠说的是谁。
他捏捏苏棠的腰肢,「你是在为皇后打抱不平……还是自己在意?」
苏棠暗中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死男人绝对什么都知道。
「哼。」她撇撇嘴,完全不想说话。
萧景榕不知道苏棠对桑楹的顾虑,自然会错了意,「何时学会胡言乱语了?朕早便同你解释过她的身份,她是朕恩师的孙女,朕断不可能……」
苏棠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对方好歹是皇帝,「……皇上恕罪,是臣妾僭越了。」
「朕在宫外找户人家收养她如何?」
「别。」苏棠赶忙阻止,把人放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想想更恐怖了。
「等她到及笄的年纪朕会给她赐婚。」
苏棠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对于萧景榕来说那是他最敬重老师的孙女,他老师甚至临终前对他託孤。
她站在上帝视角理所当然认为桑楹有问题,但萧景榕哪怕知道桑楹做的事,顶多会觉得她是个有几分心计的小女孩罢了。
他顾及皇后的心情把桑楹调离萧韶安身边,但又做不到对桑楹不管不问。
将桑楹放到自己身边,既是对她的照拂亦是对她的监视。
他自信能够完全掌控一个小女孩。
萧景榕见眼前人垂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信不过朕?」
苏棠有那么一瞬间是真想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告诉萧景榕。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喉咙梗得慌。
毫无疑问萧景榕现在是信任她的,但此事牵连甚广,不排除他会觉得她故意编造一个故事来挑拨他和他儿子、弟弟的关系。
毕竟如果他们被萧景榕忌惮,失去皇位继承权,力宝也是受益者之一。
退一万步来讲,假如萧景榕信她,并开始怀疑所有人,甚至杀掉一些人以绝后患,这也不是苏棠想要的。
因为她自己都不确定,她以为的坏人是不是罪该万死。
桑楹、林珣、沈周,他们都还只是未成年的孩子而已,她在没弄清他们真正目的之前,怎么可能擅自处决他们?
「臣妾相信皇上。」苏棠没再说什么,默默靠在萧景榕身上,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事情查清。
第157章 桑楹的身份
桑楹在御前伺候的日子十分顺心,活少钱多,周围人待她的态度也不错。
众人知道她在皇后那里受罚的事,但见皇上肯保她,自然更加对她另眼相待。
毕竟皇后也得听皇上的不是?
直到从宫外替老父亲送葬完的陈姑姑回来,一切都发生了转变。
陈姑姑在半道拦住桑楹,「桑楹姑娘,你梳的头髮不合规矩,需重新改过再到御前伺候。」
桑楹先是费解,用余光瞥过周围的宫女,发现同她并无区别。
她也自信没戴什么不合时宜的钗饰,觉得这老太婆明显是有意找茬。
但顾及对方的身份,桑楹并未发火,只是规矩应下,快速回去整理。
陈姑姑身边的宫女道:「奴婢瞧着她的打扮也没什么不妥,不过前面的额发花了些心思,姑姑平日里可没计较过这些……」
「你还敢编排起我来了?」陈姑姑佯怒,不紧不慢地转身,「她本来是皇上留给大皇子的人,这会子得罪了皇后娘娘,又来皇上面前显摆,传出去都让人笑话,她却不害臊,还敢在她那几根毛上下功夫。」
陈姑姑知道桑楹的来处,心里只当她是个不安分的,自然要先挫挫锐气。
别人顾及皇上对那小丫头的态度,她可不在乎。
陈姑姑走进耳房便开始训人,「我看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连给皇上煮茶这种事都敢假手于人。」
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陈姑姑刚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连忙跪下认错,没忘辩解一番,「……桑楹姑娘调得茶的确格外香些,皇上也说好。」
陈姑姑眉毛一横,「煳涂东西,将来没了她,你们便不办差事了?」
「回姑姑的话,桑楹姑娘很是慷慨,都手把手教给奴才们……」小太监说了一半,不得不在陈姑姑威慑力十足的目光下闭嘴。
李培顺听闻风声进来劝说,「陈姑姑,咱们都是为皇上办差,一切自当以皇上的喜乐为重,他们也就图个皇上舒心。」
陈姑姑气得斜眼看他,她真是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怎么当上总管的,若不是看他对皇上忠心,她早就将他撇出二里地了。
她一把年纪本来已经打算不管这些琐事,现在看来少不得要她操心,不过李培顺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那小丫头既然想在皇上面前讨好,光为难她不是长久之计,自然要让她自己知难而退才好。
「皇上的喜乐?」陈姑姑莫名一笑,「自然要以皇上的喜乐为重。」
陈姑姑拍拍衣摆站起来,不再理会众人,径直走出去。
……
苏棠瞧见陈姑姑来访,抬手示意沉鹭给她搬了个板凳坐下。
「久未见姑姑,姑姑向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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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摸不透的对方的来意,只能先客套着。
近几年萧景榕有事向来是李培顺和他的徒弟们通传,寻常是见不着这位陈姑姑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在乡下料理父亲的丧仪,三日前刚回来。」
苏棠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起这种事。
像是亲戚朋友之间话家常似的。
「姑姑节哀。」苏棠示意时鸢拿一包银子给陈姑姑,「这本宫对老爷子的一点心意。」
「生老病死乃是常事,奴婢早已看开。」陈姑姑起身行礼,「不过娘娘的美意,奴婢却之不恭。」
苏棠有些意外。
陈姑姑和李培顺不同,她一向不大愿意掺和后宫争斗。
要她收礼比不收礼还难,苏棠没想到她能这么爽快收下。
「奴婢今日来求见娘娘实则是为了皇上,皇上近来政事繁忙,日夜操劳。此前娘娘送来的药膳颇有效用,想劳娘娘再替皇上准备些安神茶。」
安神茶?
苏棠表示她不会啊。
这东西找太医更合适吧?
「……本宫怕做得不合皇上心意。」
苏棠理所应当把陈姑姑的话当成了萧景榕的意思,想拒绝却只能用最委婉的方式。
陈姑姑也不解释,恭恭敬敬表示苏棠愿意就最好不过,她晚上会派人来取。
苏棠只得一脸懵地应下。
反正陈姑姑也经手了这件事,而且萧景榕的饮食又专门有人试毒,总不能陷害到她头上。
入夜,李培顺刚把茶奉上,陈姑姑就紧跟着进殿,身后的小宫女手上托着一盏茶盅,「皇上,这是德妃娘娘送来的安神茶。」
萧景榕自然能品出二人的不对劲,不过心知肚明的他懒得计较许多,只把注意力放在摺子上。
但他不愿拂了苏氏的意,于是应道:「拿来吧。」
后面几日萧景榕日日都能收到安神茶,索性让李培顺不再准备茶饮,他又不是河神,灌自己一肚子水干什么。
桑楹原本受吹捧的茶艺自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她被气得不轻的同时也只能另寻出路。
两月之后,苏棠在给皇后请安时得知了江美人被晋为江婕妤的消息。
苏棠自然不爽,毕竟两人有怨在前,她总不能看着仇人升职还乐呵呵傻笑。
再者萧景榕对江心缇已经不算热切,她又没怀孕,这波晋升显得莫名其妙的。
苏棠派人打听一番才知道江心缇的父亲原本只是水部司小吏,如今因在修建堤坝和水渠一事上献策有功,已然升为工部侍郎。
后宫和前朝水涨船高,一荣俱荣,少不得也得对他女儿嘉奖一番。
苏棠只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江心缇是穿越女的话,她爹的成就会不会和她有关?
倘若她懂水利方面的事,她爹又不是第一天到工部,她为什么不早说?
……兴许只是巧合吧。
苏棠本来没太在意这事,毕竟不管是她爹的功劳还是她的智慧,都是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升职加薪理所应当。
直到苏棠派去盯着桑楹的太监小永子来回禀,提到曾看见桑楹和江婕妤前后从一个胡同出来,她才嗅到猫腻。
「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娘娘的话,上月十六。」
「其它还看见什么吗?」
「其余时间她都在太极宫伺候,奴才不好跟得太近。」
「做得不错,继续盯着她。」苏棠打赏后让太监小永子退下去。
她从来没想过桑楹会和江心缇扯上关系。
巧合的是二人都在尚仪局待过。
……倘若桑楹才是那个穿越女,她异于同龄人的心计和隐忍就解释得通了。
也能说明为什么江心缇身上会有种违和感,好比她在瘟疫献计时出现的错漏,因为她不懂医,不知道青蒿治疟疾是这个时代也存在的方子,更不知道青蒿素这回事。
因为……一切都是别人告诉她的。
口口相传难免会出现偏差。
但令人想不通的是,桑楹为什么要帮江心缇?
她如果想要权利地位,自己勾搭萧景榕不比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靠谱?
大概是嫌萧景榕太老?
苏棠拍拍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赶出去。
桑楹如果像自己一样知道未来的剧情……
代入这个设定之后苏棠就更不明白她到底想干嘛了,最好的可能就是她跟自己一样是想拯救萧韶安和其他人。
至于最坏的可能……苏棠抓耳挠腮也没捋出个思路。
感觉她前几年摆烂废掉的脑子,像生锈的齿轮一样转不动了。
这导致萧景榕进来后只看到苏棠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烦躁」。
在他旁边看书时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萧景榕理所当然觉得是因为江美人晋位一事。
「朕并非……」萧景榕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解释。
……而且越解释越苍白。
他有些懊恼自己下意识的反应。
近来总是如此,仿佛不受控制般想把所有喜乐烦忧讲给她听,亦不能容忍她的冷待。
甚至连该有的防备都消弭殆尽……
偏偏他是全天下最不能失去警惕,全心信赖旁人之人。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的萧景榕也跟苏棠一样逐渐变得烦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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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页
「皇上说什么?」苏棠听到声音,抬头看向萧景榕。
虽然对方似乎没什么表情,但莫名觉得他脸臭臭的。
萧景榕眸光沉沉地盯着苏棠,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身体力行地把燥意用最亲密的方式传递给她,在暧昧的交缠之中将其转变成安稳和舒心。
听着怀中人逐渐均匀的唿吸声,萧景榕低头在她渗着薄汗的额上留下一吻。
本想松开的手逐渐环得更紧。
……
翌日,苏棠顶着春困到御花园深处的廊庭中。
只因宫里办了场春日赏花宴。
廊庭四周各色花卉争相盛放,攀援向上的蔷薇,随风摇曳的幽兰,独树一帜的牡丹,自然也有些苏棠叫不出名字的。
错落有致,交相辉映。
只是众多花香混在一起,反倒失了本味。
苏棠在座位上坐了约莫两刻钟时间,萧景榕才姗姗来迟。
东西还没吃两口,众嫔妃便开始五花八门地献艺。
苏棠这才意识到赏花是次要的,赏「花」才是重头戏。
前面还算中规中矩,直到看见江婕妤一身艾青水袖上来,旁边还摆着几架鼓时,众人皆露出了好奇之色。
江婕妤脸上的妆容也费了些心思,眉心的花钿很增色。
当江婕妤踏歌而起时,苏棠瞬间觉得她这舞略微眼熟,跟某段尤为出名的水袖舞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也能看得出江婕妤本身功底就不错。
水袖不是一般人甩得起来的,还得承受击鼓那端的重量,要是换个时代,怎么都能当个舞蹈家。
只是在这种环境下,她收到的鄙夷大概不比赞嘆少。
例如苏棠身边的白淑妃,除了开头那两下她没忍住仔细瞅了几眼,后面全程都保持着漫不经心的蔑视姿态。
毕竟舞蹈不属于大家闺秀的必修技能,甚至还被某些古板认为是下九流的功夫。
苏棠认真欣赏完,甚至有种想鼓掌的冲动。江婕妤讨厌是真的,但她舞跳得好也是真的。
萧景榕不知作何感想,总归是派人给了赏赐。
春日宴过后,江婕妤一时风头无两,隐隐有她刚承宠时的那股劲头。
苏棠说不在意是假的,一大半是因为不喜欢江心缇,小部分原因则是受不了萧景榕见色起意。
只不过人家凭本事争的宠,她也只能认。
转念一想这两年萧景榕给的荣宠太多,自己难免会失去理智,藉此冷静一下不是坏事。
万一未来真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她才能狠得下心弃帅保车。
……
另一边的萧景榕鼻子发痒,暗戳戳打了两个喷嚏。
江婕妤坐起身来,「皇上可是身子不适,要不传太医来瞧瞧?」
「不必。」萧景榕闭上眼睛半句话不想多说。
近日睡得不好,他火气本来就大,现下没来由地觉得更烦,干脆直接起身更衣去上朝。
萧景榕下朝之后,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李培顺进来禀报。
「皇上,江侍郎求见。」
「传。」
一个蓄着鬍鬚的中年男人走进殿内向萧景榕行礼后道:「微臣明日即动身前往菏州,特来向皇上辞行。」
「可都准备妥当了?若是有缺的只管跟林尚书提。」
「多谢皇上体恤,微臣别无所求,只盼着能见女儿一面,望皇上恩准。」
「准。」萧景榕丝毫不犹豫地答应,「李培顺,安排下去。」
「多谢皇上。」
江侍郎出门回头的剎那,萧景榕的眼神立马冷下来。
「这姓江的胆子够大,才刚刚立功就敢得寸进尺了。」顾峥从屏风后走出来,「皇上打算怎么办?」
「等菏州水渠修好之后……」萧景榕眸光微凝,「杀。」
顾峥知道自家好友不是乱来的人,却仍是半开玩笑道:「会不会太……江侍郎或许只是爱女心切……」
仿佛知道顾峥要说什么,萧景榕甩给他一个摺子,「工部蛀虫颇多,早晚得连根拔起。林霁扎根太深,总得让人先松松土,朕再送他下黄泉。」
「这姓江的没少贪啊,他那点俸禄竟然能在城南有三家旺铺。」
「要紧的不在于此。」萧景榕声音难得带上一抹戾气,「菏州旧堤会垮,跟工部脱不了干系。」
顾峥闻言后背一凉,他愣是没想到自家好友原来一直在查当年菏州水患的缘由。
谁敢得罪他啊?
萧景榕慢悠悠接着道:「再者江挽若有能力想出此等计策,不会这个年岁还是最末等的小吏。欺君罔上,同样是死罪。」
第158章 义父
能和父亲见面的江婕妤乐不可支。
自皇上登基以来,她这算得上是头一份。贵妃能回家省亲,那是仗了太后的势,独独她是依靠皇上的恩宠。
「父亲。」江婕妤眼中带泪,喜极而泣。
江侍郎亦是快步上前。
毕竟他能有今日多亏了这个女儿。
父女俩亲热地话过家常后,江侍郎压低声音,「为父是外臣不能久待,你母亲一切安好,不必过多挂念。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尽早为皇家开枝散叶,届时便能让你母亲进宫陪你。」
江婕妤面色含羞,「女儿知道了。」
江侍郎从宫里出来,回工部上值。
一路上同他打招唿的人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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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页
「江大人。」
江侍郎从未受到过如此追捧,一时春风满面。
他走进一间书房,对案几前的斑发男人行礼,「林大人。」
此人正是工部尚书,林霁。
「江侍郎此去菏州,山高路远,路上需得当心才是。」
江侍郎作揖,「多谢大人关怀,属下已将诸事打点妥当,大人可还有吩咐?」
林尚书闻言露出不达眼底的笑意,「别的倒没什么,只是你明日便要出发,今日就无需在工部当值了,回去歇息吧。」
江侍郎走后,林尚书身侧的水部司主事拱火道:「这江挽当真是反了天,竟敢背着大人去找皇上。」
林尚书并不吃他这一套,眼睛眯成一条缝,眼尾挤出好几条褶子,「若不是你驭下无方,他怎能越过你,在皇上面前献策?」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水部司主事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属下也不知他蠢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开窍了。」
「蠢?他心眼子可比你多。待他从菏州回来,又是大功一件。他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人必定是你这个一贯打压他的旧上司。」
水部司主事不可置信道:「可属下也没少给他油水啊。」
「啧啧,你知道他这么多事,他不更得灭口?」
水部司主事对林尚书的话半信半疑,但他感受到头顶上锋利的目光,自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绝望道:「属下,属下……定然让他有去无回。」
待水部司主事离开,林尚书低骂,「蠢货。」
但他脸上的神情并未松泛,直等入夜才出门,坐上马车行至一处宅子。
林尚书进门便俯身,「先生。」
岂料他才刚开口就被打断。
「老夫保不了你。」
「先生!」林尚书激动地加重了语气。
「那位连十二羽林卫都派出来保他,让你不能趁他去菏州除掉他,证明那位铁了心要利用他钳制你,你的势力瓦解殆尽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林尚书自然知道这一点,才会慌忙前来求救。
「先生。」他第三次喊出声,已是略带哀求。
「林珣,进来吧。」
语毕,一旁的门帘被撩开。
林尚书看着面前不起眼的毛头小子,眉头紧皱。
「林尚书赏识你,有意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林珣衣服下的手抖得厉害。
他知道对方表面是在问他,实则是设局在考验他,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若是不应,他只会成为汪度的一颗弃子。
林珣垂眸,扯开干涩的双唇,「义父。」
林尚书虽是不明所以,但走投无路之下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对方,勉强应下。
……
京北书院。
韩禧推门而入,看向还在淡定看书的苏成,「林珣要进国子监了你知道吗?」
「有所耳闻。」苏成将书合上,「他作为濯缨先生的门生,能被举荐进国子监也不奇怪吧?」
韩禧上前勐晃苏成的肩膀,「进国子监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证明他半只脚都踏进官场了,可之前那些事还不清不楚呢,说不定他将来会成个鱼肉百姓的狗官。」
「但咱们能查的都已经查了,一点和他有关的线索都摸不到。」苏成盯着韩禧的眼睛,打算用残酷的现实让他冷静下来。
「我就不信封子炎的死和他没关系!」
「韩禧,只有证据说的话才有人信。」苏成拉着韩禧坐下,「我们的臆测有可能是在冤枉好人,退一万步讲,哪怕我们猜对了,也没有意义。」
「那我们不继续查下去,哪儿来的证据?」
「我阿姐让我们不要查下去是为什么?你想过吗?」
苏成不等韩禧回答便继续道:「因为我们每一局都在输。不管是当初的偷窃一案,还是杀害西域商人的真兇,再到封子炎的死,哪一次不是对方先我们一步?」
韩禧闻言有些颓然地坐下。
「你要做的事,你想过后果吗?我有种预感,林珣想要的绝不只是混个官职,光宗耀祖那么简单。假若和他对上,会很危险。
韩家富足,可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若为求名,即便你考不上,我估摸着韩表哥的意思应当是会花钱给你买个虚职。」
韩禧撇嘴,「爷才不屑花钱买来的官儿呢。」
「你想过你当官是为了什么吗?且不说能不能造福百姓,要做到不妄生贪念,不徇私枉法,已经是件很难的事了。」
韩禧越听越茫然。
「我从前便告诉过你,我并没有那么大抱负,我只想家里人好就行。因为我阿姐身在高位,我必须往前走,但你不一样。
说到底和林珣的恩怨多是因我而起,同你没有关系。你若是没有福泽苍生的雄心,并不必参与进来。」
韩禧沉默半晌,嘴一瘪,眼眶发红。
这下把苏成整懵了,赶忙递手帕给韩禧。
韩禧用苏成的手帕擤鼻涕,「我一直把你当儿子,你说的话却像我爹似的。」
苏成面露无奈。
韩禧忽然正色,「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不靠谱,虽然在写文章、断案这些方面我可能差点,但爷识人断物的本事也是从小练起来的,有我帮你绝对比你单打独斗强。
至于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都懂。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想做的事我就一定要做,只为给自己求个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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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页
「行。」苏成递给韩禧一本《疑狱集》,「那你先看看这吧。待会儿你随我一起去见陆先生。」
……
四月,天气渐渐热起来,众嫔妃自然不愿请安时聚在一起久待,等到太阳晒人再回自己殿里。
偏偏今日有人姗姗来迟。
白淑妃一如既往地犀利,「皇后娘娘,有些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仗着得了几天盛宠,愈发不懂规矩。」
苏棠转头看向江婕妤的空位。
心里并不贊同白淑妃的说法。
江婕妤虽然不多聪明,但也并不算蠢笨,哪怕这段时日颇得圣宠,她也极少主动找事,更别提藐视宫规,不敬皇后。
果然不多时江婕妤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进来,「妾身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实在是今晨头晕得厉害,这才耽搁了。」
「可请太医瞧过了?」
「回娘娘的话,方医正说妾身已经有孕两月。」
此话一出,众嫔妃都变了脸色。
毕竟宫里已经许久没人怀孕,再加上江婕妤的父亲正得势,她这一胎若是生下来,少不得还要晋一晋位份。
皇后依旧面不改色,「既如此,你何必再亲自跑一趟?让宫女传信便是。」
江婕妤福身,「妾身不敢怠慢。」
「先坐下吧。」皇后微笑示意。
接着按例让人给了赏赐,顺便敲打众嫔妃一番才放她们离开。
苏棠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白淑妃嘲讽了两句,「要说前段时日就属德妃承宠最多了吧,你费了那么多心给皇上送汤送药,到底比不上人家肚子争气,还是年轻好。」
苏棠不想继续惯着白淑妃,「是啊。淑妃年轻,胃口好,近来又丰腴了不少,我可羡慕不来。」
白淑妃生子之后身材没有復原一直是她的痛。
苏棠很体谅女子的生育之苦,不觉得丰满一些有什么不好,偏偏有人非得故意找茬,她也只能被迫挑她的痛点反击。
二人你来我往互刺了几句,最后白淑妃憋着一口,气鼓鼓地离开。
苏棠正打算从另一边走,江婕妤扶着肚子从她身边经过,「给德妃娘娘请安。」
「江婕妤怀着孕,就不必行大礼了。」
苏棠说罢走开两步,在宫里,谁跟孕妇沾上关系谁倒霉。
江婕妤无视苏棠的话,硬生生将礼行到位,又扶着肚子起身,落到外人眼里好像她欺负了她似的。
苏棠很无语,但她懒得跟孕妇计较,不等江婕妤完全直起身子,直接避开她往前。
江婕妤也没想德妃会丝毫不给面子,说走就走,在原地愣了一瞬才迈开步子。
苏棠回宫,刚坐下没一会儿,沉鹭就走到她跟前,「外面都传开了,说您嫉妒江婕妤怀孕,当众给她甩脸色。还把您之前罚跪她的事也全翻出来了。」
苏棠挑眉,这谣言传得真是比她走得还快,「无所谓,本宫就是看不惯她。不过你们都警醒点,江婕妤这胎金贵得很,别让人找到机会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
用过晚膳之后,两小只下学回来,苏棠和他们说话,却发现萧韶鄞格外反常。
「吉羊,你怎么不跟阿娘说话?」
萧韶鄞正要张嘴,却换成摇脑袋。
「这是怎么了?」苏棠担忧地看着他,「嗓子不舒服?」
结果问了好半天才知道小崽子是门牙掉了。
「没有牙的吉羊还是一样好看。」
「阿娘骗人。」萧韶鄞开口反驳,结果说话有些漏风。
他又赶忙把嘴闭上。
苏棠不厚道地笑了。
萧韶鄞急得要哭。
「没事没事,很快就长起来了。大家都要掉牙的,姐姐不是也掉过吗?」
哄了好一会儿,萧韶鄞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只是还是不愿随便张口说话,彻底变成高冷人设。
苏棠忽然想到梦里坐在轮椅上那个冷岑岑的青年,谁能想到他小时候会因为自己掉了颗门牙而耿耿于怀呢?
……
另一边在陆修远的引荐下,苏成带着韩禧找到迟柳先生的慈幼堂。
「这就是那位陆先生的先生住的地方?」韩禧边走边看,「这也太破了,还不如我家茅厕……你确定他以前是状元?」
苏成轻声喝止,「韩禧。」
「我错了。」韩禧果断认错,「我就是好奇。」
「迟柳先生,这就是晚辈的好友韩禧。」苏成跟着陆修远见过迟柳先生几回,所以并不陌生。
迟柳先生正在给小孩梳头髮,放下手,捶捶自己的老骨头,看向韩禧,「你来试试。」
「我?」韩禧指着自己。
迟柳先生给他一个不是你还有谁的眼神。
韩禧乖乖上去给小孩绑头髮。
他本以为绑完头髮就行,结果一上午除了陪孩子玩,什么都没干成。
但韩禧耐着性子没抱怨,因为他从见到这迟柳先生的第一眼就知道老头肚子里应该装着点东西。
苏成趁着韩禧在跟孩子们玩,偷偷问迟柳先生,「先生觉得晚生这好友如何?」
「笨了点,也还行。」
苏成松了一口气,这是能收下韩禧的意思。
没一会儿,韩禧背上挂着两娃,手里还牵着几个,费劲走过来,「他们嚷嚷着饿了。」
苏成起身,「晚生去做饭。」
几个小孩跟着去看苏成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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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页
韩禧刚想歇一口气,就被迟柳先生叫住,丢给他一张题目。
「给你两刻钟。」
韩禧拿起来一看,分明一个时辰都不见得能写完。
但他没敢叫嚣,硬着头皮马不停蹄开始写。
闻着不远处飘来的饭香,韩禧感觉自己的脑子更成一团浆煳了,他只能强撑着稳住心神,不去受外界影响。
等苏成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他也刚好放下手中的笔。
迟柳先生接过韩禧辛苦两刻钟的成果,只晃了一眼便拿来垫桌角。
换到平时韩禧早就暴跳如雷了,但他想到自己对好友信誓旦旦的承诺又忍了下来。
饭毕,韩禧和苏成又收拾着洗碗,打扫屋子,直到入夜才忙完。
迟柳先生拿给苏成一本书,递给韩禧一沓纸。
「他念你写,把这些纸写满,顺便背下来。」
韩禧直接满头雾水。
「你见过哪个状元的字写成你那样?」
韩禧有些羞愧地挠挠鼻子,他的字也不算丑吧……
第159章 林尚书的帐册
「事到如今,义父又何必在隐瞒?」林珣将手中的帐本随意掷在桌上,「石材、木材、砖瓦、土坯根本不可能按这上面的数目配在一起。真正的暗帐,怕不是这本吧?」
林尚书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是真小瞧了眼前的年轻人。
没曾想他竟对营造方面亦有涉猎。
「义父不必屡次试探。」林珣摸清对方的底细,也不再收敛,「不论我有没有本事,义父都没得选。咱们不如开诚布公,把事情解决……毕竟留给义父的时间可不多。」
林尚书从未想过自己临了还要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受气。
眉毛拧成一股,已是要动怒的前兆。
林珣感受到对方的怒意依旧是一脸平静,「帐面的亏空,只能义父自己填上。我会想办法帮义父把所有痕迹抹掉。」
「哦?」林尚书神情一变,火气转为好奇。
林珣并不想过多解释,铺平宣纸,提笔在上面写下一串名字,「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用什么理由,义父应该比我清楚,至于其它的,义父只需按我说的做便是。」
林尚书心头一惊,他本只打算做掉水部司主事,没想到看似温良的青年人比他还要心狠。
但他写出的名字的确都切中要害。一月不到的时间,他竟能从旁人的只言片句和看到的细枝末节中推断出这些,实在……令人后背生寒。
林珣给林尚书看过后便将纸放在一旁的烛台上点燃,而后用指尖碾碎落下的灰烬,「真正的帐本就有劳义父派人送到我的住处了,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林尚书凝视林珣半晌,颔首应下。
林珣将面前未动过的茶水倾倒在指尖,洗去灰烬留下的黑渍,「我还要回去温书,就不叨扰义父了。」
话毕,他从容起身,看到自己留在桌上的影子顿了半步,随后撑开伞走入雨幕。
雷声阵阵,声声入耳。
仿佛在吟唱洗刷不清的罪孽。
林尚书望着不断从房檐上滴落的雨珠,心里忽而升起一股苍凉。
他叫来亲信,低声吩咐。
亲信满脸不可置信,「大人,您真要把帐本给他?天下能人无数,咱们还可以找别人帮忙,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比得上您在官场大半辈子?您都解决不了的事,光靠他……」
「你真以为本官是被这小子吃定了?他那点东西还不够看,可他背后是汪度,有些事只有汪度能摆平。汪度有意借本官的势助他平步青云,本官要想活命不应也得应。」
「……可凭濯缨先生的人脉,何须找大人?」
「汪度向来如此,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在他眼里无能的人就是死人,他是想试一试这小子的能力,而且用本官的关系帮那小子进国子监,到头来真出了什么事,与他汪度何干呢?他这是有意让那小子和本官赌命。」
林珣从林尚书的私宅出来后,徒步到住所。
简陋的草庐似乎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门口站着一个人,浑身湿透。
不是他不想躲雨,而是整个草庐根本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
林珣静静地看着他,一刻钟,两刻钟,才缓缓提步进去。
「久等了,岑主事。」
被称作岑主事的男子闻声回头,拂开脸上的水,满身狼狈。
他恼恨一闪而过,却又顾不得许多,连忙迎上去,「林小公子。」
林珣不紧不慢地将伞收好挂在屋壁上,才拿出钥匙开门,「请进。」
岑主事靠近林珣,「林小公子所说可是真的?」
林珣退后半步,递上一条麻布,「岑主事,擦擦吧。」
岑主事瞥了一眼,用来擦脚他都嫌粗糙,遂没有接。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唿喊声,「林小公子。」
林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出去。
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本帐本。
岑主事意识到什么,瞬间慌了身,扑通跪下。
林珣用适才对方不肯接的麻布擦了擦手,「您可是水部司主事,跟草民跪什么呢?」
岑主事连忙赔笑,「我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林珣坐在咯吱作响的竹凳上,俯身轻语,「你知道的所有事,都讲与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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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页
……
韩禧和苏成在破茅屋里也没闲着。
「滳州新政,是……是……」
苏成见韩禧眼睛都快闭上了,「要不歇会儿?」
韩禧打了个哈欠,紧跟着摇头,「这雨声实在叫人犯困,我去外面清醒清醒。」
「诶——」苏成想拦他没拦住,眼睁睁看他淋了一头雨回来。
韩禧用袖子擦掉脸上的雨渍,「以前我觉得能进京北书院已经了不得了,谁知道京北书院虽然和国子监一样给了咱贡生的名头,结果一点用没有,到头来我还是得从秋闱考起。只有国子监的贡生才是真贡生。」
「京北书院的学子被称为贡生本就是先皇才颁布的条令,为了在面子上平衡寒门和世族,毕竟京北书院的寒门子弟还算不少,国子监却是凤毛麟角,不过……要让二者真正对等自然是不可能的。」
「唉……」韩禧撑着脑袋,「这么想,林珣是真厉害。我还在担心能不能考中,人家只怕已经在思考从什么官做起了。最开始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
苏成拿书轻敲韩禧的头,「我们俩的希望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你可不能泄气。」
韩禧瞬间清醒,「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不考?你为什么不考?」
苏成笑道:「我不考就少一人同你争啊。」
「什么玩意儿?小爷可不需要你让。」
苏成正色道:「我早就同你讲过我这样做不了官,我不想花时间做没意义的事,科举要学的东西跟我想知道的并不完全重合。」
「万一你就是那个例外呢?苏姐姐肯定会帮你。」
「即便靠姐姐让我谋了官职,我想向上爬也会比旁人慢得多,皇上不可能不管朝堂中的非议,姐姐横在中间更是难做。」
韩禧闻言还想反驳,又找不到劝说之词。
苏成定定看着韩禧,「更重要的是你们都在明,自然需要有一个人在暗,这也是迟柳先生的意思。」
「那你打算做什么?」
「还得靠你们韩家帮忙。」
第160章 撒娇的萧景榕
雨势彻夜不停。
「皇上?」
苏棠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面前深夜到访的萧景榕,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用火摺子点亮另外两只烛台,房间里才算稍见光明。
「皇上今晚要歇在臣妾这儿?」
这死男人要留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这个时辰才来着实晚了些,又不传信来让她等着。
若不是时鸢进来叫醒她,她只怕还唿唿大睡呢。
「嗯。」萧景榕没过多解释,「你不必起来伺候。」
苏棠无语,怎么不在她起身之前说呢?
反正起都起来了,干脆卖个好,「不打紧,臣妾替皇上更衣吧。」
苏棠披上外衫下床,拿起宫女手上的寝衣,触到萧景榕时发现他的外袍沾染着明显的湿意。
看样子外面的雨确实不小。
他顶着暴雨专门跑一趟是为什么?
看这死男人也不像有什么要紧事找她。
难不成宠了别人两个月,来她这儿换换口味?
可她今天偷懒澡都没洗。
苏棠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给萧景榕换好衣服。
她正纠结要不要提一嘴沐浴的事,萧景榕就径直往床边去了,坐在床沿上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过去。
苏棠靠过去,轻声道:「皇上,要不……」
「睡吧。」
萧景榕拦腰给她抱到了床铺里侧,轻轻放下。
自己也紧跟着将长腿放上床,贴过去盖上被子。
苏棠有些不懂这是他因为愧疚而给出的补偿还是什么……
如果是,苏棠只想说大可不必,而且还怪噁心的。
她可以理解萧景榕宠幸其他女人,既然选了这条路,她就没想过叫嚣着要对方保持一心一意。
时代观念不同,这并不是凭一星半点的喜欢就能改变的。
这个时代有一些所谓的专情的男人也不过是只娶了一个正妻,没纳妾而已,实则通房陪床仍然存在。
因为他们本身就不觉得和多个女性发生关系有什么不对,爱和性可以是一体的,也可以是可以被割裂的存在。
实在没必要又当又立。
苏棠正在心里疯狂吐槽,翻个身却勐然对上了萧景榕的眼神。
萧景榕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也不说话。
光线很暗,苏棠只大概感觉得到他是睁着眼睛的,但读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没来由的,苏棠也不愿说话,或许是刚刚在心里骂了他心虚的缘故。
二人沉默对视片刻。
苏棠看得眼睛发酸。
她对此种行为感到无语。
搞什么,不睡觉搁这儿熬鹰呢?
岂料她刚闭上眼就忽然感受到温热的唿吸朝她贴近,双唇被清凉柔软的触感裹挟,丝丝缕缕的痒意渗入。
苏棠想约莫是她太习惯萧景榕的触碰,下意识的反应竟不是推开。
几乎是同时,理智将她拉扯回现实的瞬间,对方也停止了动作,转而……将头埋在她的颈窝。
苏棠顾不得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萧景榕这种近似撒娇的行为才更让她震惊。
虽说他贴她的时间不少,但都是占主导地位的,这算什么?
苏棠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浑身僵硬。
好在只是片刻萧景榕就不着痕迹地退开,仿佛刚刚的情景只是她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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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页
苏棠还是不敢动。
萧景榕翻了个身背对她。
苏棠挑眉,用完就丢?
她试着将手贴过去。
对方的身子竟然轻颤了一下。
搞得像她调戏良家妇男似的。
苏棠忽然有了一种大胆的猜测……难不成是因为尴尬或者是害羞?
不过她也不敢把人惹急了,默默收回手,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翌日,萧景榕铁青脸起床。
一则是懊恼自己昨夜的失常,二则是本来想着来睡个好觉,结果臊得好半天没睡着。
苏棠只当昨夜什么都没发生,照例伺候萧景榕起床。
结果萧景榕看她丝毫没有在意,心里更不是滋味,却又无计可施,唯有黑着脸去上朝。
……
另一边江婕妤身边的宫女进殿在她身侧汇报打探来的消息。
「婕妤,奴婢听说昨夜皇上去了德妃那儿。」
「昨夜的雨那样大,怎么会?」
「是啊,奴婢也觉得怪。」
江婕妤强行敛下嫉妒的神情,「知道了,你下去吧。」
「德妃……」
江婕妤想起自己屡屡在德妃身上吃瘪,心里像梗着一块石头。
她轻抚自己的肚子。
只要生下这个孩子,再加上爹爹的功劳,德妃一个出身低微的村妇算什么?
但她没想到,希望会在转瞬之间破灭。
「你说什么?我没怀孕。」
桑楹收回把脉的手,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你都吃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
江婕妤想起自己父亲从宫外带来的药,对上桑楹犀利的眼神,咬紧牙关装作不知。
桑楹怀疑对方没说实话,但她也懒得计较,冷脸道:「你想着怎么死吧。」
江婕妤慌了神,赶忙拉住比自己矮一截的女孩,「别……你救救我。」
「要不……要不咱们将计就计……」
桑楹快被蠢笑了,「你想怎么样?是从宫外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滥竽充数,还是趁这两个月怀上?你的九族都不想要了是吗?」
江婕妤勐摇头,「不……」
桑楹翻了个白眼,「趁没被发现之前,这个孩子,你自己处理掉。」
「可……」
「你掉了个孩子,皇帝说不定还能怜惜你几分,别因小失大,把命赔进去。」
「我明白了。」江婕妤咬着嘴唇答应下来。
「你托宫外的人送几剂寒性的药进来服下,太医不会察觉脉象有异。再找个机会装作滑胎,这事儿就算过了。」桑楹不想废话,「行了,继续待下去容易被人发现,我先走了。」
江婕妤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假的?怎么会是假的?
那她拿什么跟德妃争?在这宫里没有孩子,光得宠有什么用?
不,自己还年轻,只要有皇上的宠爱,早晚都能怀上。
江婕妤摸着肚子往外走。
至于这个孩子……不该白来。
第161章 苏成的计划
苏棠接到小永子回禀桑楹和江婕妤再次碰头的消息直觉不对。
这个节骨眼上江婕妤不好好安胎,跑去见桑楹做什么?
二人一个是皇帝的嫔妃,一个在御前伺候,若无萧景榕的吩咐,频繁见面被发现难免惹人诟病。
之前桑楹是替江婕妤出谋划策还说得过去,现在江婕妤的爹已经得势,她自己也成功怀上龙嗣,按理窝在自己宫里安胎才最要紧,此举实在反常。
苏棠不甘心又问了一嘴,「她们说什么你一点儿都听不见?」
「回娘娘的话,她们选的位置极其隐蔽,奴才稍稍靠近便会被察觉。」
苏棠心知越是这样,才越有鬼,得小心行事。
毕竟她跟江婕妤的牴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苏棠让小永子继续盯着,想起另一桩事,叫来沉鹭,递给她一张纸条。
「你把库房里的东西清一清,把现银和能换成现银的挑出来,送到这地方去。」
「是。」
不多时沉鹭就抱着一个箱子进来,在苏棠面前打开,「娘娘,奴婢挑出来这些,您瞧瞧可有不妥?」
苏棠看着还没装满的箱子,轻嘆一口气,果然跟她想的差不多。
她刚能领妃位的俸禄就被罚俸,吃穿用度全在吃老本,花费却比从前高了不少,纯纯入不敷出。
手里竟连百两银子都凑不出来。
那些内造的赏赐拿出去也换不成银子,除非走黑市。
可她现在的确需要大量现银,因为弟弟苏成想成立一个情报网,只能依靠资金投入快速建立起商业联盟,从而达成目的。
苏棠知道他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成为她的助力,同时实现和某些人抗衡的可能。
最开始苏棠是反对的。
任何事都具有风险性,相对的,回报越丰厚的事,风险就会越大。
她只希望他平安健康就好。
可后面一想,她没有权利要求苏成泯然众人,他的腿已经限制了他的路,没理由自己这个当姐姐的还要以为他好的名义阻止他。
所以苏棠最后还是决定支持他的决定。
她被困在宫里可做的事情不多,只能提供金钱支持,顺便给出一些建议。
谁曾想到她都做到妃位了,竟然拿不出多少能用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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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页
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光是地皮就是一笔不菲的花销,再加上疏通人脉等的费用,还真不是百八十两银子就能足够。
苏棠甚至想过找方才人暂借一些,毕竟她家有钱,但欠人情总是不好。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同萧景榕讲更靠谱,毕竟找一般的当铺换不了内造的首饰,找他可以。
「臣妾的弟弟想在宫外做些小生意,可惜臣妾手头的钱不够,便想着将这些首饰换成现银。」苏棠忍着心疼补充,「臣妾只要七成,剩下的捐给国库。」
萧景榕看破不说破,做小生意哪里用得着那么多银子?
苏棠察觉到对方探究的眼神,神情自若。
因为她本来也没想着能瞒过萧景榕,毕竟歷任皇帝身边都有内卫探听情报,她听说甚至能详细到有些臣子一天三顿吃了啥。
这也是她找萧景榕的第二个理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主动让他知道比不让他知道要好,君王最忌讳刻意隐瞒。
到时候本来没什么,猜来猜去反而容易造成误会。
她也不会纵容弟弟苏成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只要萧景榕一直是个合格的统治者,她自然会让自己和家人始终站在他这一边。
苏成完全可以成为萧景榕在民间的眼线。
届时便是双赢的局面。
若非如此势必会招致祸端。
苏棠本以为萧景榕会细问几句,没想到对方竟意外地好说话。
「缺多少朕补给你就是,何至于到变卖首饰的地步?」
要不说男人在给钱的时候最帅呢?
苏棠觉得此刻萧景榕的魅力简直到达了顶峰,她谄媚勾唇,笑弯了眼,「多谢皇上。」
「如何谢?」
苏棠没想到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问,「以身相许」四个字卡在喉咙里面,迟迟出不来。
她能预见到自己要是说出口一定像吃了屎一样噁心,每次午夜梦回都会脚趾扣地的程度。
萧景榕看着眼前人皱成一团的脸,哭笑不得。
至于愁成这样吗?
他轻咳一声,面色不改,「你若想不出,朕便替你决定。」
「……皇上请讲。」
「你每绣一只荷包,抵一百两银子。」
苏棠绞尽脑汁也没猜到对方会提这个要求。
还给他整出收集癖了,果然流氓兔不管在哪儿都很受欢迎。
不过她先前已经绣了好几个……
萧景榕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先她一步开口,「从前的不算。」
苏棠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亏。
一百两银子在这个时代能买到的东西换算过来差不多能值数十万。
让她绣到死都行。
苏棠果断答应下来。
……
另一边韩禧知道苏成的计划后很是不解。
「韩家就有现成的酒楼茶铺,你为什么要重新开?在京城开铺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韩家和你是直接挂钩的。你将来若入了官场,很多东西需要避嫌,不方便。再说韩表哥走到今日不容易,稍有差池容易把他的心血毁于一旦。」
韩禧明白过来苏成的顾虑,只得妥协「行吧,需要什么你只管跟我提。不过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嘛?若说是探听消息,韩家的消息已经很灵通了,你何必费事?」
苏成轻笑,「你不是总恨天下人瞧不起商贾吗?我只是想试试依靠商人之力能做到哪一步。」
韩禧越听越煳涂,又好似隐隐察觉到什么。
「你不必担忧,现下你只一心准备秋闱便是。」
韩禧闻言更是发愁,「可我总觉得……太难。」
「你不是觉得难,是怕辜负许多人的期望吧?」
韩禧避开苏成的目光,不敢承认。
起初他还有两分自信,越学反倒越没底气。
「那就赶紧去背书。」
韩禧暴跳如雷,「你不应该安慰小爷的吗?」
第162章 江婕妤的陷害
几场雨之后,天气愈发闷热,时不时又忽而转凉,一日多变。
苏棠照例给皇后请完安往回走。
「德妃娘娘请留步。」
苏棠听出是江婕妤的声音,权当没听到似的往前走。
结果江婕妤一个孕妇竟然快步追上了她。
「德妃娘娘,妾身的父亲在广成寺求了几只开光的玉貔貅 ,广成寺的文殊菩萨最是灵验,能保佑幼孩聪颖康健、福泽无双。
妾身给肚子里的孩子留了一只,这两只妾身斗胆献给长公主和二皇子,权当妾身为往日的错处赔罪,望娘娘不嫌。」
苏棠只觉可笑,江婕妤不咒她的孩子就谢天谢地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棠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样的好东西,江婕妤还是自己留着吧。再者……你何错之有?」
「娘娘当真这么容不下妾身吗?」江婕妤一脸委屈,硬往苏棠身边凑,甚至想上手扒拉苏棠。
时鸢见势不对跨步挡在苏棠前面。
苏棠余光环顾四周,又没人,她演给谁看?
等等,没人?
苏棠这才注意周围的宫人到了换岗的时候,都离得挺远的。
而且江婕妤身边的宫女也不知所踪。
果然下一瞬江婕妤就直接倒在她们脚边,一只手捂着肚子,嘴里嚷着,「德妃娘娘,您怎能推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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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页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将远处宫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接着便是难耐的痛唿。
江婕妤身边的宫女恰好拿着披风赶到,扑到江婕妤身旁,「婕妤您怎么了?传太医!快传太医!」
苏棠千算万算没算到江婕妤会用这种拙劣的伎俩。
只能怪她太谨慎,没给她留其它机会。
结果人家干脆破罐子破摔,玩起大道至简那一套。
苏棠静静看着眼前的闹剧。
等人来把江婕妤抬走,她也提步跟过去。
「娘娘……」时鸢在苏棠身后有些担忧。
「没事。」苏棠摇头。
再怎么说江婕妤牺牲一个孩子陷害她的弊绝对大于利。
如果江婕妤只是做做样子,并未流产,那么在大家各执一词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算被罚也不会太严重。
倘若……这孩子真没了,那就有意思了。
不多时,皇后赶到,贵妃、宋贤妃、白淑妃紧随其后。
隔着珠帘,众人能隐约看见宫女将一条带血的裤子挂在架子上,搭在铜盆边沿的白色布巾也被染成红色。
皇后柳眉轻蹙,看向苏棠,「德妃,你将发生的事详细说来。」
「是。」苏棠一五一十地讲明事实。
众人听完后都呈观望态度,并未贸然发表意见。
直到太医从里面出来,「回禀皇后娘娘,江婕妤心肾寸弱,气血过亏,微臣已尽力想保住龙胎……只是实在无力回天。」
白淑妃终于找到机会嘲讽苏棠,「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江婕妤竟要牺牲龙裔来陷害德妃?」
苏棠嗤笑,「这话淑妃该去里边儿问江婕妤。」
「你……」白淑妃冷哼一声,「且看德妃这张嘴能不能帮自己脱罪吧。」
皇后沉声警告,「兹事重大,需等皇上来再做定夺,你们妄自争论成何体统?」
白淑妃这才消停下来。
良久过后,太监的通传声打破一室沉默。
萧景榕阔步而入。
「皇上……」里面传出江婕妤孱弱的唿喊。
「娘娘,太医嘱咐您不能下床。」
萧景榕扫了一眼珠帘后,没有打算进去的意思。
皇后见状主动起身,「臣妾去瞧过江婕妤再来回禀皇上。」
萧景榕颔首。
「皇后娘娘……」江婕妤见是皇后脸色一白,却依旧不死心,「妾身想求见皇上。」
皇后淡淡驳回,「此处污秽,皇上圣体不可沾染。有什么话,你对本宫说便是。」
江婕妤闻言只能妥协,被子下的手暗暗攥紧。
「妾身别无所求,唯愿……替逝去的孩儿讨一个公道。」江婕妤红着眼眶,声音颤抖,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
旁边的宫女适时跪下,替江婕妤讲出她不便开口的话,「禀皇后娘娘,婕妤是被德妃娘娘……被德妃娘娘推倒的。」
「可本宫听闻你当时并未在江婕妤身侧。」皇后眼神扫过地上的宫女,「你家婕妤出事自然有你伺候不周的过错,你不先自省,倒推卸起责任。」
宫女被皇后的威压吓得话全部堵在喉头,「奴婢,奴婢……」
江婕妤连忙将话题拉回来,「今日忽然转凉,是妾身主动让侍女回去取披风,若非她及时赶回来喊了太医,妾身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三人的对话苏棠在珠帘另一侧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向萧景榕,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
苏棠余光扫过贵妃几人。
贵妃神情莫测,苏棠总觉得她的眼神让人觉得不舒服。
宋贤妃看样子不大想掺和,甚至对江婕妤的哭诉透出些许厌烦,不知是因为想起了她失去的孩子还是别的缘故。
白淑妃虽然碍于萧景榕在场表现得不明显,但不用猜都知道她一定是幸灾乐祸。
苏棠也不能继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朝萧景榕行礼道:「臣妾并未做过,请皇上明察。」
江婕妤的手段很拙劣。
她肯把这个孩子拿出来陷害她,大概率是这个孩子本身就有问题。
江婕妤不像贵妃,贵妃当初在昭修媛一事上能轻易买通太医和宫人是因为贵妃家世显赫,又有太后撑腰,明摆着是继后的第一人选。入宫即巅峰,有足够的钱财和人脉。
而江婕妤的父亲不过刚刚得势,说到底只是个四品官,她自己的位份也不算高,婕妤比嫔都还差一级。
她要想做得毫无破绽会很困难,只要细查,必定能有发现。
更何况现在全是她和她贴身宫女在自说自话。
所以苏棠倒也说不上很慌。
再加上萧景榕明显没有很紧张江婕妤的意思,否则他早冲进去看她了。
他可不是在意什么污不污秽的人。
不多时,皇后宽慰了江婕妤两句便从里面出来。
她知道萧景榕听得见里面说话,也不过多赘述,只道:「皇上,臣妾已经派人去查问周遭的宫人,可要传他们进来?」
第163章 宸昭仪
萧景榕应下后,几个宫女太监进来跪作一排。
他们将头伏得极低,一看便知是少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底层宫人。
带他们进来的大太监厉声警告,「江婕妤摔倒一事,将你们看到的如实禀报给皇上和各位娘娘,若有半句虚言,仔细你们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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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页
这种情况下,只要没被收买,不管看没看到,多数人都会选择缄口不言,明哲保身。
事实也不出苏棠所料,地上跪着的宫人基本都统一口径装眼瞎。
不过当时的情景明显是江婕妤特意挑了个人离得远的时候出手,他们也可能是真没注意。
但很快有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奴婢……奴婢没看见。」
小宫女的回答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她犹犹豫豫的语气和状似无意看向苏棠裙摆的视线实在耐人寻味。
总而言之就是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你若是敢有半句假话,可是要掉脑袋的。」白淑妃抓住机会软硬兼施,顺带阴阳了苏棠一波,「不用怕,只要你如实说来,自然有命活,不必担心被人报復。」
小宫女果然流露出些许动摇。
苏棠看出小宫女是针对自己来的,索性懒得装好人,唇角微勾,眼角带笑,尽显毒辣姿态,「淑妃既然心急,依我看,不若将这宫女送进掖庭严刑拷打一番,自然什么都招了,你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皆懵。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小宫女是想指证德妃,德妃不堵她的嘴就算了,还激她?
简直……倒反天罡。
淑妃还没反应过来,里面躺着的江婕妤先按耐不住了,在宫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出来,「德妃娘娘这是要灭口不成?」
随后支撑不住软下身子,跪倒在地,凄凄柔柔的目光看向萧景榕,「皇上……」
苏棠看见这一幕着实无语。
江婕妤这波操作进一步让苏棠确认了最开始的那个江美人完全是她演出来的。
背后的指导者多半是桑楹。
苏棠怀疑过江婕妤上次见桑楹就是为了谋划陷害她的计策,但现在看来……不像。
因为江婕妤此刻的表现,完全不符合她一开始大方纯粹的人设。
明媚小白花爆改心机绿茶。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说。」萧景榕讲话时盯着小宫女,只一个字便让人莫名生出寒意。
小宫女忙叩头,「奴婢,奴婢的确看见德妃娘娘和江婕妤拉扯……奴婢不敢细看,其余的就一概不知了。」
拉扯?
苏棠表示她全程就没碰到过江婕妤好吧?这小宫女是真该被送进掖庭拷打。
不过……总觉得违和。
江婕妤自己表现得万般拙劣,她派来栽赃人的小宫女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苏棠盯着小宫女问,「你看见?你当时站在何处?周围有谁?你既看见,为何闷不作声?」
「奴婢在九清拱门外,周围还有小陆子和小狄子,他们都朝向另一面因而不曾看见,奴婢太怕了,所以……不敢叫人。」小宫女战战兢兢磕头,「请皇上恕罪。」
苏棠挑眉,「怕?怕还能记得这么清楚,想都不用想就能答出来。」
江婕妤见势不对,朝着苏棠连声控诉,企图将萧景榕的注意力移开,「德妃娘娘,妾身初为嫔妃时,您便罚跪妾身,妾身自知微贱,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可您哪怕对妾身有诸多不满,怪罪妾身,您都不该不顾妾身肚子里的龙裔啊。」
「光凭这小宫女的一面之词,江婕妤就想把脏水泼到本宫身上?」苏棠说罢,面向萧景榕行礼,「既然要找证人,臣妾恳请皇上将负责照料江婕妤此胎的太医宫人一一审过,至于这个小宫女,也该再仔细盘问,难保她不是收了谁的贿赂。」
苏棠赌江婕妤这胎绝对有问题。她父母都是昭南贫农,弟弟也未入官场,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江婕妤牺牲孩子陷害她。
如果江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异常,那肯定是萧景榕被绿了,她怀的压根儿不是皇子。
伪证就是如此,做得越多,证据越多,相对的破绽也就越多。
岂料萧景榕还没表态,江婕妤倒是先急了,「人证物证俱在,德妃娘娘还要兴师动众审妾身身边的人,是想严刑逼供,拖延时间不成?」
苏棠这下更能肯定她怀的这孩子有问题了。
萧景榕这个人精总不至于看不出来……
苏棠正思考着,一道冰冷的男声立马击碎了她的幻想。
「德妃有谋害皇嗣之嫌,即日起幽禁掖庭,无召不得出。」
「江婕妤温正恭良,勤勉柔顺,晋为昭仪,赐号宸。」
苏棠大为震惊。
掖庭,那可是关押有罪嫔妃和宫人的地方,基本跟冷宫一个意思。
她屁都没放一个响的,就给她关进去了?
但萧景榕说话的口气格外坚决,现场无人敢置喙。
苏棠在江婕妤惊喜胜利的目光下,被迫跟着宫人前往掖庭。
就连白淑妃都没反应过来。
她虽然一直看不惯德妃,却也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得这般迅速。
从江婕妤的住处离开后,白淑妃轻甩手绢,一脸不忿,「倒让那个小贱人捡了便宜。皇上竟连宸字都赐给她做封号。」
「娘娘,这封号可是有什么说法?」
「宸,帝位也。喻指紫微,众星共之。前朝圣祖皇帝有一宠妃,可惜出身不高,群臣皆反对立她为后。圣祖皇帝便以宸为封号向天下昭示此女与自己比肩之意。」
「这……她哪担得起这样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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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页
「可不是吗?当年那位宠妃号称艷绝天下,才满九州,她怕是不足别人十一。」
同样气急败坏的还有贵妃。
「娘娘……」宫女钰棋小心翼翼地跟在贵妃身侧。
「宸,她也配?本宫原想除掉德妃,倒是替她做了嫁衣。」
「至少德妃已经被皇上关进掖庭,咱们也不算白忙一场。」
「她虽被关进掖庭,但封号位份都在,指不定皇上怎么想。」贵妃压低声音,「那个宫女,处理干净。」
「是。」
第164章 掖庭生活
苏棠跟着宫人走进掖庭。
掖庭门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廊道,两侧的墙面磨损得厉害,间或有一两道半敞的旧木门,透过门缝能隐隐瞧见劳作的宫人。
偶尔还能听见「啪啪」的鞭笞声,却并无本该随之而来的哭喊。
苏棠抬眼,明明是同一片天,此处看来却比外面更显灰濛。
走到长廊尽头,时鸢不放心地低唤苏棠。
「娘娘……」
「你留在外面,按我说的去查,有你在本宫更放心些,沉鹭在宫里到底不如你通达。」
苏棠不打算让时鸢跟着进来,她又不是不能自理,没必要多一个人跟着受罪。
毕竟萧景榕只说幽禁她,并没有牵连她身边人的意思。
而且她大概能感觉到萧景榕并不是真愤怒,或许只是像前几次那样,雷声大,雨点小。
但不管萧景榕作何想法,她都不可能被动待在这种地方。
证据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更放心。
其实刚看破江婕妤的意图时她就已经着手差人去查,但萧景榕完全没给她缓冲时间。
「德妃娘娘请。」宫人的声音将苏棠的思绪拉回。
她跟着带路的宫人穿过随墙门,里面的院落倒比她刚刚走过的一路要整洁素雅些。
听说掖庭不光关押有罪的妃嫔宫人,一些不受宠的妃嫔也会居住在内。
苏棠猜约莫就是此处。
带路的宫人推开一处院门,里面竟有几人迎上来跪在苏棠面前,最前面的小姑娘脆生生地开口,「奴婢小满给德妃娘娘请安。」
苏棠看着眼前面熟的小姑娘,略抬手让她起身。
小姑娘利落站起,一张小脸似剥了壳的鸡蛋,脸上挂着花骨朵般的甜笑。
跟初见时的狼狈截然不同。
小满侧目见苏棠身后没有跟人,兴致勃勃道:「往后奴婢会伺候娘娘的起居,娘娘有事尽可吩咐奴婢。」
苏棠扫视其他几人,看样子也是来服侍她的。
这掖庭生活似乎跟她想像中……不大一样。
接下来几日的种种完美印证了苏棠的想法——衣食住样样都不缺,就连行动也没人限制,只要不出掖庭大门就行。
苏棠利用闲暇时间大致观察了掖庭的布局。
以她的住所为中心的十几处院落供给一些嫔妃和女官居住,大概因为萧景榕没收太多人进宫,所以显得有些空荡。
北面是教坊,负责部分女官和宫女的技艺传授。
东西两侧各设劳作之地,有技能者从事纺织、缝纫等活计,其余则是务农或者干其它体力活。
跟尚宫局存在相似之处。
但掖庭跟尚宫局最大的区别是尚宫局的人算是在打工,而掖庭的多数人是在服刑。
无数木门后实则是一座座无形的牢笼。
苏棠亲眼见着目测不超过十五岁的姑娘蜷着瘦弱的身躯在地上挨了三棍,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哭喊,而是撑着爬起来,重新回去做活。
讽刺的是正厅挂着的牌匾上竟然写着「明德慎刑」四字。
小满后怕道:「奴婢最庆幸的事就是当日求了德妃娘娘,不然只怕奴婢也得跟他们一样。」
苏棠此前因为想从小满口中知道关于桑楹的事,暗中照拂过她,自然也是有意让她知道自己的恩情。
原以为要等小满出去再问她,没想到自己先进来了。
而且多半是她的小动作没瞒过萧景榕,对方有意安排小满来伺候。
不然掖庭这么多人,怎么偏巧是小满?
苏棠想着不如趁此机会套套小满的话,「本宫不记得见过你,你何时认得本宫?当日还敢贸然冲上来找本宫求救?」
「娘娘封妃之时,奴婢有幸跟在随行的队伍里瞻仰过娘娘的风姿,奴婢看得出娘娘待下人很是宽和……那日又急昏了头,才斗胆冲撞娘娘。」
封妃?苏棠记得的确来了不少宫人。
「那你缘何被罚到掖庭?」
小满闻言垂首,似是羞愧,「奴婢本是伺候大皇子的,结果遭人陷害偷东西,奴婢一时气恼……动手打了人。」
苏棠故意流露出怀疑的神情,「陷害?」
小满连忙解释,「请娘娘相信奴婢,奴婢并非偷鸡摸狗之人。奴婢父亲在?州任中牧副监,从六品下,虽不算家财万贯,却也从未缺衣少食,绝不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
皇后娘娘已将陷害奴婢的宫女施以杖刑逐出宫去了,娘娘若信不过,可派人打听。」
「你父亲居从六品,竟送你进宫做宫女?」
「奴婢原本是要在尚宫局受训任职,从八品女官做起,只是奴婢仰慕大皇子……听说去了就有机会嫁给大皇子……」
小满到底是个小姑娘,虽心直口快,但谈起这等事还是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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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倒是挺意外小姑娘敢把这种事摆在明面上说。
「那你又是如何被陷害的?」
「奴婢去时,大皇子很是器重奴婢,惹得其他人嫉妒,有两人便合谋起来陷害奴婢。」小满说完怕苏棠觉得自己蠢笨又急着解释,「只因其中一人是奴婢的好友,奴婢才不慎中招。」
「你怕不是在诓本宫吧?本宫听闻有个叫桑楹的,才最得大皇子重用。」
「她也不过仗着多陪了大皇子两年,奴婢样样都做得不比她差。」
苏棠没再接茬,小姑娘看着挺真诚,但她的话还有待查证。
不过如若她所言非虚的话,多半是中了桑楹的捧杀计,还傻乎乎没察觉到。
「你还敢偷懒?」
苏棠才说了几句话,刚刚挨打的姑娘又被教训了。
但苏棠分明见她手就没停下来过,只是她身上大概疼得厉害,实在没力气拉动机杼,才稍慢下来。
姑娘脸上的麻木看得人心揪。
苏棠怕自己再看下去忍不住多管闲事,干脆提步离开。
身后的骂声依旧不断。
「不服?你祖祖辈辈就是为奴的命,怪只怪你娘是个贱胚子,乱揣男人的种。」
苏棠不解,掖庭不是只有宫女和太监吗?
「掖庭里的女子还能怀孕?」
「娘娘有所不知,掖庭的女子会被送出去犒赏群臣,若是不能被留下便会遣返掖庭,难免有人不慎怀孕产子,生下的孩子也需世代在掖庭服刑。」
第165章 两小只的救母计划
苏棠闻言再也忍不下去,取下身上为数不多方便送人的首饰,示意小满上前塞给正在打人的壮硕女人。
「娘娘如此,也帮不了她太久。」小满接过,但面露难色,「她跟奴婢不同,奴婢是能出去的,娘娘吩咐一声,这些人自然有所收敛。可她得一辈子留在这儿,娘娘顶多帮她一时。」
「若是眼前的事都不管,何论将来?」
苏棠也不是想帮谁,只是不愿在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袖手旁观。
毕竟这姑娘并不是因为犯错,只是命不好。
小满闻言颔首,走进去交涉,那女人终是看在钱的份上不情愿地收手。
苏棠临走前,瞥见那女人往地上淬了一口,低声咒骂,「自身难保了还搁这儿发善心。」
「这老婆子怎么得了便宜还敢乱吠!」小满火气上头,想转身理论。
苏棠拦住她,「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个时候没必要跟她对上,而且她说得没错。」
小满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悻悻转身。
没过几日苏棠便接到时鸢从外面传进来的消息。
果然不出苏棠所料,江婕妤——也就是如今的宸昭仪,她身边的人对她都不算太忠心,毕竟如果她身边的人信得过,当时她假装摔倒,完全不用特意支走自己的贴身宫女。
而且皇后在质问她的贴身宫女时,那宫女明显没有强烈维护她的意思,反而更担心自身。
或许因为她最初是不爱钻营算计的人设,所以并未花太多心思笼络人心。再加上她是女官出身,并不像其他嫔妃那样带了自幼伺候的人进宫。
信任度自然大打折扣。
苏棠的眼线很快从宸昭仪身边人的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本月初五她让人丢掉的亵裤上沾了淡淡的血迹,按理见红该传太医,她反倒想将亵裤毁尸灭迹。
更离谱的是她流产那日,竟问宫里採买肉类的太监要了新鲜猪血。
猪血是常见的血类里和人血最接近的一种。
苏棠虽然估摸着能查出一些东西,但没想到这么细节的东西都能问出来。
剩下还有提到宸昭仪近一个月脉案少得离谱,统共只两次。
她家里从宫外送进来几包药,药渣被特意埋起来了。
令苏棠奇怪的是那个小宫女身上居然一无所获。
不过光有前面那些,就足够她翻盘了。
这么浅显的手段,萧景榕没理由毫无察觉,如果说他是碍于宸昭仪的父亲,未免有些牵强。
毕竟萧景榕又不是要靠他带兵打仗,忌惮他的兵权和威望。
不过修个水利工程,拿他九族威胁,他还能不修吗?
而且她一路查来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消息传递也极其顺利。
苏棠将信烧掉,决定再打探得更清楚一些,尽量确保万无一失。
片刻后小满端饭进来,忽然道:「娘娘若是从这儿出去,奴婢能跟在娘娘身边吗?」
苏棠轻笑,「本宫也许出不去。」
「可奴婢觉得娘娘能。」
苏棠自然不会让小满跟着自己,一则信不过,二则没必要。
因此她反问道:「若是能回尚宫局不是更好吗?你犯的错并不严重,皇后娘娘也有心宽恕你,不然本宫的手自然插不进来,你父亲再费心打点,应当不难。依附某个人活着并不是明智之举,本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母亲说,嫁得好比什么都强。」
「天下女子有几人能有机会做女官?做女官并非就嫁不好,你不是仰慕大皇子吗?从古至今由女官加封嫔妃的可不在少数。让他看见你的能耐,比你拼死拼活伺候他强。」
小满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福身,「娘娘说得有理,奴婢定然不辜负娘娘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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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表示怎么就成她的期望了?
……
这边被送至太后处暂养的两小只终于从宫人口中得知自家阿娘被关的消息。
姩姩立马坐不住,「我要去向皇祖母求情。」
萧韶鄞拉住姩姩,用稚气的声音一本正经道:「阿姐,不行。」
「为什么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她不会听我们的。」
「那要什么时候?」
「阿姐只要尽量对她好就行,她自然会知道是阿娘教得好。」
姩姩也不傻,纠结道:「可皇祖母万一不想让我们回阿娘身边怎么办?」
「离了阿娘,会生病,病得好不了。」
姩姩恍然大悟,揉着萧韶鄞的脑袋,「你这小脑瓜子里装的东西不少啊。」
萧韶鄞避开姐姐的魔爪,「阿娘讲过的围魏救赵,爱屋及乌,阿姐不记得了?」
姩姩想明白后立马开始卖乖,走进内殿见太后在喝补药,快步过去,「姩姩餵皇祖母喝药吧。」
太后笑道:「仔细烫着你。」
「姩姩试过就不会烫着皇祖母了。」姩姩说罢伸手去接药碗。
太后身边的姑姑揣摩着太后的心意夸道:「长公主真是孝顺。」
姩姩将药一勺一勺餵给太后,还替她漱口擦嘴。
太后上了年纪,深宫寂寞,再加之皇帝也非她亲子,关系平常,此刻自然觉得心里格外熨帖。
但她表面佯怪道:「你是公主,无需做这些。」
「皇祖母是姩姩最亲的人之一,姩姩自该如此,换做旁人,姩姩才不愿意呢。」
「乖。」太后轻抚姩姩的小脸。
接下来几日姩姩时常把太后逗得合不拢嘴。
萧韶鄞也替太后写了一副寿联。
「二皇子的字写得真好。」太后身边伺候的人连连赞嘆。
太后颔首,「是不错。」
萧韶鄞乖乖道谢,「多谢皇祖母夸奖。」
太后让人将寿联裱起来,转头看向两小只,不紧不慢道:「你们费尽心思讨好哀家,有何目的?」
姩姩被戳破的瞬间有些害怕地愣在原地。
萧韶鄞毕竟还小,也没料到会如此。
姩姩缓过来之后拉着弟弟跪在地上,「姩姩和弟弟孝敬皇祖母是真的,想救母妃也是真的。」
太后静静打量了两小只片刻,叫人把他们扶起来,「地上凉,你弟弟身体又不好,跪着做什么?」
第166章 杜莫的身份
两小只闻言忐忑起身,低垂着小脸,猜不透太后的意思。
「德妃对你们虽有生养之恩,但你们的母亲是皇后,不管将来养在谁膝下,你们都不该心生怨怼。」太后不悲不喜的声音传入两小只耳朵里,「再者错了就该罚,你们听学也有些时日了,岂能不明白此理?」
「可……」姩姩根本不相信自家阿娘会害别人的孩子,张口就想辩解。
不料萧韶鄞从慌乱中缓过神来,先她一步开口,揖身道:「孙儿明白。」
姩姩微微侧头看了萧韶鄞一眼,最后也在弟弟的提醒下乖乖应答。
太后面色稍霁,「这大半日你们也该乏了,让身边的姑姑服侍你们小睡一阵,晚些时候再来同哀家一起用膳。」
两小只前脚刚走,太后身边的姑姑便放好枕头,让太后能舒舒服服歪在软榻上养神。
但太后并未躺下,而是端起茶盏,「这老二倒是聪明,跟皇帝小时候一个样。」
「二皇子自然是像皇上的。」
太后笑而不语,随后转移话题道:「将前些日子内侍省送的黄杨取来,哀家总不满意他们修剪出来的样式,趁着这会子精神,哀家亲自打理。」
杜莫闻言将盆景和剪子送至太后面前,「怪说奴才总觉得将它放在哪儿都不合适,原是它本就不好。」
太后将紧凑堆叠的叶片剪下一部分,「内侍省的花匠怕出错,做出来的东西中规中矩,难免略显死板。」
太后身边的姑姑顺着道:「您是老夫人手把手教的,自然非一般花匠能比。」
「可惜哀家没个女儿。」太后流露出些许遗憾。
「如今有长公主在您身边,长公主素来孝敬您,又聪颖好学,您若愿意教她,想来她定然是欢喜的。」太后身边的姑姑观察着太后的神情,见她面色缓和才继续,「长公主到底年幼,有些事也是情有可原。」
太后将碎叶拂落,「哀家还能跟两个孩子计较不成?」
杜莫摸清太后的态度,适时出声,「依奴才看,长公主和二皇子重情重义不是坏事。您对他们的好,他们必定都记得。」
太后心里自然有桿秤,只是一时还不能下决断。
她放下剪子,「等长公主醒了,让她来吧。」
入夜,杜莫从太后殿中出来,果然在住所前看到熟悉的身影。
时鸢用蚊子似的声音道:「……多谢表兄。」
「你终于还肯喊我一声,我以为你嫌我丢脸,再不愿认我。」
「你明知我从来不是嫌你丢脸,我是怨你不顾我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竟然不跟我商量就进了宫,你可是独子……简直胡闹,表叔表婶怕是被你气死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我爹娘他们还瞒着呢?」杜莫无奈摇头,「我本是天阉之人,家里却不愿接受事实,一边求神拜佛寻尽偏方,一边逼着我娶妻生子,白白耽误人姑娘的青春,进宫做黄门也没什么不好,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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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鸢万万没想到是这样,嘆气道:「早说我嫁给你不就成了?」
杜莫笑着摇头,「姑娘家家的别乱说话,我还是习惯你稳重的样子,时鸢姑姑。」
时鸢垂首,「我明白,若不是表兄,我在宫里也不能过得这般顺风顺水。这次多亏你帮我撬开那採买太监的嘴,就是不知道我家娘娘能不能顺利出来。」
杜莫故作高深,「放心,今日我倒是发现一些有趣的事,静待时机便可。」
……
众人本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对待德妃被关进掖庭一事,时间过去几日却愈发觉得不对起来。
只因天气转热,宫人领回来用作避暑纳凉的东西反倒越来越少。
「怎么回事?」丽小仪看着眼前少得可怜的水果,拎起一串品相不好的葡萄,嫌弃地丢开,「冰,冰没有,果子,果子也不够。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宫女解释道:「内侍省现下紧着上面那几位,尤其是宸昭仪,听说她的份例已经越过许多,分到咱们这儿的,自然就少了。」
丽小仪气得心口疼,夺过宫女手中的扇子替自己打扇,「不是空出了德妃那份吗?还不够她耗的?早知道还不如让她被关进去呢,德妃好歹只抢人,她是巴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搬到她宫里。」
「您消消气,宸昭仪圣眷正浓,若是传到她耳朵里,怕是……」
「我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
桑楹听到愈演愈烈的流言,找来宸昭仪说教。
「你可知你近日已经引起诸多人不满?」
「那都是皇上的赏赐,我又没主动要什么,她们人心不足,暗生妒忌,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桑楹恨铁不成钢地加重语气道:「你若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就收敛些,不然届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宫里的女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宸昭仪顾忌对方的本事,抿着嘴答应下来。
「还有,我只让你假意滑胎,你为何会主动陷害德妃?」
宸昭仪眸光微偏,復又看向桑楹,「你怎知是我陷害她,我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桑楹看着眼前理直气壮撒谎的女人,很难将她和从前善良单纯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唯一不变的可能只有脑子还是一样简单。
桑楹深吸一口气解释,「德妃不是一般人。」
宸昭仪的语气却很是不服,「她不过就是运气好,替皇上生了两个孩子。若论才情容貌,我远胜她许多,她能有什么过人之处?」
桑楹闻言憋着一口气。
她总不能告诉对方,她记忆里的剧情根本没有德妃这个人物,那人在当上德妃之前就该死了。
不过……能解决这个隐患也是好事。
但她总觉得不会这么容易。
桑楹皱着眉头警告,「总之你现在不能再激起众怒,份例之外的东西都别拿。你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要紧的是笼络关系,警惕人心。」
宸昭仪得到桑楹的劝告之后,心知有几分道理,便想照对方说的做。
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满盆冰和半盆冰带来的凉意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宸昭仪便打算拖过这个月再说。
但苏棠在掖庭得知外面的情况,心知差不多是时候替自己翻案了。
毕竟在敌人最得意的时候击溃她……是最好的选择。
苏棠传信出去让时鸢派人散布宸昭仪假孕的传闻,沾血的亵裤、有问题的脉案都能成为传闻中的一环,增加传闻的话题性。
她太清楚一个人在遭人嫉恨的时候,宫里人会如何添油加醋地议论,毕竟她自己就没少成为流言的对象。
同时也能让宸昭仪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东西上面,从而忽略更关键的线索。
等到闹得满宫皆知,她再出来喊冤,无论如何萧景榕都得给她说话的机会。
事实证明,流言比苏棠想像中发酵得更快,也或许……是萧景榕布的局到了收网的时候。
仅仅三日过去,苏棠便得到传召。
明明才在掖庭待了没多久,苏棠再见到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萧景榕在高台上静静地看着她。
苏棠不敢死盯着皇帝,更琢磨不透他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
她走上前福身,「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平身。」
皇后紧接着扫视众嫔妃,「宸昭仪小产一事,近日宫中流言四起,众说纷纭,本宫今日就让诸位亲眼做个见证。今日过后,若谁宫中还敢妄议此事,本宫和皇上绝不姑息。」
皇后说罢看向苏棠,「德妃,你屡屡喊冤,可有证据?」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自然不敢信口胡诌。」
宸昭仪面露讽刺,丝毫不见慌乱,「德妃娘娘好手段,进了掖庭还要想法子污衊嫔妾。」
苏棠挑眉,「是不是污衊,得靠证据说话。」
岂料她刚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太监的通传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太后坐在萧景榕右手边,语气平常却透着威严,「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哀家总不能不管不问,你们接着查,让哀家也瞧瞧是谁在作妖。」
皇后闻言復又看向苏棠,「德妃,将你说的证据呈上来吧。」
「臣妾恳请娘娘传太医院刘太医和宸昭仪身边的宫女央儿前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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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颔首。
很快进来一男一女。
苏棠先盯着男人问道:「刘太医,宸昭仪本月是否只传你诊过两次脉?」
刘太医作揖,「回娘娘的话,抓药是两回,但诊脉是按规矩,有孕的嫔妃三日一次。据微臣看来宸昭仪肚子里的龙胎很康健。」
苏棠假意震惊,「怎么可能?你说谎!」
刘太医呈上一本册子,「这是微臣记录的脉案。」
苏棠怒瞪宸昭仪,「这必定是你伪造的。」
宸昭仪勾唇微笑,「嫔妾哪能提前猜到娘娘要污衊嫔妾?还特意修改脉案?」
苏棠装作哑口无言,转头指向小宫女,「央儿,你说,你是不是曾在宸昭仪的亵裤上看到血渍?」
央儿唯唯诺诺应道:「是,是。」
苏棠立马露出自得的笑容,「宸昭仪,你是见红?还是根本就来了月事?」
「德妃娘娘,这小宫女都快被您吓得六神无主了,您是在审案还是逼供?」宸昭仪怼完苏棠,看向宫女央儿,「央儿,圣上面前你也敢说谎?」
央儿闻言浑身抖得厉害。
「只要你说出实情,本嫔可替你求情,恕你无罪。」
央儿看看宸昭仪,又看看苏棠,随后不住磕头,「奴婢,奴婢……其实是奴婢自己不慎沾上了污渍,也不知为何传出去就成了血渍。」
一直沉默的太后忽然开口,「如此含煳不清的贱婢,留着何用?德妃,这就是你找的证据?谋害皇嗣是重罪,岂可如此儿戏?」
一连串的质问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宸昭仪难压嘴角,看向苏棠的眼神是掩不住的嘲讽。
周围人也露出失望之色,还以为德妃能拿出什么有利的证据扳倒宸昭仪,结果竟完全经不起推敲。
苏棠敛眸福身,一改适才的慌乱,「回太后的话,臣妾所说的证据,并非他们的口供。臣妾恳请太后派人搜一搜他们的住处,许能找到赃银。」
「准。」
很快前去搜查的太监带回来一堆银两,明显不符合两人该有的收入。
苏棠早派人盯着他们,知道他们还没来得及处理宸昭仪给他们的封口费。
宸昭仪稍稍乱了阵脚,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单凭这些银两,德妃娘娘便想证明他们是收了嫔妾的银子替嫔妾开脱?银子这东西可不是嫔妾独有。」
苏棠颔首,「宸昭仪说得有理。」
「你……」
「本宫知道宸昭仪不会轻易承认,还准备了旁的证据。」
苏棠在宸昭仪惊疑的眼神下,不紧不慢道:「臣妾恳请皇上传宫里负责採买肉类的太监李全。李全专为嫔妃的小厨房供肉,听说本月十四,也就是宸昭仪滑胎那日,问他要了好东西。」
不多时,李全进殿,「十三那日,宸昭仪提前定了十四送菜,除寻常肉类,其中有一样是新鲜未凝的猪血。」
「若是用来吃,宸昭仪为何要特别强调是未凝的猪血?」
宸昭仪握紧桌角,将矛头对准太监李全,「你胡说!本嫔何时问你要过新鲜猪血?」
「奴才手中有宸昭仪派人送来的字条。」
宸昭仪死死瞪着苏棠,眼尾发红,「德妃娘娘随意找人弄张假字条就像污衊嫔妾吗?」
「本宫可不像宸昭仪买通人伪造脉案。这上面的字迹一比便知是不是出自宸昭仪宫中。」
苏棠轻笑,「如果这还不够,本宫听闻宸昭仪家里从宫外送了上好的安胎药进来,那安胎药的方子宸昭仪可拿得出来?」
宸昭仪张着嘴想解释。
苏棠没给她机会,「拿不出来也无妨,据说那药渣被埋在宸昭仪宫中的桂树底下,这总不能是本宫派人埋进去的吧?本宫的手再长也难在宸昭仪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要不外挖出来让太医瞧瞧?」
「那药……并非嫔妾服用。」
苏棠不想听她瞎编,「听说女子是否滑胎,有经验的姑姑一验便知,宸昭仪可敢让人验一验?」
「不!」宸昭仪彻底坐不住了,委屈地看向萧景榕,「皇上,德妃娘娘有意折辱嫔妾,求您为嫔妾做主。」
第167章 宸昭仪的结局
「为了证明昭仪娘娘的清白,还是验一验吧?这些证据可都对娘娘不利,验过之后,娘娘的清白自能分明。」丽小仪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背靠宋家,又有自己母家撑腰,并不畏惧宸昭仪。
宸昭仪恨恨瞪了丽小仪一眼,但她知道现下最重要的是博得皇上的怜惜,是以顾不上回怼,只一个劲装委屈。
苏棠会知道验身的方法还是在掖庭长了见识。
掖庭内人员构成复杂,聚集了古往今来,宫廷内外的各种奇闻异事,尤其是一些骯脏手段。
苏棠根据听到的描述推测验身的原理应当是流产时间不长,体内大概率还会留下一些残留物,有经验的姑姑可以据此判断。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不得而知,但过程肯定不会太美好。
且类似于滴血验亲,侮辱性极强,所以轻易用不上这样的手段。
无论验出来结果如何,这份耻辱都会伴随受验之人一辈子。
令苏棠意外的是,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指责她这个提议太过恶毒。
只能证明众人对宸昭仪积怨已深。
宸昭仪自身不加收敛是一回事,但苏棠不认为她会嚣张到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背后必定有人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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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页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达成如今的局面,除了坐在最上面的男人,苏棠想不到第二个。
捧杀是帝王的一贯手段。
但苏棠不明白一个宸昭仪哪里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若说是像贵妃、白淑妃这等家族在朝廷扎根已深的高位嫔妃还说得过去,毕竟她们出了什么事必定牵一髮而动全身。
不过这些都不是此时的重点。
整座宫殿落针可闻,都在等着萧景榕的宣判。
高台上沉默着看完整场闹剧的男人只启唇吐出一个字,「验。」
宸昭仪有片刻木然,随后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跪倒在地,「不,皇上,皇上!嫔妾是清白的,您不能让嫔妾无辜受辱!」
她的尾音已是带着崩溃的嘶哑。
这一步是苏棠也始料未及的。
她提出验身一事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宸昭仪而已,顺带让她在慌乱之下露出更多破绽。
当然,若是真要验,苏棠也不会上赶着阻止。
毕竟是对方先对她不仁。
皇后很快让人安排了两个上年纪的姑姑进来,将宸昭仪带入内室。
短暂的哭喊挣扎过后,宸昭仪挂着满脸泪痕,全身僵直地往内室走。
众人都清楚验身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从她被宣判验身的那一刻起……胜负已分。
毕竟皇帝不可能会要一个被这般羞辱过的女人。
不过片刻,里面的姑姑出来回禀说宸昭仪认了自己从未怀孕,验身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很显然与其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倖心理,宸昭仪选择了维护自己最后的体面。
萧景榕沉声下令,「宸昭仪假孕欺君,污衊德妃,即日起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押入掖庭地牢。」
在掖庭待了一段时日的苏棠对掖庭地牢并不陌生。
进了掖庭或许只是囚禁以及做苦力,但地牢却是个实实在在要受刑的地方,会有数不尽的刑罚折磨到你撑不下去为止。
本来已经对现实妥协的宸昭仪在听到自己未来的归处时,还是没忍住情绪再一次崩溃,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太后眉间浮上不耐之色,摆手让底下的宫人赶忙把宸昭仪拖走。
「你们一道服侍皇上,自当同心同德,和睦相安,尤其不能拿皇嗣一事胡作非为。今日种种,哀家不想看到第二回。」
众嫔妃起身应是。
「德妃也不必回原来的住处了,你在掖庭许久,自当易新居,祛晦气,哀家记得干祥宫还空着。」太后说罢示朝身后示意,「杜莫,你派人收拾出来吧。」
苏棠一时没懂太后的用意,却也只能应承下来,「臣妾多谢太后关怀。」
她去了才知道,原来干祥宫离太后的嘉寿宫很近。
规格自然也跟太后的嘉寿宫相似,比一般嫔妃居住的宫殿更宽敞大气。
苏棠在干祥宫转了一圈,赶着去给太后谢恩,顺带想把两小只接回身边。
可惜她婉言暗示多次,太后似乎都没有让她见孩子的打算,只故意迴避话题,像没事人似的跟她闲聊。
苏棠心里着急,却只能强行忍下来。
要是得罪了太后,孩子就真要不回来了。
「内侍省新送来的瓶供,哀家觉着不满意,听韶妍说你素来爱摆弄花草,你替哀家重新理过吧。」
苏棠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韶妍是姩姩的大名,推託道:「臣妾出身低微,手艺毫无章法,恐怕入不得太后的眼。」
「你这意思难不成哀家是存心刁难你?」
苏棠发现太后言辞虽犀利,但眼神还算平和,不像要借题发挥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应下,「臣妾并无此意。」
她偷偷瞥过太后屋内的陈设和盆景,再结合上回萧景榕替她挑选的寿礼琢磨太后的喜好。
脑中很快浮现插花课上的大师作品。
于是留了一朵并蒂百合,一条上面垂着青色柠檬的绿枝。
「就这两样?」太后似是没想到苏棠摆弄三两下便停止动作。
「回太后的话,百合凝神,益母果清心,味道会比几种花混在一起舒心。臣妾以为嘉寿宫庄严素雅,别具一格,无需繁饰。」苏棠起身,「若是不好,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坐下吧,你倒是没少下功夫,怨不得皇帝看中你。」
苏棠闻言便知太后估摸着也已经看出萧景榕捧杀的意图,「臣妾班门弄斧,让太后见笑了。皇上不过因为皇子和公主养在臣妾膝下才对臣妾照拂一二,臣妾定当感念太后和皇上恩德,克己慎行。」
「起来吧,哀家不过顺嘴一提,你能勤勉好学自然是好的。」太后不咸不淡地揭过话题。
苏棠留下替太后侍膳完才离开,不过到底也没能见着两小只。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回新住所,看着周遭的雕栏玉砌完全开心不起来,如果这宫殿是太后带走她孩子的补偿,她宁肯住柴房。
没多久,萧景榕从外面进来。
苏棠郁郁难安,纠结怎么向他提这事。
萧景榕却仿佛看透她所想,主动解释,「母后不过再留他们两日,你不必忧心。」
苏棠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却又不禁感嘆,怨不得宫里的人都想要权力呢?
她愁掉头髮的事,萧景榕一句话就能解决。
身处漩涡之中,抓住浮木是本能,贪心的人自然想把浮木上的其他人驱逐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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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榕看着眼前人沾染上愁绪的眼睛,心里不是滋味。
再一瞧,身量也仿佛清减了些。
他自知即便他打点妥当,掖庭也定然比不得外面。
「李培顺,传膳。」
苏棠有些奇怪,明明已经过了用膳的点,萧景榕这个一向守规矩的人怎么还加餐。
不多时,精緻的餐点端上桌,萧景榕吩咐,「陪朕一起用。」
苏棠忙着给太后布膳,再加上担心两小只,自己确实没吃几口,现在闻着饭香,倒真有些饿了。
等到一口接一口的饭菜下肚,她这才发现萧景榕约莫是跟上回一样,有意投餵她。
跟这样能洞悉人心的人相处,坏处自然不必说,但对方体贴起来确实让人难以招架。
晚膳过后,苏棠得了萧景榕的准许到偏房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惫。
进屋时却见比她更早洗完的萧景榕一身寝衣,领口微散,斜卧于床头闭眼假寐。
对方听见动静睁眼的一瞬间,苏棠盯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觉得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要宠幸妃嫔的皇帝。
苏棠凑过去抚上萧景榕的胸口,「一段时日不见,皇上容色不改。」
萧景榕睨她一眼,身体却很诚实地没有反抗,任由微痒的触感自接触的位置蔓延。
红烛渐熄,帘帐掩春。
苏棠用湿帕子将周身的汗擦干净,只觉得澡算是白洗了。
萧景榕倒是还精神着。
「累了便睡吧。」微沉的嗓音透着未尽的欲色,再深想又仿佛有另一层缱绻意味。
「臣妾在掖庭得皇上照拂,并未吃苦,哪里会累?」时至今日苏棠仍旧不想顶着干政的风险去问萧景榕做一些事的原因,但完全处于未知当中又的确让人难安。
她只能试探萧景榕是否愿意说。
萧景榕却并未接她的话茬,而是说起别的,「往后你学着协理后宫事,届时朕将六尚交给你,皇后也可轻松些。」
六尚是以尚宫局为首的女官机构,可以说掌握着后宫一半命脉。
皇后身体日渐衰弱,萧景榕想找人接手,让皇后能静心调养并不奇怪,但贵妃她们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苏棠果断拒绝,「臣妾恐怕难当大任,光是出身这一点,便难以服众。」
「宸昭仪一事过后,你在宫中的威望会远胜从前。」
苏棠倒是没想过这一点,「皇上是为了帮臣妾立威?臣妾记得最初帮宸昭仪诊脉的人是……方医正?所以您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宸昭仪是假孕?」
萧景榕颔首默认,「若是不闹这一出,旁人如何知道德妃的雷霆手段?」
苏棠在萧景榕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光是臣妾被关进掖庭这点就能遭满宫笑话了吧?何来威望一说?」
「掖庭本就是嫔妃的居所,只是后宫人不多,才无人迁居掖庭,掖庭和掖庭狱不同,是以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景榕难得耐心解释了一堆,「况且你要是留在就日宫,姩姩和吉羊又怎么肯乖乖到母后那儿去?」
「皇上想利用……」苏棠说到一半发现用词不当,紧急撤回,「借孩子让太后对臣妾改观?」
所以太后特意来审案现场,兴许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想保她一命?
而不是单纯看热闹。
「他们的确被你教养得很好,方能叫母后欢喜。」
苏棠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这人到底想干嘛?
苏棠抬头看向萧景榕,却只能瞧见对方清晰的下颌轮廓。
萧景榕的声音再次响起,「纵是有阻碍,也总能除去,你不必忧心。」
他说得信誓旦旦,苏棠反倒愈加不安。
「可臣妾……」
「便是为三个孩子,你手里也必须有权。」
苏棠刚准备拍马屁说「有皇上在就行」,忽然想起自己此前担心萧景榕身体的操作恐怕已经在他心里埋下种子,他或许是在……居安思危?
要真是这样,她只能说,不愧是能靠自己当上皇帝的人。
但他为什么不问她呢?她的记忆一事他明明知道,他为什么从来没主动提过?
苏棠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不过萧景榕的顾虑或许没错,她总担心锋芒太过遭人忌惮,但其实关门过日子照样落不到好。
这次的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都万分小心了,还能被人讹上。
苏棠也听时鸢说了,採买太监一事还是靠时鸢的表哥杜莫才能打通,不然光凭自己在宫中的势力,根本不足以拿到这样的证据。
很多事能化险为夷,大多都是运气成分。在权力面前,自己那点愚蠢的小心思根本不够看。
但比起六尚,她有更想接手的地方,「皇上能让臣妾先试着掌管掖庭的部分事宜吗?」
「掖庭?」萧景榕竟轻笑起来,「你倒是会选地方。」
苏棠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臣妾知道掖庭牵扯良多,事务繁杂……若是皇上有顾虑,只当臣妾从未提起过便是。」
「你若想,朕自然准。」
苏棠眨眼,「多谢皇上。」
「你既说不累,便不急着睡。」萧景榕忽然扯到最初的话题上,「往后你必定再无这般清闲。」
「可臣妾现下困了……」
最后以苏棠抗议失败告终。
再次擦洗过后,萧景榕圈紧怀中的人,任由困意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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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未尽的话,在脑海中盘旋。
他知道怀中人把心留给她自己,他又何尝不是?
