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一定全力以赴》 第一章 格格不入 林晓按照导航的提示，在一片居民区附近来回绕了两圈，才终于骑着小电瓶车在一户单元的楼梯门口停下来。她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一片居民楼，面色无比凝重。 眼前这一片与其说是居民楼，还不如说是城中村。而且城中村都好歹还有个“城”字，她眼前这地方，横看竖看也只能够得着一个“村”，还得是工厂村这种。 居民楼对面是一片横机作坊，货运电三轮装好货之后，像一阵小旋风似的猛地一下子窜出去，还没修平整的马路上顿时激起阵阵灰尘。 “谢天谢地，今天我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一骑绝尘了。”林晓看着眼前久久没消散下去的灰尘，没忍住啧了一声。 斜对面小卖部的老板娘恰好出来倒水，看着一身正装的林晓人皱了皱眉头，拿着盆进去之后，都不由自主地往这边好奇地又看了一眼。 跟看什么异星生物似的。 林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西装，叹了口气。 是挺和这里格格不入的。 公司挤在城里的写字楼里，小镇和农村就被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作坊充满，算是江浙一带比较独特额的现象。尤其是在电商行业飞速发展的今天，线上店铺的门槛不高，同时对小订单的需求也就愈发旺盛。 摆上几台机器，全家齐上阵或者随便再招上一两个工人，就能组成一间小作坊。对于五十一百订单起订量的个人业务员或店铺来说，都是非常不错的合作对象。被拆迁后重建的新农村小区，中间隔着一排排比寻常马路都还要宽敞的过道。门口常年停放着几排电瓶车的同时，还能让大小货车电三轮等自在地穿梭期间。 像是倒退回了几十年前的城区。 林晓在这个城市待了六年，也不是没来过这些地方。 只不过以前是合作工厂仓库会在偏远一些的地方，会需要时不时地往这些地方跑跑，但最终都还是要回到市区那些美观大气的写字楼里去。近两年公司事情太多，招了助理之后，她也很少出来了。 现在看到眼前这些尘土飞扬的场景，都还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更不用说，她还是来面试的。可能像是要“开荒”一般，进入这里工作。 三年，五年，甚至更久。 林晓看着小店那沾满了水泥浆的玻璃门上，倒映出来的自己模糊不堪的影子，难得地产生了想要后撤的冲动。 脑海里奇异地浮现出了无数之前在社会新闻版块上看到的那些消息： “妙龄女子轻信一夜爆红，误入狼窝” “被多年不见的发小同学，给引入传销” “招聘广告上的知名豪华电影公司，真身竟然只是城中村的一间普通农房” …… 诸如此类，都给眼前的这栋楼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晓忍不住开始揣测，和徐远航虽然认识多年，也一起做了浙漂。但也就前几年的时候，象征性地会聚一聚，随着各自越来越忙，唯一的联系也不过只是朋友圈点点赞，以及过年回老家时碰见的假笑。 这人，真靠谱吗？ “面试的吗？” 上方传来一声短促的问话，对方声音沙哑得甚至有些模糊。林晓微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仰头发现还真有个人在楼梯转角的窗户口那儿站着。 那人站着的位置恰好有些背光，让人不是很能看清楚具体容貌。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明明是往下看的姿势，却又微微地仰着下巴。 看起来相当的不可一世。 深秋的风嚣张得不行，轻而易举地把地上的尘沙卷起，同时还把林晓出门前精心收拾的齐肩短发，给吹得乱七八糟甚至还遮住了眼睛。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非常傻逼，但也没功夫去搭理，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忘了动作。 对方的刘海有些略长，探出头来的时候，也被吹得乱糟糟的，估计和现在的自己不相上下。 想到这里，林晓才猛地一下回过神来，仰着头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应完又觉得自己声音好像太小了，对方应该没听清楚，只得又重新清了清嗓子，说：“啊，是啊。” “上来吧。”那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拿着烟狠狠地又吸了一口，好像并不想继续搭理她的样子。额 林晓一头雾水地环顾了下四周，走进阴暗的楼道的时候，心里飞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周围应该是有其他人在看着的吧。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不幸遇害，也能够找出几个目击证人来。 只是，应该也不至于吧。 环境是和谋财害命现场差不多，但哪有坏人趾高气扬，大剌剌地让准受害人自己过去的？ 怀揣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林晓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脸上的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僵硬，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那人恰好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在窗边用力地摁了一下，看到她上来，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表情，说：“进来吧。”说完，转身就进了旁边一户大开着门的屋子。 屋子两侧门框上，还贴着只剩下一半的已经褪色的对联，依稀还能辨认出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右边剩下生意兴隆，左边剩下财源茂盛。 林晓：…… 林晓略微犹豫了下，还是跟在对方后面走了进去。 这边的居民楼和普通商品房小区有些不一样，即使是拆迁后重建的房子，面积也要大出很多。通常一楼只有两户人家，里面非常宽敞，更适合半民用半公用的工作室需求。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便宜。 既能享受江浙沪各方面的好处，又能享受三四线小城市的价格。 走在楼梯里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等走到门口，就能听到从房子里面传出来的隐约说话声了。塑料包装袋摩擦所发出来的窸窸窣窣，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说话的人声。 和对方之前在微信上说的差不多，这里的确只是一个比较小的麻雀作坊。林晓转身进去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刚才那认站过的位置，旁边床太上还放着一个已经装满了烟头的烟灰缸。巴掌大小，刚少能够放在窗台边缘。 嗯，看起来还是一只烟瘾相当大的麻雀。连烟灰缸，都能从屋内蔓延到这儿来。 也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林晓进去之后再一抬头，随即就愣了下。 刚才领他进来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屋内的布局倒是和想象中的差不多。 原来的房子应该是比较大的三室两厅，两个客厅改成了一个比较大的工作间。中间的位置像工厂那样，放了两张非常宽大平整的工作桌，用于包装衣服熨烫等。四周靠着墙壁的位置，都各自放着一排排的货架，上面堆了不少折叠打包好的衣服。货架和工作桌中间的位置不算宽，放上椅子之后，仅能让一人通行。 俨然一间标准的小仓库样式。 工作桌两边这时候分别坐着一男一女，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正在和对面的男生说着什么，只不过被突然出现的自己给打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好奇地看过来。靠墙的正方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中年妇女，轻描淡写地扫了林晓一眼，继续做手中的事，头也不抬语调平和地开口：“面试的啊？” “啊，嗯。”林晓难得的有些尴尬和局促，点了点才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嗯，面试的。” 她对这种居家型的工作气氛和环境，实在是不怎么能够应付得来。 “往里面儿走吧，挂了不少衣服的那间就是。”大姐抬手往左边指了下，随即放下，双手拿着一件毛衣上下翻飞，蓦地把手里的东西往中间的位置一推，一件包装好的衣服就给扔在了工作台中央。 是有功夫在身的。 林晓在心里默默地感慨了一句，转身往对方所指房间走过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应该道个谢的。 工作台左边的位置，是两间由卧室改成的办公室。 一间用玻璃墙隔开，从这里能够直接一眼看清楚，里面靠墙边的位置都放上了办公桌和电脑。而另一间房，就是大姐所说的，挂着衣服的房间。 抬脚往里走的时候，林晓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下，不着痕迹地狠吸了一口气，这才走进去抬眼开始打量屋子里的环境。 黄禄背坐在三脚架旁边，正专心致之地调试着什么东西，听到背后的响动，头也不回地开口：“你随便看看，熟悉下。” “嗯。”林晓点了点头，仍然还是有几分拘束。 直播室里和外面的环境达成了高度的统一，东西堆得不算多，可就是四处都透着一个“乱”字。 进门左手方，是放三脚架的位置，靠墙中间一点的地方，也放着一个三脚架，上面夹着平板。平板背后五十公分左右的位置，有一面几乎占了三分之一墙壁的大镜子。右手边和正前方的墙边，都像商店里那样放着挂衣杆。上面挂了不少衣服，不算有点稀稀拉拉的，旁边有两根杆子都还空着。 “这个是新来面试的主播？” “自信点，把你疑惑的语气给去掉。”秦越越端着杯子用胳膊撞了下林放，笑得一脸灿烂，带着明显兴奋雀跃的声音甚至没控制住地往上扬：“这身材气质，不是来做主播难道还是来和你搭伙做运营的吗？” “主要是这身装扮，你之前看到过穿正装过来面试直播的？” “也是，”秦越越赞同地点了点头，感慨：“要是没听到刚才禄哥在外面喊的那一嗓子，她要是戴个黑框眼镜，进来的第一瞬间我会怀疑禄哥是不是要申请破产，都招惹上律师了。” “瞎说什么呢？”陈素责怪地看了一眼她，说：“被黄禄听见你说这种话，小心又要挨骂。” 工作室虽然规模很小，但黄禄也沾染上了生意人的必备性格：迷信。 大清早不能向他拿钱，不能随便叹气，也不能大声地宣扬生意很好，口头禅向来都只有一句：生意难做。 秦越越吐了吐舌头，转头看着林放问道：“对了，找主播这事儿，不一直都是你在发招聘消息联系的？怎么你现在一副比我还震惊的表情？” “不知道，这人不是我找来的。”林放摆摆手，依旧伸着脖子往里面张望。 “什么？禄哥终于看不惯你，决定亲自下海挑选了？” “你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 林晓：…… 毕竟这只是普通居民房，房间隔音并不算好，更不用说外面的人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这种相处模式，丝毫没有背后议论人应该把声音放低的自觉。 黄禄在调试的间隙，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听徐远航说，你之前是做外贸面料的？应该对服装也有些了解吧。” “嗯。”林晓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不过更倾向于面料特性和流行趋势方面，版型尺码这些，也就一些简单了解。” “没事儿，懂一些基础的能唬人就行。” 主要还是靠脸和身材吃饭。 林晓：…… 林晓在心里默默地把对方的未尽之言补充完整，徐远航介绍她来之前，也说的挺简单的。 长得好看，穿衣服好看，会说话。往镜头面前一站，简单地解说几句就行。 尤其是现在淘宝直播行业不过刚开始起步，很多店铺的主播都是老板甚至是运营亲自上阵。直播间随处可见顶着啤酒肚和早年秃的肥宅壮汉，举着一件可爱得不行的童装或者女装，扯着嗓子开始吆喝。 一口一个新进来的宝宝们，记得关注点赞么么哒。 对有颜值有身材的主播需求更盛。 即使知道这是行业特性，就跟模特一样，总是要让自己好看，消费者才会注意到你身上穿着的衣服好看，进而产生想要消费的欲望。 但林晓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这么多年她的工作经验，几乎都能够算是在幕后。面料业务员，不用穿起来向别人展示什么，顶多也就是拿着印花布随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一下。现在却要让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以前工作上所累积下来的那些知识和经验，在这里似乎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想到这里，林晓心里难得地打了个突。 就连面试，也和以前有着非常大的不一样。 正经简历，一面二面，英语和面试官你来我往的不激烈互动，在这里都统统不存在。 当时徐远航直接推了个人给她，说是店铺的老板，对方随口问了几句身高体重年纪就让直接来面试了。而面试的地方，只有一个不修边幅，收拾的非常随性，半天也没自我介绍的疑似老板的人，以及一个凌乱无比的直播间。 “行了！”黄禄终于从前面的三脚架中抬起头来，踩在地上的脚微微用力，把椅子往后猛地一下给滑到后面，朝林晓扬了扬下巴：“来吧。” “什么？”林晓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试播啊。”黄禄起身把椅子推到门后的位置，朝他刚坐着的位置指了下。 林晓这时候才注意到，黄禄刚坐的位置前面，除了夹着手机的三脚架之外，还放着一个略高一些的，类似圆形白炽灯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发出了一圈淡淡的白光，有些晃眼。 恰好在手机上方一些的位置，估计是用来打光的。 这就是直播的所有了？ 林晓之前对这个没多接触，仅仅只是在徐远航的朋友圈里，看到过他那个粗糙无比的摄影棚。和眼前的场景对比起来，只觉得这里的粗糙仿佛翻倍。 哪哪儿都透着一股贫穷小作坊的气息。 “怎么了？”似乎是终于注意到了她的迟疑，黄禄包着手臂往前略微探了下身子，疑惑地询问了一句。 林晓这时候才彻底反应了过来，是现在打光灯和对方脸上来回打量了一圈之后，没忍住开口：“现在？直接直播？” 黄禄依旧抱着手臂，点点头，俨然一副无情剥削的地主阶级形象。初出学校被面试官审视的紧张和局促感，直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蔓延了上来。 林晓站在手机面前，打光灯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一层光晕，但这时候已经完全顾不上紧张和忐忑了，更多的只有茫然。 应该怎么播，播什么？ 难不成得直接来段英文自我介绍？ “播啊。”黄禄说完，估计是自己也觉得现在这样有些过于急功近利了，犹豫了下，想了想又重新开口。 林晓的眼里突然升起了希望。 她来之前统共也就看过一场一个小时的直播，还看的是回放，开着倍速不断拉动进度条才勉强看完的那种。 现在，刚到这里还不到二十分钟，就让她直接上去直播，那不是开玩笑嘛！ 下一秒，黄禄还真的就像是和她开玩笑似的开口：“不自在是吧。” 林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行，”黄禄一脸了然地看着他，说：“那你先酝酿准备一会儿，我在隔壁办公室。开启直播后，我那边也能同步看到，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和我沟通。你准备好了，就直接在屏幕上按一下开始。觉得补光灯色温不合适，太刺眼或者不够亮，调节器在背后，旋转按钮，你折腾两下就懂了。” 说完，黄禄转身把门嘭地一声带上，整个房间瞬间就变得无比安静。 林晓觉得自己脑子也在这时候彻底安静了。 第二章 另辟蹊径 试播，要怎么去播，她完全不懂，也没有任何经验，脑海中甚至都只是空白的一片，全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去做，应该说些什么。 之前看过的直播里，主持人几乎都是很自来熟地开始讲解介绍，店里主营的风格和主推的款式，顺便说上几句和产品有关的时尚趋势。 可是，她对这个工作室一无所知，甚至连店铺名字都不知道。四周挂杆上挂着的衣服，抬眼望去，几乎都是非常简单的卫衣外套，还都是今年大热的焦糖色。 乍一眼看过去，跟同一个染缸里出来的袈裟大全一样。 黄禄还在隔壁办公室等着，直播没开始，自己情绪上再多的纠结对方也看不到。林晓抬眼看了下眼前的放在支架上的手机，犹豫着最后还是按下了开始。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着前面的手机和补光灯，林晓并没有镜头恐惧症之类惶恐紧张的情绪。 只有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的茫然。 面前的手机是没有任何延迟的，旁边放着的平板和普通观众看到的画面同步，延迟几秒到几十秒不等。林晓在这时候，才从平板里看到自己出镜。 【系统】不吃布洛芬进入了直播间 现在竟然还真就有人进来了？ 林晓有些惊讶，强压下自己心中的别扭和尴尬，深呼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憋出来一句：“哈喽。” 脑海中闪过之前所看过的直播现场，知道这种时候应该热情些的打招呼，什么“欢迎新进来的宝宝”“欢迎小仙女”之类的，软萌能让人觉得亲近的称呼。 但她就是做不到。 习惯了展示自己果断才能取得其他人信任和信服的工作模式，突然要变身软萌小姑娘，给自己做再多的心里建设，也没办法马上迈过。 屏幕后的黄禄仰靠在椅背上，皱了皱眉，不耐烦地点了支烟。 这是来让人买衣服的，还是来给别人下达命令的？ “我们今天，直播的主要内容是卫衣。”林晓把心一横，转身去旁边的衣杆上随便拿了件衣服过来，在面前比划。 黄禄叼着烟，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只直播卫衣吗？我怎么看到后面还挂着外套啊，难道就不播了吗？ ？？？ 这人来砸场子的吧？ “对啊，”林晓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像是骂人，弯了弯嘴角，说：“不过你想的话，也可以现在播外套的。有任何需求的朋友们，都可以把自己的需求打在公屏上，主播看到之后都会满足的。” 应变能力还不错，黄禄扬了扬眉。 不吃布洛芬：那播外套吧，现在流行什么啊？ 林晓感慨：现在可不是流行什么播什么，而是这房间里有什么她才播什么，播出来的都是流行。 “那可以看下这件西装。”林晓把卫衣放下，重新拿了件外套过来在镜头面前晃了下。 西装是中长款，有些大，而且还是比较顺滑的醋酸面料，没习惯过向别人展示衣服，林晓拿在手里，连续换了几个姿势都没能够把衣服用一个很完美的状态展示出来。 不吃布洛芬：歪歪扭扭，皱皱巴巴的，感觉不是很有型，看起来好廉价。 廉价？ 林晓震惊了。 竟然有人说醋酸面料廉价！ 她看了一眼前面镜子里自己的形象，略微地犹豫了下，把手上的西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之后，直接就开始动手解自己身上的扣子。 黄禄也震惊了！ 好好说话，怎么当着摄像头就开始解扣子了呢！ “林晓！” 隔壁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吼以及椅子在地板上猛烈拉动的声音，林晓拿着西装的姿势一顿，有些不明所以地往门的方向看过去。 黄禄站起身正准备夺门而出去制止对方的动作突然停滞，电脑上现实的直播画面也停滞：林晓脱掉了自己穿的外套，但是拿起了刚才要直播讲解的那一件。 她身上的白衬衣还穿的好好的。 黄禄：…… 听到外面传来的异常动静，林晓犹豫了下，还是把衣服放下，走过去打开了门。 林放秦越越陈大姐等人也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视线齐刷刷地在直播室和办公室之间来回晃动，瞪着眼睛，脸上写满了“八卦”两个字。 “什么情况？”林晓倚靠着门，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皱眉问道。 “没事。”黄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己椅子上，背对着众人摆了摆手，说：“你继续，表现得不错。” 秦越越强压下自己忍笑的嘴角，笑得一脸扭曲地朝林晓小声说道：“可能是睡着了，突然说梦话。” 旁边的林放推了下自己的眼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陈素依旧面无表情，十指翻飞，“啪嗒——”一声，又把一件包好的衣服给扔到了工作台中央。 林晓：……这个工作室，有毒吧！ 关上门回到镜子前，林晓心里的那点别扭和忐忑全都彻底给折腾没了，再看向镜头的时候，也比刚才从容了很多。 反正面试的人也挺……随便的。 林晓侧身把刚才展示到一般的西装拿在手里，大概看了一眼款式，随即直接穿上。 黄禄看着直播间里的她的动作，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刚才的动作吓得他还以为对方是打算直接当着镜头的面换衣服，最近面试过的傻子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不得不说，林晓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 对方过来的时候是穿着黑色正装过来的，配上小高跟，看起来相当清爽干练，但同时也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就连在直播间里问个好，都问出了要和人打架的样子。 但是没想到现在换了一件衣服，气质能突然转变得这么……大。 林晓换上的西装外套是众多袈裟色里面，唯一一件颜色比较浅的，但也是深咖啡色。 深棕色深咖啡色这些色系，其实通常都不是很适合亚洲人，再加上流行版型和风格的缘故，大部分人穿起来都会有一种厚重被压制住的感觉。 黄禄以及工作室里的其他人，都不是很看好这系列的衣服，也预感到时候评论区里会出现一堆“买家秀”。但没办法，西方的流行总是能够在全球各地都刮起巨大的旋风，不管适不适合有色人种。这个色系到处都已经卖爆，即使再不喜欢也要跟上这股风，并且一定要想方设法地突出其好看的点来。 就是这一系列的衣服，找模特和拍详情页都一直来回纠结了好几次，问题就出在不适合上。 普通的淘宝模特穿什么都好看，是因为人家的身材颜值好看，和衣服的关系不算太大。 但上次卖出的那一批货中，仅留下来的一些都能算是模特也没办法很好驾驭的“灾难款”。 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林晓拿的这件醋酸面料的西装外套。 流行的色系是模仿西方，版型并非修身而是属于宽松休闲。而醋酸面料虽然非常高档，光泽感很强，但同样也没有其他涤纶布料带来的挺括感。个字瘦身高不算非常高的普通人，穿出来就很容易会有一种落拓的廉价感。 详情页里的模特虽然个字瘦小，但靠着精挑细选的角度和打光，照片拍的非常精致，带着一股浓浓的网红风。 却并不日常。 可林晓偏偏就穿出了这种日常。 能被徐远航推荐跨行做直播，林晓的颜值自然是超出常人一大截的，而且因为长期处于忙碌状态，和平时软萌精致的网红们相比，又多出了一股独属于职场人，时刻和人“吵架”的精气神。 之前和工作室一直合作的那个模特，模样虽然不比林晓，但胜在个字高，大部分衣服穿起来效果都还不错。但是这件衣服也有些“翻车”，神情稚嫩得仿佛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 林晓身高应该在168左右，西装外套刚好到腰线以下快过臀。但出乎意料的，没有让人觉得有点肥大或者是颓废的感觉。 里面搭配的普通白衬衣扎在了西装裤里，搭配非常简单干净。咖色的外套搭上去之后，也没有太大的违和。黑白色交接的地方恰好是腰线往上，显得身材十分的好，而且高。 最重要的是，风格休闲精致，却也日常。 天生的衣架子。 林晓换上外套之后，发现效果意外的不错，带着“醋酸就是高档”的想法，一边在镜头前得意地展示效果，一边念念有词：“醋酸布是这几年爆火起来的人造纤维。有着良好的热塑性，所以成形性非常好，弹性恢复率和桑蚕丝相差不大甚至非常接近，光泽度柔软度都非常不错，最重要的是，不带电……” 黄禄：？？？她这是在直播卖衣服呢，还是给人上纺织面料课呢？ 说到和自己工作经验相关的东西，林晓就有些滔滔不绝。等到说完之后，脸上的神情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直播嘛，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别扭那么难。 林晓长舒一口气，随手又拿起了另一件衣服。也懒得像是开始那样手忙脚乱地拿着展示，拿上一件直接就往身上套。 还好她今天穿的衬衣是修身的，这里的衣服都能轻松套下没有压力。 林晓找到新的直播“技巧”之后，后面几乎就如鱼得水了起来。 林晓：“我身上这件外套呢，布料是空气层，哦，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太空棉……” 不吃布洛芬：厚吗？适合多少度的情况下穿？ 林晓：“空气层面料克重，普遍都是每平方米二百六到二百八十克，一般就是普通外套的厚度，里面搭配一件打底就可以了。” 黄禄：……普通人上网买衣服，会去关注面料的克重？不对，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克重？！ 林晓：“现在穿着的这件，是纬编的ks不倒绒，也就是你们俗称的金丝绒。但其实它和金丝绒还是有着一定差别的……” 不吃布洛芬：会起毛起球吗？会不会一到冬天就有静电？ 林晓：“这个布料出厂的时候，通常都会做抗静电处理。如果不做的话，估计剪裁的时候都能直接粘粘到一块儿去。经过处理之后的面料抗静电会好很多很多，但如果冬天的话，应该还是无法避免的。” “至于起毛起球的话，不会。”林晓说着，就开始同手在袖子上来回摩擦，说：“这个抗起毛起球，应该是达到二级了的，完全可以应对日常生活。” ………… 黄禄撑着太阳穴靠在电脑桌上，已经彻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第三章 不合适 林晓太专业了，对面料专业。衣服一上手，仅仅是讲面料特性就能从头讲到尾，比那些从开始只会说“穿起来好看，非常时尚”的主播要强不少。 但她业余，实在是太业余了，全程根本就没聊过几个字的版型。只不过她的个人气质和身材都非常不错，衣服一穿上几乎不需要说太多去介绍，就能让衣服看起来有风格而且显得高档。 看着对方又在就这一件羊毛衫聊上纱线规格和横机原机了，黄禄长长地叹了口气，单手无力地在键盘上敲出来几个字：起球吗？ 林晓难得的愣住了。 问羊毛衫，起球吗？ 起球算是很多顾客都会关心的问题，并且会以此来衡量品质的好坏。 可这是羊毛衫啊！ 不起球的，还能叫做羊毛衫吗？！ 这不是羊毛衫的特性之一？ 林晓刚想说点什么，随即愣了下，她现在不是在和专业的同行讨论，面对的是对这些特性一无所知甚至也根本不想了解的普通人。 对于面料同行来说，大家都知道并且默认针织面料的抗起毛起球没办法做到完美，只要符合一定的标准就行。就算是品质要求再高的客人来说，这也是不得不去接受的问题。 和业内人士交流，因为彼此或多或少都懂不少，能够就事论事。并且为了后面不被索赔，通常都是会打压对方的心理期望。 色牢度能够做到四级的，一定要和对方强调能做到三级，争取四级。 但零售行业，并非如此。 和精打细算深思熟虑后的大笔订单不同，普通人买几件衣服不过都是热血上头。觉得好看合适，当场就可以下决定付钱走人，所以才需要销售人员上前给予一些适当的刺激。这种时候，扬长避短才是常态，太过强调负面，只会打消对方的购买激情。 长期以来的职业习惯，让她没办法对着一件明知道不完美的东西，把它夸得天花乱坠。陌生行业以及推销形式的别扭感，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而来。 行与行之间的沟壑，乍一看没什么区别，等到实际接触之后，才会发现自己真的很难适应甚至是无法迈过。 承认，好像就是告诉顾客卖的东西品质不好。 敷衍过去不承认，有的人或许不会计较，但遇到较真儿的人，后面的事情只会影响更大。 林晓略微地犹豫了下，才缓缓开口：“起球的，针织面料都会起球，这个是无法避免的。” 即使是面料本身的特性，说出口的时候，林晓也有些底气不足。 公屏里那颗一直说话的布洛芬也没说话，林晓看了一眼屏幕，半放弃似的开口：“就这样了吧？” 隔壁办公室没有传来任何回复，半分钟后，直播间的门被打开了。黄禄抱着胳膊倚靠着门，叼着烟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看着她。 直播间的灯应该是刚换没多久的，比起外面来说要亮上不少。黄禄站在那儿，门挡着留出来的阴影恰好打在他的半张脸上，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林晓竟然有功夫去想，刚才看起来觉得不修边幅非常糙的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就是…… 对方这个眉头皱得实在是太紧了，跟下一秒就要火神喷发骂人似的。 “我好了。”林晓简单地打了声招呼，想到自己刚才在摄像头前面的“过度”，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有任何购买的欲望，更不用说是眼前这个原本就一脸凶相的人了。 今天这事儿，估计得黄。 “你……”黄禄终于开口了。 林晓心里一紧，脑海中疯狂转动着，怎么样不那么丢脸地告诉徐远航，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她和徐远航虽然是发小，但毕竟近两年接触得实在是太少，言谈相处之间，都带着些许的生疏和别扭。虽然不存在对方计较不计较的事情，但林晓却非常的不自在。 她今年27了，虽然没有觉得有什么年龄危机，只是这年纪，同学朋友们就算不能说得上是事业有成，好歹也是确定了自己的方向。 而她，失业了不说，甚至还连小作坊的面试都过不了。 胜券在握的时间久了，即使知道陌生行业不是自己的主场，连面试都过不去的话，不免还是会觉得有些丢脸。即使知道周围人并不会对此在意，也习惯性地为自己的一言一行套上锁链。 “你……”黄禄轻咳了一声，说：“如果上班的话，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已经做好不被通过心理准备的林晓，承让谦虚的话都到嘴边了，听到这里只能强行转了个弯儿，说：“啊？哦，随时都可以。” “嗯，那行。” 面试的程序仿佛就这么定格，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实在是，都没有什么经验。 “你……嗯，刚才表现挺好的。”黄禄想了想，决定就刚才的面试情况进行简单总结：“比很多没经验的人表现都好，不怯场，也懂得随机应变。” 他本来还想往气质和身材上去夸几句的，但想了想也还是没说出口。 习惯这行的人，对方能准确知道自己的意思和重点。但不熟悉的人，听到突然夸身材，估计会觉得不妥。 没想到竟然还能从对方口中听到几句好话，林晓受宠若惊的同时，想到刚才的那个问题，笑了笑说：“起球那个事情？我还觉得这么直接说，有些不好呢。” 黄禄看了她一眼，说：“是不怎么好，后面应该在加一句，谁说羊毛衫不起球，就让他直接滚犊子！” 林晓忍不住跟着乐了起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让那颗布洛芬自己去网上查一查什么叫做针织面料什么叫做羊毛衫的。 不过没想到黄禄身为工作室老板，也会有这么暴躁的想法。 “那你现在，还有其他什么需要了解的没？” 林晓毕竟不是是什么职场新人，过了最开始的那点尴尬之后，也迅速从手足无措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跟着黄禄走到办公室，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想了想，说：“上班时间？” 主播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不需要像是其他行业那样朝九晚五，准时上下班打卡。不同店铺都有不同的时间和想法，甚至大部分都不用天天过来开播。 “晚上七点开始准备，七点半左右开播，一点下播，每周可以休息一天。” 和徐远航之前给她提过的没什么太大出入，只是没想到这个作坊看起来规模不大，居然每天都要播。 林晓点了点头，表示没有什么意见。 “工资方面，直播间销售提成三个点。前期你没有任何经验，七十块钱一场，熟练了可以再谈，一百到一百五左右一场。”黄禄说到这里，略微地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不过电商这行，除了春节之外，其他节假日通常都不会有什么长假，只能够给你适当的调休。具体情况具体再商议决定，这个我现在是没办法给你保障的。” 具体情况具体讨论，就等于几乎没有只能听从安排。 典型的无良老板套路。 林晓在心里暗自腹诽了下，也还是点点头表示欣然同意。 服装行业，从原料纱线开始，到最后成衣销售。绝大部分环节上的公司工厂，别说朝九晚五准时上下班了，就是有一个能双休的公司，都算是稀罕神奇。 两人又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林晓才突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来，问道：“那有五险一金吗？” 黄禄抬起头看着她，很明显地愣了下，往透明的玻璃窗外看了一眼，又环视了下当前的办公室，有些疑惑地开口：“你看我们这儿，像是有五险一金的地方吗？这里，就是一个单纯的小作坊，没有。” 除了加班什么都没有的小作坊。 林晓一时间有点犹豫了。 估计是觉得自己刚才的那话有些太生硬，黄禄轻咳了两声，说：“这些东西，我们暂时都是没有的，不过效益上来了稳定了，也会安排上。” “你看吧，我们这里就这么几个人，指不定今天来了，明天就说一句有事情来不了了。小作坊的流动性，实在不是能和大公司相提并论的。五险一金这些东西，至少就现在来讲，不怎么现实。” 林晓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只说：“那行，我回去再想想。” 面试都没办法当面给答案的，几乎就等于委婉拒绝。 黄禄深谙此道，也没说什么，站了起身，意思是送她出去。 原本还挺热闹的工作间里，看到两人出来之后，顿时就没人说话了，安静得不行，只有手头上折腾包装袋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就这样，也不用送了，”林晓站在门口，客气地朝对方笑了笑，说：“也就两层楼，不会走错。” “嗯。”黄禄应了一声，却也没有马上转身回去，很明显还有话要说。林晓有些疑惑，不过也不着急，就这样陪对方站着，静静等待对方的后文。 “听徐远航说，”黄禄终于开了口，说：“你是从vision出来的。” 林晓想了很多，觉得对方应该是想在面试这件事情上多说一些，可能是挽留也有可能是婉拒的客气，但唯独没有想到，问的竟然是自己工作过的公司。 黄禄微微低着头，有些过长的头发从额头上垂落到眼睛上，遮挡住了的他的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嗯，年初从那边辞职的。” “哦。”黄禄点点头没继续说下去。 林晓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对方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烦躁：“你是想问那件事情对vision的影响吧？” “嗯。” 意料之中的答案。 行业相关往往就是这样，出了点什么事情，周围无数人都会来八卦问消息。 “还好吧，刚开始影响还挺大的，大家都没什么心思上班。”林晓扯了扯嘴角，说：“后来很快就没事了，清闲了一个夏天，后来实在是太忙了，也又开始继续加班了。” “一个人死了，但其他人也还是要继续生活。” 黄禄嗯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毕竟事情总是要有人继续做下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刚好吐出一口浓烟，白色的烟雾在逼仄狭窄得有些黑暗的楼梯间蔓延开来，只有烟头的那点红光，若有似无地亮着。 林晓皱眉，不是很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听说你好像做得挺不错的，怎么没继续做下去了？” “不想做了，”林晓笑着摇了摇头，说：“太累了，想找个相对清闲一点的工作休息下。” 黄禄半天没有说话，等到林晓觉得对方可能是已经单方面结束话题的时候，才听到对方有些沙哑地开口：“在这里上班，也累，比想象中的要累很多。” “嗯？”林晓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对方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我是说，这里只会比那边更累。”黄禄抬头看着她，眼神平静：“如果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的话，建议换一个地方，这里不怎么合适。” “好。”几乎是下意识地，林晓开口说道。 第四章 中年危机 本来是两厢情愿的面试，最后硬生生地被聊出了相看两厌的结果。 “你说说，你说说，我还没来得及嫌弃他的条件差，他还率先嫌弃我不能吃苦了？”林晓越想越觉得不忿，抱着箱子都走一半了，又特地绕回来对正在打包东西的徐远航抱怨。 林晓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工作这么久，转到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行业，可以因为专业能力不够被质疑，但不能接受对方质疑自己的工作态度。 跟面对刚出校门没有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应届菜鸟一样。 “往届毕业生，大龄社会工作人员已经非常可怜了，折腾了这么多年，也就攒下一点资历经验和待人接物的所谓成熟，可以勉强吹嘘一下。结果现在，这点东西都让他给我否定了，换谁谁能忍？” 徐远航听到这话，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不是你自己和人说的，想找轻松一点的活儿休息下吗？” “是啊，”林晓瞪着眼睛，想了想才底气不足地开始解释：“相比以前的工作量，早上八点上班都能够上到晚上十点的，现在从晚上七点上到一点，怎么算都能说是轻松的活儿了。” 徐远航耸了耸肩，说：“不能用上班时间多少来算的。” “我知道，但也就那么一说啊。” “说到底啊，可能也就是真的不合适。”徐远航想了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认真分析：“那老板黄禄，之前好像也是你同行吧，对你们那行也算是了解挺多的。工作说出去体面收入不错，还有发展前景，更不用说你做了也五六年了，正值上升期拼命努力的时候，突然换行去休息，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可能不怎么靠谱的。” 林晓难得地沉默了没吭声，抱着东西继续往外走。 徐远航这话说得有道理，别说是黄禄会有这样的疑问了，就是她自己，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冷静下来想想，也会忍不住一直问自己。 现在这样的结果和场面，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当初辞职的时候，侠肝义胆，但真的当实际置身于当前的环境时，原来很多自以为是的想法和坚定，这时候也逐渐开始慢慢动摇了起来。 她早已经不是刚毕业，拥有无数机会，能去成为任何自己想成为的人，能去做一切自己想去做的事情的人了。已经拥有的工作经历，既是她重新寻找工作的一个筹码，也是限定未来发展的一道沟渠。 没人会相信，在某个行业正在上升期前途无限的人，会突然到另一个行业的基层，从零重新开始。更不用说，她现在应该也算是到了“适婚年龄”。 原本清晰得不行的以后，现在却变成了一个非常茫然和模糊的概念。 就是，自己也不太相信。 “话说，你真想好了啊？”过了一会儿，徐远航又多嘴问了一句。 “嗯，想好了啊，这不是都还努力向前迈出了面试这一大步吗？”林晓笑笑。 “没事儿，这行不行那就换下一个，而且主播这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我当时向你推荐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这工作能让你缓缓，天天待在家里别把自己个憋出毛病来了。”徐远航顿了下，笑了笑说：“实在是不行，那就继续去做老本行呗，也挺好。就你现在这名声亮出去，也是主管级别的了。” 林晓笑了笑没说话，越是走得越高，就越是不能往后看，不然只会往下跌落得更远。 她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随口换了个话题：：“对了，齐霁怎么没来，今天不是周六？还在加班啊？” 徐远航有一个汉服工作室，碍于汉服前几年一直处于比较小众的地位。从大学毕业就做到现在，在圈子里算得上是小有名气了，不过规模一直不大。 美名其曰是一个工作室，精确点来讲只能说是一个充当仓库的地方。 布料，设计图，打版的卡纸，以及拍照的简易摄影棚，还有采购的库存布料和成品服装，都全部堆在一个地方。 设计图自己画，布料自己买，制版和裁缝都是交给熟人作坊，客服找的是以前一起打游戏的妹子做的兼职，还是线上的那种。 试穿和模特，则是他从大学就谈起的女朋友，齐霁。 以前大家都没这么忙的时候，她和徐远航齐霁两人也没少约吃饭。后来这两年联系少了，也大概知道一些。他们两人平时吵吵闹闹的次数不少，但感情也算稳定。今天是徐远航搬工作室的日子，没道理齐霁不出现。 徐远航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了下，抱着一叠衣服转身，耸了耸肩膀，说：“没，她去看人拍照了，今天难得天气好。” “看人拍照？”林晓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问道：“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徐远航也不看她，继续买埋着头打包：“还没和她说这件事情，反正我们两个人也能搬完，等弄好之后再和她说也行。” 林晓无语，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说：“您真行。搬工作室好歹也算是大事，你都能憋得住，是个狠人。要不是我主动主动请缨，你还打算一个人搬啊？” 前两天的时候，徐远航突然联系她，问问能不能租到适合搬家的货车，林晓就帮着联系了下。想着好歹对方也帮自己介绍工作，也没给他后续，林晓就主动提议她去仓库把车开过来，顺便帮忙打打下手。 没成想到了地方，只有徐远航一个人在收拾整理。 “没多少，总能搬完的。” 徐远航工作室比起其他做服装的店铺来说，东西的确不算多。 汉服鲜少有做现货的，大部分店铺都是团购预售。最后大货会在预售的数量上进行一定的调整，也不会多出太多。越是小众的圈子，潮流更迭就越快，即使是经典也必须要买不到才会显得珍贵。 库存不多，也就布料辅料之类的东西会杂乱一些。剩下的就是电脑设备，摄影设备，可以拆卸的工作桌，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工具。 几乎没什么大件儿，她来的时候徐远航就已经把东西拆卸整理得差不多了。林晓顶多也就是跟着收拾或者拿一些小型的东西，按照这速度，估计用不了一天就能搬完。 主要还是新工作室那边，拼装归置整理这些比较繁琐和麻烦，没个两天应该弄不完。 “嗯，那你新工作室的摆放装修，不用参考她的意……”林晓话还没有说完，徐远航就已经转身出去了。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环视了下四周，确定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留下的痕迹。 齐霁和徐远航是大学时代玩游戏认识的，那时候汉服还小众得不能再小众，爱好者相当稀少，完全不像现在大学社团一抓一大把的现象。 爱好小众切统一，又能玩游戏玩到一起，两人也理所当然地走到了一起。 从线上，走到了线下。 两人都属于风风火火的类型，现实对谈个恋爱一直没什么兴趣。但是等碰上对方之后，就跟火星撞地球天雷勾动地火似的。 网恋两个月，在周围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奔现。最后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了现在。 大学毕业之后，徐远航创业做汉服，齐霁工作之余，就来给徐远航当模特。 也算是圈里的一小段佳话。 但是没想到，现在连搬工作室这种大事情，都没有让齐霁知道。 “确定没什么遗漏了的吧。”林晓看着徐远航从楼上下来，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没，”徐远航除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地方本身就那么大一点儿，打扫之后，哪里还有线头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没遗漏就行。” “欸，你这货车是找王栋借的？还挺合适，大件儿的都能放下。”徐远航上前，拍了一把货车车灯。 “是啊，也就仓库那边才能找到合适的小货车，其他的都太大了。欸，不是，”林晓看着他，说：“这车可在这儿停了将近一天了，你才发现眼熟啊。” 徐远航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直接上了驾驶座。坐上去熟悉了下车况，感慨：“你最开始说给我开过来的时候，我还吓一跳，心想你没事儿还去学了开货车呢。” 林晓失笑：“也不至于，货车专业人士可多了，轮不到我来开。” 只不过其他相关的，什么做挂钩，描稿，打色，甚至是织布她还都去认真地了解过。 那会儿刚上班，没那么忙，在订单的事情上吵架总是超不过那些经验老道的师傅们，便想着都去了解下。就算始终吵不过，好歹也不至于第一回合就被那些生僻冷门的专业词汇给弄得一脸懵逼。 这么几年下来，她会的东西不少，但现在好像都不怎么能够派得上用场了。 林晓叹了口气，等车开出了小区，她才发现对方的视线一直放在了后视镜上。 那里，是离得越来越远的居民楼。 这地方，是当初徐远航和齐霁两人，走遍了城区乡村大大小小的小区，才选定下来的地方。不算多豪华，但胜在生活方便，楼下就有好几家吃饭的小店。 一家重庆小面，一家武汉热干面，恰好都是两人老家的味道。 这里把两人的生活，工作，和家乡都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现在，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 匆匆忙忙的，甚至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回头看一眼。 “欸，”林晓通过后视镜看到徐远航有些发红的眼眶，拍了拍椅子让对方回神认真开车，半开玩笑似的问道：“你怎么一副像是要躲债的样子？不会和齐霁闹翻，欠了她的钱吧？” 徐远航被她那随时要掏出电话报警的语气给弄得无语，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声音有些轻：“没，没欠她钱。” “那就是欠情了，这么悄无声息地搬走，后面怎么和她交待？”林晓打量着他的脸色，想了想又说：“还是你想给她准备什么惊喜？我劝你不要太过分啊，这种事情弄到最后很容易变成惊吓的，女生对这些也很烦的。” “不知道。”徐远航说完这句话就没声音了，林晓只能讪讪地闭了嘴。过了一会儿不死心地又劝了句：“不懂你们恋爱中的人，就算是吵架，那也要有个度，都在一起这么多年……” “我和齐霁，”徐远航突然开口，说：“分手了。” 林晓一愣，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和对方的关心，也就仅限于此了，多说下去就有些过界。 原以为，几年时间过去，也仅仅只是过去了时间，大家开始学会着对这个世界妥协，变得越来越成熟心态越来越好，不会再有什么主动造成的大风浪出现。但没想到，被动的变数也挺多的。 货车转了个弯，将这栋显得有些老旧的房区抛在彻底看不见的身后。 林晓看着前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像是在亡命天涯。 徐远航和轰轰烈烈相恋多年的女友，悄无声息地分手，又悄无声息地搬家。 她从原来以为自己能待一辈子的公司，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也并不算风光地离开。 好像是突然落入了拥挤喧闹的人潮之中，无比狼狈地，被人群推搡着往前走，再灰头土脸地融入人潮，灰头土脸地逃离原本光辉灿烂的过去。 与这种认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能他们这是都提前进入了中年危机。 林晓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等到了目的地之后，才堪堪回过神来。 车停在楼下，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徐远航才终于开口：“到了。” “还挺快。”林晓把车窗放下来，往旁边看了一眼。 这地方，和前几天自己过来面试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还是那么破旧。 “嗯，下车吧。”徐远航说完，打开车门率先跳了出去。 折腾了一个白天，现在这会儿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四周居民的灯也次第亮了起来，唯独楼道里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钥匙拿了吧，”林晓招呼还在站着发呆的徐远航一声，说：“我先上去看看？” 徐远航叼着烟点了点，把钥匙递了过去。 林晓也就是这时候才发现，这一片居民们楼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也不高，可是竟然电梯。只不过上次他来的时候，电梯门口被堵了不少东西，竟然没有发现。 有了电梯之后，搬东西就方便了很多。徐远航也不需要她帮忙归置，从车里拿下来之后一股脑儿地往里塞就行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林晓下意识地就往窗台的位置看了一眼。上次所看到的烟灰缸，正稳稳当当地摆放在那里。 差一点，她就会来这里上班。 觉得新鲜有意思也好，还是失望尴尬也罢，现在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以前小的时候，觉得周围的人好像总能永远在身边。等进入社会之后，才会意识到，一个人每天都能接触到很多很多的人，可几乎所有人，都会在擦肩而过之后，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工作忙的时候，林晓听到这种论调还挺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说：“得了吧，我现在每天打开手机，铺天盖地都是客人同事供应商给我发的消息，已经应付不过来了。还得去认识接触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我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庆祝他们远离我，那都算是我活泼开朗，还得为此而惋惜，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但是现在呢？ 当从那些东西里脱离开来，林晓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点失落。 “那行，我先……”林晓和徐远航打了声招呼，刚准备下楼走人的时候，对面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叼着烟的黄禄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晓说到一半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瞪着眼看着对方。 黄禄也就这么看着她，挑了挑眉。 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尴尬。 正当林晓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来缓解当前有些过于沉默气氛的时候，旁边传来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一个打扮相当时髦的年轻女生走了出来。 年轻得脸上仿佛都写上了稚嫩两个字。 女生先是看到站得更近一些的林晓，朝她礼貌地弯了弯嘴角。视线落在黄禄身上的时候，语气带着很明显的惊喜：“欸！黄总你在这儿啊，又抽烟？” 黄总…… 林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眼前这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不修边幅还抽烟的男的，横看竖看，感觉也和什么总搭不上边。 黄禄注意到了林晓脸上微妙的表情，原本的不耐烦的心情更甚，顺便还带着些许的尴尬。 “不抽烟来这儿纵火？”黄禄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不耐烦，低头点燃了香烟后，这才扬着下巴瞥了对方一眼：“有事儿说事儿。” 人的长相向来是第一张名片，不得不承认，面向和善好看一些的人，通常得到的礼遇都会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那姑娘估计也是难得地碰到这种，不解任何风情对谁都像是被欠了二五八万似的表情的男的，尤其还有其他女性在场，她当即就有些尴尬地下不来台。只得有些讪讪地开口：“成总说，让我来借面单。” “不，借！”黄禄一字一句说得十分坚定，说完，看了林晓一眼，径直转身“嘭”地一声带上了门。 第五章 fantasy 不讲礼貌，没有情商，各种各样的负面词汇在心中来回翻腾。 林晓和问话的那个女生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黄总……性格还是那么暴躁啊。”女生撩了下额头上刘海，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林晓心想，这哪是一句暴躁就能概括的，至少应该去精神病院查一查，说不定还能拿几页证明的。 “对了，”女生情绪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着林晓说：“之前都没有见过你，你是刚搬过来的吗？” “啊，是的。”林晓笑笑，随口应了句。 不知道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有工作的缘故，林晓觉得自己的社交能力下降了不少，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和对方多聊几句的想法。 随便说了两句之后，林晓就匆匆告别对方，径直下了楼。 等到忙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把这事儿和徐远航提了下。不是为了八卦，只是徐远航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住在这里，对周围邻居的性格和关系，心里有个数比较好。 “哦，你是说楼上那个？五楼的那个？”徐远航却没有想象中的惊讶，似乎已经提前知道了一些什么。 “这楼统共就五层，如果不是五楼，那只能是楼顶露宿野营的神人了。” “嗨，我知道，之前来看房子，决定租下这儿的时候，禄哥就和我说过的。” “还带提前打招呼的？”林晓抽了抽嘴角。 邻里矛盾普遍并且正常，但殃及刚搬进来邻居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就跟学校里吵架的小孩儿一样，不仅自己和对方绝交不往来，还要拉上身边的人，谁和对方一起那就是与自己为敌。 “算是吧，不过他当时直接和我说，少和楼上那户来往，不过其他的没多说什么。” “原因呢？” “没说，就只说了他看不惯。” 横行乡里，四个大字从林晓的脑门儿上冉冉升起。 “不过楼上也不是常驻户，打交道的时间很短。” 楼上的房子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只有每年下半年的时候，业主才会把房子借给他朋友。 “也是做电商女装的，不过没多打听，好像是拼多多平台。” “拼多多不是做团购水果的？什么时候还做女装了？”林晓有些惊讶，她对服装行业了解不算多，知道电商行业不少店铺都是做季节生意的，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平台。 就连团购水果，也只是之前陈念念总拉着她买，她才知道一些的。 “你……唉，算了，”徐远航叹了口气，说：“反正你也不用了解了。” 也是，她现在又不是要准备去做主播了。 “要我帮你收拾吗？”等到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林晓背靠在窗台上看着徐远航问道。 徐远航往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算了，后面我慢慢整理，东西也不多。” “行，悠着点也别太拼了，大不了就是多收拾两天。” “嗯，”徐远航难得地笑了起来，说：“不容易啊，你也有劝人别太拼了的一天。” “这不是出事了吗，”林晓转过身，看着窗外，轻声道：“这时候，才觉得生命真脆弱。” “是啊，或者真不容易。”徐远航也跟着叹了口气。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站在窗台边上，看着外面的天色慢慢暗下来。 居民楼旁边是一条有些窄的乡间小道，两辆车擦肩的时候都得万分小心翼翼的那种，再旁边一点，就是一大片农田。这时候，田地里的粮食几乎都已经收回家了。田地里仍然零零散散地堆放着枯黄的稻谷，但是碍于南方的天，抬眼望出去，仍旧还是青绿的一片。 林晓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黄禄喜欢站在这里抽烟，看着远方一望无垠的夜色和田地，不管再怎么烦躁的心情这时候都没有办法变得汹涌。 相比之天地，生活上工作上的这些事情，仿佛都完全不值一提，甚至就连人也是一样。 “如果她来问我，应该怎么说？”过了很久之后，林晓才慢慢开口。 这个她，自然是值的齐霁。 这几年，她和齐霁的交流不算多，但也不少。 齐霁性格开朗甚至能说强势，但在对待徐远航的朋友上，她也相当上心。林晓作为徐远航的塑料发小，每年都能在大大小小的节日和生日里，准时收到对方手打的祝福。 这一度让林晓受宠若惊，在国外出差的时候，也总会想到要给对方带点礼物。几乎能算是她忙于工作之后，唯一仅存的一点社交。 “不会的。”徐远航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抽烟的缘故，声音沙哑得不行。 “那行。”林晓也不多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爱情里的事情，旁人是最没有资格去置喙一二的。即使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那也只不过是朋友，无法参与和干涉到对方的生活。 更何况，她和徐远航齐霁两人也没熟悉到这种地步。 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向来都是林晓的座右铭之一。 “有需要帮忙的话，你再叫我。” “嗯，等收拾好了请你过来吃饭。” 林晓夸张地笑了笑，满脸写着不相信。就徐远航现在这种状态，能让自己清醒着去泡一碗泡面就已经算他厉害了，做饭宴请四方这种事还是不要指望的好。 不过她也没拆穿，朝对方简单地告了个别，转身就走下了楼梯。等走到三楼的时候，林晓才骤然想起来，这栋楼明明就是有电梯的。 犹豫了下，林晓也没有马上绕到电梯那边。许是刚才看着远方放松了太久，连带着现在的心情也非常放松，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让她一点也不想思考其他的事情，就只想这样慢慢走。 看着楼梯间昏黄的灯光应声亮起，又在转交的时候骤然熄灭，并不算空旷的地方，只回荡着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听起来让人觉得寂寞而又安静。 走到楼下的时候，林晓看着前面的小货车，犹豫了下没有直接上去。难得的好心情，让她突然想多走一会儿，于是调转方向，决定绕着居民楼溜达两圈。 不同于写字楼的安静，这附近因为有不少的横机工厂，即使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也依旧能够听到那些机器的轰鸣声。不算吵闹，恰好让人能够放空，却也不会觉得环境死寂。 好像，在这种环境下上班，也不比在写字楼差。 令人放松不紧绷的地方，人情味浓厚，宛如另外一种休息。 林晓竟然难得地，产生了一种要是能够在这里上班就好了的心情。等到猛地回过神来之后，林晓才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两相厌恶的面试，后面应该也不可能会继续在这里上班了。 心里竟然涌上来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林晓抬头看着前面，她已经走到了居民楼的另一端。这边恰好靠近其他的居民楼，相比另一端的清冷安静，这边要热闹得很多，应该算是社区里的主路。 抬眼一看，前面的光亮明显要耀眼得更多，估计是下班高峰期，不少人都在那边穿梭，俨然一个小街道。眼角余光瞥到旁边，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借着，走道上不算特别明亮的路灯，看清楚了，挂在高处的一个牌匾。 几乎算是包了半边墙壁，说不上来是寒酸还是豪气，只觉得在当下的这种环境里，好像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肆意张扬，甚至是野蛮。 fantasy 凡特斯。 让人惊奇的，令人惊叹的。 林晓一瞬间就知道了，这应该就是黄禄那家店铺的名字。也的确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fantasy，的确很让人惊叹。 在无数灰扑扑的乡村居民楼中，孕育着无数个，充满了鲜艳色彩的时尚店铺。用着独特的自我审美，不断冲击着世人，让人心甘情愿地佩服，付出。 只不过，也和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心怀忐忑以为迎来的新生活，实际一点也不适合自己。 她也不会去上班了。 林晓拿出手机，微信对话框第一页里的最后一个，就是和黄禄的对话。最后一句，还是对方发了地址过来，说到了联系，她回了一句好的谢谢。 后来就再没发过消息，估计后面也真的不会再有任何联系。这种久违而陌生的，对方可能要彻底消失在自己生活里的心情，汹涌得莫名其妙，甚至是突兀。 林晓微微蹙眉，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收起手机上了大货车，准备把车给还回去。 “林姐！”王栋听到声响，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她挥了挥手，连忙上前来打了声招呼：“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再不来你们都要下班了，”林晓往王栋身后看了一眼，说：“要是把这车开回我们小区，估计一晚上我就能收到无数个让我挪车的电话和多占车位的投诉。” “这才七八点，哪儿能下得了班。”王栋接过钥匙嘿嘿地乐了两声，说：“还以为你得挺晚才过来，徐远航那工作室这么轻松地就能搬完？速度也是够快的啊。” “本身就没多少东西。” 王栋是林晓以前公司合作的外发仓库的老板娘他儿子，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还保留着独属于年轻人的蓬勃朝气。每天在仓库能接触到的，都是四十岁往上的阿姨大伯，看到林晓这种光鲜又好说话的，就更乐意多接触，每次来都变得分外热情，久而久之也勉强能算得上是朋友了。 徐远航那工作室虽然规模不大，也曾做出来过那么几个爆款。频率不高，一年估计也就一两次才会有采购布料数量大的时候。这种情况下，很难去找到靠谱能合作的打卷店。还是借着林晓的关系，才介绍到王栋这边的。 数量不大，比起动辄几万几十万米的订单，一两千米的都不算什么难事，一来二去，王栋也认识了徐远航。 只不过今年生意不好，一直没有来过仓库，也不知道仓库有些什么车能不能用，这才让林晓帮忙问问的。 “连续加班多久了？”林晓像是随口问了一句，视线不由自主地也落到了王栋身后的仓库大门。 “从八月开始，就差不多忙起来了，不过加班嘛，也就半个月前的事情吧，都在忙你……维森的订单。” “嗯，巴黎展会刚结束，也是该忙了。”林晓点了点头，没继续再多说什么，视线却一直在王栋背后的地方没移开。 王栋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那……”林晓终于还是收回了目光，拍了拍手，扯出一个笑容来，说：“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下次一起吃饭。” “行。”王栋往后看了一眼，压下声音犹豫着开口：“林姐，你其实是想问陈姨在不在吧？” “啊，啊。”林晓应了两声，没再往后看，但也没有继续再走。 “她现在……几个月前她就不怎么来仓库了，她大儿子前几天还把她给接到贵州老家去了。”王栋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说：“他们一家……应该，也没有再继续找你的麻烦吧？” “没有，”林晓笑了笑，呼出一口长气，神情有些无所谓：“她哥也挺明事理的，很久没联系了。” “那你，现在还在给他们打钱吗？” 林晓没说话，王栋看了她一眼，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其实我觉得吧，这件事情，真的和你也没有……” “那没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王栋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晓就直接打断了对方：“回头请你吃饭啊。” “欸——”王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仓库通常都在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一来厂房房租便宜，而来周围都是乡村，务工人员租房便宜，上班也就方便。唯一的不好就是，不好打车，尤其是像现在这种夜晚。 深秋的晚上有些凉，白天帮徐远航搬东西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彻底闲下来，被凉风一吹，林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挺冷的。 沿着马路走了一会儿，林晓实在是冷得不行了，这才拿出手机来打算打个车回去。 银行的短信也就是在这时候，跳出来的。 余额，一千二百块钱。 减去每个月的房贷，现在也就剩下这么些钱了。林晓一时间有些怔愣，想想也是，她今年一年几乎都没有工作，减去后面几个月要还的房贷之后，又转了不少钱给陈姨他们。 现在这一千二，应该算是她最后的家当了。 还真像当初刚毕业那时候的，两手空空除了一腔热血，什么都没有。林晓仰头看了看天空，苦笑着想到：“其实现在还不比那会儿，连热血都没有了。” 她拿着手机，指尖在联系人那里来回滑动了两下，最后定格在黄禄两个字上没动了。 去面试当主播，是徐远航的提议。 换工作不容易，换行更是需要无比巨大的决心。黄禄的店铺，算是她好不容易迈出的第一步。 但是也证明了，想要踏出这第一步到底有多难。 林晓苦笑着叹了口气，正准备收起手机的时候，便看到微信跳出来电话的页面。 来电人，黄禄。 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第六章 同行 黄禄这几天过得并不好。 自从开始面试主播以来，他感觉自己的审美每天都在被人挑战。看着屏幕里正在隔壁直播间面试的信任，黄禄眉头皱得跟纵横的山川沟壑似的。 “禄哥，快别皱眉了，再皱下去你估计得老上二十岁不直”林放看面试的人走出来，赶紧倒了杯茶端进去，半是慰问半是八卦地问道：“刚才那个，还是不行？” 黄禄仰靠在椅子上，脸上盖着本《如何把自己变成一个温柔的人》。 林放：…… 黄禄把杯子接过放在旁边的桌上，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我看不是挺好看的吗？”林放探头往他电脑屏幕看了一眼，这回儿直播已经停了，停止画面上只有一道模糊得不行的人影。 乍一眼看过去，瘦高纤细，和之前在外面看到的真人应该差不了太多。 “不行，何止是不行啊。” 隔着书的缘故，让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的，倒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林放心里一松，朝旁边坐着的秦越越得意地扬了扬眉。 秦越越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继续对着电脑，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不动声色地戴上了耳机。 “何止是不行啊。”黄禄伸手把盖在脸上的书拿下来，往旁边桌子上用力一砸，像是被瞬间点燃的炸药桶一般暴躁起来，看着林放的双眼里，仿佛有着怒火在熊熊燃烧：“你知道她审美是什么样的吗？不对，她就根本没有审美这种东西！” 林放后退两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脸茫然。 刚才进来的那个女生，算是最近除了那天的林晓之外，颜值最高的一个了。看起来年纪有些轻，穿衣风格挺日系，给人第一眼感觉还算不错，怎么在这儿直播十分钟后就连审美都不配有了？ “就那件米色的呢大衣，”黄禄从位置上站起来，叉着腰，手往隔壁指了指，说：“你知道她穿了件什么衣服在里面吗？” 秦越越听到这里，也把一只耳机给取了下来，笑得一脸鸡贼：“放哥，勇敢点猜。” “什么颜色？”林放皱眉，今天挂出来的这批服装，都是前两天他和黄禄一起去市场上挑的，款式和颜色都偏向简约风。说白了，就是普通大众，百搭款。而且他们在直播间挂衣服的时候，也会特别注意，尽量把能互相搭配的放在附近。 只要是个认真思考了的人，应该也不至于弄出什么能够惊动天地的搭配来。 “卫衣，红色的。”黄禄冷着脸开口。 “还是oversize的，”秦越越痛心疾首地跟着叹了口气：“下面穿着她那墨绿色的休闲半身裙。” 林放：……这就是日系穿搭吗？ “而且，就这水平，你知道她开价多少一场？”黄禄依旧冷着一张脸，像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 在旁边停了全程的秦越越，已经开始忍不住低声乐了起来。 林放对他们一个无能狂怒一个傻乐的表现早就习以为常了，依旧岿然不动，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配合地开口：“多少。” 他直觉不会太低，不然也不至于把黄禄给气成这样。 刚才这个，是专业的淘宝模特，没直播过但也算同一门派。对待职业选手，黄禄开价向来大方。 “三百！”黄禄举起三根手指，脸上的怒意没消反涨，说：“三百，还提成六个点，疯了吧！” 网购直播现在仍处于初期试水阶段，说白了不过是线上销售人员，和真正的大平台网红主播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和引流能力。只不过他们工作室的直播时间要求比较长，前后准备时间加一起，几乎都能算是正常上班了。 “其实吧，禄哥，直播也就刚刚才出来的事情，根本找不到有经验的人。要么全都是没经验的素人，要么就是专业的模特，对模特来说，这个价格其实也不能算得上是天价。”林放这几天一有空都蹲在各种招聘网站上，接触得多了，对行情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啊，我知道。”黄禄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端过桌上早已经放凉了的茶，猛灌了一大口之后，才无比平静地接下去，道：“我是说我，我疯了。” 林放叹了口气，伸手去拿黄禄扔在桌上的其他简历，问道：“那其他的呢？今天下午不是一共来了三个人吗？” 还都是他反复对比看过，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人。 “是啊，三个。一个在镜头前话都说不清楚，脸红得像是来参加川剧变脸似的，等她说一句话我得等到天荒地老，要不是看着旁边都时间再走，我都以为我画面静止了。” “还有一个，脸是好看的，可关键是只有脸好看了啊！整个人形象体态要啥啥没有，除了一张脸之外，简直一无是处！就两天，我们刚拿回来的那件小西装，挺好看穿着挺上档次的那个。” “啊？就是越越怀疑你错拿了人家高端衣服的那款？” “就是那个，”黄禄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转头瞪了林放一眼，声音上扬：“诶，不是，什么错拿不错拿的？明明这款就是物美价廉！别整天在背地里污蔑我，说我东说我西的，我再抠门儿，也不至于这样吧！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 说到最后的时候，都已经有点像是扯着嗓子在说话了。秦越越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水壶，又往杯子里给他加了点热水。 黄禄这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之后，心里那点火气也几乎消散得差不多了，绕回刚才的话题，叹了口气，说：“就那件衣服，明明挺好看的，被她一穿，瞬间就像是拼多多二十块钱一件还港澳台包邮的了。” “嘿，禄哥你可别看不起人拼多多，而楼上成总他们哪儿，不就是拼多多卖起来的？质量嘛，比起我们家衣服来说，的确像是次了那一点儿，但是挡不住便宜，这段时间他们那店铺的流量是真不错，好几次……” 黄禄都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旁边秦越越赶紧诶诶诶地喊了两声，朝林放挤眉弄眼，说：“那什么，我劝你谨言慎行啊，楼上那些东西，能和我们这里的比吗？” 林放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异口同声地和秦越越一起说道：“不能啊，绝壁不能。我们什么格调，楼上的什么水平，那能一样吗？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不能比不能比。” “你们啊……”黄禄的台词就这么被抢得一干二净，一时间也不知道要继续说点什么。 看他情绪稍微平稳一点了，秦越越才状似无意地开口：“对了，前两天来的那个大美女呢？” “什么大美女？”黄禄一下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说的是前两天那个，穿衣服挺好看，新人没接触过直播，就直接被你给关到房间里，结果表现还不错那个。” “哦，那个啊。”黄禄沉默了一会儿。 他当然记得林晓，对方表现算不上最好，但穿衣服确实有着一股独特的气质。黄禄这几天和林放一起去市场看新款衣服，也总是不自觉地就会拿到和上次风格类似的衣服。 好看是真好看。 “她，不行。”黄禄摇了摇头。 如果单纯论外在形象条件和个人性格来说，林晓的确算是很不错，就算是比起那些专业的模特来说，也毫不逊色，甚至是更胜一筹。 专业的模特和主播，已经完全习惯在镜头前说话做事，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像是带着一点浓妆艳抹的以为。她反而没有，只有自然，以及那种就算不懂，都要扯到自己专业经验上来的自信和绝佳掌控能力。 那种从容大方和自信，演变成了个人的穿衣气质，这是别人学不来的。 个人气质，对有的行业来说，几乎就等于老天爷赏饭吃。 但就是，不合适。 想找轻松的活儿，单纯的靠脸吃个饭，在他黄禄这儿就是行不通。 即使这本身就是一个看脸的职业。 林放和秦越越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提到其他人的时候，黄禄都气急败坏得跟个什么似的，现在倒是难得这么语调平和地来形容林晓。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林放坐在椅子上，用脚蹭着往黄禄的方向滑了滑，在他面前停下，说：“过几天就十月了，双十一的活动也清楚得差不多了，就是最后一个冲/刺的事情。这一个月不能稳着上去，双十销量肯定要受影响。紧接着后面的双旦春节，今年相当于就是白白浪费了啊。” 说完，林放的视线下意识地就往对面房间瞟了一眼。 三室两厅，另一个房间，是设计室。 他们现在店铺里几乎所有的款式都是市场货。从市场或者工厂里拿货回来，换上自己的标签和包唛，换上和店铺风格相搭的详情页，就能开始上架推广。 但每个季度也总有那么几个款式，是他们店铺的原创。从设计图，到打版，到成衣再到拍照上架，每一个环节都是无比认真对待的。 做原创品牌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歇过。 如果现在连销量都上不去，以及这么半死不活地浪费一年，明年工作室还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创业者，尤其是新兴行业的创业者。所面临着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机遇。往前行走的每一步，也都是风险。 这一步走错了，那就可能之后都走不下去了。 “要我说啊，”秦越越小心翼翼地瞥了黄禄一眼，说：“实在不行，干脆禄哥你自己上场呗。拾掇拾掇，那也是一个光芒四射的超级大帅哥……” 说到越后面，就越来越没有底气，直到最后彻底没有了声音。想了想，她估计是觉得又有些不死心，小小声地继续开口：“当然了，你不拾掇那也行，大不了我们店铺走颓废青年卖女装的怪异风，说不定还能因为奇葩而出圈。” 黄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秦越越在自己嘴上扒拉了两下，示意她彻底闭嘴了。 黄禄难得地没吭声骂人，林放伸了个懒腰，打算说点其他的来缓解一下气氛，说：“听人说ve/nus最近也在冲双十一销量，这几天天天刷单，都快刷疯了。” “怎么疯了？”秦越越好奇地问了句。 ve/nus是一家本地品牌，风格和凡特斯比较类似，线下实体店走轻奢路线看起来还算高档。只不过线上网店就表现一般，只能和凡特斯这种半死不活地店铺勉强打一打。 久而久之，凡特斯也就自动地把venus当成了对手和同路人。时不时地观察打探下对方的情况。 “听说被骗了好几千吧，就是让一堆人给他们刷单，拍下之后让客服远程他们电脑付款。” “我知道了，钓鱼网站吧。明明是从购物车页面提交的，但最后都会跳到其他页面去。这种又没法儿报警，只能吃哑巴亏了。”秦越越说完，还特地往黄禄那边看了一眼，亡羊补牢似的夸赞：“还好我们从来都不搞这种邪门歪道嗷。” 黄禄没理她，看着放在电脑桌上的那一摞面试信息表出神。 “诶，要是刷单真行的话那也就算了，可我今天上去看了他们家的几款宝贝，”林放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里难得地没有了调侃：“主推款的两款，已经搜不到了。我猜应该是被官方给检测到，直接降权了。” “我靠！”秦越越惊呼一声，说：“那后面他们怎么办吧？主推款被降权，那他们双十一还玩儿个屁啊。” 网站搜索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算法，会对同一个关键词以下的宝贝进行筛选排/名。排/名越靠前，自然也会得到更多的曝光率。但同时，为了公平公正，那些被判定操作违规的店铺或宝贝就受到相应的处罚。除开强制下架之外，就是会被“降权屏蔽”，很难被人搜索到。 “不知道这一个月还能不能抢救回来。” “我靠我靠，放哥，这些八卦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不会是直接在ve/nus安插了眼线吧？” 秦越越和林放还在唧唧喳喳地说着这些有的没的，黄禄看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着的简历，百无聊赖地随手收拾整理了两下，从中掉出来了一张。他拿着看了下，恰好就是林晓的。 七十块钱一场，转正一百块钱一场几个大字，明晃晃地横在那里。 黄禄的动作一滞，犹豫了下，还是又把那张纸给抽出来，单独放在了面前。 七十一百一天的，好像还挺心动。 第七章 欢迎会 “哟，小林今天打扮得怎么这么精神啊？” 刚走出小区大门，保安大叔看到林晓走出来，挺热情地朝她打了声招呼。 “啊，是啊。”林晓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今天就简单地梳了马尾和化了个淡妆，和平时应该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来她今天特别精神的。 “去相亲啊？” “不是，不是。” 林晓住的这个小区还算比较新，入住的人数远比不上那些已经成熟了的老小区。再加上她之前工作忙的时候，经常大半夜地赶回来，次数一多，也就和小区保安混了个脸熟。出入看到的时候，都会简单地打声招呼。 “嗨，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工作那么忙有人能好好照顾下你也不错的。”保安大叔笑了笑，往她周围看了眼，挺热心地问道：“对了，怎么突然开始骑电瓶车了？话说回来，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看到你开你那车了，送去保养了？” 虽然“女司机”三个字，总是被冠上一些奇怪的偏见，但他对林晓还是挺有好感的。半夜开车回来的时候，不管脸上带着多少疲倦，林晓都总是笑得很认真地道谢，还会时不时地给他们带点水果之类的。理由就是，大晚上的总麻烦他们来开栏杆。 被人记挂的感觉总是能让人心头一热，即使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工作职责以内。 林晓原本还挺灿烂的笑容，出现了片刻的凝滞。她扯了扯嘴角，抬起头说：“车坏了，以后都开不了了。” “什么？车坏了啊？” “嗯，都不开了。”林晓摆了摆手，捏着电瓶车把手往前一冲，顺利地驶出了小区。 隐约之间，还是能听到从背后传来隐约的一句：“咋坏的啊？人没事儿吧？” 初秋的傍晚已经开始有些凉意了，耳畔的风声还在呼呼作响，触碰到皮肤的时候，激情一层细密的小疙瘩，林晓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轻轻地叹了口气。 黄禄那工作室实在是有些偏，几乎在这个城市的边缘。林晓骑着车，从灯红酒绿的商业中心穿过，抬头一看便是那栋高耸的大厦。 从这里上去，三十二楼，就是vision，她从一出学校就待着的地方。 社会两个字，就和这个地方，这个行业划上了等号。 当初攒钱打算买房子的时候，也是基于这个去考虑。 完全属于自己的家，热爱的公司和事业都在这里，林晓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两点一线下去，永远不会离开这里。但是没想到，不过才一年过去，她就骑着小电驴，哗啦啦地穿过写字楼群，去往城市边缘，一栋破败老旧的小楼。 五点半过，正值下班高峰期，不断地有人群从大厦里面走出，随即又涌向闹市区，开启今天的夜生活，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林晓穿梭在车队之间，逆流而上，仿佛像是找不到方向的迷路沙丁鱼。 别人已经结束，而林晓才开始。 要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要开始一个完全陌生的新职业。 绿灯骤然亮起，非机动车道上的车鱼贯而入，林晓紧随其后，跟着嗖嗖嗖地冲了出去。 等逐渐远离市区之后，道上的车辆也渐渐变得稀少了起来，才不到六点，四周已经隐隐有了夜色。 宛如从白昼跌落至黑夜。 即使在小区主干道附近，暖黄的路灯次第亮起，也没办法完全驱逐夜色。 出乎意料的，林晓此刻无比平静。 那些不甘忐忑烦躁，都在这时候神奇地消失了。她看了一眼手机，五点四十。 林晓突然想起那天和黄禄两人的对话。 黄禄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两人最开始还有些沉默。 “你……”黄禄清了清嗓子，说：“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全然不提之前他冷漠的那句“不适合”。 “后天可以。”林晓也回应得相当干脆，仿佛不记得不久前自己才说的“再考虑看看”。 “那行，七点上班，你六点半到差不多。正式直播前带你了解下一些基本的产品详情。” “嗯，行。” 然后两人挂了电话，再然后，林晓就站在了这里。 林晓原本打算是比对方定下的时间提早个二十分钟左右到就差不多，没想到这一路上实在是太顺畅了，没堵车没走错路，一路奔驰。 这个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上班没，进去会不会给对方造成困扰。毕竟她只需要直播，没其他事情，去太早了好像也只有在旁边站着。 林晓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去徐远航那里逛两圈。就当慰问下失恋发小，顺便看看他有没有把工作室给收拾 “怎么不上来——” 林晓抬头，因为对方喊的这么一嗓子，楼道里的灯光恰到好处地亮了起来。黄禄高昂着下巴，嘴里叼着烟不可一世的模样，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她的视线。 张扬，而不耐烦。 一如那天第一次见的样子。 只是这次对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自然和熟稔。 林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点完头才发现对方可能不怎么能看得清楚，只是弯了弯嘴角，略微地犹豫了下，转身朝着楼梯间走了就去。 上次白天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这次晚上过来，林晓才发现这个小区好像比想象中的要老旧上不少。刚走进来的时候，过道里的都没亮，她只得刻意加重走动的声音，昏黄的灯光这时候才缓慢地亮了起来。 宛如慷慨赴死的战士。 林晓走上去的时候，黄禄仍旧站在楼梯口，斜靠着墙，手里空空如也，俨然一副在等她的样子。 “来这么早？怎么过来的？”黄禄说完，侧头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骑车。” “哦。”黄禄挑了挑眉，好像还有些意外。 不用问林晓都知道对方在意外什么，无非就是因为之前面试时候说的那句“想轻松休闲一点”，让对方遗憾竟然没看到自己“奢侈”地打车来上班的一幕。 黄禄耸了耸肩，没说什么，直接转身往屋里走去。林晓看着对方遮住了大部分光亮的背影，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憋屈和不爽来。 进门之前，林晓特地往旁边那户看了下，大门紧闭，也没有任何一丝灯光泄露出来，估计徐远航今天没在。 “你包可以放这儿，”黄禄带她进办公室之后，随手指了一个空着的位置，说：“你先跟着我认识认识人。” “嗯。”林晓点了点头把包放在椅子上，心里还有些惊讶。 虽然不知道黄禄为什么最后突然改变心意，邀请她过来上班，但肯定不是心甘情愿非常满意的。林晓也做好了过来之后，两人冷漠客气相对的准备，没想到对方比想象中的要和善不少。 “这是林放，”黄禄靠在办公桌旁，朝戴眼镜的男子扬了扬下巴，说：“我们运营。” 在看到林晓进来的时候，林放和秦越越两人就转头看了过来。听到自己被点名，林放赶紧放下手中的工作，站起来朝林晓自我介绍：“林放，运营但是兼职客服，仓库打包以及和禄哥一起市场拿货。” “我秦越越，叫我越越就好。网店客服，兼职运营，仓库打包缝补，以及和禄哥一起去市场拿货和直播间助理。”说到最后的时候，秦越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和林放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长叹一声，不约而同地开口：“我们都是凡特斯的精神股东。” 林晓看到他俩这样子，没绷住，掩着嘴低头轻声笑了起来。 “诶诶诶，拆台股东吧。”黄禄不爽地啧了一声。 秦越越朝林晓偷偷地吐了吐舌头，偷笑意味非常明显，显然不把黄禄的警告给放在眼里。这两人年纪应该都不大，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脸上初入社会的稚嫩和工作带来的成熟混杂在一起，演变成一种独属于初生牛犊的朝气。 轻快自然，是毕业生最强的感染力。 “林晓，新来的直播。”林晓弯了弯嘴角，向两人伸出了右手。 林放还有些懵，伸过来握手的时候，左手还抓了抓他那头凌乱的卷毛，说：“你叫我林放就行，话说我们还是本家诶，怎么叫你好？” “这隔壁徐远航的发小，比你们都大，叫林姐就行。”黄禄在旁边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看起来年纪不大啊，我以为和我同年诶，虽然气质不像。”秦越越有些惊讶，想了想说：“要不还是叫小林姐吧。” 林晓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倒是林放抗议了：“小林姐，那我同姓，为啥不叫我小林哥呢？这个还挺好听的啊。” 秦越越冷笑：“呵呵，有事情找你的时候，你才是放哥。你有事情的时候，只是林放。” “哦，也就你年纪小，小秦和秦越越区别也不大。”林放反呛回去。 一来二去，两人还就这样杠上了。黄禄全程都在旁边，时不时地跟着冷嘲热讽几句，像是在逗弄一群无理取闹的小孩儿。 气氛，竟然比想象中的要好。 和自己之前待的那种，从一觉醒来开始就紧绷着神经的环境完全不同，甚至天差地别。 林晓心里一时间涌现上来的，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失望。 原本以为，按照黄禄面试时那副看不惯天地的样子，这里的工作氛围应该也挺严肃紧张的。只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实际工作可能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节奏。 每个人所追求和喜欢的都不一样，有的只想要一份合理的工作，能准时上下班，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平静。但也有另一些人，更希望的是一直在路上。为了钱，好像也不全是，就总是想让自己忙碌充实起来，仿佛每一天也会仅此变得更加有意义。 林晓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属于哪种，她这大半年来几乎都没有什么工作，几乎能够算得上是彻底放假在家。即使是抱着想要找点“轻松”工作的心态，也并不真的只是随便做几天就辞职不干。 但这里，真的就值得一年两年甚至更久的做下去吗？ 她突然忐忑了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心里难得地生出了些许的迟疑。 习惯忙碌和快节奏的人，最怕的不是彻底闲下来，而是被温水煮青蛙。 “怎么？这会儿就已经开始想着要下班了？” “啊？”林晓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和黄禄的视线相撞在一起，对方微微扬眉，随即她才了然。 自己刚刚一直无意识看着窗外的动作，应该是被对方察觉到了。 可黄禄未免也太阴阳怪气了吧！ 明明是自己打电话让她来的，现在还一副想让她别来的样子。按道理来说，当把廉价的劳动力给“哄骗”过来上班之后，只要对方业务能力没什么大问题，通常最开始的时候都还是会努力让对方留下来，只有等到稳定了，才会进行“剥削”。 林晓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人幼稚得不行，心里那点久远得几乎快不存在的逆反心理，这时候难得地涌了上来。林晓呲着一口小白牙，笑得宛如三四月份的春风，说：“没，只是现在挺期待的。” 黄禄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便听到从门口传来了两声吆喝：“诶诶诶，快来个人帮帮忙，手上的东西快要拿不稳了。” “终于来了啊。”秦越越和林放顿时从自己座位上蹦起来，一脸兴奋地奔向门口。 大门被推开，那天看到负责打包的大姐正打包小包地拎着一堆菜进来，紧跟在她身后的，竟然是徐远航！ 徐远航抱着一口脸盆大小的锅，半躬着腰手指上都还挂着几袋青菜，动作非常小心，仿佛害怕锅里的东西给洒出来。秦越越和林放赶紧上前，去把两人手上的东西给分别拿下来，嘴上还念念有词：“诶诶诶，辛苦了辛苦了，今天这菜也太丰盛了吧。” “小心点儿，这锅是开的。”徐远航说完，在工作台旁边站定，另外几人又呼啦啦地冲过去把桌子上的东西给掀开，空出一块桌子大小的地方来，徐远航这才把锅给放下。 林晓：？？？这是上班还是开野餐par/ty呢？ “诶，林晓，你来啦。”徐远航抬起头，朝她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地想要挠挠头发，动作进行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手，又急匆匆地转身往洗手间跑过去。 剩下的秦越越陈素林放等人，经过片刻的混乱之后，也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桌面或者摆盘装菜。 林晓就这么看着众人来来回回的忙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走啊，先吃饭。”眼看众人收拾得差不多了，黄禄终于开口说道。 “吃饭？”林晓的话语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晚上六点，上班的第一天，第一件事情竟然是一群人凑在一起吃火锅？ 这到底是什么公司？ 第八章 人情味 被秦越越和徐远航给按在位置上的时候，林晓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上班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认真工作熟悉环境，还吃上火锅了？ “今天这顿饭，也算是欢迎我们的新邻居和新同事加入。”等众人都安静得差不多了之后，黄禄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林晓心里的猜想瞬间变成现实，她愣愣地看着旁边的黄禄，彻底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了。 她积累了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里，可完全没有现在这一条啊！ “嘿嘿，谢谢。”徐远航倒是适应得挺快，站起身一边道谢一边给众人倒饮料，显然已经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成功地和众人打成了一片。 “不客气不客气，”秦越越把自己的杯子递出去，笑得一脸灿烂：“也是沾你们的光，不然禄哥可舍不得斥巨资让我们吃顿好的。” “说什么呢？弄得我平时多亏待你们似的。”黄禄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站起身往工作台那边走过去。 林晓好奇地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黄禄不知道从哪儿扯出来几块灰色的牛津布，正往货架上搭。秦越越正和徐远航说话，林放在低头看着手机，刚才的大姐不知道在厨房忙什么，都没人注意到黄禄那边的动静。 仅仅犹豫了片刻，林晓便主动其起身往黄禄那边走去，接过牛津布的另一端，帮忙把布盖在了货架上。 没想到来的人是她，黄禄惊讶地挑眉，说：“你比那群人有眼力见儿多了。” “怎么感觉不像是夸奖？”林晓笑了笑，说。 “也是，”黄禄点点头，想了想，一脸认真地开口：“和他们对比，也实在是有些想不开了。” 林晓：…… 这还挺不把自己当做外人的。 黄禄拿过来的牛津布挺宽挺长，感觉像是特地用来遮挡的用的，挂在货架上的时候，林晓还注意到货架两边还有一个的不起眼的小钩。 敢情这还真是专用的，聚餐也是传统保留节目？ 林晓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到底是感慨自己的落伍和以前到公司的不近人情，还是感慨凡特斯实在是太近人情了些。 “禄哥，小林姐忙好了快过来吃了啊，菜都熟了，晚了可就没了。”秦越越梗着脖子，朝林晓两人喊了一嗓子。 “没了重新再去买回来。”黄禄毫不客气地应了声。 “这姑娘叫小林？”刚才的那位大姐也坐在了位置上，见状跟着问道。 “嗯，”林晓笑着点了点头，自我介绍：“林晓，新来的主播。” “名字还挺好听的。”大姐看着她，说：“我叫陈素，负责打包缝补发货的，叫我陈大姐就行。” “也是个全能选手啊，”黄禄适时地插进来，扬了扬嘴角，说：“一般你要有什么找不到，或者是不清楚最近哪些款式比较畅销好卖，对现在店里的产品不够了解的，都可以问她。” 秦越越：“对对对，电脑以外的事情，问陈姐总没错。” 旁边的林放嘿嘿一乐，说：“那电脑相关的事情，应该问谁呢？” 徐远航茫然地举手：“问我也行，一般问题都能解决。” “诶，你对这些也懂啊？”秦越越顿时如蒙大赦，高兴地往徐远航肩膀上狠狠地怕了下，说：“这下可好，林放终于不再是独一无二了。” 三人顿时又再次无别热烈地就“谁更懂电脑”的话题再次吵起来，中途还时不时地让黄禄林晓陈姐等人参与讨论，判定一下谁更正确。 这种不是主角但也不会被边缘化的感觉让人异常舒适，林晓心里最开始的那点别扭好生疏很快就消散，渐渐地也融入了进去。 “怎么样？”黄禄突然开口问了句。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算大，恰好其他人都在激情讨论其他话题，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什么？”林晓迎上对方的目光，问道。 “欢迎会啊，”黄禄挑了挑眉，说：“这欢迎会如何？比不上vision的排场，应该也不会很逊色吧。” vision的欢迎会？ vision作为本地排行前三的外贸公司，对各种排场相当在意。 每年新人招聘季，先是各部门的小聚餐，紧接着便是为新人准备的团建，年底还有旅游。 和眼前这顿凌乱无比的火锅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挺好的，”林晓认真想了想，说：“挺有人情味的。” 欢迎会的作用无非就是让新人熟悉同事，快速融入工作环境。林晓向来不喜欢这种，明明不熟还要硬着头皮尬聊的场景。除了刚进公司的时候去了一次，后来每年都找理由躲了过去。 至少现在这顿饭，没让她觉得尴尬。 黄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得意地扬了扬嘴角，打了个响指，说：“行，吃完就可以开始干活儿了。” 林晓：……无良老板瞬间变脸这个，倒是和vision老板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毕竟接下来还要继续工作，众人很快把眼前的食物解决了之后，就开始自发地收拾起来。林晓站在旁边，原本想帮忙的，结果看到众人有条不紊的样子，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插手。 “你去收拾吧。”黄禄端着盘子，往办公室的方向点了点下巴，说：“里面儿有化妆台，你看着收拾下。可能东西不怎么全，让秦越越看着瞎买的，你先凑合用着，有需要后面再慢慢添置。” 林晓点了点头，站在镜子面前的时候犯了难。 平时上班工作，她都淡妆上阵，上次面试也是这样凑合过了。现在突然正式上岗，迷茫程度不比上次小。 “诶，林晓。”徐远航走过来，朝她打了声招呼，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说：“我先走了，你没问题吧。” 还没等林晓开口，后面的秦越越赶紧跑过来，说：“诶诶，等等我，我和你一起下去。” “你下去干嘛？” “溜达两圈啊，这不是刚吃了饭，太撑了。”说完，秦越越看着林晓感慨：“还是小林姐你身材好，你看我这样都快像是怀孕三个月了。” “没事，三个月还没到显怀的时候。”林晓笑着接了句。 “诶——”秦越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长叹了一声，只是还没来得及继续说点什么，便被黄禄挥着手往门口赶：“不是吃多了要出去溜达吗？还不赶快去，等下直播开始前来给我打卡。” 秦越越被他一瞪，赶紧和走过来的林放一起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林晓疑惑：“上班需要打卡吗？” “不需要。”黄禄优哉游哉地开口，丛兜里掏出了打火机。 “哦。” 黄禄看了一眼林晓，等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有些疑惑地开口：“你不是挺会开玩笑的吗？”怀孕三月才显怀之类的。 林晓扯着嘴角笑得礼貌而又客气，心想：我只是不想和你开玩笑。 黄禄带着一身烟味再次走进来的时候，林晓刚好补完妆，黄禄看了她一眼，没发表意见也没皱眉。林晓顿时送了一口气，看来她的猜想是对的。 凡特斯店铺走简约风，虽然请了模特拍摄，但大多数图片里都是没露脸的，背景也普遍都是米白色。 林晓化的淡妆，刚刚好。 “行，那我先带你熟悉下环境，和今天要播的产品。”黄禄说完，便迈着长腿往隔壁直播室走去。 直播的房间和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太大差别，只是原本空荡荡的晾衣杆，现在稀稀拉拉地挂上了不少衣服，地上还乱七八糟地扔着一些未拆封的袋子，像是直接从工厂拿过来的。 整个场面，简直乱糟糟的一片。 林晓微微地挑了下眉，黄禄注意到她的动作，估计是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说：“本来下午就在弄了的，但中途出了点事儿，没来得及全拆开，看起来是乱了一点儿。” 何止一点，简直都快没地儿落脚了。 黄禄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脸上难得地有些尴尬，直接用脚把堆在地上的大包小包给踢开，无比粗暴地开辟出一条道儿来。 “还行，”林晓对此倒是见怪不怪，理解似的点了点头，说：“服装行业嘛，很少能见到干净整洁的环境，那些都只有电视剧里才能出现。” 从最前面的面料行业说起，就是一个普通的染色布，在批量生产大货之前，通常都需要打色卡。一个颜色打三份，几十个颜色一起打就有厚厚的一摞。再加上不同工厂不同时间不同环境不同订单，着急不着急的情况下打出来的色卡，规格大小都不太统一。少数稍微正规一点的工厂，会有正式的类似文件夹的册子订好，但大部分工厂，都是随便订几张a4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上一二三和工厂色号。 染色都这么麻烦，更不用说印花了。 原样衣服，打一两次甚至是无数次的手刮样，处于前期开发给客人打的数码米样，留底的挂钩，开发的新样挂钩…… 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东西堆积在一起，除非是收纳狂人和洁癖症患者，不然桌面和办公室环境都很难保持清爽干净。 当然，即使林晓见过太多杂乱的公司，但也不得不承认，东西铺得满地都是的情况，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这些就都是今天要直播的款式，”黄禄用脚又踢了两下示意道：“来一起把这些拆开吧，尽量按照类别和能搭配起来的挂在一起就行。” 说完，便开始蹲下动手拆包裹。 林晓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瞥了一眼，林放他们应该是把她能穿的尺码，从大货中挑了出来扔在这里面。但是更多的没来得及弄，只需要拆出来挂在衣杆上，方便等下直播的时候拿取就行。 从之前自我介绍，大家都是身兼数职的时候，林晓就知道这里估计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很明确地分好职责的，谁有空谁就去额做。林晓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应了声之后就开始和黄禄一起拆包。 黄禄最开始觉得蹲着有些别扭难受，视线在屋里简单地扫视了一圈之后，叹了口气索性随手拉了几个废弃的包装袋垫在下面，坐在地上认真地工作起来。 员工吃饱喝足之后，下楼去溜达转悠，老板坐在地上辛勤工作。 想想就觉得神奇得不行。 “乐什么呢你？”黄禄随口问了句。 “就觉得……”林晓想了想，说：“挺期待的。” 这是她第二次说期待了，黄禄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对工作的热情还挺高。” “赚钱嘛。”林晓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旁边的三脚架上。 算起来，她已经大半年没有上过班了。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人突然闲下来，现在终于又要重新开始，林晓难得地生出了几分忐忑来。 很快，在黄禄负责拆包，她负责挂的配合下，两人赶在秦越越等人回来之前把整个直播室给理好了。 “你们动作这么快？”陈素路过直播间的时候，突然走进来说了一句。 “嗯，刚弄好。”黄禄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朝外面看了一眼，说：“陈姐你忙完了的话，没事儿就先回去吧。” “啊，行。”陈素笑了起来，眼角上的褶子堆积在一起，说：“那你们继续弄啊。”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我带你了解下具体的直播内容。”把包装袋全部分门别类地收起来之后，黄禄朝林晓说道，林晓当即点点头欣然同意。 “你有面料的基础，我就不在这上面多说什么了。”黄禄走到镜子旁边的一块白板旁，一边拿笔在上面写一边头也不回地开口：“一些基本和经常会被问到的消息，我都写在这上面了，不记得就看两眼。” 黄禄写好了退开来，让出白板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两件包邮，明天发货。 忽略内容的话，这几个字还挺好的，而且还有些莫名的熟悉。 “隔壁账号能同步看到你直播间的内容，摄像头背后，旁边的镜子和门背后的位置，都是摄像盲区，可以在这几个地方换衣服。”黄禄说完，从镜子上方的缝隙处又找出了一张有些皱巴巴的纸来，展平。 林晓扫了一眼，隐约可以看到那张皱巴巴的纸上写了字，估计又是写了小提示的贴纸，便去旁边的桌上想找个夹子。在一堆废纸和图稿之中，好不容易扒拉出来了两个，林晓正想递给对方的时候，便看到黄禄悠悠然地从t恤下摆取了两个夹子出来。 林晓：…… 黄禄把那张纸成功地夹在了补光灯的旁边，满意地看了一眼，侧过头来就发现林晓看向自己的视线，诧异地挑了挑眉。 林晓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凑到补光灯前去看那张纸上写的内容。 是尺码表。 “二尺几一尺几的尺寸，加上七，就是平时所说的二十几三十几的裤子尺寸。” “身高160，体重100以下，都可以推荐s码数。” …… 尺码表的最后，还有一排被加粗加大的字体提示： “一切刁钻古怪的问题，都让他们直接找客服！！！” 最后仿佛像是被气到，才加上去的一连串感叹号。 “什么算是刁钻古怪的问题？”林晓有些好奇。 她平时很少网购，但印象当中，除了不能亲自试穿之外，其他应该和线下购物流程差不多。尺码，快递，发货时间，顶多可能还会讲讲价格。 黄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直接回答，只是简单概括道：“一切你不能马上回复的问题，都算是刁钻古怪。反正别搭理就是，你的任务就是把挂在这里的衣服，全部给介绍一遍，公屏上有要求试穿就试穿。” “如果冷场了呢？”这是林晓现在最担心的问题。 “冷场了那就自言自语。” “……” 很快，黄禄就把直播间的一些基本流程和内容都简单地讲解完毕。林晓一边听他说，一边脑补相关情景，等到结束的时候，她都还在认真消化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内容。 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紧张和忐忑。 “你确定一个人能行？”黄禄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说：“第一场我可以在旁边看着，帮忙说说话什么的。” “啊？不用不用。”林晓心想，当着对方的面换衣服穿衣服，未免也实在是太尴尬了一些。 “真的？”黄禄神情严肃，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说完，估计也是想到自己在这里对方可能会觉得尴尬和不自在，外面工作间适时地响起了秦越越等人推门回来的声音。 “明天见啊。”秦越越朝徐远航挥了挥手。 “你明天过来的时候把笔记本带上，我帮你看看你们店铺近期的流量。”这个是林放的声音。 徐远航说了什么，林晓没听见，只知道秦越越和林放两人哈哈笑了几声，随即隐约传来了关门的声音，估计是徐远航回到自己工作室了。 “哇，放哥今天热情啊，竟然还主动要伸出援助之手。”秦越越笑着揶揄了几句。 两人自从进屋之后，放低了说话的音量，但直播间的门没关，说话的声音清晰了不少。 “你也热情，我对你话痨程度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林放毫不留情地嘲讽了回去。 “谢谢啊，我觉着自己都快把这辈子的话给说完了。不过不要吃醋，等你失恋那天，我也会这么安慰你的。” “可别吧。看着徐远航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爱情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 “放心，爱情应该早就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了。” …… 两人的对话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直播室内的黄禄难得地感受到了尴尬。 秦越越和林放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崽子，倒是没当着人徐远航的面聊八卦，可当着人发小聊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啊！ “咳咳，”黄禄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扯了回来，说：“或者等下让秦越越过来帮你也行。” 还不等林晓说什么，秦越越像是脑门儿上装了雷达似的，马上就跳了过来，扒着门，说：“是不是要开始了？”说完，还呲着一口小白牙，朝林晓乐颠颠儿地挥了挥手。 “马上开始，怎么了？”黄禄知道，这人能主动过来，就绝不是想来帮忙的。 果不其然，秦越越往工作间的大桌子上指了指，说：“今天的售后。” 黄禄抬眼看过去，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今天的？” 他脸上的不耐烦稍纵即逝，被在旁边的林晓恰好看到。 这个老板，好像也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好相处。 “是啊，都是下午收到的还没拆。” “嗯，”黄禄点了点头，说：“你们先拆，把能处理的先处理掉。” “哦，行。” 秦越越转身离开之后，黄禄看着林晓，林晓扬了扬嘴角，主动道：“没事儿，基本的信息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黄禄犹豫了下，扔下一句“开播之前和我说，有疑问喊我”之后，就推门走了出去。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直播室内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林晓环顾了下四周，现在这里的衣服都是她刚才和黄禄一起挂上去的，心里大致都有了一些了解。看了眼时间，距离之前说的正式开播时间还有五分钟，林晓拿着手机，把直播间里的连接和身边挂着的衣服一一对应之后，这才把手机又放回了三脚架上。 现在外面已经彻底陷入了黑夜，日光灯对比起来显得都有些昏暗，唯独补光灯比上次面试来的时候看起来要更耀眼一些。 “黄……禄哥。”林晓把门打开一个缝，黄禄正大喇喇地坐在工作桌上，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问：“准备好了？” “嗯。”林晓点点头。 “行，你直接开始吧，我等下就去办公室那边电脑看。”黄禄应了一声，继续转头和秦越越两人说话。只是难得地，竟然没有什么声音传进来。 林晓再次把门关上，站在摄像头前，侧颜看着旁边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气。 随即，她伸手在直播用的手机上点了下，正式开始了直播。 第九章 直播开始 直播开启之后，并未和刚才有什么特别大的不同，唯一变化的只是用来直播的手机上，代表人气的小礼包开始不断跳动，旁边的平板也开始跟着转播画面，和上次一样，有着大概四到五秒的延迟。 “哈喽，今天是九月二十号，这里是凡特斯的直播间。”林晓难得出现了片刻的卡顿，说完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过于严肃了，仿佛并不是为了带货卖东西，而像是在直播天气预报。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不吃布洛芬”进入了直播间。 上次直播的时候，林晓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直播间观众，回去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应该就是黄禄。 这个名字完全不像是那个十次见面，八次都在皱眉的人取出来的。 不过知道有黄禄在了之后，林晓的心情比起刚才来说，瞬间就缓和了不少。看着摄像头，又重新自我介绍了一遍。 反正也没人看，多介绍两遍也没影响。 不吃布洛芬：现在没什么人，你可以挑两件衣服来换上，随便介绍几句，我马上开始引流，估计十分钟之后会开始陆续进来人。 “行。”林晓应了声，随手在旁边的衣杆上拿了一套衣服，往旁边摄像头盲区走了两步，想了想又退回来，看着镜头道：“我先换一套休闲风的，你们也能对我们店铺的风格有一个了解。” 正准备离开自己作为的黄禄，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比起上次面试来说，林晓这次自然太多了，几乎没有任何扭捏迅速进入了角色。 她镜头感很强，平时对自己形象管理应该也比较高，体态非常不错，很少有弯腰驼背好松懈的情况。上次面试的时候，带着的些许不自然和僵硬，甚至是时不时露出的视死如归一般的表情，这次不自然和违和感全都消失了。 还多了一种势在必得掌控一切的认真。 这种认真，是独属于工作多年的“社会人士”才会有的。 即使是之前一直和店铺合作兼职的那个大学生主播，已经直播了几十场，身上一看不到这种自信的专业和认真。 因为是兼职，或者说这份工作比起很多人想象中的工作来说，都有着很大的落差。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好像也不怎么需要，只需要在镜头前好看，能说会道就行。 不管播过多少场，也始终带着一些随便的散漫和不上心。 只有工作多年，或者说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人，才对每一个工作场合都严阵以待，端出十分的认真来。 这不仅仅只是他们人生中的片刻，更是之后组成他们人生的全部。 不管是陌生的行业还是陌生的环境，都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去融入，每一次都没有退路。 往后时间里的每一刻，就都是现在。 黄禄翘了翘嘴角，再起身的时候，又恢复成了那副眉头紧皱的样子。 他心里有股火儿在乱窜。 秦越越和林放察觉到他面色不善，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都没有出声。 “今天怎么这么多？”黄禄看着眼前这堆乱七八糟的包裹，心里的那股火儿不受控制地又窜了出来。 “嗯，这几天的堆积到一起了。”林放叹了口气，开始把包裹一个一个地拎起来和他解释：“这个，硬说我们的尺码不对，那个是说我们颜色不对的，还有说衣服上有破洞，剩下的几乎都是七天无理由退货。” “嗯，知道了。”黄禄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暴躁，看向秦越越说：“你下去忙吧，林晓那边已经开始直播了，估计会有人进来。” 秦越越顿时如蒙大赦，赶紧低着头跑进了办公室，一本正经地端坐在电脑前。 “拿进去检查下，没问题的就同意。”黄禄朝林放说完，便开始动手收拾。林放也没说其他什么，跟着把包裹搬到了办公室他位置旁的另一张空桌子上。 这张桌子最开始还是给客服预留的位置，结果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一直都不用招新客服，最后还渐渐变成了处理售后的地方。 黄禄最近这星期一直在忙招人直播，以及准备直播新款的事情，没时间去看最近售后的情况，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桌子都堆放不下的程度。 “挨个儿核对吧。”黄禄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七天无理由，退回来的衣服也没问题的，你先直接同意，其他留着我之后处理。” “嗯。”林放点点头，开始认真地对包裹进行分类，转眼间脚下就堆了一堆，桌上还剩下几乎半张桌子的包裹。 黄禄转身往桌上拿了下手机和打火机，转身出去抽烟。 ------ 直播间的人流量不多，的确如黄禄说的那样，几乎十分钟过去之后，才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 自说自话的感觉并不好，而且让人奇怪的是，黄禄那边后来也没有再继续用不吃布洛芬的账号说话，林晓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而且更难的是今天播的这些款式，很适合当前季节，可是非常单一。 上衣几乎都是很普通的卫衣和西装外套，版型面料差不多，无外乎tr毛圈布和比较挺括的涤纶西装面料之类的。至于裤子，就更简单了，全是普通基本款的牛仔裤和西装裤。 任林晓自己对这些服装面料的知识了解再多，也没有办法一直说下去，更不用说她也并非什么专业的服装设计出身，能把这些大同小异的东西，给搭配出一朵花儿来。 好在很快，直播间开始陆陆续续地进人。 在林晓和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打了两遍招呼，问了三四遍有没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之后，终于有人回应她。 过期泡面：这是在直播什么的呀？ 有人回应就是最好的开始，林晓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不减，说：“主要是讲解我们店铺里的所以宝贝，通过直播的形式，能让你们有一个更直观的感受，也可以我穿出来大概看看效果。” 她语气平和，脸上带着笑意，却不显得过分热情谄媚。 过期泡面：还可以这样啊？那能帮我看看你身后那件黑色的卫衣吗？看模特穿起来好大，可是评论都说很小。 没想到这么快就和除了布洛芬之外的另一端的人，展开了互动。林晓觉得新颖的同时，也开始很配合地按照对方说出来的特点，去找相应的款式。 只不过，等她换好衣服回来之后，却没有收到任何人的回应。她一直在直播间叫那个过期拌面的名字，对方都没有再回复。 林晓犹豫了下，推开门想问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一把门推开，便看到外面进来的黄禄，身上明显带着很重的寒气和呛人的烟味。 林晓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黄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 “怎么了？”黄禄把手放在嘴边，估计也是知道自己现在身上的烟味有些呛人。 林晓迅速回过神来，往三脚架的位置指了指，说：“好像卡了，帮我看一下？” “行。”黄禄答应下来，想了想又说道：“我先去洗个脸。” 林晓自然没意见，视线扫到不远处的饮水，打算去倒杯水。 她的杯子放在前公司没带走，后来一直待在家里，今天过来的时候也没想起带水杯这件事。 现在这天气洗冷水脸还是有些刺激，冷水泼在脸上的时候，黄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随即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用力嗅了几下，确定身上的烟味没有刚才那么重了之后，这才擦了擦手走出洗手间。 “找一次性纸杯？” “嗯。”林晓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过头来才发现是黄禄，解释说：“饮水机下面没有了。” 她记得吃饭的时候，秦越越他们好像就是从这里拿的。 “哦，用完了吧。”黄禄说完，往办公室看了一眼，秦越越和林放两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忙自己的事情。 “你等一下，”黄禄转身往厨房走去，想了想又回头看着林晓说道：“你要不一起来，看看东西放在哪儿，之后就自己拿了。” “行。”林晓点头，跟在黄禄身后，听他介绍厨房里这些东西摆放的位置时，被纳入小团体的恍然汹涌而来，心里难得地产生了些许的微妙。 和他们成为了一个团队，之后还要并肩作战很长一段时间。 就这么轻易地，融入进了新的环境。 黄禄打开橱柜门，拆了一个纸杯递给林晓，把剩下的拿在手里，随口说道：“就这些了，之后需要什么东西可以自己找，找不到的随便问谁都行。” 林晓回过神来，客气地道了声谢。 “不用这么拘束客气。”黄禄摆了摆手，率先出了厨房。 出去之后，黄禄让林晓先去倒水，自己转身进了直播室。 “你说这卡了？”黄禄看着端着水杯过来的林晓，问道。 “是啊，”林晓点点头，走近指着屏幕解释：“刚进来了一个人，前面互动得挺好的，我还为她试了衣服，但是转眼等我回来，她就消失不见了，画面也静止不动，只有我一个人在说话了。” 黄禄沉默了片刻，认真地看着她，林晓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黄禄难得地叹了口气，说：“你有没想过，可能只是那个人已经走了呢？” 林晓：………… “不过没事儿，”黄禄起身，把椅子推回衣服下面，说：“反正现在也没人，你继续播着吧。” 林晓努力地让自己从尴尬的情绪中走出来，说：“等下如果把这些都播完了怎么办？” 正式直播比她想象的还要难。 而且难的地方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她已经让自己足够轻松精神饱满，也尽量在讲解介绍的时候穿插些专业的面料知识，但耐不住没人啊！ 按照目前半小时才一两个人的节奏，那一晚上总共不会超过三十个人，几乎就要全靠她自说自话撑完全程。现在离结束直播还有五个小时，而她已经差不多把直播间里的东西，给介绍得差不多了。 用什么内容，才能抗住剩下的五个小时？ “重头开始继续讲。”黄禄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相当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晓：“……好。” “我去隔壁了，有疑问和我说。”黄禄说完，走到门边的时候又补充了句：“没人的话，每隔半小时可以休息会儿。” 每隔半小时，那就相当于十次中场休息之后，今天的直播才算结束，林晓顿时有点崩溃。 她这点情绪恰好被黄禄看到，黄禄挑眉看着她，几乎把“果然如此”几个字给写在了脸上。 林晓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挑衅，向来都是她带新人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表情，没想到有朝一日风水轮流转，竟然还有自己被嫌弃的一天。原本因为自言自语无聊而带来的困倦，当即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爽。 这个店里其他人都在认真忙碌，自己偷跑出去抽烟的人，还敢来挑衅她！ “好的，没问题。”林晓弯了弯嘴角，笑得无比平和，说：“那我先继续去直播了。” “行，中途记得适当休息。”黄禄说完，又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如果直播室又卡了的话。” 林晓：……什么老板啊！ “谢谢提醒。”林晓一字一句地说完，把门砰地一声给带来关上了。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林晓刚才因为一直不断重复说话而带来的烦躁，出乎意料的平息下去了不少。 再站到镜头前的时候，已经又再次恢复到了自信充满笑容的样子。 第十章 使不上劲儿 直播时间刚过半，林晓的精力几乎就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直播的工作乍一眼看起轻松，想象中不过只是站在镜头前说说话，讲解下衣服的版型材质，或者直接上身试穿就行。比起很多工作来，尤其像是林晓上一个工作那样，似乎都要轻松简单很多。 从每天早上一睁眼开始，就必须得神经紧绷，去思考当天需要处理的事情。以及上班过程中，还要不断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并且根据突发情/况来进行适当的安排。 上午处理前一天晚上客人发过来的消息，以及前一天所处理的每一件事情的后续。而下午，等客人开始陆陆续续上班后，再次进行反馈对接。等到了晚上，对方当天的工作几乎告了一段落，接着又会开始和林晓打电话。内容无非是当前订单的进程，以及流行趋势和开发方向。 业务部里一个部门负责的客人，大大小小加起来将近二十个。大的客人可能同时有二三十个订单在做，小客人一般也有四五个订单同时进行。即使每天只用处理几个订单的事情，从早上到晚上的工作就已经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了。 一天忙十几个小时是常事，但工作都被流程化后，林晓无时无刻都是清晰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知道接下去能够做什么。 对比起来，直播满打满算加起来不过也才五六个小时。 可是等自己经历之后才意识到，在这五个小时里，每一刻都度日如年。 五个小时里，即使现在直播间流量低迷几乎没有太多观众，但一举一动无一不在聚光灯之下。这一秒可能还没有人关注，说不定就在你松懈之后的下一秒，就会有人路过并且点进来。 所以必须让自己每时每刻看起来都精神充沛笑容满面，张扬自信。 这行的工作方式，和之前完全不可类比。 林晓觉得自己脸都快笑得僵掉了，趁着转身在旁边衣杆上拿衣服的时候，才看松懈下来，表情瞬间垮掉，不动声色地用手揉了揉两侧脸颊。 直播室的门被敲响了两下，随即便听到外面传来秦越越的声音，喊道：“小林姐，外面有人找！” 这个时候有人找？ 林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镜头的方向，直播并不能够暂停。 毕竟是商业性质的直播。 在正式来上班之前，林晓特地找过从事电商方面的朋友，简单地了解些下淘宝直播相关的事情。 和专业的娱乐直播平台不同。 淘宝上的直播分为两种形式。 第一种和其他平台的直播类似，属于个人直播。可以根据各自直播的内容来进行商业推广，同时时间也相对比较自由。 另一种，则是店铺直播。 线上店铺数量不少，即使现在开启直播的店家寥寥无几，但同样也需要和平台方提前申请报备，开始和结束的大概时间。 同时，这类直播的人气和观看人数都是从开始一直累积计算的。直播时间越长，观看的人气就会被累积得越多。同理亦然，直播时间越短，人气和流量都会比较低，从而不能随意停止。 林晓下意识地看了眼屏幕，上面的观看人数显示有20，但代表的是累积进入直播间的人数。当前公屏上并没有人发问，现在的直播间很大概率没有观众。 林晓略微地犹豫了下，还是倒回了直播的位置，对着镜头说了声“抱歉，先走开五分钟”，这才走过去开门。 外面工作间静悄悄的，有些安静。秦越越站在门口，斜跨着背包，估计是准备下班。她主动侧了下身，让出位置来，往旁边的方向指了下，说：“喏，徐远航来找你。” 徐远航正在把两袋夜宵往工作桌上放，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林晓笑了笑，说：“诶，我都让秦越越不要喊你了。” “这有什么，”秦越越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反正直播间应该也没几个人。” “这是……”林晓环顾了下四周，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吃夜宵？” 直播前是欢迎会也就算了，怎么直播中途都还能……？ 这里不像是个淘宝店铺，倒更像是一个小饭馆儿。 徐远航：“我就无聊过来串串门儿，你要是忙的话继续去忙你的呗。” 林放估计是已经下班走人了，几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没见黄禄出来搭茬说话，再加上秦越越还那么“嚣张”，林晓估计这人应该是又出去抽烟了。 果不其然，林晓刚这样想着，下一秒就看到黄禄低着头走进来。抬头看到三人这情况的时候，还惊讶地挑了挑眉，视线落在工作桌上，瞬间懂了这是准备要干嘛。 “哟，开茶话会呢啊？”黄禄啧了一声，语气轻松，说：“怎么不叫我，吃独食儿？” 老板中途回来“查岗”，看到员工都在摸鱼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林晓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三个人也能算独食儿？” “……”黄禄猝不及防地被噎了下，无语地看着她。 “我就不吃了，你们继续吧。下午吃撑了，这个点再吃就太罪过了。”秦越越摆了摆手，火速小跑溜到门边，这才回头众人，说：“我先下班了禄哥，明天见明天见。” “我也不吃，继续直播。”林晓指了指直播室的方向，随即退回去啪地一下关上了门。 再回到镜头面前的时候，林晓不由自主地长舒了口气。 即使知道因为凡特斯和之前自己公司的性质类型完全不同，所以才造成了天差地别的工作氛围和节奏，但林晓觉得自己短时间内仍然不能适应，甚至是接受和理解。 在她的观念和习惯里，工作可以适当休闲，但不能散漫。 在工作时间中，站到镜头前，远比刚才闲聊要轻松。 ---- 秦越越下班了，林晓继续直播，工作间里顿时就只剩下黄禄和徐远航两人，对着桌子上的夜宵干瞪眼。 “失恋了的人胃口还挺好啊？”黄禄走过去，往桌上看了眼，揶揄地说了句。 “这不是以为人多吗？”徐远航说完，好奇地问道：“对了，今天他们怎么这么早就走了，现在不是才九点？” “说是晚饭吃太撑了，想早点出去走动消化下。”黄禄语气轻松。 “还能这样？”徐远航乐了，感慨：“你这真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自由的公司，你也是最自由的老板。” “老板可不自由。”黄禄叹了口气，在桌子对面坐下，说：“毕竟庙小，不是什么正规公司，没发展前途上班时间又长，能招到苦力每天上那么久的班都算不错了，还想怎么样。” “今天怎么这么丧气。” “还行吧，可能今天折腾了一晚上售后，折腾烦了。” 林晓推开门的时候，恰好看到黄禄脸上带着的嘲讽，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又切换到了平时那副不看什么都很不耐烦的样子。 “售后都是你在折腾？”徐远航开玩笑，道：“你们工作室还招人不，我干脆来做兼职得了，工作氛围那么轻松。” “养不起了，庙小。”黄禄说完，便抬头看向林晓，笑着说问道：“饿啦？” “……”林晓无语，用类似语气回复：“渴啦！” 黄禄：…… 徐远航扑哧一声乐了出来，朝着林晓比了个赞：“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融入了凡特斯文化。” 凡特斯文化是什么？ 和老板互相阴阳怪气吗？ “休息下吧。”黄禄也不计较，朝她挥了挥手。 “不吧，”林晓往直播室看了一眼，有些犹豫说：“还在直播呢。” “无所谓，反正也没几个人看。”黄禄语气相当无所谓，看向一旁的徐远航，抬了抬下巴，说：“好歹你发小儿还也特地过来看你。” 林晓震惊：“什么？” 徐远航也有些无奈，解释说：“顺路过来看看。” 林晓：…… 就住对门儿，可太顺路了。 不过转念一想，林晓也猜出对方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过来了。 她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工作室其他人走了之后，她一个人对着黄禄未免会尴尬。身为朋友的徐远航就只能找个由头，过来和黄禄唠嗑聊天了。 心里这样想着，林晓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太长时间里忙于工作习惯一个人运筹帷幄，放弃社交太久，以至于都忘了这种被记挂着的感觉。 进入社会之后，随着年岁的增长，每天要面对无数的事情甚至是麻烦。来自工作，家庭，未来的另一半甚至是社会大环境的压力，让人似乎每天都在疲于奔命。 但没想到的是，奔波久了回过头来，发现朋友们都还在。 “防我呗。”黄禄说完，起身往饮水机的方向走了过去，估计是去接水。 “诶，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吧，”徐远航扯着脖子解释，说：“这不是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在那边待着实在是太难受了，过来找你聊会天。” 徐远航那边的房子并不完全是他一个人住的。 对面同样也是三室两厅，客厅和凡特斯一样，改成了工作间。一间卧室改成了简易摄影棚，另外两间分别是黄禄和他的卧室，两人现在也能算是室友。 林晓配合地接了一句：“学习一下如何致富把店铺做大吗？” 徐远航：“是啊，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多招上几个人，把店铺做起来。” “估计在我这儿，只能学习一下怎么负债。”黄禄应了声，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林晓。 是一个保温杯。 “上次去市场拿货，看到熟人卖的，跟着在他那儿买了一堆，工作室的人几乎人手一个，刚去找出来的。”说完，黄禄看着眼前光鲜亮丽的林晓，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虽然不贵，但好歹也是出自大牌厂家。” 林晓失笑：“我又不介意这些的。”接过杯子的时候，都还有些诧异。 这个杯子应该是刚开始直播后，黄禄就去找的，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有细心的一面。 明明顶着张不耐烦的脸。 “对了，今天人流量怎么样？”林晓喝了口水，瞬间觉得嗓子舒服多了，便挑了个问题问道。 晚上是流量高/峰，可半晚上过去了，林晓说得口干舌燥，直播还有两个半小时结束，但上面显示的总人气始终只有两位数，连五十都没有突破，这的确是她没有想到过的。 直播行业，不向来都是一夜暴富的简称吗？ 一掷千金的故事平时生活中听到不少，林晓倒是没往那方面去想，但也实在不能理解这么大的落差，甚至中途一度以为可能是手机出现了什么故障。 完全使不上劲儿的感觉，不可谓不糟糕。 “还行吧。” 林晓的神情顿时亮了起来。 黄禄：“反正也就几十个人看。” 第十一章 厚重的焦糖色 反正也就几十个人看。 黄禄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利益无关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直播模式上线没多久，凡特斯就开始进行尝试了。几个月过去，直播间人流量始终都在三四十上下徘徊，与其说是黄禄心态轻松，不如说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只要直播间有人在播，那就行了，从一开始可能就没指望真的能有什么效果。 对于直播，更多的还是停留在用pc端观看的习惯。毕竟，现在wifi虽然普及度已经非常广，不少运营商都纷纷推出了优惠很大的流量套餐，但切换到4g的时候，用来看视频刷剧始终都很舍不得，更不用说特地来看“广告”。 即使知道这些前提，但黄禄的态度还是让林晓感到十分不爽。 曾经在vision的时候，业务部门作为整个公司的中心，向来都是其他部门都要围绕着业务部进行运转，哪有像现在这样只需要人在被“边缘化”的情况。 黄禄和何其辛在工作间继续聊天，林晓喝完水之后还是坚持继续回到直播间讲解。黄禄挑了挑眉，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示意让她多接点热水去喝。 林晓：…… 临近睡觉时间，直播间的人气逐渐有了回温的趋势，林晓赶紧对着镜子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调动情绪尽量让自己的状态和刚开始直播那会儿保持一致，继续解说下去。 整个晚上，徐远航几乎都在外面和黄禄聊天。 等到林晓从直播间出来的时候，黄禄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而徐远航脸上带着很明显的失落：“这么快就结束了啊？” 林晓没好气地回答：“这都一点了！”说完，她才猛然响起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刚失恋的人，估计是不想回去一个人面对空无一人个黑漆漆的房子，所以这会一直“赖在”凡特斯这里。 林晓不是很清楚徐远航和齐霁两人之间的事情，但对发小也报以理解，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 “收拾下，一起走吧。”黄禄适时出来打了圆场，往墙上挂着的钟看了一眼，说：“你怎么回去，要不要送你？” 林晓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骑车回去。” “你那车保险有赔吗？”徐远航随口问了句。 “嗯，有赔。” 徐远航：“那之后可以去买辆便宜的先代步，不然老是这么大晚上的骑车，也不安全。” “再说吧。”林晓笑了笑。 因为之前的事情，她对开车这件事仍有不少恐惧，现在徐远航提起来，却让林晓突然意识到了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在这一瞬间压过了对开车的恐惧。 凡特斯工作室规模统共也就这么大一点，根本不存在什么试用期之类的一说。工作一天之后，双方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和要放弃的想法，那就默认工作之后会继续进行下去。 就这样，要在这里长久地待下去了。 在这个破旧的工作室，做一份不受看重，甚至都不怎么能够看到希望的工作。 “我送你下去吧。”黄禄拿起钥匙，看了眼林晓说道。 林晓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转身去直播室拿自己的包。 关掉补光灯之后，直播室也暗淡了下来，林晓抬头便看到落地镜里自己的脸。经过一晚上的熬夜直播后，脸上难得地带上了不少倦色。 下班时间和当初在vision天昏地暗的加班差不多，那时候即使是现在这个点，林晓的双眼也依旧是盛满了光彩的。 不像现在。 不像是现在。 相比白天来的时候，走道里也并没有安静多少。小区里昼夜不停的横机发出的刷刷声音，被夜色放大了不少，但出乎意料的没让人觉得吵闹。 深秋的寒风一吹，林晓走出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冷了啊？”黄禄走在身后，随口问了句。 “是啊，这也太冷了吧！”徐远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下来了，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t恤，现在正抱着两个胳膊瑟瑟发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像是有些打颤一样。 黄禄没搭理他，看着林晓又问了一句：“冷了吧，我上去拿件外套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还好不是很冷。”林晓下意识地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想着直播室里几乎全程都是把门关着的，再加上为了直播方便，林晓就穿了一件非常薄的吊带打底，外面随后套了件薄西装，也没穿太厚。白天还好，晚上就的确有些冷，更不用说等下还得骑车回去。不过即使这样，她也不想让人来回折腾，更不用说还穿黄禄的外套。 “你等下骑车，晚上感冒了你明天还怎么直播？反正楼上衣服多的是，明天上班的时候带过来就行。”黄禄说完，打量了一眼林晓的神色，这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什么……你，明天还来的吧？” 楼下路灯不怎么亮，从旁边小卖部那被糊满了水泥浆子的玻璃窗里透出来的灯光恰好打在人高马大的黄禄的脸上，借着现在这个角度，林晓难得地看清了对方那双藏在长刘海下面的眼睛。 原来这么亮。 还带着些许的紧张和不易让人察觉的期待。 “来啊。”林晓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犹豫和不确定的想法仍然还在她的脑海里，但她做不到才第一天就说不。 “哦。”黄禄很明显地松了口气，随即眉头微微皱起，说：“那你明天还来的，带件衣服回去带回来不就是了？” 林晓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便听到旁边的徐远航悠悠地补了一句：“原来是拿店里的穿衣服啊。” 黄禄：“不然呢？难道拿我自己的啊？” 这句话说完，三人都明显地安静了下。 “我去拿衣服，等着。”黄禄清了清嗓子，扔下这句话后便转身上了楼。 林晓和徐远航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尴尬和笑意。 “诶，也不能怪我，”徐远航长叹了口气，说：“毕竟我做的是汉服，没有能随手就披在身上的款，没这方面的经验。” 林晓也没忍住乐了起来，带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开口：“我也没有把面料披在身上的经验。” 笑意冲淡了不少尴尬和僵硬，后来的就显得自然了很多。 一点下班，到家收拾洗漱好几乎接近凌晨三点。 放松了大半年之后，突然回到这种紧绷的工作状态，林晓不仅没有感觉累到喘不过气，第二天还出乎意料地早早醒了过来。 进入深秋之后，天亮得也越来越晚，早上九点外面仿佛都还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深蓝的夜色，只是被云层和霞光冲淡了不少。 林晓躺在床上，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的时候，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挂着的大衣。 颜色是今年爆火的焦糖色的，不过颜色饱和度太高，看起来非常像一件厚重无比的袈裟。 实在是太丑了。 如果是白天，林晓觉得自己宁愿感冒，可能也不愿意穿着这件衣服回来。 不仅颜色是个问题，版型也不怎么新潮，甚至还能说得上是有些老旧。唯一能让人多看两眼的，也就是相当新颖的款式。 看起来和呢大衣类似，但仔细去看，才会发现这其实应该能算得上是一件“毛衣”。 林晓对纱线不太了解，只知道比较常见的马海毛一类，这件衣服还是直播开始前不知道被谁给扔在工作桌上，林晓还以为是直播要用的衣服才问了下黄禄。 黄禄说完这件衣服不是直播内容之后，随口解释了几句，说这种纱线叫什么“仿貂纱”。 微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把窗帘轻轻地卷起，林晓甚至还能看到旁边挂着的这件大衣上，被吹动的细细绒毛。 倒是比之前所接触过的秋冬后市笨重的面料，要多了不少柔和，而且奇异的是，这么柔软的纱线，竟然还能织出呢大衣这种一看就需要非常硬/挺有轮廓的服装来，不得不让人感慨在创造方面，人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林晓的困意也彻底消失了，索性翻身坐起，挪到床的另一端，认真观察研究起这件衣服来。 衣服相当厚重保暖，昨晚骑车回来的时候，林晓就有了非常直观的感受，当时还以为是一件什么毛呢羊绒大衣之类的。 林晓端坐在床尾，把笔记本放在旁边飘窗上，开始认真搜索起这种纱线和相关的服装信息来，顺便浏览了下各大秀场视频和不少快时尚品牌的官网和店铺。 线上店铺门槛虽然比实体店门槛要低上很多很多，但对时尚流行的敏感度和嗅觉，并不比实体店要低。 网络时代里，线上甚至还会比线下快上不少。 毕竟线上店铺一有什么东西上架，便能在第一时间，以一种相当夸张的爆炸速度传播开来，这是靠人工调度安排调节的线下实体店，永远追不上的速度。 快时尚品牌里，动物纹花型和丝绒品质的服饰比起往年的占比来说，上升了不少，不过国内店铺里的销量始终不高。 这和欧美亚洲长期的时尚架构有着很大的关系。 在时尚方面，欧美一直都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从各个在国际上举足轻重的秀场所在地就能看出来。 既然能占据主导地位，那喜好和一些适合的元素材质，当然也是会优先贴合欧美一些。所以导致很多时尚风向刮起来的时候，亚洲人往往要后知后觉很多。 因为这些不管是从色彩还是版型，都并不适合。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视觉冲击习惯，再加上本土设计师在流行的元素上进行适当调整改动而，才能更贴和亚洲人的审美和习惯。 这样一个来回，几乎要半年的时间，欧美的时尚才能被亚洲所接纳，彻底地流行起来。 林晓看着眼前挂着的这件，焦糖色的，宛如一件袈裟的毛衣，心里渐渐的有了想法。 第十二章 难受 “小林姐早啊！”秦越越听到林晓推门进来的声音，脚尖抵在地上把椅子往后一滑，靠在玻璃墙边朝林晓打了声招呼。 “早，”林晓应了声，往旁边墙上挂着的钟看了眼，一本正经地开口：“嗯，六点是挺早的。” “是吧，外面天都还没亮呢！” “刚好可以吃早饭。”出来接水的林放从旁边走过，慢悠悠地接了句。 还真就把这个无聊的笑话进行到底。 “小林今天也没吃饭吧，”陈素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放下手里的事情站起身，朝着众人说道：“那我先去买饭，等下一起吃。” “谢谢啦。”林晓把包放下，往四周看了眼，说：“今天黄禄没在？估计看到我，又要说我是特地来蹭饭的了。” 直播时间定在晚上七点，但通常忙东忙西的，每次差不多都要折腾到七点半甚至更久才能正式开播。林晓为了多点时间熟悉下当天要直播的款，都会早早地过来，恰好撞上凡特斯众人晚饭的点，一来二去，黄禄索性就直接把她纳入了晚饭的一员。不过每次看到她来，都会多絮叨几句，今天难得地没被絮叨，林晓还有些不习惯。 “小林姐你别管他，”秦越越依旧保持靠着玻璃墙的姿势，神情相当放松悠哉，说：“禄哥今天出去拍详情页了，估计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回来。” “哦？详情页需要出去拍吗？”林晓有些疑惑。 凡特斯和徐远航的工作室类似，都有一个被简单改造成摄影棚的房间，林晓一直以为店铺里的详情页都是黄禄把模特请回来自己拍的。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难看。 林晓在心里默默吐槽道，没想到竟然还有外景。 “是啊，”林放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仰靠在椅子上，搭话道：“今天徐哥也要拍，所以一起搭了个伙儿。” 秦越越跟着补充：“俗称，偷师。” 徐远航店铺里的事情，除了模特和客服之外，运营摄影包括发货全都是他一人包办。摄影技术从最开始的苹果原相机水平，现在已经成熟到像是圈内大佬了，再加上汉服本身的特殊美感，店铺的确比凡特斯这种典型的淘宝作坊好看到不知道多少倍。 只不过汉服和时装风格始终有着不小的差异和壁垒，也不知道这次拍出来的效果到底怎么样。但一想到详情页链接里，那堆仿佛像是阿里批发一百份的网图图片，林晓又觉得好像不管怎么拍，也总会好过凡特斯现在的。 “话说徐哥请的模特真好看啊，感觉比我们店里请的模特好看，”秦越越一边把椅子滑回自己本来的位置，一边碎碎念感慨：“就是不知道价格贵不贵。” 徐远航店里的模特？ 自从开店以来，徐远航店里的模特就没请过其他人，一直都是他女朋友齐霁。两人分手后，也没再听他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 汉服这种小众圈子比起时装来说，要更认“人”。 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新模特了？ “而且娜娜好像又签了两家店铺，这下真成批发了。”林放突然开口，打断了林晓的沉思。 不同于正式线下实体店代言人，和一个品牌签约之后就不能再签同类产品。淘宝模特的门槛低的同时，价格也不会高到哪儿去。大多数情况下，一位模特在圈内火了之后，都会被其他想要模仿的店铺邀约。 店铺想要做到独特很难。 如果像是现在凡特斯用的这位模特娜娜一样，同时和好几家类似店铺签下之后，很容易就会像是“批发”出来的。毕竟，每个季度流行的元素就是那些，爆火的款式也是固定的几个，再加上店铺风格和模特都一样，店铺的特色就没办法凸显出现来。 “那为什么不换一个？”林晓好奇。 在凡特斯虽然才上了几天班，但她凭借着对每一份工作都一视同仁的热忱和认真，已经对线上店铺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双十一，主推款已经差不多酝酿安排好了。但想要稳住后续的销量和热度，这次的上新就尤为重要，后面的爆款和主推款也是从现在这批新款里挑选出来的。 如果这批新款没了不同于其他同类店铺的风格特色，就很难再杀出来。 “唉。”秦越越叹了口气，和林放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这不是便宜嘛！” 林晓：…… 黄禄还真是抠…… 想想第二次见面时，楼上那么一个好看的妹子下来借东西，黄禄都能果断拒绝的样子，抠好像也挺正常的。 林晓和他们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等到陈素买饭回来，一起吃过饭后，其他人都溜下楼去散步消食了，她一人又钻进了直播间。 凡特斯毕竟不是什么快时尚大店，没有成百上千的款式来播，连续播了几天之后，又回到了最开始播的那一批。 黄禄把每次直播的款式都分得很清楚，今天的专场是卫衣，几乎就全都是卫衣，以及能和卫衣搭配起来的裤装和外套。明天如果是西装，那一定全都是通勤风格的款式。 乍一眼看过去，的确很清爽明了，但播了几天之后，林晓渐渐觉得这种“分门别类”的方式，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只不过这几天，黄禄都忙于最后折腾售后，即使隔着一道门，林晓也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怒吼。 最后拖到了现在。 直播间靠墙的角落里，对着一摞还未拆封的新款式，各种类别的都有。林晓略微地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全都拆出来。 不知道新款式在还未发布的时候，需不需要“保密”，林晓把这些全都挂在了摄像头的盲区。只是特地把当前店铺在推的爆款全都挑了出来，放到一边，开始一件一件地对比研究。 很快，直播开始。 和前几天的情况差不太多，直播间前期的时候，依旧没什么人进来，偶尔有一两个，进来之后也很快退了出去。林晓也不管，尽量让自己保持积极的心态去解说。 几乎持续到九点十点左右，直播间的流量才会真正地好起来。这个时间段，不少人已经吃过晚饭收拾好，开始躺在床上玩手机。 全民步入智能手机和4g流量时代，手机里精彩的内容几乎呈现爆发式增长，大量涌入的信息和新消息让人应接不暇。即使是没有什么特定想玩的内容，也会无聊地把各大app点开浏览一遍。 首当其冲的便是购物网站，直播间的流量也会在这时候达到一个不错的提升。 就是嗓子有点难受。 凭借着新鲜感，以及黄禄对直播将就凑活的态度，会时不时把她叫出去和徐远航三人闲聊休息，勉强撑过了几天。但连续直播几个小时，几乎不间断一直说话的强度，实在是比想象的要高出很多。 一节课四十分钟，十分钟休息，很少有连堂的教师，几乎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咽喉炎。 而林晓现在要保持着热情，撑完全场。 林晓趁着在镜头前展示衣服细节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刚过十一点，还有整整两个小时才下播！ 嗓子已经难受得不行了，林晓连喝了好几口热水之后，才稍微恢复一点过来，却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满含笑意地去说话。为了不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丧气没精神，只能把声音放低语速放缓。 等黄禄敲门的时候，林晓已经离一个一个字往外蹦的状态差不了多少了。 “什么情况？”林晓只能用眼神示意询问。 “今天就差不多到这儿了吧，”黄禄指了指手机，说：“已经十二点了，你出来帮我看下照片。” 十二点，距离正式下播还有一个小时。放在前两天，林晓一定会选择坚持播完整场。但今天嗓子几乎像是火烧般的难受，听到黄禄这话，林晓顿时如蒙大赦，转头朝着摄像头匆匆道别。 听到她很明显的沙哑声音，黄禄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很快，收拾好直播间后，林晓走了出来。 工作室里的其他人早就下班了，徐远航今天难得地也没出现，只有黄禄一人坐在电脑前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没说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林晓自己找地方坐下。 “这些是今天拍的新款照片，你帮我选下，放哪些作为主图比较合适。”黄禄见她径直把椅子拉过来坐在自己旁边后，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继续说道：“图我还没修过，你就大概地看看。等精修之后，再选一次。” 说完，动了动鼠标，关掉开着的图片，退回到文件夹的位置。 所有图片陆陆续续刷新在眼前，颜色各异，乍一看看起来还觉得不错。 可是等黄禄点开第一张大图时，林晓就愣住了。 震惊和嗓子难受，让她一下子没能说出话来，就这么直愣愣地瞪着眼睛，视线在电脑屏幕和满脸自豪得意的黄禄脸上来回打转。 第十三章 黑暗 凡特斯店铺里的图片，林晓看过无数次，心理早就有了准备，但当这些新鲜出炉的照片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林晓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震撼住了。 丑，实在是太丑了！ 或者说用“俗”来表达，更加贴切一些。 图片其实拍得没什么大的问题，构图色彩搭配都是非常普通的类型，但问题就出在实在是太过普通了。 洋人街的红墙，咖色的地砖，旁边摆放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做点缀，身材纤瘦娇小的模特穿着无比精致修身的服装，手上还拿着杯咖啡。笑容甜美，仪态满分，完全让人挑不出错来。 打开淘宝，十家同年龄女装店铺，有八家都是类似的拍摄风格。好看吗？单论人和照片来说，的确好看。但好看得太大众，脂粉气过重之后就没有了自己的特色，像是网上随便搜索出来的网图。 看到林晓欲言又止的表情，原本对此还相当满意的黄禄，这时候脸上也逐渐挂不住了，想了想才轻咳了两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林晓看着他，又看着屏幕上几乎千篇一律的“甜美”照片，终于还是选择直接说出口：“不觉得怎么样。”这几天实在是用嗓过度，刚才喝的那几口水也没让她缓过来，这句话最开始说的时候还差点没能成功发出声。 黄禄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注意力全都在“不怎么样”这几个字上去了。从大清早拍到半夜，辛辛苦苦忙了一天的照片，最后就得到轻飘飘的“不怎么样”几个字评价，没当场发火，黄禄都觉得那是自己理智。 “怎么说？”黄禄从旁边拿过杯子，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个模特不好看吗？” 林晓摇了摇头。 现在详情页并不仅仅只是需要照片，同时还需要把视频也放上去。平面照可以靠修图，但要想衣服不变色，视频就几乎不能进行什么多余的改动，视频里都好看的模特，现实只会更好看。 “那是为什么？”黄禄拖过椅子坐下，不甘心地又点了很多照片和视频出来。 “太精致了。”林晓想了想，说道：“模特的身材样貌，都完全无可挑剔，可就是太精致了。” “精致不好吗？” “好，但是……” 林晓还没说完，黄禄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通，很快在网站上搜索出来另一家店铺。 仅仅是看首页，林晓便一眼认出，这家店就是林放他们经常提前的venus。 venus是当地品牌，走轻奢路线，这几年发展得不错。林晓之前公司里，不少刚工作的小姑娘都会隔三差五地去逛逛。有了线下实体店，在挑选模特方面自然也会更加慎重一些。venus同时选了好几个模特，而且主打油画少女风，其他店铺也很难模仿出同样的风格，除非也是同时请一模一样的几个模特。但这样一来，也就会很明显地和抄袭挂上钩，所有只能模仿。 凡特斯就是众多模仿者中，做得非常不明显的一员。 模仿，但没有照搬照抄，而是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了一定的改动。 凡特斯走的英伦风，每个细节都透出了精致。可毕竟不是拍杂志硬照，所以在精致的基础上，还需要增加独属于线上店铺的随性。 一来二去，乍一眼看，和无数线上店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就算是有，上购物网站的人，更多的只不过是保持一种走马观花的状态，看着有特色就点进去，并不会仔细去研究其中的差别。 好看是好看，但和太多一模一样的好看并排对比起来，只会显得普通甚至是俗。 林晓一字一句尽量放缓语速，让嗓子不会一下子有太大的负担。 但这听在黄禄耳中，则像是向来语速过人快言快语相当强势的人，难得地开启了谆谆教导模式，让他一下子有些发不出火来。听着听着，倒还真是听进去了不少。 “当然了，这些只是我的个人看法。”林晓喝了口水，这才又慢慢地继续说道：“你们在这方面才是专业的。” 也正是因为专业，每天都看着大量的类似的东西，很难跳脱出“专业人士”的身份和视角，单纯从普通人的角度去评论好坏和审美的优劣。 黄禄陷入了沉思，林晓只是一个刚接触线上店铺方面的新人，能给出自己的想法已经很不错了，对于改进方面的意见，也没有任何头绪。 相当难得地，只是提出了问题，并没有相应的解决方法。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黄禄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先下班。林晓把东西收拾好，等到进了电梯之后，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想提的一个建议忘记说出来了。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林晓裹着大衣走出了电梯，正往包里拿钥匙的时候，余光里瞥到一个人。 对方正站在路灯旁边，低头看手机，无聊地踹着路边的石子。光看背影，似乎有点像是徐远航的女朋友，齐霁。 林晓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楼上，徐远航那屋子里的灯仍旧还是亮着的，但窗户因为外面呼啸的寒风而紧紧地闭着。 没多犹豫，林晓往前走了几步，试探性地开口，喊道：“齐霁？” 只不过声音实在是太小，刚一说出口，便淹没在了风声中。 林晓无奈，只能又尽量用更大的声音喊了声，齐霁听到声音转过来，眼里带着还未消散的忐忑和欣喜。 在看到眼前的人是林晓之后，忐忑和欣喜瞬间转化成了疑惑。 林晓：“还真是你啊？” “你怎么在这里？”齐霁说完，下意识地往林晓背后的居民楼看了一眼。 “我……”林晓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了一眼，说道：“刚好有事来这边。”虽然知道齐霁并不会多好奇什么，但林晓还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换工作了的事情，还是来这么一个店铺做“直播”。 说完，在对方更疑惑的眼神里，林晓赶紧补充，说：“不是来找徐远航的，是去他对面的那家店铺。” “哦。”齐霁紧张的神情顿时缓和了不少，说：“大晚上的还跑工厂啊。” 这边小作坊不少，徐远航以前就总需要一直跑工厂，有时候也会拖到大晚上的才回去。齐霁对林晓的具体工作内容不太清楚，只知道差不多都是服装行业做得非常厉害，便以为她和徐远航一样，也需要经常跑工厂之类的。 “嗯。”林晓不想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结，含糊应了两声之后，便把话题转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说完，有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居民楼，了然地问道：“来找徐远航的吗？” “嗯，”齐霁先是点头，随后又连忙摇头否认，说：“不是，就是……” 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林晓也不着急，等了一会儿之后，正准备打个圆场再见，便听到对方又轻声开口：“今天和他出去拍照片，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徐远航店铺的模特竟然还是齐霁！ 林晓知道这个事情的一瞬间，心里就燃起了怒火。虽然说情侣两人之间的事情，旁边的人不好也没有任何立场来说点什么。可都分手了，还让对方来给自己帮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在两性关系中，通常都还是女性要更心软一些。 看到林晓的表情，齐霁就知道对方可能误会了，连忙解释，说：“这不是双十一前的最后一波上新和团购了嘛，就想着帮帮忙。” 林晓沉默，齐霁这会儿情绪平复了不少，语气比起刚才来说也轻松很多：“就算是分手了，也总不能影响工作吧，毕竟钱大家都还是要赚的。”说到最后的时候，甚至还轻声笑了下。 林晓想想，也是。 汉服圈圈子小，绝大部分店铺都是老板亲身上阵，模特也好客服也罢，圈子里的众人几乎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像徐远航和齐霁这种恋爱史本身也算得上是“轰轰烈烈”的神仙情侣了。 临到促销，两人传出来什么闹分手一拍两散的事情，对店铺生意来说，只是百害而无一利。 相恋多年的人之间，双方的生活和工作都互相牢牢地绑在了一起，分手也不仅仅只是轻飘飘的一两句话和删除拉黑。一起走的时间越长，到最后需要顾及的东西就越来越多。 可悲的是，最后需要顾及的东西里面绝大时候都不包含感情。 林晓也没再继续说下去，环视了下四周，问道：“那你等下怎么回去？” 小区里有不少通宵都还在工作的小作坊，一般不存在什么安全问题，但从小区出去的很长一段路，都是比较偏僻冷清的公路，齐霁如果是一个人走的话，林晓还真不放心。 “我……”齐霁停顿了片刻，这才抬起头看着林晓，说：“我住市区，你能顺便带我下吗？”她语速有些快，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做出来的决定，如果说慢了，可能就不是这个决定了。 “啊？可以啊。”林晓下意识地应了声，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电驴，有些尴尬：“不过我现在没车，这么骑回市区，可能会有点冷。” “嗯，没事。”齐霁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脸轻松。 小区里昏暗了很久的灯光，突然闪了下，齐霁那双清亮明艳的眼眸里，似乎也有泪光一闪而过。 耳畔的夜风吹过，发出呜呜呜的轻响。隔着两人的衣服，林晓也能明显地感受到身后的人似乎有些微微发抖。 她没问齐霁为什么拍完照之后，还大晚上地在楼下站着，一如齐霁也没问她，曾经那辆她存了很久的钱才买下，还带着徐远航三人一起兴奋地绕着整座城市跑了一圈的车去哪儿了。 林晓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前方，突然想到不久前，她帮徐远航搬家时候的场景。 工作有了，可她没感到丝毫雀跃。 仍旧是在黑暗中横冲直撞，还伴随着嗓子如火烧般的难受疼痛。 第十四章 换行这件事 第二天起床后，林晓赶时间有种前所未有的难受。 嗓子并没有因为一天的休息而好转，反而还有变得更严重的趋势，应该是发炎了。就连说句话，都得非常缓慢才行。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打电话过来。 林晓是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来的名字，皱了皱眉，直接挂掉。但对方非常有耐心，不厌其烦地连续打了五六个之后，才改为发微信。 何其辛：怎么不接电话。 林晓的回复相当冷漠：说事。 微信刚一发出，手机铃声顿时就响了起来，林晓叹了口气无奈地挂掉，打字：不方便接电话，你打字说吧。 何其辛是vision的老板，现在打电话过来，肯定也不是什么随便闲聊几句就能打发掉的，今天晚上还有直播，她不想让自己到时候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其辛：大早上的就不方便接电话？谈恋爱了？ 林晓皱眉，指尖轻点，再次发了消息过去：说事。 何其辛已经习惯了她这种绝不说废话的行事风格，也不计较，还真就认真地发了消息过来：过几天我回国了，有时间出来吃个饭，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林晓恍然，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是刚从美国展和法国展回来。以前的她和adam都是一起的，从八月底开始准备展会的事情，九月初出发，美国展参加完，再去欧洲走一圈拜访主要的客人，法国展结束之后回程，又急匆匆地投入上海展会的准备之中。 整个下半年，忙得几乎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林晓：行，我最近白天都有时间。 何其辛：哪有人只有大白天才有时间的？ 林晓还没来得及回复，便收到了对方发过来的第二条消息：不过也说明了你现在还没上班，正好可以一起聊聊工作的事情。 林晓回消息的动作顿时凝滞，说不出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嗓子仿佛更痛了。 心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没想，但又似乎什么都在想，手比脑子动得快，等她回过神消息已经发出去了：让我回去工作？ 她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眼前这个人和她共事多年，也不需要拐弯抹角地试探和询问。 何其辛：嗯。 何其辛：这都休息大半年了，也该为自己考虑了，难不成真就继续休息下去？这次的展会，很多客人都在向我问你，尤其ura还问我，是不是对你不好，你才撂挑子不干的，还说给你打电话想让你去她那里工作你也没回。不过我都统统给你挡下来了，都说你只是太累了需要长假休息下。这次上海展会，就算是切入点，跟着一起去熟悉熟悉。 林晓拿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了挺久，然后才回复了过去：再说吧。 何其辛根本不接茬，还是在自己说自己的：什么再说？换其他公司不可能，我也不会让你去。 林晓没回，这些年来和对方相处下来，何其辛其他没什么，就是太强势，甚至可以说强势到了独断专行的地步。一旦他认定了的事情，在他眼中，其他人的意见和想法根本就不重要。 何其辛：难不成你还想换行？ 林晓蓦地就想起了昨晚上齐霁和她的对话。 她把齐霁送到住处之后，齐霁看着她，突然问道：你应该知道，我和徐远航已经分手了吧。 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林晓一下没反应过来，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 齐霁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脸轻松，说：“按道理来说，分手后就应该一拍两散互不干涉。但还是不甘心，不过不是对感情的不甘心，而是对店铺的。” 店铺算不上是两个人的心血，齐霁除了当模特和在社交平台上帮忙转发之外，几乎没有参与其他任何事情，甚至就连当模特的酬劳，徐远航也都是高出市场价去给的。 “其实以前我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也丝毫都不关心，但等到这时候，才发现好像也就只有这个东西能剩下了。”齐霁语气依旧平稳，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不要误会，和你说这些，只是觉得你和徐远航一样，都挺神奇的，能喜欢自己的工作喜欢到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待命，愿意大晚上地还四处奔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都不会对你们产生任何影响，依旧会不管不顾地闷着头往前冲。” 林晓心想，还是会产生影响的。 只不过，换行？ 一想到那个杂乱的小小的，丝毫没有任何上班样子无比散漫的工作室，和那份不受重视没有意义，只需要一个人站在镜头前不断干巴巴地说话的工作，林晓不得不承认，她没办法把这件事情告诉何其辛。 她根本就不喜欢也不看好，现在的这份工作。 林晓没有再和何其辛聊下去，对方估计也去忙其他的了，不再发消息过来。 很快，又到了下午要去直播的时间。 刚到凡特斯楼下，便收到了黄禄发过来的消息：我出来逛市场了，估计来不及赶回去。直播间的衣服，未拆包的先不要动，今天随便直播下就行了。 随便直播下。 林晓仰头看着眼前灰扑扑的居民楼，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想也是，看直播本身就是一种寻求放松的方式，谁会想要看直播去研究买东西呢。 “欸，你是凡特斯的吗？” 林晓正想着，便听到后面有人走进说了一句，转过头去，发现竟然是上次在徐远航门口看到过的那个很漂亮的女生。 女生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很放松的甜甜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林晓疑惑，上次见面的时候，竟然没注意到这个。 林晓点头，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对方和凡特斯之间有什么过节，不过既然老板都这么明晃晃地甩过脸子，那梁子肯定是结下了的。林晓一时间也摸不准应该怎么去和对方相处搭话。 桑映捋了捋自己的长发，笑容依旧甜美，说：“看到你好几次了，最开始还不敢认呢！”仿佛丝毫不记得前不久，在楼梯间发生的尴尬。 “嗯，刚来没几天。”林晓说完，在电梯和楼梯间犹豫了下。 “你刚来就和他们一样奇怪了，”桑映抿着嘴，说：“黄总这人挺奇怪的，明明有电梯不走，还一定要让人走楼梯。” 林晓在脑子里反应了下，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的黄总就是黄禄。 违和感简直爆棚。 “是挺奇怪的。”脚尖微顿，林晓还是转身和对方一起走进了电梯。 估计是没想到对方会和自己一起，桑映脸上顿时就绽开了笑容，语气止不住地上扬，说：“我就在你们楼上，以后没事儿常联系啊。” 没人能抵挡漂亮姑娘这么甜甜地对自己说话，林晓点点头笑着答应了。 没想到刚一出电梯，便看到了出来倒垃圾的陈素，陈素往快要合上的电梯里看了一眼，又马上往窗外看了眼。 很明显是怕黄禄看到。 黄禄一个暴躁狂人奇怪就算了，秦越越和林放俩天天受他荼毒的也不是不能理解，怎么工作室里年龄最大看起来也最成熟稳重过的陈素大姐，也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 还不待林晓开口，陈素把垃圾往旁边的桶里一扔，马上就压低声音说起来了：“小林啊，你别和楼上的走这么近。” 林晓心情带上了些许烦躁，白天和adam这么聊一通，她现在怎么看眼前的工作室怎么觉得不爽。一不爽，语气也难得地没往日那么好了：“电梯的空间统共就这么大点，没办法不走近吧。” 陈素似乎是没注意到她语气中的不耐烦，依旧还在耐心劝说：“能避开就避开，不然禄哥看到，又要炸了。” 林晓进门，刚想说点什么，便看到了对方脸上的一闪而过的不屑，顿时就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之前待的vision规模很大，每天要面对的供应商客人甚至是同事都有不少，林晓早练就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别的不说，对别人散发出来的恶意相当敏/感。 陈素现在的不耐烦不像是对她的，倒更像是对黄禄的。 果然是“暴/zhe/ng”。 这么小一个工作室，气氛似乎也不怎么样。 林晓叹了口气，把其他想法暂时地压回了心底，简单和秦越越林放打过招呼之后，便进了自己的直播室。 虽然黄禄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但进门之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才一天没来，直播室竟然又变得凌乱不堪了！ 昨天直播完的衣服被全部推到了一边，严严实实地挤在一起，而另一边稀稀拉拉地挂上了一些新款，脚下堆满了塑料包装袋。拆封的和未拆封的，全部堆在一起，要多乱有多乱。 秦越越从门口路过，往里看了一眼，似乎也有些震惊：“诶，今天一大早禄哥就在折腾，都在折腾些啥啊！”说完，往后仰头扯着脖子喊了声：“陈姐，你过来帮小林姐收拾下呗，这屋里实在是太乱了。” “禄哥说了别乱收拾，不然等他回来，又是一顿狂轰乱炸。”陈素说完，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说道：“而且我得先发货呢，赶紧把事情忙完，今天要早点回去做饭。” 秦越越好奇：“啊？今天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啊，这么早回去干嘛？” “这不是我儿子今天放假嘛，就说回去做点儿好吃的，还特地让小妹去提前把菜买好，整好她今天不用上晚自习。” 秦越越吐了吐舌头，和林晓两人/大眼瞪小眼，林晓无奈地摆了摆手，说：“没事儿，我来收拾吧。” “可是禄哥他……” “那总不能乱七八糟的上镜吧，”林晓环视了下房间四周，叹了口气说：“我会弄好的。” 第十五章 更衣间 “行，”秦越越也不多纠结，说：“那小林姐你弄好之后，和放哥说一声就行。”说完，又扯着脖子，向旁边办公室里喊了一句：“对吧，放哥！” “对对对！”林放从电脑后面抬起头来，也扯着嗓子回应：“时间差多差少一会儿，都没什么的，你好了和我说。” 时间差多差少都没事儿，反正每天也就那么几十个人在看。林晓自动在心里把林放没说完，原本就不怎么高昂的心情，也带上了些许颓丧。开播差不多快要一个星期了，但是这个星期里，一件衣服都没有卖出去，也怪不得整个店铺从上到下对直播这件事情都不怎么看重。 林晓对着眼前凌乱无比的直播室长长地叹了口气，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随着直播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就总忍不住把现在的直播，和之前的工作进行对比。 不说最基础的工资，就是各方面的发展和前景，似乎也不怎么能够赶得上之前的工作。 至于喜欢和不喜欢，林晓不清楚。 只是不管喜欢与否，按照林晓的行事原则，都要做好眼前事情的。稍稍整理了下心情，她便蹲下来开始认真地收拾和整理直播室。 直播室乍一看看起来非常凌乱，但等林晓简单地四处看了下，收拾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其实黄禄已经分得挺整齐了。 前两天直播的款式，全部都被放到了靠近摄像头的位置，而今天带过来的这些拆了一半包装的，应该都是这次马上要修图上架的新款，全都按照款式堆放在了镜子前面，很明显是不想让其提前出镜。 林晓大概猜到了黄禄这样堆放的用意，再动手收拾起来的时候就更快了。 很快，所有新款都被整理出来挂在了挂杆上。眼前的这些服装，虽然颜色款式各异，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材质。 这次上新的款式，不论是上装还是夏装，内搭还是外套，全都仿貂绒纱和包芯纱，甚至就连裤子和裙子，也都是针织的。 林晓不自觉地想到了，前天在黄禄电脑里看到的，那一堆“精致”得不行的照片，顿时觉得两眼一抹黑。 这些款式，乍一眼看过去本身就是很难搭配的非常规款，就指望着模特能展示出这些服装的特点和吸引人的地方，但是那些图全都展示模特的美貌去了，看着觉得明明还行的衣服，瞬间就被拉成了淘宝十万件的非基础款的“爆款”，如何能吸引更多的人去买？ 林晓顿时对黄禄的审美产生了相当大的怀疑。 虽然统共加起来林晓才直播了没超过七次，但凭借着超强的理解力和认真劲儿，现在她已经对直播流程驾轻就熟了。 从容地把周围收拾整理好，对着镜子确认了下自己当前的形象状态，林晓走到摄像头面前，开门朝外面的林放说了句可以开始引流了。 “啊？可是禄哥说等他下，他马上过来。”林放指了指手机，解释：“刚刚给我发的消息，说给你发了，但是你估计在忙着收拾整理额没有回复他。” “因为什么要等？”林晓疑惑，明明就在两个多小时之前，她走到楼下的时候都还收到黄禄的消息，让她今天先直播着，怎么转眼就变成要等人了。 “不知道。”林放耸了耸肩，很显然是一个只会听命令，并不会去刨根问底的人。 反正是混时间没什么用处不重要的直播室，直播与否什么时候直播，都不用太过研究和关心。 林晓转身回屋里去拿自己的手机，因为直播的缘故，通常出门前她都会把手机给调成静音，这一看，果不其然收到了黄禄的消息。 黄禄：今天直播先等等，等我回来再说。 黄禄：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估计十分钟后能到。 就连发的消息，也模棱两可的，丝毫没提推迟直播的原因是什么。 还真就散漫到底了！ 林晓无奈，在直播间站着也是站着，刚想过去看陈素发货需不需要帮忙，便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 “诶诶诶，我能行，你先回吧。”黄禄拎着跟管子走进来，转身朝外面的徐远航道别。 徐远航已经从最开始还会担忧地晚上过来等林晓直播，变成现在走到门口都不进来，只是隔着门嘿嘿地乐两声，说等下再过来看看。 跟把这里给当成了自个儿家似的。 黄禄来了，林晓也就不用傻等着了，眼看陈素和林放等人都无动于衷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林晓叹了口气主动走上前帮黄禄把东西放下来。 “啧啧，还是你好啊。”黄禄一边把东西放下来，一边环视了其他坚守在自己岗位上的几人一眼，说：“凡特斯的人终于拥有了-眼力见儿，瞧瞧，瞧瞧，这群人多冷漠啊。” 陈素一手拿面单一手在货架上娴熟地翻找，找出一个包装来啪地一声仍到桌上，另一只手随即把面单放在上面。听到黄禄这话，连个多余地眼神都没有，说：“都这个点了，再不把货发完快递就来了。” 林放紧随其后开口：“这不是刚开始直播引流嘛，还得看看数据呢。” 秦越越神情专注，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带着一股仿佛要把键盘给砸碎的气势，说：“别烦，有个傻比正在和我纠结退货的事情，我怕误伤了你们。” “呦呵，敢情都是大忙人不是了。”黄禄端着水杯，慢悠悠地走过来，看着林晓端详了片刻。 林晓皱眉：“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挺好看的一张脸。”黄禄摇了摇头。 “那你盯着我看干嘛？” “就是觉得可惜，”黄禄喝了口热水，说：“挺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那么喜欢叹气呢？” 这是要挨个儿把所有人都挑一遍刺儿？ 还不待林晓说点什么，便听到黄禄有些语重心长地开口，继续道：“总叹气，容易把自己的好运气给叹没了。” 林晓当即转身就走，枉她还好心过来帮忙！ “诶诶诶，别走啊！”黄禄连忙叫住她，指了指地上刚拿进来的一堆东西，说：“心气儿还挺大，过来和我一起收拾这个。” “小林啊，你可别随便叹。”陈素适时地插进来，乐得不行地开口，说：“我们禄哥什么都好，就是迷信，在他面前叹一口气，得被他教育上大半天。” “迷信？”林晓震惊地看着黄禄，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就眼前这个人高马大，脸上几乎常年写着“不爽”两个字的男人，竟然还迷信！ “可不嘛，忌讳啊不好的兆头啊这些东西，简直比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人都还要计较。” “你哪里算上了年纪的人，”林晓好笑地看着黄禄，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说：“就是老一辈儿的，也很难还有这么计较的吧？” 黄禄摸了摸鼻子没说话，林放这时候也跳了出来，兴致勃勃地开始细数黄禄的所作所为：“我们禄哥，讲究可多了！不能随便叹气，早上不能找他拿钱，不能处理售后，走路上不能踩井盖儿，踩了还得呸两声……” 林晓之前在的公司，大部分都是外语或者贸易专业出身，接触多了国外文化和平时都相信“人定胜天”的人，突然眼前出现一个“迷信”的人，还是一个年轻男人，怎么想都觉得怎么好笑。 “那为什么没有摆个招财猫？”林晓环视了四周，发现工作室里竟然没有这个“迷信”入门级的吉祥物。 “你来前几天，不小心打碎了。”林放往旁边桌子角落指了指，说：“那天刚收起来，现在都还没扔呢。” 林晓已经彻底无语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黄禄，说：“那你是不是还奉行，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没，”黄禄对她的调侃丝毫不在意，放下水杯语气还挺自得地开口：“我奉行的是，左眼跳财……” 林放马上接下去：“右眼跳就要相信科学，只是没睡好。” 陈素顿时哈哈哈大声笑了起来，摇摇头感慨：“在这点上，禄哥真不像是个年轻人。” “不是就不是呗，”黄禄看着林晓，打了个响指，说：“那这个年轻人来帮我一起，把这玩意儿弄出来吧，还得等着开直播呢。” “这是要做什么东西的？”林晓走过去，把东西简单地翻了下，一根长长的软管，两块厚厚的窗帘布，和一面不算大的落地镜。 “准备弄个更衣间出来。” “更衣间？”林晓下意识地就往直播室看了眼，放眼整个凡特斯，也就直播室才会需要更衣间了。 可是，好好的，为什么硬要在里面不大的空间里折腾？反正平时直播的时候，房间里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只要站在摄像头盲区换衣服就行了。 紧接着，黄禄扔下一个重磅炸弹：“你今天直播的时候，我会在旁边看着。” 什么？ 在隔壁办公室，用电脑看不行，还得来直播室里挤？ 第十六章 互怼 农村自建房的房间面积通常都比普通商品房要大一些，但直播室再大也是用次卧改成的。房间四周挂满衣服，再加上还放了补光灯三脚架等设备，中间留了一块出来作为主播的活动空间之后，房间里就几乎没剩下什么空的地方。要想突然腾出点位置来放镜子和更衣间，简直紧张得不行。 “就选墙角那儿吧。”黄禄简单地环视了下四周，很快便定下了地方。 他说的位置正斜对着门，周围半米左右都是摄像头的盲区，而且旁边就是贴墙的大镜子，换好衣服之后也能在再次简单地整理下。 既然已经选好了位置，林晓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走过去，动手开始收拾起来。 黄禄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地扬了扬嘴角。 比起外面的那几个“废物”来说，林晓的行动力简直就完全是另一个境界的。不管什么情况，第一反应不是一个劲儿地无脑瞎问，而是先去做，一边做一边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思路去试图理解，等到自己有了想法和见解之后，才会说出来确认。 不管对于工作还是生活来说，这都是一个好习惯。 不愧是从vision出来的人，就是心理抗压能力太差。黄禄心想，过几天得去问问，她在vision做到什么地步了，怎么被毒打了几年，抗压能力都还是不够。 “禄哥，你们估计要弄多久啊？”听到这屋里的动静，林放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好奇地看了几眼问道。 “你过来帮忙，需要的时间就能减半，”黄禄头也不回地应了句，把扳手拿在手里上下抛了几下，才接着开口：“怎么了？” 林放被怼习惯了，也不计较，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不是已经把直播活动报上去嘛，如果一直没开播，就浪费了。而且说不定，下次播的话，也不给我们准时排推荐位了。” “推荐位有这么紧张吗？”林晓好奇，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每天几十个人的人气竟然还是上推荐位了的！ 那没推荐位上的，人气得多惨啊！ 和那些动辄上万十万的人气主播相比，已经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能概括了的，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黄禄从林晓脸上的表情里读出了她的未尽之意，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说：“这流量是累积的，最开始的位置肯定不好，但人气累积起来了，推荐位置也会越来越好。” “对对对，”林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黄禄突然说起推荐位的事情来，但这和他想要说的事情也差不太远，连忙接下话茬，说道：“推荐位不仅看长期累积，就是每天的推荐位也有变化。” 林晓顿时了然，说：“怪不得每次到深夜的时候，进来的人都会比前半场要多出不少。” 最开始那两天甚至前半场完全没人进来，三十几个全都是后半场进来的。 看到在场的人都懂了，林放解释起来也就不用多做口舌再继续去解释，直接说道：“所以开播不好拖太晚，不然今天后半场的流量也得报废。” 好歹三十几个人看呢！ 黄禄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皱眉：“这才刚开始弄，没那么快。” 更衣室不比其他，事关林晓的个人隐私，而且马上就要投入使用，太过匆忙万一有点没弄好，这事儿也就大了。 “那就先开播。”林晓主动站出来拿了这个主意。 “这样怎么开播？”黄禄想了想，说：“等会儿就等会儿吧，反正现在本来也没几个人看。” “对啊，就是反正现在也没几个人看，”林晓不紧不慢地接下去，道：“那现场直播搭更衣室也没什么影响，说不定还会有人觉得有意思呢？” 黄禄：到底多无聊的人，才会来看人搭更衣室啊？！ 林晓笑笑，神色却非常坚持。 对于黄禄和林放来说，直播只是店铺众多营销手段里的一种，这个手段没用上，也还会有其他备用在进行。不关键的渠道浪费个一天两天，也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对林晓来说，这是她工作的唯一内容。如果这个内容都取消了，那她今天的工作也就失去了意义。 看到黄禄没反驳的意思，而林晓说的又很有道理，林放试探性地说道：“那行，我去开始引流了？” 不待黄禄说什么，林晓率先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那我现在也去把直播开始。” 说完，林晓便主动站到了镜头前，侧身对着镜子简单地整理了下，按下了开始键。 黄禄站在林晓左后方的位置，就这样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晓一改刚才的面无表情，笑容灿烂地对着摄像头自我介绍。 没有太过热情，但眼角眉梢地笑意，都让人眼前一亮。 比在被延迟后的直播页面看，要更具有有感染力和吸引力。 就是…… 黄禄想到刚才林放的样子，不自觉地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之前对林晓抱着想要找个轻松活儿才来的心态有所不满，但不得不说，对方进入角色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完全和之前主播完全不一样的是，林晓会有自己的想法。 不是被动地被指使和要求去做什么事情，而是主动地，去提意见做决定，即使他这个老板还说出了“反对”，也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判断和想法。 主动认真还独立的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受欢迎。 黄禄满意地转身，继续专注地搭建起这个简陋的更衣室来。 不出所料，直播卖东西都没人看，更不用说，直播乱糟糟地搭更衣室了。再加上，这边本身就是视角盲区，林晓为此调了半天三脚架的位置，最后也只能说是勉强做到镜头不违和。 黄禄这次带的材料非常齐全，林晓最开始以为的那根管子，其实是圆杆滑轨，只是相对来说软一些能够弯曲。用来遮挡的布，也采取了圆孔挂杆窗帘布的挂法挂上去，随即把滑轨两端固定在墙上之后，更衣室几乎就算是做好了。 “感觉还挺牢固的。”林晓来回拉了下“窗帘”，确认没什么问题后，脸上也带上了不少成就感：“而且不卡顿，布也厚实。” “当然了，”提到这个，黄禄顿时就有些嘚瑟地轻拍了下帘子，说：“这可是我去窗帘市场，挑的最贵的，怎么可能不好。” 抠门老板突然不抠门了？ “最贵的？”林晓对此显然持怀疑态度，扯着帘子看了下，说：“一没镂空刺绣，二没金丝银线，你逛的哪个市场？档次低到普通遮光布，都能是价格最贵的了？” 一下子得意忘形，都忘记眼前这位之前是专业做面料的了。 “还是说……”林晓突然凑近，意味深长地开口：“你不会被宰了吧，老板！” 老板两个字，还特地家中了语气。 好歹自己也算是在面料市场服装市场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人，他不去主动坑人都是好的了，竟然还被质疑是不是被宰了，黄禄顿时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当即反驳道：“比价格当然是同类型中比，这可是遮光布中价格最贵的。再者说了，金丝银线镂空刺绣的，那不也是在遮光布上操作的吗？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林晓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写满了戏谑。 “啧，你这是对老板说话的态度吗？” 林晓一本正经：“我这不是说话，明明是嘲讽。”说完，在黄禄发作之前，赶紧把东西随手一手，走到了三脚架边。 她可没忘记，更衣室搭好了之后，还要继续直播的。 只是，当站到摄像头前的时候，林晓顿时愣了。 还没到晚上十点，直播观看人数就已经有了二十个！林晓随便往上翻了下记录，发现直播间里竟然还有人在公屏里聊天。 今天要早睡：这是在干什么啊？收拾整理库存？ 玩不起了：还以为是在直播卖衣服，结果是日常直播。 不会主动好评：哈哈哈哈这两人是卖货主播，还是相声主播啊？好有意思啊。 请尽快发货：什么时候我也能对我们老板这样说话？社畜永不为奴！ 我吃饱了：主播在吗在吗？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后面的那件米色的毛衣啊，感觉好好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了。 不会主动好评：不会真有人来直播间是想看衣服的吧？这两人太逗了，我都忘记我是来干嘛的了哈哈。 林晓走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句话跳出来，来不及多想，赶紧解释：“我们这儿就是专门卖货直播，看中了哪件在公屏上和我说，可以穿上给大家更直观地展示，恰好更衣室也刚搭好。” 黄禄哑然：还真有人无聊得上购物软件看直播，还看人乱七八糟搭更衣室呢！ “我吃饱了”没有马上回复，直播室里难得地还有其他人在，而且还非常热心地回答。 请尽快发货：我吃饱了好像说的是，你刚才站着位置旁边的那件领子很大很大的那件米色毛衣。 林晓往对方说的地方看去，那边挂着的衣服不多，其中这件毛衣显得相当瞩目。 只是—— “不好意思啊，”林晓弯了弯嘴角，笑容有些无奈：“那个是我们的新款。” “没事儿，就当直播间福利了，新款提前偷跑。”黄禄打了个响指，拎着衣服走了过来。 第十七章 相声主播 既然老板都亲自开口了，林晓自然也没有任何拒绝的道理。 从黄禄手里接过衣服之后，对着摄像头说了一声，便径直走到刚搭好的更衣室里换衣服。 这个更衣室虽然搭建得快而且简单，但遮光程度非常不错，而且还搭了独立的两圈布，在里面也放了一面小的落地镜，避免出现没整理好衣服的尴尬。 没想到黄禄平时看起来挺粗糙暴躁的一人，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我吃饱了”看中的是一件灯笼袖的针织开衫，林晓把外套脱掉，就配一个简单的黑色打底，也丝毫不显得违和，很快就换好走了出来。 黄禄刚和公屏简单地互动了下，听到动静便抬头看过去，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 不同于之前每次通过屏幕，看到的加了一层厚厚的美白滤镜的样子，林晓实际的模样和气质更加出彩。 林晓毕竟快三十了，再加上长期高强度工作，和那些还未踏入社会没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肯定不一样，没有那种青涩和稚嫩。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状态才更加自然，甚至能说得上是潇洒。 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自信和从容。 化的是淡妆，身上的衣服也是随便简单搭配的，就是透露着一股精致来。 简约，又精致。 一如每一个快时尚品牌宣扬的那样。 即使身上穿的是一件纯色基础款t恤，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精气神。 “怎么？”林晓注意到黄禄的眼神，用眼神示意道。 “没怎么，挺好看的。” 黄禄的坦诚让林晓有些惊讶，看多了这人黑脸和不耐烦的样子，突然夸得这么直白，还挺让人不习惯的。 林晓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的后半句。 “这次的新款不错。”黄禄不紧不慢地开口。 林晓：……果不其然，这人就没那么随和！ 不过这次的新款的上身效果也的确出乎林晓的意料。 仅仅是从未修的模特图来看，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模特太过精致，动作也过于追求精致，以至于摆拍感太浓厚，连带着所展示出来的衣服的那些亮点，也看起来假了。 模特好看，但衣服土，是那天看了新款图片后给林晓留下的印象。 请尽快发货：哇，这件衣服好看诶！但是对矮个子，会不会不怎么友好，主播看起来挺高的。 过期泡面：好看好看，多少钱啊？ “我吃饱了”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不过还有人回应就是好事。 “我现在身上穿的这件，是我们还未上架的新款，店内详情页还没上……”林晓话还没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摄像头盲区的黄禄，相当配合地递了张纸过来，上面写好了价格还有相应的尺码表。 林晓接过，一边有针对性地展示身上穿着的主要细节，一边不急不缓地对着摄像头说对应的数据。 明明是对着草稿纸念的，但那股轻松自在的自信，仿佛像是背诵出来的一样，黄禄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介绍完一些基本信息之后，林晓并没有僵硬地等公屏回复，而是自顾自地说起其他相关信息。 “针织衫向来都是秋冬必备单品，保暖性不必多说，”林晓特地停顿了下，侧身站立着重展示袖子部分，继续解说道：“灯笼袖算是比较百搭的元素，很多人第一反应是非常挑身材，如果是微胖丰满类型的女生穿，就会非常的不适合。但其实不能单看版型，还得结合具体的材质面料，如果是比较硬/挺的材质，版型风格主打形状，那这样的版型更适合需要轮廓线条修饰的人穿。反之，如果线条感比较弱，材质偏向柔软舒服一些的，就更加适合……” 林晓并没有单纯地一个劲儿夸这个款式材质如何好如何遮肉显瘦显美，简单介绍本身版型优缺点之后，便从材质版型开始解析适合什么类型的人穿。 公屏上的留言，也渐渐地从最开始非常单薄的这件好看那件好看，变成了仔细认真的问询。 什么都不买：第一次听说，胖的人穿针织外套也好看的。 请尽快发货：没有尝试过针织外套，真的好看吗？会不会很容易洗变形啊？ “针织外套因为工艺的原因，上下前后拉扯都会有很足的弹性，所以太用力地拉扯洗拽，肯定会发生一定的形变，这个是无法避免的。”面对这种工艺上的问题，林晓向来不怯，说起来头头是道：“不嫌麻烦的话，除开手洗之外，适当地甩干之后，尽量烘干，不要悬挂太久。” 请尽快发货：哈哈哈，嫌麻烦的话怎么办？ 什么都不买：都用洗衣机甩干了，我还要用手洗？ “嫌麻烦的话，可以机洗甩干悬挂晾干一条龙。” 请尽快发货：那我还是嫌麻烦吧，应该不影响穿的吧？ 林晓看了一眼屏幕，不紧不慢地接下去：“嫌麻烦的话，毛衣也会嫌麻烦，觉得命长的。” 黄禄没忍住，噗嗤一下轻笑出声。 林晓解说的时候，脸上总带着淡淡的笑容，既显得有亲和力也看起来非常专业认真，就是在这种一本正经地表情下，突然说句怼人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笑。 什么都不买：我和毛衣，总得就死一个呗？ 我吃饱了：哈哈哈哈哈真就相声主播啊！ 请尽快发货：……那我还是我死吧。 这还是自打林晓直播以来，公屏上同时互动人数最多的一次，而且之前以为都退出直播间了的人，竟然又出现了。林晓看着公屏上的对话，嘴角微微上扬，态度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有一说一，不对的地方直截了当地怼过去，却出乎意料地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黄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时不时地给她递个信息，或者是解答下公屏上提出来林晓却无法回答的问题，俨然一个直播助理的样子。 也就是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林晓直播之后，黄禄才发现，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林晓的成长远比她想象的要快。 “看不出来啊，连版型身材这些内容都能信手拈来了。”直播空隙两人休息的时候，黄禄把水杯递给她，感慨：“乍一眼看起来挺专业的。” 林晓端着保温杯，对着杯口哈了一口气，敏锐地察觉到黄禄话语中的意思，斜了他一眼，说：“什么叫做乍一眼看起来挺专业，是本来就很专业。” 黄禄握拳抵在唇上，轻笑：“对，是很专业。” “怎么？看你这意思是不服？” “没有不服，”黄禄告饶，话锋一转，说：“你从哪儿看来的这些内容？” “秀场和电视剧。”林晓低头，轻轻抿了一口水，甜丝丝的，不像是白开水的味道。抬头看着黄禄，问道：“这水味道不对？” “水里有毒？”说完，黄禄转头朝陈素喊了声：“陈姐，拿根针给我！” 刚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听到这句话，迷茫地应了一句：“啊？” 林晓也有些疑惑：“要针做什么？” 黄禄耸了耸肩，神情坦然，一字一句地说道：“验毒呗。” 林晓：………… 陈素没忍住跟着笑了两声，说：“好歹人小林是新来的，老板你也别这么欺负她。” “行啊，没想到店里竟然还有纯银的针，给我长长见识也挺好的。”林晓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黄禄：“财大气粗哦。” 黄禄很明显地被噎了一下，没说话。秦越越从办公室里出来，一边乐一边象征性地撞了下林晓的肩膀，说：“哈哈哈，禄哥讲了这么久的冷笑话，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吃瘪呢，终于遇到克星和对手了！” “小林姐你是说保温杯里的热水是甜的吧，”这里唯一的一个老实人林放笑了笑，往厨房的方向指了下，说：“应该是禄哥加了蜂蜜进去，刚才他来问我们蜂蜜放在哪儿来着。” 林晓回想起刚才的味道，好像的确是蜂蜜水的味。这样想着，又主动再去喝了一口。 只是，黄禄竟然还会主动给人泡蜂蜜水？！林晓抬头看了黄禄一眼，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注意到她的眼神，黄禄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叫医生吧，已经没救了。知道有毒还以身试毒，这不能算工伤，我不认的。”说完，就率先转身进了直播室。 “嘴硬心软的禄哥啊！”秦越越啧了两声，拍了拍林晓的肩膀，说：“禄哥这人就是典型的傲娇。” 林放疑惑：“啊？傲娇不是二次元纸片人才会有的性格吗？” “滚滚滚，你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侮辱二次元了啊。”秦越越顿时就满脸嫌弃。 “你们才给我滚滚滚，不然扣钱。”黄禄终于对他们连番的数落忍不住了，愤怒地扔了一个包装袋出来，砸在门上。 见状，秦越越几人连忙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林晓把包装袋捡起，上面还用黑色的马克笔写了名字。这是今天在直播间卖出去的包裹，对方买的正是林晓最开始试穿的那件米白色开衫。因为店铺链接还没上，那两人又喜欢得不行，便随便拍了个等价的链接备注上了。黄禄在旁边也没什么事情做，索性就直接把对应的尺码找出来，包装好写上名字放在一旁。 “好歹是今天直播的第一单，能不能对它放尊重点儿。”林晓在这里待久了，说话跟着众人也变得轻松随意了不少。 “没扔第一单，在这儿呢。”黄禄拿起桌上的一个包装袋晃了晃，林晓低头，自己手里这个包裹上面写的名字，还真不是第一个拍下的那人。 而是第二个。 看着黄禄脸上带着的很明显的得意，林晓彻底无语了，说：“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林晓想了想，说：“讲究。”好歹现在还开着直播，总不能明目张胆地说自己老板迷信吧。 黄禄一眼就看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也不生气，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在三脚架的杆子上轻点了几下，说：“还行吧？要不要再休息会儿，我来给你顶上这下半场？” 直播间的数据还没出来，但林晓凭感觉也知道今天直播间的人数一定是这几天以来最多的，同时也是她说话最多的一天。之前反正都没什么人，能趁着换衣服和展示的空隙休息缓一缓。但今天自从搭好更衣室之后，林晓就一直不停地在说话，几乎没有停过。现在感觉嗓子都是火辣辣地，说句话仿佛都有些难度。 看到林晓这个样子，还没等她开口，黄禄就先看不下去了，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还是歇着吧。” 第十八章 需要休息 黄禄的直播表现，倒是超出了林晓的预期。 将近一周接触下来，黄禄不耐烦和暴躁的形象的确是降低了不少，但也没有完全消失。林晓从摄像头前离开的时候，没忍住瞥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不放心。 拧着眉，斜着眼，说不定还会把“爱买买，不买滚”这几个大字给刻在脸上。 出乎意料的是，自打站在摄像头前后，黄禄脸上的不耐烦和严肃瞬间就消失了，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太明显的笑意，但给人的感觉好歹是温和能沟通的。 和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不过林晓也没真让他一直替自己直播太久，今晚的流量一直不错，几乎全程都有人在。黄禄虽然在解答问题和操纵气氛上比较顺手，但不能自己试衣服，展示也不够直观。 “没问题？”黄禄把直播间里有人选中的一件衣服递给林晓，轻声问了句。 “嗯，没事。”林晓笑着随口应道。 休息的这会儿时间，嗓子依旧还是非常不舒服，但坚持完剩下的两个小时应该不成问题。 见她这么坚持，黄禄也不再说什么，退到视频盲区老老实实地做起直播助理来。 拒绝加班：你们店里的衣服真好看，主播能不能把你后面的几件衣服都试一下，我拿不准应该买什么诶。 林晓看到消息，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背后的都是前几天直播过的款式，估计有七八件左右，然而这个说话的人，前面已经要求她试了四套衣服了。 试衣服当然不是简简单单地穿一下就行，还需要配上相应的讲解。衣服的面料材质版型，相应的搭配穿着，身材雷区等等，都是讲解内容。全部换下来，少说也需要半个小时。 余光瞥到平板上显示的时间，一点半，距离原本定好的下播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嗯，行。”林晓迟疑了片刻，还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凡特斯店里的生意不算火爆但也不算太差劲儿，不缺现在直播间里这点儿可能会下的“订单”，但是林晓缺。 不管对这份工作和这个公司想法打算如何，至少没离开前，她不想示弱。 林晓趁着转身拿衣服的时候，不自觉地轻咳了两声，原本就是超负荷工作的嗓子，这会儿更凶地闹了起来，火烧火燎地实在是难受得不行。 林晓下意识的想再喝点水撑下去，拿过杯子一看，一个小时前才接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空了。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一直在旁边，许久没有出声的黄禄突然开口说道。 “嗯？”林晓刚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听到这话有些疑惑地抬眼看着他。 黄禄把桌上那些写着尺码优惠快递等相关信息的纸张往手里轻轻一拢，随便扔在桌上后站起身径直绕过补光灯走到摄像头前，说道：“行了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都一点半了，距离我们下播时间都过去好一会儿了。如果还有想要看主播试穿的和其他疑问的，明天七八点左右再来直播间就行。现在太晚了，你们也快点去睡觉吧。” 林晓就这么拿着衣服站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突然噼里啪啦这么说一通的黄禄。 黄禄说下播就下播，丝毫不带一点含糊和犹豫。 “我们主播也是需要休息的。”黄禄说完，便抬手按下了结束键。 平板上的消息比直播间要有十几秒的延迟，林晓视线从平板上扫过，看到直播结束前，公屏上弹出一句话： 拒绝加班：还有衣服要买呢，怎么说下播就下播，有生意都不做啊？ 我们主播也是需要休息的。 林晓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句话，难受的嗓子这时候仿佛也好了不少。抬眼看了下黄禄，对方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似乎根本没觉得直接推掉可能会成交的单子，对他这个“生意人”来说有什么。 “怎么还不舍得？”黄禄察觉到她没动作，挑眉问了句，又慢悠悠地开口：“再次强调啊，加班可是没有加班费的。” 林晓无语，这人像是不会好好说话一样的，随时随地都要阴阳怪气一通，尽显抠门老板本色。 心里好不容易涌上来的暖意，也在这瞬间烟消云散了。 “在想你今天怎么大发善心，送上门的钱都不赚？”林晓也毫不客气，直接怼了回去。 她倒是想看看，黄禄要怎么把刚才的那句“我们主播也是需要休息的”良言善语当着她的面给重复一遍。 “她说的话也就偏偏你这种互联网新人了。”黄禄一哂，语气里满是不在乎：“要真想买，早就买了。要能买好几件的，也不纠结来回比对半天了。” “比对半天，好歹也是说明想买的吧，不然大晚上的纠结那么久，未免也太无聊了。” “你也知道是大晚上的啊，折腾几个小时来买一件两件，这种最后退款的可能性还大。所以，”黄禄略微停顿了下，拉开门转身出去的时候，才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还是那句话，爱买买，不买也别求着。” “隔着快屏幕呢，谁也别当谁大爷，大晚上地折腾人。”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黄禄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林晓甚至都能想象到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眉毛微微上挑，眼睛瞪得比谁都大，冷哼一声，笑容嘲讽得不行。仿佛站在高处，看谁都是一个大写的傻逼。 黄禄啊，始终还是那个黄禄，不可能因为突然说了一两句好话，就变了一个性格。 林晓笑着摇了摇头，去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她东西本身就不多，很快就伸手好推开门出去。 黄禄正站在隔壁办公室的饮水机旁，一只手端着碗桶装泡面，一只手把烧水壶的开关啪地一声按下去，又啪地一声按上来，透过玻璃也能看到他脸上的不耐烦。 “那我先走了。”林晓单手在门上轻扣了两下，说道。 “你还没走啊？”黄禄似乎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把叉子叼在嘴里，朝她摆了摆手。 “诶等等——” 林晓手刚碰到大门把手，听到这话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 “那什么，你夜宵怎么解决？” 夜宵？ 林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上端着的泡面，笑了起来，说：“怎么？要请我吃红烧牛肉？” 黄禄乐了，晃了下泡面，说：“红烧牛肉估计得下次才能吃，今天烧水壶坏了，估计不行。” 怪不得这人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那儿，对着烧水壶折腾半天？ “怎么样？”黄禄把话又重复了一遍，说：“虽然加班没有加班工资，但好歹有夜宵。”说完，神情还挺自得地扬了扬眉。 林晓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即使熬夜她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话到嘴边仅仅只是一瞬，她便改了主意，说：“行，吃什么？” “下去看看吧，看楼下有什么吃什么，不过这个点估计都只有烧烤店还开着了。”黄禄把泡面碗放到桌上，想想还又盖了本书放在上面。 “怕被人偷吃啊？”林晓随口问了句。 “大半夜的，估计只有老鼠才会来吃，”黄禄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说：“我记……你之前公司里难道没有老鼠？” “有，不过后来搬了办公室后就没有了。”不说还好，一说林晓就想起以前加班到很晚，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她敲打键盘的声音，还总能听到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时候她的刚进公司不久，明明怕得不行还要强行咬牙坚持，到后来好不容易习惯了，却又开始搬办公室了。公司新地址在新的cbd中心，配套设施全新物业也相当负责，几乎没有再见到过蛇虫鼠蚁这些东西。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现在还要面对破旧不堪的小作坊。 “哦。”黄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回身去拿了件厚外套出来。打量了眼林晓，看着她身上的呢大衣，随口说道：“这样穿骑车回去会不会冷？上次那件衣服虽然样子没你这个好看，但肯定比你这个暖和，拿一件去穿呗。” 林晓有些意外，转念一想，抿着笑说道：“员工价吗？” 啊，员工价八折，难不成还白送啊？ 这句话在黄禄脑海里过了一遍，视线触及到林晓那副似笑非笑的狡黠模样时，被强行咽了回去，说：“你说你，才来没几天，倒是和秦越越那几个混得一样，怼我可起劲儿了。” “被我猜中了？” “猜中个屁！”黄禄恼了，说：“要看中了，随便拿件去穿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秦越越他们几个，可不会在这方面和我客气。” 林晓跟着笑了笑，却也没直接答应下来。 两人插科打诨这会儿，已经把工作室简单地检查了遍，关好灯走了出去。 过道上漆黑一片，黄禄用力地跺了下脚，楼道灯才缓缓亮起。 对面就是徐远航和黄禄的住处，大门紧闭，也看不到一丝光亮从里面漏出来。 注意到林晓的视线，黄禄还以为她是想叫徐远航，便主动说道：“徐远航今天下午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呢，不然倒是可以叫上他一起。” 林晓知道他误会了，也不纠正，就着话题笑了笑，说：“我就说，他怎么会这么早就睡了。” 她只是想到了前一天的齐霁，在楼下站了那么久，但说不定徐远航可能都不在屋子里。 徐远航和齐霁，都和她认识了挺长的时间，但是对于两人的关系，林晓始终还是觉得云里雾里的。 爱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难懂了。 “要是能早睡就好了，”黄禄啧了一声，按下电梯键的时候，叹了口气，说：“天天晚上都比我这个要上夜班的人晚睡，还得喝酒了才能睡着。不对，前两天倒是难得地没喝酒说要早睡，不过好像也没睡着吧。” 估计是请齐霁来拍照的前一晚上。 “你不是两人的朋友？”黄禄好奇地问了句，说：“他们都没来烦你，让你跟着劝劝，或者两边说说之类的？搬过来这才多长时间，我都能熟记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的一万字故事了。” “没，他们以前吵架都很少会来找我说。” “为什么？” “我理解不了，”林晓笑了笑，说：“恋爱中的情侣，吵架总是喜欢反反复复，两边都是我朋友，怎么说也不好，太复杂了。渐渐地，他们也不爱来找我说这些了。” 除开这些理由之外，后面几年的林晓工作也更加忙碌了不少，比起因为生活而带来的鸡毛蒜皮，她还是更喜欢计较工作中带来的得失。 “恋爱中的人嘛，不管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林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今天的黄禄比起之前任何时候来说都要放松，让人完全想不到的是，以为最没有耐心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黄禄注意到林晓的眼神，眉毛扬起，有些不服：“怎么？觉得我挺八卦？” “不是。”林晓摇摇头，想了想，说：“就是觉得，这么……善解人意，实在是和你人设不符。” “这就是偏见，秦越越那几个小崽子就经常这么挖苦我，少和傻子玩儿。” 黄禄今天的状态是真的很轻松，林晓站在她坐后方的位置，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乍一眼看起来，有些冷硬，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几个大字。 但经过今天的相处，又觉得他人比想象中的要不错很多。 而且，显然已经把自己划到了和秦越越他们一样的“自己人”行列，会说一些有的没的的家常，开一些知道彼此不会生气的无聊玩笑。 这样想着，林晓的心情顿时就有些沉重了起来。 她本来想趁着难得的两个人独处时间，和对方聊一下辞职的。 第十九 像个好人 对，辞职。 最开始的时候，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以及那点久违的叛逆。向来自信满满的林晓，这些年来几乎都没有被否定的时候，但仅仅是面试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在黄禄这里碰了壁。 后来接到电话的时候，才会答应过来上班。 但成年人的就业选择，往往最不需要的也是叛逆。 这些天以来，林晓一直都在思考，最后还是和齐霁的那番话，让她幡然醒悟。 其实可能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份工作不抱期望，对这个工作室也没抱太多的期望，不喜欢这份工作，这份工作也和她的职业规划完全不同。 还好现在工作才一个星期，也来得及及时止损。 “喏，果然只有烧烤店还开着了。”黄禄带着她走了一圈儿，最后在一家店前停下来。 这家店属于典型的苍蝇馆子，老板在屋外的烧烤架旁忙活，老板娘时不时地帮忙拿个菜招呼下客人。旁边放着的灯箱有些暗，屋里坐着一桌人，都是几个年轻小姑娘，也不显得吵闹。唯一不错的，大概就是屋里的等非常明亮，看起来显得干净而又整洁。 “那就吃烧烤吧，”林晓笑了笑，说：“我不挑。” 黄禄看了她一眼，一边往里走去，一边感慨，说：“就没看你有挑的时候，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是客气呢，还是好养活，脾气好得真不像是从vision出来的。” “我是真不挑。”林晓无奈。 “那行。”黄禄也不勉强，和老板娘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找了个空桌子大喇喇地坐下，朝冷藏柜的方向随意指了下，转头看着林晓说：“去点菜。” “想吃什么？” “是肉就行，”黄禄咧嘴一笑，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说：“我现在就是饿，饿得不行了。” “下午没吃饭？”林晓随口问了句。今天下午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黄禄赶不回来也就没买他的那一份，还以为这人肯定会在外面吃来着。 “啊，本来是要和徐远航一起去外面吃的，这不是他中途被叫走了嘛，想想一个人吃也没意思就赶回来了。” 林晓斜了他一眼，半是揶揄半是好奇地开口：“您也有孤独的时候呢？” “也不算吧，”黄禄一本正经地想了想，继续说道：“就是好不容易有个饭友，看他失恋可怜兮兮的，带着一起吃了几天。好不容易习惯了，得，转眼就没。” 林晓翘了翘嘴角，把点的菜又重新报了一遍，说：“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就先这样吧。” “行，马上就去烤，你们先坐会儿啊。”老板娘显然和黄禄认识，脸上笑意不减，说：“还是葱姜蒜什么都要呗？” “算了，”黄禄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林晓，说：“口味都放轻点儿，别放辣少放盐。” “今天吃这么清淡？” “嗯，她嗓子不行，还是吃清淡点儿的好，重新给我弄个辣椒蘸碟儿就行。” 老板娘落在林晓身上的视线，瞬间就多了些了然，笑着欸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便被黄禄打断：“我们店里新来的同事。” “哦，哦。”老板娘嘿嘿乐了两声，转身出去了。 “看来我这还能算工伤了。”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为了自己着想，林晓反应过来之后，心里逐渐变得有些复杂。 一直以来都对对方抱有恶感的人，突然变得良善开始关心人了，这让林晓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无所适从。原本心里想好打算的那些话题，这时候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还就讹上了呗？”黄禄啧了一声，语气里全是轻松，说：“行，不过明天你也不用来了，可以在家好好的休息。” 明天不用来了？ 林晓有些震惊，眉头轻轻拢起，不爽的情绪难得有些外露。 她是想辞职，但不代表会想要被辞职。 才上班一个星期就被一家自己本来就不怎么看好的工作室给辞退，这完全是她不能接受的。 “对了，还有点东西忘记给你了。”黄禄突然想起什么，朝林晓扔下一句“等我一下，你想吃”之后，便急匆匆地拿着钥匙快步跑了出去。 看样子应该是要回工作室。 难不成是要把自己暂时放在那里的东西给拿过来，这样后面就不用再去第二次了？ “诶，我们最近天天加班，累死了。”隔壁桌坐着的一个长头发女生，叹了口气。 “一样一样，我们那小店铺客服一共就俩人，原本她上白天我上晚上，从下个月开始，我中午就得过去上班。”另一短头发的女生，喝了口饮料，叹气完了之后，语气听起来还带着那么一点雀跃：“今年一年，就靠下面两个月把总工资给提起来了，希望生意好点。” 看来也是做电商的。 林晓对别人的聊天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店里本身面积不大，又没有其他的客人，那桌的聊天声音很难被忽略掉。 “你们现在生意怎么样？”短发女生撑着下巴，说：“我还挺佩服你们老板的，每半年来一趟都行，什么时候在这边开个分公司就好了。” “那可别吧，”长头发嗤了一声，声音突然压低，语气里满是不屑：“别羡慕，羡慕就是沦陷的第一步。” “这有什么可沦陷的？”短发说完，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说：“你们公司新来的那个大美女，已经沦陷了？” “哼，轻而易举。” “不过这个比去年那个漂亮很多吧，会不会不再只是季节限定？” “不可能，老板还是要回广州的，这边店铺做得再大也和广州的也没法儿比。” “也是，现在广州那边服装也卖得挺多的。” …… 很快，黄禄拎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隔壁那桌人说话的声音顿时就压低了不少。 “怎么不先吃啊？”黄禄坐下，大口喝了杯水，说：“真不用这么客气，要是店里那几个人，估计我都能赶上重新点菜了。” “也就刚上来一会儿，没来得及给你重新点菜的机会。”林晓扯了扯嘴角，脸上笑容也依旧不减，心里却乱七八糟的烦得不行。 甚至还带上了些许自己都说不清的愤怒。 她这些天以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好不容易决定辞职离开，没想到抢先被人给说出来做了决定，蜂拥而至的挫败感几乎将她彻底淹没，也没有什么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对了，”黄禄把手边的袋子递给林晓，说：“这里面是些胖大海金银花茶什么的，你拿回去看看，该泡水还是应该怎么搭配着喝。我问了我一当老师的同学，她噼里啪啦给我说了一大堆，我也不记得具体的应该怎么搭配，反正东西是买齐了的，等下我把聊天记录转发给你，你研究研究。” “研究什么？” “嗓子啊！不是都快哑了？快，拿过去，就这么举着也挺累的。”黄禄晃了晃拎着的袋子。 林晓有些茫然地接过，拿在手上的时候，还顺便简单地翻了下袋子。 里面的东西都用小塑封袋或者小罐子给分装开的，但袋子一打开，还是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药草和花茶味儿。 还真是花草茶？！ “我在网上找了些正确发声的视频教程发给你，趁着明天休息你多看看。你现在直播状态挺好的，不管是节奏啊内容啊这些都挺好的，就是情绪太过饱满了，观众不一定就能吃这套，而且实在是对嗓子压力太大了，长此以往下去你身体肯定吃不消……” 不是都不用来了，怎么还和她絮叨起直播的事情了？ “明天休息？”想了想，林晓有些犹豫地挑了个自己最大的疑问问出来。 “啊，”黄禄应了一声，点点头，说：“明天周二啊，你休息的日子。” 黄禄说完之后，难得地没有马上得到林晓的回应，一时间还有些疑惑，说：“欸，你不会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吧？之前说好的，你每周一休息来着。” “没有说过。”林晓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点，说：“之前只是大概地说了下，每周休息一天，但没说过具体的日期。” “真的？不会吧。” “真的。” 看着林晓这么笃定的表情，黄禄开始认真在脑海中搜寻一番，似乎还真的没有这段记忆。 “哦，好像是没说过。”黄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些尴尬，说：“那你每周一休息，可以吗？” “嗯。”林晓含糊地应了一声，拿起一根烤串儿放在嘴里，也没尝出什么味道。 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心里那些想好的要辞职的话，似乎好像也不怎么好说出口了。 “我是这么想的，周日周六是流量高峰期，这两天休息肯定是不行的。一般来说呢，周一大部分人开始上班，精神和身体上都会觉得很累，流量也几乎是一周最低，所以挑这天比较合适。”黄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解释道：“当然，我只是基于店铺现在的情况去说的，具体事情具体对待嘛。如果你有其他想法，或者中间有什么事，都是可以调整的，并不是定下来就不能变。” 这一晚上，先是帮自己搭更衣室，后又是在直播间给自己当助理，给自己买一堆清热下火对嗓子好的东西不说，还那么认真地商量休息的事情…… 黄禄态度几乎能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林晓那些话，似乎说不出口了。 “你……”林晓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忍住打断了黄禄的碎碎念，说：“你今天，怎么这么……” “怎么这么什么？” “像个好人……” “…………” 黄禄被这张突如其来的“好人卡”给很明显地噎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说：“我寻思我平时，也没对你这边的直播多加干涉啊。” 还就正因为没干涉过。 直播似乎对于凡特斯来说，是一件非常无关紧要的，只需要存在就行了的事情。 从漠不关心，变成了非常关心的好人。 通过林晓的表情，黄禄转念就想明白了，清了清嗓子，解释：“这不是感觉你什么都会嘛。” 一开始对这行很多都不懂也不会的时候，就敢硬着头皮上。一来是性格本身比较认真，二来估计也是因为之前面试时留下的那股“叛逆”。 “不过还是得正式说下，”黄禄索性直接换了话题，看着林晓，神情难得认真，说：“林晓同志，这段时间你的表现的确很不错。感觉你很适合，也能做好这份工作。” “谢谢。”林晓想要辞职的话，彻底说不出口了。 “对了，还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下，问下你的想法。” “什么事儿？” “就是店铺模特儿的事情，”黄禄停顿了片刻，这才接着继续道：“你形象气质都不错，感觉比之前的模特要更适合我们店铺。” 林晓愣住了，她大概知道对方接下去想说的是什么。 “你直播的视频状态都不错，反正我们详情主页图上都是要放视频的，所以你能不能直接做我们店铺的模特儿？” 第二十章 少和傻子玩 直接做店里的模特？ 林晓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从之前的工作换到如今的主播，勉强可以说只是从面料换到了服装，总体来说也还是在这个行业圈子里。可如果要是换成了模特，那这行业跨度可就大了。 更不用说，她对这份工作的认同感不够，现在心里还想着辞职的事情。 估计是察觉到了林晓的抗拒，黄禄也不勉强，摆了摆手示意她放轻松，说：“不过这也只是一个提议，觉得可以把直播和主图视频结合起来，那效果应该也不错。如果你觉得有困扰或者是其他的想法，尽管提。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下。” 他这番话说得诚恳而又真挚，没有一下子把话说死，给林晓留了足够的考虑空间。这样一来，林晓反而还不好意思当场拒绝了。 “对了，还有件事儿。”黄禄清了清嗓子，换了话题，一本正经地看着林晓，说：“关于直播的款式选择，搭配内容以及节奏这些，你有没有什么意见和想法？” “意见和想法？”林晓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心中的话差点脱口而出，犹豫了下，话到嘴边还是又换了另一种更加委婉的说法：“我才加入了一个星期欸。” 来问她这个才加入一个星期的人，合适吗？ 那天晚上黄禄让她帮忙看拍摄图的时候，林晓就想说了。而且这么几天过去了，自己当时提的意见也没有见对方后续说过什么，估计也是放在一边了。 对于任何工作和事物，不管是刚接触的人还是接触了很久的人，都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问题是，这些想法正确还是不正确。 在vision的时候，每个月都会定时举行关于新样开发和推广方面的会议，能参加的无非是各个部门的主管。刚加入的新人，很大程度上对自己每天在做的事情流程，都不是很能主动去理解，更不用说去思考更多的事情。 新人的意见或许有用，但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对工作效率至上的vision来说，新人的任何意见都不值得参考。 林晓或许对以前的工作和行业来说，的确算得上是经验丰富。但她对于现在的行业来说，仍旧只是一个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 现在，黄禄正一本正经地问她这个新人的意见和想法。 “一个星期怎么了？就算是你刚参加工作，难不成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了？”黄禄对此显然不以为意，说完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挑眉看着林晓，扯了扯嘴角，说：“又是从vision那儿学来的？” 言语间，仿佛满是对vision不屑一顾。 林晓疑惑，黄禄以前的公司和vision有过节？ 说完之后，黄禄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好，轻咳了两声没说话。 隔壁桌的几个女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招老板娘过去结账，几人叽叽喳喳地互相道别。 两相对比之下，倒显得林晓他们这桌有些过分安静和尴尬。 “那什么……” “这次的……”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说完之后又不约而同地停下，看着彼此，示意对方先说。 “你说吧。”黄禄收敛了情绪，说道。 林晓也不扭捏，在脑海中简答地组织了下语言，开口说道：“这次的新款，就是直播间挂着的那些？” “嗯，”黄禄点了点头，说：“前两天拍完照之后，就全都拿出来挂在那里了，我明天再去检查整理下。” “行，之前的拍摄感觉好看是好看，但也太普通了。”林晓抬起头，看着黄禄接下去道：“我回去想想，明天给你回复，来得及吧？” 这批新款是为了赶双十一大促的，之前已经拖好几天了，再拖两天重新拍照之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了。 “没事儿，”黄禄沉思了片刻，说：“也不用这么着急，你明天就好好休息，后天来了再说。” “在这里吧，也没有必要一直紧绷着神经。”黄禄咧嘴，开了个玩笑：“嗓子都这样了，再不间断休息下，真熬成工伤了，现在没买保险可不能报销。” 林晓也学他啧了一声，笑着说：“破天荒头一回啊，老板劝员工不要工作太投入。” “适当投入就行，太卖命了我也受不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很轻，轻到林晓都不怎么能够听清楚，只是看到他嘴角难得浮现出的一抹自嘲，有些讶异地询问了声。 “没说什么，吃东西，吃东西。” 见他如此，林晓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今年空下来的时间太久，又毫无征兆准备地神经紧绷着上了一段时间的夜班，等到可以休息的时候，林晓心里想着还是要早起，但内心深处早已经放松，等她睁眼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嗓子那里仿佛像是堵了一团火似的，又沉又闷，连带着头都有些昏沉。 林晓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大口地喝下去觉得舒服了不少之后，才又拖着身子躺回了床上。 不知道又躺了多久，身上那股难受劲儿消退了不少，林晓这才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闹钟响过几轮，把电量都给消耗没了，林晓下床从包里翻出充电线来插上，缓了一会儿才按下了开机键。 一开机，宁静了许久的手机，突然一大堆消息跳了出来。 徐远航：听禄哥说你今天休息？你今天有什么安排没？ 齐霁：你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空，一起出来逛逛？ 这两人，还真是一对情侣，连约她都约得那么默契。 黄禄：新款我全部整理出来了，你要不明天早点过来？ 林晓想了想回复，说：那我中午过来。 黄禄的消息回得相当快：行，也不用太早。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中午午饭左右过来最好。 林晓相当敏锐：有其他事？ 黄禄：明天陈姐生日，中午一起吃个饭。不过不用准备什么礼物，人来了就行。 还真是…… 林晓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扣几下，没忍住突然轻笑了一声。这凡特斯，明明是个淘宝店铺，不像正规公司，倒更像是个开饭馆儿的，一天天研究吃饭研究得可上心了。 估计徐远航这次请她吃饭，说不定也是受影响了。 反正林晓除了上班之外，也没有其他安排，林晓和黄禄敲定好时间之后，便点开了收到的其他消息。 何其辛：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jenny推荐的一个新地方。 后面紧跟着还有个定位消息。 和上面收到的其他消息对比，不像是邀请和询问，倒更像是一种命令。 笃定她不会拒绝，也不允许拒绝。 一如以前的每一次。 林晓想了想，回复好齐霁和徐远航之后，索性就直接放下了手机，假装没看到这条消息，转身进了浴室。 等到洗漱收拾好了之后，林晓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思考今天应该吃点什么，习惯性地点开外卖软件，却难得地有些茫然。 工作这些年以来，把工作的事情忙完之后，这一天也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剩下，一日三餐全都是靠外卖解决。今年消沉的大半年里，更是没有任何心情去折腾。 在凡特斯工作之后，虽然每天只有晚饭在那儿吃一顿，但氛围和感受却出乎意料的要好。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前一秒在认认真真严肃讨论订单的事情，下一秒就又可以很轻松地互相黑几句，完全没有任何工作的紧张感。 想到这里，林晓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也就是在这时候，微信突然跳出来一堆消息。 噼里啪啦地，响了足足半分钟才停下。 点开，竟然全部都是黄禄发过来的消息。 黄禄：《保护嗓子的十种方法》 黄禄：《关于嗓子的二十个不能不知道的小细节》 黄禄：《嗓子难受时，可以多吃这几种水果和蔬菜》 黄禄：《如何正确的发声？》 黄禄：《体态入门！如何让自己在镜头前跟更好看》 …… 从嗓子难受，到体态纠正，再到中外审美各种体型特点雷区，几乎算是应有尽有。 黄禄：这些我都大概看过，感觉挺有用的，你抽时间可以看看。 找这些内容需要花不少时间，这人能一次性发过来，估计是自己一边看一边收藏，最后再一起发，避免隔几分钟就让人厌烦。 林晓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回复道：我今天原来不是休息，是上课补习来了。 黄禄倒是对此相当坦然：那今天给你算加班，不过没有双倍工资，小作坊！ 出乎意料的大方。 林晓：谢谢禄哥。 黄禄：…… 黄禄：少和秦越越这种傻子玩儿。 林晓脑海里随即就浮现出来对方那副又想生气但是又忍不住想笑的表情，瞬间就乐得不行，给自己泡了杯昨晚黄禄给她的金银花之后，开始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看对方发过来的这一系列消息。 比起辞职来说，好像留下也不错。 第二十一章 数据 相比秦越越在工作室里的活泼高调，陈素就显得低调很多。 平时如果不是有关乎自己的事情，陈素很少主动搭腔。林晓上班一个星期以来，和陈素说过的话，几乎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不清楚对方的喜好，也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林晓想了一天也没想好应该准备点什么带过去。 点开和黄禄的对话框看了一会儿，林晓还是选择关掉。这人看起来毛毛躁躁的，能记得陈素生日这件事情估计都是秦越越或者林放提醒的，更不用说他能知道陈素喜欢需要什么东西了。 想来想去，临到快睡觉的时候了，林晓打开手机软件在上面定了束花。 第二天一早，林晓难得天刚亮就醒了，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整个人的状态也恢复了不少。嗓子还有点难受，但也已经缓和了很多，不再像前两天那样，说句话都能感受到轻微的刺痛。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林晓特地绕路去了花店拿花，这里还是何其辛推荐给她的。 何其辛这人其实相当冷漠，脑子里除了工作相关就只剩下客人的事情，有时候甚至都能把公司员工名字记错，更不用说其他什么细节。像林晓这种关系稍微近一些的，忘记对方一些比较重要的日子，诸如生日之类的，就会临时让人去买束花来送。 何其辛对此相当理直气壮：“应该没什么人收到花还会不高兴的。” 冷漠敷衍，却又让人挑不出错。 一来二去，林晓没法说这种敷衍的态度到底是好还是坏，但她还是学会了一条：遇事不决就送花。 “诶！chloe！”花店老板娘安洁正坐在工作台那儿插花，看到林晓进来，朝她用力地挥了挥手，声音也不自觉地上扬。 “嗨，安洁。”林晓走过去，往她旁边看了一眼。 安洁周围放着好几束已经包装好的花，最大的那束估计有三四十多花，中间插上了三朵向日葵，四周点缀着不少满天星，看起来相当明艳大方。 “大早的这么忙？”林晓笑着说了句，环视了下店里，今天就只有安洁一个人。 “是啊，有人定了团购。”安洁转头示意她找位置坐下，说：“你的花马上好，不赶时间吧？” “没事，不急。”林晓特地提早出门了一会儿，这点时间还是能等的。林晓在旁边坐下，环视了四周的花束，说：“最近也没什么节日，也有人团购啊？” “说是公司里有人过生日，连带着每人都送一束。”安洁笑了起来，往后指了下，说：“喏，这边全是他订的。” “麦穗也是？”林晓有些好奇，安洁所指的地方，除了正式的花束之外，还有一束相当特别的，里面没有花只有金黄色麦穗。 乍一眼看过去，金灿灿的一片，还挺吸睛。 “是啊，大麦（卖）嘛。” 林晓：…… 做生意迷信的人，果然不少。 很快，安洁把花束做好递给了林晓。 “对了，你还回vision吗？”两人闲聊的时候，安洁突然问道。 “没。”林晓下意识地看了眼街对面的大楼，说完却也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没回，还是不会再回。 “唉，”安洁叹了口气，说：“不回也挺好的，就是离得远了，就不能经常见到了。” 林晓笑了笑，没说话。 “是不是vision出来的人都挺奇怪的，一边对vision感激想念得不行，一边又打死都不回，就一个劲儿地怀念。” 安洁的花店就开在vision所在大楼的对面，后来vision搬去新的写字楼，阴差阳错地安洁也搬去了那里。时间长了，安洁对他们公司的人，也算是都熟悉了。 vision和很多大公司一样，工作强度高，人员流失也大，林晓估计是有其他的同事也在这边抱怨过，不过她和安洁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就把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林晓虽然从visi0n离开了，但也并不好奇其他离开vision的人的想法。 “那我先走了。”林晓抱着花朝安洁挥了挥手。 “有时间出来一起逛逛。”安洁依旧热情，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一口明亮的白牙，一如她身后灿烂明亮的花束。 林晓走出来的时候，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进入秋末初冬之后，就算是大白天的，外面也看起来不是很明亮的样子。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偶尔一阵风过，里面的寒意都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发个抖。 但林晓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好，不觉得冷也不觉得压抑。好像从屋子里走出来之后，还有种久违的轻松。 自我封闭久了，发现身边的朋友都还在。 这样想着，林晓看了眼时间，步履轻快地骑上车，往远离cbd的方向驶去。 在她刚走后没两分钟，黄禄打开车门，在花店门口下了车。 和往日一样，林晓刚走到凡特斯工作室门口，就听到欢笑声从里面传来，其中以秦越越的声音最为突出，林放和徐远航两个大男人的嗓门儿都赶不上她一个人的。 听到门口的动静，秦越越往回看了一眼，看到林晓手上拿着的花束时，下意识地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随即马上蹦起来慌慌张张地把林晓往直播室里推。 “诶诶诶，把花藏起来藏起来！”秦越越压低声音催林晓，说：“放那儿放那儿，放更衣室里吧，陈姐就不会进来看到了。” 弄得像是跟做贼似的。 不过林晓倒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估计他们是想给陈素一个惊喜。拖了张凳子放到更衣室之后，再把花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诶小林姐，就你一个人啊？”把花给藏好之后，秦越越往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下，有些疑惑地问了句。 林晓更疑惑，说：“还应该有谁和我一起吗？” “禄哥啊！”秦越越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禄哥也出去买花了，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来着。” “越越，来整理售后的包裹了！”陈素突然在外面喊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哦哦哦，来啦来啦。”秦越越扯着嗓子回应，三蹦两跳地跑了出去。 林晓没怎么听清楚刚才秦越越说了什么，估计是黄禄也正好出去了，才被以为她和对方会一起回来。既然黄禄还没回来，那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确认把花放好之后，又简单地收拾了下直播室，这才走出去，看有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帮上忙的。 林放主要负责的是运营，运营的事情，旁人还真不怎么能帮得上忙，林晓在办公室里溜达了圈，只是问了下前一天直播的数据。 “最高峰是同时在线五个人，一晚上一共五十个人，比前段时间要好挺多。”林放把前一天的数据调出来，咧嘴乐呵呵地朝林晓解说：“虽然看起来，上涨几十个不算多，但我们基数本身就很小。算起来，几乎算是上涨了百分之六十呢！” 上涨二十个人，都能变成百分之六十，不愧是专业运营，能把同一个数据说出两种效果来。 林晓被他那种得意洋洋的乐观逗得一乐，情绪不由得也跟着放松了不少，说：“那昨天有成交量吗？” “有啊，三单，数量不算多但算出来的转换率还不错。对了，”林放挑了挑眉，笑得比刚才还要得意，说：“小林姐你猜前天晚上，就就你上次直播的那天，峰值和总人气还有成交量是多少？” 林晓摇了摇头，她目前对这些的概念还不够，连一个大概的人数都没法报出来。但根据她那天晚上的忙碌程度来看，比昨晚应该只会多不会少，可那天正式直播时长也比不上昨天，这样一来，还真不好算。 “猜猜嘛。”林放推了推眼镜，像极了刚毕业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对自己掌握了解的区域无比自信的大学生。 林晓认真思考了片刻，试探性地开口，说：“总人数七十？峰值大概也差不多五个，成交量的话，也是三单？” 当时直播间里，明确下单的，也就两三个，其他也没人提问之类的，下单数量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嘿嘿，”林放伸出食指晃了晃，说：“你绝对想不到的数字。” “多少？”林晓这下是真好奇了。 面试的时候忘记这些“专业”性的问题她不知道也没问，但后来她有问过对方关于以前的数据。 淘宝直播平台开通之后没多久，凡特斯就开始尝试了。直播了几乎两个月，时间都是白天，从一开始的完全没人看到每天稳定的几十个人。但后来，主播暑假结束回去上学了，直播停了一段时间，原本就少得几乎不存在的流量基础，彻底也就没了。 林晓接手过来，能算得上是从零开始。 这才开始一个星期，就逐渐有流量并且稳定，现在的数据尽管在不好看，那也是算不错的情况了。 林放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峰值十人，总观看人气八十九人，下了六个订单，总金额差不多是一千。” 总人数八十九人！ 距离破百不过一步之遥！ 林晓虽然对这些数据的概念不够清晰，但也大概知道，这是一次相当明显的进步，甚至说得上是突破。 “啊——”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毫无征兆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第二十二章 售后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惊呼声的林放和林晓两人当即也顾不上其他，终止对话马上跑了出来。 秦越越坐在工作桌旁，陈素站在她背后，面前是几个拆了的快递。 “怎么回事？”林晓看着相对来说还比较镇定的陈素，又重新问了一遍。 “那上面……”陈素皱了皱眉，停顿片刻之后，才含糊地说了句：“上面有血。” “什么？”林放离得稍微远一些，没怎么听清楚。 “有血。”林晓说完简单地环视了下四周，从地上随便找了个纸盒拆封下来的纸壳条，指了下前面这堆拆开的快递，说：“是上面这件吗？” 放在最上面这件，是一条米色的碎花长裙。林晓最开始来直播的第二天就播过这款，在一种休闲宽松的卫衣外套中，这条特别修身亮眼的长裙给她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 “嗯嗯，”秦越越往林晓的方向靠了下，眼里不知道是恶心还是难受，说：“就上面，零零散散挺多血迹的。” “对对对，”陈素也适时地出来跟着应和补充，说：“印花的部分还不怎么能看得出来，只觉得像是黑黑的一团一团的。但米色空着的地方，颜色就很明显了。” “我来吧。”林放这会儿总算是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二话不说地就从林晓手里把硬纸壳条给接了过去。 雪纺克重比较轻，即使是深秋的款式也不会厚到哪儿去，硬纸壳条很轻易地就把裙子给掀开了。 果不其然，一掀开来，上面的那些血点清晰可见。 “这……”秦越越难得地有些尴尬，小小声地说道：“应该不是因为生理期造成的吧。”提到生理期，陈素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林晓仔细分辨了下，说：“血点的位置在袖口的后背的地方，明显不是。”林晓神情淡淡的，仿佛只是非常客观地在陈述一个事实。额 有林晓打头阵说出了秦越越觉得别扭的生理期，秦越越稍微松了口气，说：“之前也有人退货，会把穿过的甚至是沾上自己生理期血迹的裙子裤子寄回来。有的店铺觉得晦气难堪，也不会和对方纠结来纠结去，价格便宜就索性直接扔掉了。” “不过禄哥可不管这些，”林放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说：“不过我们禄哥向来是不信这些邪的，该不退的都不会退，一定要打电话和对方吵翻天才算了解。” 前面已经说了这应该不像是因为生理期而留下的血迹，但秦越越和林放都还在一唱一和地往这方向说上几句，很明显都是说给林晓听的。告诉林晓，售后退货这事儿，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不少，不仅仅只是眼前这个他们都没遇到过的例子。 明明自己都担心忐忑得茫然，还能想着来宽慰林晓这个“新人”。 一时间，不合时宜被关注的微妙涌现出来，林晓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诶，都聚集在一起开会呢？还在电梯里就听到你们喊我名儿了，”黄禄慢悠悠地走进来，简单地环视了下众人，说：“不会是围在一起，开我批斗会吧？先说清楚，本公司杜绝一切背后说人坏话的恶劣行径，被逮到一次，就承包大家一个星期的伙食啊。” 这次难得地没有捧哏和叽叽喳喳的嘲讽，黄禄还有些不习惯，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和欣喜逐渐消失，走过来视线落在桌上被拆开的包裹上，眉头微微皱起，说：“怎么又这么多售后？” 见到解决事情的人回来了，秦越越顿时就跟见到亲人似的，大声嚷了起来：“禄哥啊，这售后有问题！”那神情可怜得，仿佛像马上泪水就要决堤嚎啕大哭起来是的，如果不是中间还隔着林晓，说不定都能直接扑过去扯黄禄的衣角。 “什么情况？”黄禄也不废话，看向林晓问道。 虽然林晓是个新人，甚至可能是连具体售后流程都不怎么太懂更不知道如何去处理的那种，但纵观整个工作室，黄禄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些人之中，最靠谱最能没任何废话地把事情给说清楚的人，估计也就只有林晓一个。 “这上面有血迹，”林晓指了指那条碎花长裙，说：“看位置，不像是生理期造成的血迹。” 说到这里，黄禄惊讶地挑眉：“那还能是什么？”说完，从林放手中拿过硬纸壳条，简单地翻了两下。 “包裹里有放售后卡或者纸条之类的没？”黄禄转头看向众人，问道。 林晓和林放也跟着转头看向陈素和秦越越。 陈素有些茫然，说：“好像……没有吧。” 秦越越同样也没清醒到哪儿去，往地上看了一眼，说：“没，没有其他东西了。” 黄禄正欲发作，便看到林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找了一根小木棍过来，对着包裹挑挑拣拣一番之后，才朝黄禄摇了摇头，说：“没有。” 这行动力和自信，简直高出这仨废物一大截儿！ 黄禄朝三人投过去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林放摸了摸鼻尖，秦越越心虚地嘿嘿傻乐，而陈素索性都不抬头了。 “既然其他信息都没有，林放去看下售后，把这条裙子的退后消息全点一遍，看下快递记录和聊天记录，”说完，黄禄顿了下，才继续说道：“这事儿我来处理，把消息转到主账号来。” 一个店铺可以设置好几个客服售后之类的子账号，但同时也会有一个主账号。一般不是必要，黄禄鲜少上主账号，即使平时秦越越不在他顶班儿，也都是登录的秦越越的账号。 “没问题。”林放得了安排，赶紧小跑着回到自己座位上查记录去了。 “那你们也散了吧，”黄禄转头看向时候剩下的几人，说：“秦越越你也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那我去买饭。”陈素马上说道。 “行，你去吧。”黄禄摆了摆手，脸上原本严肃的表情这时候才勉强舒缓了一些。 “这事儿，”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林晓往工作桌上看了一眼，说：“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吧。” “应该没什么。” “真的。” 黄禄被她怀疑的语气弄得反而有些乐了起来，反问：“那不然呢？退个货还能退出来个什么大事儿不成？” “事情是这个理儿，但……” 但就还是放心不下。 林晓之前自己主动在网络上买什么东西的次数，还真的不算多。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公司里那群姑娘，念叨安利着什么东西不错的时候，林晓会跟着买点，至于退换货纠纷这些，几乎没有遇到过。 现在眼前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件能称得上是奇怪的事情，很难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黄禄想想也是，本来想让林晓不用管的话到嘴边，也还是换成了另一句，说：“那行，等下处理结果出来之后和你说声。不过放心，也别瞎脑补什么离谱的事儿出来，毕竟我们只是淘宝店铺，前面还有上门取件的快递呢。要真有什么离谱的事儿，也轮不到我们。” 林晓心里那点忐忑彻底被打消了之后还有着些许的尴尬，这么被黄禄一说，弄得自己好像特别大惊小怪似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晓挑了个话题，说：“对了，今天中午不是陈姐生日？” 黄禄自己之前都说了，会有一个小型的聚餐，怎么刚才还让陈素去楼下快餐店买午饭了？ “是啊，昨天才告诉你的事情，我也不至于忘了。” “那你还让她下去买菜？” “不懂了吧？这就叫做惊喜。”说到最后的时候，黄禄的语气不由自主地上扬，听起来还有些幼稚的得意。 “惊喜？”林晓不可置信地重复了遍，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人，身上依旧有股浓浓的烟草味，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苦大仇深了，但浑身上下无不写着“钢铁直男”四个大字。 就这样的人，还会安排上惊喜？ “小瞧我？” “也没有。”林晓这句话回答得相当违心。 “哼。”黄禄冷笑一声，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里面的林放喊了他一声，说：“禄哥，找到了，消息转给你了啊。” “行，我来看看。”黄禄看了林晓一眼，转身进了里面办公室。 在电脑面前坐了会儿，拿着手机和烟转身出去了。 “都快吃饭了，你还抽烟啊？”陈素恰好进来，朝黄禄问了句。 “等下就来。”黄禄举着手机，摆了摆手。 “诶，”林晓看着手上空空如也的陈素，有些好奇：“陈姐你不是今天去买饭？” “是啊，”陈素朗声笑了下，说：“我一下去，快餐店老板说隔壁徐远航和他说要过来蹭饭，已经提前我一步点好了，等下他就拎上来。” 怎么还有徐远航的戏份？ 林晓彻底迷茫了，不知道黄禄的这出惊喜到底是要怎么唱。 陈素说：“那我去把桌子给收拾出来。” “我也去帮你吧。”林晓马上自告奋勇。 相当凑巧的，等陈素去厨房清点碗筷的时候，徐远航拎着一堆吃的出现在门口，旁边还站着同样怀抱着好几束花的黄禄。 秦越越和林放听到动静，赶紧跑过去帮忙，林晓走到黄禄旁边的时候，都还能闻到那股花香也没法儿压下去的烟味。 出乎意料的，却不觉得难闻。 “徐远航这么快就过来了啊，刚刚……”陈素抱着一摞碗从厨房走出来，刚一抬起头，门口的这片兵荒马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的眼里。 向日葵在他们怀中摇曳，显得灿烂而又耀眼。 “生日快乐啊陈姐！” “陈姐生日快乐。”林晓和徐远航两人显得相当专业老实。 “诶，你怎么出来早了，我们口号都没有准备齐整。”秦越越叹了口气。 黄禄用眼神瞪了她一眼，说：“啧，那要不让陈姐进去，我们再重新排练一遍？” “我觉得行。”林放推了推眼睛，一本正经地附和。 四十三岁的陈素，听到他们如是乱七八糟地说着，脑海里只剩下空白一片。 第二十三章 大麦 陈素才来一年多，知道凡特斯素来又给员工过生日的传统，却从没有想过他们也会给自己过。 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却也的确在意料之外。 震惊得她脑海里茫然一片，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红晕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外面寒风呼啸，她脸颊红得仿佛刚经历了夏日暴晒。不知道是不是温度太高的缘故，陈素眼睛里都飘起了一层蒙蒙的水雾。 黄禄等人非常懂得见好就收，这时候也不再继续强行让陈素给个回应。秦越越和林放低声欢呼着要过来帮忙拿东西，被黄禄给狠狠地嫌弃了一通：“你们再机灵点儿，要不等我们把东西全部都放桌上了，你们再象征性地把东西拿起又放下？” “靠，帮忙还不落一声好！”秦越越夸张地嚷嚷起来，说：“前一秒还在感慨，佛光终于沐浴到了你的身上，让你有了这么人性的一面，结果下一秒就马上原形毕露了。” 林放接过徐远航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跟着帮腔：“啧啧啧，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万恶的资产阶级。” “所托非人啊！”徐远航被他们一唱一和的给逗来乐得不行，没忍住也加入了挖苦黄禄的阵营。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果然都是喂不饱的白眼儿狼，”黄禄不服了，利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斜眼看着众人，说：“没有佛光普照，只有金钱的圣光。而且你们谁过生日的时候，被临时踢出凡特斯了。” “你不是……”林晓想了想，挑了个相对委婉一些的词汇，说：“信佛？” 迷信的人，好意思说什么没有佛光普照？ “又是谁在背后乱传我的坏话？”黄禄皱眉，凌厉的眼神狠狠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众人低头放菜的放菜，整理花束的整理花束，就是没人站出来应声。 花束被全部搬上旁边的工作间，没有强行拥挤在一起之后，终于露出了所有的样子。林晓随便看了一眼，视线随即就落在了其中那束无比夺人眼球的麦穗上。 整个一大把，全是金灿灿灿的麦穗，想让人忽视都难。 “麦穗？”林晓好奇地问了句，需要把麦穗正正经经绑成“花束”的，一天之内应该不会出现第二个奇怪的人。没想到今天白天在安洁花店里看到的那些，竟然就是黄禄定的。 “是大麦。”黄禄突然纠正。 麦穗和大麦不就是同一个东西？ 林晓无语，刚想翻个白眼，便听到徐远航插进来笑着说了句：“大麦，谐音是大卖，图个好兆头的意思吧。挺多都喜欢在店里放这个的，好看亮眼。” 当然，重点还是为了“吉利”。 林晓看向刚才还在极力否认的人，意味深长地摇头叹了口气。 “不是迷信啦。”秦越越吐了吐舌头，眉眼微微弯起，对黄禄笑得谄媚而又甜蜜。 林放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补充：“是选择性信仰。” 下一秒，所有人包括刚回过神来的陈素，都笑得差点抱成一团。 黄禄叉着腰，脸上丝毫没有被拆穿的不好意思，只有看到一群翻了天的“无良”员工的痛心疾首。 “来来来，这是给陈姐的。”等大家都差不多收拾整理好落座之后，黄禄拿过其中最大的那束花，笑着递到了陈素手里，说：“去年记错了日子，而且也怕这俩闹起来没轻没重的家伙吓到你，今年补上。” 林放和秦越越这时候难得地没和黄禄互呛，老老实实地又对陈素祝福了一遍。 “谢谢。”陈素不仅双颊绯红，甚至连额头耳朵这些也全都红了个透，说完看着众人，实在不知道应该继续说点什么，想了想只能又重复了一遍谢谢。 黄禄摆了摆手，没说话，继续分发其他的花束。 “我也有？”轮到林晓的时候，她有些惊讶。之前在花店的时候，是听安洁说定这些花的人是给“整个公司”的人都定了，但她没想到时候自己也被包含在了其中。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徐远航凑了上来，接过自己的那束，乐滋滋地感慨：“看来我这个苦力，还是没有白当。” “对了，你的呢？”黄禄朝着林晓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你不是也带了，拿出来啊。” 黄禄话音一落，其他人的目光顿时就聚集在了林晓身上。 林晓突然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尴尬。 自己准备的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非常正式的礼物，只能算是一份简单的心意。但没想到现在就连这份心意，也和别人撞了，对方的还是“人手一份”，两相对比起来还真就有些不好拿出手。 偏偏黄禄还没有这种自觉，用眼神不断催促林晓去拿，其他人也是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 林晓扯了扯嘴角，看了黄禄一眼，还是起身去了里面的直播室，把花束拿了出来。 “我……临时也没有想好应该准备点什么。”林晓看着陈素，笑着说了声生日快乐把花递了过去。 陈素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连声道谢，其他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份礼物“撞车”了，依旧在嘻嘻哈哈地起哄。 “送礼物你还腼腆上了？”等林晓坐下之后，黄禄侧过身在她旁边小声说了句，语气带着很明显的好笑。 “不是腼腆，”林晓看了眼桌上的其他人，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之后，才继续小小声地说：“就觉着好像太敷衍了。” 还是那种被搬上台面来的不上心和敷衍。 “没事，陈姐不是挺开心的吗？”黄禄笑了笑，给林晓的杯子里倒满饮料，声音轻得几乎让林晓听不清楚：“本意就只是想让她高兴而已。” 大家不过只是萍水相逢，机缘巧合之下，因为工作因为家庭因为种种原因被凑到了一起，和平共处不得罪就已经算是达到了人际交往的最低要求。而主动地让对方开心，哪怕只是很简短的一瞬，也都能算得上是一件礼物。 因为大家本可以不这样去做。 林晓不自觉地看了黄禄一眼，他依旧还是像平时那样，脸上挂着那副懒懒散散的笑容，仿佛像是刚从苦大仇深里面脱离，硬挤出来的一样。可在那双眼睛下，发自肺腑地流露着欣喜。 想为难别人让对方不开心的原因很多，方法同样也很多，但真诚地想让对方高兴的瞬间，实在是太少。 陈素已经逐渐从茫然紧张的不知所措中走了出来，开始眼含笑意地和其他人聊天，双颊连带着脖颈和耳朵也依旧是绯红一片，双眼在这时候被衬托得晶亮无比。 秦越越和林放在轮番说着恭喜的话或者是一些其他有的没的的八卦，热闹的气氛连带着情绪一直不怎么高昂的徐远航也不由自主地加入其中。 fatansy！ 林晓蓦地想起之前上次帮徐远航搬完家后，一个人在楼下抬头蓦地看到凡特斯灯牌的时候。 和这个工作室整体的气质一模一样，廉价，凌乱，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想让人往前走一步试一试的奇怪吸引力。 林晓转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工作桌上，那里堆放着黄禄给他们所有人准备的花束。 每个人收到的也不同。 陈素的最大，几乎涵盖了所有的花类，主要是粉色康乃馨和白玫瑰。 林放的是矢车菊，徐远航和秦越越是向日葵。 完全和何其辛花束送出去，连自己送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在意的敷衍完全不一样。 “淡紫色郁金香的话语是什么啊？”林晓在间隙中，随口问了黄禄一句。 这是她收到的花束，像很多人一样，不借助搜索引擎根本记不住那些稀奇古怪的花语。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黄禄很明显地愣了下，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知道，只是觉得好看就买了。” 林晓：…… “行了，今天陈姐就早点下班吧。”黄禄大手一挥，宣布陈素下午不用来了。 “可是……”陈姐下意识地看了眼工作桌，上面还堆着不少被寄回但是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包裹。 “没事儿，我会处理的，你下班吧。” “唉，陈姐不用紧张啦，黄世仁偶尔也会有大发善心的时候。”秦越越抱着花路过，笑着说了句。 “去做事！”黄禄假意往秦越越的方向踹了一脚，秦越越马上尖叫着跑开，嘴里喊着：“放哥救我！” 黄禄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办公室里抱团“瑟瑟发抖”的两人，眉毛就差扬上天了，说：“语文学得不好别乱比喻，毁我形象，不然真做黄世仁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给发卖了！到时候你放哥都自身难保。” 秦越越梗着脖子笑嘻嘻地回答：“那我找徐远航大哥！” 徐远航一脸无辜：“我啥时候成大哥了？” 嬉笑完之后，陈素忐忑又欣喜地收拾着东西走了，徐远航接了个电话也走了出去，秦越越和林放坐到自己位置上开始认真地做自己的事情，工作间里顿时就变得安静了不少。 “对了，”林晓看向桌上的那条碎花裙，说：“这件事儿是什么情况啊？” 第二十四章 风格 黄禄在吃饭前应该是和对方通过电话，虽然状态说不上很轻松，除了在面对陈素的时候带着笑意，其他时候依旧眉头紧锁，但看起来心情好歹不算特别沉重，也就说明这件事后面没有其他什么严重的事情，这让林晓也悄悄地松了口长气。 黄禄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啧了一声，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还挺上心，像秦越越林放那几个二傻子，这会儿都已经彻底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毕竟我接手过，就总想着知道一下后续。”林晓笑了笑。 “何其辛教你的吧？”黄禄斜了她一眼，也跟着扯了扯嘴角，说：“不管是不是关于订单的事情，反正经过自己手了，就一定要知道完整的前因后果。这样不管是谁不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都能很快上手。” “你……认，和何总关系不错？”林晓犹豫了下，打量着对方的神色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之前面试的时候，黄禄虽然也找自己打听vision现在的状况，但她当时还以为对方只是简单地八卦。现在看来，两人似乎还认识，不然也不至于两个大男人，还养成了在同一家花店订花的习惯。 “认识，不熟。”黄禄回答得相当爽快，扬了扬手中的香烟，说：“我先出去抽根烟，等下回来再和你说。” 林晓：…… 心里好不容易对黄禄升起来的一些好感，瞬间再次崩塌。 这人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烟鬼直男。 没自己的事情做，林晓又一头钻进了直播室，经过一通折腾，她可还没忘记自己今天这么早过来上班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直播室里果然如黄禄所说，已经全都整理好了，不管是新款老款只要是店铺售卖的，全都挂在了杆子上，挤得满满当当的。林晓这时候才无比直观地感受到，凡特斯的店铺的主体风格和情况。 几乎一个乱字就可以涵盖过去。 只是从app上看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只是觉得东西好像挺多挺全，即有宽松休闲的卫衣牛仔裤，同样也有修身小版型的长裙和短上衣，风格不一而足。 要说真的有什么共同点的话，也有。 这些款式都能算是各个分类里面的基本款。 林晓蓦地发现了黄禄那点只说了一半的野心。 做原创，可是原创也包含了很多的分类。 而黄禄想做的，应该算是快时尚一类了。快时尚虽然和“时尚潮流”挂钩，但里面更多的是基本款，只不过都掺杂上了适当的时尚元素。这样一来，单品的可穿性和耐穿性都提高了不少。 只是…… “一脸认真地思考什么呢？”黄禄走进来，看了眼林晓问道。 他脸上还带着水汽，身上的烟味儿也不怎么浓烈，估计是站着吹了会儿风又去洗了个脸。 老烟鬼的唯一优点就是，不会让店里的其他不抽烟人士感到多余的困扰。 “在想店铺的风格。” “想出什么来了？”黄禄挑眉，这人还真是一有空隙马上就陷入工作状态，认真得不像是凡特斯的人。 “目前还没想出来。”林晓对此相当坦然。 黄禄无语，不过也没说什么，环视了下四周，说：“那你看我们店铺现在，就这些款式来说是什么风格？” “廉价。” 黄禄猝不及防被狠狠砍了一刀，眉头跳了跳，却还是摆摆手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乱糟糟的。”林晓面无表情地砍下了第二刀。 好在黄禄承受能力强，找林晓来聊也不是只想听好听的。转身拖了张椅子坐下，像个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看向林晓，说：“继续。” “基本款的特点就是简单，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容易被人接受，因为是谁穿都不会差很多。” “嗯。” “所以风格特点在这里，想要拍出时尚和独特的感觉也非常难。” 黄禄拉过另一张凳子，往林晓的方向推了过去，坐姿微微往后仰，语气坦然：“对，想做的是快时尚嘛。款式不复杂，价格也定得不高，店铺风格太时尚或者独特怪异，也不可能。” 林晓微微有些惊讶。 按照凡特斯现在的订单量和规模来说，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小作坊，收益减去成本之后，估计也就能混个温饱。即使对线上成衣服装销售知之甚少的林晓来说，也知道像这样的店铺，一抓一大把，能保障自己不被淹没都不错了。 做快时尚，听起来有点像是天方夜谭，更像是无良老板给刚出社会的新员工化的一张巨大无比的大饼。 还是没味道的那种。 “直说吧。” “什么？”林晓有些不明所以。 黄禄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把我从黄世仁，给脑补成了什么？” “没脑补。”林晓不由得失笑，想了想又说：“还没想到合适的人物来进行对比。” 林晓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黄禄的豁达和直接，实在是让她非常非常意外。 “念书的时候语文学得不好吧，这就是很明显的书到用时方恨少，连嘲讽人都词穷。”黄禄嗤笑一声，不过神情很快恢复如常，说：“不管是觉得太遥远甚至是不可能，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好，店铺嘛，总是要有个发展方向的。” “虽然在过程中，的确做得不怎么好。”黄禄想了想，看了林晓一眼，玩笑似的开口，说：“这不是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嘛。” 他语调依旧轻松，像是在说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但林晓还是难得地感受到了对方的那种认真。 做饼的人认真，所以也才能留下刚出校门不久的林放和秦越越。 “直播的方向我大概有了想法，但还不够具体。” “没事儿，说出来参考参考呗，定下来之前再找那几个废物来一起完善下。” 这人还挺民主。林晓心想。 “虽然可能提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但也要象征性地走走过场。”黄禄咧嘴一笑，瞬间打破林晓刚在心里萌发的好印象。 “对了，刚才的售后到底什么情况？”林晓想了想问道。 “你怎么这么执着？这里又不是vision，不用对自己这么严苛。”黄禄彻底无语了，说：“你是想转岗做售后？先说好，现在暂时可请不起专门处理售后的人啊，你要是真感兴趣，可以先义务兼职着，我也不介意……” 林晓无奈地看着他，黄禄耸了耸肩，停止碎碎念，示意她接着说。 “一来呢，的确是经过我手了就想知道一下后续。二来呢，也是想知道现在退换货的主要原因是在哪些方面。”林晓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买了肯定就是因为喜欢看中了服装的优点，但收到货后到底是哪种缺点掩盖住了优点，也需要总结并且改进一下吧。” 黄禄手肘撑在桌上，食指顶住太阳穴，一脸若有所思。 就在林晓以为对方可能都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黄禄轻咳了两声，说：“买裙子这女孩儿闹自杀来着。” “什么？”林晓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声音不由自主地跟着上扬了不少，回过神来马上回头往房间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还好林放和秦越越俩人都没听到，依旧老实地待在办公室里。 林晓回过神来，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之前问了好几次，黄禄都不愿意开口直接说。 黄禄能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坐着和林晓聊天，说明这小姑娘至少现在的情况稳定，也没有其他什么严重的事情。但发生这种事情之后，周围人的看法甚至是其他情绪，就显得尤为重要，一不小心就会对小姑娘造成更严重的二次伤害。 即使林晓完全不认识对方。 不仅是因为现在的世界，消息传送很迅速，也更是因为，别人的故事不适合作为的陌生人的谈资。 “一直对自己微胖的身材不满意吧，不科学节食了挺长时间，心情弄得非常压抑低落，说不定还有点儿轻微抑郁。”黄禄见林晓平静了下来，才接着说了下去：“减肥进行到了瓶颈期，家庭刚工作生活的各种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原本觉得这条裙子好看，买来试试，结果看错尺码买错了，发现自己还是穿不上，就成了压在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负面情绪爆发了，想着拉倒吧，就冲动了。”黄禄说道这里的时候，脸上的沉重终于带上了些许轻松的庆幸，说：“不过刀割下去就被痛清醒了，见血了但是不严重。想着赶紧把这件倒霉催的衣服给退了，眼不见为净，没成想在折衣服的时候沾了些在上面。” “那姑娘接到电话后，还一个劲儿地和我道歉说要赔我钱来着。” “就是这样了。” 黄禄靠在椅子背上，低头看着脚下，过长的刘海垂落下来，林晓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对坐着，谁也没说话。 “然后呢？”过了好一会儿，黄禄突然开口问道。 林晓有些茫然，问：“什么然后？” “不是你的硬要听的？”黄禄抬起头来，脸上沉重的表情已经被收起来了，翘着二郎腿一副等后续的样子，说：“听完了，就没有然后了？” 林晓：？？？ “售后处理的意见。”黄禄提醒。 什么时候凡特斯的售后，都需要她来贡献建议了？ 第二十五章 建议 货款是给对方退了，只是总觉得后面应该继续做点什么，只不过两人都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儿，对着认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后面应该做一点什么。 毕竟对方情绪本身就比较敏感，如果稍有不慎，表露出太多的同情和怜悯，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算了，”黄禄难得地叹了口气，说：“还是先缓缓额吧，反正打电话时看她情绪也还算好，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做啥事，后面慢慢想也行。” “嗯。”林晓欣然点头，开了个玩笑，说：“你都叹气了，还挺难得啊。” 据秦越越他们几人说，黄禄在这些细节上相当龟毛。因为觉着叹气多了会把自己的好运气给叹没，不仅严格要求自己，同时也不允许其他人在自己面前叹气。林晓听说的时候，还特别认真地回忆了下，发现在这段时间的接触里，黄禄还真的没有叹气过。 “啧，让你少和傻子玩儿，不仅玩儿上了，还跟着一起挖苦我了？”黄禄显然对此相当不满。 “这怎么能算是挖苦，我就是简单地阐述了一下这个事实。”林晓说完，不由自主地往门外看去，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工作桌上放着的，黄禄买的那一束金灿灿的麦穗。 “直接放麦穗，哦不，放大麦看起来会不会有些突兀啊？”眼看着对方的神色越来越不好，林晓见好就收，马上转了话题，提议：“要不过几天把这些花做成干花放在一起？应该会好看很……” “不行。” 还没等林晓说完，便被黄禄无情打断，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林晓，说：“屋里放这些枯萎的东西，意义不好，而且也会影响气运。” “哈哈哈哈哈黄禄你真的够够的了。”林晓彻底忍不住，开始乐起来。 “小林姐，你俩聊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秦越越出来洗杯子，听到直播室的动静，特地过来往里看了一眼。 “关你什么事儿，别摸鱼，去给我这个万恶的无良资产阶级干活儿去！”黄禄马上不耐烦地应声。 “我出来洗杯子！”秦越越不服地晃了晃手中拿着的两个水杯，说：“最近货进来得多，这才两天没洗杯子，里面就掉了好多细毛毛和灰尘。” 黄禄冷笑一声，刚想说点什么，秦越越见他眉头一皱，瞬间就跑没影儿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嚷。 林晓感慨：“我们早晚得被楼上给投诉吧。” “投诉就投诉呗，”黄禄瞬间又变成了要把员工给宝贝护在身后的好老板，说：“还就不怕他们不来投诉！” 林晓摇了摇头，把话题拉回到重点上，说：“关于直播间，你的想法是什么？” 黄禄没好气地反问：“这不就是没想法，才叫你过来一起讨论的吗？” 理直气壮得让人无法反驳。 林晓被噎了下，也不计较，简单地沉思片组织好语言后开口，问道：“我们目前多久上新一次？” “半个月吧，”聊到正事儿，黄禄的神情也认真了不少，说：“一般半个月上新一次，不过具体时间不准确。首先我得有时间去市场转悠挑新款，同时还要预约模特的拍照片，再修一下图弄一下视频，后面还要看林放那边的具体数据如何再安排上新。” 其中环节众多，而且大部分都要黄禄亲力亲为地去完成，来不及提早或者推迟都很正常。 来这么些天，林晓也逐渐明白了凡特斯的具体运营结构。 店里就秦越越这么一个客服，需要从早上上到晚上九点，剩下九点到一两点的时间以及她每周休息的时候，则都是黄禄顶班。 林放虽然是运营，平时除了报各种店铺活动，比对同行店铺了解更多相关流行风向之外，还要和黄禄出去拿货。相对来说，陈素的工作就复杂琐碎一些，发货整理仓库拆包裹不说，还要兼职去买饭洗碗。 当然，整个店里事情最多的还是要属黄禄莫属，除开他要做自己的事情之外，还要在其他人请假或者休息的时候去做他们的事情。 稍微好一点的就是，店里除了林晓之外，其他人都是半个月才休息一天。不然黄禄一周里，就得有四天都在做其他人的事情。 “真不是人啊。”林晓不由自主地感慨，看向黄禄的时候，脸上全是痛心疾首：“法定双休，在你这儿连单休都没了，这也太fantasy了一点。” 即使黄禄也给了相应不错的工资，上班气氛不错节奏也不快，但上午到晚上都在公司，连续不断地上半个月，的确也很挑战人。这样是最开始虽然主播工作不算繁忙，但黄禄也不想招抱有“轻松工作”念头进来的人。 “如果双十一情况不错的话，会招人。”黄禄倒是非常直接，说：“其实我们生意也是从今年开始好起来的，之前林放还是兼职客服，没单独做运营。” 前面两年，几乎只有下半年生意稍微好一点，截止到今年上半年的时候，他们也都是保持傍晚就下班的节奏，后半年生意越来越好，这才开始把个人的职责分清。 但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大了。 “不是招人进来了，效益不好就直接辞退，我希望可以一直做下去。” “毕竟吧，”黄禄轻笑一声，说：“不仅只是雇佣关系，他们还把青春和后面的光阴都交给了我。” 所以要负起责任来。 这也是即使现在大家看起来都很累，但是却依旧每天开开心心上班的原因。 林晓心里一动，放弃了对“无良老板”的阴阳怪气和劝说他再重新招人，把一切事务分得再清晰一些。 “那这样，市场上新的频率你有吗？到时候我和林放去讨论，尽量把每次上新的时间定下来，”林晓顿了下，说：“上次直播室的人气飙升，虽然也有巧合的成分，但新款提前预告会是一个不错的噱头。” 特定时间上新，最开始可能不会有人在意，毕竟买东西这事儿向来都比较随意。但规律下来之后，逐渐也会给经常网购的人留下一个印象，从而渐渐地养成习惯。 黄禄抬起头，有些揶揄地看向林晓，说：“主播还负责管上新的事情了？” “对啊，”林晓迎上他的目光，露出了个相当灿烂的笑容，说：“是你让我提意见的，那我也想提了之后顺便涨工资，毕竟我还得还房贷。” “我就让你提下意见，什么时候说要加工资了？” 林晓耸了耸肩，没接这个话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仅上新的时间，还有上新款式，你们去逛市场的时候也带上我。” 黄禄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说：“没问题，我们之前也想带着秦越越一起去的，觉得女生好歹更懂女生喜欢的东西。但是没想到……” 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里带上了满满的嫌弃：“没想到她审美局限性太大了，个人不喜欢的就觉得一定扑街。结果有款我们没拿，隔壁有个店铺拿了，瞬间成了他们店铺里的爆款，后来她的意见就不作数了。” “不过你，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不会，”林晓对此倒是有几分自信，说：“别忘了我曾经的职业。” 相比服装来说，面料就更加难判断一些。 不同设计师对同一块面料，都会有很多不同的灵感。例如一块克重很高的秋冬金银丝面料，看起来貌不惊人甚至会让人觉得丑，在这个设计师手里，成了夹克。但在另一个设计师手里，却成了露肩紧身衣，同样也非常让人惊艳。 想要推广面料，就必须跳脱出个人的穿衣审美，把潮流趋势以及各个国家当地的流行给结合起来。 黄禄很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挑了挑眉没说话。 “如果可以，我想适当进行一些搭配。” “店里不是一直都在这么做？”黄禄皱眉，有些不解。 凡特斯店铺主打的是全品类，不管是上衣外套，还是内搭背心，牛仔裤休闲裤等等都一应俱全。拍照的时候，也都是在店里款式中选择。 “一件衣服，给各种不同身材的都搭配一套出来呢？”林晓试探着说道。 黄禄眉头再次狠狠地拧在了一起，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晓，说：“每个人的身材都不一样，审美也是同样的道理，要想满足的话根本不可能。卖套装的店铺每年都会出现不少，想着帮忙解决消费者的选择困难症，但实际上效益根本不好，倒下的店铺更是不计其数。” “而且，”黄禄停了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说：“专门做搭配的app也有，还挺有名。前面打着低价销售的战略，但几乎靠着死命往里砸钱才勉强活下来。” 想象都是美好的。 不少人心里想着，要是能直接买套装就好了，但真当一套搭配好服装放在网络上时，会选择的人寥寥无几。 “不一定是完美搭配好的套装，只是提供一个搭配思路呢？” “搭配思路？”黄禄愣住了。 “嗯。”林晓点点头，继续说道：“体型大致可以分为好几类，苹果型梨形等等几种。” “但如果只是很笼统地去说，苹果型应该穿什么梨形应该穿什么，也不一定适用。还是那句话，就算同是梨形，每个人的身材也不一样。” “不好看的部位每个女生都可以说出很多，这里想要遮住，那里也想要遮住。但是，好看的地方呢，总能找出来几个的。” “而且，不是出售套装，只是作为一个搭配思路，放在不同的链接里，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和审美去选择，其他同样能展示自己优点的款式来进行搭配。” “展露出自己觉得好看的地方，应该比遮住要容易。” 第二十六章 有趣 在对自我外貌要求管理上，女性向来要比男性要更加严苛一些，也会敏感很多。 就像这次黄禄提起的这个小姑娘。 因为长相，很多人都背负着心里压力，来自社会来自身边的人，渐渐地也会演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甚至是最重的那根。 “这样也不是不可以。”黄禄被彻底说服了，脸上甚至还绽放出了些许笑意，若有所思地等着林晓继续说下去。 “除了正视面对自己的优点之外，也可以主打出一种自由舒适的感觉。” “毛衣在这方面有很大的优势。” “嗯，”林晓点点头，说：“如今很多快时尚品牌，也是打了自由舒适的名号，但款式都实在是太过基础普通了。普通身材的人穿上，和身材很好的人穿上，完全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款式。” “又想要显身材又想要舒适度，”黄禄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林晓，说：“那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前期的挑款式的时候，可以往这方面去靠拢。”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难度还是依旧存在。不过这次黄禄没泼冷水，而是认真地在脑海中思考相应的款式和可能性来。 “款式只能尽量，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做原创，但是可以去统一色系。” “不仅要挑能搭配的款式，还要挑能搭配起来的颜色。”黄禄咂舌，伸了个懒腰却对此没有持否认的态度。 林晓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这时候才彻底放了下去。 她说的这些，从理论上听起来就不算简单，更不用说实际操作起来。如果是换了其他人，不一定会得到这么好回答。 但是…… 黄禄刚说的那句话打动了她。 凡特斯的人，不仅仅是雇佣关系，更是一种托付。 互相都把彼此的青春和光阴托付到了对方手里。 有这样想法的人，林晓也相信他能不怕麻烦地继续下去。 “行，”黄禄想了想，说：“如果这次双十一销量不错，也有了足够的数据去判断我们店客人比较喜欢的搭配倾向，那我们也可以试着去做一款原创。” 林晓惊讶地看着他，向来自信的脸上难得地有了些忐忑，说：“这会不会有些赶？” “还行吧，”黄禄嘴角微微翘起，笑容里满是戏谑：“大不了就是多几千件库存，用双十一的利润来做，亏了大家都没奖金。” 林晓：……果然还是那个万恶的资产阶级。 “真不是人啊。”黄禄自动地把她没说完的话给补充了下去。 “对啊，真不是人啊。”林放和秦越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直播室的门口，说完还齐齐朝黄禄重重地叹了口气。 黄禄：…… “主图视频可以从直播中适当选取，但是吧，”林晓想了想，说：“我还是不能接受做模特，我并非是专业出身，也不想那么严格地要求自己，去控制饮食纠正体态。” 黄禄挑眉，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适当地展示还是需要专业的模特来，拍照的时候我可以跟着一起，适当地讨论给出意见。” “没问题。”黄禄最后还是妥协了。 林晓顿时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她说：“主图是视频的话，我想到一个思路。” “你接着说，”黄禄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开口：“想说什么一口气说完，不知道的还以你是需要一个捧哏才能继续说下去呢。” 还嫌弃她大喘气儿了！ 请人提建议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不耐烦的，估计也就黄禄一家，绝无分号了吧。 “这两年，好像带有故事性的短视频开始火起来了。” 林晓之前对这些完全不了解，上班的时候每天关注的无非就是客人订单进程，国内工厂管控情况，国外销售流行情况以及各种汇率换算贸易相关细则。 对于网络方面的事情，好像也仅限于2g再到现在的4g，和客人的沟通从what''s变成了微信，只有邮件始终不变。 像网购电商这些，也从新事物变成了习以为常的应用，除了偶尔感慨一下的确方便了很多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了。 于是，她特地去请教了齐霁。 等脱离开自己习惯依旧的实体行业，去主动正视和了解互联网的世界，崭新的大门打开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流光溢彩的梦幻。 在悄无声息的时候，沟通已经变成了这么轻松便捷的一件事情。 这让她觉得新鲜好奇，尤其是视频方面。 大学时候，看个电视甚至都还需要下载，不然需要三秒一缓冲非常麻烦且清晰度不高。可是现在，视频聊天甚至是直播都已经非常快速了。 而且齐霁还告诉林晓，如今国内甚至有了专门做视频的社交软件。 那两款社交软件林晓这空闲的半年中，也看到过相关推送，但当时兴趣不大直接忽略了过去。当然，如今特地去下载回来，也依旧兴趣不大。 和很多前期主打社交名号的软件一样，有不少打擦边球甚至是低俗的东西。 但即使如此，也有很多挺有意思的东西。 “反正都是要拍视频，为什么不拍得有意思一点？”林晓看着黄禄问道。 “可不就只是卖衣服嘛？还能怎么有趣？”秦越越没忍住加入了话题，说：“感觉其他家拍出来的视频，也都是穿着衣服晃啊晃的。” 林放点点头，说：“购物网站不比其他，会点开视频看的人，更多的还是想看一下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图片在很多时候都太不准确了。更何况，视频也不会允许太长，也就三十秒。” 林晓反问：“你们平时买东西的时候，会去点那些视频来看吗？” 黄禄和林放异口同声地回答：“当然会啊！” “？？？”林晓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说：“不是抱着学习其他店铺心态的情况下，你们会吗？” 黄禄和林放又瞬间改口：“太麻烦了，不会。” 秦越越倒是认认真真地回答：“其实前两年，这个主图视频刚上线的时候我会。一来是因为觉得新鲜，二来是的确被卖家秀给坑过好几次，所以想看看视频里是什么样的，视频总不能高p魔改吧。” “那现在呢？”黄禄也来了兴趣，问道。 “现在其实很少看了，”秦越越抓了抓头，嘿嘿地乐了两声，说：“主要是买太多啦，又有运费险，而且现在感觉买家秀和卖家秀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差别很多，渐渐地也不是每次都会看了。” 林晓点头，顺着说下去：“当然，毕竟电视上的广告很多人都不怎么喜欢，更不用说还来特地看广告了。” “可是……”林放有些欲言又止。 “也有些广告大家喜欢看，因为拍得有意思。”黄禄这次没再继续赞同林晓，语气相当直接：“术业有专攻，如果我们能随便拍出那些广告，那别人辛辛苦苦学习的几年还有什么用。” 专业之所以是专业，就是让在同一水平的众人，去选一个方向努力。在特定的方向和领域，超过别人比别人懂得更多。 “拍视频，就是像现在拍主图视频一样，我们会拍吗？”林晓问道。 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黄禄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会，在这方面还能超过不少同行店铺。” 一想到那天看到的，把原本亲肤柔软而又挺括有型的仿貂纱大衣拍得这么廉价，林晓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黄禄的自信到底从哪儿来。 不过她说拍视频也不是为了嫌弃吐槽对方，林晓继续说道：“术业有专攻，我……你们，你们同样也对服装有非常多的了解。” 黄禄摇头：“但这个了解，还不足以把它运用到拍广告上。” “我好像懂了，”林放紧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地开口：“我们对服装的了解，那……就像刚才小林姐说的，好像也就是对消费者喜欢什么样的衣服知道得多一些。” “嗯。”林晓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所以……”林放卡壳了，他心中大概有了一个非常模糊的想法，但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出来。 “结合刚才说到的穿搭问题，”黄禄沉思了片刻，主动打破了沉默，看了一眼众人，说：“就是适合的问题。” “适合？”秦越越茫然了，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林放脑海中的那个想法/轮廓更加清晰了，可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着急得汗都快下来了。 林晓这时候的思路和黄禄达成一致，心里的那个概念逐渐成型，说：“大概是，不需要特别花里胡哨的特效，也不需要很明艳的模特，就是说一些适合的事情。” “对，”黄禄接着话题说下去：“什么体型适合，什么体型不适合，或者穿上舒服之类的。” “就是这样！”林晓高兴地应了一声。 黄禄紧皱着的眉头也在这时候舒展了开来，林放仍旧皱着眉头，想到了什么但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秦越越彻底茫然了。 第二十七章 傻乐 不得不说，凡特斯虽然人少，行动力却大大地出乎了林晓的意料。 自从那天确定好调整上新和店铺风格改造之后，所有人马上就开始紧锣密鼓地行动了起来。林放和秦越越的工作量增多了不少，发货和售后的事情也就全都落在了陈素身上。 陈素一改之前准时甚至总找机会提前下班的状态，售后拆包整理发货，将工作间里的大小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 林晓忍不住啧啧称奇，看向黄禄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其他的意味。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黄禄夸张地抹了一把自己胳膊，说：“看得我心里毛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想要谋朝篡位。” “谋朝窜位倒也不至于，就是觉得挺神奇。” “神奇什么？这破店铺都这样了，竟然还在挣扎求生？”黄禄嗤笑一声，显然不觉得林晓会说些什么好话出来。 自提出店铺整改的这些天以来，林晓最开始的时候，态度还挺柔和客观，认认真真地提建议说想法。但等到了后期，恶劣的本性几乎就彻底显露了出来。 动辄就是她完全不能接受，必须要改，根本不明白这种事情或者这种情况为什么会存在发生。在那种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和眼神的双重打击之下，黄禄不止一次地都在自我怀疑。 是不是他脱离vision那种地狱之后，自由太久太过，以至于工作能力和判断力都呈现出了断崖式下降。 林晓被黄禄语气中很明显的不满弄得有些无奈，思考了片刻，斟酌词句尽量让自己这话说出来不显得嘲讽，说：“就是单纯地觉得，你洗脑的功力不错。” 黄禄往裤兜里拿打火机的动作一顿，挑眉看着林晓，说：“行，这下还给我冠上了传销头子的罪名了呗。” “你……”林晓耸了耸肩，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被走过来的陈素给打断了。 “小林啊，你现在有事儿不？”陈素看了看两人，问道。 “没事儿，陈姐你说。” “就是售后的事情。”陈素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黄禄一眼。 “我去抽烟。”黄禄扬了扬手中的香烟，转身离开的时候，仰着头若有似无地长叹一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堂堂老板也要遭受排挤了，看来是时候削藩了。” 林晓忍住笑，提醒他：“叹气运气会不好的禄哥。” 黄禄：…… 陈素看着他的背影，认真地担心：“穿着羊毛衫去抽烟，味道也会留在上面吧，可惜了。” 黄禄：…… 随即砰地一声响，大门被他“愤怒”地带上了。 林晓失笑，对着门乐了会儿，才转头看向陈素，问道：“对了陈姐，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陈素往办公室里看了眼，说：“这几天林放和越越不都是忙嘛，大部分时间都在摄影房间里待着。那些售后也不能老是等着，我就寻思那些简单的能退的，我都给处理了，就不用等到时候他们还要慢慢核对处理。” 工作室里统共就这么些人，就算只是调整当前主推和卖得不错的款，工作量都有些大，更不用说还加上了这次的新款。就是林晓，都把本来傍晚上班的时间，给调到了中午过来。更不用说，主要做事儿的林放和黄禄。 秦越越本来主要还是负责客服的，因为实在是觉得新鲜想参与其中，便申请了和黄禄两人时不时地换班。 一来二去，大家都忙得乱七八糟，售后的事情就落下了。 陈素只是这么简单地提了几句之后，林晓便懂了她的意思。 其他人倒是不会觉得陈素来处理售后有什么不好，但关键是她不会啊！ 四十几岁，正值壮年。 但不同地区的四十几岁，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陈素农村出身，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出来打工，一直处于紧张地工作状态之中，接触网购不过也还是来到凡特斯之后的事情，更不用说学用电脑这些了。 在完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找林放和秦越越教自己，不是帮忙而是添麻烦给对方增加工作量了。所以只得求助相对来说时间自由，也不用那么忙碌的林晓了。 看到林晓没有马上回答，陈素脸颊微微泛红，难得地有些局促和尴尬起来。 “小林啊，你要是……” “不好意思，我其实对售后流程也不是很懂，所以刚才认真想了下具体应该做什么。”林晓对着陈素粲然一笑，声音轻快而又自信，说：“一起研究下，应该不难的。” 一看就很精英能干的林晓，竟然还说她也不怎么会，要和自己两人一起研究。陈素第一反应觉得这可能是婉拒，但用余光瞥了一眼对方的神色不似作伪和客套。陈素转念一想，之前听林放他们提起过，林晓上一份工作并不是电商相关，随即也就释然了。 说不定，她还没自己了解得多。 这样想着，陈素心里那点局促和不好意思，当即就消散了不少。 “电脑我会一些的。”局促消散之后，陈素脸色虽然还是有些泛红，但神情已经自然了很多，解释：“前两天，特地让我女儿教我来着。” “你还有个女儿啊，多大了？”林晓笑着随口问了句。 “过了年就十七了，正上高二。”陈素叹了口气，说：“就是学习不怎么好，和她哥相比实在是差太多了。年纪不大，脾气还挺大，让她教我电脑，还挺不高兴的。” “现在学生的压力也一年比一年大的。” “不求她吃不求她穿的，以后也不用像男孩儿那样想着出人头地啥的，就念念书还能有什么压力。” 林晓握着鼠标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万一她也想像男孩儿一样出人头地呢？” 陈素愣了下，嗫嚅说道：“那想出人头地还不好好儿学习啊。” 林晓终究还是没和她争下去，转头开始认真说起售后的事情来。 会用电脑，还能把一堆包裹给理清楚，那售后就不是什么困难复杂的事情。 陈素本身就比较勤快手脚麻利，在工作上是用了心的。认真做事的人，能比其他人要更快理解工作中的每个步骤和流程，理解再加上个人地思考，上手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诶，小林姐你在教陈姐处理售后啊？”林放从直播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她俩打了声招呼。 “陈姐可比我懂得多，就是有些步骤流程不是很清楚，我给她看看。”林晓谦虚地笑了笑。 “我看看。”林放拿着水杯走过来，看陈素操作演示了一番之后，点点头，说：“就这样没错。不过退款前记得点开对话框，看看对方和秦越越的聊天内容，没疑问的话再退。有疑问的也可以去看聊天记录，实在是不知道的，放旁边到时候我处理就行。” 如果不是热气从保温杯里飘出来，在林放的眼镜上结了厚厚的一层水雾，他现在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能唬人。 接着林放又和陈素说了些细节，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便转身又跑进了直播室去忙碌。 “处理售后嘛，好像也不是很难啊。”陈素独立又成功操作了一次之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林晓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也会被黄禄给轻易“洗脑”，不仅没有辞职，甚至还提早来上班了。 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挺开心的，即使加班工作量增多，也始终能开心起来。 用黄禄的话来说，那就是“瞎乐”。 “傻乐啥呢站那儿。”黄禄带着一身冷气进来，抬头便看到林晓在那儿傻笑。 “开心咯，”林晓耸了耸肩，看着对方，说：“难不成笑也罚钱？” “不罚钱，给你加钱行不？”黄禄看了她一眼，往门外指了下，说：“没事儿就去楼下买点儿零食上来，秦越越这啥子中午闹绝食，现在肚子敲锣打鼓的，闹得烦。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天加班连饱饭都不给吃呢。” “你不是刚从外面进来，怎么自己不去买？”林晓问道。 黄禄扬着下巴，回答得相当理直气壮：“忘了。” 林晓：“……哦，良心老板。” 陈素在后面看着两人互动，乐得哈哈大笑，说：“哎呀，也就小林你能硬气地怼上老板几句了，看难得看到禄哥哑口无言的样子。” “我可没哑口无言啊。”黄禄当即否认道。 “是啊，怼不过怼不过，”林晓从椅子上站起，拿上手机无奈地开口：“现在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去买吃的。” “快去快去。”黄禄当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从屋里一出来，凉风就吹得林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比起很多连春秋都没有的地方来说，江南还算不错了，虽然春秋的时间短暂得可怜。似乎入秋之后，很快就进入了冬天。 每天天色都是暗沉沉的也就算了，看天气预报从明天开始还有连绵不断的阴雨。 林晓叹了口气，低头进了小超市。 这还是自从她到凡特斯上班以来，第一次进来。没想到外面看着挺破旧，但里面比想象中的要干净整洁不少。 至少比凡特斯要干净整洁。 “嗨。” 林晓听到声音，从货架的缝隙处看过去，是楼上那位长得很好看的女生。 第二十八章 零食 看到对方朝自己打招呼的第一瞬间，林晓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黄禄那张紧拧着眉头的脸，正一脸怒容地看着自己，大声吼道：“不要和楼上打交道！” 但是，谁能拒绝一个对自己笑得一脸灿烂的人呢？更不用说，这人还长着一张明艳至极的脸。 “嗨，下来买零食？”林晓扬起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 用黄禄的话来说，这种明知故问的打招呼方式，简直又傻又虚伪。眼睛都看到对方正在做的事情了，偏偏还要硬着头皮把对方正在做的事情重复问一遍。 但社交本身就是一件充满了虚伪和敷衍的行为。 “是啊，”桑映笑得甜甜的，走过来往林晓手上看了一眼，问：“你买了些什么呀？” “就这些。”林晓把手里拎着的篮子往前递了下，说：“给工作室的那几个家伙买的，不过也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乱买一通。” “哦，不如尝尝这个薯片吧。”桑映拿起自己篮子里的薯片，晃了晃，说：“我个人还挺喜欢的，口感比较清淡。” “行，谢谢啦。”有人安利林晓自然求之不得，顺手从货架上拿了好几袋下来。 虽然和工作室的人也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直播室里，和其他人的互动仅限于简单沟通，没留意也不怎么在意其他人的喜好。 “黄总……”桑映目光触及到林晓疑惑的神情，当即笑着改口，说道：“就是你们禄哥，好像还挺喜欢吃的话梅的。” “啊？哦，谢谢啊。” “嗯，”桑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放哥，就是你们店里的那个运营，好像很喜欢吃坚果。” “？？？”林晓这次是真彻底茫然和疑惑了，怎么楼上公司的人，都能对凡特斯的人的喜好那么清楚。 这些人平时到底是多喜欢摸鱼下楼来买零食？ 怪不得这家超市虽然外面上看起来破败老旧，但里面东西都还挺新鲜的，感情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固定消费”啊！ “你别误会别误会，”桑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林晓的神情，低声解释，说：“只是经常看到他们买这些东西，就留下了印象。” “没事没事，我也没多想。”林晓被她瞬间涌现上来的尴尬也弄得有些别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说：“你应该在这里工作挺久了吧。” “还好，刚毕业就来了这里，快四个月了。” “之前听说楼上是只有下半年才来这里，那几乎是他们刚来，你就面试上了，也挺有缘分的。” “是挺有缘分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桑映捋了下头发，声音人听起来相当温和，说：“我叫桑映，桑树的桑，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映。” “很好听的名字，这个姓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林晓也跟着笑了笑，说：“双木林，林晓。” 那股不自在的别扭再次涌了上来，林晓实在是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按照对方说的，随手拿了几包话梅和坚果之后就打算去付钱离开。 “感觉你们公司氛围好像都很不错诶。” 林晓正准备转身去付钱的时候，听到桑映突然开口，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后，还是笑着继续应付：“嗯还算好吧。” 如果忽略几乎完全住在公司的工作模式，和一个有时待人如沐春风，又时不时会激动暴躁骂人疑似得了精神分裂的老板的话，凡特斯的确还是能够配得上一句“公司氛围不错”。 “前两天还听到你们楼下在哈哈大笑，”桑映自顾自地接下去，说道：“不过好像每次看懂你们公司人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就感觉你们很开心。” “是他们比较会找乐子，和公司无关。” “哈哈，你真会说笑。” 林晓心想，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对了，你在你们公司是做什么职位的呀？感觉你很厉害的样子。” “你是去联系工厂搞零食批发，想要抢王老板的生意……”黄禄掀开门帘走进来，看到眼前的桑映，声音马上戛然而止。 旁边的老板娘这时候仿佛像是终于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放下手机，一脸茫然地看着黄禄，说：“什么？禄哥你要做零食批发了？” “没。”黄禄往林晓的方向指了下，没好气地开口：“是这位要做零食批发，说不定再和人研究会儿，还能往制造商的方向努力努力。” 一来就对自己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一通，即使知道他是因为在场的桑映，林晓心里涌现出了不耐烦，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无比平静地看向黄禄说：“感谢黄总的规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资呢？” “现在。”黄禄扬了扬眉毛，语气转变得相当快，抬手往收银台的方向一指，说：“付钱。” 林晓耸了耸肩，把东西放了上去，黄禄付款，收拾东西走人，似乎全程没有看到这里还有一个楼上的“邻居”。 “我先上去了，”林晓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过身来朝依旧还站在货架旁的桑映笑了笑，说：“下次再聊。” 桑映起初还有些惊讶，随即笑容浮现在了嘴角，说：“好呀，下次聊。” 黄禄重重地哼了口气，拎着东西快速离开了。 林晓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走回了工作室。 听到动静，秦越越率先从摄影棚里跑了出来，两眼放光地看着黄禄手中的袋子，语气相当夸张：“落泪了落泪了，我都快饿死啦！” “你悠着点儿吧。”林放走过来，哎了一声，触及到黄禄的眼神之后赶紧把叹了一半的气给硬生生地回去，选择转头继续挖苦秦越越，说：“零食的热量可比正儿八经吃饭要高多了啊，你说你是何苦呢？” “是啊，”陈素也跟着帮腔，说：“下次买菜我注意点给你买清淡的，饿坏了可不只得。而且饿得面黄肌瘦的，男孩子也不会喜欢的。” 在饥饿的驱使下，秦越越拆零食袋的兴致依旧高昂，头也不抬地开口，说：“我可不是为了想要谁喜欢我才减肥的，就只是想着趁现在忙，没时间去想吃大餐什么的。心理和生理双管齐下，一鼓作气瘦下来，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心。毕竟美貌治愈一切！” “现在挺好看的了，而且就是越忙才越要吃饱饭注意身体，不然很容易垮下。”林晓笑着又递了个小面包过去。 秦越越来者不拒，一边吃一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对了，徐远航呢？”林晓往摄影棚的方向看一眼。 原本凡特斯的照片都是黄禄一手包办的，但这几天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所以找了徐远航来帮忙。从林晓过来的时候，他就在里面，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认真研究拍照呢，我发现徐远航工作起来比我们禄哥还不像人，脸上完全一个笑容都没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传染了。” 黄禄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冷哼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零食来着。”林晓笑了笑。她突然想起刚才在超市和桑映的对话，对方说了黄禄和林放的喜好，却没说秦越越和陈素的，还以为是这两人不喜欢去超市转悠。 “可拉倒吧，”林放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说：“也就是这段时间忙，她稍微收敛了一些，要是放在平常啊，她都能在王老板那儿做兼职了。” 秦越越马上用手肘撞了下林放，怒吼：“林放你别污蔑我！”只不过因为嘴里含着东西，让她的语气显得没有任何威慑力。 陈素捂着嘴乐，说：“这个我可以作证，越越是真的爱吃。” “陈姐！” 林晓若有所思地看了秦越越一眼，余光却瞟到黄禄的视线。 满含嘲弄，仿佛像是在看一个智商有问题的人一样。 林晓回看了过去，黄禄耸了耸肩，转身进了直播室继续去忙了。 除开整体店铺上新的款式需要修改之外，直播室同时也进行了不小的改动。 能把人轮廓都给磨没的高强度美颜滤镜摄像头被换成了画质像素主打的普通高清摄像头，看人虽然没有那种奇怪不真实的朦胧美感了，但好歹看起来都清楚真实了很多。一些诸如蓝色紫色这种敏感色的衣服，也不终于不再是不同距离角度不同颜色了。 除此之外，房间里的一些陈设林晓和黄禄商量着也进行了一些变动。 “秋季主要是呈现一种舒适和飘逸的感觉，但我们或者说今年的电商几乎都相当于舍弃了这个季节，直接进入冬天，那营造的氛围需要结合两者的同时，还要着重突出冬天。” 在其他季节想念冬天的时候，脑海中通常都会出现几个对比。 外面寒风大作，自己在家裹着杯子温暖如春。 另一则是在漫天飞雪中，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外面冷，但更美好的是自己想象中的放松舒适和温暖。 直播室的氛围关键词呼之欲出：干爽，放松，舒适和温暖。 黄禄依旧没能允许林晓摆放干花，而是放了一些麦穗以及像是尤加利这种看起来不算特别明艳的植物花卉当做点缀。 除此之外，直播间还放上了一些藤编的诸如暖和台灯的摆件和装饰物，让直播间整体风格看起来干净清爽，却又不显得空洞简陋。 这些，都是前两天已经弄好了的，今天的任务主要是把林放和秦越越那边拍照搭配好的拿过来挂在直播室，顺便一起讨论下直播的顺序和。但现在黄禄一副被惹到了的表情，根本不像是能好好沟通的。 “你和楼上到底结了什么仇？”林晓终于还是没忍住，语气不善地问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八卦 从刚开始来凡特斯上班的时候，黄禄就在的桑映他们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就表现出了非常强烈的恶意。 林晓当时还以为两家公司有很明显的过节，自己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贸然干涉别人的为人处世是一个非常不好的行为。更不用说，黄禄还是凡特斯的老板，能表现出来这么明显，说不定背后的确是有非常严重的事情。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晓发现凡特斯和楼上的交集，顶多就是共用一部电梯。但是凡特斯的人，都被黄禄以珍惜唯一运动机会的理由给逼着，放弃电梯改走楼梯了。 两个公司的人能碰上的时间，还真是屈指可数。 而且，如果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是在双方没有交集的时候，额或多或少地也都会在日常中表露出来。 偏偏什么痕迹都没有，日常平静得不行。 林晓虽然之前心里非常好奇，但也几乎没有表露出来过。一来，只是好奇但并不怎么关心，二来，这些事情和她工作毫无关系。 但是没想到，现在却影响到了她的正常社交。 当时和桑映的相处气氛，本身的确有些尴尬，但在黄禄出现并且毫无收敛地表达了他的恶意之后，让整个气氛彻底地冷了下来。 林晓不喜欢也完全不能接受这种额毫无理由的“压迫”。 “我不喜欢。”黄禄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副嚣张至极的满不在乎的语气。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秦越越或者林放，他们肯定马上就耸耸肩换话题或者直接走人了。但这次，站在他面前的是林晓。 林晓迎上黄禄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也带上了些许的“挑衅”。 “我需要一个理由。”林晓一字一句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黄禄强硬蛮横的眼神“威胁大法”在此刻彻底失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即转开了视线打定主意不再看林晓。 林晓：…… 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黄禄除了蛮横暴躁易怒之外，还这么的，幼稚。 林晓略微地犹豫了下，索性直接在黄禄的对面坐了下来，语气平淡却直接：“先不说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是凡特斯的一份子了，就算不是，那你来影响我的人际交往，总应该也有个理由吧。” 说到最后，林晓的语气也难得地缓和了不少。她愿意和对方谈，其实也是看准了黄禄虽然平时脾气暴躁，但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类型。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禄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林晓，说的话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秦越越和林放没和你说过？陈姐也没？” 林晓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弄得有些茫然：“啊？他们为什么要和我说？” “这还像话一点，”黄禄脸色终于阴转晴，说：“好歹嘴上还带着把门儿的。” 林晓无语：“关键是我也没问他们啊。” 黄禄想想也是，不过这并不是重点，思考片刻后说道：“其实和桑映没关系，我主要烦的是他们老板，成延。” 听黄禄终于松口了，林晓顿时神色一振，递了杯水给他，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水递过去之后，林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现在怎么和秦越越差不多狗腿了？ “刚才不是就听到林晓已经来了？现在人去哪儿了？”屋外徐远航的声音突然响起，看样子终于愿意从漆黑的摄影棚里出来透透气了。 “直播室里呢，”陈素抬手指了下，说：“好像在谈什么事儿。” 秦越越好奇地往直播室里张望了下，感慨：“他们俩最近总凑一起谈事儿，估计快好了，等等吧。” “哪儿这么多聊的啊，直播的事情不都已经定好了？”徐远航嘟囔了一句。 “诶对了，远哥你们店铺最近的数据怎么样？看你都不担心双十一的销量啊。”林放喝了口水，好奇地问道。 几乎从九月开始，凡特斯就在准备双十一相关的事情和预热活动了。离活动正式开始还有足足一个月，他们就已经开始加班了。但看徐远航好像就前几天拍照的时候忙了会儿，现在又恢复到了优哉游哉的状态，甚至还能过来帮忙。 “还行，我们做汉服不太讲究这些。”林放摆了摆手，解释：“汉服毕竟还是小众圈子，正常搜索进来的数据，相对而言没那么重要。那种·普遍都是路人，对汉服了解不多，看着哪家好看，性价比又高就直接下手买了。形制，面料配色甚至是原创性，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参考条件。” “那你们还是在社交平台做团购？” “嗯，现在团购也差不多发出去了，反响还算不错。我做的是明制，款式相对其他来说，要正式厚重不少，一般秋冬季节算是旺季，刚好能上双十一这班车。” “明制汉服？是不是就那个那个什么？”秦越越脑海中想到了那东西的样子，却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表达，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来。 “马面吧。”林放说起自己专业内的东西时，语气都变得振奋了不少，和这两个汉服小白耐心地解释起来：“就是那种看起来很华丽，有点像是长款百褶裙的。” “哦哦哦，对对对，就是马面！不过价格好高啊。”秦越越叹了口气，说：“之前我在微/博上有看到过，好看是好看，就是一套要八九百上千，直接把我看傻了，连忙打叉关闭退出打扰了。” “明制看起来奢华一些，网站上有格调排名前面的，几乎都是做明制居多。”林放一本正经地补充。 “行啊放哥，”秦越越有些诧异地撞了下林放的胳膊，说：“你什么时候，对汉服也这么了解了？” 林放推了下眼镜，说：“毕竟消费者主要是女性群体，也在我们运营分析的范围之内，不过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们想看看吗？”徐远航突然提议道：“新款和老款我工作室里都有。” “那行啊！”秦越越和林放顿时雀跃了起来。 完整一套汉服的价格并不便宜，对于并非爱好只是单纯觉得好看和喜欢的人来说，入门条件也颇高。再加上林放和秦越越两人，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了凡特斯，平时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研究这些。额 “诶诶诶，”秦越越往前走了几步，想想又回头赶紧来拉着旁边的陈素一起，说：“陈姐来来来，一起看看呗。” “我看什么，你们年轻人的时髦玩意儿。”陈素推辞。 “你也是年轻人啊。”林放笑了笑。 徐远航难得地也跟着主动邀请，说：“一起来看看呗，就当是我发展新客人了，指不定你们就喜欢上了。” “哇，”秦越越夸张地大喊，说：“远哥你是不是被我们禄哥给传染了，怎么变得这么抠门。喜欢上了，那还不白送我们一人一套。” “那我估计就得当场破产了。” 一群人呼啦啦地跟着徐远航走了出去，外面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黄禄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不满，说：“啧，这个秦越越还真就翅膀硬了，天天没事儿就抹黑我。” 林晓看到他现在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不由自主地乐了出声。 直播室里原本还有些尴尬的气氛瞬间一松，黄禄深吸了口气，林晓马上出声提醒：“别叹气，不然运气会不好。” 黄禄那口气就这么堪堪卡在喉中，忍不住看着林晓，怒吼：“都说了少和秦越越那种傻子玩儿，其他不擅长，就学会了八卦和挖苦人。” 这还怪她八卦了？ 林晓不服，顿时就想要马上反驳过去，黄禄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果断地切开了话题，说：“是这样的。” 林晓：“……” 看到她瞬间偃旗息鼓了，黄禄心情终于开始上扬，也不再遮遮掩掩，大方地说了起来：“这事儿吧，之前和你说的我不喜欢，的确是这个原因。” 林晓震惊，她之前一直以为这个理由是黄禄随口胡说的，没想到还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的确不喜欢，但这事儿其实也是对方的私事儿。” 私事儿？林晓皱眉。 她是真想不明白，既然是人家的私事儿，怎么还能成为这么“光明正大”讨厌的理由？ 黄禄看了她一眼，在脑海中组织了下语言，这才开口，道：“楼上也是一家做网购电商的店铺，老板叫做成延，广州人。楼上是成延朋友的房子。去年年中的时候，成延带着团队过来借用房子，主要做下半年的羊毛衫生意。” 半年才来一次，年初就离开，统共在这里待半年的时间。就这样，黄禄都能和人结上仇？ 林晓看向黄禄的眼神里，顿时就多了几分微妙。 黄禄无奈地看着她，问：“我就是喷/火龙，没事儿瞎吼几声发脾气呗？” 林晓点了点头。 黄禄：“……行。” “您接着说，”林晓想了想，提醒：“挑重点说。” 黄禄白了她一眼，但还是沉思了片刻，再开口语气就平缓了很多：“成延在广州有家室，现在那个桑映，和他正谈恋爱呢。” 第三十章 喷/火龙 有家室？ 还谈恋爱？ 林晓被黄禄委婉无比的说法弄得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意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成延他……家里知道吗？” “不清楚。”黄禄摇了摇头。 林晓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大字。 “真不知道。”黄禄有些无奈地解释：“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接触过，只知道他在广州的店铺做得挺大的，还没到能问店铺名字的地步。再者说了，这边和那边做的平台不一样，也不会大喇喇地把店铺名字给写上去。” 林晓一想也是，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桑映知道吗？” 她对桑映的第一观看很好，或者说长相好看的人，通常都很难留下什么不好的第一印象。更不用说，她和桑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全程还有黄禄这个凶恶无比的嘴脸作为衬托。 黄禄难得地停顿了下，别开视线不去看林晓眼里的期待，说：“知道的。” “不可能！”林晓当即就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黄禄。 黄禄也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林晓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林晓才又重新做回自己的位置上，把自己的话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不可能。” 只是这次的语气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坚定。 “没什么不可能的。”黄禄扯了扯嘴角，侧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袋薯片过来，扔到林晓怀里。 林晓斜着眼看他，说：“还真就是听八卦啊。” “难道不是？” 直播室的气氛这时候才逐渐缓和轻松了不少。 “她知道的。”黄禄自己顺手也开了一袋薯片，继续说道：“就前不久吧，在你来之前没多久。那天我拿货上来，站在电梯门口等了一会儿，他们俩就挺亲密地手拉着手走了过来。” 黄禄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但显然比刚才要多出了不少冷漠。 “然后呢？”林晓直觉以黄禄的脾气，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让两人和自己一趟电梯上去。 “我就问他，你老婆给你发零花钱了啊？” “什么？”林晓吃薯片的动作一滞，无比震惊地看向黄禄。 这人也实在是太……混不吝了吧！ 当时的成延不知道是真没听清楚，还是一下子没想到这位住在楼下的邻居会那么不讲情面直接硬刚，没反应过来，和林晓也问了一句“什么”。 “你……” “嗯，我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果然如此，不愧是黄禄。 “对方两人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还行，和你现在差不多。” “……” 黄禄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吃着手里的东西，仿佛在说一件完全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 “他问我是不是有病，我说我没有，他这么乱搞才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说不定已经病入膏肓了。” 林晓这下是彻彻底底地服了，说：“你就不怕打起来吗？” “他又打不过我，”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眉毛微微扬起，冷哼一声：“强龙都还难压地头蛇呢，更不用说他，七拼八凑都算不上强龙的。”眼角眉梢还隐隐带上了得意。 林晓瞬间对黄禄肃然起敬，眼前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叛逆。平时吼过去吼过来的那种状态，说不定已经是他最为温和的一面了。 “桑映当时是什么表情？” “还能什么表情？拉着的手倒是放开了，”黄禄耸了耸肩，说：“不过她还在楼上上班，有几次碰到和成延那傻比一起，也还是挺亲密的。” 林晓脑海中顿时响起了那天晚上在烧烤店，听到的隔壁桌对话，应该就是楼上店铺的。这事儿，估计是整个店铺的人都知道，除了广州那边。 信息量太大，林晓消化了好一会儿，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针对桑映不针对成延？” “针对啊，就差直接上前吐口水了，不过那傻比一般也就上午过来，你碰上他的概率很小。”黄禄拧紧眉头看着她，提议：“要不，你下次早点来，我带着你一起在他面前吐口水？” 林晓被他一本正经的神色弄得一愣，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在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黄禄往后一靠，靠在沙发上，说：“当然是假的，再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私事，这样做是犯法的好不好！” “诶，这沙发还不错，”黄禄特地拍了两下沙发，说：“只是做摆设太可惜了，干脆我白天把办公桌移到这里来算了。” 林晓因为要展示衣服，所以平时的直播里根本不能坐下，这张沙发完全是为了营造突出直播室柔软舒适的氛围而摆在这儿的。沙发是林晓和徐远航一起出去挑的，临出门前黄禄满口答应安心挑。结果要买的时候，林晓打电话和他说，这头喷/火龙声音大得差点没把房顶烧穿。 “诶诶诶，什么眼神儿你这是？”黄禄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开口：“最后沙发不也是买了嘛，至于这么嫌弃地看着我不？” “不至于不至于。”林晓现在对这位喷/火龙又有了更直观的了解，可没兴趣和他硬碰。 黄禄一脸“就知道你不敢有什么意见”的表情，慢悠悠地又咬了口薯片。一时间，直播室里只有咔吱咔吱的声音。 “对了，”林晓安静了一会儿，问道：“那个成延，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傻比！”黄禄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林晓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黄禄相当不爽，说：“本身就是个傻比。” “嗯，是个傻比。”林晓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不过如果要说做生意的话，也的确能够算得上是个厉害角色。” 成延三十几岁不到四十，长相帅气。 林晓看了一眼黄禄，神色没有揶揄。他都能说一句帅的人，看来长相应该的确非常出挑，倒是和林晓想象中的油腻中年男子完全不同。 成延出身于一个普通家庭，大学毕业之后便留在了广州工作。和很多刚出社会的普通毕业生一样，最开始很难适应社会和校园的区别。换了两三次工作之后，心态逐渐平和，开始想要稳定下来。 这时候他看到了一则招聘，做电商的。 “那时候做电商还是个比较新鲜的东西，很多人都对此持怀疑态度。” “嗯，”林晓点头，说：“钱都没给到卖家，卖家就会把货发过来。同样，钱还没有收到就要发货出去，在那时候想想都是一件挺神奇甚至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啊，更不用说招聘了，十有八九都觉得是骗子。” 但那时候的成延，还就真的打了电话去询问，并且最后决定去上班尝试。 当时店铺的老板，就是如今成延的老婆。 “那姑娘，广州本地人，家里有点钱的。”黄禄嘲讽地扬了下嘴角，说：“成延工作应该也挺认真努力的吧，据他自己说，那段时间还挺难的。” 一穷二白的小子，长相阳光帅气，工作也认真有能力，自然而然地就吸引到了那个姑娘，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不过最开始，这件事情遭到了女生家里的联合反对，甚至一度要断绝经济支援。 姑娘负气答应了，成延也更认真卖命，两人一起扛过店铺最难的几年，终于迎来了曙光。 3/g和智能手机彻底普及，连带着越来越多的人都接触了解到了网购，成延他们的店铺顿时乘风而上，一跃成为数一数二的大店。 姑娘家里早就妥协，两人成功地举办了婚礼。 如果故事到这里为止，那能算得上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励志故事。 但现实偏偏不是。 一时间，直播室里的气氛都安静了不少。 “不过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林晓随意找了个话题，想缓和一下当前压抑的气氛。黄禄就成延两人的创业奋斗史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却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孩子。 黄禄嗤笑一声，看着林晓，说：“酒桌上当然还是吹嘘自己艰苦奋斗史的居多，这种人也不会觉得当奶爸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 林晓了然，越是这种，说不定越会在酒桌上嫌弃带孩子等琐碎的事情。却没想到，能这么轻松地在外面喝酒潇洒，不过是有人去把这些琐碎事情全包下来了。 “那他后来为什么会来这里？”林晓虽然之前对网购不够了解，但经过最近的恶补，已经逐渐知道了不少其中的门道。 在如今的流量时代，成延在广州的店铺，就已经是很大的“引流利器”了。在其基础上推荐和发展一些新的品牌店铺，不算太难，甚至可以说是最合适的方式。 结果现在就带着几个人，不远千里，窝在这么一个破破旧旧的地方。 “成延他们现在做的虽然也是网购，不过和我们不一样，是在另一个平台，拼多多。” “拼多多？我怎么记得是个卖水果的平台？”林晓再次震惊。 第三十一章 成延此人 纺织面料服装行业相对其他来说，女性的比例要高出不少。之前的vision更是，绝大部分都是女性，即使林晓再不怎么网购，耳濡目染之下，也对各种网购平台有了不少了解。 拼多多便是其中之一。 当时公司有人喜欢在上面网购水果鲜花，为了拼单还会拉上身边的人一起买。价格优惠得连林晓这种平时都不会特别留心具体价格的，对此很深的印象。 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公司的人买水果鲜花，几乎全靠在拼多多上拼单团购。 黄禄看了林晓一眼，难得没对她开嘲讽，而是特别认真地继续解释：“生活圈子不同，被推送的内容和所关注了解到的地方自然也有着很大的差别。其实这个软件，和淘宝京东一样都是购物软件，自然也包括了最基础的服装类目。” “绝大多数使用网购软件的人，最开始也必然是抱着这里东西更便宜的想法，才会来试试的。所以不管具体质量和用途，9.9包邮的页面向来都最吸引人。” “大概就和淘宝里的天天团购类似？”林晓在手机里看到过这个页面，不过当时只是随便看看就关掉了。 “听林放那小子提起的吧。”黄禄随便一猜都知道，能这么快想起来，只能是最近才听说的。 除了一些年中年末这样的超级大促之外，店铺为了引流平时也会报一些小活动。门槛低流量大的活动，要求同样也非常严格，首当其冲的就是对价格的要求。 林放不止一次对着屏幕抓耳挠腮地抱怨：“什么破活动破运营，反正就9.9包邮天下无敌呗！” 为此林晓还很好奇地认真询问了下当时的林放，9.9包邮这种事情，到底会不会亏。 “亏啊，”林放叹了口气，说话都带上了些许的咬牙切齿：“但亏也要做啊，总比花钱去烧直通车的好。” 价格，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最让人关注和在意的点。 “这个软件，就靠价格打出了优势。”黄禄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 消费定位和面向人群，和当前的那些购物软件不同，主要做团购拼单，靠超低的价格吸引人，也就是打价格战。 “消费下沉？”林晓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犹疑：“是这么形容的吧。” “差不多类似的意思。”黄禄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毕竟，人口基数在这里摆着，更多的还是更为普通的普通人。” 可能刚接触网络，可能不信任网购，这时候拼单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反正是熟人一起，花极少的钱就可以去“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何乐而不为？ 于是，拼多多便靠着这种模式，疯狂蔓延开来。 林晓一哂：“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身边的世界在发生着这么大的变化。” 说不上来是震惊还是失落，林晓没来由的有种茫然。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算是不关注外界新闻自我封闭的，甚至恰恰相反，她每天都会定时看新闻看热搜，关注国内外的大小事。 但现在从黄禄口中说出来的这些事情，好像离她很远。或者说，绝大部分事情她都知道或着听说，可联系在一起之后，却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更严重地说，似乎像是被世界的另一个部分给抛弃了。 “是不是觉得特别微妙，甚至不真实？”徐远航的声音从直播室门口传来，打破了当前的安静。 林晓和黄禄循声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徐远航等人已经回来了，正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俩。 “这有什么觉得不真实的？”黄禄皱眉。 “大概，怎么说呢，”徐远航认真地想了想，语气舒缓而又平和：“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黄禄：………… “咦，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秦越越大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窜进来，倒在沙发上。 林晓看了一眼众人的神情，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哪个脑子有病的和你说的啊？”黄禄没忍住问了句，在他看来，会聊到这些事情的，基本上也都是圈内行业相关，可行业相关的人关注了，也怎么太会有这种奇怪发言。 徐远航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低垂着视线，在旁边找位置坐下之后，才轻声说道：“齐霁之前和我感慨过。” 众人顿时噤声。 齐霁，那不是徐远航的女朋友，或者说前女友吗？ 徐远航自己可能不知道，但周围人都把这段时间他的失魂落魄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逮着机会就把他叫过来，或者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围着他。 “她不是你店里的模特？”黄禄还是没忍住问道，既然是模特，怎么可能还会觉得这些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她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徐远航耸了耸肩，眼里闪过很明显的失落。 见状，秦越越赶紧转移话题：“禄哥你接着说成延啊，我们还想继续听呢！”说完，还用手推了他两下。 “也差不多该发货了，”陈素没走进来，站在门边笑了笑说：“那我先去发货吧。” “诶诶诶，别啊。”秦越越马上蹦了起来，要去拉陈素，说：“陈姐一起来听呗，好不容易禄哥要说这些事情，错过可就没机会了！” “啊……这……”陈素还是有些犹豫和别扭。 她虽然来了一年多，但之前几十年的工作经验里，可都没有不干活儿坐下来听老板讲八卦这一项。即使是林晓秦越越等人都在，但她还是别扭。 她总觉得，自己和这一屋子神采奕奕的人，是不一样的。 “没事儿，事情又做不完，不差这一会儿。”黄禄抬手看了眼时间，说：“而且哪有我们都在坐着闲聊，你苦哈哈去忙的道理。” 这番话，完全不像是一个“老板”会说出来的。 林晓下意识地多看了黄禄两眼，却没想到刚好撞上对方的视线，黄禄挑了挑眉。 林晓：？？ 陈素终于被成功说服，被秦越越和林放两人给拉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微信叮地发出了一声轻响，林晓点开，发现竟然是黄禄发过来的消息。 黄禄：不要总是在心里吐槽老板。 林晓：…… 这人是真幼稚。 一下子这么多人齐刷刷地坐在这里听八卦，黄禄脸上丝毫不见紧张，反而还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就差抬手拍下惊堂木了。 “我说到哪儿了？” 林晓无语：“成延为什么会来这里。” 黄禄沉思了片刻，很快把话题给接了上去：“所以说，成延那傻比，虽然平时不是人，但在做生意这方面，的确让人没话说。” 一方是风头正盛的形势一片大好的淘宝，一方是以低价不管质量全是山寨和便宜货的新兴平台。比起正经做生意，这里更像是一种小打小闹，发展不错的店铺，通常都不会喜欢这里，甚至还会联合一起抵制。 可成延却注意到了这个平台。 “陈姐，”黄禄突然叫住陈素，说：“你现在来说说，你最好奇的是什么？” 瞬间，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了陈素身上。 陈素顿时脸色发红，连说话都有些紧张了起来：“这……哪有什么好奇的，你说呗。” 黄禄哂笑：“聊天嘛，总要有参与感，不然我一个人说着多没劲儿。”看样子，还真就是一定要陈素来说点什么了。 直播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就在黄禄都以为对方肯定不会回答，正想说点什么把这个话题给敷衍过去的时候，陈素开口了。 “那……他，为什么想……”陈素难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表达自己的意见，一字一句说得相当艰难：“怎么会，来做这个。不是可以卖其他东西吗？现在只能做半年。”说完很快把头低了下去，长长地舒了口气。 虽然七零八落的，但众人还是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成延有经验基础本钱，来做这个季节性很强的羊毛衫，似乎显得有些“浪费”。 “林晓来说说呗？”黄禄抬眼看向林晓，眼神里带着戏谑，说：“让我们听听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有什么想法。”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瞬，随即便被刚才徐远航说的那句“她不感兴趣”给覆盖淹没了。 齐霁和徐远航在一起了多少年，就做了几年的模特，结果到现在仍旧是对这个行业“不感兴趣”也不了解。黄禄很明显现在也是想知道，她林晓到底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 一个不感兴趣的人，是做不到主动分析主动了解的。 林晓沉思了片刻，还是接过了话茬，说：“大概是因为独特？” 普通的服饰，说白了，t恤衬衫的价格因为各地的地摊，价格早就被拉低了，网购体现不出绝对的优势，于是成延选择了羊毛衫。 “嗯，”黄禄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广州那边的价格和款式流行，暂时比不上专门做毛衫的洪合。” 所以，成延带着团队来了这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禄语气倒是没有什么很有倾向的恶意，很明显也对这样的成延抱有佩服的心态在里面。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成延对电商的敏锐和魄力非常人能及。 很快，在拼多多上的前期运营和铺垫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到了十月，成延新店铺几乎呈现出直线型销售增长。 这时候，从广州带来的人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当时的成延要忙着打理找工厂，管理运营和临时团队的事务，忙不过来，于是开始招助理。 秦越越撇撇嘴，说：“这傻比，当时还让我给他介绍来着，问我有没有什么小姐妹能介绍过来的。” “羊毛衫具有季节限制，而且从他们也是下半年才过来的这边，”林晓想了想，推测：“成延他们至少短时间内没有发展其他的想法，那招人的话也不好招吧，毕竟工作只能做半年，看不到任何发展前景。” “嗯，”黄禄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听不出来什么起伏，说：“所以去应聘的，多数是些未毕业的大学生找实习机会的，或者就是刚毕业，想找份工作过渡下的。” 林晓顿时了然，心里渐渐地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成延最开始是真的招助理，可带着团队离老婆山高水远，再加上巨大的成功冲昏了他的头，当然重点还是这人本身道德责任感就非常薄弱。 没过多久，他就和助理混在一起了。 讽刺的是，和老板谈上恋爱之后，助理渐渐地就不把工作放在心上了。 可偏偏那段时间是电商最忙的时候。 助理闹着不上班，但最后还是被养起来了，于是很快，成延招了第二个助理。 林晓已经彻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楼上，眼神里全是嫌恶。 “对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林晓突然问道。 “之前，我还是很热情好客的。”黄禄回答。 “热情好客？” 黄禄看了林凡一眼，摸了摸鼻尖没说话，众人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了林放身上。 “嘿嘿，以前禄哥和成延关系还不错，吃饭的时候就总带上我。”林放抓了两把自己短得不行的小卷毛，说：“要招第二个助理的时候，成延就在席间把这些事情说了出来，在场的还有工厂和楼上房子的主人。” 黄禄靠在沙发上，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其他人都在嘻嘻哈哈开玩笑，恭维成延之类的吧，只有禄哥……” “他做了什么？”林晓看了他一眼，觉得那次的场景势必也很“激动人心”。 “他把所有人给劈头盖脸地喷了一通，那些人都没反应过来，直接傻愣在当场。” “……” “然后他把还装有酒的酒杯给砸在了成延身上，说了两个字。” 秦越越马上大声地接了下去：“傻比！” 林晓几人甚至情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点低落地徐远航，也没忍住跟着一起乐了起来。 第二任助理自然也是成延“精挑细选”过的，很快，第二任助理也和成延在一起了。 “后来没过多久，那俩助理就在楼上打架了。” 第三十二章 不一样 没想到这么小一个地方，还有那么多精彩绝伦的故事，林晓听了之后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前几次时不时还向自己示好的桑映。 不过让林晓更没有想到，还是黄禄在处理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和方式。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成延有行动力和魄力，对行业的嗅觉和判断更是胜出常人不少，这也是最开始黄禄真心实意想和对方结交的原因。对于凡特斯当前的状态来说，能有人指点，说不定很快就能突破瓶颈。 因为别人的事情大动肝火，甚至是影响到自身，这不像是“黄世仁”黄禄的行事风格，但又的的确确是他会做的事情。 不仅三番几次仗着自己是强龙难压的“地头蛇”当中给成延难堪，在楼上两个助理打架风波之后，黄禄私底下还去找过两人聊天。只不过聊天的内容和后续，黄禄并没有说出来。林晓打量了下他的脸色，最后也没追问下去。 齐霁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林晓换工作的事情，好奇地发了消息过来询问。 林晓无奈，只得把她已经在黄禄工作室上了一段时间班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你怎么……”齐霁咬着吸管，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震惊。 “之前也没想到自己能做下来。”林晓笑了笑。 这话是事实，甚至前段时间，她都还在准备和黄禄谈辞职的事情。但仅仅几天，自己的想法就被改变得彻彻底底。 黄禄也好，凡特斯也好，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哦。”齐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来看着林晓，说：“你之前工作，不是挺好的吗？听徐远……听说，你们公司很厉害，你工作也很厉害。” “我已经离职差不多大半年了。”林晓坦然一笑。 这件事情说出口之后，心情比她想象中的要轻松自在了不少。 vision是她踏入社会后进入的第一个公司，几乎在这几年了，社会就等于vision。从那里离职，走进了新的行业，新的公司，还认识到了新的人。 虽然有时候突然想起，还是会有恍如隔世的不真切感，但好歹能相当平静地面对了。 “为什么？” “发生了些事，就想离开了。” 齐霁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她的神情，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刨根问底地继续问下去。 她不问，林晓也不主动说，两人陷入了各自的情绪之中，沉默却出乎意料的不显得尴尬。 “其实，”齐霁突然出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来，说：“我原本还想，问你们公司招不招人，想请你带带我来着。” 这是林晓万万没有想到的答案，“啊”了一声之后，才意识到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 “你……”林晓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说：“你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想了想，林晓又赶紧补充说道：“不过，我虽然没在之前的公司了，但如果你想找工作的话，我还是可以帮帮忙的。你虽然没这方面的经验，但接触过面料，也算是有基础。至于英语的话，有基础就行，环境在那儿，很快就能捡起来……” “我也不知道。” 林晓顿时沉默了，看着齐霁，等她继续说下去。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林晓觉得对方可能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齐霁又出声了。 “我也不知道。”齐霁把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视线落在窗外，眼底一片迷茫。 林晓也不出声，静静地等着，一时间，只有勺子偶尔轻触到咖啡杯壁所发出来的轻微声响。 “之前我和徐远航冷战了好几个月。” 果然，和徐远航有关。 听到她主动说起和徐远航的事情，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相比很多情侣之间的吵架分手时的惊天动地和歇斯底里，徐远航和齐霁这次，都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谈恋爱和分手是一件再正常简单不过的事情。可以轻松告别这几年的光阴和陪伴，轻而易举地把对方从自己的生命中给剥离出去。 现在能听到齐霁再提起，反而是件好事，毕竟真正的意难平和苦痛，并不是能随意宣之于口的。 “其实我都已经有点忘记当时我们是因为什么而冷战了。”齐霁哂笑，低头无比专注地搅动着手中的咖啡，刘海从耳侧突然滑落也没有去管。 “最开始的时候，觉得这只不过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吵架冷战，我只需要静静地等着他来哄我就行。他必须这样做，”说着，齐霁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也一定会。”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林晓必须要微微向前半倾着身子，非常认真专注地去听才能听到。 抱着徐远航必须也一定会来哄自己的想法，齐霁等了足足将近一个月。 当然，她最后不仅没有等来徐远航的道歉，却等来了分手的消息。 “好像在我和他相处的时间里，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反而忘记去在乎他说了什么在想什么。” “相处模式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林晓沉思了片刻，说：“也不是一个人单方面地想要怎么样，就能一直相处这么多年的。” “他说，我对他的工作和事业都不关心也不感兴趣。” 林晓哑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接话。 “我和你认识了很多年，好像对你的工作事业情况也是一无所知，就连你辞职了的事情也到现在才知道。” “这个纯属是我的原因，”林晓斟酌着字句回复：“我很少，甚至可以说是几乎不会去和别人主动谈论这些事情，工作也好事业人生规划也好，都是挺私人的，不会也不可能让其他人感同身受。”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齐霁耸了耸肩，说：“但我也的确是不对他的事情那么感兴趣，顶多就是每次团购结束，问一下这次销量情况如何，其他也没什么特别想知道的。” “他说，我好像只活在当下。” “只要挺轻松没什么压力地过完今天就好了，其他多余的事情和担忧，在我看来都是自寻烦恼。我的确也没有任何事业心，也对这些而完全不感兴趣。” “你和徐远航是一类人，我和你们完全不一样。”齐霁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依旧淡淡的，眼里和刚才一样，满是忙然。 “那又如何呢？”林晓笑了笑，比起刚才的拘束和谨慎，现在情绪倒是放开了不少。 “什么？”齐霁抬头看着她，似乎没怎么听清楚。 “也没人规定一定要有事业心或者目的性很强地去过活，选个让自己觉得舒服的状态继续就行，生活毕竟还是自己的。”林晓大概算是懂了，为什么齐霁会突然联系自己，还想去vision上班。 估计是没想到林晓会这么说，茫然过后是震惊，震惊完了眼底又重新被茫然覆盖。 “其实现在我也不是很能理解，那种劲劲儿地想要去通过工作事业努力证明自己的心态。”齐霁说着说着，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属于非常标准的古典美人形象，现在这种带着愁绪的轻笑，即使是同位女性的林晓，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情绪。 “不能理解才是正常。”林晓安慰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想尝试的话，那你联系我，我给你介绍。” “原本是挺想试试像你们一样的，不过……”齐霁打量了林晓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没事，有什么尽管问。” 齐霁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那你呢？” “我？” “是啊，”齐霁点点头，说：“淘宝直播，感觉也没你之前工作体面有前途，凡特斯更是和vision没法儿比。现在还是因为感兴趣和热爱，燃烧事业心吗？” 她的语气充满好奇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似乎只是真的想不明白所以来求证。 林晓认真地想了想，看着她无比坦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对啊，不知道。” 如齐霁所说，她有着很强的事业心和相当严格的人生规划，喜欢甚至是热爱之前的工作。但现在莫名其妙地到了凡特斯，这个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是一个三流小作坊的地方，甚至连辞职的念头都快没有了。 因为之前在vision留下的“阴影”？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齐霁叹了口气，说：“真不能理解你们这种人。” 林晓迎上她的目光，依旧还是那句话：“不理解才是正常的，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就行，简而言之，怎么开心怎么做。” 齐霁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林晓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便和对方提出告别。 “直播不都是晚上吗？”齐霁好奇：“这还不到中午，你就要过去了？” “最近比较忙，除了晚上的直播，白天也跟着去帮忙。” “原来是这样。”齐霁了然。 等出了咖啡厅，林晓正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时，齐霁突然喊住了她。 “怎么了？” “你们直播间叫什么名字？可以发给我看看吗？” 林晓莫名地有些窘，但神情还是很快恢复自然，晃了晃手机，说：“行啊，等开播的时候，我把直播链接微信发给你。” “嗯，谢谢啦。” 看着齐霁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下手里拿着的手机，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好像，她现在是真的坦然接受了在凡特斯的工作。 即使，工作情况直播间数据都和之前的时候没有太大差别。 手机微信声音响起，林晓看着上面“黄禄”两个字一愣，都马上要去上班了，还打什么电话。 第三十三 钥匙 “诶，你是在过来的路上了吗？”电话刚一接通，黄禄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只不过相比之前每次说话都会带着的些许不耐烦，这次语气倒是难得地缓和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林晓的错觉，甚至还觉得他的语气中带着心虚。 “没，等下就过来。”林晓好奇，问：“怎么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提前来吗？” “哦，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黄禄清了清嗓子，反问：“那你怎么不回消息？给你发好一会儿了，还以为你是在路上。” “我看看。”林晓有些疑惑，她刚才只顾着和齐霁说话，还真的没注意黄禄给她发了消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点开了对话框。 十分钟前，黄禄：诶，就上次那小姑娘售后的事情，我想打个电话问问她，你觉着怎么开口更好啊？ 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事情。 上次黄禄和对方打过电话，再三确认对方各方面情绪状态都比较稳定之后，就没再提前过这方面的事情。林晓肯定黄禄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把这件事儿给放下来，还打算过几天找个机会再问问的，没想到现在对方还主动来询问了。 “不过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想法，要不晚点到工作室了再聊？”林晓提议道。 几天过去，对方的情绪状态不出意外应该是恢复稳定得差不多了，但越是这样越要注意小心措辞。如果太过贸然，难免会让对方多想，情绪敏感一点的，说不定还会让对方回想起那些负能量爆发的时候，弄巧成拙。 “行，我也是这样想的，不着急不用马上想出个所以然来。” 林晓顿时就更疑惑了，怎么前面还因为自己没马上回复都特地打电话过来催了，现在又变成不着急不用马上回复了？ “对了，那什么啊，你现在有事儿吗？” 林晓很想反问一句“你有事儿吗”，但还是忍住了，皱眉问道：“现在在外面，马上过来。” “哦哦，”黄禄重重地咳了两声，说：“你要不，来公司之前，再去帮我带份儿凉菜呗。” “小区里不是有吗？今天老板没出摊儿？” 凡特斯所在的那个地方，比起小区来说，更像是一个小型村落。不仅有着厂房超市小卖部，就连各种各样的小饭馆儿流动摊车都应有尽有。黄禄嘴刁，经常吃的是一家推着三轮车卖的凉菜店，时不时还要扯着嗓子嚎几声，除了那家之外拒绝任何凉菜，有朝一日老板要是开实体店，他还要激情入股。 “没……开了。” “开了还是没开？” “开了，不过今天想换换口味儿。” “什么？” “我记得你好像是住在新商区附近？那里有家老何凉菜，今天想吃那家。”黄禄像是怕她挂电话一般，语速飞快地说道。 老何凉菜挺有名儿的，据说之前也是摆路边摊的出身，后来慢慢发家还把店给开到了新商区中心。 只是，黄禄到底得多有病，才会这么郑重其事地让她去给他买吃的啊？虽然也就是顺路的事儿。 “行吧。”林晓仅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没其他事儿的话，我挂了。”林晓说完，刚准备挂电话，便听到听筒那边又诶诶诶了几声。 “还有什么事儿啊？”林晓彻底失去耐心了，今天的黄禄变得特别事儿。 “再顺便帮我拿下车钥匙。” “车钥匙？”林晓声音不自觉地上扬了至少两个度，路人好奇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林晓背过身，快步走到一个靠墙的地方站着。 “嗯，不过不远！”黄禄连忙解释，语气也难得地带上了些许的心虚和讨好，说：“就在老何凉菜那儿，有人会把钥匙拿过来。” 怪不得今天突然跟魔怔了似的，一定要想吃那个凉菜。 这么折腾吃的，怎么不索性把服装店给关了，去开美食城算了！ 林晓挂断电话之后，无奈地叹了口长气。刚才和齐霁一起的时候，还在心里感慨黄禄这人虽然脾气差了一点，但好歹人是正常的。现在看来，可能人也不怎么正常。 不过林晓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反正都是顺路的事情。 唯一有点别扭的就是…… 老何凉菜是在新商区的美食广场里，而vision也在那附近。 新商区作为才建成没几年的新商业中心，在规划设计上看起来相当气派壮观。 高耸的写字楼错落有致，在娱乐活动广场四周呈包围状态，要走到更里面的美食广场，就要穿过写字楼群。 估计是还没到饭点的缘故，四周显得相当安静。道路两侧的梧桐树还没开始变黄落叶，堪堪遮住了大片的天空，只能听到风吹起时，树叶相撞发出来的轻微刷刷声。 靠近广场的银杏倒是已经全都变成了金黄，偶尔有风吹过，金黄的叶子应声而落，窸窸窣窣地飘落一地。 萧瑟，却又充满了诗意。 林晓之前很少甚至几乎都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来，时隔这么久再来，还觉得有些恍然和陌生。 老何凉菜没在美食城里，而是在外面靠近边缘一些的位置，林晓骑着车一路往前找到个专门停放非机动车辆的黄线区域停下。 刚一摘下头盔，林晓便感受到前方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抬眼望去，随即就愣在了原地。 按下遥控器锁车，电瓶车发出刺啦一声叫唤，在当前空旷的环境下更显得响亮无比。 转身抬头看着对方，林晓无奈地叹了口气：“嗨，老板！” 其实她很不想和对方打招呼，但对方正好就站在凉菜店门口，根本没办法避开。 “chloe！”何其辛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神情中都还带着非常明显的不可置信。 “嗯。”林晓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绕过对方去店里。 仅仅是刚才对视了几眼，何其辛的眼神就泄露了太多，不用问，林晓大概都能知道他接下去要说什么。但这些话题，都是林晓现在不想提及的。 她能无比坦然地和齐霁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于凡特斯这份工作的打算和想法，只是觉得现在待着不错所以选择留下来。但她却不能对何其辛，对她之前在vision时的老板说。 没想法，没打算，不知道。 听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她林晓会说的话会有的想法。 “你来这里干什么？”何其辛却很明显不打算就这么打个招呼就过，他紧皱着眉头看向身后的那辆电瓶车，说：“你车呢？保险公司不是也有部分赔偿？” “嗯，”林晓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不过也不怎么用得到，就没买新的。” “钱不够？” “一部分原因。”林晓抬起头，看着对方无奈地开口：“最主要的是现在也不怎么用得到。” 何其辛总是这样，能一眼就看穿别人的窘迫，但在某些时候固执得不行，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并且让对方承认自己的想法。 不达目的不罢休，也完全不给人留面子。 “找到新工作了？” 就在林晓以为对方肯定又要继续揪着车的话题不放时，冷不丁地听到何其辛这么说了一句。 “啊。”林晓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犹豫了下，有点了点头，正式地回答：“嗯。” 人精如何其辛，在他面前肯定敷衍过去，还不如直接承认。 只不过…… 林晓心里升起来一股不好的直觉。 果然，下一秒她人听到何其辛问道：“在黄禄那儿？”语气平淡毫无波澜，仿佛是在说一件平常得不能够再平常的事情。 “嗯。”林晓的直觉被应证。 黄禄和何其辛果然是认识的。 这也能说得通，为什么最开始面试的时候，他会向自己打听vision的情况。只不过，两人关系应该没多熟才是。 “出息。”何其辛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晓，眼里全是不屑。 林晓顿时就失去了想要说下去欲望。 “在他那边做什么？网店还需要跑业务？” “混着。”林晓回答得相当简练。 何其辛眉毛微微扬起，也不把她的冷漠当一回事儿，直接问道：“打算混多久？” “不知道，没想法。” “过两天上海展会，收拾准备下，和我去转几圈。” “我不去。” “你中间休息的时间太久了，做好在那边待满四天的准备。” “不去。” “具体出发时间还没定下来，估计还是早上出发，不过不用跟着公司的车，到时候我让司机去你家接你。到那边也不去用去会场，spandex要过来，到时候先和我去见见他们。” “我说了，”林晓再一次打断何其辛的自说自话，一字一句地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去。” “这次也不是让你马上恢复工作，”何其辛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不明所以地看向她，说：“只不过是像参加朋友聚会一样的，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大致了解下这半年的行情变化。” “那我了解来干嘛？”林晓反问。 何其辛毫无准备地被噎了下，气得乐了起来，好笑地看着她问道：“那你说了解来干嘛？” 林晓没说话。 “我理解你，让你休息了大半年也没来打扰你，现在时间差不多了，给自己放的假也足够长了，也是时候回归找找工作状态了。” “我现在已经有……” “在黄禄那儿混着？”何其辛笑了起来。 何其辛长相斯文清秀，和他的性格形式作风完全不一样。不熟悉他的人，乍一眼看过来，说不定还会觉得他是在非常温和地“邀请”。 但已经合作了这么多年的林晓知道，他这是非常不高兴了的表现，接近于暴怒边缘。 林晓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黄禄的身影，同样都是性格糟糕暴戾，可两相对比起来，还是黄禄要更好相处一些。 至少黄禄，所有情绪都会表露在脸上，即使经常和秦越越等人大吵大闹，看起来蛮横强硬得不行，却还是会有再沟通的余地。 可何其辛完全不行。 不管什么情况下，他的情绪都收敛得很好，表现出来的不耐烦可能只有五分，但实际已经达到十分了。同时，他已经确定了的事情，更是不能有任何质疑和反抗。 也不容沟通。 “辛辛苦苦奋斗了几年，好不容易把面前的这条路额给走通走顺了，现在正是结果收成更进一步的时候，”何其辛停顿了下，看着林晓冷冷地开口：“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不是放弃，”林晓迎上他的目光，说：“我也不觉得是轻而易举。”只是语气中没了刚才的那种强硬和不满。 两人相对沉默了良久，还是林晓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钥匙给我。” 何其辛把钥匙扔了过去，林晓接过，转身往外面走了两步，才想起她过来的另一个目的。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谈了口气，回头走向店里。 “活着的人，总有活着要做的事情，总要往前走的。” 第三十四章 田螺姑娘 “诶，过来了啊。” 刚把车停好，林晓就听到斜上方有人喊了声，抬头看了一眼，不出意料果然是黄禄。 黄禄看到她，伸手伸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烟，赶紧又伸回去换了另一只手，还带着笑意地朝林晓扬了扬下巴，算是打过了招呼。 眼前的场景蓦地一下就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给重合了起来。只不过那时的黄禄，即使看不清楚他当时的面容神情，但隔得老远的就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不耐烦。 现在，比起“生人勿进”来，更多的是心虚和不好意思。 “过来了啊。”看到她从楼梯上来，黄禄刚好抽完烟，又重新打了声招呼，没话找话：“是时间还挺巧，陈姐刚去买饭了，你在楼下没碰到她？” 林晓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陈姐买饭是在社区那边，我是从公路这边进来的，能碰上也挺奇怪的吧。” “也是，也是。”黄禄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干笑了两声。 “喏，凉菜。”林晓晃了下手中拎着的东西。 黄禄接过刚想说点什么，便看到林晓转身往直播间走了进去，丝毫没有想要和他交流的意思。 “怎么了啊？”秦越越恰恰好从摄影棚里走出来，看到两人的互动，小声地问了句。 “没事儿，别瞎打听。”黄禄摸了摸鼻尖，态度依旧横得不行。 秦越越被莫名其妙给怼了一通，撇撇嘴，满脸不高兴地走开。 “等等。”黄禄喊了一声，叫住她。 秦越越顿时转过身来，兴奋地应声：“怎么了怎么了？”一副八卦至极的样子。 “中午加菜。”黄禄把口袋里的车钥匙给拿出来，凉菜递给了对方。 “切。”秦越越撇撇嘴，老老实实地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黄禄看着直播室的大门，犹豫了下还是又走了进去。 自从上次讨论店铺风格和拍摄方式都需要大改之后，凡特斯上上下下忙了好几天。秦越越和林放等人，主要是在忙拍摄更换的事情，林晓就专注直播室的改造。经过几天的忙碌，直播室已经被整理得七七八八了，今天简单地收拾一下就应该差不多了。 林晓这样在心里计算着，等进了直播室后，瞬间愣住了。 这里已经被人给彻底收拾干净，所有衣服也全都整理好了！ 直播室之前四周都是简单的白墙和挂满了衣服的衣杆，没什么大的毛病，只不过和那些仓库卖场非常相似，没有任何氛围感以及高级感。 这次的改造也主要是从这方面去进行。 冬天主要是营造温暖舒适和柔软的氛围，同时直播室为了突出主播和主播的穿搭，通常镜头里也不会给出除了衣服之外更多花里胡哨的摆设，色调就必须简单。 于是，林晓选择了米白，灰色以及咖色三个色系来进行搭配。 米白和灰色主要营造高级简约感，咖色算是进阶色，不仅是今年流行色系还能起到点缀作用，让直播室整体风格不显得那么单调枯燥。 同时，墙壁和摄像头视野范围内的桌上，也会摆放一定的金黄麦穗。美观并且提亮。 毕竟鲜艳一些的东西，抓取人视线的同时，在某种程度上也会让人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 不仅是摆设，同时就连挂在衣杆上的衣服，也有很大的讲究。 之前的直播内容，主要是根据当前的上新条件，或者说是他们选款的节奏来。 不是做原创的店铺，选款刨除个人喜好和审美之外，剩下的多是按照当前流行来。 可能这周看到隔壁的数据，豹纹更畅销，他们就会适当地选几个豹纹款式。同时，工厂或者市场说，当前卖得最好的是绣花牛仔衣，那他们也会选上几个。 这样一来，当豹纹卫衣和绣花牛仔衣放在一起的时候，难免就会让人觉得凌乱而又廉价。 当季时尚的元素很多，可所有的时尚元素却又不一定相融合。这种情况下，就必须有所取舍。 “时尚都是被追捧出来的，最重要的还是好看并且适合。” 黄禄还真把这句话给听了进去，现在就连直播室的衣服也全是按照林晓所说的那样来摆放的。 色系相近，款式相近，风格能搭，相近的甚至还能搭出好几种身材的穿搭来。 工程量不可谓不大，林晓昨晚直播完之后，也只是把衣服随便放了下，打算今天上午过来慢慢收拾的。没想到，现在竟然一切都弄好了！ 她看了一眼黄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和怀疑。 “秦越越他们视频全都拍好了？”林晓问道。 “主要的都几乎改完了，就剩下几个老款还没弄好。”黄禄随口说了句，说完才反应过来，有些无语地看着林晓，说：“不是吧你。” 林晓装傻：“什么？” “这屋子我一个人收拾出来的！”黄禄声音上扬，着重强调了“一个人”三个字。 “哦……”林晓点点头，脸上依旧写满了不可置信。 早上都是网购低峰，因此凡特斯的上班时间会往夜晚拉长，白天要将近中午才上班。黄禄更是，等林晓下播之后，还要回一会儿消息或者整理下数据才会下班去睡觉，早起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林晓都怀疑他根本没起多久，怎么还会有时间去整理直播室。 “昨晚整理的。”黄禄妥协了，说：“昨晚你直播的时候，我不是一直在看那些重拍的视频？那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搭配好了，就是全都收拾出来挂一下而已。” “挂一下而已？” “行吧，弄到了几乎四点。不过后来也回去也没怎么睡着，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迷迷糊糊地到八九点就彻底醒了睡不着。索性就直接过来，把剩下的一点给全部收拾完。” 这还的确像是黄禄会做的事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工作室转悠。林晓听其他人说过，之前黄禄睡不着的时候，能无聊得过来折衣服发货，等他们上班的时候，一排快递整整齐齐地放在工作桌上。 跟田螺姑娘似的。 “那你还挺厉害。”林晓心不甘情不愿地夸了一句。 “那是当然。”黄禄相当得意自豪地收下这句夸奖。 林晓没接着继续说下去，黄禄也感觉到了她的冷漠，想了想说道：“可不是嘛，几乎算是折腾了个通宵，上午的时候就没什么精神。老何让去拿钥匙，就不怎么想去。结果还是林放提醒了我，今天还得去市场看看要用车。” 所以才会知道林晓可能见到老上司尴尬，也还是让她走这么一趟帮了个忙。 虽然没有明说，语气里也透着无数的别扭，但也算是很明显的解释。林晓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黄禄今天会这么好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接下去。 “出来吃饭了——”陈姐在外面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黄禄和林晓顿时如蒙大赦，赶紧应声回答，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诶，今天还有加菜啊。”徐远航听到动静，也拿着碗走了进来。 凡特斯这边吃饭比较热闹，徐远航和大家熟了之后，索性象征性地给了点生活费，每天跟着他们一起吃饭。 “是吧，每天有鱼有肉，你赚了赚了。”林放笑着说道。 “有肉是真的，”徐远航咂咂嘴，说：“我可没看见哪里还有鱼啊，谎报菜单罪加一等。” “禄哥，食客投诉了。”秦越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在拱火。 黄禄敲了敲碗，俨然一副土地主的模样，说：“行啊，陈姐明天买菜的时候，一人安排一条秋刀鱼呗。” “切~”众人顿时嘘声一片，楼下快餐店哪里都好，就是做鱼做得不行，偶尔吃一次可能要缓好几天才能把那股味道给彻底遗忘。 “要不，”陈素犹豫着打量了下众人的神色，试探性地开口，说：“要不下次我给你们做？” “啊？做鱼啊？”黄禄愣了下。 “是啊。”说出口之后，陈素又有些后悔，连忙补充，说：“不过我手艺也一般，肯定没有办法和那些……” “行啊。”黄禄笑着打断了她的“谦虚”，直接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说：“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黄禄又把视线转在林放和秦越越身上，说：“反正改图的事情都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哪天陈姐做的时候，你俩就去把发货和理货的事情给处理好。。” 听到有鱼吃，秦越越和林放顿时满口答应。陈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摆了摆手，说：“也不用这样，花不了什么时间不会影响工作的。” “那可不一样，反正到时候就好好歇着吧。”林放拍了拍胸脯，无比爽快地把这件事儿给应承了下来。 席间众人嘻嘻哈哈说说笑笑的，原本林晓心里对黄禄的那点生气，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了，等到最后的时候，甚至还能和黄禄开上几句玩笑了。 很快，吃过午饭之后，众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林晓洗完手回来，发现徐远航还站在直播室门口没走。 “找黄禄？”林晓随口问了句。 “没。”徐远航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头看着林晓，问道：“你去见齐霁了？” 第三十五章 土和时尚 “你怎么知道？”林晓下意识地问了句。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林晓：……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林晓问了问自己的胳膊，上面的确有股淡淡的香水味道。她平时没有用香水的习惯，上午和齐霁见面的时候，的确有闻到一股很轻很淡的味道。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身上就有了不说，还被徐远航给闻到了。 估计是说出来之后，徐远航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怪怪的，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嗯，”林晓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说：“上午的时候，一起和她聊了会儿。”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对方的神色，心里突然闪过一句：求你们放了我吧。 她不是不想帮助失恋的好友，但她今天应付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天之中，先是和齐霁聊，后面又是碰上了何其辛，再加上一个黄禄，光是应付这三个人她就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精疲力尽了。更不用说，还要准备晚上的直播，她现在是真的没有任何精力再和徐远航深聊些什么。 “她……现在怎么样？” “还好。”林晓斟酌着词句，还是又把两人聊天的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不过没有说太多齐霁的态度。 如是的转述一方的打算和想法，远比告知那些心灰意冷要更好一些。 “谢谢啊。”徐远航低声说了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向林晓笑了笑。 林晓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来宽慰自己的发小，只能无奈地说句“没事”。 “徐远航怎么了？”黄禄走过来，往徐远航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怎么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不知道。”林晓无力地摆了摆手，她现在只想去直播室做点事情。 对于她来说，应付这些社交关系，才是最伤脑子也最累的。相反，找点工作相关的事情来做，让自己忙起来反而还是一种放松休息。 黄禄今天一直处于理亏状态，耸了耸肩表示不置可否。 不得不说，在进行了之前几次有效沟通之后，直播室虽然是黄禄一个人收拾整理出来的，但效果不错，几乎和林晓提出的想法相差不远。不管是色系，还是搭配，总体来说都没有什么问题。林晓晚上直播的时候，又把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按照实际情况，给稍微调整变动了下。 至此，之前提出来店铺大改动，总算是彻底完成了。 “昨晚上的数据怎么样？”林晓一走进办公室，和黄禄简单地打了声招呼问道。 “来这么早？”黄禄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挑了挑眉。 店铺改完了，大家忙碌的程度也有所下降，剩下就是准备迎战双十一的事情。和林晓直播关系不大，黄禄便索性让她又恢复成了傍晚上班。结果今天四点不到，这人就出现了。 “在家也没事。”林晓把包放下，随口应了一句，她现在其实还对昨天黄禄招呼都不提前打的，让她毫无准备地和何其辛见了一面有些介意，只不过这两天事情多，让她甚至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来表达这种“介意”。 “昨晚的数据着怎么样？”林晓拖了张椅子过来，又催了一遍。 “总人数九十三，峰值八，订单成交量五。” 林晓顿时就有些泄气。 昨天是改造后的第一天，本以为会有个不错的数据，没想到…… 比起之前来说，有上升，但是根本和这段时间以来的付出不成正比，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效果。 照着这种上升节奏发展下去，别说赶上以前的工资，就是打个五折都吃力得不行。 “等今天晚上再看看吧，”黄禄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安慰道：“这是个积累的过程，昨晚的效果不错，也要在今天体现出来。” “嗯。”林晓承认黄禄说的有道理，只是认真努力这么久，却没有看到任何一点起色，不免还是会觉得有些失落。 很快，林晓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准备去直播室待着看会儿直播。 “要不来看看我们拍完后的视频吧，”黄禄想了想，提议道：“看看视频效果，和实物对比下，说不定还会有些直播新思路。” “也行。”林晓仅犹豫了一下，就坐回了位置上。 前期拍摄主图视频的时候，她跟着参与了几次，不过到底还是林放黄禄他们更专业也更有经验。渐渐上手之后，林晓的意见就不怎么帮得上忙了，这才转头去忙直播室的事情。后来全部弄好了，她昨晚又忙着直播。除了几个主推款之外，其他的也根本没有时间去看。 黄禄坐在椅子上往后用力滑动，把贴墙放着的一排衣杆拉了出来，说：“这些你先看着，我出去下。” “嗯，我自己看就行。”没有黄禄在这儿，林晓还更自在一些。 看到她一副恨不得自己马上就走的表情，黄禄啧了一声，感慨：“学啥不好，和傻子们学叛逆。” “傻子们？”秦越越和林放抱着一堆衣服走进来，恰好听到这很明显是在说谁的话，顿时就不满了起来。 “不要挑拨我们和小林姐的关系。”林放把抱着的衣服放在空椅子上，也跟着加入声讨黑心无良老板的队伍。 林晓被他俩逗得一乐，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有团黑黑的东西从放衣服的椅子上掉了下来，便主动起身走过去捡了起来。 是两条黑色的丝绒长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揉成了一团，摩擦起的静电又让它们牢牢地贴在了一起。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林晓把它们抖开的时候，裤子几乎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褶皱。 “面料特性不错。”林晓拿在手里的时候，笑着感慨：“还是丝绒面料的。” “就是太老气了。”秦越越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两眼，马上就认出来这是什么，撇了撇嘴，说：“这玩意儿至少是十年前流行的东西了。放哥和我说，现在又开始流行的时候，我当真是两眼一抹黑。” “那你也太脆弱了。”黄禄无情嘲讽。 林放推了推眼镜，安慰她：“毕竟时尚是个大轮回。” “那这轮回得也太可怕了吧！”秦越越不服，从林晓手中拿过另一条裤子，一脸痛心疾首：“就这？金丝绒也就算了，灯芯绒又是怎么回事？说出花儿来，我也感受不到它哪里好看了。要不是禄哥认证说国外不少服装品牌都在买这个布，我都怀疑放哥是不是被骗了。被服装厂老板给忽悠着，买下了数十年前的裤子。” 秦越越还越说越起劲儿，说：“而且说实话，春夏的衣服上面儿紧身下面可以穿宽松，土是土了点儿，但也还好。可是冬天的衣服吧，就完全不行了。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实，上面都很宽松了，下半身就是要紧身点儿才好看。” 林晓沉思了片刻，说：“今年的秀场款，可都是从休闲舒服的角度出发的。” “但就是吧，觉得别扭。”秦越越想了想，说：“可能就像是禄哥说的那样，国外时尚流向过来，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林晓挑眉看向黄禄，没想到这人正经的时候还挺有见地。黄禄顿时接收到了她视线中的其他意思，顿时就有些无语地皱眉。 好歹他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久，这点东西难道都会不知道吗？ “其实，最快接受当前流行的办法，倒是有一个。”林晓想了想说道。 “什么？”秦越越和林放顿时齐刷刷地看向她，就连陈素也在门口停了下来，想听听她的意见。 “之所以会觉得土，是因为已经知道并且看习惯了之前的流行。新的时尚元素出现时，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基于现有的情况去审视。如果元素不能互相融合，甚至是对立，最开始就很容易让人接受不能。”林晓看了眼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时尚是个轮回，是因为好看的东西就是好看，本身是不会变化的。当抛开当前的各种流行风向之后，再去审视这些东西，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接受了。” “等等等等，”秦越越瞪着眼睛，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说：“让我消化消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 再看陈素和林放，同样也是一头雾水的纠结模样。 “这样说吧。”黄禄终于没忍住，看向众人，问道：“别去想什么现在流行什么穿搭装扮，就简单一点，这条裤子上身之后，优点和缺点分别是什么。” “优点嘛……”秦越越拉长了声音，显然还在艰难地思考。 “舒服？”一道有些轻缓沙哑的声音说道。 众人循着声音额看过去，竟然是之前一直没说话的陈素。 看到众人的视线齐齐地落在了自己身上，陈素脸色瞬间就涨得通红，但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低下头不再说话。 “舒服，然后呢？”林晓看向陈素，眼里充满了鼓励。 “还能遮住腿。”陈素说到这里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说：“我们这种胖的人，其实不怎么喜欢穿紧身裤啊小脚裤这些，干活儿不方便，而且还显得腿粗。” “你不胖，”黄禄看了她一眼，语气没什么太大的起伏，说：“就是普通身材。”似乎只不过是在说一件再简单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秦越越和林放顿时也跟着帮腔：“是啊是啊，陈姐你这那算是胖，就是标准正常身材。” “可不是嘛，我妈可比你看起来胖多了，不过她各项指标都挺正常，广场舞跳得厉害着呢。” 陈素被几人一通宽慰，顿时也不再继续纠结自己的身材，忍不住继续说道：“就是这裤子吧，是挺像那种跳广场舞的。” 宽松的金丝绒长裤，裤脚缝个玫红的边儿，的确就能去夜市做批发了。 “还像练太极穿的那种。”林放冷不丁地补充。 秦越越撞了下他，说：“那和跳广场舞穿的有啥区别。”林放被撞得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揉着肚子刚想严厉地声讨对方，就听到黄禄轻声笑了下，看着众人，问道：“那回到刚才的话题，如果抛弃现在流行的什么小脚裤啊紧身裤之类的，你们会想买吗？” 第三十六章 舒适 不用去考虑流行时尚穿着搭配，那剩下来还能吸引人的无非也就是休闲舒适了。 天冷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更偏向于暖暖软软的元素，丝绒材质的面料在这方面几乎能算得上是完胜。 秦越越和林放几人没有马上回答，但犹豫的眼神已经很明显代表了他们此刻的想法。 “买啊。”林放想了想，回答道。 秦越越皱眉，说：“可以买回去当家居裤穿，也还行吧。” 林晓和黄禄对视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黄禄朝她扬了扬眉，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这种时候就让林晓接着说下去。 林晓也不推辞，说：“很多国内外的品牌最近都下了不少丝绒面料的订单，线上店铺最近上的新款，应该也有很多都是和丝绒元素相关。” 林放点头附和：“嗯，不过目前都看不出来销量怎么样，估计得过段时间。” “看现在的风向，也算是流行，那时尚度有，也足够休闲舒适，面向的消费者群更广。”林晓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下，环视众人，问道：“那为什么还要再等其他人卖起来了，我们再跟上呢？” 林放和陈素都没说话，黄禄倒是挺悠闲地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仿佛正在讨论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秦越越仍旧有些不甘心，皱着眉头：“可是太丑了。” 金丝绒还好，另一条灯芯绒材质的裤子实在是让她接受不能。 “这几天不是在搭配？”林晓往椅子上堆着的衣服看了一眼，疑惑地开口：“应该有搭出来一两套合适的吧？” “嘿嘿嘿嘿，”秦越越心虚地干笑了两声，抓了抓头发，说：“时间来不及嘛，有的我们就没弄，只是把模特图换了下。”尤其是像这两款，自己人都不怎么看好的非主推款，自然也就成了被放弃的首选。 凡特斯这次，几乎是把所有已经上架的款式全都重新拍了一遍。 把有着精致模特的图片换下，取而代之的是，看不到脸的模特图。再把之前花里胡哨虚假浮夸的欧式街巷，换成了简单的白色背景，模特身上穿着的衣服瞬间就成为了焦点所在。即使是一件款式非常普通的卫衣，当把视线重心从模特转移到衣服上面之后，或多或少的也会产生些不错的印象。 只不过时间有限，不重要来不及也没必要重拍的款式，就被简单粗暴地截了图。 “没事，主图我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主图视频没做，”黄禄终于出声：“这两款的主图视频，就从你直播间里截取吧。” 林晓点点头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黄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这两款本来打算的是，拿进来先挂着，能卖多少算多少，等一段时间大家逐渐能接受了再试着慢慢推。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两款就你直播的时候主推下吧。” 直播间流量一直不高，每天都是“亏损”的状态。为了保证基础的流量，所以一直都是以店铺现有的成绩为基础去推。说白了，就是店里什么卖得最好，她就去主推什么。 这的确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最好的方法。但林晓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仿佛被别人告诉那条路好走怎么走之后，自己都还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把路给走好。 但现在，黄禄竟然让她独立开来，去推一些自己个人看好的款式。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样的操作流程无疑增大了难度。需要自己去思考自己去研究，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还要自己承担流量下滑的责任。 可对于林晓来说，从被动过渡到主动，简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比起被掌控被指导，她反而更喜欢把事情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也更享受自己去探索钻研的这个过程。 “那就这么定下了。”黄禄打了声响指，宣布这件事情就此结束。 林放和陈素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唯独秦越越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两条自己原本非常嫌弃的裤子看。 “怎么了？”林晓注意到她的眼神，友好地问了句。 “小林姐，”秦越越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开口：“你能穿上我看看吗？” 扑哧—— 还不等林晓回答，黄禄率先乐了起来，两道视线瞬间落在他身上。 “去吧去吧，去好好研究。”黄禄耸了耸肩，转过身面对电脑屏幕做出敲键盘的模样，说：“我给你顶会儿班，顺便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和人吵架。” “你——”秦越越哼了声，恨恨地抱着衣服和林晓出去了。 “你还和人吵过架？”等直播室里只有两人的时候，林晓随口问了句。 秦越越性格跳脱，平时说话做事也比较大大咧咧，黄禄和林放时不时的那些冷嘲热讽，她不仅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还会逮着机会就合理地嘲讽回去。更不用说在旺旺上回复客人消息了。 林晓就听到好几次黄禄当着秦越越的面吐槽，骂人属她骂得最起劲儿，可说一放在键盘上，打出来的字就是充满笑意的。 不管对方如何无理取闹，她始终都能敲个“亲”字回复过去。虽然有时候，那个字可能也是砸键盘砸出来的。 但就这样性格的秦越越，还会有和人吵起来的时候。而且按照黄禄这意思，可能还不是一次两次，林晓实在是有些震惊。 “当然了，”秦越越撇了撇嘴，吐槽：“小林姐你是不知道，去逛线下实体店的时候，有的人可能也还会顾着人来人往的被人看见不好，收敛一下撒泼的性格。可网购就不一样了，没有门槛也没有观众，就拿着手机打个字就行，故意找茬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林晓倒是没想到过这些事情，不过看了下秦越越的神情也不是像要吐苦水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样子，于是也没再多问。大概挑了一圈之后，拿了两件衣服进了更衣室。 她第一条试穿的是金丝绒长裤，s码的在她身上穿着显得略微有些短，恰好在脚踝下去一些的位置。版型略有些直筒，习惯做了几年的小脚裤，工厂如今再做宽松直筒，在尺码仍然有些放不开。 腰围是松紧的，可变化大。臀围有些提升，但大腿围和小腿围的比例还是有些过于保守。比起正宗的直筒裤阔腿裤来说，这个的版型和烟管裤要更加类似一些。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依旧足够了。 “小林姐！！”秦越越原本正在整理收拾衣服的，听到动静抬头一看，下意识地就惊呼出声。 林晓这次并未遵循上紧下松上松下紧的穿搭法则，而是在上面搭了一件相对合身的黑色假领卫衣。卫衣白色的假下摆覆盖住了腰线，她把一侧的下摆简单地扎在了腰间，看起来拖沓的感觉顿时就没有了。 衣服看起来随意休闲，裤子更是宽松舒适，整套衣服给人的感觉除了舒服还是舒服。 看起来仿佛浑然一体的上下同色系，也因为白色的下摆，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把下摆扎进去后被提高的腰线。 舒适，显瘦显高，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林晓本身的气质还是什么，明明这么休闲的穿搭让人觉得轻松随意，却一点都没有随便的不正式感。 “嚷嚷什么嚷嚷。”黄禄恰好出来抽烟，路过的时候听到秦越越这动静走进来看了一眼，拿烟的动作明显一滞。 经过这次大改之后，很多看起来不怎么样的款式，也散发出了别样的魅力，但黄禄还是第一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身材好样貌好的专业模特不在少数，林晓好看是好看，但的确不够专业。这也是当初提她做模特的事情，黄禄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后面也没有再继续说服对方。可林晓身上那股独特的少女感和成熟混合在一起，不仅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还会觉得无比的赏心悦目。 他突然就懂了之前对方说的“舒适感”。 不用刻意去穿行动不方便的修身裙子，也没必要让自己的体态显现出百分之百的完美，可能只需要像现在这样，露出亮点就足以。 从内而外的舒适感，是最吸引人的。 “是挺好看的。”林放也跟着过来凑热闹，脸上全是惊喜。 “真好看啊，感觉很洋气，一点也不像跳广场舞的。”陈素忍不住感慨说道。 林晓被她的形容逗乐了，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到众人的目光时，她就知道自己这身没穿错。 “为什么同样都是时尚流行，秀场的那些款很多时候都让我完全不能理解，”秦越越围绕着林晓走了两圈，一边看一边感慨：“可是后面跟着时尚风向做出来的衣服，又让人越看越觉得好看。” 她这还是第一次，在没经过满大街时尚元素轰炸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新的流行。 “秀场不是看衣服的，只是展示设计师脑海中的世界。”林晓笑着解释。 顶尖设计师展示除了他们的脑洞和想法之后，剩下的就是要靠大家去理解并且用于现实。 秦越越还站在原地消化，黄禄笑了笑说：“行了，等下给你拍张照，今天这套就作为的直播间封面图吧。” “期待今天晚上的直播。”黄禄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林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期待了起来。 即使昨天的数据依旧非常一般，但她现在却有种莫名的自信。 第三十七章 专业 “诶，小林姐。”秦越越敲了下直播室的门，隔着门大喊：“这儿还有款裤子，你要不也一起拿过去拍拍看？” “什么？”林晓应了一声，把门打开，接过她手中的牛仔裤抖了两下。 “就一普通直筒牛仔裤，不过你之前不是说下午那两款裤子，作为直筒裤尺码有些保守嘛。”秦越越斜靠着门框，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说：“就这款，比一般的尺码都要大上不少。之前觉得挺一般的吧，不过看了你下午的穿搭之后，觉得这条要不也可以试着去推一下。还是今年春天上的款式，只有几条剩下了。” 林晓现在已经对凡特斯的销售情况有了个非常清晰的了解和概念，像这种“压箱底”压到被遗忘的，很有可能统共进货就进了没几条，剩下的应该是是在卖不出去的。 不过也是，直筒牛仔裤年年都有，但始终没成为大爆的款式，没太多的人喜欢。 “消费者群体不够明确。”黄禄看了一眼林晓，瞬间就知道她肯定又是在心里吐槽嫌弃他和林放两个无情“直男运营”的选款审美，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想要给自己“洗白”。 “直筒裤最主要的作用，还是遮盖腿部的不足。我之前去市场上看过不少，但很多直筒裤的尺码，只有对于瘦子来说才能够是直筒裤，稍微没那么瘦的人，穿上都是紧身裤和小脚裤。” “然而，最想要遮盖住腿部的，往往却是身材没那么瘦的人。”林晓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接了下去，继续道：“可那些专做大码服装的，往往又把尺码放得太过太夸张了。” 过于宽松到没有版型可言，这样的裤子不仅不能遮盖住不满意的线条，甚至还会让人显得更矮更胖。 “嗯，看来做过不少功课啊。”黄禄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所以这款尺码我觉得是不错的，不过就是没人欣赏。” “那就是交个我了呗。”林晓挑眉看着他，扬了扬嘴角。 “当然。”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库存清理大师？” “库存清理大师那也是大师。”黄禄扬了扬手机，往摄像头的方向指了下，说：“干活儿吧，大师。” “黄世仁又来监工啊今天？” “监工不监工的，未免也说得太难听了，我是来给大主播打下手的。”黄禄打了个响指，转身看着门口站着的秦越越和林放两人，皱着眉头开口：“你俩站那儿做门神？该干嘛干嘛去！” 直播室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的时候，秦越越和林放站在门口，两人面面相觑。 “莫名觉得我自己好多余，”秦越越抓了抓头发，一脸茫然：“怎么这么快，我就成了这里的外来人口？” 林放一边转身往旁边办公室里走，一边语重心长地摇着头叹了口气：“不思进取的人啊，终究还是会被社会给淘汰。” 秦越越怒吼：“阴阳怪气我？放哥厉害了啊现在！” “没有没有，哪儿敢做这种事情啊。” “你完了林放，你彻底完了我跟你讲。” “安静点儿！”黄禄突然冷不丁地怒吼一声，无比暴躁地砸了砸墙：“再大声嚷嚷下去，你们俩都完了我跟你们讲！” 外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 “开始吧。”黄禄朝林晓看了眼，扬了扬下巴。 林晓：……这个公司的人，看来不仅都有个餐馆梦，可能也还在学习川剧变脸。 心里这样吐槽着，林晓面上还是认真地调整了下情绪表情，笑容满面地按下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开始引流！”黄禄又猛地朝外面喊了一句。 林晓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以往引流都是在直播开始前通知运营的，这次直播开始了才通知，很明显是黄禄给忘了。 可这人忘记都还挺忘记得理直气壮的！ 直播开始的时候，依旧和前面的几天没有任何差别，除了工作室内部的人，其他没有任何真正的游客进来。 林晓现在已经不像是刚开始直播那会儿局促和陌生，只能听从黄禄的建议，机械式地一遍一遍背着主推款的优点，明明都没有人还硬要装作出一副情绪无比高涨的样子。把直播主动权和选择权拿过来之后，林晓有了更多的想法，同时也对直播程序和节奏有了自己的掌控。 最开始的时候，她不再是盲目地去推那几款的主推，跟背书似的去介绍。而是改变了语气和方向，把今天要介绍推销的款式，挨个儿取出来展示一遍。前期几乎不会怎么说话，等看到有人进来了之后，再开始进行欢迎和介绍。 如果没有人在公屏上回应，林晓就继续按照自己的直播节奏走，只不过这次会多加上几句简单的解说。同时，把解说内容从面料特性转移到具体的版型上，具体适合什么身材，穿上之后，能突出和展示出来身体中某些亮点。 黄禄看着她游刃有余的动作和神色，不由自主地扬了扬眉。 这成长的速度，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忘记吃夜宵：主播身上穿着的是那一套啊，还挺好看的？ 很快，公屏上出现了今晚的第一条互动。 林晓下意识地和黄禄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意外。 现在直播开始才十分钟。 以前引流之后，直播间往往都会开始陆陆续续的进人。但这种，更多的只是因为新鲜好奇而进来看看，通常都不会待很久，甚至可能进来之后马上就关掉了页面。几乎要等到晚上的八九点，直播进行一两个小时之后，流量和人气才会逐渐开始稳定下来，这时候也有了真正想要观看的人，会在公屏上进行互动和提问。 林晓心里渐渐升起了一种预感，脸上神色不显，但语气还是没忍住地微微上扬。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更为让人惊讶和欣喜的是，这人在简单地问了林晓身上所穿的衣服的尺码大小，以及看了下材质面料之后，就直接拍下了。 黄禄坐在摄像头后面，指了指手中拿着的手机，林晓当即了然。 不知道是不是听黄禄神神叨叨久了，她也被感染得有些迷信了。看到今天这场直播，开场效果不错，心情瞬间就被振奋得止不住地，一个劲儿地不断往上扬。 今天这场，总体效果应该都不会比之前要差。 怀着这样的好心态，林晓介绍起后面的款式的时候，神情也逐渐放松，也越来越如鱼得水。 “今天我们直播间的主题是轻松和休闲，”林晓侧身展示了下自己身上穿搭的风格，笑着介绍：“我们平时看得最多的常规秋冬搭配，无外乎都是上面穿着很厚的卫衣，下面穿着紧身的打底裤或者修身小脚裤，营造出一种上松下紧的氛围感，从而达到视觉上的显瘦……” “材质其实也很关键，例如我现在身上穿着的这条，是丝绒面料。”林晓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停顿了片刻，这才粲然一笑接着说下去：“丝绒材质乍一下听起来，似乎还是有些土，但却是今明两年的流行。主要还是因为材质的特性，它柔软却不会像是很多轻薄的面料一般，软趴趴的，如果剪裁稍微有一点的不完美，就会显得不那么好看。但相对来说，丝绒面料在这方面就更好一些……” 林晓这时候对各种面料特性优缺点的强大专业知识就显露了出来，再根据不知道什么时候恶补学到的剪裁和版型，三言两语就显得特别专业和严谨，仿佛这不是一场很随意的卖货直播，而是一场专业穿搭知识科普。 黄禄从最开始“高高在上”的欣慰，脸上的神情也逐渐有了变化，眼里认真越来越多。一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没忍住去点开了相关宝贝的详情页。 详情页上所写的那些尺码数字，通常他自己都不怎么清楚，工厂也并不会进行测量。即使是在挑款式的时候，黄禄也仅仅是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最直观的感受去进行一个大概的判断。具体的数字需要陈素测量过之后写下来，再给林放或者他放上去。 即使是购买的消费者，通常也只是随便看看，相比之下还是简单参考“s/m/l”的更多。同样，他和林放秦越越，店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人会对具体的腰围胸围等等上心。只会特别留意一下，衣长比较特殊的款式，大概有个印象方便在有人问的时候进行简单回答。 可就是每个款式下那些看似不怎么重要，用处不大的数字，林晓竟然大概地都清楚！ 尤其是这次黄禄交给她的三个“主推款”，甚至都到了对各个尺码熟记于心的地步。至于其他店铺主推的款式，也能对一些经常被问到的尺码了然于心，甚至还能时不时地提上几句具体的数字。 专业的知识，具体的数字，“引经据典”的秀场设计，全部都能信手拈来。 黄禄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他是彻底被“说服”了。而更不用说，屏幕后绝大多数只知道个“含棉就是好东西”“修身紧身”的普通人了。 第三十八章 放轻松 看多了开着十层美颜滤镜，在屏幕面前或娇软卖萌，或扯着嗓子不顾形象大喊的新人主播，突然看到那么一个不管神态举止还是穿着打扮，都相当休闲舒适的主播，很难不让人眼前一亮。 更不用说，这位主播明明穿着宽松休闲的衣服，却丝毫不见得不正式，反而在走动起来的时候，硕大的裤腿微微飘动，无处不散发着飒爽。 我要买很多：昨天的那位主播还在吗？ 我要买很多：昨天的主播真好看，还想看她试穿。 拒绝低通：主播穿的衣服好好看，是什么材质的啊？ 今天的夜宵：封面那条裤子是哪一条啊？怎么我在店里面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我要买很多：今天在播什么啊？主播人呢人呢。 “主播在换衣服，等下出来之后会看公屏，需要是看什么的，可以先在公屏上留言。”黄禄在旁边看着，站了起来朝着镜头说道：“不过我没法儿试穿，只能给你们展示一下细节。” 今天不过是黄禄三百六十五天上班时间之中，无比普通的一天，自然也没有太过精心收拾打扮。出门就是上班的地方，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确非常忙，黄禄连胡子都没有来得及去刮，上面一层青黑。刘海也有些过长，配上身上穿着的宽松款羊毛衫和休闲裤，看起来莫名还有种文艺颓废范儿。 可是，这不是男主播专场。 我要买很多：晕到嘞，突然来个男主播干嘛？还能试衣服不成？ 拒绝低通：帅哥，能把你背后的那条黑色裤子给我看看吗？ 我们的好时光：为什么大叔要来卖女装啊？ “怎么了？”林晓换好衣服掀开更衣室的门帘走出来，用眼神询问了一句。 黄禄这会儿正眉头紧皱地站在摄像头旁，手里拎着衣服，仿佛分分钟想要把衣服给塞到屏幕里面。 “没事儿，”黄禄摆了摆手，特地侧身往旁边挡了下，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你休息会儿，就负责展示就行，我来替你解说。” 林晓被他的语气给弄得出了一声鸡皮疙瘩，半信半疑地走到旁边的平板旁，这里既是摄像范围，同时也能看到直播室里发出来的消息。林晓指尖在平板上轻轻滑动了几下，看到公屏上出现的消息时，差点没忍住乐出声。 这人到底是有多幼稚啊！ 现在好歹是在直播场合，都还能憋着一股气要和消费者们阴阳怪气地杠起来，除了他也估计还真没人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不过今天的流量比之前的每一天都要更好，从开始直播到现在，林晓除了进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就没有停止过说话，现在嗓子已经有些受不了。黄禄能来替她一会儿，自然再好不过了。 黄禄虽然心里憋着气，但也是认真地想要替林晓的，除了脸上依旧挂着不耐烦之外，总体来说表现得还算不错，非常耐心地几乎做到了有问必答。 “这个在问尺码的事情，你来说说，”黄禄估计她休息得差不多了，无比坦然地把位置给让出来，说：“我不记得这些东西。” “你记性不是挺好的吗？”林晓走过来的时候，笑着随口说了句。 “我都大叔了，记性当然不行了。” 这人…… 一条大咸鱼：哈哈哈哈男主播还挺好笑的。 鲜花朵朵：主播现在穿着的这件外套也好看，能搭配得上吗？我好矮，感觉穿不出来主播的这种效果。 “每个人的身材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同样的衣服穿上身自然都会有不同的效果，但不一定就是差的方面。”林晓扬起嘴角笑了笑，声音轻和却有力量：“具体的身高体重，最满意自己身上什么地方，都可以发到公屏上，” 除了身高体重之外，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最满意自己身上什么地方，通常不都是会问想遮住哪里吗？ 鲜花朵朵：我好像有点梨形身材，腿很粗，对比起来腰围就没有那么夸张了。 林晓依旧无比耐心地解答：“梨形身材的话，通常都是腰最细，可以重点突出腰的部分。多穿高腰，把上衣扎进去，露出腰线来会更好，也会显得整个人非常有精气神。” 鲜花朵朵：可是有点不敢刻意地把上衣扎进去，总觉得这样好刻意啊哈哈。 “就是要刻意啊，而且刻意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林晓露出一个笑容来，说：“这样穿自己觉得舒服又好看，那就足够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也跟着微微上扬，俨然一副自信得不行的样子。 甚至自信得有些理所当然。 “而且就是因为觉得这样穿好看，就是刻意让自己好看的啊，这没什么的。” 是因为自己喜欢的觉得好看的，即使是任何刻意的打扮和装束都没有问题，并所有原因都只有一个：自己喜欢。 其他人的意见和想法，在自己选择穿什么衣服如何穿衣服方面，根本不具有参考性。 鲜花朵朵：就是啊！就是为了好看啊！ 鲜花朵朵：我火速赶去下单哈哈哈 黄禄不自觉地也跟着露出来了一个笑容，低头看了眼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 林晓注意到他的动作，没忍住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她发现今天黄禄看手机发消息的频率比以往都要高出来不少。 一条大咸鱼：我也想去试试了，但是这个材质，真的好老气啊，有没有其他材质的同款啊？ “不同材质，有不同适合的版型。这个版型和尺码做出来，正是因为丝绒独特的材质和质感，才能把当前版型的优点发挥到极致，”林晓顿了下，接着说道：“丝绒材质现在也逐渐开始流行了，可以尝试一下。如果还是不能接受的话，可以看下这款牛仔的……” 黄禄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挪了开来，站起身朝林晓指了指门口的反向，示意他要先出去一会儿。 “嗯。”林晓虽然疑惑，但也依旧没说什么，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喝了口水继续为直播室里的人答疑解惑。 眼看直播时间临近终点，直播间里渐渐也没有刚才流量高峰期时候那么热闹。等把今天直播过的所有款式都简单地介绍了一遍，也没有人再在公屏上提问之后，林晓才大概确定当前直播室里的确没有人进来了，不由得舒了口长气。 总算可以略微轻松休息一下，不用一直像刚才一样紧绷着神经了。 黄禄推门进来的时候，林晓刚好休息完调整好自己，听到动静往门的方向看去，对方简单地抬头点了点下巴算是打过了招呼，紧接着就又把头给埋了下去，无比专注地继续发着手机消息。 林晓耸了耸肩，深呼吸一口气，再回到镜头面前的时候，已经又是那副自信得不行精神抖擞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忙碌了一晚上的状态。 不吃猫的鱼：这些款式都是胖子能穿吗？ “当然能啊，宽松休闲款式很多体重都能穿的。”林晓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对着摄像头笑了笑。说完心里突然才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人的名字，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林晓下意识地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留意到她的眼神，还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 “裤子和衣服的具体尺码，最好都不要简单地通过身高体重来判断。”林晓脸上不显，依旧满含笑意地继续说了下去：“衣服的话，肩宽和胸围一定要参考，裤子就是腰围大腿围这两个最为重要。” “同样的尺码，腰围可能都差不多了太多，主要还是大腿围的数据。普通的紧身修身牛仔裤和我们现在的这款直筒裤，可能至少会有十公分左右的差距。如果手边没有任何测量工具的，也可以翻看一下以前在其他家购买的记录详情，可以根据具体穿过的来进行一个舒适度的对比……” 说到最后，林晓的声音越来越犹疑，因为她终于想起来这个“不吃猫的鱼”是谁了！ 这个人，就是上次碎花裙退货的那个！ 上次黄禄被林晓问得没办法，被逼着说出了碎花裙上有血迹的原因和故事，但后来却再也没有听黄禄提起过。林晓几次想问，但都被对方给轻描淡写地挡了回来，到后来大家都渐渐地忙了起来之后，林晓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而前几天好不容易，听到黄禄自己主动提前这件事情，来向自己询问如何发消息给对方说点什么，但当时被何其辛的事情给打断，她把这件事情就给忘在了脑后。 再后来，又是紧锣密鼓的全新的直播方式，为了做功课背下这些看起来没多少用无比庞大的数据，她也来不及再去细想。 一来二去，就拖到了现在，这位姑娘还出现在了自己的直播间。 放在一旁的手机发出了一声轻响，林晓直觉是黄禄发过来的，找了个借口走到放手机的地方点开来一看，果不其然，就是黄禄发过来的消息。 黄禄：放轻松，别紧张。 第三十九章 八卦 既然黄禄都这样说了，林晓自然也不好表现出太过明显强烈的反应，只是简单地震惊过后，神情便恢复如常。 好在不吃猫的鱼并没有在直播室待太久，简单地问了两个问题之后就没再继续出现了。公屏上很快又出现了新的游客，林晓连忙调整表情和对方进行互动。 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黄禄趁着林晓喝水的间隙，拿着手机晃了下，林晓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是店铺后台的页面。 很有可能是那位不吃猫的鱼下的订单。 林晓一直悬着的心这时候总算是彻底放了下去。 她不知道黄禄到底是怎么和对方沟通的，在发生了那么尴尬甚至能说得上是有些严重的事情之后，竟然还会和黄禄这种“清楚洞悉”了她不堪回首的“秘密”的人交流。甚至还来店铺，又重新买了一堆衣服。 这样想着，林晓不自觉地又多看了黄禄两眼。 “你直播的时候，总盯着我看干嘛？” 好不容易等到直播快结束了，林晓正喝水休息，冷不丁地就听到黄禄这么说了一句，差点直接喷出来。 “万幸，这杯子里的是温水不是开水，不然就得变成工伤。”黄禄看着她，故作夸张地摇了摇头。 林晓无语，下意识地就想要说点什么，但手中的杯子却又提醒了她。 这个保温杯还是前不久的时候，黄禄送给她的，质量非常好。只不过就是有些太好了，好几次她早早地接好了热水，但因为工作间里要长期包装折腾衣服，灰尘很容易落进去，只能把盖子盖上。以至于等到中场休息，需要和水的时候，杯子里的水都完全不能喝。 而这次…… 温度温热适宜。 秦越越和林放等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班了，能细心到去做这些事情的人，很明显就只有眼前的黄禄。 想到对方的这些好，林晓就算是再能言善辩，也没有办法接着怼过去了，只能耸耸肩转身离开。 “诶……”她不怼人了，黄禄还不满了起来，诧异地看了她两眼，没忍住开口：“今天这是怎么了？别是真受什么工伤了吧。” “你别乌鸦嘴了，说得好像真有工伤了你还会报销一样。” “真有工伤都不报销，那我也着实有点抠了。” “对了，那个不吃猫的鱼，你是怎么和她沟通的啊？”林晓放弃和黄禄继续斗嘴，直接问道。 黄禄脸上的嬉笑神色顿时收敛了不少，说：“也没怎么特别的沟通，就是和她说了两句，直播室有新款，还能有新鲜的穿搭方式教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看白不看。” 林晓：“……”这人总是能把一些，明明处理得还不错的事情，说得云淡风轻。 “那她状态怎么样了现在？” “还行吧，”黄禄语气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起伏和波澜，说：“这种情况，绝大部分人只不过都是一时冲动钻牛角尖了。就当年非主流流行的时候，多少少男少女手腕上没几个疤呢？” “你确定？”黄禄的话虽然也很有道理，但林晓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 “确定。”黄禄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林晓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只好不再继续问下去。 “对了。”过了一会儿，黄禄还是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林晓，说：“明天也早点过来吧，有时间的话帮忙再挑挑款式，一起发过去。” “发哪儿去？” “给不吃鱼的猫。” 果然，这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算得上是一种嘴硬心软了。 明明非常担心对方的情况，出于保护对方隐私的想法，不能对林晓说太多，但又不得不需要她的帮忙，只能这样含含糊糊地说几句。 “行啊，没问题。”林晓笑了笑，对此欣然答应。 “对了，今天直播的数据能看了吗？”林晓犹豫着，还是没忍住地问道。 直播的数据几乎都是实时的，销售订单数量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到。不过之前因为下播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林晓通常都会在来的第二天再去问。 可是今天的直播结果，她实在是太想知道了。 几乎从开播到结束，几乎全程都没有什么冷场没人的时候，断断续续地一直都有人在公屏互动。林晓隐约觉得，今天的数据肯定会非常好看，破之前的记录应该也是轻轻松松。 她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明天吧。”没想到她的要求被黄禄毫不留情地一口回绝，看了眼时间，说：“都现在这个点了，还是早点去睡觉的好。” “可是……” “晚上情绪不要太过兴奋。”黄禄抢在林晓开口之前说道。 林晓默然，不得不承认黄禄是对的。 直播到凌晨，不管是再怎么喜欢熬夜的人，精神状态也不会很好。更不用说，一直保持高强度紧绷着神经之后，回到家也不能很快睡着。如果现在再加上新数据的刺激，林晓今晚说不定得失眠。 “行了，”黄禄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今天我送你回去吧。”说完，转身就要去拿挂在办公椅背后的大衣。 “也不用不用。”林晓连忙拒绝，她骑车回去的，今天黄禄送了她，明天她可就没办法过来了。 似乎是知道了她心里在想什么，黄禄笑了笑说：“我明天下午得去市里一趟，可以带你一起过来。”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林晓自然也就不好再继续拒绝，只得回头拿上自己的东西，跟在黄禄身后出去的时候，才随口问了句：“去市里干嘛？”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晓算是已经彻底明白了工作室里这群人的属性。 从领头的黄禄开始，从上到下几乎就全都是死宅。每天不是在工作室里待着，就是回去在家躺着。偶尔的休息，也不过是在家里睡到天昏地暗。 有次林放估计就是在家给睡茫然了，明明该他休息的，结果临近傍晚还来了趟公司。黄禄还没来得及夸他有被剥削的天赋，便看到林放一拍脑袋，懊恼地说道：“我给睡迷糊了，把时间看成是早上了。” 而黄禄更是，没有任何休息日，如果没在工作室里待着，那就是出去拍照或者逛市场了。来了这么久，林晓还是第一次听黄禄主动地说起要去哪里哪里。 “逛逛，顺便补充点库存，”黄禄啧了一声，语气里全是满满的嫌弃：“这些人跟仓鼠似的，从上班都下班嘴巴都挺不住一直在吃东西不说，还要吃特定的几样，零食钱我估计都得亏不少。” 林晓没忍住乐了起来，黄禄就总是这样，一边在嘴里嫌弃，一边还要特地大老远的跑出去，仅仅只是秦越越他们提了几句其他什么什么东西更加好吃。 “最近他们加班也越来越多了。”林晓想了想，无比配合地接了一句。 黄禄脸上的刻薄果然消散了不少，感慨：“毕竟马上双十一了。” 双十一。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林晓都还忍不住一阵恍然。 在她只是普通消费者一员里的时候，这只不过是一个优惠力度不错快递爆仓的节日。但等到角色转换，成为其中幕后的一员之后，才无比深切地感受到，节日的盛大需要无数人来撑起衬托。 林晓原本心态还算挺平和，如今听到不免也在心里升起了不少紧张感。 “诶，徐远航这两天睡得那么早？”林晓打开车门，随口问了句。 刚才等黄禄开车的时候，她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除了顶层还有不少亮光之外，其余全都是漆黑的一片。没忍住在心里感慨，什么时候徐远航这个夜猫子的作息，都变得这么健康了。 黄禄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说：“可能又喝醉了吧。” “什么？”林晓还有些惊讶，以为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在她的印象中，徐远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滴酒不沾，怎么还醉上了？而且听黄禄的意思，这还不止一次！ “嗯，”黄禄点了点头，说：“估计是因为齐霁的事儿吧。” 涉及到感情方面的事情，旁人自然不好多议论什么，林晓和黄禄自然而然地不再继续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对了，你呢？” 林晓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齐霁徐远航现如今的状况是，听到黄禄无比突兀地这么问了一句，一下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 “你啊。”黄禄打了个转弯，通过后视镜和林晓对视了一眼，说道：“之前听徐远航说，你也在这里待了挺多年了，没定下来？” “你突然变得好八卦。”林晓怀疑地看着他。 “也没有突然吧，一直都挺八卦的。” 林晓：“……你是如何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这种又八卦又迷信的设定，和刚开始见面把不耐烦三个字给写在了脸上的黄禄，真是一点也不一样。 “就瞎问问。”黄禄说完，没忍住似的乐了起来。 林晓：“？？？” “就是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也觉得自己挺八卦的。” “……说来听听。” “那可就太多太具体了。”黄禄微微侧头，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几乎工作室里所有人的事情，我应该都知道一些吧。” 现在还走知心大哥人设？ 林晓彻底震惊了。 第四十章 婷婷 过了最开始的震惊之后，林晓冷静地想了想，觉得黄禄和知心这种词挂上钩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事情。 这人平时看起来挺五大三粗的，可是在某些细节上面，又有着超乎常人的细心和耐心。 整个一晚上，林晓几乎都没有怎么睡好。 一会儿梦到自己站在镜头前情绪无比高昂地自说自话，一会儿又梦到自己被动地跟着何其辛一起在各大商场乱窜，别人都是正经来买衣服的，也就只有他俩这件衣服摸摸，那件衣服看看，从成分研究到版型，再到当前流行趋势。不仅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只看看不买，甚至还完全不顾旁边营业员投过来的审视目光，不时凑在一起絮叨几句。 等到好不容易快把一个商场给逛完了，临到要走出去的时候，被营业员给无情拦下。林晓刚想说点什么，结果一抬头，黄禄就出现在了面前。黄禄依旧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嘴里叼着根烟，说：“你什么事情我都知道。” 说完，林晓就活生生地被吓醒了。 林晓下意识地去拿放在旁边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来一看，竟然已经是早上十点整了。她的生物钟随着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的熬夜，已经逐渐变得不准确起来。最开始还能七八点就自然醒，后来八九点，现在索性直接一觉到十点了。 堕落果然比自律要更快。 林晓刚想叹一口气，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黄禄的那张脸。经过梦境的渲染之后，甚至还多了几分“凶神恶煞”的意味，这人最见不得的事情之一，就是大早上的叹气了。 “大清早的，自己就把自己的运气给叹没了。”黄禄不止一次地这样说道。 想到这里，林晓那口气终于还是没有成功叹出来，堪堪卡在喉咙边儿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狠狠地挤了下牙膏，把牙膏当成是黄禄来泄愤。 明明乍一眼看过去，离社会大哥就差一套左青龙右白虎，结果硬生生地要给自己套上知心大哥八卦迷信阿婆的人设，想想都觉得神奇而又矛盾。 等等，这人身上可能还真刻上了左青龙右白虎也说不定。 林晓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得不由自主地抖了个激灵，差点把牙膏水都给咽了下去。趴着洗手台干咳的时候，林晓竟然还有工夫去想：这算不算是她刚才大早上要叹气的报应？ 简单地随便做了点东西吃后，很快就到黄禄和她约定好的时间。 林晓原本只需要傍晚过去就行了的，但在知道黄禄还要去商场逛逛之后，当即就决定也跟着去，让他到时候来带自己。黄禄自然对此没什么意见，约好时间便答应了下来。 “这小区不错啊。”林晓上车之后，黄禄往她身后的小区多看了两眼，感慨道。 林晓所买房子的小区，和新商圈差不多同一时间规划修建的，如今周边配套设施已经成型，绿化做得非常不错，在外面看进去，隐约还有种闹市别墅区的清幽感。 “我也觉得。” 黄禄啧了一声，盯着林晓看了一会儿，转头发动了车子，说：“你还挺不谦虚的。” “这有什么可谦虚的。”林晓疑惑：“实话实说，好歹是辛辛苦苦攒了大几十万来买的，顺便后面还背上了几十年的欠款，要是这小区不好，那我得多闹心啊。” 听到这么理直气壮的话，黄禄终于还是忍不住乐了出声，说：“有道理有道理。” “当然。”林晓说完了，想想自己的语气似乎也的确有些幼稚，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对了，你呢？”两人对着乐了一会儿，林晓随口问了句。 “我什么？” “你房子呢，买在哪儿的？ 凡特斯破归破，但好歹也能算得上是一家正在向上发展的店铺，发展到现在的这个样子，不过才用了三年的时间。徐远航当初介绍黄禄的时候虽然只是大致地提了几句，说这人做事挺厉害，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林晓对黄禄的工作能力也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工作是最不会骗人的东西，尤其是处于当前这种浪潮汹涌的时代，黄禄奋斗了这些年，买房对于他来说应该不算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没有。” “啊？”林晓下意识地应了声，紧接着才反应过来，不免就有些尴尬。刚想说点什么把话题给揭过去，便听到黄禄继续说道：“或者说，有，不过卖了。” 林晓顿时噤声，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黄禄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仿佛正在说的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是只有辛辛苦苦打拼过的人才知道，这并不是一句很轻松的话，背后涵盖着无数不眠的夜晚。 “想说什么就说。”黄禄转了个弯，通过后视镜和林晓对视了一眼，神情淡淡的。 “没什么想说的。”林晓说完，笑了笑，说：“我还以为工作室的那两间是你的来着，毕竟房东土财主。” “我顶多是个二房东。”黄禄也跟着笑，解释：“土财主是熟人，直接借给我住的。” “那还挺好，下次有这种土财主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怎么？难不成你现在就要开始忙相亲了？” “倒也不用，就是住的太远了。大冬天的骑车，太冷了。” “不习惯吧。” “有点。” 两人渐渐地都不再说话，林晓没问黄禄卖房子的原因，同样黄禄也没有再问林晓的车的事情。 随着工作年龄的增长，聊起房子车子似乎显得俗气，但又像柴米油盐那般稀松平常。 庸俗伴随着烟火气息，把大家都拉入凡尘。 唯一难能可贵，大概就是在某些话题上，能达成不再刨根问底的默契。 “对了，没吃饭吧，后面放着零食，可以拿出来先垫垫。”黄禄往后座的位置指了下。 “你都已经去过超市了？”林晓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座椅上果然放着好几个大袋子，几乎把整个后座的位置都给占满了。 “是啊，这不废话，不然那些东西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 说了一句“废话”的林晓无奈补充：“我还以为你会等我一起来着。” “时间来不及，你还是多睡会儿吧。”黄禄看了她一眼，抢在她之前开口道：“你们年轻人觉多，我们老年人觉少。” “那行。”林晓终于没忍住还是乐了起来，接受了“年轻人”的称呼。 简单地吃过午饭之后，两人便直奔商场而去。 双十一的热度已经蔓延到了线下，不少店铺门口都挂上了相关的红横幅和标语。 “挑战马云，比淘宝更低。”林晓念着横幅上的字，感慨：“马云也是不容易。” “代言人嘛，总是要面对这些当靶子的烦恼。”黄禄对此倒是不以为意，转身走进了一家店里。 林晓在vision的时候，除了买衣服之外，时不时地也会特地去逛逛商场。主要目的还是去看看各大快时尚品牌当季的流行，每次都能在里面看到不少正在做的产品品种。有时候，甚至还能看到做过的订单花型。 这种由自己经手，从无到有开发出来，最后做成成展示出来的成就感，算是高强度工作之下的些许慰藉。 除此之外，快时尚品牌的一些款式和流行风向趋势，也非常值得参考。 但没想到的是，黄禄去的并不是商城里的这些国际品牌大店，而是商圈后面步行街里，那一家家小店。林晓跟在他身后进去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挂着的招牌：婷婷女装。 旁边的玻璃门上，还贴着一张绝大鲜艳的红纸，上面用黑笔写了几个字：淘宝批发。 林晓：……凡特斯店里的款式，总不至于就是从这儿拿的吧？ “诶呦，禄哥，又来了啊。”工作日白天的店里都没什么人，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后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懒懒地打了声招呼。 “哪里来的又？也就现在双十一了，才过来看看。” “你可拉倒吧。”老板娘冷笑一声，往门口的方向指了下，说：“下次来提前打个招呼，我去把对面店铺的那块小黑板拿过来。” 林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面是一个卖鞋的店，旁边放着一块小黑白，用粉笔写着硕大无比的四个大字“同行免进”。 黄禄对此倒非常坦然，说：“行啊，下次摆上了和我说。” 林晓没忍住笑了起来，老板娘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一般，歪头看着林晓，点了点下巴表示打过了招呼，说：“哦，这就是你们店铺那位新来的主播？” “嗯。”黄禄点点头，特地往旁边让了下，介绍说：“林晓。” 林晓笑着应了声，看向黄禄示意让他继续介绍下去。 “叫我婷婷就好，招牌上有写。”像是蛇一般缩在收银台背后的老板娘，终于站了起来，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儿上，声音懒懒的，说：“我看了你的直播，挺不错的。” “直播？”林晓马上反应过来，说：“昨晚上的？” “前天晚上看到，昨天也看了。”婷婷扬了扬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来，说：“挺厉害，真不愧是专业的。” 第四十一章 买什么 除了刚开始直播的那会儿，面对镜头还会有些别扭不自在，后来随着直播次数的增加，林晓已经完全能做到在镜头前坦然自若地说话。不管是正经讲解也好，还是当做闲聊一般和直播间的游客们互动，都不再像那般拘束。 可不拘束不代表，能在现实陌生人和她聊直播的时候，做到淡定。 林晓蓦地就想起了之前总听办公室那些小姑娘们所念叨的，线上网友的线下见面。 尴尬，别扭和拘束，这时候全都汹涌而至，让她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甚至就连双手都难得地有些无处安放。 “哦，谢谢。”林晓凭借着基础本能憋出来两句，下面却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当然厉害。”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黄禄慢悠悠地转过来，接过对方的话茬，说：“毕竟能进我凡特斯的人，也没有没本事的。” 婷婷脸上挂满了嘲讽的笑容，眯缝着眼冷笑一声：“得了吧，老弱病残组合，也就现在突然来了个正常人。” “正常人”的林晓刚想说点什么，瞬间就被噎了回去。 “你啊……”黄禄看着婷婷，下巴微微扬起，神情丝毫不怯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店里把讲话都给当做业绩来做了，每天不说到一定的份额都不能关门。” “你可拉倒吧，大早上的就在和我说关门的事情。”婷婷长叹一声，说：“你那些神神叨叨的规矩，估计也只有用来要求别人了。” “过来这边。”黄禄朝林晓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和婷婷抬杠：“这就是凡特斯精神。” 林晓没忍住乐得出声，揶揄地看了黄禄一眼。黄禄瞬间就明白了没说出口的话： 这种时候，她可不是凡特斯的人。 “行吧，一个个的都到叛逆期了。”黄禄啧了一声，脸上依旧挂着不怎么耐烦的笑容，语气却缓和了不少。他指着面前的一排衣服对林晓说道：“这边，都是他们搭配好了的，你可以随便看看当做个参考。” 在刚进门的时候，林晓心里或许还有些疑惑，但是在刚才，趁着黄禄两人互相抬杠的时候，她打量了一番店内的陈设和布局，瞬间就懂了黄禄为什么会来这里逛的原因了。 相比只能靠图片和视频甚至是模特展示宝贝细节和穿搭的线上店铺，线下店铺就要直观不少。不同材质版型之间细微的差别，也在这时候无比直观地体现了出来。而绝大多数女装店，想要把销量提高，自然也会在搭配上做不少工夫。 婷婷女装就是其中之一。 “诶诶诶，能不能低调点儿。”婷婷拖着下巴撑在收银台的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开口：“好歹我人还在这儿呢，偷师抄袭未免也太夸张了。” 黄禄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依旧耐心地和林晓解说：“商场里面的大牌相对来说，虽然搭配要更有潮流时尚感，但对服装的氛围感和剪裁要求都更严格。” 于是，知名大牌的衣服被搭配起来之后，看着的确要更精致高档不少。 “说白了，就是不适合普通人呗。”婷婷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旁边插话。 林晓瞬间了然，说：“客户群体和消费习惯的不同。” 很明显很简单的例子，如果过几天有一场非常重要的场合需要出席，同等价位之下，更多的人还是会选择直接去实体店购买。除开线下线上的区别之外，最主要的还是觉得能去线下店铺能挑到更合适也更精致的服饰。 而同样，如果只是需要买一套非常舒适放松休闲的，可能更多人就还是会选择直接去线上店铺。 这和消费习惯有关，逛线上店铺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是处于一种相对放松的状态，自然也会更倾向于同样让自己放松的东西。 这样一来，线上购物其实对时尚的敏感度就没有线下那么强。 明明网络应该快一拍，但这时候的更多人还是选择慢一点。 于是，领跑时尚的各大快时尚有参考的地方，但这些廉价普通的小店，却更能直观地显示出普通人所喜欢的，介于精致和舒适之间的东西。 整个下午，林晓几乎都一直在和黄禄逛街。到商业中心的高端大牌，下到服装批发市场犄角旮旯的小店，如果不是时间不够，林晓觉得黄禄说不定还会等到夜市出摊，去看看夜市上的东西。 “男装店也要看吗？”林晓看着黄禄往旁边的一家店走去的时候，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们一直是都是逛的女装店，现在突然进了一家以黑色为主打的男装店时，林晓还觉得有些不适应的怪异。 “看啊。”黄禄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说：“难得进城来看看，逛了几十家店了，我还不能给自己买件儿衣裳了？” 刚热情满面迎上来的营业员，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那你买你买。”林晓无语，略微地犹豫了下，转身往旁边的小沙发走去。 似乎毕业工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像这次这样逛街了，脚后跟都有些在隐隐作痛。现在突然松懈下来，才觉得累得慌，只想随便找个地方好好歇一会儿。 “行吧，歇着去。”黄禄大手一挥，对此丝毫不在意。 “两位都是特别有意思，”营业员小姐姐适时地插话进来，说：“一般都是女朋友热爱逛街，男朋友累得不行一进门就找地方歇着。女朋友一进门就找地方歇着的，倒真的还是很少见呢。” 果不其然，被认成是一对儿了。除了刚开始的在婷婷女装的时候，因为是熟人就知道她和黄禄的关系，可后面几乎进个十家店，有八家都会以情侣身份来称呼他俩。 最开始的时候，林晓还会想着在顾全黄禄面子和不让营业员尴尬的情况下，稍微解释几句。但是到后来，说的多了，两人也就都没有了要徒劳废这番口舌的热情。随便笑笑，沉默地敷衍着，也就算是过去了。 反正，也不会掉块肉。林晓这样想到。 “这都17年了，时代早就变了。” 就在林晓以为这次还是要选择不抵抗的沉默战术时，听到黄禄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 营业员还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脸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笑容。 林晓选择默默转过头去不再继续说话。 很快，黄禄选好了衣服，拎着几个袋子从收银的地方走过来。 “买好了？”林晓随口问道。 “嗯。”黄禄等了一会儿，见林晓也没接着问下去，便啧了一声，说：“接着问啊。” “为什么？” “正常不都是会问几句，买了什么吗？” 林晓：“……那你买了什么？” “算了，不想说了。”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营业员笑着感慨。 “谢谢。”黄禄也笑着看向林晓。 “幼稚。”林晓低声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下意识地往黄禄的袋子里看了两眼，说：“你竟然没买秋装？” “我买那玩意儿干嘛？我再是年轻人，那也不敢和大自然抗争啊。” “不干嘛。”林晓看了他一眼，想想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总觉得你这时候不带两件换季打折的衣服走，都对不起你的人设。” “呵呵，抠门的万恶资产阶级黄世仁呗。”黄禄冷哼一声，慢悠悠地接下去说道：“就算有，那我也不会买。” “啊？为什么？” “你看看今年都流行的是些什么，春夏是蓝白色织条/子，秋冬是和尚袈裟，谁穿谁傻逼。和尚袈裟也就算了，好歹保暖。那些蓝白色织条/子，跟病号服似的，而且一米十块钱。对了，你要喜欢，等下去工作室里拿。” “你买了多少？”林晓直觉没这么简单。 “一匹七八十米吧。”黄禄还挺认真地想了下，说：“年初的时候拿的，放那儿给他们无聊去做衣服的。应该还剩下个大半匹……” 林晓彻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余光瞥到旁边营业员一脸纠结无语的表情，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只能拉着黄禄匆匆离开。 “回来啦？” 黄禄和林晓一进门，陈素率先听到动静，抬头朝他们俩打了声招呼。 “下午好啊陈姐。”林晓笑了笑，把手中拎着的一大袋零食给递了过去。 陈素接过，视线却落在了黄禄拎着的几个袋子上，惊呼：“哟，禄哥买了啥啊？” “随便买了两件儿衣服。”黄禄应了句，视线却往林晓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晓：…… 三人说话的这工夫，秦越越和林放也跟着出来看热闹了。 “禄哥这是买了啥呢！”秦越越一边问，一边跟猛虎扑食似的往零食堆儿里去窜了。 “衣服。”黄禄回答得言简意赅。 “什么衣服啊？”林放不放弃地又问了一句，黄禄没回答，斜了他一眼，林放当即闭嘴，灰溜溜地继续和秦越越一起找东西吃了。 “欸，都在呢！”徐远航这时候也推门进来了，眼尖地看到黄禄还没放下的袋子，脸上顿时涌现出好奇：“禄哥这是买了什么呢？” 黄禄看着林晓，面无表情地开口：“什么也没买，就过年！” 林晓乐得不行，越看黄禄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忍不住想笑，只能强行转移视线，看向一脸茫然的徐远航，问道：“你今天来干嘛？” “我把电脑桌搬到这里来了。”徐远航笑了笑，说：“顺便给你庆祝下。” “给我庆祝？”这下轮到林晓茫然了。 “是啊是啊小林姐。”秦越越从后面探出头来，嘴里还塞满了零食，说话声音都含含糊糊的。 “小林姐，你猜昨晚的流量是多少？”林放推了推眼镜。 其实已经过了最期待和最兴奋的时候，但现在看到众人的表情，林晓心里的那点希冀和期待愈演愈烈。 “多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 第四十二章 态度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林晓已经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购物直播和普通游戏直播之间的鸿沟。 相对而言，其他种类的直播都有着自己所依托的东西。例如游戏类，直播所依托的便是本身就有种无数玩家基础的游戏，三方相辅相成，几乎能算是自带流量。 可购物网站类的直播呢？ 绝大部分人都是有需求才会来，可同时，已经有了特定需求的人，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地选择浪费时间来听人絮叨介绍。 图片和文字，永远都比漫长的视频要更加清晰让人一目了然。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在聊天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发长长的语音条了。 了解得越多，林晓心里的期待值也就越低。 尤其是在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准备，精心对店铺风格进行大改造，对直播内容的准备，几乎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都准备上了。可是第一天的结果也不过是，总人数九十三，峰值八，订单成交量五。 林晓深知每个工作都是这样，总是要耗费很多很多的心血在前期开发上，而后续的收获往往未知。但已经习惯了运筹帷幄之后，突然再来承受这些未知，尤其是前一天虽有突破却能称得上是糟糕的数据，都让她产生了很大的心理落差。 现在，林放心花怒放地让她猜数据，即使把“大获成功”四个大字都给写在了脸上，林晓也依旧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猜吧。”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就连黄禄都一起加入了让她“无聊”的猜猜猜阵营。 “难不成破百了？”林晓开了个玩笑。 她不想让人看出自己此刻的期待和紧张，索性选择以一种更为轻松的方式去回答。 “噫……小林姐你也太给面子了。”林放顿时无奈地叹了口气，旁边的秦越越更是跟着帮腔：“是啊是啊。” 黄禄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晓一眼，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具体多少？”林晓举手投降，说：“真猜不出来了，我选择放弃。” 陈素晃了晃手中的包裹，视线在地上扫了一圈，当做提示。 平常陈素这会儿，都是在折衣服做包装，今天倒是难得地早早就开始准备发货的事情，身边已经堆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包裹。 林晓没忍住再次升起了期待。 “昨晚的数据，”林放清了清嗓子，特地提高音量，用播报的语气说道：“总人气三百二，峰值二十，订单量三十。” 林晓顿时就愣在了当场。 “其他数据都算是上升正常的，不过转化率这个，估计也就昨天会高一些，后面应该会慢慢地降下来。”黄禄适时地出来补充说道。 “为什么？”林晓下意识地问了句。她此刻的脑海里全都是这些翻倍增长的数字，根本分不出其他心思去分析背后的原因了。 “一来，是刚开始店铺风格和直播方式吸引人，引来了一波下单热潮，新奇度降低之后下单量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冷却。”黄禄刻意停顿了片刻，注意到林晓是在开始认真思考之后，这才接下去说道：“二来，直播的总人气实在是太不好估计了，上升空间也大。数据上去之后，得到的相应流量也会更多，也会把转化率给拉下来。” 林晓顿时了然。 “哎呀我说禄哥你就是烦人，”秦越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说：“这时候就是应该庆功欢呼，欢呼结束了，才是来认真思考分析后面情况的时候，现在说这些未免也太扫兴了吧。” 林放忍着笑，说：“对你来说，有什么时候不是该欢呼的吗？” 秦越越愣了下，歪着头想了想，无比认真地回答：“好像没有。” 众人顿时被逗来乐得不行，就连原本只是想过来看看热闹的徐远航，也没忍住跟着笑了好一会儿。 “行了行了啊，适可而止吧你们，怎么弄得跟看傻子一样。”秦越越无语，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笑得最大声的徐远航身上，说：“你这个凡特斯的外人，在这儿瞎起什么哄呢！快回到对面你的地盘儿去。” “我不回去了啊，”徐远航朝黄禄看了一眼，耐心解释：“我已经争得了禄哥的同意，准备把电脑桌搬到你们办公室来。” 秦越越当即无比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问道：“你搬过来干嘛？” “感受下你们紧张刺激又热闹的双十一气氛。”徐远航回答得理直气壮。 秦越越：…… “真的吗？”林晓认真地问道。 她最近都一门心思去忙凡特斯的事情了，根本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来关注自己这个刚失恋的发小，只是断断续续地从黄禄口中得知，他现在的状态不怎么好。 前面最开始的时候，好歹吃饭时间或者晚上直播快结束那会儿能看到他，现在这几天似乎就直接消失了。几次下播之后，林晓想找对方聊聊，问下近况，对面是的门都是关着的，也没亮灯。 “嗯，”徐远航点了点头，语气倒是正经了不少，说：“这边热闹一点。” “真就相声专场免费听呗。”秦越越啧了好几声，撞了下林放的肩膀，说：“以后记得按照说话的句数来报销。” “行啊，”徐远航倒是挺乐意和他们开这些玩笑的，翘了翘嘴角，说：“不过报销之前，来帮我收拾搬下东西吧。” 秦越越扬眉：“让你不好好吃饭，瘦得都快赶上放哥了。” 徐远航笑了笑，没否认。秦越越顿时见好就收，咋咋呼呼地拉着林放一起往对门跑去。 是挺热闹的。 热闹点也挺好的。 视线在触及到徐远航很明显瘦削了不少的背影时，林晓在心里这样想到。 “要跟着一起去帮忙吗？”黄禄冷不丁地出声，说了一句。 林晓当即回神，笑着摇了摇头，说：“算了，搬个电脑而已，人也足够。” “对了，我能看看昨晚具体的订单成交情况吗？”林晓问道。 其实对于购物主播来说，知道前一晚的订单成交量并没有什么用，只需要知道一些大概的数据就行了。 但这是林晓。 黄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不行吗？”林晓疑惑。 “当然行，只是……”黄禄往门外的方向示意了下，说：“真的没关系。” 是在说徐远航的事情。 “没关系。”林晓摇了摇头，解释：“我们很少会互相过问私事，也不会怕刨根问底。” 她之所以能和徐远航成为这么多年的朋友，最大的原因就是双方都足够冷漠。平时可以很少互动联系，但一有事，尽管找。 只不过，并不会像其他人之间相处的那样，会主动去关心询问。所以，只要徐远航没说，那她就会把重心放到自己的事情上。 黄禄挑了挑眉没说话，径直转身往办公室走去，林晓也没多想，跟在对方身后进去，开始今天的“复盘”。 “复盘这词你都会？”黄禄有些惊讶，脸上的神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是啊，”林晓耸了耸肩，说：“不过通常好像只有在游戏比赛后，才会进行复盘吧。” 只不过疑问归疑问，林晓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问题。 黄禄点着鼠标进了店铺后台，蓦地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林晓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做贼心虚？” “欸，真不是。”黄禄被她盯着，见话题绕不开，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就觉得你挺认真的。” “认真？”林晓迎上他的目光，说：“这就是我的工作啊，认真不是很正常。” 黄禄被噎了下，随即乐了起来，点开数据报告的时候，随口说了句：“工作态度那么端正，也不像是一开始就就要找轻松活儿的啊。” 林晓现在的这种投入和认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了凡特斯的其他几位老员工。 而这份认真的态度，和工资归属感甚至是其他玄而又玄的情感都没有关系，对于林晓来说，做到极致投入，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能有这种想法和心态的人，竟然还会在最开始面试的时候，说自己只是想找一份有五险一金的轻松活儿。 黄禄有些惊讶，也不怎么明白。 他的这些想法情绪，林晓完全没察觉到，她这会儿政务比专注地看昨晚订单记录。 直播室和淘宝本身就是一个平台，用户的名字自然都只有一个，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所以林晓想来看看，这些最后下单的人，有多少是在她直播间说过话和互动过的。 “你点那个蓝色的气泡标志，就可以点到和对方的对话框，里面有聊天内容。”黄禄把位置让出来，示意林晓自己去看。 能看到聊天记录当然更好。 这样一来，也能更加全面地了解，这些人在下单之前，会更想知道一些什么问题。 “如果我能全部都回复了，他们是不是也就不用来单独找越越再问一遍了？”林晓问道。 顾客有很多，但凡特斯的客服始终就只有一个秦越越，进行的还是一对一的回答。可在直播间里，则是林晓一人同时面对更多的顾客。 黄禄刚想说点什么，便被敲门声给打断了。两人循声望去，陈素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有些不好看：“禄哥，那个人又来退货了。” 第四十三章 塑料发小 退货的事情，黄禄没让林晓多问下去，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和林晓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出去和陈素说话。 隔着一道门，也听得不怎么真切。 林晓看了一会儿前一天晚上的订单量，几乎把下单的每个人的聊天对话框全都点出来看了一遍。绝大部分内容无外乎都是关于发货质量，建议穿着尺码之类的问题。 几乎把所有内容都看了一个大概之后，林晓心里对前一天的数据以及后面直播的内容，也有了一个不错的改进和完善的方向。 林晓抬头看向外面的工作间，黄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工作桌上只有陈素一人在折叠衣服打包。略微地犹豫了下，林晓回头又看了一眼电脑上的店铺后台，还是好奇地点到了售后订单的页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原来凡特斯正在售后处理的订单数量还有不少。 绝大部分都是七天无理由，这些订单点进去通常也都没什么太多的对话，货收到了不喜欢就选择退，也是情理之中。因为质量尺码大小之类问题退货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所占的比例都比较少。刨开那些一看就是很明显故意找茬的之外，剩下的也都是合理瑕疵范围。 那陈素口中所说的那个“又来退货”，感觉背后一定还有什么故事的人，到底是谁。 “看什么呢？” 背后冷不丁地有人问了一句，烟草的味道这时候才渐渐涌来，不用回头看，林晓都知道这是黄禄回来了。 “看售后情况。”林晓转过身，无比坦然地回答道。 黄禄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明明是处于下风的姿势，但林晓仰头看向对方的时候，眼里没有丝毫的慌乱和心虚，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得不行。 “你……”黄禄张了张嘴，似乎有些卡壳。坐回自己的位置之后，侧头看了一眼林晓，林晓嘴角含笑地迎上他的目光。 “行了，你的确应该知道售后相关的事情。”黄禄终于败下阵来。 “那你说吧，这次是什么情况啊。”林晓当即就抓住机会，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我想想。”黄禄注意都她怀疑的眼神，语气顿时就染上了几分无奈：“不是借口，就是这事儿吧，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敢情这还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不就是只是售后？ 根据图片视频或者买家秀一系列的展示，消费者喜欢并且觉得适合自己，所以下单购买。显示器的颜色差异，和模特之间各自风格身材亮点差异，都能导致收到实物之后，产生一定的心理落差。如果是觉得更加满意，那最好不过。如果是觉得不够合适，也可以选择七天无理由退货。 只要买卖双方商量好退换货的邮费，按道理来说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矛盾才是。 但黄禄用眼神示意她，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屋外渐渐传来说话嬉笑的声音，是秦越越他们回来了。 “瞧瞧，瞧瞧！明明都是做女装，问什么人徐远航的工作室能收拾得这么好看。”秦越越抱着两叠桌布，环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语气里透露着浓浓的嫌弃：“我们这里就像个环境无比恶劣的黑心小作坊，徐远航那才叫做工作室。” “对啊，”林放跟着附和赞叹：“完全不像是糙汉能拥有的审美。” 徐远航笑了笑，语气平淡：“是参考我女……前女友的审美来的。” 秦越越和林放顿时神色大变，只觉得自己仿佛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老老实实地跟着搬东西不再吭声。 相较于两人的如临大敌，徐远航的态度还稍微轻松不少，笑着向林晓打了声招呼。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林晓身上。 “我还没去你工作室看过呢，齐霁审美一向都不错。”林晓说完，只觉得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更添了几分惊悚。 “是不错。”徐远航回答道，脸上的笑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变得温和了不少。 “不过小林姐，”秦越越把东西放下，没忍住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和徐远航不是发小吗？来这么长时间了，竟然都没去过他工作室看看？” 其实在场的其他人心里同样也有类似的疑问，但没有一个人会像秦越越这样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坦然直接。 “嗯，一直没机会去。”林晓想了想，回答道。 其他人顿时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凡特斯和徐远航工作室，都已经是门对门的关系了，而且凡特斯工作氛围不像其他地方那么严肃多规矩，想去看不过就是做多走两步路的事情，这还需要什么机会？ “忙着上班啊。”林晓自觉地说下去，众人的目光顿时又齐刷刷地落在了一旁的黄禄身上。 “关我什么事儿？大门口是设有门禁？来了就不能出去？”黄禄啧了一声，语气十分不满：“再者说了，徐远航搬过来的那天，林晓不是也还来跟着帮忙的吗？” “是啊。”林晓坦然地耸了耸肩，说：“当时不是没收拾好吗，后面也没有特地去看过。”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秦越越沉默了一会儿，感慨：“你们果然是塑料发小。” 一个对去参观不感兴趣，一个对邀请人过来参观不感兴趣，所以即使关系到这份儿上了，也依旧不觉得对方的任何事情都必须要有自己参与。 “那你还这么八卦。”黄禄挑了挑眉，揶揄地感慨了一句。 “什么什么，八卦什么？”秦越越顿时就兴奋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两人，就差往手里再塞一把瓜子来嗑了。 林晓毫不客气地反问：“工作相关的事情，也能算作是八卦？” 不过根据目前黄禄的反应，林晓估计这次的售后事情，可能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严肃和严重，不然对方也不至于到现在的心态都还挺轻松。 黄禄哑然，他不得不承认，只有在和工作相关的时候，林晓才会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和执着。不然就像和徐远航的相处一样，即使都是发小，也离得这么近了，但对方不说就能做到完全的不问。 “到底出什么事儿啦！”秦越越受够了哑谜一般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互动，忍不住出声提醒：“工作相关的话，那让我也知道下呗。” “最近数据也挺正常的……”林放说完，想了想又有些底气不足地加了个“吧”字。 “嗯，数据挺正常的，也和数据没关系。”黄禄说完，便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顿时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顿时就有些无语。 “还是售后的事情。” “售后？”林放有些疑惑地挠头，说：“最近我也没注意处理到什么特别异常的啊。” 黄禄：“陈姐处理到了。” 听到自己被点名，原本只是听众人讲话的陈素，神情不由得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解释说：“我之前……” “没事，之前都不是你处理的，很正常。”黄禄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紧张，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忘记说了。” 陈素脸上的愧疚这时候才终于消退下去不少。 黄禄：“就之前，隔三差五在我们店铺买衣服，又隔三差五退货那个。” 林晓和徐远航不清楚，听到他这么说还有些茫然疑惑，但其他几人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秦越越更是惊呼出声，说：“啊？那个人不是被我们给拉黑了吗？怎么又出现了啊！” 拉黑？ 林晓抽了抽嘴角，在她以前的工作经验中，不管是大的小的订单，都会抱着同样的心态去对待，更别说什么拉黑不合作的操作了。这人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才会让流量之上的线上店铺选择了拉黑？ 就是因为退换货？ 黄禄很明显是注意到了林晓疑惑的神情，接下去解释说道：“这人，几乎算是一个老顾客了。” 秦越越跟着补充：“从开店的时候起，就一直在买的。” “不过每次都不顺心。”林放很想叹气，余光瞥到一旁盯着他的黄禄，把这口气给吸回去，硬生生地憋出了一个哈欠来。 林晓：…… 经过这三人讲相声似的解说，林晓大致算是懂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位客人最开始的名字叫做不想减肥，从名字来看应该是对自己当前的身材不怎么满意。 凡特斯店铺刚起步没多久，那会儿秦越越刚开始来上班，工作热情极度高涨，和现在这种冷漠无情地快捷短语极速选手完全是两个样。 店铺订单量少，每天来问的人也不多，好不容易逮着个人，秦越越都会无比耐心热情地和对方讲解介绍。 于是，她就遇到了这位“不想减肥”。 和其他因为是新店不怎么敢下单的客人不同，不想减肥在和秦越越长谈之后，便一下子下单了数十件衣服，是当时凡特斯迎来的第一笔“大订单”。 虽然也知道对方应该不会真的把全部衣服留下，但主动权并不在凡特斯手里，黄禄和秦越越两人还是无比兴奋地把衣服打包好寄了出去。对方收到货后七天左右，就在黄禄都以为可能对方真的都喜欢要选择全部留下来，结果收到了不想减肥发起的退货申请。 “十三件衣服，全都申请了退货，一件不剩。”秦越越叹息了一声，而这次出乎意料的，黄禄也没阻止。 林晓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件事情肯定不仅仅是十三件衣服的问题。 第四十四章 恶意退货 和货已售出概不退换的线下实体店铺不同，线上店铺毕竟只能够通过视频图片甚至是一些文字描述来展示商品，势必会和实物有一定的差别。 线上店铺必然会有也更需要一个允许退换货的条件和空间，也就是如今的七天无理由退换货。 因为退换货所产生的邮费，自然而然地也成了商家成本中不可或缺的一项。 从准备开店的时候起，就需要把这一项纳入成本风险之中，生意精如黄禄，自然也会这么做。 虽然秦越越林放他们总说黄禄抠门，但林晓也知道其中的调侃居多，在做生意上，黄禄几乎能算得上是大方。 所以不管当时看到对方发过来的退货消息有多么失望和难受，黄禄也还是非常爽快地就通过了她退货的请求。 “也怪当时实在是太年轻了，”秦越越摇了摇头，说：“十三件啊，整整十三件！就算是去实体店，能一次性换这么多衣服，那也总能选中一件了吧！” “款式都差不多吗？”徐远航突然出声问了一句。 “没，”秦越越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下，说：“我都有点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挺多的。” “三条短裤，一条长裙，两条短裙，四件t恤，一件白衬衫，两件格子衬衫。”黄禄出声补充说道。 随即，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凡特斯如今每天的发货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别说几年前的东西了，就是一个星期以前卖出的“大订单”，林放陈素几人都不一定能马上说出来，黄禄还能说得这么详细。 秦越越没忍住惊呼感慨：“不愧是你啊禄哥！这么久的事情都能记得，我能记住这个数字，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林晓看了黄禄一眼，心想：看来这件事情在当时对他的打击的确不小，不然也不至连颜色都能说得上来 “记忆深刻啊。”黄禄注意到林晓的眼神，挑了挑眉，相当坦然，说：“为此我还自我怀疑的一段时间，在想是不是款式没挑好。” “连禄哥这么自信的人都能被打/倒，啧啧啧啧。”林放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痛心疾首。 林晓却相当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说：“一段时间是多久？” “五天？还是三天，有点不是记得很清楚了。” 众人：……这可真是一段让人刻骨铭心的自我否定的记忆。 黄禄往椅子背上靠了下，无比坦荡地迎上了众人的视线，反问：“有什么疑问吗？这个时间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众人：……行吧。 一次性十三件衣服的退货，对于刚开始的黄禄来说的确是会有些挫败，但也只不过是把这件事情给当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地，毕竟做生意嘛，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 要想比别人做得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拼的不过也就是处理事情的能力，以及自我消化调节的能力。 转眼一个夏天就要结束，这次的退货风波也很快就消失在黄禄和秦越越的记忆当中。 但没想到的是，当秋季新款一上架，那个退货的人又来了。 “其实还是挺不甘心的。”秦越越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不服：“她又来拉着我聊吧，问了很多细节，身高体重肩宽腰围。” 不仅如此，当时的不想减肥言谈之间还是透露出了非常多的犹豫，诸如很喜欢店铺里的款式，但就是怕自己身材不行穿出来效果不好，隔着屏幕不能确定材质手感之类的。 来回纠结了几次，秦越越终于败下阵来，又跑到仓库把对方所有想要的款式全都给找了出来，一件一件的拍。 秦越越瘫倒在椅子上，两眼放空，仿佛回想起了那段被折腾的惨痛：“几乎算是重新拍了套详情页出来。那时候八月底，其实都没那么热了，但仓库没空调，照片拍完我差点没中暑晕过去。” 林放恍然：“怪不得每次我们出去拍完照，你都一脸同情地看着我们。” 林晓失笑，她刚工作那会儿，也有不少类似甚至是还要过分的经历。但没想到，凡特斯的几人叙述回想起来，会用这么一种轻松甚至能说得上是调侃的语气。 “后来她买了多少件来着？”秦越越看向黄禄，说：“我都有点忘记了。” “十五件。”黄禄原本就只打算说个数字的，但在众人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的目光下，无语地接着说了下去：“五件毛衣，六件外套，两条休闲裤，两条牛仔裤。” 对于当时的凡特斯来说，几乎能算得上是全部的主推款。 “不会这次又是一件都没有选上吧。”徐远航疑惑，虽然是疑问句，但还是用了陈述的语气说出来，心里显然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 “主推款为了能达到覆盖更广的目的，一般都会选择比较基础大众的款式，版型也会结合当前流行和大众身材，算是怎么买都不会出错的了。”林晓皱眉，说：“如果这样一件都没有留下，那只能是恶意退货了。” 黄禄点了点头，现在已经不用他继续解释说明什么了。 “我还特地去查过，”林放适时出声，说：“不是同行恶意竞争，买来看版型看布料之类的。好几个和我们店铺风格差不多的店，地址都不在那儿。” 不是同行恶意竞争，那就只能是个人。 “难道就只是为了天天穿新衣服？”徐远航不理解，秦越越却马上重重地点了下头。 徐远航：…… “这样的话，是不是同类型店铺就我们遭殃了？”林晓说道。 如果目的只是为了花最少的钱去“穿”新衣服，那势必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在同一个类型上来回挣扎。 “嗯，”林放补充说道：“我问了不少，或多或少的都遇到过，不过同类型的就我们家受灾多一些。” 还真就是受灾。 冬季新款上的时候，不想减肥果不其然又来买了一大堆，最后又全部一件件地退掉。 凡特斯打开门做生意，并且线上店铺并不是只面对特定的人群，总是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而且，不想减肥每次找客服聊的时候，态度都非常好，简直能说得上是情真意切，仿佛非凡特斯不可，一门心思要在他们家买到合适才行。 “而且，双十一嘛。”秦越越看了一眼黄禄，嘿嘿地笑了两声。 林晓无语，这是把对方当成是免费刷单的了？ “也不能得罪。”黄禄一看林晓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又把自己往抠门的地方去脑补了，无奈解释：“那时候双十一才刚刚兴起没多久，算是一个盛世，得罪了她难免会对销量有所影响。” 于是，他们就放任不想减肥继续买了又退，退了又买。 到后来，黄禄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把对方给拉黑了。 “还能拉黑啊？”林晓好奇，可如果拉黑了，又怎么还会到现在都还能买。 “嗯，不过淘宝拉黑不像是其他社交软件那样，拉黑会有消息显示之类的。”黄禄解释，说：“就是对方刚一拍下，系统就自动关闭订单没办法付款。” 对方发消息来问，黄禄便让秦越越装傻说不知道，让她去别家试试。 如此不想减肥倒是消停了一阵子，很久没有来继续退货。但隔了一段时间，又换了一个淘宝号和地址，而且一次性也不买这么多了。 凡特斯每天的发货量渐渐地大了起来，黄禄渐渐地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特别认真仔细地去研究这些事情。还是后来陈素来了，才终于又注意到了这件事情，再次提起。 “又继续拉黑，看到那个地址就不发，跟防贼似的。”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全是不耐烦。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没办法的事情。”林晓笑了笑，安慰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轻，秦越越和徐远航几人都在义愤填膺地怒骂，把她的声音给盖了下去。 没想到黄禄还是听到了，轻声应了句：“嗯。” 其他人仍在叽叽喳喳地说话，他们两人似乎就被隔离到了其他空间，这里的一切互动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 林晓心里突然升起来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去细想，就消失了。 “换账号，换地址，根本没办法精准拉黑。”林放无奈地叹了口气。 凡特斯如今的发货量不少，退货率就算是在正常水平，每天也有不少，很难甚至根本没有办法把对方的订单给挑出来。毕竟总不可能，直接把对方所在的城市的人全都给屏蔽拉黑一遍吧。 “之前还以为她消停了，猜着拉黑了一通。”陈素顿了下，继续说道：“这次还是一次性退了好几件，而且衣服上都有股特别淡的香水味，我才留意了下，去对比以前的地址，猜到应该就是她。” “算了，给她退了然后拉黑。”黄禄起身，显然是不想再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结折腾下去了。 “手机号和地址都是正确的吗？”林晓想了想，突然主动问道。 “地址不知道，手机号是对的。”陈素一时间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犹豫着开口：“以前也打过电话。态度要么很软和，就说自己很喜欢很想买，但就是不合适所以退货。要么就是很强硬，一接电话就破口大骂闹着要投诉。” “把她手机号，还有几次用过的名字都发我下，”林晓看向众人，说道：“我来试试。” “人/肉犯法。”黄禄提醒了一句。 第四十五章 互换 人/肉犯法。 一连几天，林晓总是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反复播放着这四个大字。 “真的。”黄禄看到林晓正对着电脑屏幕出神，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压低声音开口：“不过就是几件衣服的快递费，我能承受得起，但千万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林晓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事情，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感慨：“我觉得吧，和你相比起来，我应该才更像是那个遵纪守法的人。” 黄禄挑眉，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嗯，有道理。” “……不是。”林晓眉头微蹙，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这都马上要双十一了，你就这么闲？” 进入十一月之后，凡特斯的众人都很明显地忙碌了起来。 林放整天盯着电脑，一会儿眉头皱得死紧，一会儿又喜笑颜开，乐颠颠儿地冲动大工作间或者摄影棚里去翻翻找找，神神叨叨的，连平时最喜欢拿着水杯晃悠的习惯都没了。 陈素同样也是，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天动作有些慢，经常对着电脑茫然发呆，后面很快就对售后的工作上了手。会学着自己去看聊天记录，会去看退货写过来的相关信息，除了偶尔一些聊天记录比较纠结需要黄禄出面审核的之外，几乎一个人承包了售后的事情。 就是原本最跳脱的秦越越，如今也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不仅要面对汹涌而来的超大咨询量，同时还要时不时地帮旁边的徐远航解答一二，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一来二去，原本最忙碌的黄禄，竟然出乎意料地空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忙着双十一的这波，需要上新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不用出去跑市场工厂忙拍照，现在就成了“替补员工”。要么帮秦越越回回消息，要么就来直播室看林晓忙活。 总而言之，没有什么正事儿。 唯一好的就是，不像之前那样，每天都总皱着个眉头了。 “你可小声点儿吧。”黄禄略显紧张地往背后看了一眼，看到秦越越正和徐远航聊天没注意到这边，才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林晓无语：“黄世仁行为黄世仁行为。”但还是相当配合地，把声音给压低了不少。 黄禄拉了张凳子在林晓旁边坐下，手搭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开口：“当然了，能休息的时候还要帮着干活儿，这算什么资产阶级行为。” 不要脸得非常理直气壮。 “那行吧，”林晓转身继续对着屏幕，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您继续监工。” 黄禄没忍住乐了起来，为了防止太过引人注目，还特地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两人距离挨得近，这声音仿佛带着小软刺儿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林晓的耳朵。 “傻了啊你？”林晓实在是忍无可忍，低声说了句。 “还差点儿。”黄禄倒回自己的椅背上，语气十分悠哉：“为了不让自己的员工犯罪，总是付出一些的。” “……” “看来禄哥的魅力还是不减当年啊。” 两人正在僵持的时候，林晓听到秦越越冷不丁地感慨了这么一句。 “说什么呢？”黄禄侧身，随手拿起一包纸巾就扔了过去，秦越越顿时就夸张地叫了起来。 纸巾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的电脑桌中间。 “准头还行啊。”徐远航笑了笑。 “还行。”黄禄相当受用地收起了这句“夸赞”，视线扫到秦越越身上的时候，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说：“刚又在说什么屁言屁语呢？” “没没没，可不敢说什么。”秦越越抓过那包纸巾，在手里来回扔着玩儿，说：“就没想到，除了我们之外，竟然还有人能够承受得住你炸药脾气。” 而且还是林晓这种，从外表看，就知道性格有些强势的人。 但现在两人不仅相处下了，还相处得挺好。想想这段时间以来店铺的变化，都是这两人一起在前面推动牵引。 “那说明我的脾气还不够炸药。” “那说明我宽容。” 黄禄和林晓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秦越越和徐远航顿时乐了起来，黄禄挑眉看着林晓，林晓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怯场。 旺旺声音再次响起，原本看热闹看得正乐呵的秦越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撇了撇嘴转身继续对着电脑。 “回消息啊！还在看啥呢看！”自己忙还不行，秦越越还要拉上旁边的徐远航一起。 “是你那边的旺旺消息响了，关我什么事儿？”徐远航一脸茫然。 “没事儿，我现在就转给你。” 徐远航：…… “徐远航也被拉成壮丁，来给你们做客服了？”林晓见状，有些好奇地问道。 黄禄看她一眼，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脸上写满了疑惑，仿佛问出这种问题的林晓，让他很不能理解。 林晓：……行吧。 “怎么还看上旅游图片了？”黄禄起身离开的时候，往她电脑上扫了一眼，开玩笑似的警告：“虽然提前额来算是加班，但加班摸鱼也是不被允许的。” “哦，好的。”林晓无比顺从地点了点头，抬手关掉了页面。 黄禄：…… “你真的……”黄禄看着林晓，欲言又止。 林晓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你打算怎么做？”黄禄还是没忍住，主动问道。 “那你呢？”林晓反问。 “我什么我？”黄禄耸了耸肩，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在为什么。 “你之前是怎么处理的？” 林晓并没有直说是什么事，但黄禄还是瞬间就理解了。 她是在问上次“不吃鱼的猫”的事情。 “不仅仅是八卦，只是想知道，毕竟她也来过我直播室，就挺想知道她现在的境况的。” 上次不吃猫的鱼在直播的时候也拍了好几款商品，几乎都是林晓选出来主推的产品。她挺想知道对方后面有没有收到，收到后满不满意。 其实她知道对方的id名字，大可以去问秦越越或者林放，甚至是自己查聊天记录。但她就是不想，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去猜度对方现在的境况。既然黄禄和对方有联系，自然也就更真实并且客观。 “交换吗？”黄禄单手抵住电脑椅的上方，让它转了一圈，坐上去之后，才慢悠悠地侧头看着林晓说道。 “算是吧。”林晓含含糊糊地应了句，想想还是觉得不对，没忍住又想继续解释点什么。 “我知道。”黄禄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说下去。 林晓的心思，他其实大概能懂一些。 对不吃猫的鱼，并非只是八卦，更多的还是一种出于旁人的关心。虽然这种关心的劲儿，太过执着了一些。 “拿去，自己看吧。”黄禄拿出手机放在桌上，还往林晓的方向推了推。 “什么？”林晓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人把他手机给自己干嘛？！ “看微信啊，”黄禄无比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说：“我和她加了微信聊的。” 林晓顿时了然。 事关对方的隐私，而且还能算得上是清醒之后的“黑历史”，自然不会被更多的人发现。如果黄禄拿着店铺的账号去和对方搭话，对方说不定直接拉黑删除，给自己的心理再次添上一块巨石。 在收到包裹的当天，黄禄便和对方打过电话了，语气比起“关心”和担忧来说，可能更多的还是“不耐烦”，瞬间让对方心里那点不好意思烟消云散。 “我估计当时，她可能都在心里骂我傻逼来着。”黄禄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林晓心里一动，不得不承认，黄禄有时候的处理仿佛的确非常高明。 他当时并没有以一个毫无相关的陌生人的身份，去展示自己不该有的多余的关心，对方也自然而然地收起了那份不必要的惭愧和难受。最开始的讨论还算平和，于是黄禄提出要加对方的微信。 “我们店里的任何一件衣服，都是我千辛万苦挑回来的，不说绝对适合，那好歹也不会给人添堵。” “你把你身高体重留下来，还有各方面的尺寸发我，我就不相信了，这衣服身材再不匀称的人都能穿上觉得好看，我就不信你能还能穿出这么让你悲伤的效果来。难道你还是哪吒不成？” 林晓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黄禄了。想来想去，只能无力地反问一句：“万一人家，身材的确不是那么普通呢？毕竟就算是同样的身高体重，不同人的生活习惯不同，自然也会有不同的体态和气质……” 还没等林晓说完，黄禄便马上回答道：“我提前搜了下她手机号，看了下朋友圈。” 林晓：…… 她彻底服了。 后面的事情就比较理所当然了，黄禄和对方建立起了勉强能算是友好的关系，更是疯狂“吹嘘”这次上的新款非常完美，轻而易举碾压国内外各大品牌，请不吃猫的鱼务必赏脸拍几件回去试试。 就当是给扑街店铺增加一点信心。 “不过功劳主要还是归于你，”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翘了翘嘴角，说：“她是看了你的直播后，才真正地下定决心想要试一试。” 林晓愣住了，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戏份。 第四十六章 闪光点 美的定义和标准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更没有办法清晰无比地表达出来。 但对自己的嫌弃和不满，即使在别人眼中是非常完美的人，也能随口说出来一大堆。 圆脸的想要v字脸，v字脸的想要鹅蛋脸，鹅蛋脸的又会觉得自己脸型不够标准…… 锁骨不够突出明显，腰不够细，腿不够修长…… 似乎看别人的时候，总能自动带上千万层厚的滤镜，在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亮点所在。但当轮到自己的时候，滤镜就像是成了反向的一样。不断地反复强调着自己哪里哪里不够好，对哪里不够满意。 如果需要说出对自己最满意的地方，绝大多数都会卡壳，不知道或者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久而久之，在这种高强度的心里压力之下，情绪稍微敏感一些的人，难免就会陷入某种程度上的极端。 就像不吃猫的鱼那样，当对自己的嫌弃和厌恶达到顶峰时，哪怕只是很简短的一瞬，也足以让人做出错误的决定来。 “不过我也没多说。” 林晓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黄禄无奈地解释：“是真的没说太多，就说了句我们店铺的直播做得不错，有空可以过来看看，学习学习一下穿搭经验。” 林晓：…… “明明是让人来看我们直播，给我们增加流量，为什么你……”林晓在脑海中认真搜索了一圈，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黄禄这样神奇的态度做法。 “接着说。”不同于她的纠结，黄禄倒是还挺坦然的。 “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当然知道，你要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那才是一件特别稀奇的事情。” “不是好话有什么可听的？” “忠言逆耳。可以从侧面证明，我是一个能听得下去建议和想法的好老板。”黄禄扯了扯嘴角，但他的笑容没有丝毫的说服力，皮笑肉不笑的看起来更像是在阴阳怪气。 “就觉得……很神奇。”林晓还真就认真地想了想，继续说道：“求人办事都一副趾高气昂的大爷做派。” 黄禄啧了一声，显然对她的这番形容非常不赞同，说：“这哪是求人办事，明明是互惠互利的一件事情。” 林晓不自觉地收起了自己脸上嘲讽的笑容，一时间还有些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接着看下去啊。”黄禄下巴朝桌上放着的手机点了点，说：“看看后面，人家怎么夸你的。” 这也是黄禄会选择给林晓看消息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不吃猫的鱼过了最难受的那会儿之后，后面心态其实都好了很多很多，言谈之间也恢复了轻松，不用太过担心她的心理状况，但黄禄还是让她去看了林晓的直播。 不吃鱼的猫当时答应了，也的确出现在了直播间，但都没给黄禄再发消息。第二天的时候，才在公屏上和林晓进行了一定的互动，随即拍下了好几套衣服。 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这个订单黄禄没让陈素他们直接发货，而是打单子出来之后，亲自去把拍下对应的尺码找出来，又测量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之后，又放了一些同类型的衣服进去一起发货。 收到货后，不吃鱼的猫当即就转了相对应的金额过来，同时把所有衣服都试穿了一遍，拍了很多照片过来当做反馈。以及还有一封，长长的，类似于感谢信的东西。 估计也是情绪上头时候冲动写下来的，病句不少，关联词重复得很多，甚至还有些凌乱。 但，情感却无比真切。 从很早对自己身材不自信开始，到谈恋爱，到分手，到嫌弃厌恶自己，情绪到达顶端，一条不合身的裙子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你们店铺太神奇啦！” “商品主页图，竟然是短视频，太真实了，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当时就下定决心冲着这几个短视频，都要在你们店铺买东西。” “而且我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反反复复地强调，要去找到自己最舒适的点，自己最满意觉得最亮眼的地方，不应该总想着这里不满意那里不满意，然后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就像主播说的那句，如果真是这样，那设计师何苦折腾这个流行那个流行，不如全世界统一用大长袍子把自己给裹起来好了。” “我之前总以为，设计师设计出来的这些衣服，都是和我们这种身材不好的人为敌的，一切款式都是又白又瘦又高的人穿才好看。” “但其实不是的，越是新潮越是大胆的设计，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实是一种自我尝试和突破。” “只有去尝试了，才能有机会看到自己新的一面，发现更美好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完美。” “我有千万个闪光点。”这是不吃猫的鱼发过来的最后一句话。 林晓拿着手机，抬头看了眼眼前岿然不动的黄禄，把手机推过去的时候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我过两天就去定做一块横幅，”黄禄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工作区域内，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叹气。” “嗯。”林晓回答得相当快。 黄禄很明显地愣了下，视线扫到桌上放着的手机屏幕时，才反应过来。 不吃猫的鱼滔滔不绝地感慨了很多，在那句特别感人的“我有千万个闪光点”后，他回了一个字“嗯”。 林晓这是在借机嘲讽他。 “行了，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黄禄朝秦越越的方向示意了下，说：“在刚才你还没来的时候，秦越越就差拿着大喇叭宣告，不吃猫的鱼给我们拍了一大堆特别好看的买家秀。” “我听到我被艾特了。”秦越越听到自己的名字，瞬间转过头来，脸上洋溢着八卦的笑容，说：“有事吗有事吗？” 正好她说话说到一半的徐远航：…… “没事儿，坐回去。”黄禄摆了摆手，秦越越顿时一脸失望地哦了一声，回头继续和徐远航说话。 两人正在聊汉服团购和款式的问题，秦越越虽然对一窍不通也完全不了解，但回应相当热情，一惊一乍地相当捧场，仿佛在听相声。 “没想到他们俩还挺聊得来的。”林晓不自觉地感慨了一句。 徐远航本身算不上话比较多的热情外向的性格，除开和齐霁谈恋爱之外，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汉服工作室上面。而同样，林晓也把工作全都放在了自己的工作上，两人难得碰到一起聊天，内容也无外乎就是面料服装这些事情，听得齐霁连连告饶，要求他们说点能让她听懂的话题。 久而久之，徐远航也养成了专注倾听的习惯。现在看到他这么兴致勃勃地和人“高谈阔论”，林晓还有些惊讶。 最主要的是，他眼里迸发出来的热情，实在是太过闪耀。 是聊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才有的样子，而这样的眼神，只有徐远航看着齐霁的时候才会有。其他时候，好像都只是温柔安静地在旁边听着。 “秦越越和谁都聊得来。”黄禄随口说了句。 林晓一想，也是，不由得跟着乐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林晓看了黄禄一眼，才斟酌着开口，说道：“那个不想减肥，应该不仅仅只是恶意退货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同行竞争？”黄禄紧皱着眉头，神情也跟着变得严肃了起来。 “不是，就是单纯的，个人的坏。”林晓轻轻地摇了摇头，略微地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说下去：“同时还教一群人跟着一起坏。”说完，林晓拿着鼠标点出了几个页面，把电脑往黄禄的方向转了下。 黄禄转过头去，认真地看了足足半个小时，全程没吭声。 “差不多要去直播了，”林晓看了一眼时间，起身站了起来，说：“我先去直播室准备。” “嗯。”黄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等林晓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听到黄禄站起来朝着林放的方向说了句：“你那边帮我拉个群，商家信息等下发给你。” 林放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无尽的茫然，说：“啊？要做什么？刺探双十一信息啊？” “不是，你先找出来，等下我再看看还有哪些需要补充的。”黄禄说完，看向陈素的方向，说：“陈姐，帮我把一年以来，比较大的订单退货，全都整理一下。” “着急吗？”陈素仅是略微地犹豫了下，说：“今天要发的货有点多，新上的那些也还没有包装好，如果不着急的话，明天才能去弄了。” “没事儿，抽时间弄就行。”黄禄语气平稳，似乎只是一时兴起才做的安排。 其他几人神情顿时就轻松了起来，甚至还开了几句诸如老板动动嘴员工跑断腿的玩笑话。 黄禄笑了笑，没说话，像之前的每次那样，无比坦然地接下了众人的调侃。 林晓见状，也只得先把这件事情给放到一边，开始认真地准备起今天直播要用到的东西来。 前几天突破流量记录的直播数据，并非只是特别短暂的昙花一现.这两天的流量日益高涨起来不说，还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上升趋势。林放特别兴奋地宣布，同类型开了直播的几家店铺，都没有凡特斯的数据好。 林晓的直播，不再仅仅只是依靠店铺本身所带来的那点人气和流量，现在已经隐隐有了给店铺地流量的趋势。 林晓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表情，一如往常地进入了直播室。 只是相比以前的忐忑和别扭，在不吃猫的鱼的事情之后，她有了更强烈的自信和坚定的目标。 “我有千万种闪光点。” 第四十七章 钻漏洞的人 “小林姐小林姐，你也太厉害了！” 林晓刚一进办公室，林放便主动迎上来，无比亢奋地一同夸奖。 “怎么了？”林晓把包随手往旁边的椅子上放下，笑着问道：“发生了什么？” “昨天的数据啊！”林放语气中仍带着浓浓的兴奋，到林晓面前饶了一圈，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指着电脑屏幕，一脸兴奋地说：“又破记录里，昨天的人数你猜已经达到多少了？” 听到林放的话，林晓顿时也神情一振，跟着走到电脑旁边，说：“昨天数据多少？”不过相比起林放有些过头的兴奋，林晓就显得自然了许多。 林放毕竟是专业的运营，对这方面的了解越多，对那些大大小小的涨幅自然也就越看重，也更能明白其中每一条上升的数据背后所代表的实际意义。相比之下，林晓就更“业余”一些，对直播行业的些许了解，无非都是从各种渠道所看到的了解到的那些有着“非人”成绩的主播，心理也随之而升高了不少。 自从前几天直播人数破百之后，直播间的流量都进入了一个稳步上升的趋势。再加上临近双十一，凡特斯直播间的数据也就越来越好看。前一天，甚至还突破了五百大关。当时的林放，就恨不得拿着大喇叭给林晓在社区里狠狠地宣传一番。 “九百三十五！”林放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忍不住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得意和雀跃，和平时那副沉默淡定的样子截然不同。 “九百多！”这个数据让林晓也着实有些意外。 按照这个趋势，几乎今晚就能直接破千，这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过的情况。 “我之前还以为，得双十一那天才能破千呢。”林放嘿嘿地乐了两声，无比期待地继续说道：“看来我们还是太保守了，说不定双十一那天晚上直接破两千都行哈哈哈哈。” “你们的快乐，这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啊。”秦越越插进来幽幽地说了句。 随着直播室流量的上涨，前来咨询的人数自然而然地也跟着上涨了不少。即使大部分问题林晓在直播间都已经提前解答过了，但很多对直播接触不多的人，还是会有些犹疑，总觉得要再次和客服确认过才能算数。 就连旁边的徐远航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感慨，说：“我之前知道时装店铺是很忙，但完全想不到这么忙！” 徐远航的汉服店虽然做了好几年，积累了不少粉丝，但像绝大多数的汉服工作室那样，主要销售模式依旧是靠最原始的团购。先通过各种社交平台扩散设计图和创意，靠着积攒的名气口口相传的口碑，和比较抓人的设计图和模特写真，达到宣传扩散的目的从而进行销售。 即使如今汉服凭借着不少主流媒体的推广，进入了公众的视野，但是认真了解认真去选购的人，数量还是不多。各种社交软件的群组一拉，几乎都能够集合个七七八八，有什么问题直接写在群聊里就行。店铺客服需要回复和处理的信息，自然少之又少。这也是这么久以来，徐远航的工作室虽然订单量一直不错，不过靠着他和一个兼职客服也能忙过来的原因。 现在突然被抓过来做临时壮丁，即使大部分消息都是秦越越和黄禄在回复，但他也忙得仿佛像是天天在做团购。 “别嚷嚷别嚷嚷了。”黄禄走过来，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说：“等双十一双十二忙过去，要是数据稳定，就再招一个客服。”他说这话的时候翘着二郎腿，俨然一副无良的黑心地主做派。 “不是双十一双十二正是忙吗？”林晓疑惑，问道：“怎么还等忙过了，再招人。” 林晓虽然不是人力资源专业出身，但在vision这么多年，自然也大概知道一些招聘的规则。 普通公司并没有招聘什么储备干部的预算和想法，通常都是等实在是忙得不行了，才会招人进来分担。越是大的公司，越是这样。而且一开始就高度紧张的工作氛围，能在试用期就筛选掉不少人。 “线上店铺，还是得靠具体数据说话，最怕的就是只好那么一阵。”黄禄耐着性子解释，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好听：“一般等双十一双十二过去，才能确定明年上半年的情况如何。数据稳定了，才能招人。如果不稳定的话，招进来也是大家一起喝风。” “啧啧啧，抠门啊！”秦越越摇了摇头。 “啧啧啧，无耻啊！”徐远航也摇了摇头。 “啧啧啧，黄世仁啊！”林放长长地叹了口气，黄禄毫不留情地扔了本书过去，让他半口气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啧啧啧。”林晓没忍住也跟着起哄，被黄禄盯着，瞬间忘记自己接下去想说什么了。 “黑心老板。”陈素坐在大工作桌旁，笑着也说了句。 黄禄冷哼一声，众人连忙转过身去，瞪着电脑假装正在激情忙碌。 “无情啊。”林晓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了。 “你啊……”黄禄看了她一眼，痛心疾首地感慨：“都说了别和傻子玩儿了。” “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说不好吧。”林晓看了下众人，笑着低声说了句。 “没什么。”黄禄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反正我是抠门无耻的黑心老板黄世仁。” “哦，还无情。” 林晓默默地在心里补充：而且还幼稚。 “对了，”等到又只剩下两人在直播间的时候，林晓没忍住出声问道：“上次那个不想减肥，你们具体的打算是什么？” 黄禄情绪瞬间没有刚才那么高涨，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些许犹豫：“暂时还没想好。” 林晓：“……前两天，你们不是都在联系其他商家了吗？怎么还会现在都没想好？” “前几天想好了，但是……” “但是什么？” 黄禄众人虽然平时喜欢卖关子，但真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处理的时候，又能非常果断地做出决定。这还是第一次，林晓看到他这么犹豫。 “不敢说。”黄禄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什么叫做不敢说？”林晓十分不解，某一瞬间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利用平台规则来变着法儿地钻漏洞，虽然不至于犯法，但的确是于道德上过不去。不管从谁的角度来说，都是店铺受到了伤害，在这一件事情上是弱势者。 那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黄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之前，有听说过这种方法，或者行为吗？” “没有。”林晓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就意识到了什么。 黄禄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想到了问题所在，也不着急催她，径直自己一个人去继续整理直播室了。 “其他商家……”林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其他商家，遇到的这种情况多吗？” “比正常情况要多一些，不过……”黄禄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不少严肃：“一旦被曝光，这种情况就会越来越多。” 正直的好人总是要比不讲道德的人要多，钻漏洞的方法被众人所熟知之后，有道德的人必然不会去做，但不讲道德的人，一定会去做。 如此，将会把店铺给推到更严重的地步。 “那就没什么方法可以遏制？”林晓仍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黄禄摇了摇头，再继续添了把火：“而且这次双十一，可能还会有更大规模的退货。” 林晓沉默了。 怪不得一直自信满满的黄禄，会在明明直播间数据一片大好的情况下，连保持当前订单量再招人的话都不敢说满。 “不想减肥”的买一大堆频繁退货的行为，并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她背后还有一群人。 林晓上次通过简单地搜索引擎，大概搜了一下对方的id名字和手机，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对方的社交账号，以及在各种平台上留下的相关信息。 无一例外，都是找人一起“退货”的。 他们与其说是明目张胆，不如说是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恶劣不正确，所有才会那么嚣张自豪地呼朋引伴。 利用平台或者商家赠送的运费险和七天无理由退换货，购买大量的衣服或者是其他日用品，使用几天之后，卡住最后的时间来进行退货。绝大多数人在和客服聊天的时候，都会最大限度地表露出自己的善意，退货的时候同样也会表现得十分无奈和舍不得。 一来二去，很多商家一开始也不会往恶意退货方面去想。 如果在一家店铺退货次数过多，就像是不想减肥这样被凡特斯给拉黑之后，群组里的其他人就会帮忙购买。同时，彼此之间还会互相分享，哪家店铺的款式更好，退换货也更容易。 而这些人，在仅仅花费很少甚至完全不用出钱的情况下，极大限度地满足了自己的购物欲不说，甚至还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光鲜亮丽”。 不想减肥便是其中的一员。 根据不想减肥发布在社交平台上的信息显示，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美妆网红，日常就是直播以及拍各种各样的写真和日常照。林晓眼尖地发现，不想减肥所发出来的绝大部分照片上的衣服，都是来自凡特斯。 而且对方留下的商务合作的微信，和黄禄发给她的不想减肥的手机号码一模一样。 林晓以有商务合作的名义加上了她的好友，这才看到，在凡特斯所退过的每一件商品，都穿着发了自拍在朋友圈。 真正意义上的“每天都有新衣服”。 投机取巧的人只有一个两个还好说，但更多的可能是还没发现注意到这个“方法”的，想要投机的人。 更不用说，像双十一双十二这样的大促，普通人都会选择多买几件回来试穿退货。至于那些想要钻漏洞，知道之后想要尝试的人，肯定也就会更多。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曝光对于商家上来说，可能只会迎来更汹涌的一波伤害。 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样的情况，林晓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的被动忍受。 “禄哥，小林姐，”秦越越突然敲了敲门，往大门的方向示意了一眼，有些犹豫地开口：“有人找。” 黄禄头也没抬地问道：“谁啊？” 秦越越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花板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说道：“楼上。” 第四十八章 纸老虎 楼上？！ 别说是黄禄，就是连林晓的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自从上次在楼下小超市的尴尬会面之后，林晓后来几乎也没有再和桑映继续打交道的机会。 偶尔有那么几次林晓傍晚过来上班的时候，恰好和对方在楼下碰见，桑映也只是非常尴尬不自然地冲她笑笑，随即便率先别开了视线。林晓很想主动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应该说声了。 久而久之，也只能和对方一样，尴尬地点头示意。次数多了，现在碰到，甚至连点头笑笑都不用了。 可能对于桑映来说，林晓只不过是一个知道自己“秘密”，并且和那群讨厌自己的人站在了一起的更为陌生的人。 仅此而已。 对于林晓来说，桑映其实同样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但或许是长久在vision挑大梁的经历，让她对这些年纪稍微小一点的妹妹，都不自觉地想要多接近，或者说是关爱一些。 外贸作为一个女性优势的行业，这么多年和林晓打交道的女性更是不计其数。像安洁这种，虽然平时接触不多，但偶尔碰上了也依旧能够聊上一些关于自己不想对其他人说道的私事。即使是其他仅仅只存在与工作关系的同行，在知道自己离职之后，同样也会主动发个消息来慰问。 关系远的近的，深的浅的，好看的，较弱的，性子很强悍的，各式各样的都有接触过不少。 同样，也有像桑映这样，主动或被动地走错路的。 林晓深知自己没有权利也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别人的生活和选择，但让她完全置之不理，或者像黄禄他们这样，无比粗暴地去对待，她完全做不到。 可是，最近她所有的精力全都被放到了凡特斯的直播上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现在桑映突然出现在门口，林晓难得地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来干什么？”黄禄那两道原本就锋利的眉毛，现在狠狠地拧在一起，比平时看起来更要严肃了不少。 “仇人上门？”林晓揶揄地撞了下他的胳膊，笑着说了句。 “不是，就……” “那你这么凶神恶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欠了你什么债。” 黄禄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注意到林晓的神色之后，犹豫了下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算了算了，我过去看看。”黄禄无奈投降。 见他态度变得缓和，林晓在心里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马上说道：“那我和你一起。” “你……”黄禄看了她一眼，略微地犹豫了下，颇有些烦躁地开口：“这里，离大门统共也不过几步路，要想去自己去，不用和我打报告。” 即使是这么不耐烦的语气，但得到了确认回复的林晓，心情依旧不错，甚至是还朝黄禄扬了扬唇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黄禄：…… 黄禄觉得自己现在的烦躁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不完全是因为桑映的突然来访，毕竟就像林晓暗示的那样，又不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没必要也不至于听到对方的名字就火冒三丈，看到对方出现就恨不得砸门谢客人。 主要还是林晓的态度，让他实在是有些烦。 在知道楼上的那些破事儿之后，依旧还是现在这样平静想要和对方好好相处的心态，他不能理解。如果是其他人，他也完全不想理解。他也清楚，林晓并不没有什么是非观的人，也并不是圣母同情心泛滥，不会毫无理由地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继续和桑映“做朋友”。 但他还是烦躁。 似乎像是自己觉得最应该站在自己这边的人，突然之前招呼都不打一声，也没有任何理由的就跑到仇家那边去了。最后弄得好像自己情绪过激，像个什么傻逼一样。 这种烦躁，在看到桑映那副标准的微笑时达到了顶峰。 “什么事儿？”黄禄说完，顺手从自己兜里把打火机给摸了出来，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俨然一副让对方有话快说，别来打扰耽误他宝贵的抽烟时间一样。 这态度…… 林晓刚想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余光便瞥到了对面的桑映。即使黄禄给她摆了那么臭的脸色，摆明是要给她难堪的，她嘴角上也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或者完全不在意。 林晓工作了这么多年，或多或少的也算见识和经历了不少场合，但也自认做不到像桑映现在这般淡定。 “我能进去说吗？”桑映不仅没有觉得尴尬难堪，甚至还主动往屋里示意了下，声音甜甜的也完全听不出来有任何的波澜。 不用想都知道，黄禄的答案是什么。 “不……” “没事儿。” 黄禄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林晓出声给打断了，他压抑了半天的火险些就要爆发。但视线触及到林晓看向自己时候，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神时，难得地晃了下神。 也就这片刻的功夫，林晓不着痕迹地往前侧了下身，像是为了欢迎对方一般，把黄禄给挡在了身后，说：“没事儿，进来吧。” 黄禄瞪着林晓，林晓也不生气，漫不经心地往嗓音垂落在两侧的手看了一眼。 黄禄的火气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桑映握起的指尖，正在微微发抖。 和她脸上做出来的泰然自若的神情，完全是两个样子。 秦越越等人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看到原本濒临喷发的黄禄，不仅被林晓三言两语几个眼神就给安抚了下去，没有喷发成功不说，甚至还默认桑映进来了。 要知道，一个月前，黄禄可是连对方下来借个面单，都能把大门砸得震天响的人。 什么时候起，黄禄还成纸老虎了？ 和众人想象的不同，桑映进来说，并不是为了“打探”什么，进来之后也只是很自然地环视了下四周的情况。 注意到对方真实情绪的黄禄，现在已经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从旁边随便抽了两张凳子挨着长桌坐下后，甚至还用脚又勾了张凳子过来，示意桑映坐下。 早已经是目瞪口呆的秦越越等人，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那就一定是黄禄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显然桑映也没有想到黄禄会有现在这种态度，脸上泰然自若的笑容出现了些许停滞，坐到凳子上的时候，难得地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 “说吧。”黄禄话音刚落，便听到坐在旁边的林晓轻轻地咳了两声，只得又继续说道：“什么事儿。” 虽然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但语气显然已经缓和了不少。 “是这样的……”桑映也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只不过甜美的笑容里多上了几分不由自主的心虚：“成总听说，你们最近做直播做得挺好的……” 黄禄眉毛顿时就扬了起来，说：“听谁说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桑映看了他一眼，为了防止再次被打断，语速飞快地接下去说道：“听说你们新来的主播很厉害，所以想让我也跟着来学学。” 说到最后的时候，桑映下意识地就往林晓的方向看了一眼。 明明两家的关系就很不好，现在听人说对方的直播做得不错，马上就赶过来要跟着学，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从成延让她来开始，她几乎就预见了结局。可能根本不等她说出口，黄禄就像之前一样，直接转身走人。 但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个新人主播的缘故，她竟然能顺利地进来并且说出自己的来意。 桑映觉得意外的同时，也瞬间在心里把林晓当成了这次的唯一机会。 “不可能。”黄禄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夸张暴躁。只不过说完似乎还是有些不爽，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反问：“你觉得这可能吗？” 意料之中的答案，甚至还比意料之中的态度要更加温和。 自己的任务完成，桑映也不再多说什么，站起来道了声打扰了，转身便要走。 “等等。”林晓突然出声叫住了桑映，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了她身上，就连黄禄都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两眼，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既然我是主播，这件事情应该问我才对吧。”林晓翘了翘嘴角。 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带着笑意，但语气却难得地强势起来，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理所应当。 黄禄沉默了下，转头看向还在围观的秦越越等人，用眼神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林晓会意，主动往直播室的方向走去，桑映仅仅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跟着她进了直播室。 三人进来之后都没有再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压抑起来。 “你们……直播室很好看，”桑映笑了笑，率先打破了沉默，说：“比从屏幕里看还要更好看，很有气氛。” “当然了。”黄禄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桑映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没再继续说下去。 “成延让你来学直播？”林晓突然开门见山地问道，神情比起刚才来要严肃了不少。 桑映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又要重新说一遍，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学了之后呢？”林晓看着她，说：“据我说知，你们现在在做的平台，应该是没有直播的吧。还是成总真就那么有远见，为了之后平台开通直播而准备？” “不是。”桑映抬起头来，看着两人，语气无比平静：“他让我去广州。” 第四十九章 提神 林晓觉得自从来了凡特斯之后，这一天天的可过得实在是太精彩了。 原本以为不过是个埋在城中村的小破扑街工作室，每天重复着枯燥又乏味的日常，但真的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的事情还真不比其他地方要少。 在桑映过来说要跟着林晓学习直播开始，林晓就一直在猜测对方真正的打算。是真的为了店铺，或者只是借助现在的这么一个机会，找找新的出路，可万万没有想到，桑映会说要去广州。 北上广的发展机会和空间相比其他地方来说，当然要大上不少。即使是电商行业，大部分也更喜欢广州杭州这样的大城市。想去广州发展，对于其他人来说，的确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不错的选择。 可，成延的家庭也在广州。 这边的工作室和平台，不过只是做季节性的产品，至少截止到目前为止，是用不上往直播方向规划发展的。最需要也的确有用处的，自然还是成延在广州的店铺。 “她过去还能干什么，难不成和人家老婆打擂台？”黄禄提起这茬，就气不打一处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凉水之后，再重重地把杯子放下。 把桌板都震得发出了咣当一声响，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面面相觑，默契地停下了说话。 “那你也不至于直接把人家给轰走啊。”林晓走过来，把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 那天桑映说完要去广州之后，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黄禄抬手指了下门，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我们也才刚开始，还处于摸索阶段，暂时教不了任何人。不过听说，成总在广州的店铺做得很大，应该跑在我们这小破店前面，直接去那边学应该更快一些。” 说完，便自己起身走了。 相比以往的喷/火暴走形象，这次黄禄的语气可以说是相当难得的温和。但越是这样，说出来的话就越有分量。 桑映当时什么都没说，脸上管理式的笑容也消失了，点点头转身离开。 但没想到，黄禄的脾气还是阶段性的。事情都过去两天了，现在提起林晓提起这茬，怒火和尖酸的刻薄话，才姗姗来迟。 黄禄看都没看便拒绝：“这才刚喝完一杯，消火也不是这样消的。” “咖啡。”林晓把杯子往他的方向又递了下，说：“看你没精神，给你泡的。” “泡的？”黄禄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杯子，上面还有个简单的爱心拉花。 “随手弄的，手艺还不是很熟练。”林晓被用这种眼神看着，有些尴尬地清咳了两声。 “这里什么时候还有咖啡机了？”黄禄端着杯子问道。 俨然一副林晓如果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就不会喝下去的样子。 “徐远航那边的。”林晓指了下徐远航所在的位置，徐远航顿时慌忙无比地转过身去，不想现在触这个锋芒。 “他以前放在工作室的，现在一个人也用不上，就说拿过来造福群众了。”林晓一本正经地解释说道。 “咖啡呢？”黄禄还是有些茫然。 “我今天早上去买的，都说这款还挺提神，感觉最近大家都挺没精神的。” 