他不可能舍下所有只顾情爱。
既然挣扎过之后发现不想放手,用权力诱惑她留在自己身边,也未尝不可。
第168章 掌管掖庭
掖庭虽明面上隶属内侍省管辖,但实则亦跟前朝御史等众多官员挂钩。
因此苏棠能有权做主的单只掖庭内部事宜。
诸如定罪、没籍一类能决定他人命运的关键事项仍旧由固有的体系负责。
不过她知道自己本来也没办法从源头上改变封建剥削,只是想尽可能帮到一些人而已。
再回掖庭,苏棠要去见的第一个人自然是宸昭仪——如今的庶人江心缇。
从站在地牢门口的那刻起,阴寒的铁锈味侵入鼻腔,分不清是锈腥还是血腥。
再往里,昏黄的火光忽明忽暗,墙上挂满各式刑具。
一身囚服的江心缇被单独关在拐角后的第二个牢房。
苏棠看到江心缇的第一眼,报仇的快意顷刻间化作唏嘘。
她靠在墙头,身上似乎没有明显的皮外伤,并不像苏棠以为的那样鲜血淋漓,只是一张不施粉黛的脸颓败得明显。
想来骯脏、腐朽和绝望充斥的感觉不比肉体上的折磨轻松多少。
江心缇被角落的「吱吱」声惊得挪动身子,方才注意到眼前有人。
她的眼睛里除了怨恨和不甘,还有许多苏棠看不分明的情绪。
「你得意了?」江心缇沉默半晌,冷笑着出声。
「还行。」苏棠平静地看向她,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假孕诬陷本宫吧?所以才准备得那般仓促。」
「重要吗?」
「即使结果已定,也总得要有人知道真相吧?」
「真相?」江心缇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嘴一瘪,委屈地哭了,「我如此倾慕皇上,他却……打从一开始就想废掉我对吗?」
苏棠讶于江心缇竟然能明白过来。
但转念一想江心缇的父亲官位不高,她能通过六尚的考核进入尚仪局成为女官,已然胜过大多数人。
脑子里不会全是浆煳。
有人教她让她恋慕的人爱上她,她照做了,也成功了。
他曾经给过她偏爱。
她并不像现代女性一样懂得什么是平等的爱情,所以哪怕只是男人的小恩小惠,她依旧轻易迷失其中。
在失去对方的垂青后,欲望便会像藤蔓般滋生缠绕,最后吞噬理智。
但苏棠清楚自己并不是来此怜悯她的。
「人总是喜欢用爱粉饰欲望,你靠着扮演另一个人谋取帝心,註定会有败露的一天。」
苏棠对上江心缇充斥着震惊的眼神,便知自己此前的猜测没错。
她背后果然有人在出谋划策。
江心缇的嘴唇颤抖着,「你怎么会……」
「本宫只想知道你背后那个人帮你的条件是什么?」
江心缇反应过来,别开眼,「什么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需要本宫说出你们见面的地方吗?封衣巷后……」
「……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能决定你在掖庭的未来。」
「你……」江心缇捏紧拳头,「皇上绝不会允许你插手掖庭!我爹一定会想办法救我!」
苏棠晃动手中的钥匙,「这串是整个掖庭地牢的钥匙,不止你这一间。」
江心缇听懂苏棠的言外之意,目眦欲裂,上前扒着铁栏杆,「怎么会,皇上竟然……」
「而且据本宫所知,你爹一直在架空你娘,抬举妾室,你也还有两个庶妹。一颗废棋,他要不要还另说。」
「不可能,我爹是靠我才……」江心缇理智回笼,咬着下唇憋住了后面的话。
苏棠却已经将她的话听进去。
这意思是她爹升官兴许还有她的一份功劳,里面的故事值得深究。
不过现在逼紧了,她也不见得会说,毕竟一旦她爹的秘密暴露,意味着她可能会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苏棠还是只打算要到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暂且装作没听见。
「若是本宫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恐怕很难让你活到你爹来救你那天。」苏棠威胁过后开出条件,「反之,本宫可以让你离开地牢,至少每日还能见一见光。」
江心缇咬着下唇思索良久,最终妥协开口,「她只让我待在皇上身边,尽可能得皇上偏宠,需要时她自会找我,仅此而已。」
苏棠摸不准她说的几分真假,只得佯怒,「看样子你不打算和盘托出,三日后我再来问你,这三日你好好享受吧。」
「你要做什么?我已经如实说了!」
苏棠不理会江心缇的喊声,径直转身离开地牢。
如果事实真如她所说,桑楹或许是想让她成为萧景榕身边的内应。
也可能是桑楹此人非常谨慎……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目的表露于人。
倘若她只是想嫁给萧韶安成为皇子妃,应该不用大费周章在萧景榕身边安插眼线才对。
毕竟萧韶安的婚事大概率还是由皇后安排,萧景榕顶多最后敲定而已。
更何况嫔妃总不能随便议论皇长子的婚事,所以江心缇就算给萧景榕吹枕头风也没什么用,指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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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思来想去没得出结论,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在接管掖庭上。
第一个要整改的自然是掖庭内部的不良风气。
掖庭管事贪污受贿的情况远比宫廷其它地方更严重。
毕竟掖庭的人就算死了也没人管。
所以收了钱的勉强给一条活路,没收钱的往死里折磨。
就像上次挨打那姑娘,她出身在掖庭,自然拿不出贿赂管事的银子。
管事就会可劲逮着她霍霍。
但掖庭的确是罪犯聚集地,很多人会犯懒,需要教训也是事实。
很多事情都得慢慢来。
苏棠走了一刻钟才到织作坊门前。
好巧不巧,又是那姑娘在被打,但这次不止她一人,另外两个稍年长些的妇人也一人挨了一棍。
其中一人只是抬袖擦了擦眼前的汗而已。
这一次打人的老姑姑看见苏棠倒是装模作样行了个礼,「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不知姑姑怎么称唿?」
「奴婢姓冯,单名一个梅字。」老姑姑介绍完自己,以为苏棠又是来发善心的,主动解释起来,「并非奴婢有意苛责她们,实在是她们太过懒怠,奴婢怕误了活计。娘娘要是心慈让奴婢停下,奴婢自当从命。」
一番话明摆了说苏棠假慈悲,真碍事。
「本宫知道冯姑姑是讲规矩,遵上命的人。」苏棠夸了眼前的老姑姑一句,紧接着似笑非笑地问,「不知姑姑上回见了本宫未曾行礼的罪名怎么算?」
冯姑姑愣了一瞬,她上次理所当然把德妃当做贬入掖庭的废妃,肯定不会想着行礼,哪知道人住了两日又出去了?
还专程回来秋后算帐。
冯姑姑脑子飞转,当即给苏棠跪下磕了三个头,「奴婢上次有眼无珠不曾识得娘娘身份,请娘娘恕罪。」
好一招不知者不罪。
再加上冯姑姑比苏棠年长许多,认错态度也诚恳,苏棠再发作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苏棠也不恼,抬手示意对方起身,「冯姑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情有可原,本宫自然不会怪罪。只是别因此耽误差事,若是力不从心就无需勉强,合该早些领了银子出宫颐养天年才是。」
冯姑姑闻言语气带上两分倨傲,「有内侍省的大人监管,奴婢自然不会误事,不劳娘娘费心。」
言外之意,你管不着。
苏棠给了身旁的时鸢一个眼神,时鸢将身上的令牌拿出,举在冯姑姑面前。
冯姑姑脸色立马转青。
「本宫初掌掖庭,诸事不知,还需姑姑配合。既然这些人总是懒怠,还请姑姑将她们的名册註上每人每日上工几时,织布几尺,递交给本宫,顺道将织作坊的帐册一併吧。」
苏棠看着冯姑姑便秘的表情,忽然有种狗仗人势的快感。
萧景榕还没将她掌管掖庭的旨意正式通传下去,不过先将令牌给了她,所以掖庭的人大概不知道她上任的消息。
冯姑姑恐怕咬碎一口黄牙也没想到她能摇身一变成为她的顶头上司。
毕竟若无这层身份,哪怕她居妃位,也是空有封诰,没有职位,要想处置有官品在身的掖庭掌事还是得掂量着点儿。
罚还是能罚,但很容易惹人非议,说她管得太宽。
「本宫所言,冯姑姑不为难吧?若是冯姑姑觉得麻烦,本宫可另寻他人来做。」
冯姑姑心知若是让别人来做,不就等同于让人顶替她的位置吗?
她只能暗自深吸一口气,福身应下,「奴婢谨遵娘娘吩咐。」
「如此本宫就放心了,冯姑姑果然是有本事的人。」苏棠示意时鸢递上赏银,「冯姑姑既是自愿,本宫不希望听见不该有议论,想必姑姑凭姑姑的威望,必定不会让莫须有的谣言出现。」
冯姑姑笑着接过有分量的赏银,气归气,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苏棠自知有些事急不得,也不打算一口气将掖庭所有部门肃清干净,出了织作坊之后便沿着廊道离开掖庭。
刚进干祥宫内殿,就见两个小小的身影朝她小跑过来。
嘴里都连连喊着「阿娘」。
姩姩直接将头靠在她身上。
萧韶鄞这两年不再会随意抱她,但一双小爪子也是攥着她的裙摆不放手。
苏棠看着两个娃撒娇的模样,有欢喜,亦感鼻酸。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们分别这么久。
苏棠摸着他们的头,安慰自己孩子总有一日是要离开她身边的,只当是提前慢慢适应吧。
她牵着两娃进到里面才发现萧景榕这尊大佛正板板正正坐在书桌前,怀中是力宝,他正握着小傢伙的小胖手教他练字。
苏棠放开两娃的手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景榕一边写字,一边沉声质问,「你们先生教的礼仪便是如此?」
苏棠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两小只不该忙里忙慌地小跑出去迎接她。
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这就是宫里的规矩,苏棠也不好出言维护两娃。
两小只乖乖认错,「儿臣知错。」
苏棠发现小孩似乎都很听萧景榕的话,就连丁点儿大,正是该闹腾的力宝在他怀里也安分得很。
果然再小也是会审时度势,欺软怕硬的。
「听闻你给皇后请安过后就去了掖庭?」
苏棠以为萧景榕是过问她的行踪,张嘴就想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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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力宝蹬着小短腿从萧景榕怀里滑下,端起案几上的玉碗朝她走过来,「阿娘,吃。」
苏棠接过碗,发现里面是她喜欢的山药粥,但她并未端起来就吃,而是抬头看了一眼萧景榕。
「坐下吧。」萧景榕没跟她有过多眼神交流,只是低低吐出三个字。
随后垂下眼帘,手中挥笔不停,苏棠由于站立的缘故,视线本就在他上方一些,因而只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
苏棠端着碗坐下,莫名有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即视感。
这碗粥兴许是沉鹭准备的,但定然是萧景榕早早示意力宝端到她面前。
似乎不努力拼事业都对不起他们。
苏棠心情复杂地将手中的粥饮下。
因为相处时间长了的原因,苏棠习惯在萧景榕面前食不言,虽然寝不语貌似完全没做到。
吃完后她才想起要继续跟萧景榕禀报,叫来乳母将孩子们抱下去睡觉,顺带挥退了伺候的下人。
结果转头就对上萧景榕略显奇怪的眼神。
苏棠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想歪了。
无语的同时,苏棠也怪自己把他带坏了,让他青天白日都能往那方面想。
她轻咳一声,表示自己只是为了说正事。
结果萧景榕似乎误会得更严重了,放下笔轻轻往椅背上一靠,一副任君採撷的模样。
苏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种感觉,这死男人明明还是肃冷端方的姿态。
只能怪他那张脸和那双手都招人得过分。
苏棠挥去心中的邪念,一本正经地开始汇报情况。
萧景榕静静聆听,偶尔根据他的思维提出一些建议。
不多时,苏棠将掖庭之事讲完,忽觉想打哈欠,估摸着是到了容易犯困的时辰。
她强行憋下来,先问萧景榕的意见,「臣妾服侍皇上小睡一阵?」
萧景榕却起身,「朕还要回去批摺子,你歇息吧,力宝明日再送回皇后宫里便是。」
第169章 楚禾的误会
时鸢趁着自家娘娘午睡的功夫去内侍省取东西,回去的路上迎面碰到表哥杜莫,只当不认识。
杜莫拦住她,「你当真是利用完就忘了你哥,没良心的。」
时鸢余光扫过四周,见无人才嗔怪道:「我是为了避嫌,若是让人知道你帮我之事,你必定难做。前两回在你住处附近,都是你的徒弟亲信,自然能说话,现在这可是外边儿。」
杜莫闻言立马明白自家表妹在顾忌谁,解释道:「太后肯用我在她身边服侍,我的家门底细她老人家自然一清二楚,咱们的关系她如何能不知?她到如今的年纪只在乎自身喜乐和朝局安稳,有些事她心里门儿清,只是不过问罢了。
我略尽绵力是因为你家娘娘尚且还有价值,否则我顶多拉你出泥潭,不会上赶着蹚浑水。」
时鸢此时方明白,生杀大权实则只掌握在最顶层那几个大人物手里。
其他人看似风光,原不过是他们手里的提线木偶。再如何花样百出,照样得受他们操控。
时鸢暗暗嘆气,抬头注意到自家表兄头上的汗,掏出怀里的帕子给他,「你说你又不胖,怎么这般畏热?」
杜莫接过帕子拭去头上的汗水,「所以我得进宫不是?外头哪能日日都得供冰?」
时鸢也不好评价自家表兄进宫一事。
他生得清秀,又通文墨,自然比寻常太监强上百倍,所以在宫里节节高升,年纪轻轻便做到内给事的位置。
后面不知用什么法子讨得太后器重,成为了太后身边的红人。
只是并非人人都能接受男子靠做阉人上位,不论她表兄有何苦衷,外面的人到底只能看见表象。
但转念一想,他活得顺意便好。
时鸢轻蹙眉头收回帕子,「你下次回去好好跟表叔表婶解释,时间久了,他们总能释怀的。」
两人聊完这两句便不再耽搁,各自去办自己的差事。
好巧不巧的是,时鸢转角又遇上一人。
时鸢见提着药箱的楚禾迎面走来,且离自己越来越近,只觉尴尬。
她出于礼节颔首,随后赶忙加快脚步离开。
楚禾却在她略微走远后顿住脚,心里有了思量。
怪不得当时那太监会阻拦自己留在太后身边,原来早有人从中作梗。
楚禾还以为曾让自己丈夫倾心的是什么好女郎,到头来不过是靠跟太监搅和在一起背地里耍手段的货色。
她见时辰尚早,不急着出宫,找人递了个消息,随后在僻静处等待。
不多时,一个少女款款而来。
楚禾低声招唿,「桑楹姑娘,许久不见。」
「楚姑娘直说便是。」
「有件事,桑楹姑娘应该会感兴趣。」
楚禾将自己发现时鸢和太监杜莫的姦情和盘托出,只独独隐去了自己被太监杜莫刁难的部分。
「我听闻桑楹姑娘因皇后的缘故被调离大皇子身边,德妃跟皇后交好,这消息事关她身边的大宫女,兴许对你有用,就当是我还你当初将我引荐给皇后的恩情吧。至于其它的,我人微言轻,就帮不了你了。」
这话楚禾是说给桑楹听,亦是给自己找的理由。
她讲出此事只为报恩,至于将来如何,就与她无关了。
桑楹微笑,「多谢。我知道楚姑娘一心从医,心无杂念,不会为难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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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分别后,桑楹并未细细思考楚禾告诉她此事的目的,只当楚禾说的理由是真。
毕竟楚禾是至纯至善,一心为民的未来医仙。
桑楹反倒在意起另一件事。
德妃对于自己的掌事宫女和太监私相授受一事没理由毫不知情,甚至极大可能就是她主动授意。
她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不惜撺掇身边的人出卖色相勾搭有权势的太监。
所以才能轻易扳倒宸昭仪,废了自己培养许久的心血。
桑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或许德妃是……重活一世之人。
剧情里她只是寥寥出现过几笔的长公主生母,自己理所当然认为她死了。
但如果她没死,而是曾在冷宫度过一生,也就说得通她为什么收养众人都不看好的二皇子,甚至放弃自己的亲生子。
因为活过一世的她知道……二皇子才是将来登基之人。
若真是如此,恐怕德妃会是相当棘手的阻碍。
桑楹怀着满心疑虑往回走。
……
另一边,楚禾跟桑楹分别后亦坐上马车回何府。
掀帘下车之际,隐隐感觉有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楚禾抬眸看去,何府对街的茶楼二层,有一男子的确像是盯着她所在的位置,摇摺扇的模样格外装腔作势。
楚禾的贴身丫鬟察觉到自家主子的视线,小声道:「夫人您别往那儿瞧了,那人是您刚成婚时治好的徐家少爷,从马上跌下来那个,您忘了?」
丫鬟嚅喏着,最后还是没忍住补了一句,「奴婢发现他近日常往……咱们这儿看。」
她实际想说的是「往夫人身上看」,但没胆量挑明。
楚禾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丫鬟的言外之意。
她暗啐一口,没曾想自己都成婚了还能招惹此等狂浪之徒。
「不必理会他。」楚禾头也不回地走进何府。
丫鬟跟在楚禾身后,进屋带上门,边替楚禾更衣边道:「奴婢斗胆说一句,自李妈妈离府住进庄子,您跟官人同进同出的时间越发少了。官人明面上虽没说什么,但李妈妈毕竟一手将官人带大,您和官人夫妻一体,自当相互体谅方能长久。」
楚禾心里自然明白此理,只是她一直认为自己本就无错……也罢,既然嫁做人妇,总归是得料理这些家事。
「你备一份礼给李妈妈送去,接她回府吧。」
丫鬟赶忙应下,当即转身去库房。
被迫妥协的楚禾心气不顺,回头望着仍挂在墙上的纸鸢,更觉烦躁。
楚禾忽然下定决心,找人取下了那只纸鸢。
「夫人,这纸鸢取下来放在何处?」
「烧了它……」楚禾话音刚落又改了口,「先放在杂物间吧。」
楚禾算着今夜不该丈夫执勤,特意打扮了一番,找人传信让他回家住。
何长意自进门时的第一眼便注意到墙上的纸鸢不在了,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只当没看见。
楚禾接过何长意的外袍,「我让阿箐去接李妈妈回府,只是不知她老人家消气了没?」
「无妨,你有这份心便足矣。你到底是何府的夫人,也不必迁就太多。」
何长意从来没想过因为乳母的事怪罪自己的妻子。
他看得清孰是孰非,不会偏帮一方,只是夹在其中总归为难。
楚禾垂眸坐在何长意身侧,「我觉得李妈妈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从前是我任性了些,咱们……」
楚禾话说到这份上,何长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主动拉上她的手。
二人到底新婚不久,经过楚禾的主动调和,关系很快恢復如初。
翌日何长意要上值,早早起身,对身侧的楚禾道:「你再睡会儿吧。」
楚禾双颊带绯,含笑目送丈夫出门。
她今日不必入宫,又躺了半刻钟方才起床梳洗,用过早膳便坐在书桌前翻阅起医书。
巳时初刻,丫鬟阿菁进来回禀,「夫人,李妈妈已经回来了,说是安顿好就来向夫人请安。」
楚禾颔首,她还以为这李妈妈还得再装腔作势的拿乔一番。
没曾想如此轻易就妥协了。
看似嘴上不饶人,实则也没几分骨气。
「你让她歇着便是,不必过来了。」
阿菁的脸色却不大好看,搅着手指,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应下,「是。」
不多时,李妈妈仍旧前来给楚禾请安,「奴婢见过夫人。」
楚禾闻声将手中的药材放下,注意到李妈妈身侧还有一位貌美的年轻女子,「这位是?」
女子大方得体地走上前,「柳然见过嫂嫂。」
李妈妈紧跟着解释,「这位柳姑娘的母亲是老夫人的手帕交,柳姑娘来京城赴会,老夫人怕柳姑娘一个女儿家带着侍女住客栈不安全,执意让柳姑娘在咱们府上借宿一段时日,官人时常不在家,老夫人便传了信给奴婢。奴婢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示夫人。」
出于女人的直觉,楚禾不算很喜欢这位柳姑娘,但她并未表露出来,和颜悦色道:「既如此,柳姑娘便安心住下吧。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我。」
「多谢嫂嫂。」
楚禾知道李妈妈多半不安好心,但她并不想将后宅这点小打小闹放在心上。
每日仍只专心做自己的事。
倒是丫鬟阿菁主动将这位柳姑娘的底细一一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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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听罢不以为然,「她如何才情出众,胜过多少闺秀,与我何干?」
「可她与官人自幼相识,难免……奴婢觉得您实在不该让她留在何府。」
「我若见到一个有两分姿色的女人就要草木皆兵,便也不必行医救人了,只守着这一方宅院,盯着丈夫身侧有几个女人就是。」
阿菁闻言只能悻悻闭嘴。
好在几日过去,柳然并未做出任何逾矩之事,每日只待在自己的房间抚琴作画。
直到何长意休沐回来,楚禾才意识到问题。
柳然是客,何长意这个东道主少不得要陪她一阵。
楚禾作为正牌夫人自然也需在场。
但楚禾并未想到何长意和柳然不光是叙旧讲了一些童年趣事,甚至还将话题带到琴棋书画上。
楚禾自幼只顾学医,这些寻常闺秀会的东西她自然不曾涉猎。
自己的丈夫却好似很懂的模样,同对方侃侃而谈。
全程没插上嘴的楚禾之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快,故作坦然地坐在一旁。
「咱别聊这些东西了,嫂嫂听着多没趣,听闻嫂嫂是很厉害的女医,定然有许多特别的经歷,嫂嫂可否讲与我听?」
本来楚禾还能试着让自己不在意,结果反倒是柳然的善解人意让她更觉难堪。
楚禾勉强勾起唇角,随意应付过去。
柳然敏锐地发觉楚禾情绪不高,不再过多纠缠,藉口自己累了,告辞回房。
何长意并未发现女儿家的小心思,亦携楚禾回去歇息。
三日过去,楚禾跟何长意一同进宫,但楚禾只用替皇后针灸,遂半日便返程。
从马车出来便见何府门口有一十三四岁的少年带着意识不清躺在板车上的老人前来求医。
二人皆是衣衫褴褛。
少年满脸泪痕哭得悽惨,「求求你们,救救我爷爷。」
楚禾粗浅看过老人的情况,当即就要将人带进府医治。
正巧柳然也在此时打算出门赴会。
柳然拉住楚禾,低声阻拦,「嫂嫂,这等闲事不若还是等义兄回来再处理吧。」
楚禾以为对方也是要拿李妈妈一样的理由阻挠自己,不悦道:「救人之事耽搁不得。」
柳然不肯让步,「嫂嫂,可我觉得他们貌似有问题。你瞧他们的衣裳,必定是住在闾左的贫民,离何府少说也得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们为何不在闾左附近求医,而要捨近求远?」
「兴许是那边的大夫医术不佳,亦或是他们给不起诊费。我瞧过了,这老人并非有意装病,总不能见死不救。」楚禾未曾听从柳然的警告,态度坚决,「医者只管救人,无论其他。」
柳然看着心意已决的楚禾,到底放心不下,派人通知了何长意。
何长意赶回府时,楚禾已经将昏厥过去的老人救醒。
少年双手合十,连连道谢,甚至掏出身上为数不多的铜钱,作势要全部交给楚禾。
楚禾拒绝了少年,余光瞧见匆匆进门的何长意,疑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见并未有什么不妥,何长意松了一口气,选择瞒下自己回来的理由。
楚禾却猜到多半是柳然通风报信。
对此她忽然有种扳回一局的快意。
毕竟会琴棋书画的闺秀不在少数,能把人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却寥寥无几。
何长意转身问门外的柳然,「你赴宴可是迟了?你既已经知会我,又何必非得等着?」
柳然无所谓地笑笑,「倒是让义兄白跑一趟了。宴会固然重要,我也不能悬着一颗心去吧?」
第170章 琼花宴
何长意本就是临时告假出宫,见没出什么事,便又匆匆忙忙赶回去。
柳然亦出门赴宴。
上了马车过后,柳然身边的丫鬟双梨忍不住抱怨,「小姐此番去迟了,必定影响您在贞良夫人眼里的印象,白瞎了您日夜苦练琴曲,您又是何必?况且别人还不见得领您的情。」
「干爹干娘和义兄都待我不薄,我若不管,良心难安,再说本也怪我自己太敏感多疑。反正琼花宴年年都有,兴许明年贞良夫人就不记得我去迟一事了。」
丫鬟双梨闻言轻嘆一口气,默默在旁边给自家小姐打扇。
说得轻巧,琼花宴哪是想参加就能参加的?明年能不能收到帖子还另说。
自家小姐也到年纪了,就指望着今年在琼花宴上名声大噪,能藉此择一位好夫婿。
现在只怕难了。
……
韩禧在琼花宴逛了一大圈,发现清一色都是大老爷们,瘪嘴道:「亏我今日还特意穿上这身平日捨不得穿的金丝蜀锦,原来连姑娘的面都见不着。」
苏成无奈教育他,「男男女女混在一堆,人姑娘的清誉不要了?自然是要分开的。
女宾应当都在园子的另一侧,琼花宴讲求的是以诗会友、以琴会友。若有志趣相投者,不见面未尝不能成就一段佳话。」
琼花宴设在七夕之前,专请青年男女中的佼佼者赴会,例如苏成和韩禧这样的贡生,女宾则多是书香门第的闺秀。
若是看对眼,双方家里定下亲事,还能一起共度七夕。
能受邀参加琼花宴本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亦能拓宽人脉,是以无论想不想求偶,多数人都不会拒绝。
韩禧听了苏成的解释直摇头,「不行,我还是得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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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成见说不通,干脆拿一旁的糕点堵住好友的嘴,「你就当百忙之中偷个闲吧,总归你得起早贪黑准备秋闱,哪有时间结识姑娘?」
韩禧闻言边吃边流泪。
「对了,怎么没瞧见林珣?他按理该在受邀之列才是。」
「若不是先生让咱们来长长见识,我私心也不打算来。林珣向来勤勉,不想因为这些事耽搁不奇怪。」
韩禧点点头,没再多想。
另一边柳然因为晚到,不出所料失去了上台献艺的机会。
柳然在丫鬟面前表现得豁达,心里却难免略感失落。
毕竟自己的确为此准备了许久。
虽说不上后悔,但柳然也没了最初的兴致,只默默坐在席上。
很快便到宴会最为热闹的环节,男女之间互换诗作。
男宾作诗交由宴会的主办方,逐一置于屏风之上送去供女宾观览。
女宾若是有看中的,便在下方对应的竹筒内回诗一首,若是不善诗书者也可夸赞两句。
总之就是你来我往互通姓名,混个眼熟。
「小姐不去看看吗?」
柳然听到丫鬟双梨的提醒,怕对方担心自己,这才勉强起身走到屏风前一个少人的角落。
面前正有一首诗作,字迹工整又不失风骨。
柳然读完竟有豁然开朗之感,烦闷瞬间散去不少,当即就找来纸笔回诗一封。
写完后,柳然看着屏风上那首诗结尾陌生的落款却犹豫了,到底没把手中的诗作留于竹筒之中。
柳然离开屏风前,找到等候自己的丫鬟双梨,「主宴已散,贞良夫人也离席了,咱们回去吧。」
「小姐不再瞧瞧了?兴许有不错的。」
丫鬟双梨说得隐晦,柳然却直言道:「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起情投意合,家世门第才是重中之重。
天子脚下,多的是名门望族,咱们柳家在他们眼里自是不够看的,若结识到攀不上的人家,届时不过平添烦恼。」
「小姐,您心思太细,总是顾虑良多,试一试又何妨呢?」
柳然低笑,「你既这样想,到时候我定然帮你多相看几户人家。」
一主一仆说着话,不疾不徐地往外走,怎料地方太大,等她们走到门口,天空竟已淅淅沥沥滴落雨珠,甚至有愈下愈密的趋势。
柳然已经出来了自然不好再回去,只能站在檐下避雨。
「瞧着天色也不暗,怎么下起雨来了?适才走得急,奴婢忘拿伞了。」丫鬟皱紧眉头,「马车停在巷尾,少说得走半刻钟,这雨怕是要下大,奴婢去叫车夫将车挪到门口来接您。」
「无妨,一起过去吧。」
「那不成,您今日上了妆,万一被水淋花叫人瞧见怎么好?」丫鬟说完不等柳然反应便径直冲进雨幕。
柳然只好继续站在檐下等待。
不多时,却见另一边的角门出来了两男子,其中一男子腿脚略显不便。
柳然本未在意,却察觉到对方似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打量。
她下意识侧过身子避开。
没曾想对方竟提步走来。
柳然攥紧手中的帕子,正想着往另一边躲开。
男子却只在半途停下,将一样东西倚在墙根。
柳然定睛一瞧,竟是把伞。
她和男子对上视线,明白了对方的好意,又不敢贸然开口和陌生男子搭话,犹豫之间对方已转身和同伴共撑一把伞离去。
坐在车沿上赶来的丫鬟双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含笑扶着自家小姐上马车,「小姐,我瞧那位公子倒是不错,风度翩翩,进退有度,瞧他的穿着,家世应当也不差。」
柳然拿扇子轻敲丫鬟双梨,「不许在背后议论人家。」
「奴婢这是夸奖。」
柳然未曾在意此事,只想好好歇息一晚,第二日启程离京。
岂料正要熄灯时,丫鬟双梨进来,「奴婢有件事想同小姐说。」
「你这小蹄子,不在我跟前伺候,去哪儿了?」
双梨神神秘秘凑近柳然道:「今日那位公子,我替小姐问着了。人还算不错,年纪轻轻便入了京北书院,也算有几分学识,唯一的坏处是他家里经商,不过兴许他能靠自己考取功名。」
柳然蹙眉,「你真是越发不像话了,竟打听起这些。」
丫鬟双梨坐到床边,搭上柳然的手,「奴婢只想着现在多打听,万一寻得一个好姑爷呢?总好过小姐将来两眼一抹黑,嫁一个素不相识,不知人品的郎君。」
主僕二人夜话片刻,便各自入睡。
翌日一早,柳然收拾好东西动身离京。
正要出府,却见昨日来求医的少年跟家丁身后往内苑走,他病重的爷爷反而并未在旁。
柳然见少年神色反常,眉宇间似是带着两分戾气,上前拦住,「这位小公子再次到访所为何事?」
家丁替少年回道:「他是特意带着礼来谢咱们夫人的。」
柳然闻言注意到少年手中盖着红布的竹篮子,「小公子这是准备的什么?」
少年别开眼不理她。
柳然直觉不对,冷下脸,「小公子若是这个态度,何府可不欢迎你,请你立刻出去。」
说罢,她身后忽然传来楚禾的声音,「柳姑娘,这是怎么了?」
柳然转身解释,「嫂嫂,这位小公子说是带着谢礼来,却不肯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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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想起柳然阻拦自己救人的场面曾被少年看见,觉得少年不肯理睬她也实属正常。
但她并未表露此想法,而是顺着柳然的话对少年道:「你带了什么来,给大伙儿瞧瞧吧。」
面对楚禾的问询,少年扬起笑脸,有些黝黑的面庞显得格外淳朴。
柳然却觉得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她抬手拦住打算靠近少年的楚禾,「嫂嫂,让一个生人进来总归不好,还是赶紧让家丁把他带出去吧。」
柳然知道贸然插手楚禾的事难免会引起对方反感。
但她反正也不在何府久待,一时得罪总比不作为要好。
不等楚禾回答,少年自觉掀起了篮子上盖着的红布。
篮子里装有好几个沾着湿泥的地瓜,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柳然第一时间注意到少年的袖口和裤脚虽然破旧,却没有沾染同样的泥渍。
楚禾见此认定是柳然有意为难少年,「想必柳姑娘也看到了,这篮子里装的东西并无不妥。我送柳姑娘出府吧,别为这等小事耽搁了你的行程。」
说罢她看向少年,「你不必谢我,快些回去照顾你爷爷吧。」
柳然不好继续驳楚禾的面子,只得咽下嘴里的话,跟她并肩往府外走。
剎那间,变故突生。
「夫人小心!」
家丁见少年突然从篮子底下抽出来一把匕首,惊唿出声。
但少年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刀尖直指楚禾。
楚禾被吓得左脚踩中右脚,跌倒在地,反而让少年空了这一刀。
但少年很快调整刀势,朝着地上的楚禾刺去。
近处的人不多,是以大家都不敢和手上握着武器的少年硬碰硬,纷纷下意识后退。
柳然本想跑开捡起少年丢在地上的竹篮砸他,却被突然连滚带爬窜过来的楚禾绊倒,压在她身上。
少年手中的匕首顺势穿透衣物刺入柳然的身体。
「呃——」柳然的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疼痛,很快又被酸胀感取代。
柳然低头,发现自己的腰腹部渗出一片鲜红,并持续不断扩大。
但鲜红的画面并未维持太久,眼前开始出现黑点,紧接着逐渐密集。
柳然终究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小姐!」被吓懵了的丫鬟双梨反应过来,扑到柳然身边,用尽浑身力气推开少年。
很快被家丁喊声惊动的护卫赶到,一齐将少年制服在地。
楚禾坐在地上喘气,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丫鬟阿菁晃着她的手臂将她唤醒,「夫人,夫人您快去看看柳小姐的伤势。」
楚禾这才深吸一口气,压下恐惧凑到柳然身旁替她紧急止血,一边动作一边吩咐丫鬟阿菁,「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丫鬟阿菁不敢耽搁,连忙跑着去取药箱。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楚禾勉强替柳然止住血,让人将她抬进房内继续处理伤口。
李妈妈闻讯立马派人去宫里通知何长意。
何长意不得不再次告假回府。
他疾步走入房内,只见日前还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的义妹唇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旁边是血淋淋的衣物。
在路上听到全部前因后果的他难免心里堵得慌。
他知道此事也不能全怪自己的妻子,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阿禾,你先出去吧,我来替柳然处理伤口。」
楚禾闻言有些难受,伤口在腹部,自然是她这个女子处理更合适,但她对上丈夫冷沉沉的眼神,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默默退出去。
「夫人,您这手上都是血,奴婢打水来给您洗洗。」
楚禾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鲜红,可怕的记忆不断涌来,压得她透不过气。
更糟的是她的丈夫已经明显迁怒于她,只怕把柳然受伤的缘由全部算在了她头上。
楚禾宁愿受伤的人是自己。
一直到日暮西沉,何长意才从房间里出来。
守在门口的楚禾连忙凑上去问,「柳姑娘如何了?」
「血完全止住了,暂无性命之忧。但她的伤处……你也是医者,应当无需我多言。」
楚禾垂下眼帘,直言道:「倘若她因为伤到胞宫,未来子嗣艰难,你打算怎么办?」
何长意顿在原地,不知作何答覆。
楚禾见状抿唇,「此事是我的过错,我会尽力将她治好。」
何长意知道只要当真伤到胞宫,将来就算伤处完全癒合,怀孕至生产的过程中也极容易大出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不诞育子嗣。
可天下男儿有几个能接受自己后继无人?
何长意心中愧疚难当,只能先去处理那个伤人的少年。
李妈妈嘆着气走到何长意身边,「这个挨千刀的小子是闾左出了名的坏,父母早年死了,他靠他爷爷养大。因为疏于管教,他没少做些明抢暗偷的恶事。
所以这厢他爷爷病了,闾左那边的游医也好,医馆也罢都不愿理会,他才带着他爷爷求到咱们这儿。昨儿个夫人将他爷爷救醒了,不知怎的今晨还是去了,他只怕是气不过才来报復。」
何长意握紧拳头,直想冲进去将那少年碎尸万段。
李妈妈赶忙转移话题平息他的怒火,「此人移交官府便是,官人该想想怎么跟柳家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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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解语茗
苏棠将力宝送回皇后宫里,皇后却因暑气太重病得难受,只让她带着力宝再住几天。
从皇后宫里出来,苏棠示意乳母放开牵着力宝的手。
小傢伙立马开始撒欢,迈着小短腿不断往前倒腾。
「慢点儿,别摔着。」
苏棠话音刚落,力宝就被门槛绊得往前一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好在及时用手撑住,勉强呈跪趴的姿态。
乳母吓得赶忙就要去扶。
苏棠见没摔着要害,不厚道地笑了,对乳母道:「无妨,让三皇子自己起来。」
小傢伙爬起来回身发现苏棠在笑,不仅没哭,还跟着「咯咯」笑起来。
从另一边过来的萧景榕看见自己儿子的傻样,不忍直视。
苏棠注意到萧景榕的仪仗,转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力宝看见萧景榕,立马就往他那儿凑,还作势用手够他,「父皇,父皇。」
苏棠怕他手上沾的灰印在萧景榕的龙袍上,赶忙拦下,「过来,阿娘先给你擦擦。」
毕竟那龙袍一件得上百名绣匠赶制数年,还不能随便洗,可不敢弄脏了糟蹋别人的心血。
萧景榕定定看着母子俩。
日辉为女人纤白的脖颈镀上一层暖色,衬得她嘴角的弧度愈发温软醉人。
李培顺见状便知他家主子多半是要改道去干祥宫了,眼神示意身后的人准备上。
心里想着要不还得是德妃会争宠呢?
知道皇上自幼没跟在生母身边长大,抓住机会就展现母慈子孝的场面。
结果也不出他所料,他家主子半点没犹豫就跟着德妃走了。
苏棠回干祥宫后带着力宝同萧景榕玩了一阵,等力宝旺盛的精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才让乳母抱下去哄睡。
「这憨猴子实在太能闹腾了,皇上下回别纵着他。」
苏棠不板着脸发火力宝是消停不下来的,但萧景榕只要说一句他就会听。
力宝明明平时也没表现得很怕他父皇,苏棠实在搞不懂为什么。
萧景榕似笑非笑道:「也不知是像谁。」
苏棠连忙否认,「臣妾幼时最是恬静乖巧不过。」
她说完被对方满含深意的视线盯得发虚。
苏棠表示她可没撒谎,虽然记忆不全,但她有印象自己不是皮孩子。
出乎苏棠意料的是萧景榕听到她的话竟然没再说什么,而是轻轻「嗯」了一声。
结果入夜便遭了报应。
萧景榕借着「恬静乖巧」的名义不许她乱动,磨得人难耐至极,耗至灯烛近半。
翌日,苏棠欲哭无泪地起床,暗中用恨恨的眼神送萧景榕去上朝。
给皇后请过安之后,她回干祥宫拿出刚送来不久的织作坊名册及帐本开始核查。
不多时,时鸢掀帘道:「娘娘,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苏棠首肯后,抬头见着一张苍老的面孔,疑惑道:「方医正,这样热的天气,怎么是您亲自来?」
「何太医告假一段时日,皇上便让微臣暂时替娘娘调养。」
苏棠不好跟方医正一个老人家八卦,等他离开之后才派人去打听。
倒不是非得好奇别人的私事,主要楚禾在她梦里出现过,她不得不对他们一家人多些关注。
半日过去小永子方来回禀,「何太医的夫人给一个病人医治,结果被病人的亲属恩将仇报拿刀子捅,误伤了在他家借宿的客人。」
苏棠不禁摇头,果然医闹从古至今都难以避免。
「他夫人可有受伤?」
「听说没什么大碍。」
苏棠闻言只觉得那客人着实是个冤种,她很想知道怎么楚禾没受伤,反倒有人替她遭殃。
可惜毕竟是宫外发生的事,再想打听到什么细节就不大现实了。
苏棠正遗憾着,忽然想到自己不是花大价钱投资了自己的好弟弟吗?
上次他传信说已经初步建立起几个小型情报站,这回正好试试水。
苏棠当即写信让弟弟苏成在宫外探听此事。
……
苏成正听韩禧背书,看完自家姐姐的信之后便要出门。
韩禧一把抓住他,「别走啊,我还没背完呢。」
苏成回头看他,解释道:「我有要事。」
韩禧来了兴致,「该不会是什么秘密任务吧?带我一个。」
「你的书不背了?不怕迟柳先生教训你?」
「我早背熟了,不信边走我边给你背。」
苏成无奈,只能带着韩禧一起。
二人走进一家茶楼的后院,韩禧勐拍苏成的后背,「原来这家茶楼是你开的?」
苏成并未否认。
「我前些日子还想谁家茶楼取『解语茗』这么噁心的名字,跟青楼似的。」
苏成无奈,「解语取自我阿姐的名字。」
韩禧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苏姐姐叫苏解语?」
苏成轻嘆一口气转移话题,「我带你去里面看看吧。」
说罢,他带着韩禧走进后院的一间茶室,「你先坐着,我让人送一壶茶进来。」
韩禧东张西望,满眼新奇地点头。
虽然他家已经有不少茶楼酒楼,但走进自己好兄弟开的店铺感觉完全不一样。
茶摆上桌之后,苏成便坐在韩禧对面给他倒茶。
两个时辰过后,已经因为尿急跑了两趟厕所的韩禧实在受不了了,「咱们就干喝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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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页
「快了。」苏成又替韩禧将茶杯斟满。
韩禧瘪嘴看向苏成,整张脸皱成一团。
好在很快有人进来递给苏成一个信封,解救韩禧于水火之中。
韩禧见苏成没有避着自己的意思,凑过去看,结果信笺上竟然一片空白。
「小爷怀疑你在戏耍小爷!」韩禧抓住苏成的肩膀勐摇。
苏成一个眼神示意韩禧乖乖停下,拿来烛火放在信纸底下烘烤,上面竟慢慢显现了字迹。
他看完后便将信笺焚烧,只留下看傻眼的韩禧愣在原地。
韩禧丝毫不在意信上的内容,光顾着惊嘆,「为何会这样?」
「将杜仲、白矾、蓖麻子研磨成粉,再加入少许黄丹,以水浸泡,写出来的字需火烤方能显形。」
韩禧险些泪目,「如此要紧的秘密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苏成一句话击碎他的幻想,「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韩禧气得当场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再把杯子重重砸下,语气却满是委屈,「你欺负人……」
他说完又问,「这你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我怎么一点儿不知道?」
「许多杂记中其实已有记载,只是效果没有我适才说的好,这是我阿姐重新调整过的方子。」
「啊啊啊——」韩禧开始咆哮,「你还有妹妹能嫁给我吗?」
苏成忍无可忍给了他一记虚掌,「事情办完了,走吧。」
「这就结束了?」韩禧表示自己毫无参与感,「可我啥也不知道啊。」
「刚刚的信你不是看了吗?」
韩禧一噎,「我光顾着想它为何能显出字来了。」
「上回咱们去琼花宴出来时碰到的那姑娘,你还记得吗?」
「姑娘?」韩禧点头,「记得啊,你送伞那个嘛。」
「她并非京城人士,而是在一户人家借住,如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还不等苏成说完,韩禧就搭上他的肩膀,打趣道:「你该不会对人家一见钟情吧?还关心起人家来了。」
苏成拍开他的手,「别胡说,只是因为调查某件事,恰好和她有关联。」
「那也是缘分了。」
苏成为了阻止韩禧继续瞎扯,拉着他往外走,「得去找迟柳先生了,赶紧吧。」
「等等等,我茶喝多了,还想上茅房。」
……
一月过去,柳然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勉强能下床活动。
柳家和何家的长辈也赶到京城料理此事。
何母将何长意单独叫到房间,「如今然儿的伤势基本稳定,往后你作何打算?」
见自己儿子面露难色,何母冷着脸给出建议,「最好的办法是你娶然儿为对房。」
何长意曾想过这么做,但很快被他否决了,「这对阿禾和柳然都不公平。」
「公平?事到如今你跟为娘讲什么公平?」何母气得捶胸,「你说说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何长意眉头皱得死紧,愣是想不出别的主意反驳母亲,但他仍觉得不能这么做。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何母深吸一口气,「此外,你得让你夫人去给柳家父母道歉。柳家父母已经住了两日,她都不曾有所表示,实在不像话。」
「阿禾已经跟他们赔过不是了,只是伯父伯母他们尚在气头上,没……」
何母直接抬手阻止自己儿子继续说下去,「别人不接受的道歉怎能算数?一回不行就不能有第二回了?柳家跟咱们是世交,不会真因此事怪罪,但咱们总该拿出些诚意来。」
「……儿子明白了。」
何长意跟自己母亲谈完,回房找到妻子,劝说对方再去找柳家父母一次。
楚禾红着眼眶起身,「面对他们我已经够卑躬屈膝了,你是要让我跪下来求他们吗?
这一月我不眠不休地守在柳姑娘身边照料,她的伤我已经治好了,肚子上的疤我也会想办法去除,绝不影响她嫁人生子。」
不等何长意回答,楚禾忽然从箱子里取出一样东西夺门而出。
何长意连忙跟上去,「阿禾,有些事……」
楚禾却根本不听他说话,径直往柳然的房间去,柳家父母在一旁照看女儿。
「伯父伯母,晚辈知道你们难解心头之恨。」楚禾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取出一把匕首,拔掉刀鞘,递给柳家父母,「不如二位也刺我一刀。」
柳家父母被她这番操作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睡得迷迷煳煳的柳然忍着疼痛从床上坐起,「嫂嫂,你这是做什么?」
柳母赶忙去扶她。
反应过来的柳父压制住怒火,「何夫人,我们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也望你体谅我们爱女心切,不能对你和颜悦色。你何必做出这副咄咄相逼的姿态?」
楚禾收回匕首,「我并非威胁各位,而是诚心道歉。你们下不去手,我自己来。」
说罢,她拿着匕首刺向自己。
幸亏何长意阻拦得及时才并未酿成大祸。
此等闹剧一出,何长意实在没脸面再待在柳家父母面前,拉着楚禾就往外走。
回到房间过后,楚禾哭得撕心裂肺,说话语无伦次,「我也很怕,我也不知道那人是坏人,我已经尽我所能弥补过错了,还要我如何?」
楚禾向来都是被人感谢的,就算也曾因为是女子而遭到过冷遇,却从未像今日这般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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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页
何长意只好搂住楚禾,不断安抚她的情绪。
稳住楚禾后,何长意又去找柳家父母赔罪。
在柳然的帮衬下总算平息了二老的怒火。
然而好景不长,楚禾不知从何处听说了他要娶柳然的消息,直接闹着要和离。
何长意对楚禾解释道:「阿禾,此事并未定下。」
楚禾低下头沉默良久,「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也有此打算是吗?」
何长意和楚禾的医术不同宗,是以二人对柳然伤势的见解也不同。
何家人都认为柳然的伤很可能会影响她诞育子嗣。
楚禾却坚信经过自己的治疗后,柳然的身体会恢復如初。
所以楚禾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决定。
「因为她受伤有我的缘故,所以我该把一切都赔给她对吗?」楚禾似下定某种决心地抬起头,「那我们和离吧。」
何长意腾的一下站起来,「阿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柳姑娘,我愿意承担后果。我们和离,你娶她为正室,方不算委屈她。」
何长意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阿禾,这是两码事。该补偿柳然的,我会和你一起。」
「可你父母不认为这是两码事,他们也并未在柳家人面前为我说过一句好话,他们其实更喜欢柳姑娘对吧?」
何长意见楚禾的话愈发离谱,不想在此刻与她继续争论下去,「你冷静一阵,咱们再商量吧。」
令他没想到的是楚禾决绝得可怕,当夜便留下和离书搬出了何府。
何家父母见状再不肯认这个儿媳,甚至想去官府告她「擅去」之罪。
大雍律例有言,妻妾擅去者,徒二年。
「爹,娘,阿禾她只是一时冲动。」何长意好说歹说才拦下何家父母。
第172章 执着的楚禾
苏棠连着忙了好些日子才将织作坊的事项梳理透彻,正打算到掖庭去一趟,却逢尚服局的人来给她送首饰。
「奴婢参见德妃娘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棠往下一瞧,竟是小满。
小姑娘换上了女史的衣裳,倒是比在掖庭的时候规矩许多,头都不敢抬。
「起来吧,你这是在尚服局当值了?」
小满恭敬起身,「回娘娘的话,奴婢走后尚宫局有新人顶替了奴婢的位置,恰好尚服局还有空缺,奴婢便入了尚服局。」
尚宫局作为六尚之首,比其他几局更受欢迎倒也正常。
苏棠颔首,「尚服局的差事你可还适应?」
小满想了想如实答道:「尚服局的活计虽比尚宫局累些,但不及尚宫局繁杂,奴婢能处理得来。」
「那便好。」苏棠话至此处,发现小姑娘眼睛里闪着期盼,只好又补了一句,「本宫祝你日后步步高升。」
小满闻言立马扬起笑容,「多谢娘娘关怀,奴婢定然加倍勤勉,不负娘娘栽培。」
苏棠看着小姑娘斗志昂扬的样子,也不忍心解释自己没有那个的意思,勉励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入夜苏棠躺在萧景榕身旁,想起小满的事,撑在他身侧问,「那个叫小满的宫女来掖庭伺候臣妾是皇上有意安排的吧?」
萧景榕垂眸思考一阵,方忆起眼前人说的是谁,「她身家清白,能为你所用,朕本以为你会留她。」
他说罢将对方落在自己脖颈间,搔得痒嗖嗖的髮丝拂去,復又问,「不合你意?」
苏棠见状笑盈盈地故意拾起髮丝去挠萧景榕,「倒也不是,臣妾身边不缺人,总不能让她来做个二等宫女,她父亲不是六品官吗?」
「在掖庭给她安个女官职位亦可。」
苏棠听出萧景榕的意思是让她把小满发展成自己在掖庭的亲信。
既然萧景榕都说小满家世清白,苏棠的对她的戒备倒是消去大半,不过她不认为该把人留在掖庭。
「小满心性单纯,掖庭毕竟藏污纳垢,她不见得能适应,六尚虽说也并非纤尘不染之地,至少明面上能好不少。」
她要壮大势力是一回事,但不能剥夺别人生存的意趣。
小满明显十分害怕掖庭这种地方,把她放进去未免太不厚道。
萧景榕闻言似是想到什么,微微颔首,「也好。」
随后眸光一暗,抓住自己身前不安分的手。
苏棠这才注意到她本只打算作乱一瞬就收住的手,因为说话太入神,一直在拿头髮挠对方。
「臣妾知错。」苏棠立马服软。
「损伤龙体,论罪当……」
苏棠见对方得理不饶人,有意夸大其词,赶忙用唇轻触自己适才拿头髮碰过的地方,「皇上,这样可好些?」
颈间是致命之处,对萧景榕这等战场下来的人而言更是格外敏感,他喉结急颤,将人拦腰放在自己身上。
……
楚禾离开何府后,何长意又连着去客栈找了她好几回。
「阿禾,万事都可以商量着解决,你我夫妻一场,何至于如此?」
楚禾从何府出来之后反而冷静不少,目光清明地看向何长意,「我想得很清楚,并非一时冲动。我不希望柳姑娘因我受伤,还要屈我之下做妾。
而且此事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我回何府也难有容身之处。你爹娘、包括伴你长大的李妈妈都不会再接受我,我的存在只会让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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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意自然明白让楚禾回去将会面对什么,但他不愿轻易放弃二人之间的感情。
再者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没有别的亲人,一个和离过的女子孤身在外,必定不会轻松。
「我会和你一同面对,事情并非已经走入绝境。」何长意又说出了曾和楚禾说过一次的话。
他定定地看着楚禾,企图说服她。
楚禾却只垂眸摇头,「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夜深了,回吧。」
何长意到底是个男人,被三番五次地驱逐,也不愿捨弃颜面再纠缠。
岂料他刚赶回何府便被人截住带到了议事厅。
一进去,何父何母坐在主位上,脸色十分难看。
何父开口便是嘲讽,「你如此殷切去找她,可有什么用?也不嫌丢人。」
何长意低头不语。
何母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语气还算平和,「你珍惜髮妻,这是好事,所以你要去找楚氏,我和你爹都未拦你,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
你可曾想过,她若真对这个家有一丝眷恋珍惜,对你这个丈夫有半分体贴,此事何至于闹到今日这般?」
何长意张嘴想为楚禾辩驳两句,何母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其实从李妈妈被气得住进庄子开始,我和你爹就已经不满。可我想着这是你们小两口自己的事,不愿插手其中影响你们小两口的感情。
但有些事它就是命,你们早晚得走到这一步。意儿,婚姻不全是情爱。即便楚氏并非奸恶之辈,你和她也註定有缘无分。」
何父并无何母一般的耐心,直接向何长意下达命令,「总归是楚氏擅自离去,已犯七出。明日你便带上东西,去官府消了她的户籍。
你和然儿的婚事,我们和你伯父伯母自会商量。你若还有两分骨气,就别再去找楚氏!」
何父说罢起身拂袖而出,何母跟在他身后,看向自家儿子的眼神既是恨铁不成钢,又带着两分心疼。
另一边柳然也被自己的父母劝说嫁给何长意。
「然儿,为娘知道你委屈,可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万一你这次真的伤到根本,不能……」
柳母说到此处再不忍心继续,「你若是嫁给其他人,日子久了,有妾室进门,你指不定要受多少磨难。
意儿好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品能信得过。将来实在不行,寻一通房生个孩子养在你名下,意儿也定然不会薄待你。」
柳然自是不愿。
且不说她一直只当义兄是亲哥哥,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介入他和嫂嫂之间,必定没有好结果。
但如今的局面她似乎根本没得选。
她不可能一直留在闺阁,不仅是大雍的律法不允许,更会伤及父母的颜面,影响族里其他女儿家的婚事。
若是嫁给别人,她父母又定然不答应。
柳然心思飞转,她知道办法不是没有,难的是她爹娘心意已决。
等柳家父母离开后,柳然悄悄找到何长意。
「义兄,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帮我进宫。」
第173章 徐知津
韩禧读完苏成手里的密信,仿佛自己亲眼在现场经歷了一遭,「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这种事儿你都打听到了?你什么时候修了飞天遁地术不成?可不许偷看我洗澡。」
苏成瞪了韩禧一眼,接过信纸烧掉,「若只是想知道点坊间传闻,我又何必大费周章重新经营?有你们韩家便足矣。」
「不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秘密。」
韩禧闻言立马瘪嘴,「你变了。」
苏成无奈摇头,「只是这一时半刻讲不清楚,下回我带你亲自看过。」
「嘿嘿嘿,这还差不多。」韩禧立马乐了,「不过这事儿你要插手吗?」
「全在我阿姐。」
……
楚禾在客栈住了几日,打算重新找一处固定住所。
谁知竟无一人肯租给她。
「姑娘,户籍你拿不出来,这房子我哪儿能随便出赁给你。」
「我出双倍的银钱。」
「这就不是钱的事,你看我像差钱的人吗?这一片的房子你都不用问了,我给你指条明路,你朝那东边看看去。那儿的人没准肯租给你。」
东边,那不就是闾左吗?
楚禾霎时想起那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少年。
不,她不要去闾左住。
受挫的楚禾恹恹地往客栈走,走进一条暗巷时却被几人拦住,「楚姑娘,好久不见。」
她看清为首的男子,眉头紧皱,「徐公子,我已为人妇,你不该如此称唿。」
男子勾唇,「楚姑娘已经和离了不是吗?在下今日见何官人到官府除了你的籍。」
楚禾闻言瞳孔微张,只能在袖子的掩盖下攥紧手,压下翻涌的情绪。
「即便如此,也与徐公子无关。」楚禾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显波澜,避开男子就要往前走。
「楚姑娘。」男子再次伸出手拦住她,「他不懂珍惜,不代表旁人看不到你的好。」
楚禾心中一酸,脚下往后退了两步,「请徐公子休要再胡言乱语,否则我就喊人了。」
「楚姑娘别担心,在下并无恶意。姑娘将在下从鬼门关拉回来,在下只想报答姑娘。」
男子五官端正,衣着华贵,说出来的话还真让人不禁生出几分想要相信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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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楚禾神色略微松动,立马趁热打铁道:「在下姓徐,名知津。城北徐家,楚姑娘应该听过。」
楚禾自是知道男子的身份,徐家在京城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贵,势力亦不容小觑。
「为表诚意,在下先将私宅赠予姑娘如何?」
徐知津身后的僕从立马递出一张房契。
「你跟踪我?」楚禾怒目而视,「我不需要,请徐公子让道。」
徐知津闻言不再堵路,侧身让楚禾离开。
他并不恼对方的拒绝,她若像普通女子一样见钱眼开,他就不会对她有任何兴趣了。
反正只要有他在……她不可能在别处找到住所。
……
两月后,柳然身上的伤口完全癒合,只要不刺激也不再会感觉疼痛。
何府也开始张罗着她和何长意的婚事。
柳然心里自然着急,但她只能被动等待唯一可能的机会。
她惆怅之际,丫鬟双梨怒气沖沖地进来,「小姐,我听说,听说……」
双梨深吸两口气,愣是没压住火。
柳然递给她一杯水,轻声安抚,「慢慢说,什么事急成这样?」
「城北新开了家医馆,坐诊的是位女医,您猜那女医是谁?」
柳然看双梨气急败坏的模样自然不难猜出来,她心里也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楚姑娘的医术不差,那是她的本事。」
若不是在自家小姐面前,双梨差点将手里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她凭什么?她害得小姐伤重,如今更是进退两难,连夫婿都没得选。她倒好,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在外面将医馆开得风生水起。」
柳然自然也是难受的。
她不是活菩萨,能舍己渡人。帮楚禾她不后悔,但不代表她能毫无私心。
只是她若表现出来,身旁的人又得多因她伤怀一分。
她只好故作不在意,「好了,她如今已经跟咱们没关系了,也值得你气成这样?」
「奴婢倒要去瞧瞧她有多厉害。」
柳然冷声制止,「双梨,不许去。」
双梨转身时眼睛里已淌着泪,「小姐说她有本事,可小姐从小到大花了多少功夫学琴棋书画,奴婢都看在眼里。小姐何处比不上她?凭什么她把小姐一辈子毁了,她能过得这般如意?」
柳然轻嘆一口气安慰道:「哪里有你说的这样严重,义兄也算一表人才,嫁给他不见得是坏事。再说那件事不能全怪楚姑娘。」
双梨连连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她好半天才缓过来,「……小姐,您就让奴婢去看看吧,奴婢保证不惹事。」
柳然见她实在难过,无奈答应下来,但不忘警告道:「若是你有违适才的话,我就将你发卖出去。」
双梨得到首肯,马不停蹄赶到城北。
医馆比她想像中更有排场,牌匾上「禾安堂」三个烫金大字刺得人眼睛疼。
外面围满了人。
有看热闹的,亦有真心瞧病的。
「你真放心找个女大夫看诊啊?」
另一人压低声音回道:「听说她是给皇后娘娘瞧过病的,差不了。」
「可信吗?」
「大傢伙儿都这么说,她要是拿这事骗人,让上面的人知道了,还不得被诛九族啊。
再说有个女大夫多好呀,咱们瞧病也不用总藏着掖着,怕被家里的男人说三道四,听说大户人家都有女医。」
双梨闻言更是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感情这个女人借何官人搭上皇后娘娘,为自己谋得好名声,现下利用完便一脚把人踢开。
第174章 时鸢和杜莫的绯闻
苏棠还没来得及细品何长意家里的糟心事,吃瓜反而吃到了自己身边。
她照例去皇后宫里请安,一路上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都说不上的奇怪。
只是自上回宸昭仪的事情之后,几乎没人主动招惹她,所以无法从她们口中得知一二。
保险起见,苏棠回干祥宫之后,找来自己在宫里的八卦通小秋。
「宫里近日在传,时鸢姐姐和太后宫里的杜莫公公……不清不楚。」小秋说罢忐忑地看了时鸢一眼。
明显原话应当比不清不楚更难听。
时鸢眉头轻蹙,但手上仍是轻轻替苏棠打扇。
倚在软榻上的苏棠瞬间坐直,「把你知道的细说来。」
「奴婢也只听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过几句,每个人的说辞都不大一样。」
小秋顿了顿才鼓起勇气道:「不过有不要命的传是娘娘指使时鸢姐姐搭上杜莫公公,好借太后的势。」
苏棠气极。
这些人平时议论她也就罢了,现下不光毁了时鸢的清白,还牵扯到太后。
若是放任下去,恐怕会酿成大祸。
时鸢听到此处再不能保持平静,跪在苏棠面前,「是奴婢疏忽大意,让人钻了空子,请娘娘责罚。」
「你跟杜莫统共只单独见过三回,甚至都不曾共处一室。谣言传成这样,背后势必有人推波助澜。」苏棠俯身将她扶起,「并非你的过错,况且你还是为了帮本宫。」
时鸢起身,仍是一脸凝重。
「现下要紧的是找到根源,平息谣言。」苏棠转头看向另一侧,「小秋,你先去打听打听谣言最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等打听出结果,多找些人照我说的往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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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水军影响舆论方向,这招她熟。
苏棠让小秋离开后没忘询问时鸢,「你跟杜莫见面时,可有异常?」
「前两回都是在表兄的住所附近,除了他的徒弟,奴婢未曾见到其他人。此外……」时鸢恍然抬头,「上次奴婢在内侍省外同表兄讲了两句闲话,转角便遇到了楚禾姑娘。」
「楚禾?」苏棠摸着下巴,「她倒是有诬陷你的动机,但她在宫里根基不深,基本只在皇后宫中待上一两个时辰就得离宫,应当不认识几个人才是。
再者她家里出了事,已经有阵子未曾进宫,谣言却是最近才传开。不过也不能轻易放过这个线索,你派人去查查楚禾每回进宫的行踪,以及出入的时辰。」
苏棠吩咐完,歪回软榻上,脑中思考着此事的各种可能性。
沉鹭接过时鸢放下的扇子站到苏棠身边,犹豫了半响轻嘆道:「娘娘近日为掖庭的事操劳不断,却还总有人不安生。」
「遇到事情咱也只能想办法解决,总归是改变不了那些有坏心的人,只要自己不被同化就好。」
沉鹭失落道:「可惜奴婢都帮不上娘娘。」
苏棠这才意识到这些日子她把大部分的差事都交给了时鸢。
一则时鸢毕竟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二则她其实想保护这个从最开始就跟着自己的姑娘不被这些事侵染。
她却忽略了在沉鹭看来这或许是一种冷落。
苏棠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有话直说的姑娘,不然长此以往积压下去,沉鹭只怕会心生不满。
她拉过沉鹭的手拍拍,「你帮本宫料理宫内事务,时时刻刻为本宫操心,本宫身边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
沉鹭这才展颜一笑,「奴婢明白。该到两位小主子回来的时辰了,奴婢先去差人备上茶点。」
不多时,两娃回来围在苏棠身边,非要她听他们汇报功课。
苏棠拗不过,只能边听姩姩弹琴,边听萧韶鄞背书,她被迫一心二用,感觉自己才是在做功课的那个。
看着看着,倒有种孩子长大的感慨。
姩姩随着年龄增长和身形发育,已经初具少女情态。
她完美承袭了苏棠的审美,喜欢清雅的装束,安静抚琴时仿若月宫里的小仙女。
萧韶鄞的两颗门牙重新长出来之后,身量也拔高不少,行动之间隐可见天潢贵胄之资。
苏棠想想还真觉得奇怪,其实她也没怎么严格训练过他们,果然气质这东西是天生的。
她正出神,琴声渐弱。
姩姩凑到她身边,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她,「阿娘,姩姩弹得好不好?」
苏棠捏捏她白皙嫩滑的小脸,「自然好。」
谁知刚夸完,萧景榕就从外面进来,「琴音过浮,空而无韵。你既舍筝习琴,便该力求松透、沉厚,而非如你适才一般,再加之你弹泛音,左手点徽位太慢,琴音亦不够流畅。」
姩姩像霜打的茄子般低下头,「儿臣明白。」
苏棠虽有些心疼,却没出声干预萧景榕。她深知教育孩子最忌一人责,一人帮。
而后萧景榕又就着萧韶鄞适才背的文章问了他两个问题。
见了他对待儿子的态度,苏棠才知道他对姩姩已经是和颜悦色了。
在苏棠看来萧韶鄞可以说是对答如流,萧景榕却还是从中挑出了两处不严谨的地方。
等两娃被萧景榕放回屋之后苏棠才替他们松了一口气。
萧景榕将苏棠的神情尽收眼底,侧目问,「觉得朕太严厉?」
苏棠摇头,「皇上严厉些是为他们好,臣妾只是不忍心见他们受挫的模样,在臣妾眼里他们已经是难得的乖巧,至少比力宝安分多了。」
「他们力薄才疏,未来便护不住想护之人。」
苏棠心念微动,颔首应下,「皇上说得是。」
两人闲谈几句,萧景榕便因突然的政务被叫走。
没过多久,时鸢进来回禀楚禾的行踪。
「奴婢记得那日是在未时初遇到的楚姑娘,从方向来看她应该是要往宫门走,但簿子上却写着她离宫的时辰是在申时三刻,证明她用了足足一个时辰多才走到宫门。」
「也就是说,她见过你之后,还在宫里逗留了一阵。」苏棠摸着杯口边缘,「你在内侍省附近遇到她……看样子还真得要你表兄帮忙才行。」
翌日,苏棠从杜莫处得知楚禾当日见过的人是桑楹,震惊之余还想着查证一番再做打算。
杜莫却没那个耐心。
「查清楚了?」杜莫秀气的面庞在烛光摇曳中明暗交接,叫人窥不清喜怒。
杜莫的亲信将桑楹的情况事无巨细地禀报,末了又没忍住提醒道:「师父,她毕竟不是普通宫女,谣言的事德妃娘娘已经出手解决了,咱们……不若再试探试探?兴许她背后有人指使……」
杜莫扯起唇角抬眼,眸中一片深黑,唯有火光跳动,「不管她背后的人是谁,先把她解决掉总是没错的。」
「可咱们要是动手,皇上那边势必会……」
「我不要她死,我要她生不如死地活。」杜莫语气森然,「派人去查她在宫外那几年的生活,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纤、悉、无、遗。」
……
今年的中秋宴恰巧赶上秋闱结束,少不得要大办一场。
苏棠远远瞧去,席上的年轻人明显比往年多出不少,想来是对士子们的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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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放榜之后还会再举行一回杏林宴,可见当朝对科举的重视程度。
不过宴会总归是那么些换汤不换药的流程,苏棠也并无多大兴致。
直至酒过三巡,食物被撤下换上清口的茶水后,忽然有一女眷起身行礼。
「臣妇有一事想请皇后娘娘做主。」
苏棠并不识得她的身份,但从她穿的诰命服上绣着仙鹤以及她的座次来看,级别不低。
皇后坐于高台,应下她的请求,「呈上来。」
苏棠正好整以暇地准备听个热闹,闻言才发现那命妇手里拿着一本摺子类的东西。
命妇交给身边的宫人,再层层递上去,确认无异常后方交到皇后身边的荷露手里。
荷露却并未把摺子呈给皇后,看样子不急着处理。
「多谢皇后娘娘。」
「魏县伯夫人先坐下吧。」
命妇闻言才敢坐回位置上。
小插曲过后,苏棠默默等宴会结束回自己宫里歇息。
十五团圆照例帝后同寝。
皇后替萧景榕解去外衣时顺带提起,「适才魏县伯夫人向臣妾替她孙子求一桩婚事。」
萧景榕示意皇后坐下歇着,「什么婚事还需你亲自做主?」
皇后也不拐弯抹角,「她想纳冯太傅的外孙女为她孙儿的侧室。」
「桑楹?」萧景榕双眸微眯。
「正是。」皇后观察着萧景榕的神色,随即主动否了这个提议,「臣妾心里自然觉得不妥,桑楹如今在皇上身边伺候,怎可论嫁娶之事。」
萧景榕看向皇后,示意她将未尽的话说完。
「可魏县伯夫人道两家早已定亲,有玉佩为证。因而臣妾不好擅自处置,只得先禀报皇上再查证一番。」皇后取出摺子中绘有一对玉佩的图纸交到萧景榕手里。
萧景榕自知魏县伯家的敢呈上来,这对玉佩十有八九是真存在。
「皇上若不喜此事,臣妾找个由头回绝便是。」
「朕本也打算替她寻一户人家,你且张罗着吧。」
萧景榕看得出皇后有意打发桑楹,再加之苏氏似乎也不喜她,倒没必要继续留着。
皇后见状出言进一步打消萧景榕的顾虑,「若玉佩为真,魏县伯世袭爵位,门第倒是配得上。只是冯太傅到底是皇上的恩师,桑楹若为侧室有些委屈了。
臣妾想不如指给魏县伯的孙儿做正室。有赐婚的旨意在,魏县伯一家也不敢薄待她。」
萧景榕颔首,「此事你做主即可。」
「是。」皇后恭谨应下,「待臣妾查证之后再禀明皇上。」
翌日,萧景榕去上朝,皇后便让荷露派人着手调查玉佩之事。
昙霜不忿道:「她如此不检点,引诱咱们大皇子,得这样一门好亲事真是便宜她了。
奴婢打探过那魏县伯家的孙儿文采斐然,此次秋闱十有八九能中,将来指不定还能承袭爵位呢。」
荷露按下她,「娘娘自有道理。」
皇后唇角微勾,挂着一贯的和婉笑容,「魏县伯家只求她做侧室,恐怕也并非多待见她,多半是看在她外祖的份上。她以正室的身份嫁过去,不见得是好事。
更要紧的是皇上不会不知晓此理,皇上既然肯答应,证明她在皇上心中已无份量,只求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昙霜明白过来,面露嘲讽,「且看她的造化吧。」
……
桑楹执勤完回到下人住的耳房,她对床的宫女刚醒,睡眼惺忪道:「桑楹,你怎么又回来了?」
「到换岗时间,我自然就回来了。」桑楹疑惑,「你说『又』是何意?」
宫女打着哈欠起身,「瞧我都睡迷瞪了,或许是我做梦呢,适才我感觉你在你床边儿呢。」
此话立马引起桑楹的警觉,她拿出自己藏起的包袱,果然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扯开一看里面的银钱都没少,唯独不见了一枚玉佩。
只拿玉佩,不取银票,怎么看都不像是贼人,更何况她相信没人敢在太极宫偷东西。
桑楹立马反应过来,恐怕……有人在查她。
可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桑楹掐着手让自己冷静下来。
玉佩……从她穿越起就已经戴在原主身边的玉佩,除了是家传之物,还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
「师父,皇后那边并未派人回绝魏县伯。」
杜莫毫无意外之色,「那宫女缠着大皇子,早把皇后得罪了,皇后自然巴不得她被送出宫去。」
「师父的计策果真高明。您怎会知道只要将玉佩送到魏县伯面前他定然按耐不住?」
「魏县伯虽有爵位,但他儿子辈皆不成气候,恐怕袭爵都难。好容易孙子有点能耐,他自然不会放过和皇上攀关系的机会。总得为他孙子铺路不是?
那宫女虽说家世一般,好歹和皇上搭上点儿边。对魏县伯而言,皇上若答应自然好,即便皇上不顾婚约强行将那宫女留下,少不得也要补偿他一番。
两全其美的事,他怎会不愿?」
「就怕魏县伯家那小子的癖好提早被觉察出来,黄了这门亲事。」
「他又没玩死人,养两个小童在身边罢了,平时就跟寻常书童一个样。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管这等琐事。」
杜莫挑眉,「至于皇后娘娘,不论她知道与否,我都赌她……不会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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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月下游船
「阿娘,今夜的月亮跟十五那日一样圆呢。」
苏棠一把搂过从外面进来的姩姩,拨弄她头上坠着的玉珠,「你是在暗示阿娘再给你做一回小饼吧?」
姩姩「嘿嘿」一笑,往苏棠怀里拱。
苏棠往窗外探去,果真是满月当空。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隐有微风拂面,少有的好时候。
「其实儿臣想去海池湖泛舟。」姩姩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苏棠,眸光不输外面的月亮,「儿臣上回远远瞧见灯船飘在上面,可好看了。」
难得过节,苏棠自然不愿拂了孩子的意,「那便叫上你弟弟一块吧。只是不能太晚,半个时辰就得回来,知道吗?」
「阿娘最好了。」姩姩心满意足地贴着苏棠。
苏棠笑问:「那小饼还要不要?」
「要!」
不多时,苏棠做好小饼,备上煮茶的炉子,带着两娃前往海池湖。
湖边泊着几只小游船,亦有专门设宴用的华美画舫。
因为提前差人知会过,已有一只游船亮着灯等在岸边。
不过到底是皇宫里的船,比苏棠想像中还是大上不少,船头至船尾足可站下十余人。
「有劳公公。」苏棠打赏完划船的太监,带着两娃踏上船板。
太监则在另一头掌船,给他们几人留出空间。
「阿娘,从湖面上看月亮,果然更开阔了。」
苏棠餵她一口小饼,「还是你这个小鬼灵精会挑去处。」
姩姩急急嚼完吞下,「幸亏儿臣把琴带上了,这会子正好试试诗里说的抚琴弄月呢。上回父皇点拨过儿臣以后,儿臣又勤练了好久,阿娘听听。」
小姑娘说罢就摆上她的琴,素手抚弦,其声裊裊。
苏棠虽是外行,却也的确能够感觉出听到耳朵里少了些涩感。
琴音终了,三人说笑一阵,苏棠见萧韶鄞被夜风的寒意浸染,有些怕她们扫兴故意压着咳嗽的模样,便吩咐靠岸。
苏棠护着两娃先下去,自己正低头看脚下的路,忽闻两娃的喊道,「儿臣参见父皇。」
她抬头,萧景榕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不远处,还朝着她这边迈步。
只前面有两个手提灯笼的太监,后面跟着李培顺。
苏棠不得不先顿住行礼。
萧景榕抬手示意她起身,状似无意道:「茶既还热着,便再留一阵。」
苏棠顺着萧景榕的视线回头,刚熄的炉子上果然还冒着热气,在琉璃灯的映照下格外明显。
她正要解释萧韶鄞经不住风吹,萧韶鄞反倒先她一步开口。
「请父皇恕儿臣身子不适……」萧韶鄞说着还咳了两声。
苏棠不解,这崽子在船上忍了半天没咳出来,没道理在他父皇面前卖惨。
随后姩姩立马接上,「儿臣亦有些犯困,恐怕不能随母妃伴驾了。」
苏棠这才明白两娃的小心思。
果然娃长大了,都懂男女之间那点事了。
最可气的是那死男人居然故作不察地吩咐宫人,「送长公主和二皇子回去。」
说罢长腿一跨,轻轻松松上船,顺道隔着衣袖攥住苏棠的手腕将她带了回去。
李培顺等人反应过来想跟上,他却道:「你们候在岸上便是。」
起初苏棠有些尴尬,二人毕竟相识这么多年,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情侣。
虽说平日独处的时间不少,但多是各自手里有自己的事,闲谈几句罢了。
如今却是花前月下惹人瞎想的场景。
好在萧景榕本就并非风花雪月之人,很快松开了她的手腕,只端坐在了她的对面。
苏棠见状将未冷的茶倒在杯中,自己分出一小口验过毒后送至他面前。
「是吉羊和姩姩他们爱喝的石榴玫瑰茶,不知能否合皇上口味。」
「嗯。」萧景榕接过茶杯,薄唇微张抿了两口,復又放回桌上。
二人都非多话之人,静待船只游向湖中央,偶尔想起什么则浅谈几句。
苏棠逐渐静下心来。
果然与不同的人去同一处,也会有截然不同的心境。
适才她更多地想着让娃们玩开心,一路说笑不停。
现下和萧景榕待在一起,反倒能更专注于眼前的景致。
何况对面坐着的人本身就能与眼前的「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星河」融为一体。
松风水月,亦景亦人。
萧景榕本来半敛着眸,察觉到苏棠暗戳戳的注视才直直看向她。
苏棠和他对视片刻,感知到某种奇怪的氛围之后故作不经意地别开眼。
男女独处……总归算不得清白。
苏棠余光瞥见留在一旁还未来得及叫人清理的食盒,从中取出没吃完的小饼。
她没事找事地将盘子拿出来,「今日新做的,皇上可要尝尝?」
见萧景榕颔首,苏棠隔着干净的手帕将饼掰开,打算自己先验过一半再递给他。
岂料一阵略强的夜风袭来,将她两鬓和额前的髮丝带到眼前。
苏棠今日本就是卸下髮髻后临时出门,只用了两只簪子固定头髮,不太牢靠。
她正打算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整理头髮,却有另一只手替她拂去。
两人再次对上视线,苏棠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眼睛里的情绪,就被熟悉的清冽气息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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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上真实的触感提醒她并非幻觉。
只是不过片刻,对方就有了退意。
苏棠未被旖旎沖昏头脑,反倒被萧景榕这破天荒的举动惊到。
啧啧啧……虽然周围没人,船夫也瞧不见他们这头,但这席地幕天的……实在非君子之行。
苏棠坏心一笑,从坐姿改为半跪追着对方后撤的唇瓣过去,等到对方的唿吸乱了节奏,她又收身坐好。
萧景榕眼中的两分赧色瞬间化为侵略。
他站起身来不疾不徐地行至苏棠身旁,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脸上的神情已叫人辨不出喜怒。
苏棠心虚地咽口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她顶着压力缓缓起身,结果还未完全站直便被衔住嘴唇抵在船蓬的木柱上。
好在腰后有一只手垫着,不至于会硌得痛……只是掌心的热意正渐渐穿透衣物。
饶是清月也再掩不住交缠的灼色。
虽说萧景榕至始至终并无其他逾矩的动作,甚至唇上的触碰亦十分克制,苏棠却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轻轻推开对方。
好在萧景榕并非狂浪之人,顺着她的力道便退后半步,
……只是那双眼尾泛湿的眸子以及那抹不知是不是烛火映照出的微红着实惹人犯罪。
苏棠扶额,这是谁勾引谁啊?
她不敢再胡来,小声说着回去。
萧景榕沉声吩咐掌船的太监。
苏棠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羞耻心达到了顶峰,果断当起鹌鹑。
萧景榕约莫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再未吐露只言片语 。
船靠岸之后,等在岸边的李培顺迎上来,「皇上,可是摆驾干祥宫?」
「回太极宫。」
「是。」
李培顺面上恭恭敬敬应下,心里却一万个不明白。
按理不应该啊?难不成德妃在船上惹皇上不快了?
苏棠跟在萧景榕身后走完二人顺道的一段路,站在路口恭送他离开,这才转头回干祥宫。
她知道今晚确实有些过界了,凭萧景榕的思想大概得消化消化。
不过兴许是个好兆头?
反正在宫里不就得靠皇帝的恩宠吗?他越是意乱情迷,自然越好。
这么多年,苏棠也算看清了,凭她自己不可能在宫里如鱼得水。
她该坚持的东西仍然得坚持,但没必要明明抱了别人的大腿还又当又立。
苏棠做好心理建设,很快沉入梦乡。
……
八月下旬秋闱放榜,苏棠接到弟弟传来的喜讯,韩家小子成功中举。
虽是排在末位,却也可喜可贺。
苏棠备了份贺礼让人送出宫去,顺道给萧景榕提了一嘴给他个机会参加宫里办的杏林宴。
毕竟按理只能排名靠前的入宫赴会,只怕轮不上他。
知道自己能入宫的韩禧尾巴翘上天,在他表哥面前炫耀了一番,狠狠宰了他哥一顿请自家好友吃饭。
「点你爱吃的,今儿个有人付帐。」
苏成摇头,「你看着来吧,别太铺张,这地方随便两样菜就得数两银。」
韩表哥拍拍苏成的肩,「这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能少操点心了。不过有一点他说得对,在表哥面前不必拘礼。」
苏成腼腆一笑。
「那人是不是你们以前那个同窗啊?」韩表哥忽然看向窗外。
三人坐在雅间,只有一扇窗户能看到外面走廊,韩禧和苏成二人恰好背对。
两人闻声回头,什么也没瞧见。
「哪个同窗?哥你说清楚行不行?」
「我记得是叫林珣?」
韩禧立马站起来趴在窗口,只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对方布衣棉鞋的穿着跟京城第一酒楼的陈设格格不入。
韩禧回到座位上,看向苏成道:「好像真是林珣。他还没当上官呢,都能来这样的地方吃饭,果真是发达了。」
「怎么?你小子嫉妒别人比你厉害?别只知道背后蛐蛐别人,自己用功些。」韩表哥往韩禧碗里夹了一大块肘子。
韩禧直接扔进嘴里,「我就是感慨而已,哪里嫉妒了?不过他有钱来吃饭,却连衣服都不肯买一身好的,就是很怪嘛。」
苏成默默夹菜,并未接话。
直到几人酒足饭饱,韩表哥和他们分开以后,苏成才低声叮嘱韩禧,「未来你若做官,有关林珣的事都得谨慎些,他……不好惹。」
「知道了。」
苏成凝眉,「别不当回事。我派人查过林珣,他的住所不定日子在换,接触的人也很难摸到踪迹,能探听到的全是无用的东西。」
「越是这样,越证明他有猫腻呗。」韩禧拍着胸脯保证,「我会当心的。」
苏成并未跟韩禧去韩府,而是改道去了解语茗。
不多时一个寻常装扮的男子进来。
苏成瞧见对方的神色主动问,「查不到他见的是谁?」
「外面不止一波人暗中盯着,连苍蝇想靠近都难。」
苏成四指轻叩桌面,「远远跟着就行,别打草惊蛇。」
……
九月初,杏林宴如期举行,不过跟后宫嫔妃没什么关系。
为了不惹上是非,苏棠老老实实呆在干祥宫一整日。
一直到掌灯时分,小秋忽然来求见。
「娘娘,奴婢听闻今夜的杏林宴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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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想起韩禧也在其中,忙问:「何事?」
「有个举子吃醉了酒,当众……当众非礼身旁之人。」
「可知道是谁?」
「听说是魏县伯家的公子。」
苏棠听着这个名号怪耳熟,但知道不是韩禧略松了口气,也未深想,「皇上如何处置的?」
「直接将他逐出宫去了,并下旨永不许再科考。」
「这么严重?他是做了什么?莫不是当众扒人衣服了?」
若是摸摸宫女小手,应当不至于让萧景榕直接把他后半辈子废了。
魏县伯家好歹有爵位,他竟一点情面都没留。
小秋脸皱成一团,「倒不是因为这个,据说他非礼之人是坐在他身旁的举子。」
苏棠没想到还能玩这么花。
虽说酒精上头的确会释放压抑的本性,不过……真有人会蠢到在这种场合喝到神志不清吗?
多半又是什么名利场上的明争暗斗吧。
就寝时分,苏棠躺在床上才勐然想起打哪儿听过「魏县伯」的名号。
不正是中秋宴上的命妇吗?
前脚魏县伯夫人向皇后请旨,后脚她家里人就出事,未免太巧合了些。
苏棠想想干脆让人传信出去细问韩禧当时的情况,毕竟他就在现场。
翌日便收到回信。
虽说仍是弟弟苏成的字迹,但明显内容不是出自他之手。
「奉展芳翰,如见玉颜。姐姐近来可安?信中所言恐污姐姐尊耳,望姐姐勿怪。
昨日酒过三巡之际,显摆公子面色通红,眼神迷离,左右倾倒。
身旁蓝衣公子好心搀扶,显摆公子顺势偎于其怀。
蓝衣公子连连推拒。
显摆公子变本加厉,左手扣住蓝衣公子后颈,右手伸向其不雅之处。
蓝衣公子愤而起身,怒声相斥。
显摆公子如梦初醒,可惜为时已晚。
多谢姐姐关怀照拂,若有所需尽可直言。」
韩禧一番描述绘声绘色,魏县伯家的公子称为「显摆公子」也算把谐音梗玩明白了。
根据信中所言,还真挺像醉酒那么回事。
或者……就是被下了药。
但「显摆公子」神志不清的时间是在宴会后半程,因此赴宴之前就被暗算的机率小了很多。
可又有谁敢在皇帝面前动手脚?
第176章 杜莫被抓
苏棠刚把信烧完,时鸢便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进,「扑通」跪在她面前。
「求娘娘救救奴婢的表兄。」
苏棠蹙眉,「杜莫?他怎么了?」
「奴婢也不清楚,似乎是表兄之前在内侍省当差的旧事被翻出来,现下已经被人带到掖庭狱。」
苏棠知道能坐到杜莫这种位置上的人手里都不会完全干净。
但说白了这就是宫里的生存法则。
没有对错,只论输赢。
陈年旧事被翻出来,只能说明有人在刻意搞他。
「太后不管吗?」杜莫毕竟是太后的人,得先搞清楚太后的态度,「可有革他大总管的职?」
「这倒并未听说。」
「只要太后没动怒,此事就尚有余地。」苏棠站起身来,「你先随本宫去掖庭一趟。」
苏棠赶到地牢时,正好见狱卒拿鞭子往杜莫身上招唿。
杜莫双手被铁链吊起,髮丝微微凌乱,身上有好几道血痕透出衣料。
察觉到苏棠的到来,他只轻轻摇头,随后垂下脑袋,只余身体因疼痛阵阵紧绷。
那意思似乎是让她们不要管。
狱卒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鞭打的位置更是刁钻。
「打开。」苏棠并未犹豫,示意时鸢拿钥匙开门。
铁锁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狱卒,但他仍等到手上那鞭落下方才转身向苏棠行礼。
苏棠坐在其他狱卒搬来的凳子上,垂眸不语,直到狱卒跪着的腿隐隐发颤才道:「起来吧。」
「多谢德妃娘娘。」狱卒躬着身子故作恭敬,话里却是在下逐客令,「这样腌臜的地方,怎劳娘娘亲自来一趟?奴才还要接着行刑,怕脏了娘娘的眼睛。」
苏棠打量着刑房,漫不经心道:「本宫就喜欢看人行刑。」
狱卒勐吞口水,他怎么也没想到德妃会来地牢,性子还如此狠辣。
「那……奴才继,继续?」
「不急。」苏棠看向杜莫,「不知这位公公是犯了什么事?」
「收受贿赂,私藏贡品。」
「收贿几多?私藏何物?」
狱卒颤颤巍巍取出放在一旁的几页罪状递到苏棠面前,画押的地方仍空着。
按规矩,不论杜莫承认与否,只要有人证物证指向他,他就得受刑。
也就是所谓的屈打成招。
「你用的鞭子倒新奇。」
狱卒没明白为何又问到这上头,如实答道:「回娘娘的话,这是骨鞭。」
苏棠语气忽而凌厉,「本宫竟不知都还未招供,就要用上骨鞭了。莫不是本宫记差了掖庭刑律?」
狱卒不禁看了一眼苏棠,又慌忙低头。
不都说德妃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妇吗?为何连掖庭刑律都记得这样熟?
「你是听了谁的吩咐?是内侍省的哪位公公,亦或是前朝的哪位御史?」
苏棠审视着眼前的狱卒,在对方想开口解释时打断,「你只管告诉他,本宫不许任何人擅改掖庭刑律,若有不满,大可到皇上面前参本宫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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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鞭子只抵骨鞭一成威力,如今这位公公已经受了五鞭,便等同于五十鞭。今日之刑合该够了。」
苏棠看向杜莫,「你可认罪?」
杜莫摇头。
狱卒只能憋屈将杜莫手上的铐子打开,移入普通牢房。
等狱卒离开,苏棠示意时鸢,「将药拿给他涂上吧。」
随后看向杜莫,「杜公公从前在内侍省的事本宫不清楚,只能免你一些皮肉之苦。」
「多谢娘娘。」杜莫躬身,神色从容,「剩下的奴才会自己解决。」
「看样子杜公公早有应对之法。只是本宫想不通,太后为何不保公公一局?那状子上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细看来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奴才做了些事,她老人家怪奴才手伸得太长,藉此警告奴才一番罢了。」
能让杜莫不惜冒风险出手的事,苏棠暂时只能想到他和时鸢的谣言。
除开桑楹和楚禾见面一事,苏棠始终没找到任何证据证明谣言是桑楹传的,所以没法对她怎么样。
她还以为杜莫亦是如此。
苏棠打量着杜莫,对方虽面上斯文,只怕却不是个愿意吃哑巴亏的主。
可她近日并未听到任何桑楹出事的消息。
正当苏棠犹豫要不要问时,杜莫却主动开口,「那宫女很难缠,娘娘日后需得万事小心。」
苏棠蹙眉,「杜公公做了什么?难不成跟魏县伯家的事有关?」
近期只发生了这一件大事。
而且杏林宴的闹剧刚结束,杜莫就被关进掖庭,时间也太过巧合。
可她想不明白这些和桑楹有什么关系。
杜莫毫不掩饰地承认,「本打算设计她嫁给有龙阳之好的魏县伯公子,没曾想被人坏了事,甚至还说动内侍省那几个老货不惜自损八百拉奴才下水。」
听完杜莫所做的一切,苏棠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
只是哪怕如此照样被人识破了,对方甚至还有余力转头给他一击。
可见对方的厉害之处。
「杏林宴上果然是有人动了手脚?闹成这样她便不用嫁了。」苏棠仍旧想不通,「可……」
光凭桑楹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顶着无数双眼睛在宫中宴会下药,光靠手段是不行的。
更别说煽动内侍省的人弹劾杜莫。
苏棠忽然想到一种令人嵴背生寒的可能。
出了这种事,萧景榕不可能不查。
但宫里并未传出任何风声。
或许是萧景榕还未查清,然而最遭的结果是……他在替那个人遮掩。
桑楹背后的人,萧景榕不会明着处罚的人。
苏棠想不到第二个。
「看样子娘娘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杜莫清润的声音传来,不同于他平时刻意压低的嘶哑。
苏棠对上杜莫的眼神,总觉得他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本来一条死鱼臭了水叉出去便是,可惜它偏偏卡紧在石缝里,逼人将石头一齐清理。」
苏棠难以置信。
这人在说些什么?
「这水里又不止一块石头,娘娘觉得呢?」
苏棠稳住心神,提醒道:「当心被石头砸了脚。」
「水臭了,喝不得,照样活不久。」
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时鸢打断杜莫,「表兄,你在跟娘娘胡说些什么?」
杜莫露出温柔的笑意,「牢里阴湿,不可让你家娘娘久待。」
「知道了。」时鸢看向苏棠徵求意见。
「回吧。」
杜莫的话让苏棠再次想起了梦中的预示。
本来现在小寿王逐渐从一个熊孩子变成正常孩子,不说五好青年吧,好歹三观基本没崩。
萧韶鄞也在她身边长得好好的。
萧韶安顺利继承皇位,这俩孩子封个王爷,万事大吉。
偏偏出了这么个事让杜莫直接倒戈。
倘若他只是一时余怒未息或是有意试探倒还好说,他要真铁了心在皇权之争里插上一脚,势必会掀起风浪。
一个这么年轻靠自己混成太后亲信的宦官,苏棠不敢想像他狠起来会有多狠。
……
「师父。」杜莫的徒弟捧着崭新的衣服鞋袜,以及除晦气的桃木枝恭恭敬敬到掖庭接他出来。
杜莫接过衣服,不紧不慢地换上。
小太监边替他更衣边道:「师父,您明明早可以出来,何必多受这么些天的苦?」
杜莫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一旁转给女犯人用的拶子,「动手。」
小太监一脸懵地接过,这不是给女犯人夹手指的刑具吗?