秦越越和林放顿时像被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趴趴地半瘫在电脑桌前，刚刚还在键盘上激情翻飞的双手，也像是断了线似的，只能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在上面慢慢戳。在一旁默默看着的陈素，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黄禄：“……哦，多少钱？” 林晓惊讶地挑了挑眉：“能报销？” “当然，给工作室人买的都能报销。” “行，等下我把发票放你桌上。” “嗯。” 等到林晓去直播室忙活了，黄禄看着她的背影，挠着头在原地转了一圈。 怎么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 桑映的事情来得突然，最后又结束得突然，林晓都以为对方可能也只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随便问问。毕竟凡特斯直播室的数据虽然每天都在稳步上升，但离带徒弟教别人，也实在是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而且走不走得到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林晓调整好情绪，再次踏进了直播室。 相比起刚开始接触直播的那会儿，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的茫然，如今的林晓已经轻车熟路了很多。或是聊专业的面料特性，或是根据秀场流行风向来理解的自我搭配意识，或者仅仅只是介绍几句凡特斯店铺内售卖的东西，都已经达到了信手拈来的程度。 不管是在线峰值升高，同时有好几个人一起提问，还是暂时性没人互动，只能靠自己解说，林晓都已经足够习惯，并且牢牢地把节奏掌控在自己手中。 原本最开始只是简单引流，再第二天看看数据随便总结下的林放，如今也变得认真了起来。不仅每天对前一天的数据进行总结和评估，当天直播的时候，也会自动多留一会儿，就为了看下具体的数据，以及直播室内的互动情况。 “诶，禄哥，早啊。”林放看到黄禄进来，连忙朝他挥了挥手打招呼。 “早。”黄禄应了一声，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旁边电脑屏幕上，上面无比醒目地显示着当前的时间：早上九点半。 还真挺早的。 以前不忙的时候，他们下班得早，早上也要差不多十点左右才开始上班。 这段时间忙起来了，秦越越和林放都经常十点才回去。早上更是九点半十点就过来，就差在公司住下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黄禄打了个哈欠，转身朝厨房走去。 他比其他人的工作量都要大，几乎是个万金油角色，只要稍微有一点空，马上就去给其他人帮忙。工作时间，自然也是最长的。 早上比其他人先来，晚上和林晓一起直播，等对方下播之后，自己都要再看会儿数据再走。一来二去，睡眠时间被大大减少。上次林晓给他泡咖啡的时候，他还阴阳怪气地说别人精致，没想到这么快就觉得真香了。 “禄哥，喝咖啡呢。”林放进来找零食，看到他随口打了声招呼。 “嗯。”黄禄点点头，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醒醒神。” 林放拿着零食走了，黄禄站在窗口，慢悠悠地把剩下的半杯咖啡喝完，这才终于觉得人精神了不少。放下杯子刚到厨房门口，黄禄犹豫了下，又倒了回来，给自己重新再泡了一杯。 多喝一杯，说不定效果加倍。 “哟，禄哥喝咖啡呢。” 黄禄刚把端着杯子走到办公室，就看到秦越越打着哈欠走了进来，看到他手中的咖啡，顿时眼前一亮。 “嗯。”黄禄再次点了点头，林放就在旁边，提神的话说过一次再说好像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我看看你泡的啥样？”秦越越一脸兴奋地跑过来，看清楚了之后，眼中的神采瞬间消失：“诶，你怎么都不拉个花之类的？” 黄禄黑线，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僵硬了起来：“我不会。” “你为什么不会？”秦越越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你之前不也是和小林姐一个公司出来的吗？竟然不会，太让我失望了。” “啧，又不是咖啡拉花培训班，我不会不是很正常？” “不过你们以前那个公司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做这些？”秦越越都走开了，想到这个问题又特地跑回来，一本正经地感慨：“老实说吧禄哥，你之前在那个什么公司来着，职位是不是没有小林姐高啊。” 林放跟着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帮腔：“只有领导才能在上班时间无比悠闲地泡咖啡，打工仔们只有苦哈哈地激情加班。” “……”黄禄抬头看了她一眼，抬手往门的方向指了下，说：“现在我职位高不高？” 刚一进门的徐远航：“……果然是万恶的资产阶级啊。” 秦越越：“啧啧啧，无耻啊。” 林放：“啧啧啧，冷漠啊。” 就连陈素都加入了队列：“啧啧啧啧……无良……啊？” 徐远航抢在黄禄发飙之前开口：“哟，禄哥大早上的喝咖啡啊。” 黄禄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是啊，喝咖啡呢，要不我整张大字报贴在门上，行不行？” “也不好吧。”徐远航装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说道：“不过你要真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林晓今天不是去拿横幅了？现在让她和横幅店老板紧急下个单，说不定也能赶出来。那家店老板我也认识……” “是不是……” 是不是用来你家咖啡机，你怀恨在心啊！ 黄禄刚说了前三个字，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连忙止住话头。 这咖啡机是徐远航拿过来的，据说是他前女友送给他的礼物。现在虽然分手一段时间了，但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还在，看一眼伤一份心，索性就拿到凡特斯来用。 平时玩笑可以开，但这话拿出来说就有些太扎人心了。 “是不是什么？”徐远航好奇地看着他。 “没什么。”黄禄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我去直播室喝，你们别来围观了。” 再来一个人一惊一乍地感慨一句，他可能真的什么恶毒话都能说出来。 收到黄禄发过来问自己什么时候过去的微信时，林晓还有些纳闷儿：这人不是在上班时间上最宽容的吗？怎么大早上的就开始在那儿催了。 林晓：估计一个小时后再过去，店里今天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吗？ 黄禄：没有，就是问问。 提前了差不多快有两个小时来问，这人到底是有多无聊才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过了一会儿，黄禄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你拉花手艺在哪儿学的啊？ 林晓：…… 林晓：自学的。 黄禄：哦，那还挺厉害。 林晓：喝上了？ 黄禄：嗯，你还别说，挺有用的，特别精神。 林晓：你之前天天这么加班，从来就不喝咖啡提神？ 黄禄：不用。主要靠抽烟，实在不行还喝茶。 林晓：……你还挺坚强。 需要高强度加班的工作环境，大家的睡眠通常都不会很足，只能靠着这些“外力”来勉强续命。林晓蓦地想起了之前何其辛总念叨的那个朋友，也是和黄禄一样，对咖啡这些东西深恶痛绝。 只是…… 看黄禄的样子，也不能说是“深恶痛绝”吧？林晓把心里涌上来的那点好奇，又悄悄地给压了下去。 虽然黄禄说了没什么事情，只是无聊地来问问，但林晓和广告店老板确认过之后，还是提前去了工作室。 今天比以往的时间都要早不少，林晓到凡特斯的时候，也还没到十一点。 “林晓？” 林晓刚把车停好，转身的时候就听到前面有人叫了自己一声。林晓抬头，发现是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第五十章 横幅 当前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在场，这人的确叫的是自己。 林晓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扬了扬唇角，露出了一个想对和善的笑容，问道：“你是……” 虽然林晓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但除了凡特斯的人之外，也就认识一个徐远航，一个桑映，以及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眼前这位，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林晓自认不是脸盲，甚至在认人这方面还能算得上记忆里不错。眼前这位身材修长，而且长相十分俊朗帅气，也算是非常有特点很容易让人记住的那种。如果之前看到过，不应该什么印象都没有。 “成延。”成延翘了翘嘴角，往前走了几步主动伸出手来，笑着说道：“目前在你们楼上工作的。” 成延？！！ 林晓仿佛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某些认知在这一刻倒塌了，连什么时候自己走上前去和对方握了手都额不知道。 成延，楼上那位在广州有家室，还堂而皇之地在和几任助理谈起“季节性恋爱”的成延？！ 在知道这件毁三观的事情后，林晓便自动把对方脑补成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人，但万万没想到，真正的成总，竟然这么的…… 估计只有等黄禄突然想开了，放弃走颓废风，认真地收拾收拾才能和成延在颜值上对打。 “我有看过你直播，”成延退回到合适的距离，笑了笑说：“很有新意，也很有内容，让人眼前一亮，完全不像是新人主播。听说你们现在的数据不错，不过我觉得假以时日，应该会更好。” 不同于桑映刚一见面就夸颜值的客套，成延很懂不同人的性格需求。像林晓这种性格的人，赞赏对方的专业能力远比夸长得好看，要更让人舒心。 也难怪最开始连黄禄都会看走眼，和对方称兄道弟了不少时间。 长得清爽干净好看，为人处世也能算得上不错，就是人品实在是太垃圾。 “谢谢。”林晓客气地应了一句，心里开始暗暗有些后悔。 工作中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背后背着好名或者恶名的各种各样的人。何其辛从林晓一进公司开始，就告诉她，生意是生意，做生意的人也永远是做生意的人，其他的可以作为能否合作的参考因素，但并不是必要选项。 和生意无关的人品作风私事，和做生意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如果是放在之前，林晓也的确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和对方客套。 但现在不是以前。 她现在的老板不是何其辛，而是一个能当众甩人脸子的暴躁黄禄。 别说和成延友好交谈了，就是知道自己和对方打了招呼多说了几句，指不定都要阴阳怪气半天。 “你手里拿的是……”成延视线转移到林晓手上拎着的袋子，问道：“是横幅吗？” 林晓过去的时候实在是太匆忙，也没找到合适的袋子，广告店老板临时给了一个，但还是露出了大半个红色的布边。 “嗯。”林晓点头应了一声，很明显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成延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语气如常地说道：“的确像是黄总的作风。黄总平时看起来挺严肃蛮横的，但实际相处起来，会发现这人其实还挺有意思的。有些时候吧……”成延停顿了下，侧着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挺有意思的，”成延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是真的很有意思。” 中二，幼稚吧。林晓在心里默默地把对方的“有意思”给替换成了这俩词。 “当着员工的面，吐槽对方老板，这样会让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接下去。”林晓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不减，语气却强势直接了起来。 她不是很想和对方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客套下去了。 成延似乎也没有想到林晓会这么直接地终止话题，微微有些惊讶，神情很快就恢复了自然，说道：“你可不像是员工，我以为你是和黄总合作的……” “不，我就是打工的。”林晓再次打断了对方，说道：“成总是有什么事情吗？建议直接去和我们黄总沟通，会比较好也更节省时间。” 成延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出声。 明明是将近四十的年纪，但笑起来的时候，也依旧没有任何浮夸的感觉。比黄禄时不时的阴阳怪气，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人比人得气死人，货比货，尤其是像黄禄这样的，还真是只有得扔掉这一条路了。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直接很多。” “谢谢。” 成延终于收起了试探，他看着林晓，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桑映是真的很适合跟着你学习。” 果然是来说这件事情的。 “为什么？”林晓疑惑，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桑映各方面条件看起来的确不错，尤其是心态这方面。换做是刚毕业时候的林晓，也不一定能做到她那样。面对一屋子“八卦”的探究眼神，无动于衷不说，还能泰然自若地说出自己的要求和目的。 但也正是这样，她会觉得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有些累。 “直觉。”成延看着林晓，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但看起来非常真心实意：“我说过，我看过你的直播，假以时日你肯定能进入一个更好的层次。而桑映，我对她也有这样的一个信心。” “可是然后呢？” “什么然后？” “和我一起学做直播，学了然后呢？”林晓还是没忍住，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你们楼上的，只打算做季节性的产品吧。至少在前期，应该也不会投入太大的精力去研究做直播之类的新尝试。” 成延点了点头，对她说的表示认可。 “所以然后呢？只是当做新学会的一个技能吗？”林晓被他这种认可但还是要做的，无比理所当然的态度弄得火起，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不少。 成延此刻大概懂了她想问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说：“这里至少一两年内，都不会做全季节的产品。所以我会把她带到广州去，我那边的店铺会开始尝试直播。” 还真是带到广州的店铺去。 “所以呢？”林晓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以什么身份？” “当然是主播的身份。”成延弯了弯嘴角，无比坦然地继续说道：“我和她的关系，并不能影响什么，只是我觉得她很适合做主播。而我的店铺，也恰好需要这样的一个主播。” “是你一个人的店铺吗？” “不是，”成延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但店铺的需求和发展是不会变的。” 林晓觉得自己和这人沟通完全没法儿沟通，也没有任何沟通下去的必要了。 成延并没有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任何的不妥，把桑映带去广州，也仅仅只是因为对方需要发展，他的店铺同样也需要新的突破。 仅此而已。 那些感情和道德，在这时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甚至可能压根儿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让桑映跟着自己去广州，是为了双方的事业和发展，但他根本没有想过，这样会把桑映置于何地。而陪他同甘共苦了这么多年的老婆，又将置于何地。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但林晓犹豫了下，心里有其他的念头一闪而过，最终还是没把话说死。 “那她想吗？” “当然，这也是个好机会。”成延回答得理所当然。 林晓没吭声，难得地没周全“礼貌”，直接转身上了楼。成延目的达到，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只是去了旁边的电梯门门口。 “你们凡特斯的人都挺有意思的，总是喜欢放着方便的电梯不走，要去苦哈哈地爬楼梯。” 在林晓马上上楼的时候，她听到成延这么说了一句。 “生命在于运动。”林晓脱口而出黄禄用来“鞭策”他们的话，成延轻声笑了下，没说话，抬手按下了关闭电梯的按钮。 林晓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习惯了和黄禄这种直来直去的暴脾气相处之后，再和成延这种人精打交道，所耗费的精力比想象的要大上不少。 “怎么这么久？还以为你推着车过来的，正准备让陈姐帮忙找根绳子带上，去公路上溜达一圈，看能不能帮你拖个车。”看到林晓进来，黄禄便又开始阴恻恻地嘲讽起来。 林晓顿时就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拿到横幅之后不告诉黄禄的。 “那你还挺热心啊。”林晓把东西扔在空位上，毫不留情地反击。 “横幅做出来了啊！”秦越越顿时跳起来要去拆包。 徐远航看得直摇头：“这得是被关了多少年，才能有现在这个反应啊。就一横幅，都弄得像是八百年没看到过的稀罕玩意儿似的。” 秦越越当即横了他一眼，反驳道：“你小众圈子不会懂我们的苦痛，也就这么一点能看到乐子的机会，当然要珍惜。” “是啊，就跟天天身心俱疲地看帅哥，突然看到一个普通人都觉得新鲜得不行。”林放一边跟着拆包，一边慢悠悠地补充道。 “神总结，不愧是你啊放哥。”林晓对他比了个赞，感慨：“就像天天看久了你和禄哥，现在突然出现个徐远航都让我新鲜得不得了。” 徐远航乐到一半，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你的意思说我长得不好看呗。” “那可不是！”秦越越马上否认，说：“你长得挺帅的啊，就是一个新鲜感。” “但你挺帅的，”秦越越又重复了一遍，似乎还怕对方不相信，又重重地点头补充：“是真的帅。” 徐远航还是头一回得到这么直截了当的夸奖，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能硬着头皮无比僵硬地夸了回去。不出所料，顿引起秦越越一通无情的嘲笑。 “作区域内，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叹气。”林晓看着他们举起的横幅，把上面的字给念了一遍，看向黄禄的眼神里充满了一言难尽：“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了这个横幅。” 即使一连说了两个真字，林晓觉得也表达不出她内心的震惊。 “那是当然，说了就要做到，我又不是开玩笑的。”黄禄说完，朝横幅的方向点了点下巴，说：“再者说了，这不是挺好的吗挂起来，很振奋人心，有助于提升工作的积极性。” “你开心就好。” 除了这张横幅之外，其他还有两幅都是双十一相关的口号，挂上去了之后，工作室顿时出现了些许变化。 “跟销售洗脑现场一样。”林晓不忍直视地摇了摇头。 “还行吧。”黄禄显然对此相当满意，宛如一个传销头子。 “对了，”林晓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地开口：“刚才我上来的时候，看到传说中的成延了。” “哦。”黄禄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问了句：“长得挺帅的吧。” 林晓点头：“嗯，我原本还以为是什么秃头啤酒肚的油腻中年人来着。” 黄禄乐了，说：“也就你才会有这种想法，现在都是看脸的。” “我和他聊了会儿。”林晓抬头看着黄禄，神情逐渐认真，说：“我想让桑映来跟着我学做直播。” “行。” 第五十一章 不问 “行。”黄禄扔下这句话后就再也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留下林晓站在原地愣神。 黄禄实在是有些爽快过头了。 她甚至都已经在脑海中想好了台词，黄禄如何果断地拒绝她，她再想办法从其他角度去攻破。 可偏偏黄禄就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你……”林晓没忍住，犹豫着走到黄禄身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合适。 难得对方想做一次好人，万一凑上去问了，黄禄这个不定时“炸药桶”，又再次爆炸到不能收场怎么办？ “想说什么就说。”黄禄正在回旺旺消息，看到她走过来，头也没回地冷哼了声：“怎么和秦越越他们还学上欲言又止了？” 林晓没理会他话语中的嘲讽，神情无比正经：“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 “你看你现在不是主动过来说了？” “……”林晓无语，转身直接走人。 她就不该这么正经地来和对方讨论这些问题，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到达了，黄禄到底是真情实感地愿意，或是阴阳怪气，也都和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诶诶诶。”黄禄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来，小声地喊住林晓，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林晓马上指着刚挂在门口的横幅，眼尾微微上挑，神情严肃得不行。 “办公区域内，禁止一切任何形式的叹气” 黄禄：“……用我的招数来对付我？” 林晓的态度相当诚恳：“不是对付，只是友情提醒。天子犯法还要与庶民同罪呢，更不用说你还不是天子。” 黄禄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嗯，我就只是个无情冷漠还抠门的，万恶的资产阶级。” 林晓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得了，出去说几句吧。”黄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在裤兜里摸索了一圈，掏出根烟来叼在嘴上。 林晓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她和黄禄两人，或严肃或轻松地聊过不少次，内容从工作到一些日常有的没的，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避着办公室里得其他人。偶尔那么几次特地到直播室去说，也不过只是不想这么大喇喇地议论别人的事情。但如果秦越越林放等人感到好奇，同样也可以去直播室听，黄禄并不会区别对待地阻止。 用他的话来说，凡特斯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如果都还要把一件事情给细化分成哪些人能听，哪些人不能听，哪些人可以参与一部分人又不能参与的话，那工作量未免也有些太大了。 不会太过高调都宣扬性地去说事，同样也不会特别地躲着避着。 这还是第一次，黄禄主动提出要出去说点什么。 林晓跟在他身后，之前被无情浇灭的各种言辞顿时又再次翻涌了上来，她突然怀疑之前黄禄那么爽快答应的话，可能还真就是阴阳怪气的反话。 “说实话，”黄禄找了个自己最舒服的姿势，依靠在墙上，把打火机拿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说：“楼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你个人也有你个人的判断和想法，没什么必要一定要跟着我的想法和做法走。” “我相信，你会把这事儿给答应下来，想必也有你自己的想法和原因，没什么值得反对的。” “支持，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晓被他这么一连串的肯定给砸得有些懵，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真心话？” “嗯，真心话。”黄禄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行。”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林晓自然也不好继续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 “对了，”林晓刚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着黄禄，说：“那你把我叫出来干嘛？” 那么严肃正经地要出来说，还以为是有什么重大的不能被别人听到的事情要说，结果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两句话。 黄禄举起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香烟晃了晃，神情坦然，说：“抽烟。” 林晓：…… 就为了抽烟，特地把她也叫出来跟着一起在外面吹风，说不是故意的，林晓都不相信。 “哦~”林晓拖长声音，重重地哦了一声，黄禄挑眉看着她，翘了翘嘴角。 “那你，”林晓刻意停顿了下，慢悠悠地接着说下去，道：“那你就不想知道，成延成总，在楼下和我聊什么了吗？” 黄禄点烟的动作一滞，打火机顿时被风给吹灭。 “哦，聊了什么？说说呗。”黄禄把打火机收起来，假装无所谓地问了一句。 “算了，看你也不怎么感兴趣。我还是去准备直播吧，毕竟明天桑映就过来了。”林晓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浓浓的笑意：“那黄总慢慢抽烟。”说完便推门走了进去。 黄禄拿着烟站在原地，半晌，才蓦地一声笑了起来。盯着自己手里的烟看了会儿，笑着把打火机拿出来重新点燃了。 不得不说，楼上的人都能算得上是行动派。 前一天上午才和成延确定好的，在下午的时候对方便定下来了桑映过来的时间。第二天凡特斯刚刚吃过晚饭，桑映便准时出现在了凡特斯的门口。 “出去溜达消食儿么？”桑映笑着问道，笑容比起之前几次来说，浅淡了很多，却莫名地让人觉得舒心了一些。 秦越越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直接地和桑映对话，一下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茫然地干笑了两声，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徐远航和林放，希望这两人能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林放全程低头盯着手机，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里的互动。徐远航对凡特斯和楼上的那些“恩怨”也知道得不怎么清楚，相对而言态度就轻松了很多，玩笑说道：“凡特斯摸鱼的保留节目，果然已经全小区都知道了吗？” “估计能算是了。”桑映抿着嘴浅浅一笑，说：“社区广场旁边，除了跳舞的老头儿老太太们，年轻人统共就没多少。你们每天雷打不动地往那儿一站，颜值又突出，时间久了自然就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其他人闲聊的时候突然夸上几句相貌，可能还会让人觉得有些别扭和突兀。但这话从桑映口中说出来，就没有任何违和感，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谁都喜欢好听的话，尤其是秦越越这种，被黄禄呼来喝去压迫惯了的，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嘿嘿地乐了两声。 “你们待遇也不错，还能每天看别人看广场舞。”林放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桑映被他这串和绕口令差不多的话弄得有些懵，疑惑地看着对方，但林放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继续去看手机了，只留下一个黑黑的头顶给她。 “你是来找林晓的吧？”四人之中唯一正常点的徐远航只能站出来，继续把话题接下去，往屋里示意了下，说：“你来得正好，林晓现在正在直播室整理今天要直播的款式，你可以和她一起弄下。” “嗯，”桑映神情也恢复了正常，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特地提早下来了。” 又随便客套了几句之后，才终于结束了这尴尬又无聊的话题。秦越越顿时如蒙大赦，敷衍地和桑映说了再见之后，便急急忙忙地拉着徐远航下了楼。 足足等跑到了一楼，秦越越才松口一直拉着的徐远航的胳膊。徐远航穿着的针织衫上面，顿时就出现了一团皱巴巴的折痕。 “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秦越越见状，又赶紧伸手去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拍了几下，从旁边路过的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往这里投过来好奇的眼神。 “别弄了别弄了。”徐远航把胳膊从对方的手里给“抢救”下来，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你说你，怎么像是欠了对方钱似的，就差撒丫子狂跑了？” “你想啊，明明不久前还是势如水火的关系，现在转眼就让对方过来跟着一起，也算是工作吧。”秦越越往前走了两步，倒回来看着众人，振振有词地说道：“这情绪上面，有转不过来的地方，那不是很正常？” “嗯。”林放把头从手机上给抬起来，看着秦越越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不觉得。” 一直没说话的陈素叹了口气，说：“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既然小林和禄哥都能同意，好歹也说明桑映人也是好的。” “哼，之前那个也是禄哥看过说好的呢……”秦越越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没听清。”徐远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 “没说啥，我啥也没说！”秦越越不耐烦地往前指了下，说：“看跳舞看跳舞。” 徐远航犹豫了下，也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其他人都出去溜达了之后，工作室里就显得有些过分安静了，只剩下黄禄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敲击键盘的声音。 桑映仅仅只是在门口略微地停顿了下，便转身继续往直播间走了过去。 她突然觉得，这些无意义的讨好和社交，也的确挺没意思的。 至少现在在这里，应该也没人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 “来了？”林晓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往靠门的沙发上指了下，说：“包可以放在那边。打底裤和背心，你带了吗啊？如果没带，那就只能穿我备用的了。不过放心，都是洗干净没穿过的。” “啊？”桑映难得地有些懵，在心里反应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哦，我带了的，带了的。” “准备得挺周全。” “嗯嗯，你每一期的直播我都有看。” 饶是已经习惯了线上直播，突然听到有个同事之外的其他人来告诉自己，每期直播都有看，林晓还是不免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简单地讲解了下当前需要整理分类的东西，让对方自己去找事情忙。 直播室的东西本来就不算多，林晓平时自己一个人也能很快收拾完，现在多了一个人帮忙，很快便收拾妥当了。 “行了，休息会儿吧。”林晓从厨房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一次性杯子没了，只能喝这个。你明天带个杯子过来吧。” “嗯，没事，刚收拾完喝这个也挺清爽的。” 林晓点点头，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而是拉了张椅子在桑映面前坐下，说：“对了，关于直播的话，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次轮到桑映震惊了。 她一个来学习怎么直播的人，怎么还轮到她说想法了？！ 第五十二章 不配 林晓不仅要让桑映简单地谈一下自己对于直播的意见和看法，还要让她在每场直播开始前进行一小段的“试播”。整个过程中，林晓依旧在自己忙自己的，而桑映就要假装她不在，自己说自己的。 如何去调动气氛，如何去调整内容控制节奏，林晓全都没说。再加上并未真正开播，没有任何人和她互动，桑映的尴尬程度几乎翻倍。 甚至她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猜测，林晓是不是和黄禄一样。只不过一个是明着表达不爽和偏见，一个是从暗处来。 “想什么呢？累了？”林晓看了眼时间，时间已经接近七点了，这才示意桑映先停下。 “没想什么。”桑映笑笑，视线往她背后扫了一眼，说道：“有点口渴了。” 这才说了三十分钟不到，哪里能口渴。 不过林晓也没有直接戳穿，而是顺势往外面指了下，说：“去倒水喝吧，刚林放才去倒过水，现在问道应该正合适，都不用特地放凉了再喝。” “啊，谢谢。”桑映对林晓的细心有些受宠若惊。从摄像头面前离开，过了最尴尬的时候，心里的那点不快也消散了不少。 连带着还想起了不少在凡特斯这几天的事情。 其实都是一些诸如喝水吃饭，休息放松之类非常细微的事情，却都让她实打实地感受到关心。 细枝末节的事情不算重要，但越是细节的东西，越难演出来。 可是…… 桑映若有所思地往林晓的方向看了一眼，总不可能凡特斯的人还能真心实意地对她吧！ 凡特斯和成延，可是有着实打实过节的！ “她人呢？”黄禄晃悠着进直播室，看了一眼林晓在忙什么，随口问了句。 “刚去喝水了，”林晓往大工作间的方向看了下，没找到桑映的身影，说：“估计是去洗手间补妆了吧现在。” 黄禄嗤笑一声，说：“她补什么妆？不用她上镜，人成延也没在跟前，补什么妆。” 黄禄同意林晓直播的时候带着桑映，但前提是不能让桑映上镜，只能在摄像头盲区跟着帮忙递递东西，收拾收拾衣服之类的。毕竟直播不比其他，不仅仅会存在教会徒弟饿死了师父的情况，甚至还说不定会把流量给分走，直接“饿死”。 林晓不傻，也不是空有一颗圣母心将自己未来前途于不顾的傻白甜，自然也懂黄禄的担忧，毫不犹豫地同意下来。至于桑映，能来就不错了，更没有机会和立场去谈其他的条件。 “也不一定是为了谁。”林晓笑了笑，说：“让自己随时保持一个好看的状态，也能取悦自己让自己舒心啊。” 刚回来的桑映，听到这话一愣，随即神情便恢复了正常，笑着和两人打了声招呼。 黄禄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但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对了，你今天怎么不去电脑前回消息？”林晓好奇地问了句。 今天已经九号了，距离双十一活动开始不过一天多的时间。最近正常下单的人都不多，咨询的人数倒是几乎好几倍的增长，而且问询内容也比平时要多上很多。 简单点的，就问问款式尺码和活动具体开始的时间，相关优惠以及发货。稍微复杂点的，那就是除了这些之外，再讲讲价格，就着能不能提前拍下享受优惠等事情，磨上个十几二十分钟。更繁琐一些的，还会让客服来帮忙凑优惠和选相关搭配…… 运营相关的数据，这几天几乎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异常，只能做等到双十一开始之后才能知道后面的规划。林晓的直播也差不多，随着双十一的来临，每天的数据都在节节攀升，不用黄禄操太多心，更不用说，现在直播室里还有个他不怎么想看到的人。一来二去，黄禄几乎每天一忙完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就马上坐电脑前和秦越越一起回消息。今天还是头一遭，闲得没事儿就过来溜达。 “不用，今天还好。”黄禄说到这里，啧了一声，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林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笑得这么鸡贼。” 黄禄没说话，只是一个人闷头乐。桑映马上会意，自觉地走到直播室离他们最远的一个角落里折衣服。 “……”林晓无语：“至于吗？统共就那么点地方。” 就凡特斯这种普通民房，别说是走到角落里了，就是走到大门口，都能听到他们这边正常音量时说的话。桑映走开这么一点，形式作用远大于实际。 “至于。”黄禄对此相当满意，打了个响指在沙发上坐下，朝林晓使了个眼色。 “？？？”林晓皱眉，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弄得神神秘秘的。” “秦越越和徐远航吵架了。” “他俩有啥好吵的？”林晓绕了两步，在黄禄旁边坐下。 “就是他俩没什么可吵的，才值得这么神秘啊。” 林晓无言以对，不过还是借着出去接水的名义，好奇地去办公室溜达看了一圈。 “感觉挺正常的啊，”林晓回来，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越越还是在认真地回消息，键盘砸得震天响，嘴上骂骂咧咧的。徐远航也是，一会儿回着消息，一会儿去问问越越，两人也有互动，看不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对的。” “到你都能够看出来的程度，那估计就不仅仅是吵架，起码得是战争级别的事情了。”黄禄哼笑一声，在林晓的催促之下，才优哉游哉地解释：“秦越越这人一根筋，藏不住事情的。估计是在什么地方，说话把徐远航给得罪了，今天正伏低做小呢。” 伏低做小？ 林晓认真地回想了下，刚才看到的两人互动，伏低做小不至于，但按照秦越越平时喜欢大呼小叫的作风，今天的确算得上是和谐了不少。不管徐远航说什么问什么，态度都很正常，正常到让人别扭。 “我发现……”林晓看着黄禄摇了摇头，说：“下次他们一起讨饭你的时候，我可以再跟着在后面加上一条。” 黄禄直觉不是什么好话，还没来得及制止，便听到林晓说道：“八卦。” “这不是八卦，是观察。一个是同事，一个是邻居兼职同事，正常都能注意到。”黄禄当即反驳，想了想又有些疑惑地看向林晓，说：“不过和你也说不通，你连发小的情绪事情都不能注意到。那你和人谈恋爱，是不是都能个谈成独角戏？” 林晓不懂话题怎么莫名其妙地被扯到了这个上面来，顿时就有些无语：“你还是关心下直播的事情吧，等下我就又要开始上演独角戏了，麻烦黄老板给引个流。” “很好！”黄禄朝她竖了下大拇指：“凡特斯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幸甚有你幸甚有你。” “对了，今天那个谁，来找秦越越了吗？”林晓突然想到还有件事情没解决，问了一句。 “又来了。”黄禄也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语气止不住的烦躁：“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被拉黑的事情，昨天来拍了几个订单直接被系统自动关闭了，一直缠着越越说这事儿。” “这么执着。” 上次不想减肥的退货，虽然心里膈应又恶心，但黄禄和一众受害过的商家商量了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先放在一边不用管。 这既然是团伙性质的事情，如果得罪了他们，势必会遭到一定的“报复”，影响即将到来的双十一。电商在这种重大节日上，容错率都低得不行。双十一，双十二，后面的双旦促销，春节档……几乎都是环环相扣，谁也不想在第一关倒下。 即使知道在这一波里，也会混杂着更多的恶意退货会拉低售后评分，但也只能咬牙承受，祈祷其他正常数据能拉起来一些。 “可太执着了!我看了她还有好几个拍了关掉，感觉不对的订单，几乎都是你直播间主推的款式。”黄禄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说：“看来傻比也会看直播。” “……那你要不，先把她给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林晓试探性地问了句。 其他商家都想着把眼前的双十一给熬过去再说，黄禄对此倒是没持什么反对意见，转头就让秦越越直接把不想减肥给拉黑了。 可万万没想到，不想减肥还会提前来这么测试一下。 “不行。”黄禄毫不犹豫地否定，说：“没直接骂过去那都是我善良，忍气吞声还是算了吧。我让越越别回她的消息，先放一两天再说。” “如果她找其他人呢？” “那也等找了再说。” 黄禄在某些时候，固执得有些可怕。他可以在某些时候，选择适当的让步，但如果要一直让步，那他能直接掀桌子。 “拖着吧，反正也就最后这两天了。”黄禄显然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提醒道：“你先直播。” “行了，你也不用忙了，”林晓叫住还在角落的桑映，朝她招了招手，说：“过来直播吧。” 从进入十一月开始，不管是店铺还是直播室的流量，都迎来了一波暴涨，林晓索性也就把直播时间进行了一个微调。原本每天开播时间只有一个大概范围，七点到八点，反正什么时候忙完了什么时候开播。现在给严格固定在了每天七点，雷打不动，不早一分钟，也不晚一分钟。 连续几天下来，竟然也累积了不少粉丝，准时定点地来蹲直播。 不仅直播时间固定了，直播内容林晓也根据客服那边的内容反馈，进行了一些适当的调整。 主要内容依旧是店内穿搭讲解，只不过把原来讲解面料特性时尚潮流的时间，分了一部分出来用于讲解双十一的相关优惠和店铺发货退换货等事宜。 “我们店铺是支持七天无理由退换货的，并且也有赠送运费险，退换货方面请大可以放心。”林晓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不过最近因为双十一的缘故，退换货的处理还有物流，都会比平时要慢很多。所以还是建议，提前和客服确认一下尺码，能减少很多麻烦。” 桑映适时地把一块写着尺码参考的小黑板递了过去，林晓接过放在显眼的地方后，便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平板前，打算看看直播室里的人的反应。 今天流量相比之前来说，几乎能算得上是又新上了一个台阶，公屏上里一直都有人说话，不过不多，几下就看完了。拉到最后的时候，林晓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不想减肥：主播，为什么我拍下的订单系统自动就给我关闭了啊，我不能付款啊。 不想减肥：客服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装死不回，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做生意啊？ 不想减肥：你们店铺有没有活人能回一下消息的啊？ 这人竟然直接追到直播室来了！ “凡特斯店铺，不欢迎任何爆粗口辱骂我们工作人员的顾客。”林晓看向摄像头，语气平稳却有力：“不懂互相尊重的人，也不配成为我们的顾客。” 几乎在林晓话音落下的同时，直播室的大门便被人给推开了，黄禄站在门口，满脸怒容。 五十三章 吵起来了 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黄禄，林晓仅怔愣了一下，随即了然。 平板上的消息，都有几秒到十几秒不等的延迟，并非实时接收。林晓看到了不想减肥发过来的消息，用观众账号的黄禄，肯定比自己还要更早看到。 “怎么了？”林晓用眼神示意道。 轻柔的音乐声从黄禄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机中传出来，和直播室的背景音乐彻底重合。 在看到不想减肥发在公屏上那些消息的第一瞬间，黄禄就起身冲了过来，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收手机，他自然也听到了林晓在直播室说的那两句话。 “不懂互相尊重的人，也不配成为我们的顾客。” 他万万没想到林晓会这么说。 明天晚上就要开始双十一活动，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晚，谁都知道在这种时刻，能不得罪人就不要得罪人。 不管能不能忍，都必须要忍过这一波。 这是其他店铺掌柜和黄禄说过的话，就在直播开始前，他还和林晓玩笑性地说过这个事情。 而且，林晓还是vision出身。 vision公司大，再加上工作性质的原因，每天需要面对的人和事情不少。想要把事情处理到一个比较满意的状态，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把人际关系处理得好。 黄禄没有具体问过林晓之前在vision时的职位，但就平时的相处来看，对方在这方面显然相当擅长。不一定是跟谁特别好，或者组建自己的小团体，而是融入进一个新环境中的时候，让自己自然不突兀。 俗称，圆滑世故。 不管内心多么烦躁不爽，都能压抑住自己，把自己最完美和善的一面给展示出来，自动忽略到一切不好的言论。例如现在这种场合，不想减肥所说的那些话。 但林晓没这么做，而是选择了直接正面回应。 这是黄禄完全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黄禄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 看到黄禄进来，林晓只是略微地怔愣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再次看向镜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成了往常的笑容。 只是这次，笑容里多了几分凌厉。 不吃布洛芬：说得好！主播硬气。 坐在一旁的桑映，因为黄禄的突然到来，显得有些略微的紧张，但更多的还是茫然。 不管是哪个平台，线上店铺还是线下实体店，生意做得越大，每天见到的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也就越多。大部分的人在大部分时候都能够保持一个相对平和的心态，但网购毕竟是个没有门槛，随时随地都能发消息的平台。 可能某个人一直都是老好人，忙碌了一天受了无数的阴阳怪气。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和对方进行交流的某位客服时的一点小事情，可能就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火山总会喷发，只是喷发在屏幕后面的服务人员身上的几率要更高一些。 时间久了，客服也就成了一个对抗压能力要求特别高的职业。即使桑映没有真正地去做过客服，但是也看到过不少次，店里那位客服姑娘生气砸键盘的身影。 成延告诉他们的也是，无论是什么情况，都要把笑脸给放在第一位。也告诉她，凡特斯的黄禄，是一个工作能力特别强的人。 但，工作能力强到能够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怼客户？一个怼完之后，笑脸如常地继续在直播室说话。而身为老板的黄禄，不仅没制止，还慢悠悠地额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笑容满面地对着手机屏幕打字，俨然不是要责怪人的意思。 桑映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她对林晓和黄禄的迷惑行为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还是失望。 原本以为有多厉害的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显然，对此感到震惊的不仅仅只是桑映一人。 直播室公屏上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之后，消息便疯狂涌动起来，隐隐有刷屏的架势。 说不定还会创下自开播以来的，最多互动量记录。 不想减肥：你怎么这么说话？ 不想减肥：我看你才是最不尊重人的那个，开门做生意还这种嘴脸，建议大家都不要在这家买东西。 前进前进：什么情况啊？怎么还骂人了呢？ 不想减肥：质量差得要死，售后还完全不理人，现在再加一条，玻璃心！！！ 我要买很多：我在这家店买过很多次了，质量很不错的啊，版型也很不错的！ 过期拌面：啥情况啊？能不能别刷屏了，主播都看不到我发的消息了。 大花卷儿：那个不想减肥，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刚给他们客服发消息，都有人回复的。 等有钱了买别野：多发几次试试，最近双十一，客服都回得好慢的。 菜鸟显肥：主播怎么这么凶？溜了溜了，这样说话不合适吧。 怎么可以吃兔兔：发生了什么啊？我还想下单的来着，感觉这家版型都还不错诶。 “双十一临近，咨询的人数变多，我们客服也都在加班加点地认真回复大家的问题，尽量让大家下单放心。网购出现质量问题，需要退换货，我们卖家比你们买家要更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一有事情都会尽快给你们解决。至于一些购物过程中，所产生的不愉快，也都是情理之中。我们店铺开门生意，自然也会竭尽全力地给大家处理好。”林晓话锋一转，一改之前温和的态度，语气变得凌厉了不少，说：“但是，如果仅仅只是来找茬，我们店铺也不是很愿意浪费时间去服务，反而影响我们真正的客人。” 菜鸟显肥：怎么就找茬了啊？ 不想减肥：大家来评评理，我前两天在这家店买了好几件衣服，但是客服和我说的尺码都不对，买回家收到之后完全不能穿。 我要买很多：那你可以选择退货吧，好像都是有赠送运费险的诶。 过气小王：不能信客服说的话，他们都随便给你推荐的，好几次我听客服的话都买错了。 “我们店铺是免费赠送运费险的。”林晓看着公屏上不断滚动的话，脸上的笑容不变，依旧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毕竟不是线下实体店，可以自己直接试穿，而且每个人的具体身材体态也不一样，如果仅仅是根据简单的身高体重这些数据去凭空想象，或多说的都会出现不合适的情况。也正是考虑到这些，我们才会免费赠送运费险，退换货同意的速度，也都控制在一天以内。” 大花卷儿：他们家是处理得挺快的，上次换货当天就给我发出来了。 我要买很多：既然支持七天无理由退换货，就赶紧给她退了呗。 过期拌面：是啊，赶紧处理了吧，还想继续看衣服呢。能不能不要在直播的时候，处理这些售后问题啊，真的好耽误时间。 黄禄看着公屏上不断滚动的消息，翘了翘嘴角，也不再继续埋头盯着手机看，而是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晓接下去要怎么做。 “我们售后已经处理了，并且还处理了很多次。”林晓扬起唇角，直视镜头的时候，言语间还多了几分轻松：“两年的时间里，这位顾客在我们店铺一共购买了十二次，每次购买的数量都十件以上，几乎能算得上每次换季上新都来光顾了，这点真的非常感谢。” 林晓刻意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道：“能无限回购这么多次，说明对我们店铺商品的质量和款式都非常肯定。我相信，直播室里的大家，应该也很难做到像这位上那么长情。毕竟就连我自己，也不会完全只在一家店里买衣服，更多时候还是想去不断尝试一下新的风格。” 过期拌面：天啊，怎么能做到买这么多的！ 我要买很多：家里有矿啊，几乎隔俩月就买一堆，穿得过来吗？ 等有钱买别野：晕倒，怎么来买个衣服，都能有八卦看啊？跟路边吵架似的。 “应该是穿得过来的吧啊，”林晓微微一笑，往直播室里扔下一个重磅炸弹：“但买了这么多次，她一件衣服都没有留下，全部退货了。” 大花卷儿：这是为什么啊？ 菜鸟显肥：我每次也会买好几件一起，但大部分都能留下来啊。她买了这么多次，每次都买一堆，一件都没留下来是在开玩笑吗？ 等有钱买别野：听不懂了。 “可能的确是我们店铺，不适合对方的风格喜好，也实在是做不来这笔生意。所以，我们店铺设置了一下自动关闭订单。这样一来，她不用再来回纠结折腾，我们也能减轻很多不必要的工作量，抽出时间和精力来去服务更多的客人。” 我要买很多：这算不算是恶意退货了啊？ 过气小王：那么多衣服，都没有穿过的啊？ 大花卷儿：为了天天都有新衣服穿吗？这样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吧！你们还给她处理了那么多次退货，摆明了就是故意的啊！ 不想减肥：胡说八道！是你们自己货不对板，实物和突然严重不服，衣服质量垃圾得要死，还来空口污蔑人。 就在林晓都觉得不想减肥可能是已经走了的时候，对方突然又跳出来在公屏上这么说了一句。 林晓心里生出些许莫名地庆幸，甚至还有点隐隐的兴奋。 自从黄禄进来在直播室坐下之后，她就没再往他的方向看过，怕看到自己想象之外的眼神。 现在…… 林晓抬头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黄禄往后微微仰靠在椅背上，脸上的怒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的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但眼神，却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里面都充满了肯定和赞扬。 林晓原本还有些许忐忑的心，在这时候彻底地放了下去。 “既然货不对板的话，你大可以拆掉包装试穿后就扔在一旁给我们退回来就行。”林晓气势蓦地增强了不少，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怎么退货不满意的每一套衣服，都穿出去拍了一堆照片呢？” 直播室里原本还一直在不断滚动着的公屏，蓦地都停了下来。 第五十四章 托儿 林晓一步一步地，把话都给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饶是对这些东西完全没有任何概念的人，听到这里，稍稍一想都能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想减肥，完全就是钻平台漏洞，恶意退货来了！ 我要买很多：还真的就是恶意退货啊，一年买那么多次，每次还买一堆来退，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我就随便买买：都那么嫌弃要退货了，还穿出去拍照，恶心至极，是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大花卷儿：无语了，我虽然平时也会特地看下有没有运费险，方便不合适退换货。但完全没有想过，还能这样不要脸地吃白饭。 不想减肥：别污蔑人了，人/肉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不想减肥：而且我要是真穿出去拍照了，你们还能给我同意退货？你们客服到底是眼瞎还是脑子有病？再者说了，那你们这样不是成了卖二手衣服的？未免也太好笑了。 菜鸟显肥：不是吧，卖二手衣服？我明明花了同样的钱，怎么还买上别人穿过的了…… 林晓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是咣铛一声，难得地有些紧张起来。 她之前还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不想减肥退回来的衣服，的确有穿过的痕迹，可对方毕竟也能算得上是“专业人士”，穿出去的时候都会再三注意小心。林放刚开始处理售后的时候，有次实在是不爽，就直接选择了拒绝。 对方申请多少次，林放就拒绝多少次，直到对方申请了平台客服介入。 平台客服每天处理的矛盾纠纷不计其数，本着让消费者满意的心态，再加上图片和视频并不能成为最有说服力的证据，最后判定不想减肥胜利。 凡特斯甚至还因此落下了一个售后纠纷的“污点”，店内宝贝排名顿时下降了不少。 也正是因为这样，黄禄后面才对这件事情破罐子破摔起来，能拉黑就拉黑，能不回就一定会忽略。实在是没防过做贼的，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不再继续和对方纠结。 只不过售后方面的事情，尤其每次对方又退回来的衣服是怎么处理的，林晓还真没注意也几乎没过问过。 可是，这是凡特斯。 黄禄虽然总是一直被吐槽是冷漠抠门的“资产阶级”，但在这种时候，林晓下意识地更想去相信他。相信黄禄，不会做出，在明知道衣服被人穿过出门的情况下，还把这些衣服当做是全新的去卖给其他人。 一件也好，三件五件也罢，即使是三五十件，黄禄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什么啊！穿二手衣服的明明是我好不！” 林晓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便蓦地被旁边传来的一个声音给打断。她循着声音往旁边看了一眼，随即愣住。 林放秦越越，还有陈素徐远航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跑了过来，现在正齐齐地扒着直播室的大门围观。刚说话的就是秦越越，她三者手机，看直播看得火冒三丈，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这么喊了一嗓子。 “每次这种明明穿过有味道不能卖，但又要给人退的，全都扔给我穿了啊。”秦越越一边说着，一边还有些小小的委屈：“扔掉又浪费，就全都给我穿了，只有实在是穿不了的，才会拿去挂二手。我来凡特斯多长时间，就有多长没有买过衣服。穿新的也就算了，白捡便宜谁不喜欢啊，可真的实在是太多了啊！不管喜欢不喜欢的，也不管啥风格适合啥身材，全都扔给我，让我去做那个浪费的人。” 黄禄冷笑一声：“哼，那还挺委屈你。” “是委屈啊，”秦越越触及到黄禄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徐远航身后躲了躲，说：“换你你两三年不买衣服，你开心哦？” “挺开心的。”徐远航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想了想还又补充了一句：“做梦可能都得乐醒。” 我要买很多：说话的人是谁，怎么这么搞笑啊哈哈哈哈。 大花卷儿：有种莫名的辛酸，又有种隐隐的羡慕，我也好想两三年不买衣服哈哈哈，天天都有新衣服穿。 荔枝上火肉：虽然觉得的确很好笑，但恶意退货的人也真的太过分了吧。 我是小萌：天啦，我吐了。怎么还有这种人，钻平台漏洞装比真有意思哦。 不想减肥：别乱说好吗？人/肉犯法，你们污蔑造谣我也是犯法的！ “并不是人/肉，”林晓收起笑容，语气顿时严肃了不少：“我们只不过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店铺，想把衣服做好，把生意做好，仅此而已。明明在聊天中表示很喜欢，也一次买了很多，算是肯定了我们店铺的，最后却一件衣服都没有留下。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两次，甚至是数十次，我们自然也会想要去了解一下，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才能在后面进行改进。” “我相信，应该很少会有人会放着生意不做，辜负别人前期对自己的看好和肯定吧。” 原本还想站起身帮忙说几句的黄禄，又坐了回去。 林晓的表现和回答，比他想象的都要好上太多太多，甚至还能算得上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目前这种状态和模式，看上去似乎是他们站了上风。他们握着话语权，可以畅所欲言，完全不给对方狡辩的机会。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留下视频音频的他们，自然也更容易被进行一定的篡改。甚至是一两个问题没回答周全到位，情绪稍有不稳，便会成为对方反击的关键点。 可林晓的回答，实在是太全面了。 没有完全美化自己，也没有一个劲儿地展示锋芒，而是适当地点到为止。此刻屏幕后方观看直播的人，无一不是同样会选择在线上店铺购物的人，除开少部分投机取巧钻研漏洞的人，大部分都是有着正常道德和思维的。 他们选择了坚守道德，不去做不好的事情，同时也会对这些踏出线外的人致以感同身受的谴责。 绝大多数人遵守规则遵守道德，是想借此拥有一个更井然有序更令人舒心的环境，并非是为了让出路来给其他违反规则的人提供便利。 我在南极渡劫：有时间在这儿丢人现眼，不如去赚一件买衣服的钱好吗？ 不吃猫的鱼：我作证，我在这家店买过好多次了，衣服质量和版型真的是一绝。尤其是主播，老板还有客服小姐姐，人都真的很好很好，都是很善良的人。 晚饭饭：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令人窒息的操作，我人都傻了。 大花卷儿：突然担心，有次我也是一件没留全都退了，会不会也被当成这种人了啊…… “正常退换货的完全不用担心。”林晓翻看着公屏上的留言，适时地选了一些问题进行解说：“线上店铺不比线下，可以自己试穿挑选。只根据自己身材的一些简单数据，以及卖家秀和买家秀，还有现在直播间的简单展示，不一定就能挑中完全适合自己的。有退换货是非常正常的情况，店铺所设置的七天无理由退换货，以及免费赠送的运费险，也完全是为了方便彼此。” “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的确会花费我们更多的精力去处理售后，也不能很好地判定店内各款宝贝真实的反馈，需要我们投入更多的精力和人力。这的确是在规则之中的事情，我们会有不满会拒绝和这种人做生意，但也会尽最大的力去留住真正想买的人，努力把店铺做得更好。” 林晓看着摄像头，粲然一笑：“这样才能赚更多的钱。” 我要买很多：哈哈哈主播未免也太实诚了些。 笨鸟显肥：那能让客服回一下我的消息不，我想让你们赚钱咯。 不吃鱼的猫：哈哈，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最近新款有什么，最优惠的组合能推荐吗？ …… 不仅直播间的气氛活跃上扬了不少，就连一直在旁边围观的黄禄等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桑映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着奇妙变换的一切。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这件事情这种问题放到成延那里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遇到被恶意退换货，十有八九，是重新蒸烫过，再当做是新的寄出去。至于之后的处理方式，可能什么都不管拉黑就完事儿，可能会气得直接和对方互骂。 事情算解决了吗？ 好像也能勉强算。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硬生生地把逆风转为顺风，甚至还收割了一波好感。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成延会说凡特斯的人厉害。 大花卷儿：主播能不能试穿下那条直筒牛仔裤啊，看买家秀都还挺好看的，不知道实际怎么样。 不吃鱼的猫：我刚好买了，真的绝美，特别修身显腿直。 晚饭饭：我买的那条灯芯绒拖地裤也不错，特地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款式。 我在南极渡劫：怎么都是回头客啊，真的不是托儿吗？ 不吃鱼的猫：哈哈哈，买过就会想要当托儿了。 林晓顺着公屏上的话题，简单地回答了几句，随即开始拿衣服进行正常的试穿和展示。 黄禄看着来围观不肯走的众人，手往大门的方向轻轻一抬，众人顿时作鸟兽散。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黄禄也才慢悠悠地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林晓正在拉更衣室的拉帘，两人视线相撞，黄禄翘了翘嘴角，林晓微微一怔。等拉上拉帘之后，林晓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黄禄虽然性格暴躁爱喷人，但是也经常笑。要么冷笑，要么阴阳怪气，真正地发自内心地对一个人充满肯定，不得不说，这还真的是头一次。 林晓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拉帘被拉开的时候，桑映还有些微微惊讶。明明都直播了那么长的时间了，中间还连番和人斗智斗勇，怎么林晓的状态看起来，反而比刚开始的时候都要好了？ 除开中途不想减肥那个小插曲，直播室今天整体情况相当不错，整个晚上林晓几乎没有什么停下来的空档，一直都在解说展示。即使隔一天后就是双十一，当晚的成交量也有不少，具体的峰值和人流量还没出来，但林晓很明显能感觉到，这次肯定又要破纪录。 “今天你们怎么也这么晚？”林晓下播出来的时候，发现林放和秦越越也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秦越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为了明后天的熬夜调一下作息。” “林晓你今天也别骑车了，”黄禄关掉电脑走过来，说：“这两天晚上我和徐远航都送你们，白天打车过来我给报销。” 秦越越困得眼泪都出来了，但还是没忍住笑着欢呼：“黄世仁难得的良心时刻。” 林晓自然也没什么意见，笑着答应下来。 “林晓你和林放的方向一致，我就送越越吧。”徐远航朝秦越越摆了摆手，让对方跟着自己走。 “到家和我说一声。”黄禄视线特地绕过徐远航，朝秦越越打了声招呼。 徐远航无奈：“不是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事儿，还带当着面儿做的？” 秦越越偷笑，还是跟在了徐远航身后。 “下楼梯了，林放你小心点儿。”林晓和黄禄走在最后，看到林放一直低头看着手机，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嗯。”林放点了点头，突然转过身来举起手机，说：“还真有人在社交平台上说我们今天直播的事情啊。” 秦越越当即兴奋起来，吵嚷着让林放把手机给他看看，林放便主动截图发到了几人的群聊里。 存在感被狗吃了：我要笑死了，在淘宝店上班这么爽的吗？ 刚才逛淘宝的时候，无意间点进去一个直播，主播正在怼一个两年买了上百件一件都没留下恶意退货的傻比，说她退的这些不仅穿过，还穿出去旅游拍过照。 那个傻比反驳：如果真的是穿过店家还同意退货拿出去继续售卖，那就是把二手衣服当成是新衣服来卖。 结果不知道是他们店铺的客服还是谁，在旁边特别委屈地喊了一嗓子，说这些衣服都被老板扔给她穿了，来公司上了多久的班就有多久没有买过新衣服了。 不管是什么风格的衣服，厚的薄的长的短的花的素的，她都只能接受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真的语气超级委屈哈哈哈哈。 后面还附带上了从直播室截取袭下来的小视频。 第五十五章 微/博 “啧，还在看那条微/博？”把林放放下车之后，黄禄没有是马上发动车子，看了一眼林晓，对方正在埋头盯着手机看。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黄禄已经大概清楚了林晓的一些小习惯。和林放秦越越这种，就算是没事儿，一有时间都必须要看一眼手机的重度网瘾少年不同，林晓几乎只有在有事或者看特定消息的时候，才会看手机，很少见她把手机时时刻刻捏在手中。就连看时间，都是看手腕上戴着的手表。 今天算是很难得的，几乎从一上车，林晓的视线就没有从手机上移开过。 “嗯。”林晓抬头，把自己手机递到黄禄面前，说：“这条微/博还挺有意思的。” 黄禄接过，果然是林放给他们看的那条。 刚才看的时候，还仅仅只有三百多条转发，仅仅半小时不到，就已经上千转了。黄禄不由得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 他特地看了下发微/博的原博主，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营销号，不过也有十几万粉丝，似乎是什么领域的一个小博主。对方原本的微/博评论，普遍都在十来个左右，唯独这条转发数量惊人。 相对已经四位数的转发来说，评论量就有些少了，不过两者的内容大都差不多，几乎全是清一色的“哈哈哈”。 稍微有内容一点的，都是诸如“在淘宝店上班原来这么爽”“虽然很惨，但又隐隐有点羡慕”“这样的委屈，我竟然也想尝试一下”之类的。 “你有什么想法？”黄禄把手机递回给了林晓，发动车子的时候，似乎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 林晓的娱乐精神没有秦越越和林放那么大，能让她看这么久的时间，心里应该或多或少的都有点其他想法。 “就觉得，怎么说呢……”林晓看着黑漆漆的前方，略微地沉思了下，从脑海中找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合适的词语：“重点不对。” 被那位博主截取出来的场景画面，配合文字描述以及秦越越当时突如其来的委屈，的确是很好笑，就是林晓他们本身自己刚刚经历过的人，也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 但重点不对。 秦越越的委屈是真的，黄禄的不耐烦也是真的，但这些事情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不想减肥的恶意退货。 与其说是所有人的重点都被带偏了，不如说是大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也对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概念和了解。 那些恶劣的行为和事情，常人一般都理解不了，同样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往这些方面去想。 “你的想法呢？”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晓问道。 黄禄轻笑了一声，说：“和你想的一样。”说到最后的时候，尾音甚至还忍不住地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兴奋。 即使林晓什么也没说，但已经像是什么都说了一样。 他们想到了一块儿去。 黄禄把车熄火，在林晓所住的小区对面停下来，食指微曲，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方向盘敲着。 一时间，车内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就只剩下林晓打字时候发出来的轻微声响。 “你发了？”黄禄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嗯。”林晓举起手机，语气还带上了微微的得意，说：“也通知了其他人。” 黄禄翘了翘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们两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好奇的玩具似的，开始你来玩我往地交换手机分享，时不时地给对方看一下自己手机上的页面。 “对了，”林晓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手指在屏幕上翻飞回复着消息，一边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我顺便还注册了几个其他社交平台的账号，全都往上发了一遍。” “什么平台？”黄禄问了一句，想了想又自己回复：“抖音快手？那个视频软件？” “嗯。”林晓点点头，说：“好像有不少人在玩，前天下午骑车的时候，看到好几辆车的背后都贴了相关信息。” “朋友圈里也有不少发的，”黄禄想了想，说：“前几次，去逛市场的时候，也看到一些人在用，不过就是烦了点。” “烦了点？” “是啊，开着外放，声音特别大。也就是外面空间大，放在室内，那绝对是噪音污染源。” 林晓没忍住乐出声，说：“诶，那林放和秦越越这俩，时尚的弄潮儿没下载玩儿吗？” “玩儿啊，不过戴着耳机。”黄禄停顿了下，半是玩笑半是叹息地说道：“说起来，还是徐远航带的。秦越越看到他在弄，马上吵着也要下一个。” “也是，汉服圈子本身就小众，圈子小，就更容易流行这些新鲜玩意儿。” “看前女友吧是为了。” “看齐霁？”林晓疑惑了。这和齐霁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就自己发，都完全不看的。”黄禄看着她，实在是忍不住想叹气。 “不刷，”林晓回答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看到身边的人刷，我会想要去了解。” 黄禄哼笑：“那看来你主动了解得不怎么样。” 林晓：…… 不过嘲讽归嘲讽，黄禄还是一本正经地点开了他自己的账号，拿给林晓自己去看。 林晓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还是老老实实地低头研究起来。 “还能刷到同城好友？”林晓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 “或者说，是根据你的信息，给你推荐一定的熟人。” 林晓恍然大悟，忍不住感慨：“毕竟在一起那么轰轰烈烈的好几年，平时看不出来有多难受，没想到还是……” 说着说着，林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疑惑地看了黄禄一眼 黄禄笑了笑，没说话。 “你说……视频社交软件，能流行起来吗？”林晓沉默了片刻，问道。 想她从小到大一直接触的都是实业，毕业之后自己也还做过那么多年的实业，对于互联网方面的事情，从来都是被动地无接受新消息和新事物，现在陡然要主动去思考流行和发展，实在是有些难度。 所有的想象力似乎都被封住了一般。 “不知道。”黄禄对此相当坦然，说：“我还是更信任文字。” 和自己一样，林晓认同地点了点头。 “但是，”黄禄看了她一眼，说：“你觉得最近直播的流量如何？” “很好。”林晓认真地想了想，说：“刚才下楼的时候，我还特地问了下林放，他空下来的时候还给在直播室进行过互动的人计了数，都快赶上去年每天找客服咨询的人数……” 林晓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黄禄依旧没说话，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林晓才突然轻声笑了起来，黄禄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她在抽什么风。 “我为什么来做直播？”林晓问道，紧接着她便自言自语地接了下去，说：“就是有点看好。” 直播是视频，短视频同样也是视频。 “我等下回去就把今天的直播给截取一些传上去。”林晓刚才只是随手简单地弄了下，现在看来还是得认真重新做，接着说道：“你回去的时候，也顺便把店里的那些主图视频发我，我全都上传上去。” “行，不过太晚了现在这个点。”黄禄看了眼时间，说：“把今天的视频弄了就行。” “……”林晓无语，忍不住啧啧感慨：“还真就是黄世仁啊，正常不都是早点睡，剩下的明天来做吗？你倒是好，大发慈悲地让先做一个。” 黄禄反问：“不让你做，你今晚能睡得着？” 林晓顿时被噎住，两人相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视频你先发，”黄禄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刚看了下，这条微/博里，你和林放说的那些关于恶意退换货的评论，已经被捞起来了，晚上我会再分享给其他人，看看能不能把重点移过去。” “其他人？”林晓顿时警觉起来：“你不会要买水军吧？” 买水军三个字从林晓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有种相当微妙的违和感。 买水军上热搜，这些出现在之前公司里那些经常追星或者关注时事八卦的小姑娘口中的词，竟然那么自然而然地就被自己说了出来。不过短暂的微妙之后，更多的还是反对。 即使她对这些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完全不懂也不理解，但也知道，买数据向来都不是什么合适的行为。 尤其是像现在这种，重要时刻，再加上不想减肥的行为根本算不上是违法，仅仅只是没有道德地利用平台漏洞钻空子。 关于道德方面的事情，争议往往都会比较大。 凡特斯本身就是比个人要“大”一些的存在，如果在本来就占据口碑上风的时候，再买数据加一把火，没被人发现说不定都会被指责为为了接下来的双十一所做的恶意营销，借机欺负普通人之类的。更不用说，买数据被发现了。 那前期所有占据上风的事情，在这时候都会带上一层阴影。而且，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林晓莫名担心起来，她想到了何其辛。 如果是何其辛的话，十有八九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当然不是。” 黄禄语气中平时让人讨厌的理所当然，这时候在林晓听来，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悦耳。 “哪有钱买水军啊。” 没想到下一秒，黄世仁还是那个黄世仁。 “再者说了，水军哪有真情实感。”黄禄扬了扬嘴角，露出奇怪的笑容来，把自己手机递给了林晓。 林晓接过，打开的页面是一个群聊对话框，一条条的消息正在不断往前滚动着。 玫瑰女装旗舰店：天啊，这个人也在我们店铺退过货，我可受够了她的苦了，我现在火速前去贡献转发！ 呆呆猪童装：终于有人曝光恶意退货了，看评论竟然还有那么多人不知道这种窒息的骚操作，我一定要去给他们激情科普一番。 三点水男装：我也去我也去，不忍了不忍了！反正都双十一了，管他的。 生活家居：生活家电类真的是重灾区啊，我也要去说！ 梦境生活：但是我们这么去说了，事情闹大了，会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可以钻平台漏洞，导致我们损失更大啊？ 林晓略微地犹豫了片刻，还是用黄禄的账号敲下了几个字 凡特斯：如果都因为害怕新的小偷找上自己，而不敢把被偷的事情说出来，那样所造成的损失才会更大。 凡特斯：世上总归还是有道德的人要更多一些，不然我们生活环境早就变得混乱不堪了。 凡特斯：该感到担心的，从来都不是，也不应该是受害者。 第五十六章 目标 即使前一夜折腾到几乎凌晨才睡着，林晓今天还是早早地就醒了。 这一晚上根本没有睡好，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堆积在一起，她醒过来的时候都还有些恍然。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才九点过一点。一抬手，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林晓看着锁屏上出现的一堆消息时，还有些茫然疑惑。 和她一样，凡特斯的其他人也差不多都在这个时候醒了，正在群里痛苦嚎叫。 秦越越：痛苦啊，昨晚上我几乎折腾到两点才睡着。一想到接下去还要熬夜两天，就觉得更痛苦了@黄禄 林放：差不多差不多，我也奖金两点才睡着，一晚上都在做乱七八糟的各种梦，我会不会猝死啊@黄禄 徐远航：熬夜一时爽，一直熬夜一直爽 黄禄：我是绝世神医吗？都来艾特我做什么，有病加完班后去看病。 陈素：有个东西，应该是能治百病的。 黄禄：我们要相信科学，能拯救你们的，只有医生。不过也可以先去精神卫生科，查一查脑子之类的。 秦越越：啧啧啧，无情啊。 林放：啧啧啧，冷漠啊。 徐远航：啧啧啧，抠门的黄世仁啊。 陈素：对了，林晓呢？以往她不是都起得挺早的吗？ 徐远航：终于累趴下了吧。 黄禄：睡太晚了，她估计四点才睡觉。 秦越越：？？？ 林放：？？？ 徐远航：？？？ 陈素：怎么睡那么晚？ 林晓一点开手机，就看到这一连串的问号，黑着脸把手机屏幕敲得噼里啪啦地响：重新截取了下视频，把直播片段重新截取了下，发到社交平台去了。 秦越越：什么社交平台啊？ 林放：我靠！我刷到小林姐你的视频了！！！ 徐远航：这么多？都是你们凌晨弄的？ 陈素：什么平台啊，怎么可以看？我去让我女儿教我一下。 秦越越：什么情况？ 徐远航：你们快看现在的热搜，昨晚上那个话题上热搜了！ 黄禄：真的？我去看看，这些人是吐苦水，还是吐洪水去了？ 秦越越：我………… 林晓在回完群里的消息之后，便点开了其他的软件，看到“与我相关”后面跟着的那串数字之后，顿时就马上坐了起来。把收到的消息大概匆匆扫了一眼之后，林晓便放下手机，先去浴室洗个了澡。 她现在极度需要冷静。 她忍不住也有了和黄禄一样一样的疑问：这群人到底是去吐苦水的，还是去吐洪水了？ “在淘宝店上班这么爽的吗”这句话牢牢地挂在了热搜榜单的最后，和其他明星相关的点进去没什么人讨论的热搜不同，这个话题点进去，除了之前“存在感被狗吃了”这个博主发的那条之外，还有不少微/博，转发和评论数量都不少。 没有选择的电商民工：被恶意退货这种事情，我真的是深受其害。前两年，我们店铺一直被盗/版，对方买了衣服过去，描完稿打好版，把衣服重新给我缝纫好寄过来。外行人可能乍一眼看，看不出来有什么，顶多觉得是次品。但我们行内的，就知道这衣服不行了，能穿，但是不能当做新的卖给不知情的客人穿，只能自己忍着。很多人可能要说，你要是能看得出来这衣服已经不能二次销售了，那就去一直申诉好了，平台总能给你们解决的。但是朋友们，不怕贼偷，真就怕被贼给惦记着啊！好人很单一，但坏种的花样却很多，多到我们根本想不到也应付不过来。对方可以发动身边朋友同事亲戚来投诉，可能仅仅只需要简单说说自己买到不好的东西了受气了之类的话。但我们只有一个店铺，几个客服，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啊！明明七天无理由退换货，和免费赠送的运费险，是想给大家提供便利，同时也是对自己店内宝贝一种自信的展示，没想到会变成砍向自己的利器。 不想说话：深夜逛淘宝，本来是开开心的，看到恶意退货的这条，也让我想到一个脾气原本很好的朋友。他辞职做电商，眼看着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结果被这些打着薅羊毛名义的人，利用漏洞去退换货。最后逼得他直接骂娘，当然结果就是招来了更多的人去恶意差评退货，最后愤怒地关店，回去上班了。 不瘦不改名：怪不得我之前经常去逛的一家店，服务态度很好，本来一直都会送运费险的，结果弄到最后不送了，退换货超级麻烦，一把都不允许退还了还。 我是小糖糖：太恶心了吧，我就说为什么之前有次买的新衣服上面还有唇膏印子。还好卖家很好说话，给我重新换了一件。我当时还膈应了好久，以为那家店是故意的，把他们拉黑再也不去了。现在想想，说不定人卖家都不知道这是被穿过后再恶意退回来的吧。 理智并且充满了才华：想要赚钱，就要把一切风险给考虑进去好吗？现在来抱怨这些有什么用，不会做生意就不要做。 …… 林晓大概地翻了下，各种言论都有，但总体来说，还是谴责这种钻漏洞恶意退货的居多。林晓顿时放下心来，点开了自己昨晚才注册发布的视频账号。浏览量，评论转发这些，自然比不过传统文字社交软件这边。不过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后来黄禄上号去发布的那些主图视频，点击率竟然都挺平均。 显然是看过一个之后，特地把其他视频也一起找过来看了。 林晓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着这几个地方的数据，以及能用这几个数据做点什么。只是这些事情，完全超出了她二十多年以来的所有经验，甚至连一个类似的参考都没有。有时候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关键点，结果下一个瞬间就消失了。 等林晓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注意到旁边的手机，不知道已经亮了多久。上面显示着硕大无比的“黄禄”两个字，只不过在她伸手过去拿手机的时候，屏幕随即熄灭，显示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林晓只得又重新给对方打过去，黄禄几乎秒接。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黄禄说完，自己先笑着回答了：“是不是去睡回笼觉了？没这么熬过吧，那你要不多睡会儿，反正你今天的事情也不多，还是那个点直播，再多休息会儿养养状态也行……” “我这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先给我清清楚楚地安排上了？”林晓有些无奈，终于还是没忍住打断了对方的絮叨。 黄禄顿时嘿嘿乐了起来：“这不是担心自己太过黄世仁了，适当地挽回一下，这样你们才能更好地给我卖力工作。” 林晓也跟着冷笑，她可是看到群聊里的消息的。 黄世仁并不会因为自己的黄世仁行为而愧疚，反而还会为此感到沾沾自喜。 “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林晓疑惑地问了句。 “当然心情不错，”黄禄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说：“我们店铺那个话题，截止到现在都还挂在热搜上呢。” “现在都还在？”林晓微微有些惊讶。 昨天的事情发生在晚上，而店铺商家们几乎都在为了双十一而熬夜，空下来的时候正好也是热搜空窗期，能把话题刷上去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现在已经白天了，正是各种需要曝光资源的明星们以及各大社会性时间需要流量的时候，怎么还会轮到他们这些鸡毛蒜皮上热搜？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是鸡毛蒜皮的事情？”黄禄似乎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说道。 被人拆穿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林晓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还是认真地嗯了一声。 她总觉得，热搜这些事情都离她实在是太远了。 普通人，哪有人会觉得自己成为话题中的一员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如果放在平时，可能的确也不怎么上得了。”黄禄难得地没有嘲讽，而是一本正经地认真分析解说：“但今天不一样。” 林晓看了眼时间，顿时了然。 熬夜熬到把今天这个日子给记错了，今天可是十一月十号。 当天晚上十二点过后，就是一个全面购物狂欢节。 随着智能手机和4g网络的普及，如今不少人出门甚至连现金都不用带在身上了，网上购物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而双十一狂欢，早就成为了一桩盛事。 “吃饭了没？”黄禄突然问了句。 “没吃，”林晓下意识地回答道，想了想还开了个玩笑：“怎么？今天不能在凡特斯蹭饭了？” “当然不是。”黄禄那边不知道是在哪儿，能听到隐隐风声，说：“我过来给他们买点满汉全席，今天吃点儿好的，反正也挺近的顺便过来接你。” 说完，黄禄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说：“毕竟我们整个公司，也就只有你是住在市里的了。” “收起你的嘲讽吧。”林晓现在已经能很轻松地接住对方所说的那些看似嘲讽实则玩笑的话了，看了一眼时间，说：“到哪儿了？我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这么早？昨晚没睡觉啊这是？” “睡了，没睡好。” “嗯，过了这几天给你们放个假。”黄禄难得地没继续开玩笑，相当正经地说了这么一句。 狂欢节后，购物热潮会消退几天。后面主要处理忙碌的，也都是售后和运营方面的事情，林晓直播间停一两天也的确没事。 “到时候再说吧。”换做是以前，林晓肯定自然而然地就答应下来。 这段时间她的确很忙，通常到凌晨才下播，隔三差五地又早去跟这帮忙，有休息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现在…… 她反而有点不是一个人安静地待在家里的感觉了。 “让你休息都再说？在家里这么待不住啊？”黄禄失笑，说：“还是要适当地休息会儿，不然猝死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林晓原本还想说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了？”听到她这边突然变安静了，黄禄有些疑惑地问了句。 “你什么时候到了和我说吧，我下来。” “哦，行。”黄禄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茫然地看了一眼手机。 看来vision的事情，给林晓留下的阴影还挺大。 只不过…… 黄禄皱了皱眉，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 正值上午晨光好的时候，不用开灯室内都是明晃晃的光亮一片，算是冬日难得的晴天。躺在沙发上看本书等一会儿，或者是看点其他的什么秀场视频，关于购物节的相关新闻都不错。 林晓在门口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随即推门转身走了出去。 即使黄禄还有一会儿才过来，她现在也不是很想一个人待着。 黄禄把顺路能买的不少东西都买了，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才到林晓楼下，刚想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便看到对方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啧，时间算得这么准？”黄禄笑着说道：“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结果你就出现了。” 林晓不想说她这四十分钟里，几乎一直都在小区里转悠，只得换了个话题，往黄禄后座看了一眼，说：“怎么买这么多？” 各种零食还有小菜，几乎把整个后座都给占满了。 黄禄平时也会隔三差五地去买些什么零食饮料之类的放公司，但今天这架势，几乎像是要买齐半个月的量似的。 “就这？估计也就只能挡个一个星期左右。”黄禄摇了摇头，吐槽秦越越他们的话几乎呼之欲出。 “真的这么忙啊？”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晓想了想突然问道。 即使这几天她已经对今天晚上就要到来的狂欢节，有了一定的了解和心理准备，但看到黄禄这么忙上忙下严阵以待的样子，还是没忍住有些好奇。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去年的一千二百多个亿怎么来的？”黄禄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 “那我们店铺，这次目标多少？” 几乎所有需要业绩的公司，都很难跳开目标这个词。不管是之前待的vision也好，还是周围认识的朋友公司也好，年销售额季度销售额月销售额甚至是周销售额，可以不达到，但一定要把目标定得明明白白。 但是来凡特斯这么久了，还没听他喊过什么相应的口号，林晓不免还有些好奇。 “不知道。”黄禄咧嘴笑得一脸坦然，说：“是真不知道。之前的时候，也定了目标，根据之前的数据，和林放也有一个大概的推算。” “现在就没了？” “是啊，有直播了。” 林晓蓦地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就在一个月前，直播对于凡特斯来说，不过是一个“跟风好玩儿”的存在，放在旁边一直直播着就行。数据和订单量，不是不重要，只是压根儿不觉得那点数量能带来多大的用处。 但是现在，却听到黄禄一本正经地承认，因为直播，他们觉得之前的推算都不能作数。其带来的流量和订单，一天高过一天，以一种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无比夸张的速度不断成长着。 直播，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存在，而是真正变成了一个值得让人无限期待的东西。 “不要紧张，就当今天和平常一样，只不过稍微忙一些好了。”黄禄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发动了车子，说：“也别去想任何目标啊之类的，不要让自己受限。” “今天，都拥有无数种可能。” 林晓心里的那股郁结之气，竟然就这样被他三言两语，轻飘飘地给说没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彻底过去。至少现在，今晚，她要和凡特斯一起，备战这个之前她一直只是旁观的节日了。 这一次，她要真正地加入到其中，成为新闻上，不断攀升着的那些天文数字后的制造者。 或者说，从进入凡特斯开始，她终于真正地，踏入了浪潮之中。 现在，就是乘风破浪的关键时刻。 第五十七章 她真好 “诶，林晓，那条消息已经两万转发了。”徐远航拿着一包薯片走过来，咔吱咔吱地嚼着，朝林晓说了句。 要说当前工作室里，也就徐远航一人能有这么悠闲的状态了。以往最为八卦的秦越越和林放，这时候都一直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击着，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其他的事情。 “两万转发？”林晓震惊地挑眉，上午她看的时候，原博不过才一万转发多一点。虽然上了热搜，但更多从中衍生出来的讨论，都是发在的相关话题里，林晓还以为那条微/博已经沦为一条转过就忘的普通哈哈博，没想到热度竟然还在不断攀升。 “是啊。”徐远航说着，往她的方向递了下薯片，林晓摆了摆手拒绝，说：“现在都不是很能吃得下去。” “你还会紧张呢？”徐远航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看起来是挺好看的？” “？”林晓无语：“你是突然换上了什么精神疾病？” “你现在说话怎么和黄禄一个样儿了？开口就损人，嘲讽的话信手拈来，啧啧啧。” 林晓懒得和他继续说废话，晃了下拿着的手机，说：“有事儿吗？如果没事儿我继续去忙了。” “你有什么可忙的？”徐远航好奇地问了句。 凡特斯店里的新款再多，连续这么一段时间播下来，林晓早就对这些熟悉得不行了。就连近两三年大大小小的时尚秀，她也几乎全都看了个遍。做临时客服帮秦越越回复消息，大致了解到当前客人比较喜欢问的问题之后，黄禄也不让她继续帮忙了，说是专心准备直播更为重要。 一来二去，林晓现在几乎就成了整个凡特斯最不忙的人。 “看直播，”林晓把手机屏幕翻过来往徐远航的方向晃了下，说：“看那些品牌店铺是怎么直播的。” “嘿，现在来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徐远航对此有些不屑，视线从屏幕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说：“而且你现在看的这个，店铺名字是挺响亮的，不过数据应该也不如你。” 直播由于刚兴起没多久，直播版块的位置自然也不会在特别明显的地方。对于那些比较知名，本身就自带一定搜索量的店铺来说，前期直播间的主要流量来源，还是得从店铺引流。像林晓这种，凡特斯店铺本身就没什么流量，还做起来反而给店铺带流量的，属实没多少。 “就是感受一下，其他人是怎么直播的。”林晓耸了耸肩，继续戴上了耳机。 她现在直播起来已经算得上是非常驾轻就熟了，有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和节奏。但是自我习惯了一段时间之后，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所有人严阵以待的时刻，林晓也被感染了不少紧张，开始忍不住想要去琢磨更多。 自己这一套目前来说，看起来效果还算是不错，但也就对于凡特斯这样的小店铺，和她这种没有任何经验的小主播而言。 大店铺的直播节奏和风格习惯，和她的都有着非常大的不一样，有很值得学习的地方。只不过这段时间忙起来了之后，她还真的就没有怎么关注，现在徐远航说她临时抱佛脚，也不算是完全不对。 看她戴上耳机，旁若无人地看起直播来，徐远航看了看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消息，略微地犹豫了下，还是不准备分享给林晓了。 按照林晓现在这样的状态和干劲儿，好像的确是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底气和激励。 “在聊什么呢？”黄禄给秦越越等人倒水的时候，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随口开了个玩笑：“上班时间，不要带着我们同事聊闲天。” 徐远航无奈：“这么快就卸磨杀驴了？我好歹也能算是你们店兼职客服吧！” “哦，也是。”黄禄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开口：“那你也暂时属于杨白劳一员，好好做你的劳工去，不要随意扰乱军心。” “秦越越说你是万恶的资产阶级，果然没有一点儿错。”徐远航摇了摇头，不过还是举着手机递了过去。 看到屏幕上的内容，黄禄先是略微地怔愣了下，嘴角随即浮现出来一抹笑容：“互联网的世界，还真是奇妙。” 徐远航给他看的，还是昨晚上的那条。 就在昨晚的时候，这条信息的相关转发和评论，主要风向还是在哈哈哈，感慨“在淘宝店上班爽还沙雕”。凌晨芜湖卖家自发地前去讨论吐苦水之后，风向随即变成了严肃无比的不良退换货相关。 但是演变到现在，这条微/博的转发和评论，却齐刷刷地都在感慨林晓的“颜值”了。 ——有一说一，这个主播是真的好看，气质好舒服，临场反应也很不错！ ——真的特别好看，客服小姑娘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她没忍住扬了下嘴角！仅仅那一下子，我人就已经没了。 ——刚才去逛了一圈，讲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风格类型的主播。没有其他意思，就是绝大多数主播都是刚成年甚至可能还没有成年，一眼看过去就稚嫩得不行。但这位，气场真的好强大，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就是给人特别可靠特别自信的样子。不用装嫩，不用刻意强调少女感，就是很舒服很舒服特别自信的好看！ ——刚去看了他们店铺一些直播回访的记录，她是真的好温柔。直播的时候一直反复强调，要让大家看到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去发现自身的亮点优势，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而不是只想到自己哪一点不好，太胖太矮太之类的，要藏起来。她是真的好好。 ——环肥燕瘦，都有自己的美！虽然知道自己穿上身，肯定没她那么好看，但已经忍不住想要下单买买买了哈哈哈哈 …… 诸如此类的“彩虹屁”，简直数不甚数。 其中转发排行最前的，是一个名字叫做“山更远”的人。 “是你啊？”黄禄斜了徐远航一样，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然。”徐远航还颇有些得意，说：“好歹也是凡特斯的兼职临时工，这种时候自然也要贡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怪不得。 徐远航店铺虽然不算大，但胜在在小众圈子里名声不错，有不少累积的粉丝。看到他转发，一些圈内粉丝或者商家也开始转发，于是这条微/博又在一个新的圈子里进行了一波二次爆发。 “林晓性格挺对汉服圈胃口的，估计转发和讨论数还是得继续上涨。”徐远航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黄禄只是短暂地疑惑了下，随即就了然。 普通时装，是根据千百年的流行演变甚至是进化至今。潮流风向一直在变，穿着习惯也随之而改变。 可是像汉服这类的小众圈子，靠着自己的热爱和情怀，去接受还原千百年之前的东西，潮流和穿着习惯甚至是局限的审美都被放在了一边。 显高显瘦遮住大腿遮住腰部，这些都不再是选择时的必要条件。相比去琢磨研究自己的各种不完美，这些圈子更想传达出一种纯粹。 穿自己喜欢的就好，展示自己想展示的一面，自己觉得美好的一面就行。 世俗的意见和眼光，并不是用来要求自己的必要条件。 这在某一种程度上，和林晓一直在直播间所说的那些话所传达的那些观点，也能算得上是一致。 怪不得，大家的重点会转移到林晓的身上。 “禄哥，我们今天的数据……”林放摘下耳机，转过身来朝黄禄看了一眼，两眼止不住地发亮，想了半天才终于从脑海里想出来一句：“真的太好了！” 林晓扑哧一声，黄禄无语，张了张嘴刚想叹口气嘲讽一句，便看到林晓指了指头上的门幅。 办公区域内，禁止任何形式的叹气。 黄禄：…… 黄禄回头看了一眼林晓，但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到林放身边看数据去了。 看到的一瞬间，他时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数据，真的太好了。 经过一年的运营，店铺数据早就已经超过了去年。预想之中，今年的流量也会是去年的数倍。 但是现在，距离活动还有几个小时才开始，流量对于凡特斯来说，就几乎已经能算得上是爆炸了。 “陈姐，”黄禄朝着工作间喊了一嗓子，说：“你把当前这几款具体每个尺码都再盘点一下。” 林晓看了眼对方发在群里的消息，除了店内主推款之外，直播室她主推的那几款“暂时不流行”的灯芯绒裤，金丝绒裤甚至是直筒牛仔裤，赫然都在其中。 前段时间，为了更好地备战购物节，陈素已经把全部仓库的所有东西全都给盘点了一遍。黄禄也根据预期数据，进行了不少补充。但现在看来，很明显有些不够。 “那我去准备直播的事情。”林晓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准备提前进直播室感受一会儿。 黄禄自然没任何意见，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去，自己等一会儿再过来。随即，转身召集几人，又重新开始讨论工作分配。 林晓把直播室的东西，全都熟悉微调了一遍，随即，直播室的门被敲响。 拉开门来，黄禄手里拿了张纸，又示意她先出来一起参考。 林晓注意到，纸上不仅写了黄禄要求的那几款数量，另外还写了不少款。她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陈素，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有些意外。 “陈姐你来说吧。”黄禄显然也注意到了纸上多出来的内容，二话不说当即就让陈素先站出来，说：“看到上面你写了不少款，你先来说说自己的想法，以及打算。” 陈素脸颊顿时就涨得通红，连带着脖颈的地方都蔓延上了肉眼可见的红色。不过她仅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主动地站到了中间的位置。 “就是我加上去的这几款嘛，其实好像销量也不怎么样。”陈素难得这么被人给围着说话，期初声音还有些沙哑不自信，断断续续的。黄禄依旧什么都没说，抱着胳膊静静地听。 说着说着，陈素自己语气也逐渐变得舒缓了不少，说：“不过，这几款退货很少。其他款式，或多或少的都有不少退货，这几款完全没有，应该算是不错的吧。” “嗯。”确定她说完之后，黄禄才点点头，说：“这几款退回率这么低，评价也还好，这段时间过去之后，应该会有一波销量。” “我的话，是那几款，都是最近问的人比较多的。”众人视线集中到秦越越身上，秦越越吐了吐舌头，说：“不过上次禄哥已经补货补了不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就今天是的数据来看，”林放朝林晓的方向示意了下，说：“还是直播室推荐的和我们平常的主推款，浏览量和时常都还能算不错。” “上次增加的数量也讨论过，还要加？”林晓算是众多一片支持的声音中，唯一一个勉强能算是持反对意见的。 不久前针对这次购物节补货的时候，黄禄还是像现在这样，把所有人都叫到一起商量给意见，最后再决定下的。相比众人所提出来的意见，上次的黄禄已经在相应的基础上增加了不少。 “还是太保守了。”黄禄摇了摇头，说：“再大胆点。” “我们不是找工厂和市场拿货的吗？”林晓还是没忍住，出言提醒道：“现货已经有不少了，如果拿太多，资金没办法周转到下次双十二。虽然同样也是秋冬季节，但那时候主推和侧重款肯定也会有些许变化。” “对，我们是找工厂和市场拿货，简而言之，我们有的款式别人家也会有。”黄禄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抢的就是选款能力，以及发货速度。” “发货速度。”林晓愣了下，这倒是她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的问题。 外贸面料行业，受到出货集装箱柜子大小，以及船期等限制，不管多大的数量，短溢装都不会太高。如果数量做多，集装箱装不下，剩下的就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库存。如果数量做太少，客人做服装或许就不会不够用，自己方的利润也会被拉低。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数量，还是爆款坯布，林晓首先想到的，都是往刚刚好的数量去靠拢。 线上店铺是需要备货，但同时也要考虑服装的一个“流行性”。春天流行的款式，秋天可以穿也可以售卖，但效果总归是会被打折。 再好看款式，也会过时。而下一次流行，可能就需要的等很多年以后了。 上次黄禄提议的数量，林晓就有些不是很赞同，这次对方很明显还要继续嚣张下去。 但是劝诫的话在嘴边，却又被黄禄那句“发货速度”给噎住了。 发货速度的确是她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但却听以前公司里的小姑娘吐槽过无数次。 明明很早拍下的，却拖了十天半个月再发货。等收到货的时候，新鲜感或许已经过了，或者就是长时间的期待加成，衬得实物更不怎么样，往往都会选择退款和退货。 直接找工厂做的订单稍微好一些，可以根据已拍下的数量，进行适当地调整，只不过货期相对长一些。 可是，在工厂和市场拿货的话。可能会出现，他们把这款给带起来了，却被其他商家把剩下的货源给拿走。而之后，再想要直接做订单，时间也一定来不及。更不用说，凡特斯店里的款式，并不是随便拿的随处可见的大路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都能算得上是特供了。 到时候没货，可能就是真的没货了。 “行。” 走进直播室的时候，林晓突然有些茫然。 怎么最后讨论出来，结果是黄禄又追加了不少的数量，然后让林晓使劲儿在直播室推。 自己，兜兜转转，还成把这件事儿给揽下来的销售了？ “开始了。”黄禄没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径直走到了摄像头盲区的沙发旁，继续做她的助理。 林晓迅速回过神来，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黄禄看着她，把她渐渐和网上所描绘的形象重叠起来。 第五十八章 开播 “对了，”在开播前一分钟，黄禄突然叫住林晓，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今晚上要买是的东西准备好了？” “啊？什么？”林晓一时间竟然还有些不是很能够理解对方真正的意思。 什么叫做她要买的东西有没有准备好？ 她今天的主要工作，不是让人买东西吗？难不成中间还临时加了一项，展示自己购物车和已买宝贝的互动节目？ “就是你今晚要买什么，可以提前购物车加起来了。”黄禄无比耐心地把话又给重复了一遍，说：“到时候，会中途暂停一下，你也有时间买自己的东西。” “……”林晓觉得自己似乎懂了对方在说什么，但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中间暂停一下？” 难不成还可以直播到一半，直接对着直播室的所有人说：暂停一下，我也要自己买东西了。 “当然。” 黄禄脸上的理所当然彻底击碎了，林晓以为他又在开反向玩笑的想法。 “行。”林晓犹豫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我有加购物车，不过好像也不知道具体能优惠多少，大概要几点付钱。” “第一时间付钱就行，说不定还能抢到一些免单！”路过的林放听到这话题，顿时就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嗓子，说：“不过到时候最好还是把wifi给关掉，用4g网络来抢要更靠谱一些。” “还有免单？”林晓震惊了。 在她的意识里，这次不过都是商家放出来吸引人的噱头，其实真正的免单一般早就内定给了熟人之类的。想要真正从商家手里拿到优惠，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不到，林放却点了点头，是脸上的欣喜简直溢于言表。还不等他继续说点什么，黄禄马上补充：“他已经穿了几个冬天的免费衣服了。” 林晓：？？？ “不仅是免费的，而且还是大牌。”林放得意洋洋地说出了一个家喻户晓的男装名字，解释：“他们家年年都有免单，数量还特别庞大，付款前几千几万之类的。我都总结出经验来了，小林姐要不也教一下你？” 林晓把自己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耸了耸肩，说：“我买的这几个，都没有。” 林放顿时一脸失望，都走出去两步了，又倒回来扒着门问道：“你真的不需要吗？要不现在换几家店铺买？秦越越应该就知道不少……” “滚滚滚，去忙你的吧。”黄禄见状，直接抬手轰人，转过头来看向林晓的时候，神情有些莫名的心虚：“那什么，下次吧。挑挑选选的，没有半个小时肯定搞不定，马上直播了。” “哈哈哈哈。”林晓顿时爆发出笑声，看向黄禄的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行了行了，无情，冷漠还抠门的万恶资产阶级，真不是人啊。”黄禄自动把话给补充了下去，说：“不过今晚要是没意外，应该能抵上不少免单了。” 林晓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视线扔落在黄禄身上没移开。 即使她什么都没说，黄禄却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说：“不行，绝对不行！这也就大的店铺才能玩儿得起，凡特斯不行。”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都忍不住微微上扬。 林晓失笑，却也知道，免单并不是随便什么店铺都能玩儿得起的，只能作罢。 不过不得不说，经过这么简单的一通插科打诨之后，林晓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在这时候几乎消散得差不多了。 再看向镜头时，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直播每一个普通场的状态。 “引流！”黄禄打开门，扯着嗓子朝林放所在的办公室喊了一嗓子，得到回应了之后随即退回来把门关上。 林晓调整好情绪，往前走了两步，按下了开播键。 一如往常。 即使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等到正式开播一段时间后，林晓还是被涌进直播间的人流量给略微地的震了震。 前期直播的时候，和以前的直播相比，人气依旧没有发生什么巨大的变化，仍旧在缓慢增长之中。只不过，在公屏上询问互动的人，比起之前来说，要多上了不少。 林晓一边介绍店铺的大概情况，一边侧头看平板上的消息进行回复。 今天毕竟算是电商的“大日子”，桑映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待在凡特斯，而是一整天都没露过面，现在的助理也就变成了黄禄。 黄禄之前在没事儿的时候，没少过来给林晓做助理，后面忙起来又有了桑映之后，更是很少才过来。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和林晓配合得相当好。 林晓试穿完的衣服，随手往旁边一递，黄禄便无比自然地上去接过，挂到旁边的临时衣杆上，等林晓要再去拿衣服的时候，就会顺便把上面的衣服也挂回去。 “这款针织衫灯笼袖，下摆也是类似的风格形状，同样用了螺纹的方式收腰，这样宽松舒适也不会显得拖沓，吃个饭担心四处沾上。上衣宽松的话，最常规的搭配就是下面穿紧身。不过这种搭配你们应该已经看过不少了，那我就放到最后，先来展示一下和我们目前主推，反应也特别好的一款直筒裤的搭配。”林晓刚讲解完毕，旁边黄禄的方向便递了一个衣架过来，最上方的位置用马克笔写上了方位。 不仅是要挂回原处的衣服的正确方位，而且也代表了和她马上需要试穿的裤子在同样的位置。 林晓下意识地接过，把衣服挂回了原处之后，才突然意识到。 黄禄有时候的仔细和细心，完全不像是他这样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谁能想到脾气那么火爆的一人，竟然会比抱着“学习”心态来的桑映，都要更细心，注意细节。 细枝末节的事情乍一眼看起来，似乎不算什么。但大半场直播下来，林晓惊讶地发现，她明明几乎已经把直播室挂着的衣服给试了个七七八八，但依旧还保持着最开始的整洁。 想拿的东西依旧回到原处可以拿到，并不会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几个来回之后就找不到东西是挂在哪儿的了。 似乎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黄禄和林晓视线相触的时候，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 林晓：…… 这人像是装了情绪监控器，不管她是在想什么好的还是坏的评价，对方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 比何其辛还鸡贼。 不想打扫卫生：直播室真的又整洁又好看，好想拥有这样的一个衣帽间啊啊啊！！ 林晓看到这条评论，笑了笑，说：“喜欢整洁的话，就需要注重收纳。可以像我们一样，在每个衣架上编号，这样一来，后面找起来容易也方便。前期虽然麻烦，但养成了习惯也还好。” 敲碗等快递：哈哈哈，收纳简单，就是没有那么多衣服。 梧桐树下：你们店铺的衣服都好好看啊，可惜没有钱全都要！ 大花卷儿：质量和版型都不错，穿宽松裤子的感觉真的太爽了！走路嗖嗖嗖地不说，而且还可以在里面加秋裤哈哈哈。 “我们店里衣服的款式风格，其实细细划分的话还是有不少，建议可以多看下评论，也可以在公屏上说下想要主播试穿的款式。哪怕是同一家店，也不是所有衣服都适合的，全买下来可能踩雷的可能性还比较大。”林晓顿了下，感谢了反馈的大花卷儿，说：“穿得舒服和好看，两者缺一都不可，都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信。如果硬逼着自己穿一些不是特别合适的，例如喜欢但是不舒服，或者舒服但是不喜欢，最后的结果通常就只有一个，落灰浪费钱，舍不得扔，但是也不乐意穿。” 不能吃兔兔：哈哈哈哈这也太真实了，说的不就是我吗！买了一堆衣服，但还是会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衣服穿，主要原因就是对哪一件都不够满意，都好嫌弃可是也舍不得扔。 梧桐树下：第一次看到劝人说，店里的东西不一定全适合的，主播是不是不想涨工资了哈哈。 机器人2121：微/博来的，主播小姐姐你好好看！而且还不盲目推销，爱了爱了。 “不管是便宜的还是特别贵的，都是自己或者父母辛苦挣钱才能买的，如果买来派不上用场变成闲置，那岂不是也算浪费了。” “没买的一件东西，都是值得认真研究。” “研究的过程可能是会麻烦一些，但相对来说，也会更有成就感。毕竟买下来的，每一件东西，都能算得上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盲目推销不适合的东西，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大家都很麻烦地退货，给快递创收。”林晓说到这里的时候，朝旁边黄禄在的位置笑了笑，说：“我们老板可就坐在旁边的，这样的话，可能真就不会给我涨工资了。” 黄禄毫不留情，试试出声：“都纳入绩效考核了。” 最重要的时间：哈哈哈，老板也太好玩儿了吧 大树苗：好有道理啊，每次买东西就是太敷衍了，买来不高兴，看着也不高兴，一直这样恶性循环。还是认真研究下，挺好的。 我要买很多：款式我是已经看好了，选了一堆东西。但是主播啊，老板正在这里的话，能不能有更多的优惠啊？ 天黑路滑：是啊，其他直播室的衣服都好便宜啊，十几二十块钱一件，你家的好看是好看，但是优惠也太小气了吧。 公屏上关于优惠的事情又讨论了一波，林晓顺着众人的话题，就着当前各大直播室的不同，给简单地解释了一番。 和凡特斯把直播当做是带货引流的一种方式的不同，目前除了一些品牌大店铺，会播一些新款之外，绝大部分直播室的目的主要还是清仓。 从各个品牌仓库，或者工厂低价收购进来的，过了季节过了流行期，一个款式只有那么一两件，几乎都是给钱就拍，和他们店铺的直播内容有着很大的不一样。 天黑路滑：好歹是双十一，你们店铺只有满减和特价，其他真的一点优惠都没有。 葡萄糖冰淇淋：有没有专属优惠券之类的啊，我多买点，好几个款式都想要诶。 清野：来都来了，给点优惠吧，下次我也介绍其他朋友来看直播。 林晓：…… 讨价还价这事儿，她是真的做不来，也一直以为不用做。没想到现在不仅要讨价还价，还得一下子和不少人对线。 自从熟悉直播之后，几乎能够算得上是口若悬河，不管什么话题都能滔滔不绝扯上几句的林晓，难得地卡了壳。她指了指旁边的小黑板，上面写着“直播室满两件减十元，找客服领取”几个打字，接着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当今习惯于明码标价环境下的人，绝大部分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恰到好处地讨价还价，不管是买方也好还是卖方也罢，更多的都只是象征性地问个几句。如果没有任何优惠，往往也就作罢了。 只要敷衍扛一会儿，等下也就不会有人再进行讨价还价了。 林晓仅仅犹豫了片刻，随即便侧头看向黄禄所在的方向，粲然一笑：优惠力度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还是得看我们老板才行。 突然被人给艾特的黄禄：？？？？ 第五十九章 数据 黄禄看向林晓，林晓同样也看向黄禄。 画面似乎静止了一般。 “什么？”黄禄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优惠啊。”林晓只得又把刚才的话，再给重复一遍：“直播室今天难得的人气不错，大家热情也都特别高涨，那给一点专属的优惠，也是情理之中吧。” 林晓说着话的时候，本身就带着笑意，说到最后的时候，笑容几乎已经彻底蔓延到了眉眼。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像是带上了什么是高强度的滤镜一般。 黄禄很想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但试了下完全做不到。话还没说出口的时候，嘴角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我们好像在演电视购物，现在就是找老板强行要优惠的环节。”黄禄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也被自己这样的想法给逗来乐得不行，笑着说：“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我说出一个优惠，例如减十块之类的，结果说错变成减二十，于是你号召大家赶紧激情抢购？” 一切剧情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晓想了想，说：“难道我们不就正是在上演电视购物吗？难不成，我们在这儿念皮影戏呢？” 我要买很多：哈哈哈哈两人未免也太好笑了吧，我明明是来是买东西的，怎么还看上免费的相声了呢？ 大花卷儿：别贫嘴了，我也要电视购物那样的超级大优惠。 一枕星河：求优惠+1，虽然有这种相声小品看也还是不错啦，但是钱更重要啊。 加油冲冲冲：是啊，就算是电视购物，现在可也是到了应该给优惠的地步了吧。 林晓依旧半侧着身子，看着黄禄的方向，显然一副在“等老板给优惠”的样子。 “行。”黄禄这次出声很快，主动走到旁边把小黑板拿起来，用粉笔刷刷几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林晓。 林晓接过，等看清楚上面写的内容时，不由得挑了挑眉。 还真是有演电视购物的样子。 虽然这只能够算得上是临时插播的一个小花絮，但黄禄对此却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大方。 “全场买二送一，拍下的时候备注，直播室优惠。”林晓一字一句地把黑板上的内容念出来了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拍下确认收货之后，可以联系客服退款。如果买下的三件有任何退款，这个优惠都作废的……” 黄禄看着她泰然自若地把优惠条件补充完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这个优惠，仅仅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他大概地思考了下，所做的临时决定。很多细节和优惠的条件，甚至他都没有想太多。完全没想到，林晓会这么淡定地补充完整。 已经不仅仅是举一反三了。 除此之外，林晓和黄禄时不时地互动了下，其他的优惠的确是没有了，但也送出了不少围巾帽子之类的礼物，直播室里的气氛顿时被推向了一个有一个的顶峰高潮。 眼看着时间快到十二点，黄禄趁着林晓说话停下来的间隙，在桌子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 怎么了？ 林晓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黄禄举起手机点开屏幕，上面正显示了硕大无比的“十一点五十五分”几个大字。 林晓仍是不解。 黄禄只得出声，说：“休息一会儿。” 林晓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今晚的确比之前的每一次直播都要忙碌，但黄禄几乎每隔一小时就会给她递上水温刚好合适的水杯不说，而且还会让她进行短暂的休息。一晚上下来，忙碌让她感到昂奋了不少，却也没有什么疲劳的感觉。 或者说，这种久违的热血已经把其他所有无用的情绪，全都给彻彻底底地压了下去。 她现在的心里，已经只剩下了“直播”两个字。 “休息会儿。”黄禄仍旧固执地看着她，说：“马上十二点了，留一二十分钟的时间，自己也买买东西去。” 眼看着到了最重要的时间点，黄禄竟然让他们停下手中的工作，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晓之前隐约听他们提起过这件事情，一直还以为只是用来嘲讽黄禄的玩笑话，结果竟然还是真的！ 而且还能算是黄禄自己强制要求的？ “可是……”林晓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开口回答：“我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在这个时间点买的东西。” “那也休息，”黄禄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等等看吧，等会儿这些人全都会被卡出去。” 林晓：……她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 几乎从马上要过零点的时候开始，不管是卖家还是买家，淘宝页面就很难像平常一样被轻松打开。至于发消息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之前听秦越越感慨过，那时候压根儿就收不到太多来自买家的消息，打开后台都困难。 更不用说，流量和服务器暂时都不够稳当的直播室了。 这样说起来，还真就是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林晓了解之后，也不再纠结这一时半会儿的工夫，和直播室的人打了声招呼之后，还真就走到黄禄旁边开始休息了。 距离十二点越来越近，隔壁办公室已经完全听不到任何键盘敲击的声音了，室内室外骤然变成无比安静的一片，甚至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就连一直在忙活包装的陈素，都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安静得，林晓都能听见黄禄的呼吸声。 直播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黄禄站在靠门的地方，方便自己既能看到直播室的情况，也能听到办公室的动静。 如果放在平时，林晓一定会揶揄一句：果然是想要掌控一切的黄世仁本仁。 但现在，似乎不管说什么都是一种影响。似乎声响稍微大一点，就会把狂欢节的大火给熄灭。 “马上，就是十一月十一日零点了……” 林放他们办公室传来主持人铿锵有力的倒计时声音，一下又一下，仿佛重锤一下一下地凿进所有人的心里。 备战了这么久的狂欢节，终于迎来了他的开幕。 林晓没拿手机，她没有任何想要抢的免单，也没有什么急着用早付款早发货的东西，她现在只想安静地这么等着。 等到主持人倒计时结束。 难得的是，黄禄也没有拿着手机。 两人视线相撞在一起的时候，黄禄蓦地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 林晓一愣，心里的钟声随时隔壁电视节目里传来的倒计时钟声，一起响起。 翁的一声，世界就变成了安静无比的一片。 但仅仅只有非常短暂的一瞬间。 随即，便听到了一声欢呼：“一亿！” 这是2017年的十一月十一日。 十一秒的时候，交易金额突破了一亿。 二十八秒，交易金额达到十亿。 “去年，用了一分钟。”黄禄仰靠着墙壁，闭着眼睛说道。 三分零一秒，交易金额达到一百亿。 “去年，用了三分钟突破三十亿。” 五分五十七秒，交易金额达到一百九十一亿。 “去年，十二分二十八秒，破的一百亿。” 十一月十一日，零点零六分零五秒，交易金额达到的两百亿。 “呵。”黄禄很短地轻笑了一声。 林晓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说：“我还以为你会接着说下去呢。” “没，”黄禄乐了起来，声音比刚才要大上不少，说：“后面忘记了。” “也是，”林晓一本正经地点头：“真能记住，那阿里死忠粉丝就非你莫属了。” “哈哈哈哈哈哈”黄禄大声地笑了起来，手下意识地在裤兜里摸了一圈，结果也没有找到打火机和烟盒。 林晓无奈地往旁边小桌子的方向指了指，说：“你刚放在那儿的。” 黄禄这时候才仿佛像是回过神来的似的，笑了笑，也没和林晓说话，径直拿起东西就往屋外走。 大门打开，十一月的寒风蓦地汹涌而来，林晓被吹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随即门被黄禄带来关上，寒风顿时消散，屋内又是暖和明亮的一片。 林晓在原地站了会儿，看到林放一下子拿着手机从自己位置上跳了起来，压着声音喊了句：“哦也！” “抢到了？”林晓问道。 “那是当然，”林放眼里带着满满的得意，说：“其实现在名单还没出来，不过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毕竟我都穿了好几年的免费了，总不至于突然收我钱吧。” “啧啧啧，不要脸啊真的是。”一旁的秦越越没忍住，叹了口气。 相比林放的喜笑颜开，秦越越脸上的神情算不上好看，眉头微微皱着，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在纠结。 “越越怎么生气了？”林晓笑着随口问了一句。 “买东西正纠结呢。”徐远航笑了起来，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纠结。” “不是都说买东西，是一件能让女人感到非常高兴的事情吗？能买东西买得这么愁眉苦脸的，你还真是我见到过的第一人。”徐远航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感慨说道。 “当然了。”秦越越估计是终于买完了，放下手机的一瞬间眼神都变得清亮了不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说：“毕竟像我们这种穷人打工妹，花费的每一分钱，都能算得上是血汗钱，当然一分一毛都要认认真真思考，反反复复纠结。” “唉，算了，”秦越越摆了摆手，说：“像你这种和禄哥一样的万恶的资产阶级，是永远也不会懂我们的辛酸的。” 徐远航啧了一声，当即就有和她贫起来。你来我往地说上几句，算不上互怼，但彼此总能自然而然地把后面的话给接下去。 林晓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位发小儿，好像也挺能说的。以前和齐霁在一起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只是齐霁在说。时间久了，连带着林晓都以为徐远航是一个温柔良善话不多的性格了。 “你店里的销售额如何？”林晓看着徐远航，问了句。 “应该还成。”徐远航耸了耸肩，说：“后台现在打不开，不过群里倒是一直不停地都有人在发拍下订单的消息。” “行啊，徐远航，发财了可别忘记我们。”秦越越顿时兴奋了，一改刚才嫌弃的样子，讨好似的地去撞了下徐远航的胳膊。 “林晓你没买东西啊？”陈素走进来，笑着问道。 这里在场的几乎所有人，无一不都是紧握着手机的，除了林晓，甚至就连陈素自己，手机上也都是购物的页面。 “买好了，我需要买的东西不算多。” “陈姐你买了些啥啊？”秦越越当即就好奇地凑了上来。 陈素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大方地参与到了聊天之中，说：“给两个孩子买了些冬天的衣服，鞋子之类的。我发现啊，今天这种日子，越是贵的东西，还真的很便宜。一些大牌，现在价格也和小牌子差不多了……” 就连平时沉默不善言辞的陈素，也兴致勃勃地跟着讨论和分享，买的东西什么便宜，什么觉得价格没变化。 似乎所有人，都真情实感地参与了其中。 这几十亿几百亿的背后，有着无数人，参与在其中。 林晓看着刚从外面抽烟回来的黄禄，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 黄禄：？？ “我继续去直播了。”林晓指了指直播室的方向。 黄禄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擦肩而过时，从黄禄身上传来了淡淡的，夹杂着寒气的烟草味。相比平时，林晓这次不仅没有觉得反感不适，甚至还有种莫名的安心。 这样想着，林晓翘了翘嘴角，昂首继续走进了直播室。 她这一次，可是以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全新加入了这场“盛会”。 第六十章 庆祝 七小时二十二分，交易额达到910亿元，破2015年全天交易额910亿。 十三小时零九分，交易额达到1207亿元，破2016年全天交易额1207亿。 零点钟声敲响，2017年总交易额为1682亿元。 当这个数字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林晓看见黄禄眼里有光很明显地动了下。只不过是非常简短地一瞬，黄禄便转过身去摸自己的口袋，拿着烟和打火机又出门了。 十号晚上差不多忙到凌晨两点，所有人才下班。今天又是上午九点十点，就过来上班了。出乎意料的是，凡特斯所有人的脸上，这时候不仅没有疲倦，取而代之的还是无尽的雀跃和兴奋。 林晓今天也比平时早了两个小时下播，黄禄在这方面倒是相当干脆甚至能说得上是豪爽。其他商家这时候都纷纷扯着热度，想要再努力一把，也就黄禄，不仅宣布今天十二点所有人准时下班。甚至就连明天，凡特斯的所有人也全都放假休息。 “真就不是自己人，用起来安全不心疼呗。”徐远航无奈地抱怨了一句。 其他人可以不来上班，但货还是要发的。 今天陈素已经把不少订单都整理了出来，发货发了一部分，但明天的工作量仍然非常巨大。其他人放假了，黄禄就只能拉上徐远航跟着自己一起发货。 “反正你们汉服，也不完全不着急发货。”黄禄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他的这句抱怨，毫不留情地回复了一句。 “哪有买了东西不盼着发货的，你这话让我们店铺的粉丝听到，我估计得被挂上七天七夜。”徐远航摇了摇头。 “我刚也去看了一圈，发货一个星期半个月之类的，竟然都还能算得上是早的。”秦越越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甚至就连三五个月的交期，都能够算得上是常事。这在我们普通……不对，时装圈来说，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别说一个星期了，就是两天不发货，都得早上无情十连催，聊天记录能拉上整整十页。” “恩，所以我店铺虽然小，但也一直活了这么久，就是在交期这方面，还能勉强算是靠谱。”徐远航笑了笑说。 “多久啊？我看你写的也是半个月啊。” “大货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提前好一批，差不多十天左右就能全部发货发完。” “……”秦越越抽了抽嘴角，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十天左右，和半个月到底差了多少？我还想着，如果能看看实物，也让你给我一个优惠价格呢。” “现在买那不也是一样的吗？”林晓好奇地问了句，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现在想要但是因为没货，硬要等到有货了再买的想法。 “不一样啊，”秦越越理所当然地喊了一嗓子，说：“如果现在钱付出去了，那我就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情，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发货了没，足足能折腾我到真正地把快递给拿在手里。” “不过不是有样衣吗？”秦越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绝世好点子似的，一脸期待地看着徐远航，说：“样衣应该和大货差不多的吧，要不我买一套样衣算了。” “啊？”徐远航下意识地朝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黄禄不动声色地朝他摇了摇头。 “但总归和不是大货，还是再等等吧……”徐远航硬着头皮说道。 林晓把两人这些微小的互动给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黄禄。 注意到她眼神的黄禄：…… “还是等大货出来吧，样衣也被穿过拍照做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买了可就亏了。”林晓不紧不慢地说了句。 秦越越原本激动的神情，当即就冷静下来了不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显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对对对。”徐远航对林晓的救场感激无比，赶紧接着她的话说下去：“等到时候大货到了，给你一样的价格优惠。” 林晓朝黄禄得意地扬了扬眉，意思是说她已经知晓并且完全看破他和徐远航两人的那些秘密交易了。 黄禄无奈，努力让自己维持在一个严肃的表情状态，没想到试了几次还是失败。 嘴角不受控制地逐渐上扬，直至最后彻底地笑了起来，索性之前的严肃让他不至于像秦越越这种大傻子一样，一有点什么事情就大声地呵呵乐。 “可是……”秦越越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没想到直接被黄禄出声打断：“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 “不早了，大家收拾下东西，我们先去吃饭。”说完，黄禄又看向陈素，再次确认道：“陈姐没关系的吧，先吃饭，然后去唱歌，估计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我再送你们回去。” 这是黄禄之前就说过了的“庆祝活动”，也征得了所有人的确定和同意。只是这时候，他还是习惯于再和所有人确定一下。 “嗯，没事儿。”陈素显然不是非常习惯这些午夜活动，脸上有勉强，但更多的还是跃跃欲试。 “我和我老公说过了，而且我这个年纪，孩子那些也用我天天回家去守着了。” “还不用征得他们的同意。”林晓笑着说道：“你看，像秦越越和放哥这种，还得黄禄出面无比正式地和他们家人沟通解释才行。” “诶，其实我家人也不怎么管我的。”林放小声地说了句。 “那也不一样，还是要和父母沟通过的。”黄禄嗤笑一声，言语间俨然一副长辈的模样，说：“除非你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不然在我这儿，还是只得找你家长通报。” 秦越越当即长长地啊了一声，说：“以后就算是成家了，那也还是得通报。天啊，一个成年人的自由自在怎么就能这么难呢……” 像之前的每一个话题一样，陷入了秦越越抱怨，黄禄嗤笑，徐远航一边安慰一边附和的循环。 不过林晓注意到，原本神情还有些不自在的陈素，脸上的拘谨这时候已经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还是期待的雀跃。 似乎真正进入社会之后，终日都要折腾奔波周转与工作和家庭之间。以前是一门心思挣钱应付柴米油盐，后来是一边挣钱一边应付和另一个人的生活。再后来，就是再在这两者之间，加入一个孩子甚至是两个孩子。 三头忙碌，凑在一起所产生的问题就变成了无数个。 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用想工作想家庭，就这么畅快自由地和一群关系好的能称之为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吃吃喝喝。虽然，醒了之后的第二天也依旧还要面对那些让人头疼，觉得折腾的现实。 但这一刻的自由，真实并且动人，和年龄完全无关。 只需要彻彻底底地沉浸其中就好。 “怎么？困了？”黄禄注意到林晓停下了筷子，侧头往旁边看了一眼，问道。 “没，就是吃饱了。”林晓笑了笑。 “你这才哪儿跟哪儿？”黄禄用下巴点了点她的碗，说：“你不会是在减肥吧？不用，你现在的身材已经足够好了，我们直播也没那么严格，不用对自己要求太高……” 林晓这才说了一句，便听到黄禄像个唐僧一样碎碎念了一大堆，当即就有些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俨然一副憋笑的样子。 “……”黄禄顿时住嘴，又恢复成那副冷嘲热讽的样子，说：“你这人，明明是为你好吧，那你饿着吧就！” “不是。”林晓乐得不行，却也还是认真解释，说：“我就是单纯的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疯狂加班的这段时间里，凡特斯各种临时饮料全都没有断过，顿顿大鱼大肉算不上，但每天的伙食也的确能算得上非常不错。只不过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实在是有些消耗人的体力，不管吃什么进去，都如同嚼蜡。 在黄禄宣布要出去吃大餐，征询所有人意见的时候，得到了齐刷刷的回复：想吃肉。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了烤肉店。 林晓最开始也有些馋，但吃了几块之后，就很明显觉得腻了。这个吃饭的时间点，和现在吃的这些“大鱼大肉”，她一下子还不能很好地适应。 黄禄听她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之后，随即了然，也不再勉强，只说尽兴。 “那你等下还有没有精力去唱歌了？” “没事，而且，”林晓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手表：“现在这个时间点，还不到平时下播时间，精神着呢。” 确认了下对方神色不似作伪，黄禄才放下心来。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会不会不习惯大晚上的还出去吃吃喝喝唱歌之类的社交活动，如果不习惯的话也完全没有关系，不需要勉强。我们这就是随便聚聚，反正人不齐也不能算作是庆祝，之后再找个大家都有的时间……” 黄禄莫名其妙地碎碎念一通，林晓也不反驳打断，就这么看着对方，等他继续额说下去。终于过了一会儿，黄禄说不下去了，在她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你这么……”林晓在脑海中认真地检索了下词语，想了半天才说道：“絮叨。” 对，就是絮叨。 明明她都已经确认了的事情，黄禄却还在反复说，丝毫没有平时说一不二的嚣张。 “这不是怕你勉强嘛。” “没什么可勉强的。”林晓翘了翘嘴角，不紧不慢地说道：“之前总加班，现在每天下班的时间也不算早，真没有什么勉强不勉强的。再者说了，难得这么凑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也挺好的。” “行，那就好。”黄禄终于不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看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便自己主动走出去买单。回来的时候，摆了摆手，说：“那去赶下一场？” “好啊！”众人顿时热情高涨地齐声回复。 连带着旁边等着收拾下班的老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诶，我的包落在公司了。”一行人刚走出几步，林放突然说道。 “放着就放着呗，反正明天，哦不，后天，后天上班的时候再回来拿也是一样的。”秦越越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她吃得实在是太多了，当时一边聊天一边吃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回过神来差点连路都走不动，只能半靠着旁边的徐远航，让他学雷锋做好事搀扶着自己。 “我那里面还有钥匙来着。”林放有些不好意思。 家里虽然有人，但父母年纪本身就大了，睡个好觉实在是不容易，半夜回去吵吵嚷嚷的，他也的确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儿，”黄禄晃了下晃手中的车钥匙，说：“反正也不远，顺路过去的时候弯一下就行，也不差这会儿时间。” 徐远航也跟着应和，说：“对啊，反正就一起去呗。” 今天就黄禄和徐远航开了车，林放和秦越越嚷着天天坐黄禄的破雷克萨斯坐烦了，一定要去徐远航的车上长长见识，顺便给他的车开开光。徐远航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于是简单地分了下之后，众人依次上了车。 凌晨的社区变得安静了不少，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在走动。只有偶尔一些上夜班的工人，互相凑在一起聊天的声音，时不时地传来。混合着机器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音，更显得这里空旷而又寂静。 林放和黄禄上去拿包了，秦越越吃得太多难受的慌，就依旧半死不活地靠在徐远航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忏悔着，就差举着手发誓永生永世都不吃那么多肉了。 林晓和陈素在旁边，看着他俩止不住地乐。 “诶，前面那有几个人。”陈素无聊张望的时候，突然指着社区中心路的方向说道。 “怎么觉得像是熟人。”秦越越顿时也收起了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掉在徐远航的胳膊上都忍不住两眼放光。 “应该是……”林晓往前面的方向仔细看了几眼，犹豫着开口：“桑映？” 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下的时候，便听到前方传来了“啊”的一声尖叫。 清亮的耳光声音在空旷的街道里响起，随即一个纤细瘦削的声音应声倒地。 第六十一章 打架 几乎同一时间，林晓背后楼道的灯光亮起，传来凌乱的下楼的脚步声，黄禄和林放的身影出现在阴影之后。 秦越越顿时站直了身体，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地就往前面的方向冲了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黄禄还没走进，便率先发出一声叱喝。 跑在后面的秦越越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黄禄平时虽然总板着一张脸，喜欢冷嘲热讽，但随着相处时间长了，也大概知道他的一些性格。很多时候，生气都不是真正的生气，甚至还能勉强地被夸一句性格还不错。但等到像现在这样，火力全开，愤怒的情绪不加掩饰地冲上脸颊时，还是不免让人心里一抖。 那几人恰好站在主干道的旁边，距离路灯不远。 黄禄等几人跑到的时候，那几人也没有再动手了，仅仅是维持着一人半躺在地上，几人站在旁边被突然冲出来的黄禄等人给吓了一大跳的状态。 凑近之后，熏天的酒气顿时扑面而来。 路灯算不上明亮，甚至因为年久失修，这会儿泛着一股暗暗的昏黄来。 但凭借着这样的灯光，林晓等人还是轻而易举地认出了这几人是谁。 半躺在地上挨了一巴掌的，是桑映。 为首的是成延，刚才动手的也是他，倚靠在旁边的女人林晓不认识，背后的三男一女，都有过短暂的照面，应该是成延店铺里的人。 和林晓他们一行人脸上盛满了怒气不同，成延一行人还处于不知道这群人从哪儿冒出来的茫然之中。 “你……你们……干嘛？”成延显然是喝得最多的那个，看到黄禄他们过来，都有些认不清人，只能微微仰着头虚睁着眼睛辨认。 “他打你了？”黄禄看着桑映，问了一句。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非常冷了，桑映还穿着的秋天的毛衫半躺在地上。林晓皱了皱眉，脱下身上的外套就准备去扶她。 “怎么？”成延冷笑了一声，看向黄禄林晓二人的神情里充满了挑衅：“你们又是来打抱不平，替她出头的？” 黄禄平常有事儿没事儿也总喜欢冷笑嘲讽地看人，但好歹不会让人真产生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感觉，绝大部分时候林晓甚至还能满脸笑意相当轻松地和对方继续插科打诨下去。但成延现在的表情，已经全然不复上次见面时候的那种如沐春风。 场面顿时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呵呵。”出乎意料的，黄禄轻笑了一声，耸了耸肩，说：“没，那您要不继续？”说完，还特地往旁边让了下。 林晓已经把桑映给扶了起来，即使当前的灯光不怎清楚，她也能依稀看见对方做脸已经变得绯红。 “桑映，过来。”成延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句。 桑映看了一眼林晓，又看了一眼成延，犹豫着不敢往前。 林晓不自主地拉了拉桑映的衣袖，她完全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对对方坐视不理。 即使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成想，她的这个小动作恰好被成延给看到了，成延的怒气值顿时就被彻底拉满。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搁这儿装什么大善人，也不比我干净到哪儿去。”成延没头没脑地这么喊了一嗓子，说完冲过来就要拉桑映。 他本身就醉得有些厉害了，连带着气血汹涌上头，冲过头来的时候路走得不是很稳，乍一眼看过去像是要来拉林晓似的。 黄禄和林放当即把手里的东西随手往后一扔，便朝着林晓冲了上去，径直把她给护在身后。 秦越越尖叫一声，顿时被吓得不敢动，徐远航第一反应也是跟着黄禄他们，但余光瞥到旁边的秦越越，略微地停顿了下，等陈素跑过来拉着秦越越之后，他这才急匆匆地跑上前去。 成延那一下抓偏了，但由于他人高马大长手长脚，扑过来的时候，像一座山似的压下来，让人完全躲闪不及。电光火石之际，林晓伸手一捞，把桑映给拉到了身后。而黄禄恰好赶到，又把她给拉在了身后。 一来二去，成延手打下来的时候，不偏不倚狠狠地就砸在了黄禄的肩膀上。 后面赶过来的林放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二话不说不管不顾地就挥着拳头冲了上去。旁边的林放只听到黄禄被砸得哑着嗓子闷哼了一声，林晓也顾不得桑映，下意识地就紧张地往黄禄身边去看。 “禄哥！”林放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吼，眼见黄禄有人照顾之后，毫不犹豫地跟在徐远航旁身后加入了战局。 成延以及他身后站着的三个男的，似乎像是被林放这一嗓子给彻底惊醒了似的，后知后觉地开始上前帮忙。 “啊——”成延方的两个女的，一边尖叫一边不住地往后退。 林晓看着着急，身旁一个桑映一个黄禄，都像是要被人照顾的样子，一时间站在外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陈姐！”林晓朝旁边喊了一声。 秦越越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不少，她和陈素也是当前唯一能够接替自己来照顾这两人的人。林晓用眼神简单地示意了下，便想起身过去垃拉架。只是没想到刚有了起身的动作，衣服下摆便传来被人拉扯的感觉。 林晓疑惑地往旁边看了一眼，竟然是黄禄在制止他。 醉鬼下手都没轻没重的，更不用说原本就人高马大的成延，刚才几乎像是整个人压下来一般，直直砸在了黄禄的脖颈上。力气之大，事情又发生得突然，痛感传来的时候，他已经靠了下去，足足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勉强回过神来。 黄禄在林晓的帮助下，撑着站了起来，简单地活动了下疼痛的地方，随即便又继续往人堆的方向冲了过去。 成延那边虽然有一个醉鬼，但三个年轻男子的战斗力也的确不容小觑。林放和徐远航两人，每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上下四楼爬个楼梯，算不上有多好。全凭着一股怒气，才勉强没有这么快就落入下风。 现在有了黄禄的加入之后，战斗力瞬间就得到成倍的提升。 混乱之中，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无比默契地甩开另外的三个男子，径直往成延的方向挪过去。成延虽然喝醉了，但酒精只是让他的神经更为兴奋也更加没有办法去思考，怒气冲冲地打了半天，在黄禄三人有意无意地针对之下，很快就成了中招最多的人。 对面的几人或许是终于注意到了黄禄几人的“小动作”，纷纷开始护着成延。林放和徐远航却是越战越勇，一举一动都越发地激烈起来。 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黄禄就一人一只手，牢牢地把徐远航和林放给拉住了。 原本还想要冲上来继续的三人，动作顿时停滞，愣在原地一下子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场面奇异地再次变得安静了下来。 林晓这时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四周已经陆陆续续地站了好几个人。应该都是周围作坊里，听到外面这边动静，特地过来看热闹的人。 人数不多，也没有是要拉架的样子，只是都无比嫌弃地看向场中的这些人，眉头皱得紧紧的。 成延的酒这时候估计终于醒得差不多了，身上好几处被打的地方，也开始发作，让他忍不住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出轻微声音。 双方就这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安静了足足好一会儿。 刚刚汹涌上头的愤怒热血，这时候终于开始慢慢消散下去。双方一时间，都没人说话。 林晓主动走上前去，大致检查了下黄禄三人身上的情况，确定没事之后，在脑海中简单地组织了下语言，便抬头往刚才站在成延旁边的那个女人看了一眼。 成延现在不够清醒，这人应该是能做决定的。 “今天就这样吧。”林晓看着对方，神情淡淡的，语气平稳，似乎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不是很想把今天的事情闹大。 毕竟，除了是他们先动手的之外，桑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成延打，他们还没有了解清楚。当前来围观的人虽然不算多，但社区里人多口杂，指不定明天就会彻底传播开来。 凡特斯的人行得1端做得正，完全不用有任何的担心，甚至这几人也不是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但是，还有桑映。 “就这么了了？”成延醉意依旧不少，但好歹恢复了部分思考能力，听到林晓这话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今天的事儿，我告诉你们，没完！” “你可少说两句吧！”旁边那女人拉了拉成延的胳膊，压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 “那你想怎么办？”林晓依旧站在黄禄等人的前面，略微昂着头，气场全开，反而有种居高临下，容不得人随便拒绝的感觉。 成延自然不服，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 “你们都别走吧。” 旁边围观的人中不知道谁突然这么说了一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我……我刚听到，有人好像报警了，警察应该等会儿就过来。”那人被盯得有些不是很自在，声音顿时弱了下去不少，说：“好像是一个女的报的警，我听到她打电话的。所以你们，要不再等……” 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几乎都有些听不见了。 报/警了？ 不管是黄禄这方，还是成延那边，顿时齐齐傻眼。 林晓环视了下四周，注意到有个身影往马路的方向转了过去。 虽然只有一个模糊无比的背影，但她还是觉得有些熟系。 怎么那么像齐霁呢？ 第六十二章 回去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凌晨五点了。 距离冬至足足还有一个月，外面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仿佛像是无比厚重的墨水完全浸染了天空，把所有地方都用一块冗长黑色的厚布给囫囵裹了起来。不远处厂区和住宅楼里泄露出来的些许微弱灯光，成了撬起这片无边黑夜里的唯一来源。 让人恍然，原来还在人间。 徐远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还挂着因为困意汹涌而带上来的些许眼泪：“果然还是早上啊，外面的空气感觉都完全不一样。” “是啊，比里面可冷得实在是太多了。”秦越越紧紧裹着自己身上的外套，瑟缩在他的身后。 徐远航人高马大的，恰好能把从西北方吹过来的寒风给结结实实地挡住。 没被风盯着吹了，秦越越满意地松了一口长气。 林放见状，顿时也不满足于站在旁边吹冷风，缩着脖子也要和秦越越一起躲在徐远航的后面。但是他人实在是太高了，即使缩着脖子也完全不能把自己给藏在徐远航身后，反而因此抢占了秦越越不少位置。惹得秦越越滋儿哇地乱叫，双手紧紧拽住徐远航的衣服外套不肯放手。 “诶诶诶诶，悠着点啊各位哥哥们，我快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徐远航扯着衣领，叫得相当夸张。 秦越越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拉得太紧了，一边转身对着林放怒骂，一边往徐远航的方向靠，打死都不肯松手。 扑哧—— 看到他们这么吵吵闹闹的情况，桑映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的声音不算大，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寒风呼啸的情况下，几乎刚一出生便被风裹挟着飘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但众人还是因为她的这点声响，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和心情去面对她。 林晓犹豫了下，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从派出所大门的方向又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她侧头往那边看了一眼，是成延那批人从里面出来了。 成延从打完架，见到警/察的时候开始，酒就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但没想到进了派出所之后，后劲儿又有些上来，只能磨磨蹭蹭地让黄禄他们先录口供。折腾到现在，林晓看他走路的样子，健步如飞算不上，好歹没有东倒西歪了，应该是酒彻底清醒了。 只是看了一会儿，林晓才意识到对方何止没有东倒西歪，甚至认方向都认得非常准。注意到他们站在广场一角后，一行人又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林晓不自觉地往旁边侧了下身，把桑映给挡在身后。 黄禄注意到她的动作，没吭声，只是不着痕迹地也往旁边侧了下身，把她给挡在了身后。 林晓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和肩膀，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似乎有很多话在心中汹涌翻腾，跟随者一股暖流四处乱窜，横冲直撞地到了嘴边，却又戛然而止。 这个晚上，一连好几次，她都被黄禄这样给挡在身后。 心里各种纷繁杂乱的念头一闪而过，却根本让人来不及抓住。 成延走过来，没说话，视线在所有人身上简单地扫了一圈。 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再加上宿醉之后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不耐烦，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盛气凌人。 像是下一秒还要再打一架似的。 “你今天你先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成延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他声音还带着宿醉未醒的沙哑，眉头微微皱起，看向桑映的时候，不像是在看一个让他感到非常不爽的仇人。语气轻松，说：“好好睡一觉吧，等醒了再联系。” 更像是面对一个只是简单闹别扭的情/人。 不管之前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情，到最后都只需要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好好睡觉。 他旁边站着的那位女生，也吭声，只是看向桑映的时候，嘴角浮现出了一抹轻笑。 轻蔑至极。 “走吧。”成延长手一挥，直接把旁边那位女生给揽在了怀里，顺带还转身朝黄禄挥了挥手，说：“下次有时间再一起喝酒。” 好歹也是折腾了一晚上，成延身上原本笔挺的衬衫西裤，在这时候也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了。可他半揽半靠在旁边女生身上的时候，整个人不像是喝酒打人的醉鬼，更像是有着无尽愁绪，只能借酒消愁的无奈成年人。 落魄贵公子。 但这样的感觉仅仅只是出现了一瞬，随即便被对方那些所作所为给彻底湮灭。 顶多算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林晓在心里这样想到。 “啧啧啧啧，”秦越越看着成延一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说：“成总总是这样，潇洒大方得让我以为，刚才和我们打架闹进派出所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其他什么傻比。他不过只是来探望我们的，一个善良无比的好邻居。” 徐远航在一旁郑重其事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对，就是这样。” “可能，这就是生意人吧。”林放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黄禄一眼，说：“生意人嘛，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真正闹崩的时候。吵完架打完架了，那事情就算完了。可和我们寻常人，事情才刚刚开始的小家子心态完全不……” 不一样三个字还没说完，便被黄禄踹过去的一脚给打断了。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齐刷刷地落在了黄禄身上。 秦越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 “无情啊。”林放也跟着叹了口气。 “冷漠啊。”陈素带着浓浓的困意，也笑着附和了一句。 “万恶的资产阶级啊。”徐远航优哉游哉地补充。 “你说这话不合适吧。”秦越越当即反应过来，微微仰着下巴看向徐远航。 这群人里，可不仅黄禄一人才是老板，徐远航也是万恶的资产阶级其中之一！ 徐远航顿时噤声，闭着嘴巴不再说话。只是看向秦越越的眼里，满是笑意。 林晓看着众人的互动，不自觉地也扬起了一抹笑容，只是突然有些疑惑：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秦越越和林放好像已经很熟了。 “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黄禄冷哼一声，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凶狠和不耐烦。 林放嘿嘿地乐了两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没说话。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黄禄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说：“各回各家吧，现在回去还能睡上一个回笼觉。” 听到他这样说了，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再次恢复之前那种吵吵嚷嚷的状态。 “你们打车拼车，不管什么自己安排，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找我报销。”黄禄伸了个懒腰，脸上的困意前所未有的明显，说：“我和徐远航车没开来，而且现在真没什么精神。我怕开到一半，直接熄火在旁边趴着了。” “不行了啊禄哥。”秦越越揶揄地看着黄禄说道。 “是啊，”黄禄没好气儿地应了一句，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这才刚从派出所出来，我可不想半个小时后，又被抓紧去。” 也真是恰好，派出所里的人出来溜达，看到黄禄他们这群人还在这儿堆着，顿时就用手电筒晃了晃，扯着嗓子询问吆喝：“还杵在这儿干嘛呢？赶快回家吧，啊！” 黄禄这时候已经全然没有了身为“万恶的资产阶级”的霸气，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之后，就开始催促着众人打车。 “你呢？怎么回去？”黄禄走到林晓旁边的时候，轻声问了句。 “还是打车啊。”林晓语气轻松，甚至还开了个玩笑：“好歹今天黄世仁大方了一次，上赶着要报销，那可不能错过再苦哈哈地走回去。” 黄禄乐了：“说得好像你知道这是哪儿一样，开车你都不一定能找着地方，还想要走回去。” “喏。”林晓朝前面公路的方向，用下巴点了点。 “什么？”黄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马路上依旧是空荡荡黑压压的一片，完全看不出来那里有什么。 “大马路啊。” 黄禄仍然还是一片茫然。 难得出题难倒了黄禄，林晓嘴角上还带着窃喜，说：“好歹这么宽的一条大马路，总能被卫星看到给收录进去，让我用个导航吧。” 黄禄：…… 他顿时转身就走，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林晓在他后面乐，黄禄终于还是转过身来，看向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说：“让你少和傻子们玩儿。” 秦越越几人为了打车，都跑到了马路边去，和林晓他们现在站的地方离得有些远，根本没听到黄禄在说什么。 桑映视线在两拨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微微有些诧异。 黄禄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收起了嬉笑的神色，说：“那你呢，打车回去？” 没想到对方会来问自己，桑映很明显有些受宠若惊，微微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但是黄禄却出乎意料的耐心，也不催促，就这么等着她开口。 桑映彻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先跟我回去吧。”林晓突然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黄禄和桑映顿时都看向了她，尤其是黄禄，眉头狠狠地拧起来，脸上全是不理解甚至是不高兴。 林晓知道，黄禄这次铁定又要生气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顶着黄禄投射过来的，宛如射线一般的眼神，侧头看向桑映，温声说道：“不介意的话，先和我回去吧。我那儿有客房，能随便对付一晚上。” 黄禄冷笑了一声，林晓没搭理。 桑映看了看黄禄，又看了看林晓，鬼使神差地点下了头。 黄禄顿时转身就走。 不仅是黄禄，在知道桑映要跟着林晓回去的时候，凡特斯的其他人，也露出了疑惑甚至是不赞同的神色，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毕竟在他们看来，林晓可比在场的任何一位，都要有主意想法，根本不用他们多操心什么。 “对了。”看着其他人都已经上了车，林晓突然叫住了徐远航。 “怎么了？”徐远航疑惑地问了句，说完还转身朝车上的秦越越几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这里有点事情，让他们等等。 秦越越咯咯咯地乐了起来，做出要关门的动作，但车还是稳稳地停留在原地。 “怎么了？什么事情？”徐远航笑着又重复问了一句。 “我刚才，”林晓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刚才在打架那里，我好像看到齐霁了。而且听在旁边的围观群众说，好像也是一个女的报的警……” 林晓的话音刚落，便看到徐远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即使嘴角扔在上扬，但自始至终看起来，似乎都带上了那么点可怜劲儿。 对，可怜。 第六十三章 情绪 等林晓再醒来的时候，桑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看到窗户上沾染上的一层水汽时，林晓都还有些恍然，在花洒下冲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昨晚，哦不，是今天凌晨，桑映是跟着她回来的。 客房已经收拾好了，被子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角落，就连睡衣也被好好地叠放在了床边，丝毫看不出来几个小时之前有人在这里睡过。 林晓把毛罩在头上，凌乱随便地擦着头发，拿着手机坐在了沙发上。 这才刚过十一点，手机上就收到了不少的消息，其中一条就来自于桑映。 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几个字：我走啦，谢谢。再见。 这还是凌晨刚到家的时候，林晓洗完澡出来，桑映主动提出来要加微信好友的。对方当时几乎算是看到林晓出来马上就站了起来，一看就是在特意等。 林晓没犹豫，把放在桌上的手机拿起来，点开个人名片二维码之后递了过去。桑映小心翼翼地接过，扫码时神情专注，仿佛像是对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林晓没来由的有些触动，从对方手里接过手机转身往自己卧室方向走的时候，略微地犹豫了下，指尖还是点开了桑映的朋友圈。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的内容非常少，几乎只有偶尔抓拍到的湛蓝的天空和云彩。就连吃吃喝喝的内容都很少见，和即使每天不分昼夜加班也要在朋友圈里絮叨一堆的秦越越相对比，简直是两个极端，丝毫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生。 至于最近和昨晚上的一地鸡毛，也在对方的朋友圈里嗅不到任何气息。 仿佛这些事情从来没有经历过。 林晓靠着沙发缓了一会儿，这才把桑映的事情从脑海里暂且甩开，几乎往下看去。 家里发过来的，同学发过来的，日常简单问候的，关于这次双十一买了什么的，还有集赞砍价之类的乱七八糟的消息。 林晓一边胡乱地擦着头发，一边单手在手机屏幕上戳着回复过去。 最后两条消息，是徐远航和黄禄发过来的。 徐远航：昨晚真的是齐霁，也是她报的警。 徐远航：谢谢。 发过来的时间显示是早上八点整，也不知道徐远航这是睡醒了还是根本没睡。 林晓回复：没睡？ 等了一会儿，对方都没有回消息进来，林晓指尖在返回键上略微地停顿了下，还是又点到齐霁，敲字过去：凌晨的时候你也在啊？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 意料之中的，对方也没有马上回复。 林晓点到黄禄的对话框时，嘴角不自主地扬了扬。 换做是以前，她还真不会去多问多说什么，甚至在看到可能是齐霁的身影之后，也不会特地去和徐远航那么多嘴一句。 林晓一直以来的信念都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不同的生活社交圈。 她在绝大部分时候，只需要扮演倾听者的角色就可以，过多地去干涉和指导别人的生活，都是她完全不能理解也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至于对方所遇到的人遇到的事，是何种心情，她也很少去打听。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贸贸然地将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强加进去，在很多时候，对于别人来说，都只会是一种打扰。 所以黄禄之前总是嘲笑她和徐远航的发小感情宛如塑料，甚至可连塑料都不如。 她不知道也压根儿都没有去问过，齐霁和徐远航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分手，现在双方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以及相处方式。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某些时候，她对很多人和很多事，都够不上关心，说不定还已经到了冷漠的地步。 毕竟，仅仅只是顾好自己的生活，工作加班买房还贷，就已经让她自顾不暇了。 但这次的感觉，出乎意料的不错，甚至还有些微妙，不由自主地开始隐隐期待了起来。 黄禄：你想他们回复你什么？ 林晓坦然：不知道，就是觉得不管他们最后做了什么决定，好歹我从中说了点做了点什么。 两个人都是她的朋友，如果什么都不做也没做，的确好像是会有一些奇怪。 也似乎还有不甘心，即使别人的感情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黄禄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不容易啊，都能让你开始八卦了。” “还好吧。”林晓笑笑，想了想，说：“毕竟我当时的确是看到了，说不定他们两人的关系还会有些什么转机呢。” 黄禄笑了笑，却难得地没出声。 林晓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由自主地皱眉，说：“怎么，你不觉得吗？” “怎么说呢？”黄禄换了个方向，问道：“你知道他们两人是因为什么而分手的吗？” 林晓赧然：“不知道，我也没有仔细问过。徐远航最近不是天天都在你们办公室待着吗，都没有听他说起过？” “没有。”黄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正是因为都没有听他说起过。” 所以才会觉得不太可能会复合。 黄禄后半句话没明显地说出来，但林晓已经懂了。 成年人在谈恋爱这方面，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固执。 越是简单容易解决的事情，越喜欢扯着嗓子嚷嚷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即使分分合合无数次，也还是要拉着身边朋友一起互相讨论甚至是指责。 因为觉得还有希望，所以才会想要说出来。抱着最后一点期待，说服对方也好，说服自己也罢。 只有完全没有期待了，或者自己心里明明白白地清楚无法挽回时，才会沉默地压在心底，似乎这些事情压根儿不值一提。 大恸总是无声。 林晓默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到底是给他们双方递了一个台阶，还是把双方往更遥远的地方推开。 “这恋爱谈得，怎么像是打架一样的。”林晓忍不住感慨道。 谁也不肯让一步，谁也不肯多往前一步，似乎只要是谁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那谁就彻底输了，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 “不过这样也好，”黄禄笑笑，说：“免得徐远航总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时间长了，也挺晦气的。” “他和秦越越在一起的时候，还挺开心的。”林晓说完，自顾自地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好像，谁和秦越越在一起都挺开心的，这次我们双十一的活动，不就是因为她所以先爆起来的吗？” “那明天我去和她谈谈，让她别做客服了，我出点钱资助她，转行去德云社学艺。学成归来之后，来直播室接你的班儿。” “拜师场景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们一群人簇拥着她，呼拉拉地走到德云社门口，看到有人出来了，马上就扑通一声给跪地上。”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地捏着嗓子，声音怪异地说道：“师父，我想学相声。” 林晓乐得不行，头发也不擦了，就这么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笑道：“紧接着，人就让保安把你们给抬出去扔了。” “啧，什么叫做你们？这种辉煌时刻，难不成你还不去凑个热闹？就光在工作室里待着，扯着嗓子干嚎，未来的相声大师同款，今天只需要买两件就能发三件，机会不容错过，心动不日行动，想要拥有就趁现在。” “哈哈哈哈哈” 林晓彻底笑疯了，心情放松得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从原本躺靠着的姿势，几乎变成了横躺在沙发上。 林晓这大半年来，已经完全习惯这种彻底放松之后，毫无形象的样子了，并且非常享受其中。 不受控制的，完完全全自由的，舒服的状态。 林晓足足笑了好一会儿，黄禄在电话那边，时不时地也跟着笑两声，或者无奈地叹两口气，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林晓在这边傻乐。 “诶……”林晓终于笑得差不多了，仰躺在沙发上，看着顶上雪白的天花板，说：“我发觉你这人，今天怎么就这么能逗呢？昨天一天，赚疯了吧？” 林晓原本以为，今天她和黄禄谈到的第一个话题，说上的第一句话，肯定会是关于昨天购物销量的，结果没有想到，东拉西扯了这么半天，到现在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 昨天他们经历了电商行业，历史以来最为盛大的节日，没有之一。 “一般一般，好歹昨天那也是个一千多亿的项目，我这点数量也不够看的。”黄禄笑了笑，说出了一个数字。 “什么？”林晓转着毛巾的手骤然停下，毛巾顿时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盖在她的脸上。她听到自己那有些瓮声瓮气的声音又问了一遍：“多少？” 黄禄笑着，又把刚才的数字给轻声重复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声音不自主地上扬，语调里带上了浓浓的得意，和显而易见的激动和雀跃。 五十三万。 黄禄说出来的数字是。 差不多几乎是凡特斯半年的销售额。 而现在，这个数字仅仅是昨天一天的销量。 “这也……实在是太夸张了吧。”林晓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轻声说道。 仿佛害怕这仅仅是一个梦，声音太大了，就会从梦中醒来。 “不过，估计到时候退货，还会退一波，说不定能有十来万被打下来。” “应该不至于。”林晓瞬间就想到了这次销售额会爆炸的原因所在。 这次店铺能有这么大的流量，首当其冲的原因，就是双十一前两天发生的恶意退货事件。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赶巧了，简直就像是一场东风，把他们给吹到了流量的巅峰。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辛苦的改变和准备，只需要一个火星，便能彻底引爆。 “等下我到工作室了就开始发货，今天一点没敢上号，”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就怕上去看到催发货的，直接把旺旺号给催炸了。” 林晓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说：“你这逃避的心态，可一点也不像一个万恶的资产阶级了。” “那有什么。”黄禄无所谓地笑笑，话锋一转，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现在心情好点了吧？” “啊？”林晓被他这个无比突兀的问话给砸得一愣，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继续说点什么。 “啊什么啊？”黄禄语气里依旧满满的都是笑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不会是加班加傻了吧？要不你再回去躺一会儿？” 林晓黑线，不服气地说了一句：“你才傻了呢！” 黄禄笑了笑没说话，也没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转头开始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内容无外乎就是，喜忧参半地感慨，这次销售额爆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所有订单给发完。也不知道具体库存还够不够用，庆幸前两天，特地让工厂多准备了一些货过来。也还好，当时林晓还特地提醒了一句，备货可以，不过别按照平时那样寄快递过来…… 鸡毛蒜皮，桩桩件件都透露着真实和琐碎来。 林晓把刚才拿开的毛巾又拉了回来，盖在自己的脸上，不去看上面空空荡荡的天花板。 黄禄的声音依旧盛满了笑意，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通过电话听筒传出来，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 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桑映昨晚上问她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来凡特斯？ 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第六十四章 为什么会来凡特斯？ “因为缺钱，要急着用钱还房贷。”林晓看着对方，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个答案显然非常出乎桑映的意料，不过她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点点头哦了一声，随即转身就自己去了浴室，也没再继续追问林晓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或者说，在她看来，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已经算得上是呼之欲出了。 为了钱，所以来到这样的一个破地方，来到这么一个不怎么样的破工作室，现在可能还要为一个奇怪的节日呕心沥血，但最后总的营业额出来，可能还不如她之前接下来的无数订单中的一个集装箱的总值。 那喜欢和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参考意义。 对于绝大多数的成年人来说，从来都不是他们选择工作，在更多的时候，因为各种各样现实的原因，只能被工作选择。 桑映虽然刚毕业不久，但身上丝毫没有毕业生的稚嫩气息，显然对这些不成文的规定早就了然于心。 但她没想到，这个问题，却像是生了根一般，在林晓心里莫名地留了下来。一夜之后，不仅没有消散下去，反而像是喝满了露水似的，开始疯长。 她为什么来凡特斯？ 的确，是因为缺钱。而且当时心里，对着这个从未接触过的行业，从未接触过的环境，有着一股莫名的向往和期待。 于是，她来了。 但是这里并非是童话故事发生地，依旧有着做不完的事情，加不完的班，似乎看起来不错，但仍旧十分渺茫的未来。 林晓应该走的，中间也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走的。截止到现在，何其辛仍旧还在时不时地联系她，内容无非都是统一的，问她什么时候能去上班。 莫名其妙地，就留到了现在。 凡特斯的微信群里，因为这个做梦都不敢想的业绩，已经彻彻底底地发疯了。不管是秦越越，还是林放，甚至是陈素，都开始在群里疯狂刷屏。 满屏的烟花和星星落下来，仿佛这儿真的成了一个庆功场所，这时候正在举办一场大型的盛会。 仅仅是看着这些文字和图片，林晓几乎就都能想象到，这群人要是真凑在一起，估计得把房顶掀翻。说不定，还能因为扰民的理由，被成延带着人下楼来，再好好地打上一架。 黄禄悄悄地来给林晓发私聊：还好这里早几年就已经把烟花爆竹给禁掉了，不然找他们现在这股势头，指不定要造反，把我账号里的几十万给全部去买鞭炮给炸了。 林晓毫不犹豫地添了一把大说，回复说：有道理，不过还是得警醒着一点。万一他们兴奋得无视城市规定，噼里啪啦狂炸一通。那这点儿钱被炸完了，你还得起派出所捞人。 黄禄：……还好你是下午说的，要是大早上的你这么触我霉头，铁定我就要打车到你家去拍门了。 林晓乐了：这怎么能算是触霉头，明明话头还是你先挑起来的，我只是顺着你的话，去简单地分析了一下具体的可行性。 黄禄：呵呵。 林晓回了一个笑脸的表情。 等了足足好一会儿，就在林晓都以为对方不会回消息过来的时候，收到了黄禄发过来的消息：有道理，为了以防万一，我提前预定把这笔钱给用来还债了。 还债？ 林晓挑了挑眉，心里还有些犹豫，但手上的动作更快，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消息已经发出去了：你还有债务呢？ 上次黄禄来接她的时候，有听到他当时提了句，之前把他自己的房子都给卖了来着，不过当时林晓并没有细问下去。 金钱这个东西，即使每天都出现在所有人的日常生活之中，可实在还是太敏感了。 她之前还在vision的时候，就接触到过不少，连自己工资都羞于启齿，不敢去和人事和老板谈的人。更不用说，当时的她和黄禄，更多的只是一种雇佣关系，可能连朋友都不太能够算得上。 去好奇纠结对方的财务状况，不管怎么说，都有些不合适。 对方可以随口一提，但是自己不能刨根问题。 但这次，林晓却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她难得地有些好奇。 但消息发出去了之后，她心里隐隐又生出其他的情绪来。 已经做了的事情，她倒是很少后悔，更多的还是一种疑惑和茫然。 自己什么时候，和黄禄的关系这么好了？ 直接问出这些敏感的话题，却也没觉得会有丝毫的尴尬。 很快，黄禄的消息回复了过来：生意人，欠债这不是很正常，区别只是欠得多还是欠得少而已。万恶的资产阶级，恶就恶在这里。 看到这行字跳出来的时候，林晓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很多人提起欠债，大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状态，羞于启齿也好，觉得把自己光鲜亮丽的外衣撕下来了也罢，都带着一股藏着掖着的意味。 都不如黄禄这份豁达。 欠债如何，又不是还不起，现在正努力挣钱还着呢！ 越是坦荡，越容易让人心安。 林晓：资产阶级还是先安抚下群里的无产阶级们吧，都快炸锅了。 秦越越几人无比激动地说了半天，结果都没有等到黄禄出来说上几句，顿时就不爽了，的确有股黄禄所说的“要造反要谋逆”的架势。 隔着屏幕，不再像在办公室时那么唯唯诺诺，反而带着一股颐指气使来。 秦越越：禄哥是不是笑晕过去了？怎么半天没有动静，他就一点也不兴奋不激动吗？ 陈素：说不定是去忙发货了。 林放：我估计是，这种万恶的资产阶级，这回说不定觉得发货才快乐。 秦越越：@陈素，那我们晚两天过去，让禄哥自己一人充分享受吧。 陈素：两天他一个人估计发不完。 林放：他还有徐远航帮忙呢，实在不行我们就多放几天呗，充分给他们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和空间。 秦越越：别人都放十一小长假，那我们搞一个凡特斯专属双十一小长假？ 黄禄终于忍无可忍，回复：要谋反能不能自己另建一个群？当着我的面儿，是不是有点过于嚣张了你们？ 群里顿时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几人便无比默契地开始刷表情包，妄图把所有的消息内容盖过去。 黄禄：@林晓你也跟着他们要开始造反了？ 秦越越：正义之师。 林放：善良之枪。 陈素：今天怎么没看到徐远航出现？ 众人这时候才意识到群里还有位“临时工”，一直没出来发表庆祝宣言，顿时又调转风向，开始纷纷艾特起来。 别说是在群里了，就连私聊，徐远航都没有回复过林晓。从早上给林晓发过消息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晓担心他可能会出事，特地打电话让黄禄留意一下，如果一晚上没回来，他们卡着二十小时的时间，凌晨也去报警。 不过没想到的是，徐远航晚上还是回来了。 “回来了啊。”黄禄一边和他打了声招呼，一边低头飞速地给林晓发消息。 “嗯。”徐远航点了点头，无精打采地走到自己卧室门口，推门进去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突然走出来，看着黄禄问道：“衣服是不是应该今天给你？” 徐远航的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以至于黄禄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嗯，不过明早也行，就是怕到时候会忘记。” “哦，那我还是现在给你吧。”徐远航说完，又转身进了卧室。 徐远航在里面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又两手空空地人拉开门，朝黄禄露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来，说：“我忘记了，原来放在这间房里。” 这边的房子，其实几乎都算是全部租给了徐远航的，客厅都是他的工作间，只有一个卧室才是属于黄禄的地盘。只不过徐远航这人平时也挺认真讲究，很少把自己的东西给堆在外面。像是工厂已经做好了的成衣之类的，他都是放在另一个当做仓库的房间里。 黄禄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对方出来。 徐远航抱着一叠礼盒出来，堆放在茶几上，不过他动作不是很流畅，甚至能说是有些迟钝，最上面的两个礼盒掉了下去，他愣了下，最后也没真去捡。 黄禄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坐下，自己躬身下去把两个纸盒捡起来放到上面堆叠好。 徐远航嗯了一声，这才歪到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黄禄把东西捡起来，看了他一眼，问道：“喝了多少酒，味道这么重？” 几乎从搬过来开始，黄禄就知道徐远航晚上经常会自己一个人喝酒，但量都不算多，估计也就是起到一个助眠的作用。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冲天的酒气。 但徐远航的酒量并不好，喝了这么多，竟然还能这么清醒，也让黄禄着实有些好奇。 “不知道，”徐远航半个身子都压在了沙发上，半张脸蹭着沙发扶手，让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的：“好像挺多的，也没数。” “那你怎么没喝醉？之前不是只有才几罐啤酒的量来着？” “是啊，我也觉得神奇。喝了挺多的，也吐了不少，难受得很，但就是没醉。” “那整点儿白的？” “算了，太难受了。” 黄禄听到这里，没忍住乐了出声，想了想，说道：“你刚才这话，特别像是秦越才能说出来的。” 怂得理直气壮，怂得理所当然。 “是吗？”徐远航也跟着笑了起来，靠着沙发背调整了下姿势，自己回答了，说：“好像也的确是。” 黄禄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徐远航应该还有话要说，默默地给对方倒了杯水递过去。 徐远航也没喝，就盯着水杯出神。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我和齐霁，彻底分手了。” 不知道是因为喝太多酒，还是其他的什么，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得不行，黄禄第一时间还有些没听清。 几乎同一时间，林晓终于收到了早上发给齐霁的回复，不过对方回过来的内容相当简单，只有无比简短的一句话： “我和徐远航，彻底分手了。” 第六十五 轻松 徐远航和齐霁分手的事情，至少在凡特斯这边，几乎也能算得上是“人尽皆知”了。 包括主角中的两位，也全都是以“已经分手”了的状态出现，但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还特别认真地通告一下。 成年人的世界，比起郑重其事的宣告，心照不宣地逐渐疏远最后彻底不再联系要更为人能接受一些。 在徐远航和齐霁的关系上，林晓自然也以为对方两人延续了这样的一个相处模式额和默契。 但是没想到，会在两人“分手”几个月后，再得到他们无比郑重其事的“宣告”。 林晓看着手机屏幕上齐霁发过来的消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微信声音响起，她也收到了黄禄发过来的，内容几乎一样的消息。 徐远航和齐霁分手了。 不管主人公此刻内心深处是经历了何种腥风血雨的纠结，至少这一刻，表现出来的都是冷静和淡定。 当一段关系中的彼此，都已经可以相当从容地处理裂痕时，通常就代表这段关系已经彻底走进了死胡同。 没有任何解决方式，也没有任何人还想要去解决。 “你是怎么想的？”林晓没多犹豫，径直拨通了齐霁那边的电话。 齐霁估计刚好在看信息，铃声响起的同一瞬间，就显示通话已经被接通。 林晓却难得地，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换做是以前，她连主动发信息去过问的情况都少之又少。这是这两人分手了，并不代表她会分别失去两个朋友。但这次不仅发信息过去问了，甚至还在得知这样的消息后，下意识地就打了电话过去。 她总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怎么了？”齐霁在电话的另一端，安静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林晓说话，这才轻声问道。 齐霁那边此刻的环境听起来并不算特别安静，甚至还带着一点奇怪的风声，像是正在外面。 “没……”林晓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两人都有再安静了下来。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林晓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 齐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我昨天……”林晓皱眉，抬头看了一眼镜子，神情严肃得仿佛要分分钟找人打架。 “你昨天，或者说今天凌晨，你是不是看到我们了。”林晓想了想，还是再次主动地提了这件事情。齐霁发过来的消息，根本不算是回复，这让她有些别扭。 或许是长期累积下来的职业性，任何模棱两可的答案她都不能接受。 “嗯。”出乎意料的是，齐霁这次回答得相当快，语气也十分坦然。 “你听我说，”林晓在脑海中结合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组织了下语言，飞快地说道：“昨晚如果你也遇到我们了的话，不管你有没有多想，我觉得我都要解释一下。昨晚秦越越吃吃喝喝没控制住，出来的时候就有些半死不活的，林放的体格根本不可靠，而且他们俩吃饭的时候正好吵了一架。陈姐手上拎着打包回去给我们吃的一堆东西，黄禄脸上就差把生人勿进四个大字给刻在脑门儿上了。至于我，和秦越越的交集不算多，而且也一直在和黄禄说话，所以算来算去，也就徐远航这个失恋选手，可以……” 林晓难得情绪激动地一股脑儿地说这么多，齐霁最开始还有些懵，但听着听着却不由自主地有些想乐。 林晓说得正着急的时候，听到齐霁这么轻笑了一声，汹涌上头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是猜错了。 果不其然，齐霁笑着打断她，说道：“我的确是凌晨看到你们的时候想通的，所以今天才找徐远航出来认真地谈了下，但真正的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方面。” “我只是觉得，徐远航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要更轻松自在。”齐霁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好像，在之前的关系里，只有我一个人是轻松惬意的。” 说到后来的时候，齐霁的语气里也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轻松自在。 “后来呢？”黄禄看着林晓，问道。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林晓说完，想了想又认真地补充了句，说：“我之前和齐霁他们两人虽然关系都能算得上是不错，但其实很少讨论感情方面的事情。” 黄禄了然：“平时忙工作，没时间凑在一起。如果有时间了，凑一起十有八九也还是在聊工作，或者工作相关的事情。” 她的性格，和这种“独特”的行事方式，黄路已经清楚得差不多了。 林晓没否认，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正是因为平时很少说起，或者说是很少往这方面去谈论关心，她竟然不知道原来齐霁和徐远航两人之间的问题，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不管谈恋爱也好，还是生活工作也罢，似乎都讲究一个“有所求”。从中能够得到一些什么，才会投入热情和时间精力。如果当对其中的人或事，已经彻底无所求了，那么无论再好的关系，最后也只会成为架在双方脖子上的一条条锁链。 除了必须承受的煎熬，并不会有任何轻松的感觉。 “你说，什么样的关系相处起来才能算是轻松”林晓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既要有所求，又不能成为对方的枷锁，而是让彼此都轻松地享受其中。不管怎么想，似乎都有些不太可能。 “我们现在的相处不就是很轻松？”黄禄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林晓一怔，心里莫名涌上来一股很微妙的感觉。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却看见黄禄视线已经转了个方向，双手插兜，很明显又是在摸打火机和烟。 心里的那点微妙，顿时烟消云散。 “对了。”黄禄把烟拿在手里，没点燃。 林晓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啊，那什么，就是……”黄禄说话难得地不那么干脆，往林晓背后的屋子里看了一眼，想了想，说：“刚我看到陈姐那边的包装纸盒快没有了。等下你叫上他们，一起去这边客厅去拿。” 十二号那天，黄禄虽然找徐远航过来，一起发了不少快递出去。但因为这次的订单量实在是太多了，那点发货量不过是杯水车薪。今天他们一来，几乎就一直在忙活发货的事情，就连林晓，也特地大早上地就赶了过来，帮着折衣服打包贴面单清点数量之类的。 凡特斯的包装，都是自制订购的专属纸盒。平时的数量也就不算少，工作间也一直都常备着不少纸盒。但这一次的数量实在是太大了，他们忙活着半天的功夫，几乎就把之前囤积的包装纸盒给全部用完了。为双十一新订购准备的纸盒多得凡特斯工作间放不下，只能全部一股脑儿地往徐远航那边的客厅搬。 “嗯。”林晓点了点头，怀疑地看了黄禄一眼，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把这件事情特地拿出来强调一下。 一层楼统共就两户人家，楼上住的虽然不是朋友，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够算得上是“熟人”了。徐远航从刚开始搬过来的那会儿，就丝毫没有任何拘束和局促，天天把门大敞着。更不用说后来，他自己都还把电脑给搬到了凡特斯。 这两户白天的时候不仅都不关门，互相走动，进进出出拿点东西上个厕所之类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黄禄特地这明强调一番，倒弄得好像凡特斯的人，没得到消息还会不敢进去一样。 黄禄和林晓对视了片刻，随即便率先把视线移开了。 林晓脑海中顿时拉响了警铃，不明白黄禄这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下去一趟。”黄禄略微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转头往窗户看了一眼，说：“我有点事，先下去了。” “什么事？”林晓问道。 黄禄现在这样，很明显就是有什么事情。越是知道对方有事情，越是忍不住想要刨根问到底。 黄禄看了她一眼，啧了一声，笑着说：“怎么？现在还开始监督起我这位无良老板的行踪了？太放肆了吧。” “行，那你去。”林晓往后退的速度一流，说完便一副要转身进屋的样子。 看到她这样，黄禄率先不干了，连忙出声：“诶诶诶。” “怎么，有事吗？黄世仁？”林晓挑眉，下巴微微扬起看着他。 “没事儿。”黄禄把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形象看起来相当洒脱，但说出来的话，可就没有那么潇洒随性了。 “我说，”黄禄朝工作间里使了个眼色，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记得提醒他们。” “不能先和我说？” “不能。”黄禄又恢复了往日那种说一不二的气势，只是语气软和了不少，说：“等下提醒下他们，一起去呗。”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终于还是林晓败下阵来，想了想只能无奈地答应，说：“行吧。” 黄禄顿时心满意足，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之后，把打火机拿在手里抛了两下，晃晃悠悠地下楼去了。 林晓在窗户边上站了一会儿，很快便看到黄禄穿着薄毛衣的身影出现在楼下。黄禄面向有些显凶，再加上本人人高马大的，乍一眼看过去，有种自带的威严。但穿上毛衣之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莫名地温和了不少。 看来带毛绒元素和针织衫，都能在很大的程度上提升自己的亲和力。当然，前提是不要穿太紧身，如果身材稍有些不完美，很容易就会把吸引力拉扯到不够好的地方。同样，也不能够穿太宽松，不然版型太过拖沓，并且针织衫通常也不会特别挺括，很多时候就很容易让人觉得不够精神。 “等把发货的事情弄得差不多了，还是得再去婷婷女装那边看看。”林晓暗暗计划道。 虽然杠是和黄禄在杠，但在对方很明显就是有放什么东西在徐远航客厅，等着凡特斯的众人去看的情况下，林晓还是非常乐于去满足和配合对方想要给所有人准备“惊喜”的行动的。 “诶，陈姐，这边纸盒用得已经差不多了吧。”林晓看到陈素身边堆起来的，几乎半人高的一堆快递盒，明知故问地问了一句。 “还有一会儿，估计还能包几十个。”陈素还挺认真地计算了下。 “对了，小林姐。”秦越越也从一堆快递纸盒中探出头来，好奇地往林晓背后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 “下楼去了，估计是买烟吧。”林晓难得撒谎，语气有些不自然，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往四处乱瞟。万幸的是，在场的几个人心一个比一个大，压根就没注意到她有什么异样。 “又买烟？”林放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他办公桌上不是还有好几条？” “先一起去那边搬一部分过来吧。”林晓想了想，说：“正好大家现在手里都空。” 陈素看了看自己“没空”的手里，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早搬晚搬都是搬，林放和秦越越自然也没有其他意见，随便收拾了下，便起身跟着林晓一起出去。 “我们也实在是太猛了啊，”出门的时候，秦越越还忍不住在连连感慨：“这可是之前为了双十一和之后销售，准备的库存，没想到都被嚯嚯完了。” 林放对她的不标准用词相当不赞同，说：“你这话要是被禄哥听到，他肯定要以为你是拿去卖废品给折腾完的。” “也是，禄哥这人，就喜欢歪曲我们的意思，强行给我们扣上各种滔天罪名。”秦越越仰着脖子，说完还要拉长声音怪声怪气地感慨：“标准的黄世仁啊，我们就是可怜的杨白劳。” 虽然知道凡特斯的日常就是互相挖苦嘲讽，算是平衡老板和员工之间距离感的一个方法，但林晓视线在秦越越和林放两人身上停留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黄禄刚才那样子，很明显就是藏了什么给他们的东西在徐远航客厅里，现在就等着他们一起进去揭晓惊喜。林放和秦越越这回儿挖苦得多起劲儿，估计等下就有多震惊。 这样想着，林晓心里也忍不住隐隐期待起来。 徐远航店铺这次虽然借着双十一销量也不错，但和凡特斯的发货量远不能比，两天就把要发的货给整理得差不多了。一走进来，四处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和几乎能和的脏乱差挂上钩的凡特斯现在一对比，仿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啧啧，看看，看看，还是徐哥轻松……”秦越越一进屋，就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只是话还没说完，视线便被茶几上摆放着的一堆红色纸盒给吸引了过去。 虽然四周依旧还放着不少纸盒包装的快递，但这几个盒子的颜色，却相当醒目。 “徐哥这是提前开始准备新年盒子了？”林放随口问了句。 “不会吧，”秦越越想了想，说：“最近也没听他说起啊。不过包装得真好看，收到这快递的人，心情肯定会很开心。” 不过众人好奇归好奇，却也没人主动往前多走几步，仔细去看看之类的。虽然平时和徐远航关系不错，但在某些时刻，不管是谁也不会太不把自己当做是外人。 这可让林晓纠结了，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堆红色的礼盒，就是黄禄给他们准备的“惊喜”，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和状态，她还真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 “都在呢？” 正当林晓犹豫的时候，便听到门口传来了黄禄的声音。 黄禄神色如常，身上的寒气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并不让人觉得反感。 “怎么不拆礼物？”黄禄走进来，朝茶几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别说是秦越越林放陈素了，就是连林晓，都震惊了，齐刷刷地瞪着眼睛看向他。 第六十六章 礼物 秦越越几人，是震惊黄禄竟然会悄悄在背后给所有人准备礼物。但仔细一想想，黄禄也的确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每逢大节小节或者是个人的生日，黄禄总是在变着法儿地给所有人惊喜。 即使礼物价值不算特别贵重，形式有时候特别普通甚至说得上是庸俗，但对于明明可以做点头之交的同事来说，不可谓不用心。 而林晓，则是震惊这人明明是让自己来揭露惊喜的，没想到最后他竟然亲自上场了，白白浪费了她刚才的那一番“表演”。 “怎么不去跟着一起拆礼物？”黄禄走到林晓身边，朝兴奋的秦越越等人所在的地方扬了扬下巴。 秦越越几人完全将收到礼物的震惊和兴奋，展现得淋漓尽致。从知道消息开始，几人便小跑着冲了过去，一边震惊一边乐得滋儿哇地乱叫。 “等一会儿再去。”林晓说完，下意识地看了黄禄一眼。 她突然觉得，对于送出礼物的人来说，没人会不喜欢秦越越等人兴奋到有些夸张的情绪，热烈且传染力极强。仿佛这段时间以来的加班辛苦，以及刚才还和客人拍桌子的瞪眼的情况，都在礼盒打开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两相对比之下，自己的表现好像实在是有些太过淡定了。 黄禄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她，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在意。 林晓：明明她自己什么都还没有说。 “你不是让我来揭晓吗？怎么还自己戳破了？”林晓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 “不放心。”黄禄对此相当言简意赅。 “哦。”林晓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不说话，反而轮到黄禄来好奇了：“怎么就不问下去了？” “你不是都说了，你不放心？” 黄禄哑然，随即意识到对方可能是理解成什么意思了，无奈地解释：“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他们。” “东西放在这里，这几个家伙平时看起来不着四六的，但也不会真的随便上来翻动。而你，就更不用说了……” 听到这里，林晓略微抬起头，斜了黄禄一眼。 “而你，就更不用说了。”黄禄笑着，从善如流地接下去，说道：“一看你就没撒过谎，也没有什么给人准备惊喜礼物的习惯。如果不是我来戳破，说不定你最后还得直接揭穿。” 林晓：……回想刚才的场景，好像还真是这样。 “再者说了，”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还带上了微微的得意，说：“现在这就能算得上是双重惊喜了。” “诶，小林姐你来看……”秦越越拿着衣服，兴奋地转身想找人个审美好的来给自己参谋参谋，抬头一看到门口林晓和黄禄，就蓦地没了声音。 刚才咋咋呼呼的大喇叭突然卡主了，林放还有些疑惑，刚想问对方怎么哑火了，顺着秦越越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消了声。 “小林接和禄哥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林放疑惑地问了一句。 陈素笑着撞了撞他的胳膊，没说话，低头继续折腾起手中的东西。 “啧啧啧，”秦越越还是没忍住，感慨道：“不讲道理，禄哥但凡能把对小林姐的好脾气和耐心分一半出来给我们，也不至于整天被叫周扒皮黄世仁了。” “叫黄世仁还不够，现在都给我改上姓了？”黄禄走过来，没好气地拍了下秦越越的头，语气自然而然地又带上了嘲讽：“但凡你能有人家小林的一半，也不会随便给老板起外号，有事儿没事儿就控诉两声。” 林晓视线顿时不自主地乱瞟，嘴角微微扬起，控制不住地乐了起来。 “得，”黄禄瞬间了然，说：“算我看走了眼。” 陈素等人顿时哈哈大笑，秦越越眼见黄禄“放过了”自己，顿时喜形于色，也顾不上其他，就拉住林晓来给自己参考。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给我们买汉服。”陈素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她自认工作也不少十几二十几年了，大方的抠门的老板或多或少地都有遇到过。但大方得像黄禄这种，而且还特别有心的，还真是头一次。 凡特斯加班多，工作时间长，但所有人的工资都是高于平均水平的。不仅如此，黄禄还隔三差五地给所有人改善伙食，准备礼物。 对这些工作之外的事情，上心得反而不像是一个老板。 “上次看你们挺喜欢的，我就让徐远航给我打打折，顺便买了。” 他这话说得相当轻描淡写，室友做汉服的，关系近了有折扣似乎是也是理所当然，非常附和“黄世仁”的形象。送个礼物，都还要那么精打细算。 林晓却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两眼。 她记得上次的情况。 当时她和黄禄在直播室聊天，只能大概听到一群人呼啦啦地跟着徐远航过去“长长见识”，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把这件事情给牢牢地记在心中。林晓虽然对汉服这些东西不是特别了解知道得很多，但也大概清楚徐远航店里一直在卖的类型，她大概地扫了一眼，便知道至少给林放准备的，就不是徐远航店里的。 要真是随便送送的，真不至于会刚好每个人都适合。 黄禄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 林晓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这里怎么还有一件？”林晓把自己的那份拿起来之后，注意到茶几上还放着一盒。 黄禄这次准备了所有人的，每个盒子上，都有用钢笔写上了对方的名字。林晓有，徐远航有，就连黄禄自己也都是有的。但茶几上的这份，写上的却是一个林晓完全不认识也没听说过的名字。 “向蔷？”林晓疑惑：“这是谁？” “我女儿的名字。”陈素骤然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一下子还有些懵，看着黄禄问道：“怎么没听说，你朋友也和我女儿名字一样啊？” “哦，就是给你女儿的。”黄禄说完，所有人都是一愣。他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想了想还是解释说道：“小姑娘应该会挺喜欢这些东西的，顺手给她带一件呗。和你这套挺搭的，你俩一起穿出去，还能当做是姐妹装。” “这……我这年纪，哪里能姐妹得起来。”陈素依旧有些愣愣的。 “哎呀，收着呗。”秦越越起哄打了个圆场，林放顿时跟着帮腔，陈素都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林晓就把两个盒子都给塞到了她怀里。 “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喜好，凑活着买的，不喜欢也不用和我说。其他只得了一份的，也不用羡慕嫉妒，好好努力，等你孩子那么大时，我也送。”黄禄摆了摆手，又恢复了那副蛮横霸道的样子。 秦越越：“切……不稀罕不稀罕。” 林放：“散了散了。” 还是后来去楼下遛弯消食儿的时候，秦越越才和林晓吐槽：“我大概知道，为什么禄哥会想到连陈姐的女儿也要送。” “为什么？”林晓的确有些疑惑。 黄禄虽然人好，但给员工送礼物，还照顾到对方家属的情况，的确很少。更不用说，陈素不仅只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的。只不过当时气氛实在热烈，她也没多想下去。 “陈姐和她女儿关系不好吧。”秦越越吐了吐舌头，语气有些无奈：“陈姐是离异，一人带两个孩子。之前时不时地听她说过一些，把希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前几年都是进工厂干活儿，就为了给他们攒学费，也就她儿子上了大学后，才退下来想找点轻省的活儿做。但她儿子和她关系并不好，放假也不怎么乐意回来的那种。” “那她女儿呢？也快高考了吧？”林晓隐约记得黄禄提过。 “嗯，但是怎么说呢？”秦越越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奇怪，想了想才接下去说道：“重男轻女吧。” 林晓默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话里话外听她说过几次，就是前几天发货的时候，她还抱怨来着，双十一不是太想给女儿买衣服。觉得正是刻苦学习的年纪，不应该这么收拾打扮之类的，但意思嘛……” 这几天林晓都会有提前来工作室，跟着打包发货之类的，但印象中没有这段对话，估计是在她直播的时候聊的。 “不过也挺神奇的，自从你来了之后，陈姐不怎么总说这些事情了。”秦越越说到这里，还有些庆幸，说：“不然她每次都会被禄哥明里暗里给怼一通。” 然而即使是这样，黄禄也依旧把这些话给默默记在了心里，会在某些时刻，做出一些善意的举动。 林晓突然有些茫然，黄禄的形象，从最开始不近人情的凶恶，到现在突然变有些模糊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和这样的“老板”，甚至是类似的同事相处过，也完全没遇到过。 以前的经验和记忆力，工作就是工作，完全不用也不需要掺杂其他的情绪。何其辛甚至告诉她过很多次，工作，只需要做事就好，其他完全都不用去关心。 工作之外的人和事，只会影响到自己前进。 林晓陷入了沉思，相当凑巧的是，何其辛竟然在这时候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何其辛：周一上午十一点，星岚咖啡厅。 又是那种笃定的，完全不容人拒绝的语气。 第六十七章 流量 “这几天应该算是退货潮，陈姐你那边最近辛苦一点。每天优先处理那些没问题正常退换的，尽量把处理速度给拉上来。”说完，黄禄停顿了下，把视线转移到秦越越身上，继续安排道：“越越你这边同样也是，按照平时正常退换的流程走。如果是尺码不对，可以问问身高体重，或者具体尺寸之类的，但也不用太过积极，让对方以为我们不想处理。至于直接不合适不喜欢需要退货的，也不用多说，直接让他神情就行，林放和陈姐一有时间就马上确认同意就行。” 好在凡特斯抢在双十一正式开始销售之前，预定进了不少现货。当时觉得非常夸张，甚至像是黄禄疯了的数字，不仅真真实实地发生了，甚至还远远不够。只不过大头已经都有了，剩下的慢慢发起来也不着急。 随着双十一规模的扩大，如今已经从一个普通的电商购物欢庆节日，逐渐演变成了全民性的狂欢。已经有了前几年快递爆仓经验，今年不管是商家发货还是物流配送，速度都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不到一个星期，凡特斯就把绝大部分订单全都发了出去，陆陆续续的，大部分包裹也差不多都到达了目的地。收到货后，因为冲动消费、试穿不合适、多买来供选择等等原因的订单，也开始到了退货的时候。 狂欢购物节，不仅仅只是屏幕上跳动的，引爆全网的那串天文数字，背后是由无数个或大或小的订单一个一个地平凑而成。下订单，发货，对于商家来说是一波忙碌的热潮。但之后，退货换货，同样也是洪流中的一部分。 虽然这部分很容易被人忽略。 线上店铺考核的内容指数颇多，退换货的处理速度便是其中之一。 大型一点的购物节，销量上升的同时，退货率也会跟着上升。这种情况不仅仅只是存在一家或者几家店铺之中，可供选择的七天无理由退换货，本身就是线上店铺的一个特点所在。 而在这种所有店铺退货率都会上升的时候，售后处理速度就成了一个比较重要的点。 所有店铺都在面临挑战，这种时候，往往就只能看到借着风全力往前跑的店了。 除了林晓之外，凡特斯的几人都有双十一的经验，深知后面还有的事情可烦，顿时都开始“怨声载道”起来。 “天啊，什么时候才能够不处理售后啊！”林放瘫倒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有气无力地感慨了一句。 “天啊，什么时候才能够把对话框给关掉啊。”秦越越坐在林放对面，学着他的动作往后一躺，神情充满了绝望：“这段时间以来，就没有把对话框关掉过，消息从早上上班，一直亮到晚上下班。” 黄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什么时候早上来上过班了？” 陈素没忍住笑了一声，在秦越越哭丧着的表情里，还是给她挽了个尊：“好歹是在吃午饭前来的，也算是上午。” 凡特斯最近是的上班时间被自发地彻底篡改了，早上九点上班，几乎要到中午的时候，所有人才会来齐，一个个哈欠连天的。陈素不仅要给他们准备午饭，还开始学会在外卖app上，给他们提前点咖啡了。 因为这些“小恩小惠”，秦越越最近脾气都收敛了很多，不管黄禄怎么冷嘲热讽，就是不接茬。徐远航每每看到，都忍不住直摇头。 “你这边最近直播，感觉怎么样了？”说完店里的事情，黄禄把话题放到了直播室这个“编外成员”上。 “前两天，几乎直播的时候都会有人在公屏问售后处理的事情，昨天几乎没有怎么看到，估计今天会更少。”林晓认真地回忆了下说道。 黄禄点点头，说：“也没有什么恶意闹场的吧？” 他这几天几乎都一直在忙调货的事情，稍微有点空闲时间，就来和秦越越陈素一起回复消息或者发货，林晓直播那边几乎处于完全放手状态，就连之前每天固定的数据总结也因为大家都没时间而取消了，所以对直播室的相关情况，还真是知道得不怎么清楚。 “闹场的几乎都没有，”林放适时地插了进来，说：“直播室的回头客相当有效，几乎不用我们自己去说什么，都在公屏上闲聊顺带帮我们安利。” “而且这事儿是真的赶巧，”林放说到这里的时候，没忍住乐了出声，说：“之前和恶意退货那人在直播室撕的那会儿，让我们还小小地出了下名儿。这次我们店铺遇到的恶意退货不算多，直播室的气氛更是好得不行。” “嗯，”黄禄点点头，看向林晓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对此也相当赞同，说：“隔壁好几个店铺，也给我发了消息来着，说是这次的确没有去年多，托了我们的福，不过我也没时间和他们细说。放哥最近忙完了，也可以和他们发发消息。” “对了！”林放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爆发出一声响，众人猝不及防地都被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瞪着他。 “刚才官方小二给我发了消息，就是来问我上次恶意退货事情的。” 官方小二？ 黄禄和林晓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不过神情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事情，竟然都能够闹到上热搜，那官方如果说不知道或者置之不理，很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估计忙完了狂欢节的事情，也是该来处理了。 只是林放和秦越越陈素几人，却有些兴奋得停不下来，叽叽喳喳地说完之后，便热情无比高涨地继续去忙碌了，全然没有刚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黄禄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犹豫了下，打了个弯儿，还是什么都没说。 刚走到门口的林晓，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恰好看到黄禄的欲言又止，挑了挑眉，询问发生了什么。 黄禄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林晓明显的非常不相信，也不继续其他动作，就这么站在直播室的门口，好整以暇地看向黄禄，俨然一副他不老实交代，自己就不去直播的架势。 林晓今天没穿常服，而是选了前几天黄禄送的那套汉服。青绿色，对于现在的天气来说，略微有些单薄。室内穿着还好，而且反季节的穿着，能在某种程度上，戳中一些舒适的点。 就像现在，看着林晓，就有种形容不出来的舒适，让人根本没办法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同样，也想不到言语来拒绝。 黄禄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拿上了自己的杯子，起身往直播室走去。 林晓顿时扬起了嘴角。 在直播室椅子上坐下，抬头视线和林晓相撞的时候，黄禄总觉得眼前这种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说吧，发生了什么？”林晓不着痕迹地把直播室大门带来关上了一大半，这样一来，秦越越他们路过的时候也不会特别怀疑好奇。 既然已经进来了，黄禄比起刚才就爽快了很多，语气平缓地开口：“有媒体找上来了。” 最大的话题双十一狂欢购物节，已经过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其中发生的各种事情甚至是连锁效应。之前已经有了相当大热度的恶意退货时间，就是一个特别好的素材。这样的情况，媒体怎么会甘心放过。 找上凡特斯，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现在本身就是退换货高峰期，正常退换货的比例远远大于恶意退还，这样一来，观众的同理心往往都会大大减少，甚至反过来责怪凡特斯。 “你怎么想？”林晓问道。 黄禄如果选择一直不说，那应该是还没有想法。但如果能来和她说，显然是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打算。 “本来没什么想法的。”黄禄往背后沙发上靠了靠，发出舒服的一声叹息，神情相比刚才的紧张严肃，已经多了不少放松，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段时间肯定不行，但如果官方小二来说了，姑且先看看官方的意思。” 这次事件在社交媒体上的热烈讨论的确给凡特斯带来了超乎想象的流量和订单，如果运营控制得不错，店铺情况几乎能往上迈一个不小的台阶。但凡特斯做的毕竟是实业，更依赖的还是平台，并非是捉摸不定的流量热度。 “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嗯。”黄禄点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林晓，说：“对了，这两天你直播的时候，我也尽量来跟着你一起。周一你休息的话，我来直播也能找到一些节奏，不至于流量断崖。” 林晓却有些怔愣，说：“我周一休息？” “是啊。”看到她这样，黄禄还有些好笑，说：“还真把我当成黄世仁了啊，你连续上了这么多天班，其他人马上都要休新一周的假了，你也该休息了。” 凡特斯能有这次那么夸张的订单量，林晓的直播功不可没。但由于直播的特殊性，现在正是流量好的时候，再加上的确其他人也没有时间，于是林晓就一直直播下来了。 如果不是黄禄突然提到这茬，林晓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连上这么多天了。 只是……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还没等林晓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便听到黄禄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这周一，不是还要和何其辛吃饭吗？” 第六十八 微妙 黄禄和何其辛认识，而且交情不浅这件事情，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林晓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大概，但她一直没有和黄禄聊过这方面的事情。 或者说，不敢，也完全不想。 她向来对朋友的朋友，不是特别感兴趣，也几乎很少去在意，除了和工作相关。以前在vision，不仅要和客人沟通，有时候也需要处理工厂和供应商相关的事情。和别人谈论到什么相关话题时，也能顺其自然地让对方推荐新的合作对象，说不上特别自来熟，但好歹也不会有任何的拘束感。 只要她想，总能够很轻易地把话题带上去，也并不会让彼此都感到尴尬或者是突兀。更不用说，黄禄并未在他认识何其辛这件事情上特地避讳过。只不过偶尔提起的时候，神情淡淡的，显然和对方关系也不是太好。 或主动或被动地，林晓留意观察了不少，只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过问过。 但没想到，黄禄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来。而且，他们两人的关系不仅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很显然还一起谈论或者聊到过自己。 那些被自己休息了大半年，才勉强接受的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宛如浪潮一般朝自己汹涌而来。 让她有些喘息不过来。 林晓难得地没有正面回答黄禄，也没问他知道了些什么，知道了多少，点点头嗯了一声之后，便转身去直播了。 黄禄原本还想和对方聊几句何其辛的，没想到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林晓就瞬间变了脸色，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愣愣地出神。 “禄哥，今天你怎么没精打采的？”林放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头来，朝黄禄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昨晚没睡好。”黄禄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继续工作：“昨天直播室的数据发给我。” “嗯，”林放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但神情不免还是有些疑惑，说：“你昨晚没在这里？” 一般情况下，黄禄都是会和林晓一起待到下播，大概地和对方一起看一下当天直播结束后的数据，简单进行一个总结之后再走。很少会有现在这样，第二天来再看的情况。 “在，不过没看。”黄禄顺道点开林放发过来的消息。 双十一过后，再加上“不想减肥”的事情热度已经暂时落了下去，店里的流量呈现出了断崖式地下跌。不过好在有节日因素的加持，几乎所有店铺的动态数据都会在节日之后进行一段时间的下跌，倒是让凡特斯借着这股风往上窜了不少名次。 这几天开始，店里的各项数据已经逐渐恢复正常，整体来说都超出了心理预期一大截，尤其是林晓的直播室。 现在稳定下来之后，直播室的数据，几乎能算得上是“疯涨”。 几个月前，直播室累积观看人数想要破百，都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但现在，每场直播累计人数已经稳定在了三千以上，同时在线人数的峰值破百的情况，也要不少。 而昨晚，林晓一改平常的装扮，换上了汉服直播，混合着时装的讲解，顿时让直播室的观看人数突破了五千。 “放在几个月前，这些数字我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林放一边汇报，一边忍不住感慨。 “没办法，小林姐是真的有魅力。”秦越越把椅子转过来，神情艳羡：“听她说话是真的舒服，而且也有意思。” 陈素在这种时候难得地也开始发表自己的想法：“我也去看过其他人的直播，感觉就是卖衣服的嘛。也不怎么听得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就看到美颜弄得脸的轮廓都没有了，展示衣服也很着急，穿完在镜子前站着展示一圈然后就结束了。” “对对对，”秦越越买衣服多，对此简直深有同感，吐槽：“还有一些主播，估计是掌柜亲自上场的。弄张椅子，往桌子后面一坐，跟个大爷似的。没人的时候就一直玩手机，等看到人进来了，就随便打声招呼。” “更气的是，你们知道吗？有次我进一个直播室，那个不知道是主播还是掌柜，就扔了一句：让我们自己看链接，有问题想问的想看他展示的，在公屏上敲出来，他再来展示。说完，就又继续埋头玩儿手机了。” 林放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他长期混迹于各大商家运营的群聊或者论坛，了解到的情况更多。 “毕竟现在直播这事儿，也还只是一个新东西，所有人都没什么经验。有钱有人的，会去试试。但没钱没精力也没人的，就只能当成是线下卖货来忙活了，不一定真要做到多好，反正象征性地做了，那就算自己没错过这波行情。” “那倒是。”陈素认同地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不懂但是又不想错过，那就只能自己慢慢摸索着往前，试了那就不算亏。 最开始的凡特斯就是如此，只是没想到中间突然加入进了一个林晓。 林放几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只是话题已经从哪家店铺进行了一些什么尝试，演变成了谁家主播在模仿林晓，还有商家过来问林放，能不能挖人之类鸡毛蒜皮的八卦。 黄禄最开始还认真听着，听到后来也渐渐地有些走神了。视线落到电脑屏幕上，上面正放着昨晚上的回播。 林晓直播时的状态很好，或者说平时的气质也足够亮眼，自信又耀眼。但直播站在舞台中间，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之后，更让人没有办法把视线移开了。 屏幕里的人，依旧和平时一样，笑容温暖而又有力量，让人不自觉地就认真起来，去听她所说的内容。 这种状态的林晓，黄禄看过太多次了。但也是正是因为看过太多次，所以能注意到，对方的情绪和平时有着很大的不一样。 像是有什么愁绪笼罩着一样，完全没有往日的轻松。 就因为何其辛？ 还是因为vision？ 黄禄手指移到手机屏幕上，拉着对话框往下滑动，最后落在了“何其辛”三个字上。 “对了，今天小林是不是休息啊？”陈素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主动站起来要去买菜，问了一句。 往日这时候，林晓都已经到办公室了。陈素前几天有听黄禄提过休息的事情，只是仍有些不确定。 听到林晓的名字，黄禄才骤然清醒，抬起头来发现眼前这三人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黄禄皱眉。 陈素只得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嗯。”黄禄点了点头，说道：“她今天休息，中午晚上都不用给她买饭。”说完，又转头看向林放：“今晚我替她直播，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发微信给我。” 瞬间就变成刚才被秦越越严厉吐槽的“直播玩手机的大牌主播”。 “怎么感觉禄哥你今天精神状态不够好？好像一直在走神。”秦越越难得没有和他顶嘴，有些担心地：“没事儿吧你。” “要不你再去睡会儿？这段时间你几乎都没睡过什么好觉吧？”陈素也温声劝了一句。 “要吗？”黄禄神情顿时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怀疑地看向众人，说：“我怎么感觉我和平时，也没什么差别。” 林放秦越越陈素三人看着他，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黄禄：…… 黄禄最终也还是没有主动去给何其辛发消息。 他和何其辛认识很多年了，两人会聊很多事情，但也有很多事情从来不会主动去过问。例如，对方不会来过问他债务的事情，黄禄也不会去过问vision现在的情况。 相关的人，也是同样。 何其辛知道林晓在凡特斯上班，但从来没有主动和黄禄聊过林晓。唯一的一次，也就那天发了一个信息过来，说他周一已经约了林晓吃饭。言外之意就是，让黄禄在那天不要给林晓安排任何工作让她好好休息。 一切都是情理之中，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 黄禄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烦躁。 他不得不承认，凡特斯和vision，几乎能算得上是天差地别。 ---- “来得挺早。”何其辛刚一坐下，没一会儿就看到林晓走了进来，随即主动站起身帮她拉椅子。 “怎么变得这么绅士。”林晓揶揄地说了一句，不管心里多不情愿，但面对何其辛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彻底展露出来。 何其辛看起来远不如整天黑这一张脸的黄禄严肃，但实际相处起来，就知道他远比黄禄麻烦了不知道多少倍。 何其辛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随即，服务员走了过来，在两人面前各放了一杯咖啡。 林晓挑了挑眉，没说话。 “时间刚好。”何其辛扬着嘴角，笑得温和而又得意。 在林晓来之前，他就已经点好单了，完全没有考虑过或者也不觉得林晓会迟到。这是多年合作以来的默契，和自信。 林晓没来由的有些别扭。 她蓦地想到了黄禄。 如果是黄禄，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提前把单点好，完全不在意对方是否换了口味是否会想尝试其他的东西，也完全不在意，万一对方迟到或者仅仅只是准时到了之后，看到已经凉掉的东西会是什么感受。 “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林晓还没把自己从思绪中抽出来，便听到何其辛这样说了一句。 第六十九章 废物 你什么时候回vision上班？ 何其辛问出这话的时候，神情轻松语气随意，似乎是在说一件非常理所应当的事情。 林晓不得不承认，他的理所应当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但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语气笃定得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林晓的真实想法。或者说，即使知道了也全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去了？”林晓皱眉，抬起头看向何其辛的时候，语气也带上了些许的不耐烦。 其实他很少用这种语气和何其辛说话，在绝大部分时候，何其辛虽然特别独断专行，但他的决定和想法也的确是对的。 除了这次。 “不回来，然后呢？”何其辛冷笑了一声，把手机扔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好在当前咖啡厅里没有什么人，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林晓刚准备说点什么，视线落在手机上时，随即噤了声。 何其辛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是直播室里的视频。他扔手机出来的时候，按了暂停键，画面上显示林晓正以一个相当别扭，甚至能说得上是滑稽的姿势整理衣服。 不过这个页面并不像官方直播里的，林晓蓦地想起了自己之前发在几个视频社交平台上的视频。看页面也像，显然是双十一之前，为了流量和热度发上去的那几个视频。 没想到何其辛会看到，现在还拿着视频来问自己。 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汹涌而来，林晓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选几个更为精致一点的视频发上去。而不是匆匆赶工，放了一个几乎算是粗制滥造的视频。还被何其辛作为来嘲讽自己的武器。 “嗯？”何其辛声音里依旧没有什么波澜，语气平缓：“就去做这个？镜头前卖卖货？” 言语之间的傲慢丝毫不加掩饰。 “卖货怎么了？”林晓心里的不耐烦逐渐扩大。 不管在何种情况下，她和何其辛争执，几乎都没有成功过。 “不怎么。”何其辛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你不行。” 林晓没吭声，看着眼前杯子里的咖啡。刚端上来的时候，上面还冒着袅袅的热气，现在几乎已经不怎么能看得见了。 “现在工资多少？” “嗯？”林晓一下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工资多少？准备做多久？有规划吗？”何其辛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说：“我不是说店铺的规划，就是你自己的。” “前途呢？能看到未来吗？” “当然，我知道你们这次销量不错，破心理预期记录了吧？还上了热搜？” 何其辛难得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虽然都是带着嘲讽意味的问句。 “五十几万的销量，”何其辛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之前你一个人，接到的最大的一个订单是多少吗？” 每一个问句，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息。 或者说，何其辛从一开始就占据了最高位，以至于不管他说什么，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 黄禄的嘲讽得非常明显，凡特斯里不管是谁都能轻而易举地和他对线，虽然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成功。 但和何其辛，就是有着一种非常大的不一样。 他的嘲讽和轻蔑，能压得人完全说不出话来。 而林晓，几乎算是vision里唯一一个，能顶住这种气压，表达自己想法的人。 “没想法。”林晓坦然回答道。 “行。”何其辛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三十万美金，换算成人民币是两百一十万至少，是你完全靠自己接下来的一个订单。” 也正是因为这个订单，林晓虽然年轻资历也不够，但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业务一部的主管。 “嗯。”既然对方提了，林晓也没有逃避这个话题的意思，只是顺着对方继续说了下去：“一个针织单面绒，放在角落里也没什么人推。” 但是她却认真地寄给了每一个客人，收到报价的消息，生产部门却给了她一个特别高的价格，并且说明做大货容易出现各种问题。 每年市场上，各大纺织公司甚至是工厂，都会自己调整纱支，研发出自己的新产品。 这些产品被推出来，极少数成为市面上的爆款，再极少数经过几年的流行，成为极为常见的普通面料。 而更多的，还是没被人看到，要不被人所喜欢最后被人遗忘。 针织单面绒更像是后者，普通的针织毛圈布，背后经过拉毛处理，是众多适合做秋冬面料中的一种。乍一眼看过去，不算独特，甚至用生产部老师傅的话来说，这就是个“垃圾布”。 便宜，和很多面料相似，但就是没有自己的特色。 即使是客人收到了样品，也极有可能只是问问，毕竟生产部给出来的价格，完全没有任何优势。但林晓不死心，又重新去联系确认了坯布工厂和相关染厂拉毛厂，硬生生地把价格给谈了下来。 而客人收到价格之后，起初只是给了十吨的数量，林晓给对方安排了整整一大摞色卡，最后订单确认下来，整整一百吨。 十个集装箱。 即使是vision，这个数量的订单也不容小觑，更不用说是一个新客人，所下的第一个订单和唯一一个品种。 “她今年还有在下单吗？”林晓想了想，还是问道。 “有，是个不错的客人。”何其辛点点头，看着她神情认真：“就是太难搞了，我找了几个人去带你去衔接，都叫苦连天的，事情一大堆。你在的时候，明明是一个很干脆的客人。” 不干脆也不会第一次合作，就一口气下这么夸张的订单了。 “她问了我好几次，你什么时候来上班，还是觉得和你合作更好。”何其辛耸了耸肩，语气有些无奈：“包括我，也被她嫌弃了。” “可以想象。”林晓笑了笑。 离职之后，她就没有和客人再继续主动联系了。起初客人还会时不时地给她发消息，到下半年，也渐渐不发了，知道林晓的确是很坚定地辞了职。 同事也好客人也罢，特定场景里遇见的人，也只适合在特定场景了交际。跨出圈子之后，对于这种陌生，理所当然一点去接受，能让彼此都更轻松一些。 “她不能想象，你竟然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放弃你自己，明明和你没有关……” “我没有放弃我自己。”林晓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何其辛，语气严肃而又认真：“我现在每天，也都在认真工作。” “嗯，在黄禄那个半死不活的店铺里。” “现在也有起色了。” “嗯，靠着几十万的订单，就欢天喜地地去庆祝，最后还打人闹进了派出所？”何其辛嗤笑：“可真是好大的起色。” 林晓不由得皱眉，何其辛既然连这些事情都知道，那说明和黄禄关系的确不错。可关系如果真的不错的话，又怎么会用这种语气来说话。 “你和黄禄，不是朋友？”心里想什么，林晓也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是啊。”何其辛坦然一笑，说：“但不妨碍我觉得他是废物逃兵。” 何其辛顿了下，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同样，你也是。” 废物，逃兵。 林晓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这几个字。 她和何其辛的谈话不欢而散之后，何其辛发了一条让她好好想想的微信，后来两人再也没有联系，可这句话却深深地刻在了林晓的脑海里。 她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和这几个字挂上钩。 也没想到，黄禄在何其辛眼中，也和自己一样。 只是，他是什么逃兵？ 林晓没有去问过，虽然心里好奇，但直觉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黄禄也没有来问，她和何其辛聊了什么。 这次的谈话过去，似乎没有影响到任何事情，但却又给人笼罩上了一层不舒服的郁气。 半梦半醒之际，林晓听到电话铃声响起，看到上面的名字时，还有些茫然，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是齐霁打过来的电话。 “喂？”林晓翻身坐起，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手表，显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直播热度上涨之后，黄禄却没想之前一样，允许她自掌控直播时间，而是非常严格地要求一点有时候甚至十二点半就下播，回来洗漱整理好，睡觉时间也差不多到两点了。 刚睡着半小时。 “喂，林晓吗？” 一个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林晓蓦地愣了下，一下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是睡糊涂听错了。 这个声音，是桑映。 林晓又重新看了一边屏幕上的名字，的确是齐霁。 桑映怎么会在大晚上的，用齐霁的手机打给自己？ “桑映？”林晓犹豫地问道，随手把房间里的灯给打开了。 “嗯，是我。”桑映那边应了一声，声音有些犹豫：“齐霁喝醉了，和我在一起，你能过来一趟吗？” “我现在过来。”林晓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穿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林晓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齐霁怎么和桑映认识了，而且还在一起喝酒？ 第七十章 喝酒 桑映报过来的就在商圈附近，恰好离林晓住的地方比较近，打车估计用不到半小时。也好在她离得近，等到下楼的时候，系统就提示她打车成功了。 “加班啊？”保安大哥看到林晓，打着哈欠从值班亭里探出头来，朝她打了声招呼：“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呢？” “接一个朋友。”林晓笑了笑，随口回答道。 保安大哥也没多问，说了声注意安全，确定她上车之后，这才又重新退回值班亭里继续打瞌睡。 桑映用自己的手机给林晓发了具体的定位过来，那片位置离不算远，就是有些不好找。林晓几乎没来过，以前是没时间后来是没心情，足足在定位点附近饶了小半圈，才找到对方所说的那家店。 梦境里。 名字倒是挺别致的。 林晓蓦地想到了徐远航的店铺名字，也是类似这种乍一看不怎么样，细想似乎又有些不对劲，其实真的没什么实际深意的神神叨叨的名字。 和想象中喧闹嘈杂的酒吧不同，梦境里的环境相当清幽，安静得仿佛这家店压根儿就没有营业。 林晓走进去的时候，都特别小心翼翼，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总觉得会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店内也依旧非常安静，只有中间舞台的位置上，有个女生在坐着唱歌。声音非常轻缓，轻缓到让人很容易忽略掉她的声音，乍一听还以为是在放什么纯音乐。 催眠效果极强。 脑海中闪现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林晓稍稍有些无语。这种时候，还有功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的吐槽，显然是只有黄禄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酒吧里人没多少，就是灯光比较暗，林晓在里面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到角落里的桑映在朝她挥手。 “还好吗？”林晓走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齐霁闭眼仰头靠在沙发上，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是彻底醉过去了，还是只是睡着了。 “还好。”出乎意料的，齐霁应了她一声。 虽然声音有气无力的，但好歹能准确地回答问题，意识是清醒的。 “她喝挺多的，”桑映朝桌上摆着的空酒瓶示意了一下，说：“就是喝完之后，什么话也不说，也完全不搭理人。看起来像是傻了一样，我也没经历过，担心出什么事情。” “你才傻了呢。”齐霁依旧闭着眼睛，轻声地哼了下。 林晓往桌上的位置看了一眼，顿时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挺大的一个茶几上，空酒瓶就占了大半张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刚才是有一群人在聚会。 “厉害啊，我之前都不知道你的就酒量竟然有这么好。”既然人还是清醒的，至少其他事情就不用担心，在齐霁身边坐下之后，还挺悠闲地感慨了一句。 “嗯。”齐霁把手抬起来放在她笔者的眼睛上，如果不是林晓坐得近，可能几乎都听不到这声应答。 “困了回去睡？”林晓看了眼时间，说：“去我那儿睡吧，有房间，刚收拾好没两天。” 齐霁没吭声，桑映估计是想到前几天林晓“收留”她的那事儿，朝林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晓摆摆手，示意她放轻松不要太紧张，随即自己也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起来。 习惯熬夜之后，突然被叫醒，困意说不上有多浓厚，就是难受。眼睛干涩得难受，脑袋也在嗡嗡作响，昏沉沉的。 “你和徐远航还真是神同步，”过了好一会儿，林晓笑了下，出声说道：“他把该发的货都给发完之后，也开始天天这样喝酒了。最近这几天，几乎都找不到他人。听黄禄说，他都快在楼下小店买成终生vip了。前天去买酒的时候，老板娘还挺好奇地找他打听。” 桑映看了齐霁一眼，非常配合地问道：“打听什么？” “打听楼上是不是也打算开一个小卖部，天天喝酒喝得跟搞批发似的。”林晓笑了笑说。 “也是。”桑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朝吧台的方向示意了下，说：“前天我们来的时候，酒保还问我们要不要在这里找份兼职。” 兼职？ 林晓神色顿时发生了变化。 桑映注意到她的表情，着急忙慌地解释：“就是问我们要不要上去唱歌啥的，说反正进来的也没人会很真正地听歌，音色颜值差不多，不吵到人就行了。重点是，还能免费喝酒。” 林晓失笑：“什么时候唱歌的要求还变成了不能吵到人了。” 桑映也觉得很没道理，耸了耸肩，说：“所以被我们给拒绝了。” 林晓笑了笑，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最近经常一起来？” “嗯。”桑映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下班了就来。” 下班？ 林晓挑了挑眉，不过没多问下去。 自从上次和成延打架的事情过后，林晓在这段时间里都一直没有再看到过桑映，还以为对方可能是离开了，但现在看她这意思，是还在成延那儿上班。 估计一直没看到，是因为她的上下班时间变了，林晓自己的上下班时间也恰好变了。一来二去，两人既是仍旧还在楼上楼下，但是也没有再碰到过。 “我还没离职。”桑映讪讪地说了句，嘴角微微扬起，随即却又消失。 她在林晓面前，总有种莫名的心虚。 林晓点点头，没说话。 看到她那么从容，桑映反而有些不淡定了，犹豫了会儿还是主动问道：“你不会生气吗？” 林晓失笑，侧头看了她一眼，说：“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都那样了，还待在那里。”桑映脱口而出，说完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呐呐地又补充说道：“好歹你们当时还为我出过头，帮了我来着。” “但这和你继不继续待在那里也没有任何关系啊。”林晓虽然不理解，但也尽量还是让那个自己的语气保持轻松：“这是两码事，不能因为我们做了什么，所以就让你必须要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 桑映张了张嘴，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只是那种瑟缩着的状态，很明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的轻松。 “对了，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林晓想了想，问道。她还是有些好奇，齐霁和桑映，似乎完全是两个世界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竟然会混在一块儿喝酒不说，看两人现在这样的相处情况，很明显不是第一次出来了。 “那天早上，我从你这儿走了之后，出去就碰到了她。”桑映朝齐霁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之前几次，她去你们那儿，但是都没上楼。要好几次，我碰上了，就聊了起来。” 那天齐霁刚和徐远航谈完，遇到了桑映，两人一拍即合，相约喝酒。一喝，就喝到了今天。 “她酒量挺好的，也不怎么会发酒疯，几乎都是喝了就睡。今天算是例外，也没醉，就是喝了不说话，像傻了一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都一起喝了这么多天，桑映还会半夜把林晓叫过来的原因。 “还想喝。”齐霁突然又坐了起来，神情木木的，视线看着桌子上的空酒瓶一动也不动。 “还喝？”林晓挑眉。 齐霁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甚至能说得上是呆滞，点了点头，说道：“想喝，心里烦，不睡不着。” 林晓愣了下，视线从桌上的一排酒瓶上扫过，仅仅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行，喝。” 而且还是一起喝。 把人叫过来的桑映：？？？ 很快，酒又重新堆满了整张桌子，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她们三个竟然这么神奇地坐到了一起，还喝上了酒。 有酒喝之后的齐霁精神倒是振作了不少，勉强着睁眼坐起，结果林晓递过来的瓶子时，似乎是刚注意到她一样，问到：“你为什么喝？” 林晓挑了挑眉，没说话。 “因为工作的事情吧？”齐霁虽然醉了，脑子却在这时候变得异常清醒，想了想自顾自地说道：“凡特斯这次的销量不错吧？我看到你发出来的视频了，挺有意思的。刚开始做主播，就能有这样的运气，算是老天爷赏饭吃。” “你竟然知道这些，我还以为你从来都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林晓有些惊讶。 齐霁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边的人和事，几乎不感兴趣也完全不怎么关心。 这也是徐远航说过的，他和齐霁最大的矛盾所在。 即使参与进去了对方的生活，并且一起生活了一段还不算短的时间，但是也丝毫对对方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也并没有想要融入到对方生活的想法反和打算。 中心点，永远都只在自己的身上。 就像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前段时间她都还不知道林晓已经辞职在家休息了大半年的事情，现在却敏锐得完全不像是她。 “视频软件给我推送的。”齐霁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解释道。 视频软件？ 林晓先是一愣，随即心里涌上来些许尴尬。 原本放在视频社交软件上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当时直播的流量推广。事后，两个软件上的粉丝数量的确从原本的一两个熟人，增长到了几百个，但对比起那些真正的大博主来说，这点数量还远远不够。 后来又是忙发货又是想着稳固当前直播室的流量，以及准备双十二和深冬的款式推荐，一来二去，林晓就把放在两个软件上的事情给忘了。 没想到这才短短的两天，就先后有两个人，过来和她说看到了她的视频。 不管对着镜头有多熟练自在，在这种时候，还是有些莫名的拘束和别扭。 齐霁虽然喝得半醉，反应有些迟钝，但对情绪这方面还是尤其敏感，笑了笑，说：“拍得挺好的，就是有点不像是你。” 说完，似乎是有些不舒服，仰头靠着沙发躺了一会儿，想了想又重新补充：“不对，还是挺像你的。” 林晓的尴尬来得快，去得更快，听到她这么说，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说：“你确定还要继续喝下去？怎么感觉你都像是傻了一样的。” 齐霁没吭声。 林晓以为她应该是不会再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下去了，便侧过身子去拿开瓶器，准备开瓶酒。 “之后继续在凡特斯工作吗？”齐霁突然出声，问道：“不准备回vision了？” 林晓开酒的动作顿时一滞，轻轻地嗯了一声。 把酒倒进杯子里，一片稀里哗啦的水流声中，林晓听到齐霁似乎说了句话。 “又不是你的错。” 等林晓回头去看她的时候，齐霁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和旁边的桑映说着什么。 不是你的错。 自从事情发生之后，有无数的人都来这样告诉她，但她再回到之前的办公室时，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之前的种种。 到底是回vision还是继续留在凡特斯，向来行事果决坚定的林晓，在这个问题上难得地选择了逃避，或者说，不面对。 不能解决却要硬着头皮解决，不想选择却又必须要给出答案和抉择的情况实在是数不胜数，每天都在不断被逼着前进。 一个个无法解决的麻烦，构成了不可控预测的未知的明天。 “林晓以前是做什么的？”桑映好奇地问了句。 林晓笑了笑，没说话。 齐霁看着她，也跟着笑：“太过认真地对待一件事情，总是会出问题的。” 人生啊，不能解决却硬要人硬着头皮解决，不想选择却又必须要给出答案和抉择的情况实在是数不胜数。 一个一个无法解决的麻烦，构成了不可预测的明天。 第七十一章 消息 工作也好，生活也好，甚至是感情也罢。 太过认真地对待一件事情，总是会容易出问题。 这话还是明明自己都像是没有长大的小姑娘齐霁，和自己说的。 林晓想到这点，翘了翘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厚实的窗帘把外面的光线个遮挡了个严严实实，看到手机上显示的下午一点半时，林晓都还有些恍然。 竟然就到这个点了。 长期以来的强大生物钟，终究还是败在了越来越晚的作息之下。 屋外静悄悄的，不知道齐霁和桑映是已经走了，或是还没醒。林晓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发，翻身坐起的时候，都还有些轻微的晕眩。 她们三个昨晚，或者说是今天凌晨，喝到了差不多六点，这才摇摇晃晃地打了个车回来。 冬天天亮得迟，温度也低。寒风裹挟着酒气，让原本就许久不喝酒的林晓更是上头，到家之后洗漱完就躺倒了现在。 也有可能是昏到了现在。 林晓靠着床头缓了一会儿神，正打算去浴室洗漱的时候，看了眼手机。 锁屏页面上能显示出最新的几条未读消息，毫无意外，这几条全都是凡特斯的人发过来的。 其中黄禄的最多。 黄禄：昨晚数据不错，看来之后可以往增加直播室多样性的方向去调整。 随即，附上了好几张数据截图。 这些数据，等林晓到了工作室之后，也能够看到。但每次黄禄都会大早上地就发过来，也不管林晓有没有回复，自己一个人就在那儿噼里啪啦地分析讲解半天。而这些内容，很有可能等林晓到工作室之后，他也还是要再重新说一遍。 黄禄之前还挺认真地解释过这个问题，美名其曰控制不住分享好消息的心情。并且觉得，在醒来就看到一堆好消息或者对后面的工作，有了很明显的安排和期待之后，会让整个一天都变得异常开心。 林晓当时还被说服了，昨晚还和齐霁她们聊起了这件事情。 “也就你们这种死工作狂，才会觉得大早上的收到工作消息，会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 当时灯光昏暗，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林晓竟一时没分清齐霁当时脸上的表情是嘲笑，还是羡慕。 黄禄：昨晚也挺早下播了的啊，怎么到现在也没起。 黄禄：不过也是，多睡会儿才是好的。你之前的休息时间也的确是太少了，像现在这样多睡会儿也挺好的。 黄禄：那你现在中午还过来吃饭吗？马上就要去买饭了，我让他们晚点买。 黄禄：算了，估计你是赶不上这顿满汉全席了，也没给你留菜。等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醒了之后也别忙活着自己做，不过我寻思你应该也没有时间去买菜。 黄禄：啧啧啧，这样说起来凡特斯真像是一个社会大染缸，把一个作息良好饮食习惯良好的人，硬生生逼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我这罪过，可算是大发了。 黄禄：现在都一点了，你是真没起还是人丢了？ 林晓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得一脸柔和，随即点开了其他人的消息。这是她的个人习惯，重要的消息要等后面再回。 只是…… 从什么时候起，黄禄的消息还变成重要的消息了？ 