「对谁动手啊?师父。」
「对我。」
徒弟闻言手都抖了,拶刑是专针女子的刑罚。
若对太监用,既是酷刑,也是羞辱。
「别磨蹭。」杜莫伸出十指套在上面。
「是,是。」小太监只能听命拉动刑具。
直到自己的手指发红肿胀,骨节留下淡淡的青紫,杜莫才喊停。
杜莫忍着疼痛,面不改色地动了动手指,「走吧。」
他回去忍着手指触碰热水的灼胀,又沐浴焚香了一遍才回到太后跟前。
进去便跪伏在地上,伸长的袖口刚刚挡住他手上的手指,「请太后治罪。」
「你不是已然洗脱罪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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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莫又磕了一个头,「奴才好些日子未能在太后身边服侍,此乃其一。奴才自作主张,此乃其二。」
太后眼睛微眯,「你以为哀家身边离不得你吗?」
「是奴才离不开太后照拂。」
太后盯了杜莫半晌,终是松口,「听说你在掖庭受了不少刑,养好伤再来服侍吧。」
像这样姿容上乘,又通才学的太监便是在宫里也不多见。她大半辈子围着一个男人张罗,现下自然想着两个看得顺眼的人在身边伺候。
他报復那宫女的理由她也知道了,的确是那宫女造谣生事在先。
况且那宫女还敢利用皇子,罪不可恕。
至于杜莫,她用得顺心,倒并非不能原谅。
杜莫深知再要养伤,他的位置就真得被旁人占了。
他再次叩首,这次起身的幅度略大了些,微微露出半个手掌,「请太后宽心,奴才绝不会误事。」
「起来吧。」太后看见他手上带伤还想着伺候,心里的怒意更消了几分。
伺候她的姑姑年纪也渐渐大了。
自幼贴身跟着她的侍女就剩这么一个未曾出嫁,一直跟在她身边。
她也不忍她劳累。
所以宫里大小事宜许多都是由杜莫经手,他这一离开由旁人代劳,总觉得不够妥帖。
想到此处,太后表面虽还泛着冷,但心里已是彻底揭过此事。
了解太后的杜莫自是能感觉出来太后的松动,遂恭敬起身,站到太后的身侧。
他忍着疼痛服侍到太后睡下,安排好执夜的宫人,才得空回去上药。
「师父,您这手压出血痕的地方还是包一包吧,好得快些。」
杜莫将涂上药的手收回来,打断了小太监包扎的动作,「不必,裹上会影响活动。这等小伤,算不了什么。」
他并未逞强。
这跟他过去受过的伤比起来的确不算严重。
他长到少年时,周围的男孩开始长鬍子、长喉结、声音变得粗犷。
唯独他什么都没有。
他们一开始打趣嘲笑,后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趁他如厕时扯开他的衣物查看。
他反抗一回,两回,无数回。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演变为排挤和暴行。
杜莫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过错。
他学会压低声音说话,甚至刻意用过药物,差点被毒哑。
或是将唇周一圈抹得黑乎乎。
他企图让自己变成正常人,同时另换了一家私塾。
即便噩梦和惊惧仍然时时缠绕,但他相信总会好起来。
不过……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击垮他的会是家里人。
父母晚年得了他这个独子,他天阉一事于他们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父亲的冷眼嫌弃,母亲的委屈憋闷,无疑比外人的鄙夷更伤人。
杜莫被迫一碗碗药下去。
那些药有时会让他心跳如雷,整夜睡不着,甚至有时上不来气。
他可以为了父母的期许忍耐。
直到他们硬逼着他娶一房进门,杜莫知道届时只会多一个受折磨的人。
所以他干脆选择进宫。
到一个他们永远不可能干涉的地方。
他进宫的年纪算是比较大了,很多太监都是很小便长在宫里。
所以他刚进宫时,也没少受欺负。
宫里不像外面,打几拳头就能了事。
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但他已经不怕了。
至少他们不会再把他当成异类。
他不用想太多,只要竭尽所能往上爬就行。
小太监听到自家师父的话,只好默默收了布条。
「对了师父,内侍省那几个背后搞动作的老傢伙,今儿个又偷偷见了一面。」
杜莫嘴角挂上一贯的弧度,「濒死之挣命远比赴死更痛苦。」
「就怕大皇子那边……」
「大皇子?」杜莫嗤笑,「他本就是坐收渔翁之利,死的是鹬还是蚌,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况且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会再妄动,除非他想彻底触怒圣上。」
「鹬蚌?可他不是冲着师父来的吗?」
「前虑不周,后有大患,谋者不会只为自己设一条路。我出事只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内侍省那几个,手里比我还不干净,他本来也没打算留。
先君臣,后父子。你以为他敢支使忠于圣上的人吗?不过是因为这几个本来就已经犯下大错,快被圣上捨弃罢了。」
小太监越听越觉得冷汗掉一地。
这些大人物的脑子里到底有多少道弯啊……
第177章 萧韶安认错
未央宫。
荷露看着跪在外间的萧韶安不忍道:「娘娘,大皇子已跪了大半日,再这样下去只怕会伤了膝盖留下病根。」
皇后轻按疼得发胀的太阳穴,「让他进来。」
荷露走到外间,「殿下,娘娘请您进去呢。」
萧韶安起身走进内室,復在皇后面前跪下。
「起来。」皇后的声音似泉水寒冽。
萧韶安略一犹疑,终是听命起身。
皇后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发现他腿上的动作已有些迟缓,固然是心疼,却只当是看不见。
萧韶安虽未满十四,但完全直起身子比皇后身边的荷露还略高出一寸。
俨然已是玉质金相的翩翩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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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盯了他半晌。
「往后未逢初一十五便不用过来请安了。」
「母后……」
萧韶安的嗓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愈发显得委屈。
皇后命荷露给自己取下发冠,散开发髻。
细细瞧来一头青丝里竟已夹着白髮。
往日她皆有意把白髮掩藏,不让自家儿子为之忧心,现下却明晃晃示于人前。
皇后挥退荷露,「今夜怕是睡不着了,你去替本宫准备一副安神的汤药吧。」
待荷露领命出去,皇后復才看向萧韶安,语气平缓,「为娘至多不过再有三两年的寿命。」
「母后!」萧韶安再不能维持风度,急切地唿喊自己的母亲。
皇后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说话。
「为娘有愧于你。自打你能说会走,为娘便从未放过你一日清闲。不论是作为昭南王世子,亦或是皇长子,你都必须比常人出色百倍,否则只会被弃之逐水。」
萧韶安连忙解释,「儿臣知道母后的苦心。」
皇后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为娘知道你素来懂事。然人非木石,你总会有疲惫困顿,难过伤神之时,为娘并非觉察不出,却从未像寻常母亲一般勉慰过你。」
说到此处,皇后红着眼眶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萧韶安的额发。
萧韶安凑到皇后身前,半跪在地。
「从前为娘觉得定要让你长成如你父皇一样。现在想来你祖父上半辈子忙于朝政,下半辈子求仙问道,你祖母亦只把你父皇当做嫡子,而非亲子。
你父皇幼年孤身赴国子监求学,还未及冠又不得不披甲抗敌,杀人盈野。坐上皇位之后,更是殚精竭虑,终日无暇。
近日为娘时常在想,把你推上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萧韶安抬头看向皇后,目光坚定,「这是儿臣的责任。」
皇后轻轻抚摸着萧韶安的头顶,「你既知这是你的责任,你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韶安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娘不信你会为一个女子,不顾皇家颜面搅黄杏林宴。看似是在丢魏县伯一家的脸,亦有损你父皇的威严。」
「儿臣……知错。」萧韶安心口一窒,却只能苍白认错。
皇后收回手,面露失望,「你可曾对得起你父皇的器重?你父皇虽子嗣不多,却也不止你一个。可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从来只有你。」
萧韶安能接受责罚,却难以承受自己母亲的失望。
「罢了,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吧。」
皇后不再看萧韶安,在荷露的搀扶的向珠帘后的床榻走去。
她饶是还想说什么,却也无从说起。
萧韶安亦微微张合嘴唇,却不敢扰了自家母后休息,只能行礼后退下去。
皇后坐在床沿上,出气多,进气少,半眯着眼睛好半天才缓过来。
荷露担忧上前,「娘娘,不若传太医来瞧瞧吧。」
皇后轻一抬手,「不必,把丸药拿来我吃一粒就是了。」
无需皇后吩咐,荷露早已备好,递上清水让皇后将黑乎乎的药丸顺下去。
「娘娘别心急,咱们再想法子把她送出去就是了。大皇子只是生性仁厚,才姑且帮她一把。」
皇后摇头,「安儿虽持正守则,却并非滥施仁慈之辈,若无私心,他不会帮那宫女。细细想来那宫女的心机更令人觉得可怖,赐婚的消息还未公之于众,她便早早察觉不对,找安儿寻求庇护。」
荷露替皇后褪去鞋袜,服侍她躺到床上,「的确是怪哉,她倒像能未卜先知似的。」
「本宫本想留她一命,可惜若是放任下去,终成祸根。」
「娘娘的意思是……」
「倒也不必想那些弯弯绕绕的法子了。」
……
萧韶安从皇后处出来,在离住处百十来米的拐角处看见了杨树下的少女。
少女的眸光似有星辰,亮闪闪地盯着他。
萧韶安本不想笑,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软下神色。
「殿下说怪不怪?那玉佩竟自己回来了。」
桑楹在发现玉佩不见之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能堂而皇之来太极宫的耳房取东西走的人除了太后、皇帝、皇后,再无别的可能。
其他人便是有这个胆量,也避不开太极宫众多巡逻执勤的守卫。
而三人里最有可能的自然是皇后。
桑楹知道皇后不安好心,但一时猜不到她的具体目的。
干脆以祖传的玉佩丢失为由,找到了萧韶安帮忙寻找。
再加之魏县伯的孙子出事,她循着这条线探查,果然发现是皇后的诡计!
若不是萧韶安出手帮忙,她就得被皇后胡乱嫁给一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
这倒也算好事,能让萧韶安看清他母亲。
萧韶安盯着少女娇俏的面庞,温声道:「找到便好。」
桑楹若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便会瞧见柔意下裹藏的汹涌。
「不过还是得多谢殿下替奴婢费心。」桑楹递上手中的纸包,「还望殿下不嫌。」
萧韶安接过纸包,光闻味道便知是自己素来喜欢的糕点。
可……他自幼便被教导不能暴露自己的喜好。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初在王府时,德娘娘问他喜欢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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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页
还不满四岁的他是如何答的呢?
随便找藉口搪塞过去罢了。
那之后,德娘娘没少给做吃的给他。
但她作为一个年长又有孩子的母亲,都一直不曾看出他喜欢什么。
眼前跟自己一般大的少女,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仿佛生来就知道自己所喜爱和厌恶的一切,从她陪在自己身边之后,事事都变得顺心。
萧韶安曾经为此欣喜过。
人都说小孩子忘性大,但从遇见桑楹开始,他们之间的回忆在他脑海里一直很清晰。
萧韶安现在都还记得初见时的场景。
他在窗边听先生讲学,少女跟在姑姑身后走进内苑。
本来寻常,不值得他分心,他却因注意到少女的视线鬼使神差抬头看了一眼。
少女随即甜甜一笑。
没规矩。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作为奴婢,走路四处张望,甚至直视主子。
但他心里又莫名升起一抹异样。
她记得那日先生布置的课业繁重,比平时歇得更晚一些。
夜色如墨,灯火寂灭,唯有自己眼前烛光摇曳。
伺候的人换了一趟又一趟茶水,旁边的补品小食凉了再摆新的上来。
唯独没人敢开口说话。
他反覆翻阅着书卷,来来回回却不得要领。
期间两位姑姑来劝过该歇了,但他手里的策论尚有疏漏之处,若不完善,总归是难以安眠。
便是他有意应付过去,次日也难以招架先生的责问。
但对于年幼的他来讲,一时想做到尽善尽美不是易事,越是不得要领就越是急躁。
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当手边的茶换到不知第几盏时,耳旁忽然传来奉茶的宫女的声音,「法无古今,惟其时之所宜,与民之所安耳。」
他本就心烦,如今竟还有下人不知轻重暗中窥伺他的笔墨。
用余光瞥见是今日新来的宫女。
「你读过书?」
「奴婢外祖姓冯,是上任太傅。」
他自然知道冯太傅是父皇早年的先生。
小宫女说话调理清晰,也不似寻常宫女唯唯诺诺,很容易让人为之侧目。
她说的对自己没什么帮助,毕竟变法之说涉及良多,需纵观古今,细论诸朝,绝非泛泛而谈可解。
但她突然出声的确让他的头脑略微清明了些。
他起初本有处罚小宫女的念头,到底顾及她外祖的身份,再加之更深露重她仍辛苦伺候,他也不好过分苛责。
「冯太傅博古通今,难怪你能有如此见地。」
他顺嘴夸了一句冯太傅,毕竟是父皇的先生,他自然也得有两分敬重。
小宫女听见他的话,灿烂地笑了。
微微露出两颗虎牙,俏皮又锋利。
约莫跟她人一样。
萧韶安记得那时自己虽还年幼,但早已习得将人以性格、脾气、秉性区分开来。
他身边没有小宫女这样的人。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干脆问了小宫女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桑楹。频应泛桑落,摘处近前楹。」
「举酒属客,临楹赏菊。好名字。」
他夸着,心中却另有所思。
若是以此诗立意,这名字对应的人该是恬静闲适、悠然自洽。
与眼前的小宫女并不大适配。
他忙着课业,也没再跟初次见面的小宫女多言。
渐渐地,他发现这个叫桑楹的小宫女的确有很多不同于常人之处。
她出身书香门第。
却连药理也很通。
但凡他有任何不适,只要她察觉出,便能立马找到对应之法。
远比请太医更简单直接。
就好比他睏倦时,她会备上提神的汤饮。他咳嗽时,她调配的枇杷膏功效甚至比宫里的还好。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也数不清。
他那时还不满十岁。
虽说觉得怪异,但也并未深想,只在逐渐习惯中安心接受了这种照料。
而且宫里终于多了一个能和他说话的人。
在王府的时候,他偶尔还能去找妹妹。
德娘娘也时不时来逗他玩。
但进宫之后,似乎一切都慢慢变了。
他不能经常去找她们,她们也不能经常来找他。
宫里的规矩比王府更甚。
再加之他的时间日渐被课业填满,疏远似乎是必然的。
不过年少的他其实并未想到这一层,只觉得烦闷不解而已。
能偶尔同德娘娘和妹妹待在一块儿,他便会觉得开心。
直到桑楹对他说出那句,「奴婢没有别的意思,您年岁大了,她毕竟只是您的庶母,太过亲近容易惹人非议。」
他那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所谓的人言可畏、亲疏远近的重要性是远胜过他的所思所想的。
偏偏她用一句话让他把周围的人的推远,自己却在肆无忌惮地靠近。
但那时的他仍然没有发现。
他逐渐把她当成孤独中的唯一的喜乐。
纵容、破例。
他总是情不自禁答应她的要求,即便那些要求放在别人身上,他是必定会拒绝的。
……
之后当母后送来其他几位小宫女时,他彻底体会到一种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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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页
她们的容貌、家世、性格、样貌皆是各有千秋。
他还记得里面有个叫小满的宫女。
她的相貌很出挑。
谈吐也像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
她明媚、张扬,却又进退有度,规矩守礼。
自打她来之后,桑楹出现在他跟前的次数便明显减少了。
但小满也并不只是一个无趣的小宫女而已。
她逗人开心的本事,或许并不比桑楹差。
之所以用「或许」二字,是因为除了和桑楹的相处记忆尤为清晰以外,其他人似乎并不能给他留下多深的印象。
越是和小满相处,他就越是想念桑楹。
他不明白这种想念从何而来。
反正就因为这个缘故,小满她们由于犯错而被带走时,他也并不在乎。
只要桑楹能重新陪在他身边就好。
不过……分离远比他想像中要来得快。
他明白那次冰嬉不合规矩,若是叫父皇母后知道,定然是要生气的。
可他还是去了。
并非冲动。
其实所有后果,他都设想过。
唯独没料到母后会对她一个小姑娘用极刑。
伺候他的下人不是没有因为疏漏致使他生病的时候,但母后从来都是小惩大诫,并未像那般动怒过。
在他眼里,母后一惯是温柔的、仁慈的。
他第一次对生他养他的母亲产生了质疑。
其实那时候他或许可以更强硬一些阻止母后,但鬼使神差的,他并没有。
他以为是自己太过懦弱。
也因此惩罚自己默认她的离开。
第178章 齐越使团进京
「殿下,您不尝尝吗?」
萧韶安的思绪被桑楹的声音唤回,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包,「定是好吃的。」
桑楹仍是如平常般一笑,只是其中夹杂着两分羞涩。
萧韶安微微攥紧手中的纸包。
不对……
曾经她敢毫无芥蒂地做着众多亲密之事。
替他打理衣物,拉着他的手在冰面行走。
那些时候她都不曾有过这种神情。
就像被安排好的,如今她该完成从孩童到豆蔻年华的转变。
所以就开始有了这样的羞涩。
按理也说得通,有些事只有人到一定年纪才会意识得到。
但萧韶安就是觉得不对劲。
「殿下,奴婢得回去了。」
「嗯。」萧韶安看着桑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苏棠在宫里从跟着桑楹口中的人得知桑楹又去见了萧韶安也是惊掉下巴。
按照杜莫的意思,事情是萧韶安做的肯定没错。
那萧景榕和皇后势必要因为此事动怒。
他竟然还敢去见桑楹。
当真是长成恋爱脑了吗?
这怎么可能呢?
从小就那么冷静自持的小孩,再如何也不该为情乱智,色令智昏才对。
连他最敬重的父母都不顾及,这也太离谱了。
苏棠这边正吃瓜,外面的宫人近来通传,「娘娘,何太医来替您请平安脉了。」
「让他进来吧。」
何长意照旧替苏棠把完脉,叮嘱了一些饮食上的需求和调整。
随后跪了下来,「微臣有一事想求娘娘恩典。」
「何事?」
她以前也麻烦过何长意,少不得要听他一言。
「微臣有一义妹,名唤柳然。微臣想求娘娘许她在宫里当差。」
苏棠知道何长意和柳然的事,但她没想到二人躲避婚约的方式,会是把柳然送进宫。
「何太医何不把她安排在太医院做些杂事?」
何长意抿唇,似有些尴尬,「微臣怕将义妹带在身边,会生出闲话来,毕竟我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这番话半真半假,苏棠也懒得拆穿他。
根据弟弟苏成的情报,柳然是个不错的女子。
何况她之前请何长意去救昭修媛一事也算欠了他人情。
「本宫可没本事把她安排进六尚,你且问问她愿不愿意在掖庭当差吧。再者进宫并非儿戏,你们可要仔细斟酌。」
何长意见苏棠应下,略松了一口气,「多谢娘娘。」
当夜回到家他便立马去问了柳然。
「掖庭?」
「德妃娘娘是个好主子,但掖庭不比外面,血腥腌臜的事不少。」
柳然犹豫片刻,最终坚定颔首,「我既选择了这条路,自然无论什么都要学着去适应面对,能得此机会已是万幸,我自不会轻易退缩。」
……
未及冬至,齐越使团进京。
萧景榕上回御驾亲征便是迫于蚩蛮和齐越结盟的压力。
然而齐越和蚩蛮不同。
蚩蛮在此前一战溃不成军。
齐越虽说也是战败国,实则并未像蚩蛮一样伤到根基。
所以蚩蛮是来投降,齐越却是议和。
因而才不紧不慢拖到现在。
大雍和齐越中间隔着一个蚩蛮,并无直接的领地冲突。
但这种背后捅刀子的行为更令人厌恶。
大雍人厌恶齐越不比蚩蛮少。
可惜为了大局考虑,不得不和齐越维持表面关系。
只是齐越毕竟败了,总归是得拿出点诚意。
苏棠本以为又会送个公主之类的过来和亲,没曾想齐越使臣竟将十数年前的战俘一併带回了大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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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书上看到过,那时的齐越和大雍交战频繁,但因两国距离较远且一直没分出胜负,不想继续劳民伤财,后来就勉强签署了停战协议。
想来上回齐越会主动派兵帮蚩蛮攻打大雍,或许也有这份仇怨的功劳。
看到这些战俘出现,几乎没有哪个大雍人脸上能挂得住笑意。
他们是英雄,亦是耻辱的象徵。
再者也没人能保证身居异国这么些年的他们,到底还有几分忠诚。
然而若是不管他们,又显得太过冷血。
所以多数战俘对本国而言就像臭水沟的老鼠,清除不掉,留着又膈应。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能活下来的也没几个。
好多都是以前在大雍军队有官职的人,毕竟普通士兵多是刚被俘就死了。
令苏棠更难受的是,蒙着眼睛站在殿前的战俘里,还有几个女人。
女战俘或许反而没那么容易死,但他们的待遇可想而知。
齐越使臣讲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说辞表示自己的诚意之后,萧景榕眉头微蹙,派人揭开了战俘蒙眼的宽布条。
战俘们迷濛地注视着四周,脸上、肢体上表现出来的尽是茫然。
直到太监尖声提醒,他们才跟着第一个动作的人俯身跪拜头顶上的皇帝。
此情此景,很难说齐越是在投诚,还是有意将曾经的战俘带来羞辱大雍。
毕竟私下将他们放回大雍也不是不行,偏偏要带到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一番。
苏棠本打算看看萧景榕的反应,反倒因为这一侧目发现坐在她左手上位的贵妃和宋贤妃脸色有些奇怪。
说是愤怒也不全是,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惊讶。
苏棠的位置比她俩靠后一些,不能完全看到战俘的正面,因此并不清楚她们是不是看到啥奇怪的东西了。
萧景榕直截了当地支使站在角落的内侍省官员,「刘勉玉,将他们带下去安置。」
也没说明到底怎么个安置法。
不过这种场合自然不可能将细节摆出来。
随后就是萧景榕对齐越使臣展开的一系列打压报復,总归是怎么羞辱人就怎么来。
苏棠这才知道,新闻里报导的「两国友好交流」,指不定私下扯皮成什么样,几乎剑拔弩张到快打起来的地步。
而且也没什么弯弯绕绕,就是明面上跟你怼。
苏棠看得津津有味,毕竟她现在也算大雍人,看萧景榕收拾齐越使臣还挺有意思。
不过她发现自打刚刚见过战俘之后,贵妃和宋贤妃就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散席之后,贵妃回寝宫问身边的侍女钰棋,「你看清了吗?」
「娘娘问的是……」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的确有两分像宋御女。」
贵妃紧紧抓住桌角,眸中透出森然,「不是她像宋御女,是宋御女像她。」
「难道真是……可她不是死了吗?」
「战场上的无名尸比比皆是,消失的将领亦不在少数,难不成还有闲工夫一一确认吗?」贵妃眯眼,「在战场上,被俘就跟死了一样,毕竟谁能到别国军营救人?」
「娘娘不用担心,她如今已是战俘,恐怕早非清白之身,还能翻起什么浪?」
「倒也是,不过本宫总放心不下,你派人去盯着,能找机会做掉最好。」
钰棋小心翼翼反驳,「娘娘,此事是皇上的人督办,咱们怕是不好插手,万一让皇上知道迁怒娘娘,不值当。」
贵妃烦躁地唿气,「那便罢了,不过还是盯紧些。」
「是。」
……
宋贤妃手上悠哉地剥着橘子,脸上却紧绷着只见烛火的阴影。
燕儿拿湿帕子替她净手,「娘娘可是还在想适才看见的那女战俘?」
宋贤妃垂眸,「你也看见了?」
「娘娘是在担心皇上会……」
「本宫担心这个做什么?如今这宫里谁受宠,都碍不着本宫什么事。」
「那娘娘为何……」
「本宫是怕万一皇上顾念旧情把她留在身边,她生出有别的心思。
她毕竟在敌国待了那么多年,谁知道她脑子里是不是在想什么糟七糟八的事?」
「这怎么可能呢?她可是战俘,还不得让天下人笑话。」
宋贤妃冷笑,「有什么不可能,昔日长陵国太子妃被充军妓,太子復国以后,不也照样接她回去当了皇后吗?」
燕儿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惊得张大嘴,「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身份背景想改还不容易?」
……
「吃饭了。」
宫人端着饭菜进去,但里面的女人没有一点反应。
「一群俘虏还摆起架子来了。」
宫人抱怨了两句,粗鲁地将手里的托盘子放在桌上,甚至连汤汁都被淌出来些许。
相较于男俘虏,女俘虏则要少得多。
堪堪围坐成一桌而已。
她们多是边境守军将领的妻妾女儿。
城破之时,她们也会被一併抓走。
屋内静坐在凳子上的女人们对于归国一事仿佛还在梦中。
一路上齐越人都封着她们的眼睛。
仿佛在眼睛一睁一闭之间,她们便轻而易举地回到了故土。
周围的环境并不熟悉,脚下的土地也没有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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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又失望过太多次。
如今反而像是濒死前的幻想。
终于有人动了。
她拿着筷子,夹起一块上面裹着油水的软烂肉片放进嘴里。
反覆三两下咀嚼。
入口即化的肉片转眼变为残渣。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味蕾。
「呕!」女人忍了片刻,止不住干呕起来,同时有少许未曾吞下去的残渣掉出来。
同为俘虏的另外几个女人没有反应。
守在门口的宫人却是嫌弃掩面。
女人虽是吐了,却仍旧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将食物塞进嘴里。
直到一碗白米饭被吃干净,她才放下手中的碗筷。
她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回来了,重新适应大雍便是第一步。
其他人终于也跟着吃起饭来。
「噁心死了,凭啥咱们得在这儿伺候战俘啊?」
「你少说两句。」
宫人没等所有女人都放下碗筷,见她们吃得差不多便迫不及待将残羹端走。
几个女人坐在凳子上,身体仍是呈蜷缩的姿态。
不多时,有一个太监拿着一本册子进来。
「挨个儿说,你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还有何亲人?」
良久的沉默过后,本来还算温和的太监开始逐渐不耐烦了,「都哑巴了?」
「你们会送我们回家吗?」
一个还算年轻的女人忽然怯生生抬头。
「皇上隆恩,自然是许你们回家的。」
年轻女人忽然笑了,很快又开始掩面哭泣。
登记名册的太监怒了,「这是疯了不成?有话就好好说。便是没有亲人在世了,天家也能给你们一笔银子,分上一亩三分地,好好过后半辈子。」
太监的口气中有怜悯,有嫌恶。
这些女人是晦气的,但这份晦气又不是因为她们自己。
「姜……我叫黎满,昭南人,我想见昭南王世子。」
适才第一个吃饭的女人再次做了第一个。
太监在册子上记录的手一顿,随后狠狠忒了一口,「白日做梦呢你。」
「我再给你次机会好好说。」
女人却突然像疯了似的大喊起来。
「我要见昭南王世子!」
「我要见他!」
太监尖声警告,「你若是再发疯,就只能把你扔出去了。」
「我要见他……」
「景榕哥哥……」
「你好大的胆子!」太监勐甩了她一个耳光。
外面忽然进来一个服制更繁复的太监。
适才还耀武扬威的太监躬身走到他面前,「师父,您怎么来了?」
「皇上盯得紧,少给我惹事,赶紧做完了事。」说罢太监手一挥,两个小太监上前把刚刚发疯的女人架住。
「走吧。」太监一甩拂尘,离开了此处。
发疯的女人慢慢冷静下来,「你要带我去见景榕哥哥吗?」
「姑娘这副样子可面不了圣。」
「面圣?」
「姑娘要找的昭南王世子如今已是大雍的皇帝。」
「皇帝?」
女人口中喃喃自语。
太监带着女人来到一处盥洗室。
「姑娘先进去沐浴更衣,再学几日规矩,便能见到皇上了。」
女人听到太监的话,慢慢走进盥洗室。
她想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并不容易。
甚至连重新捡起和人的交流都得花费时间练习。
但女人远比其他女战俘来得坚决。
和她一起回来的女战俘,甚至有疯得不成人样的。
多年的摧残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毅力挺过去。
原本在齐越时还能麻木自己。
如今回来就像是给从内部开始损坏的琴换上绷紧的新弦。
表面上将松松垮垮的旧弦换掉是好事。
然而腐朽的琴身根本承受不了新弦的力量。
断裂是迟早的事。
第179章 陨落的替身
「景榕哥哥。」
萧景榕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里五味杂陈。
甚至隐有几分愧疚。
脑中忽然浮现十余年前的事。
当初他们分别从两条不同的山道进军。
她的死讯传来,他忙于抗敌,根本没时间亲自去核实。
等击退齐越时,已只剩下满地的尸体,甚至有许多被击落山崖之人。
连马革裹尸都做不到。
更别提一个个确认身份。
不是没想过她被俘虏的可能,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牺牲所有人杀到齐越大本营去救她。
……所以不得不当她已经死了。
姜家人偷偷派人对外声称她是为救他而死,他查到了却并未阻拦。
因为只有如此,姜家才会得到更多补偿,也算安慰她在天之灵。
萧景榕难得卸下朝堂之上的冷漠威严,轻声问道,「听内侍省的人回禀,你不愿回姜家老宅,为何?」
「我这样回去,有什么意义呢?」
姜梨满比谁都清楚,她回去也不过是遭人嫌而已。
一个女战俘……
萧景榕见对方满脸悲戚,不再勉强,「你也可留在京城,朕会派人替你安排住处。」
姜梨满红了眼眶,却又抬头忍住泪水,「景榕哥哥,我好不容易回来,你还要让我离开你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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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页
萧景榕听出对方言语间的暧昧不清,强行压下心里的别扭感,「你若想留在宫里,我可以给你女官的位置。」
「你……也是在嫌弃我对吗?」姜梨满似是嘲讽自己般勾唇,「既然一切都变了,何不让我死在齐越呢?」
萧景榕蹙眉不语。
对方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再明显不过。
当年一心扑在战场上,从未考虑过男女之情,彼时不曾深究过二人之间是否有悸动,如今更不会记得。
或许曾经有动情的可能,但现下早便物是人非。
况且他已有在意之人。
不过二人并肩作战的情谊,不会变。
萧景榕眉宇间恢復往日淡漠,轻叩桌板,「你希望如何?」
「我想留在景榕哥哥身边。」
姜梨满再次重复。
萧景榕自然明白她所谓的身边是何意。
不得不承认,他作为男人亦有大多数男人都有的劣根性。
若是当初的姜梨满这样说,他或许会觉得她率性纯真,为少女的一腔真心动容。
毕竟他的后宅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多一个……不多。
二人之间有些情分在,总好过娶素不相识之人。
但如今,虽说不上嫌弃,却不再有任何波澜,甚至怀疑她的目的。
…
「娘娘,皇上竟然真的……」
燕儿将宋贤妃扶回内室还未等她坐下便开口。
不是她不懂规矩,实在是此事过于匪夷所思。
一个女战俘……竟然封了美人。
宋贤妃却未露惊讶之色,只是挑眉摇头,「你说可笑不可笑?我那好妹妹有意刺了一颗痣模仿她,人家却把痣掩去改头换面。」
「皇上这般,就不怕人知道?」
「她如今靠着上妆,与那日我们在大殿上见到的俘虏已经有了三四分不同,想来跟当年的她更是判若两人。
再者姜家远在昭南,不在京城,这皇宫里见过她的应该没几个。
若不是我的好妹妹非得照着弄颗假痣,她出现在大殿之时我也难以认出她的身份。
是以皇上让她以佟家二小姐的身份进宫,有几个人能猜得出她到底是谁?左不过也就是皇后、贵妃之流兴许还有本事打听到些什么。」
「那皇后和贵妃会不会……」
宋贤妃摇头,「皇后身子孱弱,久不争圣宠,这些事情上从来都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她只需护着她的好儿子便是。
至于贵妃……她倒不见得能善罢甘休。不过在摸清皇上的态度之前,她怕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燕儿皱眉,「那娘娘的意思是咱们不管?」
「自然有人比我们慌。」
「娘娘是指……」
「德妃出身地位,能有今日靠的就是皇上抬举。不论她知不知道姜梨满的身份,若是皇上当真对姜梨满另眼相待,她如何能忍?」
「娘娘说得有理。」
「去看看我那好妹妹吧。」
「宋御女还在禁足之中,叫人知道了怕是不好。」
「皇上只怕早便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个人,不打紧。」
宋贤妃扶着燕儿的手起身,来到宋御女被幽居的宫殿。
宋御女正坐在角落的矮凳上发神,被突然的亮光晃得下意识抬手遮挡。
片刻后才皱着眉头看清来人。
她立马从矮凳上下来,跪在宋贤妃面前,低声哀求,「姐姐,姐姐,求你帮帮妹妹。」
宋贤妃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转头质问一旁的宫女,「可是你们偷奸耍滑,背地里私拿了御女的东西?亦或是剋扣了膳食?」
宫女连忙跪下,「请贤妃娘娘明鑑,奴婢万万不敢。」
宋御女看出宋贤妃是有意演给自己看,面露尬色,但还是强忍着屈辱将自己的目的言明,「妹妹是想求姐姐让皇上解了妹妹的禁足。」
宋贤妃走到椅子前,燕儿眼疾手快替她掸了掸灰,宋贤妃才不疾不徐地坐上去。
「这事儿啊,不是姐姐不肯帮你,关键是皇上想不起妹妹来,这能怎么办呢?」
宋御女目光灼灼地看向宋贤妃,「皇上如今早已消了气,定会愿意见妹妹我的。」
宋贤妃居高临下,眼神中透出两分蔑视,「你为何如此笃定?」
宋御女嘴唇微张,目光躲闪,不知该不该告诉眼前的女人。
宋贤妃隔着手帕挑起她的下巴,「是因为你长得像某个人,对吗?」
宋御女先是一怔,随后蹙眉,「原来姐姐一直都知道。」
「就你这样的脑子,也不知道爹是怎么放心让你入宫的。」说罢,宋贤妃嫌恶地甩开手。
宋御女暗自吸气压抑怒火,卑微地伏在宋贤妃脚边,「妹妹出去必定唯姐姐马首是瞻,若是诞下皇子也只奉姐姐为生母。」
宋贤妃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不住掩嘴,「日日囚于这方寸之地不见天日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轻轻后仰,抬头打量。
因为烛火不够,又只有一扇雕花小窗通气,眼前的宫殿透着一股子阴湿沉闷。
便是不被憋疯也早晚熬出病来。
宋贤妃唏嘘道:「这才多少时日啊,妹妹便憔悴得叫人有些认不出来了,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当真心疼。」
宋御女指甲抠紧,却是敢怒不敢言。
岂料宋贤妃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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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那位正主回来了,妹妹恐怕再没机会出去了。」
宋御女瞪大眼,声音微微颤抖,「姐姐这是何意?」
「没想到吧?她还活着。」
「不可能!」宋御女摇着头跌坐在地,「这怎么可能呢?姐姐是在诓妹妹对吧?姐姐不想帮妹妹也无妨,何必编出这般荒诞的理由?」
「本宫如今要处置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编谎话骗你?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宋贤妃失去耐心,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向阴影里的宋御女,「行了,你好生在此处安度余生吧,姐姐我会派人仔仔细细照料你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余宋御女崩溃的哭喊迴荡在宫殿之中。
……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我家御女叫人勒死在殿中了!」
宫女的唿喊声吸引了一众给皇后请安的嫔妃。
皇后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荷露。
荷露得令走出殿内,接着便是清脆的巴掌声,「放肆!里面坐着各位娘娘你也敢在此鬼哭狼嚎!」
宫女瞬间安静下来。
荷露这才将人带到了皇后面前。
「你是伺候谁的宫女?」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伺候宋御女的宫女小怜。」
「你适才喊宋御女叫人勒死是怎么回事?」
「奴婢今晨照旧服侍御女起床,没曾想走进内室竟看到御女身着寝衣歪倒在地上,奴婢立马上去瞧,一探发现御女已经没了唿吸和脉搏。」
「那你如何看出她是被人勒死?」
「御女的脖子上有条很明显的红痕,且旁边还放着一条平日用来绑棉被的麻绳。」
皇后示意大太监李宁全带人前去查看。
苏棠忽而察觉到宫女小怜偷偷摸摸瞥向自己的视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小怜在李宁全离开前补充,「御女手边似乎还留记号,但奴婢辨别不出,有劳公公了。」
好一阵过后,李宁全进殿回禀皇后。
「启禀皇后娘娘,宋御女的死状的确如宫女小怜所说,至于宫女小怜所说的印记,奴才也以照原样绘在这张纸上,请娘娘过目。」
皇后接过纸张细细端详。
待皇后抬起头来,底下立马有人忍不住发问,「敢问皇后娘娘,上面画的是何物?」
此情景下皇后也没道理隐瞒,只能将纸张拿给各嫔妃传阅,「本宫也瞧不出个什么,诸位都看看吧。」
东西还未传到苏棠手里,将纸张翻来覆去看了个透彻的白淑妃忽而道:「这不是还未写完整的(苏)字吗?」
苏棠冷笑,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怪不得她觉得那宫女不对劲。
「贤妃,你怎么看?」
苏棠无语。
白淑妃以为自己狄仁杰呢。
宋贤妃再次瞧了一眼白淑妃手里的纸,「说不像又有些像,说像又有些勉强。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淑妃用眼神表现了对她模稜两可的不屑。
自顾自道:「德妃和宋御女素有旧怨,并非没有可能。」
苏棠嗤笑,「旧怨?淑妃也说了是旧怨。凭她如今的处境,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对她痛下杀手?
更何况我总不能是亲自去动的手吧?若是我派人杀她,她又如何知道是我派的人?难不成杀人之前还得自报名号?」
「强词夺理。兴许你就只是为了在她面前出一口恶气,现在满宫都早已将她遗忘在脑后,除了你,其他人便更没动机了。」
白淑妃的话倒是给了苏棠一个提醒。
陷害她的人兴许也是想到两人过去的牴牾,才将罪名安在她头上。
毕竟宫里其他人要杀宋御女就更说不过去了。
「依臣妾看,皇后娘娘不如将德妃宫里的下人抓起来挨个儿审问。万一真不是德妃所为,也好还她一个清白。」
「淑妃这是想屈打成招不成?」
「如今仅有证据指向你,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苏棠懒得理她这条乱咬人的疯狗。
她们俩自进宫以来就没什么大矛盾,全是白淑妃一个人的臆想。
总想着要她不好过她才开心。
「皇后娘娘,臣妾恳请去宋御女殿中一探究竟,请娘娘暂时别移动宋御女的尸体。」
白淑妃一愣,「你居然要去看一具尸体?」
「不然怎么向淑妃娘娘证明自己的清白呢?放心,有皇后娘娘的人看着,我绝不会动任何东西。」
皇后看向苏棠,「准。」
苏棠到宋御女幽居的宫殿,跟她想的没错,完全就是半密室。
周围可以打开的窗户都被封死,只留了几个木格透气。
所以进出口只有大门而已。
大门外也有人把守,想从大门进去杀人而不被发现的难度实在比较高。
苏棠看到宋御女的尸体生理性不适了一阵。
但很快调整过来。
整个房间都还算整齐,就连凳子都是规规矩矩收在桌子底下。
她先查看所谓的印记,像是用指甲在石板上硬生生划出的痕迹。
再观察宋御女的面部特徵和颈部受伤情况。
看起来跟悬疑片里被勒死的状态差不多,颜面部紫绀,有点状出血,不过舌头倒是没有外露得厉害。
「这位公公,咱们走吧。」看了一圈,苏棠心里有数,便回到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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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德妃看出什么来了?」淑妃当即开始嘲问。
她不信德妃一个乡野村妇能看一圈就自证清白。
上几回不过是仗着运气好,再加之有皇上的袒护罢了。
苏棠朝皇后福身,「禀皇后娘娘,据臣妾观察,宋御女应当是自缢。」
皇后严肃道:「嫔妃自缢可是重罪,便是宋御女已死,她的家眷也不能免责。德妃可有凭证?」
「臣妾自然不敢信口雌黄。」
第180章 陨落的真相
苏棠刚开始分析,萧景榕便下了朝赶过来。
他也并未多言,只示意她继续。
「首先咱们从宋御女身上的伤痕来说。
若是由他人勒死,勒痕通常位于颈部的前方或侧方,位置可能不太固定,勒痕的深度和宽度可能不均匀,可能会有多处勒痕或者交叉的勒痕。
而宋御女脖子上的勒痕却位于颈部的甲状软骨上方,勒痕呈环形,深度较均匀,绳索的纹路通常比较清晰。且索沟边缘相对较整齐,皮下出血相对较轻,没有明显擦伤。
这证明并无不规则外力拉着绳子勒她。」
苏棠一顿输出,嫔妃多是出身闺阁,自然听得云里雾里。
她不紧不慢补充道:「若是诸位不信,可问过专业仵作。」
后宫嫔妃死了,多数情况下都不会请仵作验尸。
一则有损皇家颜面。
二则仵作多为男子,验尸多是要褪去衣物,被视作一种亵渎。
「其次,现场的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宋御女就倒在床边,周围空无一物,正常人自然会下意识抓住能抓住的东西,或者使劲抠施暴者的手,而非留下所谓的线索。」
苏棠冷冷看向周围不相信的人,「这一点诸位若是不信,可以找机会试试。」
众嫔妃越听越觉得苏棠说的有道理。
虽未亲眼见到,却也能想像出一二。
「或许她因为被勒住失了力气呢?」
「那她又是如何用指甲在坚硬的石板上划出印记的呢?这两点本就前后矛盾。除此之外,她要上吊,毕定得要寻一处樑柱,屋内那几处矮樑上兴许会留下绳子的痕迹。」
「那……」
苏棠预判了对方的问题,先一步解释,「至于她为何会呈倒在地上的姿态,只要有人把她放下就行,这不难吧?」
她看向默默跪在一边的小怜,森森道:「擅自动人尸首,你不怕你主子回来找你索命吗?」
小宫女一点儿不经吓,当即瘫软,虽很快调整过来,但明眼人还是看出了端倪。
萧景榕在高台之上发号施令,「拖下去,打到招为止。」
「不,不。奴婢说,奴婢说。」小怜连滚带爬地跪回来,「此事是宋御女让奴婢做的。」
就连刚刚质疑苏棠的白淑妃都流露出了困惑。
「御女她自前几日起就有轻生的念头,奴婢劝了她许久,本打算禀报皇后娘娘,但被她阻止了。
她只说要奴婢待她死后把她放在床边,再将印记一事宣扬出去,后面的事就不用奴婢管了。
奴婢不识字,不知道那印记的意思,也没想到会冤枉了德妃娘娘。」
小宫女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乍一听倒还有两分可信。
但苏棠不明白,自己跟宋御女什么仇什么怨,对方要拿命陷害她。
她不会临时都不知当初的生漆案是宋贤妃布的局吧?
「传朕旨意,宋御女褫夺封号,移入乱葬岗。贤妃身为一宫主位,掌管不利,罚俸半年。」
苏棠没想到萧景榕会将贤妃一併罚了。
不知道是为这次的事,还是上次?
回干祥宫之后,沉鹭有感而发,「原来在这宫里,死都不能乱死啊。像宋御女这样,好歹是名门闺秀,直接就曝尸荒野了。」
时鸢摇头,「皇上这已经算是轻罚了,按理宋御女的家里人都得被判流放。」
「嫔妃自戕的罪名竟然这么重吗?」
苏棠也不得不承认,连死都不能随心所欲,的确是悲哀。
……
「这德妃命还真硬,次次都被她给躲过去了。」
贵妃摩挲着手炉,语气惋惜。
「好在提前给小怜找好了藉口,否则当着皇上的面,还不知如何善了呢。」
贵妃勾唇,「怕什么?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借宋御女那个蠢货的手除去德妃。」
「少一个宋御女也是好的。」宫女钰棋另拿出一个手炉,往里面添了些热炭,替换出贵妃手里那个。
「如今正主都回来了,她不过是一颗废棋,算得了什么。幸而她自己了结了,否则本宫杀她都嫌手脏。」
贵妃垂眸问,「小怜呢?」
「已经被送到掖庭去了。」
「找个机会下手吧。」
……
本来苏棠是信宫女小怜的说辞的。
毕竟的确挑不出什么漏洞,宋御女也的确是自杀的。
但当没过几日柳然来告诉她,小怜意外坠井之时,苏棠才觉察出不对。
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苏棠当即跟着柳然去到掖庭。
柳然也的确是个办事很细腻严谨的人,路上便把事情交代得很清楚,「小怜进来便被安排到织作坊,织作坊如今按照娘娘的吩咐,每上工隔一个时辰给他们一刻钟的如厕时间。
小怜便是在今日未时末休息时不见的,到了下个时辰该上工时,冯姑姑便没瞧见她的身影。派了两个人四处找,也不曾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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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申时下工,冯姑姑趁着休息的时候,让织作坊所有人去找,方才在井里找到了她。」
苏棠到织作坊时,冯姑姑迎上来,「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两人一改初见时的剑拔弩张,如今已经是能够和平相处了。
「上工的时候,各处院门可是锁好了的?」
冯姑姑知道苏棠想问什么,干脆答道:「回娘娘的话,自然是跟往常一样,只留奴婢一眼能看到的这扇正门。其它两处都是死死锁上的。」
柳然也附和道:「奴婢第一时间检查过了,锁并无被撬过的痕迹。」
掖庭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院墙修得比房子还高。
就是怕犯人逃跑。
除非拿梯子翻墙。
但掖庭最近并未找修缮的工匠来,哪有人能大摇大摆拿着梯子到处走呢。
所以如果小怜的死不是意外,兇手就一定还在织作坊之内。
苏棠不禁扶额。
好好的宫斗都快给她玩成刑侦了。
怀念有监控的日子。
好在有冯姑姑这个狠人在。
虽说苏棠原本的计划是每人每个时辰可以休息一次,但冯姑姑愣是想规定一人一天最多两次。
苏棠跟她商议多次后,还是同意了她的做法。
冯姑姑是一点儿不放水,每日严格记录每人休息的次数和时辰。
没想到她的剥削竟然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如此就能排除掉一部分当时没有出去休息,乖乖待在室内操作机杼的人。
想从剩下八个有嫌疑的人里面找出兇手还是太过困难。
冯姑姑依旧是一贯的作风,「依奴婢看,不如将他们每个人都严刑拷打一番,自然能找出兇手是谁。」
苏棠和柳然对视一眼,明显看出对方都不贊成这种手段。
她刻意提高音量道:「不过一个罪奴罢了,死了就死了,何必还让她们因伤耽搁了差事。」
「娘娘说得是。」冯姑姑颔首,敲击手上的棍子 ,「你们几个还不滚回去继续!」
因为苏棠的警告,冯姑姑已经不轻易动棍子,但织作坊的人似乎已经把这种恐惧刻在脑子里。
身体下意识就会做出反应。
苏棠跟柳然走到僻静处。
「先去看看尸体吧。」
苏棠短短几天之内见到第二具尸体,人都麻了。
「尸体的口鼻处有一些细小泡沫,的确像是淹死没错,不过要进一步确认,还得把尸体剖开,看她唿吸道和肺部有没有溺液。」
柳然闻言双眼放光,「娘娘果然博闻,竟连仵作验尸都懂。」
她入宫之前从未想过能碰上德妃这样的主子,即便义兄事先给她讲过,她也只以为德妃不过是仁慈一些罢了。
没曾想德妃远比她想像中还要好。
「略懂一二罢了,跟仵作差远了。」苏棠微微蹙眉,「但对她怎么死的其实并不重要,就这桩案子而言对找到兇手的帮助并不大。」
柳然思索后点头,「常言道一人不进庙,二人不观井。休息时分,要么是去如厕,要么是去水缸喝水,谁没事会跑到偏僻的井边瞎转悠呢?」
「应当是兇手刻意把她引到井边的。只要拿捏住她想要的利或是捨不得的益,不是难事。」
「只是我们很难找出这个人。」
「那便只能乍一乍她了。」
「娘娘的意思是……」
……
利用人妄图毁尸灭迹的心虚和恐惧,这一招不论什么时代都很奏效。
苏棠找确定不是兇手的八人之一在织作坊私下散播说自己看到了兇手。
想逼兇手再次作案。
守株待兔了几日,果然抓到了真正的兇手。
不过当真相揭开时,苏棠还是不免唏嘘。
「梅奴,竟然是你?」
被称作梅奴的女子便是当初苏棠首到掖庭救下的女子。
机缘巧合之下她两回阻止了冯姑姑拿棒子打她。
因为脸盲,苏棠在织作坊也记不得几个人,她自然是其中之一。
「你背后的人是谁?」
苏棠有些心塞,遂不想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梅奴却顾左右而言它,「娘娘不想知道奴婢为何背叛娘娘吗?」
她都这么问了,苏棠猜问题肯定出在自己身上,「因为本宫帮了你两次,却没把你彻底拉出深渊?」
梅奴委屈又愤恨地看向苏棠,「明明你要救我,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你既然肯帮我,为什么还要让我留在织作坊!我不需要德妃娘娘高高在上的怜悯!」
「你无法接受的不是织作坊给你的皮肉之苦,而是本宫从一个多管闲事的冷宫弃妃,变成操纵一切的掌权者。这所有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对吗?」
梅奴被戳中心事,面部肌肉抖动着,却还是嘴硬否认,「不是!」
「你今日的作为就是本宫不肯帮人帮到底的原因。
其实本宫曾经想过将你留在身边当差,毕竟比起其他罪奴,你因为无法选择的出身悽苦度日,实在无辜。
不过本宫很快就从你的眼神里看明白了一件事情——路遇饿孚,不可善施。
一块已经被染黑的纯白布料是洗不干净的。」
梅奴恶狠狠地抱怨,「你就是看不起我们,何必找这些冠冕堂皇的藉口?当时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小姑娘,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吧?我看得出来!你只会留这些对你有利用价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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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不否认本宫是贪利之人,也没有资格劝你良善。毕竟你受过的苦,本宫未尝十之一二。
依你的罪行,杀人偿命是肯定的。你若不想说,那便慢慢耗着吧。」
「算人常欲杀,顾己自贪生。」梅奴在苏棠身后低语,「这是奴婢这辈子唯一会念的一句诗,立意却是如此,註定奴婢当不了好人。」
苏棠走出地牢,昏暗与光亮交错,晃得人头晕。
柳然在外面候着,「娘娘,她要如何处置?」
苏棠很满意柳然的分寸,寻常人此刻只怕早就问她有没有问出点什么了。
「关着吧,留一条命。」
「是。」
「至于那个小怜,葬了便是。」
苏棠回去之后琢磨着梅奴留下的那句诗,刚好在她的知识盲区。
是给她的提示,还是单纯念叨了一句?
苏棠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剧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要真是这样,直接告诉她不行吗?
苏棠越想越气,狠狠将茶盏的盖子扣上。
萧景榕进来就是两连问,「掖庭出什么事了?将你气成这副样子?」
「皇上明知故问。」苏棠站起来行礼,顺便没好气地回应。
萧景榕沉下脸,「放肆。」
苏棠实在懒得哄他,毕竟要不是他那么多女人,根本整不出这些么蛾子。
不过想归想,手上还是拽了拽他的衣袖。
萧景榕本来也没生气,顺着就坐下,「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皇上知道『算人常欲杀,顾己自贪心』有何深意吗?」
「对弈之道,自在于此。」
对弈?
下棋?
这不是更懵了吗?
苏棠撑着脑袋思考了好半天。
直到快要睡着之时她才想起,其实梅奴并没有受过什么教育。
她不见得会往更深层次去想。
如果单从萧景榕讲的对弈,下棋来看……
棋。
钰棋。
贵妃的贴身宫女。
这种不正当的事一般不会经过太多人的手,否则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钰棋亲自办的。
第181章 瑛美人
「娘娘,您觉不觉得那位瑛美人怪得很。」
沉鹭跟着苏棠去跟皇后请安回来,附在苏棠耳边低声问。
「她看起来少说也得二十好几了,哪有这个年岁才嫁人的官家小姐?她端茶盏时奴婢晃眼瞧见她的手,也是少有的粗糙。」
苏棠心中暗道,本来就该二十好几嫁人才正常。
不过确实挺奇怪。
年龄是一回事,关键她的眼神和气势就不像一般闺中女儿家。
压迫中又带着些许审视,还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微妙。
「你倒观察得仔细,咱们是该小心提防些。」
时鸢虽未听到沉鹭的话,却通过苏棠的回答猜了个大概,「奴婢打探过了,那位瑛美人是因为身子不好,自幼去了京郊的恆元道观修行,果真什么病都痊癒了。
今年秋收,各处蝗灾闹得厉害,太史局夜观星象,算出她身带祥瑞,按民间的说法就是旺夫,因而皇上才把她接进宫。」
苏棠听到最后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
萧景榕还信这个?
离谱。
平日里祭天求神还能说得过去,总归是求一份心安。但鬼神之事具体到某个人身上,难免显得刻意。
像是故意编的藉口。
不过苏棠想起自己遇到的那个道士,又觉得什么事都有可能。
沉鹭瘪嘴,「奴婢还不信靠她就能解决蝗灾了?」
苏棠半嗔半笑地看着沉鹭,「不可胡言,这是皇上的决定,咱们岂能妄议?不过后宫没少进新人,她也不算顶出众的,你这丫头怎么偏偏对她有这么大敌意?」
「奴婢就是觉得瞧着她心里怪不舒服。」
苏棠垂眸,她自然也有同感。
时鸢观察着苏棠的神情,沉吟片刻后道:「依奴婢看不若再仔细查查这位瑛美人。她进宫之事由内侍省操持,表哥兴许能摸出点什么。」
苏棠蹙眉,「不可。你表哥才从掖庭放出来,再贸然插手这等事,难免招惹是非。」
时鸢抿唇,「其实这是表哥的意思。」
苏棠抬头看向时鸢,既有不解,亦有忧虑。
「表哥说娘娘日后若有需要只管找他,他愿祝娘娘一臂之力。」
苏棠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这话都不能叫暗示,妥妥的明示。
她本以为上回在地牢杜莫是因为被人算计所以冲动之下说了气话。
没想到他竟然玩真的。
简直就是疯子。
玩命的事他竟然旦夕之间便决定了。
苏棠清楚杜莫不一定是真的想帮她,或许是想借她的手復仇,亦或是攀登更高的权力巅峰。
但杜莫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光凭他短短几日便把自己从掖庭狱里面捞出来,还将搞他的人送进去这一点就足以看出来。
一把双刃剑……用还是不用?
魏县伯公子一事叫苏棠知道隐在黑暗中的某些人已经成长到她想不到的高度了。
再失去杜莫这条线,她就会完全陷入被动之中。
苏棠犹豫片刻,对时鸢道:「那就有劳你表哥了,替本宫谢谢他。该给的好处你心里有数,你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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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页
时鸢福身,「是。」
……
「景榕哥哥。」
萧景榕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凑到自己身边之人。
二人毕竟非亲非故。
十余年前的称唿放到现在,且是此景此景之下,着实叫人略感腻烦。
萧景榕沉声戳破对方的意图,「为了你的颜面,朕每月会过来一回。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其余时候你好生在宫中修养便是。」
姜梨满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忍着耻辱感翻起袖子。
萧景榕注意到她手臂上的红色印记。
大雍民俗并不强求女子点守宫砂,且他偶然看过的医典中已对此法提出质疑。
只是在部分守旧贵族和文人士子中依旧盛行。
偏偏这帮人最是不检点,不光是青楼楚馆的常客,乱伦通姦更不在少数。
与其道他们是看中女子的清白,不如说是在乎自己的颜面。
本就是对女子的枷锁,再由女子亲自展示,何其悲哀。
萧景榕知道曾经天真活泼、肆意勇敢的小女郎,恐怕早就不復存在了。
他暗自嘆气,又多出几分怜惜,她到底是为守护大雍疆土才被磋磨成如今的模样。
萧景榕心中虽不忍,但为了不给对方任何错觉,仍是冷着脸,「那日朕便告诉过你,你若执意留在宫中,也只是名存实亡。你既已答应,便不该如此。」
他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她偏借往日情份做由头提出这般要求。
该有的代价……自然要承担。
姜梨满缓缓放下衣袖,袖子下面的手轻轻颤抖着。
她以为对方是介意她失去清白才提出那样的条件,为何……
「我……妾身被俘之后在齐越的俘虏营做了三年粗活,擂稻、舂米、沤麻、拾秋。后来便被分配到兵马副元帅的夫人身边做洒扫丫鬟。」
姜梨满坐在萧景榕身边轻声述说自己的经歷。
一则是为证明自己的清白,二则是想勾起对方的怜惜。
萧景榕听她刻意提起是在「兵马副元帅的夫人」身边做丫鬟,心中顿感不适。
他早就派探子调查了她在哪些人身边待过。
她明明辗转多处,却有意掩去了部分她觉得不够光彩的地方。
固然是人之常情……但他的确忍不住犯疑心。
萧景榕垂眸压下思绪,只随意应付了几句,时辰一到便摆驾离去。
姜梨满注视着萧景榕的背影,周身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心里抽抽地疼,鼻间酸涩难忍,泪水却像被流干似的滴落不下。
她想发泄,却因为多年忍辱偷生,身体本能地压抑着情绪。
喉间甚至隐隐泛起一种作呕感。
过去的美好和今时的冷漠在脑中不断交织。
姜梨满随意攥住身边物什,手指不断收紧,直到骨节凸起,青筋尽显,肌肉因为过度发力而颤抖。
直坐到天明,她的神智被宫女的问询声唤回现实。
「美人,您醒了吗?该是时候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进来吧。」姜梨满恢復寻常的神情,坐到妆奁前。
「如今这宫里有多少嫔妃?」
宫女一愣,她之前曾主动提起过此事,不过她这位主子似乎兴致缺缺的样子,只让她介绍了几位位份比较高的嫔妃。
这会子怎么又主动问起来。
虽是疑惑,但宫女也不敢多言,一五一十将宫中的情况道来。
姜梨满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还未生皱纹,却难掩疲态沧桑。
怪不得她心心念念的人会嫌弃。
她盼了无数个日夜的重逢,梦了千万遍的结合,到头来好似一场笑话。
年少的情谊终究敌不过一朵又一朵娇艷的花。
她为了追随他的脚步,以女儿身踏上战场,希望能得他另眼相待,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后半生,却未得他半分怜悯。
男人……果然都一样。
宫女注意到自家主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娘娘,您可是不满意奴婢梳的这髮髻,奴婢立马给您换。」
姜梨满收敛神色,语气平静无波,「不必。」
第182章 萧景榕的秘密
晚膳过后,苏棠偷瞄着坐在自己身边看书的萧景榕,她还以为对方少说得宠幸他那祥瑞好几日呢。
她忽然联想到某只狐狸。
顿时被一口茶水呛到咳嗽连连。
沉鹭连忙上前替她顺气。
萧景榕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了?」
苏棠连连摆手,等好容易顺过气来才用含煳不清的声音回答,「臣妾没事。」
萧景榕剑眉轻挑,「好端端喝口茶呛成这样?」
苏棠捂嘴掩饰尴尬,顺道压下笑意。
萧景榕倒也并未多说什么,垂眸继续翻阅手中的书。
苏棠本以为这件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没曾想直到熄灯拉帐,萧景榕还记得,「你适才心不在焉地想什么呢?」
苏棠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没什么,一些有意思的话本。」
萧景榕知道苏棠偶尔也会看一些杂书,无奈道:「喝水便专心些。」
苏棠乖乖点头。
萧景榕忽而问,「你的记忆可完全恢復了?」
苏棠摸不准萧景榕的用意,紧张地咬着下唇,「是想起一些。」
她还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告诉萧景榕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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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页
经过这段时日的种种,她差不多能确认对方有在真心维护自己。
即便说不上爱,基本信任还是有的。
但他竟然不追问。
苏棠张口打算主动告诉萧景榕,却被对方一个动作阻止了。
她懵懵地感受着唇上的温软。
没明白这是什么套路。
上回在船上是打开他什么开关了不成?
「便是记忆全部復原,你也……」
「皇上说什……」
苏棠没听清萧景榕后面的话,只他的气息在耳边带起一片酥痒。
她正要问却被他再次打断。
苏棠皱眉。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说话说一半最惹人厌了。
萧景榕却似乎在黑暗中也能看见她似的,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她,强行抚平她的眉头。
一双手所到之处更是勾人,温热的指尖直叫人心痒。
苏棠被迫陷入迷离之中,脑子里却仍保留着三分清醒。
这死男人肯定还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
没过几日,苏棠收到杜莫对姜梨满的调查结果——说姜梨满的身份有可能是假的。
如此所谓的祥瑞自然也是假的。
「怎么可能呢?」苏棠小声嘟囔。
能堂而皇之做这种事的人只有萧景榕。
怪就怪在,你说他喜欢吧,也没见经常宠幸她。
若是为蝗灾一事安抚民心,大张旗鼓去宫外祭天总比整个女人进宫更容易让人知晓和信服吧。
苏棠思来想去没整明白。
不过有件事她不得不承认,还真不能在背后议论人。
否则肯定会遇上。
比如她隔日就在转角处和人单独撞上了。
「给德妃娘娘请安。」
苏棠抬手,「瑛美人,免礼吧。」
姜梨满恭敬垂首,「多谢娘娘。」
苏棠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她记得前几次见面对方似乎不是这感觉啊。
那压迫感跟领导下来视察似的。
今日倒是大有不同。
不光是动作,就连脸上的神情都意外的内敛。
而且她老觉得这瑛美人有些许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像谁。
没办法,谁让她本来就脸盲呢?
不过她问过时鸢和沉鹭,二人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应该不完全是她的问题。
苏棠浅打过招唿之后便跟她一前一后走在道上。
氛围出奇地平和。
分开时对方也规规矩矩辞别,「妾身告退。」
她的年纪加上这两分相象
……不过这也就能解释为何那日齐越使臣觐见,贵妃和宋贤妃的神色都略显不对劲。
「景榕哥哥。」姜梨满照旧喊出这个熟悉的称唿,却又自然地改了口,「妾身参见皇上。」
萧景榕颔首,「坐吧。」
案几上正摆着一盘残局。
姜梨满注意到萧景榕的视线,露出一抹微笑,「皇上可还记得妾身从前总想缠着你手谈一局,您却老以男女有别为由,不肯跟妾身坐在一处。明明在军营里大家都是混做一团。」
「于军营实属无奈之举,在外需以你的名节为重。」
当初姜梨满假借她兄弟的名义从军,除了那几个领兵的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普通将士根本无从知晓。
直到她过世以后此事才流传开来。
「那今日皇上可否赏脸?妾身一直都想和皇上一较高下。」
萧景榕颔首,端坐于案几前。
姜梨满展露笑颜,「皇上既然坐在白子那边,妾身便斗胆执黑子了。」
萧景榕不再言语,静静盯着棋盘上的动向。
良久,棋盘上摆满密密麻麻的棋子,却仍未分胜负。
「妾身认输。」姜梨满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盒,洒脱地拍拍手,「没想到皇上让了妾身这么多子,妾身都赢不了。」
萧景榕神色略微松动,「谈不上让,毕竟你已经许久不曾下棋。」
「输了便是输了,哪有那么多由头。」
萧景榕想起曾经的姜梨满也是靠着这股子劲头,愣是以女儿身留在了军营。
「时辰差不多了,皇上若有政事要忙便请回吧,无需顾虑妾身。」
「嗯。」萧景榕略打量姜梨满一眼,见对方神色无异,提步离开。
第183章 小寿王离宫
瑛美人的到来并未像所有人想的那般掀起腥风血雨。
她相貌不算出挑,家世也非显赫。
萧景榕每月不过到她殿中一回,似乎权当个吉祥物供着。
苏棠见她的次数多了,倒是隐隐约约想起她和宋御女长得有两分相似。
但也就是路人撞脸的程度,不至于乍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棠思来想去,不打算沿着这条线查下去。
此前贵妃就想暗示她一些关于宋御女的事,倘若宋御女和瑛美人真有关联,贵妃和宋御女的姐姐宋贤妃两人不可能毫不知情。
既然她们都不曾轻举妄动,证明此事容易惹回来一身腥。
当然主要是怕查得太深牵连杜莫。
苏棠命时鸢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杜莫。
时鸢领命前往杜莫的住所。
「娘娘的意思让表兄别再查了。」
杜莫难得微怔,随后轻笑,「也好。」
时鸢没明白自家表兄为何发笑,反倒有些担心,「我猜我家娘娘是因为担心牵连表兄,才不打算继续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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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页
不过现下这瑛美人虽还算安分,但难保不是韬晦待时,万一将来……咱们有她的把柄,也好行事一些。」
「你放心,此事我已有些眉目,不让你家娘娘知道或许并非全是坏处。」
时鸢很是不解,困惑抬眼。
「不论宫墙内外善妒都是女人的大忌,你家娘娘如今和皇上情意绵绵,若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失了分寸反倒不好。」
时鸢虽对杜莫的意思半知半解,却也相信自家表兄的判断。
待时鸢从杜莫处回来,苏棠还未来得及跟她细谈,外面的宫人便通传小寿王来了。
苏棠看见小寿王的身影,笑问,「殿下今日怎么有空?」
熊孩子这两年跟吃了激素似的长高,约莫也跟他喜欢动弹有关系,已经比苏棠还高出半个头,该有一米七往上了。
自打他满了十三过后的这一年里,苏棠见他的次数比以前少多了。
偶尔来也只在门口打个招唿便匆匆离开。
毕竟男女有别,宫规森严。熊孩子年岁渐长自然不好经常出入他堂兄妃子的寝宫。
「本王不能来吗?」小寿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惬意地拿起桌上的茶点享用,好似出门在外的孩子难得回家。
这么久没好好说过话苏棠也怪想他的,不屑理他这副臭屁样,只让沉鹭多准备几样糕点上来。
倒是萧韶鄞从外面回来,见到他皱起眉头,「给皇叔请安。皇叔怎么来了?」
小寿王瞪他,「你小子什么意思,不欢迎我?」
萧韶鄞凑到苏棠身边后才看着他答道:「并非不欢迎皇叔,只是于礼不合。」
小寿王露出挑衅自得的神情,「本王可是徵求了你父皇同意的,你小子别想暗戳戳赶本王走。」
萧韶鄞掏出一本书坐在苏棠身旁,并未继续和他斗嘴。
「其实本王是来辞行的。」小寿王站起身来,越说越小声,最后甚至隐隐夹杂着鼻音,「皇兄已经在宫外为本王置办了府邸,过几日本王便要迁出去了。」
苏棠鼻尖一酸,「殿下不是还未及冠吗?」
埋头看书的萧韶鄞不紧不慢地解释,「皇叔早已封王,按理本就该在封地居住,只是父皇迟迟未划封地给他。总归不能这个年岁还留在宫里,好歹得先住到宫外去。」
苏棠也反应过来其中的逻辑关系,许多皇子及冠才出阁是因为他们及冠才受封。
像小寿王这种情况断断是不可能在宫里留到成年的。
小寿王白了萧韶鄞一眼,「你小子少幸灾乐祸了,等你将来出阁有你哭鼻子的。」
萧韶鄞头也不抬地挑小寿王的痛处反击,「将来皇侄我至少还有机会把阿娘接到身边。皇叔若得了封地,非召不得擅离,只怕十年八年都难得见一面。」
苏棠听明白萧韶鄞的意思是倘若她有幸比萧景榕命长,萧景榕死之后,她这种有儿子的嫔妃便可出宫跟儿子住在一处。
「你!」小寿王瞬间红了眼,不知是气的还是难过。
苏棠无奈嘆气,这熊孩子明明从小到大就没在他这小皇侄身上讨到过好,还非得跟他斗嘴。
「吉羊,你先到里屋去做功课吧。」
萧韶鄞听话起身,「儿臣告退。」
「你啊,明知吵不过他,何必主动激他?往后在外你也需记得,凡事谨言慎行,莫逞一时之气。」苏棠说着说着,不禁红了眼眶。
离别太过突然,她一时没做好准备。
怕被小寿王笑话,苏棠装作低头喝茶,不让他瞧见。
谁知一向不服软的熊孩子竟突然端端跪在她面前,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殿下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苏棠起身去拉小寿王,却被他制止。
「此去一别,恐只得逢年过节方能见娘娘一面。前往封地之后,更是遥遥无期。」
小寿王眼眶中蓄满泪水,却又强忍着不落下,「娘娘多年照拂,无以为报,亦不能奉养膝下,惟愿娘娘长乐安康。」
苏棠被他这番话惹哭,捂嘴哽咽。
缓过来之后,她柔声安慰,「也未必就如此,只要徵得你皇兄同意,你自然能进宫来。」
小寿王颔首,「好。」
他本想说有机会就进宫看望,觉得太肉麻,又憋了回去。
刚刚那番话已经够丢脸的了。
不过二人心里都知道,未来的变数太多,很多事都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殿下许久没留下用膳了,今日准备些你爱吃的。」
小寿王吸吸鼻子站起来,恢復平日里的大爷做派,「本王要吃你亲手煮的那个……」
苏棠懒得跟他计较,他要的都一一应下。
没多久姩姩从太后宫里回来,几人像过去似的围坐一桌。
所有人都默契地没再提小寿王离宫一事。
烛火透出温馨的暖黄,烛泪却滴落无断绝。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转眼便到小寿王离宫之日,苏棠一大早便带着两小只目送他。
可惜宫门太深,他们只能站在最里面。
苏棠隔着长廊遥遥看见小寿王潇洒利落地翻身上马,身边跟着不少随行护卫和宫人。
苏棠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熊孩子的时候也是在一条长廊。
熊孩子作死地骑在墙头拿石头砸她。
她当时心里骂死熊孩子了,没想到现在却有些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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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世事无常。
苏棠愣神之际,司礼太监尖声宣告时辰已到。
她抬眼望去。
少年一身亲王专有的紫色绫罗盘龙袍服,微微抬手示意启程的姿态倒真有几分王爷的气势了。
第184章 沈周的谋算
小寿王初至新邸,不得已要宴请四方,以示昭告。
他好容易熬到主宴结束,想赶紧回去歇着,顺道把新住处的情况写一封信送到混小子手里,让他拿给老女人看。
结果被人半道截下。
「草民参见王爷。」
小寿王瞧见来人是沈周,心里更觉不快,但碍于今日到场的宾客较多,不好当众发作,只能不耐烦地问,「何事?」
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沈周。
此前堂兄给他另选了两个伴读,又藉口让沈周好好在家调养身体,没再让他跟着。
不过沈周到底在象腿下面救过他,也不好表现得太绝情。
所以沈周仍算是他的伴读,只能等沈周及冠之后再给他个虚职把他打发走。
因而这次宴会少不得要请他来。
「草民有要事想禀报殿下。」
「天色已晚,你改日再来吧。」小寿王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
沈周丝毫不恼,再次俯身作揖,「若是殿下今日听草民一言,草民必定不再叨扰殿下。」
小寿王对沈周的承诺没兴趣,但有些好奇什么事能让沈周这般信誓旦旦。
他想起老女人叮嘱的谨言慎行,示意身边的随从,「搜身。」
沈周嘴角的弧度微微凝滞,却只能任由对方动作。
直到随从表示并无异常,小寿王才转身往内苑走去,「跟本王进来吧。」
「有话就赶紧说。」小寿王后仰靠在椅背上,带着两分审视看向沈周。
「殿下不是一直觉得草民接近殿下的目的不纯吗?」
小寿王闻言略感惊诧,不承认也不否认,坐直身子,死死盯着他等待下文。
「其实草民背后之人是长庆王。」
小寿王瞬间眉头皱得死紧。
长庆王据守东境,他也只在年节朝贡时见过几回,连样貌都不完全记得清。
倘若沈周的话是真的,长庆王数年前就派个小孩到他身边做什么?
更可疑的是这等要杀头的事,沈周竟敢这般贸然说出口。
小寿王没想到自己出宫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如此难缠,瞬间想把沈周轰出去。
再找自家堂兄参他一本。
「不过殿下可以放心,我等对殿下绝无加害之心。」
小寿王讽刺一笑,「你把本王当傻子吗?来人!」
「殿下不必着急,请听草民说完,再处置草民不迟。」沈周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
「有一物想请殿下过目。」沈周拿出一块发黄的玉玦。
小寿王看向他手中的玉玦,似乎有些年头了。
隐隐还有几分熟悉。
「殿下仔细瞧瞧。」
小寿王冷眼瞥向沈周,復又低头确认。
「这是殿下生母的遗物。」
小寿王模煳的记忆中确实有一女子耳朵上戴着类似的玉玦。
原来是他的生母吗?
小寿王虽有几分相信,却也不想被沈周拿捏,「如果你只是想找本王说废话,赶紧滚蛋。」
沈周闻言暗想小寿王果然暴戾无情,连自己的生母都不放在眼里。
「殿下的生母并非死于绝症,而是被先皇亲自赐死,只因要给殿下另寻一位出身高贵的生母。」
小寿王袖子下的手半握拳,青筋微微凸起。
他很快压下翻涌的情绪,无所谓地勾唇,「那不是很好吗?」
沈周准备的一车话被硬生生堵在喉管里,他本想以此勾起小寿王的仇恨,没曾想对方竟然如此冷漠。
他只得转移话题,「殿下可曾想过当今圣上为何迟迟不让殿下前往封地?」
沈周见小寿王的表情愈发不耐,只能自问自答,「必定是不想放虎归山。」
小寿王听到对方这话反倒放松下来,感情是为了挑拨他和堂兄啊。
他装出感兴趣的样子,「哦?你细说说。」
「殿下才是先皇正统的血脉,先皇却将属于殿下的尊位传于他人,不过仍有不少人支持殿下,草民便是受长庆王之命追随殿下。
当今圣上必定因此忌惮殿下,殿下之所以受到诸多冷待,也都是这个缘故。殿下可还记得白小公子一事?殿下以诚相待,却反被他避之不及。」
小寿王趁沈周看不见时翻了个白眼,老女人早就告诉过他原因了好吧。
这沈周是真把他当猴耍。
「继续。」
「殿下明明可以早赴封地,而非留在京城受气。您说会不会是不想让您走出京城呢?」
小寿王挑眉,故意问,「你这话说得不对啊,皇兄要是想杀我,不是早该动手了吗?」
「当今圣上刚登基,殿下便立刻暴毙,难免惹人诟病。」
「你说得有理,那……本王该如何?」
「我等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小寿王没有明确拒绝,「你今日先回去吧,且让本王再想想。」
「是。」沈周不再纠缠,躬身退至门口就转身离开,甚至不曾留意小寿王的神色。
毕竟便是小寿王脑子不清醒去告髮长庆王,他也有办法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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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不可能奉这等暴戾无状、昏庸无能之人为君主。
小寿王在沈周离开后打了个哈欠,斜撑在茶桌上。
被沈周这个蠢货一打岔,他也没了写信的心情,索性明日再写。
至于皇位……
堂兄每日都累死累活的,谁会想要继承他的位置啊。
小古董肯定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最近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流言,倘若小古董并非原来的小古董呢?
如果储君之争当真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倒是可以躲到封地去,老女人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混小子身体不中用,若是像堂兄那般操劳,只怕早早就得归西。
至于那个憨小子,傻不拉叽的,年纪又太小。
「唉……」小寿王换了一边撑着继续嘆气。
杏子端着热水进来,「殿下这是怎么了,若是沈小公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殿下可别冲动行事,不搭理他就好了。」
小寿王睨她一眼,「本王有那么不长脑子吗?」
第185章 长庆王
小寿王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着。
费了好半天劲才理清头绪。
长庆王打从一开始就不服自家堂兄登基。
那老东西表面是想扶持自己上位,没准是想把自己当傀儡皇帝培养。
沈周是那老东西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就为在无形中将自己策反,甚至不惜数年蛰伏在自己身边。
好在自己够聪明,没上他的当。
小寿王翻身朝向另一面。
问题是堂兄对长庆王的诡计知道多少呢?
他要是立马将那老东西的打算告诉堂兄,堂兄会怎么想?
听说长庆王一脉根基颇深,第一代长庆王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是大雍唯一的异姓王。
换一般人早被君主忌惮。
偏偏他们得以世世代代传承下来。
小寿王腾地坐起来。
总之得在沈周身上套出更多证据呈给堂兄才行,不然万一堂兄误会自己就惨了。
……
甘露殿。
顾峥下朝后求见萧景榕。
「皇上为何还把寿王留在京城?干脆随便给他块封地打发了便是。」
萧景榕面无表情,「你觉得给他哪处合适?」
顾峥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最西边的泸泞三县就不错呀,或者往北不是还有几大片草场吗?分给他呗。」
「往西是因为离长庆王足够远,往北是因为便于朕盯着他。」
顾峥被戳破也不尴尬,揖身表示默认。
萧景榕摇头,「你当长庆王是傻子吗?真把他惹急了会有诸多麻烦。」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达成阴谋吧。」
「至少现在不能动他们。此前和蚩蛮、齐越一战损耗颇多,国库吃紧,要打还不是时候。」
「更何况长庆王比你想的要谨慎。当年图册一事过后,朕一直在派人盯着他。
不管是歷年朝贡还是赋税,他都做得滴水不漏。甚至只要战事一结束就会把兵符都乖乖交上来,根本挑不出错数。」
「他这般谨小慎微,够精的啊。」
「不止如此,表面上他那几个儿子均不成器,实则他们一直以游山玩水的名义走访各处乡县,在百姓中威望极高。
朕曾试图让他们互相猜忌,然……全都油盐不进。」
顾峥挑起一侧眉毛表示吃惊,「他们一家竟然都在故意装孙子?」
萧景榕睨顾峥一眼,让他注意言辞。
「东境能有今日安稳,多是因为长庆王的震慑。若是贸然除去他,又该派谁去镇守东境?
且不说如今这朝中无人能担此大任,就算朕派人去了,谁能保证此人会比长庆王安分?」
顾峥刚准备说自己能去,又想起自己还得盯着昭南那边,「意思是还真就动不了他了是吗?」
「百年老树想连根拔起,谈何容易?只能先把寿王留在京中,如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顾峥嘆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有人担得这个位置,当年又怎么轮得到皇上临危受命?
他们这会子倒开始维护先皇的血脉了?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自己想谋朝篡位。」
萧景榕拨弄着手上的扳指,眼神幽深,沉默不语。
顾峥见状也不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臣还有一事禀报……」
……
傍晚,苏棠从萧韶鄞手里拿到了小寿王报平安的信。
熊孩子大概也真是长大了。
已经学着报喜不报忧。
从前她禁足的时候,他给她塞信进来,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写。
这会子全是些好话。
约莫是说王府还算看得过去。
往来出入也自由。
顺道细细描绘了整个王府的院落,不过也没少吐槽就是了。
「府里有个小池塘,水倒是挺清,就是那鱼,胖得跟个球似的,游都游不动,估计是平时吃得太好了。
你整日窝着不动,可要少吃些,别老了跟这鱼似的。
往中间走,有个亭子,看着倒是挺精緻,可走近一瞧,那柱子上的雕花着实糙了些。
跟你当初送我的木船有的一拼。
最可气的是那鞦韆,绳子都快断了也没人修。
幸亏本王身手矫健才倖免于难。
如果是混小子那小身板 ,非得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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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读到此处发现一团可疑的墨迹遮住了后面几个字。
她看向传信的萧韶鄞。
小崽子若无其事的别过头。
苏棠无奈笑笑,继续看信。
「住的地方倒还行,就是很久没人住过,得散散味。
三三大概也是嫌弃这味道,都不住屋子里了,整天跑到树上去呆着。
不过它的猫窝本王早就派人搭好了,可不是本王不让它住屋里。
只能说不愧是你送的猫,矫情得很。比本王这个王爷还敢摆谱。
本王喊人栽了几棵桃树在院子里,毕竟本王的小侄女喜欢吃桃子。
可不是为你栽的。
听说后山还有几棵板栗树。届时结了果子本王送进宫来。
记得炖一锅板栗鸡汤给本王送出来。
王府的厨子手艺连你都不如,也不知道从哪儿聘上的。
下回进宫本王肯定找皇兄要两个御厨。
还有那个,
本王有事要出门一趟,记得喊混小子给本王回信。」
苏棠看到戛然而止的信不免有些担心。
但愿这熊孩子别是在宫外放飞自我,四处乱跑才好。
「吉羊,等你姐姐回来,咱们一块儿给你小皇叔回信吧。」
萧韶鄞撇撇嘴,但还是点了点头。
兴许是还记恨信中小寿王说他摔了的话。
第186章 绝子药
第一场冬雪过后,萧景榕带着后宫嫔妃前往汤泉行宫。
这两年他没怎么临幸新嫔妃,照例还是那么些人,只是多了个瑛美人。
一行人坐上马车,赶了足足一日的路才到达目的地。
苏棠赶忙躺到床上,安慰自己颠到麻木的屁股。
行宫的院子不够大,皇子和公主都统一在另一处。
「你们也去歇着吧,别忙活了。」苏棠摆摆手,示意时鸢和沉鹭也去偏房休息。
结果话音刚落,传话的太监就来了。
「德妃娘娘,皇上差奴才来请您过去。」
苏棠挤出一抹假笑,「有劳公公跑一趟。」
萧景榕住的院子后面就是一处巨大的室内温泉。
苏棠已经来过一回,并不像第一次那般震惊,轻车熟路走到里面。
领路的太监向她行礼之后便退出去了。
两个侍女上前替她脱去钗饰,换上单薄的寝衣,躬身示意她往里进。
苏棠透过烟雾缭绕瞧见泡在水里的萧景榕,以为又是什么搓澡的活,翻了个白眼走过去。
刚拿起旁边的搓澡巾。
萧景榕忽然转过身,伴随着「哗」的水声站起来。
苏棠还没来得及欣赏他滴落水珠的胸肌便被搂腰抱腿带进水里。
她慌张地把住萧景榕坚实的手臂,下了水才反应过来。
萧景榕的手还放在她腰上,两人贴得极近。
温热的水汽混着硫磺和花瓣的味道,隐隐还有对方身上的香气。
说不上好闻,但有点上头。
苏棠抿嘴,弱弱地说了一句,「皇上,水里不太好吧。」
妇科病警告。
萧景榕略微皱眉,似乎在思考苏棠的话是何意。
「或者臣妾可以用……」
好在苏棠说出虎狼之词前,萧景榕及时反应过来打断了她,「安静些。」
随即便坐到另一边去了。
苏棠憋着笑,乖乖坐下。
她也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没那个意思,毕竟玩这么花就不是萧景榕了。
不过这温泉是真不错。
没有什么事能比寒冬泡热泉更美妙。
等二人泡得差不多。
苏棠替萧景榕和自己换上干燥的衣物,往床榻走去。
她刚吹灭蜡烛便被萧景榕拦腰带进被子里。
「你懂的着实不少。」
「皇上说笑了,臣妾最是孤陋寡闻。」
「你适才想说用什么?」
苏棠尬笑,「……臣妾是想说用澡豆替皇上沐浴。」
萧景榕轻轻掐住她的腰,「整日欺君,没一句实话。」
苏棠侧身环住他,「臣妾冤枉。」
「朕冤枉你?」萧景榕的声音暗含两分嘲讽,「上回在汤泉,还记得吗?」
苏棠立马回忆起自己年轻不懂事的壮举,脸上有些发烫。
这死男人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萧景榕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再来一回。」
随后苏棠便被一股力量掐着腰带起来,身下只余温热坚实的触感。
翌日一早苏棠便赶紧逃离现场,回自己的住所躺尸。
萧景榕本想带她去瞧瞧高处的红樱园,见她懒怠的样子只能纵着她离开,独自前往。
整年劳碌,也就这几日能得闲赏景怡情。
萧景榕只让李培顺跟着,攀着石梯上去。
顶上的红缨开得正好,团团簇簇,红粉交织。
更往深处走时,忽闻刀剑划空之声。
李培顺吓得立马挡在萧景榕前面。
萧景榕抬手示意他退下。
循声而去,透过交错的樱树缝隙可见一女子持树枝挥舞,柔中带刚,英姿飒爽。
「皇上,像是瑛美人。」李培顺观察着萧景榕的神色,见他没有叫停的意思,便也选择缄默。
姜梨满收势后发现了两人,立马行礼,「妾身参见皇上。」
「平身。」
姜梨满站直身子,「妾身太久没练过剑,让皇上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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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页
「兴华苑的正厅挂着一柄铁剑,虽未开刃,却也是出自名匠之手,闲时你拿着把玩吧。树枝子太轻,不借力。」
李培顺连忙应下,「奴才下去便吩咐人送到瑛美人的住所。」
这瑛美人的真实身份他是知道的。
看样子皇上对她还有两分情义在。
不可怠慢。
「从前妾身就因为女儿身找不到合适的佩剑,也是皇上替妾身找铁匠单独打了一把。」姜梨满流露出几分怀念,「……可惜丢在战场上了。」
「不过死物,丢了便丢了。」
姜梨满笑容一凝,随后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也是,只要人还在比什么都强。妾身有些怀念和将士们围坐在一处烤肉的时候了,不知皇上今日是否有空赏脸?」
萧景榕看着姜梨满的神情,拒绝的话到嘴边到底收了回去,只轻轻颔首。
……
贵妃探听到皇帝的去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德妃那个贱人素来爱用这些卑俗谄媚的手段争宠,皇上乐意把她当个通房婢子使唤,传她去伺候沐浴倒也罢了。」
贵妃眼神中的妒意愈发浓郁,「姜梨满……她蛰伏这么些时日,本宫还真以为她安分了。」
宫女钰棋连忙安慰,「请娘娘宽心,皇上也就间或陪她这么一次。」
贵妃恨恨看向她,「你是在讽刺皇上连偶尔来本宫这儿一趟都不曾吗?」
钰棋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跪在地上连连扇自己耳光。
「行了。」贵妃不耐地叫停,「本宫的确小瞧了她。她毕竟救过皇上的命,即便如今年老色衰,皇上也少不得要顾念旧情。
若真让她怀上皇子,必定更叫皇上牵挂几分,届时又给本宫生出许多阻碍来。
她未必不会比那几个贱人更难缠。」
「娘娘的意思是……」
「皇上过几日要去祈福,趁皇上不在,找个晚上把药给她灌下去。」
钰棋睁圆眼睛,「娘娘,这太冒险了。」
「此处又不止本宫一人,随便找个人嫁祸不就成了?」
钰棋还想劝告,却被贵妃冷冰冰的眼神吓退。
……
萧景榕赶回宫中时,姜梨满已因腹痛难忍卧病两日。
他看着床上略显憔悴的人,微微蹙眉,「你为何……」
姜梨满却似无所谓道:「总归皇上与妾身已生隔阂,若这碗绝子药能彻底打消皇上的顾虑也是好事一桩。
请皇上相信,妾身只想回到和皇上还是朋友的时候,其它别无所求。」
萧景榕避而不答,「你好生歇息。」
姜梨满眼角滑下一滴泪,「景榕哥哥,你说好不好?」
萧景榕略颔首,不再看她,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
李培顺上前禀报,「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了,是内苑的两个小太监,受刑之后招供是……受了德妃娘娘指示。」
「不必查了。」
萧景榕自然知道是谁。
或者说早在贵妃备药,调走值夜的人时便已经知晓。
他吩咐人候在外面,只要姜梨满一有动静便冲进去救她。
也算给贵妃一个警告。让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没曾想姜梨满就这么闷不吭声把药喝了。
第187章 樱园月色
「皇上怎么过来了?瑛美人病得可重?」
苏棠听说了瑛美人生病的消息,本以为萧景榕会再陪他的祥瑞一阵子,没曾想他竟然大晚上过来了。
「并无大碍。」萧景榕看向苏棠,意有所指地问,「你希望朕留下陪她不成?」
苏棠本也就是客套两句,现下对方反过来她,倒给她问懵了。
希望吗?
大概是不希望吧。
但有些东西不是她能做主的。
用所谓的宠爱和感情去试探皇权,自古以来就没有成功的。
便是君王色令智昏了,也会有人替天行道。
好比周幽王烽火戏诸侯。
萧景榕却在看见苏棠的迟疑之后,心里便有了答案。
他朗声道:「随朕去个地方。」
「可……天都黑了。」
「提着琉璃灯便是。」
苏棠见萧景榕态度坚决,只好跟上去。
走到半道上,苏棠发现眼前的石梯莫名熟悉,「这不是皇上上回说起的樱园吗?」
萧景榕去祈福那两天,她闲得无聊想去看看他提过的红樱园,结果巴巴地前去却被看守的太监告知封上了。
听到她的问题,萧景榕轻「嗯」一声,算作回答。
「你就在此处候着吧。」他吩咐李培顺留在半道的亭子上。
「……是。」李培顺虽有些不放心,却只得应下。
随后萧景榕偏过头看向苏棠,「你提着灯,走在前面些。」
苏棠识趣地从落后萧景榕半个身位,走到了和他持平的位置。
没一会儿,她忽然感觉到自己腰上多了一股支撑力量,手上的琉璃灯也被身旁之人伸手夺过去。
苏棠下意识回头,生怕有人看见。
皇帝替她提灯笼,不太合适。
萧景榕扶着她腰的手略施力,示意她别回头,「专心些看路。」
「要不还是臣妾来拿吧。」苏棠估摸着这个位置李培顺应当是看不着了,但依旧不太放心。
「这石梯共有三百多阶,某人又该嚷嚷着腰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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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页
苏棠笑着反驳,「那皇上何不许臣妾乘竹辇?」
「乘兴不知山路远近,缘情莫问日过高低。」
苏棠一愣,这翻译过来不就是「我想和你散散步吗?」
不过有人扶着腰,的确轻松些。
苏棠见好就收,没继续和萧景榕纠结这事。
「推门。」
听到萧景榕的吩咐,苏棠上前推开樱园的木门。
入眼之景直叫人瞠目。
满树粉白相间的灯笼织出漫漫星河,映出樱花的美态,本来娇艷的色泽却在月辉下微微泛出清冷。
无需刻意抬头,便能透过树枝间隙瞧见天穹上的一轮皎白明月。
萧景榕随手将手上的琉璃灯卡在枝头。
牵起苏棠走到樱园更深处。
一小片空地上摆着一张象床,旁边的熏炉飘出缕缕青烟,裹挟着幽香。
前边儿的矮几上茶点俱全。
苏棠被萧景榕拉着坐在象床边沿。
床上垫着厚厚的褥子,保暖舒适,再加上汤泉行宫的气温比别处高,虽在室外倒也不觉得冷。
苏棠倒了两杯茶,递给萧景榕一杯,另一杯捧在自己手心。
茶水因为一直在炉子上温着,还不断冒着热气。
苏棠小口抿着茶水,望着眼前的美景,只觉得在这儿坐一天都成。
要不还是有钱人会享受呢?
光这数百只灯笼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苏棠笑夸,「樱花落尽阶前月,皇上好雅兴。」
萧景榕并未理会她的揶揄,转而问,「可会觉得冷?」
苏棠摇头,「此处堪比春暖,岂会冷?」
恰好一阵晚风拂过,树上的灯笼轻轻摇曳,更是如仙似幻。
萧景榕却沉声道:「夜风寒凉,朕觉得冷。」
苏棠秒懂死男人有意在装怪,主动靠近他,「臣妾替皇上挡着风,如此可好些?」
萧景榕施力将她更往怀里带了带,「是好些。」
苏棠搅着他垂在自己大腿上的袖口布料,「臣妾记得上回来行宫,还未有这处樱园吧?」
「嗯,是从外邦移栽的樱树,去年才栽活。」
「樱花虽美,这些灯笼才是点睛之笔,清淡的色泽倒比寻常的红灯笼应景。」
「是用花汁染就的,过不了几日便会褪色。」
苏棠嘆惋,「可惜了。」
「不可惜。」
苏棠闻言在心里吐槽死男人有钱任性。
岂料萧景榕忽然继续道:「原也不是给旁人看的。除了执夜的宫人,此处的夜景不会再有人瞧见,直至朕百年之后。」
说到此处他还有些后悔,早该叫人封上此处,不让闲杂人等进来。
苏棠听到萧景榕谈论他的生死之事,瞬间慌了,赶忙转移话题,「这糕点味道不错,皇上且尝尝。」
结果苏棠一抓,用力过勐,碎成了渣渣。
她尬笑着来回拍手,把残渣抖掉。
谁知萧景榕竟掏出帕子,抓过她的手擦了擦。
苏棠当真是受宠若惊,吓得直接弹到地上,侷促道:「如此美景不可辜负,臣妾去前面瞧瞧,皇上觉得冷,便留在炉子旁边如何?」
萧景榕松开她,表示同意。
苏棠走到花树底下。
落英缤纷,一如她的思绪繁杂。
最难受的是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
她抬头才发现灯笼口坠着的木牌上似乎还写着两行小字。
但自己太矮,灯笼的光又不够亮,根本看不清一点。
苏棠虚着眼睛认半天没认出来,干脆找了个萧景榕视野盲区的位置,把着树枝,蹬着树干,勉强抓住木牌看了一眼。
上面只有八个字,「卿似皎月,不辞冰雪。」
苏棠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
很隐晦,也很明显。
苏棠只当没看见,很快回到萧景榕身边。
「时候不早了,皇上可要回去歇息?」
「今日就宿在此地。」
「啊?」苏棠歪头。
这儿虽然有床,却是露天的,万一下雨,不得淋成落汤鸡。
说不定还会有鸟粪掉到脸上。
浪漫归浪漫,风险性太大。
「后面有屋子。」
「原来如此。」
苏棠取下卡在树枝间的琉璃灯,跟着萧景榕走到两间木屋前。
她进去之前还以为会有什么椒房之宠,红帐撒春。
结果只是一间布置得较为温馨的屋子,仅此而已。
里面的生活物品备得很齐全,仿佛是有人长期居住的样子。
不过苏棠自然知道这不可能。
第188章 皇后病重
「那扇门后有泉水可用作沐浴。」
苏棠开门发现是一处小型露天温泉。
二人也不墨迹,草草擦洗干净便躺到床上。
苏棠闭着眼睛,却没睡着。
她隐隐品得出萧景榕的意思,不过对方却没跟她说什么。
甚至那灯笼上有字,他也屁都没放一个。
她若是想太多,都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不说,自己也当不知道,其实挺好。
苏棠想到此处,才安安心心沉入梦乡。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苏棠便在鸡叫声中早早醒来。
汤泉行宫在山上,不知是山鸡还是刻意养的,行宫不似皇宫那般宏伟宽阔,传进来倒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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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页
萧景榕也是稍有动静就醒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苏棠开口问,「皇上是再睡一阵,还是臣妾服侍您更衣?」
「起吧。」
二人换好衣服后,苏棠推开门,晨雾瀰漫,花气怡人,唯独不见扰人清梦的雄鸡。
山上雾大,地面湿得像下过雨似的。
苏棠忽然想起诗经里面的一句,下意识念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她正要转身询问萧景榕要不要差人上来接他,却被温热的怀抱包裹,
对方的动作稍显僵直,却迟迟不曾松开。
片刻后,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慢慢收紧,微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不知是因为睡意惺忪,还是别的缘故。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苏棠一怔。
她差点忘了后半句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苏棠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想解释自己只是恰好提到这句话,却开不了口。
但……要顺势承认,也并不合适。
话出口,总归是要付出某种代价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得了。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
萧景榕似乎也并不是在等她的回答,良久后松开她,牵起她的手,「走吧。」
苏棠忘了反应,只记得他站在雾气朦胧中,樱树繁花下,不是画卷胜似丹青。
离开樱园,苏棠和萧景榕分开回到住所。
没曾想两小只正在屋子里等着她。
姩姩拉住她的手,「阿娘,你去哪儿了?」
苏棠难得对娃说了谎,「四处逛了逛,你们何时来的?」
「阿娘忘了?咱们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启程回宫了。」
苏棠这才想起此事,摸摸姩姩的脑袋,「你们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嗯。」姩姩点头。
「那便抓紧用早膳吧,用完早膳差不多就该启程了。」
苏棠带着两小只吃完早饭,坐上回程的马车。
眼见着皇宫越来越近,苏棠愁绪渐升,有些事被这堵堵红墙阻隔,终究不是那么容易的。
……
苏棠回宫几日后,封笔搁印的时间结束,各处规矩也恢復如常。
她刚收拾好要去给皇后请安,却听时鸢禀报,「皇后娘娘派人来通传,暂且免了各宫的请安。」
「是何缘由?」
「说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时鸢紧跟着补充,「奴婢听闻未央宫一大早便传了太医。」
「可惜咱们也帮不了忙。」苏棠无力坐下。
皇后的身体年年都在熬,尤其是冬天便会格外艰难。
而且似乎一直是每况愈下,从未有好转之势。
好不容易开春过后好上些许,很快又要开始熬下一个冬日。
傍晚,苏棠刚吃了一口晚膳,便有更坏的消息传来。
「皇后娘娘这回似乎病得格外重,太医院有能耐的太医几乎全在未央宫待了一整日,皇上也自下朝过后就一直守在那儿。」
苏棠本来也没什么胃口,索性放下筷子,自言自语道:「前几日都没听说,怎么突然病得这样重?」
……
「皇后为何还没醒?」萧景榕守了大半日,摺子散乱在一旁,耐心也已耗尽,冷声质问众太医。
太医令顶着压力出来回道:「皇后娘娘的脉象浮数之极,脉在皮肤,头定而尾摇,似有似无,如鱼游水,虚阳浮越……已是衰竭之相。」
萧景榕闻言震怒,「皇后的身子你们日日调理,如今却道是衰竭之相?太医院养你们何用?」
一众太医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太医令只好用袖子抹掉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道:「微臣定然倾力治好娘娘。」
荷露从内室出来,「皇上,皇后娘娘醒了。」
萧景榕快步走进去,坐到皇后床边,「可好些了?」
皇后牵起一抹虚弱的笑,「让皇上忧心了。」
「你何必瞒着朕?」
萧景榕知道皇后平日定然有在刻意隐瞒病情,不然不会一下病得如此厉害。
「臣妾不敢刻意欺瞒皇上。只是皇上忙于朝政,若还要为臣妾忧心,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皇后眯着眼,喘了两口气,「皇上也不必怪罪太医,他们已经是尽心尽力了。」
萧景榕握住她的手,「朕会再从宫外找大夫来替你医治,你好好歇息,不必多想,万事朕自会安排妥当。」
皇后还想说什么,却因为头疼得厉害,脑子里一片混沌,实在没有精力再开口,只能闭上眼,唇角仍含着那一抹笑。
萧景榕退出内室,吩咐人拟旨张贴皇榜。
荷露见状大着胆子朝萧景榕福身道:「禀皇上,此前有一医女,常替娘娘推拿针灸,医术尚可。
每回她来过之后,娘娘的身子都能松泛不少。
不过那医女家里出了事,娘娘嫌乱,便不再召她入宫。皇上不若也让她试试?」
……
皇后宫中人人愁眉不展,贵妃却笑得肆意。
「终于要快等到她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宫女钰棋在一旁不敢搭话。
「本宫就不信上天能如此厚待她,再让她挺过今年。」
钰棋咬咬牙,看着懵懵懂懂的六皇子,于心不忍,「娘娘,不如先让乳母把六皇子抱下去吧。」
贵妃却丝毫不在意,用手摩挲着六皇子白嫩的脸颊,「要当本宫的儿子,这些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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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页
【前面会补,已经在补了,智障作者尽量在后天补完】
第189章 楚禾再进宫
楚禾接到皇命连夜进宫。
一众太医见她是个女人,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些许轻蔑。
楚禾不曾理会旁人的目光,径直上前替皇后诊治。
她仔细查看皇后的舌苔、瞳孔,再反覆确认了皇后的脉象之后,走到外间写下一副药方。
不少太医暗中凑过去,想瞧瞧一个女人能写出什么样的方子。
「胡闹!」其中一位年迈的太医在方子刚写了一大半时便开口斥责。
楚禾不理会他,自顾自写完药方。
何长意默默等到楚禾写完方子,在她耳边低声道:「附子本就是毒物,你再辅以其它几味烈性药材,万万不可。」
楚禾不以为意,「这是最对症的方子,你们不是想不到,是不敢用。」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个黄毛丫头不知轻重!」年迈的太医再次驳斥楚禾,「此等烈药下去,是杀人还是救人?」
楚禾将药方上的墨迹吹干,拍在桌上,「皇后娘娘如今的情况,诸位太医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何长意拉住她,「你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为何还如此执着?此事不光关乎皇后娘娘的凤体,也关乎你的性命,并非儿戏。」
楚禾丝毫不让步,「还是那句话,该担的责任我一应承担。」
「说得轻巧,你担得起吗?」太医院的其他太医怒了。
他们不会允许楚禾一人的胡作非为牵连太医院。
现下皇上虽然也生气,但生死有命的事,他们再尽力用药拖上十天半月,皇上总不会真的降罪太医院。
倘若因为这丫头用错药提前了皇后娘娘薨逝的时间,届时皇上再追究他们为何不阻拦就难办了。
楚禾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何长意也在继续劝她,「这个方子至多不过三成希望能起效用,你不能贸然去赌。」
「配上楚氏的针灸之术,至少能有六成。」
其他太医满脸不信,「你这丫头片子细胳膊细腿的,能握得稳针吗?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地吹嘘。」
由于众太医皆不看好楚禾的方子,楚禾只能憋着一口气和他们争论。
僵持了足足两个时辰,楚禾算是彻底认清这帮老顽固根本不可能认同她的方子。
问题是他们全部一力反对她,她恐怕连徵求皇帝意见的机会都得不到,更别提给皇后用药。
迫于无奈,她找机会离开未央宫联繫了桑楹。
「桑楹姑娘,你如今在皇上身边伺候,能否帮我想想办法……说动皇上答应我用药。」
桑楹脸色微变。
看样子这楚禾一心顾着治病救人,全然忘了她所求之人和皇后早有牴牾。
桑楹抿唇垂眸思考片刻,最终选择装聋作哑道:「皇上既然特许楚姑娘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诊治,岂有不许楚姑娘用药之理?」
楚禾面露难色,「实不相瞒,我用的药方里含了几味毒物,药性勐烈,太医们都觉得太过冒险。」
她说到此处又急忙解释,「但我反覆确认过了,皇后娘娘的身体已快到药石罔顾的地步,除了用这样的方子,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若是寻常温补调养,快则十日,慢则一月……必定是熬不过去的。」
桑楹自然知道楚禾是有能力医治皇后的。
可……皇后被治好,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她和萧韶安之间会多一层阻碍不说,皇后不分青红皂白打得她半死不活的帐又怎么算呢?
反正皇后早晚都会死,加快进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兴许还能让她更快达成目的。
桑楹经歷短暂的纠结过后,委婉地拒绝了楚禾,「皇上今日守了皇后娘娘一天,又批摺子到三更,现下才刚寐下,我实在不敢打扰。
明日皇上下朝必定会去探望皇后娘娘,届时楚姑娘再跟皇上提起便是。」
楚禾眉头紧皱,「可多耽搁一时,皇后娘娘的身体便会多损耗一分。再者明日我若与众太医一起见皇上,他们人多嘴杂,皇上未必会信我的话。」
桑楹没再出言回绝,只是故意搅手蹙眉,做出很为难的样子。
楚禾见状也不好再勉强她,「烦请桑楹姑娘多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
苏棠怕见不到皇后最后一面,想着趁太医都在的时候来看看她,如此也没人能随意栽赃自己。
走到未央宫门口,恰巧看见了愁眉不展的楚禾。
楚禾也认出了她,「民女给德妃娘娘请安。」
「楚姑娘是来替皇后娘娘诊治的?」
「回德妃娘娘的话,正是。」
楚禾看见德妃,心更是凉了半截。
德妃若是插手说她几句坏话,想必皇上更不会答应让她替皇后用药了。
「楚姑娘怎么没提着药箱?」
苏棠记得楚禾擅长针灸之术,除非迫不得已,大夫必定不可能用别人的银针,毕竟手感不同。
所以楚禾就算进宫再急,也该带着她装银针的工具包才对。
楚禾心里想着别的事,没仔细思考苏棠问她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做什么,随便编了个藉口。
「民女已经替皇后娘娘诊治过了,药箱正放在未央宫,适才是去外边如厕。」
未央宫又不是没有宫人如厕的地方,楚禾专门跑到外面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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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页
这藉口也太蹩脚了。
「这里是皇宫,楚姑娘医治之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楚姑娘若是如此谎话连篇,本宫不得不怀疑你是否居心不良了。」
楚禾以为苏棠是故意找茬,只能端出皇帝来反驳她。
「民女是想去求见皇上。」
「哦?」
「民女与太医们意见相左,只能求皇上定夺,可惜皇上已经睡下了。」
「意见相左?」
苏棠从楚禾口中大致了解了情况,一时也不好下判断。
这种事情还真唯有让萧景榕这个丈夫做决定。
不过只要楚禾并非有意加害皇后,苏棠还是挺相信她的医术的。
一则她打听过楚禾在宫外开医馆的反响极好,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能把医馆开得风生水起,自己没本事是不可能的。
二则她梦到的剧情里楚禾能成为人人称颂的医仙,且不说她的人品如何,至少医术必定是能服众的。
不管楚禾和桑楹是什么关系。
楚禾是否对自己有什么坏心。
在人命面前,这些都得往后靠。
第190章 皇后的决定
不过苏棠也并未急着带她去找萧景榕,而是先避开其他太医单独问过了方医正和何长意。
听他们的意思,楚禾的药方的确有一定的可行性,只是风险也同样很大。
「你们随本宫去见皇上吧。」
方医正和何长意对视一眼,二脸不解。
谁都知道此时插手这件事不会有好结果,德妃这是闹的哪一出?
楚禾更是站在原地,眉头皱得死紧,心里想着德妃在盘算什么诡计。
苏棠带着三人前往太极宫求见萧景榕。
楚禾还想着皇帝既然睡下了,未必会见她。
岂料通传过后,真就让他们进去了。
她定睛一看,皇帝分明还伏在案上,哪里像是睡着被吵醒的样子。
楚禾立马意识到桑楹是在敷衍自己。
「何事?」萧景榕坐在案几前沉声询问。
苏棠答道:「给皇后娘娘治病一事,太医们出现了分歧,还需皇上定夺。」
萧景榕见是苏棠亲自跑来,便嗅出其中的问题。
但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让几人禀明了情况。
「朕已知晓,你们先出去吧。」萧景榕挥退其他几人,独独让苏棠留下。
他开口便是教育,「此事风险极大,你也不怕牵扯自己。」
「人命关天,臣妾既然刚好撞上了,自然不能不管。」
「其实朕不知该如何。」萧景榕的眼球里夹杂着血丝,面上流露出少有的疲态。
「尘世无常,肉身易损,一息不属,欲改无由矣。便是兵临城下,国破家亡,尚有迴旋的余地。唯独人命,只得一条。」
苏棠知道告诉萧景榕此事是在给他增添烦恼。
但谁让能做主的人只有他呢?
苏棠想安慰,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都显得格外苍白。
萧景榕却先她一步开口,「你既把人带来了,证明你想让朕同意一试,对吗?」
「就连方医正和何太医这样医术精湛的大夫都认同楚医女说的,皇后娘娘已到油尽灯枯之时。臣妾只是觉得倘若有一线希望便该叫皇上知道。」
萧景榕略一沉吟,沉声吩咐,「摆驾未央宫。」
苏棠沉默跟在萧景榕身后,心口却突突地跳。
两人行至未央宫主殿内室。
萧景榕走到皇后跟前,想唤醒她。
但皇后处于半昏迷之中,只是嘴里含煳不清地念叨着什么,无法与人交流。
萧景榕看向周围的太医,「有没有法子让皇后暂且清醒?」
太医令上前,「微臣可施针一试。」
「嗯。」萧景榕起身给太医令让开位置。
苏棠看出萧景榕或许是想让皇后自己做决定。
对普通人来说,这种做法着实残忍。
毕竟一旦让皇后做决定,就意味着告诉她,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正常人都接受不了。
苏棠心有不忍地退到外面。
留在内室的萧景榕见皇后睁开眼,挥退了闲杂人等。
「皇上,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可别误了您早朝。」
萧景榕柔声安抚,「还有好几个时辰,不急。」
「那皇上快回去歇息吧,臣妾有太医照顾,您无需挂怀。」
萧景榕将手放在皇后的被子上以示安抚,「朕有一事想同你商量。」
皇后看出萧景榕有重要的事,安静下来听他讲。
待萧景榕将太医的话转述给皇后,皇后几乎毫不犹豫便做出了决定,「臣妾素来要强,自然不愿像个废人一般终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萧景榕眸中一片漆黑,沉沉的嗓音无端让人觉得安稳,「那便一试。」
他走到外间,看向楚禾,「若是治不好皇后娘娘,朕会诛你九族。」
何长意还想求情。
楚禾却坚定叩头,「民女遵命。」
苏棠不得不佩服楚禾。
人从来不只有一面,楚禾或许并不完美,但作为医者,她的确担得起医仙的称号。
以己渡人,方为仙。
她对病人的付出,的确已经超出世俗所能想像的范围。
……
楚禾的方子太烈,需要两日将皇后的身体尽量调养到可以承受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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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页
所以具体能不能成,还得再等。
随着打更的声音响起,估摸着快到萧景榕上朝的时辰,李培顺将萧景榕的朝服送了过来。
萧景榕到未央宫偏殿换上朝服。
苏棠见他眼下一片乌青,没急着回干祥宫,上前替他按了按脑袋。
萧景榕抓住她的手,「再按朕便该睡着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熬过了该睡觉的时辰,臣妾倒也不觉得困。」
「那便陪朕说说话,替朕解解乏。」
「若是将来臣妾如此,皇上便不必问臣妾的意思了,臣妾没有皇后娘娘的魄力,只怕吓都要吓死了。」
「皇后是朕的髮妻,亦是朕的挚友。朕了解她,若朕替她做决定,她反而会怨朕。朕也猜到了比起生不如死地活,她一定会选择第二条路。」
苏棠颔首,「皇上说得有理。臣妾应该也会这么选吧。」
萧景榕忽然攥紧她的手,「你没得选。」
苏棠一噎。
萧景榕不多时便出发去上朝。
苏棠正打算离开,荷露却来替皇后传话,「给德妃娘娘请安,我家娘娘请德妃娘娘一叙。」
她跟着荷露走进主殿的内室。
皇后正半靠在床头喝药。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温柔勾唇,「快坐,听说你昨儿晚上便来了,也不嫌累。」
苏棠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见娘娘好些,臣妾便放心了。」
她趁着皇后喝药的时间给同她说了两句话,怕影响她休息,便起身告辞。
走之前,她听见昙霜从外面进来禀报,「娘娘,舒妤小姐到了。」
话音刚落,苏棠便瞧见一个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从外面进来。
肤白胜雪,五官俏丽。
姑娘瞧见她明显一愣。
旁边的宫人提醒道:「小姐,这是德妃娘娘。」
姑娘这才像模像样地给苏棠行礼,但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善。
第191章 叶舒妤
苏棠听年轻姑娘的自称是叶氏舒妤。
皇后闺名是叶舒云。
她也从舒字辈,不难猜出是皇后的姐妹。
不过皇后为独女,她多半是皇后同族的堂姊妹,专程进宫侍疾的。
当然也或许还有别的目的。
就像当初宋贤妃流产,她的庶妹宋御女进宫侍疾,最后便名正言顺留在了宫里。
更何况对于皇后来讲倘若自己当真挺不过这一关,把身后诸事託付给同族的姊妹自然比其他后宫妃嫔靠谱。
一个年轻小姑娘,苏棠也懒得跟她计较,示意她起身之径直离开了皇后的未央宫。
苏棠刚跨过门槛,偏头对上一个小太监的视线。
那小太监反应也是极快,立马就低眉顺眼跪在了边上。
皇后病重,有人盯着未央宫的动静不奇怪。
约莫又是哪个嫔妃派来的眼线。
苏棠走过那小太监跟前,还未到拐角处,忽然想起一事来。
现如今比起油尽灯枯的皇后,那位新来的叶舒妤小姐怕是更惹人注目。
不过她人在皇后的未央宫,应当出不来了什么乱子才是。
苏棠边想着边往干祥宫去。
勉强对付了两口饭,又迷迷瞪瞪靠在软榻上眯了一个时辰。
到底不是正该睡觉的时候,苏棠半梦半醒,心口也不大舒服。
时鸢见苏棠没有再继续睡的意思,将软枕靠在她身后,「奴婢打听过了,娘娘今早见着的那位叶小姐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她祖父和皇后娘娘的父亲是堂兄弟。」
苏棠撑起身子,「竟是侄女吗?瞧着是还小的样子。」
「皇后娘娘的母族也就她年纪还算合适,再没旁人了。」
时鸢说得隐晦。
不过苏棠自是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这个「合适」不单是指进宫侍疾一事。
也指嫁人的年纪。
苏棠忽然意识到一件怪事,「她怎么会和皇后一个字辈?」
「据说是听了某个方士的话,具体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这听起来倒像是为了继承皇后的位置特意改的。
她们能想到这一层,其他人自然也能。
皇后能好起来自然最好,不然又该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
皇后跟叶舒妤说了几句话便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却见叶舒妤在给自己擦身。
「这些事交给荷露她们便是。」
叶舒妤低笑着打趣,「叔公和祖父千叮咛万嘱咐让妤儿照顾好堂姑,妤儿岂敢不从?」
皇后知道对方是好意,也没强行推辞。
「你祖父近来可好?」
「他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就是刚卸任闲不下来,总爱四处熘达。」
「你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堂姑上回见你,你还是个奶娃娃呢。」
皇后自知精力有限,大半时候在昏睡,少有清醒,短暂寒暄两句之后便直入正题。
「你祖父都同你讲过了吧。」
叶舒妤更将头低下去替皇后擦身,嘴里嘟嘟囔囔道:「堂姑不会有事,妤儿也不想做皇后。」
皇后并未急着劝说,而是笑问,「妤儿为何不愿?」
「妤儿做不来皇后。只有堂姑这样大度识礼的人才能容得下后宫里的那些莺莺燕燕。」
叶舒妤将手中的帕子扔回盆里,「换做妤儿,对那些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之人是断断忍让不了的,只怕早早就给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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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页
「你才刚入宫,人也没见过几个,哪里就冒出这一车子话?」皇后无奈摇头,忽然想起她适才碰到了谁,「你是说德妃?」
「她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越是像她这样表面不争不抢,背后就越狠毒。」
「世人的确多是两面三刀、心口不一,不过日久见人心。德妃与堂姑我自潜邸相识,她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叶舒妤心里虽不完全认同,但也不可能和生病的堂姑争执,只颔首应下。
皇后亦不再揪着这个话题,「堂姑记得过两日便是你祖母的六十大寿,你该迟些再入宫才是,好歹把寿宴过了。」
叶舒妤俏皮一笑,「堂姑好记性,妤儿都时常记不得祖母的寿辰呢。祖父说了,万事以堂姑为重,妤儿已经提前替祖母备下寿礼,届时会有人送去,再者祖母也不打算大办。」
「不可。一则满六十是大日子,你是嫡出,不亲自拜寿不合适。二则你过两年便该出阁,成了婚再回母家与现在可就不同了。」
「可是……」
「不打紧。你当日去,当日回便是。」皇后说罢唤来昙霜,「你让人备上一辆马车,后日一早等在宫门口送侄小姐回府,未时过后再接小姐回宫。」
「是。」
姑侄俩刚说了没几句,荷露又端进来两碗黑乎乎的药汁。
叶舒妤接过药碗一勺一勺餵给皇后。
皇后饮尽后又陷入昏昏沉沉之中。
……
转眼便到寿辰之日,叶舒妤拗不过皇后,只能离宫一趟。
谁知午宴还未结束,便被自家祖父给赶出家门。
叶舒妤哭笑不得地坐上马车,虽是有些疲惫,却也不恼。
她知道堂姑是怕耽误她尽孝,祖父是觉得她留在堂姑身边能叫他们安心些。
总之,大家都是一片好意。
叶舒妤在马车上假寐了一阵子,直到侍女提醒她马车快到宫门口时方才睁眼。
岂料本该停下的马车竟然左右摇晃起来。
叶舒妤顾不得询问发生了何事,赶忙叫上侍女一起抓紧车壁。
好在能听到宫门口的侍卫正上前配合车夫一起控制马匹。
伴随着一声长吁,马匹总算停了下来。
叶舒妤和侍女差点因为急停被摔出马车。
在两人拼命稳住身形时,忽然有一团黑影从座板底下滚出去跌落马车,让两人皆是被吓了一跳。
外面的侍卫厉声大喝,「什么人!」
叶舒妤闻声没急着下马车,而是暗中掀帘查看情况。
只见一瑟瑟发抖的男子被宫门侍卫用长刀抵在地上。
模样还算端正,但着实不像好人。
叶舒妤心中顿感不妙。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宫门!」
随着宫门侍卫的逼问。
「我,我没有擅闯宫门……」那男子像是慌了神一般对着马车喊叫,「妤儿,妤儿,不对,叶小姐,叶小姐你快让他们放开我啊。」
男子从叶舒妤的马车上滚下去,又闹上这么一出,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香艷轶闻。
宫门侍卫没忍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好奇。
第192章 叶舒妤被陷害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询问,「叶小姐,请问您可认识此人?」
侍女替叶舒妤答道:「我家小姐是来替皇后娘娘侍疾的,岂会认识此等不三不四之人,还将其带到宫门口?」
侍卫闻言便对另一人说道:「此人行迹鬼祟,怕是想借叶小姐的马车混入皇宫,将他押下去审问吧。」
「不,不要!」男子开始如梦初醒般挣扎起来,「叶小姐,你不能不管我啊。」
「混帐!我家小姐根本不认识你!」
「你!你竟如此心狠!」男子指着马车控诉。
「拖走。」宫门侍卫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反剪男子,欲将他带走。
「我处处替你的清白着想,你竟丝毫不顾我的死活!」男子一张嘴还在不停叭叭。「明明是你说替皇后娘娘侍疾许久不能见我,硬要我待在马车上陪你到宫门口。」
叶舒妤尚还能攥紧手压下火气,侍女却忍无可忍,「你这登徒子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我家小姐怎么可能认识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两名侍卫见二人各执一词也只得停下来。
毕竟这男子若真是叶家小姐的相好,他们贸然抓进去也是一桩麻烦事。
男子听了侍女的话,脚往地上一跺,理直气壮道:「若是你们小姐不认识我,我怎么出现在马车上?」
「你!定是你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藏进来的。」
「我告诉你,你别逼我拿出证据来。」
男子放完狠话,语气又稍轻缓了些,满怀期冀地看向马车。
「我们是好友,是吧,叶小姐。你只要替我作证,告诉这两位侍卫大哥,我不是要偷偷混进宫就行。」
叶舒妤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心知定是有人刻意派这男子来栽赃自己,且现在的局面对自己很是不利。
自己要是替他作证,不就相当于承认他们关系匪浅吗?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摸不准他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叶舒妤只能装聋作哑,「我还要赶着去给皇后娘娘侍疾,这男子我并不认识,就交给二位侍卫大哥处置了。」
「妤儿,你竟当真不管我的死活?」男子像是心灰意冷般念叨,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这可是你亲手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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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页
「我当真不认识他。」叶舒妤看见帕子有些熟悉,但还是强装镇定,「还请二位侍卫大哥将他押下去,严加审问。」
一个是皇后的侄女,一个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男人,侍卫自然选择帮前者。
但男人却像是发了疯似的挣扎。
两个侍卫合力才勉强控制住他。
叶舒妤不敢贸然下马车和男子当面对峙,若是叫人看见她和男子待在一处,才真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了。
「还不快走!」侍卫逐渐开始变得不耐烦,强行拉着男子就要离开。
男子挣扎间撞到侍卫的刀锋上,顿时血流如注。
此等惨状一出,侍卫抓住男子的手也稍稍卸了力气。
……
这边苏棠正探望完皇后要走,却见一个小太监进来在荷露耳边低语了几句。
荷露眉头越皱越紧,频频看向皇后睡着的地方,面色十分犹豫。
苏棠不好过问,准备当没看见提步离开。
荷露却突然走到她面前福身,「有一事,奴婢恳请德妃娘娘帮忙。」
「荷露姑姑请讲。」
皇后刚刚昏睡过去,荷露铤而走险告诉自己,大概也是事情太过紧急,她实在没办法了。
苏棠只得停下听她一言。
知晓叶舒妤在宫门口的遭遇后,苏棠猜到多半是有人故意陷害。
毕竟马车失控和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都太过巧合。
想在宫里取叶舒妤的性命不是易事,但只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没机会嫁给皇帝就一劳永逸了。
「现在把那男子赶走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他出去还是得张着嘴胡说八道。
而且宫门前看见这一幕的人不少,就算把那男子灭口也来不及了。
事到如今……只能对簿公堂,昭示百姓。」
「这……」荷露眉宇间全是担忧,「虽说侄小姐定然是清白的,但就怕那男子实在诡计多端。」
苏棠略一思索道:「将那男子打晕也好,绑起来也罢,别让他再在宫门前闹腾了。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尽快查到他的身份。
此外,让你家侄小姐来见本宫。」
荷露听了苏棠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应下,「是。」
没一会儿,苏棠便再次见到了上回匆匆一瞥的叶舒妤小姐。
叶舒妤看见她又是一愣,「民女参见德妃娘娘。」
苏棠抬手示意她起身,随后直入主题,「那名男子叶小姐可曾见过?」
叶舒妤如临大敌,一双灵动的美目瞪圆,「德妃娘娘什么意思?」
苏棠不想耽误时间,索性冷下脸,「本宫若是想害你,不会花时间在这儿和你废话。
叶小姐贴身照顾皇后娘娘多日,皇后娘娘什么状况,你比本宫清楚。若非如此,本宫也不想多管闲事。」
叶舒妤半抬眸看向眼前的女人。
听宫里的人说她已经过了三十,但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一张脸柔顺和婉,偏是如此才更让人以为她不安好心。
但此刻听她说话又不禁让人觉得信服。
「回娘娘的话,民女的确不曾见过他。」
「叶小姐再仔细想想。或是你家的僕人,或是你在外偶遇过。」
「那男子的长相还算出挑,放在寻常家丁侍卫里面,民女应该多少会注意到。至于在外……民女家规森严,本就少有出门,更别提见陌生男子。」
叶舒妤像是想向苏棠证明似的,又问了她身旁的侍女,「紫檀,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可曾见过他?」
侍女亦是摇头。
「你既然肯定自己没见过他,他也不该见过你,不过还得再确认一番才行。他躲在马车的什么位置?」
「应当是座板底下。冬日用来放炭火炉子,底下又宽又深,完全容得下一个人。」
第193章 韩禧进大理寺
「看来叶小姐还得再去见那男子一次。」
叶舒妤听了苏棠的话,顿时皱起眉头,「为何?」
「自然是为了找到证明你清白的方法。」
叶舒妤一头雾水,将信将疑地看着苏棠。
苏棠无奈再次警告她,「具体怎么做我会解释给叶小姐听。叶小姐心有疑虑实属常事,但叶小姐最好不要对本宫阳奉阴违,否则吃亏的只会是你。」
叶舒妤抿唇应下。
恰巧处置完那男子的荷露从外面进来,「奴婢已经按娘娘的吩咐将那男子暂且扣下。」
她说到此处,犹豫地看了一眼叶舒妤,「但事情已经传开了,没能压下来。」
叶舒妤脸色一白,「宫门口就那几个侍卫,怎么可能传得这么快?」
「有人推波助澜,意料之中的事。不过也不打紧,这会子闹得越大,将来要还你清白时,也会有越多人关注。」
苏棠安抚完叶舒妤,跟她细说了自己的计划,又紧赶着去找了萧景榕一趟。
那男子到底是外男,不能拖进后宫来审问。
而且只有当着百姓的面公开对峙,才能彻底打破谣言。
苏棠去时萧景榕还坐在榻上,眼尾有些许水色,像是才醒的样子。
「何事?」萧景榕边问边给了伺候的人一个眼神。
李培顺领着众人退下去。
「皇上应当已经听人禀报了吧,叶小姐的事。」
「你近日倒爱管闲事。」
「皇上若不希望臣妾管,臣妾不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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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表示她也没有很想管。
人家小姑娘还看她不爽呢。
「脾气渐长。」萧景榕听着苏棠摆烂的语气,无奈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
苏棠顺着他的力道坐在榻边。
她还没躺过萧景榕殿中的软榻。
是比她宫里的还要舒服。
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檀香,约莫是小叶紫檀做的床架。
「瞧什么呢?」
「皇上的榻挺软乎。」
「胡言乱语。」萧景榕捏捏她的手腕,以示警告。
苏棠露出坏笑,「臣妾实话实说,怎么就成胡言乱语了?怕是皇上思虑过多。」
萧景榕眸光一凝,像是要将人就地正法。
苏棠赶忙把话题扯回正事上,给他讲了自己的计划,「皇上以为如何?」
「那便交给大理寺吧。」
「大理寺?」因为弟弟苏成和大理寺的渊源,苏棠对大理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朕打算派大理寺司直陈文济审理此案。」
苏棠颔首,只要不是姓柳的就行。
「上回杏林宴你不是举荐了一人吗?便让他从旁协理。」
「韩禧?皇上竟还记得他。」苏棠有些惊讶,「不过……皇上为何想起他来了?」
「上回你提起,朕便留意过他,虽无经世之才,但胜在人品端正,也懂变通。再加之他非官宦世家出身,少了利害牵绊,去大理寺最合适不过。」
「皇上是想让他留在大理寺?」
「陈文济是忠直之士,断案只讲公理事实,但他年纪大了,身体经不住东奔西走查案。
至于大理寺丞柳敬想来你早已有所耳闻,近两年他越发猖獗,只是碍于还有几桩大案还握在他手里,朕暂且不好动他。
陈文济再一退,更是无人可与之制衡。」
「所以皇上是想栽培韩禧?」苏棠有些不放心,「但韩禧毕竟年轻,又才刚刚中举,皇上何不等他殿试结束?」
「难得的机会,何必白白浪费?」
苏棠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韩禧考中举人便已经是在末位,殿试想得前三名只怕是难上加难。
不如趁这次在百姓面前露露脸,还能给叶家留个好印象。
她不忘拍拍萧景榕的马屁,「皇上思虑周全,臣妾拜服。」
「适才是谁道朕思虑过多?」
苏棠眼神飘忽,死男人怎么还记仇啊。
萧景榕察觉到苏棠的小表情直想在她脸上掐一把。
自汤泉行宫之后,愈发能瞧见她这样生动的神色。从前虽也有,但都被她刻意藏起来了。
萧景榕捻捻手指勉强忍住,若是真动手,怕就收不住了。
他只得正色道:「此事朕会安排下去,你无需担忧。」
苏棠这才注意到萧景榕眼底这两日就没消下去的乌青,「时辰还早,皇上不若再歇会儿。」
萧景榕直起身子,「不必,还有好些摺子要批。」
「那臣妾替皇上研墨。」
……
「苏成,苏成,你简直是我的福星。」韩禧知道自己能进大理寺,直接抓住苏成的肩膀勐勐摇晃。
苏成感觉自己快被摇晕后无奈道:「你的福星快被你晃回天上去了。」
韩禧这才停下来,替他理了理衣服,「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激动就闲不住手。」
苏成轻嘆一口气,「你进大理寺,首先就得把这改了。虽说还只是个无名小吏,但你的一言一行皆代表大理寺的颜面。」
「我知道,我知道,我绝不会丢你和苏姐姐的脸。」
「我先跟你讲讲陈文济此人吧。」苏成拽着韩禧坐下,「依我能查到的消息来看,陈文济是难得的清官,吃喝嫖赌一样不沾。」
「难怪姐夫让我跟着他。」
「别瞎说。」苏成捲起书敲韩禧的头,「只有皇后的弟弟是国舅,你喊哪门子的姐夫。」
「开个玩笑嘛。」
苏成白了他一眼,继续道:「陈司直为人严谨,不苟言笑。是以你跟他相处,定要收收你的性子,莫要惹他不快。他查案讲证据,你的直觉再准,也别在他跟前显摆。」
「明白了。」
「他经验丰富,你从他身上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不过光靠讨好怕是很难打动他,要如何与他相处,你得慢慢琢磨,别心急。」
韩禧连连点头,随后一脸委屈,「知道了,我就那么不让你放心吗?」
「官场兇险,莫大之祸,起于须臾之不忍,不可不谨。
偏偏你又是个急性子,怎能叫人放心得下。
况且大理寺牵涉颇广,不乏皇亲国戚,你定要要慎之再慎。」
韩禧双手合十求饶,「我一会儿还得去听我表哥的训呢。」
第194章 韩禧审案
韩禧到了大理寺当值才明白自家好友有多了解自己。
若不是他传授的「忍」字诀,自己早就暴跳如雷了。
原来这世上竟有比迟柳先生更刁钻的老头。
原本已是天不亮就得到大理寺点卯,那陈司直竟还要他早两刻钟。
若是有什么要事也就罢了,岂料只是要他一遍遍背条例。
韩禧想起苏成的话,是一点儿不耐烦都不敢表露出来。
想自己在韩家也算是被宠着长大,谁知还没正式当上官,就有受不完的气。
好在今日到了开堂审案的时候,总算能找着点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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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页
陈司直坐在高堂之上,沉声质问下面的男子。
「堂下何人?」
「草民冯天佑。」
「家住何处?」
「家住城西,锦月门附近。」
韩禧一边观察男子的神色,判断他是否说谎,一边对照大理寺查到的情况核实。
「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草民是玉华寺的庙祝。」
冯天佑说到此处挺直腰板,「大人想必听过玉华寺,草民与叶小姐便是在玉华寺相识。」
「你何时与叶家小姐相识?」
「六月前,叶家小姐来寺里上香,说是叶家老夫人寿辰在即,想替她求一尊开过光的观音,再供几盏灯。
叶小姐为表虔诚,月月都来,一来二去,咱们便相识成为知交。
是以草民绝非想潜入宫门,只是受叶小姐所邀,送她到宫门前而已。」
此话一出,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里激起轩然大波。
庙祝虽在庙里,却并非都是和尚。
例如眼前的郎君一看就是俗家人,长得也俊俏,能勾搭上深闺寂寞的夫人小姐半点不稀奇。
韩禧闻言附在陈司直耳边道:「既如此,大人不如让他和叶小姐对峙一番。」
陈司直瞥了韩禧一眼,似是在怪他多话。
但嘴上却如他所愿传了叶家小姐上堂。
叶家小姐一双美目瞪圆,「大人,此人满嘴瞎话,万不可信他胡言。」
「妤儿,为了你的清誉,我本不打算说出来。」冯天佑一脸悲伤,「是你!是你太过绝情,竟想潜入牢中将我灭口,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谊了。」
「谁跟你有什么劳什子情谊?」叶家小姐看向高堂之上,「大人,我根本就不认得此人。」
陈司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惊堂一拍,叫二人安静下来。
「叶家小姐,本官且问你,你六月前是否去过玉华寺?」
叶家小姐咬着下唇,不情不愿道:「是。」
「你是否近六月,月月都去?」
「是。」
「那你为何说没见过这位庙祝?」
「民女到玉华寺向来都是直接找老主持,从未见过他。」
冯天佑底气十足,「若真是如此,我又怎会有你亲自送给我的罗帕?」
叶家小姐急出哭腔,「谁知道你这小贼从何处偷来的?」
「你一个官家小姐的贴身之物,我岂有本事偷得?」
外面的百姓越听越觉得冯天佑的话有道理。
「是啊,哪个官宦人家不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罗帕这等不离身的私物,他一个庙祝从何处偷得?」
「我看啊就是这叶家小姐顾及颜面,翻脸不认人了。」
冯天佑听到百姓的议论声之后更是嚣张,「此事证据确凿,还望大人明断。」
眼见冯天佑占了上风,韩禧在一旁插嘴,「冯公子,你确定你与叶家小姐早便相识,还曾多次见面?」
「那是自然,还要我重复几次?难不成因为叶家在朝为官,错处就全在我吗?」
冯天佑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甚至连自称都变成了「我」。
韩禧附在陈司直耳边低语两句,成功收穫对方一个「恼怒」的眼神。
好在陈司直到底是以大局为重的人,当即厉声宣判,「错处自然在你。」
冯天佑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不可置信道:「陈大人,你……怎能如此断案?」
陈司直眉毛倒竖,「本官如何断案,还轮不到你置喙!你口口声声说与叶家小姐多次相会,却连人都认错,简直荒唐至极!」
底下的百姓也有人反应了过来,「我说怎么看着眼熟,这好像是是千灵艺坊的嫣嫣姑娘啊。」
「你小子还去过千灵艺坊?你去得起吗?」
「我去千灵艺坊修过房顶不行啊?」
冯天佑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我,我不是,我只是没仔细瞧而已。」
「你都拿人家帕子了,按理在旁边闻个味都该知道是不是了吧?」
案件已经分明,陈司直自是不会给冯天佑狡辩的机会,「犯人冯天佑,意欲擅闯宫门,图谋不轨,又出言栽赃他人,现移交至刑部定罪。」
结束之后,韩禧忙跟在陈司直身后连连赔罪。
「之所以不告诉大人,是怕大人不同意以此乍供之法断案,并非有意欺瞒大人。」
韩禧以为自己会迎来噼头盖脸一顿骂,岂料对方只是冷哼一声,「你真把本官当老顽固了不成?事急从权的道理本官岂会不懂,更何况这是皇上的授意。」
韩禧一惊,「大人你竟……」
「皇上刚把此案交给本官,便派了你这个毛头小子过来,总不能是巧合。
但你也别想仗着有皇上撑腰,就敢在本官面前胡作非为。」
韩禧恭敬俯身,「下官是真心向大人讨教。」
「破案不是光靠动动嘴皮子就成的。」
……
苏棠和叶舒妤坐在皇后跟前听着查案结果出来,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叶舒妤在皇后的眼神示意下起身对苏棠福身、
「多谢德妃娘娘出手相助。原来德妃娘娘叫人扮作民女去见那不轨之人,是为了试探他是否认识民女?」
「叶小姐不必多礼。不光是这样,本宫担心他万一真瞥到过你的样貌,让人去给他加一层心里暗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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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页
有人扮作你带着侍女去将他灭口,他又在宫门口听过你侍女的声音,他自然会觉得站在你侍女旁边的人就是你。」
叶舒妤大概明白了苏棠的意思,只是没听过「心理暗示」这样的东西。
她也不好意思问,只觉得德妃果然有些能耐,心肠……倒也不坏。
叶舒妤抿了抿嘴唇,不肯坐下,似是还想说什么。
皇后开口替她解释道:「这丫头是想向你致歉,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姑娘脸皮薄,可以理解嘛。
苏棠不想逼人家,「叶小姐礼数周全,何错之有?皇后娘娘对她太严苛了些。」
叶舒妤闻言实打实给苏棠行了个大礼,「德妃娘娘的恩情民女记下了,将来若有机会,必定报答娘娘。」
苏棠微笑着应付过去便起身向皇后请辞。
皇后现下虽然精神状态比前两日好些,但明日楚禾就要给她用药施针。
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第195章 楚禾的写意
未央宫一连封了月余,除太医和伺候的人,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
待到墙头的杨树抽新芽,方才传出皇后已经大好的消息。
其间兇险不足为外人道,好在结果还算圆满。
这阵子去探望皇后的嫔妃不在少数,苏棠倒不着急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皇后总不会因此怪罪。
时鸢掀帘进来,「娘娘,楚姑娘在外求见。」
「楚禾?」苏棠略一思忖,「让她进来吧。」
楚禾款款而入,脸上难掩疲态,但精神头还不错。
想来这段日子她为了医治皇后也没少熬。
「民女参见德妃娘娘。」
「楚姑娘请起。」
苏棠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就说。
「民女特来拜谢娘娘将民女引荐给皇上。」
苏棠不紧不慢道:「本宫原不是为了帮楚姑娘。再说楚姑娘医术精湛,勇气可嘉,用九族做赌注,能得御赐的牌匾是你自己的本事。」
楚禾治好皇后,萧景榕给她的医馆赐了块御笔亲书的牌匾以示嘉奖。
此事过后,她的名望必定更上一个台阶。
「日后娘娘若有用得上民女的地方,可传民女进宫。民女虽别无所长,但一身医术还算过得去。」
苏棠挑眉,「本宫可不希望有用得上楚姑娘的时候。」
楚禾一噎,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若真想谢本宫,便回答本宫一个问题。」苏棠的语气忽而变得凌厉,「时鸢和杜莫的谣言是否是出自你的手笔?」
楚禾闻言先是露出几分惊讶之色,随后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最后还是咬咬牙承认了,「民女的确见过时鸢姑娘和杜莫公公私下见面。」
「且不说在这宫里宫女和太监交好并不奇怪,更何况时鸢和杜莫本是亲戚,此事楚姑娘不难打听到,绝非姑娘以为的腌臜关系。楚姑娘妄自揣测,毁人清誉,可实在有违你的医者仁心。」
楚禾看向一边静立的时鸢,在对方淡然的眼神下感到羞惭。
「是民女太过武断,民女向时鸢姑娘道歉。」
苏棠趁她愧疚之时继续发问,「本宫相信宫中传闻并非楚姑娘有意散播。」
楚禾当时定然对时鸢存了坏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苏棠为了套她的话只好装模作样一番。
「楚姑娘曾将此事告诉过谁?」
「……」
苏棠见她不答,直接戳破,「是一个叫桑楹的宫女对吧?」
楚禾蹙眉抬眼,「娘娘怎知?」
「本宫还知道楚姑娘奉命进宫医治皇后娘娘那夜也去见过她。」
楚禾听到苏棠的话,瞬间想起了桑楹那夜的敷衍。
人命关天的事,她却冷漠处之,甚至不如看似狠毒的德妃。
「本宫只想知道楚姑娘与她是何时何地,因何相识?这点不算为难楚姑娘吧?」
楚禾想想觉得并非不可告人,遂对着苏棠和盘托出。
「如此说来,她倒像是想帮你。」
苏棠闻言更肯定桑楹一定知道剧情,而且比自己知道得更详细。
但她帮楚禾似乎也没有明确的目的。
一直沉默的时鸢忽而道:「其实不论当初楚禾姑娘有没有成功留在宫里为皇后娘娘调理身体……
现下皇上为给皇后娘娘治病张贴皇榜广召名医,楚姑娘无论如何都能凭藉卓然的医术崭露头角。」
苏棠明白时鸢是想趁机瓦解楚禾和桑楹的联盟。
让楚禾不再觉得自己是依靠桑楹的帮助才有今日。
但此话也给苏棠提供了一个新思路,楚禾的成名的确像是命中注定。
不管她有没有嫁给何长意,最后竟殊途同归了。
楚禾闻言反倒再次给时鸢道歉,「过去之事,是我对不起时鸢姑娘。」
前面那句道歉是对着苏棠,这句却是对着时鸢。
「我随何太医到京城之后,明知时鸢姑娘和何太医有旧,却不曾避嫌。」
苏棠没想到楚禾会直接承认。
时鸢也愣了一瞬,「男未婚,女未嫁,谈不上是楚姑娘的过错。情意若当真坚不可摧,便不会受外物影响。」
楚禾抿唇,轻轻颔首。
「时候不早了,楚姑娘抓紧时间出宫门吧。」
苏棠见该问的问的差不多,也让楚禾当面给时鸢道了歉,便打发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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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页
沉鹭捧着一套衣裙从外面进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适才有太监来传信,皇上今夜会过来,奴婢重新替娘娘梳洗打扮一番吧。」
苏棠轻笑,「本宫现在这身不是挺好的吗?」
「举宫上下为皇后娘娘斋戒祈福了这么些时日,皇上一次都不曾踏足后宫,娘娘自然要好生装扮。」
苏棠闻言不禁打趣道:「你如今当真是学坏了。」
时鸢顺着苏棠的话说:「可不是吗?该是嫁人的年纪了。」
沉鹭双颊浮上一抹薄红,「才没那回事呢。」
小姑娘有心给她打扮,苏棠也没拦着。
反正皇后有所好转,不犯什么忌讳。
不过萧景榕来得晚,宫人点上烛火之后才踏进干祥宫。
苏棠一身打扮在他面前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尽数褪去。
萧景榕抱着她,唿吸热得灼人,手上的动作却柔得像水。
苏棠甚至觉得痒。
与其说是调情,不如说像在撸猫。
她觉得面前的人好像急,又好像不急。
苏棠大着胆子捧起他的脸,随后轻轻往左右捏,「皇上怎么了?」
萧景榕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总是很好,不管是当年吉羊生病时,亦或是现在。
每一次都在他痛苦无措时,都有她在身旁。
萧景榕掐住苏棠的腰,压抑着不受控制的心绪。
表面没用多少力气,实则手臂上的肌肉都已膨起。
苏棠见自己如此放肆都没被训斥,更是得寸进尺起来,用上些力气蹂躏萧景榕的脸。
明明都是人,这人脸上怎么就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又紧又弹。
果然是因为体脂率的关系吗?
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但出奇的和谐。
苏棠因为做了自己一直不敢做的事越捏越来劲。
直到后腰往下挨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才安分下来。
「愈发没规矩。」萧景榕出言教训她,声音却听不出一丝怒意。
苏棠也觉得自己一把年纪,反而越来越幼稚,后知后觉感到了羞耻。
萧景榕见苏棠羞窘的样子,心里软成一团。
自己亦觉得掌心和耳根都在发热。
他哪能想到自己少年时不曾情动逾矩,现下反而屡屡做些有违君子之礼的事。
私下里她再怎么胡闹,他也生不起气来了。
只能把人更往身前带了带。
适才的隐忍如急待喷发的岩浆,灼得二人大汗淋漓。
第196章 桑楹之死
叶舒妤放心不下刚从鬼门关出来的皇后,仍坚持再照顾她一段时日。
皇后服完药,一眼瞧出她心不在焉,「这是怎么了?」
叶舒妤看着皇后,在她探寻的目光下犹豫着开口,「堂姑,听说皇上去德妃那儿了。」
「本宫虽好些,却也不能侍寝,皇上总归是得宠幸妃嫔的。」
「妤儿不明白,德妃或许不坏,但堂姑怎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偏爱他人。」
皇后知道小姑娘没有存心刺激自己的意思。
只是到了待嫁的年纪,心里难免生出好奇和忧虑。
「天下不是没有伉俪情深的夫妻,但皇家鲜有。从前世人只会称本宫为昭南王世子妃,如今也只会称本宫为皇后,而非萧夫人。
因此本宫与皇上註定权势在前,情义在后。一旦生出妒忌之心,人就会变得不清醒,不清醒就会犯错。这个位置偏偏容不得本宫有半分差错。
所以不是皇上无情,是本宫被自己的身子和身份所困。」
「动心也是可以控制的吗?」
「你想想你会因为哪个兄弟生得俊俏,能力出众,而爱慕他吗?」
叶舒妤吓得直摇头,「此事有违伦常,自然不会。」
「所以啊,看似不可控,实则也可控。感情之事太过复杂,是说不清的。」
叶舒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如此嫁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若拿本宫来说,自然是助皇上安定大雍,亦是保护叶家。
虽说女子不得不嫁人,难求功名社稷,但本宫以为女子嫁人并非只为相夫教子。执掌中馈,稳定后宅,其功绩未尝不如男子。」
「是妤儿太过狭隘。」
皇后轻笑着拉她下,「若能有两情相悦之人自然最好,若是没有也不必自怨自艾,将自己活脱脱逼成怨妇。」
叶舒妤也终是勾起唇角,「堂姑说得是。」
「时候不早了,你在本宫跟前忙前忙后,快些去歇息。」
「好。」叶舒妤应下。
待叶舒妤走后,荷露进来凑到皇后跟前低声道:「娘娘,您身子才好些,也早点歇下吧。」
皇后看了荷露一眼,由着她扶着自己慢慢躺下。
……
苏棠半梦半醒之间正想离贴着自己的人远点,李培顺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
「皇上,皇上……」
苏棠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坐起来。
能让李培顺深夜打搅萧景榕,只怕是大事。
萧景榕跟着她坐起来,「何事?」
「禀皇上,太极宫东侧的耳房着火了。」
苏棠闻言连忙套上外衣,吩咐人进来伺候萧景榕更衣。
太极宫着火,他少不得要去看看。
「火势如何?」
李培顺从外面进来躬身站在萧景榕面前,「火势不小,房梁都已塌了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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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页
萧景榕穿上鞋,起身往外走。
苏棠想想决定跟上去。
萧景榕见她跟着,眉头轻蹙,「耳房里住了不少人,别吓着你。」
「臣妾才没那么胆小。」
萧景榕无奈看了苏棠一眼,也不再拦她。
二人一齐赶到太极宫。
萧景榕站在一旁看着侍卫宫人提水救火,时不时指挥两句。
苏棠被扑面而来的热气侵袭。
浓烟滚滚升腾,遮蔽了天上的星月。
窗棂被烧得扭曲变形,不停发出「噼啪」声。
有些宫女似是刚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地唿喊着,连滚带爬地往外逃窜。
但大部分早已逃到外面,惊魂未定地站在空地上。
看见萧景榕便瑟瑟发抖地跪下。
任由太医上前替她们诊断伤势。
幸而宫里人多,一人一桶水勉强在耳房被蚕食殆尽之前成功灭了火。
李培顺指挥两个小太监,「去瞧瞧里面还有没有人。」
苏棠本来还算放松,因为外面站着的人都不像有什么大碍。
顶多粘了点灰,或者跑的时候不小心被刮蹭到。
岂料太监真抬出两人来。
「怎么回事?」李培顺也奇怪为何其他人好好的,偏偏这两人伤得如此重。
「这两人的床正对着顶上的房梁,奴才们进去时她俩正被房梁压着。」
这两人怕是倒了八辈血霉。
苏棠看向烧得不成人样的两具身体。
太医上前替二人整治,饶是见惯大场面也不禁噁心得偏过去轻咳了两声。
一通操作下来,其中一人醒了,抱着腿「嗷嗷」叫唤起来。
不过比起另一名宫女,她还能叫得出来,已经是件好事。
苏棠听到太医宣判宫女死亡,心跟着一紧。
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暗,苏棠总觉得萧景榕地脸色阴沉地出奇。
宫女被烧得面目全非,总管太监只能靠清点活着的人确认死的是谁。
「带下去厚葬。」
人还没点完,萧景榕便让人把尸体抬走。
他回头对苏棠道:「先回去歇着。」
苏棠自然也没打算久留,福身过后离开。
时间一连过去几日,本以为太极宫起火这种事怎么着也得大肆彻查。
结果也没整出什么动静。
苏棠直到一月之后才知道死的人是谁。
桑楹。
如果死的是寻常宫女,或许是天干物燥,打翻了火烛。
但偏偏是桑楹。
苏棠用脚趾都能猜到这绝对不单单是一场意外。
她甚至怀疑,这就是桑楹自己策划的一场假死局。
毕竟她同时得罪了皇后和杜莫两个不好惹的人物。
再待在宫中反而更容易出事。
也兴许是杜莫的报復。
但杜莫要是敢把手伸到萧景榕的太极宫,太后只怕真得把他废了。
又或者还有其他人。
比如皇后。
苏棠其实下意识没想把皇后放在兇手之列。
但她也确实有动机。
但比起知道兇手,苏棠更担心桑楹之死带来的连锁反应。
第197章 纵火之人
走水的第二日,萧景榕便已经查到是谁动的手。
也知道她为什么动手。
于情他不会处置此人,于理更不会。
但总归是憋着一股子气,不知往何处发。
他答应过恩师的事,终究没能做到。
说到底是他自己一念之差,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不过纵火之人到底是不请自来了。
「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萧景榕掠过跪在堂下的皇后,眼神无波,「你身子尚虚,起来吧。」
皇后早知皇上不会怪罪,却难免要消磨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
但为了安儿,她别无选择。
在那小宫女实打实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之前,皇上顾及冯太傅的嘱託,始终不会做得太绝。
皇上总归是骄傲的,有信心能掌控那小宫女。
若自己能活到安儿娶妻成家,自然要考虑皇上的心思。
偏偏自己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熬得过这回,也不一定能挺过下回。
只有让那宫女彻底失去靠近安儿的机会,方能再无后顾之忧。
「是。」皇后应下萧景榕的话,缓缓起身,转而从认错变为请求,「臣妾想在自己宫中静养两月,六宫之事仍由贵妃几人打理,还望皇上恩准。」
萧景榕知道皇后有意请罪禁足,并未拦着,只添了一句,「六皇子正是爱闹腾的年纪,让贵妃专心照顾六皇子。宫务只交给宋贤妃和白淑妃便是。」
「是。」皇后听出萧景榕是想削贵妃的权,自然乐见其成。
贵妃做了太多逾矩的事,皇上终究是不会继续纵着她了。
皇后回到未央宫才敢卸下力气,紧得发慌的心口也稍微松了几分。
她看向未央宫的大太监李宁全,「查清了吗?」
李宁全跪在地上,「回娘娘的话,奴才派的人确是拖了那宫女一阵,但她没想到房梁会塌得那样快,这才和那宫女双双被压在下面。」
「房梁?」皇后觉得奇怪,浑圆的一根粗木怎会说烧断就烧断。
她本来也没打算要那小宫女的性命,只打算在她身上留几道抹不去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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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页
是命运弄人还是有意为之?
「没发现其它不对劲的地方?」皇后难得遇到如此扑朔迷离的事。
这种事情不受掌控的感觉并不好。
李宁全摇头。
……
贵妃知道皇后好了本就不畅快,现下被夺权更是气得差点把手边的茶盏掀到地上。
「贱人!阎王留她一条命是专门跟本宫作对的不成?」
钰棋壮着胆子劝说贵妃,「皇后自己怕是不敢做这样的主……」
贵妃神色一凝,「你是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钰棋低头,找了个折中的理由安抚贵妃,「……兴许是皇后给皇上说了什么。」
贵妃也不傻,从气愤中缓过来之后开始认真思考原因,「是因为姜梨满的事,还是叶舒妤的事?」
钰棋垂眸,不敢接话。
若真要她说,只怕兼而有之。
自家娘娘做得那般明显,皇上怎么可能察觉不出?
可皇上越是对自家娘娘冷漠,自家娘娘就会越是接近疯魔。
贵妃忽而笑了,「总有一日皇上会知道,只有本宫才是真的在乎他。
这满宫的女人有谁不是因为皇上的身份地位上赶着接近皇上,只有本宫,只有本宫……」
她自顾自地说着。
眼神像是憧憬着什么美好。
钰棋看着贵妃的模样,心中隐隐升起一阵不安。
自家娘娘从前也做了不少错事,皇上顾及勇毅侯府的势力都能忍则忍了,如今骤然转变态度,怕是没那么简单。
她只能顺着贵妃的意思说道:「娘娘再是对皇上真心,却也怕有人恶意挑唆,娘娘只往侯府传信,问夫人拿主意吧,可不好再擅动了。」
……
皇后离开后,萧景榕到甘露殿见了顾峥,本来就不佳的心情更是阴郁到极点。
多地因蝗灾收成惨澹,民不聊生,饿殍遍地。
勇毅侯竟敢聚众淫乐,享尽骄奢。
「下回有这种当细作的活,皇上可别派臣去了,臣到勇毅侯那儿走完一遭,眼睛都不干净了。」
萧景榕瞥他一眼,成功让他乖乖闭嘴。
「演得好些,别坏事。」
顾峥闻言更是委屈地想哭,「谁不知道臣一心一意追随皇上?他们能信臣突然倒戈吗?
要不还是换个人吧,臣实在……您不知道那舞姬险些脱光了衣裳往臣身上靠,臣还得装出兴致勃勃之态……臣都还未娶妻呢。」
萧景榕解释道:「沉湎于欲者,必信他人亦沉湎于欲。」
顾峥闻言只好憋屈应下。
萧景榕可怜他,宽慰了一句,「放心,不会太久。」
顾峥见萧景榕露出熟悉的眼神,心知他又有处置人的好法子了。
他没忍住问道:「可勇毅侯根基已深……光靠这些尚且不够吧。」
萧景榕轻叩桌面,「罗织罪名只是第一步。
贵妃陷害叶舒妤,已是触及了叶家的底线,叶家不会容许勇毅侯继续猖獗下去。
勇毅侯陷入党争的麻烦,必定会慌不择路笼络所有能笼络的人,你也有机会趁虚而入,搜罗更多证据。」
「叶家?他们族里最有本事的也不过坐到了鸿胪寺卿的位置,不是什么能撼动勇毅侯的官职。」
萧景榕看向远处,「你太小瞧清流之首了。」
「不过叶舒妤面都没露就保全了自己的清白,叶家怕是比从前更对皇上感恩戴德了,皇上实在高明。」
「不是朕的主意。」
顾峥好奇地眨眨眼,更怪的是为什么他觉得这人的脸色好像忽然从阴云密布变成雨后初晴了。
虽然表面上看没什么变化。
但凭他认识他二十多年的了解,绝对有猫腻。
「不是皇上的主意?那是谁的主意?」
萧景榕闻言看顾峥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友善。
本来也不是不能说,但顾峥当初是在王府见过苏氏的。
他记得那会子他就夸她漂亮来着。
萧景榕想到此处,顿时没好气道:「有这闲工夫瞎打听,不如去勾栏里多学学。」
顾峥大惊。
这是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他学什么?学怎么把玩妓子吗?
顾峥羞愤欲绝,行完礼拂袖而去。
当然只敢在心里拂一拂。
第198章 父子流感
因为走水一事发生在太极宫,苏棠的眼线摸不到,纵使迷雾重重她却暂时没办法。
桑楹之死好像也并未造成任何风波。
苏棠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阿娘……」早起的萧韶鄞刚喊了一句就捂着嘴,「阿嚏!阿嚏!」
苏棠看他小脸皱成一团,觉得可爱死了。
这小崽子越长大越爱板着脸,也就这会子能情不自禁挤出点怪表情。
但好笑之余更多的是担心,苏棠把人拉到身边,「可是着了风寒?」
萧韶鄞摇头。
苏棠用手背贴贴他的额头,感觉有点烫,又好像不怎么烫。
怀念有温度计的日子。
虽说没发高烧,但苏棠仍是放心不下,毕竟萧韶鄞本来就比寻常孩子体弱,「传太医来瞧瞧吧。」
太医来给萧韶鄞瞧完病,开了两副药。
本来以为吃了药第二日就能好些,结果萧韶鄞的脸色更差了,有些像在发低烧。
换季毕竟是流感频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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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页
苏棠不敢大意,把他留在殿中,不让他去崇文阁听学。
「阿娘,儿臣无碍。」
别人都是装病请假,这娃怎么还坚持要去上课?
苏棠摸着他微微发热的脸,「小小年纪逞什么强?」
「别人会说阿娘骄纵儿臣,对阿娘声誉有损。」
「你还维护起阿娘的名声来了?可是听说了什么?」苏棠一下一下捋着萧韶鄞的额发,笑着打趣,「你这是嫌弃阿娘?」
萧韶鄞急忙解释,「没有,咳咳……」
咳红了眼仍不忘继续,「儿臣怎么可能……咳咳……」
苏棠端来水餵了他一口,「别急,顺顺气,都怪阿娘不该逗你。」
萧韶鄞就着苏棠的手小口咽着清水。
随后发出自言自语似的细微声音,却又刚好能叫苏棠听见,「没有哪个母亲可以比得过阿娘。儿臣只是不想让阿娘被污衊。」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他们过分时,咱们能管一管,但终究是一时罢了。
况且人无完人,阿娘与人做妾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说旁人议论的那些全是在冤枉阿娘也不尽然。
人最要紧的是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把日子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还有一点……名声固然重要,却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萧韶鄞闻言像小狗似的蹭蹭她的手背,也不闹着要去崇文阁了。
这一幕恰巧被赶来探望他的萧景榕看见。
「这个年纪还向你母妃撒娇,成何体统?」
萧韶鄞敛去神色,「儿臣知错。」
苏棠看着好不容易展露本性的娃又变回小冰块,暗中翻了个白眼。
上小学一年级的年纪,还不能撒娇了?
「尽快养好身子。」萧景榕干巴巴来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探望什么不是很熟的人,而非他的亲儿子。
苏棠无力吐槽。
怪不得帝王家的感情都疏远冷淡呢。
是有原因的。
萧韶鄞坚持从床上下来,恭敬作揖,「儿臣明白。」
苏棠扶额,得,这还不如不来看呢。
又白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出来一趟。
但萧韶鄞作为皇子时刻注意尊卑礼节是件好事,苏棠也没拦着。
她刚想开口让萧韶鄞躺回去,这娃就勐勐打了两个喷嚏。
萧景榕见状终是不忍心,「行了,捂着吧。」
看着萧韶鄞喝完药,萧景榕便又匆匆离开。
说他不是个好父亲吧,他能百忙之中来一趟也算不错了。
苏棠替萧韶鄞掖好被子,坐在一旁哄他睡觉。
这孩子在病中怎么都不舒服,半天也没睡着。
苏棠虽然不能帮他承受痛苦,但还是尽量在一旁转移他的注意力。
等到下午,萧韶鄞才睡过去,塞住的鼻子发出可爱的鼾声。
苏棠真想录下来给他看。
这小崽子要是知道自己打鼾,绝对会暴跳如雷,面红耳赤。
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苏棠趁萧韶鄞睡着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没那么热了。
不过小崽子没睡多久就咳醒了。
苏棠干脆让他起来吃点清淡的饭食再接着休息。
一连两日过去萧韶鄞的病有所好转,苏棠刚放下心躺平没多久,太极宫那边就传来消息说萧景榕病了。
果然还是没能逃过流感定律。
有一个人痊癒,就会有一个新的人继承他的病毒。
不过跟以往不同的是萧景榕这回病得挺重,甚至连上朝都耽误了。
从外面打听完消息的沉鹭凑到苏棠身边,「听说好些嫔妃等在太极宫替皇上侍疾呢。」
苏棠颔首,「人在病中是最脆弱的,会比平日更容易产生感激、依赖等心绪,大家这时候想去皇上面前露脸自然是有道理的。」
沉鹭本来就单纯把打探到的消息禀告给苏棠,听了她这话不禁问道:「那娘娘为何不去?」
还不等苏棠回答,沉鹭便恍然大悟道:「奴婢知道了,定是娘娘不想跟其他嫔妃一样,落入俗套。」
苏棠嘴角抽搐地看向沉鹭。
要不是怕被传染,她倒也不是不能照顾萧景榕。
好不容易在萧韶鄞身上躲过一劫,她可不想当下一个接盘侠,毕竟这病毒看起来还挺厉害的。
况且萧景榕也不是小孩,需要哄着照顾,随便谁都能伺候好他。
时鸢替苏棠打趣起沉鹭,「你这小蹄子,近日当真怪得很,都敢对娘娘的事评头论足了。」
沉鹭被吓得连连认错。
几人调笑一阵,苏棠也没把萧景榕生病的事太放在眼里。
毕竟只是个寻常感冒。
直到萧景榕一连三日没去上朝,苏棠才终于坐不住了。
她怕……萧景榕别是像梦里一样发病了。
治不治得好是一回事,她得防着有人把那药送到他跟前,让他吃成神志不清的瘾君子啊!
苏棠当即带上一份清淡补品赶往太极宫。
李培顺不再像以前一样拦她,而是恭敬道:「德妃娘娘,现下是瑛美人在里面伺候皇上,请容奴才先去禀报一声。」
瑛美人?
苏棠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是她。
毕竟萧景榕也不算多宠她,而且她才刚进宫不久,一般生病都会下意识会选个熟悉信得过的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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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页
总不能是企图靠祥瑞驱散病魔吧?
第199章 生病的萧景榕
不多时,瑛美人从里面出来,向苏棠福身告退。
苏棠特别留意了她的神情。
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似乎并未因为自己来横插一脚而觉得不快。
苏棠跟着李培顺往里进,萧景榕没正经躺在龙床上,而是在隔间的贵妃榻。
面前的矮几上还有一叠堆放整齐的奏摺,跟苏棠之前见过的比起来已经少了许多。
应该只把最要紧的呈到了他面前。
从砚台里残留墨渍的干湿程度来看,应该才批过不久。
生病还得批奏摺。
嗯……不容易。
萧景榕躺在贵妃榻独有的斜角靠背上,看着跟医院病床升起来的感觉差不多。
苏棠还发现一件怪事。
他好像变白了。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白里透红的娇嫩。
嘴唇倒是略显干巴,但内侧又带着扯掉死皮的那种血色。
总结下来就是生场病,颜值好像还上升了。
发烧能美容?
苏棠看归看,身体规矩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萧景榕没说话,只是抬手示意她起来。
「皇上这会子可想进点什么?」苏棠没直接把带来的补汤端出来,先问了一嘴。
生病的人多半都没什么胃口。
「不必。」萧景榕的声音尤其嘶哑。
苏棠走近探探他的额头。
嗯,这个可以确定是真发烧了。
不光烫,还蒸出一层薄汗。
萧景榕任由她动作,眸中似乎也因发烧蕴着朦胧水色。
「皇上怎么不用凉帕子冰着?」苏棠见旁边放着铜盆,盆沿搭着条帕子,问道。
「看摺子时不便。」
苏棠闻言稍微拧干帕子放在他头上,「皇上不专心养着,几时能好?」
萧景榕听见苏棠略带埋怨的语气,唇角虽忍住未上扬,紧绷的下颌却情不自禁放松。
等了两日不见女人来探望,失望的同时也觉得是好事,至少不会过了病气。
结果这会子人来了,他到底没能狠下心让人回去。
之前嫔妃闹着要来侍疾烦得他头疼,不得已喊了姜梨满过来断了她们的心思,至少她不会多事。
现下自然更好。
「放肆。」萧景榕哑着声音,柔软的语调没有一点威慑力。
苏棠自然能听出来,懒得理他,自顾自给他把腰际的被子往上提了点。
又端来热水。
萧景榕只抿了两小口就示意她放下。
苏棠举在他唇边不动,「皇上,多喝热水,好得快。」
萧景榕盯着她做了短暂的斗争,最后还是被连着灌了三杯水下去。
不多时方医正进来诊脉。
约莫是说他外感风寒,内邪未散,还需好好静养。
听起来就是寻常感冒发烧,倒不像有什么其它病症。
开的药方也只是寻常桂枝、甘草、生姜一类。
苏棠暂时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发生她想像中的情况。
不过来都来了,她也只能认命照顾这死男人。
总不能待了不到两刻钟就拍拍屁股走掉。
但她伺候着伺候着就终于发现他为什么迟迟好不了。
苏棠按照方医正的医嘱,用白酒沾湿帕子给萧景榕擦身。
她到外间找李培顺取酒精和帕子时,对方像看到救星似的眼睛都亮了,「有劳德妃娘娘。」
前几日瑛美人在时皇上都不曾擦身,现在总算能有希望退热了。
苏棠一头雾水,给萧景榕擦身是什么很恐怖的事吗?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萧景榕身边。
实则什么奇怪的事都没发生,萧景榕乖的跟只绵羊似的,让抬左手就绝不抬右手。
就是擦完上身要擦下面时被他阻止了,「朕自己来便是。」
苏棠坏心眼地隔着被子拍拍他结实的大腿,「臣妾一併吧。」
萧景榕斜苏棠一眼,再次回绝了眼前不安分的女人。
他还生着病,这人也敢胡闹。
「擦完皇上躺床上去睡会儿吧,先前吉羊安安稳稳睡了两日也就好全了。」
苏棠有理由怀疑父子二人就是感染了同一种病毒。
症状挺像的。
就是萧景榕烧得更厉害些。
可能因为他免疫反应比较剧烈。
「也好。」萧景榕答应下来。
是该安安稳稳睡上一觉了。
萧景榕草草擦了擦双腿,便起身走到另一侧,躺在正经的床上。
苏棠替他盖好被子,顺道把玩了下挂在帐内的荷包。
现在好几个堆在一起,乍一眼倒看不太能出绣工拙劣了。
还不错嘛。
苏棠很满意。
不过也挺奇怪这死男人还真就每个都挂上了。
她笑道:「臣妾绣一百只,皇上是不是就挂一百只?」
萧景榕闻言冷哼一声,因为嗓子很哑,有点像猫科动物的低鸣,「一年一只都不曾,一百只怕是唯有挂在朕的墓上。」
苏棠一噎,笑容从打趣变为讨好,「皇上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怕他再怼自己,她又紧接着补上一句,「臣妾不叨扰皇上了,皇上快歇息吧。」
萧景榕睨她一眼,才阖上双眸。
苏棠见他唿吸逐渐均匀,走到外间拿了本书坐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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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页
萧景榕没睡多久就醒了,不为别的,被尿憋醒的。
多亏苏氏硬灌他的那三满杯水。
他睁开眼见身旁无人,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直到听见若有似无的翻书声,萧景榕的难言心绪一扫而空,下床去如厕。
不得不说,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倒真觉得身子松快不少。
苏棠听见动静抬头,发现萧景榕已经穿上外衫走到她面前,「皇上这就醒了?」
萧景榕颔首,吩咐李培顺传膳。
苏棠也跟着他吃起御膳,不过萧景榕生病,食慾明显有所下降。
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待宫人把一桌子菜撤下去,萧景榕对苏棠道:「这儿无需你伺候了,回去吧。」
苏棠侧头望向窗外,天色还早呢。
她起身走到萧景榕身边,探探他的额头,「皇上还未完全退热,臣妾再替您换几次帕子。」
萧景榕虽被人忤逆,却差点压不住嘴角。
假装镇定地看着眼前人替他忙前忙后,忽然明白了区别。
同样的事,不同人做,总归是不同的。
萧景榕躺回贵妃榻上,任由苏棠将冰凉的帕子放在他额上。
只觉得病快好了。
第200章 二公主萧韶筠
入夜萧景榕没那么烧了,苏棠也就干脆顺着他的意思回干祥宫休息。
翌日一早便听说萧景榕爬起来上朝去了。
苏棠收着不少赏赐,忽然觉得也不亏。
美滋滋度过一上午,结果刚用完午膳就听人来说皇后传她去未央宫。
皇后养病连早上请安都免了,这会子召她做什么?
苏棠收拾着赶过去。
一到皇后殿中发现白淑妃也在。
怀里半搂着她的二公主。
小姑娘眼睛还红着,像是刚哭过。
姩姩坐在另一侧,见苏棠进来,站起身给她行礼。
语气里暗含委屈依赖。
白淑妃怀里的二公主待姩姩行完礼才勉强沖苏棠福了个身。
二公主前不久刚进凤阳宫听学,苏棠猜大概是两孩子在凤阳阁里发生了点矛盾。
皇后让苏棠坐下后,看向白淑妃,「淑妃,你且将事情说与德妃。」
「臣妾来说,难免有失公允,不如让在场的女史告诉德妃。」
皇后首肯后,外面进来两个约莫二十余岁的女史。
其中一人开口道:「今日二位殿下用过午膳,在假山池边散步消食,许是长公主一时没站稳,不当心撞了旁边的二公主,二公主磕到了池边的石头上,险些掉下去。」
姩姩听完后看向苏棠,小声道:「母妃,儿臣没有。」
到凤阳阁是去听学,并非享乐,所以身边不跟自己本来的宫女。
宫女将主子送到以后,就会在固定的位置等公主结束课程。
当然公主身边也不能没人,改为由凤阳阁的女史伺候,便于随时规范公主的言谈举止。
跟皇子的伴读有相似之处。
白淑妃听完女史所述,趾高气昂道:「虽说筠儿身上留下了几处淤青和擦伤,还险些落水,但只要长公主道歉,筠儿自然不会跟长姐计较。偏偏长公主不认,我也不能叫筠儿白受委屈。」
苏棠觉得以白淑妃的性格,不至于故意让女儿受伤来栽赃人。
满宫都知道她就这一个女儿,可以说是爱女如命。
也正因为如此,众人更会相信她,何况还有女史的证词在。
女史说话也还留了一线,表示姩姩并非有意,听起来可信度就更高了。
但苏棠也相信姩姩没有说谎。
为保万一,她再次向姩姩确认,「姩姩,你若是不当心撞了妹妹,只要道歉,母妃和淑娘娘都不会怪你,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但你若是撒谎,母妃可是要生气的。」
姩姩看着苏棠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母妃,儿臣真的没有。」
苏棠颔首。
她转头看向淑妃跟前的二公主,「二公主,当真是长姐撞了你吗?」
小姑娘左右瞟了瞟,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白淑妃却以为苏棠是在威胁自家女儿,瞬间怒了,「德妃这是何意?你是说筠儿有意冤枉她长姐不成?」
她怀里的二公主也因为母妃的两句话转变了态度,「长姐撞了……」
苏棠有些气闷。
小孩子或许不会有意说谎,却会下意识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表达。
趋利性本就是人类的天性之一。
本来再问两句二公主恐怕就要扛不住说实话了,她那神情明显就不对。
白淑妃非得护着。
她问两个孩子难道不是一样的口气吗?
白淑妃听到自家女儿的话,更加激动起来,「难不成这两个女史也是被我买通?德妃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还不值得我如此。」
屁大点事,搞这么麻烦。
苏棠真的很讨厌无脑护崽的家长。
那两女史为什么说谎还不简单吗?
要不说是姩姩的责任,那就是她俩的责任。
苏棠懒得跟白淑妃瞎叭叭,对皇后道:「皇后娘娘,凤阳阁还有不少女史和巡逻侍卫,不如都问一问。」
白淑妃怒极反笑,「看样子德妃是非要把事情闹大,届时看你怎么收场!」
她起身对皇后道:「筠儿身上的伤还需换药,臣妾先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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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页
得到皇后的首肯后,白淑妃带着二公主扬长而去。
「你也不必忧心,本宫会查清此事。」皇后自然也看出些端倪,「不过以淑妃的性子,是不会服软的。」
当然不论事实真相,她都不会允许公主不睦的传言散播开。
嫔妃养出的公主如何自有皇上决断,若是有损皇家颜面,那便是她这个皇后的失职。
这件事到头来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苏棠听皇后特意强调淑妃不会服软,明白她的意思是让自己别计较。
毕竟她作为皇后,不管淑妃什么性子,真要让淑妃怎么样,淑妃不能不从。
不过皇后既然保证会查清,想必也不会再让姩姩道歉。
这件事怕是就这么过了。
虽说姩姩仍有些委屈,但生在皇家,桎梏本身就和锦衣玉食是一体的。
皇后约莫是顾及这件事闹大了不好看。
所以姩姩只能她回去好好安慰。
苏棠想到这儿也起身请辞,带着姩姩回干祥宫。
姩姩回到干祥宫就开始掉金豆子。
苏棠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或是太委屈,连连安慰。
岂料姩姩抽抽噎噎道:「阿娘,为什么二妹妹非说是我?明明是她自己没站稳。我们平日里关系挺不错的呀。」
苏棠摸摸她的脑袋。
哪怕亲姊妹都难免耍心机,何况是她们这种关系。
「或许是她怕告诉别人是她自己没站稳,别人会笑话她。也或许是受了那两个女史的撺掇。
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你对她真心,她就对你回以真心,所以防备也是要有的。」
苏棠明白姩姩会像今日这般,大概是从自己身上学了一些心软过去。
通过这次,她就能知道人心叵测,人都是有多面性的。
不见得是坏事。
「那两个冤枉你的女史,阿娘会处置。至于二公主,她是你妹妹,跟你一样是你父皇的女儿,这是不能改变的事。」
苏棠说到此处,姩姩立马明白过来,「嗯,儿臣不会再计较此事,也不会再跟二妹妹深交。」
见女儿如此有悟性,苏棠既欣慰,也有些心疼。
只能岔开话题,「今晚想吃什么?阿娘给你做。」
第201章 邢奕风
苏棠也没打算真就这么原谅白淑妃。
她劝姩姩只是不想她小小年纪就把仇恨放在心上,更怕她一时冲动。
倘若能找到证据,还是得握在手里。
白淑妃纵女如此,早晚得付出代价。
但现在为报復她们母女忤逆皇后的意思,不值当。
有些东西得慢慢积攒起来,给人致命一击的时候才痛。
否则就照现在这点小打小闹,别说让她们受到惩罚,连道歉都得不到一句真心的。
自己暗中打听着,不闹大,皇后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几日过去,约莫是皇后安抚了白淑妃,白淑妃也没再来找麻烦。
跟苏棠预想的差不多,皇后果然是决定冷处理这事。
苏棠这边也查到些眉目。
事情发生的时候,还真有一队侍卫在附近巡逻,就是暗中挨个问得费点时间和精力。
不过本就不急,慢慢来便是。
皇后先苏棠一步把那俩女史打发了,苏棠还是决定派个信得过的人跟在姩姩身边。
于是想起一人来……小满。
在凤阳阁当值不比在尚宫局差。
寻常官宦人家皆求着凤阳阁的女史能出宫教导自家女儿,不仅好吃好喝供着,银钱也不会少给。
苏棠徵询过小满的意见,做主将其调到凤阳阁。
姩姩在苏棠的安抚下也不再为这事伤心,该吃吃,该喝喝,乐颠颠地往凤阳阁跑。
唯独被二公主缠着的时候,姩姩烦躁得要死。
小姑娘养了几日伤,再来凤阳阁时仿佛忘了自己冤枉人的事。
还跟以前一样跟在姩姩屁股后面。
毕竟小孩子都喜欢缠着比自己大的玩。
她母妃没有指出她冤枉人,更没有因为她冤枉人而教育她。
她一个五岁都没满的小孩,是非观不明确,自然分辨不了自己是对是错。
「烦请二妹妹往后别再跟着我,离我远些。」姩姩索性转身,冷着脸警告二公主。
反正阿娘说不用委屈自己跟她交好。
二公主立马瘪着嘴,好似受了欺负,「长姐……」
姩姩蔑了她一眼,甩开袖子迈步往前。
身后的小姑娘跟自己的母妃学了些坏脾气,尖声尖气喊道:「长姐坏!」
姩姩径直往前,不稀得理她,走到拱门前才发现墙那边有人。
只怕刚刚的一幕已经被眼前的几个年轻小侍卫隔着墙上的窗洞尽收眼底。
先前姩姩还觉得被人误会自己凶不好,听完阿娘的话她只觉得管他们怎么想呢。
她是公主,只需要讨好祖母、父皇,其他不喜欢她的人啥也不是!
姩姩一个眼神过去,几人才慌乱低下头。
只有其中一人,似乎至始至终未曾关注这场闹剧。
执勤结束,几个小侍卫偷偷在澡堂子里议论。
「长公主漂亮归漂亮,似乎有点不近人情啊,对自己妹妹都冷漠得很。」
「就是,你看瞧她看咱那眼神……贼吓人。」
「邢弈风,你个瘪犊子,拿冷水泼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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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唤作奕风的侍卫重新舀了瓢冷水兑进热水里,面无表情地解释,「手滑。」
……
二公主回去之后又给白淑妃告了状。
白淑妃本就因为皇后强行压下此事觉得不满,现下更是气打不出一处来。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她立马找人将长公主欺凌幼妹的消息散播出去。
知道此事的皇后顿时对白淑妃失去了耐性,留着她本就是为让她跟宋贤妃相互制衡。
但白淑妃着实上不得台面。
她真以为此事传开了,对她有好处不成?
太后、皇上谁不是偏爱长公主,只有她自己以为她生了个宝贝疙瘩。
妃嫔之间的小打小闹皇后不在乎,但她由不得有人阳奉阴违。
「娘娘,此事……」
皇后冷笑,「既然白淑妃想抖出去,便抖出去吧,最好是叫太后和皇上知道。不过凤阳阁那边,还是得找人压下去。」
荷露颔首,「奴婢明白。」
……
苏棠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芝麻豆点的事再被太后召见一遍。
「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的眼神犀利如刀,「起来吧。淑妃跟哀家说了二公主受伤一事,听说你不肯让长公主道歉?」
白淑妃坐在一旁,露出得意的神情。
苏棠不知为何会闹到太后这儿,但还是应道:「是。但此事臣妾另有证人。」
白淑妃嗤笑,「只怕是德妃趁这段时日用银子买通的吧?」
苏棠不理白淑妃,转头恭维太后,「臣妾相信太后自有决断。」
太后看了一眼苏棠,并未搭她的话,「此事涉及皇家颜面,哀家不希望再有人提起。德妃,你当时既未拿出证据,现下便不该揪着不放,找个所谓的证人出来。」
苏棠暗暗蹙眉,太后这是闹哪一出?
但从平日来看,她对姩姩的疼爱不像假的。
毕竟她可是经常把姩姩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
但再想不通,苏棠也不可能在白淑妃面前驳斥太后。
「臣妾知错。」
太后看见苏棠的态度,满意颔首,「也不能白叫二公主受了委屈。哀家同皇帝商量过了,正好趁此给二公主册封,封号便拟为『岐国』。」
白淑妃大喜过望,跪在地上谢恩,「臣妾替二公主谢过太后。」
就连白淑妃都如此激动,可见这封号的份量。
皇帝子嗣众多,公主的地位自然也有高下之分。
除用其生母的位份判断,公主本身的册封等级亦有所不同。
有些极为不受宠的公主甚至只能被册为郡主。
封号也有国、郡、美誉之分。
姩姩十岁生辰时,萧景榕赐了「庆阳」二字给她作封号。「庆阳」是郡名,自然不如「岐国」二字有分量。
待白淑妃美滋滋离开后,苏棠才壮着胆子在太后面前力证姩姩的清白。
封号什么的她可以不在乎。
但姩姩不能平白受这种委屈。
太后只摆摆手,「你都能知道的事,哀家和皇帝能不知道吗?站得太高未必是件好事。」
苏棠知道太后是相信姩姩的,也就放下心来,「臣妾明白。」
「哀家乏了,你且回吧。」
待苏棠离开,太后在身旁姑姑的搀扶下站起来,「亏得淑妃长在定国公家,竟还不如德妃有分寸。」
「淑妃的母亲本就是媵妾,靠着生下白小公子才得以扶正。听说有了白家小公子之后,她一心扑在儿子身上,还得顾着讨好定国公,自然疏忽了淑妃这个女儿。」
太后当初也有庶妹跟着一同嫁到昭南王府。
表面上一起维护家族利益,背地里没少耍小心思。
因此太后对媵妾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这么看下来,德妃倒还算是个省心的。没家世也有没家世的好处。」
太后想自己当初带贵妃进宫,本就是想在嫔妃里找一个孝敬又能掌控的人。
偏偏贵妃自己将皇帝的心推远了还浑然不知。
皇后自不必多说。
宋贤妃族里一堆事情牵绊着。
白淑妃的德性如今也算见识了。
云婕妤是罪臣之女,虽说已经沉冤昭雪,但总归没那么好。
孟婕妤武将出身,性子刚烈。
其他的要么是不受宠,要么是上不得台面。
到头来,竟只剩一个她最开始就不看好的德妃。
既在皇帝面前站得住脚,自己又生养了几个孩子。
性格柔顺不忤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听说皇帝的病也是德妃在跟前伺候好的?」
「是。」
「将新贡的鹿胶给德妃送去吧。」
……
入夜,萧景榕到干祥宫。
苏棠趁着黑灯瞎火,悄悄凑到他耳边问太后是何意。
莫名有种和丈夫在背后蛐蛐婆婆的即视感。
「是朕的意思。」
苏棠听完不能忍了,在他精壮的腰上掐了一把。
萧景榕把她的手抓住,「别挠人。」
苏棠听出来这是在拿她比畜牲呢,气得想咬人。
「齐越的使臣至今还未离京,你可知是为何?」
苏棠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何?」
「他们向朕求娶公主。」
苏棠顿时紧张起来,萧景榕也就两个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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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想以公主年幼为由,册封宗室之女嫁过去,但齐越迟迟不肯松口。」
「他们还挑上了?」
听着苏棠义愤填膺的口气,萧景榕将她圈进自己怀里,「此前才跟蚩蛮一战,昨年又恰逢蝗灾,国库和百姓都无力承受和齐越开战。」
苏棠轻嘆一口气,为什么非得把所有重担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呢?
「所以皇上打算答应齐越的要求?」苏棠忽然想到什么,「所以二公主……」
「嗯。」萧景榕毫不掩饰地承认了,「朕了解齐越,他们必定会求娶朕最疼爱的公主,封号是最直接的表现。即便没有此事,朕也会册封二公主。」
「他们有病吧?」
苏棠顾不上和白淑妃的矛盾,心里也产生不了任何快意,只觉得齐越这个国家实在太变态了。
哪儿痛往哪儿扎。
不过从他们千里迢迢带一堆俘虏在大殿上咋展示给大雍人看,也能看出来。
「可二公主年纪太小了些吧?」
「提前定下婚盟,十年后再履行。」萧景榕的声音仍是如寻常一般,但苏棠隐隐能感觉到其中的凝重。
「那将来会不会轮到姩姩?」苏棠颤抖着问。
「不会。」萧景榕答得斩钉截铁,「朕已经替她择好夫婿。」
「谁?」
「那个肯替她作证的侍卫。」
「啊?」苏棠没见过那人,只是派人问到了他头上。
萧景榕竟然这都知道。
「他爹随朕死在战场上,家里剩他娘和年迈的祖父祖母 。本来抚恤银够他们一家子生活,但这小子自己进宫当起了侍卫。今年十五,比姩姩大个几岁,倒也合适。」
听来倒还算不错。
家庭构成简单。
肯替姩姩作证,证明他诚实勇敢。
不靠父亲的抚恤银过活,证明有上进心。
姩姩在出阁之前也见不到几个男的,固而没有培养感情一说。
能有个人品靠谱的夫婿已经算是万幸。
「皇上原来早就打算起了这些。」苏棠找不到反驳萧景榕的理由。
姩姩再过最多四五年,怎么着都得出嫁了。
「朕会护好她。」萧景榕紧了紧搂着苏棠的手,「虽说邢奕风将来的官职竟然不会太高,但胜在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
「臣妾明白。」
古来嫁高门的公主,要么是和亲,要么是政治联姻。
有些公主甚至三嫁、四嫁。
听起来是比寻常女子高贵洒脱,但若真的幸福,又怎会选择不断辗转。
姩姩也是不是争名逐利的孩子,但愿她将来能过得如意顺心。
得到萧景榕保证的苏棠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禁又对二公主的境遇感到惋惜。
更觉得萧景榕给的东西太过沉重。
苏棠忽然想到,若是没有自己没有来这个世界,按照剧情本身会不会是姩姩去和亲?
毕竟她之前在王府似乎并不受萧景榕关注,又是长女,被推出去当一颗和亲的棋子最合适不过。
这么一想,庆幸的同时反而对白淑妃和二公主产生了一丝愧疚。
苏棠靠在萧景榕的胸口,攥着他的衣襟低声呢喃,「其实臣妾是想讨厌白淑妃和二公主的……」
她越说越觉得透不过气来。
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被命运裹挟着。
一旦改变一环,就会有另一环被牵动。
「那便讨厌。」
「臣妾还如何讨厌呢?」
萧景榕闻言第一次在苏棠的额头留下细密的吻。
「这是朕的决定,与你无关。」
苏棠摇头,她知道萧景榕才是内心撕扯最大的那个人。
萧景榕手抚过苏棠的脸颊,感受到些许湿意。
指尖顿住,无法移动。
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苏氏是因为她足够懂事。
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偏爱骄纵,不会因为嫉妒而失去本性。
摆在她面前最重要的永远不是报復和利益。
实则并非如此。
是她用细緻的情感教会了他爱本身。
从前他一直不懂的东西。
苏棠感受到萧景榕胸腔微微的震动。
其实在这个时代,她能遇到萧景榕这样的丈夫已经算是不错。
即便有很多妥协以及难以预料的未知,其实保持自己的信念,慢慢过下去也挺好。
第202章 四皇子和六皇子
往年开春,宫里少不得莺歌燕舞热闹一阵。
但去年时节不好,今年自然不能铺张,就办场寻常家宴,聚在一起吃顿饭。
按萧景榕的意思本是连这都想省了。
还是太后说他和皇后都病了一场才好些,也该图个吉利喜庆。
不知是不是太后发话的缘故,今年人来得格外整齐。
毕竟都指名道姓是庆贺皇上和皇后身体康復,谁敢不来?
苏棠到的时候,白淑妃和她的二公主正被好些嫔妃用眼神和话语簇拥着。
白淑妃的装束一贯华丽自不必多说。
二公主今日竟比她母妃还耀目。
身上的妃色绸缎流光溢彩,花鸟图案栩栩如生。
小金锁、小玉钏一併戴着,贵气非常。
苏棠和姩姩也就是寻常打扮,对比之下自然逊色不少。
白淑妃挑衅的目光投向苏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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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暗嘆一口气,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偏偏她的座次一向挨着白淑妃,是躲也躲不掉。
苏棠干巴巴地跟着其他嫔妃道了句恭喜二公主受封,更违心的话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落在别人眼里,大概只觉得她是嫉妒眼红。
她就算不看白淑妃也能感受到对方朝自己投来胜利者的目光。
在这种挑衅之下,苏棠要说一点不爽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但想到对方要付出的代价,转头就没脾气了。
不过苏棠的注意力很快被许久未见的萧韶安吸引。
皇后病中那几日苏棠去探望过好几回,都没碰上他。
按说桑楹亡故的消息他应该早便知道了,但少年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因为宴会流程比往年简单,结束得也尤其地快。
特别是萧景榕提早离场,众嫔妃自然更没什么兴致了。
皇后一走,也就纷纷起身离席。
苏棠带着两娃散步消食,身后忽然传来男童的哭声。
她回头一看,竟是方才人和四皇子。
方才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和气一笑,颠颠自己的儿子,「别哭了,你德娘娘要笑话你了。」
她怀里的小豆丁哭喘了两声,好奇地打量着苏棠。
方才人生下孩子之后除开必要场合,很少带四皇子露面。
苏棠一年也就能见着四皇子几面,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她都快认不出了。
不过方才人一直是个活得很洒脱的人,不炫耀,不争宠,对旁人的事也不关心。
反正她家里有钱,缺什么只管从宫外送来,不差宫里这三瓜两枣的。
「德娘娘才不会笑你。」苏棠等着方才人走到身边,轻轻挠了挠小豆丁的下巴。
方才人无奈,「近日闹腾得很,稍有不顺心就哭。」
「这个年纪都是如此,他二皇兄幼时也没少哭。」
萧韶鄞听到苏棠将自己的糗事宣扬出去,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中轻轻拽苏棠的衣服。
苏棠转头看他,被他故作高冷的表情可爱到了。
憋着笑,没敢再揭娃的老底。
真惹急了,这小崽子报復起来,一般人招架不住。
姩姩则上手捏了捏四皇子的小脚,打量着这个她少有见过的弟弟。
长得比她三弟弟还圆润,胖乎乎的像个白面包子。
苏棠边走边跟方才人闲话。
当娘过后,说起孩子总是停不下来。
两人也就一起多走了一段路。
岂料迎面碰上齐婕妤。
齐婕妤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她身后婢女手上捧着两件像是给孩子的小衣服。
苏棠这才想起她刚刚急匆匆跟在贵妃后面追出去,或许是去给六皇子送衣服了。
不过明显没送成。
齐婕妤遇到苏棠和方才人之后脚步一顿,低下头给苏棠行礼,「妾身参见德妃娘娘。」
方才人同时抱着四皇子朝她福身。
走近一瞧,苏棠发现她眼眶竟也微微发红。
看样子贵妃不让她见六皇子的传闻属实。
苏棠和方才人都没忍心在她面前逗孩子,各自往寝殿去了。
齐婕妤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
「香儿,我是不是错了?当初我就该求一求皇上。方才人竟都把四皇子养得这么大了,德妃更是儿女双全,只有我的小六……我连见他一面都难。
德妃自潜邸时就陪着皇上,倒也情有可原,偏偏就连方才人都能把孩子养在身边。
我现在都还记得我刚生下小六,皇上来看我时的眼神。是不是只要我开口,他便不会把小六交给贵妃。」
宫女香儿安慰道:「德妃的亲生子也不在她身边,在这宫里这种事不稀奇,婕妤不必自责。」
齐婕妤虽是心如刀割,却也谨慎地回到自己寝殿中才继续道:「三皇子虽不在德妃身边,但皇后从未阻拦过德妃去探望。」
「等六皇子大一些,自然能知道您这个生母的存在。」
齐婕妤的泪顺着眼角滑下,「我并不求小六记得我,我只想他好好的。但贵妃何曾把他当人看呢?小六在她眼里,从来只是争宠固权的棋子罢了。」
「婕妤,总会有办法的,咱们只消再等等。」
齐婕妤摇头,「再把小六放在她身边,我不知道小六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她必定要让小六离开贵妃。
必定要。
……
苏棠同方才人不紧不慢地散步。
她怀里的小豆丁不哭的时候倒是挺招笑。
姩姩逗他乐得不行。
苏棠干脆先送方才人回去。
「这是……」刚走进宫院就听见「咻咻」的声音,苏棠不禁发问。
方才人一听,答道:「约莫是瑛美人在练剑吧。」
苏棠这才想起方才人和瑛美人是住一块的。
佟家是武将没错,但瑛美人不是打小就进了道观吗?
所以她去的是武当山?