脑海里这个疑问一闪而过，随即便被涌上来的理智给狠狠扑灭。 毕竟黄禄发过来的消息和话题最多，一个接一个的，如果先回复了过去，估计要好一会儿都没办法回复其他人的消息。 有了这样的解释之后，林晓在点开和其他人的对话框时，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只不过，心里那股微妙，却始终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轻而易举地消散。 秦越越：小林姐，你不过来吃饭了呀？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准备红糖水，我这里一大堆！还有布洛芬，两大个暖宝宝，你需要和我说哦。 林放：小林姐，你啥时候过来啊？唉，昨晚的战绩没有在第一时间分享给你，简直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光彩！ 陈素：小林你不过来吃饭了啊？禄哥一会儿说等等你，一会儿又说不用等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啦？晚上想吃什么，按照你的口味来买！ …… 林晓划着消息看下来，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想乐。 不愧是凡特斯的人，三句话离不开吃的，就连发过来的消息，格式都差不了太多。 只是指尖再一下滑，看到何其辛三个字的时候，林晓嘴角上的弧度就彻底凝固住了。 何其辛：一部的主管位置，一直都是空着的，可以给你留到明年。最近在凡特斯的这段时间，姑且就当做是给你放个假。 相当难得地，何其辛的语气没有再像之前那么笃定。 何其辛：你不可能一直活在阴影里，不可能把自己的前途和后半段人生也一起拉着陪葬。 何其辛：活着的人，还是要必须往前走。 刚才才因为凡特斯几人的消息而带来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林晓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暂时性不回复。 除了重要的消息之外，不想回复的同样也需要被排在最后，只不过一个是想要更认真对待，一个是完全不想有任何回应。 等把消息回复得差不多了，林晓这才慢悠悠地去洗漱。知道她真的只是晚起，并没有丢了之后，黄禄秒回过来让她好好休息晚点再去也行，实在不行再休息一天都可以。 林晓只能哭笑不得地回复过去，顺便提了一句喝酒的事情。 微信声音噼里啪啦响起，不用去看都知道，肯定是黄禄连嘲带讽发过来的一堆阴阳怪气的话。 林晓的心情莫名上扬了不少。 临出门的时候，林晓特地往两个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齐霁和桑映应该是没起。这段时间两人估计喝得够呛，昨晚突然这么造了一通，生理和心理估计都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没在自己家都能睡得这么安稳。 林晓无奈地轻叹了一声，给两人点了份外卖，备注放到门口，又给两人分别发了消息，这才关上门出去。 一到凡特斯，林晓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小林姐！好久不见！”秦越越率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到林晓进来，马上就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嚷嚷着跑过来。 跟几年没见到了似的。 “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亲爱的小林姐是出去了几年，而不是只休息了一天。”黄禄抱着胳膊倚靠在办公室门口，满脸不屑。 林晓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揭穿。她没在的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就黄禄给她发的消息最多。 “唉，不是好久没见，是度日如年。”陈素难得也开了句玩笑，说：“没你压着，禄哥这两天的脾气暴躁了不少，昨天在直播间差点没和人吵起来。” “和人吵起来了？”林晓有些震惊。 黄禄虽然平时脾气暴躁，性格也算不上多温和。但作为一个生意人，遇到任何和工作有关的事情时，都会适当地收起自己的所有脾气，不管对上谁，都能和颜悦色。 林晓之前为了了解客人需求的时候，看过一段时间的售后聊天记录，绝大部分消息都是黄禄在回复。 当商品需要进入售后环节的时候，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心情都不会很好。更不用说，网购的客人，还有一个等待发货等待快递拆箱的期待流程。期待越多，最后发现有问题时的怒气也就越大。 而黄禄在处理所有问题的时候，都和颜悦色得不行，语气甚至能说得上是……软萌。 像现在这样，还能在直播室和人吵起来的这种事，完全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 “哼，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黄禄倒没有想要解释说明的意思，冷哼一声，转身的时候又说了句：“可能这就是流量大了的烦恼吧。” 林晓：…… 旁边的林放和秦越越，彻底忍不住，再次和黄禄开启了互相伤害模式。 林晓笑着摇了摇头，跟在黄禄身后进了办公室。 昨天的销量不错，穿着汉服直播虽然新奇，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娱乐性。 凡特斯现在的直播室流量非常大，黄禄和林放都特地统计过，近几日来，固定访客和固定观众虽然不算多，但好歹也有了极小的一部分。 如果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内容，难免会让人觉得枯燥无味。即使店铺直播，本身就是每天都在直播同样的东西。 增加直播的娱乐性和多样性，显然已经可以慢慢考虑起来，并且在直播的时候顺带加入进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把徐远航的汉服链接，也加进了凡特斯的店铺。 “昨晚问的还是有好几个，也不一定是要买，就是觉得挺感兴趣地多问了几句。”林晓大致地回忆了下，解释说道。 徐远航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否定反对的意见，坦然说道：“挂呗，免费让我蹭流量给我打广告，那我还有啥说的。不过我店铺，不做团购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流量，也别指望这是一件互相的事情。” “流量做起来应该也快，”黄禄笑了笑，说：“这几我看了下几个社交平台上的汉服消息，都对你们店铺好评挺多的，就是现在差一个能引爆的款。” “嗯。”徐远航叹了口气，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叹气不用受黄禄警告的人。 “我也在想，也看了很多新出来的设计图。怎么说呢，”徐远航顿了下，继续说道：“好看是好看，但完全没有任何新意。” “这几天我也大致地了解了下，汉服做得好看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好看的模式也差不了太多，预收，团购，最后绝版。”林晓想了想说道。 黄禄点点头，说：“好看得千篇一律，质量好价格普通小店也差不了太多，大家就都没有什么竞争力。” “那就必须要有突破点，”林晓想了想，一针见血地指出突破点所在：“要么就是能从价格入手，能有一个让所有人都能喜欢并且能接受价格的款式，不一定要特别突出，就是普通的好看就行。不然，就只能选一个其他人想不到，也完全没有尝试过的创新点了。” 徐远航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对了，昨晚我和齐霁一起喝酒来着。”林晓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给说出来。 话音一落，黄禄和徐远航的目光顿时就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第七十二章 开心 “昨晚我和齐霁一起喝酒来着。” 黄禄投过来的视线只是纯粹的好奇。 他虽然和齐霁并不算认识，也没有任何正面的交流，但在和徐远航林晓两人接触的时候，也或多或少地对对方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 对于林晓来说，齐霁的确是发小徐远航的女朋友，但关系也仅仅止步于此。毕竟就连徐远航这个实打实的发小，林晓对他的消息都没有关注太多，更不用说和对方的女朋友，还会有什么太过密切的交往。 齐霁在这方面和林晓差不多，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林晓还要更过分一些。 究极原因，林晓会有这样的状态和性格，主要还是因为在工作上付出了太多的精力，自然无暇去分心注意其他的东西。久而久之，也习惯了拥有比较大一些的个人空间，和人相处交往时，也会最大限度地退到安全距离之外。 但齐霁不同，她是单纯地对很多事情都不感兴趣，有时候就连自己的男朋友也不能例外。更不用说，男朋友的一个高冷发小了。 两人的关系的确不算远，但也不能说多近，离开徐远航这个“中间人”之后，互相还有联系都能算得上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更不用说，两人还在一起喝了一晚上的酒。 徐远航同样也好奇，只不过相比黄禄明晃晃摆在脸上的惊讶，他的神情要更收敛一些。 林晓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也不卖关子，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简单地概括了下挑了些重点来说。、 “齐霁几次都来找过你，只不过没有上楼。” 徐远航沉默了很久，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看向窗外，语气有些飘忽：“但是她一次都没有上来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恰好是侧着脸的，林晓看不清他的表情。等了好一会儿，徐远航转过身来，眼眶有些发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即使是这样，齐霁也不会主动低头，敲门或者发一条消息过来。平日的相处中，徐远航已经往前走了九十九步，到了最后，齐霁也不会尝试着走出最后的那一步。 感情的事，旁人最不好说什么。 徐远航和齐霁两人，断断续续拉拉扯扯的也过去几个月了，林晓最开始不清楚也没有问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数。 “徐远航这次炒股，年初炒股，赔了不少钱。”黄禄一看林晓的表情，就知道她压根儿不知道。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林晓脸上顿时流露出了震惊，不可置信地看向黄禄，问道：“多少？” 黄禄伸出手，比了个数字，林晓顿时哑然。 徐远航几乎算是把这几年的所有存款，都给赔了进去。 “这两年，其实他和齐霁的相处也远没有以前那么合拍了。”黄禄犹豫了下，还是继续说道：“齐霁根本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而徐远航想要把现在的汉服店给发展做大，自然也就少不了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甚至是金钱。” “但是估计齐霁的性格，可能过段时间就把这件事情给抛诸脑后了。”林晓自动地接了一句。 黄禄看着她，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无奈：“齐霁的性格积极向上，不会在心里装太多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可能当前的生活不错那就足够了。想要获得更好的待遇将来，但也完全没有必要过于拼命以至于把现在生活的快乐都给舍弃。” 这是徐远航和黄禄说的，同时在昨天的聊天里，齐霁也这样和林晓说过。 即使是在现在的这种情况，齐霁也完全不能理解徐远航，这也是几次走到门口，但最后也没有真正敲门进去的原因之一。 徐远航想要保留和齐霁的相处模式，却又不得不考虑更多，一来二去，他只能想到去“赚快钱”。 理所当然的，赔了不少。 那段时间，徐远航的心情消沉，谁也没说。恰逢林晓出事，两人更是没有任何联系。一来二去，当时的徐远航，几乎能分享的人就只剩下了齐霁。 可齐霁注意到了他的消沉和负能量，也很尽力地想要去带徐远航走出来。 “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到能分担心理压力的那一步。”黄禄说到这里的的时候，情绪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慨。 林晓也是同样，沉默了半天，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她大概能知道，徐远航出了点什么事情，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赔钱，再加上长期以来的不能互相理解，他和齐霁两人都没有能打开彼此的心扉，彻底把双方的想法说出来。或者中间可能也说了，只是最后都不欢而散。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不管说什么都只会把双方的负面情绪放大，从而把对方推远。 徐远航提出了分手，并且一声不吭地搬了工作室。齐霁大概也知道，但是并没有主动做任何事。等到足够长的时间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次的问题的确好像很严重。 可是，已经迟了。 “谈恋爱，有必要弄得像是在打仗一样吗？”林晓忍不住有些唏嘘。 对于旁人来说，这些看起来都是只要好好沟通就能解决的事情。 “本身就是打仗，因为感情在，所以都想占据上风。” 林晓看了他一眼，好奇地啧了一声，说：“看来禄哥也是身经百战。” 黄禄耸了耸肩，意义不明地笑了笑，说：“我只是在欠债方面比较身经百战。” 说完，林晓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黄禄便在桌上拿上打火机和烟，出去和徐远航作伴了。 欠债？ 凡特斯现在的业绩不说，就是林晓还没来之前，店铺内业绩相较一些同类型店铺而言，也算得上是不错。即使黄禄给工作室里所有人的工资，都开得算是高于平均水平，但应该也没有到入不敷出的地步。 这样的情况，黄禄竟然还是欠债的？而且看他的样子，显然这债务数量并不算小。 “对了，”黄禄走到一半，突然又折回来，看向林晓的时候目光中带上了些许的审视和好奇：“你竟然还会喝酒？” 林晓迎上对方的目光，还开了个玩笑：“怎么？现在还兴乖乖女这套，不能喝酒吗？” “不是，”黄禄摇了摇头，神情认真：“如果你喜欢喝的话，之后可以去找厂家的时候，可以考虑和我一起去。” 说完，还特地往外面工作间秦越越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言语间全是满满的嫌弃：“这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都是垃圾。” 这话恰好被转过身来的秦越越给听到，当时就有些不开心了，冷哼一声，嘲讽：“说得好像你喝酒很厉害似的，不也是一个三杯倒？也不知道是谁，每次去和喜欢喝酒的厂家吃饭，去之前跟上刑场似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徐远航也跟着附和说道：“我作证，前几天让禄哥和我一起喝酒来着。我以为他酒量应该是特别好的那种，结果喝了几罐之后，人就没了。我还以为他是临时有事情出去，或者来这边工作室了。结果到凌晨的时候，我去上厕所，才发现他倒在洗手间里。”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禄哥你这么菜。”秦越越顿时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起来，林放和陈素虽然想着要顾念一下老板的面子，但也还是没忍住，埋头跟着低声笑了起来。 林晓刚想跟着说几句，余光瞥到徐远航神时，神情微微一滞。 刚才还是一脸苦相的徐远航，现在脸上的表情虽然算不上什么发自内心的雀跃，但的确和刚才的愁苦有了不少差别。 难过是难过，可现在已经有了更能舒缓心情，让自己远离压抑和伤心的环境。 人群往往都是喧哗嘈杂的，但偏偏也之后身处在人群之中，才能够把自己心底那点悲伤难过给驱逐出去。 或主动，或被动。 “果然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林晓看向黄禄，意味深长地笑着把对方刚才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嗯。”黄禄挑了挑眉，神色相当轻松：“我也是垃圾之中的一员，有什么问题吗？” 秦越越爽朗无比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就连徐远航都忍不住朝黄禄比了个赞。 林晓由衷地感慨：“不愧是禄哥，骂人都会把自己给骂进去。” “那是当然，”黄禄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说：“不然怎么赢。” 原本刚才还压抑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和以前的每一个拿出来讨论的话题一样，在接连的插科打诨之后，仿佛所有的压抑和不开心，最后都会消散，让人想到的也都只有开心。 “对了，齐霁也和你说了什么吧？”等到只有两人的时候，黄禄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嗯？”林晓正在埋头调整设备，一下子还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齐霁也和你谈心了吗？”黄禄想了想，换了一种问法。 “怎么会想到问这个？”林晓放下手中的事情，有些好奇地看向黄禄。 关于昨晚的事情，她只是简单地提了下，把徐远航相关的事情如实转述，完全没想到黄禄竟然还会联想到她的身上来。 “就是感觉。”黄禄耸了耸肩，说：“感觉你今天看起来，状态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有吗？”林晓下意识地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相当温和的笑容来。 “嗯。”黄禄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只是随便一提，不用一定说。”说完，随即转身继续去整理身后的衣服。 “林晓，你现在工资应该没以前那么高吧？”虽然是疑问句，齐霁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嗯，”林晓也没有丝毫避讳，点点头，坦诚道：“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哈哈哈哈哈。”齐霁顿时笑了起来，她已经醉得不行了，说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不过看起来挺开心的，开心就好。以前的你，看起来太严肃了。” 自从工作之后，林晓就很少参与到一些不必要的社交活动中。为数不多的和齐霁徐远航一起吃饭，也鲜少聊些日常。更多的时候，不管齐霁挑起什么话题，她和徐远航都能不由自主地绕到工作上来。 面料和汉服，虽然不同工种但也的确算得上是半个同行。从当前的流行，到面料特性，甚至就连逛个街，都能扯到成本计算，如果是自己做能有多少利润上来。 齐霁对此抗议了无数次，最后林晓和徐远航渐渐地也不再继续谈论这些事情，但也着实没有其他什么可讲的，只能坐着听齐霁讲。随着后来林晓的工作越来越忙，每次聚在一起，也总会被各种各样的消息给打断。来自客人的，来自供应商的，来自工厂的，来自生产部的，甚至来自何其辛…… 似乎无时无刻都处于一种特别紧张的备战状态。 现在…… 开心吗？ 林晓说不上来，只是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好像，的确是开心的。 第七十三章 感谢 转眼进入十一月月底，凡特斯短暂地歇了一口气之后，又陷入了准备双十二的新一轮忙碌之中。 “店内流量算是稳定下来了，”林放把数据报告打印出来，人手发了一份，一边发一边解说：“双十二虽然没有像双十一的阵仗那么夸张，但好歹是属于我们这种c店的专场，这次也不会太落下。” “但这次应该也没有上次的那种好运气了吧。”陈素笑了笑，说。 她对这些店铺数据还是不怎么能够看得懂，但也知道上次双十一能取得这么夸张的成绩，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时上了个热搜。如果不是当时机缘巧合的那阵风，估计凡特斯也依旧还是和很多普通店铺一样，会在这场狂欢中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但也仅此而已了。 “嗯，”黄禄点点头，解释：“所以现在你们拿在手里的数据，并不是这次双十一实际的数据，而是我和放哥一起前期评估出来再根据实际数据大概估算的。” 不可能也没有办法正确算到，如果没有退货事件的发生，凡特斯会取得什么样的成绩，他们能做的就是估一个大概的数值。从而根据这个数值，去安排后面没有“东风”后的活动，如何囤货如何引流，后期如何运营发展。 “啊，感觉后面又是遥遥无期的加班了。”秦越越半趴在桌子上，扯着嗓子感慨了一句。 所有人，也包括她，根据当前的流量情况都给出了一个大概的预估数据和针对店铺后面发货的安排建议。 年前的时间统共也就只剩下这么一点，并且就电商行业来说，尤其是做服装的店铺，大部分都知道一年之中业绩最重要的都集中在下半年。上半年，大家都是轻松度过，就指望着下半年的业绩升高，加班费提成乃至年终奖，都指望着后面的两个月。 辛苦也的确是辛苦，赚到的同样也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多。 所以很多店铺，即使下半年忙碌，也不会太过考虑正式招人，一些流量实在是大的店铺，也仅仅是会考虑外聘一些“临时工”。 “我们现在店铺，的确可以多招一个人。”林放想了想说道。 原本黄禄的打算是根据双十一的营业额来决定，但是没想到出了那么一个“美丽的意外”，招人的事情反而变成了最让人犹豫的。 “我这几天先看看，”黄禄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说：“店铺这边就先由你们三个负责，包括后面的新人来。这事情解决之后，我会放更多精力在林晓的直播室。” 林晓没有任何的推拒，顺着黄禄的话点了点头，说：“如今直播室的流量几乎算是稳定了下来，后面的主要方向就是充实内容，争取能够剪切到其他平台。最近随着新购物节的临近，之前那两个视频社交平台的粉丝数量都还涨得不错。” 之前凡特斯店铺虽然上了一次热搜，但购物性质的店铺和内容，并不适合文字类型的社交平台。并且不管是黄禄还是林晓，都没有精力和想法，继续去维持相关热度。 “那里就是明星大本营，要是像徐远航这种做个小众圈子博主还行，做大根本不可能。要说红，还有更红的各路明星大v，我们只能靠边站站。”秦越越对此深有同感。 但视频社交软件，则完全相反。 “这两个都能算是比较新的平台，流量和日均用户都增长得很不错，曝光率高，而且当前各个类目的大博主都还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林晓下班之后，也对这些上心地研究了不少。 “嗯，之后内容再商议。”黄禄嗯了一声，示意他们接下去说。 林晓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和黄禄的视线对上，黄禄挑了挑眉没说话。 林晓总觉得，黄禄今天似乎还憋着些话没说，和平时的样子有些不同。 店铺是黄禄的，但凭借着大家这么辛辛苦苦每天加班的干劲儿，以及拿到手的实际工资，几乎都能算得上是凡特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比起员工和老板的关系，倒是更像某些创业公司喜欢拿出来唬人的名头“创业合伙人”。 黄禄平时虽然总是一副不好惹的表情，有事儿没事儿就开两句嘲讽，但在工作的事情上，对所有人都极为尊重。哪怕是鸡毛蒜皮大小的事情，也会召集所有人开会，认真让每个人都来发言说一遍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这一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黄禄没说，林晓自然也不好问。 “徐远航的那几款汉服说不定也能借着我们的这股东风，多卖几件。”秦越越想到这里，忍不住嘿嘿乐了起来，说：“虽然和我们店铺的画风不搭配，但每天也有那么几个人问。要是之后卖得比他自己店铺还要好，那我们能算是直接吞并了山更远吧。” 林放忍不住乐，说：“这还没脱离温饱线呢，你就已经想到要开始吞并了，狠心的女人。” “如果要是真能成一个分销，徐远航这顿饭估计得五星级起步。”黄禄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笑了笑说：“这个承诺我先给他做了。” 秦越越和林放顿时欢呼起来。 “对了，最近怎么都没有看到徐哥啊？”林放问道。 自从上次林晓和徐远航说了齐霁的事情之后，徐远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大的心情起伏，唯一好的是不怎么喝酒了。只是这几天都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来凡特斯要么和黄禄聊，要么就是拉着秦越越说话，就连林晓都很少有能碰到对方聊天的机会。 不管如何，能从负面情绪中走出来，开始面对心的生活，林晓就觉得已经足够了，后面徐远航如何就不在她这个“发小”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不同的处事方法，感同身受永远是不会存在。作为朋友，能做的仅仅是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信息。最后的选择权，始终握在自己手里。 “他在拍新款，”秦越越说道：“前几天刚打出来，今天好像就是要去拍照，不知道拍出来效果怎么样，还挺好奇的。” 林放纳闷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徐哥他们店铺又要上新款吗，怎么没听说也没找我们去看，这几天就看到他拎着毛衣四处跑。我都以为他是不是转行来做时装了，我们还没开始当他的分销，他倒是先成我们的分销了。” “晚上等他回来看看呗，”秦越越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带上了几分窃喜和得意：“这次的款式，还是我给他提议的呢。” “就你？你什么时候还懂汉服了？” “我不懂啊，但也就是不懂，所以才能跳出他们固有的观念和想法，去给一些真正有用的建议。” “得了吧，我倒要看看你建议了些啥。”林放嗤笑一声，很明显不信，两人顿时陷入第一百零八次战斗。 黄禄凌厉的眼风扫过两人，无奈地拍了下桌子：“散会。” 只是很显然，酣战正欢的两人，压根儿就没把黄禄给放在眼里。 林晓看到难得吃瘪的黄禄，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却不想下一秒就被黄禄看到，当即转身就进了直播室。 直播室目前最重要的，除了稳定当前的直播风格之外，还要增加不少实际的内容。具体的内容，林晓还没有方向，只能先从改变直播室的氛围去入手。 “对了，陈姐知道之前放直播室的那个花瓶在哪儿吗？”林晓转悠进了厨房，恰好看到陈素在，便随口问了句。 凡特斯虽然有厨房，但除了偶尔不忙，陈素会在这里大显身手之外，绝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处于闲置状态，于是被当成了半个储物间。尤其是直播室里，那些用于装饰的东西不少都被陈素放在了厨房。 “嗯，就在下面的柜子里。”陈素往流理台的方向指了下，指完意识到林晓站在外面不好拿，索性就躬身下去帮她拿。 林晓道了声谢，陈素连忙摆了摆手，说：“这有什么可谢的，我要谢谢你才是。” 林晓纳罕，说：“谢我做什么。” “当然是直播的事情了。”陈素说到这里，语气多了几分感慨：“之前店里也做过直播，但都没什么效果。也就你来了，店里的业绩才一直蹭蹭蹭地往上涨。” 习惯了黄禄的阴阳怪气和冷嘲热讽，突然被陈素这么一本正经地无比真心实意地夸奖和感谢，林晓一下子还有些手足无措，说：“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大家加班加点地一起忙，也不会有现在的成绩。” “还是要谢谢你，你是不知道，这次发工资，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比我老公的工资都要高。”陈素笑着，她的普通话还有些不标准，并没有因为常年在外打拼而变好，情绪上扬语速过快的时候，甚至还带上了些许的方言味道。 林晓心里一动，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情绪，嘴比脑海的反应要快，说：“之后肯定会更好的。” “是啊，会更好。”陈素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浮现出了一些皱纹，说：“就是不知道之后是不是要更忙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晓的错觉还是看花了眼，她总觉得陈素说到最后的时候，笑容黯淡了不少，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失落。 来不及多问下去，黄禄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林晓，你是去找孙悟空拿花瓶吗？怎么拿着拿着，人就不见了。” 林晓黑线，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是啊，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面对黄禄时不时的抽风，就要用更抽风的回答堵过去才行。 果不其然，听到她的回答，黄禄很明显地被噎了下，看到林晓拿着花瓶出来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叹气。 瞬间，林晓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少和傻子玩儿。” “少和喷/火龙玩儿。” 几乎同一时间，林晓和黄禄一起说道。 黄禄：“…………” “哈哈哈。”林晓顿时乐得不行，放花瓶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笑得一个手抖，把花瓶给砸了。 “对了，”黄禄难得地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似乎漫不经心地开口，说：“明天早点过来，和我去见个人。” 林晓挑眉，揶揄地问道：“不会真是厂家吧，要喝多少？” 损自己还损上瘾了！ 黄禄没好气地回答：“五斤！” 第七十四章 设计师 虽然知道黄禄应该没有那么不靠谱，不会真的让自己和他一起去应酬厂家，但到了那天，林晓不免还是有些忐忑。 “紧张？”黄禄转头看了她一眼。 林晓一上车，神情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但双手下意识地蜷缩在身侧，完全和往日那种潇洒轻松的状态不一样。 “还好。”林晓想了想，说道：“主要是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黄禄没忍住，一边乐一边发动了车子。 “别瞎乐，也别卖关子了。”林晓皱眉。 以前在vision的时候，不管是去什么样的供应商，还是见多大的客人，她就算是紧张，也能把状态展示得很好，不会表露出分毫胆怯。但这次，却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经过这几个月的工作，她已经大概知晓并且熟悉了凡特斯的工作模式，但工作内容也比较有局限性。直播的事情相当费时费力，黄禄也没有再把其他的工作量给她。接触到直播之外的事情，这还是头一次。 “没瞎乐，”黄禄心情显然不错，说：“就是难得看到紧张，高兴高兴。” 林晓：……这还不如瞎乐呢！ 不过既然黄禄已经这么说了，林晓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调整好心态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开到目的地。 “怎么不继续问了？”见她这么平静，黄禄反而有些不淡定了，试探几次之后忍不住问道。 “没必要。”林晓仰头靠在座位上，斜了黄禄一眼，说：“反正过一会儿就能知道了。” 黄禄：…… 应付“惊吓”的最好方法，那就是完全不期待。 黄禄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林晓，林晓挑眉，无比平静地提醒对方注意前方道路，小心行驶。黄禄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放弃在中途吊林晓胃口。 很快，车子在一片相当繁华的商业区停下。 林晓下车来，抬头一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黄禄一眼。 上次逛了大卖场，这次总不可能改成来逛商场吧。 “走吧。”黄禄绕过来走到林晓旁边，往商业区的方向示意了下。 “嗯。”林晓点点头，虽然她心里仍有疑问，但很明显是想要对黄禄卖关子的行为“抗议”到底。 “真不问？” “真不问，”林晓耸了耸肩，说：“反正也就这会儿了。” 黄禄顿时大失所望。 林晓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感慨道：“我发现你是真的幼稚。” 黄禄神情一滞，随即又恢复成了往日那种不耐烦的混不吝模样，说：“哼，我就当是夸奖了。” 林晓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句话里藏着一种和平时的黄禄完全不搭的气息，心虚的幼稚。 虽然是非工作日，但商业区依旧热闹得不行，黄禄只能把车停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两人走过来用了好一会儿。 彻底进入冬天之后，南方的湿冷在这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林晓不自觉地把身上的衣服裹了裹。 “对了，”一走进商场，暖气扑面而来，林晓顿时觉得活过来了不少，说：“感觉今年比往年都要冷不少。” 以前林晓对这些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知意识，毕竟很少没事儿出来溜达。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晚上骑车不习惯，今天这么出来一遭，她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错觉。 南方不比北方，干燥的时候，刮起风来像是刀子一般。南方还是潮湿居多，即使冷，也不会冷到那么夸张的地步，只是让人难受，仿佛像是从骨子里浸出来的冷一般。 “嗯，”黄禄点点头，说：“今年比往年入冬要快，也更冷。去年这时候，羽绒服这些的销量才开始上升，今年已经进入巅峰了。” “那毛衫之类的，估计可以多备一点货。”林晓随口说了句，之前一起讨论备货的时候，大家更多的都还是只从当前的一些数据上出发，还没认真研究过天气入冬时间之类的。 “行，回去我联系下工厂，看看数量要不要再继续调整下。”黄禄应了声，语气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乐什么呢？”林晓无语，认真地回想了下刚才的对话，确认只是在说备货的事情。 “就是觉得，你很适合凡特斯。”黄禄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林晓一愣，下意识地发问：“为什么？” “工作狂，”黄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笑意，说：“凡特斯上上下下，几乎都是，跟把工作当成生活了似的。” 说完黄禄想了想，又自顾自地补充了一句：“嗯，尤其是自从你来了之后。” 林晓笑了笑，没吭声。 富丽堂皇的商场，仿佛像是从来不讲究工作日休息日一般，依旧热闹得不行，却又出乎意料的安静，丝毫没有傍晚喧闹嘈杂的样子。 被擦得无比明亮的一道道玻璃门，里面放着穿着无比精致的模特，无一不透着高高在上的气息。 跟在黄禄身后走路的间隙，林晓抬起头来，视线恰好从玻璃窗上扫过，看到上面倒映着的自己。 轮廓模糊。 但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却又清晰得不行。 呵，工作狂。 尤其是自从林晓来了之后。 “就在前面的咖啡厅。”黄禄注意到林晓这边的情绪似乎有些异样，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被手机收到的消息给打断，只能抬手往前面的地方大概指了下。 “嗯。”林晓调动自己的所有情绪，把那点不舒服给强行压了下去，走到咖啡厅门口的时候，已经彻底恢复成刚才从容淡定的模样了。 两人落座，黄禄估计是和那边联系确认好了，顺道也帮对方点了单。 “你……”黄禄看了她一眼，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问道：“真不好奇？” “都要到了，还好奇？”林晓哭笑不得地反问。 黄禄耸了耸肩没说话，林晓心里的那点郁气，似乎像是找到了个出口，顿时被放掉了不少。 “你好。” 咖啡刚上来，热气还盘旋在杯子上的时候，旁边便走了一个人过来，打了声招呼。 林晓抬头，习惯性地朝面前的人弯了弯嘴角，随即微微一愣。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差不多和她高的女性。脸有些圆，化着淡妆，打扮装束看起来非常休闲轻松，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最重要的是，从上到下，她身上穿着的所有服装，都是从凡特斯店里买的。 不得不说，千人千面。 即使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一套衣服，在不同的人身上穿着，都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格好效果。 不一定非得就是天差地别的买家秀，而是根据个人气质和行事风格的不同，也让身上穿着的服饰，沾染上了相关的气息。 眼前这位女性身上穿着的，是林晓曾经在直播间主推过的一套，直筒拖地裤丝绒长裤，上面搭配的是很随性的宽松版仿貂绒纱毛衣。 林晓穿在身上的时候，展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舒适休闲，却不失气场。 而面前这人，气质相对而言没有太强势，圆脸让她看起来具有不少亲和力，甚至是隐隐的可爱。但又和秦越越那种特别外露的兴奋和开心的感染力完全不同，这人的情绪显然应该比秦越越要重上很多，安静更多。 “来了？”黄禄朝面前的位置点了点下巴，说：“坐，按照你说的，已经多加糖了。” “谢谢。”赵清然道了声谢，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 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全然不见任何生分，林晓暗暗在心里思忖：估计这人和上次看到的婷婷一样，也是黄禄的老熟人之一。 没想到，在对方坐下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对着林晓说的。 “终于见到你了！”赵清然看向林晓，语气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雀跃。 如果是秦越越，这时候说不定都已经直接蹦起来，直接抱林晓了。 突然被对方点名，林晓的惊讶和疑惑仅仅只是一瞬，随即便恢复成了平时从容样子，扬了扬嘴角，说：“谢谢，不过黄禄一直卖关子，还没有介绍过，我一下子有些懵。” 赵清然被她的坦然逗得顿时轻松了不少，脸上原本带着的愁绪和忐忑瞬间额烟消云散。 两人视线聚焦下的黄禄，这时候才不紧不慢地出声，笑着往赵清然的方向看了一眼，说：“赵清然，不吃猫的鱼。” 不吃猫的鱼！ 林晓脸上的笑容顿时彻底被惊讶取代。 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 不吃猫的鱼，不仅是林晓自从接触电商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个“特殊情况”，而且因为对方所产生所表达出来的那些负能量事件的特殊性，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挺久，按照黄禄所说对方状态也恢复得不错，但林晓心中也一直没把这件事情给放下。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下，直接见到不吃猫的鱼！ “那我自己郑重地介绍下，”赵清然看向林晓，笑了笑，说：“赵清然，服装设计师，现在想要进入凡特斯工作，这次来就是面试的。” 第七十五章 赵清然 不吃猫的鱼！ 赵清然！ 服装设计师！来面试的！ 几个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词汇，就这样奇妙地被串联在了一起。 林晓虽然已经习惯了电商和直播处于电脑幕后的销售模式，深知屏幕上那串奇奇怪怪的名字，不仅仅只是一串简单的符号，更是代表了一个个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生活经历和需求，只是默契地都选中了同一家店铺，有着相同或是类似的喜好。 但也仅此而已。 当这些人，从电脑上的一串蓝色符号，变成现实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时，林晓难免有些恍然。 她脑补想象了很多，不吃猫的鱼现实的样子，最开始觉得和眼前赵清然的样子截然不同，看了一会儿却又觉得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赵清然和有着卡通头像的不吃猫的鱼，就这样奇妙地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只是…… 服装设计师，面试。 这些都是黄禄压根儿就没有提过的事情，就连前两天在开会的时候，对招人的事情也只是随口提了两句，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样子。当时秦越越还借此又吐槽了挖苦了一遍黄禄，说他比黄世仁还要黄世仁。 怎么转眼，就招上人了，还招的是设计师！ “你好，林晓。”林晓伸出手去，和赵清然简单地握了下手，说：“凡特斯现在的主播。” 握完手之后，赵清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笑着端起面前的细细地抿了一口。 她性格不比秦越越那么自来熟，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黄禄和林晓，笑着自然打完招呼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少许的局促和拘束，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林晓看了眼黄禄，没说话。 黄禄迎上林晓的视线，挑了挑眉，依旧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林晓此刻心里的确非常惊讶，但还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脸上神情不显，仿佛对不吃猫的鱼，或者说赵清然来面试这件事情完全不意外似的。 看黄禄和赵清然现在这样子，显然已经一起“密谋”互动了一段时间。但她并没有和赵清然真正地相处接触过，不清楚对方的习性，只能根据之前的事情来片段。对方的心理相对平常人来说，应该要略微敏感一些。如果林晓在这时候表现出来过多的震惊和疑惑，难免会让赵清然多想。 “怪不得黄禄要卖关子，原来是准备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林晓等赵清然放下手中的杯子之后，笑着说道：“前两天的时候，我们都还在一起吐槽，说他舍不得招人，想把黄世仁给当到底。” 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招了人，而且招的还是设计师。 “嘿嘿，就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赵清然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眼神里却有藏不住的小小得意。 像是完成了什么有趣的惊喜和恶作剧。 “的确是挺惊喜的，”林晓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里充满了揶揄，说：“又多了一个人过来，遭受无情黄世仁的剥削。” “啧，这我可不认啊。”黄禄当即否定，说：“别的公司，都是员工多努力努力，老板就能换台新车了。到凡特斯，就是员工多努力努力，我就离破产不远了。” “再者说了，”黄禄刻意停了下，撇了撇嘴，一副不是感慨颇多的样子，说：“原本是想赚你钱的，没想到现在还来赚我的钱了，当真是世事无常。” “你有钱？”林晓斜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扑哧—— 见到林晓和黄禄两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挖苦，赵清然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本还有些紧张忐忑的心情，在这时候都消散得差不多了，神情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你是本市人？”玩笑开过之后，林晓随便挑了个话题问道。 不吃猫的鱼下单的时候，林晓虽然不负责发货，但也特地去留意过对方的地址，并不是本市人。选择到这里工作，不得不让人觉得意外。 “不是。”果不其然赵清然摇了摇头，不过眉宇间倒是没有什么困扰烦恼，坦然说道：“我可以在这边租房，而且禄哥也说可以在这边帮我租房，或者我自己租，工资也能加上去。” 一日三餐都在凡特斯解决，倒是能免去很多异地漂泊的烦恼。 林晓不由得笑了起来，说：“看来找对人了，就喜欢剥削这种没其他社交，只能全身心工作的人。” “其实我自己也挺期待的，能彻底融入新环境的话。” 林晓挑眉，这个回答几乎在她意料之中。 赵清然是学的服装设计专业，毕业之后进了一个名气还算不错的大公司。大公司平台高视野阔，能接触到遇到的东西也会更多更广，但同时人员也更复杂。 赵清然当时进的那个公司，便是如此。 “大概来说，就是阶级比较分明。”赵清然想了想，说道。 阶级分明，新来的设计师尤其是像当时的赵清然那种，没有后台背景也没有特别大亮点机遇的普通毕业生，自然而然地也就处在了鄙视链的最底层。 一般公司都有不少在稳定合作的供应商，设计师挑选新样通常也都会把这些供应商列为首选对象。但一些不好相处的，或者产品不是太稳定对口的供应商，就交给了像赵清然这种“新来的设计师”。 学校学习的东西，和步入社会公司和市场所需要的东西，都有着不小的差别。赵清然没有经验，也的确完全不懂市场，最开始完全没有任何话语权，反而还要去应付难搞的供应商和烦人的厂家，渐渐地也就成了设计团队里的边缘人物。 “其实挺失败的。”赵清然提到这段经历的时候，都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失败的是不懂互相扶持的前辈们，不是你。”林晓对此倒不仅仅只是随口安慰，而是非常认真地说道：“老人拥有丰富的经验，但是经验并不能够代表一切。不管是什么行业，都需要新鲜的血液和想法。” 毕竟很多时候，经验反而会成为束缚住自身的一道枷锁。 因为有了太多的经验，不管做什么想什么，在第一瞬间就能马上想到无数中后续，可能的不可能的，肯定的或者否定的，把自己给框在一定的角落里。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赵清然能说出来显然是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释然了，但听到林晓这么说，脸上紧张的情绪还是消散了不少，语气也由之前的低落转变得上扬。 理所当然的，赵清然在当时的公司离职，进入了另外一个知名度没那么高，但规模也不小的品牌公司工作。 “当时心态调整得挺好的吧，就想着反正自己是抱着来学习经验的，首先就把自己的位置给放到很低了。” 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抱着只是学习给自己涨经验资历的想法的赵清然，在第二个公司就如鱼得水了很多。整整两年，她都跟在两位设计师的身后学习和“打杂”。 那时候的赵清然，不管是心态想法还是经验，都有了一个不错的转变。 “就是太累，”赵清然笑了笑，说：“当时就觉着，找点轻松的事情做做。” 恰好的是，赵清然当时也有了一个不错的机会。 中间认识的一个供应商，也想要转行做一线，请不起全职的设计师，便想到了找她做私活儿。 赵清然顺其自然地辞了职，开始独立接单。 只是物极必反。 从非常忙碌的状态中突然抽身出来，换到了相当轻松悠闲自由，甚至没有任何拘束的环境，赵清然的状态受到了不少影响。 “而且他们半路出家，其实也不是很懂，我也不是很懂。”赵清然耸了耸，说：“所以前面成绩并不是很好。” 林晓随即了然，如果换成是她，估计并不会和当时的赵清然做同样的选择。 经验并不代表一切，可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时候都非常有用。 那时候的赵清然，迫切地想要从证明自己的“经验”和能力，但越着急越没用，状态甚至下滑了不少。 几次的款式都没有获得足够好的销量成绩，赵清然自然而然地就被疏远甚至是放弃。 后来赵清然也试过几次给其他大大小小的品牌或者工厂做设计，但结局都不尽如人意。 越来越怀疑自己，越来越不自信，凡特斯“不合身”的衣服，也就成为了真正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黄禄看她朋友圈时注意到了对方之前所画的稿子和做出来的成品设计，也就渐渐地聊了上来。 “其实还是觉得之前那种自由在家的状态可能不是很适合我，”赵清然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说：“所以和禄哥说起之后，就想要来这边试试。” “我是伯乐。”黄禄适时地不要脸地插了进来。 “嗯，黄伯乐。”林晓笑着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即使每个字都是好的意思，但黄禄还是从中嗅到了嘲讽的意味。 还是和秦越越那群傻子玩儿久了。 大概的故事已经了解，薪资待遇等细节黄禄断断续续地也和对方聊过不少，这次面试叫上林晓一起来，主要就是她的亲和力要比黄禄高一些，能把事情彻底落实。 当然，多一个人提前知道，到时候少一份震惊也能让赵清然自在轻松一些。 “住的地方有选好吗？”林晓问道。 其他条件，大致都已经说得差不多，如果上班对方也随时都可以过来，唯独租房的事情还在待定。 “还没有。”赵清然摇了摇头，毕竟这地方还是陌生，提到要去租房找房之类的消息时，难免有些紧张。 “不如先租我那里吧。”林晓说道。 话音刚落，黄禄和赵清然的视线顿时齐刷刷地就落在了她身上。 “你不介意的话。”林晓停顿了下，说：“当然，禄哥要付房租的。” “无所谓，反正友情价。”黄禄飞快地回答道。 “我更无所谓了！”赵清然对此当然没有任何异议。 她每天都在看林晓的直播，对林晓的熟悉度反而远高于黄禄。如果能和林晓住一起，当然要比住其他地方要好。 几人大概就搬家和上班的事情聊了几句之后，便决定继续下一个任务：逛商场。 其他行业的面试，可能是一排正襟危坐的考官，问一堆正经严肃的问题。但服装行业，尤其是像凡特斯这种庙小自由度高的公司，说再多不如直接去逛商场。 看面料，谈自己的见解和流行，反而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的专业程度和想法。 “为什么是她？”赵清然走后，林晓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凡特斯要招设计师，即使凡特斯现在只能算得上是一个还未成型的小作坊，但黄禄开出的薪资以及他本身的人脉和社交能力，想要在本市找到合适的设计师，说不上轻而易举，但难度也的确不大。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去找不吃猫的鱼，去承担多一份房租以及对方异地打拼的未来。 可以，但是没有任何必要。 黄禄这次并没有沉默太久，轻声说道：“缘分吧。” “反正都认识了，不管是招其他的人也好，还是怎么样也好，现在能了解能走到一起，那也是缘分的一种。” “这些本身也都是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向林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来，说：“好歹我也是堂堂黄世仁，怎么能放着可剥削人才不去剥削呢？” 社区里暖黄的路灯恰好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晕逐渐蔓延，给这时候的黄禄打上了一层柔光。 连带着那个笑容，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林晓心跳顿时漏掉了一拍。 第七十六章 感情真好 赵清然是个行动派。 虽然看起来性格不算特别跳脱，说话做事都带着不自觉的柔和和小心翼翼，但在下定决心跨越城市来凡特斯工作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来，做了决定之后，她也是个风风火火的人。 “面试”结束后没几天，赵清然便收拾好了行李，黄禄开车带林晓去高铁站把对方接了过来。 “之后就打扰了。”进门的时候，赵清然客气地说道。 “没事。”林晓摆了摆手，视线转向黄禄的方向，说：“反正也是交房租的。” “行，”黄禄对此倒是相当大方，说：“等发工资的时候一起给你。” 赵清然带的行李不算特别多，但作为女生，大包小包的加起来也要收拾好一会儿。林晓和黄禄帮忙把东西一起搬进去之后，便自觉地走到阳台上，把时间和空间留给对方自己去折腾。 “你家收拾得挺温馨的。”黄禄简单地环视了下四周，感慨道。 “无聊的，上半年在家几乎没事儿，就整天收拾。”林晓笑笑。 其实自从凡特斯最近忙起来之后，她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收拾整理了，只是维持着定期的打扫和清洁。现在蓦地一下子闲下来，她还有些恍然。 仿佛回到了在vision的时候。 当初这房子买得相当匆忙，装修也是。断断续续地装修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完成了，但她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收拾。偶尔几次何其辛过来，都忍不住皱眉，这里哪像是自己的房子。 基本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全都没有不说，除了装修时添置的东西之外，其他装饰一律没有。 说空荡也不算空荡，就是没有什么居家的气息。 直到今年停工在家，不想让自己闲下来，那也就只有收拾自己的屋子。把该买的东西慢慢添置起来，让人心情好的装饰摆件儿也逐渐多了不少。 终于像是自己精心打理收拾过的“家”了。 但没想到，林晓竟然还会把这里给“租”出去。 “如果，我是说如果，”黄禄清了清嗓子，视线往赵清然的屋子瞟了一眼，佯装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中途有任何居住得不合适的地方，记得及早提出来。大家本来就只是一起工作的朋友，并没有任何在下班时间都必须要待一起的理由。更享受个人空间，作息节奏不同，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林晓一愣，随即了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想法，很想说对方有些杞人忧天了，但嘴角率先绽放出一抹笑容来，说：“嗯，知道。不过屋里多个人，感觉应该也不错。” 黄禄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犹豫了下，想了想才说道：“我以为，你会是那种比较独的性格。” “独？”林晓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否认。 她之前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过，或者说也没有任何时间和精力往这方面去想。 “我收拾好了。”赵清然很快走了出来，说：“现在过去吗？” “这么快就放好了？”黄禄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卧室门是开着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隐约看到一些行李箱仍旧堆放在门口。 “可以慢慢收拾，不着急赶时间，现在还早。”林晓也跟着说了一句。 “没事儿，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等晚上回来弄就成。”赵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而且我现在也有些饿了。” “那行，这个点过去正好能赶上午饭。”黄禄说完，又在群里和陈素打了声招呼。 赵清然在凡特斯的工作仍旧是设计师，这次也已经准备了不少的稿件。昨天在逛商场的时候，三人就已经结合当前的销量，很快敲定下了几款，发到凡特斯的工作群里，自然也是全票通过。 赵清然的欢迎会并没有选在当天，除了她之外，黄禄另外还招了一个客服过来，负责和秦越越轮班。两人的欢迎会，自然而然地也就安排在了同一天。 不过赵清然的工作性质和他们不同，再加上轻微的社恐，的确没必要全天候地待在工作室。黄禄便让她每周固定来过来几天帮忙，固定时间交稿就行。 “不过我估计，这顿饭一时半会儿是吃不上了。”秦越越原本想叹口气的，结果视线在触及到墙上挂着的横幅时，生生止住，僵硬地换成了语重心长：“终究还是黄世仁啊。” 新来的客服叫做谢依依，上早班，不是特殊时期都不用加班。秦越越上晚班，但中午下午左右就得过来，下班时间不断地往晚上弹。 一来二去，当所有人都进入工作状态之后，想要找一个都有空的时间段也不容易。而且距离双十二没剩下几天，凡特斯马上就又要进入全员加班时代。用林放的话来说，那就是能活下来都不错了，别想着还吃饭聚餐。 “不过黄世仁这次也是被迫的。”林晓还是没忍住帮着黄禄说了一句。 黄禄应该是和赵清然接触了有一段时间，双十二马上接档的新款的确已经安排上了，但黄禄这次还是留了几个位置。 这几天，他几乎天天都在跑工厂，就为了把这一批预售的样衣给做出来，争取能蹭上购物节的流量。 估计是自己有了那么一段“不是很好”的精力，相比其他设计师来说，赵清然在这次的款式上有了更多更清楚的想法。 林晓看过，在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便支持黄禄全心去做，自己留守凡特斯，负责大大小小的事情决策。 “小林姐。”谢依依站在直播室的门口，犹豫地喊了声。 如果说秦越越是过于跳脱，赵清然是普通活跃的话，谢依依估计就是标准的害羞和内向了。 整个一上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敲键盘的声音听不到她其他多余的话，安静得不行。秦越越最开始还会努力地找话题，想要把对方带进来，但尝试几次之后，也渐渐地放弃了。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有的走到哪儿都想要和人打成一片，有的则是想要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能说得上来具体哪种方式要更好一些，但凡特斯的宗旨向来都是，各自轻松就好。 现在还是这么多天以来，谢依依第一次主动地叫林晓。 林晓顿时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着应了声：“怎么了？” “我电脑打不开了。”谢依依声音依旧细细的，往身后的方向指了下，说：“放哥他们也不在。” 工作室里人多起来之后，秦越越等几个也越来越“老油条”了，把晚上饭后散步的节目也加到了中午来。刚刚次一群人，混着徐远航，一起吵吵闹闹地下楼，说是社区里，有人在卖烤红薯，隔着几楼的距离都闻到那股香味儿了。 “我来帮你看看，”林晓起身，言语轻松笑着说道：“不过我也不是很懂，可以等一会儿林放他们来了再弄。中午时间，好好休息下都行。” “我姐说，我要勤快一点。”谢依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姐？”林晓疑惑。 就赵清然的时候，黄禄特地拉上了林晓一起去面试，帮忙搬家之类的一系列活动。但谢依依并没有，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林晓还以为是普通网上招聘过来的，没想到也是熟人？ “嗯。”谢依依点点头，说：“就是她让我来这里上班的。” “哦。”林晓应声，恰好走到电脑前，便开始检查起问题来。 vision没有专门的网络管理员，平时一有点什么问题，都是叫合作的电脑公司。有时候对方过来不及时，而工作的事情又很着急等不得，办公室的人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一来二去，复杂的问题不会，但简单的小毛病，林晓还是几乎都能够解决。 “我姐就是婷婷，之前禄哥也时不时地会过来的。”谢依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没想到竟然是婷婷的妹妹，林晓有些意外，她和对方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对彼此的印象都非常不错。 林晓刚想说点什么，视线从电脑机箱扫过的时候，发现了问题所在，说：“诶，是显卡线被碰掉了。”说完，便又躬身下去，重新连线，并且顺带把所有线路都给检查了一遍。 “在干嘛呢？”黄禄拎着衣服走进来的时候，恰好就看到眼前的景象。 听到声音，林晓把线头插好之后，转身过来，便听到谢依依说道：“电脑坏了，小林姐正在帮我修呢。” 林晓耸了耸肩，没说话。 “呦呵，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呢。”黄禄惊讶，把手里的东西随手往旁边一放，好奇地走过来看了一眼。 “不算修，”林晓无奈地笑了笑，解释：“就是显卡线被碰掉了，所以电脑开机之后显示器不亮，重新插上就好了。” “那也不错，之后多努力努力，争取把林放那小子的饭碗给抢了。”黄禄啧了一声，说：“前两天陈姐女儿也是碰到什么电脑问题，没法儿只能加了他微信聊，结果消息回复得颠三倒四的，几天过去了好像事情也没解决。” “林放听到，估计又要骂你黄世仁了。”林晓笑着摇了摇头，说：“那等下我让林放把陈姐女儿微信推给我，这几天他事情也的确多。” “嗯，我就随口一说，你忙不过来就算了。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他就是没放心上而且和对方时间也没凑上，总觉得自己像是用意念回复了一切消息。” “我还好，反正也是固定上班。” “你们……感情真好啊。”谢依依突然在旁边说了句。 “嗯？”黄禄满心思都是和林晓一起挖苦林放，一下子还有些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你们感情真好。”谢依依又重复了一遍。 - 第七十七章 尴尬 感情真好？ “嗯，还行。”黄禄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径直应了一声。 随即，对上林晓投过来的视线时，才猛然意识到谢依依的意思可能是什么。 感情真好？ 总不可能问的是同事感情公司氛围真好吧！ 谢依依性格终究还是有些腼腆，难得地这么八卦一句，估计已经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两位“主角”还在跟前上演“深情对视”，她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笑了两声端着水杯出去了。 屋里顿时就只剩下“感情很好”的林晓和黄禄两人面面相觑。 虽然谢依依问出来的这句话，指向比较明显，但毕竟没有直截了当地明说。无比突兀地去解释一句，似乎显得有些奇怪，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就有些莫名的尴尬起来。 “咳咳咳，”黄禄清了下嗓子，想了想，说：“显示屏亮了，你竟然真的会修。” 林晓也有些不自在，说：“嗯，也不算会修，就是比较简单常见的小问题，大致都能知道怎么去解决。” “哦，那也挺厉害的。” “还行。” “看来何其辛也还是不算大方，他抠门你们就只能变得多才多艺。” 这还是自从上次让林晓帮忙拿钥匙之后，黄禄第一次主动地提起何其辛。说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好。 他实在是有些尴尬过头了。 “我去准备直播吧。”林晓扔下一句话后，便匆匆地往直播室区了。 “诶，小林姐，”秦越越一行人走进来，连忙喊了一嗓子：“过来吃烤红薯啊！” “不用了。”林晓无奈，只能又退回来，摆了摆手，说：“刚吃过饭，现在也不是很能吃得下去。” “别介啊！”秦越越抬起徐远航拎着袋子的手晃了晃，说：“烤红薯就是要趁热才好吃，等下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徐远航就这么直愣愣地伸着胳膊，有些无奈：“麻烦你悠着点儿，我这是实打实的胳膊，不是什么晾衣杆，你还晃上了。” “先吃吧，等下再去收拾。”黄禄走过来，从徐远航手里拿了一袋下来递给林晓，想了想又不补充了句：“反正也不占肚子，就吃个香味儿。” 秦越越猛烈点头：“嗯嗯嗯！” “小谢你也过来吃。”林放看着旁边的谢依依，也随口招呼了一句。 谢依依走上前来的时候，林晓下意识地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也恰好正在看着她，视线相撞之际，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把视线移开。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成年人之间默契的不刨根问底，在很多时候能解决避免掉很多尴尬。同样，也能制造出更多的尴尬。 没有明确问，自然也没有办法明确去解释。 或者说，也根本没有想要去解释的想法。 毕竟，心里就已经藏上了不少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你最近是不是和禄哥……”赵清然看着林晓，神情犹豫，似乎是在斟酌词句。 林晓马上看向对方，有些莫名地紧张，随即移开视线，轻描淡写地说道：“什么？” “是不是吵架了？”赵清然说完，走到沙发的另一侧坐下。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林晓的正面，但对方却始终半低着头，在整理手里的东西。 比起双十一来说，销量和业绩压力，都没有之前那么繁重，但忙碌的时间却被拉长了不少。不少店铺都已经赚够了双十一的数据，这次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严格。从十二月开始，不少店铺活动就已经陆陆续续地开始了，几乎要持续到十二月下旬才会结束。而那时候，又要开始准备和忙碌圣诞元旦所组成的“双旦节”…… 促销活动的热度几乎能算是要持续整整的一个多月，没有相对来说那么夸张的流量高峰了，但凡特斯一直都处于繁忙状态，尤其是林晓的直播室。 双十一之后，直播室的流量就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峰。 最开始的时候，林放等人每天还会兴致勃勃地大声念一遍，前一天的总人气最高峰值和销量等具体而确切的数据，但这几天都渐渐“麻木”了不少。不讲具体的数据，只讲上升和起伏的比例。当然，即使是这样，直播室的上涨数据也依旧十分好看。 直播室数据的暴涨，同样也代表了主店铺流量的上升，凡特斯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全民加班”的时期。 别说本身就正常上班的其他人了，就是原本不用定时定点去公司的赵清然，也开始每天和林晓一起过去客串临时客服。她本身性格心思就更敏感一些，一来二去，竟然也就注意到了林晓和黄禄两人之间的这点微妙不自在。 “吵架？”林晓微微愣了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说：“怎么可能。” “那怎么感觉你们两人最近怪怪的。”赵清然明显还是有些不相信，看着林晓又重复了一句：“当真？” “当然，”林晓失笑，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松和自信，反问道：“我和他能有什么吵架的点吗？” 赵清然在凡特斯待的时间不算特别长，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大概了解和清楚工作室内大家一起相处的方式。 黄禄虽然总是被吐槽抠门和脾气不好，但也从来没有真正严肃地骂过人。反而是秦越越和林放，总是会三五不时地连带着徐远航一起，朝黄禄拱火找骂。 双方不仅都没有丝毫恶意，甚至还能算得上是工作室里最主要的笑点来源。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陈素做事利索性格温和，就算是众人一起“围攻”黄禄的时候，她都很少主动跟着说点什么，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笑。 谢依依腼腆，比陈素都还要安静，安静得有时候都会让人不自觉地把她给忘记。 而林晓，却是和黄禄最“合拍”的人，没有之一。或者说，是凡特斯里最能和黄禄好好说上话的人。 不管是正经的店铺规划打算和相关数据，还是空闲时候开些有的没的的玩笑，他们两人都能非常聊得来。如果两人没出去，一个人在的时候，另一个人铁定也会在旁边。 不管什么时候，都总在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有那么多话要说。 林晓和黄禄吵架，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 “是没有吵架的点。”赵清然皱着眉，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好吧，就是个人直觉，总觉得你们俩有什么不对劲儿。” 林晓心里顿时一跳。 咚咚咚，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慌乱。 “有误会呢最好还是尽快解决，”赵清然长舒了口气，说：“毕竟今年都要过完了。” “最近总听秦越越念叨过年的事情，连带着我自己也忍不住期待起来了。”赵清然想了想，又自顾自地补充了一句。 似乎在步入社会之后，就很难再对这些所谓的重大节假日抱有强烈的期待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假期，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就失去了所谓的特殊性和意义，只剩下能彻底什么都不用想地休息几个字。因为过节本身而带来的快乐和期待，似乎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凡特斯倒是不一样，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念叨起过年的事情来，其中就数秦越越念叨得最勤。 一切事情都要赶在这一年结束之前解决，总不能带着不开心和误解一起迈入新的一年。 “嗯，真没事。”林晓状似漫不经心地又加了一句：“可能是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和黄禄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太注意，找时间和他聊聊。” “那自然最好了。工作嘛，不管是再怎么合拍的人，难免也会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好好说开就行。”赵清然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下，说：“更不用说你们还那么合拍。” 见赵清然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结，林晓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听到对方最后说的那句时，心里涌上来的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失落。 “走吧，黄禄发消息来了，该下去了。”微信短促地响了一声，林晓点开，果不其然是黄禄发过来的消息。 自从忙起来之后，黄禄隔三差五地都要给众人加餐，索性就担下了每天接送林晓和赵清然两人的事情。 “唉，明明也就昨天一天没有蹭到专车，今天上来的时候，都还有些不习惯。”上车之后，赵清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林晓和黄禄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双反随即都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明明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就是觉得尴尬。 甚至这种尴尬还被其他人给察觉到了。 “行，”黄禄一边侧身看着车后一边应了一声：“明天起你就自己打车吧，习惯习惯。” “这么好？”赵清然大惊。 “也不好。”黄禄神情淡定，林晓忍不住乐，主动把他后半句没说出来的话补充完整：“毕竟不报销。” 赵清然：…… “事情弄得怎么样了？”玩笑开过，林晓便把话题扯了回来。 “已经弄好了，估计再过两天就能发出来。”黄禄收起了刚才嬉笑的神色，说道：“但是具体效果如何，也不能确定。” “嗯，”林晓点头，说：“但能赶上最后一波销售就行，反正大的促销活动已经结束了，马上就是春节。” “什么事情啊？”赵清然听得云里雾里的，忍不住问道。 换做是以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她绝不会主动去多问。一来是没必要给自己增加工作量，二来也是因为很多事情其他人既然最开始没有告诉自己，后面主动再问，也只会让彼此都尴尬。 但凡特斯没有秘密，不知道的事情尽管问，没有人会藏着掖着的。 在凡特斯工作，这里的所有事情当然也和所有人有关。 “之前不想减肥那事儿。” “不想减肥？”赵清然愣了下，还在想是谁要减肥。 “恶意退换货，”林晓提醒，说道：“大促之前，就有媒体来联系过。大促之后，来问的媒体也更多了。” 黄禄嗯了一声，说：“昨天就是去接受采访的。” “采访？？？” 黄禄补充道：“节目过两天播出，到时候就能看到了。” 林晓笑了笑，说：“估计还能在上一次热搜。” 第七十八章 之前恶意退货事件，虽然当时一度把话题顶上了热搜，凡特斯也迎来了一波流量高峰，但这件事情并没有真正的得到解决。 接连的狂欢节大促，别说是恶意退款的人，就是普通的消费者，正常的退换货几率都会大幅上升。这样一来，不管是平台方还是店家，想要着手处理清楚的难度都会被增大。 同时，也会影响正常消费者对正常退换货行为的判断。 毕竟要知道，不管是多么清楚明了的事情，当热度和影响力被放大之后，都会迎来各种各样的质疑。角度清奇，引人发笑，但不得不承认，再不可思议的言论，都有一定的支/持力。 经过再三思考和商量之后，林晓建议黄禄去和其他受害数目不小的商家商量了一番，决定把这件事情放到元旦之前来处理。 “一来，最大的两个促销盛会双十一和双十二都已经过了，不管是销售额还是正常的数据源判断，都可以最大限度地抛开事情处理之后，随之而来的恶意攻击和负面消息。” “二来，连续两个月的优惠轰炸，几乎所有店铺都达到了一个流量高峰。同时，用户也养成了不定时上来闲逛查看的习惯。”林晓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道：“只要能上来看，哪怕只是好奇地围观看热闹，那我们就有机会给自己正名。” 信息爆炸的流量时代，最容易的莫过于听风就是雨。 一个人每天打开手机，就能接收到无数来自四面八方各行各业的各种消息。可一个人拥有的完全属于自己并且勇于自我消费的时间，却相当有限。猎奇也好气愤也好，不管感不感兴趣都只能选择相当小的一部分去深入研究和了解。 至于其他更多的事情，或许可能会在记忆中存续很久，但在生活中却只能存留短短的一瞬。 能让人感到好奇并且想要主动去了解，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至少凡特斯现在掌握着的，就是最好的时机。 再往前一点，平台为了大促不一定会严格处理，同样消费者们也会因为共情心理，对事情失去更准确的判断。而时间再往后，很有可能这件事情就被人们给遗忘了。 “不想减肥有回应吗？”秦越越好奇地问道。 林晓一行人回到办公室后，林晓简单地把黄禄接受采访的事情大概地说了一遍。 除了徐远航依旧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之外，其他人的表情都相当震惊，林晓只得又把一些她和黄禄之前讨论交流过的想法简要地挑了一些来说。 好在秦越越等人不理解归不理解，还是很快调整了想要八卦下去的心情，把话题拉回了事情上面来。 恶意退货时间冲上热搜之后，很快就有人来联系黄禄和一众相关店铺，都想来蹭上这个热点，只不过统统都被黄禄给委婉或直接地给拒绝了。 黄禄最后接受采访的媒体，是当地的一家“网红”媒体。之前被选中的题材和话题事件，往往都非常接地气。同时，这家媒体因为接地气的风格和定位，也有了自己稳定的流量，算得上是小有正面名气。 这家媒体，不仅只是为了制造话题而盲目采，单纯地听取一方的言论。而是会直接联系上事件中的双方，把双方都拉到一块儿进行一个简单的“对质”。对质的场景和对话，没有经过任何提前的商量和沟通，往往都会发生不少观众们喜闻乐见的事情。这样一来，谁在撒谎谁在美化自己方的所作所为，瞬间都一清二楚，也更能方便观众站在中立的立场，去做出一个更公正的判断。 凡特斯自问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处理得足够好了。按照黄禄本身的性格，更是不会害怕和人对质，说不定还对此非常喜闻乐见，主动撺掇。 唯一存在变数的，应该就只有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不想减肥了。 如果她不想出面，那这件事情就完全失去了看点。 “不仅出面，语气还挺冲。”黄禄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什么？事情很明显就是她那边不对，是她在恶意退换货，竟然自己好先不爽起来了。”赵清然皱眉，说：“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她虽然没有完整地参与过整件事情，但之前在直播间里，仅凭借着林晓简短的几句话，就能果断地站在林晓这边，并且义愤填膺地出声。现在加入凡特斯，也了解到了更多事情的起因经过之后，更是不能理解接受不想减肥的所作所为了。 “就是啊，”秦越越越想越生气，撇了撇嘴，说：“反正从头到尾的所有聊天记录，我们都没有删的。要是到时候有人瞎带节奏，我就把聊天记录噼里啪啦地全甩出去，是非公道有眼睛的人自己看。” “和客人的聊天记录地址信息，都能算是隐私的一种，能不放出来还是尽量不要放出来。”林晓友善地提醒了一句，秦越越张了张嘴，顿时噤声。 对方好歹已经熟练地利用平台漏洞，成功退了不少款，对平台各种相关规则的研究，指不定比凡特斯众人的了解都要更为透彻，一不留神就很容易被对方抓住把柄。 “别想太多。”黄禄打了个响指，说：“反正过两天采访视频就能出来了，到时候去看看就行。” 和众人或凝重或气氛的神情不同，黄禄反而要更轻松自在一些，仿佛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解决，凡特斯已经处在了上风的位置。 “真的就这样？”简单地会议结束额之后，林晓找到黄禄，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就这样啊。”黄禄耸肩，笑得一脸理所当然：“统共就那点芝麻事儿，事情的前因后果两百字就能够全部叙述完整，让各自复述一遍，我觉得都像是在水视频。” 林晓无语：“当然还是说清楚的好，毕竟错过这一次的话，后面不一定还能够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恶意退货事件的确给凡特斯带来了不少的损失，店铺排名、商品库存、点击率和转化率等等，但终究都还是在黄禄的承受范围之内。 “或者说，开门做生意难免都会碰到这些事情，”黄禄舒了口气，说：“不管能不能接受，从一开始就应该把这些意外情况给纳入损耗和损失，再在定售价的时候，把这些考虑进去。” 平台设定期限内无理由退换货的初衷，无非就是想要卖家展示对自家产品的信心，让买家拥有下单的信心也拥有售后的保障。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的。 可是当有人不怀好意地利用平台漏洞去钻空子，商家要想能承受住这些风险，就只能提高售价。这样一来，使坏的人损害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大家的利益。 “不过你也没有在售价里把这些加进去吧？”林晓看了黄禄一眼，半揶揄地轻声说了句。 明明是疑问句，林晓却有种奇妙的自信和笃定。 不想减肥的恶意退货行为，已经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两三年。在这个时间段内，黄禄有很多次都大可以去调价，将这些事情纳入成本的一部分。恶性退货虽然存在，但数量毕竟不会占上太大的比例，均匀下来，就算是在利润中加上这些，估计就算是店铺的忠实粉丝也不一定能够发现。林晓没有问过成本方面的事情，但就是莫名觉得，黄禄没有也不会涨价，不会把一个人的不道德和错误，让其他正常正直的消费者们来承担。 “这时候我又不是黑心黄世仁了？”黄禄看着林晓，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还是。”林晓点点头，说完想了想又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和你不涨价，也没有任何冲突。” “嗯。”黄禄没有否认，翘了翘嘴角，说：“也没必要，不缺这仨瓜俩枣。” 让遵守规则的人，去承担挑战规则的人带来的恶果，不是黄禄和凡特斯行为做事的风格。 林晓笑了笑，没说话，黄禄扬着眉毛，神情带上了些许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得意。 这些事情在他看来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了，特地拎出来说道会显得奇怪，但现在有人注意到并且表达了肯定，很难不让人感到开心。 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情绪严格不外露的人。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秦越越把两人的互动给看在眼里，忍不住出声打断，还无比夸张地伸出手在两人面前晃动，提醒他们回神。 “就这么点地方你们俩都要开小会，无敌了。”林放头也不抬地感慨了句，继续忙着整理自己手上的信息。 “研究正事儿。”黄禄瞬间变脸，皱着眉严肃起来，把话题又拉到了热搜的事情上来。 林晓没忍住扬了扬唇角，视线却在触及到旁边的谢依依意味深长的目光时，不由自主地一滞。莫名的心虚和不好意思，顿时铺天盖地而来。 不管凡特斯众人的想法如何，节目还是如期播出了。 第七十九章 再上热搜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而且记忆通常都非常深刻。 凡特斯和不想减肥之间恶意退货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快要两个月，可是当节目播出之后，还是很快地就获得了一定的热度，不少人在评论里纷纷留言：这一集我之前是看过的。 没有熬夜奋战双十一的同行商家们帮衬刷话题讲故事之后，在距离2017年将要结束的最后几天，凡特斯再次冲上了热搜。 “热搜这么好上的吗？”林晓抬起头来看向黄禄，眉头皱得仅仅的。 黄禄淡定自若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放在嘴边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没有带打火机。旁边看着的林晓无声地叹了口气，指了指窗台的旁边。 那里放着一个打火机。 “这里怎么也有？”黄禄拿起来，放在眼前端详了好一会儿，说：“我的什么时候落在这儿了？” 林晓没说话，继续看着他，俨然一副要等他回答的样子。 临近元旦，原本还算得上是含蓄的寒风，现在已经彻底卸下了温和的伪装，仅仅是在窗边随便站一会儿，从窗户缝隙里窜进来的老北风，都能狠狠地刮人一脸。 身上仅穿着毛衣的黄禄和林晓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看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要下雪。”黄禄叼着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似乎是在一本正经地研究天气预报。 林晓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人都冷得发抖了，怎么就还能那么精准地叼着烟呢？” 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黄禄先是一愣，随即不由自主地乐了起来。 风从缝隙里灌进来，把烟头上的火星吹得更明显了些许。一小节烟灰借着黄禄乐得一颤一颤的动作，零零散散地掉落下来。 林晓下意识地往侧身往旁边让了下，没想到恰好迎上了那股窜进来的寒风，微微打了个哆嗦。 黄禄两根手指夹着烟，视线落在林晓身上，缓缓地吐了口烟圈，说：“进去吧，站外面儿做什么？等下感冒了。” “还是你也想抽一根？”黄禄把烟微微往林晓的方向移了下，想了想又收回去，自顾自地说道：“还是算了吧，烟这玩意儿能不抽还是别抽。” “那你还天天这么拼命地抽？”林晓没好气地应了声。 黄禄呵呵地乐了起来，烟随着冷风灌进嗓子里的时候，控制不住地低头咳了起来。 “我又不是什么正面例子，学我做什么？别把我当做标杆。” 林晓扫了一眼他手里快要烧到尽头的烟，说：“那你快说呗，说完就进去了。”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都上了热搜。”黄禄直起身来，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就算是事情彻底结束了，也和我来问你没有任何必要的联系。” 黄禄看着林晓，林晓挑眉，丝毫不退让地迎上了黄禄的目光。 “这事情瞒着也没意思。”林晓没来由地突然说了一句。 黄禄笑了笑，没搭茬。 两人陷入了难得地沉默，视线却出乎意料地都默契地集中在了快要熄灭的烟头上。 冬天天黑得都比较早，这才下午四五点钟都不到，夜色就已经在外面之间蔓延开来了。走廊过道上一直没有人出来，他们两人又一直站着没声音，楼道里昏黄的灯光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一时间，这里最亮的似乎就只剩下了那个烟头。 火红的，却马上又要熄灭。 “嗯。”黄禄终于出声了，只不过因为长时间没说话，声音听起来沙哑了不少。 “热搜当然不好上。”黄禄蓦地轻笑了一声，说：“这次相当于只能够算是我们店铺自己的事情，所以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资源条件。” 林晓嗯了一声，点点头继续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两次的热搜，平台方都有参与进来。” “这倒是情理之中。第一次的事情，虽然对平台方不算友好，但却也是引流的一个最佳渠道方法，不可能舍弃流量来打压。”林晓反应很快，马上说道：“所以第一次的时候，平台方面给了流量，但同时也希望把这家事情给暂时性地压下去。当然，也不代表他们不会去解决。” 林晓能有这么快的反应力和洞察力，黄禄有些出乎意料的同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他点了点头，顺着对方的话题接着说下去，道：“嗯，毕竟这件事情一直存在，损害的就不仅仅只是我们买家的利益。这条路上的人，其实所有人都站在同一阵线上。” 不管是平台，店铺卖家还是消费者们，其实利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息息相关的。 钻漏洞的人不仅仅是在钻漏洞，同样也需要其他无辜的人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这一次的事情，同样也有平台方的部分努力，媒体和之前事情的推波助澜。当然……”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停顿了下，嘴角浮现出一抹轻笑：“当然，也有凡特斯。” 这时候的凡特斯，肯定不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权益被侵害了，去简单地做个采访而已。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似乎随时就能一举让天地进入黑夜。楼道里也越发昏暗起来，两人站的位置相当近，但林晓抬起头来的时候，却依旧有些看不清黄禄此刻的神情。 晦暗难明，只觉得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莫名的烦躁。 一如最开始的时候，林晓站在楼下，听到动静抬起头时，所看到的黄禄那样。 “进去吧，是挺冷的。”林晓开口，轻声说了句。 “诶，你们俩站在这儿干嘛呢！”陈素出来扔垃圾，看到楼道里的灯一亮起，面前就出现那么两个大活人，一下子还有些被吓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抽烟。”黄禄晃了晃手里早就已经熄灭了的烟头，看到陈素的视线落在了林晓身上，笑了笑又说了句：“开小会呢，别让秦越越知道，不然又要吵吵嚷嚷个半天不停。” “那是该吵吵，”陈素往背后屋子里看了一眼，说：“秦越越正带着所有人一起在网上跟人吵架呢，吵得热火朝天的，结果回头看到你俩在这儿开小会，估计到明天都不会消停。” “得，”黄禄顺手把烟头往旁边的烟灰缸里一摁，便笑着走了进去，脸上的笑容明显得仿佛刻上了“要找茬”三个大字。 林晓和陈素随便打了声招呼，跟在黄禄身后走了进去。 两人一起进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晓竟然听到黄禄轻声地叹了口气。只不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黄禄脸上已经又恢复成了往日那副，带着不耐烦的，可以找茬的笑容来。 紧接着，屋里就传出他毫不留情吐槽秦越越的声音。 “诶诶诶，小林姐你们刚去哪儿了？”秦越越余光瞥到林晓，瞬间放弃和黄禄正在进行的无用的互怼，马上往林晓的身边靠了过来，无比兴奋地叫喊：“小林姐，你快来看这条评论，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林晓知道对方不过只是随口问问，也不准备对她的第一个问题做出什么回答，径直把视线转向对方递过来的手机，认真地看了起来。 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条微/博，下面有不少高赞回答。其中一条相当引人注目，在秦越越把手机递过来的最开始，林晓便注意到了上面的类容： 不想吃辣白菜：不讲道理，凡特斯好歹也算是那么大的一家店铺了。结果现在竟然还自己上媒体，去曝光消费者。上次流量红利吃得还不够爽吗？这才隔了多久，又上赶着出现，而且还把矛头对准了一个素人，难不成是想号召所有人一起讨/伐网暴这个一连在你们店里买了好几年衣服的忠实消费者？讲真，我觉得有点让人不适了。 “真的是好大一朵盛世白莲花啊！”秦越越神色不忿，说：“不过还好，像这种丝毫没有任何共情心理，觉得谁有钱谁就是罪魁祸首的人不多，你看评论下面的，很多都还是为我们打抱不平的。” 凉糕大大：你可真是太会慨他人之康了！店家遭受了这多年的恶意退货都忍着了，不管什么时候找媒体曝光，都是他们的自由吧，打你就打你，难不成还要特地选上一个黄道吉日，顺便再沐浴焚香？ 腿很长的欧巴：不管是卖家还是买家，都有维护自己的权力啊。不可能因为身份角色的不同，就不能合理维护自己的权益了。而且，这个人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消费者好吗，只是没有良心的只会逮着一头羊疯狂薅羊毛的傻逼吧。 努力奋斗加加油：各行各业都真的有不容易啊，其实能够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线上店铺不比线下，能叫保安不行还能够直接报警，线上店铺如果被人整，连哭都不知道上哪儿哭去。 ………… 第八十章节目 如果说凡特斯第一次上热搜，话题的主要内容和风向是沙雕娱乐的话，这一次，就相对来说要严肃上了不少。不管是参与讨论的围观群众，还是访谈中黄禄的措辞，甚至是不想减肥的回应，都把这件事情给拉向了一个严肃又无比明确的主题： 消费者正常退换货的权益，和恶意退换货的区分。 上一次的热搜之后，凡特斯积累了一定的流量和路人缘，相关词条后面也关联的是“恶意退货”几个字。 媒体的采访稿，也主要是围绕着其中而展开的。 “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恶意退换货事件呢？”采访一开始，记者就直接点名了这次的主题所在，把后面的话题径直引到这上面来。 黄禄在采访中，并没有选择任何遮挡遮掩，落落大方地站在了镜头前面，仿佛参加的不是一场采访，而是和厂家进行一次普通得不能够再普通的交谈。 普通的黑色羽绒服，和同色系的羊毛衫，和平时随性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任何明显的差别。通常这种比较重要的场合，男性普遍都会选择剪裁更好更能显示身材展现精神面貌的毛呢大衣，但黄禄不同。黄禄几乎整个冬天，装扮都是非常固定的羽绒服搭配羊毛衫。原因无他：在仓库帮忙打包的时候方便穿脱，也不容易沾灰。换做毛呢大衣下去，估计半天这衣服就能报废掉。 不过好在黄禄身材比例不错，再加上人高，即使是穿起厚重蓬松的羽绒服来，都不会显得有任何的臃肿。反而会让他原本有些冷硬的面孔，在这时候变得温和了不少。 蓬松柔软的东西，更能让人治愈和放松。 林晓拿出手机，把临时想到的相关搭配和亮点记在了便签上。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不管是之前的工作，还是现在的直播，比较重大的事情并不多，相反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些比较零散的事情。事情多而且又杂，甚至能够算得上是鸡毛蒜皮，光靠基本的记忆就远远不够。 “嗯，其实知道对方是恶意退换货，也不过这段时间的事。”黄禄并没有直接以来就否定对方，而是换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说法，说道：“之前的时候，对方在和我们客服同事聊天的时候，一直都表现出来的是高度的喜欢和赞赏。被认可的感觉谁都喜欢，我们同事自然也是怀着十二万分的热情去介绍，尽量帮忙解决对方的一切困惑。” “即使是在退货这么多次之后，也是这样吗？”记者反问道，脸上带着很明显的不相信。 “嗯，职业原因，必须相信。” 不仅是记者，就连屏幕后的林晓也愣了下。黄禄这句话，乍一听挺起来，就显得有些虚伪了。 长期被退货，不仅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还怀着热情去服务对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而像现在的这样采访，最忌讳的也就是“虚伪”。在节目播出之前，林晓恶补过不少这个媒体的往期节目。很多所谓的名场面高能时刻，无一不是因为被采访的事件双方，都怀着一种想要美化自己把对方缺点给无限放大的想法。于是当双方当场对峙的时候，谎话自然而然地破裂，尴尬也随之而喷发。 黄禄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犯这种低级错误，同样，他也不是这种会选择避重就轻的人。 林晓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随即便福至心灵，瞬间懂了黄禄的想法。 都说商人虚伪，但同样的，商人也有个特别明显的特质，那就是生意永远都只是生意，和个人喜好这些都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是做生意，那几乎都可以不计前嫌。做完这单生意，再分道扬镳也不迟。 黄禄说相信，那就只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是真正地相信。 果不其然，当记者疑惑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之后，黄禄神色丝毫没有任何的松动，点了点头，说：“嗯。这是两回事情。” “她的确是退过很多次货，但每次都很认真地解释，也很认真地去细数我们每个新款的优点，这很难让人生出什么恶意来。” “更何况，”黄禄停顿了下，继续说道：“退换货对于我们线上店铺来说，的确是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事情。很多正常的退换货，都不会来解释什么理由，哪怕是我们怀着想要知道我们店铺宝贝的缺点的心态去进行沟通了解，通常都不会得到回应，甚至还会被说不想退货，不想遵守规则。” “所以，遇到一个能真正反馈一切信息给我们，并且一直肯定我们的客人，我们还是持有相信居多。” 记者哑然，原本她问出这个问题，就是想“拆穿”和“质疑”黄禄，但没想到被黄禄三言两语便带入了卖家的角色。忍不住设身处地去想，如果也有那么一个人，各方面都给自己了很多相关的反馈，以及全程不断的肯定和支持。 试问，这样的情况下，再加上职业因素，不能够主动选择客人，线上店铺比线下店铺还要“敞开门做生意”，谁又会主动怀着恶意去揣度别人呢？ “那怎么想到，对方是恶意退货的呢？”记者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接着问道：“上次看到对方说，她说你们是经过了恶意的……某种不合法的搜索行为？” 相比起最开始的横冲直撞，第二个问题记者态度就发生了些许轻微的转变，并没有按照不想减肥单方面的用词来形容。 很明显，是已经有点赞同黄禄了。 不管是自己做生意也好，还是给人打工也罢，绝大部分普通人在自己的岗位上，态度和行为都是比较温和的。欺骗自己也好，还是真的单纯也罢，更多的人还是宁愿让自己相信的恶意少一点。 “是我们同事，加了她的微信。”黄禄态度依旧坦荡得不行，说：“因为我们不想去相信了，醒悟过来觉得她就是在恶意退货，找茬骗钱，没什么可说的。” 记者：？？？？ 怎么前一秒还因为自己是生意人，因为敞开门做生意，所以不管进来的客人是什么样子，都要满怀信心和希望地去面对。怎么下一秒，就是那么不耐烦的语气，去说对方是在找茬骗钱了？ 黄禄这时候原本就算不上是特别和善的五官，这时候因眉头紧皱，原本略微蓬松的羽绒服给他带来的温和已经彻底消失了，虽然没有平时在工作室里，冷嘲热讽其他人的时候要来得稍微“和蔼”一些，但还是让记者愣了下。 就差在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看起来似乎分分钟就要对恶意退货的那位破口大骂的“受害者”，记者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额……是因为什么契机，发现了这件事情呢？”记者犹豫了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稍微没有那么强硬直接。 她担心黄禄现在这个暴脾气的样子，一个不合适，直接骂起来，那整档节目可都没有办法继续播下去了。 “最开始没发现。”黄禄虽然已经尽量地在压制自己的脾气了，但提起这些事情来，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地暴躁，说：“就是烦她，看到她就烦。” “啊？烦？”记者有些懵，问道：“还没发现的时候，不是还因为她一直肯定你们店铺的产品，所以满怀信心吗？” 怎么这么快就烦上了？ “因为退货次数实在是太多了，专门夸奖已经没法儿自己圆下去了，就开始挑刺儿。”黄禄冷哼一声，说：“挑刺儿的话，谁还来回应她？” 不想减肥最开始的套路的确是这样，想要说服卖家同意退货，就必须要说服对方。从夸奖肯定的方向入手，往往是最好也是最省事儿的方法。 伸手都还不打笑脸人呢。 更何况，现如今发好人卡也成了一种非常有效的拒绝方式。 但这样的方法，的确是有效，但也没办法长期对同一家店铺有效。 最开始的黄禄还会因为被肯定，而勉为其难地个对方退掉。但次数一多，还每次都是差不多的流程和话术，黄禄难免就会有所察觉。于是不想减肥改变了自己的策略，从肯定转变成了否定。 收到货后，不再是满屏的“你家宝贝真好，但是一点也不适合我”了，而是从颜色布料，挑刺挑到剪裁走线，把衣服贬低得一文不值。 这样是为什么，黄禄现在提起来都还很不爽的最主要原因。 凡特斯店里的所有款式，大大小小，无一不是黄禄风里来雨里去地跑市场跑工厂给跑出来的。 除了一些大公司会有专门的设计师之外，一些服装工厂也会有自己的设计师，同样也还有不少接零散活儿的个人设计师，每天市面上出现的新款式都不计其数。黄禄不仅要去挑到质量和版型各方面都不错的，同时也还要避免是烂大街的款式，以及有抄袭等劣迹嫌疑的。 几番折腾下来，才成了凡特斯店里一件又一件销量不错的畅销款。 而这些努力，就被一个人给从头到尾嫌弃得一文不值？ 黄禄其他都可以忍，唯独这个不能。 第八十一章 风向 别说是正在采访的记者，就是连在看节目的观众们，都忍不住有些无语且傻眼。 因为对方一直不断地给自己肯定，所以即使有那么多次的大数量退货，也咬着牙承受下来。但一当对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从肯定自己变成了挑刺儿和否定之后，黄禄的态度也瞬间跟着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之前还是一个值得让人去相信的客人，这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否定自己不懂任何艺术和美感的纯傻逼。 小蜜蜂：哈哈哈哈哦这也太真实了吧，瞬间变脸可还行。 鱼鱼鱼鱼鱼：前面还说人家是你的伯乐知己，不管被退多少次货都值得让人去相信，怎么这么快就站在了对立面了哈哈哈。 宵夜：突然看到了整日和甲方不断战斗的自己。被吹着捧着肯定着的时候，改图改方案虽然真的很烦人也真的很不情愿，但至少大部分时候都还是会挺配合地去改。毕竟吧，虽然对方挺傻逼的，但好歹也是有眼睛的人，不能辜负每一个带着眼睛来看我作品的人。可是当他开始挑刺儿，而且还是一点也不专业地挑刺儿时，就纯让人犯恶心了。没拍桌子直接转身，哪都能算得上是我穷！ 兔咕咕咕：好好的一个店主老板，怎么硬生生地把一个个体户，给当成了我们这种给人打工的悲惨社畜？ 人为什么要上班：真的又好笑又觉得真实，这或许能算得上是没有任何选择的成年人世界里，唯一一点，自己想要任性的小倔强了吧。 …… 诸如此类的弹幕层出不穷，至少在这一刻，绝大部分人都是站在黄禄这边的。 黄禄的想法从某些方面看来，甚至能够说得上是幼稚额和别扭的，和他平时那些神神叨叨的“生意人”做法完全不一致。 可就是真实。 不同于西方的鼓励式教育，我们当前绝大部分人从小就被教育要谦虚要谦让，甚至在某些时候变成了“被打压”。和别人家的孩子相比，和电视里的孩子相比，和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更为厉害的人相比，仿佛自己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多值得被别人多看到的闪光点一样。 所以，即使对方可能是抱着先扬后抑的想法来肯定自己，但也很难让人去拒绝。 谁都想让自己得到肯定，即使只是非常微末的一点点。 那时候的凡特斯不过是新起的，众多店铺之一。线下店铺好歹还有张牌匾，就算是路过吃夜宵的人，也会抬头看上一眼。可线上店铺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网络代码，能够轻而易举地被淹没在铺天盖地让人眼花缭乱的互联网之中。 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某些人的推荐栏里。 这时候，有人长篇大论地来肯定自己，试问，谁又不会想要去相信呢？ 当然，黄禄从前面的几个采访问题中，已经展露出了他的“傲气”和“嚣张”。一直老老实实地因为几句夸奖，就容忍对方的恶意行为，那也的确不像是他做的事情。 明明是前后矛盾的念头和想法，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采访的记者，以及屏幕后面的观众所接受了。 林晓不由自主地翘了翘嘴角，感慨：果然大部分人，都是矛盾的。只不过黄禄让人，了解并且接受了他的矛盾。 后面的内容，几乎就和林晓想象的差不多了。 不想减肥恶意退货的事情实打实地存在，和秦越越聊天的时候，时不时迸出来的恶言恶语也的确真实存在。就连他们加上不想减肥的微信以及找到对方的个人博客之后的各种截图，也好好地保留着，不用黄禄再去一遍遍地叙述，众人都已经了然了。 “怎么会想到要去加对方的联系方式的呢？”记者现在已经彻底站在了黄禄这边，提起之前一直准备好的问题时，也没有了最开始的那种尖锐。 “就像你刚才说的，中间你们拉黑并且拒绝发货了几次，她也就消失没继续在你们店铺购买了。就算是后来又换了马甲过来，你们怀疑之后，应该也不会再发货继续搭理吧。”记者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最开始没发现，”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眉毛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的不可一世：“毕竟正常人的占比还是要更多一些，最开始也没发现。接连几次大单量退货之后，我们去看了地址，查了下地图，和她之前的地址差不多，才知道就是同一个人的。” “原本也是不想搭理的，直接答应退货了事，不过我们新来的主播不想这么简单结束。” “哦？”记者有些惊讶，说：“是你们双十一的时候，直播室的那位女主播吗？看起来的确有些飒，但气质还是非常温和的，竟然也有这么强硬的一面？” 没想到中间还会提到自己，林晓有些尴尬的同时，有些好笑。 也就是这记者态度变了，按照最开始她的那种提问方式，说不定还会用“不依不饶”来形容自己。 “嗯。”黄禄点点头，轻笑了一声，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温和了不少，看着镜头认真说道：“她翻了下之前的聊天记录，和最开始我的想法差不多，觉得这人好歹是认真研究过的，可能只是真的款式不合适。她是女性，更能懂其中的一些点吧。明明同样的肩宽，在大部分人身上传出来效果不错，可偏偏就是不适合有的人。同样的材质，同样好看的两个姑娘，不同的风格打扮和气场不同，也能把衣服传出截然不同的两个感觉。” 同为女性的记者顿时深表认同。 女性的衣服花样往往都比难行要多上不少，搭配也就自然而然地增多，可能只是一个非常微小的配饰的变化，女性都能发现其带来的改变。这是男性在这方面所没有的敏锐和耐心。 “恰好我们店铺那段时间在换风格，也更想多了解一下我们的固定消费者需要一些什么。她没事儿，就想去碰一碰这位钉子户，于是就去加了对方的微信，没想到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前不久才退货的衣服。” 事情说到这里，也就相当明了了。 林晓在不想减肥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不久前才退货的衣服，每一件都有出境，配上各种角度的笑颜和蓝天白云的景色，算是非常标准且精致的“游客照”。 不仅是被陈素他们清楚明了地指出来的这一批是恶意退货，甚至就连其他的一些没被发现的，也都是。 不管订单大小。 看朋友圈，不想减肥似乎还是一个旅游博主，经常去各种不同的地方旅游打卡。当然，身上穿着的都是不同的衣服，几乎没有任何一件重复。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时候黄禄他们都没有办法发现，某些订单是她拍下的缘故。 因为收货地址的确比不一样，都是跟随着她旅游的路线在随时变化的。 当时的林晓虽然没有太多的电商相关的经验，但工作大体都是相通的，几乎不用和黄禄商量，她就已经大概懂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仅如此，她还把对方朋友圈里出过镜的其他衣服，全都把店铺找了出来。顺便，找到了对方在其他社交软件上的账号。 一个无比精致的旅游博主，看起来似乎粉丝数量都还不小。甚至，在某个群组里，还在一起共享退换货的事情。一个人被拉黑了之后，便马上让其他人顶上，达到“互帮互助”的目的。 当林晓把这些东西全都发给黄禄时，黄禄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得不行。他并没有直接去和不想减肥对质，而是一一联系到了其他同样被不想减肥恶意退过货的店铺，一起互相核对了下数据。当然，其中并不需要泄露更多不想减肥的个人资料。只需要根据对方发在朋友圈的定位，问一下相关订单的收货地址就行。 努力努力努力冲：还真的就是什么人都能做网红了呗，我土了。 布兰切：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没想到一件衣服都舍不得给自己买，真就白嫖上瘾啊。 爱心豆浆：真的太过分了，一个人到底制造出了多少件二手衣服出来啊。 白白净净就是我：我突然打心眼儿里有些同情起之前在直播室的那个妹子来了，她想买新衣服但是不能买，而这个最需要买衣服的人却不买，是真的恶心。 ……………… 黄禄的部分采访结束，风向几乎就已经彻底统一了起来，无一不都是在一起讨伐那位恶意退货的不想减肥的。 而节目组也非常懂行地，紧接着就联系到了另一位正主。 只不过和黄禄坦坦荡荡的露脸不同，明明已经是“小有名气”了的旅游博主，全程都没有露脸，只是背对着镜头接受了采访。 “什么恶意退货？怎么你们说话这么难听的呀？商家侵犯我隐私权好吗，我之后一定会投诉到底，合法维护我的权益。”不想减肥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一种自上而下的趾高气昂，说：“你们一口一个恶意退货的，从之前就一直在中伤我，我就想问问你们，我退货违法吗？还是我违反平台规定了？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 第八十二章 闹剧 正常退货？ 不想减肥的一席话瞬间激起千层浪，林晓所看的弹幕网站上，屏幕上此刻全都打满了问号。 水星引力：我的天啊，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够不要脸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奋起的咸鱼：现在事实简直明显得不能够再明显了好吧。店家这边思路清晰，有理有据，从最开始到现在不管是时间线还是心理活动，都描述得一清二楚，至少是把我给说服了的。但是反观这位张口闭口就在问凭什么的女士，蛮横到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讲道理，也就是在屏幕面前。我敢打赌，如果是换做店家直接去联系对方说这事儿，指不定撒泼打滚这些流程就给安排上了。 我渴望力量：就这？点进来之前我还以为会吵得多激烈呢，毕竟我自己也是经常退换货的人，也准备和店家大吵一场。结果看到现在这位女士的反应，算了算了，撤了撤了，不是一类人更不是一类需求。 最帅的崽：卖家不仅长得帅气颜值逼人，做事风格也那么正直，爱了爱了。店铺名字叫什么来着，这就火速去围观。 …… 和视频外弹幕里的热闹非凡差不多，视频里的采访同样特别“热闹”。不想减肥声音微微有些尖细，情绪激动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扬起下巴，让她的声音和动作，都显得有些嚣张跋扈，根本听不进也不允许任何其他人说话来打断自己。 记者犹豫了几次，都想从中插话说上几句，但频频被对方打断，完全找不到切进去的合适时机。 最喜欢吃冷饭了：我开始感到尴尬了，能不能尊重下另一个人啊，记者小姐姐几次这么明显地提醒她停一停，她不仅没有搭理，甚至还更嚣张了。 阿莫莫：毕竟素质不是任何人都有的，和卖家的素质对比简直高下立现。讲真，这不会是卖家的自我炒作吧哈哈，这人真的太傻比了，不愧是厚着脸皮连续退货退了两三年的强者。 咕噜咕噜：球球了，我真的不想听她一直这样噼里啪啦地聒噪下去了，这还没有到夏天呢，还是冬眠去吧姐姐！ 估计是说了半天说累了，也发现记者并没有接自己的任何话茬，不想减肥说着说着语速终于也慢了下来。记者小姐姐这时候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尽量压下自己心里的不耐烦，说道：“卖家并非是通过非法手段来搜索你的个人信息的。” 只不过情绪的基础已经存在了，这时候的记者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再和对方沟通时，立场也悄无声息地进行了一定的变化。 “我们从卖家那边采访到的结果是，他一直都是在遵守平台的规则去配合你的每一单退货。但是因为从你这里得到的肯定评价，渐渐地都变成了否定和挑刺儿，所以他们才选择不发货拒绝合作的。” “呵呵，”不想减肥抱着胳膊，横亘在胸前，冷笑一声，说：“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优秀卖家，大开门做生意，结果因为也按照平台允许的条件去退货，就心怀怨怼把客人拉黑，还好意思说。” “嗯，可能中间还是有些什么误会。”记者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笑意，说：“所以他们才主动联系上你，加了你的微信，但是没想到看到了那些，明明是因为各种不满而必须退货的商品，全部都出现在了你的朋友圈。” 最后一句话，甚至还刻意地放慢了语速。 果不其然，不想减肥的动作马上就展露除了些许的尴尬，抱着的手臂放下去，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抱在胸前，看起来像是烦躁无措到了极点。 “那你能解释下吗？”记者又恢复成了之前步步紧逼的样子，毫不留情地直接重点。 解释下，为什么各种被她自己嫌弃的衣服，都决定必须要退货之后，还穿上游玩，拍下了各种精致无比的照片。 “我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想减肥的声音出现短暂的犹豫和心虚之后，再次又大声了起来，就差扯着嗓子喊了：“不过就是看到我在博客上，粉丝数量不少嘛，所以都隔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还要翻出来和我对质。对质什么呀？又让我解释什么呀？” 没想到竟然能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人，饶是经验丰富阅人无数的记者，一时间也有些傻眼，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才能和眼前这个人把话题顺利地进行下去。 “完全都不用解释，很明显的事情了啊。”不想减肥冷哼一声，态度比最开始的时候只高不低，说：“加了我的微信，看了我在各个社交平台上的账号之后，知道我粉丝数不少，所以想要碰瓷儿呗。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店铺，看到我的流量，当然会心动，想要借此炒作一番。” “至于退货？都隔了这么久了，我每天买的衣服不计其数，谁能想到当时退货的时候在想什么，穿衣服的时候又在想什么？甚至就连为什么要买下，我都不记得好吗？你能记得吗？这些又不是很贵的东西，买之前难不成还要给自己做一个心理建设才行？” “麻烦你，我这个粉丝数量的博主，还会缺这点小钱吗？买个几百块钱的衣服，都还要抠抠搜搜半天，穿了就不舍得退？” “这是网络暴力我跟你们讲，我能接受你们节目的采访，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决定了。他们不过就是想蹭我的热度，现在想要带节奏来找我茬，真是可笑。” 记者：…… 此刻的弹幕上，和记者的心情差不多，齐刷刷的全是一片无语的省略号。 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地步，事件双方的主人公，记者都已经分别采访完毕。剩下来的环节，也就是众人期待了很久的，双方对峙环节。 节目组会直接把双方拉到一起，至于吵架还是好好说，都有两人自主沟通，除非是有时候吵得有些过分了，或者偏离主题了，节目组的人才会出来做适当的提醒。 黄禄直接对上不想减肥。 虽然已经大概地知道结果如何，但林晓还是忍不住地期待起来。 黄禄这么爱面子的人，肯定不会和对方进行长篇大论地理论，更何况不想减肥强词夺理的功力几乎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要真的和她吵起来，那未免也的确是有些难看，完全不符合黄禄的行事作风。 可是，如果任由对方曲解抹黑，同样也不是黄禄的为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甚至都没有任何来上这个节目的必要。 出乎意料的是，当两人汇集在一起的时候，想象中激烈爆炸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两人都表现出了和之前不一样的安静。 黄禄双手插在裤兜里，短款羽绒服衬得他更为高大，身材比例也相当好。如果凡特斯做男装，他完全可以自己亲身上阵做穿衣和拍照模特。 不想减肥即使没有完全转过身来，但也能从身材气质上判断，她其实人长得不错。不管粉丝数量的水份到底有多大，但硬件条件也的确是要过关才行。 “你们……两人可以简单地交流下。”记者率先忍不住了，主动走上前来，出声示意两人对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要是其中有什么误会，现在也可以好好说清楚。” 误会？ 热搜都上过两轮了，还能是什么误会的话，未免也有些好笑。记者这时候只想让两人赶紧打破当前这种安静的场面，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细想太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不想减肥依旧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屑地嗤笑一声，说：“就因为几件衣服的退货，又是花钱上热搜，又是找媒体的，说不定节目播出之后，还会找人来黑我网络暴力我。这也能说是误会吗？那这误会带来的收益还挺客观的啊，上次双十一的时候，不就是趁着上了一轮热搜，流量暴涨了吗？这次你们店铺，又是有什么新的营销活动吗？”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责任给卸得干干净净。明明是长达两年多的恶意退货，就这样被轻飘飘地说成“不过是因为几件衣服的退货”。 场面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看黄禄一直默不作声，不想减肥还以为他是没找到自己话里的漏洞，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反驳自己，顿时就变得更加耀武扬威了。 黄禄依旧把手插在裤兜里，冷眼看着她叨叨个没完，估计她说得差不多了，黄禄才终于开口：“你第一次在我们店里买东西，是两年前的夏天。” 猛然听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黄禄突然出声，原本气焰正是高涨的不想减肥，难得地茫然了下，张了张嘴，结果瞬间忘记了自己接下去想要说的话。 “这两年来，一共买了二十八次衣服，退货也一共是二十八次，一件衣服都没有留下。” 不想减肥顿时噤声，想了想，又忍不住反驳道：“每天买的衣服那么多，谁记得在你们店铺买了多少啊？你们店铺，说实话，风格也一般般，没人记住的。” 黄禄对她发散出来的话题丝毫不理，径直继续说道：“这些衣服，你全部都穿出去，并且拍了照。” “我怎么记得啊？我是旅游博主诶，经常去各种各样不同的地方，走出去拍照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穿出去了？” 不想减肥难得地沉默了。 “穿出去拍照，是不是事实？” “把穿出去拍过照的衣服，又退回来，是不是事实？” 第八十三章 理解 最开始的不想减肥，可能还抱着应付过去，只要死不承认只要把话题往网络暴力和卖家抠门，斤斤计较于退换货的事情上引，自带买家身份，应该很容易就能够引起同为普通消费者的更多观众的共情。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黄禄三个问题问过去，即使不想减肥已经做好了十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僵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去应对。 黄禄的问题非常简单，不需要她长篇大论地去解释，也用去赘述更多的前因后果，只需要无比简单地回答肯定和否定就行。 不想减肥的确偷换概念带节奏能力一流，可当失去话语权，被直接点到最为中心的问题时，自然而然的也就落了下来。 她的尴尬和沉默，已经是非常明显的答案了。 此刻屏幕上显示的弹幕，都从一系列或认真分析或无脑哈哈的弹幕，转化为了统一而又简单的一句：哦，我懂了。 越是复杂的问题，但往往都逃不开“是”或者“不是”两个选项。成年人的世界，的确并不都是非黑即白，但在更多的时候，适当地非黑即白能够让很多事情都变得很简单明了话。 节目放到最后，不想减肥并没有直接否认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同时，沉默的态度也被默认为肯定，恶意退货事件的答案，几乎能够算得上是昭然若揭。 但也就仅此而已。 媒体只是也只能提供到一个可以讨论的，被推送给更多人看到并且参加进来讨论的平台，并非是能够断案并且做出一定处罚发的机关。 黄禄在最后和不想减肥对峙的时候，展现出了十分符合自己脸色和五官的咄咄逼人。但也并没有任何办法，用一些零零散散断断续续发生的事情，去证明一个死不承认的人的对错。 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似乎也和热搜上不断刷新出来的一件件新闻热点一样，变得过时没意思，让人压根儿想不起来这件事情来，最后悄然落幕。 凡特斯的店铺在黄禄上完节目之后，观众和粉丝数量几乎都算是达到了新的高度。至于给他们高度的不想减肥，似乎在采访结束之后，就彻底没有再见到过。 闹剧最终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才彻底落幕的，但就凡特斯而言，目前的状态也已经足够令人满意了。 “有时候真看不懂你。”林晓靠着身后的飘窗，看向黄禄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两人之前一直都在直播室忙着挂衣服的事情，也没有说其他的相关话题，林晓突然来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换做是平时，黄禄也肯定不会理解，说不定还要借机阴阳怪气地开上几句玩笑。 但这一次，黄禄仅仅是轻微地犹豫了下，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林晓究竟在说什么。 “需要怎么看懂？”黄禄也放下手里的东西，半倚着飘窗的边缘，似笑非笑地看向林晓。 “不知道。”林晓摇了摇头，很认真地想了想，再看向黄禄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她说：“感觉有点像是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黄禄轻笑着重复了这两句话一遍，想了想，说：“只是不想继续去纠结了。反正嘛，就算是退回来的所谓二手衣服，不是也被秦越越给消化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禄脸上的笑意更浓，用平时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秦越越那家伙嚷嚷得厉害，但实际上也真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情。你别看她这人看起来，似乎好像很好说话，被我们怼来怼去特别委屈的样子，其实她自己主意可正了。但凡是有一丁点不乐意的，她也都一定不会去做，或者就算是勉为其难地做了，也一定会连续叫嚷一个月，还绝不会有第二次的这种。” “秦越越知道你要这么形容她，心里肯定乐开花了。”林晓忍不住揶揄地说了句。 黄禄这人平时说话算不上损，但或许是长相偏向冷硬一些，看人时的眼神又比较凶，有时候总给人一种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带着怒气和不耐烦的感觉。现在形容秦越越的话，虽然压根儿就算不上是什么夸奖，但能得到他的认可，以及能被人所理解，换做是谁都会感到高兴。 “哼，那可千万别被她听到，不然之后肯定摁都摁不住地要往上扑腾，台词我都给她想好了。”黄禄微微仰起脖子，把声音拖得老长：“不是你亲自认证的嘛，只要我有一定点儿不想做的事情，可都是千万不会去做的呢。” 林晓被他这夸张却又形象的话逗来乐的不行，想了想，说：“你对他们挺了解的。” 不仅是秦越越，还有林放陈素。 也不仅仅是一些日常相处中就能感受到的，基本的性格和喜好。而是很认真地去了解，去感受，很认真地放在心里之后，才能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秦越越的性格，林放的喜好，陈素的家庭琐事。 如果只是仅仅当做普通同事一般去相处的话，根本不可能感受了解到这么多。林晓自认，就算是身为自己的朋友，她也不可能做到这么熟稔。 林晓突然有些恍然。 她现在有意无意地被黄禄带着影响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也跟着不知不觉地融入到了其中。开始认真去接触和了解一切身边的人和事，知道了他们更多的性格，和一些影响他们心情的事情。 就像楼上的桑映，徐远航和齐霁，陈素和她的女儿，现在连带着还有赵清然和谢依依。原本连相识多年的徐远航，都没有办法跨越进来的朋友圈里的那道界限，现在似乎有了慢慢被瓦解的趋势。 “对你也是。” 黄禄突然没头没脑地这么说了一句，把林晓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嗯？”林晓疑惑地看向黄禄，黄禄也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个极为轻柔的笑容来。 对你也是。 也是什么？ 林晓下意识地去回忆刚才两人的对话，蓦地一下就明白了黄禄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对他们都挺了解的。 对你也是。 对你也挺了解的。 “你……”林晓莫名地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了解什么啊？” “什么都了解。”黄禄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说话的声音微微上扬，满是自信：“毕竟禄哥什么都知道。” 这话比刚那句没头没脑的要更直接明了，可刚才那种若有似无的气氛，却瞬间荡然无存。 “你最好是。”林晓笑着接了一句。 黄禄挑眉：“我当然是。” 话题似乎就到此为止了，林晓走进去自己的直播室时，才意识到最开始自己问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 竟然又被黄禄这样莫名其妙地饶了过去。 在她走后，黄禄背靠着窗台，看向直播室的方向，悠悠地吐了口烟。嘴角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消失。 如果林晓在，一定能注意到，此刻的黄禄，和最开始在窗台上和她打招呼时的人，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过长的刘海下，那双平时看起来明亮无比甚至有些嚣张的眼睛，这时候多了几分不耐烦，但更多的还是茫然。 看不清楚前方，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才好的茫然。 这份茫然非常短暂，只有在他抽烟的时候，会短暂地出现片刻。当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点点猩红的微光彻底消失，黄禄长长地呼了口气，把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原地蹦了两下。再推门进去的时候，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 嚣张的，不耐烦的黄世仁。 不想减肥的事情，的确和林晓所形容的差不多，被高高举起之后，再轻轻放下。 从第一次上热搜开始，这件事情就赶上了狂欢大促的超高流量，再加上事情涉及买卖双方，站在不同角度能得到截然相反的答案，很容易引发非常广泛的讨论。 但随着大促的结束，这件事情也跟着戛然而止了。 而这次再次提起，加上媒体的力量，其实很容易就能把话题再掀上一个全新的高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节目结束，这件事情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和第一次的结局不同，这一次是真正的结束。 互联网的确拥有记忆，但这份热情和记忆都非常有限，一如已经非常久远了的“狼来了”。大家义愤填膺的热情，能够持续到第一轮第二轮，却绝不可能持续到第三轮第四轮。 “明明可以借助网上的这些舆/论，好歹让不想减肥以及和她一样的那群恶意退货钻漏洞的人道个歉啊。”林放十分不理解，不仅是他，就连一些同行卖家，也找黄禄聊过这方面的事情。 “没必要。”黄禄对此只有一句话，再没有其他解释。 林放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没想到林晓率先出声，说道：“做生意嘛，没必要。” 黄禄看向了，张了张嘴，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林晓看着他，也笑了笑，没说话。 几次冲上热搜，揭开线上店铺窘境一面的事情，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开场，最后又悄无声息地落幕。 不想减肥被声讨了一番之后，没有再继续发生。凡特斯也是同样，似乎上了节目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后，也就把这件事情给放下了。 “你不是说看不懂？”黄禄点开和林晓的微信对话框看了良久，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发送。 凌晨四点刚过，外面仍旧是漆黑冷清的一片，寒风呼呼地从窗户外面刮过，带着强烈的冷意拍打着窗户。黄禄看了一眼天气预报，据说这几天会下雪。 屋里空调好像出了点问题，温度开到了三十度也依旧没法和从外面缝隙处所涌进来的寒意相抗衡。黄禄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把手机又压回了床头。 现在这个点，林晓估计也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际，黄禄听到从枕头下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把手机拿了出来。 微信并没有夜间模式，屏幕亮起的瞬间，灯光还显得有些刺眼。 果不其然，是林晓发过来的消息。 林晓：看不懂，但并不代表不能理解。 做生意嘛，没必要。 一千个读者都能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不用说是把一件事情，特地放在公众面前，等待别人的讨论。 没有人是完美的，也没有任何事情能禁得住所有人的考据和审核。 恶意退货的事情冲上热搜，势必会引发更多的讨论，不仅仅是不想减肥，就是凡特斯也会收到一定的攻击和辱骂。 当然，对于凡特斯来说，带来的流量和利益想对谩骂，总是要更多一些的。这也是黄禄会选好时机，接受媒体采访的原因。 这是生意。 但另一方面，有理的凡特斯都会遭受到这么多负面，更不用说本身就不占理的不想减肥了。饶是对方再过分，吹嘘自己是个多么了不起的网红，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即使再占理，再理所应当，黄禄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任由这件事情彻底发酵下去。 这不是生意。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是他能做到的，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工作室里所有人的一个方法。 林晓：睡觉吧，禄哥。 屏幕再次亮起，黄禄看到这句话，不由自主地翘了翘嘴角。 无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些许的白色。 下雪了。 这是2017年的，第一场大雪。 第八十四章 值班 “放哥，放哥，元旦你想要去哪儿玩啊。”秦越越双手在键盘上敲个不停，一边从显示器后面探出头来，朝着林放问了一句。 “啊？什么去哪儿玩？”林放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茫然。 “你就放过你的放哥吧，”林晓从屋外走进来，听到两人的对话，没忍住插嘴说道：“这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的，他恨不得能回去睡上个三天三夜，出去玩简直是给他再上一次酷刑啊。” 这句话林放总算是清楚了，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还是连连点头：“可是我们元旦没有三天假期可放。”脸上还带着很明显的遗憾，仿佛真是要放假多久就在床上睡多久一样。 “好吧。”秦越越撇撇嘴，有些失落。 “你想去哪儿玩？”徐远航突然出声说了一句。 他自从双十一凑热闹把电脑搬到凡特斯之后，就没有再把电脑搬走，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办公区域。只是不会经常在，往往只有闲下来或者开团需要临时客串客服的时候，才会待在这里。 “还没想好，可能就是周边四处溜达下吧。”秦越越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也不一定，主要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好不容易放假，就待在家里有点不甘心。可是出去玩吧，又觉得累得慌。而且我伟大的队友放哥，现在还要放我鸽子。” 工作室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陈素有自己的家庭而且年龄差太多，很少会加入年轻人的玩乐圈子。黄禄更是同样，平时除了忙就是忙，就算是放假也不会空闲到哪儿去。一来二去，林放和秦越越就成了玩乐搭档。平时候一有时间，两人就都会结伴，一起去吃个饭或者四处溜达之类的。 现在队友猛地一下趴下了，秦越越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那我们一起去玩儿呗。”徐远航提议道。 不仅是秦越越，就连旁边的林晓，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徐远航不算是特别喜欢出去玩的人，相反齐霁才是。每逢假期，几乎是都是因为齐霁想要出门他才会跟着一起去。之前联系多的时候，林晓经常收到徐远航感慨堵车人挤人之类的吐槽，现在听到他主动提出在节假日出去玩，林晓还有些惊讶。 “干嘛？”秦越越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天天喝酒喝够了，想要出去浪一浪走出失恋阴影？” 这话一出，林晓和林放两人，顿时就停下了自己手中的事情，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身上。 秦越越平时大大咧咧的，但也没想到能大大咧咧到这一步。 相爱多年的情侣分手，几乎能算得上是伤筋动骨，几个月能走出来都还算是好的。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几乎都默契地绕开这个话题，就算是提醒徐远航不要喝太多，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说法显得委婉，像秦越越这么直愣愣地问话，还真是头一次。 徐远航很明显地愣了下，说：“嗯，算是吧。” 秦越越问得直接，没想到徐远航也更直接。 林放佩服地朝秦越越的方向偷偷竖了下大拇指，眼神里全是敬佩。 “我看天气预报，元旦那几天可能都是下雪，你们要出去玩儿的话，可以提前规划下行程了。”林晓收拾好了自己惊讶的情绪，重新起了个话题：“对了，依依呢？有什么安排？” “啊？”一下子被点名的谢依依还有些愣神，说：“我，我应该去帮我姐看店。” 林晓了然：“线下店铺这段时间应该都挺忙的。” “放假了？怎么就开始商量出去玩儿的事情了？”黄禄拿着文件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环视着众人。秦越越和林放俩长期被“迫害”的人，不由自主地往电脑屏幕后缩了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要假装无事发生过。 “什么放假？”黄禄把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微微上扬。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都落在了林晓身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被黄禄堵得不敢说话的时候，找小林姐总是没错的。 “说元旦放假的事情呢。”林晓想了想，问道：“对了，我们元旦放几天来着？” 对上林晓，黄禄蓦地就没有了刚才那种嚣张的气焰。他用威胁的眼神扫视了办公室一圈，看向林晓的时候，神情却不由自主地又温和了起来，说：“三天吧，这段时间都挺累的。” 三天假期，通常都是只有一些国企和事业单位才能拥有的标准福利。对于凡特斯这种小作坊来说，除非是国庆五一之类的大节日，才能有三天以上的商量余地，至于平时的其他节日，别说三天了，就是能放上两天的都比较少。这次一次放这么久，秦越越等人差点就坐不住，兴奋得俨然一副马上就要站起来欢呼的样子。 “但是——”抢在众人欢呼爆发之前，黄禄话锋一转，马上说道：“放假归放假，但还是要有人值班。” 众人的热情顿时肉眼可见地回落下去，只不过低落的时间相当短暂，很快就又燃起了热情。 “没问题，只要能在家躺着就行。”林放率先回答道。 黄禄抽了抽嘴角，顿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说的好像是平时在公司，多亏待了你似的。在家也别躺着，要真躺上个三天，我估计你放完假可能没办法走路回来上班了。” “那不至于不至于。”林放显然对自己相当有信心，一想到放假，脸上颓丧的气息顿时就一干二净了。 “嘿嘿，这不是虽然平时在公司也很愉快，”秦越越马上配合地出来找补，说：“但和在家彻底放松相比，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嘛。” 黄禄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们的美梦，说：“放假也不可能完全放松，你们几个互相商量下值班的时间。” “没问题，”秦越越一口答应，随口问了句：“对了，那禄哥你呢？”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值班，都是默认会有黄禄的位置，只需要向他确认时间就好。 “都行，”黄禄想了想，说：“元旦工厂也放假，我哪儿都去不了，每天都有时间。反正你们自己看着排，能值班就值，剩下的时间都算我的。” “那行。”秦越越得到了想象之中的答案，随即大手一挥，招呼着另外几人一起商量值班的事情。 “要不……”林晓想了想，突然说道：“要不我也值班吧。” “小林姐也一起来值班？”秦越越听到她说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统共也就三天时间，也能轮过来。”林放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说道。 在之前凡特斯人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习惯了，秦越越林放还有黄禄三人轮流值班的节奏。有时候的确显得人手比较紧张，但胜在直播的时候比较自由，拿个手机就能回复，也不耽误什么事儿。 更不用说，现在还多了个谢依依，黄禄这次不用出去应酬和跑工厂的话，时间也比较充裕，轮班绰绰有余。 林晓看了眼黄禄，恰好对方也正看着她。 林晓：？？？ 黄禄挑了挑眉，没说话。 林晓蓦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黄禄这样若有似无的对视在逐渐增多。明明她或者对方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另一方却都能大概地猜出彼此真正的想法。 一如此刻。 “你们都好好出去玩儿吧，”黄禄依旧保持着抱着胳膊斜靠在门口的姿势，看着众人，轻描淡写地开口：“这次让你们好好休息下，值班的事情就由我和林晓轮着来好了。”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视线在林晓和黄禄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啊？”秦越越这时候才理解了林晓刚才说那句话的真正意思，只是反而没有刚开始那么雀跃了，看向林晓的时候，说话声音里都还带着些许的犹豫：“我们轮得过来的啊，小林姐你不出去玩吗？” “我在家就挺放松的了。”林晓耸了耸肩，回答得一脸轻松。 虽然的确很想什么负担都没有的出去玩，但秦越越等人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把轻松建立在别人来顶替自己身上。眼看秦越越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便被黄禄毫不留情地再次截住了话头：“要玩儿就玩儿你们的去，我会给你们小林姐涨工资的。” 原本还一脸犹疑的几人，这时候纷纷变脸：“诶，散了散了。” 值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秦越越和林放两人很快就接受了可以毫无任何拘束休息的美好事实，过了最开始的不习惯之后，纷纷放肆地开心起来，就差把天花板给掀翻了。 就连比较内敛的谢依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都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徐远航，徐哥，你想去哪儿啊。”放假时间敲定之后，秦越越顿时巴结上了徐远航。 “没想好，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啊有啊，我的想法可多了！不过我只是现在周边溜达溜达，逛吃逛吃什么的……” “不出去玩儿？”黄禄走过来，看了林晓一眼。 “嗯，”林晓点点头，说：“想在家休息下。” “想休息那你还值班。好歹也是过节，节假日的流量都会比平时要高一点，可算不上太轻松。再加上，三十一号和一号两天都还是有直播，能休息过来吗？” 凡特斯其他的职位可以放假休息，唯独林晓的直播不能，元旦前后两天都是高峰期。只不过和平时的节奏相比，可以适当地放慢一些。 “还行吧。”林晓认真地想了想，说：“有事情做，对于我来说就算是休息了。” 相比上半年，一直闲在家里整日无所事事的那种状态，林晓更喜欢现在这种忙起来的日子。 对于有的人来说，休息就是什么都不做，或者就是一定要四处去溜达转悠才算是真正的放假休息。可对于有的人来说，有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反而会更开心更让她觉得放松。 黄禄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林晓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你现在……”黄禄认真想了想，说：“和最开始面试时候，给我的感有很大的不一样。” 毕竟那时候的林晓，说的可是想找一份轻松悠闲一点的工作。 想到那时候自己的心态，林晓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行吧，那也没其他事儿的话，就和我去杭州逛逛。”黄禄停顿了下，解释说道：“当天去当天回，听说那边现在网红挺多的，可以去看看。” 林晓自然没什么意见，点头答应起来。 把放假这段时间的事情简单地安排了下，黄禄便打发众人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徐远航和秦越越大致地商量好了过几天要去的地方，也没什么事情了，索性无聊地来找林晓聊天。 “你适应能力挺强的。”徐远航感慨说道。 “嗯？”林晓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说？” “真不知道你是喜欢工作，还是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徐远航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林晓的时候，眼神飘忽而又茫然：“感觉你又找到了之前的工作状态。” 徐远航本是一句无心地感慨，没想到林晓却蓦地沉默了，脸色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第八十五 四季青 元旦假期，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放假休息的日子，对于旅游餐饮服装等消费行业来说，却是需要严阵以待的“大日子”。虽然元旦三天，和五一国庆这些想必起来，时间短了些，但因为靠近春节，不少人的消费欲都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放大不少。 “我知道这里的人多，但没想到现在的人能有这么多。”林晓刚一走到四季青大门的附近，就被汹涌而来的人潮给震慑住了。 四季青不仅是杭州非常有名的服装批发市场，同时还是江浙沪最大乃至于在全国都能排列前三的服装交易市场。和轻纺城的布局类似，走进去都是一大片大大小小的门市。 大一些的门市，有自己的品牌和模特，装修非常豪华抢眼，乍一眼看过去，和商场里的各种品牌也差不了多少。稍微小一点的，只有十来平米的一个小门脸儿，旁边墙上铺着的铁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衣服，中间的位置则全是透明的塑料包装袋。 和通常只有业内相关公司工厂才会去逛的轻纺城不同，四季青相对有着更大更广的人流量。 各大面料供应商的业务员，或知名品牌或普通工厂的采购，线上淘宝店线下小品牌，甚至还有一些只是纯粹好奇的游客、想要买衣服的消费者……全都汇集与此，好奇地张望，行色匆匆地拿着东西跑过，面无表情地对着琳琅满目的货架皱眉…… 凌乱，喧嚣。 完全不同于闹市商业区的繁华，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俗世烟火。行走其中，仿佛很轻松地就会被凡尘俗世给轻而易举地淹没。 不同人的不同情绪，在这里交汇，莫名地契合起来。 “之前没来逛过？”黄禄把刚买好的咖啡递了过去，随口问了一句。 估计是要下雪的缘故，这几天的天气都比之前要冷上了不少。刚一下车，夹杂着水汽的寒风就扑面而来，一下一下地，仿佛穿过了厚厚的羽绒服，冷得直击灵魂。 “来过啊，只不过没有节假日的时候来。”林晓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上次来，都是很久以前了。节假日好像也来过，不过应该是刚毕业时候的事情。” 林晓接过咖啡，热意从之间逐渐蔓延开来，让被冷得几乎已经快失去知觉的手，渐渐地回温了不少。时间长了，掌心还隐隐有些发烫，林晓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飞快地移开了下，随即又重新捧了上去。 黄禄注意到她的这个动作，说：“你先进去找个地方站一会儿，我马上来。”说完，还没等林晓回答，他便转身走开了。 林晓还以为对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熟人，是要过去打声招呼。毕竟在这里，遇到同行或者供应商厂家的几率，简直不要太大。 随着互联网的兴起，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案例的确不少，但对于传统实业来说，网上被人搜索后才能出现的店铺，远不如身在人潮中心能被人轻易看到的店铺要实在。不管是源头厂家还是二道贩子，通常在这里都会有一家门市，来这儿溜达堪比串门般精准。 很快，黄禄就又重新出现在了林晓的视线里。 为了平日活动方便，黄禄绝大多数时候穿的都是简单的短款羽绒服配牛仔裤，简单却透着某种莫名的活力和干劲儿。今天确是难得地收拾了一番，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呢大衣。不算修身，但剪裁特别利落干净，再加上他人本来就高，即使在这种大部分人都穿深色服装的人来人往的场合中，林晓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 以及他怀里抱着的，粉红色的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拿着。”黄禄把东西递给林晓，停车的地方有些远，估计是过来的途中跑了几步，略微有些气喘。 林晓疑惑地伸出一只手接过，指尖在碰到毛茸茸的时候，就明白这是什么了。 “你车上还有暖手宝？”林晓觉得有些稀奇，而且这暖手宝还是热的，至少也是出门的时候就充电充好的。 “嗯，”黄禄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轻微的不自在：“想着你可能会用到。” 这个答案倒是完全出乎林晓的意料，下意识地问道：“那你刚才也没有给我啊。” 问出口之后，林晓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顿时有些后悔。 不应该这么问的。 直来直往打破砂锅问到底，在绝大部分时候，的确能让相处变得更加简单。但对于有的关系来说，问太清楚界限太过分明，反而有些不适合。 或者说，林晓觉得不适合。 也不想弄得太清楚。 “忘了。”黄禄对此倒是相当坦然，说：“而且和你今天的装束也不是很搭。” 林晓今天穿得也比较简单，棕色的羊绒大衣，材质和线条相对比较柔和，可经过她的打扮和本身的气质，所展现出来的就更偏向于通勤干练职场风。 卡其黑色的深沉搭配之下，突然增加一个粉色的热水袋，何止不是特别搭，简直是完全不能搭。 “又不是走秀，不用计较在意这么多。”林晓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谁知道呢，”黄禄耸了耸肩，说：“毕竟你好歹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主播了，现在还正处于上升期。” “被你说得跟当大明星了似的。”林晓无奈。 “不过也差不多了。”两人走进去之后，黄禄环视了下四周，说：“很多也是把这个当成成为明星的一条路。” 林晓顺着黄禄的视线看过去，是一排排的服装门市。 服装行业向来都透着一股莫名的鸡血，或者说是从源头开始，就习惯于连轴转和持续不断的加班。 机器开开关关，重新启动平时养护，需要耗费极大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最好的方法就是二十四小时一直不停地轮转。 从制作涤纶丝氨纶丝等人造丝开始，几乎所有的工厂都是实行轮班制度。一拨人上白班，一拨人上夜班，从来不停。 织布和染厂环节更是。必须要连贯，没办法定时定点下班不管，其中要处理各式各样的意外情况，也不能放着走开更多时间。 到后来的面料，服装加工，不加班在这一行几乎算是妄想。 大部分人更能够看到的，感受也是最深的，就是步行街区在店门口卖力吆喝招呼的营业员了。 而四季青这里，则是将这种“卖力”展现到了极致。 几乎所有的店里，都有几个“穿衣模特”。 普通的营业员来回吆喝应付，穿衣模特站在中间或者门前负责展示。客人有需要，想看看效果，对方二话不说就能直接换上衣服。好在市场里的暖气都开得比较足，来回频繁换衣服，也不会冻感冒之类的。 “直播比我想象中的要更火一些。”林晓感慨说道。 这些穿衣模特，如今不仅仅只是穿着展示给路人顾客看，而是也开上了直播。和凡特斯直播室里的装备类似，不少门市的一角都会隔离一小块出来，放上三脚架和直播用的手机，美颜灯往上一打，就成了一个简单的直播间。 这远比整洁干净高大上的直播室看起来要更具有说服力，尤其是在像现在，淘宝直播打出来的旗号便是“便宜”“捡漏”。试问，有什么店的价格，能便宜过“源头厂家”呢？ 林晓粗略地扫了一眼，几乎十家门市里，有七八家都有在直播。要知道，就连安洁这种，经常网购的人，也是听她大概提了几句之后，才意识到淘宝还有直播这事儿，以及直播间里的各种便利和优惠。 都还没有彻底推广普及开来的东西，竟然在这里已经呈现出了一种爆火的状态。 “毕竟这里是杭州，”黄禄笑了笑，说：“电商大本营。” “这倒是。” 不过这里的直播，和林晓的直播，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四季青的门市，虽然也走零售，但还是以批发为主。主要目标群体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品牌，各个乡镇县城的批发商，以及各种二道贩子。比实体店零售还要更为繁琐细碎的电商，其实很多门市也不过是持随便做做的心态。所以直播对于他们来说，更主要的作用，除了引流扩大知名度之外，就是清仓。 把仓库里剩下的很少的，缺码过季节过潮流的库存翻出来，比普通售卖价格要低上一半甚至更多的价格卖出，既能够成功清仓，也能够给自己店铺增加流量，而且反正也不过是穿衣模特本身就是要展示衣服的环节。 凡特斯的主要内容是新款，几乎没有做过清仓的事情。 “清仓平时偶尔带一带，或者直接当做福袋款就行。”黄禄对此的看法倒是相当直接，说：“低价清仓卖库存，前期的确流量不错，但和我们店的定位不符。” 把直播间做成清仓专场，短时间内的流量成交量或许会攀上一个不错的小高峰，但这样一来，很多事情也就没有了意义。 “不如市场上扫一圈货，拉到十八线乡镇去摆夜市。” 听到他的形容，林晓忍不住有些想乐，却不得不承认的确就是这个意思。 所面向的市场和消费人群，向来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都有各自所存在的意义。例如最开始就打算下沉市场，利用价格优势，成功把购物软件发展到农村乡镇的拼多多，同样是消费，同样是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这就是它的意义所在。 只是，黄禄的野心更大，或者说更加纯粹。 虽然平时秦越越他们总是吐槽黄禄，抠门爱钱黄世仁，但在某些时刻，他又执拗得可怕。明明很多事情，可以不用那么严格，很多事情可以走走捷径，但都被他取消并且完全不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赚钱，那也要是在向着想要得到的目标前进的路上赚的。 “国内的速度，还是挺快的。”林晓换了个话题，视线从四周的店铺上扫过，说：“动物纹的花型，也就外贸的订单刚开始做吧。” 相对欧美比较流行的野性和随性不同，亚洲更喜欢简约一点的风格，豹纹等能接受的人都非常有限。林晓估计至少得等国外全面流行起来了，国内才会跟上。没想到现在，抬眼望去，就已经能看到不少动物纹的身影了。 “嗯，”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赚钱嘛，当然要跑在别人前面了。” 随着现在经济的蓬勃发展，各大快时尚品牌的兴起，服装行业也渐渐地踏入了快消品的范畴。舒适度保暖性品质等要求，渐渐地不再是唯一标准，而是成为了入门标准。时尚流行，反而占据了最主要的地位。 品质好的衣服，可以穿到三年五年，可当三年五年的时候，很多人并不会选择继续反复穿下去，而是会倾向于购买当季的有流行元素的新款。 这样一来，抢占流行元素，在其他家都还没货的时候，自己家首先卖爆，就成为了众多制胜元素中至关重要的一点。 欧美向来都是时尚风向的引领者，即使风格再不适合再夸张另类，渐渐地也会同样占据亚洲市场。在这一行待久了的人，都深知其中的潜规则。当潮流风向被察觉到的时候，很多人就开始了动作。 只是没想到这次，动物纹这类在国内受众实在是非常有限的元素，竟然都能这么快地融入市场。 “不怎么合适。”黄禄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一圈，皱了皱眉。 说起动物纹路，最经典也被众人所熟知的，就是豹纹。但最容易被人戴上有色眼镜去看的，同样也是豹纹。 不管是外套，毛衣，还是内搭t恤，似乎一印上豹纹，整件衣服就带上了一些不可言说的色彩。 夸张和不正经。 “水土不服是必然的。”林晓点了点头，说：“先看看吧，回头和赵清然聊聊。” 赵清然平时没去工作室里坐着的时候，就经常去面料市场或者服装市场溜达，她对市场的了解已经相当成熟，最近在做的一批春装新款，出来了好几件，看图效果都非常不错。林晓不止一次感慨，黄禄挑人的眼光真是没话说。 本来这次放假，赵清然也要跟着一起过来，被黄禄轰回家去了，理由是从她开始过来工作起，就一直没回过家。最后赵清然只得不情不愿地，老老实实收拾东西走人。 “嗯，她这次是有打算做几个动物纹的花型出来，让我们挑一挑，不过具体是做在什么上走什么风格，还没有想好，得一起开个会。” 黄禄这人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独断专行，但在凡特斯的事情上，几乎把选择权都交到了所有人手里，而且还能做到一切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同样的一件事情，绝不会被拿出来反反复复讨论。 这几次的上新和下架，都是一次性决定的。 “赵清然丝毫不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林晓一想到赵清然之前形容她自己的那些“不光彩事迹”，就止不住地想乐。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之前就跟一事无成的废物似的。”黄禄也想到了，有些嫌弃地说了句。 赵清然口中的自己，对设计这一项自己唯一擅长的事情，都一直抱着自我怀疑的心态，不自信到最后把自身都给否定掉。来到凡特斯之后，虽然很少像秦越越几人一样完全融入大家庭，但平时相处得还算不。在工作上的表现，更是让人觉得惊喜，完全不像是她口中的自己。 “还是喜欢的吧，”林晓想了想，笑着说：“感觉她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因为喜欢，才能做得好，这些是骗不了人也骗不了自己的。”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热爱，所以才会展现出和平时完全额不一样的自己，才会喜欢上这样的自己。 “那么你呢？” 人潮突然汹涌喧闹了起来，恰好把黄禄这句话给淹没了下去。 “嗯？”林晓压下好奇，没去看喧闹的方向，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黄禄。 “那么你呢？”黄禄翘了翘嘴角，声音轻缓：“你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吗？” “下雪了！下雪了诶！” “真的下雪了哈哈。” “快看，下雪了。” 四周渐渐地出现了不少惊讶的轻呼，众人的喧闹顿时有了缘由。即使江浙一带年年下雪，但每次下雪却都像是迎来了什么盛会一样。 细碎的雪花施施然地落下，恰好飘在林晓的被咖啡晕染得非常暖和的指尖，顿时消散，只剩下晶莹的一点点水珠。 “你呢？你喜欢吗？”林晓愣了下，难得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不知道。”黄禄的回答比想象中的要快，声音了带着很明显的漫不经心：“谈不上什么喜欢和不喜欢吧，更多的时候，不过都只是被动地被推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罢了。” 只是在这个往前走的过程中，执拗地选择了自己更能接受的那一条。 细碎的雪花施施然落下，恰好飘在林晓已经被咖啡晕染得非常暖和的指尖，瞬间融化消散，只剩下晶莹的一小颗水珠。 第八十六章 围观 谈不上具体的喜欢不喜欢，只是被动或主动地被推着往前走。 林晓万万没有想到，这句话竟然是从黄禄的嘴里说出来的。这比他宣告马上要放两个月长假，还要更让人觉得不可置信。 从林晓进入凡特斯起，她所见到的黄禄，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在工作，甚至很多时候因为工作，还把睡觉时间都给压缩了不少。他不仅仅是这样在要求自己，同时也还在影响着凡特斯的其他人。 如果不是黄禄给的工资足够高，林晓甚至都觉得他应该能靠着无情剥削员工，而再上一轮热搜。 “很惊讶？”黄禄瞥了她一眼，扬着眉问道。 “嗯，特别惊讶。”林晓相当耿直地点了点头，神情认真得仿佛还担心他不会相信。 “有什么可惊讶的，不喜欢搬砖，想要做废物好好休息，才是绝大多数社畜的终极目标。”说完，黄禄看向林晓，反问道：“不是吗？” 林晓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顺手把纸杯扔进了垃圾桶，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黄禄，认真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或者说我不是。” 这个答案的确出乎黄禄的意料，他愣了下，这才继续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喜欢工作。” 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吗？ 黄禄并不是第一个来问林晓这个问题的人，细算起来，徐远航齐霁桑映甚至是赵清然安洁何其辛，似乎身边的人，即使出于各种不同的心态和立场，却都无比默契地问过她一个同样的问题。 喜欢吗？为什么喜欢？ “我喜欢，或者说是享受被肯定的感觉。”林晓这次并没有沉默太久，无比坦然地说道。 不管是以前的工作，还是现在的，林晓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可能并不仅仅只是工作本身。不是喜欢每天所做的事情，所面对的人。 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一种认同感，一种清楚地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都在不断前进的认同感。 只是之前的工作，是通过订单同事以及客人所传达出来的。而现在的直播工作中，比起之前来说，变得更加直接明了了。 这种感觉尤为奇妙。 之前的工作可以带给她认同感，所以她喜欢，并且愿意付出百分之一百的努力。但是当她意识到，现在的工作同样甚至能收获更多的认同感和快乐之后，每天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有了意义起来。连带着最近的直播的时候，她都有些藏不住上扬的尾音。 黄禄难得地沉默了下，没再像之前的那样开玩笑略过。 说出自己所谓的“喜欢”和“认同感”时，林晓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些难堪甚至是羞于启齿的，可眼前的人是黄禄，说出来之后，反而有种自己都说不上来的轻松和坦然。 诚实地去面对自己，比想象中的一切都要重要。 “挺好的。”过了好一会儿，黄禄终于出声说了句。 林晓笑了笑，说：“又多了个心甘情愿地被剥削对象？” “什么叫做又？” “难道不是？”林晓毫不客气地反问，说：“黄世仁可不是一开始就拥有菩萨心肠的。” 黄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切了一声，转身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扬了扬唇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 黄禄平时笑的次数不算少，但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嘲讽讥笑和阴阳怪气居多，很少像现在这样笑得自然而又真情实意。 他五官比较锋利，乍一眼看过去给人感觉有点凶，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平时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此刻明明是和平时差不多的嗤笑，林晓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 刘海被风吹了起来，露出那双明亮的黑色眼眸。三十来岁的人了，眼角四周轻微皱起，笑容里富有少年的朝气星光，同时却又有成熟和稳重。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得不行。 黄世仁不是白叫的，在秦越越林放这批人之前，黄禄也吓退过好几个人，陈素应该也差点成为其中的一员。 工作只是工作，并没有人无聊到想要去了解老板的心路历程，把自己放在主人翁的位置上去努力拼命。没有任何必要，也没有任何理由。 而凡特斯现在的众人，却都几乎能算得上是，把自己彻底的交给了凡特斯交给了黄禄，彻底地融入到了工作之中。就连林晓，也不例外。 “行吧，”黄禄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欣然接受了林晓的评价，微扬着下巴朝二楼的方向点了点，说：“那就和黄世仁一起，去溜达几圈，展示下菩萨心肠。” 黄禄展示菩萨心肠的方法，除了买买买，剩下也还是只有买买买。 林晓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外面正在零星飘着雪花的天空，感慨说道：“还真是飘雪了。” 虽然和六月飘雪的月份差了点儿。 “哼，”黄禄乐颠颠儿地哼了一声，打了个响指，说：“别说飘雪了，就是现在落刀子那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万恶的黄世仁，钱太多了要从包里跳出来，摁都摁不住的那种。” 林晓被逗得彻底乐了出声，看着对方走在前的有些宽厚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诶，你知道他们穿什么尺码嘛，就这么着急忙慌地要送温暖？” “不知道，瞎买，反正买了就得穿。再者说了，还不一定买什么呢！不行到时候一人整两双袜子过去，就当是新年的见面礼了。” “哈哈哈，行，那先买红色的吧，喜庆。” “你还挺讲究，不过不支持指定颜色。” 平时店铺里有什么新款拿过来，上架之前，黄禄都会把各个尺码的样衣给众人，让帮忙试穿一下，最后把数据填到详情页上去。虽然同种身形分类下，每个人的身高体重具体胖瘦都有着非常大的不一样，但大部分的消费者，在购买衣服的时候，还是很少去认真地根据自己的具体围度数值去和详情页上的尺码作对比，更多的还是偏向于直接看身高体重，来进行一个大概的判断。 每次工作室里的人试穿完之后，黄禄都要认真地比对一下数据，以及每款在不同地方的数据差异，从而才能明确地看到版型上的区别和优势。一来二去，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对办公室里众人的穿着数据，有了一定的了解。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能记在心上，出来溜达逛市场的时候都还能想到要给工作室里的人随手买点东西带走的，估计也就黄禄一人了。 黄禄远比他平时看上去的样子，要温柔太多。 “快跟上，”黄禄注意到林晓在他身后慢了几步，惯例性地催促了一声，随即才主动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她，问道：“累了？还是饿了？” “没，”林晓摇了摇头，往右前方的方向示意了下，说：“刚看到不少人都往那边去了，要不要去看看？” 和面料市场类似的，服装交易市场也根据年龄段性别等等因素分成了不少区域。其中，人流量最大最热闹的，当然还是时尚女装区域，也正是林晓所示意的地方。 时尚女装作为服装行业里领跑的一员，不仅款式面料流行元素等站在时尚的顶端，同时对一些新的营销方式和推广方法也最为敏感。之前林晓在几个视频社交网站上陆陆续续地更新了不少小视频，没过多久，就看到不少类似的视频出现。并且那些人所拍出来的视频，更精致也更专业，引流和展示效果都相当不错。 就是直播，从大门这边一路走过来，其他类型的服装直播见到的不算多，可女装这边，几乎每家门市店面都把直播给撑起来了。有几家大的门市，更是还规划出来了一个专门的角落来用作直播。 只不过这会儿，不少人都往更前面的地方涌了过去，店里的人顿时少了不少。 林晓和黄禄虽然好奇，可也不是什么一定要看出个所以然来的八卦爱好者，速度也就比其他人慢了些，等到快要走进的时候，中心区域已经围上了不少人，依稀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骂声和哭声。 哭声并不算特别明显，尤其是在当前这种喧闹嘈杂的环境之下。 黄禄和林晓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把眉毛皱起，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困惑，以及某种“确定”。随即，两人默契地拨开人群主动往前走进去。 “长得丑都还有脸出来做模特，怎么就没有脸被人说了啊？”两个约莫二十五岁上下的男生站在一旁，眼神轻蔑：“就你这样的，我还不稀得去看呢。” 而另一方，是一个相对比较瘦弱的短发女生，眼眶红红的，听到这句话没忍住朝他们吼了一句：“我长得丑不丑关你什么事儿啊？谁让你来看了啊？你刚就盯着我看，你还有理了？” 只不过这句质问里，带着浓浓的哭腔，让她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威慑力，倒更像是无力的哭喊。 “谁盯着你看了？”灰色衣服的男生冷笑一声，嘲弄地盯着短发女生，言语不屑：“再者说了，穿衣模特，你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换衣服了，不就是给人看的吗？装什么清纯？” 两人你来我往的骂战还在继续，估计是顾及到双方战力的悬殊，并没有什么要进一步动手的趋势。 林晓和黄禄站在那儿听了不到一分钟，大概就把事情给理清楚了。 “不想看就把眼镜闭上，嘴巴洗干净一点再出来。” 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在了走出来的黄禄和林晓两人身上。 第八十七章 网红 “不想看的话就把眼睛闭上，嘴巴洗干净一点再出来。” 黄禄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了黄禄和林晓两人身上，被围在中心的两男一女也跟着转过头来。 “你……关你什么事儿？”最开始说话相当横的那男的，见到有人出头，说话的底气顿时就弱上了不少。 “你碍着我眼了。”黄禄主动往前走了两步，往女生的方向微微挡了下，语气里的挑衅和不满相当明显。他本身身高就高，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显得非常严肃不耐烦，十分像一个硬茬子。 那两男生沉默了下来，林晓却没忍住笑了一声。 见到有人光明正大地嘲讽自己，灰衣服男的顿时又不爽起来，横眉倒竖，凶狠地看向林晓：“有你什么事儿啊？别跟着瞎起哄。” “你碍着我眼了。”林晓不怒反笑，看着那两人，一字一句地把黄禄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说出这话的时候，林晓都还有些恍然，莫名想起了之前双十一那天晚上的事情。 只不过那天晚上，他们少了打嘴炮的过程，二话不说就直接冲了上去。 “神经病吧你们。”灰衣服男的被林晓给很明显地噎了一下，顿时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相当生硬干瘪地从脑海里憋出一句最为朴素的骂人的话。 “是啊，”没想到黄禄却把话头给接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看向对方，说：“这不是神经病大人不犯法嘛。” “算了算了，走了走了。”旁边白羽绒服的男的终于看不下去了，拽了拽灰衣服的胳膊，拉着他就走。 估计是递台阶。 灰衣服的也算识相，顺着台阶就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还回头骂骂咧咧地说几句。 黄禄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眼神里有着想当明显的不耐烦，灰衣服就不怎么吭声了，原本丰富的骂人词汇顿时变成了单一重复的“神经病”。 “神经病打人真不犯法啊？”林晓走上前来，问了一句。 “啊？”黄禄想了想，回答：“不知道，我就顺着他们的话乱说的。就算是不犯法，肯定也要受到制裁。好歹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文明社会，精神病又不是通往法外之地的船票。” “回头去查查。” “也行，顺带给凡特斯普普法。” 林晓失笑：“避免出现上次的情况吗？” “那可不，”黄禄倒是相当坦然，说：“整个公司的人都进过局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搞什么非法营销呢。黑历史，绝对的黑历史。” “那你们……是非法营销吗？”被护住的女生，没忍住说了一句。 “不是啊，当然不是。”黄禄当即否认，说：“这不是都还要在公司做普法宣传。” 这话说完，三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从刚两男的走了之后，围观的人减少了不少，他们插科打诨的这会儿，几乎也就没什么人了。 人流量多的地方往往就是这样，一个人出现了什么特别的举动和情况，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影响到后面的人，并且引发从众效应。一个人停下，所有人都会停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什么稀罕事儿正在发生。 但人潮也是最为冷漠汹涌的。 后面的人始终一直不断地在推着前面的人往前走，这个路口前一秒所发生的一切喜怒哀乐，瞬间就会被人潮所淹没。对于后面走上来的人来说，也不过只是一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道路。 没有了围观的人群，后面的人走上来之后，轻而易举地就把黄禄三人给淹没。仿佛刚才的围观事件，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 “你们……”短发女生认真地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合适的形容词：“你们好有意思。” 上来帮人解了围之后，不仅不八卦，甚至还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调侃起来了。 “你也是，”林晓从包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语气轻松地笑了笑，说：“你情绪也恢复得挺快。” 安慰人的时候，避开事情发生的缘由或者刨根问底都有些太过刻意，很容易让对方觉得难堪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林晓更倾向于适当地提起，把话语的选择权交给对方，是陈述还是避而不谈都交给对方来决定。 黄禄看了她一眼，意外地挑了挑眉。 林晓同样也跟着扬眉表示回应。 没什么特定的语言和对话，林晓就是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或者此刻的情绪是什么。 “还好，习惯了。”短发女生接过纸巾，在自己脸上胡乱地擦了下。眼眶依旧是红红的，但情绪显然已经恢复平静了不少，甚至还能和林晓他们说上几句打趣的话。 “刚才那人是真傻比。”短发女神想了想，还是主动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叙述说了一遍：“我在前面那家店做穿衣模特，不过我们是做微胖休闲女装的。” 微胖休闲风，和平时的时尚女装类似，但有着不小的区别。 瘦的人千篇一律，胖的人却能胖得各不相同。 纤瘦类的衣服，主播平时只需要展示衣服版型，以及与之相适配的风格。反而微胖类型的服装，要求和流程都要繁琐不少。除了展示面料版型，还需要展示各种特点，以及适应各种部位相对而言胖一些的情况。 为了所展示出来的效果具有实用性，以及最大程度的种草性，在穿衣模特的选择上往往都会选择小一个型号的。例如普通女装，会选择更为纤瘦的模特，微胖的店铺会选择普通身材的模特，大码则会选择微胖类型，以此类推。 眼前的短发女生，就属于普通身材。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匀称，看起来估计一百二十斤左右。 这个身材放在人群中属于普通正常，但和一群体型纤瘦的模特对比起来，就显得稍微突出了一些。 “他们俩又不是买衣服，就是来瞎逛的。从进来的开始，就总盯着我看，俩人一直悄悄地说话，让人超级不舒服的。”提起这茬来，短发女生都还有着很明显的生气，说：“他们两人的眼神真的让人觉得超级不舒服，尤其是我换衣服展示的时候，就马上窃窃私语。” 虽然现在是冬天，穿衣模特即使是换装，也都是穿着秋衣或者羊毛衫等比较厚实的打底。但奈何奇奇怪怪的人总是特别多，业内人士看的时候重点都是在看衣服，只有偶尔会有些其他目的的人进来，或者就是纯属无聊。越是无聊的人，就越是喜欢对人评头论足。 穿衣模特每天要面对的人无数，不少议论的声音都是近距离地发生在自己眼前，也就需要比平常人更大的耐心和抵抗力。 “本来我都不打算搭理的，结果他俩还跟来劲儿了似的，一直说个不停。我烦得要命，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借口上厕所想着出来喘口气儿，没想到又遇见他们俩。”短发女生耸了耸肩，说：“然后就吵起来了。” 林晓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对方又接着说了一句：“不过还好，不是在店里面吵的，如果是在店里吵起来，那估计我也得被炒了。” 当然，是炒鱿鱼的炒。 林晓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估计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明明应该正是意气风发洋洋得意到谁也看不上的年纪，心得体会却像是一个工作多年的老社畜。 工作环境往往能逼着人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成长起来，能接受不能接受的各种突发情况，都要靠自己去慢慢消化接受。旁人反而什么都不能说，也说不好。 “不过还是很感谢你们。”短发女生看着林晓和黄禄，郑重地鞠躬说了声谢谢，随即擦了擦眼泪，转身继续往前面走去。 可能是去洗手间梳妆整理，也可能是直接回到门市站在镜头前，像平常那样若无其事满怀笑意地继续吆喝展示。 “这里做直播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林晓看着对方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轻声感慨了一句。 “很久没来了吧。”黄禄笑了下，环视了四周，说：“这里应该是从年初起，就有不少人在开直播了，不过那时候淘宝直播功能都还没有上线。” 主流卖货平台都没有上线，商家们就开始准备或者进行起来了，这个行动力和嗅觉让林晓不禁咂舌。 “我今年都没怎么出来逛过，”林晓把这个话题含糊带过，说：“不过最近两年也逛得少了。” 外销和内销的客户群体毕竟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面料和服装虽然是同行业，但在流程上来讲，服装毕竟还是在面料后面。林晓来逛市场的主要目的，不过也只是多看一些设计方向，开拓一下和客人推新样时的思路。 设计师向来都是特别神奇的一个存在。 明明看起来不过只是一块相当普通，甚至能说是一点也不好看的面料，但经过设计和打版之后，制作出来的成衣往往都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多看多观察，才能更为精准地感受到市场风向所在，甚至是成因。 “那你恰好错过了。”黄禄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脸上却没有多少轻松，反而有种难得的沉重：“这几年服装带货方式层出不穷，之前只是普通的营业员售货员随便穿穿，现在变得越来越正式，再加上直播的兴起，这行也不简单了。” 林晓一愣，随即想到自己一路走进来看到的场景。 像是刚才短发女生那种普通标准身材的姑娘，都只能去做微胖服装的模特，其他普通的女装，需要的模特更是一定要纤瘦无比。长头发，大眼睛，v字脸，身材瘦削，不管穿上什么风格的衣服，都不能说不好看。 可乍一眼看过去，几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想象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第八十八章 新年快乐 111 秦越越啪嗒一下发了张合照在群里，说：刚刚出发，太早了出去，西湖边儿上都没几个人，干等到十二点干嘛。 林放：……你也是太有仪式感了。 “我最开始还以为……”林晓看着群聊里的消息，忍不住和黄禄感慨，说：“还以为越越和徐远航有点什么，但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一起相约跨年，可能本身就带上了一点其他色彩。但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硬是能把这件事展现得没有丝毫暧昧，定时出发，跨完年就回家，绝不多待一会儿也不多提前一会儿，还真就只是单纯地凑一起跨个年。怪不得林放都嫌没意思，宁愿窝在家里打游戏。 黄禄倒是对自家搭档了解得很，毫不留情地吐槽道：“秦越越这傻子，就算是没有徐远航，也会一个人大老远地跑过去，大晚上地又再折腾回来，也不会有其他心思，就只是想跨个年。” 林晓听得目瞪口呆，看不出来平时大大咧咧的人，竟然还有这么执着的一面。想了想说道：“不过也挺好的，能有特别想要去做的事情都挺好的。” “那么你呢？没什么特别想去做的事情吗？”黄禄问道。 林晓环视了下四周，揶揄地开口：“我走了谁来直播？” “我啊，想玩尽管出去玩儿呗。”在这些事情上，黄禄倒是相当的大方。 “算了，”林晓吐槽说道：“好歹过节呢，谁想在直播间看到一个糙汉子拎着衣服叫卖？跟黑社会似的，凶神恶煞，就差胳膊上的纹身和大金链子了。” “那是，”黄禄欣然接受了林晓的评价，说：“看多了好看的主播，看点泥石流说不定还能再次蹭上流量，出圈又是一波。” “做梦呢你。” 说完，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不由自主地都乐了起来。 能在跨年夜都待在工作室的人，除了工作还能有什么喜欢的。 窗外的雪依旧在簌簌地下，比起白天来说现在已经大了不少。四周的路灯依旧在散发这昏黄的亮光，明明是大雪纷飞的时刻，却又让人感受到了莫名的暖意，在小小的直播室里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今天直播就轻松点儿，象征性地随便唠几句就得了，不要弄太累。”直播开始前，黄禄特地给林晓泡了杯花茶，递过去的时候随口说了句。 “嗯，今天正儿八经购物的人应该也不是很多。”林晓接过，说：“今天打算还是聊聊搭配方面的事情。” 短短几个月，经过几次大促和热搜，凡特斯直播间的流量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高度，超越同类型同时期的店铺一大截，甚至隐隐有和一些自带搜索流量的大店铺比肩的趋势。在这样大好的前景下，节假日断播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这也是黄禄和林晓都选择留下来继续直播的原因。 不过就像林晓所说的那样，节假日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比较特殊的日子，更多的人还是比较倾向于去做点什么有仪式感的事情，网购的成交率也就会出现些许的下降。这样一来，在直播室轻松一点聊天反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直播方向定好，差不多到时间之后，林晓按下了开播键。 既然不用多费功夫去讲解和展示，林晓一个人也就差不多都能忙得过来。黄禄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估计直播室节奏已经稳定下来，需要林晓穿衣展示的人并不算很多之后，转身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今年的元旦和农历新年隔得有些远，二月中旬才是正式过年，但现在很多事情都需要提前准备起来了。 几乎春节假期一结束，就要开始准备上新春装，在年前就得把春装新款给彻底决定下来。 这也是凡特斯，第一次彻底开始原创。 比起去工厂大海捞针似的选款来说，决定和挑选新款更考验个人的眼光好能力。 毕竟如果只是去工厂选款，前期往往都只需要拿很小的数量试水看效果。如果效果不错，那再从工厂追加数量。碰上没货的情况，要是反应的确很不错，可以下订单制作，如果一般，就只能放弃直接下架。 这也是淘宝上绝大多数小店铺的主要运营模式。 徐远航所做的汉服，虽然同样也是小订单，而且主要还是季节性团购。但因为汉服的小众性，成型的大店铺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和徐远航一样的，只能做一些季节性团购订单。也正是如此汉服可以提高售价，把重点放在品控以及设计的原创性上。 只不过同样的路，对于时装来说却很难走通。 时装实在是太大众太普遍了，商家众多鱼龙混杂。今天出来的原创款式，很快就能在各大平台上看到仿制款。 尤其是走原创路线的商家，更是难上加难。 市场环境，注定售价不会也没办法提升太高。当品质设计原创度，都控制得相当好了，还要考验上新的速度。 销量很好的情况下，需要考虑到备货和库存，一旦爆火的款跟不上发货，很容易就给其他店铺做仿制的时间。到最后，分走的往往不仅只有销量，还有口碑访客量等等相当多的数据。 凡特斯想了几年的事情，现在借着直播的东风终于提上了日程，但具体操作起来，麻烦事情还是不少。 首当其冲的就是选款。 目前店内绝大多数的款式，都是由赵清然来设计，打样和成品黄禄去联系工厂。但前期开发制版打样，就是一个相当耗费金钱和人力物力的过程。设计图要筛选过，才能送去打样。打样后要让不同体型的人试穿过，根据实际的版型和风格继续去调整。最后再根据最终的成衣效果，再决定大货具体的数量和上新时间。 “还在看新款？”林晓出来接水休息的间隙，往黄禄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嗯。”听到声音，黄禄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捏了捏鼻梁。 新款不仅不能根据个人喜好去单纯地挑选，还需要结合国内外的流行风向，以及当前各大平台的销量排行去进行甄选。 “年后春装应该和现在流行的款式差别不太大吧。”林晓对服装上没太多经验，只能从消费者的角度去猜测和理解：“春装的色调和风格都要偏跳跃一些，但总体款式和风格，应该会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相比秋天而言，春装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新年一过，商场里几乎就是清一色的薄款春装了。四五月的时候，就差不多全都换成夏装。 可对于凡特斯来说，销售优势就是春秋装的内搭，这个环节至关重要。 “嗯，主要还是羊毛衫和卫衣t恤三样，裤子就继续卖今年的这几款，到时候看能不能换一换材质。”黄禄说完，往电脑椅后背上靠了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俨然已经累得不行了。 对于他这种长时间都处于连轴转状态下的超级忙人来说，停下来安静地好好坐着，反而更让他觉得难受。 林晓走过去，点开已经自动熄灭的电脑屏幕，正在展示的设计图顿时出现在了眼前。款式几乎都和黄禄所说的差不多，主要就是风格和图案的不同。 黄禄给予了赵清然绝对的宽松环境和自由之后，赵清然也回馈了同等甚至更多的成果。毕竟是第一次给凡特斯出设计图，赵清然几乎把能想到的不错的适合的款式尽量都放了上来不说，还搭配了当下很多不错的图案和配色。林晓随便扫了一眼，算是知道黄禄为什么选新款都能选得那么头痛了。 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质量都还不错。 “赵清然这丫头真的是……”黄禄靠在椅背上，捏着自己的鼻梁忍不住感慨：“太实诚了。” 换做其他公司，分批交上去说不定都能算作是两个季度的设计图了。估计不仅是来的这段时间天天画，还把之前在家时候的那些设计图也翻了出来。 “帮忙看看？”黄禄闭着眼睛说了句。 “等直播结束吧。”林晓手从鼠标上拿开的时候，不小心点了下，随即就跳出来一张，林晓愣了下。 “主推款定了吗？”林晓突然出声问道。 “没，”黄禄直起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喏，”林晓往屏幕上的图示意了下，说：“要不就这个吧。” 电脑屏幕正中央，显示的是一件羊毛衫的设计稿。 羊毛衫大体上看过去，是淡淡的丁香紫，下摆和胸前的位置有一条条的黑色，乍一眼看过去宛如斑马纹。 浅紫色是今年的流行色，预计年后线下线上店铺铺货的时候，都能看到一片紫色的盛况。可这个颜色对于做服装的人来说，却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挑战。 这个颜色，实在是太小众了。 相比已经成熟的黑白灰，以及后来居上的藏青橄榄绿和酒红，紫色的受众相当有限。 紫色向来都是雍容华贵和气质的象征，这样的颜色，不像其他大众色那般，能轻易和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肤色的人相搭配融合，紫色实在是太看气质了。 同时，这个颜色在生产上也属于比较难做的敏感色。 用料配方稍微重一点轻一点，往红绿蓝任意一个色光偏向一些，整体色调都会发生不小的变化，给人的感觉也会特别不同。 “斑马纹，倒是不错。”黄禄顺着林晓的视线看过去说道。 动物纹很明显将会成为新的流行。 豹纹虽然经典，可就是太经典了，很多气质和风格都已经成型，很难扭转在大众心里的形象，赋予其全新的时尚感。相比之下，蛇纹算是比较能成为新代替豹纹的花型，有足够的特色也有足够的流行基础。但问题同样也出在这个基础上。知道蛇纹的有多少，害怕蛇的人几乎能达到一半。 但陈清然画的是斑马纹。 有足够的熟知度，没有固定的时尚感和形象，花型的来源也不会触碰到大多数人的雷点。 “行，”黄禄也没多纠结，直接敲定了下来：“明天一起挑下潘通色号，把颜色定下来拿去厂里打纱线颜色，大概的款式和版型等放完假大家一起来选一选。” “嗯，我回去也打听打听，面料染厂那边主要在做哪些紫色。” 黄禄自然没有异议，点点头答应下来。视线从电脑右下角的位置扫过，突然说道：“马上十二点了。” 林晓一下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话题又怎么从选款跳跃到了时间上来。 “新年快乐。”黄禄抬头，看向林晓，嘴角微微上翘，轻声说道。 随即，他的声音便彻底淹没在外面适时响起的烟花爆竹声里。 烟花爆竹的声音在空中接连炸开，轰隆隆地仿佛整个大地都在跟着震颤。绚烂无比的烟火，倒映在玻璃窗上，地下是被白雪覆盖的皑皑一片。 光怪陆离的，宛如另一个世界。 就这样，在凡特斯，迎来了2018年。 “新年快乐。”林晓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说道。 第八十九章 自信 “什么？春装主推款已经决定好了？”一大早，秦越越过来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忍不住炸了起来。 就连林放，听到这里也没忍住瞪大了眼睛。 凡特斯的老板只有黄禄一个，但工作室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所有人都有决策权。破天荒的头一次，黄禄没知会大家等所有人的意见直接决定，而且还是年后主推新款这么大的事情。 “你们看了肯定也是同样的结果，”黄禄对此倒是不慌不忙的，示意旁边的赵清然把设计图全部展示出来，在投屏上播放。 “我和林晓只是把款式风格颜色给确定了，具体的潘通色号或者是版型，就是要现在来挑。”黄禄说着，又把几本潘通色卡本给扔到了桌上。 潘通色号涵盖了绝大部分颜色，并且色卡本上展示出来的就是不同色号展示在不同成分底布上的效果，同时每年也会定期发布当季和当年的流行色。不管是什么颜色，都有与之相对应的一个色号。 淡紫色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没有一个具体的颜色参照，工厂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打色和询样。因此，只能手动在潘通色卡本上挑选出来和想象比较接近的颜色，让工厂作为颜色样去参考。 “款式图案就连颜色的方向都决定了，这还不能算已经定下来了啊。”秦越越撇了撇嘴，显然对黄禄的这个做法非常受伤。 “这不是还没最后敲定嘛，”林晓忍住笑意，主动打了个圆场，说：“你们先看看具体的设计稿，有什么想法再提出来。” “嗯，听晓林姐的。”谢依依仍然有些拘束，坐在周边轻声说道。 凡特斯用来开会的地方，就是平时陈素的工作桌。桌上的东西简单地收拾清空下，把笔记本电脑搬出来，正对着客厅的地方拉上一块幕布，就能算是一个小小的会议室了。 “陈姐你也别忙活了，”黄禄叫住正在给大家准备水果的陈素，说：“随便弄点吃的放桌上就行了，其他的想吃想喝自己去弄。你负责售后和发货，现在什么样的款式发得多，你应该也有数，一起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虽然之前每次大大小小的事情，黄禄都会把所有人叫在一起，简单地开个会，争取让所有人的意见都表达出来，但从来都不会太过强求。像是秦越越这种，不用去叫自己都能主动噼里啪啦地说下去。但像是陈素这种，许是很少在众人的面前表达自己的观点，在这种场合上也还是很少主动说些什么，更多的还是跟着附和。 被黄禄点名不算什么稀罕事，几乎所有人他都会挨个儿问过去的，但得到黄禄的肯定和夸奖，却是相当难得了。 “啊，啊，好，好！”陈素脸上带着很明显的受宠若惊，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都还有些惊喜。只不过这次，没有再像之前的那样，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之后，也还是拘束得不行。相反，这次的陈素放松了很多，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幕布时，眼神里也再没有之前的茫然无措，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场。 林晓把这些变化暗暗记在了心里，忍不住想到自己何尝也不是这样。 最开始来到凡特斯的时候，需要意见的场合，说是自持经验丰富带着傲气也好，带着对黄禄的不满甚至是挑衅也罢，都带着是一丝强势和自我笃定。 反观现在，是真真正正地会去认真思考所有人的想法和意见。 就像黄禄所说，不同职责中的人，每天所接触的人和处理的事都有着很大的不同，自然而然也能有不同角度的意见和想法，都是非常值得参考的。 所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地看向幕布。似乎和林晓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但又有了很多的不一样之处。 跨年那天，黄禄和林晓互道新年快乐之后，几乎在同一时间，群里的消息就不断刷新跳了出来，全是整整齐齐的一片新年快乐。各式各样的表情包和颜文字，占了满满的一屏幕，似乎平时因为加班所受的那些折磨，在这时候齐刷刷地都得到了爆发，变成了一声声热情洋溢的“新年快乐”。那时候就连向来喜欢早睡的陈素和谢依依，都难得地硬熬着，等到十二点的钟声一过，跟着在群里刷屏祝福。 明明只不过是日历本上轻轻翻过来的一页，屏幕上跳动的新一个数字，可新年总能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振奋和喜悦。仿佛上一年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都随着钟声的结束而结束，随着全新跳动的数字一起，也掀开了人生中全新的一页。 什么都是新的，就连生活和屏幕上跳动的时钟一样，全都是崭新的，透着希望的。 这种神奇的情绪，不仅仅只存在于跨年当晚，还以一种相当缓慢却漫长的速度，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现在。所有人脸上洋溢着的欢乐欣喜和自信，仿佛都自然带着光。 就连往常比较安静的提想法环节，也显得活跃了不少，终于不再是只有林晓和黄禄聊成两人的话题专场。 “我的想法是，这几款都可以去试试水。”林放作为运营，所提出来的方向也多是基于数据方面的考虑。 爆款的成功，除了本身就具有的各方面优势之外，也需要一定的巧合机遇甚至是眼缘。林放长期混在运营圈子里，看了实在是太多明明产品各方面非常完美，可就是死活推不上去的案例，始终缺上那么一点。 再加上主推款在上升的过程中，也会遭遇不少的意外情况，例如同行竞争举报，恶意退换货拉低评分，甚至是找专业刷单的信用分非常低的账号来恶意刷单等等。如果把所有希望全都放在一款产品上，很容易就会让店铺陷入没有流量来源的尴尬地步。 所以从一最开始，除了信心很足所敲定的主推款之外，同时也还会选择其他几个，面向群体更广更能被人所接受的款式作为副推选项。在运营的过程中，反复不断比对流量和数据转化情况，从而再进行最后的判断，到底哪一款才更适合做主推。 像是黄禄这样，从一开始就选定的情况，实在是不算多。 “裤子保持这个季度最好的几款，没问题，链接可以用一个，中间增加春款选项慢慢替换掉。”林晓点点头，对林放的部分意见表示赞同之后，随即说道：“副推款也的确很有必要，但我觉得不管是哪款都没有办法取代紫色斑马纹。” 作为备选副推款的，往往都是比较符合店内风格，能展现店内特色的款式。但由于这次的主推款已经是比较有特色的了，所以林放选出来的几个副推款，都偏向于基础风格。 纯色简单的卫衣，t恤，以及薄外套，几乎能从年初卖到夏初。 相比最开始的紫色斑马纹，的确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斑马纹这个选择是不错，颜色和图案两种流行元素都涵盖了进去，但是吧……”秦越越皱了皱眉，说：“羊毛衫的春季市场太短了。颜色我们可以挑再偏向夏天一点的，可实际上出了三月份，来问羊毛衫的人就很少了，不管是薄款还是厚款。” 黄禄点点头：“这也是我们之前在思考的问题，但目前这款花型，用在羊毛衫上，效果应该是最惊艳的。” “如果这个花型和颜色不错的话，”赵清然主动站出来，开口说道：“那我回去也想想，按照这个方向，看能不能移植到其他面料上。” 面料就是林晓的强项了。 “行，那今天林晓，你，我们三人一起去样品室，把面料全部翻一遍，看看能不能有其他新的想法。” 新一季的面料和款式，早都已经定得差不多了，赵清然的设计图很多也是基于已经选好的面料所搭配出来的最好结果，现在要推翻重来，工程量不可谓不大。 “我们……”一直沉默着的陈素突然出声，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里还带着轻微的干涩和沙哑。 听到她说话，众人的目光顿时就移了过来，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 陈素不怎么习惯被这么多人给盯着，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尴尬的红晕悄无声息地从脖颈处冒出来，攀上了耳后。 黄禄看了林晓一眼，示意她出来说点什么。林晓说话并不是属于轻柔缓和那一类，有时候听起来还比黄禄要更有力量和自信。但抑扬顿挫的时候，再加上她独特的干练气质，能激励人主动往前的同时也会放下心来，不像面对黄禄时那么紧张忐忑。 “陈姐有什么想法？”林晓主动接过话茬，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说：“相比我们来说，你经常在发货，对手感还有款式这些，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很多图案和款式，乍一眼看过去可能不错，但长时间看就会觉得一般。以你的眼光和角度，应该能挑出相对耐看一些的款式。” 黄禄挑了挑眉，翘了翘嘴角，悄悄地在桌子底下朝林晓竖了下大拇指。 换做是他，可能除了一句生硬无比的“有什么想法”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话了。更不用说，还要针对每个人的特点情况，去针对性地夸上一通，抬高对方自信的同时，给对方的思考方向也给出了一点提示。这让黄禄也就越发好奇，林晓这种处事风格，应该在vision十分如鱼得水才是，怎么会半途而废这么快就走人。 果不其然，有了林晓的“鼓励”和肯定之后，陈素双眼顿时就亮了不少，脸上的神情虽然依旧带着紧张，可很明显地已经有了不少底气和自信。 也就是在这时候，黄禄才注意到，原来平时不怎么起眼的陈姐，原来看起来也挺年轻的。眼角虽然已经堆上了不少皱纹，可那双眼睛不会骗人，依旧是带着光和自信的。 那是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 似乎在印象中，陈素就只是一个手脚麻利做饭好吃，热心肠，但想法也有些封建的普通中年妇女。 “之前看徐远航那边，他们不是都做什么一个类似的东西嘛。”平时太少表达自己想法的坏处就在这时候体现了出来，陈素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紧张得她都有些颠三倒四了。 万幸的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催促和不满的意思，反而都是一脸认真和期待地看着她，似乎对她后面的想法十分期待。 “我……”陈素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放松下来，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徐远航他们的汉服，好像会做一个类似……哦，系列的东西。” “汉服的穿搭要比时装复杂不少，所以往往都会出几个适当的发饰或者是其他什么配件一起互相搭配做。”林晓当初在徐远航创业的时候，也跟着帮过不少忙，对汉服的了解显然要比其他人多，便主动地担任了解说的职责。略微停顿了下，给了众人思考反应的时间之后，才继续说道：“因为是同一个系列的东西，所以可以用大货做剩下的边角料，能分担一部分成本不说，同时也能增加一下店内售卖款式的多样性。” “对对对，就是系列！”陈素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表达词汇，声音止不住地上扬，说：“这个图案做毛衣好看，那就继续做毛衣嘛。但能不能，也像是汉服那样，多加几个款式，或则面料放上去，做成一个系列。” 第九十章 讨论 绝大部分时候，图案都能在第一时间吸引到人的注意力。对图案和颜色感兴趣了，才会点进去详情页认真研究具体的材质版型以及尺码。 所以在一最开始，把浏览的人的视线给吸引过来，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为此，购物网站上各种或夸张或搞笑的主图或者视频层出不穷。凡特斯大改之后，靠着和其他店铺完全不同风格，不夸张不搞笑只是真情实感地强调去发现自己优点长处的视频，也是吸引了不少流量就连前两次上热搜的时候，也有不少评论提到了主图视频，甚至是因为主图视频的有趣才下单。 羊毛衫本身的销售季节就相当狭窄，但耐不住它好看。春天的时候，会更向往配色清凉的薄款，一如秋天的时候，会更喜欢温暖的厚款。而羊毛衫是个例外，春秋两个季节都能恰到好处地戳人。类似的花型面料和版型，往往也是羊毛衫的展示效果要更好一些。 “的确，这个图案和颜色，不管是哪个季节都会吸引我去点开来看。”秦越越点点头，对这个款式表示肯定。 被图案和颜色吸引点开，后续价格材质版型和实物，才是让人想要下单的具体因素。 “一个系列的东西，不是没有人做，相反，这样做的人还是有不少。”黄禄想了想说道。 从最开始的面料开发说起，设计师设计出来一个不错的款式，往往都会适当地改变一下花型颜色等，做成一个非常相似的系列。单独的一个东西或许没有办法吸引人，但一堆类似的放在一起，很容易就让人自然而然地开始进入选择的阶段。 再其次店里的服装。如果留心观看的话，会发现除了一些比较小众的时装品牌的话，快时尚一类通常都会把一系列的东西放在一起。乍一眼看过去，几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款式大同小异，面料也大同小异，但是当认真去看时，也会发现其实有很多地方的细节都非常不一样。 只不过，这是实体店会选用的销售和上新方法。 “网店这样做的很少，”林放摇了摇头，解释：“线上店铺的确看起来的确比线下店铺要有更多的容量和空间，可以放更多的款式上去。但流量和推荐却始终非常有限，有更好的推荐位都会优先给主推款。这些剩下的款式，相对而言，除了落灰也没有其他办法。” 林放停顿了下，看向众人说道：“如果款式排行靠前的都太过类似的话，会很容易让人觉得我们店铺的风格就是如此，没有任何有心意值得她继续看下去的。某种意义上来讲，有很大的几率会造成进店流量的浪费。所以在选款的时候，我们都会尽量选择风格类似，但看起来一定要特别不一样的款式。” 网上购物，很大程度上都是基于自己的想象去选购。更多还是会想要尝试其他不一样的风格，如果店内前几款产品都比较单一，就会被定性为店铺是专业做某一种东西的，换成其他的就不会被考虑。 “我是想说……”陈素张了张嘴，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说：“也不是做一模一样的，就是有点变化……” 又要做类似，又要有变化，同时还得保证能放在一个链接里面不突兀……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陈姐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在一片寂静和沉默中，林晓突然出声说道。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尤其是陈素，看向林晓的时候，眼里带上了着急，却又忍不住期待。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心里有一个不错的想法，但却不知道如何去正确地描述出来。现在有人帮忙总结理解，自然是求之不得。 “大体的方向还是没变，定下的是丁香紫的斑马纹羊毛衫。”林晓看向众人，神情从容而又自然，说：“可羊毛衫也分为很多种。单纯的套头式，是最开始赵清然的想法，也是我们现在手中的设计图。那么，能否在这个链接里，再加上其他的，同样图案同样也是羊毛衫，但却是其他版型的？” 经过林晓这么一说，众人脸上顿时出现了了然的神色。陈素更是两眼放光，脸上写满了赞同，很明显林晓说到她的心坎儿上了。 “其他版型的话……加一件开衫？”林放想了想，试探着提议。 “开衫不错，那也可以再加上裙子吧。”秦越越马上反应过来，说道：“裙子的材质可以进行适当地变化，今年夏天也流行那种针织衫的背心和t恤，那裙子也可以往这方面去靠。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在整个春季售卖，还能一口气延续到夏天。” 最重要的是，这个配色和图案，显然就非常夏天了。 “西装也可以考虑。”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谢依依，也跟着难得地说了句。 西装，向来都是秀场上常青款。 “今年的西装款销售量都不错，秋天都能卖爆的春天肯定也不会差太多。”林晓想了想，说道：“西装的话，之前我直播的时候，有试到过一件版型非常不错的，看起来非常精神，不管休闲还是通勤的场合都非常合适。陈姐也有印象，等下我们去找找出来。” “西装好啊！”秦越越马上表示赞同，说：“如果面料合适，那干脆裙子就和西装做同样的材质好了。” 林放接过话题：“那样开衫就要谨慎一点放上去了，不然又是西装裙子，又是毛衣开衫的，会显得太乱而且季节不明……” “也行啊，那我们等下看看材质，决定下面料。” ………… 赵清然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店里只有自己一个设计师，前期不管是主推款还是边缘款，肯定绝大多数都是要从自己的设计图里选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设计图有朝一日也能得到这么高的肯定。 不仅一开始就被直接列为季度主推，甚至大家肯定到了要设计其他衍生款式的地步。要知道，如果前面几年，别说经常了，就是偶尔有这么一次，被肯定的场合。她也不会一个人憋着，最后不自信到做傻事。 “那我今晚就把颜色选型，还有面料选项以及具体的设计图弄出来。”大概地在脑海里算了下时间之后，赵清然便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么快啊？”秦越越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那敢情好啊！设计图出来，禄哥尽快去打样，说不定还能赶在年前上架。” “年前这会儿上架时机也不错，其他店铺没有仿制的时间，我们也能抓紧机会把这款给推上去。开了年，一通操作，其他人肯定追不上。” “做出来效果好的话，我直播室也开始猛推，这件效果应该不错。”林晓想了想，说：“网站这边到时候各方运营都会放松一些，再加上很多店铺比我们的速度要快，年后的主推款现在销量都已经挺不错的了，我们只能说不被甩开太远。除了直播室推荐之外，其他视频网站的流量的上升都非常明显，之前我们传上去的视频陆陆续续的都还是有人看到点赞。所以过年这段时间，我也会尽力把其他视频网站的更新进度维持上。” “那样好诶，不过有个网站前段时间不是被点名整改了吗？流量还能上去？” “能啊，我身边很多人都在用，我妈不怎么喜欢看电视，我还给她下载了一个打发时间。其实吧，被整改后，上面的内容还是挺正常的。” ………… 等到所有人七嘴八舌地都讨论得差不多了，众人才突然意识到，隐隐有些什么不对。 就连一直以来非常内向沉默的谢依依都开口了，可原本最该发言说自己想法，也是拥有最大的决定权的黄禄，反而几乎没有说什么话。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时不时地插进来说几句。最后反而不怎么说话了，只是安静地听着众人的讨论，仿佛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他来做决定。他也不是最后做决定的人。 “嗯？”黄禄刚想拿着东西准备起身走人，宣布散会，抬头就看到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愣了下，问道：“怎么了？” 语气轻松平淡得仿佛这刚才的事情，还真的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原本还吵吵嚷嚷理直气壮的秦越越等人，面对这样的黄禄，反而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的，最后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落在了林晓的身上。 林晓专治一切不正常时刻的禄哥。 “问你呢。”林晓把刚才众人所商量的结果大概的复述了下，看向黄禄，说道：“怎么样？” “挺好的。”黄禄对此倒依旧是那副坦然的态度，说：“我都有在听的，都是非常不错的想法。之后就按照这样去尝试。” “就这样了？”秦越越难得面对这么好说话的黄禄，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没忍住把又问了一遍。 “不然呢？”黄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没了没了没了。”秦越越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态度弄得连连摆手彻底搞晕了，连连摆手不再多问，但脸上还是写满了疑惑。 仿佛此刻的黄禄真是什么黄世仁在世一样的。 “是我们说完了，”林晓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到黄禄身上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说：“现在等着禄哥来总结，最后拍板决定。是吧，禄哥。” 林晓很多时候都是直接叫黄禄的名字，很少跟着秦越越他们一起叫禄哥。现在突然这么叫一声，眼里的揶揄一览无余。 “少数服从多数，大家都同意了就行，怎么弄得我像是什么暴戾无比的昏君似的。再好的决定和方案，只要我一个不高兴就能给直接否定。”黄禄说到这里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想了想，说：“是真的觉得你们的想法挺好的，我还说什么啊我。” “真的？”林晓把众人埋在心里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不然？”黄禄反而还疑惑了，说：“难得听你们终于开动了下脑子，像个老父亲似的欣慰得不行，结果又是这幅样子。没出息的东西们。” 说到最后，还特别夸张地叹了口气。 “嗯？”众人当即疑惑地嗯了一声，抬手往天花板上的方向指了下。 那里还挂着之前的横幅：办公区域内，禁止任何形式的叹气。 在找黄禄茬这方面，凡特斯众人总是齐心并且硬气得不行。 “滚滚滚，都给我搬砖去。”黄禄这时候的黄世仁本色终于显露了出来，微扬着下巴，开口说道：“都快点行动起来，看能不能在年前赶点儿货出来，过年的时候给我找找事儿做，发发货。争取借着这个机会，把venus直接给踩下去。不管什么关键词搜索，永远都在我们旁边，烦得要死。” 众人顿时再次同仇敌忾，又开始八卦起venus这个一直以来的“劲敌”。或者说，是凡特斯众人单方面认为的劲敌。 venus是本地的一个线下品牌，从各方面来说，都要比凡特斯这种小作坊要好上很多。之前一直算是凡特斯追赶和努力的目标，没想到借着直播的东风，现在都能和它平起平坐，甚至还开始有了能超越他们的想法。 “诶，可是……”在一片轻缓的吵嚷声中，谢依依有些轻柔的声音响起。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等着她的后续。凡特斯的众人性格几乎都能算得上是开朗，虽然不是很能习惯比较安静的谢依依，但也尽量去接受对方的性格和说话做事方式。 “说，”黄禄看着她，笑了笑：“有什么尽管说。我宁愿你们多说点，这种等着看答案的过程体验还挺不错。” 谢依依仍旧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红着脸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我们……春节不放假吗？”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万万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最认真最安静的人，竟然会在这个场合问春节放假的事情。 “放的，过段时间就把具体放假的时间发群里，有行程的尽快安排。”为了保护好不容易主动开口的这颗小火苗，黄禄倒是没有用平常开玩笑的方式说话，而是挺认真地回答解释道：“我过年不回去，发货和运营的事情，我自己都能弄好。” “哦。”谢依依点点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太突兀了，不好意思地随意想了一个话题，问道：“那小林姐也会留在这里吧。” “嗯，我留在这儿的。”林晓一时没多想，说完之后才隐隐意识到好像有些什么不对。 “大过年的，你们都不回家啊。”陈素作为一群人中年纪最大的“大家长”，脸上也出现了关心。 “禄哥你估计得从现在就开始把方便面囤起来。不然又想去年那样，买了整整两箱全是自己不喜欢的口味。”秦越越一本正经地提醒完，林放也开始跟着帮腔：“是啊是啊，好歹挑个正常点的口味。上次放假回来吃的那堆泡面，让我至今都不愿意回想。” “白吃白喝要求还挺高。”黄禄啧了一声，说：“行吧，你们回头也找找给我安利安利，什么口味的都买点儿来存着。”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秦越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答应下来。说完才转头看向林晓，疑惑地问道：“不过小林姐你也不回去吗？过年期间，这边外卖很少的，你要不要也考虑下囤点儿泡面什么的。” “我就不用了，我回去也离得近。”林晓笑了笑。 “你们就好了，可以选择不用回去，也不用被催相亲。”秦越越长长地叹了口气，撇了撇嘴，说：“我这次回去，肯定也会被催相亲，饭都烦死了。要是能像你们这么自由，单身得理直气壮就好了。” 林晓安慰道：“好好沟通，别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好。” “禄哥和小林姐……”谢依依脸上写满了疑惑，犹豫地问道：“不是一对吗？” 第九十一章 样衣 奇怪的气氛在林晓和黄禄之间已经蔓延了一个多星期。 沟通和闲聊看起来还是和平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黄禄还是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那份奇怪的别扭。 “斑马纹的样衣出来了，在我桌上，你等下去看看。”林晓走上来的时候，黄禄恰好又站在窗户边抽烟，就随口说了句。 “嗯？这么快？”林晓有些惊讶。 店里目前的主推款，是前两个月就定下来了，蹭了两轮大促的流量，现在数据相当好看。前段时间决定下来的丁香紫斑马纹，不过只是作为年后的主推，能尽快赶上当然好，但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没想到黄禄这么快就催工厂做了出来。 “纱线没用之前我们定下来的那个，恰好厂里找到一点以前颜色比较接近的存货，就直接用上了。” 林晓感慨：“那还挺巧。” 紫色并不像是黑白灰这样，色调比较搞定。相反，不同色系深浅浓度不同的紫色，所展示出来的效果甚至能说得上是天差地别。所以之前定颜色的时候，凡特斯的众人很是纠结折腾一番。 不管是林晓还是黄禄，几乎都把自己能从工厂那里所找到的一些还不错的紫色全都拿了过来，同时林放负责在网上搜索，看其他店铺上新的紫色是哪种。而赵清然，更是翻遍了各大色卡本，致力于挑出一款最好看的紫色。 毕竟是做的春装，羊毛衫带个人温暖的感觉，那颜色就不能做得太过厚重。春夏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相对要更多一些，衬肤色的问题也必须重视。如此种种要求，后来好不容易定下颜色之后，让工厂打色卡都又纠结了几天。 “打色卡之前就让工厂先把样衣打起来的，我们自己先看看效果，等确定不错，颜色也决定下来了再去打样衣，之后就可以直接拍照做详情页了。”黄禄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 “嗯，”林晓点点头，往办公室的方向示意了下，说：“行，那我先进去看看。如果颜色差别不算太多，说不定都可以直接先拍照和在直播间做预告。反正直播室的滤镜加上，颜色本身就挺失真的。” 黄禄失笑：“万一成品样衣出来，颜色调不回去了怎么办？” 林晓有些尴尬，这样无厘头的提议的确有些不符合她平时的作风习惯，只得认同说道：“也是。” “行了，你先进去看看再说吧。”黄禄说完，转过身给自己又点了个烟。等到林晓推门进去之后，他才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烟圈加上哈出来的热气，袅袅娜娜地四散开来。寒风一吹，随即悄无声息地又融入在了大雪之中。 元旦的那场大雪后，一连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再下过雪，反而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雨夹雪。雨雪都不大，就是特别烦人，比平时候都要冷上不少。 黄禄探头出去，看了眼天，黑压压的的，倒是有种要下雪的样子。 “黄总，看什么呢？”好巧不巧，成延也站在楼上窗台那儿抽烟，看到探出头来的黄禄，笑着打了声招呼。 黄禄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赶紧退回来。 他最佩服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成延。 双十一晚上两拨人马打了一架之后，和楼上碰面的次数顿时少了不少。偶尔碰到，上面的几个员工表现还算是正常。虽然还是会带着笑容地打招呼，但能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的尴尬和想要离开的迫不及待。 可成延不同，成延似乎像是已经彻底忘记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每次看到黄禄，或者凡特斯的任何一个人，表现得都非常自然。饶是黄禄这种自诩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不少年的人，也有些自愧不如，甚至完全看不穿。 能做到这样的人，除了成延之外，另一个就是何其辛了。 想到何其辛…… 林晓好歹也是在何其辛手下工作过的人，怎么就没学到对方的半点装模做样呢？或者说学到了半点，可也就真的只有半点。 疏离和客气，表现得相当明显。即使平时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也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和之前一样轻松，但黄禄还是感受到了有什么不一样。 好像明明应该下雪的天气，接过因为冷过头了，只能勉强下来点雨夹雪。 但自己所期望的态度应该是什么，黄禄自己也有些说不清。 “禄哥——”秦越越那极其富有穿透力的嗓音传过来，转眼就到了门口。推开门看到黄禄果不其然地又在抽烟，顿时嫌弃得不行：“你这根烟怎么要抽一年是不？身为老板，也不能这样带头摸鱼的，小心我举报你。” “哟，你还能举报？”黄禄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确定彻底熄灭之后，才转过头来看向秦越越，抬了抬下巴一脸嘲讽地开口：“你还挺有想法。” “当时是……”秦越越嘴比脑子转得要快，话说了一半才想起来有什么不对，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当然是小林姐啊，整个凡特斯，也就只有她小林姐对上黄世仁能说上几句了。结果现在，小林姐也不好使了。 上次谢依依的话，虽然很明显是因为什么而误会了，不管是黄禄还是林晓还是在场的其他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都在尽量用一种轻松不尴尬地方式去化解。后续众人也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点什么。 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让人有种尴尬的感觉。 “行了，”黄禄假装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把话题接了过来，说道：“是不是看样衣？我现在就来。” 话题被轻而易举地揭过之后，秦越越顿时长舒了一口气，马上狗腿地跟在黄禄身后，说道：“是啊是啊，小林姐正在换样衣，让我们看效果先。这么重大的时刻，怎么能够少得了你在场呢。” 黄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人看起来仿佛又不像是平时候那么傻了。 这次的新款，可是所有人一起商量决定的，现在好不容易样衣出来了，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期待和欣喜。而这种期待，在林晓从试衣间走出来之后，达到了顶峰。 流行元素之所以会从最开始的不被接受到风靡，很多时候，也都是因为这些元素在平日的生活中，很容易被忽略甚至是不被接受。而时尚就是需要挖掘出这些平平无奇的东西，赋予他们别样的意义，让更多人的人接受并且注意到。 各式各样的碎花纹路在欧洲大行其道，但到更喜欢素色的亚洲，往往就有些水土不服了。例如小碎花和豹纹之类的，很少能被人所接受并且喜欢。 这也是动物纹在国外已经有了热度，但国内除了像是服装市场这种地方，在其他实体店也很难看到的主要原因。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不喜欢也就是不喜欢。 今年的流行色也是同样，太过跳脱，很难让人很快就接受。 赵清然选用的颜色以及斑马纹，已经是在结合当前流行元素的同时，尽量去贴近和平衡普通人的穿衣习惯和喜好了。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忐忑，前期凭借一张设计图，得到的夸奖和赞赏再多，都不如成衣样品出来之后，淘宝后台上多出来的一个又一个订单要来得更有说服力。 不上t台的每一个设计师，除了需要展示自己的理念和审美之外，同时也需要展示数据。 但是眼前的林晓，让他们心里还存着的所有忐忑，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羊毛衫因为其独特的材质和质感，能抹去人身上不少的锋芒锐气。饶是像黄禄这种，面相本身就有些偏向凌厉的人，都能被衬得温和起来。版型和图案做得不错，青春感和温柔感，便会扑面而来。 一如现在的林晓。 林晓气质算不上特别温和，长久以来果决的行事作风给她增添了几分凌厉，却丝毫没有任何盛气凌人的感觉，展现给众人的永远是神采奕奕的一面。而现在的林晓，除了往日的，还多了几分……甜。 纯色的毛衣，很容易因为所穿上的人的不同而产生年龄层次差，尤其是像丁香紫这种比较跳脱活跃的色彩。但多了黑色的斑马纹图案之后，奇妙地就把毛衣风格给固定了下来。 年轻的，富有活力，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轻佻和幼稚。 因为林晓独特的气质所在，又给这件衣服增添了些许干练简约的美感。 仿佛多种年龄，多种风格，都能很轻易地自这件衣服上找到属于自己步调。 “怎么样？”林晓看到众人脸上流露出来的欣喜时，就已经知道这件衣服的效果的确非常不错，于是顺势摆了几个简单的姿势出来。 秦越越等人顿时欢呼了起来，彩虹屁就跟不要钱似的对着林晓一通狂轰乱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件衣服已经取得了十万件的离谱销量。 “嗯，”黄禄抱着胳膊，看着林晓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很好看。” 特别好看，还是特别好看的那种。 林晓站在直播室的超大镜子前，镜子里恰好能看到侧方大开着的窗户。而窗户外面，是清一色的灰白的建筑，以及因为雨雪天气而变得阴沉沉的天空。 冬天往往都会如此，阴沉的压抑的，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色彩。 唯独此刻，镜子面前的唯一一抹亮色。 林晓突然懂了，所谓的时尚和流行，其实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有意义得多。 黑白灰当做日常已经绰绰有余，可是设计师们仍及孜孜不倦地前行，把脑海中的浪漫和色彩，以另一种方式展现出来。我们追随流行，何尝也不是给自己一个大胆的契机。 大胆去尝试去突破去追求，在不得不继续的毫无波澜的生活之中，找到一点别样的涟漪。 fantasy。 林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 她想，自己是真正地爱上了现在的这个行业，甚至是这间狭窄的乱七八糟的破败工作室。 九十二章 好转 成品样衣的效果实在是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不管版型还是风格，都远远超过前面所准备主推的年后新款。 每年季节交替的上新季，线上店铺的竞争远比线下店铺要来得更激烈。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进了一家店铺之后，通常都会选择把店内所有东西大致浏览看一遍。经常逛街的人，一家店里试穿几件甚至十几件衣服也不过是常事。一天下来，能逛完的店铺来来回回也不过只有几家。 但信息爆炸的互联网线上店铺不同。一个关键词输入进去，瞬间就会用成千上万的店铺涌现在眼前。只要有足够的精力，同样的时间里，能浏览看到的东西，一定远远比在线下店铺所看到的东西要多。 前面出现过的配色款式类似的图案，在差不多价格的前提下，很少还会有人再点进去看。 能艳压所有店铺主推款的独特，在这种时候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这款图案或许成为金字塔顶端，让人惊艳至极的款式，但至少也能在姹紫嫣红的一片春款之中，名列前茅。 已经体验过线上店铺让人震撼的汹涌流量，如今的林晓，很难像最开始一样抱着一半嫌弃一半将就的心态继续去对待直播。 “小林姐，这么早。”林放看到她进来，笑着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问道：“诶，清然今天没来吗？” “嗯，她白天在家收拾东西，晚一点再过来。”林晓点点头，简单地环视了下四周，随意地问了句：“今天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禄哥一大早就去厂里了，”林放耸了耸肩，说：“工厂那边说今天纱线出来，他过去看看颜色。” “真成，”林晓乐了，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住厂里了呢。” 第一次匆匆打出来的样衣，虽然大致效果不错，但依旧有很多的不完美。办公室的几位女性轮流试穿之后，发现肩宽下摆袖长几个地方都还需要再进行适当地调整。 想要在过年期间把这款给推上去，时间就显得非常紧迫。黄禄拿着衣服，几乎当天就赶到了厂里，和打版的师傅进行沟通。临近春节，工厂的工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准备回家，工厂的进度却不会因此而慢下来，不少的品牌和服装店都为了春这波而催促工厂出货。一来二去，厂里几乎能干活儿的都下车间去帮忙了。 黄禄一连去了几天，最后几乎算是亲自上阵，才把最终样衣给打出来。 与此同时，版型对了，还要安排纱线的整染。衣服昨天刚到，今天纱线出来，他又得去亲自盯梢。林晓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着对方了，如果今天纱线没问题的话，他后面就得催工厂出大货，说不定还真的就要住在厂里。 想到这点，林晓不由得松了口气。 上次谢依依的问题过后，虽然众人都尽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越是这样，才越让林晓觉得别扭。毕竟，凡特斯是什么地方，开玩笑开起来都没数的，也不会管对象是黄禄还是林晓就收敛。 所有人都保持一致地忽略，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短时间内和黄禄减少相处是好事，能让双方以及工作室里的所有人都轻松一些。可是…… “今天的雪下得好大啊，”林放看着窗外，突然惊呼了一声，说：“也不知道禄哥今天还能不能准时赶回来。” 前几天都是断断续续的雨夹雪，四处是湿漉漉的，透着刺骨的阴冷。今天倒是好了，没那么冷了，却开始飘起了雪花。刚才从家里赶过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顺着林放的视线往窗外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成了一片苍茫的白色。只有小区旁边的农田上，才能时不时地看到一些露出来的黑色泥土。 看了一眼天气预报，这雪不仅没有要小下来的意思，估计到了晚上说不定还会变成大雪。 林晓看向窗外，不得不承认，她竟然有些莫名的失落。 “诶诶诶，刚才那件衣服真好看，但我看着和普通的呢大衣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屋外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说话声，听起来应该是秦越越几人回来了。 “乍一眼看没什么区别，搭配上汉服就行了。”秦越越的声音响起，倒是比平时多了几份耐心：“和时装大衣，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如果是平时的大衣，讲究剪裁和轮廓有型，太长或者太短了就不好看。但这个不同，一定要长款才行，才有国风的这种感觉。” 谢依依想了想，点头：“也是，想像了下如果换成呢大衣上去搭配的样子，真的违和。” “就是会不会太成熟了，”和两人兴奋的态度相反，陈素有些犹豫地开口：“感觉都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穿穿合适，我女儿这年纪，传出去会不会觉得奇怪。” “没事，先拿回去穿穿，合适就留下了。觉得不行不喜欢，再退还给我就行。”徐远航无所谓地安慰说道：“反正都是自家人，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林晓就知道这几人刚才是去做什么了。 “自家人还天天搞推销？”林晓从办公室走出来，揶揄地看向徐远航开了句玩笑。 “什么推销？”徐远航啧了一声，否认道：“这可是给友邻提供的便利和优惠。要知道，这次的新款，预售团购的时候都已经有一千的预定量了。现在是想买，货都不一定能出不来。喏，你问越越就知道，这几天天气冷，每天催发货的人可不少。这也就是关系好，不然可没货。”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远航脸上难得出现了轻松的笑意。 林晓这时候才注意到，现在的徐远航和前段时间相比，状态上明显好了不少。 自从和齐霁彻底分手之后，两人没有再见过面。徐远航嘴上没说什么，但状态特别不好。原本还经常来凡特斯这里，跟着一起回回消息。等凡特斯这边没那么忙，远山里大促的团购结束得差不多后，他也彻底空了下来，就很少过来了。只有和在黄禄的闲聊中，大概知道徐远航经常在家喝酒。清醒的时候，就疯狂打游戏，打玩游戏又开始继续喝酒。 偶尔过这边来的时候，虽然脸上是带着笑的，但长期透支熬夜的颓色也非常明显。 及时止损分手后的固然是新生活，可要把一起生活了数年的对方彻底从自己的生命中剥离开来，又谈何容易。 最开始林晓和黄禄还会轮流去看看对方，或安慰或劝说，到后来也渐渐地懂了，比起旁人自以为是清醒的安慰，不如给他留出些许空间。 绝大多数的挣扎和难过，不过都是一个和自己抗争的过程。 只是没想到，徐远航这么快就和自己“抗争成功”了。 “什么时候开的团购，都没和我们说一声。”林晓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你们不是天天研究新款嘛，又是去四季青泡着，又是集合开会之类的。”徐远航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就当是给你们一个惊喜。” 许是长期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工作，徐远航明明步入社会了好几年，脸上也依旧充满了少年气。只是此刻，那种少年气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不少。在提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时，双眼依旧盛满了光亮，可眼角也蓦地多出了些许褶皱。 林晓蓦地生出来些许恍然：徐远航比她大两岁，明年就要迈入三十岁的大关了。 “什么样的？”林晓倒是有些好奇了。 “你绝对想不到。”没想到秦越越率先说话，脸上还带着很明显的笑意，说：“小林姐，你猜猜这次徐远航店里上的到底是什么款式。” 林晓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大衣？不对，你们汉服圈不是挺排斥做时装？” 根据刚才几人的聊天内容来猜测，徐远航这次做的新款肯定是和呢大衣之类的比较类似。但和讲究剪裁轮廓线条的现代时装不同，剪裁和轮廓感太明显的例如风衣大衣穿上去，违和感就会非常强烈。别说有没有美感这种问题了，小有名气的店铺把这种搭配郑重其事地上上去，估计第二天就会被圈子里的人给骂穿地心。 “难道是披风？不对，”林晓说完，接着又开始自我否定：“披风应该一直都有人做，但销量总是不高，所以没有进入汉服圈成为主流。” “和风衣比较类似的……披风？”林晓想了想，说道。 “你这！”秦越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林晓又看了看徐远航，说：“也太准了吧！果然是经验丰富，早知道徐远航当初应该而先找你和禄哥聊聊，说不定赶在双十一就上这款了。” 林晓被她夸张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说：“我也只是根据你们说的胡乱猜测，都还不知道真正做的是什么呢。” “大衣。”徐远航倒是主动站出来揭开了谜题，说：“不过是羊毛衫做的汉服形制的披风大衣。” “披风大衣？还有这种。”林晓有些好奇，徐远航让她等一会儿，随即转身回去自己的工作室那边，很快就拿了一件非常大的衣服出来。 形制乍一眼看过去，和褙子有点相似。不过长度更长一些，穿上几乎能到小腿的位置，恰好能够压住汉服长裙的裙摆。 “不过形制我买严格按照褙子去做。”徐远航把衣服挂起来之后，解释道：“圈子里如今最为流行并且完善的无非就是两种，明制和宋制。相对而言，明制要更多一些。其他的偏向于刚接触圈子的新人，对形制这些不会有太严苛的要求，只要能混搭上就行。所以这次在设计上，主要针对甚至是迎合的主要是明制的群体。” 不同形制的汉服，风格也有着不小的差异。而这次徐远航所做的大衣，竟然难得地迎合到了所有。本身版型剪裁就偏向于宋制，却又利用颜色和适当的简约花型，让其和花样比较反复的明制搭配起来也毫无违和。 包容性和可搭配性这么强的“外套”，虽然不够特别正规，但在圈子里也是相当少见的。而且能做到契合度这么高，也不知道徐远航在背后到底改了多少设计图打了多少次样衣。 这种劲头，似乎也就在刚开始踏入这行时的徐远航身上见到过。 “还是多谢了越越，”徐远航看向一旁的秦越越，神情难得认真：“如果不是她，可能我之前也想不到突破口。之前还以为今年生意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能在这种时候杀出重围。” 林晓有些惊讶：“越越？” 徐远航性格算不上活泼，秦越越几乎和他是彻头彻尾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但是这两人凑在一起，却奇妙地相当合拍。两人一直以来的相处，算不上亲昵，更像是自然而然的熟悉，相处得仿佛像是已经熟识多年的朋友。有时候比起林晓这个发小儿来，秦越越倒更像是徐远航的发小。 只是没想到，在林晓以为徐远航沉溺在分手的苦痛中时，秦越越竟然还能和对方一起讨论新开发款式的问题。 “你们都在直播的时候，她会拎着夜宵过来看看我。”趁没人的时候，徐远航大致和林晓说了下前因后果。 “最开始也没聊太多，就是让我下去散散步，或者一起吃个夜宵之类的。” “嗯，这些我差不多也知道。”林晓点点头。之前的徐远航，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醉生梦死，但很奇妙地，每天晚上凡特斯晚饭前后一定都会清醒过来，和秦越越几人一起去小区里散步溜达消食儿。 黄禄对此没多说什么，甚至还到点就把大家都赶出去，美名其曰要多运动健康一点才能继续为凡特斯抛头颅洒热血。 “这事儿还是当时一起去西湖边儿上跨年聊起来的，”徐远航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说：“当时也下雪了，挺冷的。西湖边儿上不少穿汉服跨年的，虽然知道肯定都做了不少防寒措施，但看着还是觉得冷。” “然后她就问，汉服圈里有没有卖羊毛衫的。” “羊毛衫统共出现的时间也没多久，”林晓失笑，说：“要是直接放到汉服圈里，估计得被人骂死。” “是啊，汉服大多都是些梭织面料，别说羊毛衫了就连针织的布料都用得非常少。”徐远航也跟着笑了起来，说：“所以我当场就否定了。” 汉服不同于时装圈子，太过标新立异并不是好事。最好的还是能在还原的基础上，融入一定现代时装的概念就行。 “秦越越对汉服不懂，也正是不懂，提出来的观点有时候会显得有些幼稚，有时候也的确很有新意。”徐远航下意识地弯了弯嘴角，眼底全是轻松和笑意。 这样的徐远航，似乎挺久没看到过了。 秦越越虽然知道自己不懂提出的想法可能也会幼稚，但还是大胆地说了出来。而徐远航虽然懂，却难得地耐心，认真地去思考和回应秦越越所说的每一个想法。 一来二去，最后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你呢？”徐远航看向林晓，笑着问道：“你和禄哥什么情况？”徐远航最近事情忙，但他也有颗八卦的心，现在好不容易忙完了，也终于有时间来问问自己的发小儿，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和黄禄？” “我和林晓？” 几乎与此同时，黄禄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第九十三章 恍然 我和黄禄？ 我和林晓？ 三人站在楼梯口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没有人主动开口打破当前的沉寂。 “怎么了？”黄禄走上来，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笑意，说：“又在想什么话来编排黄世仁呢。” “可不敢，”林晓顺着他的话转开了刚才的话题，说道：“这段时间黄世仁的努力有目共睹，都快忙成第二个杨白劳了，哪里还会有编排的话出来。对了，今天回来这么早，纱线颜色看到了？” “嗯。”黄禄点点头，随手从羽绒服包里拿出几个手掌大小的纱线锥子，递给林晓，说：“上面这个是我们选中的颜色，颜色和之前打的色卡还算是接近。又在厂里随便挑了几个颜色，虽然都是紫色，不过色系不一样，看着挺好看的我就顺手拿回来了。” 见两位主人公都默契地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徐远航也只得跟着他们把话题转移到了纱线上来。看到黄禄手上拿着的东西时，不由得愣了下，说：“粉紫，蓝紫，湖绿，湖蓝，这些可应该都是厂里今年的新色吧。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你拿出来了？” 黄禄啧了一声，显然对徐远航说的话十分不满，说：“啧，怎么说话的呢？被你形容，好像是我偷摸给拿出来的似的。我这可是正大光明地，和人厂长打过招呼再拿走的。” “你牛。”徐远航发自内心地感慨：“也就是你才能做到了。前段时间才确定下来的款式和颜色，今天时间，样衣一改二改三改就完成了不说，纱线还全都好了。估计大货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吧。” “差不多吧。”黄禄对于徐远航的夸奖不仅照单全收，还顺着杆儿就开始往上爬了起来，面带嘚瑟：“后道整理的负责人我也和他们都打过招呼了，差不多快递前一个星期大货就能全好。过年这段时间也先看看，效果不错的话，年后等人员稳定了也可以先排我的订单。” 徐远航咂舌：“你最开始也不是做服装的啊，淘宝店业务量也不算大，怎么工厂关系处得跟天天有十万订单给他们一样。” “那只能说是人格魅力了，善良的人走在哪儿都受欢迎。或者说，也就在自己家门口总受排挤。”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朝着办公室门口的方向啧了两声。 善良的生意人。 林晓没忍住翘了翘嘴角，徐远航更是乐得非常夸张。 “听说你那新款销量不错？”玩笑开过，黄禄还是又把话题给拉到了正经事情上。 “嗯。”徐远航点点头，说：“预售团购的时候，都有差不多一千来件。现在团购还没结束，陆陆续续地应该还会有一些订单进来，不过总体就是这些数量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和突破了。” 黄禄：“对于汉服来说，冬天本身就是淡季，能有一千件订单也算是不错。” “几个视频网站你也去发发试试看呢？我时不时地在上面更一些视频，关注的人也还是不少，几乎一直都在涨粉。”林晓一直有关注远山里的账号，上一次更新，还是双十一的时候。那时候为了大促，齐霁和徐远航两人也没彻底地老死不相往来，还是把宣传视频和照片详情页给一起拍了。 那条视频下面的评论除了清一色的“好看”“喜欢”之外，就是感慨两位店主“神仙爱情”了的。大概一番往年每一次的视频，摄影的都是徐远航，模特永远是齐霁。 但是现在，以及之后的照片和视频里，都不会再有齐霁出现了。徐远航的生活也是同样，林晓的生活里，同样也不会再有三个人一起出现的场面。 想到这里，林晓不禁有些恍然。 在一起和分手这几个字，远比想象中的要更为复杂得多。 林晓不自觉地看了黄禄一眼，没想到黄禄也正往她的方向看，两人的视线短暂地相触了下，笑了笑，随即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视频的事情我再看看吧，这次因为换了模特，不少人都在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视频拍是拍了，一直没发上去。”徐远航倒是难得地坦然和平静，说：“不过视频还是要放上去，现在用的人好像的确不少。前两天我上去看了下，你们账号都涨了不少粉。” 话题到这里，也就算是结束了，三人一边随口说了句其他的，一边一起进了办公室。 临近过年，凡特斯的发货量不仅没有淡下来，反而隐隐有不断攀升的架势。不过比起前段时间鸡飞狗跳的忙碌来说，现在众人已经轻松了许多。再加上一想到快要放假了，轻松活跃的气氛就开始在办公室里蔓延开来。 不管是什么时候去办公室，秦越越几人的聊天，无外乎都是“过年”“放假”几个字。 今晚凡特斯要去吃团年饭，秦越越几人的兴奋简直抑制不住地达到了顶峰。 “赵清然等下怎么过来？打车吗？”黄禄侧头看向林晓问了句。 凡特斯的职位分工不同，每个人的放假时间也大不相同。年后的新款定下来了之后，也就么赵清然什么事儿了，来工作室客串客服和售后帮了几天忙之后，黄禄大手一挥索性让她提前回去。 今天一起吃完团年饭，第二天赵清然就回家。 至于其他几人，陈素是一大家子人都在这里，回去的时间得看其他人的时间安排，不确定。秦越越倒是利索，就几个同学和朋友，也都差不多快递停运前后几天放假，可以待到那时候。林放和谢依依家都在本市，再加上还要处理运营的事情推新款，得最晚才能走。 “嗯，应该是打车。” “早知道我应该现发消息问问，从厂里回来的时候绕路去接她一程。”黄禄随口说道：“回来之前看天气不对，估计晚上还会有大雪，就特地提早了时间回来。” “巧了，”林放听到这里连忙插话进来，说道：“禄哥你回来之前，小林姐都还在和我说呢，今天天气不好，要不要提前发消息给你让你早点回来。” 林放说这话的时候没多想其他的，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顿时就愣了下。他这一愣，其他人也跟着安静了下，视线不由自主地开始往林晓和黄禄两人的身上瞟。 比起众人的不自在，黄禄反而还要淡定许多，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把话题扯到了今晚的年夜饭上来。 从刚开始来到凡特斯的时候，林晓就知道比起工作来说，吃饭的意义似乎还要更重大一些。平时有事儿没事儿，隔三差五地，黄禄就要带着众人一起出去“搓一顿”，更不用说陈素偶尔空下来的时候，陈素还会“露一手”。但现在再提起年夜饭，众人也依旧是一副期待得不行的样子。 果不其然，一提到吃的，众人的注意力顿时就被转移开来。即使已经订好了晚上吃什么，也依旧忙不迭地就此展开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黄禄和林晓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眼看到了下午，外面的雪不仅没有变小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了起来。小区单元楼门口的那块地方，人一刚走过没多久，很快就又重新被白雪给覆盖上了。 “诶，刚才进去那个人是不是成延啊。”秦越越扒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还担心看得不真切，特地把窗户打开了一个缝儿。呼啸的寒风顿时从缝隙处叫嚣着涌了进来，吹得她直哆嗦，赶紧又把窗户给关上了。 “成延是谁啊？”谢依依没忍住问了一句。 “一个傻逼。”秦越越头也不回地说道，脸上满是不屑。 自从上次说错话之后，这段时间她都非常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句话又说错踩雷了。听到秦越越的回答，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 “楼上店铺的老板，”徐远航主动揽过话题解释道：“之前和我们有些过节。” 谢依依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原来是这样。” “何止是有点过节，”秦越越嗤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吐槽：“简直是看到就觉得晦气。” “马上都要吃饭了，你自己去扒着窗户看他的，这不是找虐吗。”赵清然也跟着吐槽 “早点出发吧，”黄禄侧头看了一眼天气，说道：“早吃完早点回家，不然太晚了开车不方便。” 提早下班的众人顿时欢呼了起来，眼前的黄世仁仿佛也在瞬间变成了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众人高涨的热情一路持续到了火锅店，临近过年，出来团年吃饭的人也非常多。黄禄还是提前了半个月就预约的，这才能够在人满为患的时候，拿到一个小包厢。 只是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就看到两侧道路上都停满了车，估计店门口更是早就没有了停车位。黄禄转头，朝着车上的几人说道：“你们先下去，我去找找停车的地方。” 林晓坐在副驾驶，正在犹豫要不要跟着一起下车的时候，陈素和林放已经转身就走了，而黄禄也丝毫没有要等她下车的意思，径直继续发动了车子。林晓只得又坐了回去。 这还是上次的尴尬以来，两人难得的独处时间。 偏偏停车位还是真的不好找，前面的徐远航已经停好车了，只有他们还在路上慢腾腾地挪动。窗外的雪似乎越来越大，而车内的两人，却隐隐有种越来越安静的趋势。 “今天的雪也下得太大了。”还是黄禄率先打破了寂静，状似无意地说了句。 “嗯，”林晓看向窗外，点点头跟着附和：“天气预报说是只有小雪来着，依照现在的样子来看，估计都能算是大雪了。” “天气预报总会有点偏离的。”黄禄说完，就看到右前方有个空位，连忙打着方向盘弯了过去。 “这几天怎么样？天气这么冷，还好打车吗？”黄禄停好车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自打赵清然搬去和林晓一起住了之后，两人一起大半夜的下班，黄禄就会帮忙送一下。次数一多，就算是林晓一个人的时候，也默认是黄禄送她回去。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忙得不行，再加上两人之间那奇怪的尴尬气氛，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行，有时候和放哥一路的。”林晓笑了笑，说：“晚上车还算多，上车前谨慎点，把车牌号发给赵清然，她都会等我回到家了再睡。” “这样安全一点。”黄禄看向后视镜，简单地和林晓交换了下视线，这才问道：“没打算买车吗？我听徐远航说，你技术还不错，开了好几年了都。” 提到车，林晓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脸色变得难看了不少。 “再说吧，暂时没打算。”林晓说完这句话，匆匆地就推门下了车。 黄禄愣在位置上，一下子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林晓这么变脸，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别说是在直播的时候了，就是平时，林晓和人说话的时候也没表现出来有任何的敷衍过。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敷衍，能称得上是冷脸了。 “诶，禄哥呢？”林放站在门口，看到林晓走过来主动打了声招呼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黄禄。 “后面停车呢。”林晓话音刚落，黄禄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看起来的确是像才停完车走过来的样子。 “哦！哦！”林放总觉得两人的气氛似乎发生了某种很微妙的变化，还是往背后的方向指了下，说：“位置在那边，我怕你们找不到，特地来看看。” 黄禄乐了，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行，凡特斯年度最佳好人好事奖项，绝对非你莫属。” 林晓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跟着说道：“那我投你一票。” 林放：……气氛哪里不对果然只是自己的错觉，禄哥和小林姐之间，怎么可能会有气氛不对的时候。 火锅店里空调打得很足，包间里的温度更是比其他地方都要高出不少，林晓一进来就感受到了那股热浪。被冷风吹的脑子，这时候猛地清醒了不少。 看到他们两人进来，秦越越几人连忙打招呼，朝最里面空着的俩位置指了指，显然是给林晓和黄禄留着的。 等到在位置上坐下之后，被暖意所包裹着的感觉慢慢地席卷全身，林晓原本还有些压抑的心情顿时被舒缓了不少。 她侧头看了一眼黄禄，对方估计是这里的常客，正和过来打招呼的大堂经理聊得不亦乐乎。黄禄身上有种奇妙的魅力，明明乍一眼看过去，会让人觉得脾气不好很不好相处的人，结果走到哪儿朋友反而交到哪儿。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比林晓还要更游刃有余。 刚才在车上涌出来的烦躁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小林姐，你有看抖音上的那个视频吗？真的好有意思，感觉我们之后的主图视频也可以参考参考。”林放一边叫住林晓，一边在群里把视频链接给发了出来。 林晓应了一声，顺着链接点进去打开了app，刚想看看视频内容，便注意到右下角的小信封上有红色的数字。 最近忙着直播，林晓也没忘记在这边更新视频，每次上来都能看到涨了不少粉丝，有时候也会有人给她发打招呼加好友的私信。林晓一般都会回复，估计也是上次的那些信息，也没多想的，便随手点开了代表私聊消息的小信封。 随即，林晓便愣在了当场。 比起上次来说，这次的私信多了不少，每个对话框后都跟着一个数字，标志对方发过来的信息数量。而位于中间的一个对话框，后面跟着的数字仅仅是“1”。 想念：你换工作了。 几乎没有任何疑问的，林晓在第一时间就确定，这是陈念念的家人。 第九十四章 兴致 火锅店里气氛向来都比较火热，屏风完全没办法阻挡隔离从大厅里传来的热闹和兴奋。一群一群的人凑在一起，时不时地就爆发出一阵阵欢呼，仿佛完全不受外面冷清天气的干扰。 热闹的气氛宛如一锅烧开的水，让人只想坐在旁边，充满期待地听着从锅里传出来的咕噜咕噜声。 带着热气和暖意，所有人都忍不住跟着一起欢呼，就连平时很少大声说话的谢依依和陈素，听到秦越越和林放又在说什么玩笑话的时候还，都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室内温度不断攀升，所有人都已经脱掉了厚厚的羽绒服外套，只剩下单薄的t恤或者毛衣，但红晕仍旧从脖子处开始不断蔓延，耳朵轮廓后面都变成了红红的一片。 抬眼望去，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力地开怀大笑，笑声和起哄的声音，宛如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但除了林晓。 “中午我没回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豪华午餐了。”黄禄侧头朝林晓笑了笑，状似无意地开了句玩笑。 “什么？”林晓把视线从正在“演讲”的秦越越身上移过来，疑惑地扬了扬眉。 林晓看起来还是和平时一样，专注着听人说话的时候，嘴角上会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双眼充满了认真。但黄禄还是相当敏锐地注意到了，她这时候的眼里，只有茫然一片。 “怎么了？”林晓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被外面响起的欢呼声给盖了下去，主动往黄禄的方向侧了侧身，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问你你们是不是中午背着我加餐了。”黄禄把一块毛肚夹起放进鲜辣滚烫的红锅里，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用眼神往林晓面前干净得几乎像是没动过的餐盘里示意了一眼，说：“看你都没有胃口吃，我记得你是喜欢吃辣的吧。” “啊？”林晓此刻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很容易地就被他给带着走，顺着黄禄的视线往碗里看了一眼，说：“是挺喜欢吃辣，不过现在也不是很有胃口。” 黄禄没吭声，无比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锅里的毛肚。 林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火锅是挺香的，也挺好吃，不知道怎么回事。” “嗯。”黄禄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仿佛所有的专注都给了眼前的那块毛肚。林晓说完之后，自觉也有些尴尬，没再继续说下去。一时间，视线有些莫名的无所适从的慌乱，最后视线还是不自觉地落在了锅里。 他们来的这家典型的重庆火锅，红辣椒不断地在红汤了翻滚涌现，黄禄用筷子夹着的那块毛肚也若隐若现。 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脆毛肚只需要七上八下烫十五秒，林晓看着黄禄的筷子上下晃动，也不由得跟着在心里默数。 黄禄很明显是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才会突然这么问一句。可林晓不想回答，不想面对，甚至都不想让自己去想起那条评论。 但越是不想，那条评论背后的负面情绪便越是清晰，甚至是如影随形。 “吃吧。” 黄禄夹着毛肚的筷子丝毫没有转弯的意思，径直落在了林晓的碗里。 抬眼，是黄禄满含笑意的眼眸。 黄禄经常笑，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阴阳怪气地嘲讽或者直接就是冷笑，真情实意笑的次数少得可怜。可似乎上次两人一起逛完四季青之后，黄禄这样笑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 他的五官相当凌厉，和那些模特的精致有着天差地别的差异，但放在一起，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粗狂美感，尤其是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时候。但像现在这样，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了笑意的黄禄，还是让林晓不自觉地愣了下神。 “看你一直馋了好一会儿了，”黄禄打了个响指，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自得和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似的窃喜：“从刚才开始，你视线就没从这块毛肚上移开过，让给你吃了，让给你吃了。” 这话说得相当大义凛然，仿佛林晓还真就是馋这么一口似的。 “你……”林晓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嘴角先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了。哭笑不得地看向对方摇了摇头，还是重新拿起筷子，认真地又吃起那块毛肚来。 香脆的触感混杂着辣油的浓香，瞬间在口腔中炸裂四散开来。 这家店果然不错，怪不得黄禄这么讲究仪式感的一人，竟然会把年夜饭定在这里。林晓不自觉地这样想着，恍然间才意识到这几乎是她今晚上，吃到的真正意义上的一口菜。 “哟哟哟哟哟——”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所有人动向，有着敏锐八卦嗅觉的秦越越注意到了林晓和黄禄两人的互动，随即大声地吆喝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就落在了他俩的身上。视线里，充满了兴奋的揶揄。 “十块钱一次，”黄禄依旧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又夹了一块毛肚放进锅里，抬眼看向众人，说道：“要么？” “切——”众人不屑地切了一声，却也默契地没有再起哄说下去，林晓心里那点烦躁，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下去。 凡特斯的人就是有这点好，起哄的时候一个个的比谁都要积极踊跃，但也相当懂得点到为止，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尴尬下不来台，反而会跟着不自觉地笑起来。 林晓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黄禄朝她挑了挑眉。 “下次把钱补上。”黄禄突然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如果不是两人实在是坐得比较近，林晓也没有办法在一片嘈杂之中准确地听到。林晓侧过头去，黄禄视线没有往这边偏移，右手搭在椅子靠背上，微微后仰，俨然一副正在认真听徐远航说事情的样子。 刚刚那句话，轻得像是林晓的错觉，又轻得像是两人之间不为其他人所知的秘密。 几乎一瞬间，红晕悄无声息地攀上脖颈，随即在耳后疯狂蔓延开来。林晓猛喝了一口水，似乎像是被刚才的那口毛肚给辣到了一般。 黄禄依旧保持着他侧坐的姿势没变，似乎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无声地翘了翘嘴角。 这顿饭除了是凡特斯的年夜饭之外，同时也是给赵清然准备的送别会。明天对方就要提前回去过年了，在这之后，凡特斯的众人也会陆陆续续地放假，迎来春节。 热闹的场景，似乎仅仅只能维持今天一晚。 明明之前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独居生活，和赵清然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绝大多数时候，两人也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就连上下班都很少一起。可一想到对方明天离开，屋里又再次变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林晓心里难得地生出了些许的不适应来。 那条评论，把她从短暂的欢乐舒适安逸中，给再次扯到了现实中来。 “那我把他们挨个儿送回去，你和林晓回去继续直播？”徐远航一走出门，顿时就被风雪给狠狠地吹了一脸，最后几个字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颤音。 “嗯，开车小心。”黄禄点点头，转头看向林放，说道：“放哥打的车也快到了吧，等你上车之后我和林晓再走，你到家之后也在群里说一声。” 时间不早了，黄禄和林晓还得回工作室继续直播。徐远航负责把其他人给送回去，车里坐不下那么多人，索性林放离家近，直接打车回去要更方便上不少。 “行。”林放话音刚落，便看到前方自己打的车到了，连忙和众人简单地到了声别，便马上往车的方向小跑过去。 “小心点，地上滑。”林晓担忧地喊了一声，林放挥了挥手，示意没问题。 黄禄拍下车牌号，看着他上车之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林晓，往停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我们也过去吧。” 林晓点点头，没说什么。 “果然是无良老板啊！”徐远航的声音从旁边马路上传来，话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今天早点下播吧，怪冷的！”说完，不等黄禄和林晓两人反应，便火速把车窗给摇了上去，似乎晚了就能听到黄禄拒绝和骂人的话了。 “秦越越这傻子的感染力实在是太强了。”黄禄看着对方离开时候留下的车辙，半是骂半是笑地说了一句。 林晓蓦地想起从一进凡特斯开始，黄禄就经常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天天让人别和傻子玩儿，你这么说人秦越越，她知道吗？” “知道了又怎么样？”黄禄腰背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起的时候，神情倨傲得不得了：“我可是万恶的资本家，为了每个月能准时发工资，她都能忍。” 林晓扑哧一下，乐了出声。 江南今年的雪天格外多，几乎从元旦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在下，这两天更是达到了一个小高峰。 来吃饭的时候，还没觉得这雪有多大，现在才几个小时过去，外面竟然就已经堆上了厚厚的一层。黄禄停车的地方过去有些远，两人恰好要穿过一条满是积雪的道路。 “你今天兴致很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两人往前走了一会儿，黄禄突然出声问道。 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林晓愣了下，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明明是声音轻缓得仿佛像是两人之间轻柔的呢喃问询，黄禄的语气中却透露着一种独属于他的自信和笃定。 仿佛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倾听者，还会为林晓解决一切的困惑和难题。 黄禄侧过头来，注意到林晓一步一步走得艰难，特地回身站在原地等着她。林晓感激地一笑，随即，黄禄朝她伸出了手。 在那一瞬间，林晓心底有无数的话将要呼之欲出。 第九十五 为什么 “真的不用我送你？”看着正在收拾整理行李的赵清然，林晓又问了一遍。 “哎呀，真的不用，我说了不用就不用了。”赵清然站起身，哭笑不得地把林晓推到沙发上坐下，说：“好歹我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难不成收拾个行李都收拾不好吗？” 林晓斜着眼看了她一眼，答案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赵清然：…… “又不是离开了过完年就不回来了，也没什么东西来收拾的。再者说了，”赵清然话锋一转，眼神里带着些许的得意：“这都是什么时代了，2018年了亲！真要漏带了什么，难不成还不能在网上买吗？江浙沪隔天就到货，同省市也都是隔天。” “哦。”林晓顺着她的话头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说：“这都什么时代了，电商世界里只有凡特斯需要放假。” 赵清然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不对，我能出钱发顺丰。”赵清然很快回过神来，口气宛如一个多年老地主：“只要有钱，没什么搞不定的。”财大气粗得不行。 “有这功夫，你还是直接出门左转门口小卖部吧，大过年的就别瞎折腾了。” “诶，对了，”赵清然转身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收拾一边问道：“小林姐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过年也不回去啊？” “今年就不回去了。”说完，林晓犹豫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恰好还能留在这边做直播。” 林晓和徐远航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两人一起在外面折腾奔波漂了那么几年，几乎每年都会一起回去。今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全部都选择了不回家。 徐远航是因为和齐霁分手了，不想回去面对家人和亲朋好友的质问，在所有人面前，把自己最不愿提起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挖开来对着众人复述。或许的确很多人都是真情实意地在关心，但在这种时候，他更想自私一点，不想也没有任何精力再继续去应付每一个人了。 至于林晓…… 林晓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之前接到自己父母电话，以及当知道陈念念的家人竟然去了自己老家时的那种震撼和难受。明明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那种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压抑还是在一瞬间就疯狂涌现了出来。 林晓深吸一口气，往赵清然打开着的行李箱里瞄了一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轻松随意：“对了，现金你记得放好。或者你把现金给我，我直接给你转账过去，别把钱给弄丢了。” 现金是昨晚上黄禄发的工资加上年终奖。每个人都有，用红色的信封小心包着，即使是刚来不久的谢依依，都有不少的一小叠。 这算是黄禄给众人准备的一个“惊喜”。 什么都习惯用手机支付后，对钱的概念似乎也就越来越淡了。不管数额大小，都只不过是银行卡里一个个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数字。钱拿到手里是什么感受，倒是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于是黄禄这次，就特地去银行换了现金。 一个个硕大的红包递在手里的时候，那种满足感和兴奋感是平时看到转账消息完全体会不到的。饶是向来比较从容心情也十分低落的林晓自己，在收到红包时，也露出了当晚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容。 想到昨晚的情形，林晓不由得也翘了翘嘴角。 黄禄在某种时候展现出来的某些方面，真的是又土又好笑。但不得不承认，的确很有用。 “哎呀——”赵清然突然大叫一声，匆匆忙忙地跑进自己房间，又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这才把手里一直紧紧捏着的红包给塞到了书包底下。 林晓摇了摇头，说：“要不还是我给你转账过去吧。” “不行。”赵清然毫不犹豫地否定，说道：“这可是禄哥特地准备的心意，虽然土了点傻了点，但我还挺想放一段时间的。实在是台有成就感了，他也是真大方。” “换他要是在这儿，估计你都没机会把后面的话给说完，发了多少就会被他给收回去。” “嘿嘿，这不是就特地趁他不在才敢说的吗。”赵清然嘿嘿地笑了起来，想了想又看向林晓好奇地问道：“不过禄哥大方归大方，应该也没有小林姐你在你以前公司的时候多吧？之前听徐远航说过，你好像在那个什么v……维讯还是什么，反正就是一个挺大的公司，做得厉害的。” 林晓脸上的笑容出现了片刻的停滞，随口敷衍过去之后，便开始催促着赵清然出门。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赵清然确认了一遍的确没有东西落下了，这才拉着行李箱出门。 “对了，”赵清然都走到门口了，突然转身过来，看着林晓，神情无比郑重地喊了一声：“小林姐。” “嗯？”林晓疑惑地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新年快乐，”赵清然脸上蓦地展开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声音清脆而响亮：“和你一起工作真开心。” 说完，还不等林晓反应过来，便拎着行李箱闪身进了电梯。 林晓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里面是赵清然那张有些害羞的脸，她转身关门的时候，靠着门，足足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黄禄打电话过来时的铃声响起，才把她从出神状态中给拉了回来。 “赵清然走了？”黄禄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上了些许鼻音，听起来似乎像是感冒了。 “嗯，刚走。”林晓想到刚才赵清然说最后那两句话的表情，嘴角就不自觉地开始上扬。 “那我等下再发个消息欢送欢送她。” “这么郑重。” “那可不，新款要是没问题，那她好歹也能够算是凡特斯的功臣之一，是该好点态度对待的。”黄禄倒是表现得相当诚恳。 “诶，不对。”还没等林晓这边继续说点什么，黄禄率先反应了过来，说道：“你怎么说得我真像是黄世仁，平时对他们的态度都不好了？” 昨晚才收了人的红包，现在转头就说人平时态度不好，想想也的确不对。林晓只能笑着附和对方：“没有没有，态度挺好的，昨晚不都还准备惊喜了嘛。” 黄禄冷哼一声：“反正你就吐槽吧。” 许是他那边的风太大了，黄禄被吹得重重地打了声喷嚏，这下鼻音听起来就显得更重了。 “感冒了？”林晓问了一句。 黄禄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估计是昨晚上被风吹的。” 尽管昨晚上的林晓，已经很努力地在遮掩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黄禄发现了。当对方站在路旁，向她伸出手来的时候，在那一瞬间，林晓的确很想把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一遍。 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想说话，静静地在雪地了站了好一会儿。还是在店里散场的人多了起来，陆陆续续一直有人往这边走的时候，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只是从走上车，到回到工作室，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继续刚才之前那个没有后续的话题。 现在突然提起昨晚的事情，林晓心里略微生出了些许的不自在，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估计是察觉到了林晓的心不在焉，很快黄禄便把电话挂掉了。 屋里顿时变成了寂静的一片。 连续下了几天雪之后，今天反而还出了太阳，正值中午，外面已经是亮堂堂的一片了。 再过一会儿，就应该收拾收拾去凡特斯上班了。黄禄刚才打电话过来，除了问赵清然之外，也是和她商量今天要直播的款。丁香紫的斑马纹那款，今天开始上机了，他得过去厂里盯着才行。 厂里临近放假，所有订单都在赶货，除了交情之也要盯得足够紧，大货才能真正出来。 林晓不得不承认，黄禄不管是作为老板也好，还是只是领导也罢，在很多方面都比自己强上很多很多。 总能游刃有余地平衡好所有人的工作，却又不会给对方造成太大的压力。 有那么一瞬间，林晓在心底闪过一个想法：要是能一直待在凡特斯，好像也不错。 工作同样也总是忙碌，但有人在上面顶着一直指挥安排调度，自己只需要做好眼前的事情，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就行。 而且，工资也挺丰厚。 说不出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林晓点开了视频社交软件。 “想念”把她上传的所有视频，全都点开看了一遍，留下了一个赞，只在最后的视频下方评论了一句。 林晓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回复了过去：嗯，九月就换的工作。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林晓蓦地还有些恍然，原来已经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她在凡特斯度过了整整一个秋天，眼看着冬天也要结束了。 想念：看你做得很不错啊，视频播放量这么高，新的工作真好啊。 想念：你为什么就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开启你的新人生？ 第九十六章 难过 从小到大，林晓都是周围人的骄傲，所有人提起她，无一都要夸上几句。 林家的姑娘，从小就认真。 念书的时候成绩好，一直都在班里名列前茅。后来工作，只身去了那么远的地方，靠着自己一个人，进了大公司，越做越好，没几年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主管。 只不过啊，就是太认真了。 她拼命，就指望着所有人跟她一样拼命，为人也实在是膨胀得不行。 这不，才当上主管一年，就因为超负荷工作，把手下的人给活活逼死了。 ………… 林晓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全是一层层细密的汗珠。 林晓半靠在床头，呆愣地坐了很久，直到微信的提示音响起，她才略微地回过一些神来。 好巧不巧，竟然还是何其辛发过来的消息。 林晓连伸手去够手机，点开消息看的欲望都没有。又在床头呆坐了一会儿，林晓这才起身去了厨房，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冰水喝下去之后，终于彻底地回过神来。 赵清然和她住的时候，每次看到冰箱里放着的冰水，就忍不住痛心疾首。夏天也就算了，即使是秋冬也像林晓这样不要命地喝冰水的人，实在是不多。 赵清然劝过好几次，让她把这个不怎么好的习惯给改掉，换成喝咖啡和什么热饮都要比这要好很多。只是无一例外，统统都被林晓给拒绝了。 她只需要和冰水，越冰越好。 足够冰才能让她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林晓：什么事儿？ 林晓把消息发过去之后，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回复，林晓便起身去洗漱了。等到洗漱回来，林晓一边擦头发，一边随手把手机拿起来，看到何其辛已经发了三条消息，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了。 随即，第三个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 “什么事儿？”林晓一晚上没睡好，现在心情也有爆，说：“刚去洗澡了，回来看到消息自然会回你的，没必要一直打。” “啧，脾气还挺大。”何其辛冷笑一声，倒是没继续和她杠下去，语气也放缓了不少：“前几天不是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饭？我今天就有空，定了安洁花店对面的那家西餐厅，等下你过来还是我来接你？” 林晓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手表，刚过十一点。 “行。”略微犹豫了下，林晓还是答应了下来，说：“等下我过来吧。” “怎么？现在连坐车都不敢了？” 不待电话那端的人还有没有话要说，林晓直接挂断了电话。 说起来，她和何其辛有挺长的时间没见了。 只不过这次，她是主动联系对方的。 “坐。”何其辛绅士地过来帮她把椅子给拉开之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说：“口味没变？我按照之前的已经点好了。” 果不其然，还是那副独断专行的行事作风。 “你都已经点好了，还来问我。”林晓无奈地笑笑。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刚起床时被噩梦惊醒的绝望和颓丧，接触到以前熟悉的人时，紧张感竟然消失了不少。 何其辛挑了挑眉，没说话。 很快，菜陆陆续续上来之后，两人也就更没有任何互动了。 何其辛一手拿着刀叉，一手专注无比地在手机屏幕上轻点着回复消息。明明看起来挺绅士的一个人，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所谓的餐桌礼仪。 和之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何其辛此人，在公司里的形象就是瞎讲究和事儿。不管是和客人一起吃饭，还是和公司同事一起，他都坚定不移地保持着吃饭途中绝对不允许玩手机的要求不动摇。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管是谁打过来的电话他一律不接。有时候对方实在是没办法了，打到林晓这儿，何其辛才会勉强应一声，虽然也只是让林晓直接拒绝。 理由千篇一律却又理直气壮：吃饭呢，等下说。 可唯独和林晓在一起时不是这样。 几乎从在位置上坐下开始，到最后买单走人，何其辛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埋头盯着手机看。回邮件，回工厂的消息，回客人的消息，回公司同事给他发的消息…… 两人与其说是一起吃饭，可能还不如陌生人之间一起拼个桌，毕竟陌生人之间说不定还会时不时地抬起头打声招呼。 直到差不多快要吃完的时候，何其辛终于把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林晓，语气平淡：“说说吧。” 俨然一副知道林晓要说什么的样子。 对于何其辛的态度，林晓反而没有什么意外，微微往椅子方向靠了下，却没说话。 何其辛也不着急，就这么安静地等着她。 “念念……”林晓沉默了很久，轻声开口：“念念的家人，给我的视频动态下面留了评论。” “嗯。”何其辛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说了什么。” 林晓惨然一笑，把那句在自己脑海里回荡了很多天的话说了出来：“他们说，我开启新生活了，可真容易。” 何其辛听到这个回答，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和波澜，只是抬眼无比平静地看着林晓，问道：“那你真的开启新生活了吗？” ------ “这个主图视频怎么样？” 黄禄伸手在林晓面前晃了下，林晓才蓦地一下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黄禄：“嗯？” “我说，这个主图视频怎么样。”黄禄有些无奈，看了林晓一眼，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挺好的啊。”林晓下意识地回答。 黄禄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时间久了，林晓终于才注意到她的视线，侧过头来，想了想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听起来似乎的确有些敷衍，只得又补充说道：“是真的挺不错的。” 黄禄现在所展示给她看的主图视频，是新主推款丁香紫斑马纹毛衣的。 接替冬装的其他主推款，早就已经上架了一段时间，销量和数据涨势都能算得上不错。不过黄禄还是紧赶慢赶，把斑马纹给提前催了出来。 主图视频和详情页拍出来之后，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流行之所以流行，不仅仅只是几个秀场和时尚界人士公司品牌等随便商量出来的。同时他们也要结合当前的审美趋势，往年各种相关流行元素的销量，以及相关购买能力，从而进行筛选和决定。 能被选中流行的东西，独特却又能很好地覆盖住绝大多数人的审美。或者说，绝大多是欧美人的审美。 这次的动物纹就是如此。 动物纹向来代表了野性和自由，紫色象征着雍容华贵，两个元素相结合在一起所产生的东西，能在欧美大行其道，在亚洲却注定水土不服。 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会水土不服。要让所有人去习惯并且喜欢这些特定的元素，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而这次，黄禄拍出来的主图视频和详情页图片，完美地跨越了这个过程。 按照林晓的建议，凡特斯没有再走宛如淘宝批量生产出来的精致到假的淘宝网红风，而是选用了更为简约的方式。 模特的所有图，都会遮住脸，只要少数一些选自林晓直播室的展示图和小视频例外。背景全部选择简单干净的米灰色，或者深灰色系列，进店之后乍一眼看过去，比之前要清爽简洁不少。并且，这样的设置，相对而言能更加突出商品的特色和风格。尤其是像凡特斯这种，本身绝大多数款式，都是基础简约款，没有过多特色和繁杂样式的店铺。 照片和主图风格改了之后，主视频的变化同样也非常之大。 几个主推的上衣和裤子，都是偏向宽松舒适一类，视频的亮点也就选用了这个方向进行切入。和之前单纯的模特服装展示不同，现在凡特斯都会选择把视频排成几个能产生对比的小段子。 款式主打元素是宽松舒适的，前面就会选择几个场景，最后来进行转折。毕竟都不是专业选手，凡特斯的视频做得并不算特别精致，所用的特效都是比较简单和基础的。在这点上，参考了几个视频软件当前比较流行甚至是爆火的特效风格。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林放那边感慨换了风格和视频之后，进店转化率和相关浏览数据上升了不少。后来评论区和买家问答版块，也逐渐有人在进行互动和感慨，被主图视频和风格吸引进来了云云。 这次同样，斑马纹也选择了同样的拍摄方式。 “创意是真不错，”林晓把视频又重新点开看了一遍，认真给出自己的意见：“卡点和节奏，估计得后面再继续去调整，还有就是时长的问题。” 见她对刚才的走神避而不谈，黄禄也不计较，顺着她的话点点头说了下去：“卡点节奏调整没问题，多看几遍再细一点就行。时长，我估计还得再想想。” 斑马纹的主图视频，与其说是个淘宝展示视频，不如说是“小广告”要更为贴切已写。 切入点是所有人一起开会时候选好的，重点就是围绕流行展开。 放出各方面眼中的流行，从而进行拼凑，引出普通人眼中的流行：丁香紫斑马纹。 娱乐效果足够了，就是总觉得时长稍微有些过，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冗长无聊的广告。 黄禄很明显是也知道这一点，对着电脑沉思着，又把视频点开来放了一遍。 “你有时候的效率，还挺惊人的。”林晓随口起了个话题，准备轻松下当前的氛围，说道：“白天刚拍好的主图视频，晚上就出来了。这周上的话，大货应该都还没有好吧。” “嗯。”黄禄点点头，视线依旧紧盯着屏幕，头也不回地说道：“大货刚下横机，今天送去套口，应该下周全部都差不多了。” “那速度也太快了，”林晓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说：“现在临近放假，你这是不仅把订单给顺利排进了工厂，还把交期提前了一大截？” “没办法。”黄禄笑了笑，把视线移开的时候，揉了揉两侧太阳穴，声音郑重却轻缓：“迫不及待。” 这不是凡特斯第一次做原创，前面几年，做过的卖得出去卖不出去的原创也不少，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这还是第一次，黄禄有那么急迫的心情，想把它推出去。 没有任何忐忑和自我怀疑，只有自信和迫不及待。 “对了，”黄禄视从右下角的时间上扫过，愣了下，转头疑惑地看着林晓，说：“这都马上三点了？你还不回去？” 林晓正常一点就下播了，最近流量已经平稳了下来，林晓也不用加班加点地再继续延长直播时长，但最近似乎都总是待到很晚才走。 “我送你吧。”没等林晓回答，黄禄便马上站起身拿上了旁边挂着的衣服。 林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还是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不是很想回去。 “你的确应该难过，”何其辛当时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但你难过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第九十七章 陈念念 生产制造行业，似乎素来都是加班成风的重灾地区，尤其是服装相关行业。 “毕竟在这一行的女性居多，”何其辛对此倒是有自己的看法，说：“好不容易有能做并且时候自己的职业，很多人都卯足了劲儿去努力。” 你追我赶，不想被落下就只有付出比别人更多的精力去努力。 当然，选择闲适和安稳的人同样有不少，但这样的人往往都不会在vision。或者说，也不会来vision。 vision在业内出名的时候，并非是有什么漂亮惊人的战绩，而是这里的人敢拼。 最开始的vision只有两个人，最后逐步发展壮大，到后来成为行业中排行前几的佼佼者，也不过才用了今年时间。在这里，付出的多，收获的同样也会更多。 业内甚至一度流传着这么一段话：vision堪称当地行业的最佳培训学校，没有之一。 留下来的自不必多说，但离开的人，不管去到什么样的新环境，适应和成长速度都是其他人不能相比的。 “所有我想来试试。”面试的时候，年轻稚嫩的陈念念一脸认真地看着林晓说道。 “如果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的话，”林晓把文档放在桌上，微微往后仰，神情坚决又有些许不耐：“在这里，你不会待得开心的。” 那时候的林晓，刚刚升上主管之位，除了因为长期加班而带来的倦色之外，眼角微微上扬，满是让人不容置喙的坚定和 似乎是没想到会被人用这么坚决且直接的话给拒绝，刚出校门的陈念念还有些不适应，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尴尬。 “也不……也不只是想要试试。”陈念念停顿了片刻，在脑海中组织了下语言，这才继续说道：“之前在实习的时候，就有听说过vision，很厉害，也很向往。” “而且……”陈念念说到这里的时候，带上了些许的不好意思，声音低得不行：“也听说过你。” 非常年轻，却非常努力能干的业务。 “什么？”林晓没听清她后半句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陈念念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林晓最后还是通过了陈念念的面试，让她成为了自己部门第一个新人。 有的人希望安稳舒适，只要生活没有任何风浪，当前的一切就已经完全足够。但有的人，总想迎风破浪，让自己站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林晓是这样的人，陈念念也是。 正式成为vision的一员之后，陈念念果然像她最开始所说的那样，付出了相当多的精力去学习和工作，超出同期新人好几倍。 但是，陈念念没说的是，她本身身体并不好。 可能越是没有机会和条件的人，才会更想要尝试和拥有成功。 “你最近脸色不好，事情忙完了就早点下班，不要再加班了。”林晓看着正在吃药的陈念念，皱了皱眉：“没什么事情是当天一定要做完的，白天适当调整好工作节奏就行。” “嘿嘿。”陈念念把药瓶不着痕迹地往身后一带，笑得一脸不好意思：“就是补充下维生素，最近大鱼大肉吃太多了，缓冲缓冲。” vision除了业绩在行内非常有名之外，工作强度和节奏也是除了名的高和快。 和互联网行业几乎接近于007的加班模式不同，vision虽然加班，但时间通常都不会超过八九点，主要还是白天的工作强度上。从上班一开始，就能神经紧张一刻不停地忙到下班。 “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就赶紧下班，去放松放松休息下。”林晓说完，想了想，没忍住又无比生硬地加了一句：“别学我。” 陈念念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喝了大半杯水下去，才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了不少。半开玩笑地看着林晓，说：“那可不行，我刚进公司的时候老板就和我说过了，整个公司最值得学习的人，就是你。” 林晓无情吐槽：“老板的话也能信？他可是万恶的资本主义，我们再努力刻苦一点，他明年就又能换一辆车了。” 似乎是没想到仿佛向来把工作两个字给当做人生信条的林晓，竟然还会说出这种话来，陈念念一时还有些傻眼。 等到林晓走远了之后，陈念念才后知后觉地追上去，好奇地往林晓的方向瞥了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想说什么就说吧。”林晓看了眼时间，一边在样品室挑样，一边头也不回地开口：“等下把这个快递寄出去，邮件通知客人之后，你就先下班。” 别说不加班了，现在离正常下班的时间都还有好一会儿。 陈念念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支吾着开口：“其实真的不用……我就是最近缺维生素，吃点儿补一补。” 似乎是怕林晓不相信，陈念念叹了口气，又开始小心翼翼地试着解释：“你看我生龙活虎的，怎么也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啊。” “再者说了，”陈念念话锋一转，看向林晓，说：“要真生病的话，忙着请假回去偷懒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想要硬着头皮坚持上班啊。我又不是你。” 我又不是你。 林晓听到她这句话，终于把视线转过来，脸上的表情相当严肃。 陈念念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算了。”最后还是林晓率先没有崩住，无奈地摆了摆手，说：“最近也多吃点蔬菜，少吃重油重辣的东西。才刚步入社会，就要突然面临这么大的工作压力和工作节奏，就算是暂时性没有什么问题，也要提前重视起来，不然等有问题的时候，那可就来不及了。” “行行行。”陈念念点头如捣蒜，见话题被拉开了，在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对了。”林晓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陈念念，随口说了句：“你体检报告是不是一直都没交，过段时间找个机会去医院把体检做了。” 陈念念愣了下，有些心虚地开口：“最近行政那边，也没有在催啊。” “是没有催，不过反正都是要准备的，你提前给他们就行了。” 估计是担心她找不到合适的时间，林晓想了想，又主动说道：“你看你什么时候想去，和我说一声就行，请两天假。” “哦。”陈念念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去吧，现在不是要准备展会的事情？等忙完了，我就去。” 新年刚过，外贸所面向的客户群体绝大部分都是不用过春节的，现在正是开发询样下单的高峰期。过年这段时间所留下来的事情，排着队的等着处理。接下来就是三月的春季展会，忙完了又是一波新的高峰期。乱七八糟地一通忙碌下来，估计差不多得到六七月才能算是勉强空下来。 林晓有些无奈地看了陈念念一眼，说：“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去医院做个体检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去？” 陈念念嘿嘿地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没说话。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安排好了时间和我说一声。” “行！”陈念念当即答应得震天响。 “小林姐。”陈念念没安静一会儿，就有些忍不住了，反客为主地念叨起林晓来：“你天天说我们，让我们悠着点儿工作，结果自己还不是这样。” “我？我怎么了？” “加班啊！让我们悠着点儿，事情差不多了就早点下班，结果自己天天在公司待到很晚。”陈念念越说越起劲儿，心里似乎还有些不平衡：“都说以身作则，你都忙到那么晚，让我们怎么学着偷懒啊。” “这还不好？”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林晓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说：“自己分内事情做好就行，不用给自己强加太多的压力。加班这些不过都是附带的，公司也没有具体考核，也不看你工龄加班时长，事情做好了订单稳定了，自然就上去了。硬性加班，的确没什么太大的必要。上班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这部分做好了，去好好休息就成。” 凡特斯虽然工作强度高节奏比较紧张，但在某些方面还能算得上些许“开明”。并不强调过分加班，也不会把加班与否作为依据，来进行员工考核。 职场向来现实也残酷，不管是过程是否有表演性质还是真情实感地认认真真的努力，只关心也只需要最后的结果。 至于过程，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了。 “那你呢？不是也没有业余生活了？” 林晓只是略微地愣了下，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也没有其他事儿。” 最开始的时候，林晓也像刚踏入社会的无数毕业生一样。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幻想，却也同时对自己日复一日的工作充满了抱怨和自我怀疑，不断地挣扎在积极向上和随遇而安中间。 但渐渐地，林晓觉得自己彻底喜欢上了这份工作，喜欢上了这里，甚至能说得上是享受。 这种喜欢相当纯粹，每天都忙忙碌碌，不断周转奔波于供应商工厂和客人之间。看到自己选中的产品和花型，被不断推广开来，被做成挂在品牌店内引人注目的成衣。 每天有无数人走过路过，或许会向其投去惊喜的一瞥，也或许会直接穿上身买回家。 消费者可能会记住这个花型，记住这个品牌，甚至是记住相关的设计师，可很少有人关注甚至是完全不知道这面料是什么，是哪里做出来的。一件成品的背后，有着数以百记乃至千记的人，他们不会被人记住可能自己也记不住，但由此带来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伴随着薪资，所产生的的快乐是无穷的。 而林晓不知不觉已经彻底趁机沉浸在了这种快乐之中。 不同的人，对于生活也好工作也罢，都有着不同甚至是南辕北辙的观念和理解。但对于她来说，觉得唯一有意义的事情，无外乎就只是工作了。 “我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林晓笑了笑，说道。 “我也是。” 林晓听到陈念念的声音这样轻轻地说道，只是当转过头去的时候，对方已经背对着她在忙其他的事情了。 当时的林晓还在想，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心情不稳定的年纪，喜欢和向上的口号喊得再响亮，说不定也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能早早静下新来，沉浸在自己所喜欢的事情之中，并且为之一直坚定往前继续努力的人，实在是太少。或者说，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年轻人，能做到这样的实在是太少。 林晓没有想到的是，陈念念的确是这样。 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份工作，打心眼儿里想要像林晓一样，不断向上。 但是她注定不行。 高强度的工作，加速了身体病症的恶化。她开着林晓的车，在去工厂的路上，直直地开进了湖里，沉了下去。 那是年仅二十三岁的陈念念，在进入/vision后第二个年头的春天。 第九十八章 创业公司老板 “没休息好吗？”黄禄看了眼副驾上的林晓，状似无意地问了句：“还是临近放假，兴奋得晚上睡不着了？白天看你没精打采的样子。” “都说了不要总跟傻子玩儿。” “不要总跟秦越越玩儿。”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话音一落，林晓和黄禄互相对视了一眼，顿时没忍住都笑了起来。 林晓气色不好，眼底有着很明显的一片青黑。即使换了比较重的粉底，平时也能看出来一些，还好上镜的时候，在补光灯和系统自带的轻微美颜滤镜之下，不是非常明显。只是黑眼圈能盖住，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完全没有办法藏住。 即使是刚开始在凡特斯工作的时候，林晓对直播不是特别熟悉，但也表现出来了明显的专注和认真。看着屏幕和介绍说话时的语气声调，都非常能够感染人，让人轻而易举地端坐认真起来。 可是现在，这种精气神消失掉了一大半。 黄禄早就注意到了林晓的这种变化，奈何一直没有时间。丁香紫的斑马纹好不容易出来了，工厂也开始进入了放假阶段，工人们陆陆续续回家，黄禄整日辗转奔波于各种各样的年终会和尾牙宴，每天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几乎都已经到林晓的下播时间。 一来二去，两人还是难得地才有时间像现在这样，没有其他事情，清净无比地坐在一起。 “秦越越早晚得和你打一架才行，”林晓翘了翘嘴角，语气有些无奈：“也就是她脾气好，天天被你这么洗涮，也不生气。” “要是换个人，早就和我打起来了。”黄禄从善如流地把林晓后面的话给接了下去说道。 林晓看着他略微地愣了下，说：“怪不得她天天说你是黄世仁，我看也冤枉你。” “可不是，”黄禄和林晓对视了一眼，笑起来的时候还带着轻微的得意，语气轻松：“不过打打嘴仗的好日子也没多少了，过年放假的这段时间，我还指望着秦白劳从家里带着点吃的给我送过来呢。” 不同于其他地方，一到过年就热闹得不行的景象。北上广深以及其他众多，有着无数外来人口的城市，一到过年，就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座座空城。 除了商业区也就繁华热闹之外，平日里一到上下班高峰期就变得拥挤不堪的地铁口和大马路，到时候将是空荡荡的一片不说，沿街的无数小饭馆也是无比齐整的大门紧闭。 至于凡特斯所在的社区就更是如此。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外地来客，现在还没到放假时间，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走了，每天村社路口那儿，都能看到不少拎着大包小包等车回乡的人。社区里的几家烧烤店面馆甚至是菜市场，都是早早地就把关门放假时间定了下来。没直接写在纸上挂起来，但几乎每个进去的人，都会和老板就这个话题聊上几句。 什么时候回家，老家是哪儿的，又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等到各大工厂公司放假的时间，他们早就已经收拾好东西走了。往往最后几天的时候，吃饭都找不到地方，要么自己烧，要么只能去市里。 去年的时候还好，店里的事情不算多忙，黄禄每天早早地去市里超市买菜，中午晚饭都有陈素来做。今年是铁定不行了，按照店里现在忙碌的程度，到时候吃饭说不定还真会成一个大问题。 要是等正式放假陈素都走了，估计就更难了。 “之前越越不是要回老家？”林晓突然想到了这茬，说道：“现在变了？” “嗯。”黄禄点点头，解释：“她本来是打算回家的，听家里朋友说，那边的什么七大姑八大婶都等着要给她介绍对象，吓得她连夜扛着火车跑路。好说歹说，和家里说通了，索性今年就留在这边过年不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林晓了然，随即看了黄禄一眼，感慨：“我觉得我和越越关系也算好了，这些事情都没通知我，你怎么还先知道了？” “那是自然。”黄禄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得意，食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的节奏都轻快得不行：“不过是我自己发现的，按照她那狗脾气，估计得到大年三十那天才会主动老实交代。这人精得很，去年被我蹭饭蹭怕了，今年就开始防着我了。” 林晓被他这一连串形容给逗来乐得不行，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看出来的？越越最近心情，好像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啊。” “前几天的时候，都还整天碎碎念要抢票要干嘛的，就我这一天才在办公室里待多久的频率，都听到了不少次，可见她有多紧张。这两天没念了，还喜笑颜开地听陈素在那儿说抢票多难开车多烦的，很明显就是行程有变。我就随便问了两句，果不其然。”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细心。” “还行，毕竟在一块儿上班，朝夕相对的，只要细心点儿，几乎都能看到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黄禄说完，意味深长地往林晓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对方却低着头认真地车玻璃，俨然一副已经走神了的样子。 车内顿时再次安静了下来，音乐在两人刚才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被黄禄给关掉了，这时候就衬得车内更加安静得不行。 暖气风扇呜呜呜地向着，车窗外是铺天盖地的银白色，雪早就停了，寒风夹杂着零星的雪花拍打着车窗，偶尔发出一两声呜呜呜的声音。 “今天路上就几乎没什么车了。”黄禄清了清嗓子，主动打破了当前的安静，说：“前几天路上都还堵来着，今天就没什么车了。” 林晓顺着他的视线往外面看了两眼，附和道：“嗯，还有几天就是小年夜了，后面也该冷清了。” 依旧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黄禄张了张嘴，还是没再继续说话。 他没说话，林晓也没出声。 外面呼呼的风声仍旧还在继续，林晓走了会儿神，等看到视野里渐渐地出现了不少民房建筑时，才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旁边安静得不行的黄禄，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人还是难得地这样一直沉默。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不管什么场合，都有着说不完的话。一起聊凡特斯，聊当前的电商行业，潮流风向……诸如此类，就算只是聊下快餐店里的饭菜，都没有冷场的时候。 改变，似乎是从上次谢依依的玩笑之后开始。 两人相处的时候，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无所顾忌和轻松自在。取而代之的，还是沉默居多。 偏偏知道沉默，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越是想要做出什么改变，越是容易变得束手束脚。 “到了。”黄禄说道。 林晓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嗯了一声，随即准备推门下车。 “咳咳。”黄禄清了清嗓子，林晓的动作顿时略微地停顿了下。 “那么你呢？”黄禄中指在方向盘上轻扣了两下，终于还是问道：“感觉你最近也是有点心神不宁，是不是有什么事？ 车里的灯没开，一时间，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蔓延开来。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从漫无边际的话题之中，聊到个人情绪，触及甚至是踏入了对方的私人情绪之内。 “可能……是没睡好吧。”林晓扯着嘴角，笑容有些憔悴：“冬天了，总是有些睡不够。” 黄禄笑了笑，移开视线，重新找了个话题：“过年你真不回去？今年虽然忙肯定是忙，不过春节期间也没法发货，直播和运营的事情，我一个人也能搞定，没有必要强留下来。” “不是给双倍工资的吗？怎么算是强留。” “你也太真实了。” 看到黄禄这副无奈的样子，林晓的心情稍微上扬了不少，想了想，说：“就是有点遗憾，春节期间的流量应该最是好的时候，直播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啧，”黄禄揶揄地看了她一眼，说：“要我说啊，你才更像是创业公司的老板。” “嗯？” “铺天盖地的数据和业绩彻底把你给蒙蔽了，眼里只能够看到这些。正是绝大部分行业都会有假期，流量才会高。如果只是部分行业放假，不是全民性质的，流量也不会高。有失必有得，辛辛苦苦一年了，大家一起放个假也挺好，钱又赚不完。” “我听出来你是在骂我了。” “创业公司老板还算是骂人的话？不是夸你有拼搏精神，能吃苦耐劳？” “……” 吃苦耐劳吗？ 林晓下车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想着这句话。 同样的话，陈念念当初也这样和她说过。也正是她这种自以为是的“努力”和“奋斗”，才会影响到其他人，最后酿成悲剧。 “哔——” 刺耳的喇叭声音响起，随即手上传来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强行把林晓往后拽了过去。林晓猛地一下回神，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半靠在了黄禄身上。 刚才两人一下车，前面便也有车要开过来停在旁边，林晓心里想着其他事儿，没注意，差一点就迎面和那辆车碰了上去。 两人惊魂未定之际，前面的车也停好了位置。黄禄眉头狠狠地拧在一块儿，张着嘴俨然就是一副要骂人的样子，只是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便愣在了原地。 成延带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性，从车上走了下来。 第九十九章 “黄禄，黄总，”成延笑着看了黄禄一眼，朝身边的人解释说道：“就是之前和你提过，在我楼下，也是做女款装的，不过是在淘宝。” “嗨，路宁，很高兴认识你。”路宁伸出手，弯着嘴角，露出一个温和又不失灿烂的来，说：“小成总说起你们，我也去看过你们的直播，做得比我们强多了。” 小成？ 恨不得全世界的人见面打招呼，都一定要带个“某老板”“某总”的成延，竟然会有被人叫小成的时候，而且是一个看起来年纪相当的女性。 林晓和黄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 “这位是你们的主播吧？林晓？”和黄禄简单地打了招呼之后，路宁把视线又转到林晓身上来，说：“你比镜头里看起来要漂亮，更有气质。” 怎么就猫在凡特斯这么小一个地方直播，都能有这么多人的来上来“认识”自己？ 林晓不禁有些疑惑，脸上面色不显，和对方握手的时候，往成延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说：“你们是……” “夫妻。”成延无比自然地伸出手，把路宁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下，把她半环在自己的臂膀里，依旧是那副温和得不行的笑容：“马上过年了，我老婆特地过来接我，顺便看看我这边的工作环境。” 路宁对上成延的视线，同样也笑得一脸甜蜜。 如果不是之前亲眼见到对方和桑映在一起时的样子，林晓一定会以为眼前这对即使天造地设的一双。 心里有股无名火猛地一下窜了上来。 “这几天都忙着收拾东西回去，就不一起吃饭了，等明年过来了再一起聚一聚。”成延神色坦荡，说完朝路宁笑了笑，似乎还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嗯，之后有机会一起吃饭。”路宁也笑了起来，简单地朝黄禄两人客套了几句。 林晓心里那股无名火，又悄无声息地消了下去。 “你刚才怎么没说话？”等走进楼梯之后，林晓才问了黄禄一句。 一想到成延平时的那些所作所为，林晓就忍不住想要直接和路宁说点什么。可是成延的神情，实在是太过坦荡了，坦荡到仿佛根本不担心面前的这俩“仇人”会说出些什么不好的话来。 “不知道怎么说。”黄禄对此倒是相当坦诚，向来严肃的脸上，这时候也变得有些微妙：“说不出来，毕竟家务事。” 平时说起的时候，以及对上成延个人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做到嫉恶如仇。但当真的要面对面，揭开人的伤疤，破坏原本一对至少看起来非常和谐恩爱的关系时，不管林晓还是黄禄，都犹豫了起来。 “你们俩怎么了？”陈素打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走上来，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 “没事啊没事。”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到道。 这下陈素觉得更奇怪了，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的时候，几乎写满了“疑惑”两个字。 林晓和黄禄顿时觉得心虚得不行，低着头连忙从旁边走了进去。 陈素：？？？还真有事情啊？ 小年一到，几乎腊月二十六左右，绝大部分公司就都开始放假了。除了个别快递之外，普通快递也在这时候宣布了停运。快递一停运，大大小小的线上店铺也开始宣布不发货进入放假状态。 凡特斯的放假时间也是同样，小年的时候，所有人简单地聚一聚后，除了林晓和黄禄两人之外，其他人也就宣布正式放假了。 “放假回去呢，都好好休息休息。不过放哥，这几天在家，也还是抽点时间出来，看看数据。没有异常自然是最好，有任何异常随时和我说。”黄禄简单地把年后的时间等等说完了之后，又开始“安排”起假期作业来。 一听这话，林放顿时假模假样地哀嚎了起来。 要知道，运营所谓的看数据，肯定不仅仅只是点开自己家的店铺后台，随便看两眼。通常，都还需要和同类型的其他店铺，进行一下简单的比对和分析，再根据相关数据，对自己店铺进行一定的修正和改进。当然，更重要的是，虽然放假，绝大多数店铺都处于休息放假的状态。但官方平台可不会放过这种流量暴涨的时候，各种活动层出不穷，运营自然也不能够落下。工作量相比正常上班时候，要减轻了不少，但也绝对不轻松。 “惨，惨啊，”秦越越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在一旁阴阳怪气：“真惨啊。” “你也别闲着，”黄禄丝毫朝秦越越微微扬了扬下巴，说：“无聊或者有空的时候，就往这边带些吃的过来。” “知道啦，知道啦。”秦越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抢在黄禄开口前说道：“今年你不是一个人了，还有小林姐跟着一起呢。” 秦越越说完，随即就愣住了。而在场的其他人，也愣住了。 这话怎么听着听着，觉得那么奇怪呢？ “罪魁祸首”谢依依，更是快把头埋到了桌子上，脸上的不好意思从两颊蔓延到了耳后。 “咳咳。”黄禄清了清嗓子，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秦越越话里的歧义，一本正经地解释：“杨柳也会过来。”说完，黄禄看向林晓解释说道：“杨柳是我们这儿之前的主播，刚发消息问我寒假还需不需要临时主播，想着也给你放放假，就让她过来了。到时候你们两人一起，一人播一天，也会轻松一点。” “好歹也是春节，或多或少也要休息休息。” 林晓对此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还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以她现在的状态，每天坚持直播，的确有些吃力。如果能和人换着直播，也的确是一件好事。 “杨柳也放假啦？话说她是不是马上要开始实习了，看她朋友圈说的，在想过完年找什么工作呢。”秦越越和杨柳年纪最为接近，当时对方在这里的时候，关系也算得上不错，听到黄禄说完，当即就有些开心地多问了两句。 林放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杨柳她学的什么专业来着？我没记错的话，好像也是什么电商？” “就是电商，不过据她说没多大的用处，后面不一定会选择相关的工作。”对此陈素倒是知道得不少，说完发现众人都看向自己，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解释：“我儿子不是也马上要工作了嘛，就和她多聊了两句。” 秦越越：“好像是的吧，之前听她说，可能之后签个什么模特公司。” 林放：“做模特还是网红？现在淘宝模特，要求也越来越苛刻了，不比前两年，只要足够好看身材足够瘦就行。” “还是现在好，”陈素啧了一声，皱眉：“就之前的那些模特，真的实在是太瘦了。现在嘛，还都喜欢用普通身材的模特，能看出来真实的上身效果。你们说，有的衣服，只有那些很瘦很瘦的人才能穿进去，模特图拍得再吸引人，也没有什么意义啊。” 同样长期被减肥所困扰着的秦越越，忍不住跟着附和：“是啊，还是现在好，至少模特身材都比较正常，详情页上附着的穿衣模特上身尺寸图，也真的有参考性了。”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凡特斯饭桌上的讨论，也从之前天南地北的闲聊，渐渐地转变成了现在这样。不管是什么样的话题开头，最后往往都会回到凡特斯店铺上来。 当前流行的是什么，线上店铺流行的是什么，电商环境如何如何……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大家都变成了真正的参与者。 “最近怎么没看到你去抖音发视频？”黄禄看着林晓，问了一句。 林晓抬起头，这才发现众人都正齐刷刷地看向自己。 “怎么了？”林晓难得在这种场合中走神，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 黄禄不动声色地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说道：“在说过年这段时间的运营计划。直播方面，依旧维持现在的状态和节奏不变，如果有着急发货的，那也可以顺丰发出去。” 林晓点头：“嗯，我对此没什么意见。” 别看春节期间，绝大多数店铺都不发货处于歇业状态，但实际上，大家都没有彻底放开。节奏放缓了，但同样也需要不少运营和推广来维持流量和曝光。这样一来，才能在结束假期之后，在保持前一年成绩的基础上，再次起飞。 “我还放哥这两天除了对比平台内的数据之外，空下来的时候，也看了下其他地方的数据，尤其是从几个社交平台过来的流量。” 一听到社交平台几个字，林晓顿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由自主地把本来落在黄禄身上的视线移了开来。 “视频社交网站，火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黄禄略微地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就刚下去买烟的时候，楼下老板娘都在拍抖音，还说关注了我们店铺的账号。” “老板娘也关注了？”林晓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众人在聊的话题上来，听到这里不免也有些惊讶：“怪不得之前几次，在楼下碰到我的时候，还和我聊天来着。” 那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明明淘宝直播暂时还只是一个比较小众并没有彻底推广开来的平台，竟然会有那么多人都看到过自己。 “你挺久没上去看了吧。”黄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笑意，倒是没有什么指责或者其他，说道：“现在粉丝数量上涨了不少，评论数和播放量对比起来，比之前在博客上的数据都要好一些。” 博客发展了多年，用户的基数和相关推送都已经相对成熟了不少，这也是之前才上了两次热搜，就把凡特斯推到了一个销量堪称可怕的位置。但是几个不过才出来没多久的视频社交平台，数据也能有这么喜人的涨势，的确有些出乎林晓的意料。 只是—— 林晓猛地想到了一个自己忽略依旧的问题： 既然黄禄和林放，都会经常去看她主页账号，并且分析比对评论和粉丝涨势，那么势必也就看到了陈念念的家人给自己评论的那句话。 一瞬间，林晓觉得仿佛有一盆冰水，当头淋了下来。 如坠冰窟。 第一百章 版型 一连几天，林晓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原本对于她来说，在凡特斯的工作，忙碌起来之后，可以让她暂时性地忘记一些事情。可是如今，凡特斯成为了另一个爆发地。 视频社交网站上的账号，都是公开的，不仅凡特斯里的人能看到，其他围观的路人甚至是“粉丝”也都能够看到。号上的粉丝数量虽然也积累了不少，但远远没有达到能够把一些评论给压下去的地步。 “想念”的那条评论，说不定还被不知情的人给点赞顶在了最上方的位置，下面可能还有好奇的人会跟着询问两句发生了什么事情。黄禄知道了，林放知道了，整个凡特斯都知道了，甚至还有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所谓敌对的成延他们…… 仿佛又回到了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各种或好意或恶意的关心和问询，所有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全部都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宛如再次踏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 “今天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听到动静，林晓猛地一下从自己的情绪中抽脱出来，抬头看着眼前的黄禄时，眼底一片茫然和困惑。 原本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的黄禄，话到嘴边打了个圈儿，略微地停顿了片刻说道：“估计都在忙着过年，知道店铺都不会发货，也没什么人会特地上来蹲直播。状态不好的话，就先回去休息，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了。” 黄禄难得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语气里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 “嗯？没事儿，”林晓迅速地回过神来，强撑着情绪，笑了笑，说：“就是有点注意力不集中，我去洗个脸补个妆。” 因为长时间在这里补妆洗漱，原本看起来相当简陋的洗手台附近，零零散散地放了不少林晓自己的东西。地方小，东西多，有时候忙起来没有特别收拾，看起来就显得特别凌乱。黄禄看在心上，也没多说什么，第二天就带了个挺大的包裹回来。一个人坐在仓库长长的工作桌旁边，拆包裹，拿着几根架子拼拼凑凑了好一会儿，最后弄了个置物架出来，得意洋洋地放在门口。林晓当时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这是用来放样衣或者其他干嘛用的，结果没想到对方还真是给自己准备的。 那一刻，谈不上来有多感动，只是止不住地想乐。 黄禄总是带着那一副紧皱着眉头似乎永远都在不耐烦的表情，却又无比细心地把每一个人的不方便认真记在心上。 而这样的人，同样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自己的那些“故事”，即使没有那条评论，也还会有其他。例如，何其辛…… “真的没事？”黄禄看着林晓从卫生间走出来，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嗯，没事。”林晓摆了摆手，笑得有些勉强。 工作室里的灯时间有些久了，总没有最开始难明亮，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暗淡。林晓为了上镜好看，遮住疲色，特地给自己上了比平时还要更为浓重的妆。但从黄禄的角度看过去，没有补光灯和美颜的加持，这时候的林晓，看起来反而比刚才的时候要更为疲惫。 心底涌上来一股动容，随即悄无声息地消失。黄禄控制着自己想要上前询问的冲动，视线落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一动不动：“那你调整好，十分钟后直播。” 对方没转过头来注意自己，林晓不自觉地舒了一口长气，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径直往直播室走去。 今天是小年夜，工作室里的其他人都被黄禄给轰了回去，如今只剩下林晓和黄禄两人。但这次的直播，都要比之前的任务重要上不少。 直播室今天需要主推的款式，不是其他，正是预热已久的丁香紫斑马纹毛衣。 为了数据好看，黄禄自从样衣出来，详情主业图等一切弄好了之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上架。平台方对新品尤其是原创，都有一定的流量扶持。黄禄宁愿忍耐下想要“告知天下”的冲动，也要确保这款从一上架，就能获得一个最佳的开端。 毕竟，这也是凡特斯一个全新的开始。 众人简单地讨论了几次，最后决定把上新日子定在今天。小年夜，平台方自然会有相应的推广活动。但因为这个时间点太过靠近春节，现在推广，很多店铺不一定能赶上发货时间，索性就只有选择放弃。竞争力相对减小的同时，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点，那就是——防盗/版。 好的原创至关重要，是流量的根本，但却不一定能够被所有人看见。流量时代，往往曝光率掌握在拥有更大更多流量的人手里，线上店铺也是同样。 “很多人不会也压根儿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去关注随便看上的一件衣服一条裤子，设计师是谁，原版又是属于哪家。”黄禄轻描淡写地说道：“信息爆炸的时代往往就是如此，不可能手里捏着原创两个字，就一定能拿到一万甚至是数十万的销量。” “所以，选择腊月二十四这个节点。”林放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说：“就算是被那些想抄袭的店铺给看到，现在这个时间也完全来不及，等到年后的话，找相应的工厂相应的版型颜色纱线，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再加上年后大家复工的工期和品质都不稳定。” 即使是被其他店铺改给买过去仿制，凡特斯也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来进行推广，把数据给拉上去。 店铺的流量注定不会有是太大太明显的变化，有希望乘风破局的，就只有林晓的直播。 今天的直播任务，主要是围绕着这次上新的新款，任务的确不算繁重，黄禄一个人也能操作完成。 林晓简单地调试了下摄像头和补光灯的位置，刚拿起自己的手机，便看到页面上跳了一条消息出来。 黄禄：放轻松。 林晓蓦地一下无声地笑了起来，没有马上回复，输入凡特斯的直播室号码，放在了摄像头旁边的位置。这样能够方便她从不同设备里，看到自己直播的情况，以及具体的延迟时间。 一切准备就绪，林晓打开门，朝外面喊了一声：“准备好了，开始吧。” 随即，便传来黄禄的应答：“行，开始引流了。” 一如之前的每一次直播。 林晓回到摄像头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播键。在直播开始前的最后一秒，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再次恢复成了之前直播时，冷静自信的模样。 “小年夜快乐，现在直播正式开始了。”林晓对着镜头特地停顿了下，这才继续满含笑意地说下去：“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我们会大概把店铺链接内的款式，都简单地介绍一遍，不过今天也有准备了个惊喜给大家。” 徐远航拎着一袋夜宵进来的时候，工作室里静悄悄的一片，连带着他关门都小心翼翼了不少。 出乎意料的是，这么安静的情况下，黄禄竟然也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直播室的门紧闭着，很明显正在直播。 徐远航轻手轻脚地走过，进到办公室，把东西放在黄禄桌上的时候，对方才猛地一下回过神来。虽然面上神色不显，但也的确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嘿嘿嘿。”徐远航挠了挠头，有些恶趣味地乐了起来。 “还在直播？”说完，徐远航随意往黄禄面前的显示器扫了一眼，随即就愣住了：“上身效果这么好？” 在开始直播后没一会儿，眼见渐渐地有人开始进来了，林晓便径直把丁香紫斑马纹的新款给穿了上去。 看到徐远航现在这副惊讶的模样，黄禄满意地点了点头：“嗯。” “不是，这版型怎么变成这样了？”徐远航一边说着，一边转身随手拉了张椅子过来。 椅子在没有地板的水泥地上摩擦，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丝毫没有刚才那副蹑手蹑脚的小心翼翼。 “现在的版型，和之前也差得太多了吧！”饶是知道后面黄禄他们肯定也调试过好几次，徐远航还是忍不住震惊地压低了声音又问一遍。 最开始工厂寄过来的林晓试穿的毛衣，乍一看看过去的确不错，但版型只能够算得上是普通。常规的半宽松卫衣型，手腕和下摆的地方都用螺纹收紧，整体看起来的确温和又不失去干练。 但不得不说，消费者被颜色图案给吸引点进去详情链接之后，紧接着关心的便是版型和材质。 当前最流行的纱线，无非就是仿貂纱。带有一定的绒感的同时，纱线柔软有型，紧密地织在一起也能显得非常挺括。徐远航新上的那款，外套褙子型的毛衣外套，便是用的这种纱线。 纱线挑不出来什么问题，剩下的便是版型了。 “林晓的提议。”黄禄说着，看向屏幕里正在热情介绍的林晓，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温柔的笑意，说：“如果是很普通的版型，很容易就能被其他人给找到类似的，仿制速度估计能快上一倍都不止。” 徐远航点头，说：“更不用说毛衣，本身可供选择的版型就比较少。” 前些年的时候，毛衣还主要是做贴合身材的内搭，版型上也就没有太多特别的讲究。足够贴合足够合身就行，颜色无非也就都是普通的黑色深灰以及藏青，鲜艳的颜色少之又少。 还是近两年，信息的爆炸传递，让大众对穿搭的需求和宽容度呈现出了直线的上升。各种图案颜色甚至是材质的服饰，层出不穷。只不过针织衫流行的时间实在是太短，版型方面仍然有很大的想象限制。来来回回无非都是卫衣类型的居多，外套和风衣大衣类，不过也是今年才流行起来的。 但林晓身上现在穿的这件，和之前的类型完全不一样。 原本袖子和下摆处的螺纹，全部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拷边缝合，看起来宽大了不少。除了总体的宽松之外，最大的改动就是衣长。 为了保暖且能够适用于外搭和内穿，原本的衣长则差不多到腰以下胯之上的位置，下面配一条宽松的直筒裤。遮肉显身材，算是当前网上最为大众的款式，也是凡特斯最近一直在走的路线。 休闲，显身材。 但林晓却不仅仅满足于此。 试穿衣服的时候，和赵清然几人商量了下，完全没和黄禄说过，用几个蝴蝶夹便把衣服夹上去之后，就开始轮流试穿。 “林晓，赵清然，谢依依，秦越越，还有陈素。”黄禄想到当时的情形，都还有些哭笑不得：“五个人一起，至少每个人轮流试穿了四五遍，最后才定下来的衣长。” 几人身高体重都各有不同，最后在不同的码数上，选取了一个中间值。配上腰很高以及皮带的情况下，里面的内搭不会露出来，可以当做比较保守的外穿。如果只是休闲装扮，腰线处放松下来，不用刻意遮挡，恰好能够露出腰部最为纤细的位置。 一如现在直播中的林晓，硬是把一件宽松的春秋毛衣，穿出了夏日精致感。 上面宽松的短上衣，颜色温柔跳跃，下面是普通的休闲直筒长裤。短上衣把整个人的身高拉长了不少，即使没有任何多余刻意的凹造型，身材比例的优势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林晓对服装的了解，比我想象的要多上不少。”黄禄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那当然，她轴起来和你有时候挺像的。”徐远航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是做一行，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学会，工厂说不会的东西，你能亲自上阵。而她吧，也是什么都要去学，和对方沟通的时候方便找茬抬杠。” 徐远航这话说得有些刻薄随意，但的确和林晓的行事作风很像。虽然林晓目前并未需要和其他工厂或者供应商进行对接沟通的机会，但黄禄机会都能想到，对方扬着下巴一脸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人完全无法反驳对抗的情形。 “那她应该很适合vision，怎么会中途走了。” 这性格，说不是从何其辛那里学到的，都没人相信。 “她……”徐远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难得地沉重了起来：“出了点事。” 第一百零一章 内容 节假日向来都是消费高峰期，即使现在不少线上店铺已经停止了发货，也依旧不能阻挡小年夜流量的爆发。经过这几年电商铺天盖地的渲染，以及绝大部分人实实在在都在其中得到了便利，现在已经不是有特定的刚需才会打开软件。忙碌间隙空闲时间，甚至是睡前无聊，不少人都会选择打开线上店铺看看。 不一定是非得需要买点什么，更多的是把这当成是一种消遣，或者是一种了解更多信息的途径之一。 当前在流行什么，如何穿搭会更好看，怎么挑选更为适合自己的东西，哪些用品是以前自己忽略但意外好用的……诸如此类的消息，终于不用从有限的电视或者杂志上去了解。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商场，不用奔波周转劳累，却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获得更多的信息量。 “感觉像是填补了之前的空白，”黄禄看着昨晚的数据，分析道：“平台上之前的信息虽然多，但终究比较单一贫乏，除了买东西其他时候上来逛的意义不大，更不用说现在买了还不一定能发货。” “嗯，”提到这里，林晓也点了点头，笑着说：“直播的话，比文字描述和静态图片展示得都要更为直观。而且，也和线下购物差不了太多，有人互动有人一起探讨。” 直播室里经常如此，公屏上出现的问题，有时候压根儿没等主播出来解释，在场的部分热心群众，也会在等待的间隙顺便帮忙解答互动。 “你们说，我要不要也去开个直播。”虽然是询问的句式，但徐远航语气却非常肯定。 凡特斯店铺首页和公/告上都写了暂停发货，但如果真有需要着急的，联系客服之后，也可以零零散散地顺丰发出一些。但这种时候，通常都不会有太多的订单。林晓每天的直播，徐远航也只当是黄禄想要维持固定流量，就像他听说楼上的店铺一样。 成延在广州的店铺，也开始做了直播。不过和接连上了两次热搜，有外界引流的凡特斯不同，成延他们除了借助店铺本身的流量之外，只能靠时长。 一天二十四小时，找了好几个主播轮流直播。不管当前有没有人观看，也需要一直保持高强度的注意力状态。 但没想到，凡特斯或者说是林晓，压根儿就没想着拉时长，而是在认认真真地丰富直播间的内容，想要把东西在直播里推上去。 “行啊，”黄禄倒是答应得相当痛快，说：“左右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再在隔壁摄影棚里架一个架子，一起直播也热闹。” “我琢磨琢磨，”徐远航看着外面工作间桌上几乎堆出一个小山的衣服堆，脸上写满了羡慕：“除了新款最开始上架做团购，汉服真的很难像你们这样，一晚上就卖出去几十件。” 黄禄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虽然那些衣服都是自己找出来堆放在桌子上的，但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让人充满了成就感。 在宣告基本不发货进入放假阶段的第一天，店铺流量和成交率都直线下降的时候，林晓直播室的流量不仅没有跟着暴跌，甚至还逆流而上，一晚上的成交了好几十个订单，几乎全都来自于刚上架，还没有一个评论和买家秀的新款。 “要是前两年能有昨晚这情况，哪还能用得上一直烧直通车。”黄禄有些恍然。 昨晚结束直播，他把林晓送回去之后，还是又倒回工作室来，对着后台订单的数据，把面单一张张地打印了出来。林晓在直播室已经和大家说得非常清楚了，现在店铺放假，发货不会很快，不用像之前那样紧张忙乱。但黄禄就是忍不住，一个人对着面单，把尺码挨个儿地找出来，放在包装纸盒里。足足忙到了今天早晨，这才回去睡觉。 流量，数据，几乎是他接触到电商以来，每天都在研究的东西。随着入行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彻底地意识和感受到了，运营下去的难度。前几年的时候还好，但越到后来越难做。各个类目，尤其是时尚女装，成熟的店铺比比皆是。在新店铺还在为卖出去一件两件而欢呼的时候，前排的店铺已经开始和明星合作，打造品牌效应和特色了。 所有行业向来如此，跑在最前面并且跑得最久的人，在行业成熟之后，才能拥有其他人拍马也追不上的成绩和地位。 “但现在，我们还插队成功了。”林晓把泡好的咖啡端过来递给两人，虽然脸上全是疲色，也依旧阻挡不住漫上来的笑意。 昨天直播的成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直播的时候，她大概知道当天的销量不错，但也是等到今天来工作室之后，才知道具体成交量和数据的。 4g网络兴起，几乎所有的网络平台，都借着这股东风乘风而上，迎来了全新的时代。但不管是几个月前的林晓还是黄禄，都没人能想到，他们竟然也能够乘着东风，撕开已经比较成熟了的电商行业。 似乎慢慢无尽的长夜里，也能够看到属于他们的那一盏灯光。 “今晚再看看，”林晓顿了下，看着两人说道：“不过我打算在后面几天把直播节奏放缓。” “放缓？为什么？”徐远航有些惊讶，问道：“电商毕竟还是流量之上，有了前面的成绩之后，乘胜追击比较好。先把你们这款主推的销量和数据提拉上去，我看了下横向对比，类似风格和粉丝基数的店铺，你们已经跑在前面了。这才开始第一天，如果后面努力点，一个春节结束，说不定还能再向上爬一个档次。” 跟着流量和数据走，的确是运用电商的最佳方案。 徐远航说完，朝黄禄看了一眼，一脸征求认同的神情。黄禄紧皱着眉头，却没有马上接话，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林晓也不着急，距离开播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她就这样坐在两人旁边，端着咖啡看着窗外。 这几天渐渐地不怎么下雪，天色比起之前来说要好了不少，也暗得越来越晚，但林晓觉得自己的精神反而似乎还没有最开始的时候要好。 除了在直播的时候，平时只要坐下来没一会儿，困意就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撑不住的一脸疲态。可当直播结束，回到家之后，又没有丝毫的困意。往往要辗转反侧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才能慢慢入睡。 咖啡的热意透过纸笔慢慢蔓延到指尖，握着杯子的时间有些长了，手指被热得都有些微微发红。林晓似乎像是没注意到，依旧盯着窗户外面看。 “林晓的想法不错。” 等到林晓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听到黄禄这样说了一句。强撑着精神，把注意力集中起来，认真听对方接下去要说的话。 “现在做直播的店铺，比之前要多上不少，而且不仅仅局限于网购平台。包括几个视频社交平台，也都开始出现了一些卖货的博主。”黄禄依旧紧皱着眉头，说道：“我看了很多直播，其实模式都差不太多。能试穿的试穿，再加上各种各样的解说。现在已经不少店铺都在模仿我们，开始学着从面料入手，让自己看起来更为专业地去介绍。” “但其实，模式都没有变太多。” “线下热情呐喊的导购，变成了线上直播的主播。”林晓直截了当地说道。 徐远航有些茫然，想了想，说：“好像的确就是这么回事儿，但也不能直接这么说吧，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相比传统的导购来说，主播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更多的人。面对的人多了，还要考验个人的临场反应，已经对自家商品的了解程度，需要自己主动去展示，而不是像导购那样，被动过后，再利用话术进行劝说和吹捧。 相对而言，直播间要根据个人的身材效果，去让更多人根据自己实际的身材去了解和想象合适程度，远比导购要难上不少。 只是徐远航不得不承认，两者的性质和意义，的确能够说得上是一样。 “现在看看还行，毕竟直播的模式也算比较稀罕的。”黄禄眉头依旧紧皱着，没有丝毫要放松的意思，说道：“但时间长了，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审美疲劳。店里的东西多是多，但来来回回主推的，大家喜欢的无非就是固定的一些款式。” 和其他店铺直播间不同的是，林晓靠着几次外来流量，已经累积了一定的固定“观众”，如果每天都只是固定地来回播类似甚至是一模一样的内容，不仅不会起到累积粉丝的作用，撑不到一个季度这些人就不会再来看了。 “现在平台在推的还是个人主播居多，”林晓把自己所看到的说出来：“这些主播的内容相对而言非常丰富，主要是讲一些自己买过的种草的东西，涵盖的品种类目非常多。” 徐远航反问：“但这样看起来，不会显得非常杂乱？” “现在看起来的确非常乱，”黄禄接过话题，说道：“同一期直播，说着说着零食，下面就要转到服饰或者化妆品上面来，的确会显得乱。但如果厂商或者品牌内容多起来的话，就很好控制了。” 这话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大概理解了你们现在的想法，但是吧……”徐远航有些犹豫，看了两人一眼，这才继续说道：“那些都是个人主播，后期如果能起来，肯定也是卖货或者其他方法让流量变现。但我们的直播，目前任务主要还是带动店铺销量，是给店铺卖货，内容注定会单一。总不可能学雷锋做好事，自己店铺都在吃饭和喝风之间纠结的时候，让别人去买其他店铺的东西吧。” 或许在流量上去之后，的确会有一定的推广费和回扣，但这和他们想要做直播的初衷就完全不符了。 但直播室内容的单一，也注定是无法解决的事实。 徐远航说着说着，也意识到了之后将会出现的难题，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两人问道：“那怎么办？” 他这才刚开始有想要跟风做直播的苗头呢，马上就要跟着他们去思考做好了之后会面临的问题和窘境，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知识盲区。 “不知道。”黄禄把手一摊，回答得相当理直气壮。 “没想好。”林晓也相当坦诚。 徐远航：………… 不过话虽然如此，黄禄还是默认林晓在接下来的直播里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调整内容并且适应新的节奏。毕竟，新款虽然重要，但目前看来，只要中途没什么意外，年后的销售数据会非常好看，未雨绸缪反而是一件好事。 “诶——”等林晓继续去直播了，徐远航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朝黄禄挤眉弄眼：“你们俩还挺谈得来啊。” “嗯？”黄禄挑了挑眉，没说话。 “怪不得谢依依会误会你们俩是一对，就这默契度，就是我自己都快产生怀疑了。和林晓认识了十年的发小，到底是你还是我。” 黄禄笑了笑，没直接应答，而是换了个话题，说：“工作能达成默契，可难多了。” “也是。”徐远航想了想，又说：“不过就按照林晓这股子劲儿，工作上的事情，估计也没有她达不到的默契。平时也没其他爱好，一门心思就钻工作。” 说着说着，徐远航的语气也低了下来，看向直播室的方向时，多了几分欣慰：“现在这状态就挺好的。” 黄禄蓦地就想起了昨天徐远航没说完的话。 vision年初发生的事情，他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但也没有多加打听。不幸发生之后，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知道，并不会给亲属的伤痛带来任何的缓和。有些时候，反而是徒增压力。 最开始的时候，黄禄以为对方只是作为普通同事，感受到了何其辛所给的压力，并且因为这件事情而选择放弃。但现在看来，林晓并非是轻易放弃的人，那就只能是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更为重要的角色。 林晓在直播结束之后就回去了，今天徐远航难得地坚持到了下播，说是要提前感受一下熬夜直播的感觉，最后也是他送对方回去的。 两人走了之后，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工作室，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黄禄站在窗台的位置，看着外面漆黑的一片，慢悠悠地点燃了一支香烟。 几个月前，他就是站在这里，看到了楼下穿得无比精致干练，画风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林晓。 不适合，才是理所当然。 所以在知道了对方从vision离开的理由时，才会一脸不耐烦地让对方重新考虑下。 黄禄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烟雾和呼出的热气混杂在一起，却很快地消失被淹没在黑夜之中。楼下的横机厂，依旧还在轻声轰鸣，明亮的灯光和这面的黑暗对比起来，宛如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楼上成延似乎也是要准备回广州了，这几天经常大半夜的都还能听到收拾打包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黄禄心里闪过很多想法，却又似乎什么想法都没有。 夜风的确是有些凉，低头从羽绒服里拿手机的时候，黄禄才意识到自己放在外面的手已经彻底变得冰凉，差点连指纹解锁都没有办法使用。黄禄单手在手机上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会儿，随即点开微信页面，指尖在滑到和何其辛的对话框时停了下来。 在快要燃到烟头位置的时候，黄禄缓缓地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拿下来摁进烟灰缸，把手机放回羽绒服兜里，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他还是不想去打听，别人不想说的事。 第一百零二 徐远航算是半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前两天才和黄禄两人说起要做直播的事情，赶在江浙沪各种快递彻底停运之前，把直播需要的东西给凑齐了。 “诶诶诶，林晓你来得正好。”徐远航正蹲在地上拼三脚架的时候，看到林晓推门进来，连忙叫住对方。 “怎么？”林晓走近，随手翻了下地上的几个快递纸盒，大致了解了，说道：“全部都已经买好了？” “应该是吧。”徐远航老老实实地解释说道：“我是按照黄禄给我的清单一样一样对比着去买的，总共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就这三脚架马上拼好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嗯，其他幕布和直播的器材你自己也有的。”林晓想了想，说道：“你先把三脚架和补光灯弄起来，等下我来看下，角度或者光强度之类的，需不需要再继续调整。” “行行行，不过也不着急。” 林晓纳闷儿：“不着急你这么着急忙慌地，把东西买起来做什么用？” “嘿嘿，”徐远航挠了挠头，解释：“这不是快递停了就买不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买好了再说。主要是我这后面直播的主题，都还没有想好呢。” 目前平台上的直播，主要还是以女装类目为主。女性消费者基数向来都比较大，服饰类也更容易无比直观地通过上身穿着展示出来。但至于其他类目，例如男装或者日用品之类的，没有试穿的便利，直播间里能播的内容实在是乏善可陈，除了一些苍白无力地介绍和解说之外，就没有其他了，对主店铺的流量帮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汉服也是同样。 视频直播种草，远比普通的文字和静态图宣传要更为直观。可问题也正是出在这里。 徐远航店铺除了一个异地兼职的客服之外，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办法来进行试穿展示。 “这种时候，应该也不好找到模特。”林晓说道。 现在别说找模特了，放眼外面，整个城市街道里都空荡荡的，压根儿就没什么人。 “暂时也不想再找其他模特了。”徐远航倒是一改刚才上扬的玩笑语气，声音平和了不少：“先缓一段时间再说吧。” 林晓刚想继续说点什么，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上次你店铺的新款，就羊毛衫做长褙子那款，后来怎么没继续了？”林晓把东西放在办公室里之后，随口问了一句。 汉服的季节性非常强，虽说普遍的款式能覆盖春夏秋三季，但实际上只有春秋两季的销量最为好。可偏偏就目前而言，大部分地方，春秋两季都非常短。徐远航上次推出的冬季褙子，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填补了市场空白。虽然依旧非常小众，可是上一次的销量和反馈都相当不错，如果后期再在上面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和加大力度推广种草，势必能取得一个更好的成绩。 可在第一批货卖出去之后，徐远航就没有了动静，仿佛这是最后一次团购似的。放在以前，只要是比开团之前的预期多卖上几件，他都能火急火燎地马上联系种草姬开始安排推广。 “那款不卖了。”徐远航把三脚架和补光灯装好，站起来试了下高度，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 “怎么不卖？货期有问题？我看你店铺的数据还算不错，比之前的也好，趁热打铁现在推一波，年后应该都能继续卖下去。” “不想。” 林晓愣了下，有些疑惑但也没有马上问出口。 虽然是赶在快递停运前随便选的一家来买，但质量和性价比都还算不错，装好放在地上之后，不管是稳定性还是上下升降效果都非常不错。 徐远航对此相当满意，把东西收拾起来放到角落里，这时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说：“模特换了，汉服圈里你知道的，他们既是消费者也是粉丝。” 林晓随即了然，还不等她继续说点什么，便听到徐远航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看到店铺上新了，也不认真关注新品，天天一个劲儿地就追在后面问问问。” 问什么，就非常理所当然了。 话题无非就是远山里换模特的事情。众所周知，远山里的模特和掌柜是字在一起多年的情侣。仅仅因为有相同的爱好和梦想跨越了城市走在一起，并且一在一起就是这么多年，谁看了不感慨一句神仙爱情。 当然，当所谓的神仙爱情破裂之后，最为激动的也是当初的围观群众。 从分手开始，不管是徐远航还是齐霁，都默契地没有再在所有人面前说过这件事情。 “慢慢猜着吧，过段时间就能猜中了。”徐远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都还难过的笑容来。 林晓蓦地想起了半年前，她和对方刚来这里的时候。 抛弃或者说被前几年笼罩着的光环甚至是所谓辉煌而抛弃，灰头土脸地赶过来，半年过去了，两人似乎又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依旧是被过去笼罩，依旧是连主动去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仿佛自始至终，逃兵当得彻彻底底。 “对了，”林晓环视了四周一圈，重新起了个话题，问道：“黄禄人呢？” “不知道。”徐远航头也不回地说道：“上午就出去了的吧，说是去什么面馆里帮忙了。” “面馆？他交际还挺广。” “是啊，好像是个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家开的吧。” 林晓皱了皱眉，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 “哦，想起来！好像你也知道，上次你还去那边帮他拿过钥匙还是什么。” 钥匙？ 关系很好的面馆？ “禄哥说实在是受不了我天天给你们带的蛋炒饭，和全是青椒的青椒炒肉了，他今天要去熟人那儿买点人间吃的东西来。让我们也硬熬着先不要吃饭，一定要等他回来……” 徐远航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什么，可是林晓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一瞬间，各种各样杂乱无比的思绪朝她汹涌而来。 除了何其辛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 “你气色怎么越来越差了？”黄禄看了眼林晓，还是没忍住说道。 临近过年，林晓对直播室内装扮进行了一定调整的同时，也对自身妆容和打扮进行了不小的改变。只不过最近的妆容偏浓，但依旧挡不住脸上的疲色。 林晓停下正要卸妆的动作，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一眼黄禄，神情有些犹豫：“真的？” “嗯。”这次黄禄没有敷衍过去，而是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我赞成，这气色出去，”徐远航看向林晓，一脸啧了好几声，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给什么无良老板打了三天三夜的白工。” “说什么呢。”黄禄皱眉，看着林晓提议道：“最后两天就过年了，也别继续直播，就当放个假，好好睡一觉。” “没事。”林晓难得地有些固执，说：“也不差最后这几天了，现在直播室的内容好不容易才把题材给稳定下来。” 自从上次说过调整直播间的节奏之后，林晓就没有再像之前一样，一个劲儿地往衣服上面介绍了，而是把话题发散转移到相关的内容上来。 各种面料的流行和起源，具体的特性，以及当前的时尚流行。诸如此类的话题穿插在其中，效果短时间内看不太出来，但时间长了也能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 黄禄动了动嘴，想说点什么，犹豫了下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林晓都快要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黄禄突然开口说道：“过两天过年的话，你们有没有什么安排？”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徐远航的重点有些偏，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有些后知后觉：“还真是啊，今天就都腊月二十七了。” “腊月二十八。”黄禄提醒：“已经过凌晨十二点了。” 徐远航点点头：“哦，日子过混乱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过年了。” 自从秦越越等人放假之后，林晓三人几乎就过上了分不清时间的日子。每天算着时间大概过来工作室，凑一块儿闲聊几句，接着就开始准备直播的事情。黄禄前两天还挺积极地在发货，这两天也懈怠下来了，把面单和对应的尺码拿出来放着，也不着急让快递过来拿。现在工作间的角落里，已经堆出来了一个小山。 林晓没说话，黄禄却相当耐心，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等两人的回到。 “没有。”林晓轻声说了句。 社区里居住的绝大多数都是外地人，现在几乎都已经走完了。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楼下都是静悄悄的一片，原本彻夜轰鸣的横机这种时候也彻底停了。这里骤然安静下来之后，仿佛像是一个被彻底以往的孤岛。 他们三人没有任何打算，也没有任何计划地就这样不分昼夜浑浑噩噩地过着，除了提到工作的时候，稍微还能有点劲头，其他时候一个比一个安静。 十几公里之外的城市中心，丝毫没有空城的迹象，依旧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和这边的安静宛如两个世界。 林晓每次来上班都要从商区穿过，但从来没有过被热闹气氛感染，也没有要对过年进行活动安排的想法。现在黄禄突然这样问，她才隐隐有些回过神来的感觉。 “我也没有。”徐远航低着头继续摆弄他刚装好的新设备。 “都没有的话，和我一起去我朋友家过年吧。”黄禄停了下，语气平淡：“就何其辛家，林晓应该也认识的。” 第一百零三章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从上一次，帮黄禄去何其辛那里拿钥匙之后，林晓在心里就已经有了隐约的想法。可真当这种场景来临时，她不免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或者说是，惶恐。 秦越越：诶，你们仨有地方去蹭饭我就放心了。不然我还得大过年的给你们送吃的，那我可能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徐远航：你还挺会美化自己，之前说不定时带饭到工作室，我眼巴巴地跟着蹭了几天，结果连个人影儿都没看到。 秦越越：嘿嘿，这不是刚放假嘛。终于从暗无天日的加班生活中脱离出来，我爸妈和我打一次照面，就要感慨一次，说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终于看到我了啥的一阵挖苦。 黄禄：顺便再把你推出去相亲？ 秦越越：我靠？禄哥你怎么知道？你在我家里装了监控？ 徐远航：相亲？ 秦越越：可不是嘛，你们绝对想象不到，四天我就赶了八次场，平均一天两场，我真的都快要疯了。 徐远航：…… 秦越越：诶，别提这些辛酸事了，你们是去禄哥那位传说中的朋友家吃饭吗？ 徐远航：何其辛，你也认识？ 秦越越：对对对就是他。不认识，但听禄哥吐槽辱骂过太多次。 林放这种时候也不甘落后，赶紧出来凑热闹：我记得我记得，是不是就那个资本家中的资本家？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很较真，把认真努力严谨给刻在脑门儿上的？ 赵清然：你这个形容，仿佛是在说我们。只不过我们多了一条，贫穷。 秦越越：哈哈哈做梦吧你，我们不配。不过说实话，这个性格和晓林姐倒是挺像的。 …… 秦越越他们的话题跳跃得相当迅速，这才几分钟的工夫，就从吐槽何其辛给转到了当地哪家面馆最正宗最好吃上去。林晓看着群里的消息一条一条地不断跳出来，却没有任何一点想要回复的想法。 或者说，从秦越越说林晓和何其辛的性格很相似之后，林晓脑海里就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黄禄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林晓也没有回复，向来活跃在群聊中心点的两人，几乎像是同一时间消失了似的。 林晓坐在窗前，寒气从窗户缝里蔓延进来，在她散落在肩膀上的长发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不知道过了多久，群聊似乎已经停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手机铃声的响起。 “下来吧，我们到你家楼下了。”黄禄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林晓愣了下，先应了一声之后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嗯，马上下去。” “马上就下来了？”徐远航坐在副驾上，看到黄禄放下手机，随意地问了句。 黄禄点点头：“嗯。” 徐远航转头看向小区的方向，说：“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吧。”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嗯。”黄禄应了一声，片刻之后又补充说道：“不过之前没把这两件事情画上等号。” “看不出来吧。”徐远航也笑了笑，只是语气中里听不出来任何一点笑意。 城市大了总是这样。 不管当天发生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星期，半个月一个月，不久之后就会被大家渐渐遗忘。很久之后，即使还被人记得，提起来的时候都不过是平淡无比的语气。 对于你来说，可能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影响一生的事情，对于这座城市来说，不过是新闻上的一个小小热点。 城市安放了你的喜怒哀乐，同样也会把一些情绪都给悄无声息地淹没掉。 年初时候，vision员工心脏并发，开车路上坠湖的消息，宛如一道惊雷瞬间在这里爆炸开来。一时间，不管是行里还是行外，流言四起。 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vision之上。随即，热点变成了生病能否隐瞒公司，和超负荷加班透支身体是谁的错，双方阵营来回搏斗冲锋，渐渐地就偏离了事情本身。 几个月过后，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再记得，那个刚毕业一年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在上班途中坠湖的人叫做陈念念。陈念念当时的上司，是意气风发，把努力刻苦给写在了脸上的林晓。 城市还是那个城市，生病的人加班的人，仍然随处可见。vision也依旧还是那个vision，行业内的龙头老大，这件事情中被誉为做“无辜”的存在。 可林晓却不再是那个林晓，也不再有陈念念。 事情发生之后，林晓选择了辞职。除开公司应该赔偿给陈念念家人的款项之外，林晓也把自己所有的存款全部拿了出来。 “她真的挺努力的。”徐远航看着小区门口，林晓恰好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朝两人挥了挥手。 “在开工作室之前，我上过半年班，当时觉得上班简直是一件不能够更悲惨的事情。但林晓不是。” 不远处路口的红绿灯恰好闪烁轮换，一时间，车流从路口倾泻而出。林晓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地又退回了马路边上。 “她是真喜欢工作，”徐远航说到这里的时候，轻笑了一声，说：“别人加完班，通常都是半条命没了，要死不活地瘫在床上恨不得明天永远不会到来。但她不是，她加完班自己溜达回去的时候，步履轻快得就差要飞起来了。” “可以想象。”黄禄看向马路对边的林晓，对方穿着一件深色的大意外套，乍一眼看过去有些正式，一如第一次在工作室楼下见到时候的样子。 精明干练，精气神和工作室里那堆咸鱼完全是天差地别。 林晓不仅热爱，也的确热爱到了正确的方向。几年之间，她从一个刚毕业什么都不懂完全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变成了在vision能独当一面不可或缺的人。 同样是工作狂的何其辛，仿佛找到了人生的知己，两人同进同出，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恨不得能挤出二十五个小时的时间来工作。 轻狂，热血，不顾一切。 自然，林晓也得到了和付出同等的回报。她成为了vision升职最快的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靠着自己打拼得到了车得到了房。一时间，她成为了vision的另一个传奇人物，也成为了努力向上的代言人。 也是陈念念这种刚毕业，正处于人生最迷茫时刻的努力目标。 “诶，这个红绿灯好长，路过的车真多。”林晓打开车门在后排坐下，和两人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前面几步就是人行横道，你直接走上去，他们不让你就得被扣分。”徐远航一改刚才的颓丧，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仿佛像是被压迫已久的无产阶级。 “也没多久，等一会儿算了。”林晓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等好一会儿了吧，”黄禄微微抬头，通过车内后视镜和林晓视线简单地碰了下，随即笑了笑，说：“今天临出门的时候有点事，晚了点。” “还行，我也才刚起来没一会儿。” 几人同时默契地忽略她眼底明显得用粉底和遮瑕也压不下去的青黑。 “对了，我们就这么空手去吗？要不要准备点什么？”徐远航突然说道：“毕竟我和人好像也没有那么熟，大过年的去蹭饭不说，还两手空空的，多尴尬。” “不用，”黄禄一边手扶着方向盘，转了一个红绿灯，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带上饭盒，等下吃不完就没办法撒打包了。” 徐远航瞪着双眼，一脸震惊：“还能打包啊？” 黄禄：“不然后面这几天我们吃什么？别指望秦越越那傻子，之前说得好好的，放假了也不会忘记兄弟们，要过来送送温暖。这都一年过去了，你看到过她的人影儿了吗？指望她的话，还不如厚着脸皮去打包。” “说得也是。”徐远航长长地哦了一声，一本正经的神情仿佛真的被说服了一般：“前面的超市应该还开着门，等下停个车，现在去多买几个饭盒也来得及。” “行啊。”黄禄也相当配合，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 林晓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两人无厘头的对话，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随即又被杂乱的思绪干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实在是有些紧张。 从答应和黄禄一起来何其辛家里吃饭开始，她就一直在紧张，这几天几乎都没有怎么彻底睡着。精神最为专注的时候，不过也只是直播的那几个小时。其他时候，全是说不上来的茫然和紧张。 何其辛知道她在黄禄这里上班是一回事，黄禄知道她以前在vision工作过也是一回事，但三人一起面对面地坐下来，却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她不得不在何其辛面前承认，她放弃了自己之前所谓的追求和梦想，换到了一个破败的窄小的工作室。 同样，她也不得不在黄禄面前承认。现在所有人对她的所谓好评标签，认真努力，刻苦积极，其实不过都不是什么好词，曾经还把一个人给推下了悬崖。 而林晓，也终于不得不正式地面对过去和现在的自己，承认自己的失败和怯弱。 第一百零四章 “下车吧。”黄禄随意在小区门口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之后，随口朝两人说了句。 “诶，心里还挺紧张的。”徐远航下车之后，站在原地蹦了蹦。晚上外面的温度实在是相当低，他说出一句话，便哈出一大长串的白气。白气还来不及生气蔓延，随即便在旁边暖黄路灯的映射之下消失不见。 “你紧张什么？”黄禄停好车走下来，看了徐远航一眼说道。 “当然紧张了。”徐远航啧了一声，似乎对黄禄的这么轻描淡写的说法非常不服，继续说道：“你们俩和人何总，用旧相识这词儿来形容都算显得生疏的。我和他素未谋面，跟着俩过时了的朋友大过年来蹭吃蹭喝不说，还得想着打包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忐忑紧张一下了？” “说谁是过气了的朋友呢。”黄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这个总那个总的，楼上成总对你影响还挺大。” “说你俩呢。”徐远航对此相当理直气壮，特地忽略对方后半句话里的嘲讽。 林晓走在最后，听着前面两人说的这些有的没的，神情有些恍然。 明明休闲了大半年，就在她都觉得自己说不定就这样忘记之前vision的种种，拒绝了何其辛之后，能在凡特斯继续重新开始。但没想到的是，原来身边这么多人，都知道她和何其辛，或者说是vision的联系。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vision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在业内做得比较好的公司。几年之后，不过是履历表上或轻或重的一笔。但对于林晓来说，不仅仅只是一段经历。 是梦想的起止，同时却也是一切的终点。 “走快点，怎么还掉队了？”徐远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远远地走到了前面，这会儿正站在单元楼下面的空地处，插着双手朝林晓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路滑，当心。”黄禄也出声提醒道。 一连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下雨，单元楼外檐上的水低落下来的地方，起了薄薄的一层青苔，在路灯下显得尤为湿滑。 林晓在两人的提醒声中回过神来，视线恰好落在地面的青苔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等到走过了之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看了黄禄一眼。 刚才在愣神的时候，她隐约注意到黄禄似乎是把手伸了出来，仿佛是要拉她一把。 黄禄迎上林晓疑惑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笑了下。 林晓还来不及说点什么，便听到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来，何其辛正拎着两袋垃圾站在面前。 何其辛：…… 林晓：…… “这么巧？”黄禄笑了笑，主动往前走了两步，说：“还以为是特地来接我们的。” 何其辛挑了挑眉，一边往前面不远处的垃圾桶方向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那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这是……”徐远航这时候难得地机灵了一回，意识到眼前这人是谁，犹疑地开口：“何……何总？”说完才反应过来，人好歹是多年的朋友，私底下吃顿饭，还总来总去的，说不定会不高兴。 “嗯。”没想到何其辛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任何让他换称呼拉近两人关系的意思。 徐远航张了张嘴，反而说不出口了。 能这么高冷的人，除了林晓曾经的那个狗屁上司，还真不会有其他人了。 何其辛的高冷，不仅只是针对徐远航，对林晓也是同样的态度。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点点头，也没其他多余的话，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几人进了电梯，在里面等了一会儿何其辛。何其辛回来走进电梯的时候，神情依旧是淡淡的，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仿佛刚刚并不是去扔垃圾，而是完成了个什么无比严肃的会议。而黄禄他们三人在这里等着他，也是理所当然，宛如恭候皇帝回朝。 就是这皇帝的“行宫”属实有些一般。 就林晓之前那样的忙碌程度，堂堂vision的老板，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属于有好几处别墅的主。但他们现在在的这里，连高档小区都不太能算得上。 “皇帝怎么不住皇宫？”几人进门之后，徐远航没忍住小声感慨了一句。 和整个小区环境的基调类似，屋内的陈设相当普通，丝毫没有想象中金碧辉煌的样子。老两口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没听到外面的动静，锅碗瓢盆发出阵阵碰撞，烟火气息顿时汹涌而来。 暖黄的灯光裹挟着热烈的腊肉香味，牢牢地占据住所有人的嗅觉和思绪。在这一刻，仿佛彻底被淹没在了满室的暖意之中。 徐远航没来由的心里一动，突然有些想念自己千里之外的老家以及之前和齐霁两人同住的画面。只不过似乎从去年初开始，两人黏在一起的时间，被动或主动地都减少了不少。明明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显得有些模糊不堪了。 “你也被秦越越给传染了？”黄禄看着徐远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怎么好的不学，专门去学坏的？” 或许是室内的气氛环境实在是太过温暖，一直笼罩在外面的寒意消散之后，林晓反而比之前要放松了不少。听到两人的对话，轻轻扬了下嘴角，说：“哪儿来的好的可学？” 黄禄挑了挑眉，满脸写着“我”这个字。 林晓长长地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用同样玩笑的语气给徐远航答疑解惑：“这是太上皇的家，住挺多年了，舍不得搬。皇帝还是喜欢清静也喜欢皇宫的，一个人住在别墅里。” 徐远航听到林晓所说的别墅区的名字，忍不住咋舌：“果然皇帝还是皇帝，vision的众大臣再努努力，明年说不定又能对大别墅升级了。” “嗯，那我等下向是他传达下你对他的美好期望。”黄禄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好吧，”徐远航同样也一本正经地回答：“万一还让他真的想起了升级别墅这茬，半年内就要做到，那我们不是害了vision的人？可就成千古罪人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们给淹死。” “要是吐唾沫之前，能一人来网店买上个几件衣服，那也不是不能商量的事情。” 徐远航顿时宛如醍醐灌顶，朝黄禄竖了下大拇指，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林晓被两人一本正经说胡话的表情给逗得一乐，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悄无声息地又松了下去。这屋里的灯光和气氛实在是太暖了，暖到仿佛能够让人放下甚至是忘记一切不开心的时刻。 “在聊什么？”何其辛从厨房里出来之后，手里拿着几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 “在聊皇帝的日常。”徐远航突然变得特别贫，笑着说：“是传说中82年的拉菲吗？” “我不喜欢喝拉菲。”何其辛微微皱眉，语气平淡：“不过你想喝的话，我现在也可以让人送过来。” 一听这话，徐远航反而愣住了，只得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喝酒，顶多喝给雪碧。” “不喝？” 徐远航先是片刻地迟疑了，随即笑了笑，轻轻地点了下头：“嗯。”齐霁从来都不允许他喝酒，时间长了，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场合下，他都会在第一时间习惯性地去拒绝。 何其辛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视线落在了黄禄和林晓两人身上。 “我不喝，得开车。”黄禄毫不犹豫地说道。 “林晓开？”何其辛自顾自地说道：“你今天难得来一趟，你何伯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 “我不开。”还不等黄禄说点什么，林晓便径直说道。 这还是今天晚上以来，她第一次这么清楚直接地说什么。 “我喝吧。”林晓笑了笑，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热闹点。” 何其辛耸了耸肩，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身把杯子和酒瓶放在旁边的桌上。 黄禄看了一眼林晓，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还是说道：“那行，喝吧，我负责把你送回去。” “去帮忙吧，”徐远航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注意到两位老人差不多都在拿盘子了，便说道：“应该差不多快好了。” “嗯，走吧。”林晓点点头，应了一声之后，几人这才起身过去。 “啧啧啧，要说出去我们就得被骂了，一群大年青，上人家吃饭就搁那儿坐着唠嗑不想着帮忙。”起身的时候，徐远航没忍住摇了摇头，吐槽说道。 黄禄对此倒是丝毫不以为意，说：“想在做菜的时候进何伯家的厨房，我们还不够格。” 提到这茬，林晓也笑了起来，说：“何老家的厨房，只有专业人士才能进去，不然都会被统一视为碍手碍脚帮倒忙的废物，不配进去。” “碍手碍脚的废物”何其辛，悠闲无比地坐在桌边，丝毫不为所动。 徐远航震惊：“果然我等平头老百姓，不能随意猜度天家的事情。” 看到三人进来，正在拿碗的何伯停下动作，笑着朝他们说道：“怎么不好好坐着，还进来帮什么忙。” 黄禄一脸诚恳：“帮不了帮不了，这不是特地过来随便添点儿什么乱嘛。” 何伯夫妇顿时笑了起来，往旁边流理台上放着的碗碟指了下，说：“那把这些东西给端出去吧，全部都已经弄好了，就等最后一个汤了。” 徐远航三人忙不迭地赶紧答应。 “新年快乐。”等到菜上齐，所有人落座之后，何其辛才说了今天晚上以来的第一句人话。 第一百零五章 新年快乐。 不管是林晓还是徐远航，两人都是第一次在外面以这样的方式过新年，难免忍不住有些拘束。 相比何其辛的高高在上，何伯夫妇就显得温柔和热情了许多的。从最开始上菜的时候，两人的热情都恰到好处。看向林晓这三位“外来者”时，眼角眉梢挂满了喜悦和开心的同时，也不会显得过于热切。 很多时候，适度的热情和一定的冷漠，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更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 何伯夫妇在除了最开始时候会招呼一下之外，后面状态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不再热切地招呼，也没有过问三人为什么没有回去过年，话题来回反复不过都只是在饭桌上，仅此而已。 林晓悄无声息地长舒了一口气。 “今年的春晚感觉没什么意思。”徐远航吃得差不多了，开始悠闲地点评起一直充当背景音乐的电视节目来。 何伯转头看了一眼，说：“诶，今天晚上也没什么人会静下心来看，主要都是吃饭去了。明天起来，当做打发时间没事儿地去看看，还觉得挺热闹的。” “别把自己说得像是孤寡老人似的，”何其辛没忍住，插了一句，说道：“平时在店里面都忙够了，还希望能多热闹。” 何母毫不示弱，反驳道：“就是平时热闹够了，大过年的反而还冷冷清清的像什么样子。” “啧啧啧，”何伯指着何其辛摇了摇头，一脸的痛心疾首：“小林啊，之前他在公司的时候没少欺负你吧？你们看看，这种狗脾气，平时说话也总没有个笑容，对上我们说话，都那么严格。也不知道vision里的这么多人，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还能怎么忍，为了钱强忍着呗。”黄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向何其辛，悠悠然地说道：“唉，多年老黄世仁了，估计也不会在意。” 徐远航顿时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刚才还一脸冷漠高高在上的何其辛何总，这么快就被人给连环怼成了新一代黄世仁。 “怎么？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把你珍爱的黄世仁宝座给让出来了？”何其辛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揶揄的话说得是一套一套的，平时没少挨怼吧。” 黄禄不乐意了，啧了一声：“你可少以己度人，我可不是你，没事儿就被同事给放在心里骂。凡特斯的集体荣誉感，岂容尔等宵小在此妄自揣测？” “哦——”何其辛特地把尾音拖长，笑着又喝了一杯，脸上仿佛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大字。 “诶，你可别不信。”黄禄哼了一声，视线落在在旁边一直默默喝酒的林晓身上，说：“不信你问林晓。” 猝不及防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林晓一愣，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便听到何其辛无比不屑地开口：“得了吧，她知道个什么？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是。” “就懂得上班。”徐远航跟着暗搓搓地煽风点火。 “怎么说话的呢？”何母佯装生气的样子，安慰林晓说道：“人小林可比你们好多了，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还不如小林收拾得利索好看。” “那是我本身就长得好看。”林晓喝了些酒，脑子有些混沌茫然的同时，心情却往上扬了不少，说道：“他们再收拾不够也就那样，当然和我不能比。” “诶诶诶，你还挺会顺杆儿往上爬了呗。”黄禄有些哭笑不得。 “喝了点酒就这样，把心底话说出来了。”何其辛转头看向黄禄，一本正经地说道：“平时你注意着她点儿，这个反骨仔。” “抛头颅洒热血的反骨仔，你还真会说。”何伯也不同意了，看向何其辛说道：“就你这么凶，怪不得人林晓今年一年都不来我店里吃饭了，估计就是被你吓跑的。” “关我什么事儿？”何其辛也不乐意了，反驳说道：“说不定是你们的手艺后退了，她不爱来了。” “嘿，你这小子，反了天了吧。” …… 林晓喝得有点多，明明能清楚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可就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想说的话堵在嘴边，张了张嘴却又忘记想说什么了，就只能看着他们吵吵嚷嚷的互动傻乐。 似乎除了这时候众人所说的这些，她再也想不起来任何的其他事情，也不用费尽心思地去研究他们在说什么，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正确的回应。只需要放轻松，轻松地喝酒，轻松地说着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轻松地这样坐着就好。 “何伯开的是面馆儿啊？”徐远航听了一会儿，算是大概明白了，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何总没有继承这门手艺，还转行去做贸易了？” “他继承了一半儿，”黄禄笑着解释：“继承了做生意，当个奸商，没做成厨神。” 提到这茬，何伯似乎也有些明显的遗憾：“唉，现在就是一个四肢不勤废物，连个开水煮面条都做不好。”不仅是何伯，就连何母都一副自己厨神本领后继无人的遗憾。 随即，何伯话锋一转，朝徐远航招呼道：“听他们说，你也是在自己开店铺？” 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落在自己头上，徐远航还有些懵，点了点头，说道：“嗯，做汉服。就……电视剧里，那种比较正式一点的服装。” “我知道，我可懂着呢。”何母摆了摆手，语气无比自豪：“来我们店里额学生娃还是挺多的，经常听她们聊天，什么汉服啊jk制服啊这些，也都知道得个七七八八。很好看的，就是穿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也不是很方便干活儿。” “反正自己开店的话，时间自由轻松点，没事儿就经常来店里吃吃饭。”何伯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黄禄一眼，神情中还带上了些许指责，说：“林晓之前还时不时来店里，今年可是一次都没有来过，是不是你小子和她说了我们的坏话？” 一口大黑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扣在了自己头上，黄禄忙不迭喊冤：“怎么可能？你们估计比我对林晓的了解都还要清楚吧，她想来我还能拦着她不成？” 林晓终于反应了过来，撑着下巴微微往黄禄的方向歪了下，笑着点点头，说：“嗯，就是你不让我来的。” 黄禄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否认，对上林晓的笑容，略微愣了下，随即什么话就都说不出口了。 “行行行，我宣布之后凡特斯的团建活动，就选在商业中心，最伟大的老何面馆里了。”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乐得不行，笑成了一团。徐远航更是震惊，对黄禄顺杆儿往上爬的程度，佩服地竖了下大拇指。 何伯夫妇年轻的时候条件并不算好，像很多那个年代的年轻人一样，都是实打实地一穷二白。后来慢慢地努力，从摆夜市小摊做起，靠着实打实的手艺，渐渐地开起了面馆，有了算是稳定的小生意。何其辛从小混迹在面馆里，帮着收钱算账，没学会曲意逢迎那一套，反而学会了狠下心对自己对工作。 还没毕业，就开始谋划着自己的工作和生意。当时和人一起合伙，不过才十年时间，就把vision给做到了如今的地步。只不过老两口已经习惯了面馆迎来送往的日子，坚持把店开了下去。不像最开始那样，是为生活所迫之后，也算得上是轻松舒心了。 林晓对他们老两口的印象感官很好，尤其是经常跟在何其辛身边之后，和两老也渐渐地熟悉了起来。之前林晓最忙的时候，何老两人还会有事儿没事儿就给她打包送一些外卖和夜宵过去，几乎算是把她当成了干女儿来看待。 不得不说，这种在异乡还能感受到的长辈关怀，的确相当容易让人触动。渐渐地熟了，林晓也会经常来面馆和两位老人聊天。 可是自从年初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就再也没在他们面前出现过了。 越是在意的关系，越是担心自己让对方失望。 何其辛没说话，只是往林晓的杯子里又倒了些酒。 林晓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手里的杯子便被抽走了。她现在思绪已经有些麻木了，愣了片刻之后，才转头看了一眼，黄禄已经把她杯子给放到了旁边。 “少喝点。”黄禄语气平淡。 “嗯。”林晓点点头，随即便听到黄禄慢悠悠地说道：“明天还得继续直播呢。” 徐远航啧啧感慨：“真不是人啊。” 何其辛对此倒是相当坦诚：“辞职吧，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砰—— 砰—— 烟花升空爆炸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二三线城市就是这点好，平日里烟花爆竹虽然不能放，但逢年过节的，到偏僻一些的地方放的人也不少。 现在这房子虽然买的时间有些久了，但胜在地段和环境都不错，旁边就是一个小广场。从窗口望出去，明明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可也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那儿，准备等下零点的时候放鞭炮。 “一起下去放烟花吗？”黄禄站起身，走到窗口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朝着众人说道。 何其辛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是憋不住了，想要出去抽烟了吧？” 黄禄嘿嘿地乐了两声，不置可否。 “行啊。”林晓也站了起身，寒风从窗口吹进来，她难得地觉得自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 “我就不去了。”没想到徐远航突然说道。 “怎么了？”林晓看着他，好奇地问了一句。 “齐霁找我。” 第一百零六章 齐霁？ 别说是林晓，就连一直对徐远航和齐霁两人之间的事情一知半解的黄禄，都忍不住愣了下。 这个名字最近实在是太少出现了，次数少到不管林晓还是黄禄，甚至是徐远航自己，都觉得齐霁应该是从自己生活中彻底消失了。没想到，竟然还会在这时候给他发消息过来。 “去呗，吃完也用不上你来洗碗。”何其辛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斜靠着厨房门门框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抬起。仿佛徐远航也变成了，大年夜也随时在待命的vision一员。 “去哪儿？”黄禄也走了过来，问道：“要不要我送你？” 林晓也看向自己的发小，脸上写满了惊讶和疑惑。 两人都并非是拖泥带水的性格，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偶尔也有吵架，各自都会有一定的分寸，不会闹到像现在这样的地步。既然都到了当前的这种境地，齐霁肯定也不会是在找徐远航复合，徐远航也不会卑微地去挽留。 与其说是重归于好的契机，林晓觉得这次见面更像是两人的永别。 “不用。”徐远航笑了笑，抬手往窗外的方向指了下说：“就在湖对面，这时候还有车，我直接打车过去就行了。” “那车钥匙给你，你过去？”黄禄说着，又连忙去沙发旁边拿钥匙。 “真不用。”徐远航拿出手机，晃了下，说“我已经打好车了，司机在楼下等我，我就先下去了。” 林晓半靠在沙发上，拉了拉黄禄的袖子，示意让徐远航就这样走。 黄禄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了然，不再勉强，只是看着徐远航说道：“有需要马上打电话。” “嗯。”徐远航点点头，说完便径直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新年快乐。”林晓把手撑在沙发上坐起来，转了个身靠在沙发背上，笑着说道：“顺便也帮我和齐霁说一声。” “嗯。”徐远航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诶，远航怎么走了？”何伯听到开门的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恰好看到徐远航挂关门的一瞬间。 “有事情，留不住。”何其辛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有什么事情，还能比过年更重要的啊。”何母拿着几个红包，嗔怪地看了何其辛一眼，显然是在指责他怎么都没有能够把人给留住。 “嗯，比过年还要更重要。” 何其辛如此坦荡直接的回答，反而让两老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给他准备了红包啊？”何其辛看着何母手里的那几个红色的信封，走过去，一脸笑意：“给我吧，我下次有机会看到再给他。” 何母正有些犹豫，便听到林晓拖着嗓子，笑着开口：“别吧，还是给我要更靠谱一些。等年后一工作了，要想见到堂堂何总一面，估计比登天还要更难。” 何其辛挑了挑眉没说话，何母想想也是，便走过去把红包递给林晓。林晓忙着在老人面前说吉利话，没注意到旁边的黄禄，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 “新年快乐啊。”何母轻轻地拍了拍了的头，把给她的那份红包递过去：“好好工作，别想太多。” 林晓接红包的动作为不可查地停顿了下，随即抬头：“你们也是，新年快乐，不过还是注意身体早点退休在家休息吧。”林晓弯了弯眼睛，眼角眉梢都挂满了笑意，看起来比谁都要笑得诚恳。 “退休可就算了。”何伯摆了摆手，声音里充满了得意和自豪：“现在啊，能有事情来让我们忙活，身子骨才能更硬朗一点。要是现在就好好地在家躺着休息了，那铁定躺了没几天就浑身都是毛病了。” 何母顿时也跟着附和赞同：“嘿，要我说啊，这屋子里就一屋子的都是劳碌命。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什么时候能想着一点其他的？谈个恋爱啊，或者做点其他的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何其辛便马上想到了什么，一改之前优哉游哉的形象，朝林晓和黄禄说道：“刚不是时候要出去溜达下，现在的雨小了，出去走走？” 向来面对各种场合都游刃有余不紧不慢的何其辛，难得地破功了。 林晓经过酒精的适度刺激，现在情绪上扬的同时，还有些略微地自我放飞。听到何其辛说这话，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去不去吧，你们就说，别磨磨唧唧的。”何其辛窘迫的情形仅仅只是一瞬，随即很快便恢复成了以往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 “走吧。”黄禄应了一声，转身去沙发上拿外套的时候略微地犹豫了下，看着林晓伸出来右手。 林晓一愣，把手放在对方手上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屋内有两老人在的缘故，室内温度都调得比较高，林晓搭上黄禄的手之后，只觉得仿佛又一股股热气在不断地往上蔓延。 炽热得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能走吧。”黄禄看着林晓问了一句。何其辛已经推门走了出去，黄禄一直站在门口等林晓，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林晓有些不稳地晃悠了下。 “能，”林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酒气有点上头，刚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子还有些冲。” “后劲儿大，下次别喝这么多了。” “嗯，也就是过年。”林晓说完，回头看着何伯两人，挥了挥手，说道：“那我们就先出去了啊，等下如果时间太晚了的话可能就不一定再回来了。” “没事儿，去吧。”何母笑了下，对此倒是表达了极大限度的理解：“你们年轻人，多玩会儿。我们熬不住，估计等下就洗洗睡了。” 等他们又简单地说了几句算作是道别之后走出去，何其辛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走吧。”何其辛依旧没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电梯。 接近十点，估计这会儿小区里的年轻人都出去玩了还没有回来。上了年纪的，又开始准备睡觉了，显得小区里特别无比的空旷安静。仿佛稍微大声一点说话，都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小心脚下，路面有些滑。”黄禄看着林晓走了两步，一边提醒着，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小区里的路灯虽然依旧明亮，可刚下过雨的路面，尤其湿滑，林晓的酒劲儿这时候慢悠悠地涌上来，都有些不是很能够看清地面。看到黄禄伸出手来，当即也没有多想，再次把手搭了上去。 随即，炽热的温度再次蔓延腾挪上来。 不再仅仅是刚才在屋里，顺手的帮扶。而是变成了，很认真地拉着，紧握着。 林晓觉得那股已经消退了不少的酒劲儿，又再次蔓延了上来。 而这次，那股让人难受等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晕眩和茫然。 何其辛依旧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带路，黄禄拉着林晓走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很快走出了小区，外面的灯光变得更亮了起来，走上了两侧的人行道。人行道长期被路旁茂盛的树木给遮挡着，路面只不过被零星的小雨打湿了些许，算不上湿滑，好歹走上去也能够算是稳当。 可黄禄依旧没有任何想要把手放开的意思。 林晓心里的犹豫仅仅存在了一秒钟，随即便烟消云散，状似无人地继续握着黄禄的手。 热意从掌心不断蔓延上升，连带着林晓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眩晕的感觉依旧存在，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站不稳。 广场离小区不远，三人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不到十分钟就已经走到了。 广场临湖，走进了能感受到一阵阵寒风。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像前段时间那样，冷得像刀刮，只是有种沁人的凉意。广场上的人比在楼上看到的要更多一些，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其中还有不少家长都带着小孩儿一起玩。时不时地就能听到，大大小小的声音在互相呼喊。 原本已经被淡化了不少的年味儿，直到这时候才逐渐显现了出来。 或许是人多了起来，也或许是这里的灯光变得格外明亮。掌心传来的热意，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清晰到林晓不自觉地就有些想放开。 黄禄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放松了握紧的力度，两人原本拉着的手随即就分了开来。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林晓只是长长地莫名地舒了口气：“真热闹啊。” 黄禄笑了笑，语气里听不出来任何波动起伏：“嗯，过年嘛。” “你怎么想的？明年你还要留下她吗？”就在林晓以为，今天得在闲聊中结束一年时，便听到何其辛突然问了一句。 只不过，这次他并不是对着林晓说的，何其辛转身，视线落在了黄禄的身上。 “我过完年就离开浙江了。”同一时间，不远处湖边的咖啡厅里，齐霁对着徐远航，语气平淡地说道。 “哦。”徐远航愣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以后不回来了吗？” 第一百零七章 一直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彻底停了，只剩下地上湿湿滑滑的一片。大过年的，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在跑，除了寒风之外，空旷得不行。 “师傅，你大概还有多久来啊？”徐远航看着打车软件上的蓝色小点仍然在很远的地方，没忍住打了电话过去。 “再等一会儿吧，”司机师傅的声音里满是歉意：“不好意思啊，刚从家里吃了饭出来。没想到平台给我派了一个这么远的单，我现在正往你那边赶呢。我估计，还有个十分来分钟就能到了。” 徐远航抬眼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湖心广场，和马路上的空旷截然不同，广场上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入眼全是三五成群的嬉闹声音。齐霁约的地方，恰好就在湖对面，是一家很小很小的咖啡厅。 徐远航丝毫没有犹豫：“我这边赶时间，就先取消了吧，真的不好意思啊。” 等到司机师傅那边回复理解并且答应之后，徐远航在手机上取消了订单，随即撒开腿就开始跑。 他中学时候体育一直不错，林晓还一度以为他将来会去做体育生。没想到歪打正着地考上了一个不错的理工科学校，更没想到的是，他转头就对当时小众得都几乎成为异类的汉服感了兴趣。理工科知识全都被抛在一旁，开始修起设计来。 小众的爱好，和专业截然不同的方向，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神经出问题了，爱好太过疯魔，说不定还不等毕业就会后悔。林晓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把嫌弃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也就是那时候，他认识了齐霁。 他的奇迹。 广场上还是有些湿滑，穿过热闹吵嚷的人群时，还能听到一些家长一直在大声呼喊着自家孩子小心注意不要摔倒。这些呼喊声伴随着呼啸而过的寒风，都不断被徐远航给远远地扔在了身后。 从收到齐霁的消息那一瞬间起，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很想齐霁。 相伴多年的人，离开的时候，不仅仅是带走了那段曾经一起相处的时光，更是把那段生命硬生生地从彼此身上彻底剥离撕扯开来。 广场上的风实在是太大太冷了，迎面吹过来的时候，徐远航好几次都差点被吹得快要滑到。一个踉跄缓过来之后，随即又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跑。 一如最开始，两人见面的时候。 徐远航和齐霁，是在网络上认识的。差不多十年前的互联网，对于年轻人来说，仿佛像是梦一般触不可及。齐霁美丽，性格好，最重要的是和徐远航一样，拥有一个小众到周围没有人立即，甚至觉得是异类的爱好。 在网络上认识了几年之后，他们约在了现实见面，时间也恰好是在跨年夜前夕。 似乎很多人都把跨年夜看成是一种天然的浪漫，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会选在这一天进行。 当时就是在这个广场，在这里跨年的人远比现在要多得多。初次来到这个城市的徐远航，对一切都不熟悉，从机场下来转了大巴，来到相约定的站牌之下。但是没想到，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脸茫然的徐远航，被汹涌而来的人潮，给推挤着不断往前走。 电话的信号，在那种时候也变得微弱了不少。徐远航一直把手机紧紧地捏在手里，把手机外壳都沾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之后，他才终于打通了齐霁的电话。 “人实在是太多了，我走不到那边去。” 齐霁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随即便被旁边的喧哗声给淹没，显得着急而又无助。 “没事，你先找个地方等着我，我过来。” “那行吧。”齐霁环视了下四周，其他地方的位置早就已经被站满了，也就只有不远处的一个小咖啡厅，刚有一对情侣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先去那儿等你，我去占位置。”齐霁马上说道，语气雀跃得仿佛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徐远航原本还焦躁无比的心，瞬间就柔软了下来，笑着朝电话那边的齐霁说道：“那你就在原地等着我，我十分钟后就过来。” “十分钟？来得及吗？你慢慢来也没关系的。” “来得及的。” “嗯，好。” 两人谁都没把电话挂掉，齐霁听着从听筒里不断传来的呼呼风声，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眼角眉梢都挂满了甜蜜。 当你想要见的人已经在前面等着你时，即使是十分钟，都会让人觉得漫长。恨不得能瞬间跨越一起，一个闪现就出现在对方的身边。 直到永远。 只不过，现在真的和十年前有着很大的不一样了。大家的娱乐方式变得多了，城市里也不容许随便放烟花爆竹了。渐渐地，湖心广场跟着也没落了。即使这里经过无数次的修缮，已经变得灯火通明，高大上了不少，但比起十年前，这里的人还是太少了。 少得徐远航轻而易举地就跑到了湖对岸的咖啡厅，徐远航借着旁边路灯的灯光，抬手看了下时间。 八分钟，比上次还要少上两分钟。 “嗨，我是徐远航。”徐远航推开咖啡厅的那一瞬间，心里满是忐忑和惶恐。可当视线和齐霁交汇在一起这时候，心里的不安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我是齐霁。”齐霁弯了弯嘴角，笑得比店里嘴甜的甜点都要甜蜜。 或许是激烈运动后的后遗症出现了，也或许是齐霁实在是笑得实在是太温柔太甜蜜了，徐远航整个一晚上都是晕乎乎的。 如坠梦中。 徐远航推开门来，咖啡店已经冷清了不少，只有靠窗位置的齐霁坐着。 齐霁听到动静，朝他点了点头。徐远航因为跑步有些激烈的喘息，也在这一瞬间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下来。原本向上扬的嘴角，试了几次，也终于没抬上来，只是和齐霁一样，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在齐霁的对面坐下。 “喝点什么？”齐霁依旧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没有任何要把视线再转过来的意思。 “都行。”徐远航应了一声，店里只有老板一人，点单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两人家里都算不上特别富裕，学生时期谈恋爱的时候，既要想着保证生活，又想给彼此更好的礼物，甚至还要满足自己的爱好。一来二去，每个月的开销都相当紧张。两人就把约会的地点，选在了这里的咖啡厅。因为异地的缘故，两人不能随时见面。每次过来，齐霁总会算着时间，提前给他点好。美名其曰，要在有限的花费下，尝到更多更好吃的东西。 “在看什么？”徐远航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外面是空旷的广场。 跨年夜，四处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却有些莫名的空旷和寂寥。 “看烟花。”齐霁话音刚落，天空上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声，随即绚烂的烟火炸裂开来。 灿烂无比的烟火，倒映在玻璃墙上，如梦似幻。 “真好看。”徐远航也轻声跟着说了一句。 还没到十二点，这会儿放的烟花都是在广场上玩儿的人随便放的，两人透过玻璃看了一会儿，广场上很快又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如墨的天空像是静止了一般，仿佛刚才的绚烂灿烂都没有发生。 “我要离开这里了。”齐霁突然说道：“过完年，就离开浙江。” “哦。”徐远航愣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之后都不会回来了吗？” “嗯。”说着说着，齐霁突然又笑了起来，说：“逢年过节，应该还是要回来的吧。” “那还挺好，能回来看看家人。” “嗯。”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都没有再继续说话。 “去哪儿有想好吗？”最后还是徐远航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 “有，广州。” “亲戚在那边？” “没有。”齐霁摇了摇头，说：“没有熟人在那边，不过有朋友一起过去。” “挺好的，大城市，发展机会也多。” “嗯，是的吧，我也这么觉得的。”齐霁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变得飘忽了起来：“大城市挺好的，之前留在大城市的话，应该也会好很多。” 徐远航和林晓当时都在杭州读书，最后却都来到了齐霁所在的城市。 “或许吧。”徐远航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至少喜欢。” 至少这里有喜欢的人，至少在这里也找到了喜欢的工作和方向。 “那就好。”齐霁点点头，想了想，终于把视线从窗外移了过来，落在徐远航身上，说道：“我之前，是不是都很少问你喜欢什么？” 徐远航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喜欢什么？ 齐霁以为，至少就像是默认的那样。徐远航喜欢自己，喜欢汉服，这一切好像就够了，似乎都不用再仔细地问下去。 “那你喜欢什么？”齐霁问道。 “不知道了。”徐远航回答得认真而又坦然：“是真的不知道了。” 他喜欢齐霁，喜欢得太久了。 对方不喜欢甚至不想听的事情，他最开始还会说几句，到后来渐渐地也不爱谈了。和齐霁谈恋爱相当简单，她需要的只是甜甜的恋爱，一切人间烟火都不用和她说，只需要配合和顺从。 时间长了，徐远航也不怎么去说其他的话题了。渐渐地，甚至连想起来都很少。只需要做好汉服就行，这是他和齐霁都喜欢并且热爱的事情。 “哦，真是遗憾啊。” “还好。”徐远航反而轻轻地笑了起来：“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齐霁看着他，神情无比郑重严肃：“其实都很重要的，你喜欢的，我喜欢的，不管是谁的想法，都很重要。” 徐远航心里一动，眼眶有些微热，有无数想法说辞在心中翻滚升腾而起，可到了嘴边却又悄悄地落了回去。最后变成了一句：“谢谢。”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恋爱很完美。”齐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双眼里只剩下无尽的茫然：“我们都有共同喜欢的东西，也在从事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管是恋爱状态还是生活状态，都很轻松，充满了快乐。” “但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会这么痛苦。” “不是痛苦。”徐远航移开了视线，说道：“是我太过想当然了。” “不是我想当然吗？想当然你会来到这里，想当然地觉得应该如何去相处，想当然地觉得我们的关系完美无缺。” “是我，没有把你当成是可以分享平摊生活琐碎痛苦的对象。我以为你是需要完美的，甜蜜的恋爱，我给你就是了。” “你店里双十一的新款，很有创意。”齐霁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说道。 “嗯，”徐远航对她跳跃的思维没有丝毫的意外，老老实实地回到：“是凡特斯店里的秦越越，给我的灵感和想法。” “挺好的，就是有点不伦不类。” “可是有创意，还赚钱。” 齐霁这时候才终于又笑了起来，说：“有这个想法也很久了吧？” “嗯，现在圈子扩大了，买家没增加多少，汉服店反而跟雨后春笋一般，一茬接着一茬不断冒出来。之前一直想着，怎么才能做起来。”徐远航说到这里，也笑了起来：“不过也没其他想法，就想着赚钱。是不是很俗。” 齐霁这时候才是彻底笑出了声，说：“很俗，但人都是要吃饭的嘛。” “不过我之前没有想过，”齐霁神情难得严肃起来，看着徐远航认真地说道：“我之前没有想过这些，对不起。” 徐远航想要把店铺发展得更好，比起最开始的热爱来说，热爱并且赚钱才是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他实在是太迫切了，迫切地想要在这里拥有一个可以立身的地方。但齐霁不同，她依旧拥有保留了最开始那份单纯的热爱。不能也不喜欢，把这些东西和所谓的金钱挂上钩，为了赚钱，而去改变所谓的喜欢。 “我也应该说对不起，我没有做好作为一个伴侣应该做的事情。” “一样。” “后来，股票亏的事情，怎么样了？”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齐霁才问道。 “你怎么知道？”徐远航脱口而出，尴尬和震惊的情绪，疯狂地涌了上来，让他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齐霁竟然知道了！ “林晓猜到了，告诉我的。” “哦……对不起。”徐远航仍然觉得慌乱，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我不……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齐霁叹了口气，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都没想过你所面临和拥有的压力，只想着现在在一起就好了，现在开开心心的甜蜜就好了。我没有想过，你想把生意做大，也没想过你应该在这里买房。我没想过太远的以后，谈钱是很俗气，可每天的一日三餐都需要。” “你把我应该担忧的那一份，也一起扛下来了。” 徐远航彻底没话说了，闭上了眼睛。 徐远航扛下了两份忧虑，却又不敢表露出来，慌不择路之下，选择孤注一掷，却把所有的积蓄的给赔了进去。直到他选择放手的时候，也没有告诉齐霁。 “恋爱啊，被我们弄得好复杂。”齐霁苦笑了一声，说：“其实不管是你也好，还是我也好，都没有真真正正地完全信任对方。” 没有完全的信任，还把一切都退给了所谓的爱。 齐霁有些恍然，想到了最开始两人坐在这里的时候。 “他们都把谈恋爱弄得好复杂好纠结，”年轻稚嫩的齐霁，看着同样脸上写满了年少轻狂徐远航，提议道：“之后我们谈恋爱就简单一点吧。” “好，好好地在一起就好。”徐远航乐得像个傻子似的，一口答应下来。 似乎两人都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变得沉默了起来。 “那个秦越越，”齐霁看着徐远航，笑了笑说道：“感觉你们关系很好？”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秦越越，徐远航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略微地愣了一下之后，这才解释道：“不是，就只是朋友。” 这话一出，随即两人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现在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两人的身份是情侣，可以毫无顾忌地去计较对方身边的异性和同性，理所当然也光明正大。可现在两个人已经分手，并且分手很长一段时间了，对方将来会认识新的人，会和其他新的人在一起，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分享一切的喜怒哀乐。 同样是理所当然，并且光明正大。 “那就这样吧。”齐霁长长地舒了口气，站起身看着徐远航，嘴唇微微动了下，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徐远航抬头迎上她的视线，指尖在桌子底下一直牢牢地抓着桌布的一个小角。 齐霁心想：如果徐远航这时候说，让她留下来，她说不定还会真的答应。 徐远航心想：如果齐霁这时候说，不想走，那他一定开始疯狂挽留，自己压根儿就不想让她走。 齐霁轻轻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来：“那我走了。” “嗯，”徐远航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容来，说：“走吧，路上小心。”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的烟花在不远处的漆黑的天空上炸裂开来，四散成无数朵绚烂的烟火。新的烟火一簇接着一簇，接连不断地在黑夜之中炸裂开来。让人完全顾不上，也来不及细想，前一秒的烟火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在如墨的夜空之中。 “祝你前程似锦吧。”齐霁看着外面的烟火，轻声说了一句。 “嗯，也祝你前程似锦。”徐远航的声音轻缓到几乎再也听不见。 第一百零八章 “你怎么想的？明年还要留下她吗？”何其辛索性直接越过林晓，看着黄禄问道。 “诶，这是我的事情。”林晓不自觉地皱眉，说：“好歹应该征求一下我自己的意见吧。” “已经征求过了，但你的意见完全不具有任何参考性，问你没有任何意义。”何其辛转身，背靠着湖边的栏杆，烟花在他背后的天空炸裂开来，绚烂的光芒落下，印在他的脸上，让原本就严肃的表情更显得阴郁。 这是自从林晓认识何其辛以来，所见到的他最为严肃的时刻。 “凭什么？”林晓声音也冷了下来。 何其辛向来独断专行，但至少绝大多数时候都算是有基本的底限，并不会太过分地干涉过多的事情。但是现在，何其辛的确过界了。 “不凭什么。”何其辛的声音依旧冷漠，带着完全不可抗拒的压力。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黄禄难得地保持了沉默。 “何其辛……”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何其辛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林晓，神情上还带上了些许的凶狠。 “我什么样子。”林晓愣了下，何其辛今天晚上的态度实在是太出乎她的认知了，让她完全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你说你什么样子？”何其辛冷笑一声，拿出打火机点烟，用手微微挡了下，火光恰好映在他的半边脸上。不知道是不是林晓的错觉，竟然觉得他的眼眶有些发红。 “陈念念死了，谁都应该难过，但唯独你不能。”何其辛深深地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没有了刚才的激进和愤怒，反而像是剩下了无尽的惆怅：“你应该知道，她最想成为的，就是你这样的。” 陈念念有先天性心脏病，间不能抗手不能提，多一点的刺激都不行，更不用说像林晓在vision的时候，从早到晚都紧绷着神经，像个永动机一样，一直不断地处理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可人总是这样，越是不能拥有什么，就越是想要。 陈念念不能劳累，却想像林晓这样，发自内心地喜欢自己的工作，喜欢靠着自己的努力获得一切的可能。 遗憾的是，她偏偏不能这么做。 林晓沉默了很久，久到何其辛和黄禄都以为她可能不会回到的时候，才听到她低声说了一句：“可我把她害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轻，轻到仿佛一说出口，就会被寒风给吹散。 她把陈念念害死了。 这是一直以来，林晓最不敢承认，同时却又是陈念念的家人无比坚信的一件事情。 “我以为，她是想要努力的。”林晓喃喃说道。湖边的风很大，把她的头发吹起，凌乱地耷拉在额头上，嘴角上，甚至是眼睛上。但她就是提不起劲儿，去把遮住视线的头发给掀开。 承认比起不敢面对来说，所需要的勇气是成倍的。可当不敢面对的时间太长了，可能几乎都会让人失去曾经的一切勇气。 “陈念念和我说过，她是家里的老幺，从乡镇的里面一路过关斩将，终于考到了外面的大学，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林晓的声音非常遥远，仿佛是在说一件完全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她没想过，能来到vision。” “嘿嘿，其实我真的是误打误撞。”陈念念提起面试时候的情况，脸上都还有些很明显的不好意思：“来之前我压根儿就不知道，vision还是业内排行前几的公司。我还只当这个公司要求很低呢，连我这种英文说得磕磕巴巴背书的人都要。” “很正常，”林晓朝她安抚地笑了笑，说：“不管学校里表现如何，很多人刚毕业的时候，还是会变成哑巴英语。羞于说出来，羞于去表达，即使是必要的或者是自己平时非常拿手的。对刚毕业的学生，hr们都知道，会给予更多的善意。” “嘿嘿，还是觉得跟撞大运了似的。如果之前知道vision这么厉害，我肯定连简历都不敢投。”陈念念抓了抓自己的短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林晓一眼，没想到正好撞上林晓的视线，顿时觉得尴尬得不行。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林晓有些无奈，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不让她感到压力和困窘：“你要说出来，我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工作中，闭嘴是处理不好绝大多数事情的。不管说出来对不对，只有说出来之后，你才能知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有点好奇，林姐你刚毕业的时候也和我们一样吗？” “当然，”没想到对方一直纠结的是这个，林晓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说道：“绝多大数人刚毕业的时候都这样，因为很多东西都不会也不懂，最主要的还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去做什么。迷茫忐忑，导致心态更加紧张，事情做不好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现在的工作的啊？” 林晓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说：“从我加完班，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一刻。” 没有任何的劳累和困倦，反而因为处理完成了无数件事情，而感到兴奋和雀跃。 “就连感受到热风，都觉得是温柔的。” “那我也挺喜欢的。” “为什么？” “能涨工资，能升职。”陈念念虽然仍旧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却坚定而自信：“家里有个哥哥，还有个弟弟，大家都挺厉害的，只有我好像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毕竟我什么都不会，也做不了任何事情，有时候就觉得生活真是没意思。” “但工作了之后，感觉还是挺不同的。只要像你一样，每天能做好自己眼前的事情，就能不断向上。” 金钱和职位，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都是充满了铜臭味的东西。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却是一种存在感的证明。 有人天性喜欢安稳，也的确有足够的条件一直安稳。但有的人，只有不断努力前行才能让自己看到希望。 “我也像你这样，努力工作，能靠着自己的能力从小县城里走出来。”陈念念嘿嘿地笑了一声，说：“能靠自己有房有车。” 原本挺正常的话，经过她这么一说出来，倒像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一般。林晓没忍住扬了扬嘴角，说：“这些东西，往后都会有的。现在最为重要的，还是确定自己喜欢什么。” “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的，虽然有时候事情多了还是会觉得好烦，但有工作有前途有希望，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那你好好努力，至少在vision，你能看到希望。” 于是，陈念念就抱着这样的念头，继续保持高强度的工作。直到最后，在从工厂回公司的路上，心脏病发直接坠湖。 后来的事情，就理所当然了。 即使本身是陈念念隐瞒病情才导致悲剧的发生，但高强度工作和加班，还是把vision给拉了下来。同时，也把陈念念的直属领导兼师父林晓，给永远困在了原地。 悲剧发生之后，处在风口浪尖的不仅有vision，还有林晓。 林晓把自己所有的存款都留给了陈念念的父母，辞职离开了vision，缩在自己家里足足大半年。直到房贷告急，这才不得不出来工作。 林晓总觉得，都是自己那可笑的所谓“认真”和“努力”，才会导致陈念念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要继续工作。 如果对方遇到的不是她，而是其他部门，心态比较平和的主管，甚至是其他更为清闲安静的小公司，陈念念可能也不会这样。 “你真的这样觉得吗？”黄禄突然开口，说了自从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他把烟叼在嘴里，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含糊不清：“如果真的是你害的，你应该去坐牢，而不是在这里进行所谓的可笑反省。”、 湖边的风实在是有些大，把他刚刚呼出来的烟雾瞬间吹散开来，烟雾轻缓地弥漫在四周，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朦胧阴郁的滤镜之中。 让人分不清他的情绪。 林晓一时间没再继续说话。她不得不承认，即使如此，自己也没有办法忘记，当初陈念念朝自己说想要努力时，那双明亮得仿佛在发光的眼睛。 有人身处高楼，所谓的奋斗努力梦想，是可以不用需要的鸡肋。可有的人本身就在平地，一直往前，不过是生活必须。 “你想拥有什么，自然就必须要付出什么，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黄禄声音平淡，甚至到了有些冷漠的地步：“努力也好，还是安于现状也罢，不过都是为了自己，从来没有什么应不应该，更不存在任何的对错。” “一切都是自己所选择的，不管最后的后果如何，也从来都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去承担。”黄禄看着她，神情冷漠：“不是吗？” “愧疚和自责，从来都不能把人给困在原地。” “凡特斯也不需要这样的人。” 新年的钟声终于响起，万千烟火同时在这一瞬间齐齐绽放，把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映得透亮。绚烂的烟火，倒映在三人的脸上，皆是完全不一样的色彩。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广场上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庆贺的声音，仿佛喜悦淹没了全世界。 “新年快乐，放过自己吧。” 林晓听到黄禄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大年初四，新年刚过四天，原本像是空城一般的地方，逐渐开始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似乎一切都迎来了真正的新生。 “你能不能稍微消停会儿，”黄禄正靠在电脑桌前昏昏欲睡，便听到秦越越在那儿不知道又念叨什么，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诶诶诶诶好歹也是大过年的吧，你火气怎么这么大？”秦越越拎着东西，走过来看着半靠在桌上的黄禄，伸出手想探一探对方的额头，没成想还没碰到就被黄禄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 “别动手动脚。” “你想得美我对你动手动脚！”秦越越顿时宛如炸了毛的狮子一般，跳了起来，一脸嫌弃地看着黄禄，摸了摸自己被打的手：“一推门就见到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挂掉。” 黄禄的声音依旧听起来瓮声瓮气的：“你自己刚刚还说大过年的，敢情大过年的就是应该这么诅咒我？” “当然了，”秦越越气势如虹地把拎着的东西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大义凛然地开口：“好歹我好好地放着休息不上班，都大老远地赶到这里来给你送餐反，你不表现得感激涕零就算了，迎面就阴阳怪气我一通，我还不能诅咒几句了。” 她这一连串的话，跟放连珠炮似的，炸得人脑门子嗡嗡嗡地直响。黄禄终于忍无可忍，起身半靠着背后的椅背，无奈地看了一眼秦越越：“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天到底是带了什么山珍海味过来，都敢和我吹胡子瞪眼了。”说完，把手伸出来一摊，跟个二大爷似的就等着秦越越主动拆开来，给他递到手上。 “不好意思，”秦越越眉毛一挑，声音难得张狂：“现在是放假时间，不给任何万恶的资本主义提供任何便利。我东西都给你拿到面前了，还想要我给你拆开递手上，梦呢吧你。” “你可真行。”黄禄摇了摇头，佯装惆怅：“别人是过年，搁你们身上，那就跟渡劫结束了一样的。改头换面，谁也不认。” 秦越越没搭理他的阴阳怪气，在办公室溜达转悠了一圈，又摸到直播室看了看。 “找啥呢？过完年这里就有宝藏了不成？”黄禄看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你的宝藏是啥，百万债务吗？”秦越越扯着嗓子，用同样的音量喊了一声。 “所以你觉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赎罪和忏悔？” 黄禄嗤笑一声，却难得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和对方杠下去。 “对了。”秦越越溜达完毕，终于明白屋里除了黄禄之外就是自己，慢腾腾地又挪回办公室，随口问道：“诶，小林姐和徐远航呢？他们两人没在么，我还以为他们两人一直还在献爱心，陪伴凡特斯孤寡老人呢。” 黄禄原本正握着筷子兴冲冲地要夹菜，听到她这话，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下，随即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夹菜：“诶，这不会是你们家大年三十儿那天吃剩下的吧？熟食的保质期都很短的，如果我今天交待在这儿了，你可就逃脱不了干系。” “吃你的吧！刚才还骂我诅咒你来着，现在自己还说得劲儿劲儿的。”秦越越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说：“放心吧，我可是努力吃了三天剩菜，好不容易吃完了，今天我妈炒了俩新菜，就赶紧给你们带过来了，还不快谢恩？” “他们俩人呢？还要晚点再过来？”秦越越把手撑在电脑桌，轻轻往上一跃，半坐在上面，拍了拍桌子，看着黄禄问道：“禄哥和徐远航呢？之前不是说年后也要直播嘛，我还怕大家都忙着过节没人给你们捧场，特地上号准时蹲守，结果你们不直播都不和我说一声啊！白浪费我的感情了，我还特地和我妈说，我们店里的主播可好看了来着……” “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黄禄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能不能让我好好地吃点儿饭，就问你能不能了！” “不能！” “……” 秦越越回答得相当理直气壮：“我这可带的是三人份，你休想一个人吃完。” 黄禄是彻底无奈了，有气无力地抬手指了指门外，说：“徐远航估计在他那样品室小仓库里发呆，你去看看，顺便把他叫过来吃法吧。” “诶！”秦越越终于听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答案，应了一声拍拍手就要往门外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来又问道：“那小林姐啥时候过来啊？我刚给她发消息，她都还没回我，今天她不过来了吗？” “嗯。” “哦，好吧。那你别忙着吃呀，好歹先把给小林姐的那份先分出来啊。” 黄禄这饭算是吃不下去了，说：“她吃不了，不来了。” 秦越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好吧，那我只能下次带给她了。”说完，秦越越想了想又问道：“那她今天是有事去了？明天恢复正常直播吗？那我明天再带给她吧。” “不用带了，她不来了。” 秦越越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也渐渐回过神来了。她有些愣，看着黄禄的背影，语气全是小心和疑惑：“那她……是永远都不来了吗？” “不知道。” 秦越越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向来气焰嚣张的禄哥，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带上了从来没看到过的落寞。 比说起自己有百万债务时，都还要落寞。 不知道。 林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应不应该去凡特斯继续上班。或者说，能不能继续去凡特斯上班。 “所以在你看来，之前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吗？” 这是那天晚上林晓下车之后，黄禄对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晓当时还想说点什么，结果一回头，黄禄就嗖地一下飙了出去，完全没有给林晓任何继续说话的机会。 自那天之后，黄禄没有再联系林晓，林晓几次想要发消息给对方，拿起手机之后又再放下，最后也没有发任何消息过去。两人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林晓没再去凡特斯，黄禄也没有让她过去。 这半年以来，发生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看着好不容易一切都在往一种好的方向前进时，竟然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方式而匆匆结束落幕。 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去好好地告别。 林晓躺在床上，尽力地放空自己，脑海里似乎闪过很多想法，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想。 之前离开vision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 那时候她刚刚和从乌克兰远道而来的客人结束会议，把对方送到了楼梯口，拜托司机师傅把他们带到指定的酒店之后，这才转身又回到楼上。样品室的人全部都已经下班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忙碌，整理记录着刚才客人所挑选的样品，以及之后的开发方向。 等好不容易整理结束之后，她接到了何其辛打过来的电话。 “现在马上来派出所一趟。”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仍然还是无尽的深夜，她站在路边打了很久很久的车，最后自己跟着导航一直往医院跑。林晓都忘记，自己是怎么跑到医院的了。 只记得的是，她第一次见到了陈念念的家人。两位从农村赶过来的老人，有了明显花白头发下被晒得黝黑的脸，上面布满了岁月时间和劳碌所留下的一条条皱纹沟壑，以及还未干的泪痕。 当林晓出现在医院的时候，陈念念的家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向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只有空无一切的茫然。 一如当时的林晓。 只有在经历过难以承受的伤痛时，才会意识到，最难受的时候，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歇斯底里，只是茫然。 后续的安抚事情，林晓就不怎么能记得清楚了。 整个vision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参与到了其中。安抚家属情绪，处理后续赔偿甚至是应对各种流言。那段日子，似乎所有人都是满面愁容，所有人都在忙个不停，唯独林晓停了下来。 对于人来说，情绪总是漫无边际没有任何界限，可所有事情，都终究会有一个结局。 仅仅一个月左右，陈念念的事情渐渐就平息了下来。vision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同样也陆陆续续有新的人进来。 只不过，似乎那天之后，林晓就再也没有去过公司。何其辛也没有给她发过任何工作相关的消息，甚至连偶尔的问候都少了起来。工作上的一切事情，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不来打扰她，只有偶尔不知情的客人，会发个邮件或者微信过来，抱怨几句新接手的人事情如何处理得不好，顺便再表达一下自己公司的邀约。当然，也还有费劲儿学会适应了各种社交软件的陈念念父母，开始在平台上或抱怨或辱骂。 渐渐地，周围的人也很少再谈论起这件事情来，vision恢复了时不时加班的状态，就连陈念念的父母家人，渐渐地也不会经常给林晓发消息了。 活着人的生活总是在继续，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事情，而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大家或主动或被动地，都开始了所谓的新生活，没能继续往前走的人，也只能留在记忆里。 再后来，何其辛给林晓发过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林晓看了一眼之后，就把手机扔在一旁，继续躺在地上看着外面的日升月落。只不过，和他们所担心的不同，林晓什么都没想，只是每天在家闲着，时不时地出去买个菜做饭，脑海里仍旧是一片空白。 一如现在。 林晓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无奈只能起身过去把窗帘拉上。这窗帘还是当时何其辛和他一起去窗帘家纺市场选的，遮光效果最强的遮光布，拉上之后，整个房间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似乎又实在是太暗了。 林晓又躺了一会儿，起身去把窗帘拉开。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外面的阳光不再强烈，浓烈的夜色再次浸染蔓延上来。 黄禄没有再给她发消息，林晓也没有再去联系。 似乎，又和上次一样无疾而终。 对于世间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不能做决定和面对的事情都实在是太多了，无疾而终不用选择和告别，或许也能算作是一种和自己和解的方式。 第一百一十章 初四一过，社区里渐渐地也开始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回乡的人陆陆续续归来，身上带着大包小包，从老家带过来的土特产塞了满满一后备箱。看到熟人路过，扯着嗓子互相打声招呼，脸上满是灿烂的笑意。 就跟还没过完年似的。 黄禄站在窗口，把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慢悠悠地吐了一口长长的烟圈。 “禄哥啊，这么早就回来了？”对面毛纱工厂的老板小罗，站在楼下朝黄禄挥了挥手。 “啊！”黄禄同样扯着嗓子回复过去，面不改色地客套：“你这是刚到呢？今年怎么这么早？” 小罗家在湖北，满打满算开车也要十几个小时，这个点到估计是昨天就从家里出发了。 “是啊，明天估计告诉路就得堵了，早点回来还能先把机器这些给清扫干净。” 春节期间高速路免费，到初六结束，再加上很多公司都是初七初八上班，民间又有初七不出门初八不归家的说法，很多人就会赶着初五初六出发。高速路一般不堵，可一堵起来也很要命，完全动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原地等着。黄禄回家不用开这么久的车，但徐远航需要，两人相处的这几天，黄禄没少听他感慨这些。 “初七就开工了？” “是啊，前两天就有人在问什么时候开工了。索性也全都是自己家的人，提早就提早吧，也没事儿。” “那行啊，开门红，好兆头，今年生意看来不错。” 小罗挠了挠头，嘿嘿嘿地乐了起来，说：“这不是托了你们的福嘛，要不是电商，我们这些小作坊哪能活下来。” “诶，对了！”还没等黄禄接话，小罗一拍脑袋，扯着嗓子又嚎了一声，惊得黄禄差点把手里的烟给掉下去。 “禄哥你站那儿，别动，”小罗说着，一边转身往屋里走，一边朝黄禄连连摆手：“你可千万搁那儿别动啊。” 黄禄：…… 过了一会儿，小罗拎着一袋东西蹬蹬蹬地就上来了。 黄禄看着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就刚才你那架势，我都以为你是要来拿刀砍我了。” 小罗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怒骂道：“禄哥你可真行，大过年的就说这些不吉利的，之前不是挺忌讳这些的吗？怎么，过年也跟着过糊涂了啊？” 黄禄哑然一笑，摆摆手：“行了行了，别贫了。来，让我看看你又从老家薅了些什么好东西来孝敬我。”说完，就自顾自地去翻赵强拎着的袋子。 “好家伙！又是腊肉！”黄禄乐得不行，差点把嘴里叼着的烟也笑落了，拎着两条黑黢黢的腊肉，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 罗强是贵州人，还是少数民族。那边的烟熏腊肉，和现在网上常见的烟熏腊肉完全不一样。除了普通的腌制之外，还得用松树枝烧的烟来熏，全程不能见一丁点火苗，只能靠纯烟熏。等烟熏好之后，就成了眼前这样，黑黢黢看不出肉影儿的样子。 最开始黄禄拿到手中的时候，脸上写满了震惊。如果不是知道罗强对人真挚，黄禄说不定都会觉得他这是想要来毒害自己。最后黄禄把这俩黑黢黢的腊肉在厨房里挂了将近小半年，才终于下定决心，拎着去公司让煮饭的阿姨打理出来。没想到的是，看起来就跟什么致命毒药似的的东西吗，做出来意外的好吃，几乎秒杀黄禄之前几十年吃过的所有腊肉。 此后，罗强的腊肉，就成了每年过年的固定节目。 “你们店里那陈姐，应该也会收拾，让她帮忙打理打理呗。”罗强知道黄禄自己肯定不会去动手，为了防止像最开始那样挂小半年的事情发生，每次他都要特地强调叮嘱一遍，给黄禄出谋划策可以拜托谁去弄。 去年的时候，陈素刚来，黄禄不好意思让对方帮忙，最后还是拜托楼下小店老板娘给收拾出来的。代价当然是拿了一半出来，罗强知道之后，又给黄禄拎了两条过来，把黄禄给不好意思得够呛。 “行，”黄禄估计也是想到之前一连串的囧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应下来：“初八她就过来了，到时候弄出来大家一起尝尝，我就不叫你了。” “没事儿，”罗强笑得一脸满不在乎，说：“反正我家里还有，没了和我说。今年我家里可是特地杀了一整头猪，熏了足足一个星期，才把这些腊肉给弄出来。” 两人简单地又聊了一句，罗强才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禄哥今年生意如何？年前一直看你们都在忙，也就没来打扰看过。” “还行吧，”提到工作室的事情，黄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漫不经心地开口：“反正一直在做，没停下，那就总能越来越好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罗强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看看黄禄，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黄禄看着他的反应，玩笑似的问了一句：“怎么？要借钱啊？” “不是不是。”罗强连连摆手，说完想了想，又说：“诶，也是。” 黄禄震惊：“还真是借钱啊？” 罗强反应过来，知道他是误解自己的意思了，只得紧张地解释说道：“是借钱，就是问你，需要不需要钱。” “去年吧，我们那小破作坊生意也还算是不错。过年的时候，我和小刘一起算了算，攒下了不少钱。她说让我来问问你，如果禄哥你需要，那就……” 他这话说得磕磕盼盼的，不过黄禄也瞬间明白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笑了笑，说：“不是还打算把厂子做大一点，隔壁那几个门面儿也要租过来？我之前也听说了，对方今年可是很大概率不来了，能把这钱留着扩张也挺好的。” “不是，我们就是想……”罗强有些着急，可一着急起来说话就更不连贯了。 黄禄摆了摆手，安抚示意他先不要着急：“我这边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情况就好了不少，今年应该更胜一层楼。借钱的事情就缓一缓，我还能挡一阵儿。” 听他都这么说了，罗强也只能作罢。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说：“诶，我就知道禄哥你一定能扛过来。之前听说，你们店里还搞了个什么，直播？我家小刘也跟着去看了几天，说真有意思……” 直播啊，这玩意儿有意思是有意思，就是现在凡特斯的主播都没了。 黄禄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对着窗外，悄无声息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刚在和谁说话呢？”徐远航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好奇地往四周看了一圈随口问道。 “喏，前面小罗。”黄禄扬着下巴稍稍往对面楼下的方向点了点。 罗强和他老婆刘晓曼，正带着几个人一起打扫收拾。除了双方老人，两人还把各自的兄弟姐妹都带了过来，显然今年要大干一番。 “哦，这么早就回来了啊。”徐远航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被冷风吹得一激灵，赶紧又把头给伸了回来。 黄禄在这片儿住的时间太久了，几乎前前后后的人都认识他。明明看起来脾气态度都叼得不行，可偏偏就是有这么多的人吃他这套，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禄哥长禄哥短的。 “你手里拎着的什么？”徐远航眼尖地发现了黄禄放在墙边的大黑口袋，走过去好奇地拎了起来。 “嚯，好家伙！这是追债的追上门来了，要直接下毒和你同归于尽？” “是啊，把这拎到厨房挂起来吧，到时候以此为戒，近距离感受下死亡带来的窒息和压力。”黄禄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徐远航无语，说话间凑过去仔细闻了闻味道，才反应过来：“哦，这是腊肉啊。” “嗯，等开工了就给大家加餐。” 徐远航乐颠颠儿地拎着黑袋子走了，走到一半，才猛地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凡特斯的员工，凭什么要这么听话地接受黄禄的奴役？ 徐远航把东西挂到厨房之后，若有似无地感慨了一句：“可惜林晓没有口福了，她还挺喜欢吃这些的。” 黄禄原本想进屋的动作一顿，犹豫了一瞬，转身又回到窗口边。静静地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最后又拿出打火机重新点燃了根烟。 “那凡特斯后面的直播怎么办？”徐远航在屋子里问道。 黄禄手上的动作略微地停顿了下，随即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有新的主播过来。” “这么快？” “嗯。” “也是。”徐远航点了点头，感慨：“也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只不过，后半句话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完全听不见。 “什么？” “没什么。” “对了，新主播怎么这么快就找好了？”徐远航想了想，随口问了句：“之前不是说，靠谱的主播特别不好找吗？现在很多人都还没有回来上班吧，就已经找到了？” “以前的主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赶时间 看到杨柳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秦越越林放乃至于陈素，都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特别惊讶的情绪。林晓虽然没有退群，但也没有再在群聊里说过话。最开始秦越越还会时不时地艾特她，次数一多，众人渐渐地也在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意识轮廓。 成年人，尤其是工作之后的世界，往往最不需要的就是直截了当。有了共识之后，彼此默契地往后退到安全线之外，要更能让彼此都要舒心。 距离远了，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会让更多的人感到轻松。 “诶，这也是之前的同事吗？”谢依依看着林放和杨柳无比熟稔的样子，趁着去厨房接水的时候，没忍住朝陈素问道。 “是啊，之前的主播。”陈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小林之前的那个。” “我以为小林姐已经来很久了，之前竟然也有一个主播。” “嗯，这还是直播刚兴起的时候，禄哥找过来的。不过之前一直都是兼职，隔三差五地来一趟。后来还是暑假了，来的次数才开始多起来。不过后来开学就没来了，说是要去忙毕业的事情。” “现在那是最后一学期了吧？准备全职做主播了？” “不清楚，应该是吧。”陈素往直播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毕竟杨柳长相和身材都很不错，挺适合站在镜头前的。” 谢依依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再说话，两人也都无比默契地选择避开了为什么林晓没有来上班的话题。 亲疏远近的表达方式，有时候非常微妙。往往越是觉得重要的人，越是不敢去问不敢去说。仿佛议论和说几句，都像是一种打扰和冒犯。 “我们现在在主推的产品，就是这些。”黄禄简单地向杨柳介绍了一遍直播室里挂着的衣服，抬手往摄像头背后的墙壁方向指了下，说：“你先一个人在这边看看，熟悉一下版型材质。主推几款的尺码表在那儿，你也可以看看。” “啊？”杨柳有些惊讶：“尺码表我也需要看吗？” 黄禄微微愣了下，随即听到杨柳有些小声地开口：“这些交给客服就好了吧，我对尺码不是很懂的。” “行，”黄禄笑了笑，说：“你先看着，有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到时候就让他们直接联系客服。” “嗯嗯。”杨柳顿时如释重负，弯了弯嘴角，说：“那我还是像之前一样直播，主要负责讲解和试穿，其他的我都让他们去联系客服好了。我刚看到你们现在有两位客服了诶，感觉瞬间热闹了好多。” “还成，始终都只有秦越越吵一点。”说完，黄禄示意没其他事情之后，就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禄哥——” 他刚一出来，秦越越就举着电话蹬蹬蹬地举着电话跑过来：“清然姐的电话。” “电话就电话，不知道的你还以为你中什么彩票大奖了。”黄禄嫌弃地哼了一声，这才把电话接了过来。 秦越越吐了吐舌头，虽然黄禄还是和平常差不多的说话语气，可她还是觉得，今天的黄禄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以及莫名的烦躁。 赵清然原本也是初八开始正式上班，但无奈平时出门实在是太少，前段时间抢票的时候一时激动抢到了后面两天的高铁票，偏偏一直没有察觉意识到。直到前两天拎着行李箱去高铁站的时候，被工作人员皱着眉拒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买错了时间。返程高峰期，高铁票向来紧张，再加上工作室这边前期也没有她设计的什么事儿，黄禄大手一挥索性让她就在家多待上两天。 不用着急忙慌地重新订票之后，赵清然顿时觉得轻松了起来。不过她在家也没有老老实实地闲着，没事儿就搜一些当前流行，和黄禄探讨下一个季度的设计和开发。 “对了。”话题结束，赵清然难得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 “就是吧，”赵清然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我过来之后，依旧还是住在小林那儿吗？” 这话一出，黄禄也难得地沉默了。 两人一直以来，都是默契地没有提起林晓，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说起这件事情。或许是压根儿没想起，也或许是刻意没有想要面对。 这个城市有时候大得有些可怕，即使彼此还存着手机号码和微信，但是在某些时刻之后，很容易就彻底消失在人潮里，再也不会遇到，也再也不会联系起。 比起彻底地失联，形同陌路和点开对话框，却没有任何想说能说的话，才是真正的失去。 “问问她吧。”黄禄终于还是说道。 不管心里有多抗拒多不愿意，黄禄还是不得不去面对处理。 “那你去问呗。”赵清然火速把问题扔过去，说：“就交给你了，禄哥。”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黄禄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一阵阵忙音，坐在电脑前看着和林晓的对话框沉默了很久。 不得不说，除了抗拒和尴尬之外，还有些许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窃喜。 至少，有了理由去联系。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黄禄想好应该怎么去说，林晓的消息率先发了过来。 林晓：赵清然什么时候过来？ 黄禄屈着食指在桌上轻扣了几下，回复道：后天就来。 林晓：那行，我提前把屋子收拾好。 这是继续让赵清然住着的意思了，黄禄莫名地舒了一口长气，随即又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能让赵清然继续住着，自然也就代表林晓并没有和凡特斯彻底不来往的打算。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如果林晓对凡特斯有任何的犹豫和留念，是黄禄最不想看见的。 在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直播，林晓的表现和工作能力有目共睹，让所有人都惊讶。但这并不是她的强项，甚至可能都不是她自己喜欢的工作。凡特斯不过只是林晓不想面对现实时，所找到的一个临时的轻松的“避风港”。 可不能永远避一辈子。 有的人，就是应该需要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 “禄哥，十分钟后开始直播啊。”林放喊了一声，笑了笑，说：“现在直播的人还挺多，就venus，今年好像也找了主播，估计也是在这一两天开。” “嗯，看来我们还是得抓紧。”黄禄点点头，说：“之前开直播的，都是一些一线店铺和我们这种急缺流量寻找突破口的，现在不少二线店铺都开始了，估计今年会变成主流。” 秦越越咂舌：“这么猛啊？这直播不是才出来没多久？这么快就成为主流了，我还估计会再过几年呢。毕竟你看，就主图视频那个，这都好几年了，也没见多少人真正做出花儿来，反响也始终就那样。” “时代不同了嘛。”陈素难得在这种话题中发表自己的想法，眼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还有些轻微的紧张。但很快还是平静了下来，尽量用平和地语气说道：“现在手机太普及了，就我们回老家之后，发现真的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都在拿着个手机玩儿。” 不仅是手机的普及，同时还有4g网络的全面覆盖。时间再往前推一点，别说在手机上看视频了，就是在电脑上，除非是提前下载下来，直接在线看往往能够卡到让人怀疑人生。可是在不知不觉间，在手机和电脑上看视频，已经成了一件正常得不能更正常的事情。覆盖的人群，从年轻人慢慢开始上下蔓延，消费群体同样也开始向两边覆盖。 “深有感触。”林放耸了耸肩，拿着一支圆珠笔在电脑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说：“之前日用品的占据比例还不算大，现在都快成为拼夕夕的主力军了。上面那些小玩意儿，就跟不要钱似的，几块钱不管山高水远统统都给你包邮。大城市的动静无非就是些水果之类的，二三线小城市，日用品甚至是服装，销量都开始大起来了。” 网络，似乎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深入人心了。8090后的小时候，几乎就是从各种大大小小的网吧里混过来的，后来年纪稍微大一些了，手机更是变成了再常见不过的东西。可是，当很真真切切地影响和惠及到更多更偏远更不为人知的人时，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到底是被时代的浪潮拯救，还是被浪潮狠狠地拍下，似乎谁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来。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黄禄拍了拍手，宣布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转头朝着秦越越和谢依依两人说道：“杨柳今天第一天回来直播，应该很多事情都不是非常清楚。直播间里如果有人问问题之类的，我都让她尽量让客人联系你们。估计你们会稍微忙一些，如果有什么情况，尽管和我说。” “嗯，好的。”谢依依轻声回应了一句，虽然有些疑惑但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没问题。”秦越越倒是对此无所谓，看向黄禄问道：“对了，禄哥你不是要跑新款的事情，晚上怎么还在这儿？” 很多工厂差不多同样也是初八上班，不过因为员工都来自天南地北，平时又没有任何假期能够回去，所以很多人也都会在家适当地多留几天。几乎要等到正月十五过完，工厂才会彻底全面恢复正常。 可工厂能等到那时候，凡特斯不能。 整个春节期间，虽然凡特斯的直播只有年前林晓播了几天和年后黄禄断断续续地在播，效果和流量仍旧超出了众人的预期。丁香紫斑马纹新款推上去了之后，同系列的款式也需要紧紧跟上。工厂复工之后，其他店铺的仿制也开始进行，仿版可不会在乎工厂刚开，出货品质不稳定的问题。只要能打个七八成像的版，最后成品就算是次一点上上去，也能对正版造成相当大的影响。黄禄就必须要在这个时间段里，把其他新款给推上去，几个款互相带，至少让跟风的在新品期间完全来不及。 线上店铺的传播力度远比线下店铺，同样被盗的速度和范围也绝对非线下店铺可比。推新品，抢流量，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现在就去。”黄禄把旁边的一个袋子拿起来，晃了晃说：“新款的纱线配色，拿着去给李厂当新年礼物。” 切—— 不出所料，秦越越几人毫不留情地轮番对他进行了鄙视。 黄禄出门之后，也正恰好到直播时间。林放按照惯例，隔着墙对杨柳喊了一声，得到对方的回应之后，这才开始进行推广和数据观察。 今天是春节假期结束复工以来的第一场直播，再加上又换了主播，林放估计整晚上人流量都不会太多，提前和几个相熟的运营打了声招呼，便开始互相聊数据。 只不过，半个小时之后，林放渐渐地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这个直播……”秦越越紧皱着眉头，椅子往旁边滑了下，滑到林放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袖：“放哥……” 林放的屏幕上同样也在同步着隔壁的直播，他看着秦越越，两人脸上皆是一片一言难尽。 “怎么了？第一天上班就真这么痛苦？”徐远航在办公室门口敲了下门，没有任何人回应，他还觉得有些奇怪。往前走了两步，结果就看到几人现在这副表情。 “有点。”林放点了点头，不过也没打算当着徐远航的面吐槽杨柳。 “你怎么过来了？”秦越越朝他打了声招呼，拉过旁边的椅子推过去示意他坐下。 “过来看看，感受感受给黑心资本主义搬砖的痛苦气氛。”徐远航刚一坐下，便注意到了前面屏幕上的内容，问道：“新主播啊？” “嗯，”秦越越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不算新主播，小林姐之前的那个，杨柳。” 凡特斯之前还有一个兼职的主播的这事儿，徐远航也是知道的，点点头随口问了句：“现在准备全职了？” 秦越越：“应该是吧，没仔细问。” “这主播……她……”徐远航借着林放的屏幕看了一会儿直播，终于还是没忍住，犹豫着开口：“她，是不是赶时间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款不错 毕竟以前在一起共事过，虽然那时候的杨柳每天也就直播的时候出现，全程和其他人说上的话不超过十句，但至少也没有任何大大小小的矛盾，秦越越和林放不会也不可能做出当着徐远航的面去吐槽杨柳的事情。 可是，当徐远航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之后，秦越越和林放的神情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实在是杨柳的表现，和林晓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尺码啊？”杨柳走进站在摄像头面前，侧头看着旁边平板上刷新出来的消息，说道：“尺码的事情建议去问客服，退换货的话也请直接联系下我们客服哦，直播间里是不回答这些问题的。” “要看42号款的宝宝，先稍微等一下哦，我正在讲解的是35号链接，也可以先看看。” “又是28号啊，先等一等吧，这个我刚刚才讲解过，也可以先去看看详情页或者主图视频呢。” “今年流行什么？店铺里的春季新款……”杨柳很明显被这些一个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问题给弄得有些茫然烦躁，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微微上扬了起来：“今天在直播室试穿和讲解的，都是我们今年的流行和主推。其实建议直接在店铺里选择按照销量查看，销量第一的就是卖得最多最火的。” “适不适合微胖梨形身材？建议把具体身高体重，以及三围尺码详细地发给我们客服哦。现在我身上的这款，是属于比较百搭宽松的款式，可以参考下评论区的买家秀……” 和直播室相对应的，是这边办公室里旺旺接连响起的叮咚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谢依依都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出去接水了。 “可能是赶时间吧，”秦越越双手在键盘上翻飞，一边头也不回吐槽道：“也不知道万恶的黄世仁，到底给人安排了什么可怕的任务。” 杨柳直播的氛围，和林晓完全不一样。 倒不是杨柳喜欢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客服这边来，能在凡特斯这种艰苦环境中待下来，所有人的配合都已经变得相当默契了，完全不会去考虑谁应该多做一点谁又会少做一点。最主要的，还是整个直播的节奏和氛围。 同样是介绍和讲解，林晓的语速不算特别快，语气温和的同时，能把所有人的问题回答详尽的同时，顺便再发散开来，主动去补充其他对方可能根本就没有问过的点，随即还能再绕回当前的款式。尺码流行趋势，样样不落。 几乎有人问出了一个问题之后，很少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四个问题的出现，减少来回往复的时间，直播的效率自然而然地也就高了起来。同时，内容的质量也远远比现在要好上很多。 杨柳的表现不算差，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她的直播回放也是那时候对直播完全一头雾水的林晓的学习素材之一。可对于看过林晓半年直播的人来说，很难不产生对比。 杨柳实在是太普通了。 不仅是办公室里的几人这样想着，另一的黄禄，看着手机里的画面，也不由自主地拧紧了眉头。 工厂刚开工，几乎没有排什么订单计划，所有员工一般到五六点就已经下班了。黄禄没直接去工厂，直接去了旁边的李厂家里。到地方之后，他也没着急下车，而是点开了凡特斯的直播。 杨柳已经不是新手了，虽然可能一段时间过去，对凡特斯的产品和风格不怎么太了解，但这些信息熟悉起来应该都相当快，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黄禄心里清楚，对方的直播风格肯定和林晓不能比，但实在是没想到，竟然能够差这么多。 手机铃声骤然从车内无比狭小的空间里响起，黄禄脑海里还是刚才杨柳直播的画面，等看到屏幕上跳出来张姐两个字才回过神来，按下了接听键。 “诶——你到哪儿了啊？” 张姐级具有穿透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还不等黄禄回应，便听到对方又说道：“你还在开车吗？放不方便接电话的啊，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重重地咳嗽一声，我等下再给你打就是了。” 张姐性格直爽，说起话来简直是加了高音和倍速版的秦越越，都完全不用对方回应，自己先噼里啪啦地说爽了。 “刚到你们楼下，”黄禄失笑，说：“现在正准备上去呢，你就打电话过来了，看来你在我车里装监控了。” “切，”张姐对此显然相当不屑一顾，说：“谁稀罕在你那儿装监控，不要钱啊。既然到了，就赶紧上来。” “麻溜儿的吧，我都要饿死了。”婷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毫不客气的怒意。 婷婷是李厂和张姐的女儿，平时候在店里是一副样子，回到家里在家人面前，又是另一副截然不同的样子性格。 黄禄挂了电话之后，拎着东西便上了楼。婷婷开门的时候，其他人都没在客厅，她没马上让黄禄进去，而是先上下打量了一番。 “黑色口袋里的是什么？”婷婷皱着眉，看向黄禄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还能是什么，拜年的呗。” “拿出来看看先。” “怎么？现在还玩儿缴枪不杀这一套呢？”黄禄丝毫没有自己到人家家里做客的觉悟，语气同样横得不行。 “诶诶诶，婷婷你干嘛呢？”李厂恰好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还戴着围裙，一边擦手一边走过来直接把李婷给拉开，笑骂着说道：“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可不是嘛，”黄禄毫不客气地跟着数落：“好歹我不仅是吃饭的客人，还是店里的厂里的客人。” “你可拉倒吧，带着人姑娘来店里，啥东西也没买一件的客人。大过年也要让人帮忙赶货的客人。”李婷翻了个白眼儿，往黄禄拎着的黑袋子看了一眼，说：“估计今天来吃饭也带着东西吧？让我猜猜，这次是什么新样衣，还是什么纱线来着？” “都有。” 李婷被黄禄的坦然给震惊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连连咋舌：“黄禄啊黄禄啊，你可真行，大过年期间没想着过来看看。这一开工马上要准备新款赶货期了，终于算是来了。” 黄禄被她这样说道揶揄也习惯了，也丝毫不介意走进屋了之后，趁着还没开桌，把带过来的礼物一件件拿出来放到旁边之后，这才把纱线和布料拿出来，让李厂来看。 李厂和张姐一起开了个挺大的服装工厂，普通的成衣制作和羊毛衫也有。黄禄现在做的原创，几乎都只交给他们来做。工价方面，不一定比其他人家低，可胜在保密性强。除了工人，绝对不会出现什么，样衣拿过去，一个星期之后自己大货都还没有出来，仿版就已经烂大街了的情况。 “哟，这次的新款都不错，看来是认真请了设计师的。”李婷嘴里叼着个大苹果，咬了一口之后，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含糊了起来：“现在咋样，店里开始挣钱了吗？我之前问谢依依，她就满口说不知道不清楚，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给她洗脑了，自己亲表姐都不认，就想着要和凡特斯融为一体了。” “还行吧，”黄禄笑了笑，说：“如果现在这批新款不出什么问题的话，至少能持平了。” “啧啧啧，开了几年赔了几年，挣了仨瓜俩枣马上就和人平分都来不及。也不知道你们店里那几个，都走了什么运，遇上你。” “撞上我是需要挺大运气的，毕竟天天加班的活儿还这不好找。” “这几个新款倒是不错。”听到动静，张姐也从厨房出来了，恰好看到几人在看新款，大致看了一遍之后也认真评价道。 听到她这话，黄禄原本还半悬着的心，这时候才回落了下去不少。 李厂和张姐夫妇，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已经在服装厂工作了。几十年下来，渐渐地做到了现在的规模。除了两人都擅长和人打交道之外，李厂对工艺方面比较精通，而张姐对流行的敏感度，丝毫不亚于任何所谓的时尚编辑。 流行，不仅仅是需要好看，更重要的还有舒适度版型，以及所谓的“气场”。 处于时尚尖端的人士，他们规定和宣布每年的流行趋势和元素。可最后真正流行起来的，却是要大部分人接受喜欢甚至是穿才能算作是成功。而这大部分人，不够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张姐每年经手的衣服款式，没有一千也有好几百，她或许在设计上不懂，但一般衣服过她手，也能大概判断出这款最后销量如何。 “好好做，今年应该就能把前面的债务给还起来了吧。”李厂说完，看了黄禄一眼：“当然，是保证你们同事既得利益的情况下。” 黄禄欠着巨债，店铺里每天的维系和推广无一不在烧钱，但即使如此，黄禄都没压缩过其他人的一分钱。甚至在很多时候，还把他们的工资放在了最前面的位置。凡特斯一穷二白的时候是这样，之后自然也会是这样。 黄禄点点头，笑着说：“嗯，应该问题不大。” “我之前听婷婷说，你那边在弄什么直播？”张姐问道，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现在电商一些大品牌都在弄这东西，你那好像也做得不错，好好做，说不定这就是个破局的机会。” 电商发展的时间不过也才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但也足够发展出一批上层固定的流量店铺。中上层封顶之后，下面新涌上来的店铺，竞争大烧钱多，一度都快走进了死胡同里。现在，就等着有新的东西出现，来打破当前的局面，给中小店铺一个发展的希望。 只不过，不知道现在的所谓直播，到底能不能成为这个希望。 “什么是他做得不错，是他们那主播厉害。”李婷在揭黄禄短方面毫不留情，说道：“他们店里那主播，叫什么来着？林晓，那可是真厉害。诶，你们现在不是收假回来了嘛，今天她有没有在直播？我让我妈他们也跟着看看。我跟你们说，我之前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去看她直播，有意思不说，能学到的东西还不少。也不知道黄禄这小子到底撞了什么运，竟然能挖到这么一个人……” “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啊？发生了什么？” …… 不仅仅是凡特斯的众人，看到杨柳的直播之后皱眉，就连林晓，心情也有些微妙。 没等直播结束，林晓便点开了黄禄的微信。指尖在键盘上轻点了几下，最后又全部删除。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或者说没有任何立场。 凡特斯对于黄禄以及秦越越几人的意义都不仅仅只是一个工作的地方，但对于自己呢？似乎就仅仅只是一个暂时停留的地方。 把别人认真对待的东西，轻拿轻放，的确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 林晓不得不承认，看到杨柳出现在直播室的时候，她心里涌上来的除了不舍，还有不甘心。 叮咚—— 正当她愣神之际，微信轻响一声，下意识地点开来，竟然是齐霁发过来的消息。 齐霁：我后天的航班去广州，再见啦。 第一百一十三章 齐霁要去广州的事情，通知了周围的所有人，唯独没有通知徐远航。 “也还成，能理解。”徐远航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无奈地笑了笑，说：“毕竟都已经分手了，黏黏糊糊地掰扯不清楚，的确也挺不合适的。” 林晓想想也是，徐远航和齐霁两人分手的战线几乎拉了大半年，可两人都没有选择来回分分合合折腾朋友。而是选择冷静下来，逐渐疏离，慢慢地把彼此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出去。或许在这个过程之中，有任何一方继续再往前走一步，事情最后的走向也会完全不一样。可两人，都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 “过年的时候，我俩在一起聊了挺长时间，几乎把这些年以来没说的话都说了个遍。你能想象吗？”徐远航的声音骤然变得轻缓飘忽起来，轻得让人都有些不怎么听得清楚：“我和齐霁，前所未有的坦诚时刻，竟然是在分手的时候。” 终于是徐远航和齐霁，不再是两人一起。不管是哪一方最后选择了去哪里发展，都已经彻底和另一个人没有了关系。所在的城市对于彼此来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因为对方，而变成了因为自己。 “那也再去看看吧，”林晓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就当是送个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 徐远航没吭声，没答应也没有拒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安静了好一会儿，徐远航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转了话题：“你呢？让我去面对，自己什么时候去面对？我听禄哥说话这意思，你应该也没有和他正式说过要走。” “他说了？”林晓问道。 “没，我自己猜的。你们俩都是一个德性，就跟打哑谜似的。不直接说，也都不直接回，谁都没有一个正面的应答。” 不清不楚模棱两可，向来都不是黄禄或林晓的行事作风，但两人这次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种最为差劲的处理方式。 “我……”林晓犹豫了一瞬，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是没想好，也不知道怎么说。” 林晓和徐远航关系虽然好，但涉及到各自人生重大决定的时候，彼此都很少给意见，主动过问的情况都很少。毕竟不管做什么选择，都只需要当事人去面对选择之后的压力和后果。或许是前面谈到了齐霁，难得地触及了彼此心里隐秘的部分，才有了那瞬间的脱口而出。 只不过话音刚落，林晓就感受到了窘迫。 “回vision上班吗？”徐远航想了想，说：“也挺好的。其他不清楚，但在vision你之前的经验和这么些年的累积，肯定是最有用的，而且也是你喜欢又熟悉的工作和环境。” 林晓拿着电话，看着镜头里的自己，突然想到了站在凡特斯那间无比狭小的直播室里的场景。 那里的房间虽小，镜子却很大，几乎占了大半面强。林晓能看到自己所有的状态，每次开播之前，也一定要对着镜子调整好一会儿的状态。 林晓心里突然涌起来一股冲动，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更想念那里。在vision工作几年，窗明几净的门庭宽阔的办公室却几乎很少在自己的回忆里出现。 “带货主播这个职业，还是太新了。或许以后浪潮会推着它前行，登上顶峰，但我们不一定就是能踏上浪头的人。” 越是年纪大，越是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平庸和普通。 每天成为传奇的人有无数，但几乎没有可能是自己。对于普通人来说，能脚踏实地地走在自己喜欢的路上继续生活，就已经算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嗯，我知道了。”林晓点点头，挂掉电话之后却没有做完决定之后的轻松和坦然。 徐远航说的没错，林晓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职业，还是太新了。已经不适合她这种，已经走向了康庄大道的人。 ****** 整个正月的机场，几乎都处于人流量高峰期。林晓在航站楼外面排了会儿队，这才成功进去大厅。 “嗨，林晓。” 林晓顺着声音转过头，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间的齐霁，和桑映。 两人的身高和颜值都非常出众，即使裹着黑色的羽绒服，也能让人轻易地在人群中看到她们。 “嗨。”林晓走到两人旁边，朝齐霁打了声招呼之后，视线便落在了一旁的桑映身上。 在这里看到桑映，实在是已经彻底超出林晓的预料之外了。 桑映在凡特斯那里跟着学习直播的短短几天里，两人相处得也还算不错。桑映看着心气儿很高，最开始也保持着一种和凡特斯格格不入的气质。可经过简单的相处之后，林晓发现桑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认真很多，是真正抱着想要学习的心态过来的。唯一遗憾的是，对方走的时候并没有提前说，没来之后，黄禄也没有任何想要去找成延问问的意思。这件事情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能够在这里看到她，而且还是和齐霁一起。 “嗨，小林姐。”桑映也朝林晓笑着打了声招呼。 桑映今天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化着非常精致的妆，只是大概画了下眉毛和擦了个口红，看起来简单了点，却精气神十足。没有往常的精致之后，竟然也透露着一种别样的自然美。尤其是像现在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眼角眉梢都浸染上了笑意。 “桑映？”林晓有些犹豫。 对方脸上不再像以前那样挂着标准到让人觉得虚假的笑容之后，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魅力，最开始乍一看还挺像，后来越看反而越觉得和桑映不像了。 “今天没怎么化妆，差别这么大的吗？”桑映摸了摸自己的脸，开了个玩笑。 这和之前故作高深和开朗的人设完全不一样，林晓不得不把疑惑的目光对准齐霁。 她知道齐霁和桑映认识，但没想到后来两人关系能够好到彼此性格都发生了些许的改变。而且看着两人脚下的几个行李箱，显然这次的广州之行，也是两人一起。 “我和桑映一起去广州。”齐霁笑着点了点头。 “嗯，她想换个环境，我也想离开这里。”桑映也无比坦然地补充说道。 过了最开始的惊讶之后，两人的坦诚反而让林晓松了口气：“那就好。” “广州那边有没有熟悉的朋友接应？后续住的地方，以及工作的地方，有没有想法？” 齐霁和桑映两人相视一笑，原本还无比坦荡轻松地脸上，顿时带上了些许的不自然和尴尬。 林晓皱眉：“什么想法都没有？” “不是不是。”齐霁连忙摆手，说道：“具体的工作还没有找好，但都有了大概的想法。我们两人之前值得拿出来说道的工作经验也不算很多……” “是完全没有。”林晓毫不客气地说道，在涉及到工作和现实的方面，她冷静得有些不近人情。 “嘿嘿，也是。”齐霁知道她在这方面相当严苛，倒也不介意，继续说道：“不过我之前有汉服拍摄的经验在，相比其他的工作，也会更喜欢这一行，所以想继续往这方面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 “我也是，如果能找到类似的就先试试。”桑映也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打算：“不过我还是更倾向于主播方面。” “带货主播？”林晓有些惊讶。 “嗯，”桑映看向林晓，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之前在凡特斯和你一起直播的那几天，虽然我自己没有亲身上阵，但我感觉还算是不错。广州这方面的机会应该会更多，想去试试。” “可是……这是一个全新的行业。” 一个全新的，尚未成熟的，谁也不知道后续会发展如何的行业。 “但我觉得自己适合。” 即使是要去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即使是环顾四周也没有任何一个熟人可以给自己照应的地方，即使是一个只有简单了解没有任何经验的工作，看不清楚未来，可就觉得自己合适。 一如当初来到这个城市进入到vision的林晓。 “有朋友在那边吗？”林晓换了个话题，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震颤。 因为热爱，所以才会一往无前。正如几年前的林晓和徐远航一样。 眼见这个话题逃不过了，齐霁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汉服圈子里一个认识了很多年的妹子，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见过面。” 齐霁不怎么喜欢出门，网络上的社交远比现实的社交要多得多。不管是在现实还是网络上，能认识很多年关系却始终如一的人，实在是太少，能走到现实见面，的确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情。 “对方靠谱就行，到了那边给我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之后也记得经常保持联系。”林晓说完，视线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齐霁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林晓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竟然是很多天一直都没有联系过的黄禄。 “你们在几号口？” “7号口。”林晓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往旁边齐霁的方向看了一眼。 徐远航来了。 在场的三人心中，几乎同时闪现出来这个念头。 就在众人都没有来得及去细想的时候，便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了气喘吁吁的一句：“抬头，我们在入口这儿。” 在接起电话的时候，林晓便把电话音量调到了最大，在场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不约而同地抬头往出口的地方看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徐远航应该是跑过来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珠。羽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得拉链开了，露出里面穿的羊毛衫，领子都还有些歪。 齐霁有些恍然，仿佛看到了上次过年时候，依旧两人第一次见面，徐远航朝自己跑过来的情形。 “嘿，”徐远航走进，看着齐霁笑了笑，一字一句说得非常认真：“来送送你。” 齐霁也跟着笑了起来：“谢谢。” 黄禄朝一旁的林晓和桑映使了个眼色，示意一起走开，给他们两人留出最后的时间。 “你也一起去广州？”黄禄对桑映和齐霁出现在这里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随口问道。 “嗯，一起去，也有个伴儿。”桑映点点头，看着黄禄蓦地一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黄禄挑了挑眉：“不装高冷了？” “不装了。”桑映依旧在笑，眉眼弯弯的和平时那副端着的标准笑容截然不同，说话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谢谢。” “有什么可谢的。”黄禄不以为意，桑映不解释，几人也都默契地没有再问下去。 太过清楚地去表达和解释，有时候反而像是把彼此的距离推远了。尽在不言中，就已经是最大的默契和配合。 “好久不见。” 林晓猝不及防地听到这句，略微地愣了下，这才看着黄禄，勾了勾嘴角：“嗯，好久不见。” 黄禄和桑映寒暄的时候，林晓其实并没有太注意听。她觉得黄禄还是会和之前一样，两人保持着不可言说的默契，继续做着谁也不想明说的决定。 也算是曾经一起并肩作战之后的唯一体面。 可黄禄偏偏主动地挑起了话题，还是以“好久不见”作为开头。就连桑映都微微有些惊讶，原以为关系很好很合拍的两个人，竟然也会又冷漠疏离得时刻。 “你们来多久了？”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黄禄话锋一转，又轻描淡写地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 林晓心里有些惊讶，脸上的神色不显，淡淡地笑道：“也就刚来一会儿，你们的时间也赶得凑巧。” “嗯，最开始也说不用来的。后来想想，还是想来看看吧。” “送一下也好，毕竟曾经在一起这么久。” 即使几人都尽力以一种很轻松很平淡的情绪去面对，离别的压抑和伤感，还是以一种不可压制的姿态悄无声息地在众人的四周焕然蔓延，喷薄。 “黄总。” 旁边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几人皆是一愣，循着声音望过去，随即彻底愣在了原地。 竟然是路宁和成延。 成延此刻的脸上表情可以说是相当微妙，他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凑巧。 “黄总，林晓。”路宁看了旁边的成延一眼，问道：“我没有认错吧。” “没有，”成延面上神色不显：“你眼神比我好，竟然这样都能看见。” “那当然。”路宁有些得意，走近之后更是确定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也实在是太巧了。” “嗯，是挺巧的。”黄禄意味深长地看了路宁身后的成延一眼，对方依旧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似乎完全不在意旁边的桑映。 “你们……”林晓看了一眼两人过来的方向，说道：“你们是刚下飞机？” 路宁点点头：“嗯嗯，这不是来出发层更好打车嘛，特地从那边绕路走过来的。” “你们是接人还是送人？”成延也笑着朝黄禄打了声招呼。 “送人，”桑映突然出声，神情平淡：“送我来着，去广州。”说到广州两个字的时候，桑映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往成延的方向扫了下。 路宁：“去那边工作？真是巧了，你们去广州，我们从广州来。” “不过你不是长期在这边，在广州的时候，可以一起吃饭。”桑映轻轻地勾了勾嘴角，似乎又回到在成延那里的时候，遇上自己不喜欢或者不值得不用结交的人时，就是这样的笑容。 路宁有些惊讶，脸上客套的笑容不减：“行啊。”成延不动声色地挡在路宁前面，笑着看向黄禄：“如果在那边都还能遇到，那也的确巧得能一起吃顿饭。” 桑映神情复杂地看向成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也没有说出来。 “不过你们朋友，看着也挺眼熟的。”路宁看着桑映，总觉得似乎像是在哪里见过。 桑映：“我之前也……” “你看谁不眼熟？”成延揶揄地说了一句，伸手揽着路宁往自己怀里带了下，笑着说：“你远在广州，都还能认识黄总在浙江的朋友，是不是有点太为难自己了？嗯？”说完，还特别亲昵地碰了下路宁的鼻尖。 仿佛真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 路宁显然在对在这么多人面前堂而皇之地秀恩爱有些不习惯，双颊微红轻轻地推了下成延，说：“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可没说自己是真的认识啊。” “说不定就认识呢。”黄禄一本正经：“说不定还就在楼上。” 林晓不动声色地拉了下黄禄的衣角，顿时还想再说点什么的黄禄顿时戛然而止。 “嗯？住楼上？”路宁失笑：“我们可就已经住楼上了，这个巧合还真的没办法。” “行了，我叫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成延微微扬着下巴，视线在几人脸上扫过，说：“就不耽误几位了。” “嗯。”黄禄瞬间恢复成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冷漠地点了点头。 路宁微微皱眉，简单地和几人打过招呼之后，就被成延给揽着走出了机场。 林晓朝旁边很久没有说话了的桑映示意了下，黄禄顿时哑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作为旁人来讲，刚才的很多个瞬间里，他的确很想直截了当地戳穿成延的虚伪。可是他反而忽略了另一位当事人，桑映的感受。 不管真情与否，亲眼看到自己曾经所相信所拥有的东西崩塌时，并不会还有跟着推上一把的想法。 桑映回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发现自己此刻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路上堵吗？”齐霁往徐远航的身后看了一眼，笑着说：“时间赶得挺好，我刚准备进去。” “还行，”徐远航点点头，说：“就是停车的地方不好找，跟迷宫似的，差点就找不着路了。” “平时也很少来这边，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到那边几点？” “估计十一二点吧。” “那正好是饭点，朋友接上了之后可以直接去吃饭。”徐远航说完，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起来，说：“还好是去的广州，和江浙这边的饮食习惯也能算得上是接近，要是去了其他地方，还需要花一点时间来适应，第一顿饭说不定都吃不好。” “是啊，还好这两个地方都是清淡口，可能有不一样，不过应该都问题不大。” “嗯，好歹也算是超一线城市，就算不吃本地菜也行的。” “广州人听到这句话估计得生气。” “那你可别告密。”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蓦地一起都笑了起来。似乎两人自从分手以来，都没有什么大吵大闹的时刻，就连现在离开了，都还能互相笑着告别。 齐霁看着徐远航，心想：如果这时候徐远航让自己留下来，自己说不定会选择答应。 徐远航也跟着齐霁，心想：如果齐霁这时候选择了不走，那即使后半生继续像之前那样，似乎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到时间了，进去吧啊。”桑映拉着行李箱，走回来朝齐霁挥了挥手。 “嗯，那我走了。”齐霁朝徐远航笑了笑。 说啊，让我留下来。 “嗯，一路平安。”徐远航双手插兜，也朝齐霁笑了笑。 说啊，你不走了。 “那，再见。” “再见。” 兜兜转转到最后，两人还是又回到了原点。即使心里有万语千言，也不过只是朝对方笑笑，什么都说不出口也不会选择说出口。 永远无法共享情绪，也永远都在粉饰太平。 “不挽留吗？”黄禄看着徐远航问道。 “不想留下吗？”桑映往回看了一眼，问道。 “算了，不合适。” “不合适，算了。” 比起大哭大闹，清醒的时候说再见，便是真真正正的再见了。 距离从来都不是问题，却也是最可怕的东西。转身之后，就永远也见不到了。 “那我先回去了。”林晓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黄禄：“你怎么过来的？” “打车。”林晓晃了下手机，上面正在显示等待司机接单。 “这里面不好打车。”黄禄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送你回去呗，反正也不远。” 林晓略微地停顿了下，没回答，徐远航已经转身往前走开了。 “嗯，行吧，的确不好打车。”林晓笑了笑，收起手机的时候恰好看到页面跳转，显示有司机接单成功。 司机王师傅：您好，请稍微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怎么了？”黄禄看了她一眼，问道。 “没什么。”林晓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取消订单，随即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和刚才在机场时轻松自然的样子完全不同，徐远航沉默地上了后座，车才驶出机场，他就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 “昨晚没睡着？”林晓往后看了一眼，轻声问道。 “应该是吧。”黄禄也跟着往后看了一眼，用同样轻的声音回复道。 两人视线相交，皆是一愣，随即才把视线转移开来。 “什么时候开始上班？”两人沉默了很久之后，黄禄突然出声问道。 林晓一愣，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黄禄笑着补充：“我是说去何其辛那儿。” 林晓看着后视镜里黄禄的模样，突然觉得他前所未有的陌生。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林晓没有想到，两人之间的默契竟然会由黄禄来主动打破。 “没想好。”林晓说不清自己这时候是什么想法，只是无比机械地回复：“估计等放假结束。” 外贸和电商，说不清谁的假期更长。过分一点的初六就开始上班，稍微人性化一点的，放假到初八也算顶天了。黄禄在vision待的时候，假期从来都没有超过初十。 黄禄却没提这茬，只是抬头看了下后视镜，朝林晓轻笑了一声，说：“那也快了。” 林晓也跟着扬了扬嘴角，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看到对方的缘故，她竟然觉得这时候的黄禄，看起来有些陌生。 三十来岁的人了，眼角也堆上了些许的褶皱。林晓以前还没有注意，现在才猛地发现，原来黄禄也不像是想象中的那样，虽然一直是不耐烦的表情，可也精神奕奕。 不知道什么时候，黄禄的神情，已经带上了些许的疲态。 林晓突然想不起来，之前两人相处时，自己心里那种若有似无的心动和热烈。 “回去挺好的。”两人沉默了良久，黄禄才又说了句。 林晓语气平淡：“怎么好？” 她有些烦，只觉得此刻的黄禄似乎像极了何其辛。永远只有他是高高在上的清醒，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甚至是独断专行地替别人做决定。 “反正比电商好。” “不是干一行爱一行？” 黄禄笑了笑没说话，林晓皱着眉，只觉得心里那股烦躁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我其实并没有……” “电商也没什么好的……”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随即都愣了下。 “电商没什么好的其实。”和以前每次都会把话题让给林晓不同，黄禄径直说了下去：“做电商可不容易，都说现在电商就跟白捡钱似的。但你看，每年那么多人头脑一热奋不顾身地扎进去，最后能活下来的也没有几个。” “的确，这行门槛不高，看起来似乎风险也很低，两三个能凑到一起只要肯动脑子肯吃苦，有朝一日也总能够吃上饭。”黄禄耸了耸肩，说道：“当然，也仅仅是吃饭而已。” “但是一赔起来，也比其他行业都要更凶。” “你呢？赔了多少？”林晓问道。 这是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话题涉及到对方的隐私。 很多次，或正面或侧面，从秦越越等人的口中从黄禄自己的口中，林晓大概知道黄禄几乎一直在赔钱，而且似乎还欠了不少。不过她从来都没有好奇过，也没有问过。 现在，还是过界了。 “一百来万吧。”黄禄只是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即从善如流地接着说道：“是不是没想到。” “嗯，”意外到林晓都有些愣住，点了点头，说：“的确没有想到。” 在林晓来的时候，凡特斯的业绩算不上差，但养活店里的几个人也足够。即使黄禄在工资和待遇方面极为大方，但经过双十一一战之后，至少也能够让凡特斯的营业额达到持平的地步。 不同于实体店对店面场地甚至是影响力都有一定的要求，电商的成本相对而言可控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非常透明。不同的规模不同的阶段，店铺也有不同的营运方式。就像凡特斯之前刚开始的时候，不用做原创没有囤货积货的风险，在运营推广上多花的钱，同样也能够在后期获得一定比例的回报。 算不上万无一失，但也绝不会出现无底洞般的亏空。 林晓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黄禄一眼，对方仍旧在专心致志地开车，丝毫没有想要解释下去的意思。林晓也没问，心里却有股说不出来的烦躁。 “那之后见。”黄禄放下车窗，半靠在窗框边缘，朝林晓摆了摆手，说完才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说：“不过你应该后面也没有什么时间。太久没去公司了，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适应。等适应差不多了，又到三月份的伤害展会了。” 林晓不做声，就这样站在路边，安静地看着他。 黄禄脸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仿佛在说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这么算下来，估计等你忙完有空，都得是夏天了吧。六七月份？还是七八月份？” “但估计我们又开始忙了，那时候应该是在准备冬装新款的事情。整个夏天，厂里都要赶外贸的订单，我们小订单打样也不怎么方便。” “那时候，也不一定是小订单了吧。” 似乎没想到林晓会接话，黄禄愣了下，脸上随即恢复了笑容，语调轻松：“那最好了。不过都说不准，没具体走到那一步，都不能够轻易念叨。提前设想好的事情，经过念叨期待之后，十有八九都会落空。” 林晓轻轻地勾了勾嘴角，说：“忘了，你还挺迷信的。” “也不是迷信。”黄禄笑了笑，说：“不过都是找个由头，说服自己。” “什么？”最后半句话，林晓有些没听清楚。 “没什么。”黄禄摆了摆手，语调飘忽：“祝你好运，前程似锦，回头见。” “嗯。”林晓还想说点什么，看着黄禄那张熟悉脸上带着的陌生表情，蓦地一下什么都不想说了，只剩下一句同样的：“祝你好运，前程似锦。” 黄禄哈哈哈地乐了起来，笑着发动了车子。 寒风猛地从窗户里面灌了进来，黄禄也似乎没有任何知觉，径直开着车，也没有把车窗再摇上来。 徐远航中途被冻得不行，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又紧紧地裹了两圈。 “不愧是市区，”徐远航的声音仍旧带着没睡醒时候的朦胧和喑哑，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声音轻缓：“灯红酒绿的。” 黄禄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了一眼，也轻轻地笑了一声：“嗯，灯红酒绿的，真繁华。” 正月十五没过，市区的“年味儿”就还在继续。沿途各大小区和绿化带去，摆上的鲜花应该还没撤，夜晚只能看到上面挂着的五颜六色的彩灯，道路两边的绿化树上也是，形状各异的彩灯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 “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黄禄刚从工作室那边回来，便看到徐远航刚洗完澡出来。 自从两人一起住以来，徐远航几乎就没有在正常情况下白天起过床。即使是在忙碌之前新款的时候，要么是通宵不睡，要么就是从下午就开始喝酒，喝得烂醉，第二天勉强能凌晨清醒。 “昨晚睡太多了。”徐远航一边擦头发，一边笑着应了一声。 黄禄看了他一眼，感慨：“精神还挺不错。” 至少眼神里，能有点亮光了。 “嗯，”徐远航站在镜子面前，听到黄禄这话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说：“是挺精神的。” “彻底走出来了？”这倒是让黄禄感到好奇了，明明前面都难受折腾自己折腾了大半年，他还以为齐霁走了两人彻底不可能了之后，徐远航还得再继续痛苦低迷一段时间才能好。没想到这痊愈速度，快得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应该算是吧。” “应该？” “嗯。”徐远航点点头，转过身来看着黄禄，脸上的神情有些许的疑惑却不迷茫：“可能是我知道，她走了之后，我们两人就彻底不可能了。不用再继续去想些有的没的，和自己过不去，和她也过不去。” 比起之前的难过和绝望来说，现在更多是释然和遗憾。 “斩断一段关系，肯定都是痛苦的。”徐远航停顿了下，说：“但有时候，再痛苦也还是要去面对。” “也是。”黄禄也跟着笑了下，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中间再怎么不舍得和纠结，但其实都挺清醒的。等到了真正该走的时候，都能走起来非常潇洒和爽快。” 因为都知道了，这就是最后的时刻，到了这种地步，彼此都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那你呢？”徐远航看了他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和林晓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工作吗？”黄禄坐在沙发上，身体放松地倚躺在靠背上，说：“人各有志，是没办法选的。再者说了，我这里也不能算作是什么好地方，不来了才是挺好。” 徐远航却没有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径直问道：“是因为那些债务？” 黄禄似乎没想到徐远航会提这件事情，有些惊讶，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也没有特地瞒过。”徐远航耸了耸肩，说：“你别看网上那么多人，似乎这个世界都大得不行。但其实，这个圈子很小。不管是世界也好，还是网上也好，想要知道也人挺轻松的，毕竟那事儿也闹得挺大的。” 黄禄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过几天能放秦越越几天假吗？” 徐远航这话题跨越度有些大，黄禄一下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奇地看着他问道：“秦越越请假，怎么还需要你来说了？” “十五那天这旁边古镇都有不少汉服活动，想请她和我一起去看看。”徐远航认真地解释：“她思路挺开阔的，没怎么接触过想法就比较大胆。就想着如果能和我一起去逛逛，帮我想想春天的款式应该做什么。” “这么干劲儿满满？反正我都行，你让秦越越来和我说就好。” “行。那我等下给她发消息，提前和她说一声。” “不过现在做春款，是不是有些迟了。” “不迟，春夏联合一起做都行。” 黄禄静静地看着窗外：“马上就春夏了啊，感觉还挺快。” 徐远航也跟着一起看着窗外，天气开始好转，电线杆附近都开始有鸟叫声了。他轻轻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说：“往前一直走着，就觉得挺快的。” 黄禄突然觉得，他或许还是舍不得林晓。 不仅仅是对一个同事的舍不得，更多的，可能还有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说清过的那些若有似无的情愫。 第一次，黄禄觉得，如果没以前的那些事情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凡特斯并不是黄禄从vision出来之后所开的第一个店铺，在此之前，还有个店铺“new/s/tep”。 “new/s/tep，前几年的时候，也能算作是圈子里红极一时的店铺。”路宁笑了笑，语气里满是感慨：“没想到后来，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现在竟然混到这种地步。” “他店铺最后应该也没有卖吧？”成延倒了杯水，递给路宁后，顺势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应该没有，也不像是会卖店铺的人。” 成延不屑地嗤笑一声，说：“都快没有米下锅了，还留着店铺做什么？线上店铺又不比其他，没有门面没有消费者积累，就算是有收藏关注，时间久了也死了，没有任何意义。” “不一样，一手创立起来的店铺，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串代码和可以被人仿制的名字。但对于自己来说，意义非凡。” 互联网世界就是这样，把一切事情都变成了一串串堪称冰冷的数字代码。以至于大厦崩塌之后，想要去怀念都没有地方可去，只剩下关注栏里那几个黑白的字母。 “对了，”路宁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成延，说：“之前听你说，你和黄禄关系也还好啊，怎么上次在机场碰到，感觉关系并不好，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 成延给自己倒水的动作略微地停顿了片刻，随即无所谓地笑道：“我能和他有什么冲突，不过对我有意见，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怎么说？”路宁起身，抱着成延的腰，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揶揄地说道：“还能有不喜欢你的人？” “诶诶诶——” “注意点影响啊，好歹我们都在呢？” “在什么在？我们应该走开才是。” “行呗，我们不应该在这里，我们就应该在车底。” …… 路宁被工作室里众人揶揄的笑声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成延转过身来，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耐心地解释：“黄禄之前做原创旗舰店的，现在看我们这种做仿版的，那不是就跟有世仇一样？” 路宁松开他，皱眉：“那这人的心眼儿和格局，未免有些太小了。” “是啊，”运营陈一鸣毫不留情地吐槽：“又不是仿制他家的店铺，也不知道在介意个什么劲儿。” “那可不，做生意还讲究清高这一套，”店里的另一位客服阿可也跟着帮腔：“也难怪他之前做不下去会破产，还正当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了。” 路宁对几人这些连拉带踩的话没多大兴趣，转头问成延，道：“他知道我们拼多多这边的平台，是做仿制的？” “不是，”成延神情淡然，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大概知道做仿制，但不知道我们具体做的哪些。当然，也不知道你广州的店铺名字和品牌。” “那就还好。”路宁松了口气，严肃地看着成延几人，叮嘱道：“这事儿你们可得捂严实一点，不能出任何一点错。就是别人来问，也不能多透露。万一被人知道了，那广州那边势必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哎呀，你就放好心吧。”成延压下心里的那些不耐烦，笑着说：“今年可都算是第三年了，还需要你来来回回地叮嘱吗？” 路宁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成延就已经挥手让还留咋工作室的几人先行下班了，她张了张嘴，只能又把刚才的话给压回去。 “现如今，好的厂家我们也有不少熟悉的了，就算是放到广州那边来做，应该问题也不大吧。”路宁想了想说道，看着成延说道：“不然你看现在，几乎大半年的时间你都在浙江，我们分隔两地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其他人走后，成延的情绪也放松了很多，直截了当地打断路宁：“是你家人又在催了吧。” 疑问句句式，却是相当肯定的语气，显然对这些事情已经一清二楚。 “嗯，是他们在催了。”察觉到对方话语里藏着的不耐烦，路宁的语气也跟着缓和了下来，说：“虽然是他们在催，但主要也还是我觉得，现在一切都稳定成熟了，不用一直在外面奔波。相比之下，肯定还是家里要好啊。” “要真的稳定了，你刚才也不会那么紧张地叮嘱让不要泄露我们在自己抄自己这件事情了。” 路宁顿时哑然，只能把这个话题暂且先放在一边。 路宁在广州的店铺不止一个，有设计感品控也足够严格，这么些年做下来，价格虽然颇高，但也算是在时尚女装圈内颇有名气。但赚钱这事儿，谁都不会嫌多。 他们的旗舰店和淘宝店，已经有相当多的一群能消费得起高价格的正版客户。但同时，成延的野心是想要覆盖全部客户，包括喜欢他们店里的设计产品甚至是名气，却买不起的。 恰逢新平台的崛起，成延便选准了这个时机，带着团队过来，对外说是主要做秋冬的羊毛衫，但其实也在跟着一起售卖广州店铺里的产品。只不过换了平台，以一个极其低廉的价格出售。 瑕疵品，版型不好的，甚至是普通的正装。 同样的产品，面向不同的群体，价格却不一样。与其说是自己抄自己，不如说是把“扩大消费群体”。 成延当时的原话是：既然总有人做仿版，那为什么不把这条线把控在自己的手中。正版和仿版的钱，他们同样都能一起赚。 路宁想了想，成延会做出这个决定，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当年黄禄的事情所影响。 也是那时候，才让他们真正地意识到，原来那些平时不放在心上也无可奈何的仿制版店铺，竟然真的拥有能毁掉一家店铺的能力。 2010年，智能手机都还没有彻底普及蔓延到普通的城市，但淘宝线上店铺的大风已经无比迅速地刮了起来，即使是十八线小城市里的年轻人，也都渐渐有了网购的概念。即使没有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智能手机的学生，在网吧里逛淘宝似乎也并不是一件什么特别新鲜的事情。 那时候的淘宝，一如如今的拼多多，价格低到仿佛不要钱。绝大多数人想要网购的目的，都是图便宜为了省钱。 价格低，粗制滥造，一时间也成了那时候网购商品的代名词。 大浪淘沙的时代，想要趁着网线那段的人不懂不知道，粗制滥造趁机“骗钱”的人，大有人在。或许赚得盆满钵满，或许最后狼狈跑路。但同样，也有一群人，嗅到了不同的商机，从一开始就坚持认真对待线上店铺。 原创设计，低价的中高档商品，渐渐地杀出重围，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真心实意的好评推荐。 黄禄的new/s/tep也就是在那时候，迎着风浪站起来的。 店里所有的款式，全都是属于自己的原创设计，在千篇一律的把消费者当啥子糊弄的产品中，脱颖而出。同时，每一件衣服从布料开始到成衣包装，全都由黄禄一个工厂一个工厂地盯着过来。之前的面料经验，让他在成衣方面如鱼得水。详情页不仅仅只是空洞的数字和照片，而是认认真真地写了不少关于面料特性和版型的小贴士。 当时不少人都在评论里夸赞，来这里买一件衣服，就跟学习一样的。知道了很多面料的成分和特性，知道了水洗唛上奇奇怪怪的符号背后所代表的意思。不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买衣服的年轻小姑娘，渐渐地懂了什么叫做版型，什么叫做剪裁。 毫无疑问的，从正式运营起来之后，new/s/tep靠着从上到下的认真用心，赢得了无数好评。在每天都有无数品牌店铺涌现出来的新时代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那时候的黄禄，意气风发。他无比坚定地相信，只要是自己足够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产品，用心对待每一个客户，就能获取同样的回报和成功。 new/s/tep也是同样，每一次的新款上线，都会迎来无数好评。 大大小小的店铺，推新款和推老款的时候，或多或少地都会找人刷上几单，致使真真假假的刷单兼职在互联网上风靡。可自始至终，newstep店铺里的每一个评价，都完全真实。 是底气，也是实至名归。 可树大招风，线上店铺能够推广开来，面向更多的消费者，被更多的人看到，自然也就面临被更多人抄袭的风险。 黄禄一下子都有些想不起来，那是哪一年的新款。只记得，当时双十一活动刚刚兴起不久，在官方还没有特别盛大的预热活动时，他就已经把店铺预热到了一个不错的成绩。只需要把新款推上去，后面的销量接着双十一促销，能让店铺直接更上一层楼。 彼时的黄禄野心勃勃，一边在拍主图详情页的时候，就已经让工厂加大量生产了。 秋冬的单品，本身单价就比较高。为了提升品质和档次，新款的成本，几乎都比之前的要贵了不少。黄禄没有选择提价，为了活动，反而打算把价格降下来。 只要活动能卖得出去。 可偏偏还没等到活动正式开始，就出现了问题。 new/s/tep的秋冬新款，全部被提前泄露。在new/s/tep链接都还没有开始上的时候，其他家的买家秀都已经有了不少。 一模一样的颜色，一模一样的图案，不仅出现在那些专门做仿制版的小店铺里，同时还出现在另一家名气略高于凡特斯的店铺。 秋冬新款，还没有上架就已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后面的事情，我大概就都知道了。”徐远航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黄禄的肩膀。= 这种时候，说太多反而更像是一种负担。 黄禄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说：“其实还好，几年过去了，我自己也想开了。” “真想开了？”徐远航看了他一眼，揶揄地说道：“再来一次，就不会把所有衣服都给销毁了？” 黄禄愣了下，随即也跟着乐了起来，轻声说道：“会。” 一向主打原创，并且以原创为特色出名的new/s/tep，新款竟然是仿制的，这个消息以一种极其夸张的速度蔓延在了电商圈以及固定消费者的圈子里。 与其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如说是负面消息更能挑动普通人的神经。那时候的互联网的确已经足够发达，但尚未发达到有人能认认真真地来看new/s/tep长长的澄清证据。也没有钱和渠道，去进行所谓的消息轰炸推广。 “new/s/tep即使不算抄袭，但也清白不到哪儿去。” “弯弯绕绕的事情好多，我只想买件衣服而已，丝毫不想去了解，实在是太麻烦了。” “无风也不起浪吧，都到现在这种地步了，要说还是清清白白的，其实我也不太信。” …… 一时间，诸如此类的言论甚嚣尘上。而当时的平台方正在积极地准备新一轮大型活动的预热，原本new/s/tep也会有的推荐位，因为这些负面消息被刷了下去，同时店内的其他款式，不仅全都被取消了活动推荐，甚至还被“冷藏”。除非搜索店名直接进店，不然店内的任何一款产品，都不会在首页和各大分类通过关键词搜索到。 这成了压垮new/s/tep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黄禄拍板决定，这批新款全部下架不再上线，也彻底放弃那一轮大型活动的任何预热和推荐。 “解决的方法很多，但我没想到他最后还是会选择最奇怪的一招。”路宁还是有些无法理解，说：“事情本身就不清不楚的，低价甩卖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也好，也总比他那样强。” 提到黄禄，成延脸上顿时也多了不少不屑，语气嘲弄：“清高吧。” new/s/tep店里的新款全部下架之后，工厂的大货也陆陆续续地出来了，黄禄宣布将会把这些产品全部捐献给山区。 网上的言论再次爆炸。 “之前我还觉得new/s/tep还行，现在算是彻底失望了，这是承认自己抄袭了呗？” “不仅抄袭，而且还要给自己一个无比冠冕堂皇的认怂理由，我乐了。” “这种时候，倒也不必扯上什么扶贫送温暖的大旗给自己增光添彩吧，略微有些许的恶心。” “合着山区人家穷的地方，就活该穿抄袭的东西呗？” “可别吧，这样一想，更恶心了。就算是穷，谁都想自己身上是干干净净的吧。” …… “最后销毁也花了不少钱，还挺可惜的。”路宁忍不住有些唏嘘。 当初new/s/tep上架之前，她也拿到过部分产品，版型质量的确不错。黄禄是真的很认真地准备那次的活动，以及经营new/s/tep的这个品牌。只是最后，这批或许会让人惊喜的产品，最后被付诸一炬彻底销毁。 “清高只能换来百万的债务，可换不来钱。”成延对着镜子解开领带，漫不经心地开口：“生意，也不是这样做的。” “他现在是不是又开始做原创了？不继续去门市档口拿货了？” “不会长久的。” 路宁还想说什么，看着成延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禄哥，禄哥，你来了啊！”一听到门口有动静，林放猛地一下站起，一脸欣喜地冲过来时还被旁边的椅子给狠狠地绊了一下，椅子顿时发出吱啦一声巨响，随即堆放在桌上和椅子上的衣服也全都受到晃动额，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诶诶诶，小心小心——”秦越越一边打圣地嚷着，一边往堆衣服的地方扑过去。 谢依依恰好坐在旁边，戴着耳机原本什么都没听到，也被秦越越这一嗓子给喊回了神，抬眼便看到一大摞衣服朝自己压下来。 见状，已经走到门口的黄禄和赵清然连忙也跟着扑过来，但还是没来得及阻止。 颜色各异的衣服，包装袋，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周围，中间的主要受害者谢依依一脸茫然，手上还拿着刚取下来的而已。 “咳咳。”林放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别抓你那破头发了，再抓下去头秃了还得怪工作压力大，找我索赔。”黄禄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怒骂了一声。 “嘿嘿，不会的不会的。”说完，林放又胡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傻笑着开口：“暂时还挺茂盛的，应该不会秃，一定不会秃。” 赵清然：…… 秦越越一脸不可理喻地看着林放，感慨：“医生说出现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陈素同样也是一脸无奈，摇了摇头，说：“估计时日无多了吧。” 扑哧—— 谢依依终于算是回过了神来，没忍住轻笑一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齐刷刷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算了算了，一门的傻子。”黄禄忍着想要叹气的冲动，摇了摇头，低头去收拾衣服。 “这些可都是我们的宝贝新款啊，就这样被你们给扔在地上。你们听，”赵清然特地停顿了下，说：“禄哥心碎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林放和秦越越马上像俩傻子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就跟别人点了他们的笑穴一样。 “行了行了，什么事儿。”黄禄眼见两人隐隐有收不下来的趋势，拍了拍桌子让两人回归冷静：“什么事儿，让你对着我行这么大一个礼。” 陈素也摇着头，哭笑不得地端了两杯温水过来，放两人桌上，盯着他们喝下去。 喝了水之后，林放总算是镇静下来了不少，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犹豫了下，临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儿，说道：“一点运营上的小事儿，数据有些看不懂，刚好看到你回来了，就有些吧没绷住……” “切——”听到这个回答，秦越越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就这？不知道的都还以为你可能是想要找禄哥告白了。” “说什么呢？”黄禄拧着眉看向秦越越：“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我收一收。” “我也这么觉得。”赵清然在一旁悠悠地开口：“觉得人越越说得挺有道理的。” 谢依依没直接说话，但脸上的笑容已经表达了一切。 对这三人奇怪的脑回路，黄禄算是彻底放弃去理解了，无奈地摆了摆手，朝林放说道：“出来说吧，我顺便抽根烟。” “抽烟致癌，少抽点儿。”陈素皱眉，不认同地看向黄禄：“怎么感觉开了年回来，你这烟抽得更凶了，好不容易年前少抽了一点的……” 只是还不待她说完，黄禄就已经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办公室里的几人面面相觑。 自从他们来到凡特斯，黄禄的烟瘾就没有小过。也就去年林晓还在的时候，黄禄似乎才减少了抽烟的频率。只是现在，林晓也似乎不会来了……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说不出口的惆怅。林晓虽然的主要任务是直播，工作起来她也不会在众人面前出现跟着一起插科打诨，但总觉得有她在就是不一样。现在的凡特斯虽然还是像之前一样，欢声笑语和意外状况一直不断存在，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似乎有林晓在的时候，整个凡特斯都充满了干劲儿，像是活了一样的。 “小林姐，真的不来了啊。”谢依依看着旁边的赵清然，没忍住小小声地问道。 陈素秦越越两人，顿时也放下了手中的事情，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赵清然。他们其实很久之前就想问了，可黄禄始终是那副浑不在意的轻松模样，让他们想问又不敢问。 “不知道。”赵清然无比坦诚地开口：“我没问林晓，林晓也没有和我说过。”但每天她快下班的时候，林晓还是会发消息问一句用不用给她留饭。 “禄哥也没说。”秦越越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来不来，好歹也给我们一个准信儿啊。前两天，我试探性地问了一下，禄哥也没有直接回答。” 陈素皱眉：“估计是真遇上什么大事儿了吧，模模糊糊不清不楚，也不是禄哥和林晓的作风。” “不会是……”谢依依看着众人，犹豫着猜测：“小林姐要回以前的公司去了吧？她以前的公司好像很厉害，难道是她以前的老板来挖人了？”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就都沉默了下来。 林晓从一最开始刚来的时候，就和凡特斯的画风格格不入。她应该是像那些电视剧里的白领一样，出入在最高端的写字楼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窝在城市边缘农村社区的一个狭小无比的工作室。从七点直播开始，直到凌晨一点下播，全程一直不断地在推销说话，把胖大海和金嗓子，当成了白开水在喝。 “过了十五之后吧，”赵清然也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似的说道：“等过了正月十五，如果林晓还没有正式去上班，那我就直接问她。” “小林姐……”林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黄禄，试探性地开口：“她是过了正月十五就来上班吗？” “嗯？”黄禄摸打火机的动作一顿，随即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把烟点燃，这才继续问道：“什么事儿？