苏棠被自己的想法惹得发笑,不过这也间接证明了瑛美人确实不简单吧。
不过她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嫔妃能携刀剑入宫?」
方才人摇头,「听说是皇上赏的,瞧着不像开刃的样子。」
苏棠点点头,没再多问。
没曾想声音忽然停了,另一头练剑的人也绕过建筑走到了二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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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页
「妾身参见德妃娘娘。」
苏棠看她手持宝剑的样子,确实还挺有范。
姜梨满同时也在暗中打量眼前的人。
不过她没有看苏棠,而是在看萧韶鄞。
比起方才人生的儿子,眼前的少年更像景榕哥哥小时候。
姜梨满有瞬间的恍惚。
她在齐越痛不欲生的时候,他早已娇妻美妾,儿孙满堂了。
第203章 生病的苏棠
之前照顾完父子俩,苏棠还在想自己体质过人。
结果事实很快告诉她什么叫……传染感冒,虽迟但到。
参加完宴会回去的当晚苏棠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第二日一早更是喉咙疼得像针扎。
鼻子也堵得慌。
不过她倒是没发烧。
可能就跟上辈子疫情似的,每个人对病毒的反应都不大一样。
苏棠板着脸劝走想留下照顾她的姩姩和萧韶鄞,「你们在这儿阿娘也好不了,快去吧,课业不能耽误。」
两娃见苏棠真不算太严重才一步三回头往外走。
姩姩正准备往凤阳阁走,却被自家弟弟拉住。
「阿姐,咱们去找父皇吧。」
「找父皇做什么?」
萧韶鄞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他转动的眼珠,「找人照顾阿娘。」
他的想法很简单。
生病自然想亲近的人陪着,他生病就最想有阿娘在身边。
阿娘之前就嫌父皇陪她的时间不够多,现下正是好机会。
姩姩悟出他的意思,「你是说父皇?」
「嗯。」
「但父皇政务繁忙……能行吗?」
萧韶鄞才不管那么多,再忙总能抽出空来。
父皇若是不管阿娘,便是不够在乎她。
两娃直接在萧景榕下朝的必经之路上去堵他。
不多时,果见自家父皇走过来。
请过安后,萧韶鄞道:「父皇,儿臣今日不想去崇文阁。」
姩姩跟着附和,「儿臣也不想去凤阳阁。」
萧景榕微微蹙眉,「为何?」
「母妃病了,儿臣想留下照顾母妃。」
「病了?」萧景榕一大早便去上朝,自然不能知道这事儿。
「母妃说头晕。」
「嗓子也疼。」
「浑身无力。」
「心口堵得慌。」
听着两娃像唱双簧似的讲出一个接一个的病症,萧景榕虽猜出他们的心思,却也不免担心。
「朕会看顾好你们母妃,你们自去听学。」
「儿臣遵命。」
萧韶鄞达成目的,才快步往崇文阁去。
姩姩紧随其后。
两娃走后,萧景榕对李培顺道:「先去干祥宫。」
李培顺冲着后面喊,「摆驾干祥宫。」
他如今已是对德妃的手段刮目相看。
这不比巴巴喊个宫人来告诉皇上自己病了有效果吗?
否则只能得到皇上一句「病了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之前侍疾也是,德妃惯会挑时候,早不来晚不来,算准皇上将好不好的时候来。
她这一照顾,皇上第二天立马就精神了。
皇上可不得想着是她的功劳吗?
那赏赐,他看着都眼红。
萧景榕到的时候,苏棠正勐勐跟她堵住的鼻子作斗争。
企图用各种方法让它通畅起来。
毕竟用嘴唿吸只会给她本就刺痛的嗓子雪上加霜。
「皇上……」苏棠见萧景榕来,收了帕子,起身行礼。
萧景榕听她带着鼻音的腔调,闷闷的,有种说不来的娇。
「可好些了?」
「皇上怎么知道臣妾病了?」
她今早才传的太医,萧景榕应该才下朝不久,得到消息也不该这么快吧?
萧景榕避而不答,转而问道:「听说你头晕、嗓子发紧、胸闷气短、浑身无力,这些症候想来不是小病,朕下朝便立马赶过来了。」
苏棠一愣,谁他娘的咒她?
「臣妾没有那般严重……不过是普通风寒。」
「看来长公主和二皇子是在诓朕。」
苏棠人麻了。
怎么会是两娃的杰作?
她忽然想起上回游船,萧韶鄞也是这般给她和萧景榕制造机会。
而且除了两娃,还能有谁呢?
苏棠见伺候的人都在外面候着,当机立断腿一软歪在萧景榕身上,「臣妾只是怕皇上忧心……实则是挺难受的。」
萧景榕伸手接住她,被她做作的姿态逗笑。
但面上不显,「太医怎么说?」
苏棠避重就轻道:「太医开了药,已经叫人去煎了。」
萧景榕也不拆穿她,借力给她在一旁坐下。
苏棠从他身上抬起头,「皇上政务繁多,不必挂念臣妾,先回太极宫吧。」
「不急。」萧景榕看她红着鼻子仰头看自己,说话也是瓮声瓮气,只觉有趣。
「若是过了病气给皇上,就是臣妾的罪过了。」
苏棠说完,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
要不是她反应快,得全喷萧景榕身上。
萧景榕见眼前人的确难受,也不再有意逗她,沉声对外间道:「去瞧瞧德妃的药可好了。」
李培顺在外面应下。
苏棠嗔怪道:「皇上,煎药哪能催的?」
况且感冒都有个过程,也不是药喝下去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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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奴才都手脚麻利。」萧景榕随口回应,又问苏棠,「可有发热?」
他也猜到苏棠多半是被他过了病气。
苏棠摸摸自己的额头,确实一点不觉得烫,于是如实答道:「不曾。」
萧景榕稍稍放下心来,拍拍苏棠的后腰,「果然是个康健的。」
他高兴她身子好。
如此便能伴他到老。
将来自己驾崩,她还能跟着儿子去,也不怕寂寞。
若是她先离开……萧景榕心尖一颤,惯爱筹谋未然的他难得直接挥去了这种想法。
苏棠只觉得这死男人的动作配上他的话,像在点评猪圈里的猪。
她都能想像到那画面。
他在猪圈里拍拍猪后腰,发出「啪啪」两声肉响,嘴里说着,「这猪养得好啊,不爱生病。」
不多时,时鸢把药端进来,「娘娘,当心烫。」
苏棠示意时鸢放桌上就行。
她不算怕苦,等放凉些直接一口闷就行。
「皇上在臣妾这儿已经耽搁许久了,如今药也端上来了,皇上安心回吧。」
「嗯。」萧景榕这次没拒绝她,「你把药服下,朕便走。」
苏棠这下更觉得对方是在养猪了,怎么还怕她发猪疯不吃药啊。
她暗暗撇嘴,试了试药的温度,觉得不咋烫,直接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萧景榕还没见有哪个嫔妃是这般喝药的。
倒好像急着催他走似的。
「朕批完摺子再过来。」萧景榕起身朝外走去,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多喝热水。」
苏棠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想起自己上回让这死男人多喝热水的事。
不该学的他倒是学得挺快。
第204章 红温的萧景榕
到傍晚萧景榕果真信守诺言又来了。
苏棠一天连喝三顿苦哈哈的中药,且灌了好几杯热水。
嗓子是好些,不过鼻子仍旧不大通畅。
晚膳也没什么胃口。
还是在萧景榕的眼神威逼下,才勉强吃完一碗驼蹄羹,三块水晶龙凤糕。
幸而他吃饭秉承规矩少有开口,不然她怕是还得再塞几样进去。
等二人熟悉完毕,萧景榕才在床上教育她,「你当初变着法儿哄朕多进些,现下轮到自己倒只知闹脾气。」
苏棠听这话一时都分不清他是关心还是报復。
但她确实是吃不下。
她现在的喉咙不刺激还好,一咽东西跟吞针似的。
苏棠讪笑着乖乖听训,末了找补一句,「明日早膳臣妾必定多吃些。」
萧景榕明知眼前人是敷衍,却对她故作柔顺的姿态一点办法没有。
「嗯,早些睡。」萧景榕将二人身上的被子拉高,直挺挺躺着闭上眼。
苏棠也想早点睡。
但鼻塞咽炎这东西越到晚上就越严重。
她转向哪边哪个鼻孔就堵,躺平则是两个鼻孔都堵。
单用一个鼻子唿吸吧,久了鼻孔也痛。
嗓子痒痒的,想咳,又怕吵到入睡的死男人。
完全睡不着。
而且死男人躺在旁边也不方便她喝水啥的。
苏棠等了一会儿,听动静估摸着他差不多睡着,蹑手蹑脚地翻身下床,跑到隔间的软榻上去睡。
执夜的沉鹭听见动静,给她拿了床薄被盖上。
她也没敢问,这皇上怎么还把娘娘给赶到软榻上来了?
萧景榕半醒之际,知道身旁的人下床了,以为是去如厕,倒也没在意。
结果半晌都没等到人回来。
他随手披上外衫走到地毯尽头掀开珠帘,正好瞧见守在拐角的沉鹭,「你家娘娘呢?」
沉鹭闻言被吓得一个激灵,合着皇上不知道啊?
「回皇上的话,娘娘在隔间的软榻上。」
萧景榕放下珠帘前往隔间。
透过微弱的烛光果见女人背对着他蜷在软榻上,小小的一团。
他走过去连人带薄被一齐卷着抱起来。
素来言简意赅的他没忍住多说教了两句,「胡闹,白日里便罢了,夜风寒凉,你生着病也敢睡在正对窗屉的地方?」
「……臣妾不冷。」苏棠先是被惊到,随后弱弱回应。
本来是想搂住死男人讨好一下,可惜她被捲成蛆了。
所以只能直面对方的火气。
不过苏棠被抱到床上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生病时被人关心?她自然也不能免俗。
等身体挨到床她才把双手伸出来,搭在萧景榕身上给他顺毛,「皇上别生气。」
萧景榕跟着躺进被子里,默默在心里嘆气,语气冷冷道:「如此没规矩,你算是头一个。」
「……也不算没规矩吧?」
苏棠撇嘴,她也是好心不想打扰他嘛。哪知道他这么容易醒的?
萧景榕睨她一眼。
苏棠见萧景榕不说话,只能用手轻戳他的脸。
萧景榕感受到她微凉的指尖,抓住她的手塞回被窝里去。
苏棠见他还是没反应,就在被窝里戳他腹部。
乍一戳软乎乎的,但是慢慢肌肉绷紧,就能感受到明显的线条。
怪有意思的。
随后她腰间便挨了一巴掌。
苏棠隐隐察觉到某些变化,用腿一试探。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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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萧景榕应该已经不会被传染了,所以……
萧景榕感受到苏棠的动作都怔愣了,若不是烛火不够亮,只怕他脸上的热意都藏不住。
眼前人还病着,他其实没往那方面想,否则与禽兽何异。
或许是病癒后补品吃得太多,也或许是习惯她之后的反应,总之不管怎样……都不能如此。
「停下。」萧景榕低声呵止。
结果只换来对方的变本加厉。
萧景榕气得发烫,仿佛回到前些日子病中的时候。
他忍不住将手下移三寸,恨恨又是一掌。
苏棠附在他耳边发出一声轻哼,「发发汗嘛,皇上。」
在对方的半推半就之下,她最终还是达成了目的。
好处是真的很助眠。
困意袭来,她什么不适都感觉不到了,眼皮直耷拉。
萧景榕没解决完,吞了怀中人的心思都有。
到头来却只能喊了水来,他亲自替二人清理。
第二日苏棠醒来,只觉得感冒的症状已经缓解了不少。
她起身伺候萧景榕,结果对方都不带看她的,更完衣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苏棠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垂头憋着。
没曾想沉鹭还过来替她鸣不平,不过她到底是未经人世的小姑娘,只能扭扭捏捏悄声道:「娘娘在病中,皇上也……该怜惜些才是,怎么昨夜还……」
听到这话,苏棠实在忍不住,只好用手捂住嘴。
配上她憋笑憋出的眼泪,乍一看跟哭似的。
直到时鸢吩咐人端着早膳进来,她才算缓过劲来,「把长公主和二皇子叫过来一起用膳。」
她跟两娃有时候作息不同,会分开吃早饭。
特别是近段时日皇后还未恢復每日请安,只偶尔一回,她也就起得比两娃还晚。
不多时,穿戴整齐的两娃从外面进来。
「过来。」她把两娃喊到身边。
两娃听到自家阿娘这口气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还是缓缓挪步到苏棠跟前。
苏棠分别用两只手轻轻揪住两娃的小脸,「你们阿娘我什么时候浑身无力、胸闷气短了?」
两娃被识破,对视一眼,又心虚地看向旁边。
苏棠哭笑不得,把他们虚揽在怀里。
「阿娘知道,你们是为阿娘好,但是你们这么做是有风险的,明白吗?
一则你们欺骗了你们父皇,欺君之罪有多严重,不用阿娘多说吧?
二则这宫里人多眼杂,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难保不会因此生事。」
苏棠见二人点头应下,把他们拉到座位上,一人给他们夹了一块透花糍。
「说吧,是谁的主意?」
萧韶鄞放下筷子承认,「是儿臣。」
姩姩见状维护起自家弟弟,「儿臣也……」
这种鬼点子,苏棠其实不用问也猜得到定是萧韶鄞的主意。
不过问完更能确定了。
「好了,阿娘不问了,快认真吃吧。」
第205章 齐越使臣之死
李培顺见自家主子脸色微沉,倒不觉得稀奇。
反正只要是跟德妃有关,过不了多久就能好。
这么些年,也不是第一回了。
萧景榕自然不是真生气,心里又是恼,又像含着块蜜糖,泛出丝丝缕缕的甜。
不过他很快便顾不上儿女情长。
萧景榕刚下朝便接到密报。
齐越会盟使左靖死了。
他前脚收到密报,后脚外面就有人通传,「皇上,叶寺卿求见。」
叶廷芝,现任鸿胪寺卿,皇后的父亲。
使臣的吃穿住行都是由鸿胪寺负责安排。
人死了,自然跟鸿胪寺脱不了干系。
叶寺卿进来便跪在萧景榕面前,「皇上,微臣罪该万死!」
萧景榕已是怒不可遏。
眼见和齐越将婚盟一事谈妥,齐越使臣不日便要返程。
偏是这会子齐越会盟使死在大雍!
萧景榕面色阴沉似墨,「怎么回事?」
「微臣在千灵艺坊设宴招待齐越使臣,酒过三巡,会盟使左靖出去如厕,微臣自是派了人贴身保护。
不曾想路上遇到一貌美舞姬,左靖非得将舞姬带走。
舞姬也答应了,只说要去换一身衣裳。左靖喝多了,硬要跟着舞姬前去,结果拉扯之间左靖被人一箭射死。
微臣的人当即回来禀报,封锁了千灵艺坊。经过彻查,持弓之人是当时另一半阁楼里的……寿王殿下。」
萧景榕自打叶寺卿开始讲话,眉头就没下来过。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棋局,毋庸置疑。
要赢不难。
难的是如何能在不牺牲任何一颗棋子的情况下赢。
「寿王持弓一事有多少人知道?」
「臣虽尽力隐瞒,但当时舞姬的尖叫声过大,除左靖之外的另几个齐越使臣也听见了。
他们发现左靖死了,分外激动,横冲直撞,拦是拦下了,却不知他们看到了多少。」
叶寺卿说到此处,一张老脸都快埋进地里。
「你先设法稳住齐越使臣,明日安排他们进宫。齐越使臣的死是压不住了,需得找人承担罪名。」
萧景榕不想冤枉无辜,但兇手不管怎样都不能大雍皇室中人。
至于安排兇手杀人名头等事宜,萧景榕相信凭叶廷芝的能力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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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后续对齐越的安抚。
一个会盟使左靖还不至于让齐越发兵,前提是大雍给出的诚意足够。
此前萧景榕还能跟齐越反覆周旋,一个和亲公主已是最大的退让,如今在银钱方面不给足恐怕很难善了。
偏偏对方占理,大雍只能认下这个暗亏。
叶寺卿一生自诩清正,没曾想半身入土之时,还要做出抓人顶罪这等事,但为了大局他也不得不从。
「微臣遵旨。」
叶寺卿又不放心道:「只是微臣怕他们知晓寿王殿下一事……」
萧景榕食指轻轻转动扳指,「他们想冤枉大雍亲王也得讲证据,他们没这个机会。
李培顺,拟旨让大理寺和刑部放下手头所有案件,集中调查此案。至于寿王,暂且暗中幽禁在王府。」
……
「陈大人,好师父,你就让属下跟着你吧。」
韩禧知道京中有要案,自然不能错过。
「不行!此事非同小可,岂是你一个黄毛小儿可以插手的?」陈司直拍案站起,结果脑袋传来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
韩禧连忙过去扶住,「属下保证绝对不乱来。您近日时不时犯眩晕之症,属下在您旁边也好有个照应。」
陈司直仍是不同意,「此事没得商量。」
「万一叫柳寺丞知道您的身体状况,他势必会找藉口让您退出此案的审理……属下至少还能替您打掩护。」
陈司直横眉瞪眼,「你这小子,倒是把大理寺的人摸得门儿清。」
「属下只是照您教的,多多观察。」
陈司直吐出一口浊气,「此事稍有差错,不仅是你我,整个大理寺的人都得脑袋分家。你确定要参与?」
韩禧也是一惊,他知道严重,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略一思忖后他点头应下,「属下无悔。」
「那便将我嘱咐过你的那些查案所需事先备好。」
「是。」
韩禧从陈司直处出来,迎面竟撞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对方先一步给他打了招唿,「好巧。」
韩禧不得已皮笑肉不笑,「林珣,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许久不见,你竟已在大理寺当差了。」
「我也许久不曾听闻你的消息了。」
林珣闻言眸色稍暗,「我自是不如你参加科考。仕途本就是这样,行差踏错一步便会失去良机。
国子监监生虽有机会被直接授官,但国子监人才辈出,权贵云集,哪里轮得上我?我只能混成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韩禧默默听着林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韩禧没被他带着跑,转而问,「那你来大理寺是有何贵干?」
「同上回一样,柳寺丞请我协助断案。」
林珣的直接坦白让韩禧难掩吃惊。
如今大理寺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揪着那件大案。
他求着陈司直,对方才肯让他参与的大案,事关整个大理寺官员的性命。
柳寺丞竟然让林珣一个外人参与?
他是疯了吗?
「你不必多虑,此事是大理寺卿首肯的。」林珣气定神闲地补充。
韩禧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个相识好几年的曾经的同窗。
他还是那副布衣棉鞋的样子。
韩禧发现自己或许从来就没看透过他。
其他人还能从理性上分析,但对于眼前这个人,他只能纯靠直觉。
比如现在,他的直觉就告诉他,绝对没好事。
韩禧只能假笑,「但愿你能帮大理寺抓出真兇,我还有公务在身,失陪了。」
……
韩禧在散值之后立马找到苏成,告知他此事。
苏成眉头紧蹙,「大理寺要调查的恐怕是齐越使臣之死。」
韩禧瞪大眼,「你怎么能比我还先知道?」
「我都能知道,证明此事很快就不是秘密了。林珣的参与,势必会增加变数,这件事太过兇险,不会只是一两条人命的事,必要的时候以保全你自己为重。」
第206章 被幽禁的小寿王
「凭什么把本王关在此处?」小寿王隔着房门对着外面大喊。
「王爷,这是上面的意思,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小寿王气得捶门。
杏儿连忙伸手将他拦下。
「殿下,仔细手。」
小寿王怕伤着杏儿,气鼓鼓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蹬掉鞋子就躺了上去。
「殿下,那日你出门到底发生了何事?」
何事?
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沈周那个奸诈小人约他去千灵艺坊,说是要事相商,他还以为能抓住他什么把柄。
结果那小子拿出把宝弓,说是长庆王知道他喜好骑射,特献上昔日大败敌国缴获的宝弓,以示投诚。
对于这话小寿王是不信的。
毕竟长庆王又不是傻子,这东西若被堂兄发现,那便是结党营私的铁证。
在没有完全建立信任之前,他不可能这么草率拿出这种东西。
结果弓看到一半,那小子说腹痛要去如厕。
他见那小子迟迟不回,刚觉得不对,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他刚推开窗户想看个究竟,一堆人就冲进来四处胡看,且当即便要把他扣下带走。
通过刀具认出是朝廷的人,他就没过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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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曾想还把他关府里了。
「殿下怎么不说话?」见小寿王沉默,杏儿担心地问。
小寿王将小臂撑在脑袋后面,只摇了摇头。
按理若是因为那把弓或者长庆王的关系,堂兄怎么着都得当面审一审他才对,二话不说把他囚禁了算怎么回事?
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发生。
……
「本王说了本王那日和姓沈的约在千灵艺坊,是他主动邀的本王!」
小寿王被关在府内,一点外面的消息都得不到,却不间断有人来问他那日的行踪以及那把弓出现的原因。
那把弓出现的具体原因他自然不能和盘托出。
否则当真是要坐实了谋朝篡位的罪名。
不过听他们的口气,也不像知道那把弓出处的样子,
小寿王实在想不通。
「可据微臣调查沈小公子那日跟几位士子在碧海楼小聚。」
「你脑子……」小寿王强行将骂人的话憋回去,「他就不能请几个人替他做假证?」
「不光是那几位士子,碧海楼的小二和掌柜的都能证明沈小公子当日的确去过碧海楼,但千灵艺坊却无人表示当日见过沈小公子。」
小寿王实在忍不住,拍桌而起,手掌撑在桌面上,逼近问话的人恶狠狠地问,「你的意思是本王说谎咯?」
「微臣并无此意。只是证据面前,微臣……」
「闭嘴!」小寿王呵止他,「你们到底在查什么?」
「请殿下恕罪,微臣实在无可奉告。」
「那就麻熘儿地滚出去!」换作早两年,他已经一脚踹上去了。
把人赶走以后,小寿王坐回凳子上,用手撑着脑袋。
那姓沈的是有分身术不成?
小寿王气得勐踹桌腿。
冷静,冷静,老女人说过不能当莽夫。
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那日千灵艺坊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寿王当机立断选择了装病。
王府才刚置办好,还没来得及请府医他要是病了,他们必然得去外面找大夫。
届时他兴许能从大夫口中打听到外面的消息。
但值守的人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生病一事。
仿佛早料到他有这一招似的。
不得已,小寿王只能出狠招,当真摔碎茶盏,用瓷片在自己身上豁了两道血流如注的口子。
「殿下,殿下!」杏子急得快哭出来,「快找大夫来!」
「快些!殿下的血止不住了!」在杏子高喊第二声之后,外面的人终于肯开门查看。
见小寿王的血迹已经浸透血迹,人也半厥不厥,终于不得已去找了大夫来。
趁大夫替自己包扎的功夫,小寿王强忍着痛意,用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说!近日千灵艺坊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夫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小寿王。
小寿王在监视人的视野盲区抓住他的衣领,「说!不然你今日别想走出王府!」
「千灵艺坊,千灵艺坊……」大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哦,对,听说齐越使臣死在了千灵艺坊。」
「死了?怎么死的?」
「王爷都不知道的事,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如何得知啊?」
还不等小寿王继续问,守卫便催起来,「赶紧的给殿下包扎好!」
大夫三下五除二替小寿王处理好伤口,开了一副内服的药,在守卫的催促下离开。
结果刚走到拐角处就被人截下。
「官爷们这是何意?」
「恐怕得劳你在这儿留一阵子了。」
「这,这是……」大夫不敢挣扎,只能被人架着走,扔进一间幽闭的房间。
不是说他不说才不能走吗?
怎么说了也不能离开?
嘤嘤嘤——
……
「你小皇叔近日都不曾送信来?」
今日午膳有一道菜是板栗炖鸡,苏棠忽然想起小寿王在信里提起过。
但这熊孩子也不知疯到哪儿去了,之前还五六日便来一回信,这次似乎隔得久了些。
该有八九日了。
萧韶鄞摇头,「不曾。」
而后状似无意问道:「阿娘就这般想他?」
萧韶鄞虽然不像小时候一样看不惯他这位小皇叔,但也不能接受对方在阿娘心中的地位胜过自己。
苏棠听着萧韶鄞幼稚的发言,顿时哭笑不得。
还以为他长大便不在意这些了呢。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阿娘不是想他,是担心他。」苏棠摸摸萧韶鄞的脑袋替他顺毛,「你将来若是在外边建府,阿娘只怕更忧心,恨不得日日给你写信。」
萧韶鄞这才像高傲小猫摇尾巴似的松口,「儿臣会替阿娘问问。」
苏棠颔首,掩不住笑意,「多谢。」
……
「千灵艺坊分为东西南北四苑。当日于北苑宴请齐越使臣,是以南苑的闲杂人等皆被提前肃清。只余艺坊的伶人和斟茶倒酒的婢女。
韩禧跟在陈司直身后,静听鸿胪寺丞的供述。
鸿胪寺官员带他从北苑的大堂走出,来到外面的一处空地。
「当时会盟使左靖便是在此处背后中箭。」
陈司直在此时提出了疑问,「背后?他身后不该有人跟着吗?」
「当时他跟那舞姬拉扯,跟着他的两个护卫注意力皆被他和舞姬的动作吸引,一人便走到他身侧,盯着他和舞姬的动向。再者若是箭术高超,未必不能穿过二人将箭射向左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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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禧抬头环顾四周。
北苑是四苑当中最大的。
剩下三苑皆是楼阁。
精于骑射者若是站在楼阁的二层或是三层,可以俯瞰到左靖当时所在的位置,的确有可能做到。
陈司直对鸿胪寺丞的话不置可否,「按理齐越使臣的行踪经过你们鸿胪寺多重掩护,不该轻易暴露才是,会不会是你们之中出了内鬼?」
韩禧闻言勐勐看向陈司直。
当着人家的面问这种问题真的好吗?
鸿胪寺丞略微蹙眉,但还是客客气气回答了陈司直的问题,「陈司直若对鸿胪寺的人有疑虑可一一盘问,包括在下。」
陈司直见此又退了一步,「想来此事自然有叶寺卿查证。」
韩禧待鸿胪寺丞离开后,不禁好奇,「大人就这么直勾勾地人家有没有叛徒,不怕打草惊蛇?」
「现在这种情况谁都跑不了,哪里存在打草惊蛇一说?让兇手知道咱们怀疑他,指不定还能让他自乱阵脚。」
韩禧一听觉得有理。
还以为陈司直是只会死脑筋找证据的人,没想到心眼子也不少。
能坐到这种位置上的人果然都不简单。
韩禧正想说去另外三苑看看,就见柳寺丞从旁边的月洞门走进来,身后跟着林珣。
柳寺丞率先开口,「陈司直可有什么发现?本官走遍了另三苑的所有房间,据本官判断,能有机会射杀会盟使的足有十二间。」
陈司直若有所思地颔首,「那便有劳大人将这十二七处说与下官了。下官已按照大人的吩咐,问过鸿胪寺的官员,按他所说事情发生之前并没未察觉异常。」
两人又交流了一阵,柳寺丞才带着林珣离开。
韩禧跟在陈司直身后,「大人,柳寺丞都不曾亲自试过,就能具体到十二间?这有零有整的,未免太……」
陈司直看向他,「怎么?你把本官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却没打听到柳寺丞是当年的武举魁首?他的步射、马射、马枪都是第一,要想知道一支箭能不能射到某处,轻而易举。」
韩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柳寺丞竟是武状元出身?」
那姓柳的一脸奸诈相,谁能看得出来?
「大雍设武举,但自古以来都是重文轻武,再加之他出身不高,中状元之后便被派到边县去当了个八品县尉。
期间他屡立奇功,先后抓捕过五个臭名昭彰的江洋大盗,甚至剿灭了一批盘踞多年的匪寇。官职自然也一升再升,最后被调回京城大理寺任职。
这种事情上,我相信他不会作假,否则便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
韩禧发现陈司直虽和柳寺丞政见不合,但说起这些还是挺客观的。
陈司直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本官虽不知你为何对他成见颇深,但他能有今日绝非单单只靠趋炎附势。」
韩禧撇嘴,小声嘟囔,「您不也看不惯他吗?」
林珣善文,柳寺丞善武,这俩凑在一起简直就是珠联璧合。
大家若都是为真心查案而来自然是好事。
陈司直没完全听清韩禧所说的话。
但又隐约猜到一些,剜了他一眼。
「这当官的人里面,有本事的不少。只不过……入鲍鱼之肆,难免久而不闻其臭。」
陈司直感慨一句,带着韩禧去盘问千灵艺坊的伶人和婢女。
只是,且不说他们有没有杀害齐越使臣的动机,光是拉弓射箭一点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更何况骑射需得长期练习。
这些女子自幼在艺坊学艺,哪来的机会。
所以问来问去也只是无功而返。
不过好在柳寺丞那边有了新发现。
「经过盘查,那十二间里面最可疑,且有机会犯案的只有一人。」
柳寺丞也不卖关子,利落地说出了那人的身份,「前归德中郎将凌虎之子,凌行川。」
陈司直接过他的话,「下官记得凌行川的父辈皆是死于齐越人之手,他的母亲因此郁郁而终,他自己也在战场上瞎了一只眼睛,瘸了一条腿。后来他便靠着朝廷的抚恤银浑噩度日,整日喝酒买醉。」
韩禧忽然有些佩服,他这师父这把年纪了记性是真好。
随便一个人,只要他认识,他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柳寺丞颔首,「没错。他当日正巧拿着一把弓。本官派人去问过,那把弓是他父亲的遗物,他不定时会送去铁匠铺修理除锈。取完弓后,他遇到了昔日好友,耐不住对方相邀,到千灵艺坊小酌。
他那好友的酒量远不及他,没多久便半撅了过去,凌行川让对方的小斯把对方送回家,自己则继续留下喝酒。
许是那时,凌行川看见了会盟使左靖调戏舞姬,借着酒劲,一怒之下将他杀害。」
「可……齐越人不同于蚩蛮人,跟咱们大雍人的打扮和长相都差不多。他怎么知道那是齐越人?」
柳寺丞瞥了一眼韩禧,似是对他的多话有几分不喜,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齐越跟大雍谈判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爹好歹是四品官,他见过左靖并不奇怪。」
「原来如此,多谢大人解惑。」
韩禧赔完笑后琢磨起整件事。
听起来合情合理。
动机、兇器全都对得上。
但他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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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寺丞将韩禧和林珣两个小辈轰出去,单独跟陈司直商议。
「凌行川还未招供,不过刑部那边想直接把他带走。少卿大人的意思,咱们至多再拖两日,不然正卿大人那边也不好做。」
陈司直闻言眉头皱起,刑部急着破案向上头交差,届时严刑逼供凌行川指不定得受多少折磨。
第207章 案件之疑
韩禧觉得这案子断得草率。
但是连着又查了一天,愣是没发现任何端倪。
就连一贯较真的陈司直都不曾找出可疑之处。
凌行川就像是专门为这个案子而生的兇手。
只是他自己不承认而已。
但有哪个兇手会承认自己是兇手呢。
偏偏韩禧的直觉在这时候作祟,愣是愁得他翻来覆去没睡着觉。
可办案得讲证据。
韩禧从床上坐起来抓抓头髮,反正也睡不着,他干脆点上灯,坐在桌前开始回忆整件案子的可疑之处。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他忽然想到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
秉承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韩禧趁着半夜人少,到南苑一探究竟。
柳寺丞所说的有条件能射杀会盟使左靖十二间房其中之一是没人的。
南苑阁楼三层二号房。
据千灵艺坊管事的所说,这间房当日因为窗户坏了,所以不曾开放给客人。
韩禧等人也看过,支摘窗的一半确是松松垮垮,发出些「咯吱咯吱」的声音。
当时也就并未多想。
但细细一思量,又觉得不对。
他家经商开酒楼,他对这些地方如何经营自然门儿清。
千灵艺坊专供达官贵人消遣享乐,一早便会有婢女插花薰香,开窗通风。
但接待客人却是临近午时。
中间好几个时辰,修扇窗怎么着也足够了。
而且这间房的位置很好,定然是有客人要的,他们没理由就放着不管。
韩禧刚要端着烛台凑近窗户,后面忽然传来动静,差点吓得他掉下去。
「谁?」
「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韩禧既松了一口气,又同时添了两分担忧。
「林珣,你怎么在这儿?」
林珣从屏风后走出,「兴许咱们是一样的。」
韩禧露出狐疑的神色,只是在黑暗中并不明显。
听到林珣模稜两可的回答,韩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搁这儿套他话呢。
韩禧随便找了个蹩脚的藉口,「我不过是遵陈司直的命令,再核实核实案件细节罢了。」
管他信不信,反正他不会主动交代自己的真实用意就是了。
「陈司直是个好官。」
「怎么?你的意思柳寺丞不是好官咯?」
林珣闻言丝毫不恼,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和,「我并非要与你为敌。」
韩禧盯着他,想要透过黑暗将他看穿。
林珣只不紧不慢道:「我相信,我们都是站在公理的一边。」
「我也觉得,这窗户有问题。」林珣随即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兴许会盟使左靖被杀那日,这个房间是有人的。」
「你的意思是千灵艺坊的管事说谎?」韩禧略略提高了音量,「刑部和大理寺两尊大佛架着,他还敢说谎?」
「刑部和大理寺上头也并非就站在权力之巅了。」
「你什么意思?」
林珣并未正面回答,「此案涉及两国邦交,自然是越快破案越好。
凌行川作为兇手的确最合适不过。他全家几乎都死在齐越人手里,他自己也被齐越人毁了。
他杀左靖,完全是情有可原,想必齐越使臣就算想以为左靖的死发难,都得平添两三分心虚。」
韩禧越听林珣的话,越是觉得周围的一切在微弱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毛骨悚然。
按照他的意思,凌行川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那真正的兇手是谁?为什么非得要保全他?」
「谁知道呢?兴许是为了情义,兴许是为了颜面,兴许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韩禧听着林珣的话,只觉得他好像知道兇手是谁。
但现在更令韩禧困惑是,倘若朝廷真是拉凌行川出来顶罪。
他要不要管?
林珣告诉他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韩禧至少可以确定林珣没安什么好心。
没准儿是想让他去当那个出头鸟。
最难受的是,他如果不管,兴许凌行川真会被冤枉入狱。
凌行川的罪名罚起来恐怕不是「赐死」二字就能善了的。
「你虽分析得头头是道,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韩禧不想落入林珣的圈套,因而即便他的直觉已经信了他七八分,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不过林珣明显已经摸透了他的想法,「没有证据咱们可以合作找到证据,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强权枉顾性命。」
韩禧闻言心里十分动摇。
人都道官商勾结。
他却最是讨厌仗势欺人的狗官。
更讨厌强权之下草菅人命,毫无正义和公平可言。
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当官。
韩禧决定先不去想后面的事,好歹知道真相再说。
「你到底知道什么?」韩禧质问林珣。
对方一直将他当猴耍的态度已经惹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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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知道什么。」林珣不紧不慢道,「我只是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证据。」
韩禧嗤笑,「但愿真如你所说。不过我们俩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林珣似乎早料到了韩禧的拒绝,丝毫不阻拦地任由韩禧离开。
待韩禧走后,他静静站在一片黑暗中。
为了自己的江山和地位,不惜牺牲无辜者的性命。
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皇帝呢?
…
另一边,苏棠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齐越使臣遇刺之后,萧景榕忙得脚不沾地,但好歹没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来。
她也怕两国就此开战,但萧景榕表示不用忧心。
苏棠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还可能跟小寿王有联繫。
「儿臣亲自去找小皇叔,王府门口的侍卫只说小皇叔出门游山玩水,不在家。
问他几时回,又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他们不知道主人家的行踪本是常事。
因而儿臣略微逼问两句,他们就慌了神,总觉得不太对劲。」
萧韶鄞作为皇子,从崇文阁那边就可直接出宫,相对没那么多限制,只要按时回来就行。
小寿王出门不跟她打声招唿本来就够奇怪了,这会子萧韶鄞又看出些不对,更叫苏棠担心。
时间太过巧合。
他刚好在齐越使臣被杀这档口消失不见,万一真有什么关联就糟了。
她差点忘了,小寿王身边还有诸如沈周一类的存在。
即便萧景榕已经让沈周离开。
但不代表背后的人不会继续捣鬼。
「如何?我没骗你吧?」
林珣回到家中,坐在凳子上的女子迎上来,递上一杯清茶。
林珣不动声色地将茶放在桌上,「这件案子朝廷会找人顶罪并不稀奇,兴许你只是侥倖猜对罢了。」
「倘若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替谁顶罪呢?」女子气定神闲地看着林珣,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林珣微微眯眼,他虽有意引导韩禧深入调查,实则他其实也并不知道朝廷要护着的人是谁。
尽管能揣测一二,但面对朝廷严丝合缝的布局,很难找到任何指向性的证据。
林珣抿了一口茶,静待女子说出下文。
女子盯着他,「你还并未答应我的条件。」
林珣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手指摩挲着杯沿,「倘若你所言为真,我会考虑。」
女子蹙眉,但还是选择妥协,「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一二,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兇手是皇亲国戚。且此人必定年轻气盛,目中无人,做事不计后果。」
林珣听到「年轻气盛」四字便知女子指的是谁。
京中纨绔子弟不少,但只有那位值得朝廷如此大费周章。
甚至不惜牺牲一个忠烈之后保他。
要猜出谁是兇手很难,但要查证一个人是不是兇手却很简单。
因此林珣并不害怕女子是在骗自己。
女子见林珣沉默,便知他心里有数。
「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怎么看出我并非林瑜的?你自幼外出求学,少有待在家中,按理不该太了解你这位妹妹才是。」
林珣轻瞥她,并未答话。
他或许并不了解林瑜。
却了解人性。
两个目的不同的人,如何会混为一谈。
家里人出事之后,林瑜便寄信说要来京城寻他。
起初他因为事忙,又不够银两找地方安置她,几次回绝。
后来他居无定所,斡旋于多方势力之间,就更不愿留一个牵绊在身边。
只送了些银钱回去。
对于一个大字不识几个,连镇上都没去过几回的女孩,比起只身一人赶往京城寻亲,自然更倾向于拿着银子安安稳稳生活。
更何况他们兄妹二人聚少离多,所谓情谊,不过靠几分血缘撑着罢了。
且家里为了供自己读书,歷来都在林瑜身上节省。
林瑜未尝见得多待见他这个哥哥。
偏偏眼前的女子一出现便是带着十成十的亲近。
林珣看向远处。
失去林瑜对他而言……或许是好事吧。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不过……林瑜消失的理由,他一定会弄明白。
林珣復盯着女子。
「怎么了?」女子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却直勾勾看着自己,面露疑惑。
林珣站起身来,「我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
说罢,他径直往门外走。
「你不留在家里吃饭?」女子叫住他,语气熟络自然。
林珣脚步不停,只微微摇了摇头。
路过灶房,里面飘出淡淡的饭菜香。
林珣蹙眉,加快脚步离开。
若是单纯的利益交换便罢了,那女子却屡次三番做这些事,不知是何居心。
「皇上,寿王殿下是否和齐越使臣之死有关?」
苏棠看着静默喝汤的萧景榕,终是没忍住问出口。
萧景榕已经好几日不曾进过后宫。
她只好亲自到太极宫找他。
其实在踏进太极宫之前,苏棠都还在纠结问是不问。
或者用更委婉的方式试探。
只是真正见到萧景榕的时候,苏棠又觉得两人之间弯弯绕绕没意义。
听到她的问题,萧景榕不辨喜怒,只轻轻放下手中的汤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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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王自月前便出门游玩,不在京城内。」
苏棠闻言便知萧景榕不打算告诉她真相,但也间接向她保证了小寿王的平安。
「是臣妾妄言了。」
苏棠虽疑虑不减,但若是再揪着此事不放,无疑是在试探萧景榕的底线。
二人再浓情蜜意都无法改变他是个帝王的事实。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苏棠并不想骑在拔老虎背上拔毛。
感情从来经不起消磨。
「嗯。」萧景榕并未再多言,只淡淡应了一声。
苏棠下意识看向他。
却见他虽面色如常,眼底却微微透出疲态。
不用想也知道,齐越使臣的死应该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毕竟洪灾、瘟疫、战乱、蝗灾,全部集中于萧景榕在位的这几年。
国民经济并不景气。
抗风险的能力随之下降。
他处理起这件事自然更加瞻前顾后。
英雄也抵挡不住时代的洪流。
苏棠嚅喏着,到底不知该说什么。忽而心念一动,走上前替他揉了揉肩。
萧景榕紧绷的身体随着她的触碰,稍稍放松下来。
「仔细手累。」
「臣妾不累。」
「你这猫抓似的力气,也不堪用。」
苏棠知道对方是在激将,不过还是遂了他的意气鼓鼓地离开。
……
苏棠离开后没多久,顾铮急匆匆来找萧景榕。
「微臣参见皇上。」顾铮待萧景榕示意他起身之后便急匆匆问,「凌行川他不可能会……」
顾铮还未说完,余光瞥到萧景榕的表情,忽然什么都懂了。
他眉头紧皱,「是皇上的意思?」
萧景榕对此未置一词。
哪怕是最亲近信任的好友,他也没打算将全部计划悉数告知。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变数。
顾铮却将他的沉默理解为冷漠,「凌行川……他可是凌家最后的血脉。」
萧景榕抬眸看向他,「你若是为此事而来,便不必再多言。」
「皇上!」顾铮瞪大眼睛,满脸不贊同。
他不相信人只要在皇位上坐久了就当真会变得冷血无情。
「凌家世代忠良,凌行川也屡次跟着您上阵杀敌,为什么偏偏是他?」
「因为他最合适。」
萧景榕被顾铮如此质问,终是冷声打断。
顾铮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却从未想过,兴许臣有朝一日会在皇上的谋算之下含冤而逝。」
萧景榕见顾铮用自己作比,眸光微沉。
但他仍旧不曾向顾铮解释,也未怪罪他的僭越。
只让他离开。
顾铮走后,萧景榕靠在椅背上。
才刚将苏氏赶回去,忽然又有些想见她了。
第208章 林珣和韩禧夜会
「毫无疑问这就是个圈套。」
苏成听韩禧讲了林珣所为,很快得出结论。
「我知道。他自己藏着掖着,反倒诱我去查,摆明是想坑我。」韩禧替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下,「难就难在他没安好心是事实,这件案子有问题也是事实。」
「凭你如今的能耐,还不足以碰这桩案子。」苏成见他犹豫,索性一棍子将他打醒。
韩禧摸摸鼻子,「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顺着这根藤摸下去。刑部和大理寺所有要员皆为这件案子奔波,便是抓不住兇手,也不可能丝毫察觉不出异样。
见过林珣那晚,我回去想了许久。兴许在背后推动这件案子调查结果的人,并非是包藏坏心,徇私枉法。齐越使臣给的时间并不多,总得有人将罪名担下来。」
苏成颔首,「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咱们所见不过一隅之偏,此案牵连甚广,不只是抓住一个兇手那般简单。」
「不过……我总想再试试,兴许还能有转机也说不定。倘若真就白白冤死一个人,也未免太不仁道。」
苏成嘆气,「适才还在说不管,现下又讲出这话,你岂非是自相矛盾?」
韩禧拍着胸脯保证,「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小爷这么多年长在韩家,也不是干吃白饭的。商人阳奉阴违、钻营取巧那一套我也没少学,好歹能保全自己。」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己骂自己呢」苏成无奈,「不过我查到一些东西,兴许对你有用。」
……
韩禧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上林珣的套,他便无计可施。
没曾想凌行川三日后腰斩的消息一出,第一个站出来阻止的人竟然是陈司直。
「此事尚有疑点,不可草草结案。」
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齐聚,一个个蓄着鬍鬚,横眉冷目,看起来就不好惹。
韩禧便是一向吊儿郎当、不拘小节惯了,此时也被迫规矩站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
陈司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异议,明摆着没留任何余地。
刑部尚书闻言并不急着回应,而是看了一眼身旁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面色一沉,「这桩案子已然结案。陈司直若是有所补充,另作文书交予本官即可。」
韩禧闻言心中为陈司直捏了一把汗。
大理寺卿这话算是给了他台阶下。
怕就怕……
「下官以为,真兇并非凌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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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司直却像是听不懂大理寺卿的暗示,当众打了他的脸。
大理寺卿压制怒火的间隙,刑部尚书主动接过话茬,「陈司直如此说,有何证据?」
「经下官查证,齐越会盟使左靖死的当日,还有一人在千灵艺坊,他却偏偏躲过了大理寺和刑部的盘问。」
韩禧脑子顿时炸开。
陈司直后面的话像浆煳似的钻进他的耳朵。
他正好站在陈司直身后,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楚。
但他全然没有精力分析。
若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该在此时添乱,他早便冲上去捂住陈司直的嘴。
韩禧忽而想到什么,抬头看向林珣。
对方的神色虽无异常,眸中却满含深意。
几乎是一瞬间,韩禧就确定陈司直此刻的作为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静待陈司直和几位官员结束对峙。
最后大理寺卿只让陈司直在三日内拿出证据,否则凌行川还是会被依律处决。
几位要员离开后,陈司直挺起嵴背往堂外走。
跨门槛时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韩禧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
「大人,您没事儿吧?」
陈司直摆摆手,借着韩禧的力将另一只脚迈过去。
「要不先请大夫来瞧瞧吧?」
「老毛病,不碍事。」
「本来您身体就不舒坦,连着奔波这么些时日,想不加重病情都难。现下案子结了,您又何必再节外生枝?合该请个大夫好好调养身子才是。」
韩禧一股脑将憋在心里的话吐出来。
陈司直闻言并未反驳,只直直盯着韩禧。
坚如磐石的眼神让韩禧未尽的话全都梗在喉咙眼里。
陈司直抽回被韩禧扶着的手,直视前方,「本官这辈子,不敢说没办过一桩冤假错案,却也从未昧着良心让人无辜获罪。」
韩禧急切解释,「可这桩案子,不止是一条人命那么简单,大人难道不懂吗?」
「没有一桩案子会只关乎一条人命,背后皆有数不尽的爱恨情仇,利益牵扯。但这些跟案子本身没有关系。」
本来还一门心思想说服陈司直的韩禧霎时不知该用什么理由继续和陈司直争辩。
用一个人的性命解救千千万万个人的性命或许是纵观大局的权宜之计,却不代表它是对的。
谁能说那个人就该为其他人赴死呢?
韩禧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踏踏实实做一个好官,就能和那些贪官污吏区别开来。
但事实上他和那些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是非公道、天下兴亡并非像铜币一样,只有正反两面。
韩禧将陈司直扶到茶室歇息,自己转头就去找了林珣。
一肚子烦闷全冲着林珣发泄。
「你跟陈司直说了什么?」
林珣毫不心虚地直视他,嘴角噙着一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我此前就说过,陈司直是个好官,他看不惯冤案,想要查明真相,同我有什么干系?并非是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
韩禧恍然大悟,原来对方一开始想利用的人就是陈司直,而非自己。
他气红了脸,攥紧拳头才压下冲上去暴揍林珣的冲动。
「你他娘的到底想干嘛!」
林珣相较于怒火中烧的韩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大家来此的目的不都一样吗?查出真兇。」
韩禧冲上前抓住他的前襟,「你要查你自己滚去查!」
比韩禧矮上半个头的林珣注视着韩禧的下巴,也不反抗,「我虽想查,却苦于没有这个本事。」
韩禧咬牙切齿道:「你别太得意,多行不义必自毙。」
林珣却笑了,贴着韩禧的耳朵,「说得没错 。可如今在行不义的人是谁?狡猾逃脱的兇手,徇私舞弊的帮凶,沆瀣一气的朝廷,貌似都比我可恶吧?」
韩禧瞳孔微张,勐地甩开林珣,再次忍不住问出和上回一样的话,「你到底知道什么?」
林珣将被韩禧扯乱的衣襟抚平,「陈司直不是已经在查了吗?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韩禧见林珣像只泥鳅一样狡猾,终于明白过来,不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想起苏成提供的线索,马不停蹄开始着手重新梳理案件。
强行阻拦陈司直不是办法,只能比他更快知道真兇,免得让他被林珣完全牵着鼻子走。
……
「你们干嘛?本王身上的伤口还疼着呢,别乱动!嘶——」
半夜被人抬起来的小寿王懵了。
「殿下请安静些,否则属下只能将殿下打晕了。」
「你敢!」小寿王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被下人威胁的一天。
可他瞧对方的神情丝毫不像开玩笑。
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小寿王眼珠一转,软下态度,「侍卫大哥,你们这么做定然是奉了皇命。不如你们告诉本王到底发生了何事,本王也好配合你们不是?本王是绝对不会和皇兄作对的。」
他只能通过上次从大夫那儿打听到的消息大概猜出自己如今的境遇或许和齐越使臣的死脱不了干系。
但后来这些侍卫就再没给过他机会接触外面的人。
侍卫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将他强行塞进了马车,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像看犯人似的将他夹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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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页
小寿王感受着身下的颠簸,无能狂怒。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剧烈前后摇晃,小寿王差点从座椅上摔出去。
「吁——」从车夫吃力的声音就能听出来,定是费了些力气才稳住马车。
「车中何人?」外面传来中年男声,听着口音怪怪的。
小寿王顿时气急败坏,他差点因为这男人拦车被摔了屁股墩儿,他竟然还敢质问他的身份。
其中一名侍卫推开车门,掀帘走了出去。
小寿王听见侍卫朝男人解释。
「我家主人急病缠身,还请这位官人速让我等前去就医。」
小寿王一万个不理解,他对这男人恭恭敬敬的干嘛?
简直丢人!
饶是侍卫态度谦和,男人仍旧不依不饶,「是吗?不知你家主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侍卫不再一味讨好男人,冷下声音,「这与阁下无关。」
男人反而很是猖狂地提高了声调,「我是齐越会盟使钟祈,你们夜下疾驰,又不肯报上名号,莫不是做贼心虚?我有理由怀疑你们与会盟使左靖之死有关。」
小寿王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谨言慎行」,才没当场出去踢他一个窝心脚。
「里面坐着的人是大雍亲王,岂容尔等放肆?」
侍卫见对方胡搅蛮缠,实在瞒不过去,索性亮出身份言语震慑。
「亲王?哪个亲王?」钟祈依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
小寿王忍无可忍,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卫掀开车帘。
侍卫犹豫片刻,迫于局势所逼,不得不照做。
车帘被掀开的瞬间,小寿王借着微光勉强看清了马上的男人,一身打扮的确像是齐越人。
他不曾起身,端坐于马车上,振袖凝神,目光凛凛地盯着男人,「吾乃大雍寿王,萧澄焕。」
对方打量着他,似乎是被他的气势所影响,并未像适才一般贸然开口。
「齐越是客,本王暂且饶恕你们惊驾之罪。若误了本王瞧病,你们担待得起吗?」
「王爷瞧着也不像急病的样子。」钟祈回过神来,上下打量小寿王,「再说哪有王爷亲自上门求医的道理?」
「本王有什么病还需要向你交代不成?本王觉着你倒该随本王去看看脑子。还有,本王亲自上门是因为本王素来仁爱,不想老大夫一把年纪深夜奔走。想必钟会盟使是在齐越见惯了鱼肉百姓的贵族,因而才觉得奇怪。」
「你!」钟祈咬牙横了小寿王一眼,「在下虽无权过问王爷的行踪,但眼下我齐越会盟使在大雍惨死,还请王爷切勿轻举妄动,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小寿王垂眸消化对方所说的内容,并未接话。
钟祈自觉无趣,客套一句后调转马头离开。
待钟祈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小寿王盯着随行的两名侍卫,「现在能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本王了吧?」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抱拳沉默。
小寿王看着车头的朝向,猜测道:「你们是要送本王出城?」
两侍卫依旧抿唇不语。
小寿王观察着他们的神色,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在齐越使臣死的当日出现在千灵艺坊,按道理会被作为重点怀疑对象。
偏偏这段时日只来人问过他为何出现在千灵艺坊,丝毫没在他面前提起过齐越使臣的事。
再者他能看出这个自称齐越会盟使钟祈的男人虽对他有两三分警惕,却也不像把他当兇手看待。
只能证明堂兄暂且替他压下了此事。
并打算送他出去暂避风头。
就是不知钟祈为何会突然出现拦住他。
「事到如今,本王不可能再连夜出城。你们若执意欺瞒本王,只会让事态愈发失控。」
小寿王强装镇定,企图说服两名侍卫。
说不害怕是假的。
旦夕祸福难以预料,尤其是皇家的人,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他那几个皇兄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侍卫的嘴却像是被浆煳黏住一般,「若无上命,属下不敢妄言,还请王爷恕罪。」
小寿王无奈瞥了两侍卫一眼,「罢了,先去医馆吧,好歹得把谎圆了不是?」
说罢,他靠在车壁上,余光扫过两侧车窗外。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隐匿在黑暗中。
早在钟祈出现之时,侍卫便暗中传了信给萧景榕。
萧景榕沉着脸听完回禀,心中笼罩着层层疑云。
他之所以要送小寿王出城,一则是想进一步坐实他出门游玩不在京中一事,二则凭那小子的性格,只怕消停不了几天。
若是叫那小子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保不齐会闹出什么乱子,不如让他暂且离开是非之地。
为此还特意等到尘埃落定、兇手伏诛之时才遣人将他送出城去,就是怕刚出事,他立马离京,太过引人注目。
钟祈又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背后必定还有另一个推手。
萧景榕意识到事情已经脱离掌控,比起揪出藏在暗处的人,他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
「李培顺,传封柏来。」
李培顺大气不敢喘,躬身下去传话。
毕竟但凡用到封柏,就证明他家主子要取人性命,谁都不敢这时候上赶着触霉头。
第209章 陈司直之死-
眼见再过十二个时辰便是凌行川受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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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禧虽查到些眉目,却又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远。
他走到僻静处,忽闻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借我十个铜板呗,下回发了月钱还你。」
「你这不是戴着荷包呢嘛?」
「我虽有荷包,里面却没装钱吶。」
原是两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在说悄悄话。
韩禧听着没什么异常,便掉头往回走。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顿住脚。
空有荷包,不置一物。
那个房间当日虽有客人,却不代表那人一定是兇手啊。
他卯足了力气查那人是谁,却偏偏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之前西域商人杀人案时,苏姐姐就曾提醒过他们破案首先要找到兇手的动机。
倘若那个房间住的人当真是朝廷拼了命都要保下来的皇亲国戚。
他杀害齐越使臣的理由是什么?
要拉弓射箭,还一击即中,就算此人曾经饮酒,也必定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脑子至少大半清醒。
若没有凌行川这般的国雠家恨,很难冲动到杀人的地步。
毕竟大雍和齐越开战,若真战败了割地赔款,到头来他们这些贵族的利益也难免受损。
除非那人就是单纯的胡作非为,唯恐天下不乱。
但他从未听说过皇亲国戚里有这么一号人。
韩禧将案子在脑中过了一遍,勐然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点。
他加快步子就想去验证自己的想法,却在半路被人拦住,「小韩大人,你快去看看吧,陈司直不行了!」
韩禧瞳孔急剧收缩,飞速跟着来人行至一处房间。
房门打开,里面围着好些人。
陈司直直挺挺躺在床上,面色灰败。
一侧的大夫已经在收拾医箱准备离去。
韩禧木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艰难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
不多时,大理寺卿也步履匆匆地赶到,「怎么回事?」
「陈司直忧思过度,突发恶疾,已经请大夫诊治过了,实在……无力回天。」
大理寺卿闻言面露沉痛,走到陈司直面前哀嘆,「本官早劝他好好养病,没强行将他赶回家休息,实乃本官之过啊。」
旁边的人见状纷纷对大理寺卿表示宽慰。
韩禧倚在门框边冷眼看着几人虚情假意的表演。
他甚至没勇气凑近去看躺在床上的陈司直。
直到来了人要将陈司直的遗体抬走,韩禧才跪在他面前喊了两声师父。
陈司直无儿无女,他的丧事自然由大理寺出面操办。
………………………………………………………………………………………………
灵堂中,苍白的纸花簇拥着冰冷的灵柩,香烛的烟雾瀰漫四散。
众人肃跪堂前,神色哀戚。
大理寺卿甚至亲自为其诵祭文。
「夫为官者,当以清正为要,以廉明为本。今有大理寺司直陈文济,其德其行,堪为世范,实乃百官之楷模,万民之福祉。
陈司直,出身名门,幼承家训,心怀壮志,素有济世安邦之宏愿。及冠入仕,秉持正义,坚守清廉,不为权势所屈,不为私利所诱……」
韩禧看到这一切只觉讽刺。
陈司直在世时,他们没人站在他那一头,甚至包括他这个徒弟也想着阻止他。
如今人没了,却在这儿假惺惺地歌功颂德。
韩禧环顾一圈发现林珣不在。
他霎时意识到什么,找了个藉口退出灵堂,往林珣在大理寺的临时住处去。
果然见林珣正收拾行李打算离开。
韩禧倚在门口看向他,语气讽刺,「怎么,做贼心虚,畏罪潜逃了?」
林珣带的东西似乎不多,包袱不过瘪瘪的一小团。
他听到韩禧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系好布包才转过身,「案子快结了,我提前收拾行李而已。」
「陈司直尸骨未寒,你不去祭拜,却忙着收东西。」韩禧恶狠狠地盯着林珣,「怎么,你把他害死了,不敢面对他?」
林珣又岂会因为韩禧三两句质问恼羞成怒,始终一副淡然之态。
「仵作验过陈司直是死于旧疾,韩大人,凡事都得讲证据。」
「你少他娘的在这儿装腔作势。」韩禧抬脚踩在门槛上,「就算是死于旧疾,那也是被你激的。」
林珣微微眯眼,「但凡经手此案的人谁会看不出疑点,你当大理寺和刑部皆是愚笨无能之辈?不需要我多言,陈司直一样能看出来不对。他要站出来说出真相,那是他的选择。」
韩禧一哽,他都能觉察出不对劲,他师傅和其他人未必不能。
「我们俩初出茅庐,在他们眼里就跟菜鸡子一样,踩两脚便死了。
就好比当初西域商人杀人的案件,你以为柳寺丞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说到底他现在就算不死,大理寺和上面的人也容不下他。」
林珣难得略带几分情绪甩出一车话。
即便他和苏成、韩禧渐行渐远,但当初异乡相识为伴的情谊仍未散尽。
韩禧眉头皱得更紧,很是疑惑。
林珣露出自嘲的笑意,「起初我也认为他是靠我查案,后来我才明白他是想拿我当挡箭牌,替他除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韩禧半信半疑,「既然如此,你这回还来帮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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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页
「受人之託。」
韩禧冷嗤,「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别人都在灵堂祭拜,你却偷偷跑出来,不是心虚是什么?你根本无颜面对陈司直在天之灵!」
他始终觉得自己师父的死和林珣脱不了干系。
即便仵作并未看出他的死有什么异常。
林珣并未向韩禧解释自己为何单独离开,而是不咸不淡道:「走吧,咱们这便回灵堂。」
韩禧斜眼转身,「用不着。」
林珣却并不在意,仍是跟在他身后。
……
祭拜完之后,林珣趁夜去见了濯缨先生汪度。
「大人,陈司直已死。」
他的确接到了汪度让他除掉陈司直的命令。
不过他确实没骗韩禧,他没打算亲自动手。
毕竟大理寺和刑部有的是人不想让陈司直继续闹下去。
汪度淡淡道:「做得不错。」
如石子跌入井水中,虽闻其声,却瞧不见一丝波澜。
林珣觉得奇怪,汪度让他去参与齐越使臣的案子,却只在乎陈司直的生死,从未过问案子本身。
证明他的目的……或许无关这个案子。
而是针对陈司直。
但林珣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让陈司直死。
汪度出身名门,少时入国子监。
初被授官时便任翰林学士。
之后更是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中书侍郎。
人人都以为汪度会更进一步去争中书令,相当于相位,没曾想他竟功成身退,辞了官。
他转头广纳贤才,再加上他在位时也扶持了不少门生,很快便成了整个京城最有名望的学究。
做官做得这么无欲无求的,古往今来都不多见。
因而汪度并非见一个清官就要杀一个。
相反,他轻易不会动他们。
甚至连他的门生,有好些也是实打实的忠正之臣。
这也是汪度能一直锦旗不倒的原因。
林珣从汪度处出来,转头借柳寺丞的便利查看了陈司直过往的案件卷宗。
毕竟柳寺丞是陈司直的上级,陈司直过世这些东西便都交到了柳寺丞手里。
很快一个熟悉的名字引起了林珣的注意。
凌行川。
陈司直调查凌行川不奇怪,毕竟他是齐越使臣案疑兇。
但这份卷宗明显不是最近的东西,更是有被反覆翻阅过的痕迹。
里面竟然提到凌行川早年也在汪度跟前听过几年学。
林珣查了汪度这么久,将他手底下的门生摸了个七七八八,却从来没听说过此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顺着这么一查,还真差点探出多年前的秘辛。
…………………………………………………
那得从凌行川受伤没多久说起。
汪度跟着门生参观翻新过的校场。
「先生觉得如何?比之从前可气派多了,地方也更宽阔。」
汪度颔首,「不错。」
突然间他瞥到角落中一个耍枪的背影,「那人是谁?」
「那是凌小将军。」门生又道,「但如今不是了,他眼睛在战场上瞎了一只,身上也落下了残疾。
皇上顾及他是凌家唯一的血脉,便让他转了闲职,只是他自己还是偶尔会来校场操练一阵。
他如今这枪耍得可大不如从前,用的是花枪,舞的也都是些花招,拿到战场上伤不了人,不过确实是没办法的事。」
「难怪看背影倒有几分当今圣上的风范。」汪度状似欣赏地评价,眼中却暗蕴着潮涌。
门生倒没注意过这些,但还是顺着汪度接话,「毕竟他自幼跟在当今圣上身边,陪当今圣上出生入死,又在战场上同吃同住过的人。」
「是吗?」汪度盯着凌行川,只觉得这名字还有两分耳熟。
待查证之后才想起,他从前当过自己一阵子的学生。
汪度记性再好,也记不住成千上百个学生的名字。
所以才一时没想起。
本来就因为家人相继离世,自己又成了废人而苦闷不已的凌行川怎么都没想到。
自己昔日的先生会将自己彻底拖入深渊。
秉着尊师重道的原则,汪度相邀,凌行川便去了。
虽说他也早便不记得这位先生的存在。
只是依稀有一点模煳的印象。
边喝茶,边叙旧,凌行川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醒来时已经以趴着的姿势浑身不着寸缕地躺在床上。
甚至某些地方隐隐作痛。
饶是他再迟钝也看明白髮生了什么。
罪魁祸首却像没事人一样隔着帘子坐在外面,气定神闲地喝茶。
凌行川疯了一样,套上外衫就冲出去抓住汪度的衣领,目眦欲裂,「你做了什么!!!」
汪度不看他的脸,只微眯着眼睛打量他的身体。
在腹部虚划了两道,「假如于此处再添几道疤就更像了。」
凌行川勐勐将他甩开,急喘着压抑怒火,手攥成拳头,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瞬就要冲上去撕咬汪度。
却又嫌噁心。
他稍稍冷静过后问,「你什么意思?像谁?」
汪度却并未回答他的话,反而道:「明日酉时你再来吧。」
凌行川冲上去就想给他一拳,却被汪度抬手反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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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想像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竟然有这样的力气。
汪度笑吟吟解释,「我年轻时可不比你操练得少,如今老了,也不曾懈怠。否则怎么好将你压在身下?」
凌行川若是在全盛时期未必会比不上汪度的力气,但如今他因为受伤身上根本使不上劲。
他这才反应过来,汪度的德高望重都是假的,他绝不止一回如此。
「我一定会揭露你的真面目!」
「揭露?」汪度放下茶盏,「让你父兄的功勋全被你的艷闻掩盖?让你凌家人为你蒙羞?」
看见凌行川变了脸色,汪度愈发得意,「还有……你不是想知道我把你当成谁吗?」
凌行川抬头死死盯住汪度。
当汪度说出那人的时候凌行川彻底崩溃了。
虽说这一切都是汪度的错,但……人言可畏。
汪度受到谴责的同时,被他坑害的那些人也同样会被放到风口浪尖上,任人想像议论。
自己如何不要紧。
他们不能因此名声受累。
如果往后圣上出现在人前,人们想到的都是汪度把自己当成圣上玷污……
那圣上的威望……
凌行川不敢想。
汪度看出凌行川的瞻前顾后,潇洒提步离开。
人都道濯缨先生不好美色,不养姬妾,也碰不小倌。
殊不知汪度不是没有欲望,他只是不满足于寻常人普通的身体发泄。
他追求更强烈的刺激,从内心感觉到的。
将站在最顶端的人拉下来作为胯下玩物,才能带给他满足感。
更别提当今圣上同时拥有最出众的姿容。
既然暂时得不到,那就先找一些替代品稍作慰藉。
凌行川也因此被他推进再也不见光的深渊。
………………………………………………………………………………………………
第210章 案件真相
陈司直一死,齐越使臣的案子自然再无人提出异议。
韩禧却时刻想起陈司直,脑海中不断重复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自始至终都只遵从自己的本心,寻求一个真相而已。
韩禧不想他死不瞑目地离开。
「你跟着我做什么?」韩禧刚从为陈司直临时搭建的灵堂离开,就察觉到身后有人。
回头一看竟是林珣。
林珣丝毫不露心虚,「陈司直好歹算是你半个师父,我只是好奇你不为他守丧,这是要去哪儿?」
「与你何干?」韩禧冷斥他一声,转头往前。
林珣略微加快脚步,走到和韩禧并排的位置。
「兴许你需要我帮忙也不一定。」
韩禧闻言微微蹙眉,并未理会他。
「齐越会盟使除去死掉的左靖,还有五人。你却只剩不到六个时辰。」
韩禧被林珣说中心中所想,额上瞬间青筋暴起,一拳将他揍倒在石子路旁边的草坪上,「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林珣直视他的眼睛,「我不是神,有些事我也才觉察出不对。」
韩禧暴怒之后勐然泄了气。
他发现林珣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总是能在面对旁人的质问时不表现出丝毫心虚。
仿佛他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是对的。
饶是韩禧见惯了名利场上的牛鬼蛇神,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表现得还坦然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怀疑齐越的人?」
「猜的。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吧?」林珣拍拍衣服站起来,「咱们分头行动,你去重新盘问当日伺候齐越使臣的婢女,我去调查那几个使臣的关系。」
「……行。」韩禧咬着牙答应下来。
除了跟林珣合作,他没有别的办法。
等到天蒙蒙亮,两人在约定的位置汇合,此时距离凌行川被腰斩已不到三个时辰。
「当日除了已死的左靖,的确还有另一个叫钟祈的会盟使曾离开宴堂去上茅房。
全程都有两侍卫跟着,但钟祈进了茅房之后,那两个侍卫却只能守在门口。
茅房后面虽是实墙,但房顶和墙面之间有一段空隙足可供一人钻出。
且茅厕后面有条小路能直通南苑,平时少有人经过。」
「钟祈?果然是他。」林珣不消思考便说出了此人的信息,「钟祈出身世家,精骑射,与左靖素来不合,尤其是在左靖玷污了他的堂妹之后。」
「这些你是怎么查到的?」
林珣垂眸,「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找对人,自然能问出想要的结果。齐越足足来了几车人,只要发现一个突破口,逐个利用他们之间的嫌隙,就能掌握所有人的秘密。」
韩禧顾不上惊讶,转而道:「可是咱们没有证据。」
其实打从一开始,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不是没往那伙子齐越使臣身上查过。
但事发的时候,他们身边都有人为他们证明,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是啊,没有证据。」林珣重复着韩禧的话,却不带惋惜的语气。
韩禧直觉这人心里又有什么盘算,「有话你就直说,别卖关子行不行?」
「当初咱们也搜过齐越使臣行李,并未发现弓箭一类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行兇的那把弓……」
「钟祈动完手必须在事情传开之前立刻赶回茅厕,否则外面的侍卫若是喊不应他,定然会引起怀疑。那他自然没时间将那把弓送去外面处理掉。」林珣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说那把弓会是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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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禧略一思考,瞬间想到一种可能。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他看向林珣,「你去还是我去?」
林珣一惯冷静的神色难得出现些许龟裂,「要不……一起?」
天将大亮,二人带着找到的弓赶往刑部。
刑部尚书见状立即上奏给皇上。
未时之前,圣旨下来,此案重新在宣政殿审理。
刑部尚书厉声质问,「钟会盟使,眼下不止一人指认这把短弓是你的所有物,你能否解释它为何会出现在千灵艺坊的茅厕内?」
钟祈见事态不对开始想装疯卖傻,「兴许是有人为了栽赃我,故意藏匿其中。」
「出事之后,千灵艺坊可是由你们齐越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盯着,我们哪来的机会做手脚?若说是早前便备好了,我们又何必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
会盟使的首领见势不对站出来,「此案疑点颇多,大雍一时不能查明,我等也能理解,不过把脏水往齐越身上泼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一直未曾发话的萧景榕坐在高堂之上,俯睨众人,「此前为了查明兇手,我大雍不惜让忠烈之后下狱,饱尝酷刑,也算拿出足够的诚意。尔等若不能证明此事是我大雍有意栽赃,便是尔等执意破坏两国邦交。」
萧景榕不待底下的齐越使臣回嘴,戾色尽显,「倘若如此,朕必亲率铁骑,踏平汝疆!」
两边的侍卫闻声拔刀。
震耳的「铮铮」声响彻大殿。
饶是见惯大场面的会盟使首领都被吓出一层薄汗。
这一套先礼后兵让他也有些懵了。
毕竟别人只是说说而已,但这位大雍皇帝是真在战场上同无数齐越将士厮杀过的人。
再者他上位才没几年就替大雍解决了蚩蛮这一心头大患,可见其领兵的能力。
保不齐真把他惹急了会做出什么事来。
况且以现在的局面来看,齐越并非像之前一般占理。
就算是两国要打,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开战。
会盟使首领思虑过后,果断退了一步,「请陛下喜怒。我等只想查明真相,并不想伤了和大雍的和气,既然一时难有定论,再废些时间调查便是。」
「如此甚好。」萧景榕缓下语气,顺了会盟使首领的意。
顷刻之间,大殿上的气氛便不再剑拔弩张。
所有人都戴上了平和的面具。
刚将齐越使臣送走,有人急匆匆进来禀报,「皇上,凌小将军在牢里咬舌自尽了。」
片刻怔愣后,萧景榕面无表情吐出两字,「厚葬。」
苏棠在后宫听到齐越使臣一案告破,心中暗自为小寿王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为何隐隐还是觉得不安。
直到入夜看见宴请完齐越使臣来干祥宫的萧景榕,她才算明白这种不安从何而来。
这么多年她看过他很多面,但如此痛苦似乎还是第一次。
就连他的声音都哑得不行。
「凌行川是朕除顾峥以外最信任的人。可朕只能眼睁睁看着凌家人接连惨死,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又残又瞎的行尸走肉。」
苏棠情不自禁抬起手轻拍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他曾经无数次寻死,朕却自私地想让他活着。偏偏这一次,朕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让他担下罪名,的确比用死刑犯更不易被人找出破绽。」
苏棠闻言一惊,她其实也以为萧景榕是有意让那个人顶罪来着。
没想到竟然是对方主动的。
后面苏棠又听萧景榕絮絮叨叨讲了好些,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这么多话。
苏棠怀疑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借着两分醉意在宣洩情绪。
不过苏棠通过他的话大致理清了整件事的脉络。
总的来说,其实最开始萧景榕就没打算让大雍人接下这个屎盆子。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不得不准备方案二、方案三。
针对小寿王的处置。
用来顶罪的嫌犯。
齐越使臣内部的争斗都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亲力亲为。
所以最终结果,只能依託手下人的办事能力决定。
连日的精神紧绷导致凌行川的自戕成了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哪怕他最后成功了结此事,到底也没能解救一心求死的好兄弟。
他终究成了间接致使凌行川死亡的兇手。
如果他不答应把这个罪名暂时安在凌行川身上,凌行川也就找不到赴死的理由。
「对于某些人来说,活着未必不比死了痛苦。」
苏棠轻声宽慰萧景榕。
没人能真正理解患上抑郁症的人在想什么。
萧景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在确认她所言的真假。
他忽而紧紧箍住苏棠,似乎让将人揉进骨血,与之相反的是轻得让人以为是幻觉的声音,「你信便好。」
苏棠忽然升起几分怜惜。
萧景榕生来肩上就扛了太重的担子,这样的人註定是孤独的。
「皇上好好睡一觉吧。」
「嗯。」萧景榕含煳不清地应下,搂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这样的姿势苏棠不太舒服,但看在对方情绪低落的份上,她也就勉强当一晚上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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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二日等她一睁眼,萧景榕就恢復了平时的模样。
苏棠刚要起身,就感觉脖子疼得厉害,像是落枕了。
萧景榕长指轻轻在她的肩颈处按了按,对着外间吩咐,「李培顺,传个医女来替德妃松骨。」
「嘶——」苏棠刚想说不用,但一动确实疼得不行,也就由着他去了。
「别乱动,等医女来替你施针按跷。」
苏棠撇嘴,还不是怪这死男人。
萧景榕虽是心疼,又觉得眼前人挤眉弄眼的样子可疼极了,伸手拂开她的额发。
嘴唇微微张合,移开眼神克制住吻上去的冲动。
……
待萧景榕去上朝,苏棠在医女的帮助下好歹能勉强转动脖子了。
刚用完午膳,便接到弟弟苏成的信件。
里面大致将这次案件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此外还提到一点,韩禧和林珣二人都因为破案有功被授官。
韩禧成了从八品大理寺评事。
林珣成了从七品大理寺主簿。
对于这个结果,苏棠有些意外。
她从来没想过沉寂许久的林珣会参与其中,并且藉此为自己谋得一个官职。
正应了那句话,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
她梦里声名显赫的小林大人,终究还是走上了仕途。
偏偏他这份官职来得名正言顺,举国皆知,再想阻止他实非易事。
更何况他的智计本就远超常人,想抓住他的把柄更是难上加难。
要打压他,除非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苏棠想到此便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果然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即便换了一个时代,也还是普通人。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什么的跟她压根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疼得厉害?」
苏棠闻声便知是萧景榕,她抬头一看天色,才惊觉自己竟呆坐了大半日。
萧景榕大概是看她愁眉不展,才有此一问。
「回皇上的话,好多了。」苏棠边答,边起身行礼。
「若筋络仍是不通,多叫医女来两趟也无妨。」萧景榕知道眼前人素来怕麻烦,没忍住又叮嘱了一句。
「是。」苏棠乖乖应下。
晚膳过后,苏棠窝在萧景榕怀里,对方时轻时重地揉着她的肩颈。
刚开始苏棠还觉得挺惶恐的,但转念一想,反正罪魁祸首是他。
再说……也没人看见。
逐渐变得心安理得,「往下一点儿。」
萧景榕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滑到她腰上轻轻一捏。
苏棠有些痒,抬头幽怨地看着他。
「不是你让朕往下吗?」萧景榕义正言辞。
苏棠闻言果断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想要的位置。
萧景榕笑骂,「得寸进尺。」
手却跟着动作起来。
「其实臣妾有一事不明……」
得到萧景榕的默许,苏棠才继续道:「为何皇上给林珣的官位会比韩禧高?」
「你便是为此事发愁?」萧景榕紧接着解释,「评事虽比主簿官低一级,却是能具体审案的。韩禧当评事歷练两年,朕才好让他接任陈司直的位置。」
「陈司直?」
「他过世了。」
苏棠坐起身子,她记得上回萧景榕说到此人的时候,还颇为赞赏。
怎么就死了?
萧景榕将她按回怀里,「再者,林珣的能力的确在韩禧之上。单是论功行赏,也该他压韩禧一头。」
「臣妾明白。只是……臣妾怕他心术不正。」
「圣人云,选贤举能。然兼具其二者不过凤毛麟角,此多事之秋,才能比愚贤重要。」
第211章 侍卫邢奕风
萧景榕话说到这份上,苏棠也只能无奈提醒,「皇上切勿对他掉以轻心才是。」
「你且宽心。」萧景榕放柔了声音,沉沉的语调又无端让人信服。
苏棠不禁想,如果她能忆起全部的事就好了,兴许还能帮上忙。
现在这样一知半解。
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
「你若愁绪难消,便做些别的分心。」
「嗯?」苏棠抬头看萧景榕。
岂料下一瞬便被提腰放到他身上。
她立即秒懂。
「臣妾还疼……」
「松松筋骨便不疼了。」
苏棠本来打算矜持一阵,结果被摸了两下,整个人都软了。
萧景榕见状翻转了二人的位置。
身下的人一派娇软顺从的模样,让他喉结微微滚动。
犹豫再三,萧景榕起身灭了床头的烛火。
苏棠正想打趣他两句,随即便被密密麻麻的吻淹没。
黑暗才便于释放最原始的兽性。
二人旷了好一阵,差点两回都没收住。
还是苏棠到达巅峰后困得不行,才被抱着清理完睡下。
翌日一早,她照例伺候萧景榕更衣上朝。
待他走后,才又歪在软榻上打哈欠。
「阿娘,小懒虫,快起来陪儿臣用早膳。」
姩姩从外面就进来,小大人似的支使苏棠。
「好好好。」苏棠自然不可能拒绝,拉着姩姩的小手起身。
走到外间发现小满也在。
「奴婢参见德妃娘娘。」
「起来吧。」
小满被调到姩姩身边之后,常来干祥宫向苏棠汇报凤仪阁的大小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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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知道小满是想在她面前多露露脸。
年轻人嘛,抓住机会往上爬是好事。
苏棠自己虽然是个摆烂社恐,但打心眼儿里挺欣赏这样的人。
用过早膳之后,苏棠想起赐婚一事,将姩姩留下。
「你父皇给你指了一门婚事,阿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告诉你。」
姩姩有些不安地看向苏棠,「儿臣不想离开阿娘。」
「你才多大?还早呢。阿娘的意思,是想让你先瞧瞧是否中意未来的夫婿,若你不喜欢,还有机会另择。」
虽说这么做不太合规矩,但苏棠还是不能接受盲婚哑嫁那一套。
反正那小侍卫就在凤仪阁当值,趁着赐婚的旨意还没下来,暗中相看相看也不是坏事。
姩姩略带懵懂道:「儿臣明白。」
苏棠摸摸她的头,「你也不必太刻意,只了解了解吧便是。」
「嗯。」
得到自家阿娘指示的姩姩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
她知道自己总归要嫁人,要离开阿娘。
对公主而言,能不远嫁他乡已是幸事。
不过对于男女情爱的事,她还不是太懂。
走在去凤仪阁的路上,姩姩忽然转头看向小满,「小满姐姐可有意中人?」
小满闻言一愣,而后瞬间红了脸。
姩姩会心一笑,「果然是有。」
「公主殿下别打趣奴婢了。」小满不停搅着手帕。
「可是宫中的人?」
小满不好意思说出口,也不敢编谎话欺骗公主,只能垂首。
「看样子是了。」姩姩反倒越猜越起劲。
「宫里除了太监就是侍卫……偶尔或能见着两个学究,该不会……」
小满连连摇头,「奴婢不敢肖想。」
姩姩狡黠一笑,「小满姐姐这是不打自招了。」
小满轻嘆一口气,终是承认,「奴婢自是配不上大皇子的。」
起初她冲着大皇子的身份和名望接近大皇子,了解过后才发觉大皇子的确是值得倾心的儿郎。
只可惜,她怕是没机会了。
「阿娘说了,万事虽有制约,命运却非定数,小满姐姐何必一桿子将自己打死?」
小满点头,「德妃娘娘说的自然不错,从前也多亏德妃娘娘激励,奴婢才不曾一蹶不振。兴许……奴婢还能再试试!」
两人谈笑着走到凤仪阁,趁着姩姩听学之时,小满去打听了哪个是邢奕风。
待姩姩休堂,连忙指给她看。
姩姩顺着小满手指的方向,透过窗格瞧见了守在角门的小侍卫,身姿看着倒还算挺拔的。
总觉得有些面熟。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对方竟也看了过来。
姩姩忙移开视线,又觉得不大礼貌,干脆扬起嘴角,甜甜一笑。
结果对方直接垂下了脑袋。
姩姩撇嘴,带着小满离开。
忽然想起自己为何觉得他眼熟了。
上回那些小侍卫盯着自己的时候,好像也只有他一个人自始至终没抬过头。
约莫是对自己没什么兴趣吧。
姩姩倒也谈不上失望,毕竟两人都还不了解对方。
却不知对面的邢奕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待看不见长公主的身影,邢奕风才敢放开唿吸。
跟他一起执勤的侍卫冷不丁来了一句,「邢奕风,你很热吗?」
邢奕风不明所以,微微摇头。
「那你脸跟耳朵红成这样?」
邢奕风立马改了口,「有点。」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脸颊在发烫。
邢奕风攥紧手里的佩剑,没想明白原因。
……
姩姩回干祥宫之后将自己今日所见告诉了苏棠。
苏棠倒觉得这说明那小子挺好,至少不轻浮。
「慢慢来,如今你都还小,将来若是不成,再另外相看就是。」
「嗯。」姩姩乖乖点头。
正从外面进来的萧韶鄞听着这话,疑惑道:「相看什么?」
苏棠想着也没必要瞒他,「给你阿姐相看夫婿,得挑个对你阿姐好的人。你将来也一样,定要善待妻子,听到没?」
「嗯。」萧韶鄞应下,紧接着补充,「有我在,没人敢对阿姐不好。」
苏棠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那阿娘便放心了。」
「你父皇传了信说要来干祥宫用膳,咱们且再等等吧。」
两小只闻言乖乖做功课,苏棠自己也拿了本书翻看。
等到日暮西斜,萧景榕才阔步而入。
他顺带问了两孩子的功课,才让人把晚膳摆上来。
因为有他在的缘故,两孩子吃饭也比平时安静些,很快结束战斗各自回房。
两孩子离开后,萧景榕挥退伺候的人,对苏棠道:「吉羊也是时候搬出干祥宫了。」
苏棠心里不愿意,却也知道能留他到这个年纪已是萧景榕格外开恩。
「臣妾这便着手安排。」
本来稀松平常的事,萧景榕一见她为此伤怀,又不免心疼。
「过几日,朕会将力宝送回干祥宫。」
「这……」苏棠一怔,她自然盼着力宝回到身边,但总担心一些不可控的因素。
「不必忧心,朕已向那道士确认过,不会有事。」
闻言,苏棠才勉强安心,「但凭皇上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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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提起那道士,苏棠没忍住道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疑惑,「皇上为何从来没问过臣妾是否想起了什么?」
「窥察天机,乃不祥之举。」
在苏棠不解的目光下,萧景榕不紧不慢地继续,「国之运势,非一力可改。有些事只会影响朕的决断,不能左右大雍的未来,知与不知其实并不重要,太多既定的猜想反倒会让朕不能再保持清醒。」
当下的困境受当下的条件制约。
针对某个确定未来而做出的改变,必定让另一些因素随之发生改变。
难免产生蝴蝶效应。
苏棠被萧景榕的观点惊得合不拢嘴。
她总算明白了什么是天生的掌权者。
自信狂妄,不安天命。谋定后动,掌控干坤。
或许没有梦里的那场病,他不见得会落得暴毙的下场。
几乎歷史上任何一个皇帝都是具有两面性的。
晴天朗日必定伴随着暗影。
苏棠没法评价萧景榕的决策是对是错,不过她打心眼里觉得他算是个好皇帝。
「皇上说得是。」苏棠上前捧起萧景榕的脸。
「胡闹。」萧景榕抓住她的手移开。
床榻之上他能纵着她如此,这会子烛火透亮,只觉得有些脸热。
苏棠看出他害羞,低低笑着。
萧景榕忍无可忍,站起身来,拉着苏棠就往内室走。
心里想着果然还是迷迷瞪瞪喊困的时候听话。
苏棠不可避免地被狠狠教训了一通。
……
不过有些事说起来容易,真要做就犯了难。
第二日萧韶鄞从崇文阁回来,苏棠来来回回好半天也没能开口。
主要是他一走,力宝又刚好被接回来。
倒显得是为了给力宝腾位置似的。
倒是这崽子先发现了她不对,放下筷子主动问,「阿娘有话想同儿臣讲?」
苏棠夹菜的手一顿,索性还是把事情都告诉他。
想着但凡看出他有一点儿不高兴,力宝的事就暂时搁一搁。
萧韶鄞听完立马反应过来自家阿娘在担心什么。
他自有记忆里来就知道自己要比平常人更容易生病难受,要吃更多的苦药。
实在太不公平。
也不知脑中何时就有了阿娘救过他这个印象。
他不自觉就想亲近她。
直到后来他懵懂中明白阿娘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虽然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并不知道什么叫亲生。
他只知道一点……不能让别人抢走这个照顾他,对他笑的人。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患得患失了。
想到此处,萧韶鄞盯着苏棠认真道:「有弟弟陪着阿娘,儿臣也能放心些。」
苏棠微微一愣,孩子早慧就这点不好,她竟都辨别不出他是不是为了安慰她有意这么说。
「你若心里不舒服,这事儿倒也不急,等你习惯了在外面的宫殿住,再说不迟。」
说着,她伸手在萧韶鄞的额前轻抚。
萧韶鄞长长的睫毛轻颤,扑到苏棠怀里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阿娘不许喜欢弟弟比儿臣多。」
不过只这一下,他很快又恢復成端坐的样子。
苏棠浅笑,「你们在阿娘眼里都是一样的。」
萧韶鄞乖乖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饭。
萧景榕说定的事素来是雷厉风行。
萧韶鄞在皇子所那边的住处自然早就有人备上,苏棠要做的也不过是重新安排几个妥帖信得过的人伺候而已。
至于力宝那边,苏棠不知萧景榕是怎么跟皇后商议的。
总归半个月左右,所有事情便都提上日程。
倒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就是难免惹人眼红。
「皇后娘娘养了三皇子这么些年,眼见知事了,德妃立马上赶着将三皇子要回去,也不怕皇后娘娘伤怀。」
白淑妃自打上回两公主发生矛盾,算是彻底跟苏棠撕破脸了。
苏棠也不惯着她,「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皇子公主不管养在哪个嫔妃膝下,尊为母亲的都只皇后娘娘一人,皇后娘娘又怎会因此伤怀?」
「德妃当真巧舌如簧,不过话虽如此,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教养好皇子的。」
皇后刚进来便听见二人的口角,她坐定之后索性将此事摊在明面上。
「将三皇子交由德妃抚育,既是皇上的意思,也是本宫的意思。三皇子渐渐大了,更需费心教养,本宫素来体弱,再加之后宫诸事繁杂,皇上不愿本宫太过劳神,因而此举是两全之法。
若是再让本宫知道有谁在背后嚼舌根子,便自个儿到皇上跟前去说个分明。」
众嫔妃福身,「臣妾不敢。」
除了真正跟苏棠有矛盾的白淑妃之流,其他人自然对此没什么意见。
皇后大度,对她们而言是好事。
为着才刚恢復后宫请安的缘故,皇后比过去多训诫了众嫔妃几句。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才放她们离开。
「娘娘且先歇歇再传内侍省的人来问话吧。」旁人看不出来,离皇后最近的荷露却能感觉出自家娘娘身子不适。
鬼门关走一遭,不是轻易就能復原的。
「嗯。」皇后也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靠在软榻上养神。
就说这么一阵子话,她已是觉得心慌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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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露没忍住又劝了一句,「娘娘身子才刚有所好转,倒也不必急着亲自过问这些杂事。」
「在其位谋其职罢了。」皇后唿出一口浊气。
「皇上不想放权给贵妃,本宫亦是。淑妃又是个没脑子的,上回长公主的事她已然开罪了太后,不好叫她太嚣张。
如此,便只剩宋贤妃一枝独秀,本宫若不盯紧些,势必会出乱子。」
第212章 姩姩的驸马
「奴婢有一事不解,德妃一直恩宠不断,为何皇上单给了她一个掖庭,不叫她摄六宫事。」
「皇上此前跟本宫提过,把六尚交给德妃,后来又不了了之,想来是她自己不愿意吧。」
荷露闻言更是困惑,「德妃也不是那自命清高的人,这么些年她没少争宠,为何到手的权力却不要了?」
皇后轻笑,「德不配位才是最致命的。六尚的女官大多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看中门第出身,偏偏德妃身后没有母族支撑。
她贸然接手六尚,若无雷霆手段,势必难以服众。
她若是勉力为之,失了本心,又会与皇上的宠爱背道而驰。贵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太过急功近利,一进宫就妄图将实权握在手里。否则皇上待她断不会是如今的态度。
掖庭却多不过是些杂碎,掌控起来更容易,也不消德妃费太多心思。」
荷露恍然大悟,「竟是这样,不过德妃心计如此,奴婢怕将来……」
「德妃若真有那些心思,无需本宫动手,自然有人惩治。
再者这宫里真正有野心觊觎后位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人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皇后自问若是有得选,她也不想一生困在这四方天地中。
「说起来,明年开春又该选秀了。本宫记得上回内侍省的人来禀报过。」
「是,那会子娘娘病重,便暂且搁置了。不过还有大半年时间,倒也不急,现下是宋贤妃操办着。」
「皇上先前推了一次,明年得多择几个像样的进来,这宫里也许久没添新有孕的嫔妃了。」
「没承宠的新嫔妃都还有好几个呢,说到底是皇上进后宫愈发少了。德妃那儿又占了大半,剩下不过是去有子女的嫔妃宫里坐坐,她们哪能有机会怀上龙嗣。」
「等新秀女进来,此事自然有太后出面。本宫倒想起另一桩事,趁明年选秀也该给安儿张罗婚事了。相看几个合适的,等他过了十五也好定下来。」
「娘娘说得是,咱们大皇子的婚事才是重中之重。」
皇后让荷露去取丸药,自己仍卧在榻上,面上是不轻易示人的愁绪。
那小宫女过世之后,安儿表现得太过淡然。
她心里总归觉得不安。
……
苏棠从皇后宫里出来,稍微绕了些路去向太后请安。
太后这段时日对她的态度不错,上回还送了赏赐。
她就是再不懂人情世故,也不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苏棠到的时候,太后正坐在主位上修剪花枝。
毕竟这宫里打发时间的方式就那么些,连苏棠这种不爱看书的人都被逼得日日捧着书装深沉。
太后酷爱摆弄花草倒也不奇怪。
见她进来,太后略抬了抬眼皮,「你来得正巧,便交给你打理吧。」
「是。」苏棠应下,双手接过太后递来的剪刀,坐到宫人搬来的红木凳上。
「韶妍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可有什么打算?」
苏棠知道太后怕是听见了什么风声,才突然问起此事。
毕竟就算姩姩是她亲生的,公主的婚事也自有皇帝和皇后做主,轮不着她说三道四。
「皇上此前有跟臣妾提起过人选,不过还未定下。」
「哦?」
苏棠将自己知道的斟酌着告诉太后。
太后略一沉吟,「他父亲的官职低了些,又是武将,要娶长公主,未免是高攀了。」
「长公主得太后教导,天下男儿若要求娶必定都是高攀。」苏棠秉着马屁不穿的原则顺着太后的话说。
「只是驸马都尉本就不过五品,若是家世显赫,恐怕会生出二心。」
驸马虽有官职,但实权和职责都相对较小,并非人人都能接受。
本来就位高权重的,也会被皇帝削弱权力。
尤其是高门子弟,势必觉得憋屈。
「话虽如此,面子上也得过得去才是。况且没攀到过权力的人,不代表不渴望权力。
你是小门小户出身,不明白这些也是有的。」
向来都被说是出身乡野草莽,苏棠听到「小门小户」这个评价还觉得挺高兴,太后算是嘴下留情了。
「臣妾受教。」
太后见她乖顺应下,忽然就觉得调教起来也不错。
人到一定年纪,总会有点好为人师的毛病。
「这些事本就该是你们为人父母操心的,哀家上了年纪也不想为此劳神,你自己跟皇帝商议。」
苏棠这才反应过来,太后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萧景榕还没正式下旨,太后贸然跟他说起此事,倒显得像在暗中窥察圣意。
索性让她去跟萧景榕讲。
不过太后也算一番好意,苏棠自然不会拒绝。
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到时候再跟萧景榕商量着来就行。
幸亏她没在当初太后罚她抄经的时候就跟太后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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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后,好像也没她想的那么可怕。
人吧,总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
有些东西,时间长了才能看出来。
苏棠从嘉寿宫出来,远远瞧见贵妃,意思意思行个平礼,便径直离去。
却不知远处的贵妃面色阴沉,小声讥讽,「德妃是从太后宫里出来?她倒是会巴结。当初太后为难她的事,当真一点儿不记仇。」
宫女钰棋抿抿嘴,思量再三才开口,「听说太后待长公主不错,想来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太后这样的人,又怎会打心眼儿里瞧得上德妃的出身?」
这段时日自家娘娘被削权,本就憋着一股闷气,她饶是想劝也不敢,只能顺着说。
「三皇子皇上也给她了。」
钰棋忙压制贵妃的怒火,「以德妃的出身必定是当不上继后的。」
这道理贵妃自然也明白,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放过德妃。
此前那些不过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才让她侥倖躲了过去。
「这两年皇上宿在她宫里的次数不少,比其他嫔妃多得多。总这么下去,便是她当不成皇后,她的儿子未必不能成为太子。」
相较于嫔妃的出身,皇子的出身反而就没那么重要了。
最后拼的不过是谁能搏得父皇的喜爱和认可。
世人常说母凭子贵,殊不知子凭母贵也不少见。
……
苏棠将太后的意思转达给萧景榕。
总归人选是他定的,太后是他娘,由他解决这事儿最合适不过。
萧景榕给出的回答倒挺出人意料,跟太后几乎是一个意思。
要不是母子呢,虽说不是亲生的,但到底养了那么多年。
「朕本也有此意。只是他要做驸马,再到军营战场上歷练自然不合适,从宫里侍卫升上去反而快。
当初孟婕妤的弟弟孟淮失踪,左千牛卫中郎将的位置便一直空着,他只要争气,费不了几年就能从如今的八品升到四品。
届时朕再给他调任,做个三品闲职。」
苏棠开始以为萧景榕最多给他安排个五六品的官位顶天了,反正驸马都尉也是个五品的职。
但她忽略了一点,公主哪能嫁给籍籍无名之辈。
不选家世显赫的,自身条件就得过硬。
「可他辛苦打拼上来,皇上一招明升暗贬,人家不心生怨怼才怪。」
「天家威严,便是怨怼,也得臣服。」
苏棠起先以为二人就姩姩的婚事达成了一致,结果到头来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她想找个背景简单的。
人家是想要好掌控的。
……也差不多吧。
「孟婕妤的弟弟还不曾找到吗?」
若不是萧景榕忽然提起,苏棠都快忘了这么个人。
不过就是说了门亲事,官位也不要了,落得个擅离职守的罪名。
要真是为他姐姐孟婕妤守身,也算顶级恋爱脑了。
「嗯。」萧景榕轻声回应,听得出不大高兴。
也难怪,毕竟左右千牛卫是天子近臣,突然消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苏棠识相地没揪着这个话题继续,让乳母把力宝带进来。
起初还怕这小傢伙换了个新环境不适应。
幸好他没受太大影响,该吃吃,该睡睡。
说到底还是皇后没刻意对他太亲近,孩子多是乳母在照顾,只要仍是原来的乳母跟着,就出不了什么乱子。
从这点也能看出皇后的格局。
乳母一把他放下,他就扑腾着朝着苏棠俯冲过来。
小傢伙真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力气也大,苏棠都有点招架不住,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仰了仰。
萧景榕看不过去,示意苏棠把娃放到他跟前,开口就是考学问。
小傢伙说不上有萧韶安那么博古通今,也比不过萧韶鄞才思敏捷,但好歹没一问三不知。
显然皇后并未疏于对他的教育。
该启蒙的东西一点儿不落。
苏棠有种白捡一个好大儿的感觉。
虽说缺失一段时间的陪伴是种遗憾,但往前看才是最重要的。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过她倒是发现一点,萧景榕跟娃一起,不是在问功课就是在问功课的路上。
似乎没什么别的话题可聊。
大概跟他自己的童年经歷也有关系。
啧啧,怪可怜的。
萧景榕感受到一阵慈爱的目光,微微侧目瞥向身旁的人。
他怎么觉得她不像是在往儿子身上看?