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终于把压在自己心底的疑问问出口的林放，仿佛把心里的一块石头给拿开了，看了眼又把话题岔开的黄禄，清了清嗓子，再次鼓起勇气问道：“小林姐，还来上班吗？” 黄禄没吭声，其实自从上次在机场送完齐霁之后，他就应该有了答案。 林晓不会再来了，是她的选择，同时也是自己这样希望甚至是主动劝说的。 林晓不应该在这里。 在vision的前途光明，且能一眼就看到，还是她之前喜欢的。留在凡特斯直播，能有什么？即使在电商行业，这个职业算是才刚刚兴起，但主播早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的职业。 镜头前的光鲜亮丽，永远只偏爱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这个行业不过只是青春饭而已。 可即使这样，那句林晓不会再来了，黄禄也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不知道。”黄禄对着窗外长长地吐了口烟圈，烟雾遮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视线，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带着平时少见的迷离。 “怎么了？杨柳现在不好吗？” 难得见到黄禄这种迷茫不干脆的样子，林放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只能顺着对方转移话题，老老实实地回答：“也不是不好，就是没那么好。” 杨柳是专业艺术学院的学生，虽然学校名气一般，但人长得年轻漂亮，又是专业学播音主持出身。在当前这种淘宝直播都没几个专业选手的环境下，的确不能说她不好，甚至还好过不少半路出家，或者是从实体店销售导购出来的主播了。 但也的确不够好，和林晓对比起来的话。 “微信发你了，这是我们过完年回来的数据。”林放也拿出手机，对着上面的内容挨个儿解释：“毕竟我们过年的时候，直播停了几天，现在有一定的流量流失也是肯定和必然的。直播间成交量，浏览量还有留存时间，都大大下降了很多。当然，现在不能完全说是因为换了主播的缘故，但就我每天在直播间蹲守，以及秦越越陈姐那边的反应来看，的确还是有不少问题。” 黄禄疑惑：“陈姐那边有什么情况？”放假回来，黄禄几乎一直都在跑工厂，忙活新款的事情，店里的事情他看得很少，即使知道现在数据情况不太好，但也没工夫去认真研究和细想，算是把所有事情都交到了店里这几人手里，让他们有什么事情都自己商量着去处理。 “现在前面一波收到货后不满意，需要售后的我们也陆陆续续开始收到了。样本不算多，但几个包裹都是说收到之后挺失望，不如在直播间看到的好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黄禄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些许不耐烦：“要普通人，都能有主播……” “禄哥，”林放看着黄禄，有些忐忑：“这不像是你说的话。” 以前行业新的时候，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能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去。现在凡特斯唯一的希望就是直播，只能靠着直播撕开一个口子，在已经成熟的行业环境里，打开全新的格局。 直播，早已经不是最开始那样随便做做了。 没出正月，外面的风依旧冷得不行，被从窗户口汹涌窜进来的冷风一吹，黄禄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烟头，愣了好一会儿，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这才继续开口：“嗯，之后我和她再聊聊内容的事情。一样的衣服，穿在不同人的身上肯定是有不同效果的，给他们都退掉。秦越越和谢依依两人如果有空，也可以试着联系下，确认下对方对我们的品质有没有问题，肯定的话让发发优惠券，让他们看看店里其他的款式。” “嗯,”林放点头，说：“这事儿她们两人都有在做的。” “杨柳和林晓的直播方式不一样，秦越越两人的工作量估计也会增大，如果她们有什么想法就来和我说。” “嗯，她们倒是没说什么，最开始两天有些不适应，现在也都习惯得很好了。”林放说起这茬，也觉得有些感慨：“之前小林姐做得太好了，很多内容秦越越她们都没有专门地去留意和准备过。现在时不时地问一些身材体型方面的搭配，或者今年的流行元素之类的，她们也是满头雾水。” “这些得看个人知识面和兴趣面，能回答就回答，不行也不用勉强。” “倒也谈不上什么勉强，现在她们一有时间，就去看之前的回放。说是什么，好歹也算是什么珍贵音像资料，能学到多少都是赚到。毕竟吧，以后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林放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黄禄看着窗外缓缓落下的夕阳，突然想到之前徐远航所说的那句话。 “其实知道都是要走的，也谈不上多伤心绝望，就是觉得遗憾。一想到在之后的生活里，不会再出现她了，就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春天还是来了，天色亮得一天比一天晚。 以前林晓还没觉得，白天的时间竟然有那么漫长，躺沙发上看窗外的夕阳下山，都要看上好久好久才会，天色才会彻底地暗下去。 屋内没有开灯，四周一片寂静，微信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显得给清脆响亮。 何其辛：明天上午我来接你。 林晓趴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用手指在上面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着回复：明天不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何其辛：嗯，下午不上班，上午没什么事情，正好能把复工的一系列手续补办一下。 林晓：哦。 何其辛：九点半，你在楼下等吧。 林晓：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赵清然正在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发现林晓竟然也起来了。 自从两人一起住以来，几乎就没有差不多一起起床的时候。之前林晓还在凡特斯上班的时候，几乎都是大半夜了才回来，第二天等赵清然走了她才会醒。今年林晓没有在凡特斯之后，也没有去上班，每天在家几乎也是差不多的上午才醒。两人这还是头一回，在大清早地就碰到彼此。 “要出去过元宵节吗？”赵清然走出来，随口问道。 “去一趟vision。”林晓说完，赵清然的动作一愣，随即惊呼出声：“你要回vision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过于激动了，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但脸上的神情仍然充满了好奇。 春节期间，赵清然大概也感受到了林晓和凡特斯之间微妙的氛围。她来上班之前，黄禄也主动联系过她，大概提了一下可能之后会租房给她住的事情。虽然几天之后又变成继续住在林晓这里保持现状，众人也没有明确说些什么，赵清然自己心里也有了隐约的概念。 可心里想是一回事情，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面前又是另一回事情。赵清然来到凡特斯的时候，林晓就在了，而且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林晓，才会选择在凡特斯。 “嗯。”林晓点了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甚至都不敢和赵清然对视。 vision比凡特斯有更为光明的前途，也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自己因为陈念念的事情逃避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重新面对了。 可道理再多，她也总觉得别扭。 很显然赵清然也想到了这些事情，短暂的震惊过后，神情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看着林晓无比认真地问道：“现在能去面对了？” 林晓恰好走进浴室，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嗯，应该吧。” 自从上次在抖音发过消息之后，陈念念的父母后来陆陆续续地又在其他视频下面评论了不少消息。林晓最开始的时候，还会为此陷入无尽的痛苦和压抑之中，可后来渐渐地，凡特斯的事情反而占据了更多的思绪。 自己在家的这些日子，林晓把和陈念念的消息来回看了无数遍，又仿佛是自虐一般，把陈念念家人的消息给看了一遍。最后，是黄禄给她发过来的消息。 没有提过工作的事情，也没有问过她是否已经做了决定，只是有的没的闲聊一些。 今天的天气好，早上出门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漫天蔚蓝的晨光。或者是晚上的路开始堵起来了，果然是回乡高峰期开启，这里也终于不再是一座空城…… 乱七八糟的消息很多，林晓也漫无边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对方聊着，唯独其中一句，林晓的印象最为深刻。 黄禄：人类不仅悲欢不能相同，就连生活也完全没有办法共享。不管愿不愿意，你自己的生活总要靠自己去继续，再不愿意再缩在一个角落，生活也还是要继续。 开始新的生活，并不是不在意，也并不是遗忘。 这也是，她会想要试着再回到vision的原因之一。 不管心里藏着什么遗憾不舍还是不甘心，都总是会主动或被动地不断往前。 赵清然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一句：“那也挺好的，林总可比小林姐要厉害。” “那我直接把名字给换成林总，也不是不行。”林晓轻轻地扬了扬嘴角，跟着开了句玩笑。 “行，派出所大门一直敞开着的，换好名字了和我一声。” “你这话说得，像是派出所挺欢迎我似的。”林晓看了一眼微信，何其辛才刚刚从家里出发，便发消息让他快到了和自己说一声。 “对了，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林晓抬起头，突然发现今天的赵清然和平时看起来有些不一样，明显精心收拾了一番。 “去逛街。”赵清然说完，想了想又解释补充道：“去上海逛两天，主要去看下，现在那些商场里都在流行些什么。” 对于设计师来说，逛街都是硬性任务，即使之前只是做面料的林晓，也三五不时地会出去逛逛，了解下当前的流行。 “去上海逛？” “是啊，估计得去个几天。”赵清然脸上的表情又是欣喜期待，又是有些畏惧，说：“禄哥规定的。现在主推的新款刚上上去，让我趁着这段时间把周边上海杭州，还有江浙一些二三线城市的商圈全都逛一遍。” “所有商圈？” “哦，不仅是商圈，还包括了当地的服装市场。” 林晓当即对赵清然投去了同情的眼神，语重心长地说道：“注意安全，小心保重。” 普通的设计师出来要关注大大小小的秀场之外，同时也更要关注当前是面上流行的服装和相关元素。已经被解读出来，让大众所能接受的流行元素，在某些时候，更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很多人乍一下听到逛街，心里可能还会觉得这是一件不错的任务。但当真带着任务去，一家店一家店地全部走完，其中的工作量可想而知。更不用说大部分城市里的商圈，其实都有些大同小异，整天让自己沉浸在其中，很容易就审美疲劳，更不用说还要跳出当前的设定再去思考自己的全新想法。 “本来禄哥说他也要和我一起去的，”赵清然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就是他实在是走不开，现在都在忙厂里的事情不说，秦越越这边也还有事情让他多想，更是一点时间都没有。” “越越？”林晓疑惑：“越越那边怎么了？” 凡特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不管是谁都有能够独当一面的能力。 客服看起来工作内容他轻松简单，但实际所面对的压力丝毫不比其他要小。同时面对好几个客人不说，还要应对处理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和语言陷阱。隔着一层屏幕，很多人在面对客服类型的“服务人员”时，会不由自主地展露自己的坏脾气。秦越越虽然经常被气到火冒三丈，但几乎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应付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 怎么她这边还能出问题，需要黄禄去操心了？ 提到这个话题，赵清然面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说：“新来主播的缘故吧。” “新主播？” “诶，也不能说是新主播，就是在你之前的那个，叫杨柳。”赵清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林晓的表情，犹豫着说下去：“她不是马上毕业了嘛，现在可以做全职直播了，每天都来。就是吧，她的直播风格和习惯和你有些不一样，很多问题都不会选择在直播间说。但秦越越她们不想放弃你之前做起来的内容，就想着能把这些内容加到和客人的聊天或者是详情页里，这几天就都和黄禄在忙这事儿来着。” 自己离开之后，凡特斯当然也会找新的主播来接任，而在自己之前的“老主播”，当然也就是最好的选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事习惯和风格也的确正常。更不用说，自己都已经决定离开了，这些事情也就不再自己能关心的范围。 林晓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恰好何其辛发消息过来，她和赵清然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便下了楼。 “今天你自己开车？”上车之后，好一会儿林晓才反应过来问道。 何其辛看了她一眼，冷笑：“这都马上到公司楼下了，你才发现原来是我开过来的？” 林晓笑了笑没说话。 “王师傅放假去了，”何其辛有些无语，还是随口解释了几句：“毕竟今天元宵节，公司里没什么急事儿的都放假了。有事儿处理的，才来上半天。” “之前和你说过，不过你肯定没仔细看。”何其辛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带头走进了vision所在的大楼。 林晓看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不禁有些恍然。 作为商圈里最新的写字楼，这周围的环境的确非常好。因为元宵的缘故，四周的绿化丛上都挂满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彩灯。林晓还记得公司刚搬来这里第一个元宵节的时候，自己在公司加班出来，看到周围便是这样一副流光溢彩的景象，还特地拍了张照片发给何其辛，感慨新办公室的环境如何如何。 “看什么呢？”何其辛走在前面按了电梯，回头一看，发现林晓落后了好几步。 “随便看看。”林晓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那些绿化从上铺着的彩灯，晚上看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白天就觉得有种莫名的荒凉。” “荒凉？”何其辛看了一眼她，说：“这才刚上班呢，就想着晚上要加班了？” 林晓愣了下，没说话。 “不过我们现在也挺少加班的。”何其辛看着电梯里倒映出来两人的影子，说：“黄禄说得挺对的。”像是说给林晓听的，也像是自言自语。 林晓没问黄禄说了什么，何其辛也没说，两人就这样保持沉默地进了vision。 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忐忑情绪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而来。自从出事儿之后，林晓将近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再来到vision，她有些紧张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开始担心会不会有熟人出现。 难过和尴尬的时候情绪都有些莫名相通，最能让情绪爆炸的，往往是来自熟人的关心和慰问。 “何总！”听到门口有动静，钱茗马上从自己办公室探出半个身子，看到的确是何其辛，连忙跑了过来。 钱茗是业务部门资历最老的主管，除了何其辛之外，业务部其他主管有事儿没事儿也喜欢去问钱茗，隐隐有成为整个业务部门主管的势头。只是林晓被提拔上来之后，这种格局才产生了些许变化，连带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微妙了不少。 不仅出现了熟人，还出现了个关系不算很好的熟人，林晓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eri刚来，我让他在样品室先看着了，”钱茗的视线在林晓身上不动声色地短暂停留了下，随即移开，看向何其辛说道：“您要不要和他去聊聊？” “eri？”何其辛皱眉：“正月十五他来干什么？不是说明天才过来？” 钱茗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可奈何：“他说正是因为元宵，知道你还是会在办公室，特地来给你一个惊喜。” 林晓没绷住，轻轻地笑了出声。 估计是刚何其辛在电梯里提到了黄禄的缘故，林晓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黄禄的模样。如果是他，这时候肯定会皱着眉一脸怒容，骂道：“就这还是惊喜呢？放假最好谁都不要来找我，我就谢谢所有人八辈祖宗给我天大的惊喜了。” 何其辛疑惑地看了林晓一眼，林晓连忙摇头，示意他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去忙。 何其辛犹豫了下，朝钱茗说道：“那你先带林晓去会议室等着。”说完，又看着林晓，说：“你先等我一会儿。” 还没等林晓回答，便听到何其辛又说了句：“可以吧？” 用征求语气说话的次数，何其辛可真的少。 “行。”几乎没多反应的，林晓便脱口而出应道。 “跟着我来，这边吧。”钱茗在前面带路，把林晓领进会议室之后，还特地又去接了杯温水过来。 待了好几年的熟悉地方，莫名地觉得陌生了起来。 “决定回来了？” 林晓听到这话抬起头，出乎意料地发现钱茗这时候的神情没有任何嘲笑讥讽，反而笑容淡淡的，一改以往强势犀利的模样。 “嗯。”不知道为什么，林晓对每一个这样问的人，都没有办法给出无比坚定的答案。 即使现在已经坐在了vision的会议室里。 “挺好的，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一年里，我们真的是忙疯了。”钱茗无奈地笑了起来，说：“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能怎么多加班，真的是愁死我了。” “不加班不是挺好？” “是啊，就是有些不习惯。”钱茗停顿了下，这才看着林晓继续说道：“不过看着你能来，其实还挺好的，人总要往前看一直走的。” 林晓再次沉默了。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回到这里。陈念念的事情，她不能算是罪魁祸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一个受害者。所以，最为正确的方式，就是放下陈念念的事情回到vision，直截了当地去面对过去的事情，才能走出来。 开始新生活，只能也必须要建立在面对过去上面。 钱茗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正如她自己所说，加班少了并不代表工作节奏也会跟着松懈。 林晓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看着杯子里的水从冒着袅袅热气，逐渐变得冰凉。eri林晓知道的，是vision一个挺大的客人，和他一聊上，何其辛一时半会儿可能还真没办法脱开身。犹豫了下，林晓拿出手机。 她突然想看看凡特斯的直播。 在刚开始什么都不了解也不懂不会的时候，她认认真真地看过杨柳的不少直播回放，也大概知道对方的风格和直播喜好。但在凡特斯直播了大半年之后，再去看杨柳的直播，林晓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梨形身材适合吗？我觉得都挺适合的，这件卫衣非常百搭的宝宝。宽松版型的卫衣，一般的身高体重都能穿上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她手里拿着的卫衣，版型是足够宽松了，但长度完全不够。梨形身材就是上半身纤细，下半身相对比较胖，而这件衣服恰好能把上半身最纤瘦的地方遮住，还遮不住大腿的部分。 “这条裤子的大腿围啊？建议宝宝去看一下详情页上的尺码表哦，我穿着是挺宽松的直筒裤，大腿部分是非常宽松的，你的身高体重穿上完全没有问题哦。” 这款裤子虽然看起来是直筒裤，但仅仅针对身材非常纤瘦的模特而言。其实大腿围不过才四十几，如果是微胖身材一定没有办法穿。 “裙子的话是现在比较流行的森女风，如果个字矮一点的话，一般穿一双高跟鞋就差不多了哦。搭配刚才的那件宽松版卫衣，就是正好的慵懒风呢。” 裙子的裙长实在是太长了，穿高跟鞋搭配短上衣还好，可如果再搭超宽松的上衣，瘦高的模特穿上是慵懒风，普通身材的普通人穿上就是套拿麻袋了 …… “我估计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好。”何其辛好不容易找到时间从楼上样品室下来，一脸歉意地看着林晓：“等得无聊吗？无聊的话，就让钱茗带你溜达溜达？或者上来样品室，一起看看今年我们在做的产品也行。” 林晓不由自主地捏了下手里拿着的手机，笑着摆了摆手，说：“没事，你慢慢来，也知道你那边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eric是林晓在展会上开发出来的客人，林晓之前和他也有过不少接触。订单量非常大，就是为人特别啰嗦，现在应该是钱茗在跟这个客人，不然也不会元宵节还跑来公司。 “那行。”何其辛也不勉强，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饭点还有一会儿，想了想又说道：“那我让钱茗找人把你的办公室给收拾出来，等下你去熟悉下。” “嗯？”林晓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话里没说出来的意思，问道：“还需要熟悉？” 何其辛顿了下，解释道：“之前你办公室一直闲置着，付丹丹一直以来表现不错，我就让她暂时顶上了你的位置，也搬到了你之前的办公室。” “你现在回来，暂时先一起合用一个办公室，”何其辛说完，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样？” 林晓一直以来纠结混乱的情绪，蓦地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没事，不用收拾了。” 还想说什么的何其辛顿时停了下来，看着林晓，语气平淡：“林晓，你不是会计较这种的人。” 林晓没有在岗将近一年，中途还去了其他公司上班，公司找人来替代她也是理所当然。于情于理，都能说得过去。 “我是来告别的。”林晓认真地看着何其辛，说出这句话之后，她的心情出乎意料的轻松。远比当别人问她是不是决定回vision时，含含糊糊地嗯一声要更轻松。 “小付的确不错，同样也能做得很好，就没有什么再继续折腾换人的必要了。” 何其辛没说话，会议室里顿时安静得不行，只剩下两人静默的呼吸声。 这不是林晓第一次拒绝回到何其辛，神情也并不严肃，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轻松得仿佛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般。 “去凡特斯吗？”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何其辛突然说道。 “嗯，”林晓点头，扬了扬嘴角：“回凡特斯。” 比起窗明几净的vision，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更喜欢连吃个饭所有人都挤在狭小工作间的fantasy。 “好。” “谢谢。” “诶，何总？”钱茗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林晓离开时的背影，一脸茫然地看着何其辛：“那办公室还收拾吗？” “不用了。”何其辛只是短暂地静默了下，随即朝钱茗说道：“和我一起上来接待eri吧。” “啊？我？”钱茗指着自己，欣喜而又茫然：“哦，好！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行了，你们现在的意见我已经大概知道并且了解了。”黄禄敲了敲桌子，说：“这些呢，我会和杨柳去好好地聊一聊。当然，这并不是对她有任何的意见或者是什么，主要目的还是想要把直播的这事儿给弄好。” “对对对，”林放马上跟着附和：“我们真不是不满，就只是单纯地说说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秦越越也连忙应和：“是啊是啊。” “杨柳人其实挺好的，就只是说说工作的事情，没有针对她人之类的。”陈素神情无比认真地解释。 眼看赵清然和谢依依都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黄禄赶紧用手势示意几人暂停，哭笑不得地开口：“不就是工作上的事情提两句自己的意见和看法，怎么你们一个个心虚得像是在人背后说坏话，开讨伐大会似的？” “开讨伐大会”的几人一想到自己刚才吐苦水的样子，顿时就有些尴尬。 “行了，刚开始工作，本身就会存在一些不适应的地方，事情说开了就好。该改进的改进，当然也别什么都觉得是人家做得不好，自己就没一丁点儿的我问题。” “这肯定的啊。”秦越越连忙应承下来。 “哟，这是在开什么讨伐大会吗？”徐远航一进门，看到众人这副架势，就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齐刷刷地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徐远航：？？？？ “这是干什么呢？”徐远航抱着自己的两个胳膊，看向众人：“今天不是元宵节吗，大过节的你们表情怎么还凶神恶煞的？” “散了散了。”黄禄朝众人摆了摆手，说：“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去，早点忙完早点吃饭。” “诶，今天小杨柳没在？”徐远航探头往黄禄的背后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 “嗯，今天放假，回去过节了。” “她不是老家没在这边，还在住宿舍？”徐远航咋舌：“回去和男朋友过节？” “不是，人不能有朋友吗？”黄禄嫌弃地看着徐远航，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八卦？” 徐远航耸了耸肩，说：“我这哪是八卦，就纯粹是关心。感觉人小杨柳在你们这儿，并没有融入得很好，所以就关心关心。” 黄禄看了他一眼，放低了声音：“你也看出来了？” “这还需要看？”徐远航嗤笑一声，说道：“你们压根儿就都不是同一个画风的人，别说我了，就楼下小卖部老板娘，还有对面儿的罗强，都问过我来着。” “问什么？” “问是不是你找的新女朋友呗，还能是什么。” 黄禄皱眉：“下次解释下，或者我去找他们聊聊，别什么新女朋友的乱说。人一年轻小姑娘，就搁我这儿上个班，还被八卦沾上，我可太对不起人家了。而且什么新女朋友，说得好像我之前还有个旧女朋友似的。” “旧女朋友是林晓呗。” 黄禄：…… 徐远航：…… 徐远航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很少在黄禄面前提林晓。有时候偶尔不小心提到了，对方也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忽略过去。但之后谈话的气氛，就会莫名其妙地微妙起来。 “唉。”徐远航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着解释：“我也和他们说过，不要乱开玩笑。” “这样最好。”黄禄说完，过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看着徐远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儿？”徐远航顿时警惕起来，满脸戒备地看向黄禄：“你不会是反悔了吧？秦越越不能提早走了？” “我什么时候反悔了？要反悔也得是越越不想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这里是下午吃完饭就可以走人了的。而且不仅秦越越，就其他人也全都可以一起去。”黄禄说完，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你刚说画风？什么画风？” 徐远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黄禄问的应该是刚才他说杨柳和凡特斯其他人画风不同的事情。 “就给人的感觉吧。”徐远航想了想，说：“不是穿着打扮，也不是性格啊工作方式这些，就是纯粹的给人感觉。” “林晓吧，虽然最开始到你们这儿来的时候，也的确像朵泥地里的鲜花儿……” 黄禄毫不客气地踹了徐远航一脚：“说谁是泥地呢？” “诶诶，不就是一个意思嘛，你能理解就行。”徐远航说着说着，神情也逐渐变得认真了起来：“就是傻劲儿？和你们这几人一样，都有一股傻劲儿。” “至于杨柳，就跟来玩儿的一样。凡特斯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就是一个短暂的临时跳板。” 而凡特斯的几人，不管是秦越越还是陈素，或许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起点终点的事情，但绝没有把这里当做是什么跳板。 既然选择了，就一直埋头往前。在凡特斯付出了多少，同样就会获得多少，抱着这样简单的信念和对黄禄这个“老地主”莫名其妙的信任，一群人来了就一股傻劲儿地冲了进来。 林晓也是同样。 徐远航打量着黄禄的神色，估计他又得去外面窗台边抽烟，主动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说：“那我先去找他们聊聊了。” “嗯，去吧。” 徐远航忙不迭开溜，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又走回来看向黄禄犹豫着开口：“那什么，画风性格这些和同事不搭，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多正常啊。” “？？？” “所以我的意思呢，就是你也别太当回事儿，心里觉得人杨柳如何如何。当然咯，你也别傻不愣登地去和人聊这些，小姑娘心思敏感，说多了会觉得我们是不喜欢她。其实她人也挺好的，温文有礼，性格也不嚣张，做事情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和节奏。要知道，现在刚毕业的小年轻们，能一开始就有这种工作态度和干劲儿的人并不算多……” 黄禄彻底不耐烦了，忍不住又想踹他一脚：“知道了知道了，别废话了！” “你这干嘛呢徐哥？”林放端着水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徐远航着急忙活的样子，脸上就写满了幸灾乐祸：“做贼还是被狗追了？也不应当啊，这都四楼了，你还能被狗追。让我看看，这一片儿到底那条狗这么勇猛。” “被你们阴晴不定的禄哥给吓的。”徐远航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走进办公室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才算是把心情平复下来。 他是真不喜欢，也应付不来，这种奇奇怪怪的气氛。 “诶，徐哥。”看到徐远航进来，赵清然朝他打了声招呼，问道：“我们今天晚上什么时候出发啊？” 徐远航要找新的汉服设计灵感，原本想找秦越越跟着自己一起去西塘转悠下。结果没成想黄禄对此还相当大方，索性把这次活动给变成了“公司团建”。下午大家一起简单地聚过餐之后，所有人都一起去西塘。 “四五点吧，你们禄哥不是说吃了饭就走？” “他骗我们。”谢依依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小小声地说道：“禄哥说我们吃过饭后还要留下来加班，得等到天黑了才能去。” 徐远航黑线：“真不愧是黑黄世仁。” “诶，远航啊。”陈素看着徐远航，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女儿这次也来，可以的吧？我和禄哥是说过了他也同意了，但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 “嘿，这算什么？”徐远航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一起来玩儿挺好的，人多还觉得热闹呢。”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陈素，心里顿时就放松了起来，笑意漫上眼角：“诶诶，那就好那就好。就上次你不是送了一件那什么长衫和马面裙嘛，我女儿喜欢得不得了，一直说想要来谢谢你。现在正好赶上了，能带她过来一起看看，” “什么谢不谢的。”徐远航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陈素让小女孩儿来亲自感谢，折腾所谓礼数的，当即就摆了摆手，说：“都还没成年的小孩儿，没必要还特地折腾谢来谢去的，就一随手的礼物。反正她要是想凑热闹就尽管来，反正车都坐得下，没事儿出来溜达溜达也挺好。但要想着谢不谢之类的，就算了，没必要折腾啊。” “她想的，也想来看看的。” “那就好，等下她怎么过来？我去接她也没事儿。” “不用不用。”陈素连忙摆手拒绝，说道：“她等下坐个公交就能来，挺近的。刚发了消息给她，一会儿就上车。” 徐远航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去和秦越越赵清然两人说起今天的行程安排来。 “诶，徐哥，今天我们是不是得穿汉服过去啊？”秦越越转头看向徐远航，一脸的紧张和期待。 赵清然也马上跟着附和，说：“那我们还得提前梳个头发吧，不然披头散发的出去，也不太好。我记得好像你们圈子里，其实还挺介意这样的？” “都行，郑重一点当然是好的，不过轻松一点怎么方便怎么来也行。像这些节假日古镇举办的游园活动，主要也都只是随便去看看，感受感受下气氛。”徐远航慢条斯理地解释：“更多的都是去游玩的人自发地穿什么，只有主办方邀请的展示模特，才会高要求地去打扮还有搭配相应的妆容。” “我还以为这个都算是挺盛大的活动了。”谢依依感慨道，翻出自己从网上找到的图，说：“看起来人真的好多。” “下半年的汉服秀要多一些，像是比较大的漫展都会有专门的汉服秀场活动，还有西塘的汉服文化节也非常盛大。主要也都是靠着这些活动，去展示我们的新品和创意。” “那你有去参加吗？”秦越越马上问道。 “以前去参加过一次，这两年一直都没时间没钱没精力的。”徐远航笑了笑，说：“不过今年的打算去，看看能不能提前把名号打出来，拿一张上场券。” “远山里的名气不是挺响亮的嘛，之前我拿到衣服之后发了朋友圈，都马上有人认出来是你们家的。” “汉服和时装不一样，所谓的路人缘其实很少，在买之前稍微做下功课，其实就能把现在做得好的店铺给了解个七七八八。就仅仅只是知道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名气特别大。” …… 黄禄靠在窗边，听屋里几人一惊一乍式地提问，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嘴角。徐远航似乎已经彻底从和齐霁分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或许心底仍旧没有，但好歹也做足了架势，俨然一副要开启新生活的架势。 那么，林晓呢，也像徐远航一样开启新生活了？ 楼梯间的光线不怎么好，才中午刚过，就阴暗得像是快下午了一般。黄禄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站着，也不像去开灯，就这样叼着烟，看着烟头的微光在一片昏暗里明灭。 没意思得很。 按照林晓的性格，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vision的新办公楼里，开始熟悉缺席这一年以来的工作了。vision的新办公楼，黄禄没有去过，不过何其辛向来喜欢高大上的排场，新办公楼肯定比原本的要豪华上不少。 老的办公楼，还是他和何其辛两人一起去选的呢。 只不过，现在和他黄禄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何其辛是，林晓也是。 叮咚—— 微信新消息进来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黄禄也没心思去看。慢悠悠地把手上的烟抽完，又发了会儿神，这才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随后点开了手机。 林晓：看看楼下。 消息显示，十分钟之前发送。 黄禄马上转身过来，速度快得衣服下摆在破旧的墙壁上狠狠地蹭了一大块白色，老旧的石灰墙壁顿时脱落了一大块，咋在地上四散开来，蔓延上了黄禄黑色的鞋子和裤子。 只不过外面的马路上，除了飞扬的尘土和呼啸而过的电三轮，什么也没有。 罗强刚装完货，看到窗口的黄禄，一脸欣喜地挥舞着胳膊。 黄禄：…… 黄禄犹豫了下，点开对话框刚想给林晓发个消息，眼角余光里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侧头看下去，林晓双手捧着一杯咖啡，抬头看到站在窗边的黄禄，不由自主地弯了弯眼睛。 完全不像刚来的时候，紧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黄禄低头敲着手机屏幕：来面试的啊？ 林晓也低头在手机上回复：啊，是这儿吗？ 黄禄：我们这里已经有新主播了。 林晓：嗯，我看到了。 第一百二十章 林晓发完消息之后没有直接上楼，还不等她继续给黄禄发消息，便听到楼梯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随即黄禄站在了她的面前。 “好久不见。”林晓蓦地一下笑了起来。 “嗯，好久不见。”黄禄点点头，说完之后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乐了起来。 “走走吗？”林晓往旁边的小路示意了下，提议道。 他们所在的这片社区，都是农村拆迁后新建的房子。原本周边的几个队甚至是村，都被集中到了一起。社区里非常热闹，周边就全是整齐划一的农田。 这会儿虽然春天还没正式到，但四周的农田已经变成绿油油的一片了。微风吹过，长得快到人小腿高的野草随风轻轻晃荡，景色不比城里的公园景观差多少，仅仅是看着就都有股说不出来的放松感。这才中午刚过没多久，旁边的小路和田埂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结伴遛弯儿的人了。 “嗯，都行。”黄禄回头又看了一眼四楼，想了想说道：“不过得算着点儿时间，等下还要回来吃饭。” “聚餐吗？” “是啊，不过这次没有随便在外面买点什么菜来敷衍忽悠。”黄禄提起这茬来的时候，眼里带上了很明显的笑意：“秦越越那丫头提议的，每人都做个菜露一手，权当是增添过节的气氛了。” 林晓感慨：“的，你可真行。公司过节气氛，全靠同事自发自愿地来烘托，你就纯躺赢呗。” “本来我也想试着去露两手的，这不是……”黄禄有些不在地看了旁边的林晓一眼，声音有些莫名发虚：“这不是来和你溜达了嘛。” 林晓原本还想说点什么揶揄对方的话，这下完全说不出口了。 “你还会炒菜呢？”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晓硬着头皮问道。 “还成吧，前几年那会儿，这社区里还是挺荒凉的一片，别说是快餐店了，就是小饭馆儿都少。那时候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饭馆儿，五六公里，还难吃。也没其他办法，没时间的话只有去给他们买，有时间的话那就只有我硬着头皮上了。不然人来上个班，还得顺道学做个饭？那也没什么人愿意。做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熟练了，只不过后来人渐渐多起来，我也没时间做那么多人的饭，就纯快餐伺候了。” “还是现在秦越越他们命好，来的时候，这里要什么有什么。要是再多几个服装店，说是农村小商圈儿也完全不过分了。” 林晓发现，黄禄比起平时候那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样子，今天的话是真的多。从两人一见面就开始絮叨，也没有个主题，就漫无边际地絮叨。说几句行业的事情，又感慨几句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农村社区的事情，中间还时不时地穿插几句，晚上在这里摆摊卖衣服的都谁是谁。 仿佛这一片儿，就没有他黄禄不知道的事，不认识的人。 渐渐的，林晓也意识到了，黄禄在说的几乎都是之前的事。在凡特斯之前，他的事情。 林晓并没有详细地和何其辛问过黄禄的事情，包括黄禄上次说了自己身上有百万的债务，她也没有再去过问。只是隐约知道，黄禄在凡特斯之前，还有一个店铺，做得应该是比现在的凡特斯还要大上不少，只不过不知道后面出了什么问题，突然破产了。 两人之间那一层层若有似无的窗户纸和距离感，似乎正在被人一步一步来地撕开。出乎意料的是，林晓并没有任何想要拒绝和敷衍的想法。 “禄哥，你人呢？”林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语气里满是焦急：“马上就该你上场了，你不会是偷摸跑出去买菜了吧？那可就真的过分了啊，你之前说的什么鱼啊肉啊之类的，都给你准备好了，临阵脱逃的话我鄙视你！” “我也鄙视你！”秦越越和赵清然的声音也紧随其后。 几个人这声音大得，不用把手机放耳朵边上都能听得见，黄禄无比嫌弃地把手机拿开，等听筒那边的人都消停安静得差不多了，这才又把手机拿过来，依旧是那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语气：“行了行了，不就是做几个菜吗，弄得像是欠了公司没法马上就要跑路了似的。我已经在楼下了，等会儿就上楼来。” “那你快点啊，盯着你呢。” 黄禄随即毫不留情地把电话直接挂断，林晓看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乐什么呢？”黄禄好笑地看着她，说：“果然凡特斯是地狱，这才几天没来，心情就好得跟中奖了似的。” “你的比喻还都挺奇特。”林晓乐完，两人恰好溜达到了楼下，她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有些紧张地开口：“现在上去吗？” 黄禄耸肩：“不然呢？你要是不怕等下我们没饭吃被追杀，现在再多溜达几圈也不是不可以。” 林晓没住又乐了起来。 “我就是……” “杨柳今天没在。” “啊？”没想到黄禄会突然提这茬，林晓还有些愣，下意识地问道：“她怎么没在？” “不想来。”黄禄说完，想了想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今天工作室的所有人放半天假，她也不用直播，说一起来聚个餐，她有事就没来。” “哦。”林晓点点头，随即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解释：“其实我倒不是觉得她在我会尴尬，就是……” 就是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其他人去解释。 去vision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想过面对以前的同事会如何。似乎在那里，各自因为各自的选择不同，离开公司也好重新回到公司也罢，都不算是很大的事情。各有所需，没什么值得去八卦和回应的。 但凡特斯不同。 在凡特斯的每一个人，都不仅仅是同事，不可能她也不愿意像是对待之前的同事那样，冷漠而又疏离地敷衍过去。 “其他人？都在等着你回来呢，一天明里暗里地看我八百次，就是不敢问出来。” “那你怎么说的？” 黄禄看了林晓一眼，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吃饭吧去。” “小林姐！” “小林姐你终于放完假了啊！” “是不是知道今天禄哥要大展身手，特地过来看看他是不是吹牛的。” “小林来了啊？我正要出门呢，我女儿马上到小区门口了，等下说啊。” “嘿嘿，禄哥真是过分，把我们瞒得死死的。刚才还以为是他不想做饭，准备跑路了，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去接你了。误会他了，误会他了。” …… 所有人开心地凑上来打招呼，却都默契地没有任何人刨根问底。吵吵闹闹成一堆，林晓被围绕在中心，却意外地不觉得有任何嘈杂和吵闹甚至是之前想象的尴尬和手足无措。 那些一直以来的困扰抑郁，似乎都在这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和在vision的时候，钱茗礼貌而又克制地没有深问下去不同，凡特斯的几人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心好奇，同样也是真心实意地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外露的就只剩下开心和欣喜。 “回来了就好，”赵清然嘴角挂着笑容，语气里满是揶揄：“掐着点儿来，特地为了不想做饭吧。” “下次补上。”徐远航走过来，不轻不重地撞了下林晓的肩，轻声问道：“决定好了？” “嗯。”林晓也跟着笑了起来，扬了扬嘴角，说：“还是这里适合我。” 就是这么灰扑扑的一个农村社区，狭小拥挤的一小块地方，远没有窗明几净的写字楼要高大上。可是这里，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所带来的舒适感，让林晓忍不住全身心地融入进去。并且无比坚定地相信，即使在这里，只要和这些人一起，同样也能有更为光明的未来。 在哪里无所谓，重要的从来都是和谁在一起。 “收拾下，马上开始吃饭了。”黄禄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朝外面的人喊道：“陈姐呢？陈姐不是说她去接女儿去了？打电话问问去。” 赵清然无比嫌弃地开口：“你这不是刚刚才开始做吗？怎么这么快就嚷嚷着吃饭了，菜熟了吗？有没有银针啊，拿根过来试试毒先吧。” 黄禄愤怒地指着赵清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余光瞥到一旁站着的林晓，无比僵硬地改口：“赵清然我说你还能不能行了，能不能行了啊？大过节的，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不能吃的。” 秦越越乐颠颠儿地跑进来拿抹布，也不管前因后果，逮着个机会就开始损黄禄：“哟，禄哥今天还挺温柔？换做是以往，要是大过节的说些有的没的，指不定就要怎么开始长篇大论念叨嘲讽了。现在竟然就这？” “一边儿去一边儿去，别耽误我做饭。”黄禄不耐烦地超级人摆了摆手，想把他们轰出厨房。林晓好笑地看着几人的互动，视线和黄禄相交，彼此都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似乎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原本的不耐烦和火气，在这一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了起来。 很快，陈素接到了自己的女儿。张晓雅今年高三，看起来已经和陈素差不多高了，脸上带着害羞的笑意。被陈素领进来的时候，怯生生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 众人都对乖巧听话的小姑娘没有任何抵抗力，打完招呼都喜笑颜开地嚷嚷着等下要给张晓雅买糖吃。 谢依依看了看个头甚至比自己都要高一点的张晓雅，又看了看一脸慈母慈父笑容的众人，没忍住有些疑惑地开口：“现在这个年纪，人还吃糖吗？” 黄禄恰好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马上就不乐意了，一本正经地看着张晓雅，说：“不知道你什么脾气，反正换我我一定忍不住了。他们这可是把你当成三岁小孩儿在哄呢？” “对，可不能忍。”林晓好笑地也跟着起哄，所有人顿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反驳。 你来我往地吵吵嚷嚷，乱作一团，就跟相声大会似的。 原本还有些拘谨不自在的张晓雅，被这群人给逗来乐得不行，不好意思地捂着嘴巴让自己不至于笑得太夸张。另一只一直紧张地攒住衣服的手，也逐渐放松了起来。 原来，长大之后的工作，也能够这么开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正月十五一过，标志着春节彻底结束。绝大多数的岗位，也逐渐恢复到了节前的稳定。 “今天提前两个小时左右来工作室，可以吗？”黄禄大概算了下当天的流程，一大早就给杨柳打了个电话过去。 昨晚在林晓回来的时候，黄禄就给杨柳发了信息过去，提前说了下今天的安排。 电话那边的杨柳有些犹豫：“可以不去吗？” 意料之外的回答，黄禄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最好还是来，今天除了你和林晓一起互相认识下之外，主要还有后面直播时间的安排，以及后续直播间内容的规划，以及相关推广和 竹剑尊准备起身离开，竹剑尊已经等待了一个时辰，少延还未出现一丝好转迹象，竹剑尊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这反应有些诡异，之前表现得像与何洲交情极好，这时看到何洲被绑缚在迷宫正中央桅杆上的照片应该是悲伤为多，而不是惊恐吧。 明翠英早先摘除了子宫，袁志国一直都瞒着家里，对她呵护备至。 我是怎么也有一点想不明白这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所以我也是有一点说不清楚什么，毕竟这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令人有一点无奈，有一点说不清楚了。 百灵大会的目的，是抵御古洞恶灵，然而南疆半月神的目的，自然也是如此，南疆半月神祖上与古洞恶灵，有过争斗，此刻南疆半月神，见到黑袍男子，并不打算要起蒙哄过关。 但假若依照原先部署按兵不动，等待时机获取更多的证据之后才使用搜查令，那可能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无转圜余地。所以，也就是说，为了我，高城惹了众怒。 “好！这件事情你来处理再好不过！”冰眸一挥爪子，就像切割铁板的钻石刀一样划开冰晶。 不多时，伽伊洛带着众人来到大厅。她转身对众人说道：“各位，你们先在这儿坐一坐，我去吩咐吓人弄一些吃的。”说着，她转身便走了。 张堃安排自己几个学生在班级门口或者水泥道两侧除草，其他的都安排到了操场，因为各班都分一块地，就是在边缘按尺寸量的，这样就是直直的一个方块。 “你这么想当骑士，我就让给你好了。”萨温没心没肺地说道，什么骑士他才不在乎，不如多给他一些金银财宝，这些才是他想要的。 色本原本吓的不轻，得到谕令后松了口气，已经决定连夜出城，在城外扎下毡包过夜，然后明天就折返回自己的原驻地。 武道修行，能够踏足极道，不一定能够达到虚尊巅峰。就算侥幸成为虚圣，虚神也依旧飘渺难寻。 事实上，魏东洋能够成为博艺公司在华夏区域的总监，绝对不是如此莽撞和无能的家伙，这从他之前对史密斯的几点分析就能够看得出来，此人的头脑很是精明。 瞬间他们就猜到了这个夜刀郎的目标，融合越多领域，战斗力越强的道理他们也知道，可是能够融合三个领域本就很难，融合四个领域更是难上加难，整个元仙境不出五指之数，能够融合五个领域的解脱境，万年都出现一个。 那些扈从神色顿时愕然，倒吸凉气，这家伙一个下界的扈从角色而已，居然……居然敢无视苏星风公子？ “笨蛋，人家的坑师兄一个道侣就是绝情道的核心弟子。”这次不用白瑜回答，有人主动帮他回答了。 为什么要说它是一个鬼的形态，因为它在黑暗中的轮廓，是人的体貌特征，但它却不是用脚在地上行走，而是飘在半空中。 其实现在的尘毒通道已经变了一番景象，地面上不再有尘毒，空气中也不见有尘毒飘浮。整个通道内都是湿的，偶尔还从顶部掉下几滴水珠，像是一个刚刚退潮的水洞一样。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怎么一股子生姜的味道？”林晓一进门，就闻到了无比浓烈的生姜和红糖的味道，随口问了句。 “喏，陈姐。”谢依依往厨房的位置指了指。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陈素在厨房喊道：“是不是小林来了啊？” “啊，是我。”林晓放下包，朝厨房的方向走去：“陈姐你在弄什么呢？” “姜糖水。”陈素乐呵呵地应了一声，端着一碗盛好的姜糖水出来递给林晓，说道：“这几天不是倒春寒嘛，你们这几个肯定仗着自己年轻，换下去的厚衣服打死都不会重新再穿，一不留神地就会感冒。” “味道怪怪的就是。”林晓接过碗，皱着眉喝了一碗，实在是有些喝不惯。但是一抬头，就看到陈素殷殷切切的眼神，犹豫了下，还是硬着头皮又喝了下去。 “好！”林放恰好看到这一幕，幸灾乐祸地开始大声鼓掌喝彩。 “难喝是难喝，但总比过两天去感冒糖浆要强吧。”陈素一提起这茬，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恨铁不成钢：“别像你们家禄哥，我听他鼻音已经重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去买药，反正这锅里的都是给他留的，等他回来一定要让他喝完。” “他感冒重了？”林晓皱眉，她是注意到对方最近说话声音都带着些许鼻音，不过一直没时间和对方多说上什么。 那天的会议并没有能就直播内容的事情让所有人意见达成一致，黄禄便选了一个较为折中一点的方法。前期杨柳对店内产品详情不是特别了解，林晓对杨柳的直播方式以及现在主推的产品和趋势也需要一定时间去了解，索性就让两人一起直播一段时间。不仅是互相磨合熟悉，也是一种让彼此近距离地感受彼此的直播方式和风格。 杨柳每个晚上都像是在赶场一样，节奏十分地快，不断地穿脱展示。而且因为她本身就是播音主持专业，在艺术学院的氛围熏陶下，渐渐地也形成了自己独立的风格。看之前杨柳的直播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半年过去之后，对方的个人风格就更加明显了。 不管什么气质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都能无比自然地融入同化成她的个人风格。而林晓，还要负责去弱化这种风格。毕竟电商所面临的消费群体比实体店更广，过于特立独行的风格反而不是非常讨好。 每场直播，都分为主讲主播和配合的助理主播，每个角色都是林晓和杨柳两人轮番来当。但两人的形式风格实在是相差太远，不仅要习惯对方，还需要去中和彼此。一来二去，每天从开始直播前到直播结束后，都完全没有片刻的喘息时间。经陈素这么一说，林晓还有些恍然，似乎好几天都没有和黄禄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地抽空出来或者是直播结束之后，两人好好地聊聊了。 “可不是嘛，前两天鼻音就挺重的的。上午我来上班的时候，感觉他都快有些呼吸不畅了。”陈素说完，往厨房流理台的方向指了下，说：“如果他今天很晚才回来的话，到时候你帮我把这热一热，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喝下去才行。” 看着陈素俨然一副大家长的神情，林晓失笑答应了下来。 “诶，杨柳的份呢？”林晓应完之后，才突然想到这茬。 “杨柳的份儿，也在锅里。”陈素神情有些微妙地摆了摆手，说：“她一般也不爱吃这些，叫还是会叫她也的确有她的那份，不过很大概率上都不会喝。所以我干脆说，剩下的全都是禄哥的了。” 说着陈素又笑了起来，说：“放心，虽然知道她是不会喝，每次也都还是会准备她那份。” 准没准备是一回事，对方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之后我打听打听，她喜欢什么。”林放笑了笑，说：“找个大家都喜欢吃的，一起吃也热闹。” “那敢情好。” “诶，小林姐，我正好在找你呢。”林放推门进来，去办公室溜达了一圈，发现林晓的包在人不在，就摸索到了厨房来。 “怎么了？” “之前视频社交网站的事儿。”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办公室的方向走。等坐在自己位置上之后，林晓也大概听懂了对方的意思。适时徐远航和秦越越正有说有笑地走进来，林晓抬眼看了下徐远航，对方马上嘿嘿地乐了起来。 “你？”林晓张了张嘴，一下子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上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自己几个视频网站上的账号去看过。不知道陈念念的家人后来有没有再继续给她评论，本着自欺欺人的想法，也没有继续去想凡特斯的众人到底有没有看到相关的消息。 但没想到，他们会和徐远航一起把这件事情给摆到台面上来。 一时间，林晓心里闪过无数想法。 她选择来到了凡特斯，却不代表以前的那些事情，她都能很从容地和熟悉的人去解释说明，当做一件彻底已经过去了的事情轻松提起。 “他们不知道。”徐远航在林晓旁边坐下，侧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句。 原本一直高悬紧绷着的心，这才悄无声息地放了下去。 “直播室的内容现在都还处于调整和磨合状态，一时间也没办法确定哪一种更好。”林放把椅子拉过来，坐在林晓对面，解释说道：“所以我们在想，能不能借助一下现有的平台，再把其他的视频内容做起来。我们去年虽然只是象征性地随手穿了一些视频上去，但效果似乎都还算不错。” “是啊是啊，小林姐你知道上面你的粉丝数量都有多少了吗？”秦越越满脸欣喜地把手机拿出来，点开=林晓在上面的主页，说道：“两个平台的粉丝都已经上千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几人默契地都没有提林晓评论区的事情。林晓正松了一口气，听到秦越越这么说，顿时也惊讶了起来。 “而且不仅仅只是一千出头，”秦越越脸上写满了喜色：“一个是已经快两千了，而另一个马上破三千了。” 对比其他已经成型了的社交平台来说，这些粉丝数量完全不够看，可对于刚在全新的社交平台上运营的全新账号来说，这个成绩实在是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期。 林晓对上几双满怀期待的眼睛，仅仅略微地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手机。太久没有上号，账号已自动退出登录，需要重新上号。林晓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但当成功登陆上的那一瞬间，出乎意料地发现这一切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让人完全无法接受。 除了新增粉丝数量让人惊喜之外，林晓还发现店铺的账号下竟然一直都在陆陆续续地更新着。视频的内容大多是从以前林晓直播时的回访里剪辑出来的，不管是从背景音乐的挑选和剪辑来看，很明显地都能发现做视频的人是用心了的。 “怪不得我没任何更新，粉丝数量都能涨这么多。”林晓喃喃说道。 “小林姐你说什么？”秦越越好奇地问了句。 林晓收起手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我说，你们的想法是什么？” “诶，这事儿主要还是我的主意。”秦越越顿时就忍不住嘚瑟了起来，说：“徐远航不是让我帮忙一起想汉服的新灵感嘛，就算是逛古镇去看，每天能接触到的东西也实在是有限，我就想到了去社交平台搜一搜。” “相比传统的文字，好几个社交平台的内容少不说，而且经过各种角度的拍摄滤镜调色等设置之后，和实物相比不说是天差地别，但也很难让人第一眼就认出来。”徐远航主动地接过话头，说下去道：“我们就去搜了下两个视频社交平台，才发现这上面的内容，比我们想象中的都要多。” “或者说，是增长得太过迅速。”林放推了推眼镜，说：“年前的时候，这个软件勉强能说得上是小众，用的人不算多。但因为推荐和关联的，大多都是熟人和本地的内容，所以能在非常小的圈子里火速流行开来。而一过完年，几乎算是爆炸般地扩散了。” 和之前预想的差不多。 林晓随手划了几个视频，发现上面的内容远比传统社交平台上的内容要丰富得多。 相比以往明星大v占据主要的话题高峰点和超强的曝光度，这里则变成了普通人的主场。随便是谁，都能拍视频并且被人发现。转播新闻事实的、记录生活日常的、唱歌跳舞甚至仅仅只是对着镜头换个滤镜摇摇头…… 所有人都能拍，所有人的内容都会被看见。 “这个软件，之后肯定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火爆。”徐远航信誓旦旦地说道：“既然这里的人多，同样也是视频的方式做内容，那我们为什么不如到这里来做。” “初春这一波预售团购，我问了好几个相熟的商家，几乎都不怎么样，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徐远航对此倒是无比坦诚，凡特斯或许可以继续等下去，但本身季节性就非常强的汉服，他完全没有办法继续等待和观望。 “嗯，是个不错的想法。”林晓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但具体的内容方面，我今晚先和黄禄商量下。”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林放笑了起来，说：“禄哥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几乎都是有缘才能见到。也就晚上你们直播的时候，他才能够赶回来，但那时候我们都下班了。” “这事儿我晚上和他聊聊，明天给你们反馈。” “也不知道禄哥今天感冒有没有好一点。”秦越越感慨道。 林晓皱眉：“他感冒很严重吗今天？” “可不是嘛！其实前几天都有些不舒服了看起来，不过见面少，我们也就谁都没注意。还是我今天来得早了点，看他站那儿抽烟。结果烟燃了半天，一口没抽。后来我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问，他才说是难受得嘴里发苦。” 这一抽烟，那可就更苦了。 林晓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下还是趁着没正式直播前，跑到楼下的药店买了两盒感冒冲剂。 不出所料，黄禄的感冒更严重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怎么样，还好吧？”林晓趁着中场休息的间隙，出来看了黄禄一眼，对方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 “喝点热水。”林晓拍了拍黄禄的肩膀，把水递过去。额 “嗯？”黄禄抬起头来，因为一下子起得太猛了，还有些眩晕感。往四周环顾了两圈，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林晓，后知后觉地问道：“怎么了？” 林晓无奈：“喝点热水缓缓。” “不是刚喝过吗？怎么现在又要喝。”黄禄皱眉看着桌上的水杯，眼里写满了抗拒。 “那是喝的姜茶和感冒冲剂，现在喝的是热水。” “哦，我就说呢，怎么喝了那么一大碗之后还有。”黄禄端起水杯喝完了之后，神志这才恢复了一些，还有力气开玩笑：“我就说，陈姐今天是想把我给毒倒吗，准备了这么多。” 林晓被他这种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就马上开始嘚瑟态度弄得哭笑不得，说：“看来喝着点药还是有用的，这才喝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嘚瑟起来了。” “还成。”黄禄强打起精神，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回光返照嘛，比我想象中的还有好一点。” “你要不先回去休息？”林晓说完，又忍不住有些担忧：“我刚去药店本来说给你买点其他的药，但药店老板娘说不行，如果不是本人去的话，就只能买个感冒冲剂。可我怎么觉着感冒冲剂似乎也没有太大的用处，而且你还有些发烧。” “没事儿，”黄禄拿起杯子，又喝了一杯水说：“其实也还好，主要是我平时身体素质太好了。一般不轻易生病，一生病起来就有些收不住。但底子在那儿放着，大的毛病也不会有，就随便吃点儿药，糊弄过去睡一觉就行。” 回想认识这大半年以来，黄禄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全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紧绷着神经，也几乎没有见他生过什么大病，头疼脑热的也都非常少。因为普通的伤风感冒，就落到现在这地步，的确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林晓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说：“没事儿最好，不过你也别在这儿守着了。反正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磨合，我和杨柳两人直播也没什么问题，你还是老实点儿地回去休息吧。” 黄禄摆了摆手，但和明显精神的确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 “没事儿吧禄哥？”杨柳也趁着休息出来透气，看到黄禄的这幅样子，走过来犹豫着问了一句。 “还成。”黄禄深吸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黄禄脸色红得十分不自然，甚至乍一眼看过去就连眼睛都红了似的。 杨柳：“这是感冒还是喝醉了？” “都差不多，得回去好好睡一觉才行的地步。”林晓看了一眼黄禄，随即愣了下。 最开始她还以为是黄禄趴着睡了一会儿缘故，面色红一些也实属正常，但已经好一会儿过去了，对方脸上的红晕不仅没有要消散的迹象，甚至还隐隐有更为浓烈的趋势。 “你先回去休息下吧。”林晓皱眉，转身把感冒冲剂塞在了黄禄手里。 黄禄自己也有些撑不下去了，没办法只能拿着药站起身。 “那你们俩先直播着，如果有情况和我……”话还没说完，黄禄起身的时候便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扑出去。还好林晓就站在旁边，手上的动作比大脑的反应还要更快。 哗啦—— 电脑椅和小茶几被推开，黄禄单膝跪在地上，半边身子几乎都完全靠在了林晓身上。 “啊——”杨柳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和林晓交换了个眼神，眼里写满了恐惧：“这……” “禄哥，禄哥！”林晓完全顾不得其他，半蹲下去想要扶起黄禄。万幸的是，黄禄虽然整个人有些迷糊了，但大体的意识还在，靠着林晓强撑着站了起来，但连续几次，还差点又再次打滑。 “你这样不行，我送你去医院吧。”林晓好不容易终于把他扶起来，伸手去拿桌上的车钥匙时，却迟疑了。 “你……”林晓转头看向一旁的杨柳，声音里满是忐忑：“要不我把他扶到车上，你开车送他去医院？” “啊？我？”杨柳诧异地用手指指着自己，想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又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可是……我不会开车啊。”杨柳脸上也满是焦急和忐忑，说：“我都还没来得及去考驾照呢！” 林晓侧头，又看了看桌上的车钥匙，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她不敢。 “徐远航呢？”杨柳像是找到了什么救星一般，说：“不是也能找他吗？” 这段时间徐远航经常隔三差五地就往凡特斯跑，渐渐地杨柳也对他熟悉了起来，知道这人和黄禄住在一起，并且关系非常好。 “对，徐远航。”林晓马上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胡乱地点了几下，通话页面弹跳出来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徐远航不在。 “徐远航去西塘了，”林晓难得地慌乱了起来，说：“今天他在那边有个活动，根本赶不过来。” 而且，现在外面还开始下雨了，就算是不管不顾地马上回来，在时间上也都完全来不及。 “那怎么办？”杨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问道：“难道你也不会开车吗？不会这么凑巧狗血吧。” “我……”林晓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钥匙，脑海里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我会。”林晓喃喃地开口。 我会开车。 但是我不敢。 只要一坐在驾驶位，她就能想起陈念念坐在她车上的样子。林晓怕自己开着开着，也像陈念念那样，直接开到河里去。 “会？那你还犹豫什么啊？”杨柳有些抓狂，纳闷儿地看向林晓，说道：“工作室这边的事情有我，我自己一个人完全能顶住没问题，你就先把他带去医院看看。感冒没什么，主要就是怕发烧。你看他现在这样子，我真怕他都会被烧傻了。” “现在十一二点，这地方荒无人烟的，又不好打车。” 杨柳根本无暇去关心其他的，听到林晓会开车之后，便果断地蹲下身去打算把黄禄给扶起来。只是如果她抬头，就会看到林晓此刻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苍白。 “快，搭把手。”杨柳拉了两下黄禄，拉不动，只得出声提醒旁边一直发呆的林晓。 林晓终于回归神来，看着旁边几乎算是快要昏睡过去的黄禄，顿时脑海中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 “醒醒，我们送你去医院。”杨柳用力地推了推黄禄，林晓在旁边紧张地又喊了两声，黄禄才终于睁开眼。看到身边两人都一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还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轻声说道：“诶，怎么了。我就想睡个觉来着，都不让我消停。” “你可别消停了！”林晓说不上来自己此刻心里是神没心情，努力地把黄禄往上拉，说：“现在带你去医院，好好去输个液。” “行。”黄禄虽然还是脑子不怎么能转得过来，但好歹比起刚才来说要清醒了不少，长长地吐了口气之后，扶着旁边的椅子也能站起来了。 “用不用我帮忙？”杨柳跟在两人身后，有些说不出来的着急。 “不用，多大点儿事儿。”黄禄精神恢复之后，清醒了不少，有气无力地朝她摆了摆手，说：“你去直播吧，好不容易才恢复稳定的直播，可别断了。” 林晓一愣，扶着对方的手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 杨柳原本还挺紧张交集的，被黄禄弄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脸上担心的表情还没收回来，语气率先变了：“禄哥你真是够了，怪不得我他们经常叫你黄世仁，你还是去医院好好待着吧！” 黄禄轻笑了声，就这么简单地插科打诨了几句之后，他精神恢复了不少，好歹不会像刚才那样直接踉跄倒地了。 “走吧。”林晓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小心翼翼地扶着黄禄往前走，说：“带你去医院。” “直播有我，放心吧，我会播完整场的。”背后的杨柳突然喊了一声。 “嗯，好好搬砖。”黄禄脸上依旧是那副欠打的表情。 林晓带着他一路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进去之后按下了一楼的按键。 黄禄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林晓马上无比紧张地侧过头去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当真是虎落平阳。”黄禄轻笑了一声，看向林晓，说：“这都多少年了，我一直没坐过电梯。没想到今天，还偷了懒。” 见他还有功夫说这些有的没的，林晓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去了不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说：“得了吧，做个电梯不算偷懒。万一你从楼梯上滚下来了，我可就完全没有任何一点的办法了，忍着吧你还是。” 黄禄翘了翘嘴角，忍不住乐了起来。 电梯门开，林晓推着黄禄出去，一边推着他往前走一边忍不住吐槽：“刚难受得都像是快晕过去了的人，现在还有力气说些有的没的不能吃的，可真有你的。” “我哪有晕过去，我有意识的。”黄禄对刚才的事情否认得相当彻底：“就是睡着了而已，听到你们在叫我，不过提不去劲儿起来，有些模模糊糊的。” 林晓笑了笑没说话，很快两人就走到了黄禄停车的地方。农村社区就是这点好，寸土寸金的市里，车位价格比车本身都要高，但这边随便停放。黄禄停的位置恰好在小卖部旁边，四周空旷得不行，一辆车也没有。 林晓站在原地，看着黄禄熟门熟路地往驾驶座的方向走去，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声：“诶，禄哥。” “嗯？”黄禄转过身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伸出手，说：“哦，对了车钥匙给我吧。” 林晓没动，抬头直直地看着他，说：“你开吗？” 黄禄失笑“不然呢？你又不敢。”笑容憔悴，可带着说不出来的认真。 “我……”林晓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说什么。 “行了，别纠结了。”黄禄笑了笑，依旧固执地伸着手，说：“把钥匙给我，我真的不想走路了。上车之后，我都还要缓一缓才敢开车。” “快，别浪费我体力了。”黄禄靠在车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行。”林晓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驾驶座的门前，朝副驾驶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上那边坐去。” 黄禄双眼很明显地亮了下，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轻声说道：“你开啊？” “嗯。”林晓低着头，拉开了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朝依旧半靠在旁边的黄禄喊了一声：“上车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分钟后，林晓面色发白地坐在驾驶座上，拿出手机，故作镇定地开口：“我们还是打车吧。” 黄禄侧头看着她，注意到她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时，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说：“嗯，打车吧。” 林晓骤然松了一口气，她已经顾不得黄禄这时候是怎么想的了，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上的打车页面。 五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一辆车接单。 这边不仅临近农村社区，还是两个市区的交界点，平时别说是出租车了，就是普通的私家车也都是会尽量避开这条路。两个城市都属于生产型，互相往来的不过都是货运车辆，在非机动车上飞驰的，也不过都是开得风驰电掣的货运三轮。就是电瓶车和自行车，在路边骑行的时候，都还需要小心翼翼的。 “算了吧。”黄禄脸上淡淡的，依旧没什么表情，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蓦地停了下来。 林晓的眼角竟然有细碎的光芒。 她哭了。 “你……”黄禄彻底愣在原地，脑子里顿时变成了空白一片。 “对不起。”林晓轻轻地说了一声，即使她已经尽力地在控制情绪了，可依旧藏不住话语里微弱的哭腔。 “这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黄禄轻笑了声，往林晓的方向靠了下，说：“还没有人接单？” “嗯，没人。” “那算了。”黄禄无所谓地笑了笑，车内顿时安静了起来。 “你去前面叫罗强吧，他应该还清醒着。” 就在林晓以为黄禄可能又要再次昏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他突然说了一句。 果不其然，在一片漆黑的居民楼之中，只有一楼的小作坊还在亮着灯。 机器在旁边运转着，罗强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用小剪刀把连在一起的衣服一件一件拆下来叠放在一起。 在听到林晓的来意之后，罗强当即顾不得其他，把东西放下就要和林晓一起出去。 “你这里……”林晓犹豫地看了一眼罗强的背后，除了机器运转时候发出的轰鸣声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显然今天晚上只有罗强一人在场里。 罗强的作坊算不特别大，但也差不多十来台。横机不比其他机器，需要人时时刻刻地在这里看着，但这么多机器，走开太久也的确不现实。 罗强没有丝毫犹豫，一边跟着林晓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说道：“没事，张亚楠刚上去休息，估计也没睡，让她下来顶一会儿。” 还不等林晓继续说点什么，罗强就已经拨通了张亚楠的电话，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听到罗强三言两语地说了下当前的情况，随即便挂掉了电话。 “真没事吗？”林晓还是有些犹豫。 “没事。”罗强安抚地看着她，还开了个玩笑：“我们家那口子，听到禄哥有事儿，也着急得不行。还没等我说我要去，就先给我安排上，让我赶紧带禄哥上医院了。” 万千复杂的情绪在林晓心中不断来回翻腾纠结，她想说点什么，可视线在触及到不远处的黄禄时，又彻底说不出来了。 罗强挂掉电话急匆匆地在前面走着，林晓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后面。院子面前突然亮了一片，林晓回过头去，发现是二楼的灯亮了起来。 “嚯，这烧的温度挺高啊。”罗强把手放在黄禄额头上探了下，转头看向林晓说道：“小林啊，要不你坐后面顺便看着他一下，感觉都快烧得神志不清了。” 黄禄是真的难受得不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副驾驶上下来跑到后座去，半个身子蜷缩在座位上，看起来可怜得让人心疼。 “嗯，我顺便拿水给他降降温。”林晓随手从前排拿了两瓶矿泉水，便往后座去。 林晓把黄禄推起来，坐在位置上之后，才又把黄禄的半个身子放在自己身上，拿起矿泉水瓶在他的额头上小心翼翼地滚着。倒春寒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常温的矿泉水放在外面一天几乎和放冰箱没啥区别。矿泉水瓶一接触黄禄炽热的额头，他先是不适地皱了皱眉，随即神情舒缓下来，显然因此好受了很多。 罗强对黄禄的车出乎意料的熟悉，几乎等林晓把黄禄安顿好了之后，就发动了车子。 惯性让林晓在不觉地往后仰了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移开分毫，依旧牢牢地把黄禄半抱在怀中。 路过罗强他们家小作坊的时候，林晓侧头望窗外看去，张亚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楼下，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还特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随即林晓的微信声音响起，锁屏上弹出来张亚楠刚刚发过来的消息：到医院了和我说一声。 “禄哥身体好着呢，”罗强等红灯的间隙，侧头看了后座的两人一眼，安慰道：“我认识禄哥这么久，他还真是头一次这么生病。平时候什么头疼脑热的，都少得不行，他天天念叨自己是国/防身体来着还。你也不要太担心，难得生病的人就是这样，一病起来就真的是如山倒。但基本的身体素质还是在那里的，很快就能回过来，不会有什么大事情。” “他刚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林晓语气淡淡的，甚至还扬了扬嘴角，说：“看来黄禄平时候没少吹嘘自己的身体素质，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天气穿着衬衣外套就往外跑。” “再加上现在倒春寒，很多人一个掉以轻心都会很容易就感冒了。”罗强开着车，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所以不要太担心。” “嗯，还好。”林晓低下头，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低落了下来。在手背上留下一个淡淡的水印，恰好倒映着车内昏黄的灯光。 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对自己的失望。 理智回笼之后，林晓知道黄禄现在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感冒发烧，去医院了输个液吃点药甚至可能都不用住院的就能好。就算是今天没有罗强，他们再等等也能够等到网约车有人接单…… 可是再多的知道，也敌不过那一瞬间的绝望和无助。 坐在驾驶座的那一瞬间，即使知道黄禄需要自己，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但她还是没有任何办法去发动车子。 能做却做不了的无能为力，所带来的冲击力远远大于一切。 如果黄禄现在当真只有指望自己，当着只有自己呢？ 林晓觉得自己还是不敢。 对自己失望，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别哭啦。”一直轻轻靠在林晓肩膀上的黄禄，突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无比小声地说道。 林晓一愣，不可置信地侧头看了一眼黄禄，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黄禄轻轻哼笑了下，声音不大，伸出右手环上了林晓的肩膀，轻轻地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微微带了下。 这下变成两人的头靠在了一起。 “别哭了。”黄禄压着声音又说了一次，顺便还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林晓的头。 像是反过来在安慰她一般。 黄禄的嗓子带着高烧后的喑哑，以及……莫名其妙的笑意。 林晓想从侧头看一下他的表情，被黄禄稍微用力往后带了下。 黄禄：“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看你现在挺精神的啊。”林晓同样压着嗓子，轻声说道。 “脑子还是糊涂的，昏沉沉的。”黄禄说完，微微往林晓的方向又侧了下，把额头抵在了林晓的额头上。 炽热的感觉顿时无比迅速地发散蔓延开来。 “这么烫。”林晓觉得自己仿佛也被感染了似的，过于亲近的距离和温度，烧得她也有些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你会不会被烧傻了啊。”林晓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有可能。”黄禄一本正经地回复：“如果我烧傻了，记得帮我照顾好凡特斯的一家老小，没了我之后，这群傻子肯定得飞，必须得要把他们狠狠地摁住收拾一通才行。” 林晓没忍住扑哧一下轻声笑了出来，说：“果然是烧傻了。” 生病中的黄禄表现出了极大程度的温顺：“你说是就是吧。” 为了保证车内空气利通，温度不要过高，罗强全程把车窗开了一个小缝。 外面的风呼啦啦地拍打在车窗上，发出阵阵呜呜的声响。有时候觉得冷了，黄禄会不由自主地往林晓和靠背这边躲一下，和平时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完全一个天上和地下。 看着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路灯，以及身边人源源不断传来的炽热，林晓原本被负面情绪给淹没，不断涌现出来的烦躁，悄无声息地又被压了下去。 似乎所有一切都在这瞬间平静了下来。 “行了，你先回去吧。”黄禄成功输上液之后，人终于精神了不少，朝罗强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你们这……”罗强看了看黄禄，又看了看正在那边研究买药的林晓，犹豫着开口：“算了，多个人多个照应，我就留下来吧。” “留下来干什么啊你。”黄禄往罗强的方向踹了一脚，但毕竟尚在病中，体力被大打折扣，稍稍抬了下腿都觉得有些费劲儿。 “回去吧，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黄禄又说了一遍，神情也变得认真了不少，仰头往输液的方向看了一眼，说：“等输液完了，叫一下护士来帮忙换一瓶，也没什么复杂的事情。” 到医院之后，估计是被冷风吹了一阵，黄禄的精神反而变得好了不少。医生简单地检查了下，便安排进行输液。两大瓶，估计要输好几个小时。 “这……”罗强有些犹豫，视线在黄禄和输液瓶之间来回转了两圈，说：“那我留下来给你盯着输液瓶也好，刚才林晓着急死了，现在也好休息一下。” 黄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晓，林晓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忍不住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实现游离。 “我这儿又不是确诊什么绝症了，你们这么多人守在我面前还让我有些心慌。是不是趁着我晕得回不过神来的时候，医生偷偷地让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诶！”一听黄禄又在说些有的没的，罗强顿时着急起来，一连呸了好几声。 “行了，我知道了。”黄禄仰头靠在椅子上，显然这么一通聊天也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回去吧，林晓直播了这么久，都习惯熬夜了，这点儿事情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而且，”黄禄难得地叹了口气，说：“统共也要不了几个小时，输完液回去第二天还不会影响我们上班。但你可不一样，你现在上的夜班儿吧？把张亚楠叫起来顶班儿，那人可就算是上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的班了啊。你也忍心的，我这儿还没事你也只能在旁边傻坐着。” 提到了张亚楠，罗强的态度才算是出现了些许的松动。看向林晓，有些犹豫地开口：“那……我就先走了？后面等你们差不多好了，再打电话给我，我马上就来接你们。” “到时候再看吧，我现在精神都恢复挺多，哪儿还需要你。”黄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你瞧谁不起呢。” “那好吧。”罗强终于放弃，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说：“有什么事儿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 黄禄眉头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啰啰嗦嗦烦不烦人啊。” “你这人怎么这样？”等罗强走了之后，林晓忍不住开口，说：“好歹人也是担心你，你这态度还真把自己给当成黄世仁了？” “也没有，主要是他真的腻歪得慌。”黄禄翘了翘嘴角，说：“你信不信，如果我态度稍微再缓和一点儿，他说不定能和我在这儿耗一晚上。” “好心当做驴肝肺的典型。” “你也让我消停会儿吧，我现在可是病人。”黄禄闭上眼睛，放松下来之后，疲惫的神色才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看起来的确像是已经耗尽了力气的样子。 “也别傻站着了，”黄禄半掀着眼皮，往旁边的座位示意了下，说：“坐着休息一会儿。” 林晓把买过来的水放在椅子上，在黄禄旁边坐了下来。 黄禄显然是已经累极了，没有再继续说话，只能听到对方不轻不重的呼吸声。 气氛顿时安静了起来。 下一秒，黄禄侧头轻轻靠在了林晓的肩膀上。炽热的气息陡然传来，连带着呼吸声都被放大了不少。林晓原本还想去拿水递给黄禄的动作顿时一滞，牢牢地被定在了原地。 林晓看着眼前毛茸茸的头发，忍不住有些恍然。窗户口吸烟的那个一脸不耐烦看起来非常不好相处的人，还有现在这么一副柔和的样子。而她和黄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关系竟然变得这么好了。从针锋相对，变成了互相理解。原本不喜欢甚至看不上的工作，也在不知不觉间超过了以前工作在心中的分量。 “罗强和你关系很好啊。”林晓见黄禄一直没睡着，便随意想了个话题说道。 “还成吧，”黄禄的声音听起来懒懒散散的，却带着无尽的得意：“我和谁的关系不好。” “好像也是。”林晓失笑，却不得不承认赞同。 明明看起来脾气最不好最难相处的人，却是人缘关系最好的，似乎走到哪里，朋友就交到哪里。不管各行业各样，都有随时能对他伸出援手的朋友。 这不过这样的人，最后又怎么会把生意做到破产的地步，还背上那么沉重的债务。 林晓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这样想着，突然听到黄禄慢悠悠地开口，说道：“不过罗强嘛，其实我也都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和我关系这么好。” “什么？你也不能理解？” “是啊，他总是觉得我帮了他很大的忙，其实都是他自己努力来的，和我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他以前是卖早餐的？” “嗯，”黄禄说到这里，轻轻地笑了起来，说：“不过其实卖早餐，好像也是我给他出的主意。” “感恩？” “可能吧，不过要认真说起来，该觉得感恩的是我才对。”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黄禄和罗强，算下来也认识好几个年头了。 2013年新年伊始，那时候小城市里还没有彻底实行禁燃烟花的命令。几乎从大年三十开始，烟花爆竹的声音能轮番炸完整个正月十五，而且丝毫没有任何规律性可言。有时候入夜就开始炸，有时候大半夜了还在炸，更离谱的是有天凌晨五点就开始了。 当时农场社区这边的房子才刚刚建完没多久，住着的绝大多数都是本地人。本地人在这一个地方待了几辈子，随便转个身打个照面，所碰到的都是熟人，乱七八糟的亲戚随随便便都能扯出来一大串。这种情况下，村里有一点什么红白喜事，几乎都是整个村子跟着一起沸腾。 黄禄连续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快半个小时，原本残存的睡意随着外面喧闹的声音越拉越大而逐渐消失，在最后村口大喇叭响起来的时候，他彻底放弃了睡觉。 天色还是蒙蒙亮，雾气裹挟着还未彻底退散的暗夜，给整个村落都罩上了一层暗蓝色的滤镜。可这丝毫没办法阻挡村里人的热情，刚修好的水泥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得仿佛像是在开联欢晚会。 黄禄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愤怒地对着墙壁嚎了一嗓子。 何止是起床气这么简单，昨天有个客服没上班，恰好又赶上最忙的时候，黄禄跑完工厂回来硬生生地回旺旺消息回到凌晨两点。这才睡了三四个小时，就被人给炸醒，换谁都顶不住。 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比以前又深了一圈，黄禄自欺欺人地撑着眼皮抬了抬，洗了个冷水澡之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连带着出门的时候，都忍不住一直打哆嗦。 “黄禄，起来了？”李厂正在楼下锻炼，和人比划太极拳，看到黄禄下来，随口打了声招呼。 “啊，起来了。”黄禄忍不住在心里寻思：没起来难不成我还是游魂一般隔这儿晃荡吗？ “今天天气预报说今天会升温，你怎么穿这么多？”李厂恰好打完一套拳，中途换姿势的时候转头看到还裹着羽绒服的黄禄，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连他可都只穿了一件毛衣就下楼来锻炼了，二十七八的小伙子，怎么还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的天气预报被排挤了，告诉我今天得下雨。”黄禄一本正经地说完，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发着抖走了。 李厂站在原地，疑惑地和一同锻炼的朋友互相对视了一眼，犹豫着开口：“天气预报还带针对性的？” “这哪儿知道？等下你回去上网搜搜呗。” “那可能是听错了。这点芝麻大小的事情都上网搜，上个网还真是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啊。” “那可不，就连现在买衣服都能在网上买了，你说还有什么可办不到的。” “也是。哦，对了，刚走过去的那小伙子就是黄禄，网上开店铺卖衣服的，好像还做得挺大。” “是不是就去年在你们厂里，一口气做了好几千件衣服的那个？” “就是他，”李厂感慨地摇了摇头，说：“现在社会啊，可当真是什么新鲜事儿都有。足不出户，天天窝在家里或者去工厂跑跑，就能把东西给卖出去了？可真是什么工作都有，千奇百怪的，还都能挣到钱！” “且看着吧，再过几年这世道不定要发展成什么样呢。” “是啊，我们也得好好跟着看看。用婷婷的话来说，就是我们这年纪啊，也还是不能停止充电。” “对对对，是得好好充充电。话说回来，我女儿昨天给我买的智能机，还真是稀奇。就昨天下午捣鼓了一会儿，今天起来就没多少电了。压根儿都不存电的，还卖得这么贵，还不如我那直板机呢。” “嘿，这不是图新鲜嘛。” …… 已经走远了的黄禄，听到身后渐渐地消失的聊天声，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还真不愧是李厂，四十几岁的人了，比他都还能唠嗑。随便逮着一点什么话题，都能无限给你蔓延开来。丝毫不像他女儿李婷，不管和她聊什么，对方永远都是眼皮子一翻，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就差直接写着“你什么时候滚蛋”五个大字了。 但凡李婷有李厂的一半能说，服装店的生意也不至于那么冷清了。 今天社区农场里有两家都在办喜事，这会儿天色稍微亮了一些，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醒了。所有人活动起来，喧闹声音比刚才的时候大出了一倍都要不止。 黄禄绕着社区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会儿，终于算是彻底回过了神来。黄禄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便打算溜达过去买点什么吃的。 黄禄所在的村子目前还是本地人比较多，再后面一些的小村子和前面的村子，都住了不少来打工的外地人。现在这个点，正是不少工厂换班的时间，几乎所有村子的各个路口，都停了不少小推车，上面售卖着来自天南地北各个地方的食物。不管是供人去上班的早餐，还是刚下班人的“晚饭”，从面条到炸串，但凡能想到的，几乎都有。 不仅是上下班的人群，就连住在村里或者附近的人，都会大致掐着点过来买点儿吃的回去。黄禄也是一样，几乎一日三餐都字这边驻扎，有时候时间差不多，还会多打包几份往工作室里带。 时间长了，这里的不少小摊主和他都算是认识了。 “今天起来得挺早啊，来吃完面。”面摊老板在忙活地间隙，抬头看到黄禄，连忙扯着嗓子打了声招呼。 “算了，下次。”黄禄同样扯着嗓子回答过去：“我都连续吃了快一个星期的面了，今天得换换口味儿。” 转悠了将近一圈，黄禄走到另一家熟悉的小摊儿前站定，说：“老板，来碗羊肉粉儿。” “这粉咋卖的啊？” 黄禄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带着无比浓烈的方言口音也问了一句。 听到声音，黄禄便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下，给他让出位置之后，随意往后看了一眼。是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小伙子，脸上黝黑，脸上的笑容尴尬而又胆怯，眼里还有着很明显的防备。 黄禄挑了挑眉，职业习惯让他下意识地就把视线往对方的衣服上移。只不过现在天色还是有些暗，看不清对方裹着棉袄的具体款式和颜色。只不过直觉告诉黄禄，就算是能看清了，估计也是很普通很基础的款式。或者说，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压根儿就谈不上任何美观和款式。 也是这么一侧身，黄禄才看到小伙子身后还跟了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半扎着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一直低着头跟在小伙子的身后，拘束得不行。 黄禄收回视线，心里已经了然。 对方两人很明显是刚从来家过来打工的，像这样各个年纪的生面孔男男女/女，每年春节之后都要出现不少。被亲戚朋友介绍着，不远千里而来，为着能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城市找到工作，首选的地方通常都是这些农村厂区。 “没羊肉了。”老板回头往装羊肉汤的桶里看了一眼，朝面前的几人说道：“估计只够一碗了。” “哦。”那小伙子往桶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往自己旁边看了一眼，显然十分犹豫。 “多少钱一碗啊。”小伙子又问了一句，这声问的速度有些慢，连带着他本身浓重的口音也显得没那么明显了。 旁边的姑娘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不过估计棉服太厚太硬了，没扯动。 “不过他先来，这碗给他了。”老板拿着勺子往黄禄的方向示意下来，语气不耐烦地开口：“七块钱一份儿。” 黄禄有些诧异，不动声色地看了老板一眼。 能长期在这边摆摊儿的人，脾气都非常好。不管对上谁，都能天南地北热情地乱侃一通。黄禄还算是头一次，看到这个摊主那么不耐烦的样子。 “哦。”小伙子点了点头，犹豫地看了黄禄一眼。 “没事儿，给他吧，我吃点其他的也行。”黄禄语气轻松，往摊里张望了一眼，说：“那给我换成羊杂的吧。” “好嘞。”对上黄禄，摊主马上又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那也帮我煮一份羊杂……”小伙子操练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磕磕绊绊地说道：“哦，羊肉粉吧。” “嗯。”摊主点了点头，这才不情不愿地抓了一把粉放在沸腾的锅里。 黄禄莫名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开始和摊主扯闲篇：“今天生意这么好啊，怎么一大早就没羊肉汤了？” “昨天买到的羊肉有一块儿拿到家了才发现不好，就没煮。我媳妇儿今天一早就去买了，现在正在屋里煮着，晚点就拿过来。” “我就说呢，今天没看到嫂子，还以为她休息去了呢。” “我们哪有什么休息天儿的啊，都是睁开眼就干活儿。干活儿这方面，你嫂子可比我都要勤快能干多了，不管什么都不会想着休息的。” “这么拼，看来明年就能开个分摊儿了，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悠着点儿。” “开不起来吧，主要是忙不过来。”摊主笑了笑，说：“这不是想着多攒点儿钱，明年能把家里的两个娃带过来在这边上学。” “那也好的，不然一年到头看不到几次，也怪想的。” 说话间，摊主把粉煮好递给了黄禄，黄禄端着去了旁边放着的小桌子。那对情侣也是同样，两人一起端着碗去了最边缘的位置。 黄禄还在这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摊主胡扯，等到吃完起身准备走人的时候，才发现刚才的那对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诶，”黄禄付钱的时候，环视了下四周，特地往前凑了下，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刚怎么对人这么凶，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我可没对人凶啊。”摊主当即否认。 “欲盖弥彰了吧。”黄禄失笑，说：“好歹人也还是你们贵州老乡。” 摊主面带不屑，嗤笑一声：“就是我们老乡，所以才不想搭理的。” 这话一说完，黄禄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摊主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说吧，啥事儿？” “我觉着，他们俩不像是好人。”摊主小心翼翼地开口，确定周围没人留意到这边之后，才犹豫着继续说道：“他们俩天不亮地就在这里开始转悠了，感觉不像是做什么好事的。真丢我们老乡的脸，你后面也小心着点儿他们俩，说不定就是什么来踩点的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是好人？ 黄禄挑了挑眉没说话，视线往那两人刚刚坐的地方看了一眼，恰好能看到碗里的汤都喝得一干二净的。 “行了，我先走了。”黄禄朝摊主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一路走回自己住处的时候，碰上不少相熟的摊主，看到黄禄都纷纷打招呼。 跟走星光大道似的。 走到楼下的时候，黄禄脚步顿了下，又转头往工作室的方向走去。 他的工作室也在农场社区里，不过和住处不在同一栋楼，要更靠近社区中心一些。位置倒是号找，就是农场社区本身就实在是太偏僻了。小作坊小工作室在这里还好说，但现在做大起来了，窝在这犄角旮旯里连招人都不好招。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跌份儿。 好歹堂堂的n/e/ws/t/e/p如今也算是电商中兴起的一匹黑马，设计和版型超出当前市场水平一大截，几乎就是拿着做实体品牌的劲儿来做的。质量更是最基本的要求，发出去的每一个快递，都会由黄禄亲自检查一遍，确认品质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会发出去。 只要按照当前的节奏做下去，n/e/ws/t/e/p跃身前排店铺，不过只是时间和几次大型活动的问题。 黄禄一闲下来或者起来得早，没事儿就喜欢往工作室跑。去把已经定下来的设计稿翻来覆去地看，打样出来的样衣，尺寸也翻来覆去地量。也就是女装的尺寸实在是不合适，不然他还能亲自上身试穿。 所有认识的人都说，黄禄这是疯了，脑海里眼里全是卖衣服三个字，完全想不到也看不到其他。 “才从你那小破工作室出来呢？”何其辛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嫌弃。 “啊，正在关门呢。”黄禄的声音止不住地上扬。 门嘭地一声发出声响，似乎都透着些许的愉悦。 “你那门能不能找时间让人来修一修？”何其辛忍不住皱眉，说：“每次关门都惊天动地的，也不怕被人告你吵民。” “可别吧何总，我们小农村可不像你们城里那么多讲究。”黄禄顿了下，说：“不过我还巴不得他们去告呢，正好一起说道说道大早上就放广播这事儿。本来我就都在熬夜，睡眠也不好，隔三差五一到凌晨五六点就开始发广播，我正愁找不到地方说理儿去呢。” 何其辛冷笑一声，说：“怎么，你现在还开始闹上失眠了？” “就最近吧，”黄禄停顿了片刻，这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主要是吧，激动的。” “现在店铺每天的流量转化率都很不错，节节攀升，看着这一片大好形势激动得睡不着。” 原本还想要落井下石几句的何其辛：…… “不过认真地说，这门我是懒得修。”黄禄开过玩笑嘚瑟完，也把话题转移到正事儿上来，语气难得认真：“我想过段时间，搬新办公室。” “你早该搬了。”向来讲究仪式环境的何其辛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是认真地去想要把店铺做大，n/e/w/s/t/e/p又走品牌设计路线的，如果被人知道你们工作的地方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农村，让人怎么想？” 黄禄忍不住反驳：“农场社区可是这两年刚拆迁新建的。” “你也知道是农场社区？说出去掉不掉价是一回事，就你们那个破烂地方，招人都招不到。” 何其辛这话的确能够算得上是大实话。 如今别说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就是二三线十八线小城市，各种各样高大上的写字楼拔地而起。公司环境或许并不能算是生产必须，但和品牌价值一样，对于某些行业来说就是必须得不能再必须的事情了。 不仅是消费者和合作供应商群体，就是自家员工对工作环境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仪式感，展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你这话说的，我不是都打算搬了嘛。”黄禄一时有些气短，想了想说：“不过目前只是打算，搬到市区各个方面的事情，需要考虑的实在是太多了。” 线上店铺，有来往合作的人群不仅只有消费者，同时还有各种供应商或者说是大大小小的作坊。 离得近还好，黄禄骑着个电瓶车，一下午就能把目前有在做他们订单的厂子全部跑完。品质和出货时间，也正是因为这种高强度的“盯梢”，才能控制得非常好。 如果搬远了，别说时刻盯着了，就是时不时地去转悠一圈，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方便。 “跟单是用来干嘛的？”何其辛对此相当不屑，说：“你这个人舍不得用，那个人舍不得放手，所有事情都落在你身上，你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精力去想其它的。” “这不是没办法嘛，现在工作室里的人都已经很忙了。我又不像你一样是无良的资产阶级，没法儿找到合适的人，那就只能自己先看看了。” …… 何其辛还在电话那边不断传输着黄禄所谓的“资本主义经验”，黄禄向来都不是很喜欢这些高高在上的论调，但每次也都还是会认认真真听完。 何其辛为人傲慢事儿多，但不得不说，他管理公司方面非常有自己的一套。这也是vision即使没有黄禄这个王牌销售之后，也还能继续持续甚至变得越来越好的原因之一。 论管理黄禄比不上何其辛，但论业务能力和为人处世这方面，何其辛也远远不及黄禄。 黄禄下了楼，拿着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何其辛闲聊。 n/e/w/s/t/e/p今年的上班时间进行了适当的调整，每天两班倒，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一点。等到工作室里所有人走完之后，通常都要一点半左右。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大半夜地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夜风吹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凉意。 黄禄裹了裹身上的夹克，正听到何其辛那边在让他过两天去吃饭，黄禄对此倒是没什么一件，他也挺长时间没有去看看何伯和婶子了。正在脑海中计划时间的时候，便被前方的一幕给留住了脚步。 路中央的位置，站着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旁边便是小超市，门口站了三只大狗。 三只大狗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走着，但视线始终牢牢地盯着对面一动也不敢动的男人。 农村社区里最不缺的就是家养土狗，而且都吃“百家饭”长大，各个长得膘肥体壮。大一点的能有七八岁小孩儿高，矮一点的但性格也绝对算不上温和。白天人多的时候还好，晚上狗三五成群地出现，人反而落单了，即使知道都是在这一片儿天天晃荡着的，普通人看着心里也忍不住觉得毛毛的。 即使向来不怕狗的黄禄，如果看着前面有狗，隔着老远都宁愿马上绕道或者晚一会儿走。毕竟，这时候只有一只，指不定等自己路过走进的时候，就有一堆过来了。 不怕狗，就是怕一群狗聚集的时候，里面有狗突然要发疯。 那男的估计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为了避免被狗群以为是在向它们挑衅，不能和它们对视，只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时不时地往其他方向看一眼。 随即，便注意到了黄禄。 他朝黄禄摆了摆手。 几乎在同一时间，黄禄看到旁边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门口，放着两把大扫把。末端是竹子枝丫绑起来做成的，农村里专门用来打扫院子。估计这两把扫把是两家人的，放在两家墙壁相接的柱子后。恰好他现在的角度能够看到，如果再往前走两步就不一定能够注意到了。 黄禄心里一喜，没有丝毫的犹豫，转了个身便开始往院子旁边挪动。 眼看着就快要走近的时候，他听到从背后传来了几声狗叫，显然是狗群开始有些骚动了。 黄禄顿时急躁起来，往前大踏了几步。 汪汪汪—— 汪汪汪汪—— 随即，身后的狗群几乎爆炸一般开始疯狂喊叫起来。 黄禄一惊，下意识地往后看去，便看到那男人正往自己的方向慢慢地跑过来，身后的狗群眼看不对，也开始变得狂躁，一边大声地叫着一边试探性地在那男的身后追。 “我靠——”黄禄爆发出惊天一吼，往前跑了几步想要尽快拿到扫把。 他一跑，那男的也跟着跑，后面的几条狗就更起劲儿了。 “拿扫把拿扫把。”电光火石间，黄禄顺利地拿到了扫把，二话不说便向后面扔了一把过去。 恰好扔在那男人的前面，男人还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了下。 黄禄：…… 那男的：…… 不过在这种危急时刻，手脚的反应速度还是远远要快于大脑的反应速度。那男的仅仅是愣了片刻，随即便躬身下去捡起了扫把。 黄禄也跟了上来，眼见两都拿上了“武器”，狗群开始犹疑。 黄禄和那男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慢慢往后退。 天色依旧是漆黑的一片，两人站的位置恰好离路灯不远，接着昏黄暗淡的灯光，黄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来。 这人不就是那天早上在羊肉粉摊看到的人吗？ 只是丝毫不来不及细想，狗群的叫声已经放肆地响了起来，在当前无比安静的环境里，更显得空旷吓人。 “跑啊！”黄禄大喊一声，两人当即开始拔足狂奔。 “那边那边。”黄禄一边跑，一边注意着地形。他在农场社区住了两年，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把整个社区走完，自然而然地就担任起了看路找路的任务。 毕竟两个人四条腿，完全没有任何可能跑过一群四条腿。 那男人也相当配合，对黄禄的指示深信不疑，一边跟着他跑一边时不时地往后挥舞几下扫把，把狗群暂时性吓退。 黄禄趁着两人转弯的间隙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他正把扫把举起，又狠狠地放下去。 扫把在那瞬间被甩得发出了轻微的呼啸声。 嚯，好臂力！ 黄禄在心里默默叫了声好，随即便看到熟悉的过道出现在眼前，毫不犹豫地发出指示：“往楼道里跑，跟着我来。” 就在这回儿，狗群也终于差不多追上了两人，速度开始放慢俨然一副要逼近冲锋的样子。 “跑！”这次换那男的大喊了一声，随即便把自己手里的扫把给狠狠地往狗群中央咋了过去。 汪—— 汪汪汪—— 所有狗受惊地发出喊声，正欲重新集合进攻的时候，黄禄已经拉着他跑进了楼道。 砰—— 防盗门被狠狠地带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狗叫声依旧在此起彼伏，但因为没有看到两人，声势也逐渐笑了下来。 楼道里的声控灯响起，随即又灭了下去，一时间，狭窄的楼道里只剩下了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等缓和得差不多了，黄禄才用力地在地上踏了两步，昏黄的灯光顿时亮起。外面的狗已经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了，黄禄长长地舒了口气，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发现对方额头上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那人撞上黄禄的视线便是一愣，随即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或许是一起经历过了“生死”，累了一通之后，对方的情绪反而放松了不少。和那天第一次见面的拘束和阴沉完全不一样，这时候看起来，甚至还有点说不出来的傻。 傻乐完之后，拘谨和不好意思才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罗强透过防盗门猫眼往外面看了一眼，说：“狗好像都走了。” “先缓缓吧，这里的狗都是家养的，聪明着呢。要是都等在哪儿埋伏，可就真的要吃亏了。”说完，黄禄往楼上的方向示意了下，说：“楼上就是我住的地方，就我一个人，上去喝杯水休息下吗？” 罗强犹豫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随便坐吧。”进屋之后，黄禄抬手往厨房的方向指了下，说：“那边有饮水机，桌子上就有一次性纸杯，自己倒水。”说完，便瘫倒在了沙发上，丝毫没有要认真接待客人的意思。 他这样随性自然的态度，反而让罗强放松不少，应了一声之后便去厨房倒水。 “我以为你是想跑。” 就在黄禄躺着，都快有些困意涌上来的时候，他听到罗强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我跑干什么啊？”黄禄顿时就清醒了，毫不客气地反问，说完又才慢慢解释：“我是看着旁边有笤帚，迅速拿一把过来把狗给撵开。把你一个人留在那儿，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罗强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对方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一大堆让人感动的心窝子话，一下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挠了挠头，只顾着傻笑了。 “别笑了，擦擦手吧。”黄禄有些无语，拿起茶几上的纸巾扔了过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手上站了一大片灰。 这人笑起来就跟二愣子似的，实在是傻得慌。 “对了。”黄禄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罗强的时候，那个羊肉粉摊主所说的话。清了清嗓子，犹豫着问道：“你……现在在这边做什么工作？” 怎么大半夜的，还在外面晃荡。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做什么工作？ 黄禄很明显地能感觉到罗强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停滞，刚才的那股傻劲儿也不见了，说话也变得犹豫了起来。 黄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羊肉粉摊主的话再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并且开始循环播放。 “什么工作？”黄禄无比固执地又问了一次，想了想又笑了起来，玩笑似的地开口：“大晚上的和一群狗对峙，也就是这一片儿上夜班的多，不然还以为你是被你女朋友给赶出来的。” 提到女朋友三个字，罗强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更加就纠结了。他看了一眼黄禄，犹豫着开口：“不是女朋友，是老婆，我们摆过喜酒扯了证儿的。” 黄禄：“……” 罗强这句解释噎了黄禄一下，他觉得这人是真的挺傻的，怎么现在都还搞不清楚重点。 “哦，你们那边结婚还挺早的啊。”黄禄顺着感慨了一句。 在这边和工厂打交道久了，对各个地方的农村也有了不少了解。虽然大家都是来自于天南地北，但绝大多数的农村都有着两个共同点：落后和贫穷。 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上不起学的人数量变少，但更多的不是上不起学，而是压根儿就不知道为什么要上学。 似乎读书对于他们来说，仅仅是为了识字和算术。 当学会了这两样之后，其他的就成了完全没有必要的东西。或者说，是遥远到不能妄想的。 考高中，念大学？那可都是城里人才会做的事情，上上下下都穷了那么多代，学习不好应该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或者出去打工，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尤其是一些特别偏远的农村，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完成了任务，不再继续上学也考不起什么学校，留在家帮着务农，等到年纪稍微大一些，家里人便开始琢磨结婚的事情。 等结婚之后，似乎属于自己的生活才真正开始。可以留在家里继续务农，可以去镇上县里重点事情做，也可以经亲戚朋友的介绍去大城市里打工。 罗强估计就是后者，在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开始承担起新家庭的责任。脸上的稚嫩和迷茫交错，混杂着那股傻劲儿，固执又无比认真地解释：我们是摆过喜酒，扯了结婚证的。 羊肉粉摊主的话，在这时候莫名地让黄禄觉得有些想乐。 “那你大晚上的，是因为吵架被她赶出来了？”黄禄翻身坐起，这下是真的好奇了。 “没有，我们关系好着呢。”罗强毫不犹豫地否认完，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坐吧，站着像什么事儿。”黄禄又说了一遍，罗强这才慢吞吞地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估计还是非常拘束，罗强都没有放松地彻底坐上去，几乎就只坐了一个边缘。 再往前一点，就能做半蹲了。 黄禄的好奇心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好意思。 人都被赶出来了，自己还在这儿一直不停地问问问，实在是太讨厌了。 “额，那什么……”就在黄禄没忍住出声，想要把这个话题掀过去的时候，罗强说话了：“不是被她赶出来的，是从上班的地方。” “哦，”黄禄没想到对方会那么实诚坦然地回答，一时间也有些愣，下意识地开口：“被上班的地方赶出来的？” “嗯。”罗强点了点头，看了黄禄一眼，说：“我觉得你也挺傻的。” 黄禄：？？？ 这人反了，明明最傻的就是他，怎么还反过来鄙视上自己了？ “我又没大晚上地被人从上班的地方赶出来。” “你这么直接地问我，也不怕我尴尬。” “不怕，我脸皮厚。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罗强忍不住乐了起来，不得不说，黄禄这样的放松自然的语气，反而让他轻松了不少。 “其实不是被赶出来的，是我自己走的。”想了想，罗强又解释了一句。 “行啊你，这才去上班没多久吧，竟然还学会炒老板鱿鱼了？”黄禄也跟着乐，起身去厨房找了一圈，拿了两包泡面出来，说：“既然是刚下班的话，饿不饿，泡个面吃吧。反正我是饿了，我也刚下班儿呢。一下楼来，就马上这么激烈运动了一番。” 提到两人刚才经历的乌龙追逐大战，罗强仅有的紧张也彻底消失了，扯着脖子应了一声：“吃！” “吃就吃呗，喊那么大声看看不出来你像是饿了的样子。”黄禄毫不留情地吐槽说道。 黄禄住的地方毕竟也是农村房，屋里经过精心收拾后也还保留着原来的构造布局。厨房是开放性的，坐在客厅的罗强一抬头就能看到那边的动静。 锅里烧上水，黄禄又找来了两颗小白菜洗干净。 罗强听着的从厨房传来的咕噜咕噜烧水声，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 “吃吧，”黄禄把面给端到茶几上，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嘚瑟：“别的不说，我煮泡面真的是一绝。” 罗强简单地谢过之后，就拿起了筷子开动。最开始的时候，还会稍微注意一下，但吃了两口之后就完全顾不上了。 黄禄煮泡面的手艺的确能算得上是不错，但最主要的还是他现在实在是太饿了。 “那儿半夜都没饭吃的。”罗强吃着吃着，突然说了一句。 因为嘴里含着东西，说得不是特别清楚，黄禄疑惑地问了一声：“什么？” 罗强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面，这才抬起头来重新说了一遍：“我上班的那地方，夜班中途都没饭吃。” “那是，毕竟半夜也没人能起来做饭。” 估计连能热饭的地方都没有。 罗强有些意犹未尽的又看了一眼面碗，黄禄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快把汤喝完，洗完方便。” 罗强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但还是端起面碗把汤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我之前不知道，我朋友也没提醒我。”罗强喝完之后，才继续说道：“每天一到这个点，我就饿，后半夜几乎都能听到我肚子一直在敲锣打鼓的。” 别说普通小作坊了，就是一些比较大的工厂，通常都没有晚上可以供热饭热菜的地方。在很多人眼中，似乎晚上都只是晚上，根本不用像白天一样，正式地准备一日三餐来对待。上班前来吃了饭之后，就可以一整晚都不用再吃任何东西。 即使，这些夜班工作，都把夜晚当成了白天。 “过段时间就好了，”黄禄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无力而又苍白地安慰：“等过段时间天气好了，去上班之前多准备一些饭菜，装在饭盒里带着，等半夜饿了的时候吃。毕竟也是要上一整晚的班，三餐稳定上也好。” 黄禄估计这人应该是在附近的某个作坊工作，也只有小作坊能让人出来这么久。工厂作坊里工作往往都不需要太过复杂的技术含量，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站在一旁看着机器自顾自地带动纱线不断运转。工人们站在一旁，只需要定时检查，确定机器完好或打结断纱之类的问题出现就行。在一大卷视线结束之后，及时换上全新需要操作的纱线，保障机器能最快地恢复运转就行。 这活儿说起来轻松，但不管是纱线弹丝还是成衣制作，一个工人往往需要同时看好几台机器。 工厂老板把每个工人的价值和时间都开发到最大，像那些无比昂贵的机器一样，除开非必要的暂停时间之外，其他时候都最好是保持一直不停转的状态。 “不好。” “什么？”黄禄没听清，或者说这句普通的场面话说出去，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对方会反驳。 反驳的语气还这么低落。 “我去不了了。”罗强抬头看了黄禄一样，随即又很快把头低下去，声音里也满是失落：“我上班到一半走掉的。” 这人傻愣愣的，没想到气性儿还挺大。 “你还炒老板鱿鱼？”黄禄站起身，把碗收起来之后就没动弹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了？” 对方这可怜兮兮的，他还真没办法继续把敷衍的场面话说下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嫌弃我。” 黄禄本来想去厨房放碗筷的，他以为对方铁定还得在难受酝酿一会儿，没想到这么老实地就交待了。 “怎么嫌弃你了？地域歧视？”黄禄想了想，又把碗给放回了桌子上，看着罗强无比认真地开口：“就这小破地方，外来人口都快站上百分之八十了，还搞地域歧视是真难得，你倒是和我说说是哪一家。” “也不是。” “那是什么，你好好说。” 或许是黄禄表现出来了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认真，罗强仅仅犹豫了下，随即便开了口：“其实我都没搞懂那个工作叫什么。” “什么？你连自己工作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黄禄实在是没忍住，声音稍稍上扬了不少。说完之后，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不理解自己工作内容和职位的情况，在这行还真不是少数。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下面的职位和分工更是相当复杂，更不用说在如今的大环境之下，早就已经远远不止三百六十行了。 没有真正工作之前，绝大部分人对具体工作职位的了解通常都仅仅来自于完全不接地气的电视剧和书籍，少部分才来自于亲戚朋友社交。对社会上的工作职位，也简单粗暴地划分为科学家医生公务员设计师白领蓝领等空洞而宽泛的名词。一个行业里，每个环节中，需要经手的人无数，尤其是生产行业。 从原料的设计研发，到生产制造，推广营销，以至于后面还有不同环节的生产制造和推广营销，甚至在其中还有无数负责衔接每个环节的具体工作人员。除了本行业的人之外，其他人通常都没有办法理解也完全无法想象具体的工作内容，甚至连工作岗位的名字都没有任何意识和了解。 掌握社交媒体话语权的白领蓝领等职业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是工厂里各个工作和工种了。再加上工人们都来自天南地北，各种口音交杂在一起，很难找到准确的普通话去描述一项工作。几乎从带人进行的师傅开始，到刚开始入行工作的学徒工，对自己工作岗位的正式名词都一知半解，只知道一个半方言半普通话描述。 需要和其他外行人介绍的时候，通常也不会详细到要具体解说，然而和同行或者同乡们聊起来，大家都能无比默契地知道这个奇怪的名词指代什么。 “就是有一大卷一大卷的原丝，放在机器上，一圈一圈地转到另一个圆筒上。”罗强大致地描述了下，想了想又说：“原来的原丝很容易断，但是转完到另一个筒上之后，就没那么容易断了。” “倍捻厂，把原来的涤纶丝经过倍捻机工作之后，会变得更加牢固，字面意思。”黄禄顿时了然，说完之后有些惊讶地看了罗强一眼，玩笑着说道：“你连工作机器都没搞懂叫什么，反而原丝这些还弄明白了，也注意到断不断的问题了。” 不仅如此，甚至距离上次过去才没几天，这人的普通话已经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了。方言和普通话都是特别神奇的语言，说方言的人经过电视日积月累的熏陶，都能听得懂普通话，但很多人却始终说不好。不管是努力认真地去学多久，说不好的人就是说不好。黄禄长年和工厂打交道，认识的不少人就是这样，在外地待了很多年，每天绝大部分的交流都是普通话，可就说不好。 “嘿嘿。”突然被夸奖，罗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这工作是我老乡介绍我去的，也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反正总不会害我，我就去了。都去那地方，当然也不好再问这是什么工作了，反正就稀里糊涂地上着了。” “有人带？” “嗯，我老乡的朋友教我。”罗强的语气又变得低落了起来，说：“不过我太笨手笨脚了，干不好这种细致活儿。明明我都很小心很小心了，但还是会把丝弄断。” 丝一断，次品率就上升了。 “正常，倍捻前面都要学挺久的。”黄禄安慰说道：“所以这工作虽然累是累，但通常还是女性去做更多一些。” “我就是怕我老婆吃苦，想说自己先去试一试。” 黄禄：……这人怎么还喂上狗粮了？ “今天是第十天，我真的每天都有努力，今天应该会更好，但是……带我的那个人和我说，如果再继续犯错，就要扣我钱了。” 说到自己失败的地方，罗强仍旧是非常尴尬。 黄禄看了一眼对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对方最后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像是带上了些许的哭腔。 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接触一份工作量巨大还非常繁琐陌生的工作，晚上吃不饱饭不说，还得必须全程注意力集中。即使这样全力认真对待，仍旧是没有任何工资，最后还得被扣钱。 十个人都得崩溃。 “其实也不怪他，他们老板本身就不允许学徒工去的。也就是他上夜班，偷偷把我带过去的。” “没事，做白工还能认真到你这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还倒贴钱就真的太过分了。”黄禄看了一眼对方的神色，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重新找一份更适合自己的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者说了，你现在进步不是挺大的吗？” “啊？”罗强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一脸的茫然不可置信：“什么进步。” 黄禄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普通话就进步很大。”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普通话现在挺好的。”说完，黄禄自己都沉默了下。 “谢谢啊。”罗强下意识地开口，想了想又说道：“我天天和我老婆在练来着。” “连普通话啊？”这倒是有些出乎黄禄的意料了，要知道，语言虽然重要，但至少在同一个国家，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本地绝大部分都是外地人的情况之下，普通话似乎就变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大家的普通话都一样的蹩脚，只要能大致地听懂，能随便说两句进行简单的沟通，对于很多人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认真去学普通话的，黄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学的啊？”黄禄没好意思说，你俩这水平本身也就属于大哥不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的地步。 “就手机录音。”说着，罗强就拿出来自己的直板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即举起来给黄禄看，说道：“我们就互相录音，录完之后播出来自己听，觉得别扭的地方就全部再重新说一遍。” “每天都这么念一通啊？” “是啊。每天早上回去，我朋友他们上班晚还没出门，我就和我老婆在外面溜达着念。” 黄禄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硬着头皮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老婆现在上班了吗？” “还没有，”罗强摇了摇头，说：“我们才刚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应该先去做什么。所以想着，我先去学那个什么倍捻……倍捻，学会了之后再去找找工作。等工作找到了，再租房子安定下来了，她再去。” 初来乍到，一切都还没有定下来的时候，就不得不去面对和接触一些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东西，其中需要面临的压力也比想象中的要大。罗强不忍心自己老婆去出去一起迷茫，便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先去探路。 黄禄不禁有些动容。 “不过我也没做好。”罗强叹了口气。 这边的工作不能够去之后，朋友或多或少的心里肯定会有一些不高兴，之后还能再找什么工作，就完全不知道了。这也是他从工作的地方出来之后，大晚上还在路上晃荡的最主要原因。 “别想了，离开未必不是正确的决定。继续尴尬地待在那里，万一人老板真的发现后不高兴了，连累了别人，你更待不下去了。”黄禄安慰了两句，有些好奇地问道：“现在你和你女……老婆都是一起住在你老乡家里吗？” “是啊，就一直往前走，就在前面的那个村子里，向当地人租的一个单间。” 与其说是单间，不如说是小仓库要更为恰当一些。 “对了，”黄禄突然想到一个事情，问道：“上次在村口，你们当时也是在念普通话？” 罗强愣了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对方所说的是哪件事情，说：“不是，那天其实是我们刚到这里。” “当时在等他，手机就剩下一丁点的电量，打完电话给他之后就关机了。” 坐了两天的绿皮硬座，接着又披星戴月折腾无比地到了这里，还在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的朋友。 “行了，我去洗碗。”黄禄起身，想了想又转身回来，说道：“今晚你要不就在这儿歇着得了，这回儿你回去估计还会把你朋友给吵醒。” 罗强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但在听到后半句话之后，也迟疑了下。 今天这事儿让他已经很不好意思向朋友交待了，大半夜地跑回去，还把对方吵醒，也属实有些过分了。 “去洗漱吧，我给你拿东西。”黄禄洗好碗回来，看到罗强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还觉得有些奇怪。 “我……我想先下去下。”罗强笑得有些憨厚：“现在那些狗应该已经都走了，刚才从别人院子里拿的两把扫把，我想把它们还回去。” 黄禄蓦地想起了那天早上在村口，羊肉粉摊主所说的话，没忍住扬了扬嘴角，大手一挥，说：“行啊，走呗，一起下去收拾。” 罗强顿时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跟装了弹簧似的。 等把两把扫把归回原位之后，两人才回去睡觉。黄禄大致地和对方说了些东西摆放的位置和使用的方法后，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和罗强这么莫名其妙地折腾一通，几个小时就过去了，而他今天还得早起。 现在合作的工厂以及质量方面，都算是稳定了下来，就下去就是要把重心放在设计上。今天一大早，他就约了两个设计师过来面试。这两人据说都是在其他知名大公司已经做了不少年的，拥有无比丰富的经验和超高水平的审美。 工作目前这个样子，是没有办法在一夕之间把档次和环境给提上去，只能希望养好精神，能让对方至少对老板有信心。 等到迷迷糊糊都快要睡着的时候，黄禄才突然想到，自己似乎都还没有问那个人的名字。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黄禄起床的时候，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有在桌子上，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支笔在纸巾上歪歪扭扭写上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黄禄想到昨晚对方拿出来的那个直板机，顾及对方应该也没有微信，于是存下号码发了短信过去，顺便简单地自我介绍了。 ——我叫黄禄，昨晚一起被狗追的那个。这是我的号码，之后有时间多联系，在这边有什么事儿也可以找我帮忙。 对方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过来，内容无比严谨正式：你好，我叫罗强。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认识了，只不过后面黄禄就彻底地忙碌了起来，每天依旧是早出晚归的，就差彻底住在工作室了。等到新设计师的事情稳定下来，新款的设计开发也被开会稳定进行之后，他才暂时地有了片刻喘息的功夫。 好不容易在家睡到额了个自然醒，黄禄起床的时候看到窗外的明亮都还有些茫然。 凌晨天不亮就去工作室，大半夜的又赶回来，他还真的挺久没有这样躺下来静静地看着外面了。 黄禄这样躺在床上，足足躺了几乎有一个小时，赶在久违的偏头痛隐隐开始有要发作的趋势之前起床。洗漱收拾，一气呵成，最后才又穿上衣服慢悠悠地溜达下楼去。 春天到来，天亮得虽然早了，但天气仍旧算不上好。黄禄一出门，便感觉有毛毛细雨在落下来。 怪不得李厂今天都没有在楼下打太极了。 黄禄在心底有一搭没一搭地这样想着，也还是没转身上楼去拿雨伞，这回儿雨不大。偶尔有些细雨被吹散在脸上的时候，反而还有种凉爽的感觉。 村口依旧一样热闹得不行，甚至在绝大多数人都恢复工作之后，变得要比之前都要热闹。 黄禄在小吃摊中穿梭，很快就看到了那家熟悉的羊肉粉摊，大步往前没走两步，就已经到了小摊前。还不等黄禄开口，摊主就率先热情地开口了：“诶，小黄啊，今天还吃粉呗。” “吃！”黄禄乐了起来，走近在粉摊前看了一眼，开玩笑似的说道：“今天的羊肉汤应该有吧。” “当然有，足着呢！”摊主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还有些得意：“昨天买的羊肉真不错，今天这香味儿可是引了一群人过来了。” 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上次的事情。 那天的罗强心情如何，黄禄不得而知，但或多或少地能在猜测到一点。从上车开始的几天，一直奔波劳累，对未来的不确定对陌生环境的害怕和担忧，截止来到这里。 除开一直相依偎着的身边人之外，最温暖的应该就是那碗羊肉粉了。 “最近可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你了。”老板难得有空，还特地把羊肉粉给端到黄禄的面前，一脸乐呵呵地打招呼：“小黄最近很忙啊？不过你们店里的员工到是隔三差五地就看到。” “嗯，就是他给我带的早饭来着。” 听到黄禄的回答，摊主脸上的笑意短时全部转化成了震惊，他不可置信地往村里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黄禄，不可思议地开口：“你不是就住在这儿？工作的地方，还就在前面，抬脚拐个弯儿就能到？” 黄禄煞有其事地开口：“也不能说是抬脚就能到吧，折道这一片儿来吃个早饭，来回一百米应该是有的。” 摊主被他一本正经的神色弄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年轻小伙子，怎么连这区区一百米都走不了。还是应该学学人李厂，每天工作这么忙，人都还天天坚持早上跑步晚上溜达，隔三差五练练太极拳呢。” “李厂那样我可是复制不来，我嫌麻烦。” 摊主乐了，说：“嘿，我说你这人，有时候真不像是年轻小伙子，反倒比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都还要不如。” “把可不，能坐着反正我绝不会多动弹一下。”黄禄嗦了口粉，不甚在意地开口：“再说了，现在的年轻人啊还真就是我这样的。” “哪有，你这是例外。”摊主说完，停顿了下，这才颇有些感慨似的地开口：“我们那老乡，就是你上次看到的小伙子，人可不就是这样。” 黄禄随意笑了笑，正准备专心致志吃东西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个人名。 “上次的小伙子？”黄禄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罗强吗？” “是啊，就是那小子。”摊主愣了下，点点头，说：“诶你也知道罗强啊。” “前两天认识的。” “哦，嘿嘿。”摊主挠了挠头，估计也是想到第一天对方出现在这里的事情，不禁有些尴尬，说：“我当时误会他了……” “我也正想找机会和你说这事儿呢。”黄禄停下筷子，递了根烟过去，笑着说：“前两天赶上了，凑到一起聊了几句，我就打听了下他在做什么。发现我们之前，都误会了，这人挺好的也没丢你们老乡的脸。” 黄禄特地强调了“我们”两个字，果不其然摊主嘿嘿地乐了两声，脸上的神情也没有那么尴尬了，反而全是歉意。 “唉，我在这儿摆了这么几年摊，这些事情可真见过不少。”摊主点了烟，有些感慨：“外面的世界好是好，花花绿绿的。可就是太好了，让人都看不过来。像我们这种，小时候连电视都没有看到过的人，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跟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以前能在各种乡村小路中穿梭，轻松翻过大大小小的山头还不会迷路的人，在高楼大厦之中看迷了眼。 惶恐和自卑，毫不客气地在心里汹涌蔓延。 “很多小娃儿也都是这样，年纪轻轻地就出来打工了。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很轻易地就被其他人给带着走偏了。”摊主摇了摇头，把剩下的烟摁在地上，洗了手才回到自己的锅后面。 “不过罗强这小子，看起来现在是好的，不过好像也还没找到工作。希望这样混着，最后也不被带偏了吧。” 摊主的声音轻缓而又飘渺，黄禄起身的时候，还有些恍然。向来乐呵呵地摊主，声音里多了不少凄凉。 人人都说要去大城市，但对于更多人来说，不过是从一个偏远的山区农村，去到了一个情况稍微好一些的农村。 城市再繁华乱人眼，也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所在省市，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可抬眼看着自己的周边，碗里捧着的饭碗，都和电视上光鲜亮丽飞速蓬勃发展着的城市，似乎没有任何一丝联系。 鬼使神差地，黄禄给罗强发了消息过去： 最近怎么样？找到新的工作了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近怎么样？找到工作了吗？ 消息发出去之后，黄禄就忍不住有些后悔。 他和罗强压根儿就算不上熟悉，顶多算是一起嗦过粉躲过狗的缘分，连交情都不太能够算得上。如果现在罗强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再加上他身上肩负着两个人的生活压力，情绪必定比普通时候都要更烦躁一些。 心态稍微好一点，说不定会顺便问问黄禄，有没有能够介绍的工作帮帮忙。心态稍微差一点的话，指不定就觉得黄禄是站着不腰疼地来聊闲天了。这样是即使后来对罗强印象不错，也对这位老乡非常在意甚至是关心的羊肉粉摊主，为什么虽然关系好奇，但也不会太过热情和殷切地去过问。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尤其是半生不熟的陌生人之间，互相交往距离控制得都需要比和普通朋友在一起时候要更严格一些。 对方热情了，自己难受。自己热情了，对方难受。 因为不了解没有任何相处的默契，所以才会在互相试探的过程中，很容易就踩中对方的雷点，从而把彼此从陌生人推到更远的距离。 “禄哥，新设计稿出来了，你过来看看呗。”同事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抬手往刚成立不久无比简陋的设计部方向示意了下。 “行，现在就过来。”黄禄说完，收手机起身的时候，他听到手机传来了一声轻响，提示有新的短信进来。黄禄视线丝毫没有变化，右手轻轻地把手机铃声按到了最小，顺便还把背面翻转了过来。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很少有人发的微信和打的电话他不会秒回，除非是在聊设计的事情。 n/e/w/s/t/e/p的原创款式和市场款比例仍旧保持着一半一半的比例，甚至在夏季产品更新迭代比较快的时候，市场货的比例一度能够占到百分之七十。如今销量和口碑都已经顺利地积累了起来，剩下最为重要的事情自然也就变成了原创。 设计部门一时间也成了整个公司最为忙碌的一部分，从个商量新款选择流行元素，到定款式交设计稿以及最后的送给工厂打款的会议，每次都能开上小半天。有时候夸张一点，还能从上午开到下午下班。 等到黄禄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夜色降临了。工作室里的人陆陆续续也走得差不多了，黄禄在办公室里又重复看了会儿当天的所有会议内容，这才渐渐地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手机，上面已经除了骚扰电话之外还有几个工厂的电话，还有几条微信。等到好不容易把所有事情全部都处理完成之后，他才注意到右下角的角落里，无比突兀地显示着。 点开消息的时候，黄禄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白天的时候发了消息给罗强，对方一直还没有回复，或者说是自己还没有时间去看。 罗强：就是不知道啊，现在都不知道能做什么工作。 黄禄不由自主地皱眉，手上动作不停，回复了过去：这段时间你就一直都没有工作？ 消息发过去之后，黄禄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了一句过去：不过也不用着急，刚出来是这样的，很多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工作。 没有想到的是，罗强的消息竟然很快就回复了过来：没有一直空着，我朋友手机上有在帮我看，说是有一个人经常都会发一些零工出来。有能做的零工，我就都会去，有时候有合适的我老婆也会一起去。 罗强：不过就是太麻烦了，每次看消息都得麻烦我朋友。我这手机上没有那个什么微信的东西，要想下载后面还得买一个手机才行。 罗强：现在都快一点了，禄哥你怎么还没睡啊。 黄禄看着对方发过来的消息，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罗强最开始说自己一直都没有找到工作的时候，黄禄心里闪现出“果然如此”几个大字。 环境的差异，很容易造成人心理的失衡。能跨过去，就是好好努力越来越往上。但没有调整好，势必从一开始就会松懈下来，后面想要再重新找回努力奋斗，在陌生城市大展拳脚的热血就非常难了。 他以为罗强说不定也是这样的人。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罗强竟然会去做临时工不说，还会拉上自己的老婆两人一起。黄禄听说见过的负面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夫妻俩一起从老家出来打工，男的眼高手低这样不喜欢做那样也不喜欢做，反正借助在朋友家。别的不说，吃住都有基本的保障，即使朋友心里不满，也会碍于老乡的情面不会多说太多。往往到了最后，女的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了，开始主动出去找工作。渐渐地，女方开始挣钱，发了工作两人一起重新换房子。或许后面稳定之后，男的也会定下心来开始认认真真地去工作。但更多的，还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把日子混了过去。 吃住不愁，反而还怪另一方整日斤斤计较于铜臭。 黄禄：工作上有些事情，现在才刚刚忙完，你现在怎么也没睡，上夜班吗？ 罗强：没有，昨天去帮人上了次夜班，我钉纽扣我老婆包装衣服，早上才回来。白天睡了会儿，现在就睡不着了。 黄禄：那挺好啊，多做几个零工也行，了解了解下自己适合去做什么。 罗强：太难了就是。 黄禄打字的手指蓦地一顿，这么快就觉得累了？ 黄禄犹豫了下，想了想发消息过去：我有一朋友在厂里工作，要不把你们介绍去他厂子里？也是服装厂，你可以帮着扛扛货装装箱子之类的，你老婆可以做打包。活儿不算累，也能包吃包住。 前几天李厂在楼下打太极拳，黄禄出门恰和他碰面的时候，听到他和旁边的人提过一嘴。 现在离过年返工潮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了，但仍旧还是招人的高峰期。新年之后换工作的人不少，但同时做了一段时间发现自己不合适，又重新辞职继续找工作的人同样也有不少。李厂他们厂子里就是这样仍旧还在招人，而且最喜欢的就是夫妻档。稳定，和谐，就算是一方临时有事情，互相还能帮忙调配下。 就是对对方以及那位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罗强他老婆，也或不上熟悉，贸贸然介绍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正当黄禄还在这儿犹豫的时候，对方的消息又发了过去：不用了，谢谢。 不用了？ 还谢谢？ 你一打零工的，还嫌弃上这份不管是从工资还是福利待遇上说，都能算得上是不错的工作了？ 黄禄：是担心工资吗？这点完全不用担心，我大概也知道一些行情，和他们厂长也关系好，薪资这些也可以提前帮你谈好。你也不是会偷奸耍滑的人，介绍你去我完全放心。 黄禄：这并不算是什么帮忙，就是那天听到他随便提了一嘴要招人的事情，就顺便问问你们。 罗强：不好意思啊，不过是真的不用。 黄禄：你现在不是正需要工作？ 黄禄的拧劲儿上来了。 对方越是不需要，他就越是喜欢上赶着，想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还不等是他继续说点什么，便看到对方的新消息跳了出来。 罗强：我之前以为打工，就都是差不多的工作。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原来打工也分为好多好多种。 罗强：禄哥，其实这段时间我和我老婆两个人，做过的零工不算少，尽量每次都是找不一样的工作去做。也不仅是在这周围，有两次的地方有些远，还是我朋友骑电瓶车送我过去的。 罗强：我就想知道，这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工作。 黄禄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懂了罗强想要什么，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罗强：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想着随便先找份工作来做着，好歹有点钱能从我朋友这里先搬出去再说。但我老婆说，这样不行。 黄禄笑了起来，回复过去：怎么不行了。 罗强：说出来不怕你笑，我老婆她想着以后我们能自己做生意。上次去包装厂，那里的老板是我们隔壁省的，也是年纪轻轻就从老家过来打工，现在人家都自己做老板啦。 黄禄：谁都想自己做老板，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什么好笑的。我之前自己给人打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想着好好努力学到经验了后面自己做。 黄禄：哪有什么人，从一开始就主动以后会是什么人的。 罗强：嘿嘿，我们跟你肯定不能比。没有学历，也没有正经学过什么手艺，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后面能不能成。所以啊，我们就在想先零工做着，好歹知道这里有些什么工作，什么我们能做的以后也能做的，攒少一点钱后面也能自己做的工作。不过嘛，就是现在辛苦一点。 先是电视，后来是手机电脑，从遥不可及高高在上，慢慢变成了全民皆有的东西。和自己周围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猛地一下汹涌而来。但每天抬眼所能够看到的世界，还是只有头顶的这一片无比窄小的天空。能接触的人，能去到的地方，逐渐都固定了下来。与其说是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如说是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罗强：其实也是因为你的缘故，那天回去我和我老婆说了下你，然后才有的这样想法。以前的我和我周围的朋友，都是在想只有能挣钱就好。开始怎么挣，怎么能让以后也挣得越来越多，好像都没有人去想过。 未来发展这种事情，似乎从来都和他们没有关系。走一步看一步，才是更多的人不得不做的选择。 “那不如找一个能接触到更多人的工作，也能知道这里到底有些什么工作你们能做的不能做的。”黄禄径直打了电话过去，说道：“就是去卖早餐都行。” 第一百三十章 黄禄当时本来只是随口一提，但没有想到的是，罗强还真就把这件事情给放在了心上。 不仅如此，罗强还找了时间约黄禄出来，一起吃了顿饭。 “黄禄，禄哥。”罗强拉着旁边的张亚楠，笑得一脸灿烂：“张亚楠，我老婆。” 黄禄惊讶地挑了挑眉，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多久，对方身上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最开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亚楠跟在罗强身后，存在感低得不行。半长的头发简单地绑了个马尾，估计是舟车劳顿的因素，头发在座位上蹭得有些凌乱，乱糟糟地散落下来。乍一眼看过去，似乎年纪还有些大，眼里除了疲惫和茫然，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神采。 “禄哥！”张亚楠跟着响亮地喊了一声，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弯弯的，黄禄这才发现她嘴角两边竟然各有一个酒窝。 后面的头发被高高地扎起，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修饰，打招呼看向人的时候，眼里一片澄净。或许仍旧还是有茫然，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和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 黄禄简单地和两人打了声招呼，最开始的时候，张亚楠还有着些许的拘束和不自在。但等话题一聊起来之后，尴尬和拘束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罗强和张亚楠两人这次找黄禄，主要还是想请教一下之后工作的事情。 “我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早餐，”罗强挠了挠头，笑得一脸憨厚：“看我老乡他们去做，好像还不难的样子，都是做的普通口味。但是轮到我们去做吧，就一下子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想想你们都会一些什么，然后去看村口那边什么卖得最好就行。”黄禄说完，停顿了下，才有重新看着两人，问道：“真确认了？” “嗯，不过现在就是没想好具体做什么。想好了还要置办东西，”张亚楠接过话题，继续说道：“虽然我俩现在钱不够，但是想先把目标给定下来，确定了之后，再往这方面去攒钱也容易一些。” “为什么，最后会想去……采纳我的意见？” “你说的有道理啊！”罗强毫不犹豫地开口，说：“我看过去，我们现在就是不知道能做啥这里有些看啥。但也不可能就一直找零工来做，但如果能像他们那样，弄点东西卖一卖，就能多去一些点。” 张亚楠：“是啊，我看他们那些卖早餐的，都有一个三轮车，走哪儿都能去得了。” 他们想要接触更多的人，知道更多关于这个城市的信息，从而来决定自己应该往哪方面去努力。似乎看起来这个方法蠢笨而又吃力，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目前为止最有效的。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似乎自己能做的做得到的，都不过只有眼前和周围的所能接触能看到的东西。谈不上适不适合，喜不喜欢，因为所看到的选择只有那么几个，为了明天能继续吃饭，就不得不去选择。 “虽然听起来是挺费劲儿，而且也有些费时间。”张亚楠笑了笑，声音轻缓却充满了坚定：“但我们现在还年轻。” 年轻，所以什么都有机会去尝试也想去尝试。见识更多更广的天地，远比随便将就要好。 “后来他们就真的做了一个早餐摊，不管春夏秋冬，每天早早地起来，骑着车到处去。”黄禄提到这里的时候，还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说话的声音止不住上扬：“最开始是两个人一个摊儿，后来攒了些钱就一个人弄了一个。” “他们俩是真的厉害，攒的钱比我当时的很多同事都要多。”也更狠。 最开始摆摊设备的钱，是黄禄主动借给两人的。一个月过去，罗强两人就从朋友那里搬了出来，重新租了一个更大更宽的房子来放家伙什。小半年之后，就把借黄禄的钱给全部还完了。 “是挺不容易的，”林晓由衷地感慨，说：“后来做了多久，才决定下来现在的工作？” 黄禄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停滞，轻咳了下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大概两年吧。” 罗强和张亚楠推着早餐摊，早出晚归，走遍了整个城市。认真听每个所遇到的人聊天，热心地去了解很多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这里的人都在做什么，这里都还有什么样的工作，有什么是适合自己的，有什么是自己做不了的。 知道的越多，更了解这座城市的包容性，也就更不想离开。 原来外面的世界，不管是何种学历何种年龄何种性格，都能找到合适自己的角落。原本以为，别人都在说的大城市，向来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没想到除了灯红酒绿之外，也会有其他不怎么起眼的小事，把自己自己轻轻地纳入进了这个城市。 归属感，从了解开始。 “他们俩是真的机灵。”黄禄侧头，看向林晓笑了笑，问道：“你知道他们后来做了什么吗？” “什么？”林晓直觉对方似乎是跳过了某一段故事，但还是无比配合地问了下去。 “他们挣到钱之后，就赶紧换了智能手机。加了很多人的微信，说是不管多远有需要都可以送餐。” 林晓顿时了然，脸上的表情同样有些微妙：“他们……这么厉害。” 没有任何疑惑，只是单纯地感慨。 人脉，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非常重要。即使是互联网上各种各样社交软件层出不穷的现在，具体的人际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比空泛的关键词搜索要靠谱更多。 而那时候，初出茅庐还没想好自己应该做什么的罗强和张亚楠两人，竟然就想到了这一茬，并且看样子还真的累积下来了不少人脉。 黄禄移开视线，看着对面的白墙，语气有些飘忽：“最开始我觉得他们俩这样，是真的有些傻。但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们把我拉了出来。我现在这店前面能做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们的帮忙。” “之前……你怎么了？”林晓略微地犹豫了下，终于还是问道。 “店倒了，就差点爬不起来了。”黄禄说完，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林晓抬头看了一眼上方挂着的输液瓶，听着耳边传来黄禄逐渐趋于平静的呼吸声，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她大概能猜得出后面的事情走向，之前在vision的时候，也大概地听何其辛说过几句。 在林晓到vision之前，公司里还有个非常有名的销售，就是黄禄。 黄禄几乎算是和何其辛一起创业，但时间一长眼看着公司开始渐渐地好起来了，两人都正年轻，意气风发谁都相信自己是绝对正确的那一个，对公司发展完全不同的理念所产生的不和，也逐渐暴露了出来。在两人的友情没有达到破裂边缘的时候，黄禄选择了自己创业。 就是在淘宝前期，智能手机普及之时，在淘宝上享有一定知名度的原创品牌“new/s/tep”。 那会儿的线上店铺，仍旧被挂上了廉价抄袭仿制品和假货等标签。有自己独特原创风格的“new/s/tep”并且之前并没有任何品牌基础，是实打实的电商产物。销量和转化率上去之后，当即得到平台的青睐，并且准备趁着新活动把这一批原创推出去。 电商，不仅仅是有低成本的抄袭盗图和廉价假货。同时，也提供了一个巨大的无门槛平台。不讲究以前的实力背景和经验，只要是认真去做，就总会发光被更多的人看见。 小成本，大机遇。 智能手机的普及，彻底让淘宝变得更加方便快捷，随时随地都能去挑选。每天店铺的流量，app的使用率，都在以一种无比夸张的速度上升着。 似乎天时地利人和，黄禄全部都占了。 招兵买马，大量囤货，在运营上斥巨资进行推广造势。所有人都能够看到，只要等活动一正式开启，new/s/tep就会乘风而上，达到一个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地步。 是全新的高度，也是全新的开始。 “我睡会儿，”黄禄往椅背上靠了靠，强撑着睡意含含糊糊地把话说完：“等下输液快好了的话把我叫起来。” “看来你现在精神好多了。”林晓失笑，说：“把你提前叫起来，缓会儿精神后开车？” “好歹都已经输了那么大一瓶水了，要是还半死不活的，我估计就得被推进绝症了。”黄禄也笑了起来，声音低沉而有轻缓：“不过也不一定就能开。反正到时候先看看，起来缓一缓，不行的话就打车。” 林晓嗯了一声，说：“知道了，快睡吧你。” 林晓低头看着放在旁边的手机，正停留在一个搜索页面上。电商圈子的事情毕竟还是只能算作是小众，今年前的事情，现在搜索跳出来的链接也不过寥寥数条。但内容，却都相当明了。 “newstep倒闭” “newstep是不是不做了？” “newstep抄袭风波之后，老板一把火将所有货销毁。” 林晓心渐渐下沉，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有点进去，直接选择关掉了页面。 黄禄的事情，林晓还是想听黄禄自己来说。 第一百三十一章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黄禄平时不怎么生病，难得一次生病就相当夸张。在医院急诊输完液之后，虽然没有那晚上的高烧了，但感冒几乎一直都没有彻底好。反反复复，一直知道春天快要结束，才彻底好转。 “禄哥，喝水。”秦越越看向一直站着不停说话的黄禄，忍不住把水杯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怎么？”黄禄拿起杯子，瞥了她一眼，说：“是觉得我话多，应该停一停是吗？” “当然不是了！”秦越越当即否认：“怎么可能呢，这不是关心你嘛。你这天天咳嗽不停的，还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可太辛苦了。多喝水，多喝水，不然等下小林姐回来，看到你一点儿水都没有喝，估计又要生气了。” 提到林晓，黄禄脸上顿时浮现出来些许的不好意思，一时也不知道继续说点什么，只能低头喝水。在开会的其他人看到，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脸上无比清晰地写满了“果然如此”四个大字。 自从上次林晓半夜陪黄禄去输液之后，后面几次输液去买药，也几乎都是林晓和他一起去的。黄禄健康惯了，也不怎么把这些头疼脑热的感冒当成大事儿。再加上春季本身比较短，店里上新选款的时间比起其他季节来说，节奏就要更快一些，黄禄除了最开始必要的输液，后面吃药几乎就没放在心上过。 林晓上星期从对方抽屉里，发现了一盒全新没有拆封过的药，拿着去问黄禄的时候，对方一脸坦然地回答：“哦，忘记了。” “就在你抽屉里，你每天要从这儿拿行程计划表的。”林晓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了防止黄禄忘记，这药的位置还是她自己亲手放的，其他地方黄禄可能想不起来，但每天都要在这儿拿计划表，总不可能忽略。 “好吧，”黄禄有些尴尬地认怂：“之前的那盒已经吃完了，这盒就总是忘记，懒得打开。” 林晓：…… 再之后，林晓就发动全工作室的人，一起来监督黄禄喝水吃药。偏偏向来横得不行，即使住在工作室也没有人能对他私下生活指指点点的黄禄，这次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地接受林晓的“讨/伐”和“指责”，好歹算是开始认真吃起药来。 这两天，药吃完了，林晓就改监督他喝水。尤其是像现在这种，开会需要大量说话的时候。 “都在乐什么乐，”黄禄放下杯子，对上众人的意味深长的探寻的实现，皱了皱眉，说：“有什么想法，都来自己说说。” 每逢换季，都是消费者和商家最为头痛的事情。 “绝大多数实体店，现在几乎都已经彻底把秋冬以及春款下架。”玩笑过后，赵清然还是主动地接过了话茬，说道：“和我们之前预料的夏季流行风向和元素都差不多。这些也才在我们自己的新款上显示了，适应范围和流行度应该不用太过担心。还有一点，就是吐槽了很久的，实体店上新速度。十个逛街的人里面，至少有八个都是在感慨他们速度太快了的。根本没办法，也买不好现在能穿的衣服。” 为了抢先占据流行高点，走在同行的最前面，实体店通常都会比实际季节要更早一些去更换产品。正如现在，倒春寒刚过去没多久，天气是算不上寒冷了，普通人正发愁不知道应该穿什么衣服，想去实体店购买或者参考的时候，就会发现实体店几乎已经全面上架夏季的产品了。 “对对对，这一点是真的烦人。”秦越越忍不住附和，说道：“现在我其实都很少会去逛街了，去逛要么是想去看看现在都在流行一些什么。要么就是真的没有衣服穿，不知道应该穿什么，还不相等网购快递。但每次去，除非是季节的中期，不然真的完全买不好衣服。” “嗯，”林放点点头，说：“所以今年我们上新和运营的速度，也进行了适当的调整。这几个主推款，都是我们的原创，肯定是要抢先首发运营的。但季节不合适，现在正好能够穿的，也没有彻底换下来，也依旧还在主推的位置。就是……” 说完，林放看了黄禄一眼，说：“就是在运营上面的花费会更多一些。” 传统的线下实体店，会把主推款放在最为显眼的位置。不管是展示台，还是普通的货架，能展现的空间相对而言也会更多一些。但线上店铺，虽然类似，但也有不少的差异。 线上店铺除了一些价格高昂的推荐位之外，最主要的流量来源还是靠关键词搜索。没有公平的展示框，如果消费者不点进来店铺，极有可能就永远都不会看到店里的任何一样东西。所以主推款，就显得格外重要起来。 主推款的款式颜色，要么特别吸睛能在一堆图片之中脱颖而出，要么就是特别常规。能被更多的人搜索，自然也就会有更多的人会点进来。其他的非主推款，被在首页直接靠关键词搜到的几率非常低，通常也就只能靠着被主推款吸引进店铺后的流量。 同理，如果主推款流量不高，影响的可就是整个店铺的流量和生意。主推款除了选择上面需要非常慎重之外，同时在主推款上付出的金钱时间和精力，自然也不是其他普通款可以相比的。 凡特斯现在想要多推几个款，耗费的自然也就更多。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黄禄手指在桌面上轻扣了两下，说：“春季的新款，我们销量比预想中的都要多上不少，在这方面多付出也没问题。” “我们竟然开始提升预算了啊，那是不是接着就可以开始招一个全职会计了。”秦越越看向黄禄，眼里全是一片期待：“我们很快就能兵强马壮了。” 黄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没有任何笑意，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也没有搭话。而是直接转头看向赵清然，说道：“丁香紫斑马纹的后续开发，你那边情况如何。” 和他们之前预想的差不多，丁香紫斑马纹的款式，从一开始，销量就在节节攀升。尤其是今年的倒春寒比往年都要长上不少，毛衣那款更是一度卖到黄禄找工厂补了五次货。现在季节虽然过了，也时不时地还有零星几个订单。 不仅是毛衣，后续凡特斯开发的一系列t恤和西装外套，销量都非常不错。 动物纹向来代表野性自由，但和亚洲含蓄的审美完全不同，豹纹类在欧美大行其道，但在亚洲尤其是国内，仍旧只能被少数人接受。流行元素出来之后，不少商家不敢冒风险只能硬着头皮做已经有比较成熟审美的豹纹，但都收效甚微。 凡特斯的这款，加入了西方审美元素，却又没有完全照搬照抄，按着对方的审美走向。 “还是小林姐说的有道理，”赵清然说道：“欧美已经形成了审美霸权，每年流行什么都是由他们来发布审核。偶尔有些自以为是中国风的东西，其实也做得不伦不类。我们要想紧跟时尚，又不想彻底盲从，就还是需要，自己开发属于我们自己的元素。东方审美为主，西方流行元素为辅。” 林放疑惑：“现在女装国内除了普通时装之外，最流行的无非就是三大坑。jk制服，洛丽塔风，以及汉服。但这三个，也就jk制服还算靠时装一点，但也不算是我们自己独有的。” “还是那句，我们的审美为主其他流行元素为辅。”赵清然的声音微微上扬，自信而又从容，把自己新的设计稿发到了群里：“斑马纹的格裙。” 或者说是格裙都有些不恰当，只能说是类似的百褶裙。 “虽然仍旧是格子，但不是往常中规中矩的方格。和千鸟格类似，明明不是四四方方的格子图案，但是却能够造成和格子图案类似的视觉效果。”赵清然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道：“这个想法，在之做春款西装的时候，就有了。只不过春款要得急，而且我一直没找到适合做格子裙的面料，就搁置了。” 黄禄瞥了她一眼，说：“那你现在确定做什么材质了？” “当然，小林姐从她原来的公司，剪了一堆样品给我，让我慢慢挑。最后确定用tr色织弹力格子布可以，我注意到有一些少数jk制服的工作室，开始做这种类型的面料了。不过对他们来说有个问题，tr面料的压皱成型不如全涤面料那么好看，压皱后的褶子不够锋利如果做得不好，可能机洗一些次数之后就完全不行了。但我们做时装，就完全没这个问题。” “行。”黄禄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点了点头把这件事情给定了下来。 原本还准备了一大堆新款讲解和主推理由没来得及说的赵清然：…… “你……要不要再继续听下去？”赵清然不死心地开口。 黄禄抬眼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还需要听什么？” 赵清然蓦地一下卡了壳，是啊，事情都已经决定下来了，还需要再听什么。 “今天没什么事儿就先这样吧。”黄禄飞快地把事情结束之后，视线扫到何其辛的时候，注意到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黄禄挑了下眉，示意有什么事情现在说，林放轻轻地摇了摇头。 等到会议彻底结束，黄禄又去直播室逛了一圈，找机会走到窗口前准备抽烟的时候，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林放在等他。 “什么事儿，说吧。”黄禄点燃了烟，吐出一个个长长的烟圈。 “直播的出事儿。”林放往黄禄身后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我觉得杨柳不适合直播。” “至少，不适合我们的直播。” 一百三十二章 “如果是因为各自观点和理念不合，有什么想出不来的地方，我建议直接和对方沟通。”黄璐抬头看着林放，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具体的表情，神情淡淡的：“只是单方面地和我反应的话，不是最好的办法，同时也不能够解决任何事情。” “我知道。”林放迎上黄禄的视线，神色倒是十分坚定：“我也并不是想来说什么坏话，打她的小报告。我们的确是因为直播的一些理念聊不到一起，甚至还有有着不少冲突，不过也仅限于工作。” “嗯，”黄禄态度这才缓和了不少，说：“那之前和杨柳聊过沟通过吗？” “当然，不过最后都不欢而散。”林放的心情有些失落，这也是他最后会决定找黄禄谈一谈的原因。 杨柳之前在凡特斯做兼职的时候，就和他们关系相处得还算不错。不过当时的直播版块，并不是整个工作室的重心方向，所有人都只是抱着一种聊胜于无试试看的心态。对于之后的规划和发展，谁都说不上来。同时，兼职对于杨柳来说，也不过只是每天的日常任务，仅此而已。 可现在所有事情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管是直播这份工作本身对于凡特斯的意义，还是杨柳目前在凡特斯的位置。 “现在直播带来的流量，已经马上快要和我们店铺本身自带的关键词搜索流量持平。而直播室从无到有，运营起来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到整个店铺运营的三分之一。” 虽然说，直播能够取得如今那么好的成绩，自然是脱离不开凡特斯本身店里的品质和风格，但不得不承认，直播的后续潜力已经逐渐清晰了起来，之前随便做做或者做来试试的心态显然已经彻底不可行了。 “淘宝直播不过刚刚开始，但其他的视频社交频道，已经不仅仅是开始了。” 几乎所有的视频网站，在经过去年的流量大爆发之后，都取得了一个非常好看甚至是夸张的成绩。而几个新兴的视频社交网站，更是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呈现爆发式增长。 “年前我们的粉丝数量，算得上是不错。现在我们虽然也会时不时地发一些视频上去，但质量都远不如以前。粉丝数量的确一直都有在增加，可数量实在是太慢了。可能不到一个月，”林放推了推眼镜，神色无比严肃认真：“我们就会彻底失去之前的优势，被新兴起来的新账号给完全淹没。按照现在的视频用户增长爆发速度，后续我们想要再运营起来，就需要比前期投入更大的精力。” 一如现在的凡特斯。 随着行业越来越成熟，想要从众多加入者之中脱颖而出，就变成了一件更为艰难的事情。黄禄经历过new/s/tep，自然也就当年和现在的区别。 “杨柳怎么说？” “小林姐想了挺多点子和创意，但无一例外都被杨柳给拒绝了。或者说是，无视。” “知道了，我会和她谈谈。”黄禄摆了摆手，突然又把林放给叫了回来，说：“林晓，她都想了一些什么创意？你发我看看。” “好嘞，等下你查收你邮箱！”林放的声音顿时上扬了不少，咧开嘴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比推销介绍自己的创意都还要更兴奋起劲儿。 林放的速度很快，或者说如今的4g是真的很快。一根烟还没有抽完，他便听到了新邮件发进来的出声音。黄禄拿手机点开邮箱，随意扫了一眼对方发过来的内容。 看着看着，黄禄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等到彻底把所有内容看完之后，已经到下午了。 “在这儿傻站着干嘛？” 楼梯过道那边传来走路的声音，随即林晓和徐远航就出现在了前面。 “刚才还在楼下等徐远航停车的时候，就看到你在这儿傻站着了，结果上来你动作连变都不变一下的。”林晓嘴角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一边往黄禄走来一边浅笑着揶揄打趣：“这一根烟的时间还挺长啊。” “不对，”说完，林晓往窗台上的烟灰缸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还是不止抽了一根？” “没，就一根。”黄禄老老实实地往旁边站了下，彻底把烟灰缸给让出来，一副你随便查证的表情，说：“这感冒才好呢，也没那么张狂。偶尔一根两根的，也足够了。不然我可不想，继续像前段时间那样，大半夜的又被送进去。” “你自己清楚就是最好的。”林晓瞥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一根都不抽这才是最好的。” “那你可就彻底要了他的命了。”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两人互动的徐远航，终于没忍住出声，笑着说道：“就我认识禄哥以来，一天抽几根烟都能算得上是稀罕事儿了。一根不抽的话，他估计能当场去世。” “说什么呢。” “去去去，说什么。” 黄禄和林晓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口，把徐远航说来愣得看着两人，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了，今天新款出来了？”黄禄轻咳了两声，索性换了话题。 相比时装非常强烈明显的季节性，汉服的季节性要弱上很多。只要差不得不算太过分离谱，上新时间都不会卡得太死。因此，徐远航的新款硬生生地推到了快夏天，这才算是把新款全部折腾出来。一个星期以前，他就早早地和黄禄林晓打过招呼，今天要请林晓过去给他们的拍照把关。 凡特斯除了淘宝直播之外，其他平台的视频建换不了更新速度，但徐远航恰好相反，反而加大了在其他平台的宣传好推广。如此一来，对视频的要求，肯定就不能够像以前那样，只是模特穿着服装在古镇里一直转圈了。 创意，却又不能失去格调和严谨。 徐远航想了很久，只能无奈地选择求助林晓。 “效果不错，几乎都把我们想要的效果给展现发挥了出来。”林晓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去：“先进来吧，给你看看今天的成果。” 黄禄仅犹豫了一下，大手一挥，便让整个工作室的人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全部都来看一下徐远航的动态。 “马上开始直播，”杨柳靠着直播室的门口，往摄像头的方向指了指，说：“你们聊，我就不过去了。” “没事，一起来看看吧。”没想到的是，黄禄这次的态度异常坚定，和颜悦色地开口说道：“直播也不差这一会儿，每天都准时直播，偶尔晚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黄禄向来随性大方，一开始时怎么承诺的杨柳，后面也从来没有不履行过。她的薪资，从来都是达到凡特斯就开始算起，不管当天因为开会还是其他什么事情耽搁延迟了直播时长，他也从不会安排再继续加班之类的。 杨柳在心里闪过一丝迟疑，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黄禄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她自己过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嚯，阵仗这么大？我还有点不习惯了。”徐远航从茶水间接水回来，便看到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脸期待好奇地看向徐远航和林晓。俨然一副等着两人过来演讲，揭晓悬念的样子。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好讲解你的。”秦越越毫不客气地打断徐远航的嘚瑟，说：“快点说完，说完了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只要做呢。” “哟嚯，可难为你百忙之中抽空来听了。”徐远航回呛了一句，说完从自己的一堆样衣中，扒拉出来几根糖葫芦，扔到了秦越越的位置上。 “喏，给你带的。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哪些喜欢吃甜，哪些不喜欢吃，就随便在古镇买了些。”徐远航佯装不甚在意似地解释，但视线却始终落在了秦越越身上。 他能这次顺利地推出新款，最应该感谢的就是秦越越。想到这里，徐远航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嘴。 “谢谢徐哥！”秦越越兴奋地喊了一嗓子，把一把糖葫芦大致地分给了几人。 黄禄意味深长地朝徐远航看过去，视线恰好和林晓相撞，两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行了行了，开会呢，停止私底下互相交流打小报告啊。”徐远航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俨然一副意有所指的样子。 众人的视线顿时有意无意地往黄禄和林晓身上扫了过去。 林晓：…… 黄禄没忍住低头轻咳一声，握拳抵着唇角轻声笑了起来。 “这次只是简单的概念，还没有来得及去剪辑视频，”徐远航停了下，说道：“当然了，主要目的也是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帮忙提一些更多的意见，这行后期剪辑制作的时候，也能够进行适当地修改。” 众人对此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徐远航便迅速地进入了主题。 这次的汉服小视频拍摄，主要创意是林晓提出来的。 以往的汉服宣传推广不管是照片还是视频，都突出一个字来“仙”。 加上滤镜，加上后期特效，只要把整个视频和照片拍出不似凡人的感觉，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当然，仅仅是对于汉弗来说。 “虽然现在也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并且接受了汉服，但绝大多数人的态度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接受的程度而已。不会去抵制也不会去购买，因为太过标新立异，并不日常。”林晓接过话题，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徐远航的视频，或者说是整个行业的视频和推广等一切信息，都是在宣传和打造汉服的不同之处。” “好看是一回事，但拥有购买力的年轻人，不管是学生党也好还是工作党也罢，都被限定在了特定的生活环境之中，环境让他们没有办法和信心去标新立异，挑战周围人的接受能力。” “所以，这次我们的计划也主要是往日常方向去靠拢。” “明制，怎么往日常生活中靠拢？”在林晓停顿的间隙，黄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徐远航的远山里，主要做的就是明制，和其他形制相比，明制最为突出的就是朴素中透着华丽。抛开本身就有夸张金线刺绣的飞鱼服不说，普通的素色袄裙之下，必定有豪华烫金或者金银丝绣线的马面裙。 马面裙的用料非常夸张，主要讲究样式华丽材质厚重，有段时间甚至一度还有用窗帘布来做裙子的商家。 “所以这就是接下来视频额剪辑的主要方向和内容。”林晓狡黠一笑，自信而又从容地点开了后续的视频。 黄禄正想说点什么，便听到从旁边传来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是杨柳。 凡特斯的会议从来都算不上正式，只是几个人随便拉了把椅子，围绕着大工作桌坐下，各自都比较放松。秦越越和谢依依两人，还会时不时地拿出手机，在上面回复一些比较着急的客人。 只有杨柳，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眼神茫然而又空洞。偶尔嘴角上扬的时候，也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手机上其他人发过来的消息。 黄禄突然想起来之前罗强开玩笑时说的那句，不管是做生意也好，还是朋友同事相处也罢，都是要看缘分的。杨柳从一开始，和他们的画风就的确有些不同。 志同道合，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难得看到徐远航这么干劲儿满满的样子。”林晓一到办公室，就看到徐远航风风火火地又出去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怎么？他之前生意好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状态吗？”黄禄随手递了瓶饮料过去，说：“还以为他以前……也能算是非常努力勤奋的那种。” 前面还挺坚定的，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看到林晓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也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可算了吧。”林晓挑眉，点了点头，只是说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要是他当初认真做，远山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 对，的确就是半死不活。 对于别人来说，一年只做几次团购就足以维持开销，并且攒下一笔小钱，似乎也能够算得上是一份不错的工作。有自己的品牌，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不温不火地进行着。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样就足够了。”林晓停顿了下，说道：“齐霁也是很多人之一。” 黄禄随即了然：“齐霁家庭条件好，从小不愁吃不愁穿完全没有必要奋斗，也理解不了。” “嗯，所以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她觉得目前的状态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去做更多的一些什么，”林晓看了黄禄一眼，继续说道：“不然会显得非常世俗，浑身充满了铜臭味。” 满身铜臭味的黄禄，拿烟的动作一顿，神情有些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铜臭味能让我有饭吃。” “所以徐远航才改变了发展方向，成了之前的样子，一年可能只做几次团购。”林晓笑了笑，说：“不过也的确还是有才华，不然也不至于，换做是普通人早就饿死了。” 黄禄点燃了烟，认真地点点头，说：“也是。” “所以有时候看来，从过去中走出来，也未必不能算是一件好事。”黄禄长长地吐了口气，似有所指地说道。 “或许吧。”林晓一下子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匆匆地扔下一句话便打算离开。 “诶，等等。”黄禄叫住了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问：“我就这么可怕？” “没。”林晓心虚地回答。 不是对方可怕，而是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徐远航的事情忙完了，也该来说说凡特斯的事情了，毕竟在给你发工资的可是我。” “什么事？”林晓打算装糊涂，说：“现在新款和老款，衔接得都还行。看评论反馈，都还算不错，陈姐也说最近的退货少了很多。林放也是，昨天还和我说现在的销量已经……” “我是说直播的事情。”黄禄并没有打算想让这个话题被随意敷衍过去，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没想到黄禄会直接挑破两人已经拖了几个月的话题，有些惊讶的同时，也觉得不过是情理之中。 杨柳和整个工作室的气氛，都不合。但对方却是在凡特斯一无所有的时候，加入进来的第一个主播，也是后来在林晓犹豫不决的时候，进入凡特斯来接棒的人。 于情于理，林晓都不能说对方半点不好，也没有任何立场去说。甚至就连平时一起直播的时候，林晓也鲜少和对方起冲突，尽管经常有观念不和的地方，也都是让自己主动去适应对方的节奏和方式。 “你最近有上去抖音快手之类的视频社交网站，去看你现在的粉丝数量吗？”黄禄突然说道，神情完全不似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有。”林晓大概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点了点头之后，有些无奈地开口：“我和林放商量之后，打算继续维持一周更一次的频率，主要是暂时没有想到一些比较好的点子。” 即使是视频社交网站，也逃不过社交网站的定律。狂轰滥炸式地更新，很容易就让人产生视觉疲劳和审美疲劳。更不用说，他们的账号本身内容性质就比较敏感。 比起文字来说，视频要具有更为强大的推广能力，只需要大概看一眼就行，不用静下心来认真地去阅读和思考。新的东西很容易吸引眼球，但同时新东西的推广频率太高，也会让人失去审美能力。即使有时候已经有了非常喜欢的东西，但也忍不住会一直等待和刷新，期待更好更为划算的东西出现。 4g时代电商的更新速度的确有时候比实体店都要快上不少，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慢下来也不能说是不好。 “嗯，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好用来去更新，速度慢一点也行。不然后面删除起来，还会觉得费事儿又麻烦。” 林晓无语：“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会在互联网上留下黑历史后，以后一定得全面清除得一干二净吧？” 黄禄挑了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同样的话，我估计林放之前应该也和你说过了吧。”黄禄移开视线，看向远方，说：“现在视频类目的发展速度如何，已经不是你我能够预测的了。就像是去年的这时候，没人能够想到购物平台直播还有用也能火起来。同样也没有人能够想到，视频社交网站的用户量能以那么疯狂的速度增长下去。” “对，没人能想到接下去会如何。”林晓语气也跟着飘忽了起来，想了想，说：“不过现在，我反而更为习惯直播购物的方式了。平时空下来自己去看一些其他店铺，也都会下意识地去看一下，有没有开直播。尤其是那些刚刚上来的新款，没有评论没有晒图，卖家秀只能够看看效果，仅供参考。但上了直播之后，就觉得不一样了。额” “林放也轻松了不少，”黄禄玩笑着说道：“不然他还得每天苦哈哈地去找人刷单。” 林晓疑惑地看了黄禄一眼，忍不住有些好奇：“还真有刷单这个职业？不过也是，每次看到评论一堆精致得都快赶上卖家秀的买家秀，我还纳闷儿了很长一段时间。” 黄禄笑了笑没说话，林晓顿时就不干了，拉着黄禄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你就当做是没有吧。”黄禄想了想，还是又换了一种回答：“十个刷单，有八个都是真的，但真的前提是被骗了几百才会成真。” “最后两个，就是纯骗子了。”林晓自动把对方的话给接了下去。 “行了，那我去工作了。”林晓说完，便要往屋里走去：“还得准备今天的直播内容。” “就现在的直播，有什么好准备的？” “那也需要准备，这次的新款虽然都是从开始设计就跟到现在的，不过实际上身效果和可搭配的选择还没看过。” “对了，林晓。” 就在林晓刚要转身进去的时候，便听到黄禄喊了她一声，还是难得喊的全名。 “嗯？怎么了？”林晓侧身，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下周一晚上早点下播吧……” 不的黄禄说完，林晓便疑惑又无奈地开口：“我们直播的时间不都是固定的嘛，而且还是你规定……” “早点下播，一起看个电影。” “……” “？？？” “等等……”林晓张了张嘴，差点就想转头对着工作室里的众人喊上一句“万恶的资产阶级黄大恶人要请我们看电影啦”！ “想说什么？”黄禄挑了挑眉，往她正对着的办公室方向看了一眼，捏着声音细声细气地开口：“天啦，万恶的资产阶级黄世仁要请我们看电影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一次，后悔一年，薅羊毛不能手软！”黄禄微微扬着下巴，说话的时候，脸上全是满满的笑意。揶揄的神情，没有丝毫的遮掩。 “行了，知道了。”林晓看了他一眼，原本还有些些许的不自然和尴尬，也在对方的插科打诨之中，不知不觉地消散而尽了。 “大概几点？去看什么啊？”说完之后，林晓不由自主地又有些紧张起来。 外出和朋友们一起吃饭看电影，或者聚集在一起轰趴k歌喝酒头通宵，似乎都是当代年轻人最为常见不过的社交活动。但林晓却很少经历，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经历过。 读书的时候，一心想着学习对这些也完全不上心不感兴趣。等到毕业之后，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之中。加班的时候自不必说，即使时不加班的时候，去到安洁的花店里安静地坐一会儿，似乎就已经成了一天之中最为放松的时刻。 对林晓来说，那就已经是休息了。完全不可避免的社交活动，无非也就只是和何其辛一起吃个饭说点工作上的事情而已。 现在，竟然要撇开工作上的事情，和黄禄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 微妙的懵懂，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这次比刚才的不自然和尴尬还要有着十足的后劲儿。 “我以为你都不在意的。”黄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她说道。 “怎么可能？”林晓当即反驳：“提前下播的话，肯定还要和杨柳打声招呼。当天的直播内容和节奏，也都要提前进行一定的调整……” “那你就什么都别管，跟着我就行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诶，小林姐，你那花儿是在哪里买的？”赵清然看到林晓，从电脑屏幕背后探出头来，说：“感觉还挺好看的，下次家里的没有了，我也去哪儿买。” “啊？什么花？”林晓有些疑惑，环视了下四周，才发现屋子里多了几束金灿灿地向日葵。 “向日葵花啊，”赵清然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说：“我看了绑花的丝带，好想和你之前买来放在家里的是一样的。”说着说着，发现林晓仍旧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犹豫了起来，有些诧异地问道：“不是你的话，那还能是谁买的？” 赵清然说的向日葵，不仅放在办公室的好几个花瓶里，甚至还放在了工作桌上。明明是抠搜的带着凌乱仓库的服装工作室，蓦地一下被亮了好几个档次。仿佛整个工作室里的阳光，都被吸引了进来。 外面晴空艳阳，澄澈如兰的天空之下，光线似乎也变得明亮了不少，让人无比真实且惬意地感受到了，春夏是真的来了。 “不是我。”林晓的眉头轻轻皱起，走到放在工作桌旁看了一眼放在上面的两把大花束，丝带和包装纸上的一角上，绣着黑色的logo。 竟然是安洁店里的？ “不知道。”林晓摇了摇头，心里却随即浮现出了黄禄的名字。 黄禄有事没事儿就喜欢折腾这些，过去市里的时候，总喜欢带一些花啊草啊之类的小玩意儿。工作室里几乎全是女生，都非常吃黄禄这套。往往上一秒还在那儿控诉讨伐万恶的黄世仁，不知道又去哪里拉生意来给大家找事儿做了，下一秒看到黄禄带过来的花花草草和各种零食，又瞬间眉开眼笑起来，一口一个禄哥，恨不得为凡特斯抛头颅洒热血。 “陈姐呢？”林晓简单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下，却发现一直没有看到陈素出现。陈素通常都是来得最早的那个，也不像林放和秦越越他们一样总喜欢时不时地就摸出去溜达，除非是饭点出去买菜，不然一定是一直待在工作室里的。 “不知道，一上午都没有看到。”林放耸了耸肩，说：“等会儿吧，快吃饭的时候，我给陈姐发个消息问问。” 话音刚落，秦越越便毫不客气地用手砸了下他的头，林放顿时嚎了一嗓子蹦起来，按着自己“受伤”的地方，说：“你干嘛啊秦越越？仗势欺人了啊你？” “越越怎么仗势欺人了？”林晓看着两人夸张的动作，没忍住笑了起来，说：“人个儿没你的高，嗓门儿也没有你的大，也就是话比你多一点，哪里还能欺负到你。” “这可不一定。”林放冷哼一声，往林晓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也就是小林姐你现在都来得迟不知道，现在徐哥经常找秦越越帮忙，两人天天混在一起。几乎只要是得罪了秦越越，马上两人就开始对我一唱一和地精神攻击了。真的，整个凡特斯，就没有比我更惨的人。反正她现在和徐远航……” “瞎说什么呢你？”秦越越狠狠地给了他一胳膊肘，说：“人徐哥就时不时地找我帮忙，看一下新款的事情而已，什么叫做混在一起，你还会不会说话了啊？” 凡特斯的人相处久了之后，或多或少的都已经知晓了彼此的情绪状态。秦越越很少发火生气，即使发火生气也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随便吵吵嚷嚷几句事情就算是过去了。这还是难得的，语气里戴上了些许的不耐烦。 林晓和旁边的赵清然交换了个眼神，转移话题说道：“对了，越越，徐远航那边的新款现在上得如何？之前我听说，这两天就已经把团购给开起来了？” 说完，还不等对方回答，林晓想了想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解释道：“最近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压根儿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所以这才会拐弯地来问你。 有了林晓的解释之后，秦越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不少，说：“好像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下赵清然也有些吃惊了，说：“他这次的新款我也看过，很多都算得上不错，而且他不是还信心满满地让工厂提前做了一批出来?” 除开已经商业化非常成功的大店会常备货，流水线上一直在生产之外，普通的小店往往都是团购快结束了，这才去安排生产，目的就是为了能把库存降低到最少。 时装通常都有挺长的寿命，只要不是风格特别强烈的款式，即使是过了流行季节之后，也依旧能够降价卖出去。可汉服不同，每天都有新的设计稿出来，各种周边东西联动。但也不是任意一张设计稿就能够成团做大货，至少有八成的设计稿团购发出来，都凑不满商家心目中的数量。更不用说，在等待制作的工程中，消费者还会因为其他不断涌现出来的新设计稿而心动，从而选在退货来回和商家沟通纠结。 可这一次徐远航却是充满了信心，新上的这几件全都是明制。在追求标准形制的同时，也尽量做到了和时装的版型靠齐，开始把显高显瘦等元素放了进来。凡特斯所有人，即使是杨柳和陈姐，都在样衣出来的时候，被迫帮忙试了衣服。版型和上身效果都几乎没有任何问题，而花稿是徐远航最为擅长的方向，面料和制造工艺上还有对此经验丰富的黄禄和林晓两人帮忙把关。 徐远航这次可以说是把所有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都做到了极致。这才一边准备新款团购，一边把大货也给排了上去。 在样式和品质上胜了别人一筹，只要后续出货速度跟上，就能远远地把绝大多数的同行个甩到身后。 “不是很清楚。”秦越越摇了摇头，提到正事儿的时候，神情还是相当正经，说：“具体他没说，他最近就一直在折腾跑这事儿来着。” “呦呵，徐远航这才前脚刚走，你们就已经开始念叨上了？”黄禄走进来，恰好听到秦越越的话，翘了翘嘴角，说：“徐远航平时在这里的时候，你们要是能有现在的态度，他估计早就和凡特斯合并了。” “做梦呢你，当真是资本主义贼心不死，时时刻刻妄想着扩大版图。”林晓冷笑一声，刚想接着说下去，便发现黄禄似笑非笑地正看着自己。 林晓：…… 昨天还相约要一起私底下去吃饭看电影，现在正面就怼上了，似乎也有哪里不对。 林晓清了清嗓子，语气却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下来，问道：“徐远航去哪儿了？” “去了一趟山东。” “山东？去那边干什么？”赵清然几乎满脑袋都写着问号。 桌上的手机轻轻地振动了下，秦越越低头随意看了一眼，视线随即停滞。 锁屏上跳出来的，是徐远航给她发过来的消息，上面只有非常简单的一句话：我这两天有事去山东一趟。 秦越越的神情顿时觉得微妙起来，说不上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想法，只是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把手机正面盖在了桌上。 “怎么了？”一旁的林放好奇地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悄声问道。 “没事。”秦越越敷衍地应了一声。 赵清然仍在孜孜不倦地发问，显然对这件事情非常好奇：“去同行那边看看？那按道理不是应该去成都重庆？这俩地方的汉服，发展得可比我们这儿都要好不少，几乎一些知名大店铺都在那边。但北方的话，可就真的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知名的大店铺了。而且山东，那里能有什么？” “织布厂。”林晓沉思了片刻，回答道。 “山东也有吗？”谢依依忍不住有些好奇，说：“我一直以为轻纺行业都是在江浙沪这边，是局限性最强的一个行业了。” “轻纺行业在江浙沪的确还是非常发达，绝大部分轻纺行业的工厂都在这儿，但却不是独有。像珠三角，广州东莞就有不少，西南也有少数。北方，这几年开始逐渐多了起来，而且价格都非常低廉。” “嗯，当地官府都有扶持，和这边已经形成了成熟产业链互相竞争的环境不同。”黄禄说完，工作室里的众人顿时都有些沉默。 黄禄和林晓都没有明确地点破什么，但在场的几人，或多或少的都已经接触过这行一段时间，大概地都在心底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只是不确定，也不知道具体到了哪种程度，能值得徐远航突然就动身往那边去一趟。 徐远航这次的事情，或许就是出在了价格上面。 便宜质量好，是不管哪个行业何种身份，都一直在追求的事情。 但网购的崛起，不管是以前的淘宝还是如今的拼多多，在前期无外乎都是靠着价格低廉而吸引到更多人的注意力。如今为了扩大消费者群体，市场不断下沉，价格就成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便宜啊。”黄禄若有似无地感慨了一句。 林晓眼见室内的气氛都有些沉重，主动打破沉寂换了个话题：“陈姐今天不来上班吗？” “不来。”黄禄摇了摇头，说：“说是家里有点儿事要忙，估计今天都不会来了。” “有说什么事儿吗？”林晓皱眉，忍不住有些担心：“她可是很少请假。” “不知道，没问。”黄禄说完，走到林晓旁边，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轻声说道：“但情绪好像不怎么高，你等下也打电话去问问。” “嗯，行。”林晓点点头，余光恰好扫过旁边摆放着的花束，问道：“这是你买的？” “是啊，这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提前准备着。”黄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拖长了尾音：“生活上的事情再多再麻烦，至少来上班的时候，心情能稍微好一点。” “上班还心情好？网上可是都在说，上班如上坟。”林晓揶揄说道，实现却忍不住在黄禄的侧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温柔。 “但是能赚钱，心里不虚，不管是当做上什么，但都有底气。” 林晓哑然，不得不说，黄禄在某些时候说的那些玩笑话，都带着一股让人完全不能反驳的认真劲儿。 “对了，杨柳今天也不来？”众人散开去做各自事情的时候，林晓才想起来这茬，随口问了一句。 黄禄没说话，表情有些微妙，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怎么了？” “她……请假去医院了。” “生病了？严重吗？有没有家人朋友跟着一起？我们需不需要去看看？”林晓顿时有些着急，一个个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不是生病……就是去咨询的。” “咨询？什么咨询？” 黄禄环视了下四周，确定其他人都在做各自的事情，注意不到他们两人的对话，这才接着说道：“整容咨询？” 整容咨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杨柳就相貌而言，和娱乐圈一众漂亮得不似凡人的明星相比，的确是有些差距，但放在普通人堆里，绝对是第一眼就能吸引到人注意力的那位。和桑映的艳丽照人不同，相比之下，杨柳的长相要更为柔和温婉一些，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长了一副初恋脸。 林晓万万想不到，样貌形象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的杨柳，会和“整容”二字挂上钩。 “是……她自己做？”林晓一字一句说得有些艰难，仍旧有些不能相信。 “嗯。”黄禄点了点头，语气中也多了几分不解和感慨：“我当时一没有想到她是给自己问的，也没多想，就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陪朋友去咨询。” 但是没有想到，杨柳十分坦荡地承认，就是为了自己去咨询的。 “为什么？” “不知道。”黄禄叹了口气，似乎也十分无奈：“她发微信和我说的，我马上就打电话过去了，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需不需要什么帮忙。” “然后呢。” “没有然后，她就是觉得对自己的五官不够满意，想去做个鼻子，再做个面部处理。” 林晓这下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并没有戴上有色眼镜去看整容的事情，也并不会对此有任何歧视。只是在她看来，对自己的容貌额不能接受宁愿承受着一定的风险也要改变的人，除了拥有常人所没有的勇气之外，同时也有一定的自卑。不管这人看起来，有多么的自信张扬。 “算了，别人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黄禄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如果她真的要去的话，估计会请一段时间的长假，也有可能直辞职。毕竟，术后都需要一定时间的恢复期。” “所以，之后直播室的事情，她不会上太多心。”黄禄停顿了下，继续说道：“现在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前尝试起来。” 双人直播的那些矛盾和冲突，竟然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莫名其妙地解决了。 ******* 杨柳虽然对直播的事情不会再提任何反对的意见，林晓却还是把视频内容的事情往后放了放。越是让她放手去做，她越是忍不住小心翼翼起来。前期他们已经浪费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想要把之前的空白全都抢回来，最为重要的还是精心准备新一系列的视频内容。 毫无准备地盲目水视频，不仅吸引不了新的粉丝，说不定还会把当前已有的粉丝群体给流失掉。 “诶诶诶，下车了。”赵清然看着一直低头沉思的林晓，忍不住出声提醒。 林晓思绪堪堪回笼，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达到服装市场门口了。 “你们先进去，我停好车再来。”黄禄侧头对着两人说道。 “嗯，好。”林晓彻底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之后便和赵清然一起下了车。 “在想什么呢？”外面的天气已经渐渐有些热了，赵清然走了两步随手调整了下背包的位置，撞了下林晓的肩膀问道：“夏天都还没有正式开始呢，整个凡特斯像是进入了量子领域一样，每个人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林晓随口说道：“工作室里的大家，现在不都是挺正常的？” “哪有正常，你没有觉得这两天安静了很多吗？” “有吗？可能是徐远航走了的缘故，没人天天请喝奶茶空闲得跑上跑下，就显得清净了。” “是嘛？感觉所有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秦越越有事儿没事儿看手机，林放和她说话也没有回应。谢依依本身就不怎么说话，原本话还挺多的陈姐，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儿想什么事情。” “秦越越嘛，是没有人给她做捧哏了，一个人嗨不起来也是正常。徐远航明天晚上的航班，你且看着，到时候吵得你宁愿选择出来逛市场。陈姐，她女儿今年要高考了，估计也在学校的事情。” “那你呢？” “我？我最近在想直播内容和视频的事情，总觉得现在的形式实在还是有些太过单一了。”林晓佯装镇定地回答，自动忽略明天晚上要去和黄禄一起看电影的事情。 微妙的情愫在不可言说的气氛中，开始不断酝酿疯长。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也完全察觉不到，只有她和黄禄两人，能感受到其中每一分每一秒所带来的变化。 “切——”赵清然拉长了尾音，觉得他们都相当无趣，感慨说道：“那我宁跟楼下张亚楠聊天，据说他们两人推着早餐车可是把整个市都给走了一遍。听他们俩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林晓蓦地又想起了，之前黄禄和她说罗强和张亚楠的事情时。黄禄靠在她的肩膀上，因为发烧带来的灼热气息，不断喷涌而出，打在她的脖颈上，瞬间激起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现在想起来，红晕还是悄悄攀上了耳廓。 “对了，你知道罗强他们两口子吧？”说完赵清然看着林晓，有些好奇：“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说话间，黄禄已经停好了车，正往两人的方向走过来。 “知道，张亚楠还帮过我几次忙，有些我不知道的工艺和做法，黄禄没在的时候，我都是去问她的。” “也是，好歹你都已经在这里工作快满一年了。”赵强然一边说，一边感慨：“不过他们是真的忙，人缘也是真的好。就我之前在他们那儿坐了半个小时的工夫，全程听到有人在给他们发消息。找他们帮忙的，顺便带点买点东西的，像我这样问东问西的或者就是一些家长里短闲聊的，嘿，你别说，他们竟然能够做到不冷落我的情况下，一直聊天。这点上我实在是打心眼儿里佩服，他们这能力啊，不去做销售可惜了，现在的横机厂只是一个起步而已。” “在聊什么呢？”黄禄走过来，视线停留在林晓身上，有些好奇地开口：“林晓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林晓下意识地摸了下耳垂，有些心虚地敷衍：“天太热了。” “天热？”黄禄环视了下四周，春夏交替，正好是乱穿衣的季节。他看了看林晓身上的衬衣和毛衣长衫外套，建议到：“那你要把外套换下来吗？我给你拿车上放着去。” “不用了，市场里面冷。” 赵清然也开始好心了，一副颇有经验的过来人语气：“前面冷，走一会儿保管你逛得满头大汗。” “行了，走吧。”林晓实在是不想再当前的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叹了口气一个人闷头往前走。 赵清然当即追上去：“诶诶，你等等，不聊天儿了啊？” “还聊，等下市场都要关门了，晚上还要回去直播呢。” 林晓这话并没有刻意压着嗓子，又恰好站在人比较多的位置。往常提到直播之类的关键词，或多或少都会招来一些旁边行人的侧目。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竟然没有一个人往这边多看一眼。 等到彻底走进市场之后，林晓心里的那点疑惑，顿时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正值换季，服装市场里的人比其平时后来说要远远多上不少，乍一眼看过去，全是脚步匆匆的行人。现在不过才十点，大大小小的门市前面，就已经有不少蛇皮编织袋缝成的包裹放着了。 要是等到下午，那些包裹还会从店里蔓延到过道走廊上。那些全是店家需要发出去的包裹，有几十件一包的超大包，也有几件在一起的小包。 “早些年的时候，服装市场的采购也没这么热闹。”赵清然对此是最有发言权的，感慨道：“就跟每年全球流行元素是掌握在欧美一小撮人手上一样，当时市场上的流行，也是掌握在一小撮人手上。” 时尚流行，是欧美的审美制霸，但同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有了大体方向，才能利于审美元素的开发和设计的创造。 但服装市场不同，信息交流不发达，环境闭塞。那时候，消费者能选择的空间，已经是经过层层压缩之后剩下的一小方天地了。 服装厂没有直接的销售群体，并不清楚消费者喜欢什么，只能根据大牌的流行去推测和复制。批发商根据以前的经验和自己的审美，定向筛选一些出来。后面的批发商，和实体店零售商也是同样，限制一层一层递进，等到被消费者所看到的时候，不过已经只剩下一些不功不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民间似乎很少能有一鸣惊人的爆款出现。 “我们那时候，不进大品牌就没有出路。关键是进了大牌之后，他们为了市场为了营销为了巩固客户群体，我们设计部一群人呼啦啦地在面料展摊上选了一大堆新样，最后被他们同意选中进行制作的，来来去去不过都是那些老品种。”赵清然提到这些就一股子火气，毫不客气地吐槽道：“那些人，知道个屁的服装。” 林晓没忍住乐了起来，即使根据她的面料经验来看，也不得不承认赵清然所说的就是对的。 纺织面料行业，不仅有开发的源头有拿过国内外各种大奖的设计师，同时也还有大大小小公司或者工厂，为了节省成本控制价格让尝试替换原料更改纱支密度规格，让更多人能买得起面料的老师傅。整个流程线上的人，都在想着要不断地创新，让客人看到自己的开发创新能力。 织造新样的机器二十四小时不断轮转，工人两班三班来回倒，便宜质好新奇的面料样品寄出去一波又一波。花样繁复的设计稿和设计理念，不断地创新更迭，仿佛想要创造出一个宏大而又梦幻的世界。 但在最后风靡全球的快时尚店里，能看到的全都是已经做了几十年的老产品。老到即使是刚入行的人，都能无比轻易地报出纱支规格水洗缩率。人棉30*68、120d高密佳丽纱、高丝宝、富丽绉、150d雪纺……常规到都任何几乎所有工厂都能做，却也都不屑去做。 琳琅满目的商场里，畅销全球的服饰，所有人都能穿，却又不是大部分都合适。 “年纪轻轻的都开始想当年了，”黄禄揶揄了一句，说：“还好有网络。”语气里全是漫不经心，但神情却又比什么时候都要认真。 还好有网络，让更多的人看到了更大的世界，把话语权交到了最应该清楚自己需要什么的人手里。 “年纪轻，但我经历得多啊。”赵清然反驳：“不然我怎么还会去闹自……” 还没说完的几个字，硬生生地被林晓和黄禄两人的视线给齐齐逼了回去。 “闹得……自己想不开。”赵清然硬着头皮换了个说法。 黄禄没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顺着对方刚才的新话题说了下去：“这点上，现在国内现在算是环境开始不错了。” 赵清然：“是啊，以前觉得没名气没品牌力量在背后支撑的设计师，都有些掉价。现在接触的东西多了，可供选择的也多了，才会发现那些所谓的高端大牌，其实也不过如此。” “品牌溢价的确存在一定的意义，但这笔开支并不在绝大多数普通人的消费范围之内。性价比和质量首当其冲，其次才是一定的品牌效应。”林晓如今谈及这些话题，也能相当从容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越是了解这个行业，就越是不得不去承认这个行业的厉害之处。 几乎给予了所有人同等的机会。 同样的关键词搜索，同样的展示推荐机会，多年老品牌和刚进入市场的新品牌之间，不再隔着鸿沟。 “怎么？”黄禄往林晓的身旁靠了靠，笑着轻声说道：“电商还不错吧。” 林晓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在某些时候总是表现得无比幼稚。这是在暗示之前和何其辛一起时，对方对凡特斯所表现出来的diss和看不起。 对于已经成熟的传统行业来说，线上店铺更像是小打小闹，直播更是不务正业蹭着擦边球的典范。 “我一直都是这样觉得的。”林晓翘了翘嘴角。 黄禄蓦地愣了下，随即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去前面看看，”林晓太守王前面一家店里指了下，说：“能这么早，就堆一大堆包裹的店，估计有不少爆款。” “这家店很有名诶。”赵清然走近之后，才在两人身旁小声说道：“这家近两年出过好几个爆款，前两天我还在抖音上看到了他们的视频。” “版型都比较基础，以韩版为主。不过色彩搭配非常有意思，扎染和彩虹纱线做得比较多。最有名的是去年年底做的那款，仿貂纱的外套。店里有几款裤子，就是从他们家拿的。”黄禄语速飞快，三言两语就把这家店的大概情况介绍得一清二楚。 林晓有些惊讶地侧过头看着他，问道：“金丝绒那款裤子？” 按道理来说，服装行业虽然都是大同小异，但奈何涵盖的品种实在是太多了。想要涵盖所有的产品，几乎算是不可能。就面料而言，针织梭织素色印花，就能细分出无数类别来。而服装，同样也是。 男女童装，青少年时装，运动装时尚女装大码女装等等，每一个类目下面，都有无数让人眼花缭乱的款式区别。久而久之，鲜少会有想要把所有品种都给做齐的工厂和商家。越是源头厂家，在主攻方向往往就越单一。 眼前这家店很明显是做女装上衣为主，连连衣裙都非常少，更不用说裤子了。林晓走进去之后，简单地环视了下四周，只看到了寥寥几款裤子，而且还都放在比较边缘的位置。显然不是主推款，只是放在旁边用来搭配的而已。 “黄禄来了啊。”老板娘毕文雅注意到黄禄一行人，把手边正在折腾的支架转手给了旁边的营业员，嘱咐她继续弄之后，这才走了过来。 “挑新款？”毕文雅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晓和赵清然两人，笑着问道。 “偷师来的，”黄禄的态度相当大方，说：“我们店里的主播和设计师，趁着换季过来看看现在流行什么。” “你还挺坦荡，有看到旁边这块醒目的同行勿入吗？”毕文雅笑着骂了一声，视线落在林晓身上，眼角微微上扬有着很明显的喜悦：“你就是林晓吧，我有看过你的直播。” 又来了，又来了，仿佛这一行接触的人里面，就没有没看过自己直播的人，也不知道是应该说黄禄有名，还是自己的直播真有这么多的人观看。 林晓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开了个玩笑：“我有在直播间卖过你们家货。” “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我才去看的。” “这……”林晓下意识地看了黄禄一眼，说：“禄哥通知你过来监工的？” “可不管我的事儿啊，”黄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说：“和我没关系，老板娘自己去看的。” “当然想去看了。”毕文雅一脸的理所当然，对林晓说道：“你是不知道，那款金丝绒裤子，我们本身就只是随便做做的，想着当做零售来慢慢卖完就行。” 黄禄：“何止是随便做做，简直就是白送的一样。之前我来拿的时候，就是一条凑数随手送给我的。” “嗐，这不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听到说是国外一些服装大牌都开始做丝绒了嘛，我们当然就得马不停蹄地跟上。”毕文雅说到这里的时候，撇了撇嘴，说：“丝绒这东西吧，不够挺括，而且更像是晚礼服材质。国外的设计图吧，看了不少，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长裙，跟套麻袋似的。可人家什么身材啊，又高又瘦，穿什么不好看？再加上人那边风气也不一样，穿再花哨奇怪也没什么人会多看几眼，我们又这里不一样啊。别人不会看你几眼，自己穿着不合适的都过意不去。” 丝绒早很多年前流行过，那时候正是疯狂学习国外各种相关信息的时候。可现在的年轻人，一边接受着来自国外的信息冲击，一边被国内经济飞速发展而带来的民族自信冲击着。国外的流行的确喜欢，但放在自己身上也的确不合适。 第一件衣服打样出来的时候，毕文雅就察觉到了这东西没法儿像其他元素那样在国内大火。但很多时候就是如此，不得不去尝试也不得不去跟风。 “你说，其他人都在悄悄地打样衣了，我们当然也要跟上了。”毕文雅叹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便被黄禄轻咳了一声打断，说：“大早上的，不要叹气，把今天一天的气运都给叹没了。” “对对对，忘记这茬了。”毕文雅一副还好你提醒，不然就犯错了的表情。 林晓和赵清然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哭笑不得。 毕文雅连续对着门外佯装呸了几声之后，这才转过头来继续说道：“定了几千米布，把头一批裙子给做出来了。第一批货到是出得比较快，都是熟人卖家，但后续卖不动就渐渐地停下来了。” “不过当时我估计，还是我们这边市场反应得慢了，说不定再等一段时间大家接受度高了或者这阵风儿彻底地挂起来了，也还是能够卖的。” 库存布放着也是放着，毕文雅便让打版的师傅随便套了个热销的版型，用裁减下来的布料做了几条裤子拿过来挂着。而且为了控制成本，毕文雅连码数都没有分，怎么简单怎么来。直接做了多年未出江湖的松紧腰带款式，码数也全都是均码。 “没有想到你能卖起来。”毕文雅看着林晓，眼神里多了些许不好意思“黄禄这小子来找我拿货的时候，我都还有惊讶，在想你们直播是不是就唬人来着。” 不然怎么能把看起来不怎么样甚至还有点丑的“敷衍”成品，给那么快卖出去。 林晓大概也能理解毕文雅当时的心情，就这么站在摄像头前吆喝几句，不是大明星也不是什么天仙儿，别人就能相信自己直接下单。不过对比需要来回不断试一大堆衣服的实体店，电商的一切销售都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后面的事情就比较理所当然了。 凡特斯出其不意地选中了毕文雅店里最不畅销的一款，还有几千米现成的没有人和他争抢的布，本着对方帮自己消耗库存的想法，毕文雅在出货速度上极大程度地配合了黄禄。并且在做新一批裤子的时候，在原样的基础上又对版型进行了适当的调整。 毕文雅的服装厂做了多年的服装，这次出来的成品，完完全全地发挥出了丝绒的特性，和阔腿裤的优势两相结合，顿时成了凡特斯当时的一个爆款。从被扔在角落凑数的“免费款”，一跃成为店内的主要流量来源之一。 “就是现在，都还有不少在做的呢。”毕文雅视线往对面的一家门市扫了一眼，说：“喏，听说他们现在也在做。估计今年秋天，得成全网爆款。” 提到全网爆款几个字的时候，毕文雅脸上带着很明显的得意。但反观推出这个“爆款”的林晓，却仍旧还是一副不咸不淡俨然只是在听故事的样子。 “不是我们自己做的，也没什么好自豪的，全靠老板娘帮衬而已。”林晓客气完，很明显地看到一旁黄禄的嘴角往上扬了扬。 “果然是一家人出来的。”毕文雅没忍住感慨了一句。 林晓和黄禄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 “对了，这款你们要不要看看。”毕文雅随手往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一件衣服，递给林晓，说：“这是我们目前出的一个小爆款，给你们参考参考，这一系列都挺火的。外面那些包，都是昨晚上我们下班了之后定下来的，就等今天一早发出去。” “生意这么好。”林晓接过衣服，看了一遍之后，挑眉问道：“韩国买回来的？” 毕文雅顿时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说完，往后指了下，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得意：“这边一排都是我们前段时间从韩国买回来的版，几乎能算得上是斥巨资了。” “挺好的。”林晓点点头，在对方的带领下，大概把所有款式都看了一遍，的确能算得上是今年的流行，版型和材质不提，就是设计的方向和思路，也非常吸引人。 “现在韩国明星和韩剧，可还是火着呢。”毕文雅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展示，又小心翼翼地挂回去：“虽然奢侈品大牌这些，还是得看欧美那边。但日常出来逛街买衣服的，都还是普通人，还是得买日常能穿合适自己的。除了亚洲人，谁还懂亚洲人。” “不过我们不需要。”赵清然还是主动说道，林晓看了她一眼，没忍住翘了翘嘴角。 “还真是和你们禄哥是一个臭德行。”出乎意料的是，毕文雅并没有生气，笑骂了一句，说：“怎么？还在想着，要继续做完全属于你们自己原创的这事儿？” “远的不说了，就是你把你淘宝打开，里面的哪件女装上没写韩版两个字？连续几年，全网销量前几名的，哪家不是走的韩范儿跟的韩国潮流？” “赚钱而已，想那么多干嘛。”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服装行业，欧美拥有绝对的时尚话语权。 时装周，几大时尚秀场就连每年全球的流行元素和风向发布，全都掌控在欧美的手里。被无数人追捧的奢侈品，也无一不是由他们的审美做主。偶尔有几个品牌，想要对国内消费群体示好，但设计出来的独特中国风，往往都会在国内引起一波激烈的讨论。原因无外乎其他，除了丑就是俗。 丑到国内的品牌追捧者，都没有办法违者良心闭眼夸的地步。 而欧美快时尚品牌，则是另一种方向。 从设计到版型到材质，都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基础到让人完全没办法挑出来什么错误。但就是太基础太简单了，完全没有任何性价比。 相对而言，日韩的潮流就能更要贴近日常一些。 日牌主打舒适，精致程度和美观程度相对会大打折扣。 于是在国内的服装流行当中，还是以韩流为主。 “别的不说，就是你们电商，标题名字上不写韩版的又有几个。”毕文雅语气里却没有刚才炫耀新款时的高高在上，反而多了不少唏嘘：“国内的原创，总喜欢往日牌那边去靠，弄些什么云里雾里的棉麻。质量嘛又不行，洗个几次就没有型儿了。” 稍微有名气一些的品牌，也不过都是融合韩国流行，适当地进行了一些修改。折腾到了最后，好看是有了，但总让人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想要做自己真正的原创，几乎能够算得上是一句天方夜谭。更多的，不过还是像毕文雅这样的。每年远赴韩国，斥巨资去买一些高价样板回来。品质和口碑做起来了之后，再在韩版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的修改和删减，最后变成完全属于自己的“爆款”。 “不过还是lotus做得不错，”毕文雅话锋一转，神情有些复杂起来：“你们要是能像他们家那样发展起来，也挺好的。现在广东那边起来得可快了，以前浙江面料服装，不管品质还是价格都有优势。现在广州货，反而还越来越多了。前面全靠抄，抄着抄着就抄赢了。” “lotus的确不错，听说他们家前几年的时候，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小工作室。”赵清然感慨了句，说：“好像最开始只是夫妻店，他们老板特别有能力有眼光，连续做出了好几个全网爆款。” 毕文雅和赵清然找到话题，瞬间就聊到了一起，从lotus开始，把当前一些有影响力的知名原创品牌全说了个遍。林晓听他们聊的间隙，注意到黄禄挺久没有说话了，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不看了吗？”林晓走出来，拍了下黄禄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现在的黄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里面太闷了，又吵，出来透透气儿。”黄禄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林晓看了他一眼，也不勉强，索性换了个话题，说：“这次过来，做直播的店好像多了不少。” “可不是，”黄禄往店里另外忙碌的几人示意了下，说：“以前毕老板娘可高傲来着，就每天下了班之后待在家里，来问款式下订单的人都数不过来。向来对这些稀奇古怪的旁门左道不在意，现在都开始买设备折腾起来了。” “就现在的服装市场，十家里面几乎有九家都在弄直播了。”林晓往大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从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挺多模特儿在进进出出的。上次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 服装批发市场虽然同是很多大大小小服装店的货源地，但几乎却很少和时尚等高大上的词联系在一起。挑选营业员或者销售员的时候，会刻意挑一些形象气质不错的，但也远远没有达到请专业模特的地步。但现在，几乎站在直播镜头前的，不少都能看出来和普通的营业员不一样。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赵清然终于和毕文雅聊完了，见黄禄和林晓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出来，赶紧叫他们一声。 “这一排都是爆款。”毕文雅显然对黄禄的印象非常不错，径直说道：“关系一般点的人要来拿货，我可都是直接拒绝说没货的。反正现在没什么人，你们随便挑几个款，有货的都给你们先排。” 即使是信息大爆炸的互联网时代，也是非常考验人脉的。 不管是通什么平台搜索，还是亲自一个服装工厂服装批发商地去走过，都不一定能够在很快的时间里找到自己所心仪款式的真正货源厂家。有时候找到了，赌坊还不一定能够愿意卖给自己。 抄袭，做仿制版，在这行可太容易了。 而像是毕文雅这种，本身就不愁销量好几个热款捏在手里的大批发商，能对人说出随便选优先供货这种话，大部分商家听了都忍不住落泪。热款不愁卖，几乎等于捡钱做销量。 林晓和黄禄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地都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 “不用了，我们就是来看看现在流行些什么，心里有个谱儿就行。”林晓说完，还开了句玩笑：“电商虽然再多的东西都能够摆得下，但没钱继续推更多新款了。” 想象之中的答案，毕文雅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只是看着赵清然感慨：“你们店铺还真是全都一条心，你刚拒绝我一次，现在他们又拒绝我一次。” 林晓：“这不是没有想到能在老板娘你这儿拿到优惠，只能自己早早地就准备起来。下个季度一定，早早地就过来这儿蹲守。” “得了吧，”毕文雅嗤笑一声，说：“算是看透你们凡特斯了，不用就不用吧，我也不卖不出去，反正后面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说一声就行。” 几人和毕文雅道了谢，又随便聊了几句之后，这才准备离开。 “对了。”毕文雅在几人离开的时候，突然开口，神情里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怎么了？”黄禄皱眉问道。 毕文雅没回答，拉着林晓往旁边走了两步，这才悄悄地开口：“我刚就想问了，你的眼睛和鼻子，是在哪儿动的刀啊？怎么这么自然？” ***** “她刚神神秘秘地把你拉到旁边，就为了问这个问题？”黄禄有些不可思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个什么表情。 “是啊，”林晓同样也有些无奈，耸了耸肩，说：“我和她说了之后，她还觉得我在忽悠她，没和她说实话。” 赵清然也哭笑不得地说：“没办法，现在做主播这行，没有开过刀的，还真没几个。” “为什么？”林晓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有些不解：“想要让自己的形象条件看起来更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如果只是做主播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吧。” 相对而言其他对形象要求很高的职业，带货主播几乎能够算得上是没有什么要求。就拿如今市场上兴起的直播来说，鲜少有人会真正斥巨资去买很多过于专业的设备，大部分人也还都只是放个手机和三角支架补光灯，就开播了。 带货主播只需要展示上身效果，和实际的宝贝模样。手机自带滤镜不提，本身直播间的美颜程度也非常强烈，林晓平时把直播美颜拉到最低，都仍旧不能很好地把衣服颜色展示出来。不得不说，直播软件本身就已经带上了很强的滤镜。 颜值在其中，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严苛和重要。 “她们，应该也都不只是想要做主播而已。”赵清然最近市场逛得多了，也听到不少相关的事情，解释说道：“直播嘛，很多人都觉得是靠脸和靠身材吃饭的，即使是带货主播。而且很多人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带货，都觉得就是主播而已。” 有镜头就会有流量，在这一行混熟刷了熟脸之后，再跳槽到其他流量更大针对性更强的主播行业，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带货直播，不过是上升的一个门槛比较低的阶梯，至于工作的内容是什么，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当然还是做流水线网红更快了。之前有个和我关系挺好的模特就和我说，很多网红公司也都是这么操作的。” 不管是什么长相身材，前面吹得天花乱坠，签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整容，还得是自己贷款或者向公司借款。 “就杭州这边，网红真就跟流水线差不多了。狭小的一个格子间里待着，每天也不知道播啥，反正就一直播着。发发照片，装装女神，钱转到了就行。”赵清然语气里却没有太多的羡慕，反而有着些许的唏嘘：“就是可能等到脸都崩了，都还没有把贷款还完，也没等到通天爆红的机会。” 但仍旧还是有这么多的人在前赴后继。 “尤其是今年，带货直播开始起来了，整容医院的订单几乎都翻了一番。” “为什么，她们都总是看不到自己身上优秀的地方？”林晓忍不住疑惑，就像杨柳那样优秀的人，也还是有着对自己的诸多不满。才华洋溢如赵清然，也依旧会陷入对自己身材不满的死胡同之中。 似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也都是早期的罗强夫妇。 罗强和张亚楠，是看不到这个城市。 她们看不到的，是自己。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陈素请假三天之后，终于回来上班了。刚一到办公室，就引起了一阵阵骚动。 “陈姐——”秦越越拖上了尾音，声音无比夸张：“我好想你啊——” 林放在一旁毫不留情地吐槽：“是想念有人来处理售后的事情了吧。”随即话锋一转，自己也忍不住开始扯着嗓子嚎起来：“陈姐，我也好想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售后，都快把我给折腾疯了！” “可不是嘛！”秦越越站起身，蹬蹬蹬地跑过去，接了杯温水也不管陈素需不需要，硬塞在对方手里之后，表情夸张地开始哭诉：“我真的都服了，昨天收到有个人退货回来的衣服，上面全是浓重无比的香水味儿不说，衣领上还沾了一大圈粉底液。都不知道到底是穿了多少天才给我们退回来的，我去问她告诉她不能退，她还不乐意，劈头盖脸地对我就是一通骂啊！就刚刚，我还和她在吵架呢。” 陈素被秦越越连珠带炮似的给轰炸了一通之后，终于算是勉强回过了神来，语气有些无奈地问道：“吵什么呢？小心你被人个举报了，或者断章取义地截图给你放在抖音博客上。” 这样的事情可并不算少。 毕竟相比商家而言，还是消费者所占的比例要更多一些。看到任何截图的第一瞬间，也会主动站到消费者的角度去评判事情。再加上对方断章取义添油加醋地说一些，因为客服聊天被截图，从而让整家店铺被攻击到被迫关店避风头的事情也真不少。 “诶，陈姐你懂得好多啊。”谢依依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我之前都没有想过这些，就想着不能和对方起冲突，不然会被退货。没想到还有这些坑呢。” “你们禄哥平时可真没少压榨你们吧，”林晓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这句话，笑着说：“被骂了都不体谅你们，还想着被退货了怎么办，那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是，禄哥真过分。”秦越越丝毫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和黄老地主做斗争的机会，也不管说的是什么，跟着骂就对了。 众人被她了夸张的表情逗来乐得不行，陈素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许，走到秦越越身边去看她的电脑屏幕。 “看看她之前的购买记录。 “看之前的购买记录做什么？”秦越越不解地问道，但手上的动作没停，在电脑上点了几下之后，把以前的记录点出来，说：“以前的订单好像都已经结束了，这次她买的都是新款，应该不存在什么用老款来取代新款的情况吧。” 对方的购买记录点出来，在凡特斯店里买过不少，记录都有长长的一串，每次几乎都是买好几套衣服一起，看起来似乎倒像是个忠实的老顾客。 “一般看到有人退货，我通常都会顺便去看看她之前在我们店里的购买记录。如果是有过成交记录，没退货的，就会和现在的尺码啊版型之类的比对一下，大致猜测下问题出在哪里，她会喜欢什么，再找她聊一聊。能搭上话嘛，是最好，推推我们店里她可能会喜欢的新款啊问下这次不满是不满在哪里。”陈素耐心地解释说道：“如果没有任何记录的话，就问问具体是尺码版型还是对质量觉得不合适。很多都不是因为质量，这种时候就可以根据他们的尺码和需求推一些应该能穿的。” 林放忍不住竖了下大拇指，感慨：“陈姐不愧是陈姐，怪不得虽然我们销量上去了，但退货率还好。而且退后后，那些人的回购率也挺高。我还以为是遇上好人了，没想到好人是出在我们自家阵营啊！” “这是菩萨售后了得。”谢依依也没忍住，一脸无比向往地看着陈素，说：“我买东西的时候遇过的售后，连个爽快的都很少，要么就是一直不承认打太极，说是正常的都是这样的。要么就要让我拍照拍视频，发他们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证据。来来回回都要纠结好几次，才会给我退货。有时候觉得质量好，想要问问推荐吧，就跟机器人似的推我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 “没法儿，人也是打工的。”林晓安慰道：“有的店售后也需要考验kpi。” 秦越越听他们你来我往，被说得一愣一愣地，回过神来之后，才有些茫然地开口：“但这次，衣服上是有很重的香水味儿也有很明显的粉底液，影响二次销售了，不能退吧。” “我看看聊天内容。”陈素凑过去，接过鼠标开始认真地翻看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说道：“这人说，因为一直在买我们家的衣服比较信任，时间赶就没试穿，化好妆就直接往身上套了。硬着头皮穿了一天，发现不合适，被人说不好看之后才退回来的。” 秦越越点头：“那还是错在她。” 林晓也好奇了，说：“怎么会前面一直穿都合适，突然现在就不合适了。看看是哪款，我比对下尺码，是不是搭配方面出了问题。” 几人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把对应的尺码衣服找了出来，开始认真比对。 陈素对这些尤为熟悉，熟门熟路地不仅把对应尺码衣服拿了出来，顺便还拿了几条对方之前买过可以搭配的裤装和裙装。 她这一系列动作宛如行云流水，自然得不行。忙碌的时候，神情没有丝毫紧绷，反而嘴角挂着一抹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从容。林晓从侧面看过去，觉得陈素此刻眼神里专注得仿佛都有了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那个，因为要多去那件衣服，就撇着嘴角一脸不屑的样子了。 林晓甚至还忍不住有些恍然，仿佛像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之前她一直搭配的都是裤子，这次突然搭配的是长裙，”林晓收回了思绪，把关注点放在他们找出来的衣服上，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穿衣风格变了，如果是搭配长裙的话，会看起来有些违和。估计对方是想尝试，现在比较流行的慵懒风，但这一套不合适。” “嗯，”秦越越也开始跟上了思路，说：“我估计她是看买家秀里，有人这样穿就尝试了。但买家秀那人，身高一米七呢！两人差了足足二十公分，效果当然天差地别。所以穿着才会难受一整天，即使知道自己的错，也还是硬着头皮强行退款吧。” 杨柳补完妆，看到几人还在折腾这件事情，林晓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堆衣服出来，来回尝试，俨然一副要搭配出对方所想要效果的架势。不仅如此，还要把这事儿加进直播内容里，让秦越越去通知对方大概几点可以来看。 “有必要嘛。”杨柳有些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说：“也就现在店小，能有时间这么去折腾，要是真的做起来了，哪里来的精力。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不如多卖件衣服来得快。” “有必要。” 杨柳愣了下，转头看向说话的谢依依，有些惊讶。谢依依作为工作室里存在感最低的人，和她的沟通尤其少，那么长的时间以来估计连二十句话都不曾说过。更不用说，现在竟然还会主动出来接话。 “我觉得挺有必要的。”谢依依一字一句地把话重复了一遍，说道：“都买下来了，当然是因为特别喜欢啊。兴致满满的化好全妆，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出去，结果被人说不好看不适合各种嫌弃，心里肯定也会非常难过的。” 如果有人能肯定自己，并且能帮忙重新搭配其他的来展示自己的喜好，一定会让人觉得很开心。 “人手不够的事情，应该由黄禄来操心。”林晓笑了笑，问道：“不是吗？” 杨柳愣了下，随即也回过了神来。凡特斯的人平时总有事儿没事儿就挖苦挤兑黄禄，总说他是什么万恶的资产阶级。但在某些时候，却又对黄禄抱有极大程度的信任。 仿佛他们和黄禄，员工和老板，至少在凡特斯，是没有站在对立面的，所有人都在一起并肩前行。 “看这姑娘拍下来的订单，喜欢的应该都是些休闲宽松的，有几个老款虽然已经上架很久了，不够我觉得她应该非常适合。”陈素大概地说了几句之后，便转身去拿衣服。 林晓由衷地感慨：“没想到售后还能这样处理，陈姐你真是太让我大开眼界了。看来平时没有直播的时候，还得跟在你后面学习学习。” 林晓的夸奖向来都坦荡而诚恳，饶是经常听她夸人的陈素，这时候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这都是一些小机灵，没什么值得学的。还是你们年轻人好，想法多行动力也好。” “你不也挺年轻的？”林晓挑眉，理所当然地开口：“四十几岁，有经验而且也年轻。不要总是觉得自己年纪非常大了，自己以为自己老了，才是最致命的。年龄这种东西，除了能给自己带来人生积累和处事经验之外，不是任何低人一等的原因。” 陈素拆包装的手一顿，眼角涌现出来些许热意。 自己安慰着自己是一回事，别人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前一天和女儿的谈话突然涌上心头，陈素心里稀里哗啦地柔软成了一片。 黄禄：等下要开始直播了吧？ 林晓在和陈素几人一起忙碌的间隙，收到黄禄没头没尾的微信，一时间还有些纳闷儿：二十分钟后就开始直播，怎么？资本主义现在就要提前开始压榨工人了吗？ 黄禄：对，不仅如此，万恶的资本主义还要压榨工人下班后的时间。 林晓：……无聊啊你。 林晓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人现在在说的，应该是前几天就定下来的，一起看电影的事情。 果不其然，下一秒，黄禄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晚上一起去看零点场电影，不要告诉我你还没有和杨柳说这件事儿。 糟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糟了！ 何止是还没有和杨柳说啊，林晓自己都快把这件事情都给忘记了。 连续逛了两天市场，仅仅是消化这些就已经耗费了林晓绝大多数的精力。在黄禄提起这件事情的当时，林晓还有些忐忑犹豫，但睡醒一觉之后，所有的思绪和精力便被滔滔不绝涌来的事情给淹没了。 林晓放下手机，决定当做自己现在没有看到对方的问题。 “怎么了？”杨柳准备妥当之后，迎面和一脸匆匆忙忙的林晓撞上，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没事没事儿。”林晓心里有事儿，难得地心虚了起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说。仿佛平时候的自信和有什么说什么的坦荡，在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杨柳很明显不相信，眉头微微皱起，看着林晓，不明白这人今天怎么说话都吞吞吐吐的。 “今天晚上，我有点事情可能需要提早走。”仅仅犹豫了一瞬，林晓还是直截了当地开口，径直说道：“所以想和你说一声，估计后面一小段时间你得自己一个人播了。” “这多大点儿事儿，当然没问题啊，我还以为又是除了什么意外情况呢。”杨柳还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才又继续问道：“你几点就走？那我们先把直播内容一起再重新核对一遍吧。” 相比最开始直播那会儿的简单粗暴，杨柳虽然不乐意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林晓他们几人喜欢把很简单的一个带货直播，弄得无比复杂，但渐渐地还是在一定程度上选择了让步。 总体流程上，仍旧是和杨柳的想法一致，主要是解说和展示为主。只是不再像最开始那样，不管解说什么都跟赶时间一样，匆匆忙忙地略过去。而是采用了林晓的方法，一件衣服可能进行多次解说展示，主要为公屏上留言的人，提供多方位的参考。同时，也会适当地穿插一些反差内容或者对比，并且把这一部分视频截取出来放到几个视频社交网站上。保持这样的更新速度和内容，其他平台上的粉丝量好歹算是勉强稳定了上涨量。 后半场林晓不在的话，她们就需要把两人的互动或者对比环节，尽量提到前面来。整体的直播内容和节奏，也都要进行适当的调整和修改。 “大概，十点左右……”林晓想了想，又改口说道：“十点半就行。” 杨柳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说：“确定吗？这是和人约好的时间？” “啊，确定。”林晓点了点头，随即才回过神来两人的对话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晚上十点半和别人的约会，怎么都觉得很奇怪。然而杨柳却像是什么都无所谓一样，不好奇也没有多问。林晓心里那点别扭，反而后知后觉地变得更汹涌了起来。 难不成，还真就是自己太过在意了？ 等到两人把今天直播的内容大致捋了一遍之后，林晓才点开微信，回复了黄禄：“已经说好了，十点半左右可以吧？” 黄禄的消息回过来得很快：可以，十点我正好从厂里出来，估计到工作室刚好差不多能接你。 能接你。 看到这三个字时，林晓两颊轰地一下就热了起来。 黄禄向来都是这样，不管是去找谁或者有什么事，尽量都不会让对方面临困扰。能顺路接的自然不提，不顺路的也会多问问几句或者直接给出建议的解决方案，细心到了极点。 可现在…… 总觉得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林晓看了一眼正在调试设备的杨柳，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行。不过你怎么现在还在厂里，等货？ 夏季的新款，已经逐渐开始上架了，不过并没有正式进入到主推的时候，大货的进程也没有太紧张。从厂里已经发进来的成品，估计还只有五分之一左右。 黄禄：等新样。前两天你试穿的哪款样衣，肩膀的位置有点不对，他们改了几次都没有改好，我就直接过来盯着他们改。现在正在改衣长，衣长也有些不对。 林晓有些哭笑不得：估计厂里的师傅看到你，下次就不允许你进门了，折腾别人到这个点都还没有下班。 黄禄：不存在，反正我和李厂是打过招呼了的。现在算是加班时间，三倍工资是不用指望了，但也绝对不是白加班。 林晓：你怎么还多管闲事儿管到人李厂的厂里了，加班不加班也成了你说了算的事情。 黄禄：谁让我平时被你们给鞭策太多了呢，时时刻刻谨记着不能做一个没有良心的资本主义，能帮人争取福利的时候，随手帮帮忙也没什么。不然白折腾一晚上，下次也没人给我赶了。 林晓：人还是你会做。 黄禄：当然，禄哥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黄禄：你是不是马上直播了？先去吧，我好了直接过来。 林晓：行，那我先去忙了。 黄禄：嗯，一会儿见。 林晓蓦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嗯，一会儿见。 “去约会吗？”杨柳调试好设备，一转头便看到嘴角上挂着淡淡笑容的林晓，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林晓下意识地否认。 “也是，哪有大晚上去约会的。”杨柳一本正经地看向林晓，开了个玩笑：“说是去跑工厂，我还能相信一些。” 林晓：…… “你们几个啊，和禄哥都真的太像了，工作起来就跟不要命了似的。” 林晓心里那点无法言说的悸动，顿时就消散了下去不少。 黄禄和她说的时间是十点半，不过九点就回到了工作室，恰好赶在秦越越几人下班的时候，大包小包地带了一大堆夜宵过来。 秦越越看到，顿时两眼放光，无比开心地叫了起来：“禄哥你真的是大好人！知道我们饿了，竟然都还能够赶回来献爱心。” “吃吧你们。”黄禄说完，走到直播室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怎么了？”杨柳恰好在休息，走过来打开门看了一眼，问道。 “吃夜宵，休息会儿先。”黄禄说完，又朝看过来的林晓扬眉笑了笑，说：“你们俩轮一下，或者我来替你们直播会儿？先出来吃点东西，等下再继续。” 杨柳探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工作桌上摆着的东西已经全都被拆了出来，一个盒子一个盒子地摆放在上面。放眼看过去，全是烧烤之类的东西，只有少许几份比较清淡的粥。 “算了，你们吃吧。”杨柳咽了下口水，神情却无比坚决：“我减肥，晚上不能吃那么多东西。” “你已经很瘦了，还减？” “嗯，真不吃。”杨柳摇了摇头，走过去把林晓换了下来。 “等下给她准备点什么清淡的吧，”林晓出来，说道：“她现在在控制体重，你还放那么一大堆大鱼大肉在她面前，估计都能把你当做真正意义上的阶级仇敌了。” 黄禄解释：“我是担心她可能会有这方面的顾虑，不想吃，所以我特地找了好几家店，买了两份没有任何沙拉酱的蔬菜沙拉。” 林晓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黄禄说完，自己想了想也忍不住乐了起来，说：“这样一对比，我好像还真和阶级仇敌差不多了。” 其他人大鱼大肉吃得特别畅快，杨柳在一旁端着两份儿沙拉，还是没有沙拉酱的那种，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辛酸。 “算了，还好她没答应出来一起吃。”陈素也笑了起来，主动站起身跟着一起把沙拉收起来，说：“不过杨柳最近实在是吃得太少了，收起来回去吃点填填肚子也是好的。” “糟了，”黄禄一拍脑袋，看向秦越越，说：“越越你去问问，楼下烧烤店老板几点关门。” “一般两三点吧。”秦越越愣了下，神色如常地继续问道：“怎么了？” 黄禄叼了块肉在嘴里，说得有些含糊：“校门喊网上回啦……” “你能吃完再说话吗？”林晓无奈皱眉，看着黄禄：“你这么说话谁能……” 听得清楚几个字还没有说完整，便听到秦越越说道：“哦，那我需要打电话让老板等他一会儿吗？” 黄禄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彻底咽了下去，说：“不用吧，大概十二点左右就能到。来得及，不会挨饿就行。” 林晓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应该说的是“徐远航今晚回来”。最近事情多得，她都忘记这茬了。 山东那边轻纺行业不算多，林晓从事这行这么多年，几乎都没有和那边的人打过交道。还好黄禄还认识一两个人，在那边从事相关行业工作的，别的忙帮不上也不需要，就负责带徐远航在当地市场转悠转悠。 最开始徐远航还会时不时地发个定位报平安，现在这两天索性就什么都不发了。也就偶尔从黄禄的口中得知，这人还活着很平安。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还没有听对方说过。 “禄哥你竟然不去接徐哥吗？”林放咬着肉串，嘴边全是一层油，好奇地看着黄禄，问道：“等你去接他的时候，顺便四处找找有什么吃的呗。” 林晓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触及到黄禄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视线时，顿时愣住，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随即移开了视线。 “不去，今晚有点事儿。”反观黄禄的态度，相当大方，坦荡到林晓怀疑，两人等下不是要去看电影而是要去逛市场。 “越越去吗？你不是也会开车？”林放瞪着眼睛，脸上写满了关心：“大晚上的，从机场过来也要好一会儿吧。大晚上的，徐哥可真不容易。” 秦越越少不客气地拍了林放一巴掌，说：“那我还挺容易呗，让我一个女的大晚上的去接一个男的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不容易更危险。” 林放捂着脑袋，手里还拿着一串竹签，茫然而又愤怒：“这都2018年了，男女平等，怎么女的接男的就不行了？而且你平时这徐哥不是关系还挺好的嘛，要换做是你大晚上地回来，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去接你了。哪像你……” “行吧，那越越你去。”黄禄起身，在旁边桌上把徐远航的车钥匙找了出来，扔在秦越越手上，说：“他车你开过，应该没什么问题。” 秦越越拿着车钥匙，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她看向林晓，犹豫着开口：“要不还是小林姐你去吧，你和徐远航关系也挺好……” “我……” “小林姐不行。”还没等林晓继续说下去，便听到黄禄说道：“林晓等下要和我出去。” 第一百四十章 “林晓等下是要和我一起出去。”黄禄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无比自然坦荡。 坦荡到林晓都忍不住有些恍然，他们等下可能真的是要一起去逛市场，而不是去看电影这种类似带有约会性质的事情。 众人的表情也都出乎意料的淡定，似乎并没有觉得单身男女，大晚上地一起出去会有什么地方不对。 自从上次谢依依闹过一次乌龙之后，众人反而没有再继续开过黄禄和林晓两人的玩笑。或者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默认并且接受了两人之间那种独有的默契。 自然到都不需要侧目起哄。 “去干嘛？”林放放下竹签，又重新拿起了一串肉，问道：“商场十点关门，现在去逛市场，也逛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吧？” “吃你的去。”林晓无语，拿着一小把肉又塞到了林放手中，对方马上嘿嘿一乐，转头就忘记刚才自己想要问的话题了。 林晓和黄禄视线再次撞到一起，却又默契地都没有马上移开目光。 黄禄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林晓挑眉，没说话，低头继续吃东西。 只有谢依依注意到了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动，瞪着眼睛一脸无比惊恐却又不敢相信的表情。生怕上次那种把所有人都推入尴尬境地的情况再次上演，只能咬咬牙，低下头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秦越越看着手里的钥匙，一时间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随即，放在一旁的手机传来一声轻响，锁屏上跳出来一条消息。 徐远航：终于登机了，感觉我都困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秦越越愣了一会儿，不着痕迹地往桌上黄禄和林晓的手机看过去，屏幕都是漆黑一片，显然没有任何新消息进来。 手里的车钥匙，像是在发烫一般，热意源源不断地传来，似乎能把手灼伤。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用力，等到秦越越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心里全是一片被车钥匙咯出来的红印子。 “我先走了。”夜宵还没到一半，陈素率先坐不住了，站起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你们继续吃，我今天就先走了。” “怎么这么早？”林晓有些担心，看了一眼匆匆忙忙的陈素，问道：“家里有事吗？” “不是。”陈素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愣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女儿等下下晚自习，我顺便去接她。” 陈素女儿张晓雅今年高三，现在正是最后的冲刺阶段，晚上自习的时间都有些长。不过林晓来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到陈素说要去接她下课，还以为是张晓雅出了什么事儿。 “你一个人去可以吗？要不要……”林晓话说到一半，自己先觉得不对了。 怎么像是张晓雅出了什么事儿一样。 显然陈素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一时间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就是去接她放个学。” “这不是现在冲刺阶段嘛，我就每天都会去接她下。”陈素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别扭，和少许的忐忑。 佯装严肃了一二十年，现在陡然要放下自己的坚持和严肃，转而要展现出自己对子女的关心和在意，不管如何去调整心态都显得有点别别扭扭的。 “也挺好的。”林晓察觉到了这点，不免也有些尴尬，环顾了四周顺手从旁边桌上拎了一袋水果出来，放到陈素手里，说：“那给小雅也带点儿吃的吧。” “拿着吧，就当这是来自凡特斯的关心。”水果真正的主人黄禄也主动出声说道。 等陈素走了之后，林晓收到一条微信，是黄禄发过来的：东西送得还挺顺手？ 林晓皱眉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明明两人就坐在一起，还要这样发微信沟通。这种一点也不光明正大的行为，让她瞬间想起了以前学生时代，那些上课都还要偷偷传纸条的小情侣们。 林晓：怎么了？抠门的黄世仁，今天突然又舍不得，心疼起来了？ 黄禄面不改色，神色如常地点着屏幕发消息：当然不是，我的就是你的，有这种觉悟非常好。朕心甚慰啊。 林晓：那你明天就下岗，我行让我上。 黄禄：行啊，完全没问题，换做你养我呗。 林晓：……说得好像你现在在养我一样。 黄禄：那也不是不行。 这几个字，仿佛带着无比强烈的热意，瞬间在林晓心底燃了起来。摧枯拉朽式的，把其他所有的想法和杂念，燃烧得一干二净。 林晓：那可太谢谢你了。 黄禄：不用谢，毕竟知道你不会需要的。 林晓：哦？你又知道了？ 黄禄：可不是嘛，我经常在外面跑工厂，这里都快变成你的一言堂了。 黄禄：早点篡位吧，我不想努力了。我胃不好，想吃软饭。 “诶，放哥你旁边的青菜粥帮我递一下。”林晓从林放手里接过，放在黄禄面前，语气里满是戏谑：“吃吧。” 软饭。 黄禄挑眉，大大方方地端过来，仿佛完全不在意林晓的挑衅，悠悠然地喝了一口粥。 黄禄：软饭我可吃了。 “所以呢？”林晓打出了几个字，随即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她和黄禄今晚说得实在是有些多了，似乎都在往一个地方试探。她无比相信，只要自己在往前踏出一步，黄禄一定会选择戳破这层早就已经所剩无几的窗户纸。 “嗯？”黄禄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消息响起，疑惑地看了林晓一眼。 “嗯什么嗯？”林晓压下自己心里不断翻腾的各种情绪，佯装淡定：“吃饭。” “你们不会等下真的要去逛市场吧。”林放没忍住开口，说：“还特地吃了夜宵再出门，感觉还像是要去顺便打包带货的。”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无比默契地全都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东西。 林放：“你们怎么就都不吃了啊？” 黄禄拍了他一巴掌，语气里全是满满的地主做派：“最后吃完的负责收拾打扫。” 林放：…… 很快，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完了，变得无比安静。 