()萧韶鄞和姩姩都大了,白天多数时间也是待在崇文阁和凤仪阁,不需要苏棠操什么心。
现下力宝一回来,苏棠得抽出时间陪他。
再加上母子之间本就缺失了很多相处的时间,她也有意补回来。
因而闲暇的时候就少了。
人一旦忙起来,几乎睁眼就是第二天。
苏棠都来不及数日子,转眼便过去几个月。
「娘娘,时候差不多了,奴婢伺候您换一身衣裳往乞巧楼去吧。」
苏棠听见时鸢的提醒,目光往窗外探了探,太阳已经落山,天边还剩些洒金余晖。
这七夕乞巧,宫里也是有讲究的,并非男男女女互赠心意了事。
结彩环楼,敬天祭牛女二星才是重头戏。
所以得按品级穿相对正式些的宫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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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根本高兴不起来。
倒不是不喜欢华丽的打扮,实在是位分越高,头上的饰品就越重。
好容易里三层外三层拾掇好,苏棠领着三小只慢悠悠走到乞巧楼。
乞巧楼位于光顺门内,东面思政殿。
在大雍,乞巧节的祭祀主要是祭祀机杼,而非单纯祈求有情人终成眷属。
纺织业作为民生支柱产业之一,这场祭祀活动自然很受重视,皇子公主也需到场。
许是她拖家带口一堆人实在太扎眼,刚走过拐角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位份高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甭管她们再好奇,都得先低下头行礼。
苏棠抬手示意众嫔妃起身,顺道往边上靠了靠。
乞巧楼高百尺,里里外外都挂着材质上好的彩缎,哪怕是在夜间,只要有些许月辉烛光,便不会失色。
嫔妃们都只能在下边儿规矩候着,得等皇帝和皇后来了,才可登楼。
不过这种大人物向来都是压着点儿出现。
苏棠已经算来得晚,却仍是等了好一阵。
不过站上乞巧楼最高层,望着四周绝美景致,倒觉得也不亏。
香案上陈有瓜果酒炙,跟着帝后行完祭祀礼后,众嫔妃手持九孔针,五色线,对月穿之。
将线快速全部穿过就证明手巧,也是图个吉利。
苏棠懒得,果断把这个大任交给了她的好大儿姩姩。
前两年她还勉强应付应付,现在姩姩的刺绣功夫早就胜过她许多,当然是果断选择啃小。
她的好大儿也果然不负她所望,至少比她强多了。
萧景榕睨了偷懒的苏棠一眼,转头对着自家女儿和颜悦色,「赏。」
司礼太监呈上来一托盘金银宝饰。
萧景榕亲自从中取出一样双凤金钗戴在姩姩头上。
跟男子受冠是一个道理,也算莫大的殊荣了。
「母妃……」
苏棠闻声侧目,只见二公主的眼睛里流露出渴望,对着白淑妃嘟囔。
她年纪尚幼,又养尊处优,不见得是羡慕这金钗。
「待你长大些,你父皇自然也会如此。」白淑妃看着自家女儿信誓旦旦道。
虽压低了声音,却正好能让身旁的苏棠听见。
苏棠没理会她,只暗自唏嘘。
人活在自己的世界并不可怕,向子行拉进自己的世界却是大错特错。
第213章 乞巧楼
祭祀过后,剩下的流程跟寻常宴会大差不差。
奏清商之曲,宴乐通宵达旦。
临了,再燃上几竿烟花助兴。
这个时代的烟花制作工艺简单,远不及苏棠见过的绚丽。
差不多就是竹筒包着火药,炸开点火星子的感觉。
不过孩子们倒挺感兴趣。
乞巧楼的栏杆建得很密,中间的缝隙不足一人通过,哪怕是幼童也不行。
相对没什么安全隐患。
力宝和方才人的四皇子都是闲不住的年纪,倒腾着就要往栏杆那边去。
往年姩姩和萧韶鄞也倚在那儿看过,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阵子风头太过,苏棠想着还是谨慎些。
于是便拦住力宝不让他靠近这些边沿的地方。
小傢伙自然闹着不肯。
关键时刻萧韶鄞斜了他一眼,攥住他头上的揪揪,「不许去。」
小傢伙一双大眼睛盯了苏棠片刻,见她不为所动,最后只能自己乖乖爬回凳子上,唯有眼睛没离开过烟花爆开的位置。
苏棠看笑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方才人见苏棠拦下了力宝,也就没让四皇子过去。
随着阵阵轰爆声响起,火树银花,焰光四射。
众人都沉浸在漫天花火中时,倏尔一声尤为震耳的爆炸声让人心头一惊。
与此同时几颗豆大的火星子从栏杆外溅入,栏杆正上方挂着的一只灯笼随之引燃。
不断扩大的火团看得苏棠一阵后怕。
若是力宝他们适才站在靠近栏杆的位置,很可能会被殃及。
苏棠不相信这仅仅是个意外。
宫人们很快取了水来将火扑灭。
「哗」的一声像是在众人心里也浇了一盆凉水,适才还算其乐融融的氛围霎时冷凝,针落可闻。
萧景榕绷着脸一言不发,起身嚮往楼下走。
众嫔妃纷纷跟上。
楼下空地上,负责燃放烟花的几个太监跪作一排,战战兢兢求饶。
其中两人脸上还带着烫伤的血泡,却不敢喊一声疼。
看样子爆炸的剧烈程度连他们也始料未及。
「你们都活腻歪了是吧!皇上在的地方也如此没轻没重!」身着总管服侍的太监一脚踹倒一个小太监,「别光顾着嚎,还不赶紧向皇上禀明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壮着胆子答道:「请皇上明鑑,奴才们只管放,别的一概不知啊。」
李培顺得到萧景榕的示意,站出来宣判,「带下去,一人先杖责二十再细细审问。」
皇后同萧景榕低语了几句,苏棠听得也不真切。
不过萧景榕听罢便提步离开了。
皇后留下对众嫔妃道:「夜已深,请诸位妹妹先回自己殿中歇息,此事自有皇上和本宫查明。」
「是。」众嫔妃恭顺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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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皇后离开,众嫔妃才暗中互相打量,仿佛都觉得对方有鬼。
苏棠怕三小只吓着,也便赶紧回干祥宫。
姩姩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力宝懵懵懂懂反倒还好。
萧韶鄞也是一直沉默。
苏棠把力宝抱在怀里,抽出一只手搂着姩姩,「今晚你跟阿娘睡,好不好?」
姩姩抓着她的袖摆点了点头。
苏棠復又看向萧韶鄞,「吉羊也留在干祥宫,不必回去了,事出有因,你父皇定然会答应。」
「阿娘不用担心儿臣,儿臣并未被吓着。」萧韶鄞小大人似的安慰苏棠。
苏棠闻言揉揉他的脑袋,安排乳母带他们下去洗漱。
萧韶鄞却留了下来。
「阿娘,今晚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对吗?」
还不等苏棠想好措辞,他便继续道:「而且是冲着弟弟去的。」
这句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沉色。
与他父皇适才临走之前的神情如出一辙。
恍惚之间,就像一个放大版,一个缩小版。
苏棠知道萧韶鄞长得挺像萧景榕,但没想到二人气势上也在逐渐接近。
他和萧韶安似乎继承了萧景榕身上的不同特质。
萧韶安身上有帝王该有的悲悯仁慈,端本正源。
萧韶鄞却是另一个极端……狠厉杀伐,八百个心眼子。
当然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样的形容太夸张了些。
也或许是梦里那个萧韶鄞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总之苏棠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不过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并不担心他会走上歪路。
「阿娘不瞒你,阿娘也有此猜测。不过你不用担心,阿娘会查清楚。」
「嗯。」萧韶鄞敷衍点头,也不知道小脑瓜子里面在想什么。
苏棠暗中嘆气,揉着他的头顶。
换作现代,这崽子还刚上小学呢。
如今脑子里却要装这些腌臜算计。
偏偏她还不能教他真善美,就得让他看到世界的阴暗面,他将来才有本事更好地保护自己。
好在这事发生在萧景榕和皇后眼皮子底下,暂且轮不上她和崽子操心。
不出两日便有了结果。
元兇是个苏棠没想到的人,不过换位思考也能理解她的做法。
理解但不尊重。
齐婕妤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眼睛里却隐隐透出决绝。
「……妾身是受贵妃娘娘指使,贵妃娘娘逼迫妾身,妾身才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当她讲出这句话之后,没人再关注她的神情,皆转头看向了贵妃。
「看样子皇上当年让本宫抚养六皇子,齐婕妤表面恭顺,实则背地里积怨已深。你居心不轨,这会子东窗事发,倒想拖本宫下水。」
贵妃眯着眼睛露出两分警告之色,几句话将齐婕妤的指证定性为诬告。
但仔细一想这逻辑根本就说不通。
齐婕妤谋害皇嗣,定然是为她亲生的六皇子铺路。
六皇子还小,当日并未出席,所以也不用担心他受伤。
只是她转头揭露幕后主使是贵妃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毕竟有贵妃这么一个显赫的养母,按理对六皇子而言是件好事。
里边的内幕耐人寻味。
齐婕妤也不像狗急跳墙,非要拉贵妃陪葬的样子。
面对贵妃的否认,齐婕妤对着萧景榕叩头,「妾身句句属实,还望皇上明鑑。」
皇后余光掠过萧景榕,随后先他一步开口,「齐婕妤,你既如此说,需得拿出证据来,否则污衊贵妃,只会罪加一等。」
不管齐婕妤是凭空诬陷,亦或是反咬一口,苏棠以为她总归能整出点什么动静。
结果齐婕妤喊上来作证的小宫女完全站在贵妃那头。
贵妃亦是神态自若,丝毫不见慌乱。
齐婕妤见事情走入绝境,一脸放弃挣扎的模样,唇角却勾起一抹悽惨怨恨的笑意。
「贵妃娘娘冬日不许六皇子穿暖,只等他冷极了,才假意关心。吃饭不许六皇子吃足,只等他嚷着饿,才亲自一口口餵进去。」
「胡言乱语!」贵妃冷声呵斥,「本宫做这些事,有何意义?便是本宫做了,又怎会大意让旁人知晓,还让你一个婕妤了解得一清二楚,像是亲眼见着了似的。」
「贵妃这么做自然是想要六皇子依赖你,受你掌控,成为你争权夺利的工具!
你以为那些见过你作恶的人早就被灭口了,才如此有恃无恐。
可六皇子是妾身十月怀胎,捨去半条命生下来的。
妾身没有一日不在想着他,念着他,如何能不知道他在贵妃娘娘手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放肆!你一而再再而三污衊本宫,究竟是何居心?」
齐婕妤话说到这份上,贵妃仍未见心虚之色,只是说话的声调略有起伏。
想必真如齐婕妤所说,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早被她灭口了。
「是不是污衊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决断。」齐婕妤难得一改往日柔弱,在贵妃面前硬气了一回。
「妾身行差踏错,甘愿受罚,但妾身所言句句属实。是问妾身有何理由谋害皇嗣?若不是贵妃将妾身逼入绝境,妾身何至赌上身家性命行此违背天良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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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页
齐婕妤一番话情真意切,众人不由得信了几分。
更何况正如她所说,六皇子甚至都没养在她膝下,她便要为了六皇子谋害皇嗣着实牵强了些。
受制于贵妃这个缘由,明显更合理。
偏偏齐婕妤又一点儿证据都拿不出来。
僵持之下,萧景榕终于开口,「齐婕妤谋害皇嗣,栽赃贵妃,贬为庶民,处幽死。」
幽死和幽禁并不是同一种刑罚。
幽禁虽不让人出门,却还给吃给喝吊着一口气。
幽死则是直接关进小黑屋,直到把人活活憋死为止。
贵妃闻言自是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沖萧景榕福身,「皇上圣明。」
还不等她起身,萧景榕()
「至于齐婕妤所谓贵妃恣虐六皇子一事——」萧景榕神色一凝,「李培顺,着人彻查,还贵妃一个清白。」
话是这么说,他那黑沉沉的脸色,全然不像相信贵妃的样子。
贵妃瞬间有些慌神,「皇上……」
萧景榕却不等她解释,骤然起身,「朕还有政务在身,之后的事便交由皇后处置。」
跟着他站起来的皇后福身应下。
众嫔妃随后齐唿,「恭送皇上。」
发生这种事,皇后照例训诫众人几句,便放她们回去。
平日这种场面多是时鸢跟着,这次苏棠将时鸢派出去调查一些事,便由沉鹭随侍。
回干祥宫后,沉鹭给苏棠奉茶,面露担忧,「娘娘,奴婢没看明白,乞巧楼的事到底跟贵妃有没有关系?若幕后主使当真是贵妃,咱们二皇子、三皇子岂不是仍有被她残害的可能?」
这也是苏棠一直在琢磨的问题。
其实这事刚发生时,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贵妃。
且不论别的,想造成烟花爆炸失控,要么调整里面的火药成分,要么改变火药量。
然而不管在哪个时代火药都是管制品,更何况是摆在皇帝跟前的东西,自然得慎之又慎。
光凭齐婕妤的势力,要从中作梗必定难如登天。
贵妃指不定真还参与其中。
但整件事,从齐婕妤被揪出来再到她认罪,实在太快。
就好似她知道自己躲不过,索性懒得费力气辩驳。
只有最后控诉贵妃的那段话,她才真带了几分情绪。
或许……她一开始就有牺牲自己,换萧景榕怀疑贵妃的打算。
毕竟她空口白牙这么一说,不光萧景榕不一定信,兴许在宫里也惊不起一点波澜。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这么一闹,至少宫中舆论都会偏向她。
人言可畏,贵妃再想平息此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沉鹭也不是个傻的,见苏棠不答,自顾自又道:「会不会这本就是齐婕妤为了六皇子故意为之?若是如此,她也太豁得出去了。」
「为了六皇子?」苏棠嘆气。
「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利用不相干的人。她跟贵妃玉石俱焚,又怎能保证六皇子未来的新养母一定待他好?说到底,她是在为自己的怨恨和不甘下赌注。
咱们日后需得更谨慎些才是,长公主、二皇子、三皇子的衣食住行都得劳烦你亲自盯着。」
沉鹭被委以重任,一时表现出些许不自信。
「你在宫里歷练这么些年,已是长进了不少,本宫信你。」
沉鹭闻言在苏棠鼓励的眼神下承诺,「奴婢定不负娘娘所託。」
「再者若你将来嫁入高门大户,这些都是要游刃有余的,便当是提前适应。」
沉鹭垂下眸子,羞道:「娘娘,奴婢没想着要嫁人。」
苏棠原本只是顺嘴打趣一句,恍然间才发现沉鹭她们的确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甚至都有些迟了。
她在这个世界竟已待了这么久。
明明少了很多打发时间的东西,有时候无聊得数着时辰盼天黑。
却忽然发现眨眼间自己好像真就老了。
再过两年,儿女便该成家立业,各奔东西。
但本来的她,才刚刚……进入社会工作没几年才对。
她的精神和意志好像都还停留在原本的世界。
从未改变过。
苏棠摸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符,自打那道士给她之后,她便从未离身。
但那个梦之后,她却始终没能再想起任何和自己有关的事。
她第一次做梦……难不成有什么特定的触发条件吗?
苏棠记得那日小寿王差点被大象伤到,他那伴读沈周救下了他,她去处理他和那伴读沈周的事宜。
第214章 少女的情思
难不成是和小寿王有关?
还是……和沈周有关?
不对,不对。
不该是由某个特定的人触发。
苏棠想到无数种可能,又不知道哪个才是正解。
也或者,本来就没什么规律。
苏棠手上翻着书,脑子里全装着这些杂事,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索性收了书想早些洗洗睡。
却有太监通传萧景榕晚些时候会过来。
苏棠只好又把书摊开等着。
他最近来得是有些频繁了,再加上力宝的事,被人嫉妒都是应该的。
嗯……是不是该劝他雨露均沾来着?
还是算了吧。
甭管爱不爱,跟别人共享床伴,是个人都会觉得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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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页
从前是无可奈何,没理由现在还给自己找不痛快。
正巧萧景榕从外面进来,「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苏棠略微心虚,「待会悄悄告诉皇上。」
跟在萧景榕身后的李培顺都听愣了。
还能在皇上跟前卖关子?
不过反正他家主子也没生气就是了。
萧景榕大手一抬,伺候的宫人便都退到了外室。
他这才看向苏棠,「说。」
「臣妾想这阵子风头太盛,是不是不大好?力宝被送回来也就罢了,皇上还总到臣妾宫里。」
萧景榕微微蹙眉,「你此话何意?」
「皇上自是该雨露均沾……」苏棠观察着萧景榕的神色,忽然来了个大转弯,「不过臣妾心里并不愿意。」
「善妒可是犯了七出。」萧景榕嘴上这样说,面上却丝毫不见愠色。
苏棠暗自翻了个白眼。
死男人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可长此以往……」有人将魔爪伸向力宝他们,苏棠也有些后怕。
她一出神,脚上不留意,踩着裙摆小崴了一下。
萧景榕刚走到椅子前便被下意识伸手找支撑保持平衡的苏棠抓住衣裳。
他回身扶住她,「好好的路走着,怎么就崴了脚?可有大碍?」
苏棠只是一时没站稳,不至于蠢到把自己整残了,动动脚,果然已经不疼了。
「回皇上的话,臣妾无妨。」
萧景榕颔首,自己一屁股坐下。
苏棠无语,果然不能指望直男。
不应该先让她坐吗?
苏棠气急之下忘了古代座次的左右也有分尊卑。
大雍以左为尊,这椅子还真只能萧景榕坐。
她直接一屁股坐在萧景榕腿上。
瞬间感觉对方整个人都紧绷了。
果然下一瞬便听萧景榕沉声教训,「下去,不成体统。」
「臣妾知错。」苏棠脚一蹬,就要往下滑。
结果双脚还没沾地,反而被拦腰抱起往床榻走。
苏棠环上萧景榕的脖子,想调侃两句,结果到底怂了。
被放下之后才弱弱道了一句,「多谢皇上。」
萧景榕正色坐在床沿边,「力宝他们的安危,朕心里有数。」
话是这么说,苏棠也不是不相信萧景榕的能力。
但是吧,他前朝还有一堆事要忙,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
谁能说得准呢?
许是看出她的顾虑,萧景榕接着道:「皇后是个拎得清的人,白淑妃和宋贤妃膝下无子不会轻易对皇子下手,其他低位嫔妃自然也不会妄动。」
苏棠听他说了这么些人,却唯独没提到贵妃。
便知他话里有话。
不过萧景榕这种人一贯也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明白。
苏棠窝在他怀里「嗯」了一声,他怎么说是他的事,全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总归不靠谱。
她自己还是得警醒着点。
「力宝他们可有吓着?」
苏棠摇头,「到底没伤着,姩姩和吉羊都不是胆小的,力宝没心没肺转头便忘了。」
「如此说来生得像你,也不是全然没好处。」
萧景榕心有不满,要么是当场就将人发落了。若是轻易动不得的人,便暗中处置。
少有这样阴阳怪气的时候。
苏氏提到这话,他想起对方七夕乞巧连个信物都没送来,鬼使神差张口接了一句。
「……臣妾哪里没心没肺了?」苏棠不服气地弱弱反驳。
萧景榕自然不可能跟她争辩这种没意义的事,斜了她一眼便传人进来更衣。
苏棠总觉得他话里意有所指。
她哪个地方让他不满意了?
男人心,海底针。
还是早点睡吧。
……
没几日,苏棠在给皇后请安时得知贵妃被禁足,六皇子交由宋贤妃抚养。
倒也不是因为找出了贵妃对六皇子不好的证据。
毕竟若真如齐婕妤所说,贵妃的目的是对六皇子进行精神控制,身上自然瞧不出什么。
只翻出贵妃手上损了好几条人命。
有被杖责不治身亡的,也有投井死的。
贵妃强辩说这些宫人都是自己犯了错,或是受不住刑,或是想不开。
总之不是所谓的杀人灭口。
但时至今日,这话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信。
偏生又的确是死无对证。
因而对贵妃也只能小惩大诫一番。
不过六皇子是断断不可能留在她身边了,没有用皇子安危做赌注的道理。
渔翁得利的宋贤妃抱着六皇子嘴角就没下去过,连带对苏棠都和气了不少。
毕竟苏棠也算间接致使事情发生的导火索。
「二皇子生来孱弱都能被德妃调养成如今的模样,我日后需得向你多请教才是。」
「不过是太医和乳母的功劳。」苏棠客套两句,看着宋贤妃怀中的六皇子只觉唏嘘。
孩子长得也是娇娇嫩嫩,唇红齿白的。
却似乎不大爱笑。
任宋贤妃如何逗弄,他也只有些茫然地打量着。
但愿跟着宋贤妃,他未来的日子能好过些吧。
结束请安,苏棠又被宋贤妃留着聊了一阵。
讨教育儿的知识是假,倒更像把她善待六皇子的诚心做给外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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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页
待到临近午膳时,苏棠才找机会藉口回了干祥宫。
一进内室便见姩姩手里拿着银红色锦绳,穿来绕去。
小满站在她身侧,手里也拿着红绳时不时给她演示。
「今日怎么提早回来了?」
「适才乌云蔽日,凤仪阁的女史忙着将曝在外边的书收回去,人来人往动静也大,不便听学,干脆给了半日假。」
是有乞巧曝书这么个习俗,苏棠也没继续多问。
「你们这是在编同心结?」
「阿娘知道?」姩姩举起手里的半成品给苏棠看。
同心结似乎在大雍不算流行,七夕也多以送钗饰、玉佩、香囊、罗帕等为主。
苏棠还是头一回亲眼见人编织,「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了?」
「儿臣见小满姐姐编的同心结好看得紧,便请她教给儿臣。」姩姩邀功似的仰起脑袋,「儿臣编好便送给阿娘。」
苏棠微笑应下,「好,那你可要编漂亮些。」
嘴上应着姩姩,她心里却想到了另一层。
小满的家人都不在身边,同心结这种东西也没有自己做了给自己戴在身上的道理。
万一是送给哪个情郎的,叫人发现视作私通,对姩姩的声名也不利。
以防万一,苏棠找理由支走了姩姩,单独问小满,「你编同心结可是要送人的?」
小满略一犹疑,答道:「奴婢是自己编着顽的。」
「你若有中意的郎君大可告诉本宫,本宫兴许还能为你做主。」苏棠冷下脸,「本宫最不喜身边的人有意欺瞒。」
「奴婢不敢。」小满连忙跪下。
「再者这样的东西你不收好,怎么偏叫公主瞧见了?」
「奴婢……奴婢原是想借公主之手将此物赠予大皇子。」小满说到此处已是又羞又愧,「但只是乞巧那日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奴婢绝不会做出此等牵连公主的事。」
苏棠没想到小姑娘过去这么久,心里仍装着萧韶安。
主要在她眼里,小满这个年纪就是个初中生而已。
喜欢过,得不到,该忘便忘了。
「少女情思,本宫理解,本宫当初也并未劝你放弃大皇子。只是此事需得你自己拎得清。」
「奴婢绝不会辱没公主的名声。」
「不止如此。」苏棠摇头,「单相思多是无疾而终。久而久之执迷不辍,画地为牢的大有人在。何况大皇子快到适婚的年纪,届时他娇妻美眷,你若放不下,难过的是你自己。
不过……你若是当真想争取,也并非不可,只是你要做好没有结果的准备。」
这个时代表面规矩森严,男女之防,但背地里其实大家玩得也挺花。
互赠心意求爱什么的只要不被摆到明面上,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
「奴婢明白,多谢娘娘教诲。」
小满恭敬叩头。
心里想着自己果然没有跟错人。
宫里能有几个主子会像德妃娘娘这般语重心长劝一个下人?
苏棠想了想道:「其实,与其在大皇子身上下功夫,皇后娘娘的态度或许更重要。」
苏棠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婆媳关系在婚姻中所占的比重不小。
就像当初贵妃进宫,萧景榕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二话不说就给她封了贵妃。
若论家世,白淑妃自然还要压她一头。
可见婆婆的重视有多重要。
如果放在现代哪个女生企图靠讨好婆婆获得男人的喜爱,苏棠肯定觉得她太没骨气。
但在这种等级森严,礼教严苛的地方,事实就摆在面前。
你要是婆媳关系不好,不是吵吵架就能解决的,人家完全有资格让你声名狼藉,净身出户。
反之,只要婆婆喜欢,但凡丈夫跟他娘没仇,多少还是得给点面子。
贵妃要是不作,日子应该也不会差。
普通人在既有的环境下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不丢人。
小满听完苏棠的话,若有所思,「多谢娘娘提点。」
苏棠摆手,「行了,你继续去教公主编同心结吧。」
午膳过后,苏棠小憩了一阵。
醒来时姩姩的同心结已经初具雏形。
只是小姑娘精益求精,非得找到合适的宝饰搭配好才肯宣布完工。
姩姩对着一堆宝石玉珠纠结好半天,苏棠见天色实在晚了,才不得已替她出了主意,劝她去睡觉。
「反正也是给阿娘的,阿娘喜欢就这个吧。」
小姑娘把苏棠说的玉扣穗子绑上,将整个同心结放到苏棠手里。
「真给阿娘了?」苏棠有些受宠若惊,「你第一次做的,自己留下当个纪念吧。」
「说好给阿娘的。」姩姩拉着苏棠撒了会娇,便乖乖回自己房里去了。
苏棠将同心结拿起来细细端详,心中很是熨帖。
看够了便打算收起来睡觉,「沉鹭,让他们送热水进来吧,本宫想歇息了。」
沉鹭提醒道:「娘娘忘了,傍晚时来人通传,今夜皇上要过来的。」
苏棠一直在陪姩姩选配饰,还真忘了。
好在说曹操,曹操到,没让她久等。
「臣妾参见皇上。」苏棠从椅子上起身行礼。
萧景榕眼神示意她起身,一眼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为何没让人来送到太极宫?」
苏棠顺着他的视线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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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美丽的误会。
「做得不好,怕皇上嫌弃。再者送到太极宫让人瞧见,该笑话臣妾了。」
苏棠果断顺水推舟。
解释什么的,除了让萧景榕颜面扫地,毫无意义。
完全没必要。
毕竟这死男人看着挺开心。
萧景榕淡然表示不嫌弃,「你的女红,朕心里自然有数。」
苏棠肯定不可能把她好大儿亲手做的东西送人,「臣妾下回另编一个好的给皇上。」
懂的都懂,下次就等于没有下次。
结果萧景榕偏不吃这一套,「三日后朕再来取。」
苏棠低下头,嘴角抽搐,「是。」
她压根儿不会,还得现学。
这不给自己没事找事吗?
萧景榕今日本为处置贵妃一事与身边的亲信产生了一些分歧,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
这会子散去不少。
二人梳洗完躺在床上,苏棠见萧景榕半点没有阖眼睡觉的意思,自然也就懂了。
不过这死男人歷来总想让她主动。
她偏不。
「将烛火熄了。」萧景榕也不急。
按理皇帝为方便别人伺候,都是睡里侧。
但萧景榕比较爱睡外侧。
苏棠想熄烛火就得从他身上越过去。
她小心翼翼不敢踩着他。
但耐不住有人故意使坏,害得她失去平衡。
苏棠趴在他身上一脸幽怨。
萧景榕一手搂住她,一手使劲拽起还搭在腰际的被子将二人一同盖住。
「皇上,烛火……」
「不急。」
第215章 调养身体
纵是享了片刻纵情欢愉,既有的困扰不会消失。
萧景榕翌日还是得面对烦心事。
顾峥受命赶回京城,将昨日那些亲信说过的话又当着他说了一遍。
「您现下这关头处置贵妃,势必会引起勇毅侯的警觉,也不急在这一时。」
「那便连着勇毅侯一起。」
顾峥闻言彻底急了。
他从来没想过他这心思七拐八弯的好兄弟能比他还急。
「咱们手里的证据还不够彻底将他扳倒,这点皇上必定比臣清楚。」
萧景榕语气不容置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顾峥上回因为凌行川的事顶撞了萧景榕一回,事后对方没跟自己计较,顾峥也好好反省了自己。
但他现在又快忍不住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这是耍君威的时候吗?
勇毅侯府要败落是迟早的事。
那也得等到虫子将里边儿铸成空心才行,直接硬碰硬,不该是他这好兄弟能想出来的主意。
「请皇上三思。」顾峥长揖。
「朕意已决。」萧景榕不顾他的劝阻,开始向众人言明布局。
顾峥再不情愿,也只能听命去做。
出宫的路上,顾峥问同僚,「贵妃到底犯了什么过错?」
他匆匆赶回来,没来得及搞清楚细节。
皇上突然急着动手,勇毅侯那边一切如常,便只能是贵妃激怒了他。
「据说贵妃有谋害皇嗣之嫌,有好些宫人还无辜死在她手里。」
顾峥闻言更是费解,这些罪名是不小。
但皇子也没真的出事,至于贵妃残害宫人也不是一日两日。
怎么偏这个时候惹恼了他?
顾峥却根本来不及深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毕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只能先打赢了再慢慢琢磨。
……
「你们这是做什么?」贵妃看着几个太监拖走自己的贴身宫女钰棋,连忙呵止几人。
为首的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解释,「回贵妃娘娘的话,奴才们奉皇命带钰棋姑娘受审。」
「受审?受什么审?」贵妃有些慌乱,但依旧强装镇定。
「有人招供,钰棋姑娘买通掖庭的宫女小怜杀人灭口。」
「小怜?」贵妃面露疑惑,她根本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
钰棋听到这名字眉头却皱得死紧,冲着贵妃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反对这些太监。
贵妃按着桌角想站起来,思虑再三又忍下这口气,让另外的侍女塞了些银子过去。
「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过些日子本宫自会向皇上解释明白,还望几位公公待本宫这侍女宽仁些。」
「这钱奴才们可不敢收。」太监抬手推拒,「奴才们还赶着回去復命,就先告退了。」
贵妃被太监的态度气得不轻,换作往日她早便让他们身首异处了。
如今却只能咬碎牙齿往肚里咽。
她转头吩咐自己身边的太监,「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太监忙领命出去。
这祖宗还禁足着,他只能想办法传消息出去,着实难啊。
贵妃盯着紧闭的宫殿门。
心里终于升起一丝恐惧。
贵妃又急急向家里面传信。
贵妃的母亲华氏自是急坏了。
连忙又去找人想办法。
「虞奴,快替你妹妹想想办法。」
这些年但凡贵妃出了什么事,华氏都会找大女儿出谋划策。
若不是她这大女儿脸上带着胎记,定然比小女儿强上百倍。
岂料平日一向乖顺的大女儿竟然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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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奴。」华氏上前,「你怎么不说话?」
「哈哈哈。」虞奴忽然笑了,扯着脸上的胎记,看起来格外可怖。
「她已经没有活路了。」
华氏有些恼怒,「你怎么能咒你妹妹。」
「不光是她没有活路,整个勇毅侯府都已经是穷途末路。」
「你胡说什么!」华氏勐地站起身来。
「你怕什么,这是好事呀。」虞奴幽幽道:「你让我一次次想办法替你的好女儿好夫君善后,就没想过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吗?」
「她们也是你的亲人。」
「亲人?」虞奴嗤笑。
「我从小到大,有几日是见光的?就因为我脸上长了东西,你们便要一辈子把我囚禁在这里。
你们只是把我当成毒蛇养着,需要时便拿出来替你们咬人,不需要时就避之不及。」
………
任凭贵妃再如何想法子,曾做过的那些恶都被人挖出来摆在面上。
苏棠没想到萧景榕能有法子撬开小怜的嘴,让她指认贵妃身边的钰棋。
钰棋被抓进去审讯之后,又扯出好些人命来。
贵妃作为幕后的推手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虽说大多都死无对证,但姜梨满被灌绝子药、叶舒妤险些被污清白两件事却是有实打实的证据。
不过贵妃的地位到底在那摆着,萧景榕留了她一条命,只将她降为御女,终身幽禁。
年节之前,萧景榕又下了一道圣旨将勇毅侯褫爵抄家,流放连州。
百年勛贵,一朝归尘。
苏棠起初以为萧景榕是因为贵妃对皇嗣下手,萧景榕才忍无可忍处置她。
毕竟贵妃从前做的那些事,他不可能当真一点不知道,却从来都是装聋作哑。
现在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动勇毅侯,才连带着料理了贵妃。
天气渐冷,时鸢提着一小筐炭进殿,将其他人打发出去,边往炭盆里添炭边道:「娘娘,表兄同奴婢讲前朝许多大臣对勇毅侯一事颇有微词,甚至跪在宣政殿前请命。
表兄的意思,娘娘近日便避一避风头,甭让他们觉得皇上处置贵妃跟娘娘有关系。」
「颇有微词?这不明显是勇毅侯的党羽坐不住了吗?」
皇帝要杀人,他们还敢求情。看样子萧景榕这位置坐得也不是那么稳。
不过杜莫的担忧不无道理。
这些人万一做文章说萧景榕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她还真就成罪人了。
不过她一个年老色衰的乡下女人,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好像也有个万贞儿。
这种事谨慎些总是没错。
苏棠正愁怎么低调一段时间,正好来了月信。
她装作肚子疼得厉害传太医。
何长意一顿诊断,许是没看出什么异常,表情有些怀疑人生。
「是不是本宫近年常用避子药的缘故?」
何长意确认自己把了脉,看了舌苔,并无虚寒之相。
不过确实有这种可能,他只好顺着道:「回娘娘的话,兴许是有此缘故。臣再开一些益气补血……」
「本宫停药一段时日,养养身子会否更好?」
何长意觉察出什么,却又不敢确定,最终还是选择认了苏棠的说法。
苏棠见目的达成,转眼便将这事告诉了萧景榕。
萧景榕抬手给她揉着肚子,「停药便停药吧,现下有孩子也无妨了。」
苏棠大惊,她不是要生孩子的意思好吧。
而且她这年纪也不适合生孩子了吧。
年纪越大越难恢復。
「何太医说调养过这个冬日便差不多了,只是期间最好忌房事。」
潜台词,别来临幸她。
萧景榕听她如此直白耳根一热,「自然得等你身子调养好再说。」
苏棠见目的达成,怕他继续纠结孩子这事,主动岔开了话题,「今年冬日似乎比往年暖和些呢。往年这时候,都得烧足足的炭,今年三两块便不觉得冷了。」
萧景榕闻言神色略微松泛,「嗯。如此百姓间也可少些冻殍。」
苏棠顿感羞愧。
她搁这儿锦衣玉食不劳而获,受难的人却不在少数。
「这几年天灾接二连三,受灾的百姓缺衣少食,皇上替臣妾把多的财物都捐给国库吧。」
她爱财是一回事,国家大义面前,她还是捨得的。
萧景榕没想到苏棠会突然提起这话,打趣道:「你那三瓜两枣,顶什么用?朕还不至于委屈了你。」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那些首饰头面有两套撑场面的就够了。」
「朕竟不知你比朕还忧国忧民。」
苏棠伸出手指戳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萧景榕抓住她的手,低笑两声,「你养好身子,便算助朕一臂之力了。」
苏棠没想到他这么肉麻,缩在他怀里当起鹌鹑。
萧景榕待苏棠说不大疼了,才起身回甘露殿。
顾峥侯了半晌,心里也憋着怨气。
能让他这好兄弟晴天白日在后宫待这么久,果然有妖精在。
「禀皇上,勇毅侯府抄检已毕,这是登记的册子,请皇上过目。」
萧景榕接过厚厚一沓册子,翻开头一页记有金银的数量,光五十两足的金锭便有五百锭之多,银锭更是近千。
各式金银饰物、绫罗绸缎更是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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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抄的现粮直接送去户部,送至灾荒严重的三州,其余金银暂充国库。」
「是。」顾峥应下,跪在地上,「还有一事臣得向皇上请罪。」
「卢岩死了,留下一封诉冤状。」顾峥讽刺一笑,「这冤还是替勇毅侯诉的。」
「这一箱箱的金银抄出来,他还有何辩驳之地?」
「勇毅侯这老贼奸得很,勇毅侯府没藏多少东西,真正存金银的宅子不在他名下,是他外甥的,臣此前被他蒙了过去,并未发现。
他外甥前些年仗着他的名头强抢民女,杀人越货,被他替天行道送至官府,甚至他的髮妻都因此一气之下出了家,没两年便死在了庙里,他又装模作样将人带回去厚葬。
总而言之,卢岩的意思是勇毅侯对他外甥私藏的这些财物不知情。」
萧景榕让顾峥起身,「此事非你之过,朕旨意下得急,你来不及查清也是有的,朕早知他会有后手,无妨。」
「多谢皇上。」
萧景榕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何事?」
「臣于皇上除了君臣之义,可还有朋友之谊?」
萧景榕料到他的后话,仍是应下,「自然。」
「那臣就直说了。」顾峥咬咬牙,「皇上急于处置贵妃和勇毅侯究竟是为了皇嗣,还是哪个女人?」
萧景榕直直盯着他,敛去了平日的锋芒,「既不是为了皇嗣,亦不是为了女人。」
顾峥梗着脖子,明显不相信。
「朕初登基那两年,的确并未想过先动勇毅侯,甚至前些日子朕都还打算再拖个一年半载,等你那边证据收集妥当。
直至凛冬渐近,朕方知大雍已然等不起了。蝗灾过后,田地受损,百姓种不出足够撑过冬日的粮食。
便是种出来了,大半也得交给掌有田契的缙绅。赈灾粮层层下去也不知还剩多少,蝗灾最严重的三州屡屡暴动,光靠官兵镇压只会适得其反。
查抄勇毅侯,一则搜出的粮食可解燃眉之急,被他侵吞的田地能回到百姓手中,二则也能杀鸡儆猴,让其他人收敛些。」
顾峥听完面露愧色,「臣……罪该万死。」
「这些年,你替朕出生入死,甚至连娶妻都未顾上,是朕有愧于你。」
萧景榕说到此处,忽而从心底漫上一阵无力。
他居尊显贵,卖命的事却总要有人做,而且还只能是他最信任的人。
何其讽刺。
「臣是自己不愿被人管着。」顾峥挠挠鼻子,「说起此事,勇毅侯家女眷不少,除去跟着流放的那些,剩下的皇上看如何处置?」
「选一部分到艺坊,余下则充入掖庭。」
「是,臣这便将人押过去。」
顾峥想着顺便的事,当即同内侍省那边的官员通了气,将一堆女眷从宫外带到掖庭。
他万万没想到跟他们接洽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轻姑娘。
本来内侍省的官员跟掖庭掌事交接他就可以走了。
一时好奇便又多留了一会儿。
年轻姑娘的处事能力的确不错,三两下便分配好了这些人的去处。
让各坊的掌事来将人带走。
而且他就这么多站了片刻,姑娘一个眼神,便有人将椅子送到他身后,还搬来矮桌。
上面放着净手的帕子,冒着热气的茶水糕点,底下藏有暖烘烘的炉子。
这宫里的女人的确不简单,当真是七窍玲珑心。
顾峥便是抬起屁股想走,这会子也不好意思了。
干脆的等着内侍省的官员一起。
第216章 板栗鸡汤
「李侍监,这掖庭掌事是谁啊,这么年轻?」
李侍监听到顾峥的问题,先是揶揄一笑,随后答道:「掖庭虽属内侍省,但前些日子皇上将掌管权给了德妃娘娘。这是德妃娘娘从宫外选进来的人,听说还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姓柳,单名一个然字。」
「德妃?」
顾峥知道此人是他那好兄弟的通房,他在王府还见过她一面。
当时他那好兄弟也没表现得多宠她。
之前他以为他是看在她生了两个孩子,又精心照料二皇子的份上才晋了她的位份。
后来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没想到还放了权给她。
她一个出身乡野的村妇,识人断物的本事倒还真不错,硬是找人替自己管下来了。
「将军若是感兴趣,我替将军引荐引荐。」
顾峥摇头,「可别,我没这意思。」
李侍监却来了兴致,「明年开春选秀在即,皇上的意思叫我替将军也留意着,挑一位合适的贵女。
我想着若是将军有看得合眼的,总好过咱们这些人乱点鸳鸯谱。」
「什么?」顾峥大惊,怪不得当时提到没给他娶妻的事,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年节过后,新一批秀女入宫。
不过虽说是正经选了秀,却远不如第一回隆重。
听闻萧景榕挑到一半,便因为政务离开。
最终还是太后和皇后做主选了几个。
苏棠瞧了,也都是些看着就比较稳重的女子。
其实按萧景榕如今的年纪来说,配这些十来岁的小姑娘着实有些老牛吃嫩草。
苏棠见她们也没了第一次选秀那会的新奇,惋惜居多吧。
不过皇后又单独挑了些给萧韶安做备选,还叫她帮忙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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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棠的记忆里萧韶安还是个孩子呢。
「臣妾瞧着都不错,娘娘可有中意的?」
皇后也没藏着掖着,「正妻本宫倒是定好了,那边蜜合色衣裳的。」
苏棠顺着皇后的视线看过去,小姑娘样貌算不上多出挑,但气质温婉娴雅,的确像是皇后会喜欢的类型。
「看着是个娴静懂事的姑娘。」
不过正室既然定下了,看皇后的意思是还想给萧韶安选两个侧室。
他才多大,这么些女人能吃得消吗?
苏棠不敢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只能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个个展现自己。
不多时萧韶安从外面进来,「儿臣见过母后,见过德娘娘。」
看样子皇后是想让他自己也挑挑。
不过萧韶安明显兴致不高,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任由秀女从他眼前经过,他却未对任何一个表现出兴趣。
苏棠有些担心,他不会是还对那桑楹余情未了吧?
不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怎么都不该对异性起码的好奇都没有。
皇后想必也看出来了,脸色渐渐沉下去。
萧韶安约莫是顾及皇后的心情,最终草草选了两个生辰八字最匹配的。
苏棠无力吐槽。
这也太随便了。
其实皇后和萧韶安已经算比较有良心的上位者,但是改变不了他们本质上没把这些人真正放在眼里。
这些女孩未来的日子怎么样,实在不好说。
太监根据萧韶安的意思带了两个秀女上来。
长得都还算不错,气质也不差。
不得不说萧韶安有点气运在身上。
「这两位秀女是和大皇子的生辰八字最合适的。」
两人跪下向苏棠等人请安。
太监顺势道出了两人的身份。
「银青光禄大夫之女,秦心婉。」
「大理寺主簿林珣之妹,林瑜。」
苏棠听到「林珣」的名字差点把椅把捏烂。
简直是见鬼了。
皇后照例问了两人几句。
两人答得都挑不出错处。
皇后眼神示意萧韶安,似是让他自己做主。
萧韶安的声音只高台上的几人能听见,「正室母后既定了太府少卿家,侧室身份便不宜贵重。」
苏棠闻言暗觉不妙。
光禄大夫虽无固定职守,但确实是高官。
果然皇后肯定了萧韶安的说法。
林珣的妹妹稀里煳涂就被留了下来。
萧韶安片刻也不多待,起身请辞。
苏棠想劝两句,都没找着机会开口,况且这种场合确实也不适合她多言。
没有嫔妃插手嫡长子选妃的道理。
秀女退下去之前,苏棠再次看向林珣的妹妹。
小姑娘五官秀丽,但明显不似小自幼长在深闺里的小姐那般娇嫩,身段也非弱柳扶风,些许带着阳光的痕迹。
倒不是说黑……按照封建的说法就是健康、好生养的模样。
皇后兴许也看中了这一点。
苏棠忽然感觉到一丝违和,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刚从皇后那儿出去,她便给弟弟苏成递了信。
晚膳之前,萧景榕倒是来了一趟,还问起她对秀女的看法。
「可有看得过眼的?」
苏棠不明白他是何意,模稜两可地答道:「千挑万选出来的秀女,自然都不会太差。」
她想了想又笑着添上一句,「皇上还想臣妾再替您挑两个不成?」
结果成功收穫萧景榕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清了清嗓道:「澄焕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若得合眼的,朕便给他赐婚。有妻妾照顾,总好过他一人在外。」
「皇上何不让他自己挑上一挑?」
「那小子再三推辞,朕亦无暇管他。」
「依臣妾看,他既自己不愿意,再迟两年也无妨,总好过硬凑出一对怨偶来。」
萧景榕并未多言,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二人一齐用了晚膳 ,萧景榕又起身回太极宫去。
说起小寿王,苏棠也觉得怪。
这熊孩子最近不知怎么了,写的信越来越简短,从前都是洋洋洒洒好几页纸,现下只剩一句「诸事无恙,安好勿念」。
苏棠有些担心,打算明日炖好答应他的板栗鸡,让人给他送去。
顺道问问他的近况。
……
「殿下,殿下。」杏子看着萎靡不振的小寿王,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家主子被关的那一阵无所不用其极地往外逃,这会子解了禁却日日瘫在房里不肯走动。
问他有什么烦心事,他也不愿讲。
小寿王翻了个身,「别吵本王,本王困得厉害。」
杏子不明白,他日日卧在榻上,有什么可困的?
但她到底没胆量诽议,只能苦口婆心相劝,「您如今伤好全了,也该出去转转。如今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呢。」
小寿王仰躺着,把手撑在脑袋后面,「来来回回就那么两个地儿,有什么可去的?」
杏子无奈。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念德妃娘娘。
如果德妃娘娘在,定然有办法治她这主子。
杏子眼见已经临近午时,只好先吩咐人传膳。
许是上天听到她的愿望,还真让她盼来了德妃娘娘的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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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将鸡汤盛出来跟其他菜摆作一道。
「殿下,该用膳了。」
「本王不饿,晚些再吃吧。」
「您早膳也未用,这怎么成?」
小寿王心里揣着事,闻着饭菜的香味也没食慾,仍是回绝,「饿不死。」
「您这说的什么话?」杏子也急了,赶忙阻止小寿王咒自己,「殿下当真不吃?」
「不吃,不吃。」
「既如此,奴婢可就将德妃娘娘送来的板栗鸡汤分给小鑫子他们了?」
「她送了汤来?」小寿王侧目看向杏子,随后小声嘟囔,「……还算她有良心,记得本王说的话。」
杏子见小寿王动摇,垂首偷笑。
「殿下不想用,奴婢这便把膳食撤下去。」
小寿王面子上挂不住,犹豫再三还是在杏子掀帘之前叫住了她,「既然都摆上了……本王就稍微对付两口吧。」
杏子苦口婆心相劝,「殿下心里有事,奴婢见识浅薄不能替殿下分忧,但殿下也不能总作贱自己的身子。」
她这主子上回弄伤自己流了不少血,杏子现在想想都后怕。
「本王知道。」
小寿王也不是有意任性。
他之所以这么颓废,是因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如何。
从前他想着自己当个闲散王爷最好不过。
……但是老女人肯定不想他整日吃喝玩乐。
他如果有了封地,偶尔管管也不是不行。
如果说齐越使臣的死让他云里雾里。
沈周的死便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像个傻子一样被困在王府,从头到尾都没理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除了用利刃划伤自己之外,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自家堂兄将他关在王府或许是想保护他,也或许是不相信他,怕他捣乱。
可堂兄送他出城那晚,为什么偏偏刚好遇上齐越的使臣拦路?
只能证明有人想让他成为杀害齐越使臣的兇手,让他成为大雍的罪人!
他想去找沈周对质,却只得到他的死讯。
要么是幕后黑手杀人灭口,要么是堂兄以绝后患。
他是恨不得弄死沈周,但绝不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烈火重围之下,他如刍狗任人摆弄,真的能活下去吗?
更别提护住想护之人。
「本王是不是很没用?」小寿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问。
「殿下怎么会这样想?」杏子赶忙安慰他,「殿下的骑射在一众世家公子里难有敌手,至于学识……国子监的夫子不也夸殿下进步神速吗?」
「可这些……都没有用啊。」小寿王望着窗外,虽是嫩芽抽新,却仍有落叶归尘。
他再精于骑射也不可能以一当百,飞天遁地。
他再博闻强识也敌不过别人的精心算计。
「如何会没用?」杏子不明白。
每个世家公子都是学的这些,既然无用又何必要学?
小寿王不知该如何解释,「本王去后院转转,你不必跟来。」
他刚走到池塘边便见两个家丁拿着竹网往池塘里扒拉。
「你们在捞什么?」
「回王爷的话,池子里死了一条锦鲤,怕臭了水,奴才们合计着把它捞上来。」
小寿王定睛一看是最大最肥的那条,通体为白,唯有头上一抹橙红。
他以前总爱叫它「红」运当头,如今却成了死到临头。
从不信命的他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
他怕死,却也没那么怕死。
毕竟他在这世上牵挂的人不多。
但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毫无意义。
老女人肯定会看不起他,混小子也会笑话他。
在皇家……权力才是自由。
小寿王感慨好一阵,突然想起鸡汤他还没喝完呢。
于是又屁颠屁颠跑回去。
「殿下若再不回来,这汤就凉了。」杏子赶忙拉着他坐下,生怕他又跑了。
「对了,食盒里还有封信呢。」
「怎么不早说?」小寿王将手里的勺子放下,「快给本王看看。」
杏子轻嘆一口气,「殿下既然这般在乎,为何近来德妃娘娘给您送信,您要么就不回,要么就回短短一句。您如此只怕会寒了娘娘心啊。」
小寿王拆信的手一顿,「跟本王来往过密只会害了她。」
「殿下果真是长大了,都会替旁人考虑了。」
小寿王闻言瞬间炸毛,「你什么意思?是说本王很幼稚吗?」
「奴婢并无此意。殿下先看信吧,奴婢把剩下的汤再拿去热一热。」
杏子连连摇头,立马找藉口开熘。
幸而小寿王的注意力都在信上,没功夫计较。
结果信的第一句就是骂他。
说他翅膀硬了,性子野了,连信都敢不好好回了。
小寿王边看边抓起连着鸡汤一起送来的糕点。
结果一口咬下去酸得他头皮发麻,口水直流。
他一看信中竟然写着,「我特意准备的特制糕点,不知是否有让王爷提神醒脑呢?」
「如果殿下还不清醒,就再多吃两块。」
小寿王连忙把手里剩下的半块糕点放下。
这老女人想谋害他。
「近日王爷想来经歷了不少事,王爷烦心也是常事,但凡事一个人憋着是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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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页
「王爷要实在不想说也无妨。但王爷要记住,我们都很担心王爷,王爷一定要顾好自己。」
小寿王鼻头一酸。
一定是刚刚吃那块糕点太酸了的缘故。
一定是。
这老女人就会整他。
小寿王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难过了。
反正那些人再包藏祸心。
这世上总是有人关心他的。
第217章 记忆復甦
苏棠从弟弟苏成那儿得到了林瑜的信息。
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那种违和感不是她的错觉。
林瑜一直长在乡下,也没读过书,但她那日见到的林瑜,谈吐完全不输站在她身边的秦心婉。
礼仪可以临时恶补。
受过教育的痕迹却无法伪装。
而且为什么数十个秀女,偏偏是林珣的妹妹?
如果林瑜真是林瑜的话,兴许她的躯体里也早便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这种严重的割裂感。
苏棠脑子里面有很多种猜测,甚至想到了死去的桑楹。
她死得不明不白,实在存在太多疑点。
可是不知道为何,明明思绪纷乱,她的眼皮却愈发沉重。
再睁眼时,苏棠面前的场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白墙上挂着不知哪个亲戚送来的十字绣,凌乱的床铺上摆着几件衣服。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艺术照。
上面的女孩……是她。
外面忽然传来女声,「出来吃饭了。」
「好。」苏棠下意识放下手机往外走。
亮着的屏幕上打开的是小说界面。
餐厅的方桌围满了人,只剩一个给她留下的座位。
左边坐着她妈,剩下的都是不熟的亲戚。
苏棠坐下,只夹面前的菜吃。
妈妈见状时不时往她碗里夹一筷子。
「吃点肉。」
「这个吃不吃?」
苏棠不好意思的同时,心中泛起一股暖流。
她已经不是孩子了,但仍然有人把她当做孩子。
餐桌上的人在喝酒,她不爱喝。
她找藉口离席,那亲戚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唠家常。
苏棠重新回到房间拿起手机。
随着不断翻页,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她眼前。
故事却如此陌生。
萧韶安作为书中的男主角,自幼被父亲冷待,母亲掌控,虽是长成了端方如玉的模样,实际却是冷心冷情。
女主桑楹的出现如一道阳光照进他的生活。
可惜皇后更希望他娶一位出身显贵的世家小姐,而非桑楹这样的浮萍孤女。
因此两人分分合合,甜虐交织。
主线狗血得没眼看也就算了。
里面配角的故事更是让苏棠觉得匪夷所思。
光是对萧景榕的几句描写就足以颠覆她的认知。
「万丰三十五年,昭南王世子拥兵北上,挟万丰帝令其禅位,改号干元。」
「菏州突发瘟疫,干元帝不顾百姓死活,下令封锁菏州,官兵怒杀流民,堆尸成山。」
「干元帝好战喜功,数次亲征。丰来谷一战,干元帝不听劝阻,贸然追击穷寇,被敌军投石击中颅部。
故患头风,时常疼痛难忍。
遍寻名医无果。
因而更行暴政,虐杀朝臣无数。」
除了这些第三视角叙述的部分,很多都是从萧韶安的角度出发质疑萧景榕的决定。
萧韶安起初对父亲有孺慕之情,后来逐渐认清他的冷血残暴,最后决定为天下苍生大义灭亲。
不过令苏棠更为在意的是里面提到给萧景榕进献药物底也迦的竟然是一个后宫嫔妃。
服用底也迦以后的萧景榕头脑更加不清醒。
在嫔妃的撺掇下认为萧韶安有谋逆之心。
故意立小寿王为皇太弟来试探萧韶安。
同时也是想让他俩互相制衡。
提到小寿王的部分就更精彩了。
他完全就是个被养废的人渣败类。
智商不高,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按照书中所写,齐越使臣还真是他杀的,只不过后来找了人顶罪。
小寿王虽坏,但耐不住长庆王对先帝愚忠,非要让先帝的儿子也就是小寿王继位。
为了更好知道小寿王的情况很早便派了沈周接近小寿王,只待时机合适拥护他上位。
沈周自幼受小寿王差遣折磨,小寿王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沈周慢慢生出叛变之心。
所以才有了她梦里沈周反杀小寿王的一幕。
苏棠气得不行,凭沈周以前对小寿王说的那些话,小寿王变坏,起码有他一半功劳吧?
他倒成好人了?
除他之外,林珣几乎全家被萧景榕困死在菏州,他的目的自也不必多说——搞死萧景榕。
基于上述原因,林珣、沈周等人自然而然跟萧韶安结盟。
林珣智计无双,沈周双面间谍。
有他俩在,萧韶安想不赢都难。
当然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并非真的想帮萧韶安。
就拿林珣来说,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拥护仇人的儿子上位,他只是想先借萧韶安的手除掉萧景榕罢了。
不过后面怎么样苏棠也不知道。
……因为小说烂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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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页
萧景榕临死之前抓了女主桑楹想以此要挟萧韶安,结果他自己急火攻心没撑住死了,他的手下也就顺势杀了桑楹给他陪葬。
萧韶安为此殉情。
最后一章底下的评论一水在骂女主。
「女主这么容易就被抓,厌蠢症犯了。」
「女主没事乱跑什么?她能不要多管闲事吗?老是随随便便就被骗。」
「作者是因为自己这么蠢,才写出这么蠢的傻白甜女主吗?」
「我还充了vip,别烂尾啊,我*!」
置顶有一条作者的回覆。
「作者最近正在忙着考一级註册结构工程师,家里的中医馆也很忙,实在没时间更新,只能这样结尾,抱歉了大家。」
「作者牛啊。」
「真的假的?」
「一级?确定吗?大大多少岁啊?」
「我是学中医的,能到你家实习吗?」
那条回復下面仍有不少读者留言。
但作者自此之后再没说过话。
「小棠,你出来帮妈妈染一下头髮咯。」
「好。」外面的客人似乎都已离开,苏棠听到声音下意识就要走出房门。
但刚一起身,立马陷入黑暗之中。
睁眼又是熟悉的古色房间。
苏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她应该并未沉睡太久,太阳都还未落山。
周围静得可怕,只闻虫鸣鸟啼,以及扫帚摩擦的声音。
苏棠愣在原地,四肢僵硬,思维仿佛也被冻结。
她竟有些分不清如今是虚幻还是现实。
母亲喊她的声音似乎仍然萦绕在耳边。
如果周围这一切不过是被人虚构出来的东西,她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现实世界的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迟来的恐惧彷徨犹如毒液入侵苏棠,刺痛她的神经。
「娘娘醒了,太后传信来说长公主留在嘉寿宫用膳,不必等。」时鸢扶着苏棠起身,替她理了理衣襟和髮髻,「奴婢这便吩咐他们传膳了。」
「嗯。」
听到人声苏棠才算缓过来一些。
原书中的桑楹并非穿越女。
所以她遇到的桑楹不是原女主。
至于她的真实身份……她觉得很大可能会是小说作者。
毕竟不是每个穿越女都有本事教人家修坝造渠的。
作者却刚好在备考註册结构工程师,证明她在这方面有经验。
只有找到她,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棠有种感觉,她一定还没死。
林瑜……这个人她必须单独见一见。
晚膳苏棠勉强对付两口,多的也咽不下去。
不多时,姩姩回来凑在她跟前讲凤仪阁发生的趣事。
「阿娘,今日有人惹你不快吗?」
苏棠愣了一瞬,发现自己全程都木着一张脸,赶忙勾起笑容,「没有呀,兴许是下午躺太久,睡得有些迷了。」
恢復记忆之后,她是委屈的。
她离开了疼爱她的父母,在陌生的世界替别人生孩子、养孩子。
甚至这些可能都不过是别人编织的故事。
姩姩伸手揉揉她的脸,「白天睡久了,晚上睡不着对身子不好呢,阿娘不许再这样了。」
苏棠浑身僵直,唯有指尖颤抖着。
天然交战过后,她轻轻搂住姩姩,「阿娘知道了。」
姩姩学着苏棠以前夸她的样子,摸摸苏棠的脑袋,「阿娘乖。」
苏棠的泪水煳了眼眶,趁姩姩不注意,用袖子蹭了蹭才算没落下来。
叫她怎么相信这一切……是假的呢?
可惜她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见到林瑜。
选秀结束林瑜自然是回家待嫁,要想再见到她,起码得等到萧韶安娶她进门之后。
想明白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苏棠稍微定了定心。
既然暂时见不到林瑜,不如先查查别的事。
例如最后给萧景榕献药,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的嫔妃是谁。
皇后那时候已经死了自然不可能。
原着贵妃没被废倒是有可能,但萧景榕打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贵妃,不该会轻易听信贵妃的话。
还有谁呢?
苏棠脑子里蹦出一个人。
瑛美人。
萧景榕给她赐剑,许她侍疾,对她大概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吧?
苏棠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得搞清楚这瑛美人的身份才行。
将姩姩哄去睡之后,她喊来时鸢,「时鸢,上回你表兄说从这瑛美人身上查出些什么,可有告诉你?」
时鸢摇头,「表兄说不叫娘娘知道反而是件好事,是以也并未讲与奴婢听,奴婢若知道,自然不敢隐瞒。」
「反而是件好事?」苏棠一时没品出杜莫的意思。
「娘娘若是想知道,奴婢明日便去问过表兄再来回娘娘。」
「有劳你了,也替本宫谢过你表兄。」
苏棠没想到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瑛美人竟然有可能是萧景榕的初恋白月光。
苏棠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现在跟萧景榕的相处模式,两个人你情我愿倒也没什么。
对方心里面要是有人,那就膈应了。
不过从另一层来讲,姜梨满在齐越当了那么久的俘虏,心理出问题也很正常。
萧景榕对她的态度更是值得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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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着一肚子心事,萧景榕再来的时候,苏棠虽然竭力不表现出来,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
萧景榕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头瞧了苏棠一眼,「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苏棠看不懂围棋,将手中把玩的棋子随意放在萧景榕正在破解的残局上。
萧景榕薄唇微抿,似是无奈,却也并未把她落的棋子移开。
「臣妾近日读史,略有感慨。」
萧景榕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前朝中宗被罢黜时与妃子韦氏风雨同当,情深意厚。中宗称帝后,将韦氏立为皇后。
岂料韦氏与外臣暗通款曲,结党营私,意欲说动中宗废掉非她所出的太子,最后伙同情夫下毒害死中宗。
可见共苦易,同甘难,饶是年少情深,也未必敌得过人心善变。」
这段歷史萧景榕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一时却没想明白苏棠提起这话有何深意。
「你是想藉此事,警醒朕?」
苏棠赶忙摇头,「皇上文韬武略远胜中宗,自然不可能被后妃算计。」
虽说……原着里是被算计了吧。
萧景榕垂下眸子,并未与她多计较。
一直到晚膳过后,苏棠见萧景榕还不打算离开,心里开始犯嘀咕。
自打她说调养身体开始,萧景榕就不再留宿,白天偶尔来一趟罢了。
她都快习惯了。
眼见萧景榕传人沐浴更衣,苏棠才反应过来他是真打算今晚睡在干祥宫。
萧景榕察觉她的小九九,直接戳破她,「朕问过何长意,你的身子已是无碍。」
苏棠想着已经翻了年,贵妃那事也该过去,便没再找藉口。
只是想起他初恋白月光那事,又觉得有点不得劲。
过了两年跟这死男人蜜里调油的日子,说完全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两人滚做一遭时,萧景榕察觉她的情绪,拍拍她的腰下问,「你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苏棠翻身跨坐,手也不规矩地乱摸,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臣妾没有。」
萧景榕用更重的力气拍了两下,甚至发出声响,「说清楚。」
苏棠被他另一只手按住不让动,咬着下唇犹豫片刻后问,「皇上可曾有恋慕过的女子?」
恍惚间她想起自己曾经似乎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问她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他给出的答覆似乎是否认。
不过她当时也并不是很在乎他怎么想。
所以记忆都有些模煳了。
萧景榕听到这个问题静默不语。
…………………………………………………………………………………………………
第218章 贵妃的恐惧
昏暗的环境下,苏棠不能通过神情判断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张嘴想将这个问题揭过。毕竟两人这种姿态下,问诸如此类的问题着实没什么意义。
却听萧景榕低哑的声音传来,「有。」
苏棠心跳漏了一拍。
他这话听起来着实让她容易自作多情,浮想联翩。
可惜……从前她不能动心,如今恢復了记忆更不能。
「听说皇上曾有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患难与共,只是遗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景榕恨恨隔着半敞的寝衣咬上苏棠的肩头,「你既知道了,同朕打什么哑谜?」
「臣妾……」
「从前不曾,往后亦不会。朕从来只当她是妹妹。」
啧啧。
苏棠暗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天公不作美让两人分开,指不定怎么样,还妹妹呢。
从古至今,男人就那么两套说辞。
「……皇上这妹妹是不是喜欢紫色?」
萧景榕眉头皱得更紧,他怎知姜梨满喜欢什么颜色?
这是试探他?
萧景榕果断翻身用行动打断苏棠的胡言乱语。
好一会儿,苏棠好容易喘匀了气想开口让人打水来。
唇上却再次有温软触碰。
苏棠有些困了,尝试阻止,「夜已深,皇上。」
萧景榕揶揄的声音响起,「朕怕你耐不住寂寞,找三两个情夫,觊觎朕的江山。」
这次换苏棠恼羞成怒咬他。
「早知如此,臣妾就该趁早两年容颜未老,多物色几个长得俊的。如今这个岁数,再想找都难了。」
萧景榕闻言抬手捏捏苏棠的脸,触感滑嫩。
其实这些年她的确未见老。
莫名真就想到待他身衰力竭时,她养着两个面首伺候的情景。
「便是当朝探花郎的容貌,也比不得朕。」
苏棠没想到萧景榕竟然一本正经地自恋了一波。
反正天都聊到这一步了,苏棠也顾不上什么大逆不道。
闺房夜话而已。
「若论容貌,自然无男子比得过皇上。」苏棠反手摸了萧景榕的脸一把,「不过面首嘛……年轻身体好就够了。」
「口无遮拦。」萧景榕气得发笑。
最后也只能身体力行地教训苏棠。
苏棠困极睡过去之前,没忘提醒一句,「这后宫嫔妃,皇上不可轻信,包括臣妾。」
萧景榕给她擦身的手一顿,轻声呢喃,「何时轮到你来提醒朕了。」
……
翻了年,萧韶安迎一正一侧两房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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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年纪他也才十五而已。
因为还未在外建邸,仍是住在宫里。
便是如此,苏棠想单独见林瑜一面,还是得费些功夫。
不过个把月之后,好歹是找藉口见上了。
苏棠本意是先拿话试探她一番。
然而林瑜却来了一招先发制人。
「德妃娘娘,是从什么时候来的?」
苏棠愣了一瞬。
对方见她这副神色,用更加肯定的语气说道:「应该是从王府的时候吧?不然你不会突然在王府受宠,我说得对吗?」
苏棠闻言便知对方同样查过自己了。
这些事本来也不可能瞒得住。
「其实我最开始只以为你是重生而已,详细了解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一个人光是重生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变化?」
苏棠眼见到了这一步,也没打算再藏着掖着,索性默认了她的说法。
「既然我们都是一样的,大家合作不是更好吗?」
「合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有什么可合作的?」
林瑜紧盯着苏棠,「你难道不想回去吗?」
苏棠内心惊诧,却并未表露,「在这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谁会想回去做一个社畜?」
林瑜眉头微微皱起,毫不掩饰对苏棠的鄙夷,「这一切都是假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苏棠莫名觉得林瑜这话刺耳。
或许的确是假的。
偏偏上天给她开了个玩笑。
如果她打从一开始就有全部的记忆,兴许便不会把感情寄托在这这个世界的人身上。
她自诩清醒,结果陷得最深的也是她。
苏棠暗中吸气平缓心绪,反问林瑜,「我们都这样了,你不会还要跟我探讨什么唯物主义吧?」
林瑜冷笑,「我还以为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果然不是每个人都捨得掉优渥的物质生活。」
苏棠自然不在意她的嘲讽。
三言两语之间她算是对眼前这个同类有了更深的了解。
很明显她在穿越之前便已是超越常人的优秀。
自信,自律,目标明确。
家境富足。
她在原来的世界就生活得很好,怎么可能留恋封建时代的人和事。
苏棠装作犹豫不定的样子,又改了口,「我们要怎么才能回去?」
林瑜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原本的剧情你应该也知道吧?只要萧韶安按照本来该有的设定登上皇位就行。」
「如果只是这样,你完全不需要做这么多事。按照剧情只要桑楹在最后不死,萧韶安自然而然能登上皇位。」
林瑜上下打量了苏棠一眼,眉头紧皱。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哪怕当时萧韶安没有殉情,二皇子一样会跟他争皇位,寿王也只是暂时被控制住,你觉得沈周敢让他血溅当场吗?
他背后可是长庆王,大雍唯一的异姓王,你以为这些人有那么简单吗?只要他支持寿王一日,萧韶安就一日不可能坐得上皇位。」
苏棠没想到对方从刚穿越时,就已经计划到了这一层。
所以她才会做出在萧景榕身边放眼线等一系列事情。
「按照你的逻辑,长庆王不让大皇子坐上皇位,二皇子自然也不行,可最后的结局是二皇子登基。」
「当然可以。只要寿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长庆王也无可奈何。」
苏棠心口一窒。
对方这是在暗示她,萧韶鄞最后是杀了小寿王才坐上的皇位。
苏棠反驳道:「可现在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林瑜嗤笑一声,「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你能左右他们,改变他们的命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况且他们的未来早就註定。」
「你不觉得自相矛盾吗?既然早已註定,你如今费尽心思改变萧韶安的命运又有什么意义?」
林瑜反应过来自己的漏洞,略感懊恼,却也不屑继续跟苏棠争论。
「他们只是被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而已,我劝你不要入戏太深。
你要阻止我也无所谓,哪怕你现在让人杀了我,我一样能很快会重生到其他人身上。」
苏棠虽然猜到了,但听她亲口承认自己会不断重生还是觉得可怕。
兴许她背后还有一个系统存在,不然她不可能知道回去的办法。
这意味着哪怕她真想阻止她,也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更何况……她只是想回去,她并有错。
跟林瑜谈过之后,苏棠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知道得越多就越痛苦。
按照她所说,改变小说烂尾的结局,男主顺利称帝,让故事线回归正常。
只要这样她们就能回去,倒也符合逻辑。
但前提是……
萧景榕得死。
小寿王得死。
兴许萧韶鄞也在她的目标之内。
苏棠不是没说服过自己把他们当做虚拟人物放弃。
但朝夕相处的时间和感情不可能容许她心里筑起冰冷的铜墙铁壁。
太……可笑了。
为什么失去记忆的偏偏是她?
又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让她恢復记忆?
是想让她来当这个救世主?
面对一个有无限重生能力的剧情创造者,老天也太看得起她了。
不过苏棠到底还抱着两分侥倖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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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这些人不去争那个位置……林瑜自然也没有理由杀他们。
至于所谓的什么长庆王,想必萧景榕早就察觉了他的心思。
以萧景榕的才能,只要他没被病痛折磨死,总不至于毫无抗衡之力。
到那时萧韶安顺利登基。
她只当自己寿终正寝,回到原本的世界,两全其美。
虽说还是捨不得,但……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苏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照这么想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保养萧景榕的身体。
要说在这个世界里,医术最好的自然是楚禾。
毕竟她是作者用笔墨提到过的医仙。
原着里楚禾算是女主桑楹的助力,她用医术替女主解决了不少麻烦。
穿越过来的作者,一开始应该也是抱着利用楚禾目的接近她。
只是她貌似搞砸了这段关系。
自皇后重病那回,楚禾找她帮忙未果,两人之间似乎就产生了一些隔阂。
据盯着二人的眼线回禀,楚禾再未和桑楹见过面,更没见过现在的林瑜,只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医馆。
其实也难怪。
原着的女主之所以会和楚禾交好,是因为她的确至纯至善,海纳百川。
但凡带点弯弯肠子的人肯定都不能同楚禾这样某方面一根筋的人处得来。
两人交恶对苏棠而言肯定是件好事。
这样她才方便让楚禾让萧景榕诊治。
按照书中所写,萧景榕自从用了底也迦之后就不听任何医者的意见。
所以他应该没让楚禾替他医治过,没准楚禾能治好他也不一定。
苏棠说干就干,找了个萧景榕来干祥宫的日子,假装正好传召楚禾入宫替自己调养。
「楚姑娘医术卓绝,今个儿正好赶巧,不如让她给皇上也把个平安脉?」
萧景榕的视线仍落在手中的书卷上,略颔首算是应下。
直到楚禾将脉枕放到他旁边,他才放下书,将手搭上去。
毕竟是面对皇帝,楚禾也表现得比较谨慎,屏气凝神感受了好一阵,又望闻问切一番才给出结论。
「禀皇上娘娘,从脉象来看皇上龙体康健,并无异样。」
苏棠都想张口让她再仔细看看,不过碍于萧景榕在场,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急切。
待萧景榕离开后,苏棠才私下对楚禾道:「皇上早年征战沙场,大大小小总归受了些伤。本宫听闻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年纪大了,常有隐疾,可有合适的调理之法?」
楚禾闻言微愣,皇帝身上的伤在他年纪大了之后或多或少会对身体有些影响。
但皇帝现在正值壮年,此时担心未免有些为时过早。
要说调理,宫里太医的调理之法多得是,何必单独问她?
更何况皇帝自己都没觉得有哪里不适。
难不成……
楚禾想到一种可能。
这后宫嫔妃担心皇帝的身体,无非是察觉他雄风不再,想寻些壮阳助兴之法。
这种事德妃自然不好跟太医院的男人讲。
楚禾越想越觉得有理,当即回道:「若说调理,民女的确有些温和不伤身的方子,若娘娘需要,民女立马写与娘娘。」
苏棠听到楚禾说「温和不伤身」并未觉得奇怪,毕竟上回她给皇后下的就是勐药,这次强调一番也很正常。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当真没有什么隐疾,例如受过什么重创,导致阻滞之类的?」
楚禾没想到皇帝看着英武,这方面还挺欠缺,都让德妃怀疑他受过创伤了。
但她的确没把出肾阳亏虚的脉象啊。
「皇上可曾跟娘娘说过他有疼痛之感?」
苏棠摇头,「那倒没有。」
「如此该是没有娘娘所说的问题,不过除去调养,娘娘还需多关注皇上的心绪才是。」
这种事楚禾也不好明说,但德妃既然问了,她自然有责任告诉她,阴阳调和,并非只靠药物,心境也很重要。
苏棠闻言醍醐灌顶,难不成萧景榕还有什么创伤应激综合徵?
倒也有点道理。
楚禾不愧是被现代人创造出来的人物,研究领域都上升到心理层面了。
「本宫明白了,有劳楚姑娘将方子写下来。」
楚禾写完方子,苏棠接过看了看。
似乎从古至今大夫写的字都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勉强认出几样滋补的看着像食材的东西,也不太懂。
几日后苏棠把方子当着萧景榕的面让何长意过目,检查有无问题。
何长意看着看着头越来越低,差点把眼睛杵在纸上。
苏棠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近视度数加深了。
片刻后他轻咳一声,「禀皇上,这的确是……养生良方。」
萧景榕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见苏棠兴致勃勃地将方子收好,他并未扫她的兴,转头回了太极宫才传来何长意一问。
何长意的回答让萧景榕顿时有些挂不住脸。
他故作淡然地将何长意挥退下去。
内心早已万马奔腾。
第219章 奇妙的误会
平日她一番不堪弄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她之所以老觉得困,是因为没觉得舒爽?
若说以前她小打小闹送点药膳来,他自然不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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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上回二人才说到年轻面首一事,这会子她竟然还专门找了大夫给他开方子。
难不成……
萧景榕为这事儿踌躇了三个晚上,翻来覆去没想明白。
便是当初兵临城下他也从未有过这般怀疑自己的时候。
忆起打仗那阵子,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将士闲时围坐在篝火旁讲的那些荤话。
诸如一回一个时辰此类的。
他似乎的确……做不到。
萧景榕思来想去觉得光自己琢磨也不是办法。
兴许苏氏并非有此意。
不过他也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倘若苏氏真觉得不满,他自然也是要想办法的。
萧景榕打定主意,当晚便到干祥宫问个明白。
只是话到嘴边,实在难以启齿。
「那方子……你是何意?」
苏棠在宽袖底下搅着手指,她总也不能明说她预知他未来会病入膏肓吧?
这不是平添烦恼吗?
「有些东西年轻时不注意着,上了年纪再想找补就迟了,臣妾也是为皇上龙体着想。」
萧景榕心口一紧,「你觉得朕的身子不如从前?」
苏棠怕他不肯吃药,想了想直言劝道:「当初皇上还是世子时身上便连中数刀,伤了脏器。皇上自己或许不觉有恙,但内里必定是有所亏损的。
上回楚姑娘妙手回春救了皇后娘娘,臣妾想比起宫中太医,她对医术定然另一番见解,便向她要了方子。」
苏棠又担心自己表现得太刻意,补了一句,「皇上若不愿,或是信不过,不用这方子也无妨。」
萧景榕从苏棠口中听到「亏损」二字,宽袖子下的手攥得死紧。
这会子再听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顾及他的自尊心,顿时又卸了力气。
也罢,既有不足,自然要改。
「那药朕会用。」
苏棠连忙解释,「禀皇上,楚姑娘说了,也不算是药,只是寻常进补而已,皇上尽可宽心。」
殊不知她的话又在萧景榕心口上扎了一刀。
萧景榕喉咙里梗着石头说不出话,只微微颔首。
苏棠见他肯给面子,难得心情好主动献媚,「时候不在了,可要臣妾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不必,朕回太极宫。」
萧景榕说罢直接站起身来。
苏棠福身送他离开,也不知是不是光线衬的,总觉得这男人脸色黑沉沉的呢?
但他又不像生气的样子。
搞不懂。
更令苏棠没想到的是自那日过后,萧景榕便很长一段时间不再留宿干祥宫。
她觉得是自己说他以前受过伤,身体将来可能会出问题这事让他不高兴了。
毕竟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长命百岁,千秋万代?
幸亏她没直接告诉他真相,否则他不得更接受不了?
果然是忠言逆耳。
但他时不时还来干祥宫小坐,证明没气到失去理智,所以苏棠也不着急。
只在他来时精心打扮,态度殷勤。
时间自然会沖淡这些不快。
萧景榕连着吃了好些天的药,本就燥得慌。
这会子见苏棠笑吟吟地在自己跟前晃悠,顿时坐不住了,忍了又忍终是起身回太极宫。
不知这阵子进补的是否有效用,还是再等等。
刚踏入寝殿便有人来禀,「启禀皇上,太后安排了新入宫的季美人过来伺候,皇上可要见?」
萧景榕微微蹙眉,却也不好驳了太后的意思,「传吧。」
进来的季美人萧景榕没什么印象。
小姑娘虽强装镇定,但仍是能瞧出些许紧张。
萧景榕示意她平身之后便不再搭理,自顾自又看了会儿摺子。
季美人紧绷着身子站在原地,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连唿吸都刻意放缓。
直到萧景榕放下手中的笔往寝殿走去,她才挪动步子跟上。
该如何伺候皇上自是有姑姑专门教过。
季美人回忆着姑姑所讲,小心翼翼地上前替萧景榕褪下外袍。
随后便开始解自己的衣物,她来之前就已沐浴焚香过。
直到只剩最后一件遮羞才停手。
萧景榕瞥了一眼少女曼妙的身姿,压下莫名的心绪侧身卧在床上。
他在意苏氏的想法,却并不在乎其他人如何。
若是用以发洩慾望也无不可。
只是到底与过去不同,肌肤之亲早已带上不同的意味。
「将烛火熄了。」萧景榕沉声吩咐。
现下让季美人出去,既让她颜面扫地,也不好向太后交代。
只能如此将就一阵。
季美人察觉身边的皇帝没有动作,只能浑身僵硬,躺着一动不动。
到了时间,司寝的太监宫女便进来将季美人接走。
苏棠知道萧景榕宠幸新秀女的消息也不算太在意。
人家从小就没接受过男性对伴侣要忠贞的教育,反倒被灌输了一堆三妻四妾,传宗接代的思想。
这方面肯定是不能钻牛角尖强求。
否则痛苦的只会是她自己。
翌日,苏棠悠哉悠哉端着血燕羹往嘴里送的时候,萧景榕顶着一颗痘出现了。
那颗痘就长在嘴边,看着跟媒婆痣似的。
萧景榕皮肤一向很好,苏棠还从未见过他长痘。
见苏棠一直盯着看,萧景榕眼神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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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这才别开眼。
萧景榕见她没再盯着自己眼神立马转为幽怨。
今日来请平安脉的太医竟说他气血亢盛。
着实颜面尽失。
虽说他已是失过一回了。
苏棠还以为萧景榕仍是要走,结果他以一副不愉之色留下了。
还一直避着她,不让她往脸上看。
长颗痘痘而已,不至于这么介意吧?
苏棠强忍着嘲笑他的冲动,给他涂了一些芦荟制的药膏。
「这药涂上,不过三两日便消了,皇上不必介怀。」苏棠将药膏放回妆奁,「便是长痘,皇上一样姿容不凡。」
萧景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还敢暗中笑话他。
苏棠被人用满含怨气的眼神盯着,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梳洗完便被人往榻上带。
她起先是配合的。
萧景榕本身不是个在女人身上发狠的人,动作倒算不上粗鲁。
只是这回着实有些不加节制,磨得微微发疼,后背跟床单接触的地方也满是黏煳煳的湿意,浸得人难受。
苏棠感觉气都有些喘不匀了,赶紧软乎乎抬手推拒。
萧景榕也累。
但是更想证明自己。
苏棠听见对方贴在自己耳边轻语,本来热度就还未降下去,顿时整个人都红温了。
萧景榕自然说不出什么荤话,但是这么赤裸裸的问法是谁教的?
竟然问她舒不舒服?
「嗯。」苏棠只能捂着脸答了一声。
「嗯是何意?」
萧景榕本来也是有些欲色上头才问出口,说完便后悔了,听到不清不楚的回覆反倒又想要个确切的答案。
言语刺激远比身体刺激露骨。
两人这这那那的时候苏棠都没这么羞过。
愣是把蓄在眼睛里的水雾挤了两滴出来。
萧景榕见她久久不答,也懊恼自己言辞孟浪,披上衣服起身点了灯。
入目便是软白的肌肤透着惑人的绯红。
一瞬间,他好似懂了什么,跟着升起一股热气。
萧景榕用衣裳将她裹着抱起,在眼角湿痕处落下一吻。
后才叫人送了水来,将两人收拾妥当睡下。
苏棠次日起来,便见萧景榕的痘稍稍瘪下去了些,但这种大红痘痘跟那种挤出来就消的类型不同。
恐怕还得一段时间。
「再涂几回才能好全呢。」苏棠把取完药的瓷罐盖上,「皇上让人拿回太极宫用吧。」
李培顺得到萧景榕的示意,将罐子接过。
苏棠正感嘆自己的温柔体贴,就听萧景榕来了一句,「朕姑且算你将功补过。」
她只觉纳闷,「请皇上明示,臣妾做得何处不妥?」
「朕患痤痱之症,同你那方子脱不了干系。」
萧景榕甩下一句话,转头便去上朝,留下苏棠懵在原地。
苏棠以为那方子真有什么问题,叫来何长意一问,方知自己闹了乌龙。
她也算明白萧景榕昨夜反常的缘由,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也不能全怪她吧?谁让男人都这么在意这事呢?
苏棠等萧景榕再来时,煮了些清火润肺的茶向他赔罪,解释自己没那个意思。
姩姩正好赶上要了一杯,皱着小脸说是「比药还苦」。
力宝不信邪非要尝一口,直接被苦得淌口水。
未经炮制的新鲜草叶难免格外苦涩。
萧景榕自然也不肯喝了,只将杯中的茶水放到凉透都没动过。
苏棠等到夜深无人时才好劝他,「皇上好歹用一些,不然再生出痘来。」
「清火的法子又不止这一种。」萧景榕半卧在床把她圈在怀里,垂着眼帘沉声低语。
「……那不一样,伤身。」
萧景榕恨恨掐了一把她的腰。
苏棠赶忙转移话题,「臣妾此番也是关心则乱嘛,皇上就别计较了。皇上除了腰腹上的刀剑伤,可还在战场上伤到过别处?」
萧景榕霎时想到险险躲过敌军投石的那回。
苏氏此言,兴许是知道什么。
「不曾。」萧景榕紧了紧环住苏棠的手,下巴蹭蹭她的发顶,「别怕。」
「当真?」苏棠回头看向他。
不应该啊?
这竟然都跟原剧情不一样了。
总归是好事一桩。
早知道她还不如直接问,害她白担心。
萧景榕笑骂,「你倒像巴不得朕有个好歹似的?」
「臣妾冰心,日月可鑑。」苏棠竖起两根指头髮誓。
萧景榕握住她的手,柔嫩满盈掌心,心口亦是快要溢出的欢喜。
苏棠却是觉得有些太腻乎了。
如今两人的岁数早过了甜甜蜜蜜谈恋爱的时候。
用劲想挣开,反被握得更紧。
苏棠无奈。
果然表面正经的人都是闷骚。
随便吧。
两人夜话几时,相拥而眠。
第二日晨起,苏棠送走萧景榕,自己也赶着去向皇后请安。
行至未央宫门口时,正好远远瞧见大皇子妃从里面出来。
这会子天色才堪堪翻白,可见她到得有多早。
苏棠怕自己认错人,又再向时鸢确定了一遍。
时鸢颔首,「回娘娘的话,该是没错。奴婢听闻大皇子妃最近日日都来向皇后娘娘晨昏定省,今日娘娘比往常早一刻钟,这才恰好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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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都来?」苏棠还真不知道这事。
光顾着打听林瑜的行踪,她对这位大皇子妃知之甚少。
在大雍晨昏定省不是必须的,只有恪守礼教的人家才会以此要求。
就好比她们这些嫔妃向太后请安也不过是偶尔一回。
再说但凡清醒点的婆婆都知道,新婚燕尔哪有让儿媳丢开儿子,围着自己转的道理。
皇后必然不会如此。
约莫是大皇子妃在萧韶安身上讨不着好,转而想从皇后这边下功夫吧。
也不知萧韶安认出林瑜就是桑楹没有。
……
大皇子妃回到寝殿,屁股还未坐热,便忙着听掌事回禀大小事宜。
临近晌午才算得了片刻清闲。
自小伺候的贴身侍女看不过去,劝道:「皇后娘娘既说了无需大皇子妃您日日都去,咱们这儿离未央宫又远,您何必起早贪黑作贱自己的身子?」
大皇子妃自是有苦不能言。
若不如此,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殿下看中她几分。
她起初本来没把林氏这个侧室放在眼里。
只要她安分守己便罢了。
大皇子妃怎么也没想到,成婚后自己的丈夫竟然一次都没在她房里留宿。
反倒和林氏浓情蜜意。
只怕长久下去,自己正室的位置都会不保。
侍女看出大皇子妃的忧心忡忡,压低声音道:「大皇子妃莫不是在担心林氏?」
大皇子妃垂眸默认。
「依奴婢看,合该给她些教训才是。」侍女义愤填膺,「她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作为妾室,她竟从未主动来向您请过一次安。」
「殿下喜欢她,她自然有嚣张的本事。」大皇子妃语气中满是苦涩。
「您才是大皇子的髮妻,她算什么东西?您若任由她得意下去,万一……她先有了殿下的第一个孩子……」
侍女小心翼翼地闭上嘴。
大皇子妃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届时她只怕在这府里就真的再无容身之处了。
第220章 皇后葬礼
苏棠后来又再碰见过两三回大皇子妃。
离得近时,对方也朝她见礼。
小姑娘言行举止让人觉着很舒服,丝毫挑不出错。
可惜萧韶安似乎没他父皇那般拎得清,对这个正妻说不上厌恶,也能称一句疏远。
唯一能帮上她的皇后,在入冬前又病倒了。
众嫔妃前去探望,无一例外都被谢绝。
直等到寒川冻浦时,未央宫竟主动来人传唤她。
苏棠不敢怠慢,顶着鹅毛大雪匆匆而至。
「窗纸明晃晃的,可是又下雪了?」
苏棠踏进皇后寝殿,正听见她柔婉的声音。
叶舒妤站在皇后身侧扶着她起身,大皇子妃则从荷露手中接过垫子放上。
苏棠怕斗篷上的寒气侵了皇后,在珠帘外褪去,才掀帘而入。
她边向皇后行礼边道:「皇后娘娘说得不错,正是下着鹅毛雪。」
「难为你顶着寒风过来,快坐在炉子边捂一捂。」
皇后虽是憔悴,但髮髻衣襟都很整洁,精神也似是不错。
苏棠走到炉子边坐下,宫女很快奉上热茶。
「昨夜本宫混混沌沌梦见许多从前的事,醒来却是记不大清了,咱们自潜邸相识,便想着同你说说话。」
「若和娘娘梦中相会,那倒是臣妾之幸了。」苏棠放下手中的茶杯,含笑看向皇后。
皇后轻笑着垂眸。
苏棠见皇后有意提起旧事,顺势回忆起来。
叶舒妤和大皇子妃两个小辈也插不上什么话,只在一旁听着,间或附和一句。
几人言笑晏晏,一室温馨。
待皇后到了用药的时辰,苏棠也怕打搅她休息这才起身请辞。
雪天路滑不利于行,苏棠慢慢悠悠走了一半的路程,沉重迟缓的钟鸣声自虚空处传来。
起初苏棠还没反应过来,直至看见周遭的太监宫女全都不顾满地的积雪跪倒在地,俯身叩首。
丧钟鸣,鸣的自然是皇后。
原来……不是大病初癒,是迴光返照。
苏棠瞬间红了眼,机械地由时鸢搀着替皇后哀悼。
丧钟响尽,众人赶着回去换上素服。
顷刻间,原本带着年节喜庆的皇宫彻底和周遭雪景融为一片素白。
新搭建起的灵堂内充斥着檀木香烛的味道。
众人静默跪着,耳边只闻道士诵经声。
苏棠也不觉得腰酸腿软,脑子里一片空茫。
不知几时过去,今日的丧仪算是尽了,毕竟总也不能让满宫嫔妃皇子一直跪着。
众人都赶着回去歇一阵吃口饭,入夜还得轮流守灵。
苏棠刚踏出灵堂,便见一小宫女满脸焦急候在门口,快步走到萧韶安和大皇子妃面前,支支吾吾道不清楚。
林瑜只是侧室,还不够跪在皇后灵前,是以今日不在。
「何事慌张?」宋贤妃亦是注意到异常,先一步开口询问。
皇后薨逝,宋贤妃暂理宫务,如今宫里的大小事都由她决断。
萧韶安的事,只要发生在后宅,她自然也有权过问。
不过她此番与其说是关心萧韶安,不如说是巴不得抓住他的错处。
毕竟她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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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妃板着脸训斥了小宫女两句,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宋贤妃唱起白脸,「罢了,她虽举止莽撞,却兴许是真有什么要事,且听她一言吧。」
萧韶安自是察觉出宋贤妃不怀好意,「这宫女是儿臣宫中之人,儿臣自会处置,不好耽搁贤娘娘。」
「大皇子为嫡为长,你的事便是头等要事,若是出了差错,本宫如何对得起肃和皇后在天之灵?」
苏棠再不想管闲事,也得为了刚逝世的皇后阻止宋贤妃插手萧韶安的事。
「贤妃诸事缠身,不如先由我过问此事,若是当真棘手,再一併禀报给皇上。」
苏棠为了不给宋贤妃辩驳的余地,復又补上一句,「亦或是我先向皇上请旨也是使得的。」
宋贤妃自是知道苏棠近年在皇帝跟前得脸,都快成了专宠。
真要闹到皇上跟前,自己也不见得能讨着好。
她想蹚浑水,便让她蹚去吧。
「如此,那便依德妃所言。」
苏棠打发走宋贤妃,另寻一僻静处同萧韶安和大皇子妃听这小宫女禀报。
「奴婢,奴婢偶然间发现了此物。这才慌不择路,来此寻大皇子和大皇子妃。」
小宫女从怀里掏出一样用手帕胡乱包着的东西。
展开来赫然是一个焚烧过半的巫蛊娃娃。
苏棠没想到自己还能有第二次见这东西的机会。
苏棠余光见萧韶安抿唇皱眉,大皇子妃则略显惊骇。
「你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说来。」
「奴婢是负责照看门户,监察火烛的宫女。近日宫中多用灯油蜡烛,昨夜风又颳得紧,奴婢怕吹倒了蜡烛,便比平日多走了两趟四处察看。
岂料五更前仍见人在偏房后的园子角落烧东西,奴婢本以为是祭奠皇后娘娘,没曾想刚一出声便吓跑了那人。
走近一看,只留下烧了一半的这东西。奴婢心里怕得很,不敢同人讲,又恐遭人灭口,只得来找大皇子定夺。」
「可看清了烧东西的是谁?」
小宫女摇头,「不曾。不过看轮廓应该是个女子。……对!她慌忙逃走时被刺藤划了衣裳,奴婢听着了。」
苏棠也不废话,转头看向萧韶安,「既是大皇子宫中的人,想必大皇子和大皇子妃自能把人揪出来,该打发便打发了。
这个节骨眼上,此事还是息事宁人为好,莫扰了肃和皇后安宁。」
两人双双应道:「儿臣明白。」
苏棠怕这巫蛊娃娃牵扯皇后的死,又是出在萧韶安的宫里,所以不想闹大。
等皇后安稳下葬,再追究不迟。
皇后出殡没几日,本来暗中压下去的事却似雨后春笋般四处冒出头来。
「说是肃和皇后看中大皇子妃,总帮着她打压林氏,林氏心生不满才做出这档子事来。」
宋贤妃忙完葬礼,自然有了闲工夫指手画脚。
「贤妃也瞧过了,那东西烧得不成样,未必同肃和皇后有关。」
苏棠没销毁那巫蛊娃娃,就是怕幕后的人不肯善罢甘休。
届时反咬一口说她毁尸灭迹。
宋贤妃摆明了巴不得此事闹得越难看越好。
「烧东西那宫女是林氏的人,便是大皇子已经处置了她,也不能不过问背后指使之人。
即便那东西不是用来害肃和皇后,在宫中行厌胜之术总归是罪无可恕。」
苏棠自然知道林瑜不会用这种手段害人。
毕竟她一个现代人哪儿会信这些。
不过苏棠打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保全萧韶安的颜面。
这会子事情已经传开,她倒也没那个必要继续插手,归根结底是萧韶安自己未能在合适的时机解决后患。
至于林瑜,她更犯不着保她。
幸而宋贤妃才刚掌权,凡事也得揣摩萧景榕的意思,在此事上还留了一线,没硬牵扯上肃和皇后的死。
若看作寻常后宅争斗,要不了多久便能风平浪静。
苏棠却没想到自己光顾着防宋贤妃,萧韶安转头就给她拉了泡大的。
萧景榕沉着脸告诉她萧韶安请旨休妻时,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幻听。
他不处置林瑜就算了,转头废了大皇子妃算怎么回事?