时间刚过十点半，黄禄便准时出现在了门口，不轻不重地轻扣了两下门。 “我先走了。”林晓朝屋外方向指了指，示说道。 “去吧去吧。”杨柳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林晓进了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刚想掀帘子出去的时候，犹豫了下，又转身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为了保持上镜效果不错，妆容发饰都是静心收拾过的。虽然现在时长过半，但脸上也依旧看不到任何倦色。只有认真细看，才能看到眼底的一片淡淡的青黑。 确定没有其他问题之后，她这才掀开帘子推门走了出去。 工作室里的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走得精光了，只剩下黄禄一个人坐在工作桌的椅子上，在认真地翻看今天的发货记录。听到动静，黄禄转过身来，看着林晓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一如以往每次直播结束之后，自己推门出来，他都一直坐在哪儿。 没有锣鼓喧天的吵闹动静，就是点着一盏灯，看到自己出来露出一个浅淡却又让人无比安心的笑容。 这一度曾是林晓大半夜待在陌生环境里，保持高昂激情和状态下继续直播的动力来源之一。 因为她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时间有多晚，外面都总会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好了？”黄禄的声音也变得轻缓了起来，丝毫没有刚才和大家一起开玩笑时的嚣张和不耐烦。 似乎整个人都随着灯光的变换，而变得温柔了起来。 “嗯，”林晓点点头，问道：“人都走了？” “都走了。” 气氛安静了下来，林晓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犹豫了下，问道：“越越呢？” “回去了吧？” “她去接徐远航了吗？” “不知道。” “你还真是心大，不问一下？”林晓无语。 黄禄却相当坦然，回答道：“她要去自己会去，如果不去，徐远航有钱，也能打车回来。实在是需要人去接他，也会发微信。” 虽然可能发了微信，不管是林晓还是黄禄，都没有任何想要帮忙的意思就是了。 “我怎么觉得越越和徐远航，现在有些不对劲儿。”林晓不由自主地皱眉，说道：“这两人别别扭扭的。” 从刚才秦越越一直拒绝的时候，林晓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了。换做是平常，秦越越真不想去就言辞拒绝顺带还会对黄禄冷嘲热讽一般，想去的话不用黄禄怂恿，早就和徐远航定下来了。可当黄禄把车钥匙扔给她之后，她却只是一副黏黏糊糊别别扭扭的样子。 “难道你没觉得，”黄禄清了清嗓子，站起身看着林晓，说：“我们之间，也有些不对劲儿吗？” 小区里不知道是谁的车，突然传来一声轰鸣，在当前安静无比的夜晚里显得更加响亮。 直直地炸进了林晓的心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之间，也有些不对劲儿吗？ 林晓只是愣了下，随即抬头迎上黄禄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们，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黄禄蓦地一下笑了出来，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背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诶，你们两个还没出去啊？”杨柳推门出来找水喝，看到两人还在办公室傻站着，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随口问道：“大晚上的，还要去逛商场？” 当真全世界的人都觉得她和黄禄出去，除了逛商场就是逛市场，即使是晚上。 “不去逛了，现在这个点商场都关门了。”黄禄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写满了“等你继续问下去”几个大字。 杨柳恰好转身进了厨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话。 “走吧。”林晓没忍住乐了起来，有些好笑地看着黄禄难得地吃瘪。 黄禄估计也反应过来了，觉得自己这时候的情绪实在是有些幼稚，低头笑了笑，说：“走吧。” 十点的社区，大部分人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只有一楼作坊里的机器仍旧还在不断地保持运转，发出喑哑的轰鸣声。偶尔有上夜班无聊的人走出来，到门口随意溜达一圈，低声和隔壁其他的人聊上几句。窸窸窣窣的，不算吵闹，却让人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能让人产生安全感的环境，并不一定是绝对的安静。 林晓跟在黄禄后面走出单元楼，上车之前特地侧头往后面看了一眼，徐远航的车已经没有在原地了。估计秦越越最后还是去接徐远航了，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越是坦荡的相处，越是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值得好奇的，例如现在的林晓和黄禄。反而双方都别扭的时候，很明显就是发生了什么。 “看徐远航的车？”黄禄把安全带系上，注意到林晓向后看的动作，随口问了一句。 “嗯，没在原地了。”林晓坐直，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蓦地又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黄禄所说的那句话。 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儿是注意到了，但是他们两人呢。 或者说，真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坐车没有什么问题吧？”上车了好一会儿，黄禄突然问了一句。 “嗯？”林晓愣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忙起来之后，黄禄就很少送她回去了。现在的场景，竟然莫名地和那天黄禄生病的晚上，重叠了起来。只不过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人，换了一个位置。 “没问题。”林晓说完，又不自主地缓和了语气，说道：“最开始的时候会有点紧张，后来渐渐地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自己开车，还是有些不敢。” 一坐上驾驶座，她就忍不住会想起陈念念。 “白天会不会好一点？” 没想到黄禄会继续问下去，林晓有些愣，想了想还是回答道：“不知道，没有试过。” “那下次要不要试一试。”前面恰好是一个红灯，黄禄停下车，侧头看着林晓无比认真地说道：“下次找时间，早上试一试。” 或许是黄禄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坚定而又真挚，林晓一时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拒绝对方的理由，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黄禄嘴角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随即发动了车子。 “去那边坐一会儿？”黄禄往前面一家店指了下说道。 两人出来得还算早，距离开场时间还有好一会儿。黄禄所指的是咖啡厅和书店所结合的一家店，估计是现在时间已经不算早了的缘故，里面没什么人，看起来安静得不行。 “嗯。”林晓自然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 “休息会儿。”黄禄端着饮品过来，放在面前的小茶几上，自然而然地在林晓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家店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林晓坐在沙发上，仿佛都能听到隔壁有人翻动书页的声音。临街的地方是全透明的落地窗，却丝毫不显得嘈杂，偶尔有人路过，听到鞋子在地板上传来的踢踏声，在一片寂静中反而显得无比可爱。 黄禄身上的烟草味有些非常淡，但两人坐得实在是不算远，熟悉的味道充盈在鼻尖，林晓觉得仿佛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了，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放松方式。对于有的人来说，激情运动，酣畅淋漓地出一身汗，就是最好的休息和放松。但对于有的人来说，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享受了。 林晓一直以为自己是属于前者，在家休息的大半年时间里，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着。脑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闪过很多很多的画面，众多思绪来回纠缠在一起，反而还觉得独处的时候很累。 或许是店里的环境太好，气息太好闻，也或许是旁边有关系很好能让她全身心信任的人，林晓很快就放松安静了下来。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纠结烦恼的事情，似乎都在这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这样的前所未有的放松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坐在电影院里，背景音乐响起来时，林晓才堪堪回过神来。 坐在一旁的黄禄朝她扬了扬唇角，即使四周一片漆黑，她也能看到对方那双明亮而又真挚的眼睛。 顿时心里就稀里哗啦地柔软成了一片。 最舒服的相处方式，不一定是滔滔不绝地有说不完的话，也不一定是每次都能无比默契地一起去做些什么。而是明确地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现在最急需什么。 甚至，就连林晓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喜欢这种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块儿，什么都不用说的放松状态。 出乎意料的的是，黄禄选的是一部喜剧片。光是看到主演人员，都能在脑海中浮现出对方自带笑点的夸张言语和举止。 “不喜欢看喜剧片？”似乎是注意到林晓动作在一瞬间的停滞，黄禄取完票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有，挺期待的。”林晓想了想，说：“就是有点意外，你竟然会喜欢喜剧片。” “当然，”黄禄挑眉：“平日里对这秦越越林放这帮傻子，已经足够生气的了。不看点喜剧片平衡下，我估计得成脑溢血床位的常客。” “不应该是越越和林放被你气的次数更多吗？”林晓反问，不管是秦越越还是林晓，平时吐槽归额吐槽，但一口一个禄哥还是叫得相当响亮的。 黄禄很明显地噎了下，盯着林晓看了半天，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得，现在这个名单里面，光荣地写上了你的名字。” “我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你这专挑地主毛病的行为，也能勉强算得上是为人民服务了。” 林晓忍不住乐了起来，直到进入影厅在位置上坐下来之后，上扬的嘴角也没有放下来过。 “就是这么好笑？”黄禄实在是没忍住，侧身轻轻地问了一句。 “一般好笑。”林晓一本 正经地回答道。 或许是太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了，电影中的一些桥段也比想象中的要好笑很多。整场电影下来，林晓都保持 电影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再加上实在是太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了，林晓全程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似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 工作也好，生活也好，其余所有的事情都在这时候变得不值一提了。 遇到一些好笑的情节，黄禄和林晓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视线相处却没办法轻松地移开。 电影院里的光线时明时暗，即使离得非常近，林晓也没办法很清楚地看到黄禄此刻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明亮，让人不自觉地就柔和下来。 如果这时候灯亮起，林晓肯定，此刻的黄禄一定比以前自己所看到的任何时候，都要更为温柔。温柔到，仿佛多看两眼，都能很轻易地溺倒在对方的专注里。 “笑得这么开心？”从电影院出来，黄禄无比贴心地递了一瓶水过去，笑容有些无奈。 “喜剧片嘛，如果看的人都没办法乐起来，那导演也太失败了。”林晓语气雀跃，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午夜场电影的人比想象中的多，散场之后出来，外面仍然非常热闹，直到走进地下车库之后，四周才安静了下来。林晓和黄禄讨论剧情的声音，不自觉地降低。到上车之后，林晓的兴奋劲儿才算是消散了不少。 从市中心回家的这条路，林晓走过无数次，以前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匆匆忙忙加完班回去的路上，只能注意到红绿灯的变化，四周的灯红酒绿，直到现在才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红灯亮起，前面的车停下，后车灯次第亮起，整个前方都是一串串的红色。周围的商场和店铺已经关门了，只剩下上面的彩灯，还在交错闪烁着。 外面安静得不行，却又比什么时候都要繁华。 “就在前面下吧。”林晓回过神来，才察觉到他们马上就要到小区门口了，赶紧抬手往前方随意指了一个位置。 “这里就行？”黄禄这样问着，还是跟着停了下来。 林晓下车之后，转过身来刚想和黄禄道别，便听到对方熄火的声音。 “不用送了。”林晓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往保安亭的位置示意了下，说：“我天天晚上很晚回来，已经在保安大哥那边混成熟脸了。” “嗯。”黄禄点点头，依旧还是跟着下了车。 “那你快回去吧。”林晓看着对方说道。 “嗯。”黄禄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林晓。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异样的气氛开始在两人之间悄无声息地蔓延，偶尔有车经过，呼啸而过的声音和喇叭声混杂着在耳边响起，随即又消散融于夜色之中。 “你……” “你还没回答我呢。”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口，黄禄翘了翘嘴角，脸上的笑容温柔得不行。 “回答什么？”林晓有些懵，心里有个隐约的答案开始疯长，从角落里面汹涌而来。 仅仅一瞬，她就大概知道对方可能会想要说些什么。 “你没觉得我们之间，”黄禄直直地看着林晓，眼里盛满了温柔的深情，说：“也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宛如万千辆车从身后气势汹汹地呼啸而过，随即又彻底消散，仿佛从来没有打扰过这片夜色。 林晓迎上黄禄的目光，语气轻缓却坚定：“有。” 黄禄蓦地就笑了起来，林晓也跟着笑。 在两人不知道站了多久之后，林晓听到黄禄说道：“不对劲是因为，我喜欢你。” 林晓看向黄禄，只觉得似乎全世界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喜欢你。” 这句话几乎在林晓的脑海里循环了整整一个晚上，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来说着这话的黄禄。 眼里盛满了深情，似乎就连呼吸之间都充满了无尽的温柔。 林晓终于从漫长而又纷乱的梦境中走出来，睁开眼，入目是清一色的天花板。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林晓才彻底清醒过来，嘴角不由自主地不断往上扬，直至没忍住乐了出声。 林晓今年二十八岁了，没想到还会有人像昨晚那样，幼稚而又诚恳地对她说一句：我喜欢你。 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忍不住地想乐。 学生时代，林晓听过莽撞而又单纯地告白不算少，那时候的感情幼稚且单纯。 再后来步入社会工作之后，也碰到过不少或真心或假意的试探，但都带着成年人的矜持和精明。彼此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动声色地流露出好意，在察觉到对方想要拒绝的想法之后，及时抽身，云淡风轻得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地说一句：我喜欢你。 单薄，却又额前所未有的动人心。 “我先出门了啊。”赵清然听到林晓房间里的动静，知道她醒了之后，走过来轻轻地扣了下门说道。 “嗯——”林晓拖着声音应了一句，心情大好：“今天你还去逛街吗？还是回工作室画图？” “上午去溜达会儿，等大概中午的时候过去。”赵清然也笑了起来，说：“今天不是徐远航回来嘛，好歹去了一趟山东，去听听他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汉服虽然是和时装完全不同的两个类目，但在某些方面却也极其具有参考性。习惯了固有的圈子和环境之后，适当地跳出来，去看看其他地方或者其他行业，也是一种不错的方式和选择。 赵清然在这方面的适应能力相当强，从最开始除了林晓和黄禄，谁也不想说也没有话说的状态，变成现在连徐远航也归纳到了自己可以聊天说话讨论的阵营。 理所当然得让人欣慰。 “行，那下午工作室见。”林晓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我再睡个回笼觉。” “那下午见。”赵清然笑了笑，转身的时候随口问道：“听说昨晚你挺早就和禄哥一起走了的，怎么还是这么晚回来？” 对方很明显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打算从林晓这里得到什么回答，就转身出门了。 林晓躺在床上，红晕从脖颈处悄无声息地蔓延了上来。那句“我喜欢你”宛如烟花一般，再次在自己心里轰然炸开。 啊—— 林晓抓住被子，无声地在心底嚎了一嗓子。 黄禄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要林晓马上回答的意思，而是相当绅士地让她再认真想想，不用马上回答，随即便转身上了车。 等对方到家之后，两人和往常一样，互道晚安才睡觉。 没有多说什么，或者也完全不用再多说什么。 整个一上午，林晓都是处于这种半兴奋半犹豫的状态之下。对着镜子化妆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忍住乐了大半天。 这样的好心情，一路持续到了工作室。 “徐远航呢？”出乎意料的是，到办公室之后，徐远航并没有在这里。 秦越越顶着一脸疲色，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往隔壁指了下，说：“应该是还没醒吧。” “怎么还没醒？”林晓放下包，抬手看了下时间，有些疑惑：“现在都马上中午了，你们昨晚几点回来的。” 她甚至都没有问秦越越到底有没有去接，已经在心底默认对方会去了。 “诶，越越你最后还是去接徐哥了啊？”林放听到林晓说的话之后，八卦雷达瞬间不合时宜地就亮了起来，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对方。 秦越越皱眉，毫不客气地摆了他一眼，说：“不然我至于今天半死不活一早上嘛。” 坦坦荡荡。 林放的八卦雷达瞬间又落了回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问道：“那徐哥还好吗？” 凡特斯的几人没有怎么仔细听徐远航说过生意方面具体的事情，只知道这次远山里上的新款，不知道为什么情况特别不好。徐远航似乎找到了原因，一个人马不停蹄地就跑到了山东，一连还待了好几天。 林晓也看向秦越越，脸上写满了关心和疑惑。 “都看着我干嘛啊？”秦越越有些无奈，摊着双手，说：“我就是去当了一次工具人，大晚上的，大家都困得不行。徐远航一看心情就很不好，跟快要死了一样的，我当然也不能凑上去问啊。” 按照秦越越的说法，两人一路沉默到了楼下。只有最后秦越越要走的时候，徐远航才出声让她把车开走，第二天再开回来。 “还用得着他提醒？”秦越越不屑地切了一声，说：“好歹大晚上地也辛辛苦苦这么折腾了一通，那我要是就真把他送到家，自己转身打车回去，那我可也太圣母了。” 林晓失笑，忍不住点头：“嗯，用你们禄哥的话来说，那就是活菩萨。” “活菩萨你们谁要当谁当吧，我可不当。”秦越越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说：“太折腾了。” “啧啧啧。”林放的八卦雷达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习以为常的互相攻击：“枉人徐哥平时对你还挺好，你俩关系也不错，就晚上去接他下，你就抱怨成这个样子。你说你，对得起他吗？” “我对不起，你还对得起了？昨晚你怎么不去主动请缨呢？嘴上功夫一流，烦死你了。” 林放还想说点什么，渐渐地意识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看了秦越越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仅是林放，就连一直在旁边没怎么认真听两人说话的林晓，都注意到了，今天的秦越越格外的不对劲儿，情绪也比往常要暴躁了许多。 屋内铃声响起，林放接了个电话之后，应了几声，便匆匆忙忙地往外面跑。 “干嘛去啊——”秦越越话还没说话，林放就已经跑得人影儿都没了。 秦越越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犹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晓，小心翼翼地开口：“小林姐。” “怎么了？”林晓正在看秀场视频，满屏弹幕都是欣赏不了不喜欢不好看辣眼睛，看得她直皱眉，听到秦越越叫她之后，便按下了暂停键。 “我刚刚……是不是对放哥有点凶了啊？”秦越越说完，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歉意。 即使是开玩笑的时候，她也很少像刚才那样，一直用不耐烦的语气和人说话。等到自己情绪稍微舒缓了一些之后，才又后知后觉地开始忐忑。 “没事儿，要真有什么，你放哥早就跳起来和你决一死战了。”林晓笑了笑，还是问了出来：“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 “不是。”秦越越摇头否认，想了想又点头：“好吧，是有一点。” 话题似乎就到此为止了，再问下去，势必都会让两人尴尬。 想说的，在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会说了。不想说，旁人还在问的，得到也只能是会让两人都尴尬不自在的回答。 “来个人帮我下，快快快！”徐远航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离得最近的陈素马上迎了上去，一边接过他手中的各种包装袋，一边皱眉问道：“你这是买了些……奶茶？” 林晓也走了出来，从林放手里接过几个袋子，放在桌上之后不由得也愣了：“你刚才下楼，就是去拿奶茶了？”说完，往秦越越的方向看了一眼，秦越越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站起身慢吞吞地走过来，不好意思地朝林晓笑了笑。 “是啊，”林放终于把手上的全部奶茶放到了桌上，满意地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任何一杯撒漏出来之后，才抬头看向众人，说：“每点一次外卖就忍不住想要感慨一次，外卖小哥可真的不容易。就我们这破地方，在找过来的路上没有怀疑人生都能算是了不起了。这次的小哥还挺实诚，在楼下硬生生地转悠了两圈，实在是真的找不到上来的电梯，这才打电话给我让我下去拿的。” “破地方？林总什么时候批点款，给我们腾个不破的地方呗。”黄禄扛着两包衣服走进来，把包裹放在工作桌上之后，便毫不客气地开嘲了。 “那哪儿能啊！”林放一拍大腿，变脸变得比初夏的天儿都还要快，在一堆奶茶之中翻找了下，捧出一杯递到黄禄面前，神情无比狗腿：“禄哥来，你最喜欢的咖啡。” “奶茶店的咖啡你也给我喝，可真是贴心啊。”黄禄啧了一声，却还是相当配合地接了过来。 “算了放哥，”林晓没忍住乐了起来，转头对着林放说道：“去给你们禄哥换杯速溶，速溶才对他口味儿。其他的咖啡，喝不惯。” 黄禄抬头看向林晓，原本想说的话在嘴边打了个弯儿，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之后换成一句：“还是你们小林姐懂我。” 林放听闻，乐颠颠儿地伸出手去要把咖啡拿回来，当即就被黄禄毫不犹疑地拍打了两下。 刚才还神情忐忑的秦越越，这下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开始跟着众人瞎乐。 “没大没小，造反能低调点儿不。”黄禄语气无奈，视线却一直放在林晓身上没有离开过。 即使当着周围的这么多人，黄禄眼里似乎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她。 昨晚那句话瞬间在脑海中再次响起，林晓本来还想继续说点儿什么起哄的话，现在算是彻底说不出口了。 “有人能来搭把手吗？”黄禄坐下没一会儿，徐远航也扛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举着一个能有半人高的包裹扛在一侧的肩上，正面走过来都没有办法看清楚前面的人。 “小心，你怎么扛了这么多。”林晓离得近，赶紧往前走了两步去帮着扶了一下包裹，小心翼翼地和对方一起把包裹卸下来放在工作桌上。 秦越越见状，原本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现在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还行，不算多。”徐远航还没说话，黄禄先开口了。嘴里叼着根吸管，翘着二郎腿靠在旁边的桌子上，俨然一副无良的地主阶级形象：“年轻人，实在是太疏于锻炼了。最近几天，反正没事儿，就多跟着我去厂里扛包吧。” “工资谈好了吗？”林晓对徐远航疏于锻炼这事儿深表赞同，顺便还不忘给自己发小儿争取权利。 “义工。”黄禄眉毛一挑，语气嚣张而又跋扈。 “徐哥啊徐哥，你怎么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了。”林放假惺惺地鞠了一把泪。 “想当年，我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天天被罗强和张亚楠两人一起给押着去跟他们卖早餐。” 林放嘿了一声，有些惊讶：“没想到禄哥你还有这种时候呢？怪不得你现在即使天天熬夜到两三点钟，也要坚持起来吃早饭。我还以为，你是吸烟吸多了想要中和一下呢。” “你到底是跟谁学的，年纪轻轻的那么损？”黄禄叹了口气，说：“毕竟那时候，每天早上天不亮，三四点的他俩就上门来抓我了。大门被敲得震天响，不出门我估计得被这整栋楼都除名。没法儿，渐渐地就成了习惯。” “诶，那你会做吗？”谢依依也忍不住开口了，好奇地问道。 “当然会了，什么小笼包煎饼果子，就村口摆着的那些，没有一个是我不会的。要是我出山，他们第二天就能失业……” 黄禄还在半开玩笑地和众人聊着以前的事情，林晓却没忍住觉得有些心疼。 黄禄轻描淡写说的这些事情，应该是发生在new/step破产的时候。罗强和张亚楠夫妇终于找到了了解这个城市的方法，日子依旧清苦，却充满了希望。但没想到带给自己希望的人，却就这样倒了下去。他们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管，其他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采取最基本的方法，押着黄禄出门。 有的人休息之后，能更好地出发。但对于黄禄这种，丝毫都不能闲下来的人，紧绷的时间久了，蓦地一下松懈下来，可能整个人也就都因此而废了。 一天天不断地走出去，才能重新恢复对这个世界的信心和热爱。 朝阳，总是能带给人别样的动力和希望。这是日复一日地躺在家里，看着天花板所感受不到的。 “去了一趟山东，有什么发现吗？”林晓突然出声问道。 刚刚还在大闹嬉笑的人，顿时都纷纷失声，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徐远航的方向看过去，随即又假装无事发生地移开。只有秦越越，把视线从其他地方收了回来，无比认真地看着徐远航的方向。 其实在徐远航一进门时，所有人便忍不住想问几句他这几天在山东的境况。无关八卦看热闹，仅仅是出于朋友角度的关心。在凡特斯这里，很轻而易举地就和所有人融入在一起。对彼此的生活状况，发自内心地关心和担忧。 只不过黄禄刚才的那几句话后，就能大概说明现在徐远航的情况并不能算得上是非常好。众人犹豫了一番，没想到林晓最后会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徐远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轻声说道：“远山里，暂时做不下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远山里做不下去了？ 在场的人中，只有黄禄和秦越越因为早就知道大概的情况，脸上没有太明显的意外，其他人皆是一派无法相信的样子。 他们这些人，虽然不懂汉服，但好歹也算是在电商的圈子里折腾了一段的时间，大致也能知道一些关于远山里的事情。 汉服虽然存在的时间不短，但真正走入大众视野被更多的人接受，也不过才是这两年的时间。汉服圈子里只有寥寥几个大店，做到了时装的规模，一年四季不断上新，合作的工厂稳定常年都有货在出。 更多的店铺，仍旧只是停留在不定时团购的境地。甚至还会出现，上次款式大爆，下次新款开团连工厂起定量都凑不起的窘境。 远山里算是这一批店铺里，较为不同的存在。 远山里的明制，几乎做到了同等价位或者说三位数价位里的极致，版型材质华丽却不显得奢侈浮夸。版型和设计，更是每次在出图的时候就都能在圈里引起一波不小的轰动。 这次的新款，凡特斯里的所有人都看过。价格虽然比起之前的稍微贵了一些，但不管是材质和设计，都远远超出以前的一大截，算是徐远航倾注了心血的作品。毕竟，这也是他为了想要把远山里做得更好而迈出的第一步。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到做不下去了的地步。 “发生了什么？”林晓拉了张凳子在徐远航对面坐下，恰好在黄禄旁边。 黄禄翘了翘嘴角，看了林晓一眼。 林晓：…… 这人怎么这样？！ 林晓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的互动，这才放下心来。 黄禄看到了她一连串的动作，挑了挑眉，笑得一脸无辜。 林晓不禁有些恍然，之前很多次像现在这样众人聚集在一起开会的时候，她和黄禄都会有无数个视线交汇的时间点。每次也都是默契一笑，将两人的默契悄无声息地藏匿在笑容之中。 可是当黄禄说了那句“喜欢”之后，似乎有的事情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仿佛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摸吃糖。 “我才这么一段时间没关注行情，发现汉服圈已经天翻地覆了。”徐远航抬头看向天花板，神情有些空洞：“汉服，不管是宋制明制还是襦裙类，全都是九十九块钱三件套打包带走。” 徐远航轻笑一声，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来具体的心情：“九十九块钱买三件套，在汉服圈子里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九十九块钱，买一件吊带裙还差不多。” 林晓不由自主地皱眉，打开手机找到拼多多，正想要输入“汉服”二字搜索的时候，黄禄从旁边把手机递了过来。上面的页面，赫然正是搜索汉服出来的内容。 林晓看了他一眼，黄禄拿着手机往上略微抬了下，林晓接过，饶是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当看到页面上一个个红色的数字时，也忍不住有些愕然。 乍一眼看过去，一张张不食人间烟火的汉服照片旁边，都跟着一串硕大的红字。上面的价格，夸张到让人不敢置信：三十九点五，四十二点四五，甚至还有十八块五…… 如果是正常徐远航他们在做的汉服，能抵上这些的四五倍。 不过好在，点进详情去之后的内容并没有那么夸张。 最初的价格标的，几乎都是里面最便宜的内搭，或者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用的特价款搭配，但是库存为0。袄裙大袖衫之类的每个独立的款，都有一个不同的价格。只不过零零散散加起来，价格也还是肯定比徐远航他们的低。 林晓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在心底大概算了下价格，发现这些款式几乎都把价格控制在了一百出头，就连超过一百二十的都很少。 别说对于汉服来说，这能算是白菜中的白菜了，就是普通的时装，大部分加起来也不会有这样的价格。 而汉服，数量本身就特别小，没办法把加工费和成本等压缩到和时装一个水平。更多时候，甚至还会因为达不到起订量，各方面成本比时装都要高出一大截。再加上，圈子越小，要想把数量抬上去，在设计和成品制作方面就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和财力。一来二去，汉服的成本和售价，都不是普通时装能相比的。 但现在，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汉服”，却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此种现状。 “这些人，做的是正版还是仿制版？”林晓不禁皱眉，每个链接后面的销售数量都相当可观，可评价却寥寥无几，偶尔有些多的，评价里晒出来的图似乎都和买家秀有着一定的区别。 “仿制版和正版都有。”徐远航叹了口气，这也是他最无力的一点：“新平台起来，必定要靠着价格低的优势吸引住消费者。这里面，绝大部分人都是对汉服知之甚少甚至完全不了解的人，因价格低所以才会想着买来试试。正版仿制版，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意识，也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不仅如此，这里面还有不少新起的商家。他们想要在新平坦占据一席之地，把价格融入平台环境的同时，也就只能在制作上控制成本。 一时间，这里鱼龙混杂，正版仿版都有，质量也参差不齐。但无一例外的，就都是便宜。 “最烦的，就一些正版商家，卖的都是便宜得不行的垃圾布料。几块钱一米的雪纺都能拿出手去卖几百块不说，连墙布都能搬出来做服装，我真的是服了。”徐远航说道最后，甚至还难得地爆了一句粗口。 黄禄分析道：“原本的行业里，有人认真地在做产品把控设计和品质，把价格提了起来。但也有很多是冲着暴而来，把圈子里给弄得乱七八糟。提前汉服来，面料品质不好已经成了默认的规则。现在，有人有同样的品质和设计，价格却是大跳水，即使是知道正版仿制版的人，也很难平衡。” 不仅是跨平台，就连淘宝和天猫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被这些价格低廉的汉服所充斥。 汉服圈的繁荣泡沫，在如此猛烈的价格冲击下，彻底破碎。 “我认识的不少掌柜，几乎都开始在另谋生路了。”徐远航叹了口气，语气里全是一片茫然：“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 当品质敷衍劣质的汉服，彻底充斥着网络之后，即使还有在做高价质量的商家，也很难幸免于难。 互联网世界里，绝大部分人对自己所了解的事情，不过都是道听途说。每个人每天都要接触到大量的新闻消息，很难再从中挑出一些话题来一一审视核实。偏见一旦形成，几乎就没有什么能更改的机会了。 “这些汉服，全都来自山东？”林晓说完，随即又忍不住自我否定：“如果要真打价格战，按理说也是广东那边和浙江能打一打。”即使汉服在川渝地区已经成型，但要是像现在这样大规模的价格战，仍旧还是浙江的轻纺行业更为成熟一些。城市之外的村庄，大大小小的工厂不计其数。 怎么也不会是在轻纺行业没有那么出名的地方。 徐远航往后靠在椅背上，语气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无奈和惆怅额：“当地官府有在专项扶持。” 这话一出，室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圈子扩大之后，势必会迎来各方人马聚集，把圈子推向更多的人群，让行业变得更成熟优胜劣汰，甚至能算得上是重新洗牌。 这一切都是必然结果，只是没想到事情能发生得这么快。 在所有人都还满心期待雄心勃勃要在新一年发展更好的时候，被迎头痛击，直至倒闭。 “现在什么打算？”林晓看了一眼徐远航，径直问道。 她向来直接，尤其是在当前这样严肃的问题上，丝毫不会想要顺着对方的节奏消沉下去。事情已经发生，现在的时间反而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紧张。 行业格局变化，既是洗牌，同时也更是机会和突破口。想要走得更远，就必须要做出比其他人更快的反应，没有任何时间是留给他站在原地自怨自艾的。 “不知道。”徐远航倒是相当坦诚，说：“暂时没想好，就先画图吧。等有时间了，再去逛逛轻纺城看看服装厂，有没有什么新的灵感吧。” “在这个过程中呢，就先来凡特斯做临时工。”黄禄打了个响指，将剥削劳苦人民的资本主义作态做得十足，说：“反正在家躺着也是躺着，不如来帮帮我，找点事儿来做，精神精神也好。” 徐远航啧了一声，忍不住反驳：“怎么听起来像是我占了很大便宜一样的。” “那当然，都是同行，哪家店能接受你一老板来打工的。” 好有歪理，徐远航很明显地被噎了一下，顿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 “这不我们开始准备618年中大促了，正好缺人，你来顶缸刚好。” “缺人就招啊！”徐远航情绪恢复了些许，看向众人，开始堂而皇之阴阳怪气地撺掇：“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脾气，怎么就能容忍黄禄这么剥削你们。” “这不是寄人篱下嘛” “没办法，都是要恰饭的嘛。” “不干活儿，就没饭吃。” …… 众人玩笑似的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被压迫”的痛苦。 徐远航撺掇失败，但见到众人这副充满活力的模样，嘲弄的笑容渐渐地消散了下去，心情莫名地变得轻松了不少。 “喏。”秦越越从旁边递了杯奶茶过来，徐远航没注意，接过之后才发现原来是秦越越递过来的，抬头看向对方，秦越越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两人视线交错，秦越越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拿着东西的手微微向上抬了下。 “谢谢。”徐远航接过，插上吸管，刚喝了一口眉头瞬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是……”黄禄看到他的表情，犹豫着开口问道：“中毒了？” 林晓跟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应该是，可惜店里贫困，没有什么银器能用来验毒的。” 徐远航一脸痛苦地好不容易把那口奶茶给吞了下去，当即站起身先要找水喝，陈素一边叹着气一边递了瓶矿泉水过来。徐远航喝完水，脸上难受的表情这才消散了些许下去。 “有这么难喝嘛？”秦越越好奇地端起对方刚喝过的奶茶，看了眼上面的标签。 草莓养乐多，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特别黑暗的搭配。 “不难喝，”徐远航一言难尽地看着那杯子，想了想说道：“就是太甜了，还酸。不对，已经不仅仅是太甜太酸的地步了，是超级无敌甜和超级无敌算。喝了这一口，差点没把我给送走。” “哦，我特地给你点的。”林放躲在秦越越后面，小心翼翼地额开口：“这不是越越说你现在可苦了，就特地给你整点儿味道好的。又酸又甜，让你品味人生种种。” “行呗，晚上再请我吃顿只有辣椒的火锅，酸甜苦辣人生四味就齐活儿了！”林凡没好气地说道。 秦越越脸上的生硬无比的别扭，终于算是消散了不少。 远山里的事情，似乎就这样嘻嘻哈哈地告一段落了。之后怎么打算怎么走，没人敢问，估计就连徐远航自己，压根儿也没有任何的答案。 步入社会之后，懂的事情越来越多，茫然的时候同样也越来越多。每天睁眼就有数不清的事情汹涌而来，即使是无解，也要硬着头皮往前。 林晓看向窗外，午后的阳光倾洒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明晃晃的有些刺眼。靠着窗的徐远航，很明显的觉得有些晃人，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下，眯着眼睛和林晓一样看着窗外。 “是不是应该招人了。”林晓看向旁边的黄禄，轻声问了句。 “不知道。”黄禄下意识地从裤兜里摸出烟来，把打火机放在手里转着，声音轻缓：“招人的事情，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黄禄还想要再等等，可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夏天都快要到了。”不知道是谁轻声感慨了一句。 “是啊，都夏天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除了汉服，我其他什么也不会。”徐远航叼着根烟瘫倒在沙发上，看着头上已经泛黄的老旧天花板，神情茫然。 “其他感兴趣一点的，有吗？”林晓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了想，又伸手把他嘴里叼着的烟拿走，说：“少抽点儿，跟着黄禄也不学点儿好的，就学抽烟了。” “诶诶诶，能不能不要无差别攻击。”黄禄啧了一声，对此相当不服，说：“我这么一励志的人站在面前，他自己不学只看到了我抽烟，怎么还怪上我了？” “你励志？”林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拖着尾音长长地哦了一声，眼里满是揶揄和不相信。 “我还不够励志？”黄禄反问，在徐远航的旁边坐下，说：“我就身残志坚了。” 说到这里，徐远航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半爬起来靠着沙发背，看着黄禄问道：“说真的禄哥，之前你最艰难的时候，到底是怎么的熬过来的？” newstep在马上就要起飞的时候，遭受猛地一击，彻底没了起飞的可能不说，甚至黄禄还为此背上巨债。已经不仅仅只是从天上到地下的落差了，这得是天堂到地狱。 没有什么能比在满怀希望的时候，被彻底砸碎希望要更让人痛苦的事情。 “就卖早餐啊，被罗强和张亚楠两人硬拉着一起去天天卖早餐。”黄禄望窗外的方向示意了一眼，说道：“想我这么一年轻帅气的大小伙子，被俩人押着天天推着个小破车给人煮面，没时间也压根儿没那工夫去琢磨其他的了。” “而且，也没熬过来。” 林晓看了一眼黄禄，对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恢复成了往日那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不耐烦，似乎刚才那句充满了落寞的话只是林晓的幻觉一般。 “是这个道理，”徐远航皱眉，语气有些无奈：“可人罗强张亚楠，现在也没有卖早餐了啊！我每天不睡觉，去他们家蹭个早饭那还差不多。或者实在不行，我去给他们摇横机去。” “得了吧，摇横机可也是个技术活儿，你去人还不一定想要呢。次品率太高了，影响别人的货期不说，还能让人倒亏本儿。”林晓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徐远航的幻想，用水瓶又戳了戳他的肩膀，说：“问你呢，除了汉服，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了？” “没有。”没有丝毫犹豫，徐远航脱口而出回答道。 “从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这东西了。”斩钉截铁之后，取而代之的还是更多的茫然，徐远航又重新倒了回去，仰靠在沙发上，说：“后来选的服装设计专业，也是因为这。其他的不喜欢也不想去了解，就喜欢这个，也觉得有意思。” 再后来，追随着齐霁来到这个城市。城市发达的轻纺行业，顿时让他如鱼得水，自己喜欢的一切在这里都有了希望也有了舞台。 梦想爱好，爱情生活和赖以生存的技能事业，都紧紧地环绕在了汉服之上。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只是闲暇之余的一项普通爱好或喜欢，对于徐远航来说，却是完完整整的人生全部。 “没有其他更喜欢的了，也完全不懂。”徐远航苦笑：“我连时装，都不能算是懂。” 如果仅仅只是自己的店做不下去了，徐远航说不定还会抱着学习的心态，再去其他做得更大的汉服店铺工作。总归还是在一个圈子里，权当积累经验了。 “现在形势不好，大一些的店铺都在寻求自保和突破，也没工夫来培养闲人。其他全职的小店，要么退出全职重新找份工作养着，要么就是半死不活地继续画图出设计。”林晓拉了张凳子，在两人对面坐下来，说着自己了解到的事情：“价格战向来无往不利，现在不管哪个软件，想要彻底融入生活，前期甚至都已经不仅仅只是停留在优惠阶段了。普通人都知道，免费是最贵的，但也还是会冲着免费被吸引。” “成延他们楼上的店铺就是这么做起来的。”黄禄不得不承认，成延在这方面拥有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更强的决策力和行动力：“其实还是我们的反应太慢了，在之前就应该想到的。新平台的崛起，不会那么简单。” 林晓附和：“市场下沉，新平台想要快速地发展起来并且成功抢占市场，低价产品的确会在短时间内影响到正版产品。但仿制版并非是长久之计，平台也不会允许长期让自己笼罩在这方面的阴影之下。流量热度过去之后，依然是正版之争。” “但等到那时候，正版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徐远航没忍住，说完之后却有些不敢看两人的脸色。 他后悔了，不该把这种负面的情绪展示甚至是发泄在自己朋友面前。 从知道这些事情一来，徐远航都有在很努力地去控制情绪，努力收敛起自己的负能量。现状就是如此，至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怨天尤人也好，自怨自艾也罢，除了招人厌烦之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甚至在这一瞬间，徐远航忍不住开始觉得齐霁或许是对的。 能让自己的爱好赚到钱，成为自己谋生的本领，已经算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太过投入，给其绑上自己过多的希望和未来，只会让自己连带着喜欢这件事情，都沾满了铜臭。 万千世界，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烦恼不容易和苦痛。全身心地投入自己所喜欢的一切事情的幸运，为什么又会落到自己头上呢？ “正版死了，仿制版也活不下去。”林晓看了一眼黄禄，对方从刚才一开始起，神情就非常不好。几次想说点什么，但最后都没说出来，只是叼着根烟，低头自顾自地玩着打火机。 徐远航如今面临的情况，和当初黄禄的情况不尽相同，但却都有相似之处。 越是雄心满满对未来满怀希望的时候，越是容易遭受迎头痛击。毁掉的不仅仅是希望，还有一直以来的积累。 “反正你现在也没其他的事情，”林晓想了想，提议道：“那不如来和我一起做直播。” “啊？”徐远航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茫然，看了看黄禄又看了看林晓，疑惑地开口：“我来帮你做直播？我能做什么？你们经营的是女装啊，而且还是时装，连给你提裙摆我都不行。” “男的怎么了？又不是非要提裙摆。”林晓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方案可行，说道：“带货直播这方面，在性别印象方面并没有特别严格。或者说是，性别刻板影响还没有来得及行程。” 黄禄停下了自己在玩打火机的动作，叼着烟的动作也是一顿。 “成功蹭上了几次热搜，再加上从其他平台过来的粉丝，凡特斯直播室的流量能算得上是不错，几乎超过了同档次同类型的其他店铺。但和真正头部直播间对比，我们还是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要走。” “其实很多头部直播室，并不是属于单个店铺，更像是一个个人博主。” “个人博主？”徐远航是真的疑惑了，但略一思索之后，还是很快就明白过来林晓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犹豫着问道：“大概就像是以前的主播那样，只不过是加入了带货？” “对，”林晓点头，继续说道：“这些个人主播，不仅仅只是推荐自己店铺的东西，更多的还是整合。推荐同类型之下，各种价位很多有用的好用的东西。” “视频网站上有类似的，大概算是开箱视频一类。”黄禄突然出声，加入了话题，说道：“不过现在做这些视频的不算多，大多数都有点偏猎奇向，重点在满足人的好奇心。” 从开始拆快递起展示，主要内容可能是网络上比较火爆鲱鱼罐头或者魔鬼辣椒之类的，渐渐地一些up主也会根据评论区的点子，来选出一些观众更想看到的东西，进行直播开箱。 “好奇心。”林晓看着两人，突然想到了自从听到罗强张亚楠夫妻俩的事情之后，就一直盘旋在自己脑海中的想法，说道：“比起以前的文字，现在的视频能给人更为直观的感受。以前了解或者知道一样东西，除了自己买过来拥有，就只能靠着一些单薄的文字描述和图片去感受。现在不同了，能通过视频去感受，并且还能附带一位解说。” 有了好奇心之后，还有人能给帮忙解答。自然而然地，好奇想知道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不用付出太多时间和精力，就能知道自己知识范围以外的更多的事情，这是各类视频甚至是直播的意义存在。 “但这些，和直播以及我能做直播，也没有什么很直接的关系啊。”徐远航越听越糊涂了，茫然地问道：“我是真的除了汉服之外，对其他事情也不懂也完全不咋喜欢没有任何兴趣，现在去了解重头来过，对于我来说……” 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因为不是最想做的事情，所以觉得难度很大，也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徐远航仰靠在沙发上，颓丧的感觉再次铺天盖地地涌来，这次还多了一些尴尬和无力。 他不得不承认，当把自己的人生和喜好，全都压在同一样东西上之后，生活是变得简单了。可一旦出现问题，所面临的困境也是乘以二的。这样的生活方式之下，时间长了，就只生活在当前一个狭小无比的圈子里。 平时所接触到的，所了解到的，无一外乎都是单一方面相关。 连条合适的退路都没有。 “头部直播室，如今还是一些彩妆类目的比较多。”黄禄并没有去理会徐远航所说的话，而是顺着林晓的话题，沉声说道：“彩妆类目的表现形式比较简单多样，观赏性也足够高。现在有几个比较知名的主播，都是做彩妆类目的。其中男男女/女都有，尤其是一位主要推销口红的男主播最为有名。” “什么？”徐远航震惊了，说：“男的去做彩妆主播，而且主产品还是推销的口红？” “嗯，主要负责实时展示颜色，质地等等。毕竟口红这个类目，是这两年大热的产品，而且也是必需络上千奇百怪的试色图实在是太多了，还非常失真，有人能直接上嘴展示，自然而然地能吸引到无数人来观看。”林晓补充说道，黄禄所说的这个主播她也去看过不少次。感染力非常强，而且非常敬业。 他也是傍晚开播，播一晚上。整个直播过程中，几乎全然不停地一直在讲解阐述，或者就直接亲身上阵试色。 “还有一位女主播，流量也不错。不过她主要是带货农产品，全国各地各种各样的农产品。” “中途一直吃吗？”徐远航还没从刚才男主播擦口红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随口问了一句。 “不一定，能当场吃的，也会试试。”林晓失笑，往旁边货架的一个角落上指了下，说：“放哥运营空隙的时候，就喜欢去研究这些。其他人在做什么，做得怎么样。有时候看得实在是馋了，也会买一些回来放着。哦，口红都给我们买了好几根。” 徐远航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黄禄便悠悠然地插话说道：“钱走公司的账户，麻烦请感谢一下对的人。” 林晓乐了，看着黄禄原本还想说点什么揶揄的话，在触及到对方那双明显盛满了笑意和宠溺的眼睛时，顿时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她几乎都能想象，不管自己说什么，黄禄肯定都是乐呵呵地笑着接受。就算是和往常一样的互怼，也总掺杂上了其他的意思在里面。 没来由的，让人有些心虚。 “那……”徐远航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儿没注意到这边两人的互动，皱着眉表情有些扭曲和无奈：“我总不可能，直播穿汉服吧，我做的可全都是女装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徐远航穿女装？ 后面一连几天，林晓和黄禄碰到徐远航时，眼神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些许变化。 “我说，你们真的是够了啊！”徐远航实在是没忍住，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 “我们怎么了？”黄禄和林晓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辜：“我们可什么都没有说啊。” “是啊，”林晓一本正经地跟着附和，说：“女装的事情不都是你自己一个人说……” “够了够了。”徐远航连忙跑过来，恨不得能直接上手捂着林晓的嘴不让她说话。 “是我说的是我说的，但是咱能当做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你什么都没有听到过吗？”徐远航真的无奈了，那天晚上他就是脑子抽了，才会把对方的意思往是要让自己女装上阵上去想。一朝失意，现在还被当成了把柄，时不时地就拿出来开玩笑。 “真要女装，其实也没什么的。”黄禄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把林晓挡在身后，说：“现在很多视频up主还有博主之类的，为了节目效果，通常都会允诺粉丝，如果粉丝数量或者点赞数量达到了多少多少，就女装怎么怎么的。” “什么怎么怎么的，你说清楚！”徐远航可太后悔了，林晓和黄禄两人凑在一起，简直比唱双簧的都还要烦人。 “你们在说什么啊？”秦越越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转悠了一圈，脸上全是明晃晃的疑惑：什么女装不女装的？有什么事情是我错过了的吗？” “没有！”徐远航毫不犹豫地否认，梗着脖子一脸严肃认真：“什么都没有，你也什么都没听到，快去忙你的去。我可都听到了，你那边的旺旺都快响炸了，就别搁这儿闲聊了。”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秦越越无语，看着徐远航说道：“明明是你们在这儿聊闲天分散人的注意力，结果现在还在这儿怪我了。” “没没没，”见状，徐远航不得不又重新解释：“真不是怪你。” 秦越越翻了个白眼，生气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着徐远航着急忙慌的模样，林晓和黄禄对视一眼，没忍住都笑了起来。 “现在直播室是凡特斯最大的流量来源，按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估计在年底大促中，就会开始慢慢展现出其的重要地位了。”林晓看向众人，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道：“直播以流量为主，当流量没有达到一定量级的时候，都是可以通过人为来操控的。” 能被人为操控，主动权就终有一天不会被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里。当资本或者其他砸钱强势进入，头部流量已经稳定之后，后面的人只会更加没有办法去追赶。 流量之上，金钱也之上。 对于很多中小店铺来说，这条好不容易出现的全新出路和突破口，也会轻而易举地被堵上。到时候，说不定可能还不如现在徐远航的境地。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黄这次索性直接跳过了等其他人发言的环节，看向林晓径直问道。 自从今年回到凡特斯之后，这小半年的时间里的每次开会，林晓几乎都很少像之前一样发表一些比较强势的观点。越是在意越是沉着冷静是一方面，更多的一方面还是因为杨柳。 杨柳的观点和她相左，林晓都会尽量去避免提议一些会影响对方会和对方起冲突的意见。 而这次，林晓强势得有些让黄禄意外。 “徐远航也可以和我们直播室合作。” 林晓的话音刚落，便看到徐远航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情愿。 “反正都是女装类目，未尝不能合并在一起。”林晓顿了下，说：“不过只是定期展示，例如每周一次，或者每周两次之类的。上身展示，还是主要由我和杨柳来，徐远航就负责解说。” 汉服和时装店铺合作？！ 要知道，这在之前可是相当忌讳的一件事情，现在竟然要联合在一起做？ “我觉得可行。”徐远航略一思索之后，很快就决定了下来，脸上没有了戏谑，一本正经地开口：“如果单单只是汉服这一个话题做直播间的话，内容实在是太单薄了，没办法保持热度和更新频率。而且主要是吧，这行统共就这么一点东西，没法儿天天说。” “没问题，反正之前我们店铺里也挂钩远山里的链接，现在单独增加一个专场，也不算什么特别突兀的事情。”黄禄对此同样也没什么意见。 只有杨柳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一来，现在徐远航的确非常困难，和对方在这种环境之下认识的时间长了，很难做出划清界限互不搭理毫不帮助的事情来。二来，解说换成了徐远航亲自上阵，她们只需要负责展示就好，工作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减少了不少。 “这件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徐远航眼见众人也没其他意见之后，说道：“那行，我这两天就把内容准备准备，看看到底能播什么。” “你这话怎么说得像是要播一些限制级的东西一样。”秦越越没忍住，小声吐槽，眼见徐远航无奈的眼神扫了过来，顿时闭嘴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接下去说。”黄禄抬头，朝林晓扬了扬下巴。他知道，林晓想要说的，肯定不仅仅只有这一点。 “然后就是我们店铺直播内容的改动。”林晓说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还需要改动？”杨柳不由自主地皱眉，说：“现在的内容已经相当紧凑了，而且流量上涨得也能算不错。” “远远不够。” 杨柳哑然，凡特斯的流量基础很不错，她们今年经过几次适当调整之后，播出的内容几乎和头部直播室的节奏差不多。展示试穿和解说，每一步都非常完美。按照这样的节奏坚持下去，追赶上更多的店铺，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且靠着直播间的流量，凡特斯已经远远把不少的同档次店铺甩在了身后。 首当其冲的，就是ve/nus。 ve/nus在当地有实体店，网店也开了不少年，之前一直是凡特斯的追赶目标。杨柳刚进凡特斯的时候，就听到林放隔三差五地念叨对方店铺如何如何了。可是现在，却几乎很少听到了。 而就是这样夸张的成长速度，竟然还远远不够。 杨柳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林晓是野心太大，还是对电商不够了解。 “我们目前的直播内容，主要还是停留在展示和单纯的讲解当中。”林晓在杨柳开口之前，率先说道：“对，现在的内容对于普通购物来说，的确已经是完全足够了。” “但其他店铺完全可以照搬照抄，我们播什么，他们同样可以播。具体的款式版型，甚至是面料材质，即使不一样，但讲解的方向和内容却可以做到一样。说不定，其他店铺有个人的说话方式比我们都要更具有感染力，那我们倒下的速度自然也会更快。” 众人默然，突如其来的危机感瞬间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互联网时代往往就是如此，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太容易被模仿了。可也正是如此，才刺激着更多的人去寻求更多的创新。 就像以前，手艺人想方设法地藏住自己的手艺或者独家秘笈。但如今，却有更多的人主动把秘籍展露出来，还生怕你学不会的那种。 不管何种方式，无一例外的都是为了谋生。只不过，谋生的经济来源方向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短视频网站以一种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夸张速度强势崛起，每天都有无数全新的网红涌入众人的视野，与此同时也有更多的人，被人遗忘在无人关心在意的角落里。 凡特斯或许可以延续目前的道路继续慢慢走下去，只要是用心，至少在大方向上是可以保持不断向前的。 但不管是黄禄也好，还是凡特斯的其他人也罢，都不会仅仅满足与此。 有人能跑得更快，就会有人以更快的速度被抛下。 “现在和以前相比，每个人每天所接触的信息量几乎是程显爆炸式的。但一个人的时间统共只有那么多，仅仅是筛选甄别就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林晓顿了一下，给出众人反映的时间之后，这才继续说道：“同理，各式各样的电商购物平台让我们目不暇接，价格款式品牌风格搭配等等元素，都是会让消费者来回犹豫摇摆不的元素。所以，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下，像彩妆那些类目一样，做一个整合。” 这样一来，在有限的时间内，消费者能了解到更多更全面的东西。并且在选择被限定之后，最后纠结来纠结去不买的情况也会减少不少。 这段时间以来，林晓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罗强和张亚楠的事情。他们两人耗费了足足两年的时间，才对这座城市有了一定的了解，才大概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以及能做什么。这些和买东西，同样也是一个原理。 “你的意思是……”赵清然手指间夹着一支圆珠笔，在自己脑门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想了想说：“你是想做穿搭视频？” 凡特斯的直播间并不是主播个人的直播室，能集合很多品牌一起直播推广，店铺直播的局限性在这种时候就被放大了不少。但如果仅仅是针对店铺里的穿搭，时间长了同样也会没有内容可讲。 “我们现在上新的速度，还有能力，远没有办法能做到这么多的穿搭。”黄禄很快地就跟上了林晓的思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好听。 工作并非是画饼，有了合适的想法就能无比快速地实现出来。所走的每一步，都需要与之相对应的实力和金钱。 现实而又让人无奈。 “对，如果仅仅是穿搭的话，对内容的丰富程度要求实在是太高了。现在很多视频网站上，也都出现了一些穿搭视频。要想同时保证时长和内容，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周一更的，后续内容都会让人觉得乏味空洞。更合适的，可能还是月更。” 但直播不仅每天都要播，而且还需要靠时长取胜。 “所以，我打算采用和运营推广类似的模式。以主推款为中心，其他的都是顺带的。” …… “那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尽管和我说。”最后黄禄一锤定音，宣布彻底把直播放给林晓自己去折腾和决策。 “嗯，先把店里所有在售的衣服，全都在直播室里挂出来。”林晓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并且开始实施行动。 “这些交给我来弄吧，”徐远航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耸了耸肩，语气有些无所谓：“反正我最近也没有其他什么事儿。” 直到会议结束，杨柳都没有再说过话。林晓视线扫过对方身上，心里涌现出来些许愧疚。 “不好意思。”直播开始前，林晓拿了杯水走进去，放在杨柳的身边。 杨柳抬起头，神情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和我说不好意思？” “直播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但我只顾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没顾虑到你的想法。工作量不一定的，但麻烦程度肯定是会增加的。” “无所谓啊。”杨柳轻描淡写地开口：“反正，我也志不在此。” “嗯？”似乎是没想到杨柳竟然会那么直接，林晓一时间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带货直播，再怎么说也只是为了卖货而已。”杨柳看着林晓，神情里一片默然：“和商场门口扯着嗓子大声喊活动的导购员，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即使是导购员，那又怎么样？” “所以说，这不是我想要的。” “……” “衣服多卖出去十件，一百件，哪怕是撞大运多卖了几百件上千件，可是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杨柳起身，去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轻声说道：“再怎么样，也只是在镜头前卖货而已。”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最近汉服专场还算不错。”林晓和林放刚分析研究完数据，抬头便看到徐远航进来，随口说了句。 “哦。”徐远航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斜斜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说：“就是没能卖出去。” 汉服穿搭解说，在凡特斯的直播室已经播了两场了，可效果并不怎么样。徐远航原本还挺兴致勃勃的，现在热情也渐渐地熄灭了不少。有时候倒霉一点，还会个碰上几个奇怪的杠精，在公屏上一直刷屏地来回杠。 ——好好的衣服不穿，为什么还要穿别别扭扭一点也不方便的汉服？ ——跟演电视剧似的，你们店里不是卖普通衣服的嘛？打开直播室，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 ——花里胡哨的弄得。 ——你们怎么卖得这么贵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地方啊，竟然还要大几百，镶金的吗？ ——这些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布料啊，我看其他平台都是几十块钱一件的。看买家秀里面的图，和你这对比起来，也没有任何区别啊。 …… 徐远航没忍住，过了一会儿在解说的时候，跟着补充了一句：“是用金线绣的。” 纵然观看的人群之中，大部分人的态度都非常温和，还会时不时地在公屏留言夸奖或者表达喜欢。但人往往就是如此矛盾，被夸上一万次之后，仍旧会对那一句不同的声音展露更多的关注和介意。 并且恶言来势汹汹，在心里发酵的速度远远超过听到的一切好话，似乎恶言总能轻而易举地把善意推翻淹没。 “这才刚开始，不用着急。”林晓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安慰，说道：“之前我刚开始直播的时候，还压根儿都没有人看。每天最大的期望，就是能有人进来一下。不管是感兴趣也好还是纯粹不小心点到的也好，能进来看看都行。从开播直到下播，几个小时里面完全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就想着不管现在有没有人，至少一直保持状态的话，有人一进来就能看到最好的一面。” 对于压根儿就没有人点进来的直播，能被人看到一秒，那就都能够算是赚到。被人看到，才有机会被人喜欢。 凡特斯第一步迈了出去，最难的时候已经走过去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创新和坚持。 徐远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林晓现在是好意，凡特斯的所有人也是，都在想让自己能从直播中成功找到突破口。但越是对行业了解得越多，就忍不住越绝望。 但现在说得太多，反而像是对着想要帮助自己的林晓泼冷水。 “林晓，来选款。”黄禄在样品室喊了一声。 “放哥来一起。”林晓差旁边的林放招呼了一声，也不再继续强硬地劝说。 比起劝说和各种口味的鸡汤，遇到困难的人更适合靠着自己走出去。别人生拉硬拽，不够都是徒增麻烦。 “这些是这次的新款样衣，还有我从轻纺城市场里找出来的一些不错的面料，你们都一起参考参考。”黄禄抬手往旁边指了下，说：“另一边是现在市面上比较流行的爆款。” “这些……都是现在的爆款啊！”林放一看到挂杆上挂着的衣服后，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往前走几步把衣服挨个儿拿起来看了个遍，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感慨：“诶，禄哥你这些都是从哪儿来的？运营群里，好些都在和我吐槽。爆款卖是卖得火，就是时不时地要断货。老板的店本身就不算什么自带流量的大店，走运提前拿到了爆款。但是和市场老板娘的关系一般般，后续都很少能够一直稳定拿到货的。” 几乎等于钱放在眼前，都不一定能有人帮着一起拿。 “毕文雅帮我留的。”黄禄随口说了一句，刚想换话题余光便扫到身旁的林晓挑了挑眉。 “嗯？”黄禄一脸疑惑。 “哦。”林晓若有所思。 “毕文雅和婷婷关系好，”黄禄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开口解释：“她们知道我们现在在做穿搭方向的主题，不管是谁家做出来的款式，能拿的都会帮我们留个一件。” “哦。”林晓仍旧一脸如有所思的模样。 “哦。”黄禄也跟着哦了一声，推着长长的尾音开口，说道：“都是看了你直播，知道这些事情的。然后主动联系我，说要给你寄衣服。离谱的是，这些还是没有任何优惠的强买强卖。” “连优惠都没有啊。”只有林放是个老实人，还在老老实实疑惑：“我还以为禄哥你和她们关系那么好，不是白送也能白菜价啊。” “做梦呢你。”黄禄话是回答林放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林晓身上，说：“原价都还是好的了，这些都快高出市价一半了。” 林晓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说：“比市面价格都要高？” “毕竟是样衣，而且还是后面肯定没有大货的样衣。”赵清然市场逛得多，对这些或多或少的也有不少了解，补充说道：“没有大货，还会泄露自己家的版型面料工艺，样衣自然也不会给。” 而黄禄拿回来的样衣，几乎都快要挂满整个样衣室了。 “嗯？”黄禄凑到林晓身边，两人站在最后排，前面的林放和赵清然看样衣都有些顾不来，压根儿没办法注意到背后的举动。 “嗯什么？”林晓侧头看向黄禄，用眼神示意道。 “没什么。”黄禄挑眉，依旧是什么话都没说。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也的确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可林晓和黄禄两人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悄无声息中不断地蔓延开来。 ****** 林晓黄禄几人离开之后，办公室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陈素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正对着货架念念有词地进行盘点。 原本应该是话最多的秦越越，这时候难得地安静了下来，认真地盯着屏幕，手上动作不停，整个办公室里仿佛就只剩下她认真敲打键盘的声音。越是安静，却总让人觉得似乎哪里有点违和。 “徐哥。”谢依依从屏幕后面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徐远航叫了一声。 “怎么了？”徐远航看着她，不由自主地也放低了声音。 “远山里最近生意真的不好吗？”说完，谢依依估计也觉得自己这样的问话有些突兀，想了想又重新补充到：“我听说漫展活动里面，也有汉服走秀之类的，线上销量如果不行，应该也可以试试线下的渠道吧。” 汉服和jk制服以及lolita齐名，合称为“三坑”，起初就是在二次元的小众圈子里面先火起来的。后面的发展，自然也和一些二次元的活动息息相关。汉服圈子里最为著名的几个大秀，甚至也是在游戏动漫展的基础上办起来的。 “下半年的几个漫展走秀，还有汉服节的活动，我都有报名。”徐远航笑了笑解释说道。 但他没说下去的是，报名归报名，斥巨资堵上全部身价去参与，比起多一个渠道这好听的官方话来说，实际不过是孤注一掷。 或许能带来不少的新订单，也或许仅仅只是在圈子里，在传播汉服文化等方面，给远山里刷了下存在感。 仅此而已。 “从去年开始，到今年，每次都是满怀希望的时候就遭受迎头痛击。” “我都已经完全不敢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了。” “只有不去抱有多余的幻想，才不会被失望。” 秦越越去接徐远航回来那天晚上，对方所说的话，此刻再次在秦越越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起来。 秦越越和徐远航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却已经有大半年了，恰好都是对方最困难的时候。 投资失败，长跑多年的恋爱彻底走到尽头，徐远航这大半年以来，过得并不算顺利。徐远航有过颓丧的时候，也借酒消愁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都没有哪一次像那天晚上秦越越所看到的那样，充满失望。 周遭的灯火明灭，映在徐远航的眼里，却依旧映不出来丝毫的波澜。 秦越越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颓丧和失望的徐远航，并且对方这种负面情绪，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抬眼看去，对方嘴角上虽然依旧还挂着笑容，但眼里已经没有了神采。 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饶是性格再好的人，也总会有撑不住的一天。 秦越越没来由的，就有些担心。 “既然那些活动，也要下半年才开始，现在一边直播着一边积累下人气也算不错嘛。”谢依依安慰说道：“这几天来文汉服的还是有一些，不过我不是很懂，问题回答起来都还有些艰难。哪天有空了，你给我们统一培训科普下呗，说不定也有用。” “嗯，行。”徐远航强打着精神，笑了笑，说：“过几天吧，等把这周的直播给混过去了，再找个时间一起讲讲。我也不一定能教什么，就是你们想知道的或者很基础的问题，应该能帮忙解答解答。” “我明天休息。”秦越越突然出声，说了一句。 “嗯？”完全没想对秦越越会突然出接话，徐远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和秦越越现在，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但秦越越退后的意向太过明显，他暂时也没有丝毫再继续向前的精力和能力，不如让彼此保持现有的距离和状态一段时间。对秦越越，也退回了最开始的距离。 “我明天休息。”秦越越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看向徐远航的时候，扬了扬嘴角，说：“不如我们去地铁口，穿汉服发传单吧。” “发传单？”徐远航彻底愣住了。 “诶，也不一定就是发传单。或者就是找点儿事情做，就穿着你们店里的汉服。” 第一百四十七章 穿着汉服出去发传单？ 秦越越说到做到，雷厉风行，第二天一大早就敲响了黄禄家的门。 “今天你不是休息？失忆了？”黄禄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秦越越，不由自主地挑了下眉，说：“这么热爱上班倒也不至于，回去吧回去吧，店里今天不差你这人。”说完，马上就一副要关上门的架势。 “诶诶诶，我不是来上班的。”秦越越连忙伸手去拦，黄禄一愣，趁着他愣神让出位置来的间隙，秦越越连忙往前挤了两步，钻进了客厅。 “嘿，我说你啊。”黄禄昨晚上睡得吃，这会儿还带着些许没回过神来的茫然。转身看着已经站在客这厅了的秦越越，忍不住开口：“啧，我说您能客套见外一下吗？” “不能。”秦越越回答得相当果断，理所当然地开口：“你们万恶的资产阶级不是常说嘛，要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时时刻刻都要把公司放在心上。” “不好意思，”黄禄扬眉，抬手往大门口的方向指了下，说：“公司在隔壁呢。” “别总相信什么万恶的资产阶级，万恶的资产阶级告诉你要把公司当成家，可不代表我家也都是你的家。”黄禄说完，随手倒了杯冰水递给对方。 秦越越接过，乐了：“您还挺坦荡。” “当然，资产阶级里也分很多种的。我就是属于其中最实诚的那种。” “切，真不要脸。” “越越！”徐远航听到动静，刷牙刷到一般赶紧跑了出来，嘴角边糊了一圈白色的牙膏泡沫。原本还有些的茫然的睡意，现在也都彻底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你怎么来了？”徐远航刚一说完，连忙呸了一声，改口说道：“你怎么这么早啊！” “行动力，做什么事情都是宜早不宜迟。”秦越越话锋一转，指着手机屏幕一脸嫌弃地看向两人：“再者说了，也就你们俩觉得现在还是一大早的，都快九点了都！” “你们说什么可别拉上我啊，我是无辜的，昨晚和林晓一起聊直播的事情聊到快三点。”黄禄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说：“我现在能清醒过来，哪都能算作是我身残志坚。” “得了吧，身残志坚。”秦越越嗤笑一声，转头看向徐远航，怒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发呆愣神儿啊？还不快去洗漱收拾，把衣服给我找出来！” “哦，哦，好的！”徐远航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自己房间走去，想了想又转头去浴室。他连澡都还没有开始洗，就只刷了个牙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干嘛去啊这是？”黄禄瘫倒在沙发上，一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手拿出手机来给林晓发消息。 黄禄：秦越越一大早地过来找徐远航，也不知道这俩傻子是想要干嘛呢，真烦人。 不过很明显林晓今天也没有太早起来，消息发过去之后，对方没有马上回复。黄禄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又百无聊赖地单手捏着屏幕一角落，开始转起手机玩儿。 “约会去啊？”黄禄想了想，又问了句。 刚从浴室出来的徐远航和秦越越皆是一愣，触及到彼此视线，当即猛地一下把头移开。 黄禄啧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开始给林晓发消息：我就随口瞎问了一句他俩是不是去约会，结果气氛秒变。好家伙，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他俩的约会项目是找我干架。 “诶，你怎么又出来了啊。”秦越越犹豫了一瞬，索性直接不搭理黄禄。 “我……我出来给你拿衣服。”徐远航往样品室的方向示意了下，说：“我先去洗个澡，你也可以先挑一下你想穿什么。” “哦，行。”秦越越一改刚才嚣张洒脱的神情，语气也变得犹豫克制了起来。 “昨天越越说让一起穿着汉服，出去溜达下。”徐远航想了想，还是认真地解释道。 黄禄把半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毫无形象地搭上茶几，优哉游哉地开口：“哟，原来还是穿上汉服去约会啊。” “禄哥你真的够了啊。”秦越越知道，要是今天没有正式直接地回答黄禄的问题，他能阴阳怪气地拐着弯儿把这件事情给念叨上小半个月。 “就是穿着汉服去溜达下，”秦越越解释说道：“不一定必须得去做点儿什么，就是去发发传单之类的也行。” 黄禄随即了然，大概懂了秦越越的意思。 如今汉服的接受度比起往年来说，虽然已经算是很高了，但实际远远还不够。奇装异服，不够日常等等标签依旧存在。即使买了衣服之后，仍旧还是会做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才会有部分人敢把汉服当成是常服一样穿出去。穿出去之后，也仍旧还是会担心和在意他人的眼光。 这时候的汉服，和价格面料等等元素，都没有任何关系。更主要的还是起到展示，和打破人们刻板印象的作用。 而且，如今视频社交网络正是爆火的时候。即使他们只是站在一个很普通的地铁口，也能以一种相当夸张的速度传播开来，影响力也不再仅限于当地或者网络上的一个独立小圈子。 卖出去十件结果被压箱底，也不如卖出去一件，被对方坦坦荡荡无所顾忌地穿出来。 “挺好。”黄禄对此难得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昨晚徐远航一直折腾的那些传单，就是为了今天拿出去发的，是吧？” “嗯，”秦越越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些也都只是昨天下午临时突发奇想想到的，其他什么也没准备也不知道应该准备些什么。就想着，要不今天先这样去看看再说。” “那你们估计也就只能去看看了。” “禄哥——”秦越越转身去拿衣服的动作一顿，神情有些无奈，说：“您就不能善良一回嘛？好歹随便说点儿什么鼓励我们的话也成啊，这都还没有开始呢，您就已经开始打击否定三连了。” “喏，你看你看看。”秦越越比了个手势，说：“原本就只有那么一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和信心，被您这么一说，现在就只剩下这么一丁点儿了。” “蚂蚁胆儿么这不是。”黄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去去去，你还会老老实实地先去换衣服吧。再晚下去，都能直接去吃个中午饭了。” 秦越越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只是脸上原本还有些乐颠颠儿的兴致勃勃，现在真所剩无几了。 林晓的消息也就是在这时候回复了过来：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是约会？ 原本眉头紧缩正陷入沉思的黄禄，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消息，顿时就振奋地坐了起来，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三言两语地把两人的打算和想法给林晓总结了一遍。 林晓：那还真的就只能去看看了。 黄禄：这不巧了吗，我原话也是这么和秦越越说的。不过她嫌弃我打击她的信心，而且也是吧，随便做点儿什么，也的确是好过什么事情都不做，就随便他们去折腾了。先去折腾一天回来看看效果，反正我现在头昏脑涨的，什么意见都想不出来。 林晓：还难受啊？那之后有什么想法，我们还是白天说吧，晚上时间拖长把作息弄乱了也不好。 黄禄：成，你最近熬夜也多，也得悠着点儿了。从今晚开始，下播就什么都别总结了，等到第二天来了再说。 林晓：明明刚才是我在说你的作息，怎么马上就变成针对我了？ 黄禄：不是针对。 黄禄：是关心。 林晓心里一热，看着对话框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果然是万恶的资产阶级仇人”几个字，犹豫了下，笑着一个字一个字按了删除。 林晓：对了，我倒是有个想法。 黄禄看着对方又打算转换话题，悄无声息地扬了扬嘴角，还是相当配合地回复过去：什么想法？ ****** 等秦越越换好衣服出来，徐远航也刚洗完澡换上了一身暗黑色绣金线的飞鱼服。 徐远航虽然没有黄禄高，但也有180，身高腿长体态也保持得不错，非常显身材的飞鱼服穿上身之后，跟衬得人异常挺拔。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徐哥现在看起来吧，”黄禄翘着二郎腿，扬着下巴高高在上地点评：“终于像个人了啊现在。” “怎么说话的呢你。”徐远航被他一副挑白菜的表情弄得一乐，说：“说得好像我平时多影响市容似的。” “可不是嘛，从认识你开始就一直半死不活的，现在难得看到这么精神的一面。” 徐远航笑了笑没说话。 “你今天就穿这身儿？”黄禄转头看着秦越越，说：“我记得这次远山里是一下子上了好几个新款的吧，全都带上呗。” “带上做什么？”秦越越转头看向徐远航，有些犹豫地开口：“我现在穿的这身，不好看吗？” “不……” “不是不好看，”黄禄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徐远航想要说的“废话”，俨然一副独/裁者的表情，说道：“多带几套，把新款或者经典款这些，全都带上。” “啊？”秦越越仍旧有些惊讶，说：“全都带上干嘛？我们也穿不过来啊。” “谁让你穿了？当真免费换装游戏一日游啊，给路人穿的。” “路人？”徐远航震惊。 留在工作室里的衣服，几乎都是全新，他虽然自己不会穿，但也全都是非常小心翼翼地珍藏保管的。现在随便给人穿，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心疼。 “放心，也没几个人真会来穿。就是挂那儿，弄个体验。”黄禄笑了笑，把林晓的想法和两人又大致说了一遍。 “好是好。”徐远航仍旧还是有些纠结，在秦越越满心期待的目光之下，最终咬咬牙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你们先去，等下我去接了林晓也过去看看你们弄得怎么样。”黄禄打了响指，说：“哦，对了，等下你们下楼的时候顺便去小卖部一趟。” “去小卖部做什么？” “总要给路人准备点儿零食之类的吧。” 徐远航一想也是，简单地又重新收拾完了之后，去到楼下看到眼前摆着的几个大箱子，顿时傻了眼。 第一百四十八章 要 “老板娘……”徐远航看了看小卖部的老板娘，又看了看眼前的这几个箱子，犹豫着开口：“这些真的是给我们的啊？” “那可不。”老板娘从货架那边走过来，啧了一声，好奇地看着徐远航和秦越越两人，脸上写满了疑惑和八卦：“你们禄哥当真不是要自己开小卖部啊？” 秦越越哭笑不得：“真不是，楼上统共就我们一家工作室，禄哥这个二道贩子顶多就只能赚赚我们的钱。来回这么倒一手，估计还是赔的更多一些。” 老板娘一想也是，确定自己的生意不会受到影响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松快了不少。忍不住笑着开了句玩笑：“你们楼上的那个，不是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楼上？成延？ 算算时间，也的确快了。虽然成延在这边主要还是做秋冬季节的毛衣，但电商的季节时间线都可以拉得很长，要想秋冬季节取得一个好成绩，最近一段时间也差不多是要开始运营准备了。 “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了。”秦越越佯装深沉地叹了口气，感慨：“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成延那边的人天天跑上跑下，时间长了老板娘或多或少的也知道了不少事情。揶揄着开口：“好歹人成总也长得人五人六的，他们办公室的人看起来也挺让人赏心悦目的。” “图赏心悦目？那看我们凡特斯不就好了吗？”徐远航没忍住，半开玩笑地说道：“看我们，难道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现在身上穿着的都是明制汉服，华丽精致却又不显得浮夸，再加上和这两人认识得久了，那种陌生怪异的感觉几乎没有，最开始看着是有些别扭。聊天的这一会儿工夫下来，老板娘看顺眼了，也觉得有些移不开目光。 “好看好看，你们凡特斯的人最好看了。”老板娘捂着嘴乐了起来，说：“你们今天这是穿的情侣装，要去拍视频吗？” 情侣装？ 徐远航和秦越越一时间都有些怔愣，但是却都无比默契地没有看向彼此，而是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情侣转的疑问，老板娘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话题的重点很明显是放在他们要去做什么上面。现在无比突兀认真地去解释一句，他们两人穿的不是情侣装，似乎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多余。 “我……”秦越越张了张嘴，犹豫到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算是去拍视频吧，”徐远航笑了起来，说道：“主要是去人多的地方穿着展示展示，顺便能拍成功视频当然也好。” “那好啊，现在网上你们的这种衣服可太多了，我无聊刷抖音的时候就总看见。哎呀，还是你们这种小年轻穿上好看。”老板娘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感慨起来，说道：“就是看起来实在是太热了，你们说古代的人穿这些，夏天不别扭不热嘛。一大层厚厚地叠在身上，又不像是棉的那样透气，也耽误做活儿。” “其实……也还好。”秦越越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徐远航，忍不住说道。 汉服和时装对比起来，的确在某些方面存在一定的瑕疵。可毕竟也是徐远航的工作最喜欢最热爱的东西，即使是自己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但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嫌弃diss，或多或少的也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的确是挺别扭的。”没想到，徐远航反而主动地把话题接了过来，承认说道：“也就现在有活动能穿穿，平时也不总穿这些。” 老板娘的观点得到了主人公的认同，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终于把话题拉回了最开始的时候，指着面前的几大箱子，说道：“这里面儿有水有零食，各种口味的都有。为了准备这些，你们禄哥几乎算是把我店里好吃的好卖的都给掏空了。你们赶紧搬走，我算算账，之后好赶紧补上来。估计等下午，张亚楠就要过来溜达买零食儿了。她和你们一样，整天嘴巴都得动着闲不下来。但就是奇怪啊，你们怎么都长不胖的……” “天天加班吧。”秦越越笑着应了一声。 黄禄东西买得多，但也不是什么都有，秦越越大概扫了一眼，几乎都是些独立包装方便携带分发的小零食。 “禄哥想得可真周到。”徐远航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感慨道。按照他自己的设想，就他和秦越越两人拿着远山里和汉服粗糙无比的简要传单，找个人多的地方扎堆儿发就是了。 比起期待来说，怕被人当神经病的忐忑还要更多一些。 黄禄准备的东西虽然不是非常贵重，却蓦地一下让他们两人忐忑的心情舒缓了不少。明明是一件枯燥羞耻的事情，现在却似乎像是在玩乐春游一般。 好歹活动的具体额内容有了，如果到时候实在是尴尬，不行就闷头发零食也行。就当今天是来学雷锋做好事，想要把温暖和爱意往人间乱洒的。 “这很明显是小林姐的主意，”秦越越笑着说道：“按禄哥这种钢铁直男的想法，压根儿就不会想到那么多，只会觉得我们是去……” 去干嘛？ 去约会的。 黄禄不止这么想的，还这么大喇喇地说了出来。 车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了起来，秦越越有些不自在，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故作轻松地开口：“刚才老板娘在那儿说汉服的不方便时，我还以为你会挺不高兴的，没想到……” “没想到我能这么爽快承认吧。”徐远航也相当配合地把话题转移开来，说道：“老板娘说的的确是事实，现在知道汉服或者接受汉服的人比起前两年来说，的确算是多了不少。但和普通时装相对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光靠所谓的传统文化，或者文化复兴之类的大空话，不能彻底打动人也不能真正融入人们的生活。想要把不管是从材质还是风格都已经完全成熟了的时装比下去，就只能另辟蹊径从风格入手。 汉服好看，而且还是时装没有办法复制模仿的好看。无数商家就往这方面不断去钻研改进，为了好看，面料和舒适程度都被放在了最后。这一点再次成为和时装对比时候的短板，如此反复恶性循环。 秦越越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为了不被发现，她的动作幅度非常小，恰好能够看到徐远航的侧脸。 即使是提到自己最为热爱的东西的缺点时，徐远航的表情也依旧是淡淡的。不像是黄禄，一说到有任何不符合自己心意的地方，尤其是环境和市场这种不可抵抗的因素时，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也就只有小林姐能不介意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继续和对方说。 而徐远航不仅是语气平和，就连神情也没有太过明显的波动，仿佛是在说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似乎只有对方从山东回来的那个晚上，那时候的徐远航表情才终于显露出生动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一面。 原本满脸疲倦和颓色，从出口走过来，收到自己的微信抬头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徐远航的嘴角下意识地就扬了起来。 机场马路上的光线不算特别明亮，路灯暖黄的光芒洋洋洒洒地落下来，洒了徐远航满肩。对方的笑容明亮而又灿烂，眼里盛满了惊喜和温柔。 饶是秦越越心在大，在那一刻，也感受到了徐远航的心意。 再后来，回程的路上，秦越越都浑浑噩噩的，仿佛如坠梦中。 秦越越从小到大，都是吵吵闹闹的性格，和很多人关系都非常好。有男的有女的，工作之后，不管是林放还是黄禄，平时再怎么开玩笑，都不会影响彼此之间的关系。而徐远航不同，每次秦越越说话开玩笑，都会一脸认真地听着，再无比温和地把话题给接下去。 不得不承认的是，有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注定要做朋友的。 而有的人从开始，就主动没有办法做朋友。 徐远航待人温和而又认真，所以才会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走向越来越失控。 可这样的性格，是来自另一个人的影响。 他们相识相爱相伴，一起并肩携手走了很多年。分手的时候，双方几乎都像是死过了一次。怎么又会轻而易举地，在另一段关系里沦陷？ 秦越越苦笑了下，原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不管不顾的兴致勃勃和勇气，在这时候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就前面吧。”秦越越环视了下四周，说：“感觉这一片儿就前面的位置不错，视野开阔也没什么太阳，还挺多人都会在这边路过乘凉的。” 最主要的，还是再往前走几步，就有一个时装店。那里是黄禄和他们说，可以进去蹭换衣间的地方。既然他们已经提供了试穿体验，如果换个衣服都要折腾很久很远的话，很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过来的人，说不定在走到一半就放弃了。 “行，我找个地方停车。”徐远航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应下来之后便认真地寻找停车位。 “那我先去放东西了。”停好车之后，秦越越解开安全带，笑着说道：“等下见，徐哥。” 徐远航急不可查地愣了下，下意识地往秦越越这边看过来，但对方没抬头，似乎还在认真地好安全带做斗争。 “嗯。”过了好一会儿，徐远航才轻声回应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黄禄不仅给秦越越和徐远航准备了几大箱子的零食来分发，甚至在去接林晓过来的时候，顺便又去了一趟安洁的花店，打包分装了不少花束，堆满了特地从安洁那里特地接过来的小推车。 最开始的时候，徐远航和秦越越两人还有些不怎么能够放得开。两人齐整整地站在路边，面色微红，浑身上下全是大写“别扭”和“拘束”几个字。 “我说，你们俩要不互相磕个头吧。”黄禄和林晓走过来，便看到这幅场景，没忍住开口说道。 “磕头？干嘛？”秦越越说完就有些后悔了，直觉不会有什么特别好的话能从黄禄的嘴里说出来。 “拜堂啊！”黄禄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说道：“你俩现在这样子，不像是出来做广告拍视频的。倒更像是新婚夫妇出来，一起别别扭扭地答谢宾客的。” “别乱开玩笑。”还不等两人有什么回应，林晓便用胳膊悄悄地撞了下黄禄。 从她刚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现在这两人的气氛很明显有些不太对。 “我可真是谢谢你，”徐远航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秦越越给侧挡在身后，说道：“为了精准形容，禄哥你可真是什么比喻都能够想得出来，你可算是没辜负你当年的语文老师。” “过奖过奖，哪天我和她发个消息汇报一下我如今的成就。”黄禄顺利地接收到林晓的信息，往四周看了一眼，说：“那你们俩就跟这儿干站着？真不去旁边的服装店坐一会儿？” 说完，视线落在林晓身上，继续说道：“诶，林晓你不是和前面那家服装店儿的老板认识？要不你去和人说说，今天我们不借试衣间了，就借大厅，好歹去坐着休息会儿。好歹额现在大热天的，傻站着也挺热的。” “你够了啊。”林晓忍不住乐了起来，说：“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是，一天不损人难受得慌。” 黄禄啧了一声，说：“那不应该怪我，谁让我每天看到一堆值得让我损的事情呢。今天又是搬花店又是搬小卖部的，你可不知道，今天早上我给楼下小卖部老板娘发消息的时候，她可真的怀疑我要和她抢生意，差点儿就给我颁发禁令了……” “好了好了，发传单发传单。”秦越越率先没忍住，叹了口气，拿着传单拍了拍身边的徐远航，说：“来吧，行动起来，不然我们算是今天一整天都别想好过了。” “不一定，”林晓若有所思地看了黄禄一眼，说：“我估计你们一个月可能都不会好过了。” 秦越越和徐远航顿时精神一振，再也顾不得继续刚才这点莫名其妙的别扭了，简单地整理了下表情，便开始酝酿情绪去旁边散发传单去了。 “我的名声就是这么被你们给败坏的。”黄禄靠在旁边的推车旁，脸上全是一派痛心疾首：“我的黄世仁形象，就是活生生地被你们给念叨出来的。” “嗯，”林晓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当年狼来了，你也是主演之一。” 狼来了还能演谁，当然是狼呗。 黄禄愣了下，随即忍不住乐了起来，说：“你可真行，现在没总和傻子一起玩儿了之后，开始用我的招式来对付我了。” 林晓挑眉，看着他反问道：“我不是一直都在和傻子玩儿？” 黄禄：？？？ “现在都还正和傻子说话呢。” 黄禄：………… 这人以前可能不是不会说损话，只是攒着劲儿来对付自己呢！ ***** “徐哥徐哥——”看到徐远航进来，林放就没忍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说：“我在推荐里刷到你们昨天的视频了，真的好看，简直太帅了！” “帅得都不像你了。”秦越越在一旁有气无力地感慨：“那磨皮效果夸张得，你脸部轮廓都快没有了。” “我看看？”徐远航拿出手机，有些疑惑：“就我们昨天的那些？” 徐远航和秦越越两人昨天最开始的时候，都还有些拘束，挂着一脸无比虚假客套的笑容去散发传单。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和路人搭话，也更不知道应该怎么顺利地进行后来的步骤，邀请人来试穿体验汉服或者拍视频之类的。 林晓和黄禄全程就抱着一股看戏的心态，站在一旁也不主动帮忙，顶多偶尔帮忙散发散发零食和鲜花。 但最开始的那股尴尬劲儿过去了之后，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胆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开始尝试着主动和人搭话聊天。 看着两人的状态好了不少，林晓和黄禄这才离开，回到工作室里继续忙直播的事情。 后面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如何，他们也没有发太多消息询问，一切都还是今天过来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的。 他们两人所在的位置，正是城市里拍短视频最火的地方。 好奇过来搭茬试穿的人里面，有真正的普通路人，同时也有不少是特地来这边拍短视频的个人或者公司网红。见到这片儿有人扎堆儿，顿时都忍不住过来看看。其中不少人，后续还跟着拍了不少视频。秦越越和徐远航的目的本就在此，过了最开始生硬的那股劲儿之后，配合别人拍起视频来，也非常轻松自然。 关于两人的视频，就这样在本地推荐里慢慢地火了起来。 ——看到你们这样，突然间觉得把汉服穿出门，也不是什么太难太别扭的事情了。 ——原来穿汉服出门，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啊，你们周围遇到的人都好好啊，会真诚地表达夸赞喜欢，还不会投过来怪异探究的目光。 ——啊啊啊你们身上穿的汉服实在是太好看了，而且能够把看起来就觉得很热很繁重的明制，做成这么清爽的样子，实在是太喜欢了。 ——天啊，突然觉得平时在网上看到的那些仙气飘飘的汉服，融入现实生活，也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嘛。 ——两位穿的汉服是哪家店的？默默蹲一个店铺名字，看起来实在是太喜欢太好看啦！ …… 热度最高的几个视频下面，除了少数一些充满恶意的不好评论之外，绝大部分的评论都是充满了善意的。似乎在这里，众人丝毫都不会吝啬地去展示自己的好意和善良。 秦越越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夸赞和好评，一时间还觉得有些晕眩。整个一上午，都处于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之中。 最为震惊的，还要属徐远航。 以前每次团购，销量上去了之后，通常都收到大量的返图。有的只是随手一拍，但更多的还是画着精致的妆容，在无比精致的环境下，拍的一些堪比专业工作室的照片。 似乎从卖家秀开始，所有的照片都是这样精致美好的。 可美则美矣，徐远航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烟火气吧。”林晓一语道破他现在的想法，说道：“只要做的不是专门的影楼服装，或者是一些只有在特定场景出现的东西，谁都会更希望自己的东西被更多的人接受。” 不仅仅是单纯地喜欢追捧，供奉起来的接受，而是真正切切地把某些东西当成是日常里的必需品。 不会因为有人穿上之后，对她多看一眼。也不会去纠结探访，对方这样穿着的目的和心态又是如何。 顺理成章，理所当然，才是真真正正的完全接受。 “既然是服装，那就少点高高在上，不是人间烟火的精致。”黄禄看完了视频，点了个赞，由衷地开口：“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黄禄的视线对上林晓，没忍住翘了翘嘴角。 林晓疑惑：？？？ 在林晓没来之前的凡特斯，就是这样的。 所有店铺详情，全都透露着一种浓浓的精致而又廉价的网红风。黄禄不是不了解如何把店铺做得高高在上，宛如一个超级大牌。但就是不想，也不合适那时候的凡特斯。 相比之下，现在这种贴近生活的自然，反而还比什么时候都要精致许多。 “嗯，那我后面再想想，”徐远航从震惊中短暂地回过了神来，想了想说道：“好好想想，后面如果上新款的话，详情页应该怎么拍。还有后面再像现在这样现场推广的话，还能再怎么完美一点。” 这是自从徐远航的新款扑街以来，他主动提及之后的新款和将来的安排。 对以后有规划和希望，或许会让人觉得累，但同样的，也能让人重振旗鼓继续往前走。 “别一个瞎想，有什么困惑的地方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多参考参考。”黄禄往林晓的方向示意了一眼，说：“尤其是林晓，她的一些意见和想法都很不错的。” “你还真适合做服装的。”黄禄看着林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 林晓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她还挺适合做服装的。 自从步入社会工作之后，她就一直都在vision，没有换过工作，也没有过任何想要换工作的想法。身边的人，不管是何其辛还是其他普通同事，都会说她工作能力强云云。可没人说过，她适合什么。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喜欢什么。 “你们下次去的时候，是几号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素，突然出声问道。 “还没订好，估计也差不多是下周日左右。”秦越越回答完，好奇：“陈姐你也要来看吗？” “不是。”陈素摇了摇头，有些犹豫地开口：“我是想问问，能不能让我女儿也跟着你们一起去。” “张晓雅？她不是马上都要高考了？” 第一百五十章 “晓雅她马上就要升高三了吧，”林晓看着陈素，有些不确定地又重新问了一遍：“我没记错吧。” 她和黄禄简单地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 陈素两个孩子的成绩都非常不错。大儿子考上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学校，据说在学校里表现也非常不错，一直在拿奖学金还参加了不少比赛。 林晓刚来那会儿，就总听陈素说起自己的大儿子，言谈之间满是自豪和得意，显然对这个大儿子非常满意。还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在秦越越和林放几人的口中才得知，原来陈素还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小女儿。即使是马上面临高考，存在感也弱得完全不如学习情况已经稳定了的大儿子。 “陈姐……”徐远航请咳了两声，没忍住出声说道：“我和秦越越呢，也就是去随便弄弄的。摆摊啊拍视频这些，完全都是随缘随心情，现在能有那么多人点赞也完全都是好运气突然撞上了。后面情况会如何，还真说不定也没有一个定数。” 陈素看着徐远航，有些茫然，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些是想要表达什么。 “就是吧……”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徐远航一个人身上，他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艰难：“小雅再过两个月就要升入高三了，我觉得应该还是要以学习为重比较好。体验生活嘛，以后有的是机会，也完全没有必要着急在这一时。” 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陈素一眼，问道：“您说是嘛？” “嗐，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陈素点点头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晓总觉得，现在的陈素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候看到的样子，似乎要年轻了许多。或许不是相貌上的年轻，而是另一种，给人的感觉气质上的年轻。 相比最开始眼角下垂，总是一副不高兴不情愿的模样。现在的陈素，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似乎都是眼角微微上扬着的。打包也好，一本正经坐在电脑前处理售后问题也好，都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认真。 劲头比起秦越越和林放来，在某些时候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也是想着，现在专注学习就行了。但是吧，”陈素笑了起来，嘴角弯弯的，眼角眉梢不自觉地都沾染上了温柔：“她在视频网站上看到了你们的视频，就也想跟着来看看。我寻思这段时间她也的确够努力了，每天在学校上了晚自习之后，回到家里都还要在看会儿书，难得会想出来放松放松，就想着随她了。” 黄禄不由自主地挑眉，眼里有着很明显的欣慰和少许惊讶。 “那行啊，”徐远航还没说话，秦越越率先跳出来乐颠颠儿地答应了，说：“反正时间现在暂定的是下周日，她应该也是休息的那天。不过具体几点，我和徐远航暂时还没有决定，尽量这两天就决定下来，到时候提前通知她。” “诶，对了，”秦越越一拍脑袋，拿出手机朝着陈素说道：“小雅她有微信吧，你把她号码推给我我加一个呗。其实我还挺喜欢和她一起玩儿的，上次元宵节就觉得她性格开朗又没有孩子气，就是忘记加好友了。” 这下终于不用就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一起，互相看着彼此尴尬地干瞪眼了，秦越越对张晓雅要过来这件事情自然是求之不得，脸上写满了喜色。 徐远航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视线触及到就差欢呼雀跃跳起来了的秦越越时，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心里，没来由地失落了下。 原来，还是给对方造成了困扰。 “行，那这件事情就暂且算是定下来了。”黄禄想了想，说：“周日店里就麻烦依依和放哥两人一起多担待点儿，到时候赵清然也会回来跟着一起回消息，我这边也尽量把事情整理整理就来帮忙。” 节假日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休息放松的时候。但对于服务和销售行业而言，节假日反而是忙碌的高峰期，即使只是一个无比普通的周末。凡特斯众人调休的时候，通常都会选择主动避开在节假日休息。现在店铺流量一天好过一天，仅仅平时候都有些不怎么能够忙得过来，更不用说在周日突然少了一个人了。 “什么时候能再招两个人就好了。”谢依依趴在桌子上，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十分可怜。 “再等等吧。”黄禄笑了笑，佯装不在意地开口说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一点，争取把618抗过去，招人的事情到时候再想办法。” 俨然一副要将员工压榨到底的资本主义嘴脸。 “618之后，都忙过了，很快就会进入淡季。那时候再招人，意义其实并不算大。”等到周围没人的时候，林晓才施施然地开口：“等逐渐开始忙起来了，又是双十一了。到时候，你再重新招人吗？” 抑或到时候又是一模一样的理由：“扛过双十一再说”，再紧接着后面就是新年了。公历的新年，农历的春节，想要找一个独特的时间点，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把员工的利用价值进行无限压榨，只需要扛过一个又一个忙碌的时间点，等来的只有习惯，并没有环境改善。 但黄禄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去做挂这个苹果，同样也不会把凡特斯里的每一个人当做是一直不停拉磨的驴。 “不知道。”黄禄相当坦然，眼里没了平时的高高在上，反而有些说不出来的茫然。 黄禄习惯性地从兜里摸了根烟出来，打火机拿到一半，发现林晓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只能无奈地晃了下手里地烟，问道：“我可以抽根烟吗？” “不可以。”出乎意料的是，林晓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表示理解和赞同。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林晓已经大概懂了黄禄的一些习惯。对方吸烟量的确非常大，但更多也只是一个人的时候默默抽。如果在别人面前，除非心里实在是太烦太乱了，不然也都会克制。 当初黄禄说林晓喜欢逃避，但向来自信的黄禄，也何尝不是。 不得不做的选择，往往是人人都避之而无不及的事情。 “你啊……”黄禄点火的动作一顿，无奈地看向林晓，嘴角扬了起来。 “不能。”林晓侧着头，同样笑着看他，但说出来话却异常坚定：“不能，我都还没走呢。” 要怎么样才能走？当然是得到答案之后啊。 黄禄大概知道林晓现在在想什么，可是却没有办法回答，很多事情，是连自己都找不到答案的。 “之前是你和我说的，”林晓迎上他的目光，视线无比坚定：“如果一直活在过去，那就永远都不能走出来了。” 有时候试着往前迈出去一步，会发现一直盘旋在自己心里的很多事情，其实也不过如此。 “他们现在没有再给我发消息了。”林晓转身，背靠着窗户，说道：“几个平台上的视频，都是我自己在更新。看到一些有意思的评论，我也会跟着一起互动。我发现，虽然他们都是粉丝，绝大部分人都并不能算业内的专业人士。但有时候，他们给出的意见和想法，却总能够让我眼前一亮。” 林晓并没有再继续纠结刚才的话题不放，而是说起了现如今在做的直播内容来。 “自从我们开始做穿搭内容之后，放哥告诉我流量就没有再往下落过，尤其是有主题穿搭视频那天，上涨趋势就跟直线一样。现在凡特斯的直播，我估摸着应该已经在前排了。” 没有大背景，也没有高流量店铺引流，凡特斯能走到现在，完全能够说得上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越稳，自然也就能走得更加长久。最开始靠着蹭上几次热搜，的确带来过几波高峰流量。但这些都是虚的，网红店铺永远也只是网红店铺，不可能靠着这点话题翻来覆去地把自己炒成自带流量的大明星。 有起有落还算好，但更多的网红店铺，一旦开始下落之后，几就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了。 与之相反，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之后，想要落下来反而还不容易。 “后面两个平台，我也在关注，很多同类型的视频出来，都有些抄我们的意思。”黄禄不得不承认，林晓现在或许说不上是彻底从陈念念的事情中走了出来，但至少不再惧怕和躲避。 并没有因为陈念念家人的那句话，而彻底停下开启新生活的步伐。 “不过我最近很明显地感觉到，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店铺的话，我们能做的内容都实在是太小太小了。”林晓看向黄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想再拉几个店铺一起。” 黄禄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凡特斯的是店直播。” 基于店铺的前提，才去开的直播，自然也是完整地代表了整个店铺。如果把其他店铺加入进来，那就不再是店直播了，内容和渠道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这个事情我会处理衔接好，你只需要负责搞定人手就行。”林晓狡黠地看了黄禄一眼，语气自信无比。 “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黄禄笑了下，把指尖夹着的烟叼在嘴里。 “你是，但直播这事儿还得听我的。” “为什么？” “我厉害呗。”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从上次两人谈过之后，黄禄当真说到做到，再也没有过多干涉林晓直播间的事情，甚至连询问都很少了。一来是答应并且也信任林晓，二来则是根本没有任何时间。 618现在不过才刚刚兴起，影响力和知名度都远远不如年末的双十一盛会，但平台将其推为上半年的唯一超级大促，自然也要各方面地造势。各方面疯狂引流推广宣传，商家方面则是万分配合地进行主图详情更换以及低价折扣。比起已经成型的双十一盛会来说，618在各方面都要稚嫩许多，但也正因为如此，活动详情和节奏也就变得异常的简单粗暴。 预热时间长， 对于井上织姬这种泄露情报的动作，李力也是一点都不在意，毕竟李力的目的就是要把黑崎一护骗到虚夜宫来，让黑崎一护帮自己测试虚夜宫副本的强度。 其他比赛都结束了，这场焦点之战还没有结束，所以，天空之城所有观战者都没有离开。 那双深如古潭的眸子忽暗忽明，泛着冷冷的幽光，昏暗中，那阴恻恻的脸毫无感情，让人看了恐怖至极。 此时，一张赤红的人皮被他紧紧地抓在带着手套的手里，一滴滴鲜艳的血液更是不断地从那张人皮间滴落下来，像珠子一样，滚落在沙子里。 说着，拉克林吐出一口带血痰到地面下“轰”一个直经十几米长的大坑出现。 这让神石坊坊主、莫虚他们俩人认为，王野可能就是掌握了一种全新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股深蓝色的光芒出现在塞斯罗林斯，接着就是一记横扫踢在塞斯罗林斯的脖颈上，劲道奔涌而出，砸得发出一声震响，深蓝色的光芒四射而出。 叶逸舟眉目一闪，微微晃了晃头，一位身影一闪，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消失在众人间。而那原本看热闹的宾客见如此，纷纷呓语了几句，便转回了身子。 ps：为十更兽盟主加更肝完，今天晚上因为有客人上门，一直在招待，所以这更有点晚，兄弟们勿怪。 刘妃芩和赵蔓媛的维修虽然也不算低，但都是温室里面的花朵，从未与人战斗过，对于姬雅蕊被抽飞只会慌乱的呀呀大叫。 尽管盖伦已经浑身浴血，尽管他那裸露的胸膛已经布满鲜血，尽管他的周身已经开始白雾升腾，但他却依旧战意满满。 看起来前身似乎是某个祸神或者穷神一类的不受欢迎的神，破败到这种地步，而且还是在繁华的京都附近，实在是很难想象。 彭威虽然不一定这么做过，并且武力值比起这些人来，差的要命。但他的杀气，是没有办法掩藏的，要知道，彭威在缅甸经历的阵仗不少，杀的人也不少。 “那么好！你可要加油，我一定会去看你的！”白静儿俏皮一笑。 “也对呢~~”，布琳呼了一口气，刚扬起微笑幻想着即将到来的婚礼，但幻想了一下之后她又叹了一口气。 尤其是当他听上官卿心说帮自己找一个能治疗自己儿子的医生后，他心中更是对其充满了感激。 但不久前，宁秋三人重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当中，让人们感到非常的惊喜。 当年，阳顶天在明教最鼎盛时期，突然失踪，一经多年无有半点音讯。致使明教上下，人心溃散，一众高层再没有了往日的亲密，明争暗斗不断，野心勃勃者自然也就盯上了那高高在上的教主之位。 就这样嗜魔军带官衔以上整整五千人，全部守在阳城城外风雪中。 民众听到这两个禁军的话，赶紧跪了下去，古人对于这些吉兆，祥瑞都是非常敬畏的，他们认为天降祥瑞就代表着这个国家受到天神的护佑，一定能走向昌盛。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林姐小林姐。”秦越越一看到林晓走进来了，连忙叫住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偷偷摸摸地把人给领进了茶水间。 “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林晓没忍住问道，她刚进来，连手上拎着的包都还没来得及放呢。 “之就是找你问问，上次禄哥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连招人的事情，都要我们自己来决定了啊？”秦越越脸上写满了茫然。 秦越越抬头，环视了一眼被所有人挤得满满当当的茶水间，语气十分无奈：“就这事儿啊？偷偷摸摸地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而且，除了神情动作偷偷摸摸的之外，人也一个不落地全都跟这儿站着了，刚才那一通藏着掖着的到底有个什么意思？！ “嘿嘿，这不是保持额下神秘感嘛。”林放挠了挠头，说：“感觉也像是大事儿，总觉得堂而皇之地就这么扯着嗓子问似乎好像有些不是很好。” “所以就一定要全都挤在茶水间偷摸地问吗？”林晓无语，啧了一声感慨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仪式感的。” 林放：“这不是生活嘛，多点仪式感多点快乐。” “收起你那些运营广告语吧。”林晓毫不客气地吐槽，吐槽完了，倒是也认真地想了想，这才说道：“禄哥的决定，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完全可以自由做主。” “什么……叫做自己做主啊。”谢依依瞪着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神情里充满了无辜和好奇。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林晓顿了下，认真地解释道：“除开一些大方像上面的事情，你们自己能解决的都可以通过自己的方法去解决和应对。他不会每件事情都来亲自过问，剩下的这些事情都由你们自己完全做主就行。” 众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或者说在此之前，大家在私底下或多或少地都已经进行过了一番推测和猜想。担当自己的所想，真正地从林晓口中说出来得到确认之后，心情还是忍不住复杂了起来。 “可是连招人的事情都要我们自己来做主……”陈素犹豫着开口，说道：“就像我，什么都不懂，哪儿能做得好啊。” “陈姐你实在是太小看自己来，之前售后的事情你不就是处理得很好。”林晓笑了起来，补充说道：“因为你每天都在接触这些，想法肯定也会我们不一样。都说术业有专攻，不管是什么职位，你能了解到的和看到的，肯定也会比其他人要多。” “人呢——秦越越，秦越越！” “你们难道今天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上班的吗？” “这些人，全都跑哪儿去了？” 徐远航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秦越越当即瞪大了眼睛，连忙跑出去。 “诶诶诶，别喊别喊了。”秦越越用比对方更大声地回应着：“整栋楼都能听到你叫我的声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不是欠你钱了。” “谁会这么想？”徐远航毫不客气地切了一声，说：“我看你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给我爬，也不知道谁才是小人。”秦越越说完，才看向陈素，问道：“对了陈姐，张晓雅呢？我明明刚才还看到她就在这儿的，怎么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徐远航：“你们可真行，这么多人在这儿，连个小孩儿的行踪都看不住。” 陈素还停留在刚才林晓所说的那番话里，听到秦越越又叫了她两声之后，这才堪堪回过神来，说：“哦，哦，刚才我让她帮忙买早饭去了。我寻思你们今天上班都挺早的，肯定来不及吃早饭。” “啊，陈姐你可真是太贴心啦！”谢依依忍不住乐了起来，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还想着等下再去楼下随便买点儿什么吃的来着。” “饿了啊？楼下我车上还有不少零食，上次禄哥给我扫荡来的。在街上没发完，要是饿了你们就先垫垫。这几天我一直忙着视频的事情，还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就一直都没有拿上来。”徐远航说完，就要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转身出去。 随即，砰地一声，凡特斯的门就被推开了。 “我说你们这群人，可真是厉害。”黄禄拎着大包小包进来，身后跟着已经快到他肩膀的张晓雅。东西都还没放下，就开始激情炮轰众人，说：“我也就服你们，让一小孩儿去买这么多早餐。花样还要求挺多，这个要面那个要粉的，你们怎么不上天？要不索性直接楼下给你们开个美食城得了。” 张晓雅站在一旁，呆愣愣地看着“性情大变”的黄禄，忍不住小声开口：“是我自己想着多买点其他东西的……” “小孩儿哪来这么多想法。”黄禄毫不客气地说完，转头继续絮叨众人。 林晓走过来，递了个梅干菜饼给张晓雅，又拿了个包子递给黄禄，哭笑不得地说道：“吃你的吧，人小孩儿都能买这一大堆早饭，怎么就不能堵上你的嘴呢。” “是啊，”徐远航嘴里叼着一个小笼包，含糊不清地说话：“别一口一个小孩儿的，小雅今天要和我们一起去摆摊。你一直强调小孩儿，弄得像是我们在非法征用童工似的。” 张晓雅全程不怎么能插得上话，但一直端着碗乐颠颠儿地看着眼前这些人互动，眼里满是期待和欣喜。 一旁的陈素，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侧头便看到张晓雅此刻的神情，不由得就有些发愣。 印象中，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张晓雅如今的样子。 开朗的，眼里盛满了期待的，独属于少年人的稚嫩和朝气。 或者说，她以前很少甚至几乎没有太过认真地去观察过张晓雅，即使她已经年满十八，在自己身边朝夕相处地生活了十八年。 似乎以前，自己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大儿子张梁身上。 “不用太担心。”等到人走之后，林晓看着依旧还望着窗外的陈素，安慰说道：“徐远航和越越两人虽然平时候咋咋呼呼，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但实际人都挺好的，也能算的上细心。小雅和他们在一块儿，也不用太担心。估计等下他们还会开直播，你也可以在直播里看看着。” “我……我不是担心。”陈素说话的声音低低的，看向窗外的神情里带着些许的茫然，说：“就是有点意外，以前都没有好好地看过小雅。” 现在猛地才意识到，原来对方已经这么大了。而且对方此刻的模样，似乎又和想象中的有了些许的不一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印象里刻板呆愣内向，远不如她哥表情丰富的张晓雅，也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活泼开朗。她和秦越越等人也就之前元宵节的时候见过一次，现在一起相处的时候，虽然谈不上完全自来熟，但好歹也算是进退有度落落大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陈素不禁有些茫然了。 “青春期的小孩儿都是这样，一眨眼对方就和印象中不一样了。当然，”林晓意味深长地看着陈素，笑着说道：“也有可能是之前，大家都没有太认真去注意的缘故。” 陈素低着头，语气忍不住有些失落：“是啊，之前都没有怎么去注意。” 在她看来，张晓雅性格内向，学习成绩虽然在同年龄中算得上是不错。但已经有了更加优异的张梁在前面，很难让人去注意到张晓雅。有时候反而会忍不住觉得，张晓雅的好不过都是理所应当，因为她有一个更加优秀的哥哥。 当优秀成了一件理所当然却不受重视的事情之后，不完美反而成了被人嫌弃和不喜的理由。 “其实小雅，挺优秀的。”林晓看着陈素，语气轻缓柔和却坚定：“不是吗？” “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陈素才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她很喜欢和你们一起玩，就上次元宵节之后回去和我说，觉得你们……” “夸人的话就不用说了，小心被禄哥听到，他也要开嘲讽了。” 陈素失笑，说：“那行，我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张晓雅当时回去之后，第一次在陈素面前表露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她们自信而又独立，一直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要是我也能像他们那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当时的张晓雅如是说道。 “妈，你也喜欢和他们一起工作吧。” 也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陈素看着眼前工作桌上的衣服，微妙的情绪不断从心里翻涌出来。 这堆衣服全都是她自己主动挑出来的，这些衣服存在的问题多种多样。有的是因为线头没修剪干净，有的是因为太皱了看起来不上档次，还有的仅仅只是因为厂里做货时没有折得足够好…… 这些全都没有包含在自己之前的工作内容里，即使有要求，她也大可以直接忽略过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之前黄禄每天挨个儿检查包裹的时候，她还很不耐烦也很不乐意。觉得不过都是爱挑毛病的老板，没事儿找事儿折腾出来为难她的鸡毛蒜皮。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主动地看不惯了。 但凡包裹里的东西，有任何一丁点儿的不好，她都不能接受也看不过去。即使已经把口袋封号好之后，她也忍不住再去拆开包裹拿出来。 似乎自己变成了没事儿找事儿的那个人。 那些不情不愿和满不在乎，似乎也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取而代之的是充实和期待，即使现在每天工作所需要处理的事情都差不多。 陈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上来此刻自己心里是茫然还是坦然。 她现在正在做的，或许就像张晓雅感叹的那样，也的确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已经四十好几了的陈素，完全想不到在如今的年龄和当下的环境中，竟然还能找到自己喜欢并且也能做好的事情。兴奋和雀跃铺天盖地涌上心头，眼前这堆衣服看起来似乎也变得可爱了不少。 “刚才聊什么呢你俩。”黄禄凑过来，顺手把杯子递了过去。 “哪有人大热天还喝热水的啊。”林晓一看对方手上拿着的是保温杯，就有些抗拒。 “喝吧，放凉了的花茶。”黄禄无奈，又把手中的杯子往前递了递，说：“我也不至于真这么没常识，大热天的还让你多喝热水。” 林晓接过，隔着杯子外壳，她没法儿确定里面装着的是冰水，半信半疑地看了黄禄一眼，试探着喝了一口。 “温水？” “敢情你还真想喝冰的呢，也不怕你嗓子受不住。” “最近我嗓子已经没有什么不舒服了。”林晓还刻意清了清嗓子，说：“杨柳也告诉了我不少发声技巧，现在整场下来也没有太大的难度。” “也别硬拼，当真你再努力点我就能换辆车了啊。”黄禄说话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说：“尽力就好，实在不行多找个人来帮手也行。” 林晓挑眉看着他，揶揄道：“还想着换车呢？债都没还完吧。” “诶，”黄禄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就不能说点儿好的吗？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为了我能早点还完债，还是麻烦你辛苦一点吧。能自己亲自上阵的，就千万不要找其他人。实在是不行的，那也多坚持坚持，努力地熬过去就好了。毕竟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生命不息，工作不止……” 林晓靠在直播室的墙边，眼角微微上扬，斜着眼看向黄禄，说：“你还挺会顺杆儿往上爬。” 黄禄啧了一声，对她的形容显然非常不认同：“也不能算做是顺杆儿往上爬吧，顶多也就能算得上是尽最大的努力去为自己争取利益。这样才能对得起你们给我的那什么称号来着，黄世仁儿？万恶的资产阶级？” “哈哈哈哈。”林晓蓦地乐了起来，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黄禄这种一脸严肃阴阳怪气的劲儿特别戳她，每次都忍不住想乐。秦越越就吐槽过好几次，明明黄禄这样的状态下是打心眼儿里的损，也就林晓能受得了，并且还觉得有趣。 “已经想好了？”林晓乐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这样问了一句。 她没明说，但黄禄在瞬间就反应过来她所指代的是什么。 “嗯，想好了。”黄禄转身，背靠在窗户框边儿上，神情淡然，语气轻缓却无比坚定：“总是要一直往前走的，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 从建立凡特斯的那天起，第一个应聘的找上门来正式工作之后，这就已经不仅仅只是黄禄一个人的事情了。 凡特斯，同样也是他们这群人的以后。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诶，小林姐。”赵清然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看到林晓从房间里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林晓下班时间晚，就算是作息再怎么稳定，都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保障精神状态。所以如果第二天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前一天也准时下班的话额，都要上午左右才会起床。赵清然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八点出头。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赵清然说完，脸上顿时又浮现出些许的担忧和歉意。 “没有。”林晓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之后，才摆了摆手说道：“我睡眠质量好着呢，而且都习惯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哪儿能那么容易就被打扰，不要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 “我就是自然醒了，”林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是睡得太好了，反而还容易惊醒。” “也有可能是现在天儿热了，屋里窗帘没拉好的话，光线太足了就容易醒，更不用说你那边还是落地窗。”赵清然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开始絮叨起来：“你以前是不是都没有注意过，屋里的窗帘遮光性还真不够好。要是再过段时间，我估计你能七点就被晃醒。” 林晓愣了下，神情随即就恢复了自然，笑着对赵清然说道：“那我之前研究研究，你先快去上班吧。今天是不是有人还要过来面试，我听黄禄昨天说，特地要让你早点过去把把关的。” “诶诶诶，就是这事儿！禄哥让我早点儿过去，别让对方等太久了。”赵清然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也顾不得继续再聊其他，匆匆忙忙地拎着包就跟一阵小旋风儿似的跑了出去。 “整个工作室的人都风风火火的。”林晓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又回了屋。 赵清然提了之后，她才开始注意到房间的窗帘。现在外面天光已经彻底大亮，窗帘虽然已经被拉得足够严实了，但还是有不少光线透了进来。六月外面已经天亮得非常早了，屋外日头爬了上去，屋内的光亮也丝毫不遑多让。 林晓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再也没办法睡着。 自从那天和黄禄聊过之后，她这几天就都有些睡不太好。 凡特斯招人的事情，已经风风火火地提上了日程。空闲的样品室改成了设计办公室，作为赵清然和新设计师的工位。后面客服和售后发货的人员陆陆续续上岗之后，估计工作间的空间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压缩。 有新人要来，自己身上的事情顿时就变得轻松了不少，最近两天工作室里几乎都一直蔓延着轻松热闹的气氛。忙着计划分工，忙着把条件相当有限的民房改装布局…… 凡特斯在这种时候，才有了明显壮大的气息。 当年的new/step似乎也正是走到了现在这一步，黄禄却没有被过去的事情所束缚住手脚，依旧坚定不移地往前了。 这是林晓再怎么也赶不上的。 至少，现在是这样。 林晓把书盖在脸上，不知不觉间再次睡了过去。 手机微信声音清脆地响了下，林晓从一片混沌的意识中逐渐清醒过来，却有些懒得动弹。不知道过来多久，微信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这次的动静远比刚才要大上了许多，而且非常连续，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凡特斯的这群人开始工作了，不知道在群里又絮叨些什么。 出乎意料的，那股懒得动弹的劲儿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下去。林晓伸出手在茶几上摸了下，拿过手机点开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凡特斯的群聊里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 秦越越：真是不容易啊，远山里的销量终于稳定起来了，徐哥又有钱请我们吃饭了。 徐远航：行，不就是刚从一个穷困潦倒的地步，更换到另一种穷困潦倒吗，没事儿。过两天人再多一点，我请客。 林放：还是徐哥爽快大气，不像某些地主，压榨我们完了，人都不见了一个。 谢依依：是啊，禄哥去哪儿了？怎么一个上午都没看到他。 陈素：刚才看到他出门问了一声，说是兜风溜达去了。 随即，屏幕上齐刷刷地都是一片鄙视和嫌弃的表情包。 林晓退出群聊回到主页面上，最早的那条消息是黄禄发过来的。 黄禄：你窗帘儿不好？ 林晓挑眉，这个赵清然，通风报信儿的本事还真是一流。 林晓：你怎么知道？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了？ 黄禄承认得相当大方：可不是，每个月还定期给她打钱呢，从未拖欠过一次，我还算是挺靠谱的一个上家。 林晓不由自主地乐了起来，随即电话铃声响起，竟然是黄禄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起了啊？” 黄禄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了出来，估计是正在嚼口香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林晓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来对方那副不羁的模样，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开始往四周蔓延开来。 原本压在自己心里那点压抑和纠结，也在这瞬间烟消云散了。 “没起，还躺着呢。”林晓相当坦然，躺在枕头上看着头上的天花板，说：“本来还半梦半醒的，你这电话就直接让我清醒了。” “赖上了是吧。”黄禄也乐了起来，说：“我那眼线可是和我说了，她出门的时候那就清醒了，还和她聊了好一会儿。” “那我也有可能去睡回笼觉了啊。” “这不是都能回消息了，我估摸着回笼觉也应该差不多醒了，才打电话过来的。”黄禄理所当然地说道。 林晓任由红晕悄无声息地攀上自己的脖颈和脸颊，最后蔓延到耳骨背后。 自从那天黄禄对她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新意之后，并没有特别近距离的互动，有时候让林晓都忍不住有些恍惚，开始怀疑那天对方说的话可能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个意思。 但工作之外，黄禄却又像是换了个人，总是无比坦诚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怕打扰，怕担心，会欣喜，也会纠结。 坦荡诚恳得让林晓措手不及。 “行吧，反正现在不醒也得醒了。”林晓佯装无奈地说道。 “算了，不为难你了。”黄禄也跟着乐了起来，说：“你把你窗户的尺寸，还有你现在的窗帘照片也发我。” “做什么用？”林晓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说：“你不会是给我买窗帘吧。” 她问得相当直接，很显然黄禄也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说道：“今天没什么事儿，在办公室转悠了两圈，一个个地都忙得飞起，就唯独没我的事儿。我估计在那儿再多溜达两圈，肯定就要招人嫌了。恰好听到赵清然说你窗帘的问题，我寻思那没事儿就正好去面料市场逛逛，顺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你的窗帘。” “当然了，也不是我硬送。”还没等林晓说点什么，黄禄就率先解释上了，说：“我先根据你现在的风格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比较类似一点的。要是有的话，我再拍照片儿或者视频给你看看先。” “你也不嫌麻烦。”林晓轻声说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反正都是要去逛，什么都看到一点呗。”说完，黄禄才又放缓了声音，有些犹豫地开口：“或者，还是你觉得麻烦啊。” “也没有。” 随即，两个人都没再继续说话，安静得仿佛额能听到听筒那端对方的呼吸声。 林晓起身，拉开了窗帘，外面的阳光顿时倾泻而来。整个人都沐浴在了暖光之下，让人没来由的就柔软了下来。 “要不……”林晓看着外面的阳光灿烂，不由得扬了扬嘴角，说：“要不一起去吧。” “行。”黄禄也笑了起来，说：“那我现在过来接你。” “大概多久到，应该我洗漱完就刚好。” “估计不行，我可能十分钟就能到。” “怎么这么快？”林晓有些疑惑，一边往洗手走去一边随口问了一句：“你没在工作室里？” 说完，又马上警觉起来：“你现在在开车？”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也不自觉地上扬了不少，整个人顿时也紧张了起来。 陈念念的事情之后，林晓不仅对开车有着本能的害怕，同时也非常严格地要求身边人也遵守开车的礼仪和规则要求。 黄禄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想到哪方面去了，随即马上安抚解释道：“从收到你消息之后，我就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再给你打电话的。” “哦，那还好。”紧张过后，林晓不由得就有些尴尬，自己刚才的情绪似乎变得有些快了。 “这不是待在那边也没什么事儿，我就直接来市区了，没想到误打误撞刚好能来接你。” 不知道得是巧合成什么样的误打误撞，才能特地从工作那边绕路过来刚好到市区。 “那还真是挺巧的。” “是挺巧的。”黄禄说完，随即自己也笑了起来，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似的，语气一松，说道：“第一反应是来找你一起去逛逛，所以就直接开车过来了。” “你就知道我一定会和你出去啊，万一我不愿意呢？” “那我就一个人去逛呗，这有什么。” “你还挺想得开。” “那是，这都想不开我未免也太脆弱了。那你，”黄禄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道：“现在知道了，还要一起去逛吗？” “当然。” 这次，反而轮到黄禄不知所措了。 林晓抬头，看着外面铺天盖地洒落下来的阳光，暖意也在这时候蜂拥而至，心里稀里哗啦地软成了一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林出去工作啦？”保安大叔看到林晓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她打了声招呼。 “嗯。”林晓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又突然说道：“今天不上班，就出去逛逛。” 保安大叔似乎没想到她还会接着往下说，有些意外，后知后觉地问道：“哦，那是和朋友出去玩啊。挺好的，挺好的，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说不上来刚才的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补充多说那句话，仿佛像是心里藏着一件无比开心喜悦的事情，忍不住想要和全世界的人都分享。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这一瞬间的雀跃。 “心情这么好？”黄禄看到林晓朝自己走过来，不自觉地调整了下自己的站姿，视线交汇时，笑意不自觉地就攀上了眼角眉梢：“你和你们小区保安的关系都那么好，看到你们俩聊了几句之后就乐得不行。” 两人之间自然熟稔的气氛，似乎就因为刚才那个难得的直球，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尤其是当看向对方的眼睛时，内心都不自觉地盛满了温柔。 “我心情一直很好。”林晓没直接承认，拐了个弯儿，说：“随口聊了下，说是出去逛逛也挺好的。” “还没吃饭吧，”黄禄摆了摆手，说：“先上车，我们一起去吃点儿什么，之后再去逛？” “对了，”黄禄上车系上安全带之后，看着林晓有些犹豫地开口：“你今天原本没有什么安排吧？” 最开始只顾着自己想到了就开车过来，刚才也是气氛上头不自觉地就说了出口，现在冷静下来，黄禄才猛然意识到，今天林晓虽然休息一整天都有空，但不代表对方没有什么提前安排。自己这样贸贸然地过来，又贸贸然地邀约，很容易就打扰到对方的计划。 “现在才想起来问？”林晓眉毛微微上挑，看着他略带紧张忐忑的神情，有些好笑地问道：“刚才怎么没想起来这回事儿，还问也不问一声地就直接过来了。” “没想那么多。”对方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没有其他什么大的变动，黄禄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平时吊儿郎当不可一世的禄哥，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得不行，林晓原本还想趁机多揶揄打趣对方几句的，现在却都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走吧，先去吃饭。”林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在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抱有好感的前提之下，还真没有任何办法在这方面开一些玩笑。 或者说，自己也不想。 “想吃什么？”黄禄侧身看了她身上的白衬衣一眼，说：“火锅之类的就不要想了，你今天穿的白衣服，要是不小心沾上了会很难洗。” 他不说还没什么，一说林晓反而还真的想吃火锅了，好奇地看着他，问道：“可我还挺想吃的，怎么办？” 黄禄抬头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林晓，对方也正从这个角度，瞪着眼睛看向自己，眼里澄澈而又干净。 “那就吃。”没有任何犹豫地，黄禄说道。 林晓不由得失笑，说：“你怎么一点立场都没有的？” “本来就是特地约你出来吃饭的，当然是以你的意见为主。”黄禄翘了翘嘴角，说：“你要是能接受，一身火锅味儿地逛市场，那就当我没说。”说完，便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拿出手机来要切导航。 “那算了算了。”林晓忙不迭地拒绝，一想到那种场景忍不住有些抗拒，说：“今天穿的可是我们店铺的主打款，还是多在外面溜达会儿，权当做没什么人气的免费广告了。要是自带一身火锅味儿进去，本来就没有什么效果的广告，估计就得打对折了。” “这倒也不至于。”黄禄看向前方，神情无比之专注：“你穿上的衣服，效果只会加倍，不会打折。” “还挺会夸人。” “这点倒不是客套话，你穿上是真不错。”黄禄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下去，道：“你身上有股很独特的气质。” “嗯？” “很简单，但却给人非常舒适和轻和的气质。”黄禄一本正经地又补充了一句，说：“不仅是因为我带了感情滤镜这么觉得，放哥秦越越陈姐工作室里每一人都这么感慨过，尤其是你站在镜头面前直播的时候。”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自信沉稳的，不管屏幕后方的流量正在经历高峰或者低估，不管是直播刚开始还是临近尾声，林晓的情绪状态都非常好。自信，从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当她那双原本就明亮的眼睛看向摄像头时，屏幕后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会选择去相信她。 她直播的时候同样也非常随性，但洒脱却不敷衍，认真却不严肃。 独属于二十多岁到三十岁之间，轻熟的少女气息，被她展现的淋漓尽致。 有着刚踏入社会的小姑娘所不能拥有的自信和沉稳，也有着长期情绪处于低谷的人不会拥有的积极和温柔。 “你们还真是……”想到他们一群人在自己直播的时候，站在屏幕后面眼巴巴地看着，林晓一时间就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无奈。 但凡特斯的气氛向来如此，所有人每天都像是有着用不完的积极和善意。 饶是毒舌暴躁如黄禄，有事儿没事儿都能对别人夸上一两句。内容从今天的穿着，到对方的各种工作习惯，而且非常真情实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虚假刻意。 被温柔对待之后的人，同样也会忍不住向其他的人释放自己的善意。 至少在凡特斯，每一句夸奖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实。 “和谐。”林晓在脑海中想了半天，终于扒拉出来一个词语。 “当然。毕竟你可是以一己之力，把我们店铺的销量给往上拉了一大截的人。屏幕后面那么多人，都会仅仅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对你产生信任和关注，更何况还是在工作中朝夕相处的我们。” “得了啊，还夸上瘾了。”林晓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靠在椅背上看向黄禄，轻声开口：“你比我想象中的温柔。” 黄禄没吭声，很快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林晓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黄禄清了清嗓子，说：“这话太出人意料了，我得停下来冷静冷静。” 林晓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好笑地问道：“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平时我总是对你恶言相向一样的。” “恶言相向倒是不至于，就是距离感挺强。” “距离感？”林晓愣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是啊，距离感。”黄禄一本正经地开口，也没看着林晓，继续说道：“毕竟距离我表白都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结果我们凑一块儿，除了聊工作就还是聊工作。” “聊工作那不是因为现在……” “现在忙嘛，现在还处于重要的关头。店铺的销量嘛，也是一天天地蹭蹭蹭在往上涨，但这事儿吧，还是在原地踏着步。” 林晓等他放鞭炮似的一骨碌说完之后，也不继续接茬，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她不说话，黄禄反而慌了，说着说着也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在这儿等着我呢，是吧？”林晓见他彻底没说话了，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以还总吐槽人秦越越和放哥喜欢顺杆儿往上爬，我看他们也是随你，顺杆儿爬的功夫说不定还不如你。” “那可不一定，我也还是会看事儿的。”黄禄这种时候还不忘吐槽一下那两人说：“他们俩傻子，可是不管什么事儿都能顺杆儿爬得飞快，我也就对上你了。” 林晓愣了，视线也忍不住开始有些乱：“什么叫做也就是对上我了啊。” “可不是嘛，”黄禄扬着嘴角笑了起来，说：“平时里你能和我聊的，也就是工作啊直播的这些事儿了。好不容易能有个其他的话题，当然得马上抓住。不然……” 对方的语气马上软和了下来，林晓甚至都以为最后两个字会不会是自己的幻听。 “不然什么？”林晓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 “不然，”黄禄侧头看着她，轻轻地笑了下，眼里没有任何过多的情绪，只有满满的笑意：“不然，我真怕这样过着过着，就把这件事儿给过没了。” 这件事儿？ 还能有什么事儿？ 当然是黄禄告白的事儿呗。 红晕就这样在黄禄无比专注的视线下，明目张胆地从脖颈处开始缓缓向上攀升，直到在耳后彻底蔓延开来。 “你还挺坦荡直接的。”林晓靠着车窗玻璃，轻声说道。 何止是坦荡直接，都能称得上是步步紧逼了。林晓这时候还忍不住有功夫去想，怪不得多难多紧张的交期和价格黄禄都能谈下来。即使话题已经进行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地步，但黄禄仍旧不会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在喜欢你这件事情上，我向来都挺坦荡直接的。”黄禄侧头看着林晓，蓦地一下笑了起来。 今天的阳光，似乎也比往日要更加灿烂。 夏天了啊。林晓在心里想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初夏的太阳温暖热烈，却一点都不刺眼让人觉得烦躁。刚从寒冬走过来的人，看到这么好的天气，无一不喜欢弄张椅子放在门外，悠悠闲闲地晒着太阳。全身被晒得暖洋洋的，让人丝毫不想动弹。 “温水煮青蛙。”林晓莫名地想到了这几个字。 “什么？”黄禄没听清，温声问了一句。 林晓恍然，原来不自觉地把脑海中正在想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温水煮青蛙。”林晓想了想，没有避开话题，而是又重复了一遍。 黄禄这下听清楚了，忍不住失笑，说：“看来我不够努力，竟然还只是温水。” 林晓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给逗来乐得不行，黄禄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她也跟着乐。 “你瞎乐什么呢。”林晓看他乐得个没完，终于忍不住了。 “没什么，心情好就乐了呗。”黄禄打了个响指，就在林晓以为他都不会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便听到黄禄又接着说道：“其实我挺高兴的？” “高兴什么？”林晓疑惑，问道：“因为没有拒绝你？”可也不代表算是接受了啊，林晓在心里默默地想到，但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半句话说出来。 “高兴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林晓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黄禄，似乎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她下意识地问道。 “没什么。”没成想，黄禄这次不想说下去了，摆了摆手，开个了玩笑说：“行了，青蛙该去吃害虫了。” “我……”林晓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其实还没有想好。” 黄禄伸手去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再转过头来。他大概可能知道林晓想要说什么，但这些话并不是他现在想要听的。 黄禄的余光瞥到后视镜里的自己，凹凸镜让人的五官产生了些许的扭曲，让人显得陌生而又奇怪。黄禄突然有些后悔，今天就不该提这个话题的。温水煮青蛙的模式固然老套，但好歹有用。再者说，他现在也不年轻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蜂拥而至，黄禄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喜欢林晓。 他从来没有这么忐忑过，甚至还带着些许的难受。即使是以前辞职也好，创业也好还是其他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挫折也罢，碰上了就是碰上了，与其把情绪放在无用的担忧上，不如放松情绪去享受当下。既然别无选择，那就没有任何必要浪费情绪，去猜测去揣度去忐忑。 但现在，似乎前三十年被压抑下来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了。黄禄甚至觉得，林晓说不定都能听到自己此刻的心跳声。 心鼔如雷。 “不用想太多……”黄禄硬着头皮，一字一句说得有些艰难。 “没想太多，就是单纯地没有想好。”林晓语气难得地有些茫然，声音轻缓而又飘忽：“我在想，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黄禄这下彻底茫然了，转过头来看着林晓。 “就是为什么你会……”林晓犹豫了好一会儿，换了个说法说道：“为什么你会对我有好感。” 黄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毫不犹豫地开口，说：“当然是因为你优秀啊，很容易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但产生好感这事儿，没有具体的为什么。” 林晓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 “不过我是真没想好。”林晓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想了想，说道：“我承认，我对你是有好感的。” 黄禄一愣，被林晓突如其来的坦诚和坚定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这样的林晓，反而让他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在这瞬间平静了下来。 “但是我不清楚，我对你的好感，到底是和你一样的好感呢，还是因为其他的。” “还能因为什么？”黄禄一头雾水，反而更疑惑了。 “因为工作啊。”林晓看着他，神情莫名有些心虚，但还是从善如流地说了下去：“以前从来没有尝试甚至是接触过现在的工作，但出乎意料的是，我真的很喜欢，也很享受像现在这样沉浸其中，把自己的想法和喜好告诉更多人也能帮到更多人的状态。同样，工作氛围也是。我工作过的地方，也就只有一个vision，和现在的工作氛围完全不同。” 听到对方提起vision，黄禄的张扬顿时又涌了出来，不屑地嗤笑：“哼，vision那种完完全全被剥削压榨的工作氛围，当然和我们凡特斯不一样了。这也是之前我和何其辛那小子分道扬镳的最终原因，他懂个屁的公司管理。” “嗯，”林晓神情严肃，一脸煞有其事地跟着点头，说：“就是，他懂个屁的公司管理。” 原本两人之间，那股若有似无的尴尬和紧张，因为两人站在同一阵线上讨伐何其辛，而瞬间荡然无存。 “所以啊，”林晓也组织好了自己语言，神色轻松坦然，说：“我不是很确定，我自己到底是因为这些外在的种种原因，而对你产生的好感，还是纯粹地对你这个人产生了好感。”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再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想清楚一些。”林晓说完，原本的紧张和不好意思，彻底消失之后，心情顿时轻松了起来。 认真得仿佛又变成了两人在聊工作。 “我以为……”黄禄轻声笑了起来，说：“还以为你是在想，我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 “什么值不值得？” “就整个人吧，脾气算不上很好，事业……如果现在这个从你来了之后，靠你才救起来的小作坊也能够算得上是事业的话，那也还是一团糟。三十出头了，还背着因为创业失败而背负着的巨额债务。怎么想，都不应该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选择。” 不知道是真的在自嘲，还是在提醒林晓。无良的资产阶级黑心的地主叫了这么多遍，但黄禄也并非是像其他共工作室老板那样，潇洒而又风光。甚至严格意义上算起来，还比不上很多人。 “这又有什么关系。”林晓失笑，说：“比起托付，我更喜欢势均力敌，能一起去做点什么。即使是暂时的困难也好，还是其他，我都不觉得是什么很困难的问题。” “只要没停下，就总能变好的。” “更何况，我相信你。”林晓看着黄禄，专注而又认真：“不仅是我，罗强张亚楠他们也好，还是徐远航，以及工作室里的其他人也罢，如果不是相信你，又怎么会留下来？而且每天还吭哧吭哧地加班，不属于自己的事情也抢着无比投入地去做。像你这样的无良资产阶级，早就成被告了。” “哈哈哈哈哈。”黄禄往后靠着椅背，大声地笑了起来。 后视镜里的自己，因为笑起来，五官更显得有些扭曲，还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人眼眶已经有了微红。 “行了，下车吧。”林晓把一直憋在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觉得轻快了不少，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再不早点逛完，我就真得成温水青蛙了。不过不是被煮的，是被饿的。” “走走走。”黄禄二话不说，径直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对了。”两人往前走了几步之后，黄禄突然出声。 林晓转身，疑惑地看着他。 “那在你想清楚之前，我还能继续追你吗？” 林晓仅仅犹豫了片刻，随即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说：“当然。” 能继续追你吗？ 林晓不自觉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悸动的心情像是藤蔓一般开始疯长。 步入社会之后，似乎所有人的情绪都会变得含蓄委婉起来。喜欢也好，厌恶也罢，都总是会套上另一层外壳，用来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不给别人造成困扰，也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时间久了，也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而黄禄，仍旧保持着这份坦诚和热烈。 “这块怎么样？”黄禄抬手指了一块深蓝色的窗帘，说：“感觉应该像是你喜欢的风格，和你之前的类似，遮光强度也足够。” 林晓回过神来，大概看了一眼，和自己之前的那块颜色和风格都差不多，只是材质明显厚实了不少。 “那就这块吧。”林晓说完，便转头准备和对方销售人员谈价格和尺寸。 “你……”决定速度快得黄禄有些怀疑人生，忍不住开口提醒：“你真的不用再继续多看几家？或者，再多看几个款式和颜色，对比一下？” “不用了吧。”林晓有些疑惑地看向黄禄，说道：“我对这些的要求都不算高，差不多就行了。或者，你还有其他的参考选项吗？” 黄禄一想也是，林晓在某些方面，真的比他想象中的要敷衍很多，不然也不至于窗帘挂了几年了，还是被赵清然提出来，窗帘最为重要的遮光力度不行。 “你……” “怎么了？”林晓和销售人员一起算好尺寸和付完钱出来，转身便看到黄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看向自己，便随口问了一句。 “我突然发现吧……”黄禄眉头紧锁，看着林晓，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说道：“你生活上，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敷衍。” “怎么？”林晓挑眉，还以为这人是不是想到了其他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没成想竟然是说的自己的生活态度。 “我对窗帘要求真不高，就是觉着好看质量好像还不错，所以就买下来了。用这么几年，也没发现什么不好的地方，除了遮光度不行。也不能因此，而觉得我对生活敷衍吧。” 黄禄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思忖片刻之后还是没忍住开口：“你用普通衣服的面料要求去看窗帘布，质量当然不错了。” 被戳中心思的林晓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不过算了，反正以后我不会有任何的敷衍。”黄禄看向林晓，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开口：“同样，你也不能敷衍。” 辛辛苦苦，忙忙碌碌，本身也都只是为了生活。如果生活都开始敷衍随便过，那忙碌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难得地，林晓没有马上否认拒绝，想着想着忍不住乐了起来，轻声回答：“嗯。” 不管是谁的生活，以后会不会一起生活，谁也都别敷衍。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厉害啊陈姐，你这钩针缝线的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出神入化了？” “不错，要是网络世界有具体的距离远近，那放哥就是方圆百里以内的消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连venus这次618的销售额多少都已经摸得清清楚楚不说，连对方下个季度要做什么产品都探听到了。要是时间再早个几百年，你说不定就是下一个东厂大统领。还有魏忠贤什么事儿啊，天下尽都在你放哥的手中了。” “赵清然也是啊，还好你从以前的公司辞职了，不然迟早就会成为我们凡特斯的心头大患，最难缠的竞争对手，没有之一。就是你做服装设计师真是屈才了，要是能改行专心研究学术，那说不定早就是一方大家了。搁这儿一门心思地钻研个烂大街的新款爆款，还为了想让自己成为下一个烂大街的爆款而拼命努力，被迫沾染上无比俗气的铜臭味。” “诶，越越你这敲键盘的手速嗖嗖的，残影儿都快打出来了，专门练过的吧？来凡特斯上班之前，你到底是全职电竞选手，还是做过打字员评级测试裁判的……” “说我键盘侠呢是吧。”秦越越毫不客气地打断黄禄想要说的话，自顾自己地继续接了下去，说：“我还真就是在做键盘侠，正在和小小林姐打小报告呢。” 原本正慢悠悠给自己泡茶的黄禄动作一滞，疑惑地看了秦越越一眼，不确定地问道：“你和林晓打什么小报告？她是不是都快来了，我刚给她发消息，她说已经在路上了。” “还能有什么小报告啊。”秦越越把键盘往前一推，双手抬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随即往后倒在椅子背上，侧头看向黄禄时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嘴角微微往上扬，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当然是说让她赶紧来，黑心地主今天发疯啦——” “说什么呢你？”黄禄毫不客气地抬手扔了一包薯片过去，恰好砸在秦越越怀里。 “听说有人疯了？”就在这时，林晓推门进来，便看到几人的动作，像是定格了一般。 黄禄居高临下地看着秦越越，俨然一副攻击的姿态。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手又扔了一包零食在秦越越怀里，说：“秦越越疯了，竟然敢质疑堂堂的资本主义。” “小林姐啊，你终于来了啊——”林晓拖着长长的尾音蹦了起来，往林晓方向跑过去之前，还不忘拉开抽屉把黄禄扔过来的两包零食给塞进去。 黄禄：“……出息。” 林放：“……出息。” 赵清然：“……没救了。” “去去去，民以食为天，他自己扔过来的，我不吃白不吃在。”秦越越翻着白眼朝几人摆了摆手。 林晓好笑地看着几人的互动，走过去把包放下，在另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诶，小林姐你不知道，禄哥他今天真的疯了。”秦越越马上也蹦蹦跳跳地跟过去，拉着椅子在林晓面前坐下来，一脸嫌弃地看着黄禄，开始光明正大地指指点点：“一个早上了啊，整整一个早上，禄哥真的像是疯了一样的。绕着办公室没事人似的走来走去，从这头溜达到那头，从那头又慢悠悠地溜达过来这头。不仅仅是这样，一边溜达还一边念念有词的，逮着谁都阴阳怪气地夸上一顿。” “诶诶诶，得了啊，”黄禄眉毛顿时扬了起来，说：“请注意下措辞，怎么夸你们都还成阴阳怪气了？简直是一群不识好歹的玩意儿。” “就跟念咒似的，夸得人胆战心惊的。”谢依依从电脑屏幕背后探出头来，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弄得好像是我们要倒闭了一样，临死前让人吃顿好的。” “话收回去！”黄禄顿时一声大喝，举着手机说道：“现在还没到十二点，算是大早上的，都在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 林晓哑然，这才想起黄禄还有个迷信的特点。 谢依依一脸尴尬而又无奈，连连呸了几声，黄禄的神情这时候才放松了下来。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黄禄吐槽了一遍之后，林晓才逐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从黄禄把事情都彻底分发下去，也允许他们招人之后，自己也逐渐空了下来。再加上这次618他们准备十分充分，大部分的备货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黄禄就这样突然闲了下来。 习惯了忙碌的人，突然闲下来之后，就有些忍不住。看到不管是谁正在忙活，都忍不住凑上前去好奇地看几眼，顺便胡乱地夸上几句。 黄禄是什么性格的人？ 凶神恶煞或许算不上，一言不合就开始冷笑暗讽的事儿没少做。突然这么没有任何缘由地夸起来人来，工作室里的人一个二个的都有些忍不住地瘆得慌。 不管黄禄说的是什么，都像是在阴阳怪气地骂人。 听完了完整的来龙去脉，林晓没忍住跟着乐了起来。 黄禄啧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不赞同：“敢情你们就是欠的呗，平时对你们一个个的也算好，结果现在搁这儿来阴阳怪气我。” “少说两句吧。”林晓见状，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句，说完看了一眼黄禄，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真的闲得没事儿干了？” “怎么？”黄禄下意识地反问，随即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倒也不是闲得没事儿干了，就是恰好这段时间有个空挡。工厂的货都已经上机了，运营方面的事情也尘埃落定了。临近盛会，促销活动的广告打出去之后，现在也没有什么太多货需要帮着发……” “那就是闲的没事儿干了呗。”林晓一锤定音，说：“那行，来看我们直播，顺便帮帮忙打打下手。” 黄禄愣了，视线在杨柳和林晓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失笑：“得，直播助理这活儿，我也挺久没做了。希望现在流程还能记清楚，审美也没退化。” 林晓仰着头，笑得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说：“没事儿，出一次错给我们涨五十块钱。” “啧，你还挺直接。” 杨柳抱着衣服的动作一顿，也忍不住跟着乐了起来。 “当然，工作当然是要谈钱，不然和你谈梦想啊？” “也不是不可以。”黄禄说完，自己都人乐了，想了想说：“一般出错不都是直接开扣钱，怎么我还要给你们涨钱了？” “扣钱，怎么扣？从微信扣到支付宝吗？”林晓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 “行呗，此消彼长，我懂了。”黄禄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后面直播的时候，还真就认真了起来。 ****** “这一排的衣服，按照色系和颜色身前排列，具体风格还无所谓。”林晓一进入直播室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神情严肃，指挥起黄禄做事儿来好不犹豫。 还真就把他当成新招来的直播助理了。 自从把直播室的事情交给林晓之后，黄禄几乎就没有再分心来看过，也没有任何时间，彻底投入到了工厂和发货两边。一段时间没来，他才发现，现在的直播室和之前，又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林晓不仅把工作室里所有在售的没在售的款式全都拿了出来，甚至还把每个款式的不同颜色不同尺码也一并挂在了衣杆上，原本空间就算不上宽敞的直播室，现在更是满得不行。唯一好的是，不管林晓还是杨柳，两人的审美都非常在线。整个直播室的东西虽然多，可却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拥挤凌乱的感觉。 加上特地的收纳归类调整，满是衣服的直播室只有一个词来形容：盛大。 同样，直播的内容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者说，其实和林晓一直以来的主题都有些类似，只不过现在做得越发精致准确了而已。 “我和主播杨柳身高差了五公分，大家可以看下，不同尺码穿在我们两人身上的不同效果。”在评论有人一连问了几个尺码之后，林晓依旧不厌其烦地带着杨柳两人一起，把所有尺码都试穿了一遍。 黄禄把取下来的衣服递给两人，没忍住多看了杨柳一眼。 杨柳之前直播的时候，他几乎每一场都是亲自盯着看完的。但现在，却觉得对方有些陌生了起来。 “这款半身裙虽然是全涤成分，但加了一道磨毛的工艺，把整体的柔软舒适度提升了不少，挺括有型却不止于会穿着不舒服。很多宝宝们都想要买黑色，但你们不会觉得冬天的黑色实在是太多了吗？a字裙也好百褶裙也好还是包臀裙，当你穿着的是黑色时，具体的版型和款式意义其实都不大，不会太明显。” “换点其他的颜色，会更能体现款式的独特之处，也会让人显得更活泼精神。显瘦，其实并不一定是穿搭之中最重要的，好看舒服才是。” “黑色百搭，是因为不管什么颜色，都能被它轻而易举地压下去。杏茶色颜色轻便，不会让人觉得下半身非常沉重沉闷。搭配浅色系深色系，都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很轻易地能突出整个人的气质所在。”杨柳说完，林晓恰好从更衣室走出来。 两人身上穿着的其他所有，几乎都是同一个款式尺码和颜色，唯独只有裙子的颜色不同。 杨柳本身就特别清瘦眼里，林晓毫不顾惜自己形象，直接把沉闷的颜色往自己身上堆叠，效果顿时就立竿见影了起来。 小蘑菇：天啊，这个对比也实在是太明显了吧！！！ 钰醉：我晕了，虽然我一直喜欢的是林晓，但杨柳这一套实在是太好看了。 我全都想买：万年一身黑色的本人，疯狂心动，仿佛像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梅雨春山：我冲了，从来都不敢尝试除了黑色之外颜色的，看在林晓这么牺牲自我的份儿上，我一定要试试。 直到大厦崩塌：竟然还送运费险，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让我们去尝试更多的风格啊。 小乔且暴龙66：有一说一，这些单品放在平时，都不是我会喜欢的，总觉得这样穿显得好刻意啊。但看主播穿久了，也觉得其实也无所谓了。毕竟我就是想要自己穿得好看，就是要让自己展现漂亮的一面，矫情啊作啊这些标签我突然就不怕了。 最知名的路人甲：好喜欢店铺的风格，主播说的观点啊！显瘦不是最主要的，好看和舒服才是，哭了。 ………… 黄禄坐在一旁，最开始还会有一搭没一搭地东忙忙西忙忙，不用帮忙的间隙就戴上耳机去听其他家的直播效果。可渐渐地，他的注意力被林晓和杨柳两人彻底吸引，开始认真专注起来。 比起其他家来来回回不断空洞地鼓吹自己面料和版型，如何高大上如何完美，仓促得像是亏本清仓大促销似的场景，林晓和杨柳的模式更吸引人，也更容易让人听进去。 没有人喜欢被说教，但也不会有人不喜欢，有人来来回回地不断夸奖自己。 其实你并不是像那个自卑怯弱的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堪，你需要的，永远只是正确地看到自己最好的地方，去接受并且和不完美的自己和解。 尝试和穿上每一件新衣服时，应该看到的都是全新且不一样的自己，而不是觉得自己满是缺点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黄禄听到林晓半是玩笑半是无奈地笑着回复公屏上的问题：“放过自己吧，美女们。” 黄禄扬了扬眉，嘴角不自觉地荡开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突然知道了，为什么林放这段时间总是感慨，最近的买家秀增加了很多。 第一百五十七章 “像……”黄禄撑着下巴，往后微微一样，把身体靠在后背的椅子上，身高腿长的他把椅子压得一晃一晃的。 “像什么？”林晓注意力全在椅子背上了，随口问了一句。这时候她还有工夫去想，黄禄的背竟然挺直的。很多身高比较搞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有少许弯腰驼背的习惯，黄禄似乎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都是把背挺得笔直。不仅不会给人太过强烈的压迫感，反而还会很容易地被他精神奕奕的状态所感染。 一如最开始，即使这人在昏暗的光线下，从窗户里只透露出来半个身形，嘴里叼着烟一脸不耐烦地看向自己，林晓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 林晓不得不承认，气质这种东西，还真是挺奇妙的。 “像是动态时尚杂志。” “嗯？”林晓一下子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头朝黄禄看了一眼，一脸茫然。 “走什么神儿呢。”黄禄轻声笑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在组织语言想出一个更为准确的回答。 林晓也不着急，就这么看着黄禄，等着对方接着说下去。 “像……视频版的动态时尚杂志。”黄禄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说：“而且比起那些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动辄几万几十万的单品来说，我们现在的视频内容，要更接地气。” 或者说，也更为实用。 时尚杂志风靡的那些年，不管是学生还是白领，包年每月购买的人数不胜数，对上面的单品的追捧和热爱更是无法自拔。 可也就仅仅只是这样。 除开少部分能做到花钱不眨眼的人之外，一部分只能攒很长一段时间的钱，最后咬着牙跺着脚把东西给买下来。但也就只能把其当成自己穿搭之中的点睛之笔。 但更多的，只能把上面的穿搭配备当成是潮流思路，买风格类似价格却更为亲民的。 适合自己吗？ 不一定，美好的时尚杂志，面对的人群似乎都是永远完美的人。减肥也好，增肌也罢，都是需要通过改变自己去适应服装。而不是让服装，来修饰自己对自己不满的地方。 毕竟，如梦如幻的时尚杂志，会写清楚每一件单品的价格，但却不会把任何具体的衣长尺码全部写得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可以去尝试什么样的肩宽，多大的衣长，什么样的裤子，能让双腿看起来更为笔直。 但直播间不一样。 它不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把所有价格，尺码都展示在了你的眼前，甚至还会不断地为你展示提建议。实体店展示，能听到的无非是导购销售员无尽的夸赞，或者是在拉长的镜子之后，自己给自己洗脑。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林晓扬着嘴角笑了起来，她突然就有了更为具体的想法。 黄禄仅仅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之后，便理解了林晓的想法，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点头称赞：“尽管去试，反正直播室现在都是你在负责，你是自由的。” “什么？”杨柳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一头雾水。明明自己才是每天和林晓一起直播的人，不管什么大大小小的想法，最先知道的也应当是她才对。怎么现在听了一会儿，反而听茫然了。 “没事，”林晓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笑着开口：“等我有了具体的方案之后，再解释给你听，看看具体操作起来到底可不可行。” 这下杨柳就更无语了，怎么连林晓自己都没有理清楚想明白的事情，黄禄就已经懂了不说，两人还一起达成了奇怪的默契？ 杨柳突然想起之前谢依依聊过的，关于黄禄和林晓两人之间的八卦，心底燃起了一丝疑惑和肯定，但随即视线触及到正在谈话的两人时，八卦的心里顿时又悄无声息地被压了下去。 不应当。 要这两人之间真有点什么事儿的话，也不至于会是现在这种相处模式。 坦荡，实在是太坦荡了。 “你……”林晓终于和黄禄聊得差不多了，转头便看到杨柳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向自己，疑惑地问了一句：“还有什么其他的疑问？” “没没没，”被林晓那双澄澈到仿佛所有事情都能看穿的眼睛看着，杨柳没来由的有些心虚，连连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林晓以为对方还在纠结思索关于直播内容更改的事情，当下没多说什么，只是下播之后，熬了几次夜，把最终的方案给尽早赶了出来。 “神速啊真的是。”杨柳拿着厚厚的一摞纸，由衷地感慨说道。 “这些和我们之前的内容差不多，只是增加了少许的修改。”林晓大概解释了下其中的主要内容变动，见杨柳大概已经理解了，便提议说道：“那这事儿暂且就这样，我们今天先去看看最近的买家秀。” “买家秀？”杨柳愣了，有些不解：“看那玩意儿做什么？” 买家秀算是线上购物环节中最为重要的一环，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对买家秀的需求度都非常高。 卖家秀所邀请的模特，身材完美气质卓越，再加上精修打光挑角度等等之后，所展现出来的照片和视屏展现出来服装最美好醉精致的一面，只能作为参考却不能作数。 相比之下，买家秀就显得要真实了许多。 虽然很多买家秀也不过都是随便拍拍，受光线手机等不可抗元素的影响，能展示出和实物天差地别的效果。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真实的买家秀更具有参考性。 “就因为买家秀这事儿，venus的运营还特地找我聊了一会儿，明里暗里打探我们到底是通过何种途径把刷单做得滴水不漏，逃过平台制裁的。”林放把和对方的聊天记录发到凡特斯的群里，面上全是止不住的得意：“当知道我们全都是实打实的真实买家秀，不掺一点假之后，彻底就把他给吓傻了哈哈哈。” “不过我们的买家秀，最近是真的多了不少。”谢依依也没忍住开口感慨说道。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她也渐渐地习惯并且接受了凡特斯现在的工作模式，或者说原本内向不善言辞的她，已经彻底接受并且融入了众人。很多时候，不管是不是必须开口的场合，她都能时不时地出声说一点自己的所见所闻了。 谢依依：“我收藏的店铺当中，不管销量多还是少的，很多一眼就能看出来，里面的买家秀都很没有任何质量。要么精致得很明显就是假的，特地去找专业的模特来拍的照片。要么就是光线差得完全不能看，就为了好评返现红包随意放的几张，敷衍得都快把东西给拍成其他款了。” “提前消费的缘故。”秦越越一针见血地说道。 徐远航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地挑眉。印象中叽叽喳喳的秦越越，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他发现对方远比自己所想象的那样，要有想法和见底。 “提前消费，晚一点确认收货就能把账单延迟到下个月，所以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不会主动去确认收货。等到热乎劲儿一过，就很难再想要去展示和分享了。”秦越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自己手里的笔。 林放有事儿没事儿，就会去找同行了解下当前的行情情况，她现在也是同样。客服工作分出去之后，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更多的消息起来。 黄禄把自由下放到他们手上，却没有一个人会因此而感到没有了上级可以轻松摸鱼的轻快感。反而觉得事情陡然增加了不少，往前走得越远站得越高，想要看到和了解的事情，也随之而变多了。 “所以你们店铺，”徐远航埋头翻了一会儿手机，忍不住感慨：“还真是神奇。这些买家秀，真情实感地我都想买了。” 绝大多数的买家秀，不仅仅是晒图，甚至还真情实感地写起了小作文。 就是来消费的：原本只是随意点开的直播间，没想到竟然能够带给我这么多的惊喜。衣服看起来和其他家的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可是上身之后，真的超级无敌好看。夏天原本一直不怎么敢穿太短的衣服，即使天再热也是万年不变的一身黑色。在直播室看了了上身效果之后，大着胆子买了一整套，穿上室友全都说眼前一亮！实在是太庆幸啦，能发现林晓这样的宝藏主播，能找到这样的宝藏店铺！ 努力努力再努力：太开心了，穿上新衣服之后，整个一上午都在被同事夸奖！几乎每个和我聊天，或者走过我旁边的同事，都会忍不住回头来夸我一句：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天知道，我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夏天了，觉得自己又胖又丑。也很不喜欢别人看着我，一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要是所有人能忽略我就好了。一连被夸了一上午之后，心情真的爆好，上班和人相处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啊。 拒收慢慢快递：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这家店铺买衣服，算是老粉丝了。质量越做越好，版型也越来越好看，每次都非常满意。以前其实特别自卑的，不会穿衣服也不懂怎么应该怎么穿，就只想买深色宽大的衣服把自己给牢牢地遮起来。主播林晓却说，要展示啊，对自己满意什么，就应该大胆地去展示什么。 抹茶奶盖：虽然只是几套很普通的衣服，但却让我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优点，以前每次出门都很难受，总觉得所有人都很好看就只有自己灰扑扑的。现在开始觉得自己也是闪闪发光里的一员了，每天都很开心，因为今天的自己真的特别好看。 西瓜天下无敌：我也终于变得自信了，真羡慕我自己，那么开心那么好看！ 月明清风：环肥燕瘦，都各有自己的魅力！ 停不下来的酸奶：原来我这么好看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在看什么呢？”林晓推门进来，便看到杨柳正聚精会神地在平板上点着什么。那块平板一般是用来同步直播，方便看公屏消息的，除了直播的时候，他们平时很少去点开来用。但这几天，似乎每次杨柳都会在屏幕前站上好一会儿。 “没看什么。”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杨柳下意识地回复了一句，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了想还是又继续说道：“就看看那些评论。” 林晓翘了翘嘴角，说：“我最近有事儿没事儿也喜欢点开评论来看，每次看完都会特别有成就感。” 似乎绝大多数人，从小到大都处于一种打压式教育之中。家长和周围的人，总喜欢客套似的去夸奖应酬，接着又回头教育自己的孩子，要谦虚，并没有别人所夸的那样好。 女性尤甚。 自信对于女性来收，仿佛像是一件奢侈品。 不管是明星也好，普通人也罢，第一眼看到的，似乎都是自己不满意的地方，也总是处于被人指指点点的状态。 没化妆，会被说看起来精气神儿不够。化了妆，会被说脂粉气严重。穿得厚实了，会被吐槽质疑身材不好审美老气不够年轻。穿得薄了，会被恶意地揣测取笑…… 似乎绝大多数女性都一直不停地追求完美，却永远都追求不到，永远有让自己让别人不满的地方。 对自己抱有诸多不满的不自信，反而才是平常。 “每次看到那些评论，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句很经典的广告词。”杨柳吐了吐舌头，眼里满是温柔：“她们本来就很美。” “事实是这么个事实，”黄禄跟着林晓进来，随口开了句玩笑：“但别人的广告词别乱用，小心马上就成被告。” 杨柳好笑地翻了个白眼，揶揄说道：“禄哥你想得还挺多，线上店铺一年增加多少，不过都是泥牛入海。别人哪儿还能注意到，还会发律师函来警告啊。” “那可不一定，”黄禄挑眉，语气里全是慢慢的得意：“再过两天就是618了，到时候你看看销量。” 杨柳一愣，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凡特斯，似乎的确已经不再是去年的样子了。 去年的凡特斯是什么样，她甚至都有些不太能够想得起来了，总觉得那时候冷清的凡特斯，仿佛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蝉鸣声嘶鸣了整个长夏，机器的轰鸣声在长夜蔓延，时不时有几声狗叫鸡鸣掺杂在其中。 光鲜亮丽的城市边缘，农场社区像是被遗忘的狭小部落。运货的电三轮在大街小巷之中横冲直撞，无比灵敏地在超载货车之中快速穿梭。尘土被一遍又一遍地激起，在路旁的绿植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整个社区，显得灰扑扑的。 凡特斯便是灰扑扑作坊中平平无奇的一员。 工作时间从早上持续到深夜，松散无纪律同事无聊的笑骂声一遍又一遍地在狭窄的工作室里响起。即使窗台上放满了绿植和鲜花，杨柳也能注意到旁边堆叠上的层层灰尘。 这里只是一个不怎么好看的起点。 杨柳无数次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即使是全职打算入行之后，这样的想法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禄哥的意思是要和我打赌？”杨柳狡黠地笑了下，说：“那我还是投凡特斯一票的，好歹都这么长时间了，早就听说了我们店铺去年双十一的光辉成绩。这次也不至于提前就认怂，我还是挺期待的好吧。” 我们店铺？ 林晓敏锐地注意到了对方措辞的变化，不由得挑了下眉，和黄禄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下眼神。要知道，杨柳之前不管是在什么场合，说的从来都是“你们凡特斯如何如何。” “可以，看来是赚不到自己人的钱了。”黄禄似乎十分失望，说：“那看来只能凑活赚一下其他店铺的钱了。”神情无奈得仿佛像是错失了一个亿。 “啧，这么胜券在握？”林晓最佩服黄禄的就是这点，自信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用理所当然来形容反而更为贴切。 似乎在黄禄眼中，成功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然？”黄禄挑眉，看着林晓，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毕竟有你在。”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林晓，蓦地一下子就失了声。 黄禄不仅自信得理所当然，同时也丝毫不吝夸人，或者对于他来说，那也不能够算是对别人的夸奖，而只是简单地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杨柳看着两人的互动，越发地觉得自己多余。可又忍不住还是觉得，这两人之间一定什么情况都没有，不然实在是坦荡得有些太过分了！ “行了，再夸下去这次活动之后，不让直播间流量翻个倍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林晓连忙止住住对方的夸赞，却忍不住顺着对方的话题说下去。 林晓不得不承认，会选择把直播室的风格做成现在的模样，和黄禄有很大一部分关系。 不断被人肯定和鼓励，能让人变得自信且温柔。同样就会以更温柔额状态，主动去发现别人的闪光点，发自内心地去肯定他人。 温柔，也是会传染的。 “得，狂起来了。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黄禄眼里盛满了笑意，依旧是那副理所当然的自信：“就阿强她刚都还来和我说，他们店铺这几天流量涨了不少，说应该是从我们直播室过去的。” 从前几天开始，黄禄就联系了好几个关系不错的店铺，互相进行了一波选款互通，挑了彼此店铺的一些的确不错的百搭款式来进行搭配。除此之外，几个店铺还每天都有人过来跟着林晓一起直播算是学习，其中还有婷婷。今天是他们来的最后一天，从明天开始他们就得回自己店铺了。 “阿强？”杨柳疑惑，试探着问道：“是……你们之前叫的老廖吗？” “是啊。”黄禄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她名字就叫廖蔷。” 杨柳一脸晴天霹雳的表情。 “蔷薇的蔷。”林晓无奈地进行补充。 杨柳脸上的震惊这才消散了下去不少，无比嫌弃地看向黄禄，说：“人那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被你叫得像是一个糙汉？” 廖蔷也是来学习的主播之一，156的身高，清瘦得看起来有些娇小。却被黄禄一口一个老廖地喊着，她花了好几天，才终于从这种震惊中走出来，把老廖和总喜欢甜笑的人对应起来。结果，现在还又多了一个阿强的称号。 杨柳觉得，黄禄真是恶魔。万恶的资产阶级，果然不是白叫的。 “她还叫我老禄呢。”黄禄冷哼一声，显然觉得自己受到的伤害也不必老廖阿强要小。 “话说禄哥，你女人缘真好。”杨柳由衷地感慨：“这次来一起直播的人，全都是和你关系不错的女生。” “我男人缘更好！”黄禄毫不犹豫地开口，下意识地往林晓的方向瞟了一眼，有些不自在地解释：“这要是和工厂打交道，那来的当然都是一群男的了。这不是，女装店铺过来的都是掌柜，当然就全是女性了。” 明明是事实，黄禄却有种越说越心虚的感觉。 “禄哥——张亚楠来了——”秦越越扯着嗓子在外面喊了一声。 黄禄看着林晓，俨然一副在等她接受自己解释的样子。 “去吧去吧。”林晓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说：“估计张亚楠又是给我们带吃的东西来的，好好招待下人家。” 凡特斯虽然又重新招了好几个人，但从大促开始，几乎就没有空下来过。最开始大家伙儿，还能优哉游哉地一起跑到楼下吃饭，现在忙得只能点外卖上来，一群人挤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工作桌上随便解决下。 凡特斯这么大的动静，当然引起了对面罗强张亚楠夫妇的注意力，上来看了几次之后，就表示看不下去。一旦厂里稍微空闲一些，就马上带着一些小吃零食上来。 估计今天张亚楠这个点过来，应该也是来投喂的。 杨柳随口开了句玩笑：“小林姐你和禄哥两人，简直默契得一点都不像是才一起工作不久的。” 林晓正在挂衣服的动作一滞，难得地没有顺着对方的话马上回答。 默契吗？ 或者说，已经不能用默契来形容了。 仅仅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的打算和想法。 这种契合度，在最近变得越发明显起来，让人没法忽视，或者找个其他什么理由随便敷衍过去。 “工作上，能遇到这么合拍默契的搭档真挺少见的。”杨柳还在感慨，神色里也带上了些许的向往：“或者说，凡特斯的工作氛围本身就挺少见的。” 与其说黄禄是工作室老板，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大家长。肩负起所有选择这里的人的未来和责任，尽力让他们的选择“值得”。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其他人拼尽全力的付出。 所有凡特斯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以一种无比夸张的成长速度，超越无数线上多如雨点的店铺。 林晓看着她，翘了翘嘴角，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你有改变主意吗？” 改变只是把凡特斯当成一个临时跳板的想法，彻彻底底地融入进来，一如他们当前的每一个人。 杨柳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行吧，”林晓轻声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失落，说：“那就祝你好运，前途似锦了。” “谢谢。”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现在的凡特斯，果然已经是兵强马壮了啊。”张亚楠把东西放在旁边的工作桌上，陈素见状连忙带着人赶过来收拾。 临近活动前夕，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成交量，这就为他们前期准备争取了不少时间。陈素带着一个刚来的新人，这两天没事儿就在盘点库存，把所有热销的款式和码数都做了一个大整理。同时和林晓杨柳两人简单地沟通了下，大致了解了下当前直播间反向最好的几套搭配，便又把相关的产品归纳到了一起，确保能在第一时间把全部准备好，不至于临到头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 一来二去，这两天工作室里，一边已经整洁出来的地方看起来焕然一新，另一边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就乱得不行。甚至某些地方，还乱得丝毫没有能让人下脚的地方。 有人来帮忙，张亚楠还有着些许的不好意思，等把所有东西都给放好之后，这才分出视线来，简单地环视了下四周。 “每一次来，都觉得你们这里堆着的东西又多了不少，人也多了好多。”张亚楠刚一说完，便看到黄禄从直播室里走了出来。 “你自己随便找地儿坐啊，如果实在是找不到地方的话，你找陈姐，现在她是我们的内务大统领，有什么找不到的东西全都可以去找她。”黄禄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朝着工作桌走去，把包装挨个儿都都开了一遍，说：“嚯，全都是你做的啊张亚楠？” 黄禄喜欢叫人全名，和关系亲疏远近没有关心，单纯地就是喜欢，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 从念书开始到进入社会，小名儿外号和代号层出不穷，时间久了，提起自己名字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觉得有些恍然。有人能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不会忘记自己，也很难说不能算是一种别样的亲昵和亲近。 “最近你们的毛纱厂子这么空？”黄禄打开一个饭盒，随便扯了一张纸巾来擦了下，便下手去夹了一块儿牛柳来尝。 动作之迅速，且目标无比准确，没有带起任何一丝油，也完全没有触及到旁边的菜。显然这事儿，还真没少干。 “哪儿能啊，自己一个人做也太费劲儿了。空闲时候，让全家一起接力着做的。”张亚楠笑得有些腼腆，脸上的笑容和眼神却十分真挚：“都知道你们这儿最近忙得不行，所以一说给你们做点儿什么吃的，都挺乐意的。喏，菜单是我爸妈想的，菜是今天一大早罗强他爸妈天不亮就出门去买回来的。” “得，这是把我拿菩萨来上供吧，兴师动众的。”黄禄嘴里含着东西，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也能让人听出来大概的意思。 “就您这狼吞虎咽的偷吃样儿，可别侮辱人菩萨吧，小心佛道两家都来找你决斗。”秦越越满脸黑线的小声吐槽：“不是我说你啊禄哥，你顶多就只能算个那种河神。诶，不对，是河妖，专门要求村民上供童男童女的那种。” “我说你——”黄禄下意识地就随手抓了一把身旁包装袋的衣服，想要朝对方扔过去。结果却看到一旁的徐远航，不轻不重地在秦越越桌子上拍了下，朝着黄禄开口：“替你教训过来，东西就别扔了啊。” 黄禄：…… 秦越越：…… “我可谢谢你了啊。”黄禄抓着东西的手顿时换了个方向，径直扔在了徐远航的怀里。 徐远航早有准备，接着东西，笑着耸了耸肩，秦越越顿时就把头埋了下来，不知道说什么也什么都不想说了现在。 “先吃吧，等下凉了。”张亚楠招呼了一句，说完自己又反应了过来，说：“算了，凉了就当冷吃牛肉吧，也好吃的。” 黄禄乐了，看向她说道：“得，您还挺有计谋的。” “这是不浪费。” “对了，你们厂里最近忙不忙？”黄禄又抓了把小包果冻朝张亚楠扔过去，抬了抬下巴，说：“最近也实在是没时间过去走动，也不知道你们那边儿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只不过，脸上可丝毫没有忽略了朋友的愧疚。 “这段时间生意挺一般的，估计下两个月，生意能稍微好一点儿。”张亚楠拿着果冻，小心翼翼地剥了一颗。她喜欢吃果冻，虽然被黄禄吐槽过无数次不健康，但之前一起出去摆摊儿留下来的习惯，黄禄不管什么时候买零食，都会习惯性地准备一点。 就像她和罗强一起，也会在做饭菜的时候，把黄禄的喜好给考虑进去。 “那还行，每次看到你们忙上忙下给我折腾吃的，我就心里一紧。”黄禄粲然一笑，说：“觉得你们生意是不是不好了，得来投靠我。” “你这人啊……”张亚楠刚想无奈地叹口长气数落数落黄禄，便看到对方微微往后让了一步，抬手指着正上方挂着的横幅：办公区域内，禁止任何形式的长吁短叹。 张亚楠：…… 这还是去年双十一的时候，他们挂上去的。质量一般，又挂得高，大半年过去，现在已经沾染上了不少灰尘，看起来显得有些旧了。 林放忍不住感慨：“横幅虽然是旧的，但规定却一直在心里，日久弥新。” “你可拉倒吧。”秦越越毫不客气地猛拍了下林放，把自己的憋屈给迁怒到了林放身上。 “不和你说了，林晓呢？”张亚楠和林晓的时间总是对不上，具体一起接触的时间不算多，但她对林晓有种打心眼儿里的喜欢和相信，甚至还时不时地觉得有些惋惜。 林晓这么能干自信的一人，能看上凡特斯这个小浅滩儿，肯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黄禄给欺压决定的。 “里面直播呢。”黄禄说完，视线落在张亚楠身上，突然停顿了下。 “哦，那我就还是不打扰她了。”张亚楠朝直播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都还有些失落。 她在手机上看过林晓的直播，在镜头前的林晓，光鲜亮丽而又充满了自信。她欣赏不来那些明艳靓丽的明星，却很喜欢林晓。轮到她值完班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坐在那儿看林晓直播。 身边虽然是机器的轰鸣声，但听到林晓说起那些穿搭的想法和面料知识时，却很容易让人忽略到其他的声音。 甚至好几次，她都差点冲动地想要去顺着对方所上的链接拍下。只不过，在看到自己的地址时，回了过神来。 黄禄对待朋友相当大方，平时有事儿没事儿去逛市场的时候，看到什么质量好价格又特别捡漏的，通常二话不说就都直接给他们买过来。更不用说，是店里的东西，黄禄平时没事儿也都会发消息来说说，让他们别买衣服，他上了新款之后就拿过来。 只不过十次里，张亚楠有八次都是拒绝的，尤其是在凡特斯换了风格之后。 和欠人情无关，仅仅只是心里的那点违和和别扭作祟。 原本凡特斯的衣服还好，模特照片虽然充满精致而又低廉的网红风，但便宜衣服都这样。可是当换了风格之后，张亚楠看着上面那些依旧精致貌美的模特儿，却总觉得有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相比那些身材完美，容颜靓丽的人来说，自己还是显得太过普通了。普通得，只有每天灰扑扑地在工厂往返来回才算是符合人设身份。至于光鲜亮丽，精致严格到今天穿什么需要搭配什么饰品的画风实在是不适合她。 于是，后来渐渐地即使是黄禄送给她的衣服，她自己也很少主动去穿了。对林晓，说不上来是自卑，还是好奇和向往更多。 “进去和她打声招呼呗。”黄禄不知道什么时候拆了一包薯片，在嘴里咔嚓咔嚓地咬着，说话的语气坦然而又干脆。 张亚楠闪过一瞬间的心动，但随即就消散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好意思，摆了摆手有些无所谓地开口说道：“算了，她不是正在直播嘛。我贸贸然地过去，那些看直播的人不定还会怎么想。之后有时间了，再一起吃个饭，现在还是不打扰她在工作了。” “这有什么？”黄禄依旧是那些无所谓的语气，说：“你之前又不是没看过我们直播，气氛都挺随性的，去打声招呼怎么了。” 黄禄的语气和神态都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理所当然到仿佛这的确就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是啊，就只是去打声招呼而已。而且，自己心里也挺好奇的，镜头后面的林晓是什么样的。屏幕里面，高大上得不行的直播室，就离自己只有一道门的距离，很难让人不心动不好奇。 “那我……就去和她打声招呼？”张亚楠语气了还有些心虚和犹豫，工作室里的其他人，早就去忙活自己手上的事情了，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黄禄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似的，径直大踏步走了过来，轻扣了两下直播室的门。 “张亚楠来和你打声招呼。”黄禄靠近，声音稍稍上扬，门内恰好就能听到。 张亚楠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门口，心里半是期待半是忐忑，甚至还夹杂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些许心虚。 很快，门内传来几声轻微的脚步声，随即门就被从里面给打开来。 “诶，亚楠。”林晓双眼在看到张亚楠的那一瞬间，很明显地亮了起来，显然十分意外张亚楠的到来。 张亚楠和罗强虽然工作了好几年，但年龄比林晓还要小一些，每次看到对方，林晓都不觉得她已经是一个人的妻子孩子的母亲，而是把她当成妹妹来看待。 只不过，这位“妹妹”经历的事情，远比同龄人都要更多。 “我……”张亚楠笑了起来，尽量控制自己想要往里面好奇张望的冲动，看着林晓说道：“我就是，来打声招呼。” 说完，她下意识地就想要扯出旁边的黄禄，示意是他强行拉着自己过来的。结果没想到，黄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彻底走开了。一时间，张亚楠还有些紧张地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只是不着痕迹地抓了下自己裤腿中缝。 “进来看看吗？”林晓看着张亚楠，笑着突然说道。 “啊？”张亚楠没控制住，视线不自觉地往林晓身后的直播室瞥了过去，里面灯光亮得不行，被用各种各样的装饰品给精心装饰了起来。 杨柳正站在镜头面前，洋溢着笑容，对自己身上穿着的一套进行介绍和解说。 直播室镜头所能看到一切，通过另一种方式去，奇妙地展现在了自己面前。 张亚楠说不上来，自己此刻心里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原本忐忑和不好意思的情绪，似乎在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跃跃欲试的冲动，和在角落里疯狂蔓延生长的好奇和期待。 “进来吧。”林晓笑着，主动往旁边微微侧了下身，让出了空间来。 咚咚咚—— 张亚楠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鬼使神差地，终于还是朝着前面光亮的地方迈出了脚步。 第一百六十章 “诶，亚楠啊，你去干嘛啦？”罗父恰好从田里回来，肩膀上是一副扁担，两侧各挂着一个空水桶。 自从两边父母都过来之后，这里俨然就成了另一个老家。他们朝村里人租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空闲的时候就去随便种点儿小菜。几乎一年四季，青菜蒜苗这些小菜，都是自产自销。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看长得不错，还会大包小包地给黄禄摘过去。 后来还是一连几次，黄禄原封不动地青菜退还回来，他们才终于接受竟然真的有人不会也不喜欢做饭的事实，虽然每次黄禄拿着菜都几次三番地想要去尝试。时间长了，几位老人才终于退而求其次，有事儿没事儿就让两人叫黄禄过来一起吃饭。当然，十次有八次都还是会被拒绝就是了。 “刚才罗强一直在找你来着，还以为你和我一起去田里了咧。”罗父没注意到张亚楠的心不在焉，仍旧在自顾自地说着：“你后来有和他碰面嘛？我就记得，你下午是往黄禄那儿去了，你们是不是在黄禄那儿碰上的？” 提到黄禄，张亚楠终于回过了神来，猛地抬头看向罗父，问道：“罗强人呢？” “不知道啊。”罗父脸上一派茫然，说：“我这不刚从田里回来，水桶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呢，就看到你和你打招呼了。” 话音刚落，张亚楠就风风火火地朝楼上跑去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得明显。 “对了，爸！”张亚楠上楼上到一半，途中转身扒着栏杆问道：“大晚上的你去田里干嘛？” 这都晚上十二点，他怎么还挑着桶。 她说话的声音没控制住，还吓了罗父一大跳。 “咳咳，”罗父轻咳了两声，神情里有着些许的尴尬：“今天不是不该我看机器嘛，挑完水我就和人打了会儿麻将。” “哦！”张亚楠应了一声，又继续急匆匆地上楼去找罗强了。 “嘿，明明就在一个地方，还这个找完找那个，当真是稀奇嘿。”罗父在后面，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水桶，去机台那边帮忙了。 “你去哪儿了？”张亚楠楼上楼下都找了个遍，刚想出门继续找，便看到罗强低着头从夜色中走过来。 “啊？”罗强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头，随即就愣在了原地。 他们的院子恰好在社区边缘，路灯的亮光并不算强。张亚楠的位置又正好背光，夜色弥漫之下，她的面容不是特别清晰明朗。唯独那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张亚楠嘴角弯弯，脸上的期待抑制不住地蔓延出来。 罗强从未见过像现在这样的张亚楠，即使是两人终于决定把早餐摊放下，利用所攒下来的钱去开倒毛厂的时候，当时的张亚楠的确充满了期待，和对未来生活的信心，但那种期待相当有限，甚至还带着对陌生领域的些许惶恐。 “怎么啦？”张亚楠伸手在罗强面前晃了几下，心情好得就连说话都带上了上扬的尾音：“你刚去凡特斯找我了？” “啊。”罗强点了点头，说完才反应过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去了，后来又顺路绕着小区溜达了一圈儿。” “你这可真顺路，消食儿呢？是不是后来又吃夜宵了，我就知道你这人，今天下午吃那么一点点饭，晚上肯定会饿的。现在你看，吃了夜宵，又撑得不行还去溜达消食儿，这多不健康啊……” 罗强看着眼前的张亚楠，对方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一牵扯到什么健康的话题，马上就絮叨得停不下来。明明现在心里，还有更着急想要说出来想要一起分享的事情。 “要我说啊，下次你还是得听我的。你能吃多少，应该吃多少，我都比你要清楚更多，反正听我的总没错……” 张亚楠的语速飞快，估摸着她说话快得应该要秃噜嘴了，罗强这才哭笑不得地制止她，说道：“知道，之后听你的。” 张亚楠这才停下来，看着罗强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呢？有什么事儿想要和我说？”罗强看着对方，温声问道。 原本语速飞快，心里的想法完全抑制不住地想要往外跳想要表达出来的张亚楠，却蓦地没有了声音。 脸上的期待仍旧浓烈，眼神里带着些许的忐忑，却并不是茫然和不自信。 “溜达溜达吧。”罗强提议说道。 “好。”张亚楠没说其他什么，只是这样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跟在了罗强旁边。 罗强伸出手，拉住了她，张亚楠就这样蓦地放松了下来。 已经夏天了，即使是偶尔有凉风拂过的深夜，也带着些许的燥热，标志着今年夏天的来势汹汹。罗强和张亚楠紧握着的手，不一会儿就冒出了些许热汗，但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放开。 罗强想到晚上黄禄在窗台边和他说的话，心里稀里哗啦地软了下来，更多的还是心疼和唏嘘。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然走到了凡特斯那块无比夸张的牌匾下，罗强和张亚楠不约而同地往上看去，随即又笑了起来。 “没想到禄哥能挂这么久。”罗强忍不住感慨，说道：“每次路过这儿，我都能想到他当时看到这块广告牌时的震惊的表情。” “呆如木鸡。”张亚楠也乐了起来，说：“笑容还真的就瞬间凝固了，之前一直以为都是夸张的形容而已。” 黄禄最初的目的并非是想要这么高调夸张，毕竟把自己店铺名字大张旗鼓地挂在外面，成功打成广告的几率，远远要小于被不喜欢的人恶意整蛊的几率。也几乎没有店铺会这样做，如果硬要做个办公室门牌，也更倾向于做个注册公司时的名字，挂在公司前台门口。 凡特斯算是黄禄在绝望和颓丧中，给自己的一点希冀。几乎在新店铺名字定下来的同时，他就联系了认识的广告小作坊，想要定制个小广告牌放在门口。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广告牌没几天之后被一辆小货车给拉到了楼下，几个壮汉从车上跳下来，一边打电话一边开始商量搬运的分工。 那时的黄禄，正从罗强张亚楠家里蹭了饭出来，嘴里叼着一根还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 “你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就行，我马上就走过来了。” “不行，这么大的东西没法儿随便啊。”电话另一头的人非常坚决，一定要等着黄禄过来才肯放东西。 “也是，这么小一丁点儿的东西，估计人怕给你弄丢了。”张亚楠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朝黄禄提议说道：“反正也就这三两步的距离，一起去给你帮忙贴了。” 毕竟哪怕只是一个福字，也都需要人帮忙看着有没有贴歪呢。 “行，那你们等着吧，我走两步就到。”黄禄挂掉电话，就看到前面停着的小货车，还是个陌生的车牌。 “谁家生意这么好，现在小货车都安排上了。”罗强忍不住感慨，他们家的倒毛厂刚刚开起来没两天，生意不多，几乎都是他们仨骑着电三轮吭哧吭哧拉回来的。空下来的时候，就喜欢盯着往来运货的大车小车看。直到车辆在人家院子门口停下来，把全部货给卸完之后，他们才会收回目光，只在心里暗搓搓地羡慕着。 “不知道，而且车上也没装太多东西，不知道装的是成片毛衣还是毛纱或者其他东西。”张亚楠也跟着张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黄禄当前的所有心思都在马上就能拿到手的凡特斯小牌子上了，随意往小货车看了一眼，径直便往前走去。 “禄哥，这儿呢！”广告店老板瞥到黄禄，马上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朝他猛烈地挥了挥手。 黄禄朝对方抬了抬下巴，说：“嚯，你们这阵仗可算真的大啊，给我吧。” 广告店老板朝货车的方向使了个眼色，说：“放那儿呢。” “就这么点儿东西，还得放上面。”黄禄皱眉，说：“我还寻思你随便抄身上就给我带过来了，有这上去找的工夫，还不如手上揣着。” 广告店老板依旧是乐呵呵的模样，说：“我倒是想给你揣着呢，这不是没办法嘛，我要有那能力，得通天了都。” “这点儿事情就需要通天，还能还不能有点儿追求了。”黄禄嗤笑一声，撑着车挡板无比轻巧地翻了上去，站在边缘，朝下面的人问道：“你扔哪儿的啊，这个大东西太挡视线了，压根儿就没法找啊。” “你还找啥呢？什么扔哪儿的？”广告店老板仍旧是一头雾水。 “我那小广告牌啊。” “不就那个大东西。” “什么？”黄禄喊了一声，视线从眼前的东西上略过，渐渐地觉得这上面的字有些熟悉起来。 “就这个啊，你还想一个人给搬下来啊？”广告店老板，斜仰着头，莫名其妙地看着黄禄：“就这还小东西呢？禄哥你可真是狂。” “是挺狂的。”想到之前的事情，罗强也忍不住乐了，感慨：“是能想到，那老板也是个实诚的，能把禄哥给的长宽尺寸后面再加个零。” 后来实在是没法儿，这么个大东西做出来也没有办法再扔掉重做了，黄禄仅犹豫了片刻，便决定把东西收下来，大张旗鼓地挂在了外墙上。 “不过也挺好，”张亚楠抬头，看着这块占据了绝大部分墙面的牌匾，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说：“现在店铺也的确在最开始的目标想法上，多了可能两个零了。” 凡特斯值得。 张亚楠声音平和，语气里却带着无尽的向往。从罗强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微仰着头的侧脸，笑意不加掩饰地就这样流露了出来。 “林晓说，最近如果没事儿，可以让我在直播室一起跟着看看。”张亚楠沉默了许久，终于出声说道。 只是厂里再怎么没事儿，她和罗强也不可能真的没事儿，毕竟厂里主力就是他们俩。 “那你想去吗？”罗强专注地看着她，跟着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 “想去。”出乎意料的，张亚楠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的，马上就脱口而出回答道。 “那就去吧，喜欢就去吧。” “真的？” “当然是真的，有这个机会，挺好的。” 毕竟，人活几十年，能碰上自己喜欢想做又能做的事，实在是寥寥无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的人，从一生下来开始就在众心捧月中长大。因为家庭因为外在等等因素，他们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站在镜头前聚光灯下，事实可能也的确如此。 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就连站在镜子前，默默地肯定自己几句，可能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打压来自家庭，来自社会，想要正式地看到自己的闪光点，并且自信地展示给别人看，仿佛也成了一件相当需要勇气的事情。 在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前几年，即使是非常必要的场合，能开心放松真正享受记录美好留影的，不过也只有寥寥几人。 与其说是畏惧镜头，不如说是畏惧展示在众人面前的自己，哪怕仅仅只是一张普通的照片。 视频直播，对于普通人来说，似乎更像是天方夜谭。僵硬别扭不自信，刻意做作才是常事而已。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张亚楠看着罗强，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罗强愣了下，下意识地反问：“还要问什么？”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理所当然到张亚楠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的确没有什么可问的。 她想去，已经决定好了，罗强的答案似乎并不算是最重要的。 “就……”张亚楠说话的声音蓦地轻了起来，抬头盯着罗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就……觉得我是不是疯了啊。” “我看你能问出来这个问题，的确像是疯了。”罗强皱眉，说：“你有想做的事情，那事情也不错，怎么就是疯了？” “我是去直播啊！”张亚楠说完，随即便觉得自己耳边有着无数不好意思的潮红从脖颈处蔓延了出来。 直播，这两个词她一直避免着通过自己的口中去说出来，但当真正说出来了之后，除了些许的不好意思和尴尬之外，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那就去呗。”罗强乐了，好笑地看着她，说：“想去就去呗，直播有啥的，人林晓不也是在直播吗？” “可是……”张亚楠有些犹豫地开口，在脑海中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言语，说：“我这样的，长相算不上好，身材也算不上好，甚至也没学历没文化。直播那种工作，一看就不是我能做的。” 罗强没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张亚楠，眼神平静，张亚楠也看着他，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扑哧—— 最后还是张亚楠率先没有崩住，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忍不住就乐了起来，说：“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是啊。”罗强跟着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两人再次沉默了下来，偶尔有一丝微风吹过，手臂上的汗液瞬间就被带走了些许，只让人觉得前所未有的清凉。 张亚楠不远不近地站在罗强旁边，抬头看着天上灿烂的星河，心想：夏天可真好啊。 “人林晓，以前也不是专门做直播的。”罗强声音轻缓，语气里带着少许轻松的笑意：“禄哥经常自黑的时候不是都还说嘛，明明他才是做了这么多年电商线上店铺的老玩家，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靠着林晓的直播站起来了。” 黄禄和罗强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没少拿这件事情来说道。虽然有自嘲的成分在，但或多或少的也的确是事实。 “再说身材长相这些东西，我觉得压根儿就都不能算是事儿。” “那些明星啊是好看，但你平常生活中能看到几个呢？林晓他们现在做的是带货啊，不就是帮普通人挑选试穿衣服的嘛？你换个明星上去直播，人好看是好看，就算是过一块儿破布在身上那还能被说成是流行时尚呢，和衣服没什么关系啊。” “我虽然对这些懂得也不一定比你多，可就是觉着吧，带货直播要是都能够把卖的东西的优点给好好地展示出来，那也没多大的用处。再者说了，普通人怎么了，我还觉着就只有普通人才能理解普通人在想什么，需要什么呢。” “禄哥不是也经常说，这一行还真没什么门槛。又不用把你毕业证放大打印贴在直播室里，你只要好好说话谁能知道你搁哪儿毕业的啊。” “而且在我眼中，”罗强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呵呵乐了起来，说：“你比谁都要好看，也别谁都要能干。” 昏黄的路灯灯光撒下来，落在他的眉眼上，眼角眉梢都像是沾染连上了温柔。 不知道怎么的，张亚楠在这一瞬间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你不会介意啊？” “介意什么？” “直播啊，站在那么多人的镜头前卖力地推销。” 就是张亚楠自己的父母，有时候提起林晓的工作，都忍不住有些皱眉。老一辈人接受信息的速度，往往都比年轻一代要满上不少。年轻一辈开始了解到主播的多种多样，也开始接受把一些主播当成是无比正式的工作。但老一辈，对这些非官方还穿着随意的主播，或多或少地还抱着些许偏见。 “那有什么，我老婆优秀得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见。” ****** “他真这么说？”林晓听完张亚楠的叙述，笑着说道：“挺好的，能互相理解互相支持。而且，本身这也是好事儿。有新的东西出现，能去学学也不错。” 就像当初，罗强和张亚楠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能下定决心从完全陌生的工作做起，只为了多了解一点，多给自己一些机会。这样是林晓在察觉到，张亚楠对直播有着些许兴趣之后，主动对她提出邀请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就是厂里人手估计就要忙不过来了，”张亚楠笑起来有些腼腆，说：“不过他也说了，今天开始就联系下老家的人，看看有没有想要出来工作的。反正他嘛，就总想着，要是能让老家的人也一起走出来看看就好了。” “如果，他不同意呢。”杨柳听见两人的对话，抱着胳膊斜靠在门口，好奇地问道：“如果他不支持你来，你还会来吗？” 林晓愣了下，却也没有阻止杨柳不礼貌的发问，她对张亚楠有种说不出来的自信。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张亚楠笑了起来，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的被冒犯到，说：“是我想来试试，又不是让他来尝试。” 杨柳脸上的疑惑并没有消散太多，似乎并不相信张亚楠能像她自己说的那般坦然轻松。 林晓看着两人的互动，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随便起了个话题拉开了。 不管是情侣夫妻也好，也还是朋友父母也罢，一段好的关系里，不过都是彼此相辅相成。对方的赞扬肯定只是锦上添花，并非是不管不顾地裹挟着对方的来迁就自己的意愿想法而前进。 彼此尊重，彼此相信，或许困难，却不是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 林晓脑海中在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黄禄的影子，顿时不由自主地就有些窘迫，即使仅仅只是在脑海中存在了片刻，别人压根儿也都不知道。 “你们这儿，还真是越来越兵强马壮了啊。”徐远航得知张亚楠也都过来了，马上跑到直播室来朝几人打了声招呼，说：“干脆我也来这儿打工算了，太热闹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来的黄禄，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难道你现在没有在凡特斯打工？” 徐远航顿时被噎了下，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便听到秦越越在办公室那边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徐远航，你电脑的旺旺消息都要爆炸了，到底管不管啊？” 徐远航：…… 其他人控制不住地哈哈大声笑了起来。 “诶，这两人好了现在？”黄禄看着徐远航离开的背影，凑到林晓旁边，低声问了一句。 “不知道。”林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徐远航正和秦越越一块儿说点什么。 秦越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徐远航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即使看不太清楚表情，也知道这人现在满是温柔的笑意。 “哪天问问去。”林晓倒是相当直接。 “嚯，胆儿还挺大，第一次见八卦都还八卦得光明正大的。”黄禄翘了翘嘴角，小声吐槽。 “现在见到了吧，八卦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就是打直球才能做到出其不意，说不定就说真话了呢。” “有道理，哪天你去问问。” “你这人，又想知道又不敢去问。” “这不是我们的小林姐，更勇敢一些吗？” “咳咳。”赵清然夸张刻意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林晓和黄禄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循着声音转头看了过去。 黄禄：…… 林晓：……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办公室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你们俩人……”赵清然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是有什么八卦吗？” “没有！” “没有！”几乎异口同声地，黄禄和林晓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黄禄和林晓之间的气氛，又再次变得奇怪了起来。 只不过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并不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互动所产生的奇怪，而是整个工作室的人看向他们的目光中都多了不少意味深长，连带着黄禄和林晓之间或多或少地也多了不少不自在。 “还能不能行了啊，你们一个个的。”黄禄转身看着众人，拎起身边的塑料袋，神情十分无奈：“我就进去放下新款。” “哦~”以秦越越和林放为首的几人，顿时又开始起哄，拉长了声音，点点头说：“嗯，对，放新款。” 黄禄：…… 听到动静刚把门打开的林晓：…… “又怎么了？”林晓小声问了一句。虽然不用黄禄说，她大概都能猜到，这群人又在阴阳怪气些什么。 “犯病了。”黄禄语气坦然，把拎着的一袋子递了过去说：“这一包都是这次的新款，你们等下抽空试试。” 现在不过才六月中旬，可很多电商的秋季产品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凡特斯这次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选择季节差不多快到了再去市场上挑一些来备货，而是大张旗鼓地准备开始全面上原创了。 虽然按照现在的气温来讲，很多地方的春秋两个季节都非常不明显，存在的时间相当短暂，但秋季产品却是隐藏在其中的一个潜力股。只要款式和运营方法都适合，几乎能把销售时间线从秋天拉到整个春天，相比其他季节来说，容错率也非常高。 对于凡特斯来说，这的确是个不能错过的好机会。 “那行，我先看下这次新款的样式，和张亚楠一起搭配下再穿出来。” “杨柳呢？”黄禄随口问了句：“她还没来？” 张亚楠是离得近，几乎厂里的事儿忙完了，就早早地赶过来。林晓自不必说，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直播室上。唯独杨柳特殊一些，不过黄禄也并没有觉得对方的散漫有何不妥。 每个人所想要追求的东西，必然都是不一样的，没有任何必要强求对方和自己完全一样。互相尊重理解，便已经是任何人之间相处的最难得。 “她今天不来了。”林晓耸了耸肩，视线随意地往四周瞟了一眼，这才轻声开口：“说是和朋友去上海了，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 已经大概知道了杨柳想法的两人，自然也知道杨柳是去上海做什么的，顿时两人一下子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决定了？” “嗯，也劝过了。” “我知道了。”黄禄脸上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说道：“那这段时间我也再看看，双十一之前有没有其他的合适的人选。” “不着急，现在张亚楠也挺好的。” “嗯。” “这些衣服是要拿进去的吗？”张亚楠看到林晓好一会儿没进来，主动走过来，便要伸手去帮林晓拎东西。林晓下意识地拒绝了一下，随即还是又把东西递了过去。 对于张亚楠来说，不让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帮忙，心里才会一直别扭地过不去。 见到张亚楠，黄禄随意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说：“等下多给下新款意见。” “这……我也不是很懂啊对这些。”张亚楠下意识地就看了林晓一眼，有些惊喜，但更多的还是惊讶和抗拒。 不管是之前在外面摆摊卖早餐，还是后来开了现在的倒毛厂，张亚楠都习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额的。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更多的搭配和设计，她不懂，也觉得自己不会懂。 凡特斯的新款，虽然看起来普通，但上身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在她看来，也属于自己不会懂的那部分。现在，凡特斯至关重要的新款部分都要让自己来参考，自然让她有些惶恐。 “好不好看总知道吧，合不合身总知道吧。”黄禄语气轻松，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摆了摆手，说：“照实说就是，今天这些新款明天就得上架，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说完，便随手带上了门。 直播室内的林晓看着张亚楠，耸了耸肩：“来，试试吧。” 每逢大促，很多商家都会提前把一些新季节的链接放上来。能顺便捎带上一些成交最好，不然也还可以当做是提前测试数据。为此，黄禄特地在李厂那边蹲守了好几天，几乎算是时时刻刻地在那边盯着厂里的师傅，把新款样衣给赶制出来的。 紧接着，随便搭配了下便开始拍详情页制作了，堪堪能赶在618活动正式开始之前几个小时上架。 新款在设计打版的时候，林晓和张亚楠就已经看过了，现在不过是再根据实物，统一进行调和搭配，争取能选出几套最好的来在明晚的直播上展示。 “可我……”张亚楠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神情有些局促不安：“我来试啊？要不还是林晓你来呗，你穿着好看一些。” 林晓哭笑不得，说：“衣服不就是给人穿的吗？难不成从出厂开始，上面就写了仅供谁谁谁穿这几个打字？我寻思你们做毛纱的时候，也没有偷偷在上面写上一些人的名字啊。” “可……”张亚楠仍旧还是有些犹豫，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反驳林晓所说的话。 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林晓每天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无所谓，尽管去试试”。可二十几年来的观念和不自信，也的确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彻底消化平息掉的。 “这些挂出来卖的衣服，主要就是给普通人穿的。只不过千人千面，有的恰好更合适一些，穿上更好看。”林晓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但神情却比之前的几次都要是严肃不少：“我们直播的任务，也不过只是起到一个展示的作用。让屏幕前的消费者，对她想要购买的东西，能有个更为直观的了解和感受。并非只是一个劲儿地去美化，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 “主播的光鲜亮丽，并不是最为重要的。” 最应该展示的是商品，消费者想要购买的，也仅仅只是商品。 看直播的才是真正有需要的人，他们也并非是为了看谁穿衣服更好看而来，绝大多数的人不过都是普通人，他们更想看到更需要的，也不过是同样的服装能把人衬得更好看，而不是衣服靠着人而增添光彩。 这也是最开始黄禄并没有直接去找专业模特，而是直接登招聘找素人的主要原因之一。 “更何况，”林晓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温声说道：“没有人是最完美好看的，但既然已经站在了这里，你就需要相信，你是最好看的那个。” 张亚楠蓦地就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只有年幼时候，会和小伙伴们一起无知幼稚地为了谁最好看而争执。随着年龄越拉越大，好看或者想要变得好看，反而成了越来越让人难以启齿的话题。 但没想到，就在她都生了孩子，也完全不懂得所谓的时尚流行的时候，竟然还有人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相信自己，你就是最好看的。” “你是很好看。”罗强静静地听她说完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突然出声又重复说了一遍：“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完美的。”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张亚楠，神情一滞，彻底愣在了原地。 罗强并非是什么特别擅长言辞的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像个闷葫芦一样，默默地站在张亚楠身边。没有说过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也没有作出过什么花里胡哨的承诺。 两人的爱情也好婚姻也好，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平静无比的。这种平静，让人安定，但有时候也会让人失望。 但没想到，罗强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张亚楠突然想乐，没有来由的，就是控制不住地想乐。 心底仿佛有着无数烟花噼里啪啦爆炸开来，乘着夏日的微风缓缓上升，很快就融入在了黑夜里。 “笑什么啊你。”回过了神来的罗强，也略微地有些尴尬，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禄哥告诉我说……” 张亚楠的感动顿时戛然而止，问道：“禄哥让你这么说的？” “是啊。”罗强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说：“他告诉我，你接触这些新事物时，肯定会有很多不自信。所以我更应该，真情实感地肯定你，把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张亚楠愣在了原地，眼底盛满了一片感动的晶莹。 ******* “你真这么和罗强说的啊？”林晓解开安全带，很明显有些惊讶：“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的。” “那这样说起来，我细心的地方可多了去了。”黄禄简单地嘚瑟了两句，语气里带着些许认真：“接触新事物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一边觉得自己肯定行，充满着无尽的自负和自信，却也还是忍不住会心里发虚。总想着，要是有人能肯定自己所做的就好了。” 被人肯定真是一种特别奇妙的心理。 不管自负还是自卑，有时候往前迈出一步的原因，往往都特别简单。 “那你呢？”林晓侧头看着他，说：“明天晚上就又要开始大促了，心里还是发虚的吗？” “当然，”黄禄打了个响指，明明是认怂的话，说出来却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这次的心态和情况，也和去年完全不一样了。” 不管是618还是双十一，在去年的黄禄看来，不过都是一个时间线更长准备运营更麻烦的大促而已。能把店铺流量推向一个全新的台阶，仅此而已。 现在的大促仍然是大促，凡特斯却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凡特斯了。 黄禄需要的，不再仅仅只是提升销售额让流量更胜一个台阶。他们所有人已经站在了一个全新的高峰，所要求的，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黄禄自信且自负，按照如今的销量来看，他相信他们能取得预想中的成绩。 但也仍然会害怕。 “一定行的，”林晓看着黄禄，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毕竟我们现在有这么多人和你一起。” “不仅是以前的大促，现在的大促，还是之后……” “都有我们一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促活动凌晨十二点才开始，不到十点，凡特斯的人几乎就都到齐了。 “小雅过来了？”林晓朝站在陈素背后的小姑娘笑着打了声招呼，说：“等下给你拉张凳子过去，防止被坏人给拉去做壮丁。” “啧，防我呢这是。不用等会儿，”黄禄在旁边冷笑了声，抬着下巴朝旁边微微扬了下，说：“放哥过来，把张晓雅的书包给收咯，今天正好忙不过来，劳动力喜加一。” “得嘞！”隔着老远，林放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推着凳子就来了。 张晓雅站在一旁，乐得说不出来话，本来还带着的些许别扭和拘谨，这会儿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来吧，里边儿请～”林放拉着椅子进了样品室，弯着腰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说完扯着嗓子又往办公室的方向喊了起来：“零食秦越越？茶水零食伺候起来啊！” “来了来了，马上来。”话音刚落，秦越越便端着一大盘花里胡哨的零食跑进来了。 “诶，不用搞这么庄重。”看到他们这么热情，陈素反而率先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摆手表示拒绝：“她进去坐着就行，缺什么她会自己出来拿的。” “那可不能这么说，”林晓拍了拍张晓雅的肩膀，说：“好不容易有时间来这么一趟，马上还是高三生了，当然得郑重一点。” 黄禄大手一挥说：“行了，进去好好做作业吧，等下午忙起来了记得出来帮忙就是。” 张晓雅脆生生地应了声好，陈素原本还有的些许局促和担忧，终于平息了下来。 黄禄和林晓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和以往每次的大促盛会一样，凡特斯今晚估计得加班到凌晨两三点，陈素肯定顾不上照顾张晓雅。 “没想到你心还挺细。”林晓翘了翘嘴角，和黄禄接触得越多，反而越觉得这人和想象汇中的不一样。 陈素向来不会对这些事情多提，黄禄自然也就没直接过问。 “和你比还是差了点。”黄禄挑眉，说到：“我也没想到，你会和陈素说这事儿。” “主要是她自己，现在不一样了，不然我说了也没用。” 关心和陪伴，在年龄稍大一些的家长眼里，远远不如挣钱来得重要。子女的情感需求，也成为了理所应当被牺牲。 林晓说完，看着黄禄的表情里带着揶揄：“不过，还是多谢资本家今天良心发现。” 黄禄没反驳，迎上林晓的目光，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调侃：“是不是觉得我也是一个不错的人。” “啊……”林晓本来想赞同的，视线触及到对方那双明显带着得意的目光时，硬生生改了口：“上班吧你！” 莫名其的，林晓离开的适合，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黄禄在背后看着林晓略显仓皇的背影，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正式活动要零点才开始，白天反而没那么忙。帮着把货都给提前打包分装起来之后，众人都暂时闲了下来，便开始撺掇着又煮火锅。 得到黄禄毫不犹豫的否决：“大热天的，吃什么火锅？” “吃火锅和天气有什么关系，不都是靠气氛吗？”秦越越说完，还撞了下徐远航的胳膊，说：“对吧，南方人。” “对。”徐远航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你的意见没有任何参考性可言。”黄禄嗤笑一生，嘲弄道：“秦越越现在说什么，你有反驳的时候吗你？” 徐远航无比坦诚：“没有，我理不直气也不壮。” “喂，你能不能有点主见啊。”秦越越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儿。 前些日子以来，几乎只要秦越越有任何一点空档，就会拉着徐远航一起去广场地铁口这种地方穿着汉服晃悠晃悠。渐渐地，还真在几个短视频平台积累了不少人气。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远山里的销量也在逐步上升，估计能在暑假前，把之前的备货全部清空。 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特别夸张的爆火，但对比不少已经关店的同行来说，远山里至少算是在资本的轰炸下，勉强扛住了这波攻击。 “那徐远航能打折给我几件吗？”赵清然突然出声，说道：“我去逛市场的时候，也能穿穿，而是逛街的时候，人也多。” “我当然没问题了，等下就去给你拿过来。”徐远航在这方面相当爽快，只是说完下意识地就朝林晓和黄禄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凡特斯待的时间长了，赵清然也不是一个很能藏得住事儿的人，久而久之，众人也就渐渐地知道了她当初会来凡特斯的原因和契机。 虽然现在赵清然的心态变化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可要她现在穿着普通人眼中的“奇装异服”去人流量大的地方溜达，未免还是有些让人担心。 没想到赵清然一眼就察觉到了他们的担忧，放松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反正我是设计师，穿点奇装异服不是很正常？” 坦然自信得和最开始刚来时候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说完，赵清然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在林晓看过来的时候，狡黠地扬了扬嘴角。眉眼间，全是轻松和释然。 她也曾对身材无比在意，不管是出门也好还在家也好，会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嫌弃被人注视。 但是当有人在旁边，一遍又一遍地向你重复没什么，高矮胖瘦喜欢什么样的风格都没什么，时间长了，或多或少的也就和自己和解了。 想要打扮得让自己看起来特别好看也好，想让自己更舒服也好，或者随性穿搭都没什么，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人活世上，他人意见和想法所带来的压力已经足够多了，至少在穿衣上还是讨好自己更为重要。 一如现在，赵清然已经彻底地接受了自己的审美，接受了自己的工作。 “毕竟吧，”赵清然眉毛微微上扬，笑容灿烂而又张扬：“我设计出来的那些衣服，都快卖爆了好吗？我的审美和喜好，才是最牛的。” “谢谢，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凡特斯的款已经卖爆了。”黄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清然，说道：“今晚看看，如果销售额上不去的话，全场由我们的顶级设计师赵清然买单。” 赵清然抬起头，恨不得把“资本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几个大字给刻在脑门儿上。 “行了行了，就当为了提前庆功，就那天吃顿好的，”林晓大手一挥，索性直接把今天的活动给决定下来，说：“来俩闲人，我们一起去超市逛逛买菜。” “啧，”黄禄摇了摇头，说：“看来我现在连决策权都没有了。” 林晓被他这种委屈得不行的语气弄来乐得不行，说：“那你一起，给你一个付款权。” “我可太感谢了，终于找到了我应该存在的地方。” “叫上张晓雅一起，如果作业写完了的话。”林晓说完，视线落在一旁的杨柳身上，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杨柳你……一起去吗？” 现在距离直播开始还有好一会儿的时间，整个工作室也就直播的他们三人最空。只不过杨柳平时很少参与这些活动，现在又是玩儿闹似的逛超市，林晓不确定对方是否会答应。 “嗯，行。”出乎意料的，杨柳点了点头，问道：“那我需要带上什么东西吗？” 黄禄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开口：“带上钱就行。” 林晓二话不说，把黄禄放在桌上的手机拿起来晃了晃，说：“行，现在拿上了，走吧。” 众人顿时又乐了起来。 “我说你，现在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会给我留了。”下楼的时候，黄禄看着前面乐颠颠儿带着张晓雅的林晓，忍不住叹了口气。 “时刻强调你的资本主义作风，还不够给你面子啊？”林晓头也不回地反问。 黄禄顺着她的话，了无生趣地说道：“也时刻强调应该和资本主义做斗争。” “你们说话真有意思。”张晓雅前面还一直憋着，听到这儿就有些绷不住，咧着嘴也跟着乐了起来。 “那可不，”黄禄扬着下巴半是得意半是无奈地开口：“你看哪家老板能像我这样，好好做个人的？” 甚至能把员工当人的，也在少数。 杨柳默默地听着旁边这几人的对话，不得不承认，凡特斯是她接触过的最好的公司，这里的每一个人远比自己从同学那里所听到的其他同事要更好相处。最为重要的是，所有人的目标都一致，都在坚定不移地向着更好而努力。 他们也的确做到了。 能和凡特斯一起走到这里，也算是她的幸运。 真当决定要放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要更舍不得。 “等下具体要买些什么，我先好好想想。”林晓拿着手机，一脸认真地开始提前选购。 “还能买什么，这群家伙就尽管买肉得了。什么最贵，他们最喜欢吃什么。”只不过黄禄嘴里这样吐槽着，手上的动作不停，还是翻出备忘录，把每个人的忌口喜好发了过去。 果不其然，随即便传来林晓震惊的揶揄。 “你还真是——”林晓感慨到一半，还想说点什么，抬起头来却是一愣。 一旁的黄禄，眉毛更是紧紧地皱了起来。 “黄总，”成延带着五个人，站在前面，看向黄禄笑得一脸灿烂：“今年又见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哟，成总。”黄禄紧皱着眉头，把嫌弃两个大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恰好他站在稍微高一些的位置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斜着眼睛看向成延，冷笑一声，说：“这还没到冬天呢，就过来冬眠了？” 看着和颜悦色的黄禄久了，林晓都快忘记这人最损的一面了。 “冬眠就不必了。”成延轻声笑了起来，似乎全然不在意黄禄把他比作是需要冬眠的冷血动物，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林晓，打了声招呼，说：“你们直播室的热度越来越高，实在是让人眼红，索性我们就决定今年提早过来准备准备，看能不能蹭上你们的好运。” 黄禄不动声色地往林晓的方向挡了下，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林晓说道：“那我看估计悬了。好运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蹭得上的，建议不要总是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歪路，好好在阳光底下晒一晒，反而可能会积点德。” 林晓脸上虽然带着浅浅笑意，说话的语气却是相当不善，甚至比起黄禄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禄不由得挑了挑眉，脸上挑衅的表情更加明显了。 还真就是凡特斯出来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成延身后的那几人已经把怒气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可成延依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他看着黄禄几人，无所谓地笑了笑，说：“这么就不见，凡特斯果然还是那个凡特斯，火气都大得不行。” “还成吧，”黄禄打了个响指，脸上全是明晃晃的嚣张：“最好还是永远都别见到，这样大家都开心。” “那看来是不行了。”成延翘着嘴角，笑得一脸如沐春风：“后半年，还就请多多关照了。”说完，视线便落在了黄禄背后的杨柳身上，眼神很明显地一亮，说：“这是凡特斯新来的主播？叫杨柳，是吧？” 就这一会儿工夫，杨柳就已经大概清楚了，面前这伙人很明显地和凡特斯算不上对付。 “嗯，你也关注我们直播间了？”杨柳迎上对方的目光，问道：“买了多少件衣服？” 似乎没想到杨柳会问这个问题，成延一下子还有些怔愣，下意识地回复道：“没有买过，你们是女装。” “那你来看什么女装直播？”杨柳看了他一眼，语气十分不耐烦：“拉低我们的转化率，您是同行吧？” 林晓估摸着，她下一句话可能就是“同行免进”了。 “同行免进，懂吧？”果不其然，杨柳语气不善地说道。 “教坏小朋友啊。”几人走了之后，黄禄都还忍不住摇着头感慨：“小雅，刚才那人不是个好人，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对她。平时候呢，我们工作室大家，性格都还是很和蔼的，不管和谁说话说什么话，都把和颜悦色几个大字给放在了心上和脸上。” 张晓雅乐得不行，小声又好笑地嘟囔：“我不是小学生了，骗傻子呢。” 林晓听见了，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说什么呢？”黄禄等红绿灯的间隙，回头看了张晓雅一眼，直觉这小姑娘笑得也有些不正常。 “夸你呢，”林晓也没忍住跟着乐了起来，说：“夸你把人马上高三就成年了的人，当小孩儿。” “本身就是小孩儿。”黄禄啧了一声，理直气壮：“比我小的，那都能算得上是小孩儿。”说完，转过头看了林晓一眼，说：“当然，你也是。” 黄禄最后几个字说得非常轻，轻到不像是开玩笑，更像情侣之间的小声呢喃。 独特与其他人之间爽朗轻松，奇怪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又开始在两人身边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这个成总，就是你们之前一直说的成延吗？”一直没说话的杨柳突然开口了，语气里还带着些许惊讶，说：“去年的时候，也有听你们在说，我当时还以为这个成延应该是个油腻的中年地中海呢。没想到人长得挺帅的，而且脾气也很好。” 凡特斯几个人几乎能够算得上是轮番上阵，明里暗里把他给怼了一遍。正常人碰上，别说是和平走开了，就是当场不翻脸，那都能算得上是对方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他们这群宵小一般见识。可成延不仅和平走开了，还软硬不吃，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也不在意一样的，该唠嗑唠嗑，该寒暄寒暄。 和善得像一开始，就把黄禄当成好朋友的时候一样。 “你离他远着点儿啊。”黄禄皱眉，语气难得地有些严肃：“这人不是什么好人，有家有室的，还喜欢在外面胡搞八搞。” “哦。”杨柳被这么一本正经地叮嘱了，一下子还有些愣，说道：“他就是住楼上那个吧？去年，你还和他们打过架来着？” 去年杨柳整个暑假都在凡特斯直播，虽然只是隔天晚上来一次，快到直播时间了再来，到点儿了就直接走人，中途也鲜少有休息时间出来聊天。对凡特斯和外面的恩恩怨怨不太清楚，也没和成延正式打过照面，但还是能时不时地听到几句大骂楼上成延是傻逼的话。 林晓敏锐地注意到了其中的关键词，看向黄禄，问道：“打架？” 去年大促结束后庆功那天打架的事情，凡特斯这几人也没有一个发朋友圈儿昭告天下的，杨柳提起的应该也不会是这次。那就只能说明，在此之前，暑假的时候，凡特斯就和成延他们有过至少一次的矛盾冲突了。 “嗯，就是他。”黄禄似乎是知道了林晓在想什么，看了她一眼，说道：“去年秋天，就在你刚来的前几天，我们和他们差点儿就起来了，不过那次最后也没有真正地动上手。还没怎么样呢，桑映就把警察给叫过来了。” 黄禄往张晓雅的方向看了一眼，说：“过几天再和你说，避免吓到马上就要成年的张晓雅了。” 张晓雅：“……我是要成年了，又不是马上要成傻子了。” “那可不是一个意思？”黄禄不甚在意地开口，说道：“成年人，十个有八个里面都是傻子。” 张晓雅：“那不是也还有两个？中国那么多人，两成正常人也有不少了。” “还有两个，不得不成为傻子。” 张晓雅：…… “不过，成延往年也来得这么早吗？”林晓转开了话题，有些疑惑地开口：“上次听你们说，他们在这边，应该只是在拼多多上做毛衣生意。但现在连夏装都才刚开始不久，即使是淘宝，也不需要提前这么久开始运营准备吧。” “嗯。”黄禄点点头，说道：“往前来得都没有这次那么早。我记得前年大概是九月才过来的，拼多多和淘宝不同，压根儿就不需要把线铺这么长。淘宝上，品牌靠时间做起来了，不管是店铺还是品牌都能有一定的知名度。但拼多多主要还是跑量为主，很多东西并非是主打原创和正版，做口碑品牌的没几个，也不用把运营时间线拉长。去年他们差不多七八月才过来的，也算是比较早的了，不知道现在来这么早做什么。” “而且，你之前说成延他老婆也是在广州做女装的，按道理今天不是应该正是忙的时候，怎么还会带着团队过来？”林晓心想，估计是成延和路宁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每逢大促，中小规模的店铺，像凡特斯这样，几乎就是把整个公司的人都给全部拉上。能做客服的临时客串客服，有体力打包的，去仓库帮忙打包发货。原本的轮班和分工合作，在特殊时期都自动取消了，所有人都在连轴转地加班。万幸的是，一年统共也就两三次，加班的时间通常也只会维持两到三天。 规模稍微大一些的店铺，忙碌时间会稍微更长一些，但最为忙碌的时候不过也都集中在活动前后一天。其中，除了整个公司全员上阵之外，也会外聘一些人来临时兼职。 按照之前黄禄他们所说，路宁在广州的店铺应该已经做得相当大了。别说全员上阵，就是外包兼职，估计都要持续好几天的忙碌状态。成延好歹作为主心骨之一，在这种关头把团队的人给带走，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奇怪。 黄禄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算了，别人的事情，也不好过问太多。” “说起来，你们和成延也认识好一段时间了，他们在广州的店铺名字，你知道吗？” 