苏棠自然想到了整件事是大皇子妃策划。
毕竟萧韶安统共就那么两个女人。
如果林瑜是无辜的,自然只能是被另一位栽赃。
只是萧韶安但凡有点脑子就该知道,母亲新丧,他立马休妻,这事传出去得多难听。
这事发生在寻常人家都免不了遭人诟病,更别说他身为皇长子,天下表率。
况且大皇子妃对林瑜心生怨怼,完全是他一手促成。
若不是他过于冷漠,人家也不至于心理扭曲。
不过听萧景榕的意思,约莫还是希望她去劝一劝萧韶安。
对于儿子后宅之事,他一个父亲可以依理驳斥,却不好从情干涉。
苏棠为此事找到萧韶安,却也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她到底不是他亲娘,更何况他是嫡长子,她只是他父亲的妃妾而已。
倒是萧韶安先一步料到她的来意,「德娘娘可是受父皇所託前来训诫儿臣?」
苏棠也不否认,「肃和皇后新丧,大皇子便要休妻,实在……」
萧韶安朝她揖身,「儿臣自知荒唐,却是心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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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饶是对萧韶安有十二分耐心,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想要发火。
这是到了青春叛逆期不成?
平时越乖顺的小孩,叛逆起来越难以理解。
「本宫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为了林氏?」
苏棠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的劝说该是没用了,冷下脸来。
萧韶安大概也未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一瞬沉默。
苏棠当即怀疑他一定看出了林瑜就是桑楹。
「你想保林氏,自然还有法子,没必要把事情闹到这一步。」
苏棠又苦口婆心劝了两句,萧韶安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她张着嘴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搬出皇后来,「无论如何,切勿因为此事伤了你父子二人的情份,否则肃和皇后便是在天上也难安。」
「儿臣明白。」
苏棠看着萧韶安。
少年低垂的眉眼似乎掩藏了某些心事。
她从他身上看不到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莽撞,反而是说不出的压抑。
「时候不早了,本宫也不便久留。」
苏棠越看越觉得难受,只好起身离开。
原着中写萧韶安的孤寂煎熬是因为皇后的过度鞭策,萧景榕的疏忽冷漠。
可她以前见过的萧韶安,明明是个被爱着的孩子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真的变得跟书中所写一样了。
英容笑貌都只是挂在脸上的一张皮,无人能窥见内里。
苏棠本以为萧景榕不同意,萧韶安好歹还能稳一段时日。
结果不出一月,她便听闻大皇子妃被高僧点化,出家做了姑子。
正好是肃和皇后三七请法师入宫诵经那日。
何其荒唐。
但古来更荒唐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苏棠却是下意识问了一句,「可当真?」
「这会子大皇子妃正要出宫往玉华寺去呢。」
苏棠思量再三,还是打算去瞧瞧。
大皇子妃入宫时敲锣打鼓,红绸满庭。
如今却是孤零零一辆马车。
苏棠让人拿了酒钱给车夫,想单独见她一面。
「德妃娘娘?」大皇子妃见到苏棠,眸中闪过讶异。
「山高路远,本宫来送大皇子妃一程。」
「德妃娘娘称贫尼空慧即可。」
对方没摸清她的来意,还带着几分防备。
苏棠见状解释道:「你不必多虑,正如当日本宫没料到肃和皇后突然薨逝,本宫也未曾想过会走到这一步,不过送送你罢了。」
大皇子妃脸色一变,眼眶微红。
她到底年纪不大,哪能说遁入空门就看破红尘。
「妾身同殿下成亲以来,上事姑舅,下掌中馈,夙兴夜寐,不敢有失。」
苏棠只能安慰道:「此事自然有目共睹。」
大皇子妃含泪笑着摇头,「可这些有什么用处呢?」
她微微仰头止住泪意,「多谢娘娘还肯相送,霜寒风凛,娘娘请回吧。」
苏棠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种时候再多的安慰都显得苍白。
……
此时的林瑜在屋内烤着暖洋洋的炭火。
好不惬意。
「殿下又吩咐送来好些赏赐,侧夫人可要现在过目?」
「拿进来吧。」
林瑜粗略瞧了瞧,便抬手让人放到库房里去。
「殿下对侧夫人当真是极好。」
见林瑜动了动身子,明显是一个姿势坐僵了,宫女连忙走上前给林瑜捶腿。
林瑜打了个哈欠,没接过话茬。
宫女表面虽奉承,心里却很是不解。
这大皇子妃不论是从长相家世都比林侧夫人好上许多。
也不知大皇子为何偏偏更宠林侧夫人。
依她看大皇子妃哪里是被点化,所以皈依佛门。
分明是被气走的。
也不知这林侧夫人是给大皇子灌了什么迷魂药。
大皇子如此宠妾灭妻也着实不厚道。
不过宫女想归想,讨好林瑜动作却是一直没停。
同她一样想法的宫人自然也不少,都上赶着巴结林瑜。
伺候起来格外尽心。
第221章 奇怪的药粉
其实苏棠去见大皇子妃一面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
只是觉得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好歹相识一场。
虽说栽赃人不对,但从她只言片语也能听得出来,萧韶安确实是过分了。
她和林瑜的矛盾不止是两个女人争一个男人那么简单。
这个时代,只有正室是担任妻子的角色。
妾室不过是玩物外加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任谁被一个玩物骑在头上都不会开心。
肃和皇后大度少不了是因为萧景榕从来没因为哪个女人下过她的脸。
林瑜却不像是会忍气吞声,遵守阶级尊卑的人。
说到底还是萧韶安的错。
不过萧景榕才是被气得饭都吃不下去的那个。
这事儿还是太后看不过眼让苏棠去劝一劝。
「肃和皇后新丧,皇帝斋戒以示悼念。只是冬日的新鲜蔬果不比春夏丰足,难免寡淡。皇帝这两年对你颇为爱重,凡事你也当多尽心才是,自该变着法儿劝皇帝多进一些。」
只听过夏天热得厌食,没听过谁冬天吃不下去饭的。
苏棠觉得太后约莫也知道萧景榕胃口不好的原因,只是不曾明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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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差事不好做,苏棠却只能应下。
倒也不怪萧景榕生气。
他明面上已经驳回了萧韶安的请求,转头萧韶安就将人逼得出家。
换作脾气差点的皇帝,被儿子违抗到这地步,早二话不说把他废了。
好在苏棠备上食盒去找萧景榕时,他给面子多吃了几口,也算勉强完成太后交代的任务。
皇后薨逝,约莫外戚那边要处理的事情不少。
苏棠在旁边伺候笔墨,她站得腰酸萧景榕都不曾停下。
萧景榕将手上批完的摺子放到一边,微微凝眉,「回去歇着便是,作何守在这儿?」
「臣妾近来自省未能时时恭顺勤勉,不曾伺候好皇上,故不敢懈怠。」
萧景榕听出她语气里的促狭,「朕批再两个时辰摺子,你还能站得住两个时辰不成?」
苏棠一噎。
再站四个小时,她的老腰就废了。
萧景榕见她吃瘪,暗觉好笑的同时软了语气,「自有下人伺候,回吧。」
苏棠福身正打算往外走,又蓦地顿住脚,「其实……大皇子他兴许有苦衷。」
换作从前她肯定没胆子说这话。
如今却是不同。
一则是为了感恩皇后这些年的照拂。
二则也是相信和萧景榕之间建立起来的信任。
没曾想萧景榕闻言却是沉下脸,精緻的眉眼都显得有些晦暗,「此事无需多言。」
他话说到这份上,苏棠自然也不可能再犯颜苦谏。
她和萧景榕之间隔着君臣之别,这一点她从来没忘。
以萧景榕的性格来讲,不论亲疏,他都不会放松自己的底线,让她插手这件事。
他能忍她说完这一句不发火,已是算顾及二人的情份。
「臣妾告退。」苏棠再次福身,退出殿内。
不过她也算确认了一点,萧景榕这回是真挺生气的。
萧景榕这种人就是他越在乎的人惹了他,他就越压不住火气。
怎么说呢?
换作谁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因为一个女人违背自己,都会像吃了一口屎一样难受吧。
难怪霸总文里面那么多恶婆婆。
另一边就连林瑜都没想到萧韶安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萧韶安单纯因为那女人栽赃自己,就用计把那女人逼出宫。
林瑜总不能装傻充愣,「殿下不必为妾身做到这一步。」
萧韶安唇角勾起,眸中是化不开的柔意,「从前让你受了许多委屈,今后断然不会。」
林瑜心念微动。
饶是知道对方只是个虚假存在,她也不禁有些感动。
她两世见过的男人都是看中利益的。
包括她现实世界的父亲。
他和她母亲感情出问题很长时间了。
不过碍于他经营中医馆,又在中医协会等官方组织机构挂名,不想因为家庭问题败坏名声就一直在演给外人看。
包括对她也是一样。
她如果什么地方做得不够优秀,她父亲恨不得装作不认识她这个女儿。
不然她也不会创作出萧韶安这个人物。
肃和皇后丧仪前前后后耗了几月才算完。
各式祭奠持续的时间更长。
虞祭过后,叶舒妤以惠妃的身份入宫。
宫里无数双眼睛死盯着她,谁都清楚她是继后的热门人选。
毕竟这宫里的女人对萧景榕一往情深的没几个。
就算有,这么多年也早该看清地位权势才是根本。
哪怕以死这件事为例亦可见一斑。
皇后薨逝,举国哀悼,三年不辍。
寻常嫔妃去世,若不得宠些的,尸体还没冷就被抛之脑后了。
这宫里没有一样仪制不是在阶级地位高地。
皇后凤冠是能精美到苏棠盯着看一天都不带腻味的。
谁不想要呢?
要不是她没背景,没本事去争那个位置,她说不定也会动心。
叶舒妤看着稚嫩,处理起宫务却是一把好手,没让宋贤妃在她手里占着便宜。
白淑妃就更不必说了。
再加上萧景榕暗里也是站在她那一头,宫中局势很快一整个大逆转。
苏棠既然捞不着,自然也就没打算参与到纷争中去。
倒是叶舒妤时不时主动相邀。
苏棠有时候找理由推拒,次数多了也不能总不给面子。
二人的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共同的熟人——肃和皇后。
叶舒妤偶尔会说些肃和皇后还未出嫁时的趣事。
苏棠便回忆潜邸那阵子。
两人聊到投机处,叶舒妤冷不丁来了句,「德妃姐姐不必对我如此防备,我素来找你,也不是为了笼络。
不过是因为堂姑与你相交多年,所以我也信你,想在宫里找个说话的人罢了。
我就是颗平衡后宫势力的棋子,后位、圣宠都同我无关,我没打算争。」
苏棠一时不知该不该信她所言。
不过她要真是因为家族被迫进宫,倒也是个可怜人。
宫里多的是这样的可怜人。
叶舒妤似是透过苏棠的神情看出她的想法。
「德妃姐姐也不用觉得我可怜。其实那回马车的事过后,我见男子时常觉得噁心。能入宫摆脱嫁人的命运,于我未尝不是件好事。」
苏棠都想上去捂住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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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传出去可不得了。
由此也能看出叶舒妤和肃和皇后虽然说是一家人,性格却有明显的差距。
肃和皇后打死也不会说这种话。
苏棠只好装聋作哑,打哈哈过去。
日久见人心,叶舒妤所言是真是假,时间长了自然能看出来。
总不能光凭她两句话,真就觉得她人畜无害。
不过苏棠有意保持距离,叶舒妤却是三天两头来干祥宫。
「白淑妃脖子都被抓破了,只差一寸就得伤着脸,听说气得满殿抓猫呢。」
叶舒妤将鬼火的娃二二放在腿上撸,当个笑话讲给苏棠听。
白淑妃平时跟叶舒妤也不对付,她自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怎么会被猫抓?我记得她不曾养猫才是。野猫最是怕人,若非被惹急了,都是避着人走的。」
就好比鬼火的老公小黑。
苏棠养了小黑这么多年,它却仍然不愿意让她抱着撸。
见着她也是能躲则躲。
叶舒妤狠狠撸了一把二二,家里人不让她养猫,没想到能在德妃这儿全了她的心愿。
「谁知道呢?过会子兴许就有消息了。」
叶舒妤显然也觉得这事另有隐情。
按理白淑妃受伤,她们是该过去探望,但事情不明的情况下,谁都不想上赶着冒头。
又过了一阵,打探的小太监来回话,说是白淑妃请了皇上。
叶舒妤和苏棠对视一眼,率先站起来,「走吧,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二人刚踏进白淑妃的宫殿,皆是被眼前的场景惹得蹙眉。
地上三只猫煳着血,其中一只微微颤动,另两只不知死活。
白淑妃的脖子已用绢帛缠盖,看不分明。
「听闻淑妃姐姐受伤,可有大碍?」叶舒妤状似关心,一张年轻的脸上满是老成。
「不劳惠妃妹妹费心。」白淑妃抬手虚抚脖间。
话音刚落,一旁的太监用布捧着土渣子混着不知什么杂乱树根的东西到白淑妃跟前,「禀娘娘,全都在这儿了。」
白淑妃只看了一眼就嫌恶地别过头,「劳烦陈太医瞧瞧,是不是同刚刚寻到那些一样的。」
陈太医正仔细嗅闻,萧景榕恰好赶到。
他抬手免了众人的礼,「怎么回事?」
「禀皇上,臣妾无故被野猫子抓伤,本只想擒住这些畜生,怕它们伤了宫中其他姐妹。
没曾想竟在树根子底下发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陈太医道:「这土里混着些药粉,微臣虽不能道出全部药材,但依稀能辨别其中曼陀罗、秋石的味道,许也有淫羊藿等物。请容微臣再化水细辨。」
白淑妃问,「这些猫发狂,可与这药粉有关?」
「此类药材的确可能使牲畜受惊发狂。」
苏棠闻言都想给他竖大拇指。
不得不说太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磨成粗粉了都能知道里面有什么。
曼陀罗、淫羊藿两样就已经很明确了。
这东西多半是壮阳催情的。
至于猫抓人跟它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早转移到这药粉上。
白淑妃冷冷看向一直呆在角落毫无存在感的刘小仪,「还不禀明皇上,你到底埋的什么腌臜东西?」
刘小仪是新入宫嫔妃里唯二侍过寝的之一。
跟白淑妃同住一宫。
刘小仪颤颤巍巍跪下,「妾身……妾身没有。」
那股子心虚都快写在脸上了。
「这仪秋宫就你我二人居住,不是你,还是本宫不成?」
白淑妃捂着脖子,气得横眉瞪眼。
萧景榕对这场闹剧显然也没什么耐心,果断下旨让人搜宫。
没曾想还真从刘小仪殿中搜出一小包来。
「这是奴才从刘小仪的褥子底下找到的。」
陈太医接过干净的药粉一搓一闻,更确定了是迷情的药物。
萧景榕眯了眯眼,「带下去,赐白绫。」
没给任何解释的机会。
苏棠心肝一颤,萧景榕一辈子至少在这上面栽过两回,可不得生气吗?
刘小仪急得喘气,「妾身,妾身没有要加害淑妃娘娘的意思,更不敢……算计皇上。」
刘小仪一副老实怯懦模样,倒真不像做得出这事。
只是她哭哭啼啼脸皮又薄,支支吾吾半天才算说出个大概。
刘小仪被选中进宫之后,家里人也重视这事儿,归家那几日专门从外面请了有经验的姑姑调教。
自然不是单纯教规矩,而是教讨好男人的法子。
「那姑姑说偶或掺一点儿在酒茶里,对身体无害,还能让妾身更得皇上青眼。
妾身一时鬼迷心窍将它放在衣服夹层里带进宫来,早也忘了,上回妾身未能承宠才想起它来。」
刘小仪吸着鼻子慌忙解释,「但,但妾身不敢轻易用在皇上身上,便想着让野猫试试……」
苏棠听得两眼一黑。
其实迷情的东西在皇室也并非禁忌。
主要看皇帝怎么想。
据说汉朝皇帝刘欣就是依赖这种药,壮年时便纵慾过度死了。
只是让猫试人的药,确实有点不讲科学。
但小姑娘还算实诚,她完全可以编个更能撇清自己的理由。
萧景榕约莫也是看出这一点,免了她的死罪,改为将人幽禁到掖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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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只宣称是她冲撞白淑妃,以下犯上。
苏棠等人自然默契地选择三缄其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不过刘小仪在苏棠眼里就是一被带歪了的小姑娘,她也不忍心让人一辈子拘在一间房子里。
毕竟掖庭还是她管着。
苏棠便私下跟萧景榕求了个恩典,好歹让刘小仪在掖庭能出入某些院落,多见着几个活人。
「兴许是皇上传了她侍寝又没宠幸她,她觉得皇上身体有恙,才急着献药。」
苏棠说着不禁觉得有些唏嘘又好笑。
萧景榕前面才用了壮阳药,假如再吃些春*药,也是没谁了。
「没良心的。」萧景榕冷睨苏棠一眼。
苏棠听这话,侧目调侃,「皇上难不成是为臣妾守身如玉?」
…………………………………………
第222章 林珣和汪度
对刘小仪同情是有的,但萧景榕就算真是因为她没碰刘小仪,苏棠也不会觉得愧疚。
毕竟这皇宫嫔妃众多,就算没有她,承不了宠的依旧比比皆是。
承宠一回就被抛之脑后的也不少。
甚至很多一辈子见不着皇帝。
说到底王权之下,女人都是牺牲品。
能不能挺到最后,得看个人命数。
就好比肃和皇后,她要是身体康健,指不定又是另一番光景。
萧景榕没答话。
其实也说不上。
他就没听过男子守节的道理。
只是没什么兴致,也便罢了。
再者他年岁渐长,总得早早节制保养,否则哪日只怕会当真不能使某些人尽兴。
「胡言乱语。」萧景榕掐了一把怀中人的腰,拒绝回答。
「痒得很。」苏棠掰着他的手指,不让他乱动。
肃和皇后丧仪刚过,再加上萧景榕因为萧韶安的事心情不佳,两人睡在一起都没往那方面想,聊了一阵便阖眼入眠。
翌日一早,苏棠刚替萧景榕整理好衣装,沉鹭便来回力宝在外面候着。
得到首肯,小傢伙揉着眼睛进来,「儿臣参见父皇、母妃。」
「别揉眼睛。」苏棠把他的手拉下来。
小傢伙直接抱住萧景榕,用脸在他衣服上蹭蹭止痒。
苏棠扶额,抓住他后领把他提熘开,「在衣服上蹭也不行,更不能在你父皇身上蹭。」
都怪上回萧景榕没呵止他抓自己的龙袍,这小子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沉鹭递来用净水沾湿的帕子,苏棠接过给力宝稍微擦了擦。
「不睡了?」苏棠看小傢伙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
给皇后跪灵祭拜那段时日都起得早,本来力宝这个年纪意思一下也行。
但苏棠想着肃和皇后毕竟养育他几年,他于情于理都得好好祭奠一番,便按照大人的规矩要求他。
小傢伙倒也讲道理,乖乖照做,不曾哭闹。
许是习惯了早起,现在不用跪灵,仍是天没亮就醒。
「不睡。」力宝摇头,又打了个哈欠。
萧景榕也不计较力宝蹭了自己衣服,反正不是第一回。
同母子俩用完早膳,转身上朝去了。
李培顺看着自家主子对三皇子异于其他皇子的疼爱,心里有些咯噔。
这么些年皇上将肃和皇后生的大皇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众人是有目共睹。
明面上不敢表露,私底下都默认大皇子是太子之选。
只是近来大皇子闹的事,宫里其他人不知道,他却门儿清。
还真说不准将来是怎么个结果。
萧景榕离开不久,萧韶鄞便来向苏棠请安。
每逢旬休,他都会在干祥宫待上一日,跟当初的萧韶安差不多。
所以要说像原着剧情所述,萧韶安认为皇后对他过分严格,苏棠是第一个不信的。
他要是真因此心生怨怼,他自然能有一万个理由不在皇后跟前晃悠。
苏棠先过问了萧韶鄞这段时日的生活琐碎。
萧韶鄞紧跟着却向她解释起国子监的考试为什么没拿到前三名。
他身体不好,不常奔波去国子监,仍在离住处比较近的崇文阁听学。
但国子监的考试少不得还是要参加。
「陆先生说过儿臣要取前三甲不难,并非儿臣离了母妃懈怠,儿臣只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苏棠本来也没多在意这事。
萧韶鄞的学习完全不用她担心,毕竟天赋在那儿摆着,再加上崇文阁国子监汇集天下名师,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只要他身体不出问题就行。
但她倒没想过萧韶鄞小小年纪竟然会想着藏拙。
要不说最后这皇位该他坐呢?
她都还没顾上嘱咐呢,人自己就领悟了。
苏棠倒也不是真忘了,只是没想好该如何。
萧韶鄞从出生开始,不利的条件就占满了。
生母是罪臣之后。
身体弱不禁风。
她这个养母也出身低微。
皇宫内外,朝堂上下约莫没多少人把他放在眼里。
她再强行让他隐藏自己的才能当一个默默无闻、泯然众人的皇子,对他实在不公平。
一方面是出于他的安危考虑。
一方面是出于他心理健康的考虑。
所以苏棠才有些犹豫。
结果孩子心里比谁都明白,倒显得她的担心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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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自是表示支持萧韶鄞的做法。
萧韶鄞復又道:「还有一事,阿娘让儿臣拜访小皇叔,儿臣两回都扑了空。」
皇后丧仪期间苏棠自也远远见过小寿王两回。
他一副心事重重之态,叫人放心不下。
但她没找到机会和他单独说话,信里问了他也闭口不提,只能让萧韶鄞趁出宫时瞧瞧。
也不知道这熊孩子神神秘秘在做什么。
如今朝中局势波谲云诡,苏棠是知道的。
勇毅侯和贵妃倒牌本就余波未平。
上回苏成来信道韩禧升官,顺带也提了林珣调任一事。
林珣在大理寺没待上三五个月便被调往工部任职,离京赴任一年,如今又去了户部当度支郎中。
更离奇的是他刚离开工部,工部尚书就换了人。
具体枝节苏棠身在内宫想搞清楚还得费些功夫,但再怎么看这事都不简单。
另一边,在京郊拜访濯缨先生的林珣忽觉鼻腔微痒。
他轻轻唿气压下,加快脚步行至坐在亭中的濯缨先生汪度面前。
对方用半是调侃的语气质问,面上挂着笑意,眼里却是噬人的凶光。
「如今老夫想见你小林大人一面,还得吁请再三。」
林珣拱手,「先生言重了。」
汪度见林珣连敷衍的解释都不曾有一句,顿时有些压不住火。
但他还不至于在一个小辈面前气急败坏。
「小林大人得鱼忘筌,就不怕有朝一日吃不上你那嗟来之食,还需捕鱼为生?」
林珣将不断沸鸣的茶壶从炉子上取下,提壶斟茶,直至茶水漫出浸湿茶台。
「有人递网,何须用荃?」
汪度怒不可遏,「你当真是要与老夫作对?」
「师恩如山,莫不敢忘。」林珣将盏中的茶倾入竹根杯中递给汪度,「可惜先生曾教过弟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林珣自是丝毫不觉得愧疚。
汪度打从一开始收他为弟子就是把他当任意支使的狼犬。
驯养、教化。
最后替他攀咬,撕扯。
便是有两分恩义,这么些年他替他做事也早该还尽了。
他恨天子无情,却也不屑与豺狐合污。
汪度有些难以置信。
饶是他不居庙堂已久,却从未有门生敢如此赤裸裸地背叛他。
林珣违背他的命令,擅自替皇帝肃清工部。
工部尚书失势也就罢了,他安插多年的耳目亦被一一拔除。
想必林珣靠的还是他当初让他帮工部尚书一把时搜集到的证据。
汪度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做惯养蛇人,也有被毒蛇反咬的一天。
两人不欢而散。
林珣沿着石板路离开,周围尽是还未红透的枫树。
他脑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
自己当初要是像苏成一般不见汪度,又会是怎么一番光景。
若不背满身血债,他或许也能像韩禧似的考取功名。
堂堂正正做官。
但他何曾是从那时候开始才行差踏错的呢?
兴许早在他为撇清自己栽赃苏成的时候,就已经註定了。
林珣倏尔勾起自嘲的弧度。
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亦不悔。
林珣乘马车回住处。
虽是官身,林珣住的仍是草庐荒院。
林珣刚到院门外,便见院外停了辆马车,还站着几个护卫样的人。
烟囱口升起裊裊炊烟。
几个护卫见了他对视一眼抱拳,「想必您就是林度支吧?大皇子怜惜林侧夫人不曾三日回门,特令属下等今日护送林侧夫人归家探望。」
「有劳诸位。寒舍陋窄,不便招待。诸位若渴了,自请在缸中打水喝吧。」林珣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递给几人,「诸位买点酒肉吃。」
「大人客气。」
几人都是宫中侍卫,品阶不比林珣低太多,遂无需过于低声下气。
虽没受到招待,但林珣这态度,他们也生不出不满来。
只是好奇为何他为官几载还住在这样简陋的屋子里。
「兄长回来了?」
林珣刚进门,便见林瑜端着饭菜往桌上放。
「你如今身份不同,无需再做这些杂事。」
林珣略显冷淡的态度让林瑜有些挂不住脸。
「妹妹难得能归家一趟,兄长又无妻妾照料,自是想让兄长吃上一顿热饭。」
林珣径直坐下,没再说什么。
林瑜让跟来的侍女退下,「我与兄长闲话几句,你们不必在这儿伺候。」
侍女将门带上后,林瑜给林珣夹了一块肉。
林珣并未动筷,起身到灶房将放在木柜里的剩菜端出热了热。
随后回到屋内就着一碗开水吃起来。
林瑜见林珣吃残羹冷炙都不愿吃自己做的饭,也收起了亲近之意。
「我的提议,兄长考虑得如何了?」
「杀头的事,岂能妄动?」
「事到如今兄长还是不信我?」
林瑜没想到一个林珣会这么难搞。
明明原剧情林珣一直支持萧韶安,寿王夺位失败也是他煽动沈周一手促成。
她如今只是想在寿王作恶多端之前将他除去。
林珣却是油盐不进。
林瑜知道林珣生性多疑,怕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会适得其反,只能退一步,「兄长再好生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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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时,你还是直唿我的名字吧。」
林珣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收好,起身对外面的侍卫道:「劳烦诸位送舍妹回宫。」
林瑜只好假笑着和他辞别,坐上马车。
林珣表面否决了林瑜的提议,心里却不是没考虑过。
比起其他皇子,大皇子最大的竞争者是寿王。
这点那女人说得倒是没错。
除长庆王之外,朝中还有不少想扶持寿王上位的人。
想必也是先皇临死前的算计。
他知道朝堂不安,怕江山落入异姓之人手里,才无奈交给昭南王一脉。
可惜到头来总归是想把皇位传到自己的亲生血脉手里。
将寿王推到风口浪尖上,朝局大乱,民心不稳。
离自己復仇的目的也就更近一步。
只是……
林珣抬眸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
依他所见,寿王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当今圣上也非昏庸无能之辈。
江山社稷,黎民万千。
一己私仇,满门血泪。
怎论孰轻孰重,孰是孰非。
大雍盛世之下,已是空心之木。
不然皇帝也不会铤而走险任用他肃清朝堂,扶大厦之将倾。
林珣静立半晌,到前巷乘车至解语茗。
难得今日在枫山想起老朋友,合该去见见。
苏成听见林珣来找自己有些诧异,但仍是开门迎客。
看见林珣的一瞬,他更是不解。
他虽时时探听林珣的消息,却也有将近一载没见过他了。
林珣除了身量比从前拔高了些,并无其它改变。
瞧着仍像一介布衣。
摸不透林珣的来意,苏成也不急,慢悠悠分茶。
林珣端起来轻嗅,随后满饮上两口。
又捻起桌上的糕点送进嘴里。
汪度的茶不能喝,林瑜的饭不能吃。
苏成的东西反倒让人放心。
林珣用茶水将糕点顺下去后道:「原以为这里只用作消息往来,没曾想茶点也做得如此精妙。」
苏成见对方直接点破,知道瞒不住,「没有生意,哪来的消息?」
他一直在查林珣,林珣反过来摸到解语茗的秘密并不奇怪。
「我只是觉着跟外边常见的比起来,另有一番滋味。」
苏成不得不承认林珣的确心思缜密。
几块糕点而已,换作寻常人只知可口不可口,他却往深一层想。
这糕点的确是阿姐重新改良过的口味。
但苏成自然不可能明说,「林度支谬赞了。」
林珣勾唇,「你我倒也不必生分至此吧?」
「你我更不必虚与委蛇。」
林珣闻言略微上挑的眼睛硬是弯出含着笑意弧度,「这倒是。」
苏成不知他在乐些什么,「所以你大可直言。」
「今日我去了一趟枫山,想起从前之事,特来叙叙旧罢了。」林珣又吃了一块糕点。
听到「枫山」二字,苏成便猜到林珣是去见了汪度。
这些年他多少也探出汪度这个人不大干净。
只是他现在愈发看不清林珣和汪度之间到底如何。
第223章 养生之法
「换作从前,你可不会在我们面前大快朵颐。」
林珣不以为意,再次咽下一块糕点,「从前多是你们付帐,我拉不下脸罢了。穷苦人家出来,哪有不爱吃喝的?」
中午那顿剩菜配白水,他确实没吃饱。
况且这糕点味道确实上佳,清甜不腻。
苏成这才发现林珣不是没变,至少脸皮变厚了。
「你放宽心,今日我也不是来吃白食的。」林珣敛去笑意,「城东锦华巷那个案子,让韩禧收手吧。」
苏成蹙眉。
那案子只是死了个平民,表面上是意外。
韩禧的确觉得不对劲,有继续查下去的意思。
做官忠直是无错,但也得看时候。陈司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清水入清池自然为清,清水入浊缸只会被蚕食,便是当今圣上也难保他。」
「……你没有理由帮韩禧。」
「原本是没有,毕竟这两年他有意无意给我使了好几个绊子……姑且算是还你的人情吧。」
苏成略带疑惑,看向林珣。
林珣轻描淡写道:「当年偷书一事,以你家姐的地位要是出手惩治我,我还真不一定躲得过,岂料你最后竟选择饶了我。」
苏成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林珣亲自提起此事。
「这些年我没少让人落得家破人亡,不过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沾了些罪孽。唯有你,我的确是愧对三分。」
「是你自己有本事,让人找不出破绽。再者并非是我不想报復,是我阿姐惜你年少,我们又无实证抓你罢了。」
「看来德妃也并非如坊间所言,粗鄙无识,恶毒谄媚。」
眼见苏成脸色变得不好看,林珣找补道:「传言罢了,我并没这么想过。」
还不待苏成说什么,林珣便起身,「太阳将落,我便先告辞了。对了,这糕点我带走你不介意吧?」
林珣离开后,苏成仍坐在原处,思考林珣适才所言真假。
片刻外面的小二拿进来几两碎银,「这是刚刚和东家一起的那位公子留下的。」
苏成微愣,随后摆手,「让掌柜的拿去再买一套杏林春燕碗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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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拿糕点,愣是连碟子一起顺走了。
家里是缺装菜的盘吗?
林珣坐在马车上,摩挲着糕点碟子边沿。
那女人自称可以预见未来,事实却并非全然如她所述。
他倒不觉得她在说谎。
如此必然是有另一个人在试图改变这一切。
德妃。
是他第一个想到的。
一个从村女做到妃位的人。
今日找苏成这么一试,果然能嗅出些端倪。
倘若她跟那个女人一样,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她养育了二皇子。
和寿王交好。
还生了个三皇子。
那么她打从一开始就该把他这个威胁除掉。
更何况他陷害苏成,她完全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除非她跟那个女人有同样的目的。
但显然不可能。
或许真是妇人之仁饶他一命?
林珣抓起一块糕点丢进嘴里。
味道真好。
……
林瑜憋着一口闷气回宫。
如果林珣靠不住,她必须另寻出路。
林瑜刚踏进院门便有侍女迎上来。
「奴婢参见侧夫人,殿下吩咐您回来不必急着向他问安,先由奴婢们伺候您沐浴更衣。」
「嗯。」林瑜颔首。
回到房中,浴桶中装着氤氲热水,水面飘有新鲜清香的花瓣。
伺候林瑜沐浴的宫女没话找话,「殿下对您当真头一份的好。知道您爱洁,怕您出去这大半日沾了尘灰,早早就让人备好了热水。」
旁边整理衣物的侍女附和,「可不是嘛,吃食也是一直温着的,就怕侧夫人在外面用得不合口。」
侍女虽是奉承,但语气中的羡慕不假。
一个侧室,享受的待遇比正室还好。
殿下对她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怪不得大皇子妃要一气之下出家呢。
搁谁谁都忍不了。
宫女内心诽议,嘴上却是不停说着大皇子对侧夫人有多宠爱。
林瑜初时不以为意,听得多了倒真觉得萧韶安的确给足了她荣宠。
不过也不奇怪。
毕竟是男主。
专一深情,无条件宠妻是基本素养。
林瑜闭上眼睛享受起身后侍女的力道适中按摩。
……
顾峥火烧眉毛,一步并作两步往甘露殿赶。
进殿时,萧景榕面前已是站着一男子。
顾峥还未来得开口,便听那人道:「属下在他心口插了三刀,确定他无脉搏唿吸,才将他沉入水中。」
顾峥闻言双目睁圆,「那个姓沈的还能死而復生不成?要真是如此就该一把火把他烧个干净。」
男子跪地抱拳,「属下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萧景榕亦觉得费解,凝眉道:「如今要紧的是如何解决此事。」
顾峥想了想道:「杀那齐越使臣的真兇咱们又不是没抓到,何不趁此公诸于众?免得百姓听他妖言惑众。」
他说罢想起自己晨起那阵听到的传闻,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那些愚民只怕连凌行川是谁都不知道,却一副痛心疾首替他不甘的模样。
虽说……他当时也觉得是皇上拉凌行川替寿王顶罪。
但后来他看明白了,凌行川的确是自己了无生念。
不然以他往日性格,要真被冤枉了不会选择自戕在牢里。
萧景榕当即否定了顾峥的提议。
「不可,当初是因大雍答应隐瞒此事,齐越才松口将粮油低价供给大雍。
如今此事若在大雍传开,势必也会落到齐越人的耳朵里。
届时他们以为大雍言而无信,就不单单只是抬高粮价这么简单了。
就算要真相大白,现在也不是时候。」
顾峥嘆气,「是臣思虑不全。只是如今要再杀他一回,更显得坐实了他编造的谣言。」
萧景榕当初就是担心这一点,才当机立断杀沈周灭口。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知道齐越使臣死时小寿王在场的人。
他把各种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普通百姓又怎能分辨得出?
更何况王公贵族以权压人,私相授受本就是他们最喜闻乐道的话题。
顾峥皱紧眉头补充,「沈周现在用他没死成那样几道疤此处唬人,说自己被人杀人灭口,谁见了不得信他三分?他吃饱了撑的,大费周章整这些么蛾子?」
「他这是想逼朕处罚寿王,挑起朕和长庆王的争端。」
「朕若是不惩治寿王,又会大失民心。」
「他在报朕杀他之仇。」
顾峥忽然意识到觉得困惑,「他当初引寿王去千灵艺坊,又早早把自己摘干净,是因为料到齐越使臣会死?可真兇是齐越那边的人啊?」
「若是朕猜得不错,他该是想用当日他交给寿王的那把弓,栽赃寿王和长庆王勾结,意图谋反。
那把弓是长庆王早年遗失的,名作震云,不过他拿来的只是赝品罢了。
若不是朕早年间看过同一位师傅的锻造工艺,倒不见得能瞧出来。」
顾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些人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不过今日的局面光靠他一人断不能促成,是朝中那些蛇鼠坐不住了。」
齐越使臣之死的真相,并未刻意在朝中隐瞒,只是没传到百姓耳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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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这会子所有人都像统一了口径似的。
一力把脏水往小寿王身上泼。
毕竟事情过去许久,齐越使臣也早已离开,死无对证。
「勇毅侯的余党?」
「不止。」
顾峥心里像被石头梗着。
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这好友不如留在昭南。
先皇留下的就是一屋子蛀虫。
不然他那些儿子也不会全是歪瓜裂枣,连个能继承皇位的都找不出来。
可真要是换个人当皇帝,大雍只怕早就一团乱了。
萧景榕转着扳指,「倒也不急。新田政已经定好,只待施行。来年只要不像过去天灾不断,百姓重拾生计。这些小伎俩自然迎刃而解。」
说到底是因为民生不利,才让他不得不瞻前顾后。
「新政?不会是你新调去户部那个姓林的想出来的吧?你信得过他?他也太年轻了些,而且听说他是汪度的门生。」
顾峥不觉得户部其他人能有心思研究什么新政。
忙着搜刮油水都来不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要说没有半点怀疑自然是假的。
只是若不赌这一回,湮灭是迟早的事。
萧景榕忙至夜阑人静,刚准备歇下,忽又叫来李培顺,「摆驾干祥宫。」
透过窗纸果然能瞧见微弱的亮光。
证明屋内的人并未睡下。
萧景榕抬手制止下人通传,径直走了进去。
苏棠有些意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接驾。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自是知道你难以入眠。」
苏棠白天听说了小寿王的事,的确担心得睡不着。
但萧景榕似乎一整日都待在宣政殿和甘露殿两地,她也不好去找他。
「澄焕不会出事,你且宽心。」
得到萧景榕的保证,苏棠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些。
「只是皇上必定为难。」
苏棠拉着萧景榕坐在床沿,时轻时重地替他按肩揉腰。
她很少做这样的事。
不过想也知道萧景榕今日必定是在案前坐了一日。
他还能记得来给她报句平安。
就算她是铁石心肠,也难免生出两分心疼。
萧景榕见苏棠愁眉不展,难得调笑,「你这是在给朕抓痒不成?」
苏棠狠拧他腰间,「皇上还痒吗?」
还隔着外袍,萧景榕倒也不多疼,抓住她的手包在掌心,「按得力气像猫,抓人更像猫。是跟鬼火学的?」
「下回就该让鬼火抓皇上试试。」苏棠边说边替萧景榕解去外袍。
萧景榕轻轻摩挲她的指甲尖,「是没有鬼火爪子利。」
苏棠不爱留长指甲,总觉得不干净。
「臣妾爪子粗钝,但牙口好,皇上想试试吗?」
苏棠本意是想表达自己咬人疼,说出来又觉得有些变味。
连忙转移话题,「寝衣换好了,皇上上榻安寝吧。」
萧景榕长腿一抬,整个人坐上床。
「试试倒也无妨。」
苏棠被凑近的气息逼得后仰。
萧景榕伸手抵住她的后背,阻止她的动作。
随后轻轻启唇衔住她的唇瓣。
苏棠还没反应过来,身后撑着她的力气卸去。
她控制不住倒在绵软的床上,惊出一声轻「嗯」。
萧景榕闷声低笑,撑在她身侧,「没试出来,再试试。」
苏棠想咬他嘴唇,但嘴唇皮薄,她怕留下印子。
两人蹭来蹭去腻歪一阵,顾及时辰太晚,到底没做到最后。
………………………………………………………………………………………………
(快要完结了)
女主苏棠的人设本来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在普通人里面都算普通的那种。
自私、善良、软弱、莽撞会同时出现在她身上。
其实有时候很想写高光点。
或者是比较舒服的那种人设。
但是一旦带入女主的基础设定又没办法。
而且作者笔力也不够。
大家说中间看得憋屈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但是呢这个人设是送给所有在生活中真诚美好的宝宝。
就是真诚善良的大家就算遇到一些不公,或者别人的恶意,也终将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后面可能会尝试一些性格更有特点的女主人设。
有缘再跟大家见面。
然后后面的内容可能没有那么写实。
虚幻程度比较重。
还有男女主最后是不是该he这个问题。
按照现实来讲其实不太可能,毕竟两个人一个古人,一个现代人,观念差距就挺大的。
所以结局算是开放式。
但是有番外的好结局。
还有番外写得比较急,可能会有错漏的地方。
然后几对副cp应该也会写一些番外。
还有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虽然在正文说废话不太好。
我还是要说!!!
然后被作者水过的宝宝请原谅我。
如果大家有缘看到我下一本书我一定好好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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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皇太弟
翌日,萧景榕一上朝便被两派的官员吵得头疼。
无非是怎么处置小寿王一事。
萧景榕提早跟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打过招唿,不让他们把真相摆到明面上。
他就任由朝臣争论不休,等时候差不多,便让李培顺来道一句无事退朝。
半个月来日日如此。
后来更有人跪在宣政殿前请命。
萧景榕也只随便他们跪着,让太医侯在一旁,别死了就行。
苏棠都被他这波操作惊呆了。
纯纯明君秒变昏君的节奏。
萧景榕貌似也比之前闲了不少,甚至时不时能抽空陪她坐一个下午。
「皇上当真不急?」
苏棠描摹着他的眉眼,最后停在他鼻尖轻戳。
鼻骨挺挺一根,这里倒是软嘟嘟的。
她也有些好奇他打算怎么解决这事。
在她看来确实棘手得很。
「怕朕成了昏君?」
苏棠轻笑,「那倒不会,只是皇上当得昏君,臣妾却做不了妖妃,实在可惜。」
「可惜?」
「那得要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才担得起妖妃二字。」
「当真促狭。」萧景榕抓住她的手腕,「朕不会让你担亡国的骂名。」
苏棠靠在萧景榕胸口,慢慢敛去嘴角的笑意。
两人虽在调笑,却都能感觉到压在对方心里的石头。
家国天下,没人敢保证自己的决策一定正确。
一旦行差踏错,苦难终将降临在黎民百姓身上。
时间转眼又过去月余。
原本持续争论不休的群臣忽然安静下来。
只因长庆王不日将进京。
谁都没想明白皇帝这时候将长庆王喊回来是几个意思。
作为异姓王,长庆王来往于封地和京城之间相对有更多限制。
非召不得擅离,擅入。
苏棠也没见过宫里单独为哪个王侯将相举办过如此盛大的宴会。
逼得她不得不戴上了最重的那套宝石镶金头面。
大殿中央的金边红毯都像是特意换了新的,亮得晃眼睛。
随着太监层层通报下去,大殿之外走入几人。
为首的男子蓄着鬍鬚,目带寒芒,步履之间尽显杀伐之气。
萧景榕虽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表面却裹着一层书卷气。
长庆王完全是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那种类型。
「长庆王薛良弼参拜吾皇,吾皇万岁长康,圣运昌隆。」
不过令苏棠意外的是,长庆王表面桀骜,对萧景榕居然是规规矩矩行的跪礼。
除了像祭祀、丧仪一类特别重大的场合,以长庆王的地位倒也不是必须跪。
他不是一心支持小寿王,不服萧景榕的吗?
是因为他为人比较谨慎?
萧景榕抬手示意他起身后,长庆王又让身后的人献上各式宝物。
珊瑚宝石,玉器锦缎。
都是些远远看着就很有派头的东西。
漫长的献礼环节过去,长庆王却仍未入座。
「臣还有一物请皇上过目。」
众人都以为还有什么稀罕物件,伸长脖子细看。
长庆王亲自双手捧着一个锦袋装着的长柱体物件,递给李培顺。
李培顺检查无异后呈到萧景榕面前。
萧景榕也松开锦袋的繫绳。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竟装着明黄色捲轴。
捲轴本身倒还有限,偏偏是长庆王不远千里亲自送到皇帝面前。
萧景榕将捲轴摊开的瞬间,众人齐刷刷从座位上起身跪在地上。
苏棠几乎是下意识就被周围的人影响,跟着跪了下去。
随后李培顺的声音响起,似是在宣读捲轴里的内容。
「帝王治天下,共四海之之利为利,以天下之心为心……」
苏棠本来是尖起耳朵听。
后来实在没忍住被这长篇大论害得有些昏昏欲睡。
总的来说这是先帝留下的遗诏,前半部分全是在说他在位时如何努力。
当然她也没胆子真的睡过去,精神仍紧绷着。
直到苏棠跪得膝盖疼,终于到了关键部分。
「文帝开创之主,不能预知其子炀帝之恶,朕亦未能辨之早矣,遂让贤于善能者。
然血脉大统,不可朝更昔替,此有负先帝之所託,无颜以对先烈。」
意思是他儿子没有足够的能力,所以他为了天下苍生不得不让旁支理政。
但是愧对祖宗。
不过最劲爆的在后头,「……六子澄焕,承克大统。」
苏棠对此只有一个评价。
见过不要脸的。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合着通篇下来按他的意思萧景榕其实就是个摄政王呗。
怪不得原着里面,众人会觉得萧景榕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上位。
但萧景榕明知道有这么个东西,还让人当众念出来是几个意思?
「众卿可都听清了?」
萧景榕冷沉的声音响彻大殿,仿若深谷中迴荡的闷雷。
众人只敢齐齐叩首回应,愣是没一个敢出声。
「朕自当遵先帝遗诏,立寿王为皇太弟,待朕百年之后,承继大统。」
萧景榕给了李培顺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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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身经百战的李培顺都顿了片刻才道:「请寿王殿下到御前接旨。」
苏棠垂着头看不见小寿王的神情,但能从他的步伐感觉到出他整个人的僵硬。
「臣弟……领旨谢恩。」
长庆王带头高喝,「吾皇圣明。」
苏棠将脑子里的浆煳摇匀。
似乎摸到一点萧景榕这么做的理由。
背后的人想让他和长庆王争个你死我活,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他化敌为友,反将一军。
借长庆王的手去制衡背后的人。
先帝遗诏,未来君主,异姓王的拥戴。
这些东西加起来远比区区一个齐越使臣的死要有分量得多。
朝臣再想攻击小寿王,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
只要他们消停下来,老百姓忙着过自己的日子,时间很快会沖淡流言。
苏棠倒吸一口凉气。
可这兜兜转转,不还是回到原着的剧情轨道上了吗?
她下意识看向萧韶安的方向。
他端端跪着,让人丝毫看不穿他内心的想法。
是否有嫉恨不甘。
……
因为智障作者最近可能剧情理得稍乱。
跟大家解释下这些朝臣到底在闹什么。
大家不喜欢这类剧情也没关系,当然因为作者没来得及完全改清楚,前面也可能有逻辑错误。
所以给大家概括一下。
一、保皇党
以顾峥为首,对萧景榕忠心不二。
二、大皇子党
萧韶安这些年在朝中积攒的势力,因为他是嫡长子,外祖又是清流之首,有不少人会支持他。
沈周因为林瑜的关系,加入大皇子党。
大皇子党对寿王党有极大敌意。
关键时候也能背刺萧景榕,扶萧韶安上位。
三、寿王党
以长庆王为首的先帝死忠。因为先帝的临终託付,一心扶寿王上位。
四、其他皇子党
以勇毅侯(贵妃生父)余党及濯缨先生汪度为代表。
他们的目的是挟软弱无能或是年幼无知的皇子上位,自己把持朝政。
所以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
大家也就能明白为什么最后扮猪吃老虎的萧韶鄞能坐上皇位了吧?
正常来说皇帝壮年时保皇党应该占到绝大多数。
随着皇子都长大,逐渐向各个皇子身上倾斜。
但是因为大雍朝廷内部比较腐败,比例就有点失衡。
萧景榕不是直系,他刚登基那几年不可能连位置都还没坐稳就去肃清朝堂。
所以目前保皇党大概占到一半。
另一半里面寿王党和其他皇子党基本持平。
但寿王党的长庆王手里是有兵权的,所以略胜一筹。
大皇子党反而是最薄弱的那个。
这也是林瑜为什么一直很着急的原因。
这些都是作者私设,不符合歷史逻辑也很正常哦~
下本书作者会尽量写清楚的,谢谢大家包容~
………………………………………………………………………………………………
「侧夫人,奴婢听闻适才皇上在大殿上将寿王册为了皇太弟。」
林瑜听到这个消息惊得瞪大眼。
下意识从贵妃榻上坐起来。
「当真?」
「这等大事,奴婢岂敢编谎话欺瞒娘娘?」
宫女见林瑜神色激动也不奇怪。
林侧夫人本来能有机会当上太子妃,甚至再往上成为皇帝的嫔妃。
这下全都无望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林瑜挥退宫女。
一定是那个女人做了什么。
林瑜终于明白对方为何那么嚣张。
敢情是有恃无恐。
林瑜咬牙,下颌骨都跟着微微颤动。
她向来事事争第一,从来没被人像这样压过一头。
因为宫中大多守卫都集中在宴会主殿附近,林瑜拿着萧韶安给的令牌没受什么阻拦就出了宫。
她找到沈周,将消息告知于他。
沈周想了想道:「干元帝不见得真想把皇位给寿王,他恐怕是想借长庆王和朝中其它反抗他的势力相互制衡,稳固自己的位置。」
林瑜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倘若真让干元帝这么耗着,反而给了二皇子积蓄锋芒的时间。
这恐怕也是那个女人的打算。
或者说她是想拖到自己的亲儿子三皇子足以继承皇位的时候。
沈周的神情发狠,「林姑娘宽心,在下不会让他安安稳稳在皇位上坐着的。」
「沈公子有什么办法?」
「他能否镇得住群臣是一回事,能否安得了民心是另一回事。」
林瑜颔首,「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沈公子尽可开口。」
「若能说服大皇子那边配合在下便最好不过了。」
「这……我尽力试试。」林瑜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了。
毕竟现在萧韶安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更何况他也应该看得清
林瑜坐在马车上回宫时,系统的声音忽然意识到在她脑海中响起。
【其实宿主不是一定得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宿主在原来的世界过得并不开心,不是吗?】
系统用没有感情的机械音戳破林瑜一直以来用骄傲覆盖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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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个系统而已,管得未满也太宽了。」林瑜嘲讽一笑,「再说如果不是你绑定我,我用得着做这破任务吗?」
林瑜虽然嘴上不饶人,却还是不禁想起了从前的事。
父亲永远严厉的,虚伪的。
母亲同样强势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就是网上说的那种考了九十九分还要被质疑为什么没得一百分的小孩。
明面上她是中医药世家的天才千金。
其实父亲却一直抱怨她不是个儿子。
说什么祖上的医术传男不传女。
很难想像她表面德高望重的父亲,骨子里还装着清朝老刻板思想。
只是生下她之后母亲连着流产了两回。
后面十几年又反反覆覆做试管,都一直没能再怀上。
母亲大概也是憋着一口气,拼了命又让她去国外名校学建筑,拿到一份人人称羡的学歷证书。
【宿主,其实你父亲在外面已经有一个私生子了。】
「不可能!」林瑜想也没想就反驳了系统的话。
【有关宿主的一切都在本系统的资料库里,是不会出错的 。】
林瑜根据系统的话慢慢回忆起自己父亲的某些反常之处。
她之前偶然听他接过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隐隐约约像是个小男孩。
林瑜本来以为是哪个患者。
现在想来的确不太对劲。
她不得不对系统的话信了几分。
况且这么多年她父亲一直就想要一个儿子,不是没可能做得出来。
【而且你母亲已经签了领养证明。】
如果说刚刚林瑜还只是震惊,现在她已经不可遏制地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这绝对不可能!」
父亲放弃她就算了,母亲怎么可能轻易妥协。
系统检测到林瑜强烈的情绪波动,识相地没有再说话。
待马车停稳后,林瑜也勉强平復住了心情。
她在脑海中对系统道:「我一定会回去。」
系统听到这话也不再劝阻林瑜。
【系统有一项功能,兴许能帮助宿主完成任务。】
「什么功能?」
【本系统具有入侵bug清理修復功能。】
「入侵bug?你是说像那个女人那种?」
【没错,她的意识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算是外来入侵bug。】
「我再考虑考虑。」
……………………………………………………
第225章 林瑜的威胁
风波过后,宴会仍是得继续。
虽说没几人还能把心思放在宴会上。
都巴不得往对方酒杯里投点毒,结束这场闹剧。
苏棠周围的嫔妃连筷子都不动,装模作样地夹起来又放下。
高台上的萧景榕与长庆王共饮,貌似酣畅。
向来备受冷落的小寿王少有地不断有人敬酒。
从前长庆王远在天边,想必支持小寿王的人也只能夹紧尾巴,不敢与他有交集。
如今倒是名正言顺了。
苏棠不免觉得唏嘘。
这些人表面上支持小寿王,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为他考虑过。
他们让他尝了半生冷落,现在又开始蜂拥而至凑到他跟前。
可惜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办法上去关心他。
苏棠百无聊赖地混过宴会,回去的路上却被人堵了个正着。
看到林瑜满脸阴郁的瞬间,苏棠都能料到她会说什么。
不过苏棠还是跟她去了。
毕竟今晚发生的事实在离奇。
有个人能讨论讨论也不错。
宫人们退开后,林瑜挑眉质问,「如今你很得意吧?」
苏棠嗤笑,「看林侧夫人好像挺难受的。」
林瑜上前一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说服皇帝立寿王为皇太弟,不过这并不代表你就赢了。」
苏棠无端背了这么大个锅。
……心里还挺爽。
她要是有本事说服萧景榕改变朝堂上的决策,也算她长本事了。
不过两人好歹来自同一个地方,苏棠尽量心平气和地提醒。
「你如果认真感觉就会发现他们不是被提前设定好的角色,你想回去这无可厚非,但或许有更两全其美的办法。」
林瑜听到这话苏棠略带教育的话,顿时想起自己刚到这个世界为奴为婢任人差使的日子。
被皇后杖责,鲜血淋漓,痛不欲生时。
在火中自焚时。
眼前这个一来就享受着好日子的女人自然不可能懂她的痛苦。
更不没有资格对她说教。
苏棠见林瑜听了自己的话,脸色反而更糟糕,顿时止住了话茬。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想事情发展成剧情最后那样。」
苏棠留下一句话就想走。
林瑜却一把抓住了她。
貌似还扣住了某些穴位,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苏棠用劲抽回手,「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林瑜闻言不怒反笑,「你以为你真就胜券在握了吗?别忘我才是整个故事的编撰人。」
「虽说我必须要改变结局才能离开,但驱逐你这个入侵者对我来说并不难。」
「你什么意思?」
「我决定大发慈悲送你回原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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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页
苏棠不是不想回去,但她能明显感觉得到眼前这个女人的不怀好意。
「用这种方法诈我,你以为是在玩狼人杀吗?」
「就从现在开始,你会五感减弱,直到变得看不见,听不到,尝不出味道,闻不到气味,感觉不到外物,直到最后意识彻底剥离。」
苏棠本来是不信的。
但林瑜表现得太过信誓旦旦。
就像王牌销售推荐产品一样笃定。
苏棠不想相信,却又忍不住相信。
「我知道这种死法应该挺痛苦的,我也可以不这么做。
你跟寿王很亲近吧?他对你应该不设防,只要你想办法杀了他,或者残了也行,总之不能继承皇位。」
林瑜说这话时凑得很近。
苏棠第一次觉得会有女孩子的气息让她觉得噁心。
「你是不是疯了?这不是电子游戏,他们有思想。」
「你可以把他们当做高智能的ai。」
苏棠忍不住在心里骂街。
ai个毛。
你tm才是ai吧?
「你不如建议我把他阉了。」苏棠留下一句话,潇洒转身。
林瑜自然能听出苏棠是在反讽,却没有再伸手拉住她。
苏棠离开后。
林瑜跟脑海中的系统对话。
【宿主确定要对她启动bug清除技能吗?】
「清除之后她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对吧?」
【是的,宿主。】
「那就执行吧。」
系统在虚空中停顿了一秒。
人类果然是最复杂的东西。
宿主早就猜到了如果bug清除功能可以将人送回原来的世界。
那宿主自己也一样通过这种办法回去。
宿主不尝试这种方法,明明就是因为知道bug清除只会彻底抹杀一个人的意识。
而不是把她送回原来的世界。
可……它回答是的时候,明显在宿主身上感觉到了放松的情绪波动。
证明宿主喜欢这个答案。
人类明明自己心里知道答案,却又妄想从别人口中得到相反的结论。
实在太奇怪了。
它们ai怎么可能替代人类呢?
……
苏棠回去想了想。
要验证林瑜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很简单。
只要等着就行了。
这个世界又没有什么蛊虫、奇毒之类的。
她如果真产生了了林瑜所说的症状,那就证明她说的多半是真的了。
真要这么回去。
或许也不错吧。
不过……她怎么捨得这里的人呢?
力宝也还那么小。
而且,她总有种感觉。
林瑜对她不安好心。
不过谁人家开了挂呢?
创世神,了不起呗。
结果逞能的报应很快就降临到了苏棠身上。
起初她觉得自己平常觉得盐味比较重的几道菜似乎变合适了。
她还安慰自己说是错觉。
后面才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真的在退化。
虽然一天一点并不明显。
但真真切切地产生了一种意识正在从这个世界剥离的感觉。
苏棠简直不敢相信。
实在太……玄幻了。
不过她都穿越了,再玄幻貌似也很正常。
只是再怎么样她也不能任由林瑜摆布。
谋害小寿王肯定行不通。
难不成只有坐以待毙?坐吃等死?
或者让他装作自己被她整残了呢?
可是林瑜家里是从医的啊。
不是一下就识破了吗?
偏偏林瑜又是个杀不死的小强,她连想办法反击都做不到。
苏棠也是无奈。
怪不得那道士说她气运不够呢?
人家这么大一光环顶着,衬得她像坨屎一样。
她这纯纯人机遇上开挂。
毫无还手之力。
——
这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
但苏棠没办法。
林瑜放过她的条件一定是让她伤害身边的人。
萧景榕也好。
小寿王也罢。
林瑜有句话说得对。
苏棠虽然觉得就算林瑜不对这些人做什么呢,萧韶安也能继位。
但她没办法保证在这些人都活着的情况下,萧韶安一定能坐上皇位。
国家政治,朝廷争斗。
不会因为她是个穿越者,就在她面前变得简单。
影响因素太多,谁都不能保证。
有些事哪怕是萧景榕这个皇帝也改变不了。
林瑜激进,倒不是完全没道理。
苏棠接受现实之后,唯一想的就是怎么在自己离开之前阻止林瑜伤害其他人。
事实证明她虽然没有外挂,但运气还算不错。
看到站到她面前的林珣,苏棠只有一个想法——她想偷情还怪容易的嘞。
事情还要从几月前说起。
苏棠忽然收到一封神秘信件。
信的内容很简单。
「扁舟沧浪叟,屠尽砧上鱼,此鱼非瑜。渔翁称,林中叟王旬。」
苏棠看得云里雾里。
但是里面出现了林珣两个字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苏棠想办法搞到了林珣的手书,对比之下发现还真是他的笔迹。
因此她开始认真研究起他前面几句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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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页
苏棠斟酌后回了「杀鱼」两个字。
没曾想林珣竟然给她留了一个时间地点。
于是两人就在除夕宴这天熘出来见面了。
「微臣参见德妃娘娘。」林珣沖她拱手。
青年嗓音带着刻意压低的微哑。
二人实在像偷情。
苏棠其实还有点懵。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脑抽跑出来私会外臣了。
要是被人发现,她一世英名全得毁于一旦。
但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林珣或许是个转机。
林瑜既然有本事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她。
自然不必再大费周章找林珣来害她。
所以……只能证明林珣和林瑜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反正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她何不一探他的真实目的。
「你有话便直说吧。」
「我今日特来向娘娘求一个真相。」
林珣把他的猜测告诉苏棠。
苏棠没想到林珣光靠分析,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你告诉本宫这些是想如何?」
「我想知道真正的林瑜在哪儿?」
苏棠没想到心机深重如林珣,铤而走险来找她,就为了问这么一个问题。
「本宫也不知道。」
苏棠看着他的眼睛。
林珣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对她的话表示任何怀疑。
随后他又抛出一个更令苏棠震惊的问题,「如果现在的林瑜死了,她能活吗?」
不待苏棠回答,林珣嘴角就勾起温和的弧度,「不过也无妨,试一试便知。娘娘可愿跟微臣合作?」
林珣确实很聪明。
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他便看出了她和林瑜不对付。
林珣曾陷害苏成。
他和萧景榕之间还隔着血海深仇。
苏棠没忘。
所以她自是不愿和他有什么牵扯的。
林珣似是看出她的退意,「娘娘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把娘娘亲近之人全部推入万劫不復之地吧?」
苏棠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忽然走到爆发的边缘,「本宫说不定都活不到那一天。」
林珣明显一怔。
「娘娘这是何意?」
苏棠不能把秘密告诉关心她的人,却能向林珣这个不相干的人倾诉。
「竟是如此吗?」
林珣听了倒也未见得多震惊。
只是垂眸思忖。
「娘娘可有未尽的心愿?」
林珣再次问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问题。
「自然是希望在意的人平安。」
「为报娘娘当日不杀之恩,微臣愿祝娘娘一臂之力。」
苏棠嗤笑,「小林大人的家仇不管了?」
林珣却没因为她的话有所起伏,「痛失挚爱想必比死更让人痛苦。」
「小林大人想让本宫怎么做?」
「娘娘只要当好娘娘的宠妃便是。」
苏棠这回是真没懂他的意思。
「勇毅侯被废,师出无名。」
「凌行川替死,蒙冤受屈。」
「菏州瘟疫,死伤无数。」
「灾荒飢岁,饿殍遍地。」
「她和背后那些杂碎无非能在这些事上面做文章。娘娘的死,会带着这些罪孽一起消弭。」
林珣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苏棠耳中。
苏棠大概品出了林珣的意思。
只是她想不出林珣要如何做到他所说的。
但是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反正不亏。
除夕宴结束,苏棠当着众嫔妃的面三言两语把萧景榕勾回干祥宫。
留下众嫔妃站在殿中面面相觑。
白淑妃没忍住嘲讽,「倒真是显得她了,这般岁数还弄娇。」
惠妃叶舒妤偷笑,「这岁数几何不打紧,样貌年轻就行。」
宋贤妃眼见白淑妃又要争起来,打了个圆场,「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各自回宫去吧。」
……
萧景榕也没看明白苏棠今夜是何意。
换作往日,她巴不得不引人注目才好呢。
苏棠有意忽略萧景榕探究的眼神。
张罗着在干祥宫煮起锅子。
把三小只也一起叫来。
毕竟还不知道能一起吃几顿饭。
锅中不断冒出的热气蒸腾了苏棠的泪意。
她往嘴里塞了一口肉片。
心脏抽痛得厉害。
「可是烫着了?」坐在她身边的萧景榕发现她状态不对,轻声问询。
苏棠差点没忍住泪崩,连忙装作呛到的样子。
她转过身去,趁着捂嘴的功夫拭去泪珠。
姩姩轻抚她的后背,递上茶水。
收拾好情绪之后,苏棠这才转回去。
正好萧韶鄞将一个小瓷碗放到她面前,「阿娘先吃这个。」
那是他给力宝凉好的菜。
今日没叫宫人在旁边伺候。
萧韶鄞虽说表面没多亲近力宝,却还是把照顾他的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
力宝眼巴巴地看着到嘴的肉逐渐远去,就差流口水了。
苏棠见状既想哭又想笑。
小傢伙还在以自身欲望为中心的年纪。
就跟萧韶鄞小时候对苏棠依赖心强一个道理。
却耐不住他爹和他哥的眼神警告。
咽着口水乖乖说了句,「阿娘吃。」
晚上过后,几小只围炉守岁,直到困得不行,才被苏棠劝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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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页
【理好结局的版本可能凌晨发哦】
第226章 白允晟邀功
苏棠也困,不过萧景榕今日穿的是她最喜欢的那身龙袍。
当然得亲手脱下来。
「别绕成死扣了。」萧景榕按住她乱解自己衣服的手。
「那皇上自己来。」
苏棠摸摸搜搜,就把手往里钻。
一通撩拨下来,萧景榕耳根都红了。
「缠人得紧。」萧景榕抬手褪去衣物。
两人赴宴前都特意沐浴过,现下随便擦洗即可。
「嘿嘿。」苏棠发出痴汉笑。
「倒像是醉了。」萧景榕伸出长指捏捏苏棠的脸。
「只在宴上饮了两杯。」
苏棠挂在他身上,借着身体的重量将两人一起带到床上。
「郎君生得好相貌。」苏棠撑在萧景榕上面,勾起他的下巴。
萧景榕佯怒,「朕看你是醉得厉害。」
苏棠捧着他的脸,亲亲他的嘴角,「酒不醉人,人自醉嘛。」
萧景榕心口又软又热,直想把人揉进身体里。
「安分些。」萧景榕想起自己头上的玉笄还未取下,一只手环住苏棠不让她乱动,一只手上移。
苏棠先他一步看出他的动向。
伸手将带着凉意的玉棍取下。
玉笄一头细,一头略粗,不过都是被打磨光滑了的。
苏棠用细的那头滑着他的锁骨而下。
停在胸口处。
「不许。」萧景榕语气略微急切了些。
玉制品的凉意浸在身体上格外明显。
不过苏棠不听,「就一回。」
萧景榕眼尾已是明显地发红润湿。
随后便是反客为主,纱幔摇曳。
第二日一早,苏棠睁开眼,眼前有些模煳。
适应了好一阵,才勉强清晰了些。
林瑜说的效果,似乎比她想像中来得更快呢。
萧景榕发现她醒了,摸摸她后脑的头髮,「今日无事,再歇一阵也使得。」
苏棠摇头,「今日皇上还得去大朝会,时辰差不多了,臣妾服侍您起身。」
「嗯。」萧景榕也没再坚持。
毕竟这是两人待在一起完完整整过的第一个年。
自然事事一起最好。
萧韶鄞也得去大朝会。
苏棠便带着姩姩和尚小的力宝包饺子等他们。
力宝小短手一阵乱摆弄,捏出些奇怪的形状。
苏棠用沾着面粉的手揉他的脸,「一会儿你要自己吃光光哦,丑死了。」
力宝委屈瘪嘴。
姩姩连忙掏出帕子给他擦脸,「不丑,姐姐吃,阿娘逗你呢。」
不多时,太阳从天边升起。
冬日的阳光不灼人,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苏棠见天气好,又派人去请了云婕妤。
约莫是豆蔻年华时待在艺坊有些伤了底子。
云婕妤这几年也多病,不常出来走动。
前阵子苏棠请楚禾给她诊治过。
像她这种年少时留下的劳病寒症,只会随着年龄增长不断加重。
也唯有好好将养。
两人自王府时就相识,苏棠一直把她当成了在这宫里最好的朋友。
离别前,总得再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姐姐。」云婕妤乘辇而至,看见苏棠立马露出甜笑。
云婕妤虽憔悴了些,却仍是难得的漂亮。
坐在辇上,映着红墙,看去就像一幅壁画。
「力宝想请云娘娘吃饺子呢。」
苏棠努努嘴,让她注意到力宝包的那些称得上怪异的饺子。
有些还滴汤露馅的。
「三皇子当真手巧。」云婕妤看着力宝,夸得丝毫听不出违心。
力宝立马得意洋洋地跟她解释每个饺子的形状。
苏棠无奈地看向她。
虽说打压式教育不对,但周围的人也太宠着这小皮猴了。
他尾巴都得翘上天。
从力宝小时候就能看出他不是属于情绪敏感的孩子。
俗称心大。
所以苏棠爱逗他。
因为好玩。
孩子生出来,就是拿来玩的。
力宝小嘴突突了半天,小跑过来抓住苏棠的裙摆,「阿娘,渴了。」
苏棠眼眶忽然酸涩。
叫住准备进内室取水的沉鹭,「本宫去吧,正巧忘了东西。」
苏棠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不舍。
最后的回忆。
自然是要笑着的。
萧景榕结束大朝回到干祥宫,发现苏棠手里竟拿着针线。
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苏棠放下绣绷,起身行礼,「皇上换一身常服吧,臣妾这便吩咐传膳。」
「这是在绣什么?」
「给孩子们的。」
萧景榕表面无所谓,嘴却一抿,明显是不高兴了。
苏棠只装作没发现。
的确是给他的。
但现在不能告诉他。
况且男人吃醋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
…………………………………………
苏棠的这个年过得有滋有味。
一口银牙咬碎的嫔妃却不在少数。
白淑妃怒气沖沖跑到宋贤妃宫里质问。
「西域新贡的蔷薇水,为何今年一瓶都不得?翡翠琥珀也尽是些低劣货色。」
年节当下,各宫自然都有份例之外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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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页
皇后先逝后,便由宋贤妃做主。
宋贤妃抿着茶低笑,「我哪敢私自做主,这是皇上的意思,大半的贡品都送去让干祥宫先挑。挑完剩下再给到咱们手里,自然余不下什么好的。」
白淑妃瞪大眼,「皇上的意思?」
宋贤妃现在掌着宫权。
虽说惠妃从她手里分走一部分。
却也不影响她捞着该捞的东西。
所以她对这事倒没什么意见。
毕竟德妃再受宠,皇上也并无放权给她的意思。
白淑妃闻言也只能憋着一肚子气离开。
她就不明白了。
皇上为何宠着那个比她还年老的女人。
就算她姿色尚存。
这宫里却多的是年轻貌美的新人。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筠儿和她的女儿起冲突过后,她手里的权便被一点点收了回去。
等她反应过来,连闹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淑妃当即送了一封信给家里。
让家里想办法上书弹劾德妃。
结果得到的却是她好弟弟白允晟的拒绝。
她爹定国公年纪大了,如今大小事宜多是白允晟做主。
白淑妃不知道的事,她的好弟弟还拿着这事去找人邀功去了。
「殿下,臣这也算将功补过了吧?」
当初被迫和寿王划清界限一直是白允晟心里的一个坎。
如今他爹不管事了。
他也不想两人一直僵着。
知道寿王和德妃关系好,直接把他姐的信摆到寿王面前,表一波诚心。
虽说定国公府只效忠皇上,但小寿王如今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弟,总也不能一直放着矛盾不管。
小寿王冷哼一声,「你就这么把你姐出卖了?」
「有定国公府做靠山,皇上哪怕知道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要是能让她长个教训安分些,反倒是件好事。」
白允晟对自己这个姐姐也是挺无奈的。
虽然不算坏到底,但没什么脑子,性子也娇惯。
「你姐想什么呢?自己不好好争宠,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是是是,她打小就不太聪明。」
「看出来了。」
小寿王抖抖白淑妃寄给白允晟的家书,斜眼警告,「别让孤知道你姐胡作非为,孤不会放过你们。」
「殿下尽可放心,臣会盯紧的。」白允晟观察着小寿王的神色,「从前的事……」
小寿王打断他,「孤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孤身份特殊,并非你的错。」
白淑妃的计划虽被她的好弟弟强行破坏。
苏棠在宫里却也着实扎了不少人的眼睛。
从前她多少还想着低调做人,现下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萧景榕也愈发没底线地纵着她。
各式赏赐流水样地往干祥宫送。
苏棠躺在贵妃榻上,摸着面前的流光溢彩的蹙金绣,「都放起来吧。」
沉鹭不解 ,「这料子如此华美,娘娘何不让内侍省裁了衣裳?」
「不急。」
苏棠只想说,等裁好送来,可能她人都快没了。
这不纯纯浪费吗?
如果不是品阶不够穿不了这样的衣裳,她肯定直接送人了。
「对了,我有一事想同你俩商量。」
沉鹭和时鸢齐声,「请娘娘吩咐。」
「是关于你俩的终身大事。」
「奴婢只愿留在娘娘跟前伺候。」
「奴婢也是。」
「那不成。」苏棠将两人扶起来,「总得有个归宿才是。不是说非得嫁人,提前打算着而已。」
「时鸢好歹有她表兄照应着,将来要出宫什么的也不难。」
苏棠看向沉鹭,「你在京城无依无靠的,若我哪天去了,你是跟着哪位皇子公主呢,还是出宫去做点买卖,都得想一想不是?」
「娘娘定能长命百岁!」沉鹭似是被苏棠问住了。
「你也不必怕羞。女子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若能寻一如意郎君更好。你若愿意,本宫就先替你张罗着。」
沉鹭跟时鸢不同,到底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
思想比较传统。
红着脸应下苏棠的提议。
「时鸢,你的意思呢?」
时鸢摇摇头,「奴婢在这宫中已是习惯了,娘娘不必为奴婢烦心。」
苏棠也不勉强,「你表兄定然是比本宫更心疼你的,本宫不操心。」
「对了,你去问问呢你表兄什么时候得闲,本宫想见见他。」
…………………………………………
苏棠挑了许久,才终于替沉鹭寻到一门合适的亲事。
一件一件料理完身边的事。
苏棠便找藉口去行宫住一段时日。
她总不能任由自己在力宝他们面前日渐衰败。
萧景榕翻了年就开始忙新田政的事,脚不沾地,自然没工夫陪她去。
「何时回来?」
「等二月三月暖和些的时候。」苏棠环住他的脖子,「皇上捨不得臣妾?」
「为何忽然想起去行宫了?」
「温泉养颜嘛。」苏棠指指自己的脸,「皇上瞧,冬日里都干起皮了,臣妾上了年纪不比从前,得时时注意呢。」
苏棠喜欢捣鼓她那张脸,萧景榕是知道的。
不然她也不会看着丝毫不显岁数。
如今萧景榕就是被妖女迷得神魂颠倒的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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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提的要求,只要不危及江山社稷他都会应。
「多带两个妥帖的人去伺候,让楚禾也跟着吧。」
苏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声音。
萧景榕抱着人放在一旁,「朕得去看摺子。」
苏棠勾住他的腰带。
萧景榕睨她一眼,无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苏棠这才满意挥手,「去吧去吧。」
「没规矩。」萧景榕沉声低斥,离开的步子却透着欢喜。
三日后,苏棠出发去行宫。
时鸢和沉鹭随行。
另加一个楚禾。
苏棠想得很清楚,若是时鸢和沉鹭察觉异样,肯定会提早禀报萧景榕。
但楚禾不一样。
她是个很一根筋的人。
只要答应就绝对不会反悔。
苏棠用自己曾经帮她那回作为筹码,说服她保守秘密。
前面一段时间苏棠还是能正常出现在时鸢和沉鹭面前的。
只等实在瞒不下去的时候,让楚禾打掩护。
……
另一边,林瑜听说苏棠出发去行宫的消息着实有些惊讶。
她竟然真不向自己服软。
宁愿找个角落等死。
不过实在太天真了,以为这样自己就没有办法了吗?
林瑜正谋算着,萧韶安从外面进来。
「殿下。」林瑜起身请安。
「怎么还没睡?」
「在等殿下。」林瑜脱口而出,似是撒娇般笑着。
「往后这样晚了,你先歇息便是。」
萧韶安嗓音醇厚,配上清俊的容貌,任哪个女子见了都会心颤。
他握住林瑜的手,和她一同就寝。
林瑜挪动时脚上的寒意传到萧韶安身上。
萧韶安将她的脚握住。
「怎么脚还是这样凉,冷吗?」
「屋里足足的炭烧着,自是不冷。只是体质如此罢了。」
「我替你捂着。」
林瑜的脚贴上萧韶安温热的腹部,不禁脸上也升起些许热意。
「殿下近日都消瘦了。」
「父皇命我将手里的几司移交给皇叔,有不少杂事。」
「殿下……」林瑜心疼地抱住萧韶安,「明明殿下才是……我替殿下不值。」
「皇命难违。」
「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殿下。」
「当真?」
「自然。」
林瑜若是看得清萧韶安的神情。
便会发现平日里如星辰般的那双眸子,此刻只有无尽的冷意。
………………………………………………………………………………………………………………………………
第227章 凋零的海棠花
「你说什么!」
萧景榕的眼神如恶鬼一般,阴鸷兇狠。
李培顺也是第一回看到这样的主子,顿时紧张得口吃,「回,回皇上的话,行宫那边来人禀报,说,说是德妃娘娘殁了。」
他更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备车去行宫。」
「可大臣们……」李培顺不敢再劝,立马下去吩咐。
抵达行宫时,萧景榕从马车上下来,竟有些腿软。
李培顺连忙上前想扶住。
却被他大步甩在了身后。
整个行宫的宫人一路跪着,谁都不敢动作。
引路太监将萧景榕带到樱园的台阶下。
阶前亦是齐刷刷跪倒一片人。
「德妃呢?」
萧景榕声音冷得像从地狱上来索命的厉鬼。
时鸢壮着胆子回道:「回皇上的话,娘娘仍在樱园的木屋内,没有吩咐,奴婢们不敢擅动娘娘玉体。」
萧景榕一步两阶走进樱园。
红缨仍是开得娇艷灿烂。
直至木屋前,他顿住脚。
好半晌,他略带颤音道:「你们在外面候着。」
走进木屋,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地躺着,只像是睡着了。
萧景榕小心翼翼地触碰。
没有唿吸,没有脉搏。
萧景榕收回手,热滚滚的泪从两颊滑落。
无数刀锋在心口肆虐。
从朗日静立到余霞。
候外面的人见木屋的门从里面打开,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唯有楚禾还算淡然。
「禀皇上,德妃娘娘急症,民女实在无力回天。」
李培顺见萧景榕黑沉一张脸,赶忙质问,「伺候的人呢?德妃娘娘身子不适,为何不早说?」
时鸢答道:「皇上吩咐不准闲杂人等进入樱园,娘娘便只让楚姑娘陪同,替娘娘调理身子。」
「奴婢们伺候不周,请皇上责罚。」
萧景榕盯着楚禾,似是在看一具尸体。
楚禾深一口气,「娘娘在南侧樱树上挂了东西,嘱咐奴婢转告皇上。」
萧景榕任由众人跪在原地,独自前往寻找。
几只俏皮的荷包在微风下轻轻晃动。
其中一只跟他那日见她刺绣所用同色布料绣线。
霎时,萧景榕便懂了。
他抬手将荷包一只只取下。
里面鼓囊囊的,似是装着什么东西。
萧景榕数了数,一共七只。
他并未急着拆开,而是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姩姩和萧韶鄞带着力宝侯在太极宫,一见他便焦急上前,「父皇,母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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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页
萧景榕直接抬手让李培顺将他们送出去。
追封的诏书写到一半,外面来人通传,「启禀皇上,林度支求见。」
「……宣。」
林珣行礼后维持拱手的姿势道:「德妃娘娘丽色误国,祸乱朝纲,如今皇上将其诛杀至汤泉行宫,乃天下百姓之幸。」
「吾皇圣明。」
萧景榕眯起眼睛打量林珣。
「是你。」
林珣掀开袍摆跪地,「臣如何能有此通天之力。」
「朕不会让她背骂名。」
「这是德妃娘娘的意思。」
林珣直直看向萧景榕布满血色的眼睛。
心中升起快意。
痛失至亲所爱的滋味,总要让他尝一尝才是。
尝过,便也就两清了。
萧景榕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林珣,继续将手上的诏书写完。
「还要多久?」
「回皇上的话,五年。」
「太长。」
「最快也得三年半。」
……
林瑜布了许久的局,企图再次激起民愤。
没想到皇帝竟将所有罪责全部推到了一个女人身上。
偏偏那些愚民还对此深信不疑。
勇毅侯无故被废,是为她嫉恨贵妃。
凌行川含冤替死,是为她妖言惑君。
瘟疫囚城,是为她贪生怕死。
饿浮遍野,是为她贪财谋利。
如今她死了,天下便会太平。
愚蠢!
实在愚蠢!
林瑜不知道的是,并不是百姓愿意相信。
而是土地新政取得了效果。
百姓的生活质量确比从前有所提高。
如此,谁还敢对皇室的人有什么微词,不如好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宿主,如果最后登基的人不是大皇子萧韶安,您就将被永远困在这个世界了。】
林瑜闻言没有了以前的抗拒。
只是她不甘心!
「我知道,还没到最后一刻呢。」
林瑜虽是这么说,却也知道,现在的局面再想改变很难。
萧景榕不像原着一样犯病,他在位的时间便会很长。
寿王这个皇太弟当得越久,势力范围就会越广。
可系统只能让苏棠这样的外来入侵者消失,不能让本身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消失。
她不信她会在自己创造的虚拟世界里满盘皆输。
一定不会。
林瑜上辈子事事拔尖,就从未有过如此无能的时候。
如今她只能把希望寄託于萧韶安身上。
只要萧韶安愿意争,就还有一线希望。
入夜,林瑜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阿瑜希望我坐上皇位?」
「……我只是觉得殿下不该被埋没,况且寿王未必能有殿下贤明。」
「阿瑜不必解释,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
干元十四年,干元帝萧景榕退位,传于皇太弟萧澄焕。
除此之外,干元帝还将声名狼藉的德妃追封为敦圣皇后,百年之后合葬帝陵。
改朝换代在即,也没人还顾得上反对此事。
已被封为晋王的大皇子萧韶安拥兵北上。
皇太弟萧澄焕不慎受伤,落下残疾,无奈让贤。
「启禀娘娘,内侍省送来了明日封后大典的服制,奴婢服侍您换上试试吧。」
「且等等吧。」
林瑜看着华贵无比的凤袍,心里有些犹豫。
兜兜转转她在这个世界也已待了十余年。
似乎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她真的要离开吗?
正当林瑜纠结时,太监一声通传,萧韶安从外面进来。
林瑜起身行礼。
萧韶安亲自拉着她的手将她扶起。
「阿瑜,可是不喜欢?」
周围的宫人闻言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哪有女人会不喜欢凤袍呢?
那可是金丝彩羽一针针绣上去的。
更何况它还代表无上尊位。
「怎么会?」林瑜摇头。
「那便好。」
皇上对旁人不假辞色,对皇后娘娘却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且从未纳妾。
伺候的宫女皆是艷羡。
【滴——】
【请宿主立刻尽快确认离开世界,否则通道即将关闭。】
坐上后位一年,林瑜的日子可谓是顺风顺水。
起居有宫人伺候,无人敢与她忤逆。
萧韶安也给足了她宠爱。
恰逢萧韶安生辰,宫中虽已经举办过宴会,林瑜却仍是等着他。
想二人单独庆贺。
请来的却是萧韶安身边的首领太监。
「郑公公,皇上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政务繁忙,今夜宿在太极宫。」
林瑜并未多想,直接带上食盒去找萧韶安。
进殿看到的一幕却让她不禁蹙眉。
萧韶安是在处理政务没错,旁边却有女子红袖添香。
「奴婢小满参见皇后娘娘。」小满朝林瑜行礼。
「怎么会是你?」林瑜自是没忘了小满。
姩姩从屏风后走出,略微福了福身,「是我差尹司籍来甘露殿服侍皇兄,皇嫂可是觉得不妥?」
听到「服侍」二字的林瑜险些气得不能维持体面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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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侍书研墨,瞧我笨嘴拙舌的,别叫皇嫂误会了。皇兄身边只有几个太监,总归不如女儿家心细。」
林瑜看向萧韶安,期盼他会替自己说话。
结果萧韶安竟默认了。
林瑜顿时觉得自己颜面尽失。
「皇上政务繁忙,臣妾便先告退了。」
「臣妹也不敢再叨扰皇兄。」
姩姩跟着林瑜走出甘露殿。
两人前后错开半步,几乎是并肩而行。
「长公主此举是何意?」林瑜侧目看向姩姩。
「皇嫂这话我就不懂了。」姩姩故作恍然大悟,「皇嫂是说适才的事?我自然是想给皇兄送个舒心的人。」
林瑜却不想跟姩姩绕弯子。
这么些年她早就习惯了无人敢与她作对。
「长公主为何对本宫有如此大的敌意?」
「敌意?皇嫂怕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想到皇嫂竟如此没有容人之量。
善妒可是大忌,皇嫂莫不是觉得皇兄此生只皇嫂钦慕一人?」
林瑜恶狠狠地盯着姩姩,「本宫劝长公主慎言!」
结果二人刚一过拐角,迎面便撞上前来太极宫巡逻述职的邢奕风。
邢奕风完全不给林瑜这个皇后面子,冷眼扫向她,随后才半跪,「微臣参见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
林瑜怒不可遏,却又不好发作。
毕竟人家也不是没行礼。
更何况邢奕风任左千牛卫大将军。
已是跟禁军统领差不多的概念。
「皇嫂莫不是想让邢将军一直跪着?」
此话一出,且不论邢奕风生不生气,他身后的两个副将已是面露不满。
林瑜只能先让邢奕风起身。
姩姩沖邢奕风甜甜一笑。
这还是跟着阿娘学的呢。
邢奕风果然垂下眼不敢看她,耳根很快通红一片。
林瑜看着二人眉目传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二人又有名正言顺的圣旨赐婚。
虽说不知为何一直拖着不成亲。
「皇嫂早些回去歇息吧,臣妹先行告退。」
姩姩看着林瑜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转身时讽刺一笑。
痛苦的还在后面呢。
她害死阿娘的罪孽,得一点一点慢慢偿还。
林瑜回未央宫后并未立即歇下。
往常萧韶安发现她闹脾气,一定会抛开手边的事来哄她。
林瑜没想到的是这回她从天黑等到天亮也没能等来萧韶安的身影。
她内心升起不安。
立即派人去打听昨夜太极宫的情况。
宫人回禀的话直接让她堕入冰窖。
「奴婢听说昨晚叶司籍并未离开太极宫。」
「什么!」
「请娘娘切莫担忧,司寝那边并无记录。皇上向来只宠幸娘娘一人,怎会看上一个司籍?」
林瑜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她也知道那个小满一定是处心积虑想要接近萧韶安。
毕竟当初萧韶安还是大皇子的时候,她就已经没脸没皮地贴上去了。
她必须想办法让她离开萧韶安才行。
……
「你当真心意已决?」萧韶安看向小满,「朕无心情爱,你完全可以让长公主替你做主,嫁一户好人家。」
「奴婢无悔。」
「如此,朕便封你为婕妤。再让内侍省给你拟几个封号选。」
「多谢皇上。」
小满从始至终就只喜欢萧韶安一人。
能陪在他身边便足矣。
无需占有。
更何况,害死德妃娘娘的人,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很快皇上亲封一位珍婕妤的消息不胫而走。
林瑜都还没来得及找到理由劝萧韶安将人送走,结果他竟转头就将她封了婕妤。
甚至还赐了封号。
「珍」。
难不成是取珍贵、珍惜之意吗?
林瑜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她得萧韶安专宠这么多年,从来没想哪一日他会突然变心。
翌日一早,六宫请安时,林瑜才到发现对方的容貌远胜自己现在这副皮囊。
「妾身婕妤叶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礼。」林瑜咬着后槽牙挤出一抹微笑。
其他嫔妃也在等着看皇后的笑话。
毕竟皇上专宠她这么多年。
她们愣是一点儿没分到宠爱。
如今有人破了先例,保不齐哪天就轮到她们了呢?
林瑜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倖心理。
只是因为这女人是长公主送来的,萧韶安才勉为其难接受。
没曾想萧韶安竟一连半月留宿她殿中。
林瑜又急又气。
逼不得已再次去找萧韶安。
上回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她就一直没等到萧韶安哄她。
岂料她跑到萧韶安面前,对方也没有主动搭话的意思。
「皇上……」林瑜委委屈屈喊了一声。
「皇后此时来找朕,有何要事?」
「皇上为何……」林瑜已是泫然欲泣,内心的骄傲让她勉强止住泪意。
「皇上曾许诺臣妾的话,难道都不算数了吗?」
「放肆!」萧韶安冷声呵斥。
林瑜直接懵在原地。
不是怕,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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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朕旨意,皇后言行无状,在未央宫禁足三日。」
满宫上下都被皇后禁足的消息惊得够呛。
一则皇上素来对皇后那是千娇百宠。
二则歷来皇后是不会轻易受罚的,毕竟是髮妻。
除非……皇上有了废后的心思。
但这转变来得太快。
谁都摸不透是为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228章 林瑜的结局
林瑜禁足一日后,有宫人向萧韶安禀报说她已有两日不曾进食。
本以为皇上多少会心疼,提前解了皇后娘娘的禁足。
毕竟日前,皇上都还把皇后娘娘捧在手心里呢。
岂料皇上根本没有不当回事。
宫人只好又灰熘熘回去。
「娘娘您且用一些吧,别饿坏了身子。」
「御膳房这供得是什么饭菜?一股烂菜叶子味,笋也是酸的。」
「娘娘禁足期间,只能用素食。」
宫人被林瑜的态度搞得也有窝火。
虽是素了些,却也比他们这些宫人的饭食好了不少。
有什么可嫌的?
不就是想让皇上心疼?
可惜皇上根本不在意。
「都给本宫拿出去!本宫不吃。」
宫人略带不耐烦地端走了饭食。
又只剩林瑜一人独自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干脆……等她解了禁足之后直接去问萧韶安好了。
兴许他是有什么苦衷。
然而等林瑜真正问过之后却无比后悔自己的决定。
萧韶安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她。
再没有从前眷恋的温度。
「为何?你竟有胆量质问朕为何?」
此刻的萧韶安才真正在林瑜面前表现得像个皇帝。
孤傲冷血。
不近人情。
林瑜有些 心虚地后退半步。
萧韶安却用森然的语气慢悠悠道来。
「不知你是用了什么妖术,让朕恋慕你,听命于你。」
「只要遇上与你有关的事,不管朕愿不愿意,都会不由自主地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林瑜没想到萧韶安竟会意识到这些。
男主爱上女主,无条件为女主奉献。
这本来就是剧情设定。
还没待她从震惊中缓过来,萧韶安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胆寒。
「你让朕疏远德妃,与手足生分,除你之外无一亲近好友。」
「朕为你顶撞父皇母后,你知道看着他们失望的神色,朕有多痛苦吗?」
「本来你若安分些,朕还可以饶你一命,可惜你却从头到尾都只想利用朕。」
「想让朕当皇帝?」萧韶安冷笑,「如今的结果你不满意吗?」
「臣妾并无丝毫加害皇上之心!」林瑜情急之下学古人举起三根手指,「臣妾愿对天发誓。」
萧韶安却是冷漠反问,「加害之心?你倒提醒朕了,朕差点忘了你还险些害死母后。」
林瑜惊疑地看向萧韶安,「臣妾何时害先皇后了。先皇后虽曾杖责臣妾,臣妾却从未怀恨在心!」
「你以为瞒得过朕吗?楚禾曾找你通传,你却假意推託。若不是德妃心善,早便误了时机。」
林瑜闻言顿时慌张地手抖。
「臣妾没有。」她焦急地看向萧韶安,「是德妃告诉皇上的对不对?她是想栽赃臣妾,皇上不可信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此事是母后亲自告诉朕的,朕也向楚禾求证过。你的意思是朕的母后为了栽赃你,特意编了一个谎言来诓朕?」
林瑜连连摇头,「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萧韶安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朕还真以为你捨得下这滔天的权势富贵呢。」
因为这个动作,林瑜竟从他身上看到了先皇的影子。
是了。
萧景榕亲自调教出来的儿子。
怎么会没有他的满腹算计。
林瑜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
颤抖着声音问,「此事皇上是如何得知的?」
「多亏了你名义上的好哥哥告诉朕。」
「林珣!」
林瑜想不通他不帮自己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倒打一耙。
「你真以为靠你演出来的那两分假意关心,便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把人当傻子愚弄?」
「林瑜可是林珣唯一在世的亲人。
你只知父皇下令封城让他痛失至亲,却从未想过他也会为真正的林瑜报仇吗?」
林瑜僵在原地。
她只在意剧情里提到过的东西,自然没想过林珣对这个妹妹有什么特殊感情。
理所应当认为他并不在乎。
可林珣又是怎么知道她让萧韶安当皇帝是为了回到本来的世界?
就算他再智计无双,也不可能猜到这一点才对。
唯一知道的人。
是德妃。
林瑜没想到那个女人死之前,居然还留了后手。
「臣妾没有杀林瑜。」林瑜无力地解释。
但这些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再次对上萧韶安冰冷的眼神,林瑜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了害怕。
她开始疯狂在脑海中唿喊系统。
可惜回答她的始终只有一片寂静。
系统真的消失了。
她再也回不去了。
林瑜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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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仅剩的尊严勉强维持站姿。
「臣妾为了皇上留在异世,难道还不够表明臣妾对皇上的真心吗?」
萧韶安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留下你的是皇后宝座,是那场繁盛的封后大典,是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权势。」
林瑜如今才感觉到。
她自己所描述的,萧韶安温润外壳下的冰冷内心。
林瑜以为自己的出现已经改变了他。
实际……一切都没变。
「放心,你会一直是皇后,直到你死的那一刻。」萧韶安发出恶魔般的低语。
他早就不想跟她演戏了。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不得不耗费一年时间验证自己的心绪是否还会受她影响。
林瑜彻底崩溃了,「皇上,皇上!臣妾知错。」
「你何错之有呢?你只不过想回家罢了。」萧韶安突然变回像从前安抚林瑜那般轻言细语。
「我们这些人在你眼里都不过棋子,你怎会想着向棋子认错呢?」
萧韶安说完便将林瑜赶了出去。
林瑜望着四四方方的宫墙才发现她早已被剧情囚在笼中。
逃不出。
躲不掉。
林瑜麻木地回到未央宫。
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唿叫系统。
不会的。
一定会有反应的。
禁足过后,似乎一切又恢復了平静。
表面的平静。
只有林瑜知道自己在经歷怎样的折磨。
原本属于自己的宠爱另属他人。
她在朝中又无后盾。
宫人逐渐开始看低她。
甚至给她送一些表面丰盛,实则难以下咽的饭菜。
却又不让她一死了之。
林瑜不知道自己还要过多久这样的生活。
……
虽说萧韶安已经对林瑜表明了态度,林瑜却不相信他会真的厌弃自己。
他只是接受不了被自己欺骗而已。
林瑜很快想出新办法。
她要逃。
总归萧韶安没有完全限制她的自由。
她不会像德妃那个女人一样认命。
绝对不会!
只要萧韶安意识到失去她的痛苦,他就一定会回心转意。
原本失去生机的林瑜忽然又恢復了往日神采。
这事传到萧韶安耳朵里。
他意识到林瑜只怕还要作妖。
正好……猎物死前的挣扎才最有意思。
对此浑然不知的林瑜日日筹谋自己的逃跑计划。
邢奕风将她暗自打探宫中守卫动向的行为告诉给长公主。
姩姩无所谓地扬起唇角,「她这是狗急跳墙了,不必理会。关键时候,咱们再帮她一把。」
邢奕风自是姩姩说什么就做什么。
从长公主花瓣似的嘴唇里听到「咱们」二字,邢奕风心尖霎时软成水。
姩姩注意到他直勾勾的视线,略带羞意,「多谢邢将军相告。」
还沉浸在甜蜜中的邢奕风听到「邢将军」这个称唿顿时垮下脸。
何时才能让公主唤他的名字呢?
姩姩想着如何惩治林瑜。
邢奕风想着他的长公主。
意外和谐。
……
林瑜忍辱负重好几个月,计划才终于有了点苗头。
她想办法联繫上了沈周。
对方也答应帮她这一回。
林瑜没有冲动行事。
直到确定萧韶安已经对她放松警惕林瑜才扮作採买的宫女出宫。
岂料林瑜刚刚走出宫门,还没来得及唿吸两口新鲜空气,身后突然传来侍卫的高声呵斥。
「站住!」
林瑜心惊胆战地转身,「侍卫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侍卫上下打量她两眼又把她给放走了。
林瑜暗松一口气,找机会坐上沈周准备的马车。
屁股接触到车凳的那一刻,林珣才总算有了点逃出来的实感。
林瑜抬手攥住前胸的衣襟,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没曾想马车周围突然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林瑜掀帘一看。
马车竟然被侍卫包围了!
林瑜很快意识到自己计划败露。
她身体僵硬地被人拽下马车反剪。
「放开我!」林瑜受不了如此屈辱的姿势。
那侍卫充耳不闻,手上的力气甚至更加重了几分。
林瑜吃痛。
「本宫是皇后!你怎么敢!」
林瑜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以皇后的身份自居。
「皇后」二字就是她无上的权力。
林瑜刚喊出来就后悔了。
她后知后觉发现萧韶安早已在潜移默化中将她捧到最高处。
只待她狠狠跌落。
「我等奉皇命前来,任你是谁?」侍卫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林瑜被带到萧韶安面前。
此刻的她已彻底不復皇后凤华。
身着宫女服制,髮髻在适才的拉扯间散乱不堪。
林瑜垂眸缄默。
高台上的萧韶安轻叩桌面,也未出声。
良久,正当林瑜终于找好藉口想解释时,另一个人被绑进了殿中。
「沈周?」林瑜惊唿。
沈周被人踢倒在地,痛得呲牙。
然而沈周却顾不上疼痛。
满心只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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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他就不该答应帮这个女人!
他以为当真如她所说,她只是和皇帝闹别扭了。
眼看这架势,闹别扭那么简单。
「请皇上明示,臣所犯何罪?皇上要命人将臣绑来。」
沈周只好装傻充愣。
萧韶安身边的首领太监尖声斥责,「大胆沈周,你与皇后私通,还敢振振有词!」
「皇上莫不是误会微臣了?微臣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派去接皇后的车夫已经招供了。」
「是皇后娘娘一厢情愿求臣助她出宫,臣也是被逼的。」
萧韶安冷冷看着二人,只觉得胃里翻涌。
再多待半刻他都嫌污了眼。
「沈周赐凌迟,沈家满门抄斩。」
「皇后赐幽闭。」
林瑜愣愣听完萧韶安定的处罚。
「不要!皇上!」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像那些后宫嫔妃一般跪地求饶的时候。
不会的!
这个世界都是她创造的。
她怎么可能会活不下去!
「愣着做什么?」萧韶安看向身边的首领太监。
首领太监急忙吩咐人把林瑜和沈周带下去。
皇上对皇后这态度变得,他都反应不过来 。
……
林瑜被幽闭了五日不到,精神便已经接近崩溃。
这些人刻意用极少量的水和食物吊着她的命。
她不愿意那些人就捏着鼻子灌。
嘴里也被塞着东西,不让她咬舌自尽。
吃喝拉撒都在一间不见光的房子里。
林瑜只觉得自己与待在粪坑内无异。
她只能惊恐麻木地靠在角落里等待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或许……
或许只要她死了就能回去。
林瑜已经彻底没了生的希望。
……
萧韶安将林瑜的情况告诉给了萧韶鄞和姩姩。
「你们可要去瞧瞧?」
萧韶鄞面部表情吐出一字,「脏。」
「那便罢了。」
「让她活久一点。」
萧韶鄞扬起嘴角,比不笑时更令人后背生寒,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出弧度。
萧韶安颔首应下。
自打德娘娘去世之后,他这二弟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便是他见了,都觉得憷得慌。
偏偏父皇还一走了之,带着德娘娘的遗物游歷山水。
独留他一个人面对。
幸好还有皇妹和三皇弟在。
不然还不知道怎样。
「还有一事,岐国公主三日后往齐越和亲,白太妃闹得厉害,只能皇妹代她去送亲了。」
「臣妹遵旨。」
姩姩福身应下后便藉口准备相关事宜退了出去。
只余萧韶安和萧韶鄞在殿中。
「你当真要率军出征?你的身体……」
「并非臣弟率军,臣弟只作军师而已,至于能否服众一事,皇兄尽可放心。」
「大雍出师无名。」
「岐国公主不就是最好的名头吗?更何况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萧韶安露出些许不贊同,「岐国公主毕竟也是父皇的血脉。」
「放心,臣弟不会让她死在齐越。届时她还该感谢臣弟将她带回大雍。」
「你为何……」
「阿娘不喜战乱,不如一劳永逸。」
……
宣德三年。
大雍岐国公主受辱于齐越,宣德帝怒而发兵。
命越王萧韶鄞任行军司马。
宣德五年,大雍大败齐越,越王萧韶鄞携岐国公主回京復命。
宣德六年,齐越纳贡称臣。
第229章 番外:现代
「皇上?」
苏棠回到现世许久,再见到萧景榕她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萧景榕四下打量了一番。
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苏棠却没错过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貌似……不是梦啊。
奇怪的是萧景榕看着她这副与从前不同的躯壳,还是一眼便肯定是她。
「此处便是你家?」
「嗯。」
「小。」
「嗯。」
两人一波尬聊之后都沉默了。
最后是苏棠壮着胆子上去摸摸。
居然是真实存在的触感。
萧景榕抓住她的手,「是假的,是真的。那道士说,这叫意识相会。」
见苏棠还是一副迷茫之态,萧景榕解释,「就跟两个人同时入梦差不多。感受到的是真的,但醒来过后又会一切如常。」
苏棠半知半解地点头,「原来如此。」
结果正当她专心思考的时候屁股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两巴掌。
苏棠护着自己的屁股,可怜巴巴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不告而别?」
「欺君罔上?」
「嗯?」
苏棠心虚地搅着手指。
「臣妾也是被逼的嘛。」
萧景榕冷哼一声,「朕看你是没有心。」
苏棠顿时委屈地红了眼,「臣妾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
萧景榕见状也没脾气了,上前把她拥在怀里,「你可知若不是朕早早便跟那道士做了交易,你如今已彻底消弭于世间了。」
「你怎么敢瞒着朕?」
「五感尽失还躲着。」
「你何曾把朕当做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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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闻言很是好奇萧景榕所说的交易是怎么回事。
但她只能先给这头髮怒的老虎顺毛。
苏棠抬头索吻。
结果死男人傲娇起来了,死不低头。
苏棠便踮脚在他下巴上啄吻。
萧景榕终是破了功,喉结微动,低头落下炙热缠绵的吻。
一吻结束,两人坐在苏棠的床沿上。
苏棠像以前那样窝在萧景榕怀里。
「皇上同那道士做了什么交易,为何不告诉臣妾?」
「那道士说你神魂不稳,气运不足,将来极有消弭于世间。朕如何能告诉你?」
「皇上用了什么跟那道士交换?」
「你不必知道。」
苏棠气急,咬他嘴唇。
「皇上怪臣妾瞒您,自己不也什么都不肯告诉臣妾吗?」
萧景榕拍拍她的后腰,「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萧景榕轻描淡写就想带过。
苏棠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翻身就将人压到床上。
现代布局的房间里,萧景榕一身古装像cosy似的。
怪有意思。
苏棠一顿顿亲亲摸摸把人撩拨地不行。
自己抽身而退了。
「皇上想要的话,就告诉臣妾实话呗。」
萧景榕感觉眼前人实在要翻了天。
又不愿对她动粗。
忽然想到什么。
萧景榕自己抬手微微扯开里衣半挂在身上,让紧实的肌肉若隐若现。
果见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
还不等萧景榕下个动作。
苏棠就直接扑过去,「皇上不讲武德。」
萧景榕反将她压在身下,动情吻上去,用喑哑的声音道:「乖一些。」
苏棠彻底投降了。
这人早就把她的癖好琢磨透了。
酣畅之后,苏棠戳着萧景榕的胸肌,「这梦什么时候会醒啊。」
「待你睡着之后。」萧景榕拂开苏棠的额发解释,「这不是梦……是真实的相见。」
虽说前面说是梦的是他。
现在说不是梦的也是他。
苏棠却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下回是什么时候?」
「下月十五。」
「每月十五皇上都能来?」
「嗯。你也可以回去。」
苏棠顿时变得激动,「臣妾还可以见到力宝他们?」
萧景榕无奈。
这没良心的女人终于想起她还有几个孩子了。
「力宝他们自然恨死你了。如何肯见你?」
「不可能。」苏棠反驳,虽说她的确心狠了些。
但她的娃她了解。
他们不会恨她。
即便不能一直生活在一起,能一月一次苏棠也满足了。
「朕瞧着,没有我们对你也没差。」
苏棠见萧景榕又开始翻旧帐,赶忙认错,「臣妾也时常会想起皇上的。而且……臣妾不是给皇上和孩子留了好多字条吗?」
「你让朕和孩子日日看着几张字条睹物思人?」
萧景榕眼神兇狠,仿佛要吃人。
苏棠摇头,「怎么会呢?」
越描越黑。
她累了。
不过能不怎样呢?继续哄着呗。
终于在她又亲又抱地解释了好一阵过后,萧景榕由阴转晴了。
两人依依不捨说了许久的话,苏棠才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萧景榕果然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不过身边却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苏棠无法理解如此离奇的事,却又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萧景榕第二个十五如约而至。
苏棠终于松了一口气。
「臣妾何时能去见力宝他们?」
「作为你狠心的惩罚,再过一月。」
「好嘛。」苏棠主打一个怂。
「你们这里的风土当真大不一样。」
苏棠见萧景榕对现代的东西感兴趣,便一一向他介绍起来。
「一夫一妻制?」萧景榕听到苏棠说的有些怔愣,「当初岂非委屈了你?」
苏棠摇头,「时代不同嘛。」
「往后朕便许你一夫一妻。」
「嗯?」苏棠一时没反应过来。
两人这种一个月才能见一面。
苏棠也没想过要让萧景榕只忠于她一个人。
而且她也管不了呀。
「皇上倒也不必勉强。」
萧景榕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急着向她保证什么。
就好像适才的话只是他顺嘴一提。
「你在这里可有相好?」
苏棠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妒忌。
啧啧,男人。
只许州官点灯,不许百姓放火。
不过她还是实打实地回答了没有。
否则这死男人指不定怎么闹。
苏棠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反正她也不想结婚。
还时不时有个帅哥能来陪她。
想想就觉得美妙。
更何况她孩子都生了,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再和别的男人有交集。
本来还打算就这么孤独终老呢。
没曾想竟等来了萧景榕。
……
到了下个月约定的时间。
苏棠想起七夕刚刚过去不久,心血来潮决定补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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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补偿自己的不告而别。
按照上回的经验,只要原本存在于房间内的东西,萧景榕来之后依旧会在。
所以苏棠提前准备了些特殊惊喜。
萧景榕一睁眼见到黯淡的紫光,差点以为自己进了地府。
苏棠见他愣着不动,还以为是被自己感动了。
「怎么样?皇上喜欢吗?」
「这是……」萧景榕故作镇定地询问。
「七夕的惊喜。」
「七夕?」
萧景榕环顾四周,怎么看都不像惊喜,反倒是惊吓。
不过她精心准备了,他自然不会不给面子。
「往后叫我名字便是。」
萧景榕没告诉苏棠自己已经退位了。
「这不好吧?」
虽说是现代的世界,但苏棠还是很愿意尊重他的习惯。
「无妨,朕往后也叫你名字便是。」
苏棠想想觉得也行,毕竟只是个称唿而已。
「……景榕?」
乍一喊还有点不习惯。
「你真名就叫苏棠?」
「嗯。」
「没有小字?」
「我们这里不流行那个,不过我父母都喊我棠棠。」
苏棠觉得怪羞耻的,又解释道:「只是因为从小到大喊习惯了,才一直没变。」
「棠棠?」
萧景榕的嗓音喊出来,有种别样的暧昧。
苏棠忙不迭抬手捂住他的嘴,「别这样喊,叫全名便是。」
萧景榕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太过生分。」
「不行。」
苏棠不得不承认她适才特意提一嘴,的确是为了让萧景榕这么喊。
但真喊出来,实在是羞耻感爆棚。
萧景榕唇角扯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棠棠……」
苏棠捂不住他的嘴,干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刚刚就不该犯贱!
萧景榕再次把她的手拿下来,「多听几回,你便适应了。」
「习惯不了。」苏棠快哭了。
人就是很奇怪。
明明两人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戳到某个点上还是会脸热。
「为何习惯不了?」萧景榕此刻表现得像个恶作剧般的孩子。
非要苏棠直面问题。
「我比你年长。」
「看着不像。」
苏棠这才想起自己穿越之后,本来这个世界的时间是没有流逝的。
所以她现在还真比萧景榕年轻。
便宜他老牛吃嫩草了。
虽说她已经当了很久的老牛。
苏棠一本正经,「其实我今年五十了。」
萧景榕自然看出她在说假话,却装作半信半疑,「当真?」
苏棠顿时来了兴致,「是啊,咱们这儿的人擅保养,不显老。」
「原来如此。」萧景榕颔首,抓着她的手丝毫不放松。
「你不介意?」苏棠挑眉。
「我就喜欢年纪大的。」
喜欢个屁。
图年纪大,不洗澡吗?
还是三室一厅有低保。
苏棠默默翻了个白眼。
「棠棠,这看着像牛肉。」
萧景榕不顾苏棠的警告,越叫越顺嘴。
「……是牛排。」苏棠没好气地回应。
以前怎么没看出这死男人没脸没皮的。
说好的端方君子呢?
「吃吧,快冷了。」
苏棠自己在家煎的,比不上外面专业,但还能入口。
「如何下口?」
萧景榕望着眼前一整块,抬眸看向苏棠。
他大爷的。
苏棠没忍住又骂了一句。
合着还得她给他切好。
本来苏棠也不是没服侍过他。
不至于换个世界就矫情起来。
谁让他今天偏偏跟她对着干。
「一整块放进嘴里咬。」
苏棠用叉子将牛排叉起来递到他嘴边。
萧景榕自是早就发现旁边还有另一样东西。
他拿起来瞧了瞧,像是刀具。
跟切烤全羊应该是一个道理。
萧景榕无师自通地将牛排切好,才优雅地送了一小块入口。
苏棠在一旁看得气闷。
真该死。
让他装到了。
岂料萧景榕尝完那一小块之后便将盘子推到她面前,将另一盘没切的拿回自己手边。
苏棠惊了。
这人不会也被人穿越了吧?
萧景榕却异常淡定,自顾自开始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
苏棠这才确定。
嗯,没换人。
不过他这么一搅和,苏棠想生气也生不起来了。
认命拿出买来的蛋糕。
「今日便算咱们真正相识,一起过的第一个节了。」
「嗯。」
萧景榕面上淡定。
实则定定地看着苏棠,眸中点点碎碎的流光迅速凝聚浮动。
往后还有千千万万个。
不过萧景榕从来不会把这些无法笃定的承诺宣之于口。
苏棠坏心眼地抹了一小点奶油在萧景榕脸上。
她却忘了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直接被他钳住双手。
「我错了。」
苏棠果断认怂。
识时务者为俊杰。
萧景榕终于恢復了些帝王冷厉的模样,「净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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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页
「闺房之乐。」
萧景榕一副不信的模样。
不过手上的力气却小了。
苏棠慢慢挣脱开来。
重新取了奶油抹在他的薄唇上,亲了上去。
随后抿抿嘴道:「甜的。」
萧景榕将她揽在怀里,沉着嗓子道:「继续。」
两人又是没羞没臊一顿闹腾。
结束之后,萧景榕一反常态窝在苏棠颈间,「棠棠,不若我放你安心过常人的日子吧?」
苏棠都顾不上纠正他称唿,「嗯?」
「在你的世界成亲生子。」
这死男人,有本事他不要这副样子跟她说呀。
摆明了想让她心软保证不会出轨嘛。
真能装。
「嗯……也好。」
萧景榕听到回答咬上她的锁骨。
「玩笑话而已。」苏棠揪着他的脸,让他把自己松开。
「再说家花哪有野花香嘛?」
「野花?」萧景榕咬牙切齿。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当外室的一日。
「下月让我去见力宝他们嘛,我想他们得紧。」苏棠揉着萧景榕被自己揪红的脸。
萧景榕听到苏棠语气里的认真,终是正色,「嗯。」
「他不会已经忘了我吧?」
苏棠倒不担心萧韶鄞和姩姩两个。
萧景榕没好气道:「指不定呢?」
苏棠赶忙赔笑,「你不会让他忘记我的。」
「没良心。」萧景榕得理不饶人。
苏棠有求于人,又不敢怼他,只能好言好语哄着。
难搞。
第230章 番外:兰御女和乌珠
听到德妃身死的消息,兰御女愣愣地坐了一日。
按理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死了,她该感到高兴才对。
她却觉得难过。
或许是因为这宫里也没人在乎她的秘密了吧。
她还记得从蚩蛮出发来大雍那日,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
如今却只剩她一人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直到生命终结。
如今德妃死了,连最后一个和她有交集的人也不復存在了。
兰御女看着眼前的饭菜。
有一瞬她也想干脆就这么不吃不喝,死了算了。
只是真到饿了的时候,她又止不住扒了两口。
活着吧。
活到再也活不下去那天。
结果她苟延残喘没几年,皇帝竟然退位了。
听说她们这些低位嫔妃的去处都不会太好。
可能会被送到掖庭去,说不定还得做苦力。
不过她也没得选。
兰御女跟着领路的太监一路走。
她这才发现皇宫里还有好多地方都是她不曾到过的。
皇宫很大。
可惜她却被困在方寸之地。
兰御女走得腿酸,却只能紧紧跟着。
穿过不知第几扇门之后,她身前的太监出声道:「走吧。」
许是见她一脸茫然,太监又补了一句,「外面有人等你。」
兰御女有些怕。
但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跨过门槛,眼前的光竟亮得刺眼。
比起皇宫的楼阁耸立,这地方太空旷了。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上面的车夫见了她迎上前,「你是多珠小姐吧?」
蚩蛮语。
竟然是蚩蛮语。
兰御女惊诧地看着车夫。
「我是奉王上之命来接您回蚩蛮的。」
王上?
现在的蚩蛮王是……穆吉特。
这是梦吗?
兰御女险些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大雍皇宫里。
这些都是她临终前的幻想。
兰御女跟着车夫坐上马车。
哪怕是假的,也无所谓了。
就这样兰御女跟着车夫跋山涉水不知几个月,竟真的到了蚩蛮边境。
兰御女一下马车。
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黄沙包裹着建筑。
她真的回来了。
兰御女被带到蚩蛮王宫里。
侍女将一桶桶水倒入宝石镶嵌的半人高的缸子里。
「请您入浴。」
蚩蛮缺水,只有最尊贵的王族才有资格像这样洗澡。
侍女替她脱去大雍服制。
旁边摆着蚩蛮特有的华丽礼裙。
兰御女见此更加没有实感。
她任由她们摆弄着,一言不发。
很快她们将她带到王宫的偏殿内。
里面赫然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多珠,你还好吗?」
「穆吉特大人……」兰御女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地行礼,「参见王上。」
时间过去太久。
她习惯了大雍的礼仪,手脚竟都有些僵硬。
「快起来。」穆吉特亲自将她扶起。
「请原谅我没有早些将你接回来。」
「不,王上。」
「私底下,你可以叫我穆吉特。」
兰御女若还不懂对方的意思,就只能说明她是个傻子。
可他倾慕的人不一直是公主吗?
他是想骗她,替公主復仇?
想到此,兰御女忍不住后撤了一小步。
「怎么了?多珠。」
兰御女摇头。
「你一定是累了,先在这里睡一觉吧。」
「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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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有资格睡在这样的地方?
「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房间。」
「这不合规矩。」
「你如今说话还真是学会了大雍人的语气。」穆吉特发出爽朗的笑声,「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托雅夫人,这里是独属于你的住处。」
兰御女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缓不过神。
「好好睡一觉吧,我明日再来看你。」穆吉特留下一句话便掀帘走了出去。
蚩蛮人并没有那么在乎女子的贞洁。
甚至可以一个女人嫁给好几个兄弟。
所以穆吉特或许真的不介意她曾经伺候过大雍皇帝。
兰御女心口突突直跳。
有惊喜。
也有忐忑。
她感觉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
后面有一日,兰御女在穆吉特身上瞧见了以自己名字图案的刺青。
她才终于相信,这一切不是假的。
「今日还得陪王上出游呢,我服侍夫人起来吧。」
「嗯。」
她现在的贴身侍女是乌珠。
没错。
就是跟她一起随公主和亲的侍女乌珠。
当初二人临别前闹得并不愉快。
现下却好像回到了从前一起长大的时候。
兰御女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但乌珠表现得很真诚。
而且她怕真将乌珠赶走,她会告诉王上是自己杀害了公主。
既然乌珠一直没将这个秘密告诉王上。
就证明她还是顾及着小时候的情谊吧。
兰御女很快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彩线交织的衣裙。
头上则是一顶镶满宝石的发冠。
她将和穆吉特一起坐上轿辇,上街接受蚩蛮百姓的跪拜。
兰御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一天。
她当了短短七日的托雅夫人,几乎便要将在大雍的日子忘了个干净。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兰御女忽然感觉到自己唿吸不过来。
「托雅夫人,你怎么了?」乌珠立马凑近她身边。
兰御女正要张口说话,喉间却被血腥气堵住。
「来人吶,托雅夫人不舒服,快去喊额莫基来。」
兰御女咬着牙挤出两个字,「是你……」
「亏你还是巫族后人呢,连自己中毒了都不知道。」
「是你给我下的……」
「还记得你当时送到公主面前的毒药吗?就是那个。」
「你要为公主报仇?」喉间的窒息感稍稍消退之后,兰御女死死盯着乌珠。
「报仇?」乌珠笑弯了眼,附在兰御女耳边道:「其实你给公主的药量根本不够让她死。」
「竟然是你?」
兰御女当时本来也没打算害死公主。
她还以为是自己判断错了药量。
「我只是想帮帮你。」乌珠此刻的神情让兰御女十分陌生。
她从来就没往乌珠身上想过。
「我得不到的,你们谁都别想得到。」
兰御女眼前开始变得模煳。
但她感觉身边围了好多人。
她想要开口告诉他们真相。
却又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黄粱一梦,终归尘土。
……………………………………………
番外:苏成、韩禧和林珣
苏成从来没想过自家阿姐会悄无声息地离世。
只给他留下一封书信。
而且还是向他道歉的信。
说什么她并非真是他姐姐。
他怎么可能呢发现不了呢?
只是他太自私了。
想她一直当她的阿姐,所以才没有戳破。
可她还是就这么走了。
韩禧直接推门而入,抓住苏成的肩膀,「外面说的是真的吗?苏姐姐真的……」
苏成垂首默认。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去查个清楚!」
苏成拉住韩禧。
他在阿姐的信中已经知道得很明白了。
「不必,阿姐给我留了信。」
「信就不能是伪造的?」韩禧还是接受不了。
见苏成脸色惨白得下人他才压下急切的心情,「信上说了什么?」
「总之你不用为这事操心。」
「什么叫我不用操心?」
韩禧有些失望,他们不是至交好友吗?
换作平时苏成肯定会好言好语跟韩禧解释。
但他此刻却不想说话。
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苏成难得对韩禧下了逐客令。
见苏成不肯说,韩禧也不再逼他。
苏姐姐死了,他一定比谁都伤心。
韩禧这般宽慰自己,有些失落地离开。
结果她忘了东西回去取时,竟让他发现说好要自己静一静的苏成在和林珣说话。
韩禧气得肺都快炸了。
不能同他说话。
却能和林珣说话。
是嫌他没有林珣聪明吗?
韩禧趴在门口想听听他俩在说什么。
根本听不到。
……
林珣跟苏成解释完坊间传言的事,边打算离开。
临走前,他忽然转身问道:「你竟不在意旁人占了你姐姐的身子?」
苏成:「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在乎谁对我好。至于我姐,就让我下辈子偿还欠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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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珣颔首,「此话有理。」
他拉开门,往旁边站了半步,成功避免被失去平衡的韩禧绊倒。
韩禧尴尬地扯起嘴角,指指一边的架子,「我回来拿披风。」
林珣约过他径直走出门去。
韩禧本来也打算跟着离开,
结果气不过还是没忍住问苏成,「有什么话你能跟他说,不能跟我说?」
苏成:「……」
韩禧上去抓住他的肩勐摇晃,「你说啊,你快说!」
苏成轻轻将他推开,「好了。他在朝中任职,知道一些关于我阿姐的事。」
「他在朝中任职,我就不在朝中任职了吗?你觉得我不如他?」
苏成摇头,「我怎么会这么想?」
韩禧握拳捶向桌子,「你明明就是。」
「韩禧,你说话就说话,别捶桌子。」
韩禧闻言更生气了,转身就走。
苏成有些无奈。
但他暂且没空管这祖宗。
他还得想办法安慰父母,再暗中给阿姐办场丧仪。
……
韩禧气得晚饭都没吃。
自从跟苏成相识之后,他把以前那些狐朋狗友都给抛弃了。
结果他竟然不把他视作天下第一最最好。
还跟林珣走那么近。
林珣难不成是什么好东西吗?
他就那么相信林珣。
把林珣当初害他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还有上回。
韩禧想起来更是火气直冒。
他想查的案子,只因为林珣一句话。
苏成就不让他继续查下去了。
看样子他们是早就重归于好了。
谁让林珣那么有本事。
现在都成皇上跟前的红人了。
……
韩禧和苏成这一闹别扭就是好几个月没见。
当然只有韩禧在闹别扭。
苏成单纯因为忙,想忙完再去找他解释。
很快韩禧要被调离京城。
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才能回来。
他故意赌气没告诉苏成。
结果临行前苏成还是来送他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调任?」韩禧看见苏成一瘸一拐来送他,自然不可能再闹脾气,「解语茗打听到的?」
苏成直言不讳,「林珣告诉我的。」
「好好好。」韩禧被气笑了,「要他多嘴。」
苏成把手上的包袱给他,「把这些带着,都是路上可以用到的。」
「山高路远,你自己多保重。」苏成见他不接,把包袱丢进马车里,「凡事都别逞能。」
「我怎么就是逞能了?合着就林珣不逞能是吧?」
好在很快变到马车便要出发。
还有几人要和韩禧同行,韩禧也不能让人家干等着。
不然他非得再和苏成吵一架不可。
「这么些年去,你们的情谊还真是一如当初。」
林珣不知什么时候也乘马车到了城门前。
察觉苏成的视线,他主动解释,「我也来送人。」
果有一年轻男子过来像林珣拱手。
「韩禧这是担心我们再成为朋友的?」
苏成想了想站在自己的角度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初那件事之后,我们就不可能再成为朋友了。
你情急之下把那本书藏在我书箱里,我可以理解。
只是你却从始至终都没打算说出真相,哪怕我为此正在受牢狱之灾。」
林珣被戳穿了也不恼,反而点头承认。
苏成接着道:「你我只谈合作,不论交情。」
「正有此意。」
两年过后,韩禧被调回京城,官职也升至少卿。
始终不变的是他对林珣的敌意。
即便苏成跟他解释过,他仍是我行我素。
「不是你怎么又让他来跟咱们一起吃饭?」韩禧瞪着林珣。
「正好一起议事。」
林珣极为自然地在韩禧旁边坐下,甚至从竹筒里拿出一双筷子递给他。
韩禧没好气道:「我自己有手。」
………………………………………………………………………………………………
宣德十一年,宣德帝任户部尚书林珣为左相,彼时林珣刚过而立之年。
成为百姓茶余饭后议论的传奇人物。
「前朝有宰相专政,乃超纲致祸端也。咱们这位林相却不会。」
「这是为何?」
「听闻大理寺有一位韩大人,与左相极不对付,日日就盯着抓他的错处。」
「是吗?我怎么记得好几回遇上他们一起在广福楼吃饭。」
………………………………………………………………………………………………
第231章 番外:萧韶安和小满
宣德七年,宣德帝晋婕妤尹氏为贵妃,掌六宫事。
「近来后宫事忙,这些交给下人做便是。」
萧韶安见小满日日亲自炖了汤给他送来,不禁劝道。
「皇上是嫌臣妾多事了?」小满佯装低落。
萧韶安自是无奈,挥退下人。
「朕能同你相敬如宾,也仅而已。」
换作一般人早便失落得不行,小满却只是一笑了之。
「敦圣皇后曾跟臣妾说过,臣妾倾慕皇上本就是臣妾自己的事,若是一心想从皇上身上索求,只会伤人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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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韶安经歷过林瑜的摧残,眼见一份真心摆在那自己面前也难免有所触动。
不过他不觉得自己还有动情的能力。
「若是皇上不喜臣妾日日都来,臣妾自当遵命。」
小满垂下眼眸,掩去一闪而过的狡黠。
敦圣皇后还说过男人都是贱坯子。
有时候也得以退为进。
不过凡事都少不了一份真心。
真心最重要。
果然萧韶安有所妥协,「朕并无此意。」
小满眼见如此,更有了两分信心。
就算不能让皇上喜欢自己,能如此相守一生也未尝不可。
……
小满也不是所有时间的耗在萧韶安身上。
多数时候她都在忙着处理后宫事务。
自己足够出众才能得到对等的爱意。
她一直没忘敦圣皇后的话。
宫里的嫔妃陆陆续续开始侍寝。
小满虽是有些嫉妒,却也清楚这是自己选的路,她必须承受结果。
好在她肚子还算争气。
很快便成了后宫第一个有孕的嫔妃。
不过也不稀奇。
毕竟皇上到她宫里的时候,比其他嫔妃要多。
萧韶安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也是期待的。
他登基以来刻意没让后宫嫔妃有孕,因此直到第七年才有了这个孩子。
流水的赏赐往兰林宫送。
「他好像动了,皇上要不要摸摸?」小满惊奇地感受着胎动。
萧韶安盯着她的肚子。
最终没忍住好奇抬手摸了上去。
奇妙的触感透过衣料传到他的掌心。
「皇上可有感觉?」
「嗯。」萧韶安收回手。
小满抚着肚子一脸温暖的笑意。
萧韶安不禁被她感染,也放柔了神情。
小满发动是在晚上。
第一胎生得久些,天蒙蒙亮稳婆才抱着孩子出去报喜,「恭喜皇上,贵妃娘娘诞下一位公主。」
夜虽深了,萧韶安却一直在外面等着。
知道是公主也不失望。
让稳婆抱到跟前一看。
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睛。
萧韶安重赏了宫人,又问过小满的情况才起身回去收拾上朝。
小满听说萧韶安一直在外面守着,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出了月子以后,萧韶安又给公主办了满月宴,可见其重视。
后宫嫔妃自也是羡慕。
虽说只是公主,但皇上还未子嗣。
物以稀为贵嘛。
后面一年又陆续有嫔妃怀孕。
小满倒不是很在乎。
她如今的贵妃之位坐得稳稳噹噹,皇上也提拔了她爹。
犯不着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败了自己的福分。
翻了年,宫中又添一位皇子,一位公主。
小满事事做得妥帖,萧韶安也逐渐开始对她变得更信任。
宣德九年,林瑜幽闭而死,小满诞下皇次子,被册立为新后。
「臣妾忆起那时在皇上身边同人打起来被罚,实在好笑。
臣妾做梦都没想到能有今日。」
「朕也记得,你抓着旁人的头髮不肯松手。」
小满双目睁圆,也有些窃喜,「皇上竟还记得?」
「自然。」
小满皱眉,「若是臣妾早知皇上会注意到,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手。」
「是因为你动了手,朕才注意到。」
小满羞愧看地。
这话叫人怎么接?
不过两人能如此回忆从前之事,证明皇上至少有心把她当做真正的妻子了。
她不求一世一双。
唯愿常伴君侧。
令小满头疼的是,她那女儿完全不像庆阳长公主一般温柔娴静。
完全就是个泼皮。
「婳婳,不许总缠着你二皇叔。」
小姑娘不知道又从哪儿得知越王当初大败齐越的英勇事迹,一旦见面便缠着要让他讲故事。
小满都怕哪日真把越王惹烦了。
那可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哪怕她如今已为中宫皇后,依旧下意识怕他。
倒不是他为人有多狠厉。
虽说……也算是。
但他至少不滥杀无辜。
只是总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今日到别处去逛。」
「我就想找二皇叔……三皇叔也行。」
「不许,他们在跟父皇议事,都没空陪你闹腾。」
敦圣皇后留下的两个皇子的确是人中龙凤。
小姑娘一见面就喜欢得不行。
总想凑上去跟他们亲近。
小满见女儿实在不愿妥协,「如此你便随母后去见一个人吧。」
小姑娘闻言这才安分下来,跟在自己母亲身后。
小满带她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宫殿。
大门是锁着的。
透过门缝却能隐约看见里面的景象。
一个女人时不时惊恐地嚎叫,时不时又与常人无异。
「那是你二皇姑,岐国公主。」
婳婳有些被吓到了,她知道这个人,却从来没见过。
「母后,二皇姑为何会这样?」
「你以为公主是那么好当的?并非天生就该你锦衣玉食。」
岐国公主本是嫁给齐越的三皇子。
结果反被七皇子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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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藉此缘由发兵。
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岐国公主被送回来就已是这般模样。
「阿娘会竭尽所能保护你,但也得你自己长脑子才行。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得学着分辨。」
「儿臣明白了。」
小满带着自家女儿回未央宫。
小姑娘终于肯安分些学写大字。
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她倒是能纵着她几分。
在这宫里,阴谋算计从来都不会消失。
小满这些年也没少处置嫔妃间那些乌七糟八的事情。
若是换作刚进宫时的她,只怕都看不透她们的心机。
虽是累了些,小满却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至尊的位置,心仪的丈夫。
小满知道这一切都得感谢一个人。
敦圣皇后。
若不是得她提点,自己也领会不了这些。
更没机会被庆阳长公主送到皇上身边。
只愿敦圣皇后来世能平安顺遂,祥康安乐。
…………………………………………
…………………………………………
番外:没有遇见苏棠的萧景榕
「又背错了两处,晚膳过后继续吧。」
萧景榕幼时是个活泼的性子。
却每日都要被嫡母过问课业。
若是不好了,还会被戒尺打两下手心。
每日清晨,天尚未明,他便会被唤起,于书房诵读。
无论寒暑,从未间断。
嫡母极严,只会在他做得极好时,才会投来一丝赞许的目光。
此外他更有无数规矩要遵从。
不许随意出门,不准在院子里爬树,不许打鸟……
反正是说不完的。
直到一日他看到一个女人慈爱又不舍眼神。
他才明白他和嫡母之间少了什么。
嫡母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始终未能如愿。
他也只见过那女人一回。
十二岁时,萧景榕遵父命前往京城国子监听学。
跟着辅国大将军练习骑射。
仅三年,他又接到父亲的旨意返回昭南出征抗敌。
「十五岁?他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指挥咱?」
「凭人家有个好爹呗。」
萧景榕因为常常蒙眼射箭,所以耳力较常人更好。
远处营帐里的议论声他连猜带蒙也能听出个大概。
作为主帅要做到两点。
不苟言笑。
以「德」服人。
这是他爹教的。
所以萧景榕和那顶营帐内的每个将士都打了一架。
他打得手疼。
他们却是脸疼。
萧景榕率三千人赢下了人生中第一场战役。
但他却并不开心。
只要闭上眼睛,眼前便全是断肢残骸。
脸上还残留着被鲜血喷洒的触感。
睡着了也是噩梦不断。
好在自从记不清第几回战场开始,这种恐惧感就荡然无存了。
萧景榕本来以为自己会守着昭南这片土地过一辈子。
没曾想京城的变故竟然像一把火似的烧到了他身上。
只因为一纸诏书,他就得拖着还未痊癒的伤势连夜兼程。
临危受命,承袭大统。
任谁看来都是天降馅饼。
可惜萧景榕登基没几日便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大雍朝堂腐败,这事儿他倒不奇怪。
没曾想他那好皇叔临死前还摆了他一道。
想让他接手烂摊子。
却又不想他真夺了他家的皇位。
萧景榕也想当个甩手掌柜,但他一旦不管,又不知得乱成什么样。
为了尽快让朝臣安分下来,萧景榕没少做杀鸡儆猴的事。
既然道理讲不通。
自然只能用武力镇压。
萧景榕累得慌。
本来这位置就不好坐,先皇还留了许多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的朝臣。
大雍内忧外患。
光解决内忧也没用。
所以萧景榕登基没两年,便御驾亲征,试图彻底将蚩蛮逐出境内。
但他没想到,就是这次出征给他留下了终身的伤病。
他被投石砸到,整个身子都跟着一震,险些半厥了过去。
幸而很快缓过来过来,才得以继续指挥行军。
回营后随行的军医给他用施针贴药。
本以为没什么大碍。
结果没两年他便患上头风之症。
初时还能忍受。
随着年纪渐长,愈发严重起来。
病痛折磨之下,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脾气比从前更暴躁了。
太医开的药也根本不起作用。
每逢时节不好,更是痛不欲生。
萧景榕每每只觉脑袋似有万千毒虫啃噬,又似被重锤狠狠敲击,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如汹涌浪潮般袭来。
额上冷汗涔涔,青筋暴起,面色惨白如纸。
牙关紧咬,却仍忍不住从喉间溢出痛苦的闷哼,那痛楚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生生撕裂。
好容易熬过一轮疼痛,下一轮又骤然袭来。
他眼前发黑,身子摇摇欲坠,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无尽的疼痛让他几近昏厥。
脑袋里似有狂风唿啸,又似有烈火灼烧。
他蜷缩撕扯却依旧无法减轻分毫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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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如恶魔的利爪,无情地撕扯着他的神经,令他双眼紧闭,面容扭曲,痛苦的呻吟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迴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号。
每每结束,萧景榕都只能瘫在榻上良久才能恢復气力。
直到一日姜梨满来找他献药。
「妾身在齐越听过一种极能止痛的药,名叫『底也迦』。皇上不如找人试试,倘若有用皇上也能少几分痛苦。」
萧景榕听信了她的话。
寻来底也迦,又让死囚试药。
果然极为有用。
萧景榕从此之后开始服用底也迦止痛。
起初很有效用。
只是渐渐就需要加大药量。
而且……萧景榕能感觉到自己的神智逐渐开始受到影响。
有时甚至会做出一些比头风发作时更疯狂的举动。
他开始试着减少药量。
只是一旦停药,疼痛便会较从前百倍侵袭而来。
清醒时萧景榕尚且能控制住自己。
却左右不了陷入疯魔的自己
萧景榕知道自己怕是不成了。
他找来姜梨满问:「你是有意将这药送到朕面前的,是吗?」
萧景榕一辈子也没全心信任过几个人。
但对于姜梨满,他本心是不愿用恶意揣测的。
姜梨满看着眼前双颊凹陷,皮肤寡黄的萧景榕,眼底升起两分快意。
她慢悠悠跪下,「妾身只是为了让皇上能不那么痛苦。西域来的这种药用多了都是会上瘾的。」
萧景榕静静盯了姜梨满半晌,最终下旨将她赐死。
并不许宫中再用此药。
尽管每晚他都会难受得哀嚎不止。
为了稳住长庆王,他趁自己清醒时拟旨封寿王为皇太弟。
实则皇位自然是不能交给这等纨绔无德之人。
待到寿王逼宫那日,萧景榕本已准备好传位于大皇子萧韶安的诏书。
岂料未能亲自交到他手上便撒手人寰。
长眠前,萧景榕最后看到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知道事情恐怕已经不能由他控制。
…………………………………………………………………………………………………………………………………………………
第232章 番外:真相思恋
萧景榕看着从荷包里拆出来的字条气不打一处来。
让他带着孩子们好好过日子。
逼急了他真想把人从冰棺里取出来问问。
到底有没有心。
说离开就离开。
萧景榕起初的确以为苏棠是自己选择回到本来的世界。
不过,再气他也打算按自己之前便打算好的追封她为皇后。
直到林珣出现。
萧景榕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知道她一天一天五感尽失而死。
萧景榕再无怪她的念头,只剩下心疼。
她留了七个荷包。
四个留给孩子。
三个留给他。
萧景榕心里也算稍微平衡了些。
只是里面竟一句也没提过她所受的折磨。
一百张字条。
是为了抵她曾说过了一百个荷包。
一百张字条里面,只有一张是红纸,夹在其中尤为显眼。
上面赫然写着,「臣妾不想皇上受相思之苦,后面的皇上便都烧了吧,忘了臣妾。」
萧景榕被气笑了。
临了还敢跟他耍心机。
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不过萧景榕不得不承认,思念的确会像藤蔓似的疯狂滋长。
行宫短短两月不到,他便想起过她无数回。
若是再过四五十年,他或许不见得能始终如一。
他虽想过白头偕老,却从未敢赌人心。
包括他自己。
偏偏女人选在这时候抽身离去,让他念而不得。
萧景榕攥紧手中的红纸条,幸亏他早算到今日,不然真得念着她一辈子。
不过现下还得先解决朝中诸事才行。
新田政虽说效果不错,但遇到的问题也不少。
亟需六部相互配合。
与此同时,还得除去六部内的蛀虫。
林珣的提议的确可以暂时平息一部分传闻,让官员和百姓移神她处。
他不想她受这等委屈。
偏偏她竟已经安排好了杜莫在宫中散播流言。
萧景榕除了纵着她,也别无它法。
把五年才能完善的新政减到三年,萧景榕每日至多睡三个时辰不到。
累极了便翻一张字条出来看看。
上面尽是无趣极了的话。
「今日竟有只虫子爬到臣妾的头髮上,绿色还长毛,吓死人了。皇上怕虫子吗?」
「如果皇上能在生辰那日打开这张字条,恭贺皇上,可以去博彩了。」
诸如此类。
有时候甚至是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瞧着又像人的神情。
一看便知是她想到什么便随手写下来的。
若是他真能长命百岁,一年也就够看一张的。
萧景榕本来以为她会细细记下最后那段日子。
岂料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起过。
仿佛她写这些,就是为了让他觉得无趣。
而后逐渐忘记她的存在。
正如那张红纸条上写的那样。
萧景榕心口颤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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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近日歇息得太少了。
该把上回她找来那补药吃上才是。
几个孩子日日求见,萧景榕索性把他们母妃留下的荷包丢给他们。
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不过小寿王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本来性子就冲动,遇上这么件大事更是冷静不了。
「皇兄,您就告诉臣弟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寿王眼眶发红,又是伤心又是急切。
萧景榕蹙眉,「你如今已为皇太弟,遇事也该沉稳些。朕不许你问,你还敢问,是明摆着忤逆朕吗?」
「臣弟并无此意。而且这皇太弟也并非臣弟想当的。」
小寿王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策马行舟,行遍天下。
光是想着自己要一辈子待在皇宫,整日和奏摺为伍他就觉得痛苦。
哪怕让他上阵杀敌都行。
「放肆。朕圣旨已下,岂容你想与不想?」
小寿王撇撇嘴,「臣弟本来也不是来跟皇兄说这个。我只想知道德妃为何会突然暴毙,还有坊间那些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就不怕真是朕想让德妃顶罪?」
「臣弟知道,皇兄不会。」
萧景榕暗暗嘆气,不愧是她养出来的孩子,某些地方还真是相像。
「你既知道朕不会,那便不该多问。」
「可是……」小寿王一甩手,「不问就不问。那臣弟便向皇兄求另一件事。」
「何事?」
「臣弟不想当皇太弟,更不想当皇帝的事。」
……
经过萧景榕夜和朝臣以继日的忙活,半数土地重新从权贵手里分给百姓。
因此饥民的数量比前两年少了许多。
只要将百姓安抚妥当,其他人再如何厉害也掀不起风浪。
在决定退位的前夕,萧景榕找来儿子萧韶安。
「你为何要反?」
萧韶安闻言便知父亲查到自己在暗招亲兵的事了。
他双腿一曲重重跪下,「回父皇的话,并非儿臣本意。」
萧景榕静静打量着萧韶安。
他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这个儿子。
前几回气过之后他便开始细想他反常的原因。
如今似乎抿出些真相。
「你先见一个人吧。」萧景榕传召林珣进殿。
萧韶安自是认识林珣的。
林珣接下来的话更是在他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某些他一直不明白的事,似乎忽然串联在一起了。
「儿臣向父皇保证,儿臣定然不会放过她。」
萧景榕了结最后一件事之后,便和萧韶安、小寿王暗中计划好一切。
他也终于能将那道士找到自己面前。
「您想见异世之人,可用您身上的龙运来换。
之前那道符需以此发挥效用。」
「你的意思是是让朕折寿?」
道士挑起单边眉毛,「那倒不用,皇上只需禅位即可。」
于是萧景榕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提早执行了计划。
萧景榕并非意气用事的人。
其实他自己对这位置也有些厌烦了。
如今没了人陪,更觉无趣。
无论这道士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想带着她去游歷一番山水。
总归如今朝纲已稳。
这位置换个人坐也一样。
临行之前,萧景榕将所有真相告诉了几个孩子。
谁都没想到干元帝竟然会在这时候禅位,甚至直接消失于众人眼前。
不过没人顾得上找他。
众人只会在意坐在高台上的那个人是谁。
后世人意识到干元帝在位时所做出的杰出贡献。
称其为干元之治。
颂德千年。
………………………………
番外:大团圆
苏棠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孩子一下就长那么大了。
「阿娘?」姩姩小心翼翼地喊她。
苏棠一下一就绷不住了,上前抱着她。
「阿娘……」姩姩蹭着苏棠的颈边,声音闷闷地。
「对不起……」苏棠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髮。
「阿娘没有对不起我。」姩姩靠在苏棠身上,「不过阿娘现在好年轻啊,看着跟姩姩一般大。」
苏棠是以现代身体的模样见到的他们。
「哪有那么夸张?」苏棠捏捏她的脸。
「没骗阿娘,不信阿娘问吉羊。」
相比于姩姩。
萧韶鄞的表现就要克制地多。
他就站在那儿看着。
若不是眼眶红了一圈,只怕都会以为他没反应。
「咱们吉羊如今比阿娘还要高出许多了呢。」苏棠上前拉起他的手腕。
萧韶鄞就那样盯着她也不说话。
正当苏棠担心他是不是还埋怨自己的时候,萧韶鄞脸颊滑下了一滴泪。
「别哭,阿娘错了。」苏棠急忙给他擦泪。
「没哭。」萧韶鄞微微侧过身去拂去泪痕。
「是是是,没哭。」
力宝那个小没良心的跟他哥哥姐姐完全不一样。
跑过来喊她一声「阿娘」,接着就一直像看动物园的猴似的观察她。
不过他毕竟要小一些。
记忆会更模煳也很正常。
苏棠问了几个娃的近况,心里更是愧疚。
她一走了之,萧景榕也跟着离开,他们小小的肩膀撑起了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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姩姩因为放心不下,从姐姐变成了半个母亲。
一直照顾力宝长大。
萧韶鄞被封为越往以后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苏棠亲自做了一顿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
「对了,你们小皇叔呢。你们没告诉他吗?」
「他四处游山玩水呢。」萧韶鄞将筷子递给苏棠,漫不经心道。
好傢伙。
感情过得轻松的是这小子。
姑且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阿娘很想他?」萧韶鄞直直看向苏棠。
一听就是送命题。
苏棠只能打哈哈,「无妨无妨,下次还有机会相见嘛。」
萧韶鄞阴阳怪气的时候简直跟他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怕。
苏棠赶忙给他夹菜,「快尝尝好不好吃。」
「多谢阿娘。」萧韶鄞长开之后,一举一动比从前更赏心悦目了。
苏棠想起来问:「你父皇可有给你议亲?」
「尚未。」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萧韶鄞微微摇头,「儿臣不知。」
「无妨,慢慢来吧。不过将来娶妻,你要好好善待人家才是。」
萧韶鄞乖乖应下。
入夜,苏棠被姩姩拉着和她一起睡。
力宝因为年纪大了不好跟她们一起。
白天一直没对苏棠多热情的娃像被摁了某个开关。
开始抱着着她哭,「阿娘不要走……」
苏棠看着好笑,又觉得心疼。
比起萧韶鄞和姩姩,力宝的年纪才是最需要母爱的。
她却一直都是他生命中的空缺。
苏棠哄了好一会儿力宝,终于将小傢伙哄睡。
这才跟姩姩一起上榻睡觉。
「醒来阿娘就不见了吗?」姩姩瘪着嘴,在被子下握着苏棠的手臂。
「下月十五还会相见的。」
一月一次的频率苏棠还是能接受的。
毕竟在现代,孩子上大学几乎就是这个频率回家。
若是在外省,指不定还得一年才能回家一次。
「邢奕风对你可还好?」苏棠侧过头去看着姩姩,「你为照顾力宝迟迟不跟他成婚,他可有不满?」
姩姩脸颊微烫,「他挺好的。」
苏棠:「那便好。阿娘就怕你遇人不淑,不过真要受了委屈你也别忍着。」
「儿臣知道。」
「不过夫妻相处之道也要多包容,你可不能在人家面前摆公主架子。」
「儿臣才没那么任性呢。」
姩姩又跟苏棠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沉沉睡去。
听到姩姩平稳的唿吸声,苏棠悄悄走了出去。
除了苏棠想见的人,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是察觉不到她存在的。
所以到处走也没关系。
苏棠找到还未就寝的萧景榕。
「你为何没告诉我你已经退位了?」
萧景榕揶揄道:「我还是皇帝你便如此放肆,若告诉你,岂不是要翻天?」
苏棠走上前,有些犹疑道:「不会真是因为我吧?」
她不觉得萧景榕会是那种不顾一切追求爱情的人。
只是万一要真是这样,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萧景榕将她拉到腿上坐下。
「棠棠觉得呢?」
「景榕哥哥,你能不能换个称唿。」
苏棠朝他抛了个媚眼。
看谁噁心得过谁。
事实证明萧景榕虽然最近学坏了,骨子里还是矜持的。
他略清了清嗓道:「本来登基为帝也不是我所求。」
「那皇上真厉害。」
苏棠又换回了熟悉的称唿。
她这句夸赞是真心的。
能像萧景榕这样不被权势迷了眼,急流勇退的人并不多。
「我只是想躲清闲罢了。」萧景榕圈住苏棠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
「你不是那样的人。」苏棠反驳道。
如果他是个怕苦怕累的人,当了皇帝一样能贪图享乐。
歷史上这样的皇帝不少。
萧景榕将头搁在苏棠肩上,轻笑两声。
「或许是想去看看大雍河山吧。治国就像执棋对弈,久了便只会注意到面前的一方棋盘。
新田政施行,朕只从摺子上知道,还从未亲自见过百姓如何。」
「也好。」苏棠戏嚯道,「说不定还能在湖畔邂逅一段良缘。」
「又开始浑说了。」萧景榕面露无奈。
苏棠倒是认真的。
两人这种虚无缥缈的联繫也不知能维持到那一天。
就算移情别恋也很正常。
萧景榕阴测测盯着苏棠,「怎么,你一直盘算着要邂逅一段良缘?」
「我没有。」苏棠把头转向另一边。
萧景榕将她的头掰过去。
苏棠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接着便打了个哈欠。
实在撑不住了。
萧景榕将手垫在她腿下将她抱到榻上。
「困了便睡吧。」
……………………………………………………………………………
第233章 番外:没有遇见苏棠的小寿王
「新皇继位,只怕这位就活不久了。」
「唉,也是可怜。」
「你还顾得上可怜他?到时候指不定牵连咱们,真是倒霉。」
小寿王装作睡着,实则清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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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身边这些人在他醒着的时候就成哑巴了。
只有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她们才会嘀嘀咕咕。
小寿王对她们的话懵懵懂懂。
只是大概听出她们根本不喜欢自己。
跟他醒着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小寿王很快开始对让自己身边的人露出本来的面目感兴趣。
什么让她们生气,他就做什么。
渐渐地,那些年纪比较大的乳母就对他表现出明显地厌恶。
小寿王以为自己会高兴。
但其实一点都没有。
小寿王开始躲着身边的人,整日在宫里上蹿下跳。
后来他逐渐习惯跟宫里的野猫说话。
所谓的新皇,听说是他的堂兄。
并没像她们所说的那样把他杀掉。
小寿王知道什么是死亡。
躺着一动也不能动。
他见过他那父皇躺在棺材里的样子。
后来到了听学的年纪,每日都有人把他送去崇文阁。
本来小寿王对这事儿挺感兴趣的,说不定外面的人没那么讨厌他。
结果小寿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那个白鬍子老头每日就拿着一本破书念啊念。
什么都不告诉他。
偶尔被他问得烦了,才极为不耐地敷衍两句。
小寿王偷看了崇文阁其他人听学,根本不是这样。
所以外面的人也不喜欢他,对吧?
偏偏崇文阁他还不能不去。
他不想去,也会有人押着他去。
小寿王很快学会去了再想办法逃出来。
或者直接把那白鬍子老头气走。
他见人玩装在笼子里的虫子,他也学着抓来跟他们一起,哪怕被草枝划得周身都疼。
结果依旧没人愿意理会他。
小寿王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世上不管男女老少,都不待见他。
……他不稀罕。
小寿王告诉自己。
他们既然让他不高兴,他也让他们不高兴好了。
小寿王开始学会拿石子砸人。
看到被砸中的人露出痛苦的神情,他既难受,又觉得痛快。
很快有人让他选什么伴读。
「伴读是什么?」
「是陪着殿下念书的人,除了殿下回宫歇息,其他时候都会陪在殿下身边。」
「陪在身边?」
小寿王重复这几个字,忽然没了兴致。
谁都能陪在他身边。
但没有谁是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
不过,选还是得选。
小寿王望着面前跟自己一般大的小孩,本来打算随手指一个。
却有人突然跳出来夸他威风。
小寿王本来是不信的,肯定又是像那些人一样做些表面功夫。
「草民沈周愿一直追随殿下。」
但那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寿王又动摇了。
「沈周?」小寿王伸手一指,「就他了。」
很快小寿王发现这人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不管他做什么,这人都不会露出半点厌烦。
哪怕被他砸了之后。
小寿王没忍住问他为什么。
「草民觉得殿下能将石头扔准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原来他是喜欢看他扔石头吗?
小寿王没有多想,开始更频繁地在他面前扔石头砸人。
每次都能得到喝彩。
渐渐地,小寿王也开始觉得这是件很威风的事。
最初的那点愧疚逐渐消弭殆尽。
反正他身边也没人告诉过他不对。
国子监的那些人就更讨人厌了。
会认两个字就好像多了不起似的。
明里暗里都在向他炫耀。
小寿王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学一学。
岂料沈周却说,「殿下就算不学也是亲王,远比他们尊贵得多。他们之所以认真学,也只是为了加官进爵罢了。」
小寿王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反应过来的小寿王又问,「那你为什么也总是考在甲等?」
沈周答道:「若是草民太过懈怠,定然是要被撵走的。」
小寿王自是又信了沈周的话。
后来他开始学习骑射。
比起那些繁杂的文章,小寿王的骑射就得心应手多了。
连沈周都不是他的对手。
小寿王也很享受策马奔腾,弯弓射箭。
后来蚩蛮战败,送了一批俘虏进来。
沈周领着他去看。
那些人都拿着箭往人身上射。
「殿下要不要也试试?」
沈周不知何时将他的弓也取来,递到他面前。
那些人看着很痛苦。
比他用石子砸的那些看起来还要痛苦。
小寿王却鬼使神差地从沈周手中接过弓。
一箭射中手臂,那人发出痛苦的哀嚎。
小寿王本打算就此作罢。
沈周却在身边夸他百步穿杨。
小寿王当即决定再射几箭。
适应那些人的哀嚎之后,小寿王没再有任何同情。
反倒一声声迷失在沈周的夸赞之中。
直到有一日,他想射那人的耳朵,却偏了些正中眉心。
活活将那人射死。
沈周安慰道:「一个奴隶而已,殿下不必在意。」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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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奴隶而已。
小寿王又被说服。
并且很快迷上了这种感觉。
让自己讨厌的人彻底闭嘴。
很快小寿王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于整个京城都恶名昭彰的存在。
小寿王因此被新皇警告。
他有些怕,又有些不服。
沈周便告诉他,其实自己是奉长庆王来助他继位的人。
小寿王下意识就听了沈周的话。
开始计划着谋反一事。
并不难。
长庆王给他提供兵力。
他只需要带着他们杀掉新皇就行。
当小寿王按他们所说的做以后,脖子上却多了一把剑。
小寿王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背叛了。
明明他一直以来都只相信他。
也都是按照他所说的做。
他却反过来说什么替天行道。
什么是天?
什么是道?
但沈周没有杀他。
和他争位置的大皇子也死了。
小寿王以为自己赢了。
只是很快他便腹痛难忍,甚至开始呕血。
身边没人想要救他。
每个人似乎都想要他死。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
是谁下的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世上本就没人希望他活着。
意识朦胧之间,小寿王似乎看到了一个女人。
她好似朝他挥动巴掌。
却又牵着他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第234章 番外:没有遇见苏棠的萧韶鄞
萧韶鄞从有记忆以来,便是五日一小病,十日一大病。
长到近三岁的年纪,尚且不能顺畅走路。
更别提像寻常小孩一样跑跑跳跳。
「二皇子,祖宗喂,你可别在晚上折腾了。」
萧韶鄞身上的被子被乳母掖得死死的。
与其说是不想他受凉。
更像是想把他困住,不让他再闹她们。
乳母们以为凭他的年纪还记不住她们的抱怨,实际上萧韶鄞都懂。
拿一样的工钱,她们却要伺候更麻烦的人。
换做谁都不会乐意。
「可不是,日日如此也不见好,咱们还得守着,生怕有个好歹。」
乳母打着哈欠,手上轻拍萧韶鄞企图哄他入睡。
但萧韶鄞鼻子堵得厉害。
喉咙也痒。
躺着只会更不舒服。
他浑身都疼,耳边还充斥着这些人的念叨,让他烦躁不已。
萧韶鄞讨厌自己。
为什么活着都比别人痛苦。
再长大些,萧韶鄞得知了皇后不是自己的生母。
他是罪臣之后。
所以他得拖着这副一辈子好不了的身体,当一个被人遗弃在角落的皇子。
皇后虽然表面对他还过得去。
实际上真正关心的也只有她亲生的大皇子而已。
他生病时,她只会喊太医和乳母照顾,从来没有亲自管过他。
只有病得厉害时,她才会在一旁守着。
不过很快她就甩掉了他这个麻烦。
六岁时之后,他的身体逐渐稳定下来,不至于随时都能丢了性命。
皇后便将他送到了皇子的住处。
他那父皇也没有管过他。
可他知道他并不是对每个儿子都如此。
大皇子就经常被他带在身边。
因为身体缘故,他比别的皇子晚了三年才进崇文阁。
萧韶鄞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只是病得厉害时,便只能告假。
老先生不知内情,总以为萧韶鄞小病小痛就总要告假,觉得他矫情懒怠。
这些老学究最在乎尊师重道那一套。
当了皇子的先生,便总把自己摆在高处。
更何况萧韶鄞本就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
后来不管他课业如何,那老东西总能找到藉口用戒尺教导他一番。
他的身体不比常人,一点小伤对他而言都是雪上加霜。
等他长到十余岁,皇后逝世,贵妃掌权。
他的日子彻底落入冰窖。
贵妃暗里在不显眼处剋扣他的份例。
像是巴不得他早点死。
萧韶鄞想不通自己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怎么还会有人与他为难。
冬日里他又因为炭火不够生了一场重病。
小太监去请太医,却没能请来。
面对乳母的质问,小太监解释道:「这年节跟前又是大晚上的,宫里执勤的太医本来就少,恰逢六皇子生病,贵妃将人都叫去了。」
「再去贵妃处请啊,总不能由着六皇子这样。」
「太医院的小药童已经去传过话了……贵妃摆明了有意拖延。」
「她怎么敢?」
乳母有些气不过。
她虽是嫌照顾萧韶鄞麻烦。
但毕竟拉扯这么大了,总归是有感情。
乳母只好亲自再去找贵妃。
萧韶鄞终是等来了太医。
照顾他长大的乳母却被贵妃以言行冲撞的罪名打了五杖。
过后没多久乳母便因伤重不治撒手人寰。
萧韶鄞不信仅仅五杖就能将人打死。
他这才明白事实如何不重要。
得看掌权者如何编撰。
为了让贵妃不再对他下手,萧韶鄞只能装作羸弱至极,不利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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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般苟延残喘了几年。
直到贵妃彻底失势。
他那父皇听说也不知患了什么病,如今越发不像个人样。
朝廷也乱成一锅粥。
萧韶鄞知道,此时便是他翻身的良机。
只是他还需要一个垫脚石。
汪度打量着眼前身形纤细,面容苍白,似是禁不住风吹的少年。
那单薄的身躯在宽大宫袍下显得格外孱弱,每一步都似是带着千斤的疲惫。
「老夫早已不居庙堂,二皇子怕是找错人了。」
「先生若愿意出手相助,我自对先生唯命是从。」萧韶鄞朝着汪度拱手。
汪度见少年一双潋滟的眸子里盛满恳切,倏地改了主意。
「二皇子此话当真?」
萧韶鄞闻言立马故作惊喜地抬起头,「自然当真。」
汪度附在萧韶鄞耳边低语几句。
随后直起身子,「如此殿下也愿意?」
「……愿意。」萧韶鄞别开眼,长睫投下阴影。
「哈哈哈,好。」汪度鲜少有笑得这般狂浪的时候,「殿下如此聪慧,定是成事之人。」
两个时辰之后,萧韶鄞乘马车回宫。
那长袍之下的白瘦躯体上,已是带着青紫之痕。
他费尽心机调查了汪度五年之久。
汪度表面德高望重,实则内里早已被欲望蚕食一空。
美色。
钱财。
权力。
他无一不想。
却又始终无法满足。
他一直都在寻求更新鲜的快意,从不寻常人一般留恋酒色之地,贪求高官厚禄。
因而将新帝压在身下肆意蹂躏的机会,他怎能拒绝?
萧韶鄞眼睛直直盯着车壁,毫无神采。
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
他这副残躯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
萧韶鄞从马车上下来,在宫道上被人用轮椅推着。
抬眼竟看到一宫女略带好奇地盯着他。
竟还掺着两分心疼。
萧韶鄞将头偏向红墙一边。
当真是他魔怔了。
……
不出几日,寿王带兵攻入京城。
皇宫四处都充斥着急促的脚步声和刀剑碰撞声。
原本繁盛的宫廷似乎一夕之间变成了炼狱。
萧韶鄞却仍是倚在殿中软榻上。
偶或咳嗽两声。
「殿下,我们已经将人抓来了。」
太监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扔在萧韶鄞面前。
「杀了吧。」
「啊?殿下不是要用她威胁大皇子吗?」
萧韶鄞一个眼神直接让太监把所有好奇心都咽了回去。
「将头砍下来,送到我父皇的寝殿去。」
女子惊恐地睁大眼,却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抹了脖子。
……
仅一夜过去,皇帝驾崩,寿王谋反,大皇子自戕。
整个朝局彻底乱了。
很快便有朝臣推二皇子继承大统。
萧韶鄞登基,改年号为化佑。
化佑三年,德高望重的濯缨先生被人发现不着寸缕死在家中,胯下二两物不见踪影。
第235章 番外:邢奕风和姩姩2
邢奕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能感觉到长公主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毕竟日復一日如此,他也有些把持不住。
长公主尚且年幼时还好。
他虽有些羞意,却也不会生出什么不干净的心思。
只是随着长公主过了及笄之年。
光是看一眼,都会让他心跳如鼓。
甚至产生了想要亵渎的念头。
邢奕风不敢胡思乱想,只能每日多去校场操练,挥去不该有心思。
更令他可气的是从前那些说长公主脾气不好的同僚。
他们眼见公主长成风华绝代的佳人。
竟纷纷变了态度。
邢奕风知道自己不配,但他们更不配。
他宁愿公主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也好过被这些人肖想。
「邢奕风,你真一点儿不倾慕长公主?上回咱远远一瞧,跟天仙似的,她还冲我笑呢。」
「滚,那是沖我笑。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你别打岔,诶,邢奕风你还没答话呢。」
「不。」邢奕风留下一句话,径直转身去校场。
不是不想喜欢,是不配喜欢。
公主要嫁的人。
不说是王侯将相。
至少也得出身书香门第。
而他靠着父亲的军功,才有机会进宫来当个八品侍卫。
等他能够格娶公主,只怕公主早就儿孙满堂了。
邢奕风有时候也想自己或许该去战场上搏一搏。
可他若是上阵杀敌,朝不保夕,又如何能给公主安稳的生活?
更何况他还有寡母在家。
邢奕风只能将心思埋藏,不敢吐露分毫,生怕污了公主。
「听说皇上要给公主赐婚了。」
「真的假的?」
「公主早已及笄,赐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而且我是听司礼监的人说的,应该错不了。」
「哪家啊?」
「这我哪儿知道?」
邢奕风心口抽痛。
却也只能祝福。
愿长公主平安顺遂,长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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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邢奕风在大比中获胜,升为六品。
结果并未收到任何祝贺,反倒得了一顿暴揍。
只是他们都默契地没打脸。
「你小子,跟我们玩阴的是吧?藏得够深啊。」
被推出去接下赐婚圣旨的邢奕风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凭什么是你啊?长公主看上你什么了?」
邢奕风又惊又喜,只顾着将圣旨展开一遍一遍地看。
突然有人锁住他的喉咙,「说!你是不是背着咱们私会公主了?」
「就是,你小子回回都说去校场,该不会是在骗人吧?」
邢奕风直接将人捞过肩摔在地上,「你们如何说我都无妨,不许玷污公主清誉。」
众人调侃道:「哟,这就开始护上了?」
邢奕风将圣旨珍之重之地收好。
「不过听说当了驸马,官途也就到头了。我看你平时挺较劲的,你真捨得?」
「世间本无两全之事。」邢奕风轻描淡写地回应。
翌日,邢奕风归家,太监又在邢家再宣了一回旨。
邢家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邢奕风耄耋之年的祖父战战巍巍起身,好半天才张开嘴。
「这,这是真的?」
邢奕风上前扶着他,「圣旨在此,如何能有假?」
「咱家这何德何能啊?」邢祖父忽然勐地抓住邢奕风,「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长公主做什么失格的事了?」
邢家其他人也有些忐忑地看着邢奕风。
邢奕风顿时哭笑不得。
虽说他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公主,却不至于这么想他吧。
「孙儿怎敢?」
没曾想邢祖父闻言反而怒了,抬手就要打邢奕风,「你不敢?意思是你还真想过是吧?」
邢奕风也不敢躲,连忙解释,「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嘴笨,怎么也说不清。
幸而邢祖母及时将邢祖父拦下,邢奕风才避免了屁股开花。
「不管怎么说,此事对咱家是莫大的荣耀,你可万万要珍视公主。」
「孙儿知道。」
邢奕风犹疑一瞬,还是坦言,「可孙儿听说,娶了公主,仕途便会受限……」
邢祖父拄着拐杖反驳,「凡事有得必有失,若好处都让一个人占全了,天下岂不大乱?」
邢奕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如此家里人便不会对长公主有任何成见。
他不想长公主受一丁点儿委屈。
成为准驸马之后,邢奕风很快又连升两阶,一跃成为左千牛卫中郎将。
升官的速度可谓是史无前例。
即便邢奕风的确有点本事在身,也没理由如此。
很多人一辈子都只能当个普通侍卫罢了。
更何况邢奕风的出身也很普通。
众人自然而然把他升官这事和长公主联繫在一起。
邢奕风收拾行李离开那日,他往日的同僚险些哭晕在床上。
「凭什么!不是说好当了驸马就不能有实权在手了吗?」
邢奕风被好几个人用手脚缠住,动弹不得。
「行了,我赶着去赴任呢。」
邢奕风先用巧劲脱离其中一个人的钳制,随后很快便逃脱几人的魔爪。
「你不说你是怎么被公主看上的,我们就不放你走。」
邢奕风自然也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怕他们再传些没有边际的流言出去污了公主名誉。
邢奕风只好说出自己的猜测,「兴许是因为当初长公主被冤枉时,我说了实话吧。」
几人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们当时因为害怕得罪白淑妃都选择了装聋作哑。
早知道……可惜哪有什么早知道呢?
几人也只好认了,放邢奕风去赴任。
再见之时,他们就得恭恭敬敬朝他行礼了。
赐婚的圣旨虽已下,吉日却是没定的。
邢奕风虽想早些将长公主娶回家,却也尊重她的意思。
仍是和从前一样。
专心做自己的事。
直到一日公主亲自召他相见。
邢奕风连唿吸都不敢大声,只敢垂着头看地。
见他这样姩姩依旧摸不清他是否喜欢自己。
「你若有心仪之人,或是不想当驸马爷,今日在此皆可直言。
本公主不会与你和邢家为难,父皇会做主退了我们的婚事。」
「不……不是。」
「不是什么?」姩姩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能娶公主为妻,是臣之幸。」
「你这话可是真心的?」
「臣不敢有半句虚言。」
「如此,本公主便与你说清楚。若你将来腻了烦了,本公主可与你和离,却不会许你纳妾。」
「臣绝不纳妾。」
「本公主要照顾三皇子长大,所以得等本公主十八,甚至更晚才能成婚。」
「臣愿意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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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番外:邢奕风和姩姩
邢奕风面见公主已是心口突突直跳,没想到还有更要命的存在。
二皇子。
按理即便是皇子,也不过还是个少年罢了。
邢奕风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萧韶鄞打量着所谓的未来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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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不在。
照顾好阿姐便是他的责任。
「只要长公主高兴,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不过若是你心怀不轨……」
邢奕风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萧韶鄞。
嗯……
比当今圣上还恐怖。
邢奕风自认也不心虚,却总觉得心里发毛。
「臣定当尽心照顾长公主。」
萧韶鄞并未表态,他从来不信人嘴上说得话。
邢奕风在左千牛卫中郎将的位置上坐了两年。
一直到干元帝忽然宣布退位。
期间和公主也没什么太密切的交集。
两人发乎情,止乎礼。
至多不过偶尔能相见时,长公主沖他笑一笑罢了。
足够他回味许久。
还有乞巧那日,长公主送了他一个同心结。
还被二皇子瞧见了。
正当邢奕风以为自己离死期不远时,竟莫名又升了一品。
前左千牛卫大将军在逼宫时牺牲。
而他那日正好被调往城西巡营,躲过一劫。
所以他顺其自然继承了他的位置。
邢奕风也知道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肯定有人在背后推他上去。
他也猜得到是谁。
但他怎么都无法想像看似羸弱不起眼的二皇子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邢奕风只能更谨慎地当差。
生怕因为自己牵连长公主和二皇子。
更奇怪的是本以为新皇多少对他有几分忌惮,但新皇竟并未刻意刁难他。
也只说让他好好照顾长公主。
邢奕风实在摸不透这些皇家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照顾长公主,他心甘情愿。
邢奕风数着日子算自己什么时候能娶长公主过门。
没曾想竟让他撞见皇后呵斥长公主的一幕。
邢奕风当即便确定皇后不是什么好人。
以后要更仔细地保护长公主。
直到公主双十年华,邢奕风终于娶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你傻愣着做什么?」
新婚头一遭。
姩姩本来也是羞的。
但遇上这么个呆头鹅似的丈夫,姩姩那点紧张倒都散尽了。
明明平日里板着一张脸,怪威风的。
千牛卫里的人都怕他。
「臣……」
婚礼前学的那些邢奕风给忘了个干净。
一身红嫁衣衬得公主比花还娇。
叫人不敢碰。
怕碰坏了。
「臣什么臣?」姩姩带上了两分娇嗔,「歇息吧。」
「是。」邢奕风亲自替姩姩脱去发冠。
相拥之际。
二人感受着对方如鼓的心跳。
邢家人本来还有些担心不能让公主满意。
没曾想公主竟半分没有架子。
亲自来敬了茶。
趁着姩姩不在的功夫,邢母瞪着自家儿子,「你怎能让长公主来向为娘请安?」
「长公主执意要来,儿子也无法。」
邢奕风表面无奈。
实则欢喜到了骨子里。
姩姩进门没多久便有了第一个孩子。
都怪那呆子日日缠着她。
不过她本就出嫁得晚,寻常女子这时候早该生育过了。
姩姩这么一想倒觉得也挺好。
她不许邢奕风纳妾,总不能不给邢家留后。
后来姩姩初怀孕的紧张愣是被邢家人给抚平了。
尤其是邢奕风。
自打见过她孕吐以后,他就开始如临大敌。
他母亲亦是将太医的嘱託记得牢牢的。
姩姩七八月的时候,邢奕风恨不得十二个时辰守着。
不过却没有他施展拳脚的地方。
时鸢姐姐和沉鹭姐姐打知道她怀孕便赶来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时鸢姐姐仍是在宫里当差。
不过不在哪个主子手底下。
沉鹭姐姐出宫嫁了人,孩子已有三岁。
见着她们姩姩便仿佛觉得阿娘还陪在自己身边。
倒也不觉得怕了。
吉羊和力宝也来看过她好几回,若不是她拦着,他们都想把她接回宫里去。
邢奕风敢怒不敢言。
只在晚上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像小狗似的。
姩姩也不知道他平日紧绷着的脸是怎么做出这种神情的。
「你宽心吧,我不会回宫里养胎。」
邢奕风这才安下心来。
「不必按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日还得去宫里当值呢。」
邢奕风却是不听。
「还肿得厉害,不按松泛怕晚上抽着。」
「那你上榻来按吧,蹲在下面怎么舒服?」
邢奕风微微脸热,上榻闻着公主身上的味道,他难免心猿意马。
不过公主发话他总是要听的。
姩姩怀孕虽也受了些苦楚。
但身边的人比她还受累。
她反倒不觉得如何了。
这一胎也争气,发动以后一个时辰不到就生了下来。
孩子被裹上襁褓放在她身边。
小小的一点儿。
这是她和邢奕风的第一子。
邢奕风不等产房清理完就冲进来守在她床前。
握住她那只手手心全是汗。
姩姩轻笑,「倒像是你生了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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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还疼不疼?」
「不疼。」姩姩哪还敢让他担心。
不过除了还有些乏力之外,的确比生产前好多了。
姩姩把取名的权力交给了邢奕风的祖父。
邢奕风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年年觉得不错。
阿娘说过尊重是相互的。
邢家人对她好,她也愿意孝敬邢家长辈。
邢老爷子激动得连夜翻典籍。
又请人来算过。
最后用了瑀字。
两年后姩姩又生了一个女儿,凑了对儿女双全。
值得庆幸的是邢奕风待她始终如初。
不过不是她庆幸。
而是邢奕风庆幸。
孩子有人照料,姩姩便在闲暇的时间重新修改大雍有关女子的律例。
后世女子皆称颂庆阳长公主善心明德。
是为天下女子典范。
第237章 番外:柳然和顾峥
顾峥不知是第多少回被家里催着成亲。
如今大局已定,连他好友都连夜遁逃了。
顾峥似乎找不到理由再拒绝。
不过他如今三十好几,快四十的年纪再娶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他总觉得不合适。
更好况那些深闺养出来的小姐,只怕跟他也不投缘。
往好了想就是相敬如宾。
往不好了想就是一对怨侣。
顾峥不想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顾家也不是一脉单传,不需要靠他生个儿子继承香火。
真要说的话,上回那个姓柳的姑娘倒是挺合眼缘的。
顾峥挠挠鼻子。
他这真是被逼急了,都想到哪儿去了。
人家看着也岁数不大的样子。
他不还是老牛吃嫩草吗?
不过顾峥却的确挺好奇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选择留在掖庭当差。
顾峥找人打听过之后才知道她在京城经歷的那些事。
挺有骨气一小姑娘。
寻常女子大多都会选择嫁了吧。
事实证明不能好奇一个人。
越好奇就越想着。
但顾峥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当即便去掖庭找柳然。
「见过顾将军。」柳然有些不解顾峥的来意,「将军来此是……」
「向你提亲。」
柳然怔在原地。
要说家世,柳家绝对是高攀了。
顾家光顾峥一人便比柳家上下五代人的官位都高。
更何况顾家祖上还有爵位在。
顾峥又是嫡出。
「顾某并无唐突柳姑娘之意。」顾峥如实解释,「不瞒姑娘,实在是家里催得紧,顾某又欣赏姑娘的为人。」
柳然自是能看出顾峥和寻常浪荡子不同。
两人虽只见过一回面。
但许多人家都是未见过面便说媒。
倒也说不上唐突。
「柳姑娘成亲之后若仍想在掖庭当值也是使得的。」
柳然和婉一笑,「不瞒将军,奴婢至今未嫁是因奴婢身子受损,恐难有孕。」
「我知道,这不成问题,若你想要孩子从旁支过继便可。」
「……将军莫不是好男色?」
顾峥听到这话天都塌了。
上回杏林宴他有幸见到魏县伯家的对男子上下其手。
差点没给他隔夜饭吐出来。
顾峥嘴角抽搐,「自然不是。」
「……那将军是有隐疾?」
「也没有。」
顾峥没想到看着知书识礼一姑娘,问起话来还挺直接的。
他喜欢这样的性格。
不过瞧她这样,是有些信不过他。
「如此,将军若不嫌,可到奴婢家中提亲。只是……奴婢誓不为妾。」
「你答应了?」
「将军的为人满宫皆知,而且奴婢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再者将军既屈尊亲自来找奴婢,想必将军不是喜欢弯弯绕绕之人。
奴婢也无需故作矜持,反惹得将军厌烦。」
柳然顿了顿又道,「不过只一点,奴婢希望将军能向家中言明奴婢不能生育一事。」
「行,我答应。你若还有什么要求,大可一併提出来。」
柳然摇头,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让人看了很舒心。
好比顾峥就是越看越喜欢。
老牛吃嫩草就老牛吃嫩草吧。
他老当益壮。
……
顾峥回到家就立马开始着人准备提亲用的东西。
顾家二老尚且一脸懵,没明白他这是闹的哪一出。
「如你们所愿,儿子打算成亲了。」
二老面面相觑,「哪家的姑娘。」
「柳家。」
「哪个柳家?」
「不管哪个柳家,你们还能不应吗?」
二老点头。
那倒是。
他只要能娶个人回来就谢天谢地了,家世倒也没那么重要。
「但是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们,她不能生孩子。」
「你说什么!」顾父直接拍案而起。
「顾家又不缺我生的儿子,一桌都坐不下了。」
「顾家的子孙是顾家的子孙,你的儿子是你的儿子,那能一样吗?」
「好吧,其实是儿子不能生了。」
「……」
他们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孽障。
不过顾家二老也并非觉得女子只有传宗接代这么一个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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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调理调理,兴许还有转机。
当然最主要的是拗不过顾峥。
勉强也就答应了。
两家商定好婚期吉时,转眼便到柳然过门的日子。
顾家二老也不是真任由顾峥胡来。
他们打听到柳家虽不算显赫,却是实实在在的书香门第。
那位柳姑娘也是才貌兼备。
顾母打量着敬茶的柳然,心里暗道的确是个妙人。
怪不得能让那犟驴子松口。
柳然的知书识礼,进退有度让二老很是满意。
不过二老暗里还是请了许多郎中来为柳然调理身子。
柳然也不拒绝,回回都顺着他们的意思。
倒是顾峥看不下去,他可是答应了不让柳然因为这事烦心。
顾峥夺过柳然手里的药碗,「你别喝了。」
柳然上前拉着他坐下,「不过一碗药,还是补身体的,不妨事。」
「看着就苦。」
「不苦。」
「我尝尝。」
「哪有随便尝药的,何况还是给女子的药。」
柳然好言好语地讲道理。
「我要尝这里的。」顾峥抬手摩挲着柳然的唇瓣。
怪不得那些人日日沉浸在温柔乡里出不来。
现在他也有点了。
柳然羞红了脸,「将军不可,现在还是白日。」
「什么将军不渴,我渴。」
顾峥死皮赖脸之下,柳然也只好半推半就地从了。
只是很快便挣扎着不让他继续,「将军,等入夜再……」
「苦,苦中有带点甜。」
顾峥一本正经地评价,仿佛他真是为了尝药。
柳然无奈,理好有些歪了的衣衫。
原本她嫁过来只是想全了父母的心愿。
但顾峥让她觉得,能和他有个家也不错。
如果能有个孩子自然更好。
不过这种事强求不来,柳然喝药也只是为了让顾家二老宽心罢了。
而且顾家二老也没催过她,只是希望她能好好调理身体。
她自然不能拒绝他们的好意。
「你不想喝倒了便是,只告诉他们你喝了,我小时候就总这么干。」
顾峥又开始给柳然出谋划策。
他实在捨不得她没病还得喝这些苦药。
柳然往顾峥嘴里餵了一块蜜饯,「将军原来自小就怕苦啊。」
顾峥将蜜饯嚼碎,「我那不是怕苦 ,是桀骜不驯。」
柳然都能想像到他小时候是怎样一副调皮样。
不过,一定是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柳然和顾峥虽是临时起意成婚,日子却过得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柳然又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将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过总有人看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很快顾家新妇不能生的流言便在京中贵妇间传开。
这种事本就是她们最津津乐道的。
也有不少人嫉妒柳然家世平平却能嫁到顾家。
大多都是添油加醋地抹黑她。
顾母本来带着柳然赴宴,竟然亲耳听到有人议论她是胡搞伤了身子。
因而不能生。
顾母气沖沖将人骂了一通,带着柳然夺门而出,坐上返程的马车。
「都怪然儿误了娘赴宴的兴致。」
柳然拿出帕子替顾母擦汗。
骂人骂出来的汗。
顾母:「她们那些眼睛长在脚底板的老泼皮,为娘跟她们同坐一席都觉得羞耻。」
柳然总算知道顾峥的脾气是随谁了。
「您别着急,气坏了身子,儿媳一定想法子解决此事。」
顾母见柳然如此体贴懂事,连忙宽慰道:「此事不是你的过错,下回谁再乱嚼舌根子,你告诉为娘,为娘替你骂回去。」
柳然乖巧点头。
不过这事她自然还是得从根源上解决。
不能总让顾母为她与人起冲突。
柳然还在计划着,没曾想楚禾竟主动来找她。
「楚姑娘请坐。」柳然将人迎进来。
「柳姑娘。」楚禾紧接着改了口,「不对,现下该叫顾夫人了。」
柳然:「都不打紧的。」
楚禾:「我也不卖关子,我特意前来拜访,是因为从病人口中听到了关于柳姑娘的传闻,此事是因我而起。」
柳然摇头,「此事是那些传谣之人的过错,同楚姑娘无关。」
「我知道你素来是好性,不与人计较,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说句不害臊的话,如今我在京城也算有些名望,我的话她们还能听进去一二。」
柳然没理由拒绝楚禾。
不过她选择先跟她讲明白,「我可不是什么好性的人。我心里也曾怨过楚姑娘,甚至妒忌过你医馆开得风生水起。」
楚禾闻言嘴角的弧度反而愈加上扬,「如此不是更好吗?我也能少些愧疚。」
「对了,不如让我再替你瞧瞧?」
「有劳了。」
楚禾摸了柳然的脉,又细细检查了她受伤的位置。
「你的身子已经復原,按理是不会影响有孕的。」
柳然眼含喜意,「当真?」
「不然你可以让你义兄也试试,这回他应该不会与我意见相左了。」
提起何长意,柳然也有些惋惜。
「说来楚姑娘与义兄走到今日,也有我的缘故。我那时进京就该坚持住在客栈里,而非到何家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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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收起腕枕,「我们之间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
柳然闻言也不再多说,将楚禾送出府。
两人之间并无不可化解的牴牾。
如此一说开,也便冰释前嫌了。
有楚禾作证,谣言很快不攻自破。
只是柳然仍旧迟迟未能有孕。
柳然也只好顺其自然。
直到嫁给顾峥的第三年,柳然才怀上第一个孩子。
顾家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自然也是珍之重之。
平日大大咧咧的顾峥都变得小心翼翼。
柳然看着顾峥就觉得自己从前受伤所经歷过的那段晦暗时光也是值得的。
也不能说值得。
人各有际遇。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柳然怀孕之后,便只得将掖庭的差事交给别人。
只是柳然一直记挂着,大着肚子都还亲自去巡查了好几回。
这是她的心血。
也是敦圣皇后的心血。
掖庭如今跟从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里面的人不再只是麻木的傀儡。
尤其是那些因为家族牵连获罪的无辜女子。
顾峥着实担心坏了,「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你再去料理这些事也不迟。」
「我不放心,就像将军放不下军营一样。」
「下回好歹让我陪你去。」
「嗯。」柳然轻抚着肚子。
腊月时,柳然诞下一子。
坐完月子恢復过来,柳然又开始掖庭顾府两头跑。
在掖庭待了这么久,她已经不太习惯日日闲在后宅里。
……
楚禾还了柳然的人情,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虽说当初柳然受的伤不是这般就能弥补得了的。
「如今你该补偿的人也补偿了,是不是该考虑咱们的事了?」
徐知津不知什么时候凑到楚禾身边。
「如今这般不是很好吗?」
楚禾拿起筛子上的药材闻了闻,又放回去。
「嫁给我有什么不好?」
「什么都不好。」
楚禾早就发誓,这辈子不会嫁第二回人。
当初徐知津威逼利诱让她不得不求他帮忙。
徐知津给她提供住处,还出钱给她开了医馆。
久而久之,楚禾发现这人虽说看着吊儿郎当了些,也不是全无优点。
后来半推半就之下,楚禾便从了他。
不过楚禾也不是时时都愿意,全看心情。
知道他俩关系的人不少。
但来找楚禾的人都是求她救命的。
谁也不敢在她面前议论什么。
楚禾听不见,看不见,自然不管旁人怎么想。
人只要本事在身上。
就没人敢轻易得罪。
徐知津却是执着于骗她成亲。
楚禾觉得他也不是真想跟她成亲,只是想看她屈服而已。
「你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到老怎么办?谁来伺候你?」
「难不成你会替我端屎端尿吗?」楚禾斜他一眼回怼。
徐知津一噎,「我……可以找人帮你端屎端尿。」
「我自己雇得起人,不劳你费心。」楚禾确认完一边的药材,又转向另一边。
徐知津紧跟过去,「你仍是不相信我是真心的?」
「无关信不信。就算你今日真心的,明日也可能变心。
就算你喜欢我,你家里人也不一定接纳我。」
男人对楚禾从来都不是必需。
重新与别人成为没有血缘的家人必定会产生矛盾。
而她没工夫去解决这些矛盾。
「既然你不想嫁我,又为什么不许我娶别的女人?」
「我何时不许了?」
「你说我要是娶别人,就别来找你。」
「你就是娶了条狗,我也不会给有夫之妇当外室。」
徐知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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