黄禄停车的动作一顿，差点没能把刹车踩到底，车子滑溜出去。 “不知道。”黄禄摇了摇头。 “那回头我让放哥帮忙一起问问得了，”林晓想了想，说：“广州，又是很知名的女装夫妻店，多打听打听应该也能问到。” 相比明晃晃地把招牌给挂在外墙上的凡特斯，成延他们的店铺虽然神秘，可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线上店铺不比其他，也很难保证身边没有坏心眼儿的人。至少，对于中小店铺来说，还是低调为上比较好。把店铺名字大喇喇地亮出来，几乎就算是把自己给放在了明处。 而他们还一直不知道，成延这个近距离“仇人”的底牌。 林晓向来不喜欢这种感觉。 黄禄把车停好，回过神来，看着前方，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林晓看了他一眼，眉毛微微皱起。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出预料，凡特斯这次的销售量突破了之前的预料，在等大促第一批收货反馈中途，店铺流量仍未下跌，保持在一个相当喜人的位置。 “经过这次之后，venus应该是彻底比不上我们了。”林放伸了个懒腰，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仅限于线上店铺的话。” “你还挺严谨的。”秦越越毫不客气地吐槽，满脸不屑：“他们线上店铺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比不上我们了好吧。放哥，我建议你应该换一个参照物了，一直和他们对比，除了满足我们自己的虚荣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这也不符合你金牌运营的身份啊，听我的，早点换了啊。” “哟，一大早的就嘚瑟上了啊。”徐远航拎着几套衣服走进来，硬生生地在堆满了包装袋上的工作桌上，扒拉开了一个位置，说：“来帮我看看，这次的样衣怎么样？” 徐远航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放上去，环视了一圈忍不住吐槽：“你们这几天不是已经发了大半个仓库出去了？我那里被你们凡特斯的东西给堆得没地儿下脚，转头来你们这边，还是没地儿下脚。黄禄最近到底囤了多少话，怎么还有这么多？” 陈素在一旁悠悠地开口：“又拉了小半个仓库的吧，估计一个星期能发完。” 徐远航很明显不吃这套了，说：“一个星期发完，五天之后保准又拉半个仓库进来。你们这生意好得，我都想来给你们做兼职了。” 林晓好奇地反问：“难道你一直是打白工？我还以为你在挺久之前就已经算作是在兼职了。”除了时不时发点远山里的货，徐远航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凡特斯这边，干的活儿还真不比谁要少。 徐远航：…… “所以你看，我们都已经到能把隔壁老板挖过来做白工的地步了，能嘚瑟为什么不嘚瑟？”秦越越拿着一抔坚果走过来，递给徐远航，说道：“理直气壮地实事求是，那都不能够叫做嘚瑟，只能算是陈述事实。既然我们在上升中，时不时地换一下超越目标，那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徐远航身上也没有口袋，在周围看了半天，索性直接从旁边扯了张包装用的干燥之过来垫在桌上，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林放，说道：“也有道理，不过同类型同风格的店铺里，你们应该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吧。再超越，是不是就得朝那些一现店铺和大牌看齐了。” 只不过一线大牌和店铺，经过时间的沉淀，早就形成了自己强烈的独特风格。远不是凡特斯这样，设计师都只有两三个的小作坊能比的。为了保持销量，以及配合林晓直播室那边的“搭配”，凡特斯的风格至少就目前而言，不能够算是特别明朗稳定。认真较起劲儿来，顶多只能算是靠着百搭的基础款把销量给跑了出来，规划店铺整体的风格和趋势，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观察决策才行。 “已经天下无敌手了，同类型没有其他店铺能和我们比”黄禄把一摞纸稿啪地一下扔在桌上，靠着椅背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全是他们现如今在准备的新款，昨晚上和李厂厂里的制版师傅华工纠结了一晚上，才堪堪把所有尺码给定下来，现在脑子酸胀得不行。 林晓递了杯温水和一盒维生素片儿过去，说：“记得吃。” 黄禄接过，随便倒了一颗出来在手上，吃完了之后才抬头看着林晓，好奇地问道：“维生素片儿管什么用的？” “什么都管。”林晓看着他随手把维生素片儿盒子给拧上之后，就顺手扔到了他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随即有些无奈地吐槽道：“你都吃完了，才问有没有毒呢？” “不然呢？”黄禄转过头来，呲着呀乐了起来，说：“这不是吃完了，发现没有任何毒发的症状，才特地来问问的吗。” 或者说，本身就是随口问问。林晓给他的吃的也好，喝的也罢，反正总归不会有任何不对。 林晓突然想到，这份信任，不仅是她于黄禄，同样也是黄禄于她。 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已经不仅仅停留在同事阶段了。 “别扯闲天了，能不能先来帮我看看这次的新款怎么样。”这地方位置实在是有些太小了，徐远航往后退了两步把位置让出来，往四周看了一圈，连忙叫住赵清然：“赵清然，你你你，快来帮我看看新款。” 赵清然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说：“我？我对你们汉服不是很懂啊！” 汉服和普通的时装不同，形制是最为重要的。如果形制都不对，那么不管配色版型材质如何好，都不会有人买。甚至可能还会因此，而把整间店铺给送上黑名单。 赵清然之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徐远航说过，只觉得其中的弯弯绕绕复杂得不行，不懂也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没事儿，你就来看看。”徐远航固执地朝她招了招手，说：“反正术业有专攻，你就主要负责帮我看看配色和整体效果。禄哥和林晓，负责看面料。其他人就是什么都看看，什么意见都可以提。” 陈素失笑：“我们明明什么都还不懂，怎么被你说成了全能王的感觉。” “哪儿什么都不懂，反正就时装而言，比我懂就行了。”徐远航搓了搓手，开始大概地进行解释：“这次的新款，除了形制上没法儿改之外，其他的我都尽量从时装的角度去考虑设计了。” 不再像是以前那样，一个劲儿地紧盯着形制和美观不放。这次徐远航按照时装的思维，从穿着舒适感和展示身材优点等方面出发，尽量让其和形制中和。 “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就是面料上，有进步了，终于不再是用那些烂大街的东西去做了。”黄禄拿起裙摆一角，递给了林晓。 林晓接过，拿在手中轻轻地搓了两下，认真地看了下纹路，问道：“这是从轻纺城里那家专门做棉系列面料的公司里拿的？这款我叫不出名字，手感和纹路都挺特别的，应该是他们的新款面料吧。” “答对了，不愧是你！”徐远航得意地打了声响指，说：“我可是挑了很久才挑出来的，透气细汗而且相比普通的人棉系列，手感好很多，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林晓挑眉：“成本控制住了？你准备定价多少？” 徐远航说了个数字，说：“这个价格是我能做到的最低了，能控制的成本我都控制下来了，还要考虑到囤货风险时长，质量问题退换货等等。” 林晓在心底大概算了下，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说：“这是你能做到的最好价格，但性价比方面，始终是没办法。” “我觉着还是形制。”秦越越吃完了坚果，又啃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苹果，说话的声音都含糊不清了：“明制现在，我真觉着买的人不算多，搭配也就停留在这儿了。而且吧，用料还多，成本都花在看这些看不到的地方了。要想性价比高，还真不怎么行得通。” 黄禄听她说完，惊讶地挑了下眉，问道：“哟，越越成长了啊，对汉服的了解这么多了？” 秦越越嘴里嚼着苹果，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跟个似的。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这才有些不服气地开口：“当然了，好歹我也顶着大太阳，在外面活动了这么多次，不下功夫多了解一点，不被人给问傻了啊。” “但明制一直是远山里的招牌，没办法。”徐远航说完，却莫名的有些心虚到不敢和秦越越对视。 远山里只做明制。 明制是徐远航刚进汉服坑时的初心，一直喜欢并且坚定不移地热爱着，也的确靠着这份喜欢和热爱把明制做成了远山里的招牌和卖点。但明制，也是齐霁所喜欢的。店铺只做明制，也是当初他和齐霁两人一起所共同里做出的决定。 说不上来是习惯使然，亦或是心里还藏着了什么其他的念想，在店铺的方向和定位上，徐远航也能算的上是坚定不移。或者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摒弃掉自己这个莫名的坚持。 “真不懂你们这些设计师莫名的固执。”黄禄摇了摇头，说：“这点上，你和赵清然能算得上是一模一样。” “我怎么？”赵清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黄禄口中说出来，直觉不会有什么好话，抢在对方前面率先为自己解释辩白：“不就是上次婷姐说的那些嘛，我是真做不来啊。” “瘦子的生意当然好做了，不管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们身上，就没有不好看的。只有微胖以上的选手们，才会整天纠结穿搭，纠结如何才能够完美地藏肉露腰，纠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原本看起来不够温柔的身材通过搭配变得温柔。” “她让我别想那么多，尽管去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来画，怎么可能嘛！卑职那是真的做不到啊，每天想到版型想到配色，我头发愁得一大把一大把地掉。但如果抛开这些完全不去考虑吧，我就心有不甘，不管什么都完全画不出来了。” “所以啊，我也只又不得不认命了，反正就按照现在的想法和模式去画……” 赵清然难得找到这么一个能吐苦水的机会，拉着黄禄陈素几人，便开始一直碎碎念个不停。林晓看着乐得不行，眼角余光瞥到一旁已经陷入沉默的徐远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下。 “啊？怎么了？”徐远航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 “可真有你的，正聊着远山里新款的事情，你都能走神。”林晓有些无奈地说道。 徐远航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这不是正在思考，这次的新款到底应该怎么去改么。”说完，摇了摇头，似乎像是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说：“不过现在，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不知道后面什么时候才能够改出来了。” 汉服不像时装，季节和季节之间的楚河汉界没有太过分明。而且远山里也没有太多续流量的压力，对上新速度要求并没有太高。 一想到这里，林晓往秦越越的方向看了一眼，说：“这次你开新款，速度怎么这么快？” 林晓不止一次地感慨过，徐远航的工作室开得，和服装行业仿佛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服装相关行业，几乎就没有不用加班的，但徐远航却算得上是难得的清闲。 远山里上新的节奏并不快，几乎是有合适的灵感了徐远航才会去画图。平时没事儿空闲下来后，绝大部分时间都和齐霁在一起，去看看最新的展子，去打卡踩点最近很热门的网红店，再或者就是去发掘别人所不知道的拍照景点。 每一天都充满了悠闲和快乐。 如果不需要低头捡地上的六便士，只需要每天追逐月亮，谁会不想要享受当下，沉迷在安逸和平静之中。 “老款都还没有卖完，新款就已经出了。”林晓揶揄地看向他，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怎么这么迅速了现在？” “迅速吗？”徐远航笑了笑，就他现在的速度，秦越越还觉得太慢了，不够紧张。 “你这店都快倒闭了，关门都已经关到一半了，还在这儿慢悠悠的，不紧张呢？” 秦越越无数次恨铁不成钢地在徐远航耳边说道，出乎意料的是，徐远航并没有任何反感或者不乐意的情绪。在对方的“监督”之下，竟然这么快就真的把新款做了出来，而且丝毫没有因为时间仓促就粗制滥造。 “啧，现在有动力了？” 动力么。 徐远航没来得及多想，只是下意识地一抬头，视线恰好和秦越越的撞在一起。 秦越越呲着一口小白牙，粲然一笑。 赵清然的碎碎念还在继续，黄禄依旧在冷嘲热讽，林晓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切，正意味深长地说着点什么……可徐远航在这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动力啊。 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竟然就这么振作了起来，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工作也好生活也罢。 没来由的，徐远航在心底莫名地松了口气。他迎着秦越越的目光，也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禄哥——”黄禄刚从直播室出来，就马上被陈素给叫住了。 “怎么了？”黄禄把一摞衣服抱来放在工作桌上之后，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对方问了一句。 “刚微信发你了我们大促活动以来的退换货情况，你等下有空了先帮我看一下。” “退换货情况？你大概看看就行了，”黄禄说到一半，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段时间以来，黄禄几乎就没有再问过售后方面的事情，陈素把一切都处理得相当好。习惯到他都默认这些事情已经解决，现在猛地一下听到还要让他来看，顿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嗯，有些退换货我觉特别异常。”陈素举起手机晃了晃，说：“反正你先看看，如果有什么我没整理清楚你有疑问的，再找我就是。” “那没问题，你先去忙吧，我等会儿就看。”黄禄说完，随即便点开了微信消息对话框。 陈素发过来的是个excel表格，黄禄惊讶地挑了挑眉。陈素现在的进步的确非常明显，但黄禄还是没想到她还会这么郑重其事地，去整理个表格出来。 倒是和之前刚进凡特斯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黄禄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往裤兜里去想要拿烟。摸出烟盒子之后，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片烟叶子都没有。这段时间一直忙得都没有什么时间抽烟，什么时候抽完的他都没注意。黄禄有些烦躁地把纸盒子给揉吧揉吧弄在一块儿，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在办公桌上摸了几个火机就走了出去。 “诶，黄禄呢？”林晓从直播室里走出来，在办公室里环视了一圈，也没找着这人在哪儿。 “不知道，刚才都还在这儿的呢。”秦越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还想说我也找禄哥呢，最近遇到的傻子实在是太多了，让他给我支点招儿。” “好像下楼去了吧？”谢依依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头来，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说：“刚我听到关门的声音，可能就是禄哥出去了。” “行。”林晓应了一声，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倒回来，视线在办公室里的几人身上扫过，问道：“你们最近怎么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不要总是皱着眉头，工作的事情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直接让他们退货，没必要影响自己的心情。到时候你们禄哥除了发工资，还得出钱请个心理辅导师了。” 秦越越脸上的表情终于阴转晴，没忍住乐了出声，说：“也没什么事儿，我们自己看着处理好了。” “那行，轻松点。”林晓说完，视线落在旁边的桌上，原本这上面放了好几个打火机的，现在上面干干净净的一个都没有。 这人还真是去抽烟了？ 林晓皱眉，还是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些担忧地往外面走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楼梯间的窗台边，别说人了，就连上面摆放着的烟灰缸都干干净净的。 林晓仅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下了楼。 直播还有一会儿才开始，而且现在张亚楠和杨柳两人都配合得还算是不错，即使她走开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夏日的夜晚，和冬日几乎能算得上是两个样子。 天色还没彻底地暗下来，染红了半边天空的晚霞有些若隐若现，被蔓延上来的夜色深蓝渐渐淹没。社区里的路灯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夜市小推车也几乎摆满了整个主干道。下班回家的人，出门上晚班的人，几拨人马交织汇合在一起，烟火气息漫天，热闹非凡。比起同样熙熙攘攘的早市，这时候的迸发出来的活力也毫不逊色。 似乎这时候，正是另一面生活的开始。 林晓沿着主干道走了一圈，蓦地就平静了下来，她忽然有些懂了，为什么不管是之前的news/tep还是现在的凡特斯，不管规模做得多大，黄禄都仍旧固执无比地把办公地址选在了这里。 灰扑扑的农场社区，和窗明几净地写字楼恍如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但也正是这种喧闹嘈杂的环境，反而更能让人沉浸生活之中。 写字楼的楼层太高了，看多了屏幕里光鲜亮丽的模特，珠光宝气奢华肆意的秀场，很容易就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自己所面对的人群，并非是人人都身在云端。比起天上，更重要的还是身边。 只有在这种环境之下，才能让自己飘飘欲上的心慢慢降落下来。 看看身边的人都在穿什么，自己想让他们穿什么。 林晓不紧不慢地围绕着社区走了快一圈，走到社区出去的一条小路上，这才终于看到黄禄。 社区边上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即使天色已晚，也能隐约看到这片翠绿仿佛蔓延到了天边。 大大小小的货运车，穿梭在其中的小路上，渐渐地也只能够剩下一个个深色的影子。呼啸而过的时候，裹挟着微风，在附近带出一圈又一圈的麦浪。 “你来了。”黄禄转头看着林晓，猩红的烟头在夜色中闪烁明灭，亮光实在是有些微弱，让人看不清黄禄此刻的真实表情。 “嗯。”林晓对于他发现自己倒也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意外，快走近的时候，她就在刻意地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声。 林晓走近，视线在对方四周简单地扫了下。 黄禄旁边便是一个小土堆，他脚下已经散落着好几个熄灭的烟头了。 “烟头扔在这儿，能被降解吗？”林晓绕着黄禄走了一圈，玩笑着开口：“扔这里算不算是随地乱扔烟头？” “不算，”黄禄微微侧着头，回答得无比认真：“我特地去问过的，可以扔这里，走开的时候只要用土堆把烟头给好好埋住就行。” “真的？”林晓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说：“说不定人是看你凶神恶煞的，都没法儿和你说真话呢。” 黄禄认真地想了想，竟然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也有点歪门道理。” 林晓彻底乐了起来，说：“那我下次特地去问问，给你咨询咨询，要是不能扔就别扔了。” 黄禄倒是对此相当坦然豁达，说：“行，这事儿就算是拜托你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就揣个烟灰缸四处溜达散步。” “你是不是都能在烟灰缸老板那儿拿个批发价了？所到之处，真就要烟灰缸准备一个呗。” “怎么被你形容得，我好像是什么恶霸一般。” “难道不是？” “怎么就是了？” “就这社区里，谁看了你不想要喊你一声禄哥。就连上次看到的那个李厂吧，就婷姐他爸，看到你是不是也叫了一声禄哥来着。” “这怎么能算？就李厂那辈分，叫我禄哥很明显就是为了要暗杀我的。”黄禄说完，自己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林晓也没说话，就这样看着他，两人对着乐。 “发生了什么？”两人乐了好一阵儿，林晓这才看着黄禄，说道：“说说吗？” 黄禄看着她没作声，只是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随即林晓手机的声音响起，提示有新的消息进来了。 林晓有些疑惑地点开黄禄发过来的文件，越往下看，眉头就皱得越紧。 “这是又有人恶意退货了？”林晓看到一半，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说道。 并不是疑问句，而是特别确定的肯定句。 大促盛会里所宣传的数字有多震撼，后面的退货金额同样也不遑多让。 对于电商行业来说，大促不就仅仅只是官方通告的活动当天，从前期活动报备到活动正式开始，直到所有的退换货完成才算是完整地把大促流程走完。 发货时，快递会忙得天翻地覆。但混乱不过才刚刚开始，后面紧接着的退货换货，快递拒收拦截这才是让人最为头痛，最容易让人混乱的地方。 活动结束到现在，凡特斯几乎都在一直处理这些事情，办公室里每天隔一会儿就能听到秦越越他们打电话在和快递或者和买家沟通的声音。 几天下来，林晓渐渐地也察觉到了不对。凡特斯这次的销量虽然的确刷新了历史记录，突破了众人的预想。但现在的忙碌程度，也的确有些过头了。 陈素发过来的，就正是这段时间的退换货整理。 陈素很明显在这个表格上付出了不少工夫，把一些她自己觉得异常的订单，全部都用红色快给标了出来。乍一眼看过去，整个表格火红的一片，堪称触目惊心。 “不正常退换货，怎么这么多？”林晓滑动着手机，越往下拉眉头皱得越紧。 “行了，别看了。”黄禄长长地吐了口烟，看着林晓说道：“应该是专业人士做的，没什么规律可言，退货地址也都是天南地北的。” 线上店铺就是如此，把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下的同时，也把自己暴露在了对家的眼里。 给自己店铺刷流量，刷订单刷买家秀，需要躲过平台的检测管控，让自己的一切数据看起来理所应当，其中耗费的精力财力都不算是小数。但给对家刷就要简单得多，退货退款没有任何风险和垫付，付出的精力和财力简直不要太少。 尤其是在这种大促盛会之中。 “店铺评分，应该没有被拉下来太多吧？” “没有，”说到这里，黄禄竟然还朝林晓扬了扬嘴角，说：“整我们的这个人，格局还是太小。就这点数量，换做是去年的我们，说不定还真就能成致命一击。现在嘛，还不算什么。” “少抽点儿。”林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往前走了两步，索性直接把黄禄嘴里叼着的烟给拿了下来。 黄禄一愣，对方的气息扑面而来，手指还在自己的唇间轻轻地停留了片刻。 林晓的这个举动，实在是让他有些没想到。 两人现如今的气氛是柔也变得微妙了不少，但一直都停留在一个适当的距离之外。黄禄就隔着这个距离，去试探去展露，没想到林晓会率先跨过这段距离。 “好，少抽点儿。”黄禄蓦地一下乐了起来。 他笑得有些用力，又有些突兀，差点还被自己没吐完的烟圈狠狠地呛了一下。 这下轮到林晓看着他乐了。 “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知道。”黄禄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有没有人选？” “当选心动嘉宾呢？” “心不心动的，反正也都是一个意思。” “也有道理。”黄禄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下来。 林晓也不着急，就这样眺望着远方夜色下的麦田，安静地等着。 夏日的田野里，蛙声一片接着一片，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俨然一副要和白日的蝉鸣一较高低的架势。 “可能，也有一个。”黄禄突然开口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轻，似乎很轻易地就能被旁边的蛙声给淹没下去。 “哪个？”林晓问完，想了想，试探着说道：“lotus？”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即使是林晓这种，对电商更迭并没有太多了解的人，也都听说过lotus的大名。 lotus，中文名字意为莲花。 她也的确像是一朵莲花一般，在嘈杂纷乱的众多线上店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独树一帜的一个电商品牌。 lotus主打轻快色彩鲜艳的少女风格，风格相当明显强烈，在这几年变得愈发明显起来。偶然在淘宝上刷到，即使平时不喜欢也不会选择此种风格的人，也会忍不住好奇地点进去看看。 即使是到现在，电商已经相当普及的今天，线上店铺仍旧没办法摆脱种种低廉的标签和印象。 线上排行前列的店铺，大多数都是基于实体店的基础，借着线上把战线扩大。少数一些纯靠电商做起来打响知名度的，不过也开始奔着用实体店证明自己的品牌价值而去。 有且只有lotus，从始至终只有线上店铺。 五彩缤纷的线上时尚行业，他们让一切变得更立体多彩了起来。 但今年前，这个店铺也曾爆出过负面新闻。或者说，有店铺因为她而沾染上了负面新闻，甚至还因此闭店不再出现。 new/s/tep。 “几年前那会儿吧，”黄禄下意识地想要抽烟，侧头发现自己手中空空如也时，看着林晓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要是高看自己一点的话，当时我们的确能算得上是有能力和对方竞争的对手之一。” 即使是在今年前各种活动并未这么盛大，线上购物影响力也十分有限的时候，同类型店铺也多入过江之鲫。但有可比性的，来来回回不过也就这几家。而且当时的new/step和lotus，风格最为接近。 “你之前还喜欢少女风格很强烈鲜艳的设计？”这点是林晓没想到的，有些惊讶地看了黄禄一眼，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对以前发生的事情虽然已经断断续续地听说了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亲耳从黄禄口中听到，充满了好奇的同时，还忍不住有些感慨。实在是lotus的风格太过明艳强烈了，和黄禄还有赵清然他们现在设计出来的东西，几乎像是两个方向。 “当然不是，”黄禄一眼就看出林晓在想什么，说道：“当时他们的风格还没有像现在这强烈，偏向少女，但也仅仅是少女风而已。话说回来，还是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也才开始慢慢转变风格的。” “这也成为他们粉丝现在宣传喜欢的一个点吧。” “嗯。” news/tep和lotus在当时并非真正的旗鼓相当，比起已经相当有规模的lotus来说，news/tep顶多只能算是一直跟在对方后面追赶的角色。 一直追赶的角色，终于有一天不想再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苦哈哈追赶，于是动了坏心思，索性直接抄袭。没想到当时正逢平台转型，闹得这么大的抄袭事件，自然而然地得到了最严重的惩罚。 抄袭者连番操作让人费解，最后索性直接闭店，让人/大快人心。 lotus为此大赚了一波流量，并且渐渐地把自己风格明朗起来。围观群众无不拍手称赞，直接将lotus推上神坛。 “都已经达到这种地位的店铺，为什么还要来惦记着曾经在路上不小心绊了他们一下的浪花儿？”黄禄好笑地看着林晓，语气里全是嘲弄。 “有什么不可能的。”林晓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开口：“反正你不是也这么想的？总有你的原因所在。” “我想的也不是正确的。” “但是是我相信的。” 黄禄脸上的嘲弄再也之维持不下去了，嘴角的笑容慢慢消散。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笼罩住了大地，只有前方不远处的路灯，还在散发着暖黄的光晕。 两人现在的距离非常近，黄禄也仍旧没办法靠着视觉去看清楚林晓此刻的神情。可他又觉得，对方的表情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明亮过。 从心底所蔓延出来的理所当然的信任。 几乎是林晓每次看向黄禄时的表情。 黄禄眼眶微热，甚至还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委屈。 “你就这么相信我啊。”黄禄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林晓的错觉，她总觉得黄禄说这话时，声音里藏着一股陌生的语气。 似乎像是……哭腔。 “当然相信。”林晓弯了弯嘴角，说：“禄哥嘛。” 从踏进凡特斯开始，黄禄就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了其他人的以后，也的确在为之不断努力。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发自内心地去相信去认可。 “不过这事儿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查，”黄禄看着远方次第明灭的灯火，换了个话题，声音平静：“姑且先放在一边，我让放哥在那些刷单群里问问，找几个关系好点的放单主持套一下近乎，看能不能打探出来点什么。” “生意难做，勾心斗角的。” “扛过去就好，这波过去之后，估计也能消停一段时间。” “嗯，大促之后，我们直播效果也算是得到了验证，后面效果应该也会更好。” 何止是更好，凡特斯的直播室几乎算是小小地爆了起来。这次并不是借靠着奇奇怪怪的热搜引流，而是实实在在地凭借着内容，吸引了无数人来观看。 最开始是在短视频平台上，他们每周发出去的视频，播放观看数量虽然相当不错，但分享评论点赞数都很一般，算不上太高。时间长了，林晓和黄禄也就没有太把这边放在心上。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大促的销量，林放大致地统计了下，几乎能有一半的订单都来自于点名直接搜索，显然就是外部平台引流而来。除此之外，剩下的一半里面，有将近三分之二的订单，都是来自于直播室。 锦书雁回：天啊天啊，这一套也实在是太好看太显瘦了吧！明明看起来和其他普通的衣服没什么区别，但上身效果是真的好。 大花卷儿：谁能想象，我一个巨大的梨形身材，竟然也有穿短上衣露脐装的一天。每穿上一次，就会有人问我一次，最近怎么变瘦了变好看了。连带着，我自己也变得超级自信了。每次出门，都觉得今天的自己特别特别好看，气质和精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金余灯火人不在：是通过直播室冲动下单的，还以为是只有主播这种气质和身材才能够穿出来效果，买的时候挺忐忑的。但是没想到上身效果是真的不错，坐我后面的同学，时不时地就伸手拍拍我，问我腿怎么这么长。明明冬天的时候，他们都还在嘲笑我五五分的身材，当时还为此难过别扭了挺长一段时间的。 五三误我前进：超喜欢来你们直播室的，不仅仅是推销，还能够学到好多东西啊，简直就是视频时尚杂志。不对，你们比时尚杂志都还要靠谱。尤其是喜欢你们的主播，特别耐心地讲解告诉我，应该怎么去穿搭，如何通过搭配展示自己的优点长处，我真的自信了好多啊。 水星引力：衣服刚穿上，就有人来夸我了，好开心好开心。衣服看起虽然都是很普通很简单的款式，日常穿一点也不夸张，可就是好适合。其实我买的这一套，就像主播提前说的那样，并不算是特别显瘦藏肉的款式，但还是喜欢，穿上仍然自信。 …… 原本买家秀就非常多的凡特斯，经过大促之后，评论区更是呈现出爆炸式的增长。 几乎每天都有人不断地评论，晒图，仿佛像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心情留言板，诉说自己通过简单的穿搭，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更自信了。身边的人注意到这些许的变化，在每次眼前一亮的时候，都毫不吝惜地发出自己的赞美，真情实感地夸奖。 这些发自内心地赞美，让人不自觉地就彻底柔和了下来。如此循环往复，开心和温柔透过文字彻彻底底地展现了出来。 “感觉我们的评论区都快要变成社交空间留言板了。”秦越越感慨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不过这些评论看了，真的让人心情特别好。” 真情实感的内容总是很容易就能引起旁人的共情，把自己带入其中，仿佛自己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身边人所传来的善意。 “明明，只是换了一套衣服而已。”陈素忍不住咋舌。 “对，只是换了一套衣服而已。”林晓翘了翘嘴角，笑容温和语气平静：“哪怕只是换了一身普通的，价格并不算是特别昂贵的衣服，但那一天的自己也是不一样的。” 一切都是新的，包括自己。 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如此，颓丧却又总是忍不住自己给自己鼓劲儿振作。不管前面的每一天有多么糟糕，但崭新的一天开始，感受到了旁人一丁点全新的善意，都能很容易就重新振作起来，把前面的颓丧和难过给忘得一干二净。 很真情实感地难过，同样也在无比积极地向上。 哪怕，只是换了一套新衣服而已。 张亚楠若有所思地看着众人，又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一条条的评论留言。仿佛一个全新的，从来没有见过也压根儿没有想过的世界，就这样轰地一下，在自己面前打开来。 顿时有无数各种纷繁复杂的消息涌进来脑海，乱七八糟地堆叠在一起，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只知道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的想法，正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仿佛如果不冷静下来，就会喷薄而出。 第一百六十八章 “林晓，上班了啊。”老板娘看到林晓在前面停好车，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 “嗯，今天早一些。”林晓取下头盔，放好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台阶阴凉的地方，说：“最近这天气，一天热过一天。早点过来上班，太阳也没有这么猛。” “可不是嘛，”老板娘跟着附和了一句，视线随即又落在了林晓身上，语气里全是艳羡：“也就是你白，穿着防晒衣挡挡也不影响。不像我们，一天到晚还没有怎么在太阳面前晃悠溜达呢，人就已经黑得不行了，脸上还不好被晒过的斑斑点点。” “就是大意了，想着反正天天都在屋子里待着，也就对护理这些不怎么上心。”林晓看着对方，神情无比诚恳：“不过有精气神儿就够足够了，怎么都好看，并不一定只有皮肤白才能算得上是好看。” 老板娘被她三言两语给哄来高兴得不行，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诶，你们直播室的那些衣服，真的有这么好看嘛？” 林晓拿着钥匙的动作一顿，问道：“都是实拍，而且为了颜色看起来能够更贴近于实物，我们直播的时候连美颜都没有开，也就只有灯光开得亮了一点儿。” “老板娘有喜欢的吗？要是有的话，我等下就给你打包好拿下来，我们还能省出来个快递费。”林晓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开口说道。 “嗐，你们店里那些衣服好看是好看，不过看起来就跟是只有年轻小姑娘才会穿的一样。不适合我，不适合我。”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好看嘛肯定是好看的。” “好看那不就完了。”林晓没给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语气轻快：“我们现在正在主推的那套，短袖和阔腿裤的不错，颜色比较简单黑白色，但款式还挺洋气的。” “那套可真的不适合我，我就觉着有条小碎花的连衣裙好像还挺好的。”老板娘说完，脸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其实她也不过才三十几岁，但整天待在超市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得最多的地方，也不过只有头上这片湛蓝的天空。时间长了，心态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慢慢老去。 扯着嗓子掐着腰，在街巷之中大吼大叫。年轻艳丽的小姑娘，就像误入沙土的花蝴蝶，还是觉得和自己一样的普通的，灰扑扑的人更合眼缘。 直到，看着本该和自己一样灰扑扑的张亚楠，也开始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年轻靓丽的服饰在楼上出入。点开凡特斯的店铺，评论区一大堆，说着自己普通的，却又闪闪发光的故事。 她未免有些心动。 但又不想让人看出来自己的心动。 林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楼了，老板娘扯着嘴角笑了下，企图想要掩盖自己刚才的尴尬。 “诶，成总。”老板娘转身便看到成延进来，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扯着嗓子掐着腰说话的样子。 心动和幻想仅仅出现了一瞬间，抬头还是得继续面对一地鸡毛的生活，以及普通而又灰扑扑的自己。 换身衣服？ 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林晓蹬蹬蹬地跑上了楼，拿着一堆衣服又蹬蹬蹬地跑了下来。她速度实在是有些太快，即使平时或多或少的也有在进行运动，这时候未免还是显得有些气喘吁吁。 “老板娘，试试呗。”林晓捧着一堆衣服，歪着头冲着老板娘粲然一笑。 “你，这……”老板娘非常震惊，甚至还有些语无伦次了，看了看林晓，又看了看她抱着的那堆衣服。自己所提到过的那条碎花裙子，赫然就出现在其中。 老板娘突然又觉着，试试好像也没什么。 “反正不要邮费，就算不合适当场就能退换货。” “嗯，也是。”老板娘从对方手中接过，不知道自己此刻脑海里有什么想法，只知道眼前的那条碎花裙子，竟然比在直播室里的时候看起来还要更好看很多。 “那我先进去试衣服啊。”老板娘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才又转过头来朝着林晓说道。 “去吧，我顺便给他们带点儿雪糕。这群人，明明都开着空调了，还每天都被热得嗷嗷叫。”林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诶……就是……” “雪糕被我拿完了。”成延从货架的另一边拐过来，晃了下手里的购物篮。 里面果然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雪糕额。 “没了？”林晓一下子也有些怔愣，不知道是在问成延还是在问老板娘。 老板娘把怀里的衣服放下，探着身子往这边张望了一眼，说：“欸，没了啊？送货的今天估计要晚一点儿才能过来了，刚打电话和我说，他们的车在路上坏了。” “最近这天气是真的奇怪，你说它已经彻彻底底地热起来了嘛，好像也不是。我们进点儿雪糕这些之类的，也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囤太多。偶尔一天嘛，又热得实在是不行，一会儿就把所有东西都给卖完了。” “没事，”成延倒是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说：“要不我分一半给你吧，我们那儿的人不如你们的多，等晚点儿再来买就是了。” “算了。”林晓客套地笑了笑，说：“我们工作室的人都比较耐抗，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诶诶诶，是啊，估计也快了也快了。”老板娘知道这两家人向来不对盘，赶紧出声说道。 也就是今天在这儿的是林晓，要是换了黄禄，指不定又要冷着脸说些什么了。 “别，我们有洁癖，不能吃脏东西。”黄禄听完林晓所说的，眉毛一挑，冷哼一声，语气无比欠揍。 “我说你啊，”林晓哭笑不得地看着对方，说：“你这不是凑上去要和人打架吗？哪有你这样的。” “现在不就有我这样的了？” “要我说啊，成延这人虽然脑子是有问题，但脾气也是真的好。”徐远航咬着苹果过来，嘴里嚼着东西，说话都有些含含糊糊的：“换做是其他人，天天这么一见面就甩脸子，早就打起来了。” “我们难道没打过？”黄禄故作震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徐远航。 徐远航现在注意力全在苹果上了，压根儿就都没注意到黄禄的表情，径直说道：“真的，虽然他是个傻子，但不可否认，也是个好脾气的傻子。” 黄禄冷哼一声：“可不是，脾气简直太好了。” “诶，不是。”徐远航终于把自己手里的苹果给啃完了，说话的声音不仅清楚还变得理直气壮了不少：“有一说一，很多次了吧，我们都这么怼他脸上，之前还都打过一两次架，现在看到我们还是会主动和我们打招呼不说，连雪糕都要分我们一半。” 秦越越想了想，忍不住跟着附和：“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啊，见了面也有说有笑的。我们和他们也打了能有两次了吧，结果人第二天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和我们该打招呼打招呼该说什么说什么。” “呵，这不是脾气好。”黄禄冷哼一声，说道：“这简直就得是活菩萨了。” “扑哧——”林晓没忍住，乐出了声儿来。 黄禄这人不仅损，还损得挺有水平。 “不够话说回来，”林晓敏锐地抓住了话题中的重点，问道：“你们之前在上次之前，也和成延他们起过冲突？” 而且看来还是相当大的冲突，不然也不至于到打架的地步。 秦越越看了一眼黄禄，耸了耸肩，没说话。 黄禄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轻飘飘地开口：“嗯，打过。” “为了什么？”林晓问道。 “诶诶，陈姐我来帮你！”秦越越站起身，看着身后的陈素喊了一嗓子：“拆包的事儿就给我来吧，让我来活动活动筋骨。” 徐远航慢悠悠地吐槽：“怎么？敲键盘还能把你指头给敲折了？” “那可不，”秦越越回答得理直气壮：“会把我的手指头给敲短咯。” 样品室顿时又只剩下林晓和黄禄两人，林晓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 黄禄似乎不知道应该要从何说起比较好，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拧着眉开口：“就为了他那助理的事儿。” 预料之中的回答。 林晓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问道：“是桑映之前的那个？” “嗯。”黄禄点了点头，说：“应该是，那两个。” 林晓：…… 敢情成延还真把自己给当做是活菩萨，上前普度众生来了？ “成延是前年七月时候来的。”黄禄认真地想了想，说：“不过也是在前年的时候，我和他的关系就闹掰了。” 成延刚来的那一年，黄禄对成延这位住在楼上的邻居相当满意。 长相帅气让人眼前一亮，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话也算不上多，待人接物都非常得体有礼貌。而且最重要的是，在线上店铺这方面有着相当不错的见地和冲劲儿，也的确还有不错的成绩。 “当时算得上是一见如故吧。”黄禄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道：“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前面有多期望，后面就有多失望。” 原以为是一见如故能一同并肩前行的好伙伴，没想到是个恶心人的玩意儿。 第一百六十九章 那时候的凡特斯不过才刚刚起步，每天的订单都少得可怜。黄禄和秦越越两人很晚地来上班，又早早地下班，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混着。 突然楼上浩浩荡荡地来了这么一大拨人，整栋楼顿时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热闹得充满了生气。 黄禄热情，秦越越也跟着热情，两人每天最大的乐子，就是在楼下小卖部扫荡一圈然后拎着零食慢吞吞地晃悠到楼上去送温暖。 成延的拼多多虽然也才是刚开始做没多久，但生意比起凡特斯来说，要好上不少。 “禄哥。”秦越越把桌上的瓜子皮给拢到一起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往 “好，我明白……”想到事情还有转机，也是想到自己可能面临人生中最大的考验，金大方浑身不住的哆嗦，差点拿不住电话了。 “砰——”一招，那杀手这一招，岑昔在靠近之时，已经感觉不妙，可是剑出鞘、弓出弦，已经没了回头路，跟着手中短剑被拦住，犹如一阵排山倒海之力狠狠朝着岑昔而来，岑昔这千钧之际，朝着安修君冲去。 “秦美男，你能不能不用这么腻的眼神看我？瞧着就让人寒碜。”凤舞恶寒地抚着自己的手臂，嫌弃地说。 这就是太熟悉了，虽然一开始都发现了白岚异常，但是都没有马上询问。 白岚瞳孔一缩，连忙再次用尾巴护住自己，不过这回可就有些麻烦了，白岚感觉尾巴上一阵阵刺痛，这是他自己的攻击，随着剑气消散，白岚的九条尾巴也是狼藉一片，大片大片的毛发被烧掉，变得丑陋无比。 可她翻着翻着，突然发现，陆平凡三个字的排名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还上升了。 迈着轻松的步伐缓步而进，大厅已经安静得连自己走进来的脚步声都听得到了。 接着家旺又说了一通，还没等贾亮回家，邢霜这边就打听的差不多了。待晚上贾亮从宫里回来，已是八点半以后了，家里人都差不多歇下了，他便没去仙鹤堂，直接回了清远居。 还是说，这个精神力强者，和唐代一样，隐藏了真正的实力，扮猪吃老虎？ ……这不是那天用十倍价格买下养神玉的冤大头吗?！当时她看到这个男人是和司徒琪一起来的，还以为是司徒琪找来的托呢。 可以看出，这里的军人不像是华夏传统部队的风格，做事没有那么多规矩，审讯室那一幕现在想来，真的很有点……情报机构的意思。 紫竹林里，银面男子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滴落在华丽的衣袍上。乌黑的青丝垂落而下，不时间有几滴水珠滑落。不远处，凌啸天飒飒而立，脸上的表情似乎带了些痛楚。 钟晴一个箭步跟上去，与月无痕并肩散步。只觉得浪漫是浪漫，就是这四只尾巴有些碍眼。一路无语？她岂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躺着一个紫衣男子，那熟悉的身量使得钟晴神色大变。 突然，在昊辰等人说话之时，这东冥山巅远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声响，声响由远及近，好似狂风呼啸，又似魔兽嘶吼，杂杂的汇聚在一块，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确敢来，因为在这个世上，能留住他的力量，根本就没有，就算是邱少泽，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豪言。 不由分说，她也换上衣服，等洛凉洗漱的时候，苏薇悄悄打开抽屉，将一个信封塞到了西裤兜里。 欢笑之声不绝于耳，可是几分钟之后营帐内就渐渐安静了下来，因为通过刚才白玉林讲述的整个故事中，虽然中国商人在整个生意中，都是最大的受益者，可是值得在场众人深思的问题也浮现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章 邹莹莹跑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羞涩和紧张，但挽上黄禄的胳膊时神情动作都自然得不行，仿佛一切都再理所当然不过。 “走吧。”邹莹莹看着成延，说完之后还特往对方的身上靠了下。 黄禄脸上闪过少有的震惊和不自然，下意识地和秦越越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一言难尽。 邹莹莹是成延刚招不久的助理，刚过来面试的那天，黄禄还在楼下小卖部门口给对方指了下路。 黄禄对别人办公室恋情的速度并不是太关心，但重点是，据他所知，成延是已经成家了的。 而且对于这点，成延从来就没有遮掩隐瞒过。 “走啊禄哥。”黄禄和邹莹莹两人一起走到门口，转头看着黄禄招呼了一句。 “哦，马上，马上！”秦越越回应完，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旁边的黄禄一眼。 她和黄禄的相处时间并不能算得上是特别长，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她总担心黄禄会说出点什么来。 “走吧。”好在黄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往前示意了下。 莫名的，秦越越松了口气。 而最令秦越越震惊的是，整个席间，成延的几个同事，都像是见怪不怪一般，并没有对成延和邹莹莹两人之间的亲昵互动有所表示，甚至偶尔还会朝两人开上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和谐得秦越越都忍不住自我怀疑，成延当初说他在广州已经结婚了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禄哥，这是罗强在家卤的鸭脖鸭翅之类的，”张亚楠把手里的袋子往前提了下，说：“我们已经提前尝过了，这次没有翻车，味道还是不错的。” 还不等黄禄开口说点什么，秦越越就率先乐颠颠儿地跑过去接下，忍不住连声感慨：“亚楠姐，你们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啊。隔着这么厚的几个塑料袋，我都能闻到香味儿，太馋了。” “喜欢吃就好，这次我么卤得不算多。如果喜欢的话，过两天有空了，我和罗强再继续多卤一点。” “这还不多呢。”秦越越咋舌，说：“就这一大包，我和禄哥两人估计都能吃上一个星期。” “也不一定，”黄禄毫不客气地吐槽，说道：“按照你这种全天下来嘴都不会停歇的标准去算，估计能顶上两天都算是不错的。” “也不至于吧！”秦越越当即大叫，自证清白：“这里估计都能有五斤了，我再能吃也吃不了这么多啊，禄哥你可别诋毁我了。” “你们两个人肯定吃不完，而且现在天儿也还没有彻底凉下来，放久了也不好。”张亚楠笑了笑，抬手往楼上的方向指了下，说：“给你们楼上准备的，成……是叫成延来着吧，我看你们和他关系还算挺不错的，就索性多装了点，你们拿上去和人一起吃。” 秦越越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下意识地就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 张亚楠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仍旧在继续说着：“虽然人只在这边待半年，但说不定生意好了也能长待下去。难得有能让你觉得这么投缘的人，好好相处搞好关系总是没错……” “谁和他投缘了？”黄禄突然出声这么说了一句。 张亚楠蓦地愣在了原地，看了看一脸不耐烦的黄禄，又看了一眼脸上同样写满了茫然的秦越越。 “这是……怎么了？”好在张亚楠对黄禄相当了解，倒是没有觉得生气被冒犯，而是主动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怎么。”黄禄估计也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有些不对，调整了下心态，抬头朝着张亚楠解释说道：“和他不投缘，也不想投缘。这些东西就留这儿吧，我和秦越越努努力，争取赶在坏掉之前吃完。” 秦越越：“我可真是谢谢你啊，鸡爪鸭爪的热量很高的……” “那你吃不吃？” “吃，当然吃！” “那就行。” 秦越越撇了撇嘴，看了一眼拎着那一袋卤货去厨房分装的黄禄的背影，莫名有些松了口气。 她来凡特斯的时间也并不算很长，一直以来还当黄禄性格不错，虽然说话损了一点，但像这么严肃地发脾气，还真是头一次。 “他和成延怎么了？”张亚楠皱眉，看向秦越越问道：“前两天不还看和你们一群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出去吃饭了？难不成，是在吃饭的时候，和他们起冲突了？” “不是。”秦越越拧着眉，说得有些犹豫：“吃饭到是没什么问题，就是……” 总不可能说，仅仅只是因为成延一个疑似不道德的举动，黄禄就对此大发雷霆，几天都没有再上去找过对方了吧。 “行了，”张亚楠理解地摆了摆手，说：“过两天等他气儿消了，我自己问问他吧。” “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总不能轻易地因为一些鸡毛蒜皮小误会就把联系给断了。”临走的时候，张亚楠都还在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 在社会上越经历得多，就越容易会觉得孤独。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生活环境，志向目标以及喜怒哀乐，全都截然不同。一个人往前走得久了，难免就会觉得孤独。 你所期待的，说不定正是别人想要摒弃的存在，志同道合，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容易。相反，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才更像是人生主题。 “成总刚让邹……”秦越越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说：“让人过来说，今天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他昨天去了一家日料，食材都非常新鲜，味道也不错，就说来问问……” 黄禄放下手中打包到一半的衣服，斜了她一眼，秦越越顿时噤声。 “懂了，我现在就去回绝他们。”秦越越一秒变幻脸色，尽量让自己这句话听起来义正言辞一些。 等她都走到了门口时，黄禄却又突然叫住她，说道：“算了。” “嗯？”秦越越回过头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会吧，黄禄已经对成延不爽到连回复都不屑于回复的地步了？ 一个星期以前，他们还对酒当歌恨不得当场结拜为异性兄弟，不过转眼之间，就打定主意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去吧。”黄禄坐的位置恰好背光，神情隐在昏暗里，让人看不清除他此刻真正的表情。 “问下几点，等把今天的货发完了就去。” “哦，哦！”秦越越终于回过神来，临出门的时候，都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要想能和朋友把关系保持下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算是正常的操作。 就是…… 秦越越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黄禄，右眼皮一直跳得不行。 黄禄此刻的表情非常平静，可就是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心里有些发毛。 秦越越向成延传达了黄禄的意思之后没多久，一群人就再次热热闹闹地出发了。不出意料的，邹莹莹依旧站在成延旁边，态度比起前几天的亲昵来说，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次，黄禄只有最开始的时候，朝两人挽着的地方淡淡地瞥了一眼，就没再说过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禄哥那边现在的生意怎么样？”成延给黄禄倒了杯清酒，说：“我们这边现在算是起来得差不多了，估计只有再过一段时间彻底冷下来之后，数据才会有特别大的起伏变动。” “不过肯定都是往上升，没有数据落下来的吧。”邹莹莹靠着成延，娇弱却又自信：“等过一段时间彻底冷下来了，对毛衣的需求肯定更大，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去和快递谈谈价格。现在的价格还是有些太高了，我听说我朋友那边，他们量还没有我们现在的大，但价格比我们少不少。” “嗯，等忙过了这几天就去谈谈看。” “也行，那我也找时间问问我朋友他们，快递那边具体给的什么价格，有了这个价格去和对方压价，应该就不成问题呢。” “那你回头给我问问。”成延很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是太感兴趣，但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温柔得不行。 “禄哥怎么说？”成延又和邹莹莹聊了几句，把她安抚下来之后，这才转头看向黄禄，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 “什么怎么说？”黄禄头也没抬，筷子在自己碗碟里的三文鱼上戳了几下。 “这几天看你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想问问是不是店里出力什么情况？”成延笑了笑，说：“我还去你店里看过，不过也没看到什么差评之类的。” “是心情不太好，毕竟见着脏东西了。”黄禄说完，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的两人，视线最后落在成延身上，语气平淡：“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已经结婚了，家在广州，只是一年在这边待上半年左右。” 黄禄话音刚落，整个包间里顿时一片安静。秦越越和成延工作室的那几个人，齐刷刷地看向黄禄，脸上写满了震惊。 “是我记错了吗？”黄禄看着成延，不急不缓地继续问道。 “嗯，”出乎意料的是，成延最先反应过来，相当爽快地点了点头，说：“你没记错。” “行，”黄禄转头看向一旁同样已经呆愣住的的邹莹莹，问道：“那你知道这回事儿吗？” 邹莹莹看了看黄禄，又看了看一旁的成延，静默半晌之后，轻轻地摇了下头：“不知道。” “哦。”黄禄点点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那天最后是怎么散场的，秦越越都有些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自己当时满脑子都是呼啸而过的“卧槽卧槽卧槽”。 没有人会想到，黄禄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把窗户纸给捅破。 更没有人想到的是，成延也丝毫没有被人戳穿面目的尴尬和慌张。 邹莹莹最开始仍旧想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继续吃东西，筷子刚举起来瞬间就从指间滑落了下去，在陶瓷餐具上碰撞出无比清脆响亮的一声。 三秒钟之后，邹莹莹起身拿着包跑了出去。 成延看了黄禄一眼，低头把散落的餐具收拾放在原位，看向黄禄，语气同样平淡：“禄哥这是怎么了？” “我眼瞎了。”黄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瞎了多吃鱼，明目。”成延重新夹了一块三文鱼放在黄禄的碗碟上。 “我可谢谢你了。” “客气。” 所有人在一种相当微妙的气氛之中，把这顿饭给吃完了。分开的时候，成延甚至还笑着向黄禄秦越越两人挥了挥手。 再后来，邹莹莹就再也没再出现过。 “看不出来，成延这人长得人五人六的，还做这种龌龊事儿。”张亚楠听到秦越越说起，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还好你们上次没把东西给他们吃，不然我得恶心上半天。” “好在这姑娘也是个明事理的，被坑了之后也能及时走出来，”罗强也止不住地一直皱眉，问道：“就是不知道，她的工资有没有拿到。好歹，也在楼上上了两个月的班，连工资都没有拿上那才更惨。” “工资拿齐了的。”黄禄接茬，说道：“前两天在楼下的时候，我问了他们的一个同事，对方明确告诉过我的，不仅拿了工资还拿了三个月的补偿。” 秦越越咋舌：“好家伙，这待遇堪比大公啊，离职还带三倍补偿的。” “那你要不也去试试？”黄禄语气中充满了揶揄，说：“良心老板，可遇不可求的。” “不了不了不来，”秦越越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而且，这事儿的重点是补偿不补偿的吗？” “都一样。”黄禄耸了耸肩。 “不过说真的，”秦越越清了清嗓子，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无比浮夸：“经此一役，禄哥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和形象，瞬间被拔高了至少五个档次！” “不稀罕。” “诶，你能不能配合一点儿，夸你呢。” “你夸我，我就要接受啊。”黄禄嗤笑一声，说：“不稀罕。” “成延这个人……”林晓想了想，问道：“工作上，是什么样的？” 即使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黄禄再提起时候，除了烦躁之外，还藏着些许的遗憾。只不过，提起成延来，黄禄先说的都是对方的生活，反而对工作的成延，闭口不提。 显然黄禄也没有想到林晓会问这个问题，怔愣了片刻之后，回答道：“有想法，有远见，也有魄力和行动力。” 黄禄依旧没说太多，用的形容词单调却相当精准，这几乎算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怪不得你们当时能成为朋友。”林晓笑了笑。 黄禄看着她，随即也笑了起来：“是啊，所以当时能成为朋友。” 黄禄和成延，因为目标一致志同道合而成为朋友甚至是知交。但当道德的大旗迎面砸下，黄禄或许本可以选择性地忽略一些事情，和对方继续就工作而成为朋友，但他始过不去心里的坎儿最后选择了和成延站在对立面。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百倍。需要担上责任的不仅是有爱情，友情也是。 “他刚来的第三天，”黄禄低着头，笑了起来，说：“我们就电商的话题一直聊，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不知道自己出于何种心理，黄禄第一次朝人说出了一直埋在自己心底，那份不为人知也似乎没有任何必要再提起的曾经对成延的肯定。 越是因为这种不可抵抗的事情，两人已经彻彻底底地站在了对立面，就越是会容易让人感到遗憾。 毕竟，在撇开一切现实的前提之下，两人的确实实在在地欣赏过彼此。 “他是挺厉害的。”黄禄认真地回想着，最开始他和成延认识的时候。 第一面是什么时候见的，黄禄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楼上一层已经空置了很长一段时间，时间长到黄禄都有些记不清楚楼上原主人的名字。 后来有人搬了进来，似乎人还挺多的。站在窗口抽烟的时候，时不时地还能听到楼上人扯着嗓子互动的声音。凭借着零星的信息，和出没的快递，黄禄估摸着楼上应该也是做电商的。 对方人也不错，偶尔在楼下小卖部碰上的时候，都会和黄禄笑着点头示意。不算特别热请，也没有刻意的距离和冷漠。 直到有一天，黄禄像往常一样站在窗口抽烟，背对着窗台看着楼梯间传来的说话声。楼上虽然才搬过来没多久，但一直都要比凡特斯热闹，人多，而且听起来生意也很好的样子。 黄禄不仅在心里隐隐有些羡慕。 就在黄禄手上的一根烟快要抽完的时候，成延出现在楼梯转角，抬头恰好和黄禄的视线对上，扬了扬唇角。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黄禄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出来朝对方示意。 成延摆了摆手拒绝，却主动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不抽，谢谢。” “不抽挺好，健康。” “知道不健康，那你还抽。”成延视线在窗台上的烟灰缸上扫过，好笑地开口：“看你好像还抽得挺多，几乎每次看到你都是在这儿站着抽烟。” “这不是店里生意不好吗，”黄禄乐起来，指了指楼上，说：“你们生意挺好，听你们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可热闹了。” 成延笑了笑，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转头问道：“没有打扰到你吧。” 眼里一片真诚，和忧心忡忡。 黄禄反而还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是一句正常的唠嗑，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吃柠檬一样。 “没有没有，就是单纯地感慨下挺热闹的。”黄禄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看得我眼红，都想问问你们那儿还招不招临时工了。” “夏秋都是淡季，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好起来了。”成延语调平和，带着笑意安慰说道。 “希望吧，看着上半年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知道下半年能不能好起来。”说完，黄禄有些好奇地看着成延，问道：“怎么，你们也是做女装的吗？” 成延略微地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说道：“嗯，女装。不过平台和你不一样，现在主要是团购跑量，刚刚起步。” “刚刚起步能做到现在这样，算是很不错了。”黄禄看着成延，随口问道：“诶，你怎么知道我和你平台不一样。” 成延笑了起来，说：“猜的。” “这么好猜？” “挨着杭州周边的几个城市，能天天猫在家里工作，还愁眉苦脸的，十个有八个都是做电商的。”成延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其中八个里面，有五个都应该是做女装的。” 黄禄止不住地乐了起来，说：“想想也是。”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熟了起来，虽然平台不同，但同样都是女装线上店铺，凑一起小到今天发了多少个快递，大到今年欧美发布的流行又如何如何稀奇古怪。 “我们最一致的，还是对待流行的态度。” 林晓问道：“把欧美的流行，做成我们自己的风格？” 黄禄笑了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即使是当初new/step还好的时候，黄禄每日忙进忙出，和设计部沟通和供应商吵架，来来回回接触了很多很多人。以他的性格，几乎也没有什么不好打交道的人。十个里面，六七个都能和他成为朋友。 却没有一个知己。 电商对于实体行业来说，仍旧还是太新了，处在鄙视链的末端。 new/step的生意越好，黄禄越忙碌，但等到偶尔忙碌间隙的时候，黄禄却忍不住觉得茫然。 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往前，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正不正确。 从new/step的开始，到结束，到现在的凡特斯，似乎都是他一个人电商的洪流中挣扎往前。能聊的人很多，但志同道合的人却只有成延。 即使成延不抽烟，也会时不时地来窗台边溜达，两人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他说他现在就只是来做羊毛衫的，毕竟这边价格低都是工厂。”黄禄轻笑了下，说：“我还给他介绍了不少工厂，和一些版型做得很好的门市档口。” 成延也回报了同样的诚意，说自己的运营思路，推广想法甚至是后续开发方向。 相比线下店铺而言，线上店铺的门槛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线下店铺的品牌，地段客流量，门面大小甚至就连装修风格，都能把一家店的财力物力一清二楚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从一开始，就被划分成了不同的等级。 可线上店铺不同，只需要一体电脑，就能完成所有。不管从这里发出多昂贵的货，发出多少个快递，在网络上不过都是一个淡蓝色的名字。不管萌妹还是大汉，张口闭口都离不开一个“亲”字。 流行趋势，物流快递，运营活动，美工装修……不管是每天走货无数的大店，还是刚刚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店，凑到一起都能有无数的共同话题。至少在某些方面来说，都能算得上是平等。 黄禄和成延说是一拍即合，也完全不为过。 “所以，”黄禄耸了耸肩，语气飘忽：“在邹莹莹没出现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也选择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步入社会多年，更乱更让人不舒服的事情，黄禄或听说或亲眼见到了不少。只不过别人的生活终归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高举道德旗帜对着周围人喊打喊杀，为难的不过是自己。 “但你把他当成真正的好朋友，所以才会觉得更失望吧。”林晓看了他一眼，说道。 黄禄笑了笑，似乎像是叹了口气，说：“邹莹莹的事情，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提过。但是没多久，成延又招了个新的助理。” “之后，我就眼不见为净了。”黄禄说到这里的时候，都忍不住直皱眉头。 最开始，他还当对方估计也和邹莹莹一样，是被蒙蔽的。碰面的时候，尽量以平和不伤害对方自尊心的方式去提醒。 “不过她没听，后来我索性就不管了。” 等到春天结束，成延回到了广州，楼上空下来之后，黄禄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新助理。 “去年夏天，就在桑映之前，成延又重新招了个助理。”黄禄啧了一声，说：“本来这事儿，不关我的事，我也懒得掺和其中了的。但没想到吧，之前的那位，还回来找我了。” “找你干嘛？” “替她出头。”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成延招的第二任助理，名字叫做楼安娜。 等成延重新从广州过来的时候，楼安娜短暂地出现过了几天，但很快还是消失了。那时候黄禄还在闷头弄直播的事情，很多新鲜的东西需要去尝试和学习，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在工作室里和林放一起折腾。如果不是快递过来收件的时候闲聊几句，黄禄都快要把楼上给忘记了。 “嘿，楼上成总的助理，一个比一个漂亮。”胡小宝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说：“就是不太会做事儿。” “怎么？楼上天天快递几百几百地发，你还把眉头都给皱上了？”黄禄把当天要发的快递一个个检查完，看着胡小宝那副样子就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说：“小心人投诉你。” “那可拉倒吧，我还想去投诉他们呢。”胡小宝一脸不爽，秦越越递了个雪糕过去，靠在门边儿，优哉游哉地开口：“人招了个漂亮助理，还为难上你了？是不是你看不该看的东西了，收敛着点儿。要是因为这个，那我们可还要说你了。” “我哪儿敢啊！”胡小宝顶着一张苦瓜脸就叫嚷起来了，说：“每次收他们家的快递，我就一个头顶两个大，就是林志玲站在我面前，看到她做的那堆事儿，我都会火大。哪儿还有工夫去想其他的，看其他的啊。” 胡小宝说完，把每天登记快递的本子递给了黄禄，说：“你自己看吧。” 这片儿的快递都实行承包制，胡小宝靠着细心负责的服务，硬生生地拿下了不少业务。黄禄当初会选择留在这里，有个靠谱快递的缘由也占了小部分比重。 虽说现在都是依靠网络登记，收件的时候扫个码，运回去的时候也扫个码就行，但胡小宝还是更习惯于自己手写记录。每天从哪家具体收了多少个快递，当场点清楚之后，再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一下，递给对方签字。这样一来，即使对方忙着了下班，胡小宝也可以不用着急忙慌地把一个一个地条码扫完才让对方走。 认真负责的态度，几乎也没有人不会配合的，唯独楼上的这群人。 黄禄在自己的数量后面签上字之后，视线落在旁边的页码上。成延背后的数字，写了估计能有个四五次，全都被一一划掉，看起来像是一个个的大墨团儿。原本挺干净整洁的本子，也就因为这几个墨团儿，变得脏兮兮了不少。 “今天还算是少的，一共就三百不到的快递，楼上那小姑娘硬生生地数了八遍，八遍啊！”胡小宝声音里都带着些许的颤抖，说：“最开始是她自己数，数完了我数，刚把数字登记上去让她签字吧，她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已经退货了的快递没有拿，又闷头去要把它给找出来。” “好不容易找出来了一个，我又重新写上拿给她签字。她可倒好，拿着本子一溜烟儿地就跑进了办公室，把我晾在了原地。”胡小宝长长地叹了口气，刚准备继续吐槽，便听到黄禄说道：“别瞎叹气，越叹气精神越不好。” 胡小宝：……他还忘记这茬，禄哥方圆十里之外，是禁止任何人唉声叹气的。 胡小宝只能收敛情绪，继续说道：“我就在门口站着傻等了好一会儿，实在是等不下去也不知道她去干嘛了，走进去一问，那姑娘说这次的数字还不对。” 有中途申请退货，但是忘记把快递面单给拿出来了的。有最开始退货，但后来又取消退款让继续发货的。还有拍下之后再临发货前意识到收货地址不对，让地址的。需要改尺码颜色的…… 诸如此类种种，仅仅两个小时以内，胡小宝和对方就把电商快递中能碰上的问题全部都重演了一遍。 “一直磨磨唧唧折腾，不断来回反反复复地折腾也就算了，反正顾客都是上帝呗，能给我快递发我也没不会有那么多的怨言。”胡小宝说到这里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往上扬了不少，语气忿忿地开口：“我就在那儿和她一直理快递，眼看着好不容易马上就要折腾好了，她接了个电话，应该是成总在楼下催她的。你猜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肯定是怪你的呗。”秦越越咬下冰棍儿的最后一块儿，随手把小木片子放在烟灰缸里，顿时招来黄禄的横眉怒目。 秦越越吐了吐舌头，没当回事儿。经过这一两年的相处，她已经彻底把黄禄的脾气给摸了个七七八八。黄禄这人平时看起来相当严肃，黑脸的时候就跟怒目金刚似的，说话也损得不行，但不轻易发脾气。在成延的事情之前，她还当黄禄只是面凶心慈来着。 “可不是啊，我都快气坏了当时。”胡小宝把手里的雪糕当成了泄愤对象，三下五除二地咬干净之后，也学着秦越越的，把冰棍儿的木片给扔在了烟灰缸里。 黄禄：…… “跟个变脸大王似的，对着我的时候各种不耐烦皱眉，明明又不是我的问题，奇了怪了真是。一接电话，马上又恢复成那个娇滴滴的样子，细声细气地说今天收快递的总是拎不清，她还搁我这儿跟着处理纠结了。我就纳闷儿了，我不就是收个快递吗，把快递包裹数量数清楚，让她签个字就行，我能有什么要和她纠结的啊！而且前面的时候，还对我爱答不理的，问还有没有快递问了三才慢吞吞地来回复我。” “唉，要我说啊，这姑娘漂亮是漂亮，但做事儿是真跟不上去年的那个助理。叫什么来着，哦，楼安娜。人名字洋气，做事儿也相当利索。”胡小宝难得找到一个机会能这么敞开来念叨的，越说还越有些上瘾：“话说我前几天都还看到楼安娜和成总一起来着，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工作，要是能回来还挺好的。不过成总他们这儿，一年也就做半年，也实在是不是和长期发展啊……” “楼安娜还和成延一块儿呢？”秦越越在八卦方面向来敏感，捕捉到重点之后，还撞了撞黄禄的胳膊，脸上写满了“八卦”俩大字儿。 “是啊，前不久就在楼下看着的呢。” “少八卦，多做事儿吧你。”黄禄皱了皱眉，转身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指着烟灰缸，说：“等下给我倒了洗干净。” “啊？”秦越越瞪着眼睛：“凭什么啊？” “凭你是最后一个扔垃圾的人。” 秦越越看向胡小宝，胡小宝把小本子一收，抱着快递就往电梯的方向跑。 秦越越：万恶的资产阶级啊！ 黄禄没把胡小宝的话放在心上，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楼安娜就出现在了凡特斯的门口。 “你这是……走错了？”黄禄抬手往电梯的方向指了下，说：“那儿可以上去，别迷路了。” 他昨晚研究直播的事情研究到凌晨三点，今天因为有人要过来看房子，特地起了个大早，脸上都还带着浓浓的起床气。没想到打开门来，会是楼安娜。 “没走错，”楼安娜看着黄禄，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黄禄说完，就想直接把大门给关上。 楼安娜顿时变得眼疾手快起来，伸手死死地抓住防盗门边缘，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上了隐隐的哭腔：“禄哥，你可得帮帮我啊！” 话音刚落，电梯门缓缓打开来，徐远航看着眼前的一幕，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简单地环视了下四周，连忙又倒退回了电梯里，抬手按下关门键：“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了。” 黄禄：…… “我说，把手放开。”黄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心情前所未有的烦躁：“成延不会在我这儿，你要是找他自己上楼。” “禄哥，我就是来找你的呀——” 电梯门再次打开，徐远航看着眼前的一幕，闭了闭眼睛定神，硬着头皮走了出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是来租房的。黄禄，是住在这里吗？” 黄禄忍住想要长叹一声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开口：“嗯，就是这儿。”无奈，把紧紧摁住门的手一松，说：“进来吧。” 楼安娜理所当然地跟在徐远航的身后，一起进了门。 “还没有时间去买其他的饮料，就先温水喝着吧。”说完，黄禄端着杯子往饮水机的方向走了过去。 楼安娜仍旧还在小声地啜泣着，徐远航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开口说道：“没事儿，我都行。” 黄禄倒好水，拿着一个杯子走过来，放在了徐远航面前，随即就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丝毫没有还要继续去倒水的意思。 徐远航：…… 徐远航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楼安娜，把水杯移了过去。 楼安娜估计也是哭得累了，把水杯拿起来喝了一口，还微微地打了个嗝儿。 黄禄挑了挑眉，没说话。 微信的声音轻轻响了下，在当前这安静无比的环境中更显得清脆明亮。徐远航有些尴尬地拿出手机，看到上面发过来的消息时，神色微微一滞。原本满脸写着想走的徐远航，放下手机，清了清嗓子，看向黄禄问道：“我们聊聊租房的事情吧。” “行，”黄禄点点头，说：“就按照之前我微信上和你说的那样，你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提出来。” 两人你来我往地一个认真问，一个认真地回答，仿佛都没有看到旁边坐着的楼安娜一样。 “禄哥你能收留我吗？”等了许久之后，楼安娜终于找到了两人聊天时候的间隙，突然说道。 原本还聊得正欢的两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屋里所有人的眼神，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黄禄身上。 “今天，是不是不方便聊租房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是不是，不方便在场？”安静过后，徐远航出声说道。 都聊到这时候了，徐远航才来问这个问题，黄禄没忍住扑哧一下乐出了声。 楼安娜眼眶里还带着些许的泪珠，挂在眼尾睫毛边儿上，但脸上的委屈表情也已经消失了个大半。 “方便，你继续说。”黄禄看着徐远航笑了笑，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那行，”徐远航转头看向一旁的楼安娜，脸上充满了歉意：“不好意思啊，这事儿对于我来说还有点儿着急，就想着早点能定下来。” 楼安娜脸上仅有的一丝委屈，也被尴尬所替代，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能勉强地点点头，说：“行，那你们继续聊吧。” 为此，黄禄还给徐远航今年的房租打了个九折。 “对了，”临走的时候，徐远航终于把视线落在了楼安娜身上，说：“你们应该没有什么太复杂的恩怨情仇吧。” 黄禄彻底忍不住了，哈哈哈大声地乐了起来。 楼安娜现在脸上已经彻底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了，面前这两人实在是已经超出了她的经验和想象。看起来一个个都身高腿长，样貌帅气的，但没想到就都不是正常人！ “没有，仅仅是认识，压根儿都不熟。”黄禄压下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解释说道。 “哦，那就好。”徐远航像是虚惊一场般长长地舒了口气，说：“我还在想，如果事情太多了，我可能不太能应付得过来。” “没事儿，我这层楼都很简单的。” 楼安娜：…… 徐远航走后，黄禄仍旧像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收拾打包着自己的东西。 这一层楼都是黄禄租下来的，对面那户是工作室，现在这里就是自己在住的地方。原本是不用出租的，但现在开始做直播，虽然是新鲜玩意儿，可也不比其他运营活动省钱。再三打算之后，黄禄最后决定把自己目前住的地方出租，只给自己留一个房间下来。这地段即使是出租出去，也不一定能收回多少钱来，但也是聊胜于无。 万幸的是，初步了解下来，徐远航的性格和黄禄还能勉强算得上是合拍。再加上，对方的工作性子，和自己的凡特斯类似，一来二去，两人便相当爽快地商量看房子。今天两人又详细地聊过之后，就直接把事情给定了下来，只要等徐远航那边有空选好日子，就能直接搬家了。黄禄得赶在对方搬进来之前，把屋子收拾整理好。 “行了，想说什么说吧。”不知道过了多久，黄禄把客厅的东西给收拾归置得差不多了，终于又坐回了沙发上。 “我……”楼安娜原本的满腔委屈，被两人这样折腾一通，现在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猛地被黄禄问起，一下子还有些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怎么了？”黄禄抬眼看着她，问道：“有什么事儿快说吧，等下我们得上班了。” 楼安娜酝酿了一会儿情绪，似乎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看着黄禄，说道：“禄哥，我想在你们这儿上班。” “为什么？”黄禄皱眉，说：“如果你只是为了成延留在这里的话，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并不欢迎。同样，你留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改变什么。”楼安娜的声音蓦地一下就软了下来，说：“从年初，他们走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 春天结束了，对毛衣不再有需求了，成延就会带着人离开。- 同样，也会彻底地离开她。 “整个夏天，我都在和自己说，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但还是……控制不住。”楼安娜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后来你真的心软了呀？”林晓抬头看着眼前的黄禄，眼里带着明显的不信。 “怎么可能？”黄禄说完，脸上的表情却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心虚。 黄禄并没有当场答应楼安娜什么，或者说就连楼安娜自己，都不知道当时的她需要什么。 “其实我当时有点儿不明白，她应该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而且和成延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长，为什么就能弄到那种地步。” 人活在世上，每天都在或主动或被动地接触到很多各种各样的人。有的只是匆匆一瞥，甚至连五官长相都记不住，随即就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自己的人生之中。也有一些人，他们短暂地停留了下来。明明只有几年，几个月甚至是几天，对于自己漫长的人生来说，连十之八九都算不上。 可偏偏，无比轻易地就能让人一生难忘。 或许要耗费几个月，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来讲记忆的痕迹平息。 “不过。”黄禄的语气蓦地变得柔和了不少，落在林晓身上的视线柔和而又认真。 黄禄翘了翘嘴角，说道：“不过，现在我明白了。” 沸腾的锅底，混杂着辣椒红油，随着温度的升高在锅里来回翻滚，发出噼里啪啦的细细声响。 明明屋里的空调温度已经打到了最低，林晓还是感受到了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热意夹杂着水沸腾的声响，迎面而来。 沸腾的水泡，在心底噼里啪啦地炸开来。 今天难得休息，赵清然也出差去了，林晓和黄禄两人索性就在家里煮火锅。 氤氲的热气在两人四周迷漫开来，气氛变得柔和，连带着让人的心情也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话题天南地北地，渐渐地就聊到了最近又再次出现的成延身上。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现在竟然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来。 黄禄说，不过我现在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即使只并肩前行了一段并不算太长的时间，但有的人，就是很容易让人难忘。所在一起的时光，恨不得能无限延长，直到永远。 林晓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作响，跳动得愈发剧烈起来。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也的确想说点什么。 “我……” “不过后来我还是让她过来了……”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黄禄好奇地看了一眼林晓：“你怎么？” “没事。”林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筷子放下，认真地看着对方，问道：“后来呢？为什么还是让她过来了，是来上班？” 虽然是黄禄自己主动转移话题，但现在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涌现出来些许失落。黄禄调整好情绪，低头夹菜，状似不在意地继续说道：“嗯，让她过来上班了。” 楼安娜一连找了黄禄几次，从最开始的怯弱无辜和迷茫，态度和目标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想和路宁说。”楼安娜看着黄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说：“也想劝劝王珏。” 王珏，也就是继楼安娜之后，成延的新一任助理。 “行，”黄禄没多犹豫，抬手叫来秦越越，说道：“那你们两人商量下上班时间。”同时，对楼安娜开出了一个极低的工资。 秦越越咋舌，忍不住和林放吐槽：“禄哥不仅是一个火爆脾气，而且还是个非常可恶的无良资产阶级。” 看着眼前多出的数倍关于直播的工作量，林放点头如捣蒜，对秦越越的精准形容连连称赞。 老板是无良的资产阶级，但同事不是，考虑到对方是新人还是个和楼上有故事的新人，秦越越主动承担了早上到下午的上班时间。中午到晚上的上班时间，则由楼安娜来。毕竟，这段时间，也是成延和王珏出现频率最高的时候。 成延对秦越越“体贴无比”的安排，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但也并没有多说太多。 时间久这样定了下来，楼安娜的工作履历相当漂亮，做个普通的售前客服也算是绰绰有余。前面半个月的时间里，所有人都能算得上是和谐相处，一切风平浪静。 黄禄不知道楼安娜是否有路宁的联系方式，但在看到对方几次和王珏单独聊天之后，黄禄也就彻底地放下了心来，打算不再掺和这些事情里面。 杨柳的直播虽然内容一般，胜在外在形象不错，不管什么样版型的衣服拿过来，在她身上都能显得青春靓丽，至少直播间跟着下单的人逐渐开始多了起来。黄禄便把重心放在了选款和找版之上，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泡在服装市场里。 理所当然的，碰到了前来逛服装市场的何其辛。 “哟，何总算是稀客啊。”黄禄打量了对方四周，说：“今天出门，竟然没有前呼后拥，还来这破地方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步我后尘破产了似的。” 何其辛皱眉，说：“难得见面就开始损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二次破产了。” 黄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刚过一点，随机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长气，说：“还好现在已经不算是上午了，不然你要大早上地触我霉头，今天说不定我俩能好好地打一架。” “你触我霉头就不算了？” “你命硬，公司也硬，”黄禄乐了两声，说：“也就我那小破作坊，才是禁不起折腾和念叨的，跟琉璃似的，容易碎。” 两人又继续你来我往地互相损了几句，便开始再见准备继续各逛各的。 何其辛主做欧洲市场，不管是批发商还是服装商，大多都是跟在几个知名的快消时尚品牌后面的。平时就算是需要了解下新流行和新趋势，通常也只会在各大商业中心溜达。服装市场这种层次的地方，向来如不了何其辛的法眼。估计这才来，也实在是因为公司到了夏季闲得蛋疼。 黄禄的主要目标就在服装市场里，可一点都不想和他一起，不然随便逛个什么店选件儿什么衣服，都必然会遭到旁边人的冷哼和嘲弄。 也不知道高高在上个什么。 “行了，回头有时间去何伯那边儿蹭饭。”黄禄朝对方摆了摆手，便要转身离开。 何其辛往前走了两步，犹豫了下，又倒退回来，叫住了黄禄：“最近你什么时候有空？” “何伯他老人家想我了？就这几天吧，我等下给何伯发个消息，问问他们店里什么时候有空……” “不是，”何其辛脸上神色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来具体的表情，语气平和地开口，说道：“找你帮我个忙。” “帮忙？”黄禄皱眉：“帮什么忙？” “帮我开导个人。就年初我们公司出的那事儿，chloe一直走不出来，消沉挺长时间了。” 黄禄愣了下，问道：“哦，就你那个特别能干，都能彻底取代我了的助理是吧。” “嗯，她是lynn的师父。” “我还成自闭失败者拯救大使了呗？自己扛过了最难的时候，成功出关之后，就得把这份经验传播洒向人间。” “放任她这样消沉下去，太不值得了，她也不应该这样。” “都是自己选的，哪有什么应不应该。”黄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说：“行，那你们看什么时候合适，直接把时间通知我就行，让我来客串下人生导师。” “没想当时，何其辛要我见的人，竟然是你。”林晓看着眼前的黄禄，忍不住觉得缘分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玄妙了。 “这地儿这行，统共就这么大一点儿。”黄禄伸手比了个很小的圆圈儿，说：“能把事情和自己都处理得好的人，统共也就没有几个。” 黄禄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林晓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心想：怪不得自负如何其辛，都没有想到亲自来找林晓聊什么，而是拜托了黄禄帮忙。 攀上过人生高峰，并且直接在高处跌落进谷底，最后又成功爬出来的人，在做生意方面，并不能算少。即使只是寻常普通人，也有过大起大落的生活。 但能保持自信张扬和那坦荡从容，也只有黄禄一人。 “不过后来，你并没有来。” “嗯。”黄禄点了点头，承认得相当痛快，解释道：“因为当天快要出门的时候，王珏打电话给我了。” 林晓愣了下，问道：“成延当时的助理？” “嗯。” 第一百七十四章 楼安娜没有也不太可能彻彻底底地放下成延，这是黄禄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因为些许恻隐之心，他选择留下对方，让对方去处理这件事情。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需要面对这种乌龙局面。 黄禄接到了王珏电话，对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一句：如果你不来的话，一定会后悔。随即，短信收到了一个地址。离农场社区不算太远，却正好何其辛所在的位置是相反的方向。 这种奇怪的气氛让黄禄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直觉应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没多犹豫地，和何其辛发了条消息过后，便直接驱车去了王珏所发的地址。 对方发过来的位置，是一条古镇的街道，弯弯曲曲特别难找。黄禄鲜少过来这边，不能开车也没有定位和导航，硬生生找了将近三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一家风景非常别致的户外咖啡馆。 “不过我去的时候，已经特别晚了。”黄禄说起当时的情形，脸上都还带着些许的遗憾。 成延坐在椅子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在看到黄禄出现之后，才有了略微的松动。 “禄哥。”楼安娜看着黄禄，顿时就有些惊慌，问道：“禄哥你……你怎么来了？” 王珏冷哼一声，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路过，过来看看。”黄禄耸了耸肩，等到走近了他才发现，楼安娜和王珏身上，都被泼上了咖啡。 神奇的是，成延这个罪魁祸首，身上反而干干净净的。仿佛刚才几人的争斗，完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关系还挺好啊。”黄禄绕着几人走了一圈，心里顿时翻涌上来无尽的烦躁。 知道楼安娜还放不下成延一回事，但当亲眼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不管对方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待在凡特斯，但进了门，黄禄就已经把她和秦越越林放几人一同平等看待了，都是自家人。 或许真如何其辛所鄙夷的那样，他连自己都没有折腾出个所以然来，却总是妄想着能帮助身边的人，可笑地想要承担起一些原本不用自己承担的事情，最后让自己陷入更为尴尬的境地。 “禄哥，我……”楼安娜脸色苍白，看着黄禄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但越想解释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黄禄皱眉：“我想的哪样？” “我不是的……”楼安娜的眉头额仅仅拧在一起，说：“我并没有真的做什么对不……” “咳咳。”成延轻咳了两声，靠着椅子后背微微往后一仰，看着黄禄的时候，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哟，禄哥今天怎么也有空过来看热闹了？” “今天天气好，出来溜达溜达。”黄禄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秋高气爽嘛不是。” “嗯，天气是挺好的。”成延随手拉了下额旁边的椅子，示意黄禄坐下。 黄禄顿时叹为观止，这人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强了。自己都已经围观到他脸上了，成延仍旧还能做出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强，实在是强。 “坐我就不坐了，毕竟我店里也都是些普通人，没有三头六臂能处理所有的事情，我还得回去跟着一起搬砖呢。”黄禄看了楼安娜一眼，也不想再听对方继续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了，再这里每多待一分钟，就会让他对自己的脑残程度有更进一步的认知。 如果要是被知道何其辛知道了，估计他后半生几乎都会活在对方的嘲弄之中。 成延微垂着头，细碎的刘海落下来在他眼皮上打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不被人看到的地方，他轻轻地扬起嘴角，松了口气。 “行了，你们这堆破事儿我真的实在是懒得掺和也不想看了。”黄禄眉头紧蹙，看向楼安娜说道：“这段时间的工资，等下我微信直接转账给你，也不用来了。” 说完，黄禄的余光瞥到另一边桌上放着的服务生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咖啡，二话不说拿起来，在几人惊诧的目光之中，径直倒在了成延的头上。 “识人不清，我也挺烦的。”黄禄扔下这么句话之后，转身就走了。 棕褐色的液体滴落下来，成延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无声地笑了起来。 楼安娜看着黄禄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些后悔。 “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我对凡特斯有兴趣的。”成延撑着下颌尖，轻描淡写地对着楼安娜说道。 自此之后，黄禄就没有在社区附近再看到过王珏和楼安娜。但成延并没有消停太久，很快又有了新的“助理”出现。 “后来，就应该是桑映了吧。”林晓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即使在桑映已经释放出善意之后，黄禄仍旧没对对方有任何好脸色过。 明明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还把他牵扯在其中，乱七八糟地拉着他绕了一圈。 “不过，”黄禄把自己从回忆中抽脱出来，看着林晓清了清嗓子，说：“说起来，我还是得认真地和你道个歉。” “嗯？”林晓怔愣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应该是当时他答应了何其辛，但最后没有来的事情。 “当时我的状态并不能算是很好，”黄禄说起这茬来，脸上带着歉疚和不好意思，说：“那种状态之下，应该也没有办法和你们聊点儿什么，索性就和何其辛说我不去了。不过后来我再问，就没消息了。” 看到对方这么认真地和自己道歉，林晓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说：“当时看到你没来，其实我心里还松了一口气。” 钻牛角尖这种事情，不管是真情实感也好，还是以过来人的角度也罢，旁人说得再多，都没有什么用处。 林晓想要从困境中走出来，却又不想是被人生拉硬拽着的方式。 “不过好在，阴差阳错，一切还是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林晓举着杯子，说：“那我还是得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黄禄对此不以为意，说：“能走出来就好，都是自己的功劳。” 林晓笑了笑，没说话。 谢谢你，让我知道了，不管努力也好闲散也罢，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和状态，就都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能一直义无反顾地坚定往前，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不过，按照你的形容。和王珏对比起来，楼安娜工作能力要强上不少。”林晓皱眉，说：“虽然工作能力不代表什么，但习惯了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生活上或多或少地也会受到些许影响才是……” 对着一个和成延连朋友都算不太上的黄禄死缠烂打，进了凡特斯之后，也很快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即使仍旧是抱着想好成延重归于好的想法，但…… 林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不太能说得上来。 “我也想不通，”黄禄皱着眉，说道：“王珏也是很奇怪，大可以直接和我说，楼安娜还和成延不清不楚的就得了，也没有什么必要神神秘秘地再让我过去一通。这事儿，说白了和我并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关系，是不是亲眼见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对，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明明这些事情和你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却硬要把你拉进去掺和。”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实在是太久了，现在就算是好奇，也找不到人能答疑解惑的。”黄禄耸了耸肩，他对此倒是都特别想得开，不能解决的事情，索性就直接暂时放在一旁。 “嗯。”林晓喝下饮料，若有所思地开口，说：“毕竟，去年时候的凡特斯，好像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能让人有所图的地方。” 听到她这话，原本还现在自己的沉思当中一本正经思考的黄禄，没绷住蓦地一下就乐了起来。 “多损啊你，”黄禄一边说一边乐：“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凡特斯当时什么也不是，还是应该难受，毕竟被你这么明晃晃地嫌弃了一通。” “我可没有嫌弃啊。”林晓当即否认，说：“如果我要是真的嫌弃，也不至于就这么反一直留下来了。” 不仅留了下来，还认认真真地把这份之前没有任何概念也没有接触过的工作，当成了一个崭新的事业，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也是。”黄禄低低地笑了起来。 没有原因的，这一会儿他就是很想乐，止不住地开心。 “瞎乐什么呢你。”林晓无奈，说完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乐了起来。 听黄禄说起以前的事情，林晓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触了这么多次，虽然最后阴差阳错地并没有正式见过面。但这种奇妙的缘分，还是让人忍不住感慨。 似乎生活的城市很大，大到即使彼此即使站在同一条街上，也很容易擦肩而过。但城市也很小，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又凑到了一起。 “就像是命定的一样。”黄禄看着林晓，轻声说道。 黄禄的刘海太久没剪，现在已经变得有些长，一如初见的时候。两人坐茶几边上，黄禄靠着背后的沙发，刘海斜斜地落下来，露出那双明亮的，盛满了深情和认真的眼睛。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两人难得的安静，却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黄禄扬了扬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林晓知道，对方肯定又要移开视线转移话题了。 一如每次。 情绪和气氛，将情感烘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位置。但黄禄从来都不会表露太多，让林晓感到尴尬下不来台。 适可而止得，让人有些不爽。 这一次，林晓没有选择退让。而是在黄禄移开视线之前，迎上了对方的目光。 黄禄一愣：…… 林晓没说话，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黄禄。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作响，锣鼓喧天。但两人仍旧还是一片安静，安静到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一下，接着一下。 不自觉地，两人的呼吸声开始同步。视线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谁也不想，也舍不得移开视线打破当前的安静。 鲜红的火锅，仍旧还在锅里翻滚沸腾，水开时噼里啪啦的声音，竟然没有能盖过两人的呼吸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晓和黄禄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地被拉近，对方的眼角眉梢被放大了不少，但却丝毫不想后退，反而还想要凑得更近。 林晓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黄禄无声地笑了起来，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迎了上去…… “你们……这是在干嘛？”赵清然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火锅香气，让她心里一喜，脸上全是止不住的笑意。 但没想到的是，一打开门，便看到坐在地上的两人这奇怪的互动。 “我……”赵清然看了看两人，随即又抬头看了下门，有些犹豫地开口：你们说，我到底有没有必要，先退出去一下呢？” 黄禄在打开门的瞬间，就伸手挡在了林晓面前。闻言，无比平静地开口：“我建议你先退出去一下。” “不然呢？” “不然你会被我暗杀。” 嘭地一声，大门随即被关上。 黄禄和林晓额头抵着额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随即，两人的微信都发出一声轻响，黄禄和林晓下意识地转头往茶几的方向看过去。 茶几上放着两人的手机，锁屏上齐刷刷地都显示着同样的一条消息： 赵清然：各单位请注意，禄哥和小林姐这俩人在一起了啊。 黄禄：…… 林晓：……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各部门各单位请注意，禄哥和小林姐两人在一起了啊。 赵清然这句话一出，微信群里先是无比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随即便争先恐后地响了起来。大致随便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无非都是各种各样的表情包，或震惊或喜庆。除此之外，就全是艾特他们两人的消息。众人已经兴奋激动得，都顾不上继续多说什么，一个劲儿地往群里炸消息。 黄禄和林晓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伸手把手机声音给拉到了最低。 一分钟之后，赵清然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扯着嗓子喊道：“家里有人吗？我可以进来了吗？” “没人！”黄禄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坐会了自己的位置上。 “嘿嘿，掩耳盗铃是不可取的。”赵清然慢悠悠地把门打开，毫不留情地对着黄禄展开吐槽模式：“这是小学老师都会教的知识，你竟然不懂。说吧，你是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是，你要去举报我吗？”黄禄看着赵清然，语气不善。 难得能抓着对方的把柄，赵清然别提有多嘚瑟了。全程刻意地忽视黄禄的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放好东西之后，径直去厨房拿了碗筷过来，乐颠颠儿地在空位置上盘腿坐下，感慨：“大热天的，开着空调吃火锅，你们怎么会这么享受呢。”说完，还大喇喇地拿出手机来，卡擦一声拍照炫耀发到凡特斯的群里。 赵清然：最幸福的莫过于，刚一到家就能吃上热气四溢的火锅，还有已经冻冰了的雪糕和西瓜，简直是神仙日子啊！ 黄禄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林晓起初还有些尴尬，结果赵清然这通无厘头的折腾下来，那点尴尬渐渐地也彻底转化成了哭笑不得。 “那我……就先回去了。”几人坐着又随便扯了几句闲篇，黄禄百年看着时间告辞。 “工作室那边还有事儿？”林晓下意识地就想要起身送他，余光瞟到面前的赵清然之后，又停了下来。 “嗯，恶意退款这事儿还不算完，陈姐让我回去挑挑看，能拒绝的退款还是就先给拒绝了。” “行，那明天……”林晓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赵清然叽叽喳喳地打断，说：“小林姐你去送送禄哥呗，没事儿的，剩下的我继续吃完就好。” 似乎像是怕被林晓否定一样，赵清然想了想又着急忙慌地补充说道：“你们放行，今天我就做一次好人，这些等下我全部都会收拾干净，你们也完全不用担心，多送一会儿也行的。” 林晓看了一眼黄禄，黄禄挑眉看着她，扬了扬嘴角，出声说道“行了，外面太阳那么大……” “那行，你等下记得洗干……” 两人再次不约而同地开口，随即两人又忍不住乐了起来。 赵清然嫌恶地看着两人，夸张地搓了搓胳膊两侧的鸡皮疙瘩。说：“得了得了，外面太阳那么大，你们俩一起出去晒晒不是正好？” “那你等下记得收拾干净。”黄禄接过话茬，叮嘱道。 “行了行了，求你们快走吧，不然我又要去群里让各单位请注意了。” 黄禄：…… 林晓：…… 正值盛夏，一出门离开空调环境，热浪便汹涌而来，狠狠地砸在了两人脸上。 “走走吧。”黄禄状似无意地开口，说完也完全不给林晓回答的机会，便径直往前走了出去。 “啊，行。”林晓轻声应和了一句。 原本神色淡然的黄禄，不动声色地在心底舒了一口长气，一直紧握着的拳头也松了开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手心里还起了一层薄薄的热汗。 下午三四点，太阳的毒辣和热烈丝毫不比中午要减少分毫。抬眼看去，太阳光下的一切都耀眼得晃人，偶尔走到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手臂上还会传来些许被晒到的细微刺痛感。 溜达，还能溜达什么？ 黄禄没说，林晓也没问，就这样跟在对方的身后慢慢走着，最后径直上了黄禄停在路边车。 冷气再度袭来，轻柔地包裹住全身，林晓这才感觉身上脸上的热意消退了下去不少。 人是凉快了，但她和黄禄，不知不觉间又单独处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夏日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只有蝉鸣能孜孜不倦地从清晨响到傍晚，除此之外，仿佛一切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有气无力的滤镜。马路上依旧空旷，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只有偶尔几辆车飞驰而过，似乎都带被裹挟在了灼热之中。 倒衬得车内更加安静。 林晓侧头看着窗外，心里想着：等数到十五辆车的时候，她就主动提出下车。 十二、十三、十四…… 似乎是知道了她的想法，公路上的车这会儿又多了起来。 “对不起。”在林晓默念到十五的时候，黄禄突然出声说道。 “嗯？”林晓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了黄禄一眼，问道：“什么？” “就是对不起。”黄禄笑了起来，看着林晓，说得无比认真：“我没想到赵清然这傻子能这么直接，啪地一下就发群里了。” “哦，是挺让人尴尬的。”林晓点了点头，说：“看到群消息之后，才知道原来我们在一起了，当事人都有些震惊……” 黄禄原本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的，听到林晓这话，却蓦地一下噤了声，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看到群消息，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心里这样想着，黄禄不自觉地也这样问了出来。 林晓看着他，眼带笑意，点了点头，说：“嗯。” 黄禄彻底地愣在了原地。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几乎都在同一瞬间汹涌而来，无数的想法汇杂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想要找个出路，却又不自觉地堵在一起。什么想法都没有，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赵清然这个假传圣旨的佞臣。”黄禄说完，自己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嗯，”林晓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跟着附和：“看来还是不能借他人之手。” 黄禄认真地嗯了一声，车内却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咚—— 咚咚咚—— 林晓听着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杂乱无章地跳动着。她知道，黄禄接下去是要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对方会在心跳跳到第几下的时候才会开口。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黄禄清了清嗓子，无比郑重地喊了一声：“林晓。” 林晓仿佛听到，自己脑海中一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砰地一声就断裂开来。 “嗯。”林晓微微怔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你和我在一起吗？”黄禄一字一句说得有些艰难。 明明是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的台词，等到真的说出来时，才发现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所有小心翼翼不敢说出口不敢大方表露出来的情愫，在这一刻全部汇集到了一起，紧张和忐忑让黄禄的脑海难得地变成了一片空白。 “这算是……正式的表白吗？”林晓说完，自己率先绷不住乐了起来。 “嗯。”黄禄环视了下四周，也忍不住跟着有些想乐，不好意思地开口：“虽然现在情况是挺简陋，也挺仓促的。” 但那份喜欢和冲动，因为窗户纸的破裂，陡然变得凶猛而且热烈了起来。 “哦。”林晓应了一声，随即又点了点头：“嗯。” 黄禄愣了下，似乎有些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这样的话，”林晓侧着头，看向黄禄，说道：“那赵清然，是不是就不算假传圣旨了？” “算，当然算。”黄禄还不犹豫地开口，脸上又再次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资本主义做派：“时间不对，那也就算是假传。” 林晓忍不住乐了起来，黄禄也跟着乐。 似乎外面又再次变得安静了起来，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和笑声，再也听不到其他。 咚咚咚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晓又听到了自己心脏开始砰砰剧烈跳动的声音，仿佛在当前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更加明显起来。 她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只觉得窗外的热浪仿佛要穿透玻璃窗汹涌而来。 黄禄仍旧无比专注地看着林晓，一如以前的每一次那样，盛满了神情和专注。 认真到林晓觉得自己不敢和他对视，否则太容易就彻彻底底地沦陷进去。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林晓甚至都能够感受到对方有些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唇上的时候，热浪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炽热得她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 嘶啦—— 旁边树上的蝉，突然爆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黄禄和林晓被从刚才的气氛之中拉了出来，两人嘴角不由自主地都挂上了笑意，却默契地没有进行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 在这时候，只需要靠近一直不断地靠近就好。 很快，唇上便传来一片柔软的冰凉。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传来，气息强势却又不让人觉得反感，出乎意料地让人就这样平静下来。 嘶鸣的蝉叫，呼啸而过的车辆，发出轻微呜呜声响的空调，似乎在此刻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不管是黄禄还是林晓，都没有再进行下一步更多的动作。 这一刻，已经足够美好。 “去溜达溜达吗？”两人退回各自的位置上之后，黄禄拉上安全带，轻声问了一句。 “啊，可以。”林晓答应完，才反应过来，看着窗外一片明亮的灿烂，好笑地开口问道：“去哪儿溜达？” “不知道。”黄禄倒是回答得相当坦然，说：“就是想一起待一会儿。” 林晓顿时没了声音。 像是被彻底解开了封印一般，两人之前的那些若有似无的回避和克制，似乎就已经到此为止了。之后不管是开心也好，难受也罢，在对方面前，都不用再小心翼翼。 身边的人，从这一刻开始，成为了可以光明正大且理所当然地一起分享痛苦和喜悦的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那天凡特斯微信群里的消息，林晓和黄禄一条都没有回复。两人就这样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飞驰。 这个城市并不算大，原本已经看过太多太多次的场景，在当时的时刻，似乎都变得陌生新奇了起来。 “没想到啊小林姐，你就这样背叛了工人阶级。”秦越越啧了一声，说：“就这么在路上瞎跑，硬生生嚯嚯了一箱油。” 徐远航嘴里叼着一根雪糕走过来，只听到后半句话，张嘴就开始跟着附和：“是啊，浪费可耻。” 林晓还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肘子，她看着眼前两人这副一唱一和要好的模样，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徐远航的发小究竟是谁。 “小林姐——”杨柳在直播室里探出半个身子来，扯着嗓子喊了林晓一声。 张亚楠紧随其后，跟在对方身后，笑容有些腼腆：“小林姐你要不过来帮我们看看，今天的这几套搭配得怎么样。” 直播室如今已经彻底把内容按照林晓的想法全部更改了一遍，现在主要的内容还是做时尚穿搭方面。不强求一定显白显高显瘦，把舒服和好看放在了第一位。 虽然，这本来就是在选择购买时，本应该最先考虑的条件。 “这套是我搭配的。”张亚楠虽然已经在凡特斯适应了一段时间，但要表达一些自己观点和想法的时候，仍然还是会不自在。她看了林晓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颜色很夏天，也很好看，可就是看起来有些压身高。” 林晓视线落在旁边的晾衣杆上，一眼就发现了最前排的搭配。 上衣的紫色饱和度并不算高，还有些偏奶，设计感极强，乍一眼看过去是v右衽的样子，恰到好处地在腰线部分收拢。如何下面搭配一条同样显腰的高腰群或者裤子，就能让全身比例看起来相当不错。 不过张亚楠并没有这样搭配，反而是选择了一条米黄印花的半长裙。 不会太显身材。 这是林晓看到时的第一想法，同样，也是杨柳会叫她过来的最主要原因。 “那就按照这样来好了。”林晓没多犹豫，提议道：“可以多上几个搭配供他们选择，不过主图放这个的确不错。” 意料之中的答案。 “这样搭配是很好看，但明明能有更好的选择。”杨柳仍然不解，说：“换个搭配，能拉长人的比例，更显高显瘦，不是更好吗？” “可以，但是没什么必要。”林晓笑了笑，说：“显高显瘦显白当然好，绝大部分的穿搭和衣服，也是从这方面去入手，但真的没有什么必要。” “矮个字永远把让自己看起来高一点，当成是每天睁眼就要接受的主题。胖一点的人，就把看起来显瘦一点，挂在了自己眼前，抬头低头都是要往着这样的方向去努力靠近。” “但明明，本身也有好看的地方。”林晓笑了笑，说：“这就是我们直播的意义，不是吗？” 如果每天都用模特那样的完美身材来苛求自己，那可能绝大部分人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觉得-快乐。比起定下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一直因为当前的自己而感到痛苦不堪，何不尝试着去接受当前的自己。 但去接受自己，也并不简单。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张亚楠最开始说话还有些磕磕绊绊，渐渐地也顺畅了起来：“高个字的说不定还在羡慕矮个子，瘦子肯定也有他们自己的烦恼，但是好看，应该都是一致的。” 好看就行了。 这不过是凡特斯直播室里，一次再正常不过的讨论，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林晓的语气温和态度却又无比坚决。 即使是才来不久的张亚楠，渐渐地也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她承认自己的想法并不完美的，但却能相当坦然地接受。因为是自己选的，是自己喜欢的。 杨柳看着正对着衣服一本正经研究的两人，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嘴角。 这或许就是，评论区买家秀爆发，所有人都在很用心很温柔地写评语的原因。 因为，从源头开始，就充满了温柔。 不管是何种类型的主播，想象之中，他们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站在镜头前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也理所应当地集中在明艳逼人的主播门身上。即使是购物平台里的带货主播，也毫不例外。 不过也只是一个套着带货壳子的个人表演秀而已。 爱豆贩卖梦想和美好的憧憬，带货主播则相对实际一些，用自己的光鲜亮丽去贩卖实实在在的货物。 “我们是在认真卖衣服。”黄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斜斜地依靠着门框，轻声说道。 杨柳愣了下，却还是点了点头。 凡特斯让屏幕后的人，甚至是包括自己，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实物，以及背后将要拥有它们的人身上。 真正需要的人，才会来看直播参考选购，更应该考虑的也向来都是他们。 “这几套看起来都不错，可以现在直播室试试水，听听他们的意见如何。如果没什么问题，那你明天和放哥说一声，把详情页和主图视频全部换掉，相关推送和搭配的链接也可以换一下。”林晓环视了下四周，问道：“这次ve/nus他们家的衣服，还没送过来？” “还没有。”黄禄应了一声，林晓转过头来看着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两人默契一笑，没打招呼，气氛却骤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怎么还没到？” 黄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没来得及，合适的尺码没了，得运营自己去实体店拿货，估计明天早上才能送过来。” 凡特斯除了售卖自己家的服饰之外，也逐步拉了一些关系还算不错，价格和版型也非常适中的店铺过来合作。前面的合作都取得预料之外的销量，第二批开始黄禄也就多召集了几个店铺来一起合作。明晚就是正式直播，没想到ve/nus的衣服都还没有拿过来。 “你怎么看起来心情还很好的样子？”林晓忍不住提醒他，说道：“如果明天早上再出一点什么意外，可能就来不及了。” 暂且不提，这会影响到凡特斯的直播进程。明明是双赢的事情，但凡有一方不是特别上心，黄禄都能把对方喷得体无完肤，说不定直接取消合作。 但现在的黄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不高兴，甚至还一脸轻松地开始帮ve/nus说起话来：“ve/nus那边对合作直播的事儿，的确算不上多上心，几乎都是他们运营一个人跑上跑下地来回折腾。就这没尺码的事情，也还是他下班的时候去实体店拿，明早上班再绕路带过来。” “ve/nus为什么还不乐意？”张亚楠不解，问道：“他们什么都不出，就连样衣我们也是要换给他们的。几乎能算是白蹭我们的流量，不管怎么说都不算亏，就这都还不乐意还不积极？” 林晓“一来是觉得我们瞎折腾，他们并不觉得真有什么效果。” 向来不会就这些事情多做解释的黄禄，难得主动地把话茬接了过去，说道：“二来，我们在店铺里上他们的链接，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算是个分销。但你看到过哪家分销的流量和名气，比主店铺的还大的？” 张亚楠迅速地就反应了过来，说：“不仅如此，去年的时候我们还远不如他们的。” 林晓和黄禄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做生意，还讲究这些啊。”杨柳小声吐槽。 黄禄：“做生意不讲究这些，但背后工作的人讲究。” “瞎乐什么呢？”林晓跟着黄禄出来，看了他一眼，原本还想要吐槽，结果在第一个话音说出来的时候，就忍不住跟着也乐了起来。 “你瞎乐什么你？”黄禄反问。 “没瞎乐，”林晓一本正经地开口：“是看到你乐，我就想乐。” 黄禄啧了一声，翘了翘嘴角，说：“这不巧了吗？看到你，我也想乐。” “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我是什么谐星一样的。” “我可没这么说。”黄禄看着林晓，声音轻缓而又柔和：“就是想乐，止不住觉得高兴的那种。” 为什么想乐？ 林晓没再问下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少抽点儿烟，”林晓转身，看着窗外的炎炎烈日，说：“特地跑出来，天热的时候热，冷的时候又太冷了。” 黄禄失笑：“得，风吹日晒，抽烟还是辛苦活儿。” “好意思么你。” “不好意思。”黄禄神情无比坦然，说：“现在尽量开始试着去少抽点儿，之后彻底戒掉。” 这倒是让林晓有些诧异，问道：“这么自信？我可没逼你啊。” “烦的时候才抽，现在也不总烦了，能不抽还是好。” “我发现，”黄禄同样背靠着窗台，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说：“自从你来之后，我就没怎么烦过了。” “烦什么之前？” “烦秦越越他们呗。” “劝你谨言慎行，我已经录音了。”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这叫正义。” 黄禄恰好正在吸最后一口烟，猛地一下被呛到，咳嗽得停不下来。 林晓着急忙慌地给他拿了瓶水过来，看着黄禄喝下之后，随即忍不住哈哈哈大声乐了起来。 “幸灾乐祸能不能收敛一点儿？” “不能。” 黄禄笑了笑，没说话，两人就这样安静了下来，看着阳光穿透纱窗，光芒点点散落在墙壁上。 光束之中，细小的灰尘在其中起伏跳动，一切静谧而又美好。 “就像光，让原本乱七八糟的生活，明亮了起来。”黄禄看着林晓，在心里轻声说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小乔且暴龙66：天啊，这些衣服都实在是太好看了吧！日常穿一点都不会显得夸张，可就是醒目，很容易让人眼前一亮。 肿么可以吃兔兔：连续好几天，都有人来问我是不是瘦了。都说我现在看起来和以前非常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就是夸我自信了很多。 大花卷儿：以前真的好讨厌夏天的，总觉得我自己又矮又胖，只想穿很厚很厚的衣服把自己给严严实实地遮起来。现在不一样啦，跟着主播一起，各种风格版型的衣服全都尝试了一遍。我还是没变瘦，但是可以穿自己喜欢的衣服，自信的人实在是太快乐了。 非吟游诗人：明明，夏天是最让人痛苦的。可现在，我希望夏天能够长一点了。 长一点，再长一点，把每一刻的美好都无限放大延长。 自从收纳了同类型店铺的更多主推款后，凡特斯直播室流量节节攀升。评论区仍旧每天都涌现出无数真情实感的评论感慨，不仅是凡特斯，就连一起合作的其他店铺，也是同样。 拥有福气：我人都傻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评论。 拥有福气：之前为了店铺评分和流量，买家收获之后，我们马上就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他们帮忙评价。明明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有些人就偏要对着干，好几次就和我们客服同事怼了起来不说，索性还直接差评了。我们运营售前售后，齐齐出动去给人道歉，才把评论给改掉。 拥有福气：后来好说歹说，结合当前的环境，终于说动老板把评论指标给降了下去。真实的买家又要看评论又不愿意评论，没法儿，我们就只能去找假的买家秀。反正行情就是这样，大家都这样做，看久了我也都习惯了。 拥有福气：但这次，我是由衷地感受到了开心。看到那些评论啊，就觉着，嘿，原来我们家的东西那么好呢。原来不是产品不好，他们也很喜欢的。 拥有福气：而且啊，你说那些小姑娘，明明年纪轻轻正是最美好的时候，怎么就因为外形有这么多自卑和不开心呢。还好，看到她们评论又恢复了自信，真有一种老父亲的自豪感。 拥有福气：看到她们高兴，我也是打心眼儿里地觉得高兴，就觉着，现在这份工作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啧啧啧，你们看你们看，这还是以前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的venus运营吗？”林放把和对方的聊天记录发到群里，半是嘚瑟半是感慨。 黄禄嘴里叼着一根雪糕，有些含糊地开口问道：“既然觉得这么有成就感，下次拿新款过来的时候，就别藏着掖着的，大方点儿。上次也多亏了人林晓反应快，换做是我，都快中午了再拿过来，我铁定就直接给他撤下来了。” 对于如今仿制版大行其道的今天，venus能把少部分新款，直接拿到同行店铺来直播，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算是相当难得的事情了。除了对凡特斯如今流量的信任之外，更多的也还是看在林放的面子上。 毕竟，流量时代的同行并非就是永远的冤家和死对头。比起竞争来说，更多的还是惺惺相惜的感同身受。 “撤下来也没有其它款能顶上。”林晓倒是对此非常实事求是，说：“现在能拿过来一起直播的，也就他们家和我们的款式风格最为接近了，其他的还是有不少违和感。” 这次和凡特斯合作的几个店铺，都是已经做了好几年并且有一定口碑和粉丝基础的老店。只不过更迭速度不够强，现在被那些带着斥巨资烧钱运营的空降店铺，给砸得晕头转向。 如果不是已经走在了边缘，会想要破釜沉舟求变的实在是太少了。 “款式是个问题，”林放接过话茬，说：“不过这个没法儿解决，他们都有自己明确的风格了。如果新款全跟着我们做，那弄得像是我们分销商一样，铁定直接撂挑子走人了。” “你可别夸了。”黄禄叼着嘴里的小木片，跟吸烟似的，吐槽道：“再这么夸下去，你们小林姐可更高兴了。”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林放一脸茫然。 “都做自己的东西才好嘛，如果看着一个东西好，全部都一拥而上地来跟着做，那肯定都会失败的。”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说话的人竟然是张亚楠。 “你看看，放哥你好好学着点儿，跟着林晓多学多看。别总整天抱着电脑和人插科打诨，眼镜度数是不是又应该上调了？” 本来还满脸无所谓的林放，在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明明就不大的眼睛顿时就瞪了起来，着急忙慌地跑到洗手间去照镜子，测试自己到底能不能看清楚了。 “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秦越越嗑着瓜子，转头看向一旁的徐远航，蓦地一下就失了声。硬生生地转发过头去，强硬地把正低头玩手机的谢依依给拍起来，问道：“是吧？” 谢依依明显被吓了一大跳，话都没有听清楚，就连连点头：“嗯嗯嗯，就是！” “是什么是？”黄禄抬手轻拍了下谢依依，笑骂道：“是应声虫吗是？” 黄禄原本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损人的话，触及到林晓的视线之后，又硬生生地把话收了回去。 众人没忍住，低头轻声乐了起来。 “对了，陈姐你这几天的发货怎么样了？”黄禄如今已经把发货彻底交给了陈素，意外地发现，陈素不仅把交待的事情给做得很好，顺便还对仓库进行了些许的完善。 具体的发货数量，库存数量，不用黄禄每次估摸着差不多再去盘点清算，而是每天都能准时更新。黄禄空下来的时候，才有些恍然，似乎很长一段时间凡特斯都没有因为库存不足，而导致发不出来货了。陈素不仅会在库存快要没有的时候主动提醒他，预留出来的生产时间恰好能和当前余量完美衔接上。再加上她对售后无比清楚，调货配货都无比得心应手，滞销的也能及时和林晓沟通，做成直播室福利特价款出出去。 一来二去，凡特斯如今每天出货量和进货量都非常大，但仓库里放着的货都无比清爽。久而久之，黄禄也就懒得管了，彻彻底底地让陈素来接手，甚至还包括一些订货生产的事情。 有时候，陈素还比他要知道得更多。 果不其然，听到黄禄这么问，陈素并没有轻飘飘地随口应付，而是认认真真地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对着上面的记录认真念叨。 从退后量发货量，一切井井有条。 “我还有个想法。”陈素说完了发货的事情，看了一眼众人，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已经不害怕在众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想法了。 甚至还带着些许的理所应当。 “虽然我们退货率一直都控制在平均水平之下，但现在每天的发货量都实在是太大了，不同款式不同尺码都有一些退货。”陈素停顿了下，留出让大家消化的时间来，这才继续说了下去：“有些没办法只能给对方退货的，原本是留着大家自己穿，但现在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我觉着，说不定可以试试放小林的直播室……” “这样不好吧？”杨柳难得主动站出来说点自己的想法，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说：“直播室就算是特价，那也只是少部分而已。太多了，影响档次格调。要我说嘛，不如放在二手平台上随便卖卖好了。” 她这么一开口，倒把当前的场面弄得难堪了不少。 林晓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打个圆场，便听到陈素不疾不徐地继续开口说道：“我们本身就只是走平价路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标明衣物情况，不同程度价格也不同，让人自己挑选，也并不存在有影响格调之类的。” “但那不也是二手么……” “有特价款，更能说明我们普通大货都是全新，同时也能算是一种保证。” 杨柳这下彻底没话说了，她抬头看着陈素，四十几岁的人，鬓角已经带上了微微白。因为长期高强度劳作，皮肤状态也比其他保养良好的同龄人要更差，一笑起来，眼角便堆起了层层褶皱。 样貌比起去年的时候，相差不了太多。唯独那双眼睛，现在看起来格外明亮，没有丝毫以前的浑浊和沧桑。 就是这么一个，不管年龄还是样貌都远不如自己的人，竟然把她给说服了，而且提出的想法还得到了一致的赞同。 杨柳突然意识到，是她自己跟不上凡特斯了，无关年龄。 “行，那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后续具体怎么操作你们自己协商。”黄禄说完，并没有要让众人散场的意思，而是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销量各方面都稳定得不错，大家把手上的事情计划计划，过几天大家一起出去漂流。”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年中大促凡特斯依靠着和好几家店铺一起联合的直播效果，流量节节攀升，直直地冲进了前列店铺之中。即使大促之后，店铺销量会迎来一个平台期，销量增长得相对平缓不说，甚至比起之前来还会有少许回落。但按照凡特斯当前的成绩基数，现在彻底放假几天也还是会造成不小的断档。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无良的黄世仁竟然也会有善良大方的一面。”徐远航啧啧称奇，感慨说：“善良得让我觉得人间一点都不真实。” 虽然有事儿没事儿就放假，对于凡特斯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稀罕的大事儿。但逮着机会就对黄禄一通挤兑和揶揄，重任还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啧啧啧，老天有眼苍天开恩呐！”秦越越无比夸张地嚎了一嗓子，马上兴致勃勃地开始和陈素研究起来：“去哪个地方漂流啊？住在什么地方？三天两夜吗？陈姐陈姐，快来一起研究研究，到时候我们怎么住的问题。” 明明是普通团建，硬是被秦越越激动成了出国旅游的豪华期待。 “不去一起参谋参谋？”黄禄走到林晓旁边，朝前面兴奋的几人点了点下巴，说：“有什么意见早点说，别看秦越越这人平时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一旦涉及到玩乐方面的问题，她能马上给你整出一套完美的流程来，如果没人提意见，几乎就算是她一个人给决定了。” “那还是她来吧，专业人士比较靠谱一些。”林晓笑了笑，说：“我对这些也几乎没有什么概念。” “何其辛在这方面，不是挺大方的？”黄禄挑了挑眉，问道：“而且这人才是典型的资本主义作风，就喜欢一年几次团建把所有人都给折腾一通，吃力又不讨好的，还比上班要更累。”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林晓狡黠地笑了起来，说：“所以每次出去玩，我从来都不去。反正公司的事情做不完，我宁愿留在公司加班。” 黄禄无语：“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假公济私的一面。” 林晓耸了耸肩，说：“没办法，你也知道他让人安排的那些活动，几乎都没什么太大的意思，就只会折腾人。”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看着彼此笑了起来。 黄禄不动声色地又看了林晓一眼，忍不住有些恍然。明明两个人的共同话题有那么多，之前竟然还会互相嫌弃挤兑，觉得对方和自己都不是一路人。 “大庭广众的呢，能不能收敛一点。” 徐远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林晓和黄禄两人终于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前面的几人。 “收敛什么？”林晓率先反应过来，眉头微微皱起，神情丝毫不落下风。 被她这么理直气壮地一问，原本还想要趁机开两人玩笑的徐远航，反而卡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秦越越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黄禄不紧不慢地开口：“估计是让我们谈恋爱收敛着点儿吧。” 徐远航：…… 秦越越：…… 其他所有人：…… 林晓最开始还能忍得住，憋了一会儿也实在是没忍住跟着乐了起来。 黄禄眉毛微扬，看了她一眼，无声地问道：难道不对吗？ 凡特斯去漂流这件事情，就算是彻底定了下来。连续几天，直播室还有售前客服聊天中，都把这件事情给挂了了出去，当做是提前宣告，谨防到时候有事情没来得及及时处理被人投诉。 “确定这周就去吗？”林晓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有些犹豫：“上周台风才走，漂流点确定已经开了？” 此时的外面虽然是艳阳高照，但就在一个星期以前，台风过境外面一片大风大雨，很多野外活动项目全都被暂停了。现如今，温度虽然依旧居高不下，但指不定活动地点因为台风的缘故，索性继续关停。他们一群人没有任何消息浩浩荡荡地赶过去，玩不上可就尴尬了。 “早上刚提前问过，确认是这周可以的。”黄禄把手机递过去，上面赫然正是和其他人的对话，内容无非就是询问漂流点事情的。 林晓扫了一眼，哭笑不得地开口：“你直接着我说就行了，难不成我还会不相信吗？” “这不是有什么都老实交代吗？”黄禄拿过手机，神情还有些得意，说：“网上不是天天有人在说，看男朋友手机如何如何。现在你可是有个主动把手机给你看的男朋友，你还觉得不满起来了。” 林晓哑然，耳后渐渐地涌出些许红晕。 男朋友。 对啊，黄禄现在是她的男朋友。 她现在是黄禄的女朋友。 或许是平时一凑在一起，讨论的内容来来回回都是工作相关。时间长了，林晓一想到黄禄和自己，都还有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们竟然就真的在一起谈恋爱了。 “想什么呢？”黄禄看着她，问道。 两人站在窗台边，屋外是将要下坠的夕阳，铺天盖地的金黄浸染上了整片深蓝。黄禄没来由地想抽根烟，指尖触及到香烟盒子的时候，略停顿了两下，最后还是又空手拿了出来。 他和林晓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还没有什么巨大的变化，唯一能让两人关系稍显得亲密些了的，无非也就只有他答应对方戒烟这件事情。虽然还是他主动去答应的。 对于两人的关系变化，不管是黄禄也好，林晓也罢，似乎除了一句认证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实感了。 还不如凑一起聊工作来得起劲儿。 “没想什么。”林晓摇了摇头，说完看了一眼黄禄，对方眼里带着很明显的不相信。犹豫了片刻之后，林晓这才继续说道：“就是觉得不真实。” “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情吗？”出乎意料的，黄禄无比迅速地就接上了她的话茬。 “嗯。”林晓看向窗外，点了点头。 红霞已经开始坠落，连带着把周围的金光都开始收拢，只剩下一片深沉而又安静的暗蓝。除了刚才经历过的人，谁也想象不出刚才霞光满天的震撼情形。 “所以一起去玩玩吧。”黄禄的语气轻松，让人听不出来他此刻真正的情绪：“平时太紧绷了，一起出去放松放松反而还好一些。” “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 “就是我们……嗯，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竟然还没有太明显实感这件事情。” “这没有什么可介意的。”黄禄看着她，轻轻地扬了扬嘴角：“找找谈恋爱的感觉呗。” 抛弃一直缠绕在两人四周的工作，彻底放松下来，才能切身地感受到，他们两人都在努力地朝彼此靠近。 林晓抿着嘴，没忍住又再次乐了起来，揶揄地看向黄禄，问道：“怎么有种假公济私的感觉？” “不用感觉，就是光明正大的假公济私。”黄禄迎上她的视线，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林晓心里骤然一跳，只觉得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都跟着变得柔和了起来。 “嗯。”林晓轻轻地应了一声。 两人相视一笑，黄禄慢慢地拉上了林晓的手，林晓同样坚定且有温柔地回握了过去。 约定一起出行的日子很快到来，集合的地点自然选在了凡特斯这个比较居中的位置。 张亚楠：早上来不及的都不用准备早饭，我这里已经全部都备好了。 一大早，张亚楠便在群里叮嘱。自从她来之后，凡特斯众人几乎就没有因为来不及吃早饭而挨过饿。 等众人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何止是准备好了，就差直接弄个小推车出去摆摊儿了。各式各样的早餐，齐整整地被放在簸箕里，看起来相当具有冲击力。 “怎么，这是打算重出江湖了？”黄禄随手拿起一个小笼包塞在嘴里，还不忘揶揄对方几句。 “重出江湖还是算了，”罗强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偶尔做点儿，还会觉得自己手艺没生疏，味道也还行。天天做这么多可就吃不消了，而且一下子吃太多腻味了，觉得这些不过也就这样。” “哇，这些是你做的啊？”秦越越端起一碗炒面，徐远航又往里放了个春卷儿，吃得她又撑又馋。 陈素给张晓雅递了块饼，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有些惊讶，说：“我还以为是你们俩一起做的呢。” 罗强和张亚楠虽然都是出身农村，但两人相处上却相当平等和谐。没有谁理所应当地做付出，也没有谁理所应当地一直享受。 陈素忍不住想起以前的自己，每天上班下班，回到家之后还要照顾一家老小所有人的三餐衣食。明明把自己放到了最忙碌付出最多的位置上，却总是没有得到同样的回报。 时间长了，理所当然的次数多了，似乎所有人就都看不到她的付出了。甚至很多时候，还会时不时地抱怨几句，她做得不够好管得却太多。 在凡特斯渐渐地忙碌起来之后，把重心从家庭移到了自己所喜欢的事情身上，反而轻松了不少。她不做的事情，家里总有人去做。 彼此承担，彼此付出，才能做到感同身受。 “嗯，今天张亚楠放假，索性就好好休息吧。”罗强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里里外外都好好放松下，反正一年里这样的机会统共也没有几次。” “这狗粮，过分了过分了。”谢依依咋舌，开始碎碎念起来。 秦越越也跟着好一阵乐，视线中途和徐远航撞在一起时，两人俱是一愣，随即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行了，大家吃好之后就上车吧。今天过去说不定还要排队来着。”黄禄见众人都收拾准备得差不多了，便大手一挥，宣布出发。 林晓上车的时候，疑惑地往对面楼上看了一眼，说道：“成延他们也放假？” 黄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皱着眉补充：“应该是，今天一大早就听到楼上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哦。”林晓点了点头，也没把这件事情给放在心上。 没想到的是，这个疑惑在两个小时候被自动解开了。 他们在漂流点看到了成延。 第一百七九章 或许是刚过台风天的缘故，一连小半个月很多户外运动都呈关闭状态。现在好不容易天气彻底炎热了起来，再加上学生党们差不多彻底全部都放假了，户外活动尤其是像漂流这种夏日限定，更是人满为患。 黄这次所选的漂流点并不算远，在附近周边城市的山区里。一路上车道蜿蜒，离开市区和省道，沿路的大车小车几乎都看不见几辆。只有在慢慢进入山区之后，同行的车辆才逐渐多了起来。 “不会这些人全部都是和我们一样，要去漂流的吧？”秦越越在微信群里已经开始嚷了起来。 凡特斯一大群人凑在一起，也算是人多势众，出行被分成了而好几辆车，路上聊天也就只能通过微信群了。 林晓把群聊的声音外放，确保坐在一旁的黄禄也能听见。 “你问问她，如果这些人不是去漂流的，难不成是去盗墓的吗？”黄禄嗤笑一声，说：“就这犄角旮旯的，又顶着三四十度高温，如果不是定了漂流，我真想倒回去。一群人包个游戏厅，好好窝着打游戏浪费时间，也算是好好休息了。” 林晓在他说话的时候，就按下了说话键，毫不留情地把他这通“抱怨”给发到了群里。 果不其然，听到老板这么说了，向来喜欢和黄禄作对的几人，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开始噼里啪啦在群里回击。 秦越越：“人多怎么了，人多还热闹呢！我可是查过攻略了，这条漂流的路是我们这周边城市中最长的一条，要是统共就我们这几人在河上面漂着，那才让人觉得可怕呢。” 说完，秦越越下意识地递到了徐远航嘴边，想要让他帮着自己说几句。她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自然，理所应当到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皆是一愣。 “越越你可别打扰徐哥开车了，”谢依依坐车的时候相当小心谨慎，有些担忧地看着前方，说：“这路又窄车又多，还是小心一些开比较好。” 秦越越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边听徐远航主动解释说道：“没打扰，这点动静都是正常的。再者说了，就我一个人开车还挺无聊，秦越越这样还让我清醒一点更专注。” 听到他这样说，谢依依哦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秦越越抬头，看向上方的车内后视镜，徐远航视线恰好从上面扫过，两人的视线撞在一处随即又无比默契地移开。 “一起对抗禄哥这个无良地主你也要出力吗？”明明是很普通的对话，可秦越越却觉得心里有股莫名的别扭，佯装自然地开口说道：“我等下就把语音打开，你有什么请尽管勇敢且大胆地说出来。” “行，”徐远航答应得相当爽快，说：“那先等我酝酿一会儿，争取一下子就把他怼得没话说。” 秦越越客套地称赞：“好样的，有追求！” 只不过还不等徐远航的台词酝酿好，林晓的消息就又发了过来：前面马上就到目的地了，看起来人挺多的样子，沿路找找这附近的停车位，能先把车停好就停。 “这人也太多了吧。”车转过路口之后，林晓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句。 一进入山区之后，盘山公路走了一圈，路边的车并没有因为地势偏远而减少，反而还因此越来越多。转弯过到山体的另一侧去，地势顿时变得平坦了不少，肉眼可见的位置，几乎都停满了车辆。 “怎么全部都堵在今天来了。”林晓皱眉，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台风天嘛，一般后面两星期都会有爆发性增长回弹。”黄禄跟在前面的车后，慢慢地跟着腾挪移动，好笑地看了林晓一眼，问道：“后悔了？” 被人一眼就看出想法，林晓有些尴尬，但还是相当坦然地点了点头，承认：“太久没出来溜达了，尤其是像现在这么炎热的天气，我还当和平时一样，也没什么太多人乐意出来。没想到现在这清醒，几乎都能赶得上节假日了。” 黄禄一想也是，似乎林晓到凡特斯之后，节假日虽然有休息，可大部分时间都被自己拉上，除了逛市场就还是逛市场。偶尔有时候去逛逛商场，也还是抱着极强的目的性去的。 这样想着，不禁有些愧疚。 “嗯？”林晓没听到回应，好奇地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一般放假，都去哪些地方溜达？”黄禄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四季青啊，服装市场，辅料市场，轻纺市场。”说完，林晓疑惑地看着黄禄：“不是都和你在一起？” 黄禄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第一次无比充分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是真的是无良周扒皮。 或许，可以找时间安排一场约会之类的。黄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扣了几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到。 “诶，前面那边是不是有个停车……”话还没说完，林晓便停下了。 黄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即也愣住。 在他们前方的位置，是一片被特地整理出来的停车场，里面早就已经停满了车，唯独角落一点的位置上，还有个空位。只不过空位周遭都围了不少人，乍一眼看过去还不怎么能够发现得了。 也就是这群人，在看到黄禄他们一行人时，中间甚至还有人用力地挥了挥手。 “成延。”林晓皱眉。 “他们怎么来了？”黄禄仅思索了片刻，毫不犹豫地调转了方向盘向对方所在的位置驶过去。 赵清然坐在后排一脸茫然，犹豫着开口劝说道：“禄哥，慎重啊。这里不是法外之地，也有监控和保安的。” 黄禄黑线：“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暴躁狂吗？” 赵清然没好意思直接应声，心想：光是她知道的，黄禄对上成延，几乎就没有给对方好脸色的时候。更不用说，好几次还直接动手了。虽然成延此人道德观念薄弱人品不行，但性格真的能算得上温和。都被黄禄给针对成这样了，都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和平相处不说，现在竟然还给黄禄抢车位。 “活菩萨转世吧这人。”赵清然在心里忍不住暗搓搓地想着：“就是太渣了，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 “哟，给我们留的车位啊？”黄禄放下车窗，笑着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虽然，这笑容与其说是和善感谢，不如说是挑衅要更为贴切。 林晓在旁边看得直想乐，似乎在黄禄的字典里，压根儿就不存在“拿人手短”四个字。即使是拿别人的，只要自己心里不爽了，也依旧能摆出那副翘着二郎腿，高高在上勉为其难接受对方示好的模样。 “嗯，”成延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点了点头，说道：“刚好看到你们的车在后面。” 黄禄夸张地啧了一声，说：“那还挺巧。” “是挺巧的。”成延打完招呼之后，并没有带着人马上离开，一副仿佛和黄禄关系特别好的模样。 黄禄把车停好，几人又简单地分了下各种防水的用具，这才走下车来。 成延旁边站着一个面生的姑娘，巨大无比的墨镜和防晒鸭舌帽把她的脸给遮得严严实实。但从气质和外形上来看，对方年纪应该也不算太大，估计又是刚出校门不久。 “啧，成总今天又是带着三千后宫佳丽出行啊？”黄禄假惺惺地笑了起来，偏偏语气还诚恳得不行，让人都没办法挑错。 林晓站在他旁边，想笑又不能笑。只能看着远处，眼角余光里，瞥到那年轻小姑娘的身形都僵硬了些许。 比起走错路来说，很多人拿更为在意的还是，因为走错路而遭受的轻蔑和瞧不起。 “禄哥还是这么喜欢说笑。”成延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脸上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他越是这样，林晓就越忍不住觉得奇怪，当真会有人的脾气，能好到像成延这样吗？ “嘿，”黄禄乐了一声，说：“我只是比较喜欢说大实话而已。” “成总还要等人？”林晓突然出声问道。 成延似乎有些惊讶她的主动，笑着摇了摇，说：“不等了，要是多等几个像禄哥这样暴脾气朋友，那可了得。” 黄禄：“这怎么能算是我脾气火爆呢？还是成总您，想的实在是太多了，心还是放宽一点比较好。” 成延挑了挑眉，没说话。 “那……就一起呗？”林晓提议说道：“反正难得凑在一起，不如一起搭伙着玩儿好了。” 不仅是成延，就是黄禄都有些震惊，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晓身上。 成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看了旁边的黄禄一眼，说：“不过禄哥，应该也不是很喜欢人太多的场……” “不，我还挺喜欢热闹的。”虽然不明白林晓为什么会这么提议，黄禄还是相当默契且迅速地把这件事情给答应了下来，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 成延怔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说：“那再好不过了。” 等到一行人开始往前走了之后，黄禄才特地落后了几个位置，和林晓并肩站在一起。 手机微微震动，林晓点开来，是黄禄的消息：怎么了？ 林晓：我就是单纯好奇，成延脾气能好到什么地步。 黄禄：………… 第一百八十章 在黄禄几人把车停好之后，过了好一会儿，徐远航等人才终于找到车位，一行人顶着烈日半死不活地腾挪过来。 原本出发时候高涨的热情，也因为一路的颠簸人多给折腾得所剩无几了。现在刚一下车，滚滚热浪便扑面而来，汹涌得让人甚至呼吸都不自主地停了半拍。 “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秦越越叹气叹到一半，便被黄禄的视线给扫射到，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现在的黄禄似乎比起之前来，脾气更不好，就差直接把“心情不好”给刻在脸上了。 秦越越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明明艳阳高照的天气，却感受到了一阵嗖嗖的冷风。 “选个自己喜欢的口味。”徐远航拎着两袋子东西走到秦越越身边，朝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一袋冰水，一袋雪糕，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就去买的。秦越越往小卖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现在都已经拍上了小小的长队。 “巧克力吧。”秦越越大致扫了一眼，随手挑了一个。 “这个太甜了，腻得慌。” “啧，明明是你让我自己选……”秦越越话还没说完，徐远航便又从塑料袋里拿了瓶冰水塞在秦越越手里，抬头看着她，语气平淡：“单吃太甜腻的，等下会更渴。” 秦越越原本还想说点什么，这会儿脑海中一片空白，彻彻底底地想不起来了。 因为高温上手起的层层薄汗，一碰到还带着冰冷水汽的瓶身，瞬间被凉意同化。凉意穿透手掌，直直地涌进四肢百骸，让人不由自主地平静了下来。 “徐哥给我一瓶吧，”陈素站在更前方一些的位置，朝徐远航打了声招呼，说：“小雅太热了。” “诶，这就来。”徐远航看着秦越越，扔下一句：“不要一次性喝太多凉的，对身体不好也没法儿降温。”之后，便急匆匆地朝陈素的方向走过去。 明明从小卖部的方向过来，陈素的位置最近，走到自己面前来还得特地绕一圈。说不出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秦越越只觉得原本还冰凉的纯净水，这会儿似乎也开始变得滚烫了起来。 “谢谢哥哥！”拿到水之后，张晓雅无比响亮地喊了一声。 “不客气！”徐远航一乐，也扯着嗓子开始回应。 “就这还感谢呢？”黄禄在旁边冷哼一声，慢悠悠地开口：“绕路绕了半天，冰水都快变成热水了，感谢什么感谢。” 徐远航没直接搭茬，拿了两瓶水给林晓，说：“来，帮忙去灭灭火，就当是为群众服务了。” 林晓轻笑了起来，接过水随手递给了黄禄，黄禄一声不吭地接过，总算是没继续再说点什么。林晓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临近中午，漂流点的人越发多了起来。林晓一行人终于从换票处长长的队伍后排，排到了前列。 “等下漂流结束，你们还有其他活动吗？”成延在一旁，看着杨柳没话找话。 杨柳虽然之前一直都没有正面和成延接触过，但好歹在凡特斯待了这么久，或多或少地也大概知道黄禄和这人不是太对付。工作室里的人，她都没太多心思和精力去应付打交道，就更不用说眼前这种很明显是敌非友的了。 “不清楚，”杨柳摇了摇头，语气疏离而又自然：“不过这是我们工作室自己的活动，也不欢迎外人参与。” 成延没料到对方能比黄禄还怼得直截了当，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不少。 “看来成延，也不是一直都好脾气啊。”林晓观察着前面人的情况，若有所思地开口说了句。 黄禄轻哼了一声，说道：“当然，除非他是真正的菩萨。” 林晓看了黄禄一眼，这人从车上下来开始就有些不正常，之正准备直截了当地问出来，话到嘴边时脑海中却突然闪现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 黄禄……不会是吃醋了吧？ 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间，林晓不由自主地都打了个寒颤。 黄禄吃醋？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毕竟，这人和自己一样，甚至可能比自己还要过分些许，生活里全都只有工作。甚至就连社交，每天能联系的关系好的，也几乎全是行业里的人。不一定是生意上有明确的往来，但或多或少也能有相关的联系。 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会吃醋？ 林晓想想都好笑。 “乐什么呢？”黄禄看着林晓一直盯着成延的方向发笑，非常不爽地啧了一声，态度又硬不起来，只能抬手往阴凉的方向指了下，说：“去那边儿休息下吧，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能轮到我们，全都站在这儿也没什么必要。” “算了。”林晓摇了摇头，一旦脑海里有了这种神奇的想法之后，连带着看黄禄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起来，说：“反正这么长的时间也等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小心中暑。”黄禄仍然在劝导，说：“这太阳实在是太猛了，昨晚你熬夜直播不说，今天早上还起了个大早，车上也没有休息……” “你不也是一样？”林晓看了他一眼，反驳：“我们的作息一样的吧。” 甚至黄禄的休息时间比她都还要短，晚上直播之后把林晓送到家，再折返回去。林晓虽然和对方说过，今天早上不用过去接。但当时间一到，黄禄还是准时发消息过来，说已经在楼下了。更不用说，这一路上还都是他一个人在开车。 “我比较坚强。”黄禄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林晓越是不想去休息，他心里就越是不爽，看向成延的时候，怒气往外疯狂四溢。 原本还有些不怎么能确定的林晓，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 黄禄，还真的是吃醋了。 比起刚才的哭笑不得，林晓现在不仅觉得可乐，心里还涌现出来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向来理智而又清醒的人，竟然会因为自己，变得像个小孩儿一样幼稚别扭。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明显而又强烈，汹涌得让人完全没有办法开个玩笑就忽略过去。 “不去，”林晓摇了摇头，看着黄禄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我想陪着你。” 林晓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非常轻，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很轻易地就被四周喧闹嘈杂的声音给覆盖下去。黄禄一下子也愣了，只觉得这话像是被人设置了单曲循环，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来回播放。 “哦。”黄禄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下意识地应完之后，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态度似乎有些敷衍。 “哦。”林晓也跟着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那你也去旁边待着。”黄禄本想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视线和对方相触碰时，嘴角反而先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说：“别热着了，我心疼。” “啊？什么心疼？”杨柳实在是不想和成延搭话了，往后转身，便恰好听到这句，好奇地随口问了一声。 “水晒热了心疼。”林晓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神情窘迫地去阴凉处待着了。 “小林姐，快来快来！”秦越越老远地看到林晓过来，就激动地朝她挥了挥手。看到林晓走近后，忍不住感慨：“太热了吧外面，小林姐你被晒得脸和脖子都好红啊！这帽子的作用，实在是太有限了，还是直接在阴凉的地方待着要更靠谱一些。反正他们男的又不怕晒，就让他们做这个大善人吧。” “嗯，”林晓都没有太听到秦越越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紧了紧遮阳帽的绳子，说：“回去之后就重新换一个。” 陈素摆了摆手，说道：“也不至于不至于，这么热的天儿，还那么大一群人凑一起熬着，没人能撑得住。回去之后，至少都得躺上个两三天才能缓过来劲儿，估计这个夏天大家都不会想要出来溜达玩儿了，重新换个帽子也派不上用场不是。” “诶，还是陈姐懂我啊！”赵清然这个死宅，顿时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拉着陈素就开始嚎：“到底是谁想的着急出来漂流啊？这么热的天儿，我觉得我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像是夹杂着热浪一样。受不住了受不住了，后面至少半年，这种活动中休想看到我的身影。” 谢依依慢条斯理地补充：“半年之后，估计就是下雪天了。天寒地冻地出来滑雪，你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夹杂着冰块儿。” 赵清然：“……” 赵清然：“神啊，求求了，就让禄哥彻底放过我们吧！大家伙儿凑一起吃顿好的，再每人发上个大几百，之后彻彻底底地放上个三天三夜的假。我一定真情实感地，每天给禄哥他老人家烧香祷告……” 黄禄：在聊什么呢？看你们这么开心的样子，是不是又在一起讨伐我说我坏话？ 林晓乐了，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正看向自己，还挥了挥手机。 林晓：也不算是什么特别坏的坏话，就是赵清然在说，如果后面还有这种活动，她一定每天三炷香给你认真做祷告。 黄禄：我可真是谢谢她全家了，她才是真正的大善人，老好人。 林晓：那你等下自己和她说。 黄禄：算了，他们经过合纵连横，已经组成联盟，专门来讨伐挤兑我了。绕是我口才再好，也没办法舌战一群傻子。 林晓：谁让你总是说这个傻子那个傻子的。 黄禄：这是事实，那些蠢事儿谁看了不都会发自内心地想要感慨一句“多读书真好”？ 黄禄：不对，你现在怎么还帮她们说上话了？有内鬼，终止交易。 林晓：哈哈哈哈我是在实话实说。 黄禄：那你天天和她们混一起，还能喜欢我，可真是不容易，慧眼识英雄！ 林晓被黄禄那句“慧眼识英雄”给逗来乐得不行，发了一大串哈哈哈哈过去。但好不容易已经消退下去的热意，还是悄无声息地再次攀了上来。 喜欢么。 喜欢啊。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用这么直白的词语。 马上排到窗口了，黄禄转过头来，张扬而又得意地朝林晓笑了起来，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无比明亮。 悸动宛如藤蔓，蠢蠢欲动之后，像疯了一样，不断地往上攀爬蔓延，直至破土而出彻底地将人淹没。 喜欢啊。 林晓把这句话又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嘴角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 “行了，走吧。”黄禄终于把票换好，走过来把票挨个儿换给众人，大手一挥，说：“去换票。” 人多起来，原本明朗简洁的流程，也变得繁琐且让人不耐烦了起来。 排队换票排队领救生衣，又排队等着出发去山上的大巴车。 所有人挤在一起，摩肩接踵，热闹得把天气温度又往上抬了两个档次。 人头攒动，一只手同样灼热滚烫的手，突然拉住了林晓，林晓下意识地往黄禄的方向看去，黄禄微低着头，朝她扬了扬眉：“拉着你，防止你被人给挤散了。”压得低低的声音，裹挟着笑意，在林晓耳边蓦一下炸开来。 似乎就像是烟花，轻轻地“砰”地一下，就能绚烂得让人目眩神迷。 “嗯。”林晓跟着笑了起来，迎上对方的视线，坚定地回握了过去。 滚/烫的热意从两人交握的手中源源不断地传来，炽热得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手心里的层层薄汗。 黄禄很明显地一愣，随即了然。 林晓向来如此，坦荡且有坚定，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两人的关系上。 事事有回应，次次有着落，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要释放更多的心意。以为他知道，对方同样也会回馈更多。 两人就这样，一路握着上了车又下车，却谁都没有主动松开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漂流的起/点在上游，被特地围成了一个水库的模样，开闸之后漂流的船顺着水流而下，中间还有个不小的断层瀑布。 正式开始漂流前，所有人领了船只之后，就可以在“水库”里面自由活动，随即轮流被工作人员用船桨挨个儿扒拉下去。 林晓和黄禄两人拉着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两人紧握着的手上。黄禄无所谓地笑了笑，林晓也没有丝毫想要避嫌退让的意思。 只要他们不尴尬，尴尬的永远就是围观群众。 林晓和黄禄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一条船上，混迹在“饺子”大军 赵子弦再次为王雪的手中多出两样东西而感到惊奇，暗想她是不是真的会隔空取物的法术。他看着她再次挥手，取出一瓶酒来，滴了几滴在砚台上，纤纤玉手捏着墨棒轻轻磨擦着。 天色晦暗，夹杂着几朵冷灰的云朵，没多会儿天际便开始飘起缕缕银丝。斜风细雨，更将整个紫禁城笼在一片薄薄烟雨中，如幕如画。 身体在最舒适的状态下，这些人算得了什么？赵子弦抄起了桌子上刚才吃剩的一条鱼骨头，抛到空中，拿起筷子，“唰唰”一挥，鱼的大骨头就分散开来，每一根鱼刺像利剑一样飞向扑过来的十几个军人。 “如果角川映画退出之后，日本院线方合作有没有问题？”这才是李辰关注的，至于得罪角川映画，李辰无所谓。做公司，首先自己的人要维护好。 因此他的压力相当大，他是真心来问策的，在他的印象中，有难题，问辰少，准没错。 就在秦一白伤口处的金光虚弱到马上便要消散的时候，一声无奈的叹息突然的响起在了这海底深处，竟是无视于这滔滔海水的阻力，如在外界空荡荡的房间中一般，回声经久不绝。 徐妈妈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春华楼正门，和等在外面的穆青青一道回了后院。 待秦一白强忍不适转头看时，却发现从肉铺中竟走出了一个一脸奸笑的魔蝎族人。这人穿着一身皮裙，其上斑斑杂杂的到处是已变得乌黑的血水，还有一些细碎的肉末和骨头渣子，秦一白见此更是有些恶心。 李辰的这个要求也不怀好意，通过出席新闻发布会的方式，绑架科政府。 东门城门大开，冷清得让人无语，风无情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了。 等皮冻熬制好后，铁牛和伊凡又得开始杀鱼腌鱼了，为郑大厨准备晚上需要的大量松鼠鱼食材。 箱子整体呈现红色，纯金镶边，除了和转轮命盘类似的玄纹印记，还有不少用来装饰的宝玉晶石，看上去极为华丽。 周勀先喊了一声“妈”，魏素瑛甚是欢喜，又热络地跟常安打招呼。 安银凡看了看面前的建筑，权氏集团手下的酒店！他当然懂权泽暮的意思了，便非常、十分、特别乐意的答应。 别忘了，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破解郑大厨松鼠鱼秘方的积分，一旦破解，他就可以拿积分去跟吴妈换银子。 因为皮冻熬制的时间有点长，在此期间，铁牛开始帮忙剁肉馅，伊凡又可以来一组刀法基本功练习。 安初吟这时候顾不上什么害羞，直接拿起手机，把录音放给权泽暮听。 “邢增，明天下午你去看一下城东那块地的具体情况，再决定出价。”权泽暮立马说。 “那不是言冥御吗？”安初吟看到一个匆匆的背影，就知道了那是言冥御，“你看！”她指了指冲上去的言冥御，对权泽暮说。 江辰希刚好从洗手间出来，他早就来了盛家。夏染的事情，他还是要和盛煜谈谈。 一百八十二章 背后两人什么情况，林晓和黄禄并没有继续关注太多。只知道原本一直能听到的欢声笑语和时不时地轻声尖叫，后来就几乎很少听到了。 “我说你们两个人真的实在是……”赵清然听完林晓的叙述之后，没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感慨：“幼稚啊。” 徐远航丝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揶揄这两人的机会，一本正经地接过话茬，说：“实在是太幼稚了。” 秦越越：“简直堪比小学生打架互相扯头发。” 张晓雅看着众人，小小声地补充：“打架不好，小学生都是不允许打架的。” 众人被狠狠地噎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当然，大人也是不能打架的。”谢依依无比配合地开口，说道：“不然会被抓进派出所，这可比小学生打架让见家长严重得多了。” “咳咳咳” “咳咳。” “嗯嗯嗯对对对。” 还真因为打架而进过派出所的某些人，眼神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瞟。 “小雅，过来擦头发吧。”陈素从车里拿了一大块浴巾过来，朝张晓雅招了招手。 张晓雅抬头看着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有些无力：“在太阳面前晒晒，一会儿就能晒干了。” “那也擦干净比较好。”陈素依旧无比固执，张晓雅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感觉小雅和陈姐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张亚楠看着两人的互动，由衷地感慨说道。 她之前去凡特斯的次数并不算少，时间长了，自然而然也就大概知道陈素家里的那些事儿了。 看重什么看轻什么，观念如何，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对方长篇大论一字一句地自我剖析出来。日常中的一言一行，就已足以概括表现出你的人品。 尤其是，那些与生俱来就差刻在骨子里了的观念，以及同为偏远农村的出身，更能够感同身受。 但现在，陈素和张晓雅的相处之中，张亚楠又隐约看到了点其他的信息。 “当然。”秦越越大口大口地嚼着雪糕，声音听起来虽然有些含糊，但还是掩盖不住话语里的得意：“想开了吧，能在凡特斯待上这么久，不是她想开了，那就是我们想开了。” “可以，用词精准。”黄禄看了她一眼，眉毛轻挑：“赏！” 秦越越顿时喜上眉梢，高兴得差点把嘴里的雪糕儿整个儿囫囵吞了进去。只是还不等她继续说点什么，便听到黄禄慢悠悠地补充道：“就赏她等下去和农家乐老板沟通联系吧。” 秦越越的脸色，顿时因为含了一大口雪糕而变得无比难看。 等所有人漂流结束，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众人休息一会儿之后，便可以开始启程去下一个目的地，农家乐。 “成延他们应该不会再跟过来了吧？”临上车的时候，林晓往漂流终点的方向看了一眼，成延几人已经在洗漱完毕在终点集合了，估计很快也会离开这里。 “不知道。”黄禄皱了皱眉，说：“但我觉得可能性应该会很大。” “你们在说成延？”徐远航听到两人聊天，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这附近适合小规模团建的地方，统共也就这么些，很难不会撞在一起。” 更不用说，已经撞了一个地点之后，很容易就会在下个地点碰上。 “是不是想太多了？”徐远航犹豫着开口，说道：“我们和成延也无冤无……” 黄禄和林晓互相对视了一眼，顿时都有些无奈。 “虽然吧，好像是结过不少梁子，但应该也不至于才是，毕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徐远航皱眉，说道：“再者说了，我们好像也没有怎么主动挑衅过对方。” 黄禄握拳抵在唇角，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就像你说的，我们和他们之间，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要说主动挑衅，也算是不少，但百分之九十的情况都是他们主动凑上来的。但团建都跟着，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说完，林晓抬头看向黄禄，问道：“你之前真的和对方完全不认识？” “嗯，不认识。”黄禄摇了摇头，说：“所以才觉得奇怪，为什么要主动凑上来。” “你们在这儿认真分析得那么起劲儿，”徐远航看了两人一眼，说：“不会是怀疑成延就是搞我们店铺的人吧？” 黄禄和林晓一时间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黄禄斜了徐远航一眼，问道：“什么时候就成我们的店铺了，你问过我了吗？” “没有，”徐远航回答得相当理直气壮，说：“这不是为了增加归属感嘛。” “你可拉倒吧。”黄禄嗤笑一声，站起身来朝众人拍了拍手，示意现在启程出发去往下一站。 果不其然，在凡特斯一行人到达农家乐之后没多久，成延他们人也过来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成延并没有再主动凑上来，甚至都像是没看到凡特斯众人一般。刚才的那个女生没有再跟在成延周围，而是安安静静地混进了大部队里。 “你说，成延为什么总能轻易地找到，这么快就能搭上线儿的助理呢？”秦越越啃着苹果，也走过来看着成延的方向问道。 “这就在我的知识盲区以内了。”黄禄笑了笑，说：“可能是大家都太容易想开了吧，想开了就能赚到钱了。” 互联网爆炸的时代，连买卖都可以不用面对面地进行交流确认就决定交易了，其他能接触到的信息数不胜数，所拥有的选择更是不胜枚举。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朝着目标努力的人不在少数，同样留在原地空喊口号的人更多。 想开了，就能赚到钱了，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是如此。 “行了，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吧。”林晓朝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停止看热闹都各忙各的去。 经过下午漂流的一通折腾，所有人的体力这时候也已经耗费得差不多了，整个下午晚饭时间都异常的安静祥和。即使是海边户外烧烤这种节目，也依旧调动不了大家的热情。 安安静静地烤完，又安安静静地吃，随即瘫在椅子上，一个个就这么傻愣愣地抬头看着夜空。 “大家的体力好像有些不是太行。”林晓往背后看了一眼，也就只有陈素和张晓雅没在，徐远航正在努力劝说瘫倒在椅子上的秦越越，妄图让她坚强一点站起来。 “自信点，勇敢地把好像两个字去掉。”黄禄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了一眼，说：“全是老弱病残。” “你这么损，没被他们抗议，也真是稀罕事儿。” “那是因为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他们压根儿就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我。” “太损了。”林晓没忍住又感慨了一句。 “去溜达溜达吗？”黄禄朝不远处的海边扬了扬下巴，示意道：“感觉还挺凉爽的。” 盛夏夜晚，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留存下来的暑气，仿佛每个呼吸之间，都能让人很轻易地想起来白日的炎热。只有耳边时不时翻腾的海浪声，裹挟着湿润的海风，扑打在脸上时，才能感受到些许快意。 林晓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站起身来，说：“走吧。” 黄禄失笑：“这么这么勉为其难？” “吃饱喝足，就觉着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但是嘛，”林晓拖着长长的尾音，笑着开口：“但是刚刚才吐槽过别人，为了不被划分到老弱病残的阵营，只能硬着头皮起来走走了。” “得，走两步，没病你就走两步。” 林晓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却又被海风吹得什么都想不太起来。 舒服和轻松，和旁边的海浪一样，一下又一下地卷过来，很轻易地就彻底包裹住了她。 “我突然觉得，谈恋爱，好像还挺好的。”林晓看着黄禄，突然说道。 黄禄没想到林晓会突然这么来一句，一下子还有些许的反应不过来，愣了愣神，随即才笑了起来，问道：“怎么说？” “嗯……就是挺好的。”林晓很认真地在脑海中想了想，说：“很轻松，很安静，也很舒服。” 习惯了每天一睁开眼，就静绷着神经，马不停蹄地步入新一天的工作，林晓无比坚信这就是自己最喜欢同时也是最适合自己的状态。中间在家休息的那一年，彻彻底底空闲下来的时候，不仅没有让她觉得轻松惬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慌和不真实感。像是漂浮在半空之中，要一直小心翼翼地防止自己跌落下去。 直到进入凡特斯之后，这种忙碌才让她再次觉得充实了起来。可现如今，她却又感受到了另一种和之前所有每一次都完全不同的快乐。黄禄能很轻而易举地，就和她一起进入工作状态。同时，和黄禄相处的时候，又能更轻易地让她从神经紧绷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彻底地开始放松。 “那是和我一起谈恋爱挺好的。”黄禄扬了扬眉，把林晓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林晓微微怔愣了片刻，似乎是没想到黄禄竟然能这么直接的“不要脸”。她抬头，看着黄禄。 黄禄样貌帅气，即使是第一天见面时那种颓丧不耐烦的时候，也丝毫不能掩盖分毫。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和对方接触得久了，还是对方真的做出了些许改变，林晓发现黄禄现在比起刚开始来说，似乎要整洁了很多。 胡子是今天早上刮干净的，前几天天气，对方特地去把已经长长了不少的头发给剃掉，留了个寸头。现在看起来，更显得他五官立体。 丰神俊朗。 林晓在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四个字来。 “是挺好的。”林晓蓦地一下笑了起来。 面容被昏暗的光线这挡住了一大半，笑容却更显得灿烂。 黄禄心里一动，主动往前靠了过去。 对方带着阴影压下来的时候，林晓没有任何犹豫地，主动迎了上去。 “我知道了，下个月我会再回去一趟，把新款的事情和你确定一下。” “那你让他们抓紧赶一赶，九月就要把大促的细节确定好。” “直播呢？最近直播效果怎么样？” “不管他们，按照我们自己的节奏来做。” “他们搭配思路不错，你让小唐她们多去看看，类似的爆款改一改。今年大促，暂定也是走类似的风格。09” “不会，靠联盟店铺来引流也太幼稚了。” …… 黄禄和林晓对视了一眼，当即就分辨出来了这是谁的声音：成延。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成延所站的地方恰好被阴影所覆盖，乍一眼看过去，除了在黑暗中翻滚的海浪之外，看不到其他，所以黄禄和林晓两人都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对方。 “行了，我知道了。” “爸爸生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成延依旧背对着两人，面朝大海，声音里听不出其他的任何情绪：“不是没有放在心上，这段时间忙得没时间实在是没有时间。” “反正我下个月会再回去的，到时候把礼物给他们补上就好了。” 成延突然静默了很久没再继续说话，就在林晓和黄禄都以为，对方可能已经把电话挂掉了之后，才听到对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一直待在广州，但现在不是事情忙嘛。鱼与熊掌向来都没有任何办法兼得，路宁，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过两年吧，再过两年，我看看他们的情况……” 林晓和黄禄互相对视了一眼，无比默契地选择了悄无声息地走开。成延的谈话内容，很明显就是关于家庭的私事，不管他们之间有着何种私人恩怨，有的距离也仍然需要保持。 “成延这人，”两人走出去很远之后，林晓才犹豫着开口，问道：“你对他的了解有多少？” 出乎意料的是，黄禄直接摇了摇头。 林晓有些惊讶，黄禄在交友方面似乎像是有着某种神奇的天赋一般。 上到合作工厂的厂长李厂，下到李厂的女儿婷婷，更不用说差不多年龄段的其他人了，黄禄都能很轻易地和对方成为朋友。太亲密算不上，但也绝对不是什么酒肉朋友，他能有多真诚坦荡，对方也会报以同样甚至是更多的关心和诚恳。 黄禄在最开始和成延相处的时候，也是同样的交友方式。 以真心换真心。 “你不是说，你们那时候还会经常聊一些关于店铺运营的事情？”林晓仍旧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你连对方的店铺名字也不知道？” “嗯。”黄禄点了点头，说：“刚开始关系还没有这么好的时候，他没提我也不会去主动问。毕竟吧，都是同类目下的女装，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敏感。” 线下店铺从开店初始，就把店内的情况几乎给交待了个一清二楚。地段、装修、客流量以及是否是连锁，全国全省全市连锁，亦或者只是当地多了几家店铺而已。 无比轻易地就能把眼前的店铺幕后的老板，简单粗暴地大致分出个三六九等来。轻奢连锁店铺，肯定和服装市场外面摆地摊的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可线上店铺不同。 即使是刚入坑的新人，都能和类目前列的运营料聊上几句，活动运营装修风格，业内店铺流量占比和一些不为人知的默认规则……诸如此类，流量不平等，但门槛却是无比平等的。 只需要一台电脑一根网线，就能够组成一家店铺。坐在电脑后的人，不过都只是网络上一串串蓝色的数字代码。 或许谈不上众生平等，但至少不会壁垒厚得仿佛像是另一个世界。 这也是哪怕最开始，并不知道彼此店铺的规模和流量名号。黄禄和成延也依旧能聊起来的原因之一。 “同行相轧嘛，我也能理解。”黄禄无所谓地说道：“所以最开始，我们谁也没有主动问对方的店铺名字。” 林晓看了他一眼，说道：“还需要问吗？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fantasy就差直接把整片天都给包下来了。” 黄禄一想到自己那块几乎快要占满整面墙的广告牌，也忍不住跟着乐了起来。 “后面熟了，反而还想不起来这回事儿了。反正那会儿凑一起，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吃吃喝喝，聊天的内容无外乎也都是当前的爆款。” 线上店铺里，那些销量夸张的款式，退回率应该有多少，利润应该有多少，或者是哪个门市档口所做出来的，设计师又是谁…… 黄禄惊喜地发现，原来还有人和自己一样，能对着自己所喜欢的职业和行业知无不尽，滔滔不绝。 “他懂得是真的挺多。”黄禄语气平淡，停顿了下这才继续开口，说道：“看得出来，是花了很多工夫和心思在这上面的。很多东西，并不是在这一行待久了就能轻易懂得认识的。” “所以，”林晓看着黄禄，总结说道：“即使这个人，已经在我们楼上待了几年，我们连他们店铺的名字都不知道。” 在楼上的店铺，以及那个远在广州据说名气非常大的店铺也全然不知。 “刻意隐瞒和没有机会提及，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林晓看了一眼黄禄，提醒道。 “嗯。”黄禄点了点头，说：“我之后留意下。” “好了，不说这些了。”黄禄调整了下情绪，主动拉上了林晓的手，说：“工作的事情往后面放一放，现在应该好好谈恋爱了。” 原本还沉浸在成延事情里的林晓，对黄禄这突然的转折弄得一下子没回过神来，温热的触感便从手背上铺天盖地蔓延了上来。 原本还带着凉意的海风，在这时候也沾染上了些许的热气。 黄禄总是如此，直来直往坦荡得反而让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做出什么合适的回应才行。 “乐什么呢？”黄禄看着她，好笑地问道。 “想乐还需要理由？”林晓扬着眉反问，语气藏满了笑意：“你管得怎么这么宽？现在是下班时间了，老板还干涉什么？” “对啊，现在是下班时间，所以我不是你老板。”黄禄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开口：“我是你男朋友。” 林晓顿时哑然，红晕悄无声息地攀上脖颈，好在两人所处的地方光线比较暗淡，只能看到她双眼这时候变得格外明亮。 “我发现了，你有时候真挺肉麻的。” “你不反感就行，”黄禄握拳抵着唇角，闷声笑了起来，说：“老树开花，偶尔说上几句情话，都怕人觉得油腻。” “那倒也不至于。”林晓抬眼认真地看着黄禄，端详了片刻，这才说道：“也没有谁油腻的时候，是像你这样，一言不合就横眉怒目的。” 黄禄：…… “还真是，”林晓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说：“毕竟人都是觉得自己魅力四射英俊无敌，你每天脸上的表情就写满了一句话。” 不用她说，黄禄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听的内容，率先开口：“得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想要夸我。” “写满了别来惹我四个大字，”林晓还是相当执着地把自己的话给补充了下去，说：“就差把怒气值给拉满了。” 黄禄等林晓说完，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问道：“对秦越越他们几个，我是这样我承认。毕竟当年秦越越刚来凡特斯的时候，敲键盘都还用一指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爱上了大理世子段誉，正苦心学习六脉神剑来着。” “放哥也差不多，别看他现在逮谁都能聊上个几句，俨然一副已经把自己给当做是交际花的样子。之前在官方群组里，连小二艾特他消息，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复。就这么硬生生地盯着电脑，你好两个字打了删删了打，把电脑当成是金山打字通2002在那儿练书法。后来有次，他终于鼓起勇气，积攒了一堆的疑问想要去问官方，字斟句酌半天，跟写论文似的终于把每个字的笔画都捋顺了之后，终于视死如归地按下了鼠标。” “好家伙，我当时还以为他要么是和我的鼠标有仇，借机用一阳指砸碎好理所当然换个新的，要么就是在和前女友聊分手快乐。” “结果呢？”林晓好奇地问道。她发现不管是多么寻常普通，或者是让人恼怒的事情，被黄禄说出来之后，都莫名多了一层有意思的滤镜在外面。 也难怪，即使他吐槽秦越越林放那么多次，他们也丝毫不会生气。 “结果，”提起这茬来，黄禄就觉得又好奇又好笑，说：“结果那个官方群是全体禁言的，除了官方小二之外，压根儿就没有任何人能在里面发言说话。” 林晓：…… “而且后来他还挺乐呵地找我，说还挺可怜官方小二的，他在群里每天兢兢业业地为商家出谋划策，安排各种各样的活动让大家参与其中提升流量，但都没有一个人搭理他的。” “哈哈哈，”林晓这下是彻底忍不住了，看着黄禄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说道：“我终于算是明白了，你为什么总说他们傻子，他们还从来都不敢反驳你。” 小白时期的黑历史全都被黄禄一清二楚地给抓在了手里不说，还是黄禄亲自手把手拉扯出来的，对抗黄禄？还真的没什么底气。 “得，”黄禄看着林晓，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的宠溺：“我还成给你讲单口相声的了，他们的素材费就不用付了，但我的出场费还是要认真结一下的。” “行行行，没问题。”林晓二话不说，便拿出手机来，无比迅速地给黄禄转了个红包过去。 “多少？”黄禄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说：“少于1314我不收的。” 林晓信誓旦旦：“也差不了太多。” 黄禄点开来，无奈地感慨道：“还真是差不了多少，差一点就要被四舍五入给舍没了。” 林晓忍不住又乐了起来。 “你手机上怎么这么多未读消息？”林晓余光瞥到黄禄的手机页面，某个app的右上角已经显示999+了。 “商家后台。”黄禄神情无奈，说：“今天在外面浪了一天，客服号没人上，消息当然就全部都堆到我这儿来了。” “我好不容易才忍着到现在都没回的，”黄禄笑了笑，说：“今天好歹也算是我们第一次出来约会，本身已经是蹭团队的了，再见缝插针地回消息，也不好。而且这消息是真的，主要你回复起来了就铁定没完。” 林晓了然，原本即使是全店放假休息，除了把自动回复设置成解释之外，黄禄自己也会一直把后台挂着。看到一些紧急的消息时，不管当时在做什么，也还是能回复就马上回复掉。 林晓也早就习惯，和这群人一起吃饭，他们会时不时地就拿出手机来回复消息。而黄禄今天相当难得的，鲜少主动盯着手机看。偶尔眼角余光扫到看一眼，也不会主动拿起手机。 至少和林晓在一起的时候是如此。 第一次约会么…… 竟然让对方小心翼翼到了这种地步。 黄禄说完，便把手机又放了回去，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用回吗？”林晓注意到他手机又跳了新的消息出来，屏幕短暂地亮起随后又熄灭，便主动询问道：“今天堆积了一天，明天还有一天，后天回去的话，说不定店铺都会被人给炸了。” “不至于，”黄禄无所谓地笑笑，说：“等晚上回去了之后，我挑一些重点的消息先给解决回复了。” 这是黄禄一贯的处理方式，但现在店铺流量已经和以前对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还是第一次，黄禄这么长时间没有打开后台看上一眼，现在心里也有了些许忧虑。 林晓往两人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秦越越他们休息好了，现在又开始咋咋呼呼地撺掇着准备夜宵了。现在不过刚入夜没多久，正是他们这群夜猫子精力恢复的时候，估计折腾完也到后半夜去了。 “现在回吧。”林晓看着黄禄，说道。 “嗯？什么？”黄禄一下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找个地方回消息。”林晓说完，便往四周环视了下，拉着黄禄径直朝一个露天秋千的位置走过去。那边光线好比其他地方的光线都要好上不少，算是当前位置最好的“休息区域”。 “真不用，”黄禄有些犹豫，解释：“店铺休息的公/告提前很久就放上去了，应该也没什么重要紧急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就能处理完……” 林晓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拉着人一起坐在了秋千上。 “我……”黄禄往四周看了一眼，林晓迎上他的目光，拿出手机来晃了晃，完全不给他后悔的机会，说道：“客服的账号密码发我。” 难得的休假，他们抛弃大部队，无比浪漫地一起坐在了秋千，对面是温柔起伏着的大海。他们没有谈恋爱，而是齐刷刷地抱着手机准备工作。 “你确定？”黄禄是彻底无奈了，说：“弄得我像是真正的黄世仁了。” “黄世仁就黄世仁吧。”林晓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笑着说：“反正我俩也没法儿彻底闲下来。” 总有人，是停不下来的。 习惯了高度紧张忙忙碌碌的工作状态之后，并不会因为突然停下来而感到放松，反而会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像是踩空了一般不真实。 “行。”黄禄终于败下阵来，说：“账号密码发你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所以，你俩那两天晚上就搁那儿一直坐着回旺旺消息呐？”秦越越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震惊得连雪糕外表上那层巧克力脆往下掉了都没发现。 “啊，有什么疑问吗？”黄禄从电脑背后抬起头来，皱着眉斜了秦越越一眼。 “而且不仅仅是只回了紧急的消息，”谢依依看了看两人，声音里带上了藏不住的笑意：“还是把所有消息全部都挨个儿回了一遍。” “啧，那也没有这么努力。陈姐——”黄禄说着，转身往后把手耷拉在了椅子背上，说：“售后的消息，能回的都已经回来，估计就剩下那些订单相关的没法儿当场处理。你今天就优先处理那部分吧。” “好嘞。”陈素明明也在办公室内，学着黄禄拉长了声音应了下，继续说道：“遗留下来的几乎我全都已经处理完了，剩一些还在等包裹送达的，也一一和买家全部留言解释更新快递信息了。” 黄禄打了个响指，看着陈素无比娴熟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扬了扬眉，说：“陈姐你现在电脑用得比我们都还溜了啊，快捷键嗖嗖地按，都快要按出残影儿来了。” 要知道，在刚来凡特斯的时候，陈素除了简单的开机关机之外，也不会再用其他的功能了。 “这话说的，弄得我像是什么邪魔外道似的。”陈素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脸上全是止不住地笑意。 “话说回来，这些我很多都不懂，还是让张晓雅教我的。”说到这里，陈素忍不住还有些感慨说：“之前给她哥买的电脑，她哥去读大学之后，就一直放在家里没人用，也没人会用。没想到，还是张晓雅机灵一些，竟然把我这个老古董都给教会了。” “四十来岁就是老古董了？”林晓推门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这句话，笑着开了句玩笑，说道：“那你这古董的年份有些不够，还得继续造假再造一造。” “可别吧。”黄禄看到林晓进来，便主动迎了上去，林晓把包放下之后，黄禄才又跟着对方进来。转头看向陈素继续刚才的吐槽：“造假违法，凡特斯不鼓励不提倡啊。” 陈素：……她怎么开始听不懂这些人说的话了，连违法犯罪几个字都给整出来了。 “要我说啊。”一直没出声的张亚楠难得地主动插进话题，说：“二十几岁也好，还是四十几岁也罢，能把事情做好就成。” “诶，张亚楠这句话说得好，”黄禄乐了起来，赞扬道：“像是个资本家说的话了。” 林晓无语地给了他一肘子，说：“年龄无所谓，老不老也无所谓，学得快才是好事儿。越说自己老了，跟不上不会懂，反而才更容易出问题。” 陈素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在此之前，至少现在的工作对于她来说，几乎能算得上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但没想到，她不仅做下来了，还做得挺好。 “就是感慨下。”陈素轻轻地说了句，转头看林晓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开口说道：“之后不忙的话，我可以把张晓雅带过来吗？” 林晓和黄禄不约而同地都挑了挑眉，看了彼此一样没说话。 “她挺喜欢在这儿待着的。”陈素笑了笑，语气反而平缓了下来。 她以前从来没有和张晓雅聊过，关于以后能做什么的事情，以她的社会经验来说，也不懂。 好好读书学习，考上一个大学，毕业之后进入窗明几净的写字楼。具体从事什么行业，具体工作内容如何，都在她的知识盲区以内。她的阅历和经验，也就只能帮助张晓雅延伸到这一步。 “小林姐他们就挺好的。”张晓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然带着些许因为很少和家人聊天的窘迫和不好意思，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陈素下意识地就想要否定对方，话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对，犹豫着开始解释：“线上店铺，也不是那么简单能开起来的，前期投资之类的很大。你别看人禄哥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优哉游哉的，但背后同样也辛苦得很。之前生意失败，欠的一堆债，现在才终于开始慢慢还起来。” “我知道啊-。”张晓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说了几句之后就保持沉默，而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也不是就想真的开店。” 陈素讶异，问道：“那你是想要做什么？” “没想好。”张晓雅无比坦诚地摇了摇头，说：“就是觉得像小林姐他们那样，挺好的。” 虽然忙了一点，但是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努力沉迷其中，并且还能取得不小的汇报，就已经足够让人羡慕。 “就觉得，他们很有目标。”也很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应该如何去保持不断往前。 “就像妈你现在这样。” 这番话在陈素脑海中想了很久，一直盘旋消散不下去。 活了四十几年，她终于有了一件自己喜欢并且乐在其中，能让自己越变越好的想要做的事情。至此，她才开始觉得生活变得有光亮了起来，不再像是以前一样，只是拖着一身任务，一直往前再往前。 “她就是觉着和你们在一块儿，更有动力。”陈素笑了笑说道。 “那行，”林晓翘了翘嘴角，说：“忙不忙都可以过来，当然前提是好好学习。” 黄禄适时地出来唱黑脸，提醒道：“现在她这年纪啊，闷头努力就完事儿了，其他不用想太多。” 陈素一脸欸了好几声。 “我也是这样觉得。”徐远航没来由地在旁边轻声感慨了一句。 “觉得什么？”秦越越正对着电脑狂怒，在誓要把键盘敲出火星子来的时候，抽出间隙转头朝徐远航问了一句。 “没什么。” “我明明就听到了。”秦越越皱眉，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爽：“说了一半又撤回，真烦人。” 徐远航：……你这是想知道的语气吗？ “我靠我真的是服了。”秦越越把键盘往前一推，拿过一旁的冰可乐狠狠地喝了一口，连带着语气都显得有些恶狠狠的，说：“这个人有毛病吧我觉得。大促都已经过去多久了，现在还搁这儿和我纠结618优惠呢，问能不能给他开个后门儿仍旧给他618的优惠。我说亲亲没办法不能哦，你知道他回我什么吗？” 徐远航被她在咆哮体里还能穿插淘宝体的叙述方式，弄得有些苦笑不得，还是无比配合地问了下去：“他回你什么？” “他问我，那能不能提前给他双十一的优惠。” 谢依依在一旁感慨：“好家伙，让他打个电话给杭州的云哥，能不能专门为他定制个系统时间。主要想买东西的时候，就一定能有大促，优惠力度都是史前最大。” 徐远航忍不住乐了起来，他算是发现了，不管凡特斯的人平时候再怎么吐槽黄禄，一到关键时刻，还是会变成黄禄开始吐槽损人。 “算了，”秦越越怒气来得快也散得快，无奈地说道：“人讨价还价也没错，估计也正是因为隔着屏幕反正看不到对面的我，才敢大着胆子这么张狂，开口就是对半砍。算了算了，我再和他好好说说吧。” 说完，徐远航便看到秦越越朝对方发了一朵玫瑰花，和一个看起来相当软萌的表情。 徐远航无语，默默地起身去厨房拿了一瓶全新的冰茶过来，放在秦越越桌上，说：“去火。” “谢谢了啊。”秦越越拿过，吨吨吨喝了几大口之后，心满意足地关上对话框，这才转头看向徐远航，问道：“你刚说什么？” “嗯？”徐远航一下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刚刚啊，你说你也这样觉得什么？”秦越越把问题又完整重复了一遍，俨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你怎么还记着啊？” “因为你刚没说完啊，你快说快说，说完了我就忘记了。不然只说一半，我总觉着心里有事儿，反而更在意了。” 徐远航无奈地看着秦越越，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嘴角。 秦越越这人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介意一切的欲言又止，有时候还直得有些让人措手不及。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和对方相处的过程之中，徐远航从来没有过把想法憋在心里的时候。 她认真的架势，也很轻易地就能让人感受到，自己的想法也无比重要。 至少，对她来说，很重要。 “就是觉得挺喜欢和你们待在一块儿的。” “尤其是和你。” “啊？”秦越越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徐远航下意识地就啊了一声。 徐远航也不说话，就这样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远航所说的那句话在秦越越脑海里盘旋了一大圈之后，终于像烟花般爆炸开来。 红晕砰地一下，猛地窜了上来。秦越越瞪着眼睛，觉得自己此刻脑门儿似乎都开始充血了。 “哦！”秦越越听到自己这样应了一句。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还真是啊，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谢依依捧着手机，啧啧感慨：“别说其他什么直播网红了，就是我们自己这直播间，给平台交的保护费，都已经砸了不少钱进去了吧……” “怎么？”黄禄听到这话顿时扬了扬眉，斜了秦越越一眼，说：“你这意思是说，我们这店铺不红呗？”说完，黄禄还朝林放打了个响指，说：“放哥，来，把这一周的营业数据拉一个给小谢长长见识。” “恐怕不行。”林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无比配合地开口：“就我们这营业流水，即使是一个星期以内的，4g估计都得折腾好一会儿。说不定等将来5g出来之后，能马上给你看看。” 谢依依本来只是随便感慨一句，没成想接连被两人一唱一和地念了一通，顿时就有些无语，把视线转到旁边的秦越越身上，希望向来牙尖嘴利战无不胜的秦越越，能够帮帮自己。 电脑屏幕上的对话框已经切换掉了，暂时没有新接进来询问的客人，但秦越越双眼还在直直地盯着屏幕，半晌没任何动静。 “越越。”谢依依轻轻地拍了拍秦越越的桌子，见对方仍旧没有反应，无奈地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越越，你干嘛呢？” “哦！”秦越越顿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又问了一句：“啊？”话音刚落，双手就已经再次放到了键盘上面，堪称一套完美的条件反射。 恰好，后台对话框再次跳了出来，秦越越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会儿。把客人的消息全部回复过去之后，秦越越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侧头看了众人一眼，问道：“诶，怎么了？”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谢依依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看着秦越越，说：“没想到竟然还痛失了一个队友。” 黄禄也忍不住跟着乐了起来，说：“恭喜傻子联盟又少一人。” “一天不损人就浑身不舒服吧你。”林晓看了黄禄一眼，随即若有所思地看着秦越越的方向，低声问道：“越越今天怎么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 黄禄哼笑，说道：“可不仅这几天，从漂流回来几乎就一直这样子了。只不过，一天比一天看起来要……” “傻”字还没有说完，便被林晓的眼刀给制止住，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儿，说：“一天比一天看起来要更魂不守舍，简直像是飞了一样。” “是不是她和徐远航闹什么矛盾了？”陈素也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说道：“感觉她和徐远航两人，都互相躲着避着的。” 黄禄和林晓无比默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没说话。 “诶，说起徐远航，”林晓随口转了个话题，说道：“我最近挺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他了，他在忙什么呢？” “说是在忙新款吧，下个月不是马上就开始双十一报名了吗，他最近几乎天天都往轻纺城跑，”谢依依举手，说着自己知道的信息：“之前他和越越姐好像在折腾什么形制，但一直神神秘秘的，也没泄露任何一点儿口风。” “哟，还有商业秘密了啊现在？”黄禄拉长了声音，好奇地往秦越越的方向看着说道。 “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黄禄摇着头啧了两声。 “小林姐。”秦越越突然无比严肃地喊了林晓一声。 林晓拿着衣服的动作一愣，疑惑地看着秦越越，问道：“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能篡位？”秦越越一脸诚恳，说：“真的是受不了天天阴阳怪气的黄世仁了，可恨。” “民怨沸腾。”谢依依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瞬间就调转了矛头。 “篡位的事儿还是得靠自己亲自来，我不行。”林晓拿起自己手里的衣服晃了晃，说：“我还得继续把今天直播的款式给全部整理出来，等我忙完再和你商讨复兴大计。” 秦越越朝直播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杨柳今天又请假，不过来上班了吗？” “嗯。”林晓点了点头，却没多说。 眼看着夏日就将要彻底结束，杨柳请假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甚至到了隔三差五的地步。林晓也逐渐地习惯了，前一天晚上收到对方有事不来请假的消息。黄禄原本每天都要去跑工厂盯着流水线，亲自分货拉货，现如今也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到林晓的直播室来。 经历过几个大促之后，凡特斯依靠着独特的直播风格，和过硬的口碑效果，直播室流量节节攀升。流量像是赶上了涨潮时刻，一浪高过一浪，每天一打开后台，都能看到记录在不断被刷新。 黄禄和林晓对视了一眼，没在当前的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看向一旁的张亚楠，说道：“这几天张亚楠你也辛苦了。” 张亚楠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从视频中回过神来，只是眼神里写满了茫然。 “咳咳，”林晓清了清嗓子，索性直接接过话题，问道：“对了，明天确定都有时间的吧？” “嗯，”陈素算是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点点头应声：“罗强那边已经提前把厂里的事情给安排好了。就吃饭的事情，本来我家里人都说，直接去我们厂里吃，好好做一顿饭省事儿也比外面好吃健康，但禄哥不允许直接给否定了。” “那可是要否定。”林晓哭笑不得地看了旁边的黄禄一眼，说：“按照禄哥的意思，这好歹也能算是搬家，当然要庄重郑重一点。” “从这里搬到对门儿的距离，可太需要庄重严肃了。”秦越越说完，抢在黄禄的眼刀飞过去之前，赶紧低头躲在屏幕后面，装出一副认认真真工作的忙碌样来。 凡特斯如今不仅直播室做得火热，订单成交量同样每天也在呈正比地不断增长。 现如今的地方，别说堆货了，就只做办公室都有些勉强。还不等黄禄决定什么，林晓便把心思打到了自己的发小儿身上。 “反正远山里统共也没有几件库存，随便留个一排两排货架，就足够徐远航堆的了。索性直接把仓库搬到对面客厅去，把这边留成专门的办公区域，那边就做纯仓库，利用率还大一些。” 稍微年轻一些的谢依依，脸上明显露出来些许失望的神色。 凡特斯的人多了，现在的办公室不够住了，那当然还是要你管管换新的比较好。按照黄禄如今的大方程度，新环境肯定是会比现在的要更大更宽阔更豪华，地段也更好。 毕竟，逢人就说自己工作的地方在某某已经荒废的农场里，在一群农村高矮小楼房中间，听起来就远不如市区闹市中心豪华写字楼洋气。 但没想到的是，还不等黄禄说点什么，林晓就主动建议从这个门，搬到对面门儿去了。 众人的期待落空，黄禄难得地没有打圆场，只是感激地看着林晓，扬了扬嘴角。 黄禄比谁都要更盼望凡特斯能够走得更远，但同时也比谁都要更害怕凡特斯走得太远。 凡特斯发展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很轻易地就让人联想到了之前的new-step。 林晓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说，甚至还率先替他想到了解决办法，虽然也不过只能暂时缓一段时间。 不过虽然只是从这个门搬到对面的门，但黄禄还是非常庄重严肃，认认真真地去天桥上，经过高人指点之后才决定出了最后的良辰吉日。 “诶，亚楠你也喜欢看他们的视频啊！”谢依依突然嚷了一声，无比惊讶地看向张亚楠。 张亚楠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仅仅犹豫了片刻，便把手机拿出来，指了指关注列表里面的人：“嗯，还挺有意思的。” “这不巧了吗？”谢依依此刻的表情，简直可以用两眼放光来形容，看着张亚楠就跟看到了亲人似的，说：“我也超级喜欢看他们的视频，花式吃竹鼠的一百零八个理由，真的是太有梗了！” “是啊，明明都是我们那边很普通的农村生活，竟然被拍得那么有意思。” “是啊是啊，看得让人好想回老家，觉着他们的生活实在是太惬意了。”谢依依越说越激动，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拿到张亚楠面前，说：“还有这几个，你都看了吗？一个也同样是农村出身的up主，专门教人做菜的，他也很厉害，全是慢慢的干货。” “看了看了，”张亚楠眉头微皱，说：“不过他的那些做法，都实在是太费油了。我和罗强倒是都有在跟着学，能家常的地方都家常化了，的确学到不少东西。” “你们竟然是真的想学做菜？不对，竟然真的有人看他视频是想学做菜的啊哈哈哈。” 所有人看着和平日截然不同的谢依依，不约而同地都沉默了下来。 “话说还有个博主，她同样也是拍农村生活，但拍得是真好看，跟世外桃源似的……” “唉，看来大家果然都被都市生活给折腾够了，现在蓦地一下看着这种农村慢节奏生活，都开始羡慕起了。就这些拍农村的博主，最近网上还火了不少呢。看得我都心痒痒的，好想去找个什么农家乐住上几天……” 谢依依仍旧还在自说自话，一直不停地絮叨着。张亚楠沉默了下来，食指在手机屏幕边缘不断来回摩擦着，陷入了沉思。 林晓瞥到这一幕，没说话。 过了没多久，黄禄收到了林晓的信息：晚饭后出去溜达下？ 黄禄看着林晓忙碌的背影，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什么时候林晓也终于肯放下工作来讲情调和浪漫了。 但没想到的是，两人刚在楼下一碰头，林晓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帮我再招两个主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帮我再招两个直播。” 这还是林晓第一次主动要求一点什么，黄禄看了她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果不其然，没几天之后，张亚楠就主动找到了林晓。 “我想回老家。”刚一走进直播室，张亚楠便看着林晓说道。 “嗯，可以。”林晓并没有任何意外，点了点头只是问道：“和罗强商量好了吗？” 张亚楠怔愣了片刻，脸上还带着些许手足无措的迷茫：“没有。” 张亚楠略微地犹豫了下，这才犹豫着开始解释：“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那你找个时间，好好地和他谈一谈，毕竟这也算是大事儿。” “哦，行，行。” “接替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我尽量让你能早点交接完毕。如果实在是来不及，直播室的事情禄哥也会和我一起，两个人就能忙得过来。” “哦，行，行。”张亚楠仍然还有些没活过神来，机械麻木地应完之后，也没有意识到她走了之后，怎么直播室会就只剩下林晓一人。 “那行。”林晓抬手往对面办公室的方向指了一下，说：“其他商家寄过来的新样衣应该已经全部都到了，帮忙去仓库拿一下，陈姐知道的，应该还特地整理出来放到一边的。” 张亚楠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之后才又退回来，斜斜地依靠着门框，面上带着些许不解和尴尬：“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回老家？” 听到这话，林晓才特地放下手中的东西，抬眼看着张亚楠，翘了翘嘴角问道：“那你回老家干什么？” “开直播。”张亚楠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嗯，可以啊。” “可是……”眼见林晓这么谈然的态度，张亚楠反而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可是什么？” “没什么。”张亚楠摇了摇头。 “过来拿新样衣？” 张亚楠推门进来的时候，徐远航正窝在客厅的一个小角落里，抬起头来打招呼的脸，上面还被映上了幽幽蓝光。 “是啊，”张亚楠现在仍然有魂不守舍，往四周简单地环视了一眼，问道：“陈姐不在吗？” 自从仓库搬到这边来之后，陈素和两个新来的负责发货的同事，就长期驻守在了这里。为此，黄禄还特地让人在这边也装了两台电脑，专门用作售后。 两台电脑恰好就在徐远航的对面，徐远航一人占了两个位置，恰好隔成四个格子间。徐远航放电脑的桌子恰好正靠着房间门，又在角落边儿上，乍一眼看过去，还带着些许被就鸠占鹊巢的可怜兮兮劲儿。 “不在，”徐远航简单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说：“好像是有几个件被卡在快递点儿那边了，挺长时间过去了都没有物流消息，所以她特地过去和快递公司理论理论。另外俩徒弟，都去楼下接大货了。” 那批包裹一直没物流消息的事情，张亚楠也知道。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胡小宝没来得及扫描，也没太多关注，有人来直播室指责他们虚假发货，张亚楠还跟着解释了几次。没想到的是，这批包裹几天之后也没有任何消息。无奈，陈素只能跟着胡小宝一起，去快递点慢慢找。 “其他店铺送过来的新样衣，你知道放在哪儿吗？” “知道啊，这不是最开始就问你是不是来找样衣的吗。”徐远航失笑，起身随手给张亚楠指了个方向，笑着说道：“你这两天怎么了，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没怎么。”张亚楠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说完又有些犹豫，说道：“是有点事儿，还没想明白呢。” 徐远航也不多问，了然地应了一声，说：“能让你纠结这么久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小事儿。有需要就说一声，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嗯。”张亚楠点点头，很快便找到了堆着新样衣的地方。抱着一堆包裹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徐远航，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汉服啊？” “啊？”徐远航有些冷，没想到张亚楠会问这个问题，惊诧了片刻之后，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说道：“秋冬款，不过还没想好这次主要的形制。” “远山里不是一直都做那什么……明制？对，明制。”张亚楠跟着他们待一起的时间长了，或多或少地也知道了不少关于汉服的事情，有些好奇地问道：“还能改吗？” “当然能改。”徐远航哂笑，说：“不过就是各种形制之间有壁，能把一个形制做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很难再有精力去做其他。” “林晓不是常说吗，跟着喜好走就行。”张亚楠笑了笑，说：“你对这些那么喜欢，又能坚持这么久，做出来的都不错。” “嗯。”徐远航笑着点点头，眼角余光瞥到电脑上的设计图，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对了，”张亚楠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这里有那种，比较日常一点的吗？” “日常？应该都算是日常，反正我们每周都会穿着出去溜达几圈做做活动展示，看久了就觉得都挺日常的。”徐远航说完，停顿了下，这才继续问道：“你想要什么样儿的？” “就是……” “骨折友情价，而且还能量身定制。” 张亚楠被他一本正经销售的样子给逗得一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道：“能方便干活儿的。” “这估计还真要研究研究了。”徐远航思索了片刻，说：“要不过几天，我琢磨琢磨设计图，先给你看看？” “嗯，那行。”说完之后，张亚楠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多要几件。” 徐远航的声音顿时变得响亮了起来：“得嘞，完全没问题。” “对了，”张亚楠抱着衣服刚想走，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头看着徐远航，疑惑地问道：“你这几天怎么没去对面儿办公了？” 徐远航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回答道：“这边儿方便一点。而且吧，原本过去是觉得你们那边热闹，现在陈姐他们几个人搬过来之后，我们这边儿也一样热闹。” “哦，也是。”张亚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还以为你是因为和秦越越出了什么矛盾呢，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张亚楠抱着一大堆衣服离开，路过窗台边儿的时候，侧头往下面看了一眼。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恰好能够看到她和罗强的那个小作坊。 这会儿估计是毛纱到了，外面停着一辆挺大的货车。司机靠着车尾的地方抽烟，也不走进去，就这么隔得老远的和里面的人对话。 这是她和罗强一起定下的严格规矩：屋里不准任何人抽烟，甚至出了厨房，其他地方两个火星子都不能亮起来。 他们两人省吃俭用，饿着肚子硬生生地攒了两年，才好不容易攒下来一点钱。找场地，租房子，垫本金，把双方老人都接过来……折腾了很久之后，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和很多其他小规模的倒毛厂子一样，他们的生意并不能够算是特别稳定，毛纱什么时候送过来也充满了不确定性。有时候中午正赶上饭点儿送过来，有时候又凌晨三四点才送过来。 几乎毛纱还没到，他们就得马上放下手中的东西，收拾收拾开始准备工作。把毛纱全部收拾完了，这才能接着吃饭或者睡觉。这段时间张亚楠不在，罗强新招了一对夫妻。相处起来很和谐，干活儿也特别卖力气。 ****** “这两人直接铁定有事儿。”黄禄斩钉截铁地开口，说：“就徐远航那样的，身上没有任何一丝想要彻彻底底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艺术家范儿，反而和秦越越天南地北地唠嗑，还更能激发出他的设计灵感来。现在突然悄没声儿地搬过去了，反正好几次凌晨送完你回去，我都看到他抓耳挠腮地坐在电脑面前，又不开灯，黑漆漆的还挺吓人。” “他以前不就是这种工作状态嘛，你这就只是想找个借口来吐槽他。”林晓毫不客气地戳破了黄禄夸张的形容。 黄禄扬眉，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承认：“可不是，主要目的还是想吐槽他。” 林晓：“……” “你怎么这么讨厌？” “还行吧，一般讨厌。”黄禄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说：“反正在吐槽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自己被吐槽的准备，只要我把自己都一起给吐槽进去，就没有人能战胜我。” 林晓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无奈：“我发觉，你这人有时候是真的挺幼稚的？” “真的？” “嗯，真的。” “也是。” “什么也是？” “恋爱让人智商为零。” “……”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溜达到了田野边上，麦浪随风而动，发出轻微的哗哗声，混咋在此起彼伏的蛙声之中，更显得静谧美好，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安静了下来。 “也是。”路灯之下，林晓轻声说道。 黄禄：…… “这次双十一，有什么打算？”林晓压下心里的悸动，换了个话题说道。 黄禄也不纠结，说：“我估计还是可以继续按照你现在的直播模式来走，虽然带上其他家的店铺，会分散一部分流量出去，但总体流量还是上升居多。” 林晓点头：“嗯，不过商家得重新选过才行，这次他们送过来的新款，除了venus之外，我都不是很满意。” “合作厂家我再找找新的，包括09我们自己店铺的样衣我也还在继续选，赵清然一个人忙不过来，新来的设计风格也有些不稳定。” “这个月马上就要结束了，今年过得可真是快。” “忙起来就总是这样。” 黄禄说完，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下，按道理说起即将再次到来的大促时，都会顺嘴再提一句对大促的规划和安排。出乎意料的是，黄禄和林晓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戛然而止。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又开始原路返回，现在回去，杨柳估计刚刚下播，换林晓继续。 “张亚楠？”林晓上楼之前，看到张亚楠和罗强两人正端着小凳子，在他们的厂子面前坐下。 黄禄顺着林晓的视线，抬头看了过去，问道：“是不是在说张亚楠要走的事情？” “我估计是。”林晓点点头，看着黄禄，问道：“你怎么想？” “挺好的。”黄禄说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转身进了单元楼，语气轻快却又带着无尽的感慨，说：“人生在世，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一刻也不想等的事情，可太不容易了。” “看来你很有经验。” “那可没有。”黄禄转头看向林晓，楼道的灯恰好在他身后亮起，黄禄偏着头，朝林晓粲然一笑，说：“也就只有上次才是，一刻都不想等地就要付出行动。” 林晓疑惑：“什么事？”她怎么不知道，黄禄竟然还有迫不及待想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林晓脑海里飞速划过最近上架的新款，还有最新的运营活动，也没有想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向你表白的时候。” “迫不及待地想要付出行动，让你知道，让你接受。”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张亚楠今天也没来？”黄禄路过直播室的时候，特地往里面看了一眼。杨柳一连请了好几天假，张亚楠一没来，直播室就显得更为空旷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理之后，林晓把直播室的空间做了最大化的利用，在保障美感和设计的前提之下，尽大可能地把更多的衣服都给挂了上去，并且把主打的几套，全部都给摆放到了最为明显的位置。乍一眼看过去，瞬间就能感受到店铺的主打画风。 “嗯，她昨晚四五点才睡觉，今天早上给我发消息就顺便打了个电话聊，听她声音都像是快感冒的样子，索性就让她好好在家里休息了。” 黄禄理解地点了点头，问道：“她和罗强说了？” “嗯，罗强也同意了。” “当然得同意，”黄禄呲着牙乐了起来，说：“毕竟也是好事儿。” “估计这几天就会动身回去。” “这么快？”黄禄忍不住有些惊讶，说：“这倒是不像是他们的行事作风，就之前开这个倒毛厂子的事儿，前前后后也折腾了挺长一段时间才决定下来的。我寻思当时如果不是我推波助澜一下，他们说不定还能把这事儿给再往后推一推。” 想法和把想法变成现实的行动力之间，隔了估计至少十万八千米的鸿沟。绝大多数人，都不甘于现状，间断或者不间断地拥有很多想要改变的想法。或许新奇，或许老套，但无一例外的，都仅仅存在于脑海之中。 困于现实，困于勇气，迟迟不敢迈出最为重要的一步。抬头看着月亮望了许久，最后也不过是低头捡着地上六便士。 当勇敢大胆地往前迈出了一步之后，无论成功与否，就已经强过了绝大多数人。 “嗯，我也震惊，竟然能这么快就做下决定来。”提到这茬，林晓也不由得感慨了起来，说：“从最开始让她来我们直播室试试，也不过才两三个月的时间。” 两三个月里，张亚楠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说，甚至还对自己的未来都已经做好了一个初步的规划。 “我想回老家去做自媒体。”等两人坐定之后，张亚楠突然说道。 意料之中的话题，罗强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来太多的惊讶，早在张亚楠提出想要去凡特斯跟着做直播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了。只是没想到，张亚楠竟然会选择回老家。 毕竟，他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算是在这里站稳了脚跟，有了好朋友，有了自己的小作坊，双方老人也在，归属感渐渐地淹没了他们。罗强有时候都忍不住有些许的恍惚，仿佛这里就是老家。 除了每天远目眺望看不到高耸的大山，车多到随时都能堵起来之外。 “做什么呢？”罗强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 “诶，你们两个坐在这儿热不热啊？”张母走过来，看着两人问了一声，说完便一副要去拿风扇过来的架势。 “不用不用，”张亚楠摆手笑了笑，说：“这会儿正好有风，不热。” 张母仍然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又去了趟厨房，端着两碗凉糕走了过来。凉糕应该是在冰箱里放太久了，连带着碗的外层都起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 “妈你让我们自己去端就好了，”罗强连忙起身接过，随手递了一碗给张亚楠，还不忘提醒说道：“太冰了，你那一张抽纸垫一垫。” 冰凉的触觉很快从之间蔓延开来，原本脸上还漂浮着的不少热意顿时烟消云散。 “这又不碍事儿。”张母笑了笑，说：“也就随手的事儿，现在做这些东西都方便了，不像是以前我们还得放在凉水里冰上半天才能吃。我还觉着明明就是刚才那会儿做的，现在就已经冰冰凉了，还有些不适应。端下分下，也不算什么活儿。” “知道了，”张亚楠接过，大概知道她妈妈在想什么，便主动说道：“等下我们吃完了，也会自己去盛的。你啊，还是好好去休息吧。” 老一辈的人总是这样，忙碌惯了，大门口到厨房统共不过一分钟不到的距离，他们都会想要在这儿守着，吃完了再帮忙盛一盛。 “那行吧，我去隔壁厂里溜达溜达去。”张母答应了下来，离开的时候都还不忘又念叨一遍：“凉糕在冰箱里，红糖也在冰箱里啊，可劲儿多放一点儿，没了我等下再重新弄就是。” “知道啦。”张亚楠有些无奈，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起来。 “我估计，到时候他们可能会反对。”张亚楠看着张母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没事，你尽管去做就好。”罗强大口大口地吃着凉糕，安慰她：“他们这边，我会负责劝说。” “你……”张亚楠看了看罗强，低下头来轻声问道：“你就这么支持我？” 罗强反问：“不然呢？” “万一我失败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失败不失败的，”罗强扬了扬嘴角，说：“之前你去凡特斯跟着林晓直播的时候，禄哥就找过我，和我聊了几句。” 这倒是有些出乎张亚楠的预料，愣愣地开口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都快忘得差不多了。”罗强倒是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就是主动问了下，他们直播做得怎么样了。明明去年刚开始的时候，还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生意。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吐槽黄禄心狠，不懂得怜香惜玉。也不管屏幕前面到底有没有人看，杨柳都得一个劲儿地对着镜头一直说说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发展成了现如今的这般模样。” “是啊，就负责这片区的快递员胡小宝。他当初不是从老家刚过来嘛，进了快递公司，对这周围的路线不熟悉，人也傻愣愣的。说话做事都不知道拐弯，这才被分配到了农场这边，地广人稀路还远。别说什么大的公司或者店铺了，就连私人件都没几个寄的。现在倒是好了，从小三轮换成了大三轮儿，现在一个小面包车都不够拉的。” “前两天我碰上他，正给凡特斯他们送包裹，知道手上拿的是从其他厂家寄过来的新样衣，还特别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他那副驾驶位置上，都不舍得随便扔在后座。” 张亚楠和罗强两人一想到胡小宝那副抱着快递，当做宝的模样，就止不住地有些想乐。胡小宝这人有时候挺一根筋的，但人也有意思，尤其是一举一动表情特别夸张逗趣。 “所以我觉着没什么不好的。”罗强跟着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你如果去做，不管是禄哥还是林晓，肯定都会帮助你。有人在前面教，总比一个人闷头往前冲的好。” 张亚楠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空碗，仍旧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罗强一句在温声说着自己的想法：“而且感觉现在这些什么自媒体啊，视频博主啊，是很火，用心去把内容做上来，火得也算快。你看徐远航，听说他们今年汉服生意受到的影响还挺大，一度都想再开个时装店混混日子了。但没想到，就靠着做视频，把流量拉上来之后，竟然也抵挡住了市场冲击。现在不是都能研究新款了嘛……” “可是……”张亚楠犹豫着开口，说：“我对这些也并没有了解太多。其实我还挺担心我回去之后，别人会怎么看我的。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回去做视频。你说，我们没学历没文化，视频是我们能做的吗？还想红，家里也没有这样的风……” “你想什么呢？”罗强语气突然严厉起来，制止了张亚楠继续说着颓丧的话。 “你看看人林晓，就连禄哥自己都承认，凡特斯的直播全靠她一行人撑起来。但她之前，不也是对直播啊互联网这些一窍不通。再者说了，”罗强停顿了下，说：“你之前天天看的那几个视频博主，人不是也没有特别高的学历吗？这玩意儿就是天赋运气，再加上个人的努力。我们是没什么学历，但我们不是每天都在认真努力学习？反正我觉着，不管你是去拍视频也好，还是继续在厂里做着也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又能付出行动，那就比很多人都要强了。” 张亚楠看着罗强，半天手不出话来。热意在眼眶汹涌，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些许的哭腔：“可是这样的话，那我回到老家，我们就很少能见面了。” “想什么呢，我们现在可是能买得起机票的人了，不用再辛辛苦苦坐大巴，没事儿就都可以见面。而且，”罗强看着张亚楠，咧着嘴乐了起来，说：“而且，你如果那边做起来了，我也可以收拾收拾包袱，带着一家老小又跟你回去。” “那我们厂子怎么办？” “不行就开到老家去呗。现在视频都能拍到山区里面，甭说是住在高楼大厦里，还是深山老林里，人都能火起来被那么多人看到，大不了我就把厂子开到老家去，那又有什么。” 张亚楠沉默了下来，半晌没有吭声，她怕她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哭出来。 “反正最主要的还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早晚也都能在一起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张亚楠跟着林晓学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行动派。这件事情才通知了众人没几天后，就无比讯速地把一切都给定下来了。 “明天上午的飞机，直接到我们市里，”张亚楠提前直达机票来，都还忍不住有些咂舌，嗔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罗强，说：“什么都好，就是机票太贵了。比到省会，再坐车回镇上贵出了好几倍。” “你都马上要成网红了，这点儿仨瓜俩枣的还计较呢！”罗强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毫不客气地否决了张亚楠的想法，说：“飞机坐到省会，接着又坐大巴车到县里镇上，等最后折腾回村里的时候，指不定就都已经大半夜的了。” 张母同样也有些舍不得钱，但看到罗强这么为张亚楠着想，也只得硬着头皮帮腔：“可不是嘛，这几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去待上那么几天，我可是听说老家那边四处都在修路。要是万一恰好赶上了，路上一堵堵半天，大半夜到家都还说不定了嘞。” 即使是来这边挺长一段时间了，张母的普通话也依旧非常不标准，话语里带着浓浓的乡音。声音高昂，说话语速又快，乍一下听过去还觉得有些严肃凶悍。只是嘴上这么强势地说着，眼底的热意还是渐渐涌了上来，一度哽噎到没法儿继续说下去。 “好了好了，我也就是随便那么一说，你看你还当真了。”张亚楠见状，只得又着急忙慌地温声哄劝起来，举着自己的手机晃了晃，说：“你看，连直达的机票都已经买好了的，不会也没法儿中途就改道去省会。我说你们啊，也真是的，好歹我一个省的人，连自己省的省会城市都没有去过，还心想趁着现在的机会过去也能见识见识，没想到你们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以后陪你去逛，逛上个几天几夜，好好玩儿上几天。”罗强突然出声说道。 张亚楠愣了下，随即眼神便忍不住开始飘忽，比太阳光还要炽热的热意悄无声息地顺着脖颈攀爬而上。她和罗强结婚了好几年，但也正是因为两人的相处模式已经彻底定型，她也渐渐地接受了罗强的不善言辞，和那些在两人关系上堪称笨拙的行动举止。 这还是罗强第一次，主动说出几乎算是承诺的话。 “那行。”张亚楠余光扫到罗强之后，视线就再也没办法移开了，连自己在回答些什么都不太清楚。 “来来来，给罗强哥拿纸笔。”黄禄马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叫嚷了起来，说：“张亚楠啊，我建议你现在最好趁机让罗强立个字据。不然以后他反悔，天高皇帝远的，你可找不着证人啊。” “录音也行，”林晓忍住笑意，和黄禄一起揶揄两人，说：“再不行，反正我们还有微信群，隔着互联网对峙。毕竟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大家视频聊一会儿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是啊，还能视频。”张亚楠低声重复了一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低落，说：“到时候每天保持联系。” 黄禄意味深长地看了旁边的罗强一眼，笑着说：“别说每天保持联系了，等你直播弄起来了，到时候我们天天去给你刷花。” “啧啧啧，”徐远航感慨：“禄哥就是土豪啊。” 黄禄嗤笑一声，还没说话，便听到林晓笑着解释了下去，说：“免费的花当然每天能送，付费肯定就算了。” 徐远航顿时长叹一声，黄禄优哉游哉地说道：“你懂什么，刷钱给平台，大头全让平台给抽走了。要真有这仨瓜俩枣的，不如直接转账让张亚楠去吃顿好的。” “也是，”徐远航想了想，语气又渐渐地变得羡慕了起来，说：“而且张亚楠你在老家的话，吃的估计都还是实打实原生态的东西，可比我们在楼下随便买的经过无数道运输流程，蔫儿蔫儿的青菜了。” “羡慕啊？”林晓朝罗强的方向示意了下，说：“你等罗强允许了，我们放假去那边团建去。” 罗强没管这群一直在旁边努力开玩笑活跃气氛的好朋友们，只是看着张亚楠，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说：“你开直播，我天天都会看的。” 林晓等人顿时噤声，面面相觑，都无比默契地把时间留给两位当事人。 “嗯。”张亚楠无比郑重地答应下来之后，脸上也逐渐荡开了笑容。 林晓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提醒说道：“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先去机场。” “张亚楠和罗强一起去哪儿？” 一道声音从旁边出来，杨柳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随即愣在原地，说：“成总。” “嗯？”成延挑了挑眉，笑得一脸如沐春风。 “有什么事情吗？” “没，就是随口问问。”成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好歹以前也去他们家一起吃过饭，难得看到不过年不过节的时候，他们俩还这么大包小包的折腾，不管出于好奇还是关心，我觉着应该也都能够说得过去。” 杨柳也学他的，跟着扬了扬眉。 “呵，”黄禄蓦地一下乐了起来，说：“在这点上，你还真不愧是从凡特斯出来的人。” 杨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靠着窗台。烟灰缸估计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倒过，刺激的尼古味仍旧有些浓烈，混杂着外面刚刚开始升起的烈日炎阳，让杨柳心里平添了几分烦躁。 “只有张亚楠一个人回老家，罗强继续留在这儿。”杨柳语气淡淡的，说着一件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 张亚楠一个人回老家？ 这倒是让成延有些诧异了，忍不住又重复确认了一遍，问道：“回去做什么？” 杨柳没吭声，成延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非常明显的嘲弄，说：“我知道他们老家，据说市区里都还有大山。沿着盘山公路，好不容易到了镇上之后，还要再找摩托车骑上很久才能到村里。而且，摩托车也不是这么好找的，去了也拉不到人返程，亏本的生意也没几人愿意做。” 杨柳不自觉地皱眉，说：“你知道得还挺多。” “当然，我都说过了之前我们在一起吃过饭。”成延不紧不慢地抽出一根烟来点燃，缓缓地吐了口长气之后，才继续说道：“就是这么个破地方，她回去做什么？不是受了今年白眼，终于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儿了？城市压力太大，发现自己还是更适合荒无人烟的乡村？”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不仅禄哥，就连一向脾气好的小林姐，都这么不待见你了。”杨柳看着他，语气无比平淡，说：“你说话真挺没意思的。” 没想到杨柳会突然这么说一句，成延的神情出现了些许的怔愣，随即忍不住乐了起来。还因为笑得太过猛烈，而把烟吸入肺管子里呛到，一直连续咳了好几声。 杨柳不由自主地就往旁边挪开了两步，就差把“楚河汉界”四个字给清清楚楚地刻在自己脸上了。 “我也这么觉得，是挺没劲儿的。”成延终于缓过来了些许，只觉得嗓子有些火辣辣地烧得疼，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些许沙哑：“她回老家做什么？” “直播吧。” “直播？”成延重复了一遍，却难得地没说话，只是一直不断地一口一口吸着烟，随后又优哉游哉地吐掉。 “你……”杨柳没听到对方的吐槽，还有些许的不习惯，疑惑地看了成延一眼，犹豫着问道：“你想说什么？” 黄禄侧过头来看着她，眉毛上挑，反问：“我应该说什么？” “就……”杨柳想了会儿，突然觉得自己被成延三言两语给带得也没意思了，只得无力地叹了口气，说：“没事儿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成延反而忍不住乐了起来，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朝旁边凡特斯的大门指了指，说：“你们不是还有不能叹气的规定吧，现在黄禄封建迷信的臭毛病改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说了我们关系好。” “你一厢情愿吧。” 成延挑了挑眉，没说话。他把还有一大半没烧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用力地摁了两，看着火星子彻底熄灭之后，这才说道：“回老家做自媒体，我其实还挺看好的。” 这个答案倒是有些让人出乎意料，杨柳看着他，俨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现在连带货主播，都能在平台上收获一大堆粉丝，更不用说能专职展现什么内容的主播了。”黄禄视线仍旧落在前面的烟灰缸里，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更不用说，现在这些人，忙碌惯了反而就开始羡慕起来无所事事的农村生活了。只要展现得干净轻松，就能满足围观者们心里自以为是的放松。” “我不该听你说话的，”杨柳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吐槽道：“你说话是真难听。” “实话而已，实话当然没人愿意听。难不成……”成延刻意停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盯着杨柳看了一会儿，说道：“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什么？”杨柳转头，一脸戒备地看着成延：“什么我怎么想的？” “没什么。”成延耸了耸肩，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即又倒了回来，看着杨柳，说道：“你也挺适合做主播的，不过并不适合跟在别人的身后和人争辉。你应该，也是想走到前面去的吧。既然如此，好好抓紧时间抓紧机会，后面来的人可都已经走到你前面去了，再拖下去就走不了了。” 杨柳愣了下，没说话，成延笑着摁下了往上的电梯。 当天晚上，杨柳下播之后，便单独找了林晓。 “怎么了？”林晓大概知道对方找自己是因为什么事儿，还是相当配合地问了一句，等她接着说下去。 “我想辞职了。”杨柳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把这句已经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还有些不敢看林晓。 她其实本可以再继续等一等，可恶今天亲眼看着张亚楠离开之后，心里就再也没办法平静下来。 后面来的人，已经赶在了她的前面。现如今凡特斯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她不应该趁现在走，但是也不能不走。 “嗯，我大概也有心理准备了。”出乎意料的是，林晓脸上的表情相当从容，语气平和，淡淡地让人听不出来她此刻真实的情绪。 林晓看面前难得把忐忑紧张一面流露出来的杨柳，翘了翘嘴角，问道：“什么时候要走？” “尽快吧，最好正式入秋之前。” “嗯，知道了，你大概定一个时间下来就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凌晨的夏夜也没了往日的炎热浮躁，在窗边站得久了，甚至偶尔还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进入九月之后，入秋像是被提上来日程一般，就差几阵雨而已。 “聊完了？”黄禄在办公室里找了一圈儿，没看到林晓的影子，就猜到她应该是和杨柳出来了。 “嗯。”林晓点了点头，侧头看着黄禄，说道：“我答应了，大概秋天就走，等她定一个具体的时间给我。” 黄禄没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转身靠在背靠在窗台上，说：“招人这方面我会抓紧，现在我们招人比之前可简单多了。就好几家店，听到我们有要招人的消息，恨不得马上打包人过来，连工资都可以不要，就是想跟在后面学学。” “行，先等杨柳把时间定下来之后再说。”林晓也靠在窗台上，不过是面朝着罗强他们厂子的方向。 工厂，尤其是像这种家庭小作坊，很多都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一直不停歇的。明亮的灯光在夜里闪耀连成一片，即使四周空旷黑暗，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清孤寂，反而有种让人说出来的温暖。 即使生活如何再苦痛不易，但也依旧有这么多人，在一直不断地用尽所有力气往上再往上。 只不过，这片亮光里，少了一个熟悉的好朋友。 “张亚楠到家了？”林晓看着黄禄问道。 张亚楠落地之后，就挨个儿发了一遍信息报平安。不够后来顾及到林晓正在直播，张亚楠就没再继续发信息过来更新自己的位置情况。 “嗯，九点钟那会儿到的。”黄禄笑了笑，说：“还好是直达他们市里的飞机，如果再从省会城市转一圈儿，今天说不定真要折腾到大半夜。” “是啊，挺好的。”林晓拿出手机，食指在屏幕上轻轻地摩擦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又把手机放了回去，说：“算了，明天再问问她吧，现在估计要么是睡不着，要么就是已经沉睡了。” “嗯，那就明天问吧，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林晓和黄禄两人沉默了片刻，林晓才轻声开口，说道：“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 “以后还能联系的，今天白天的时候不是都还说，现在都什么是时代了，大概手机就能看到对方和对方唠嗑闲聊，一张机票就能和对方坐在一起吃火锅。再远，也总能见到的。” 林晓没说话，在vision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简直不要太多。时间长了，有时候她都能很快把明明上个月都还在一起上班的人的名字给忘掉。 大家都有着不同的想法和目标，即使暂时地汇集在一起之后，早晚也有一天会很快地散去，这一切理所应当，再自然不过。 但似乎在来到凡特斯之后，这种理所应当的离别所带来的茫然和不舍，不知不觉间都被放大了不少。 “还会有新的人进来的。”黄禄笑着扬起嘴角，语气平缓而又轻快：“有人不断离开，也有新的人不断进来。来来往往，只要大家都是朝着好的方向走一回往上在走的就行。”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张亚楠离开之后，凡特斯伤感消停了几天，很快还是又回到了现有的工作轨道中来。 唯独罗强，看起来和平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一和他搭上话，就能和明显地感受到这人的心不在焉。 失魂落魄得像是刚刚失恋的年轻小伙子。 “不过，”林晓看着罗强他们厂子的方向，忍不住有些疑惑地皱眉：“罗强本身就是年轻小伙子吧。” 某非年轻小伙子黄禄：…… 黄禄用力地把手上的烟头在烟灰缸中摁灭，就差直截了当地在脸上写满“别扭”两个大字儿了。 “你是真幼稚。”林晓说完，仿佛像是在力证自己的话一样，又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想象不到的幼稚。” 刚准备进门的黄禄，听到这话又倒转了回来，挑眉看向林晓，问：“幼稚一点好，还能和年轻小伙子挂上钩。” 林晓控制不住地开始大声乐了起来。 “诶，你看。”林晓乐完，眼角余光瞥扫到斜对面楼下的位置，不由自主地再次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黄禄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林晓这一套表情变化得实在是太快了，让他忍不住怀疑，林晓现在就是在逗他玩儿。 “有人。” “……那可是真稀罕，大白天的外面竟然还有人。” “……有新人。”林晓说完，依旧牢牢地看向外面楼下。 黄禄下意识地走近，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视线在触及到楼下那站着的人时，顿时也亮了起来。 黄禄和林晓简单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彼此都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找楼上的？”黄禄沉声问道。 “应该是，”林晓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说：“之前的那位，不是被我们给搅和了吗。按照成延的那德行，肯定也不会消停太久。” 楼下那人，穿着打扮虽然已经尽力往成熟职业的方向去靠了，但拘束和不自在还是由内散发了出来，让人一眼就能大致猜到，这人要么是马上准备实习，要么就是刚毕业不久。 林晓朝黄禄使了个眼色，黄禄挑眉，装作完全不懂得样子，问道：“干嘛？” 林晓往外看了一眼，那人正拿着手机，无比拘束犹豫地往四周张望。 “干坏事！”林晓话音刚落，便拉上黄禄，一起朝楼梯的的方向跑过去。 农村居民楼的楼梯，通常都狭窄而又陡峭。黄禄跟在后面跑了几步之后，反手紧紧地握住了林晓的手。林晓一愣，随即便被黄禄抢在了前面，两人颠倒了下位置，变成黄禄在前面拉着林晓跑了。不过他跑的步子轻快而又稳重，把重心和注意力全都放在林晓这边，林晓一路竟然都没有任何踉跄跟不上的感觉。 两人跑下楼之后，阳光顿时铺天盖地汹涌而来，黄禄下意识地往稍微前面的地方站了下。阴影落下来的时候，林晓看着对方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无声地笑了起来。 黄禄和林晓朝那人走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林晓蓦地一下便想到了之前自己的一次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注意到她的迟疑，黄禄转过身来侧头看着林晓，用眼神简单地表达了下自己的疑惑。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反而更用力地握紧了林晓。 “之前我来面试的时候，”林晓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去楼上？” 所以在看到林晓站在原地环视四周半天，黄禄也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甚至就连视线和林晓对上之后，黄禄脸上的不耐烦也依旧非常明显，让林晓现在都还有些记忆犹新。 听到她的疑问，黄禄脸上的表情明显迟疑了下，佯装轻松地开口，说：“哪儿能啊！” “哦？”林晓扬眉，意味深长地看向黄禄，黄禄迎上她的视线两人对视了短暂的一瞬，随即还是又无比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林晓好笑地看着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 黄禄拉着林晓的手紧了紧，无奈地笑了起来，说：“等下和你解释。” 现在两人的重点目标，就在面前。 看到黄禄和林晓过来，那人正准备打电话询问，犹豫着又还是放下了手机。 林晓往背后五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成延的身影还没有出现。 “面试的吗？”黄禄扬着下巴，朝对方点了点，语气里又带上了些许的不耐烦，和刚才那副言语含笑的神情比起来，宛如两个人。 “嗯。”小姑娘视线在两人身上四处乱瞟，却又不敢正大光明地和他们对视。这算是很多人初出社会时，都会犯的毛病之一。 对不熟悉环境的拘束和不自在，演变成莫名其妙的心虚不自信。 “那边谈谈吧。”林晓抬手往罗强厂子的方向指了下，说：“就那个院子门口。” 林晓比起高冷的黄禄来说，面向和神情都要和善些许，却也没有让人忧心的谄媚，热情到过头。小姑娘寻找林晓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靠近大马路，还是院子外面，比起眼前筒子楼一样的地方来说，明显要靠谱上不少。 “你们……是招聘的人吗？”小姑娘看着两人，疑惑地问了一句。 “不是。”黄禄和林晓异口同声却又无比坚定地其声说道。 “……” “我们也是这一片儿的。”黄禄清了清嗓子，神情坦诚：“你应该要去的那家，是不是五楼？” 小姑娘稍稍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们家不准时发工资的。”林晓突然出声说道。 她这话一说出来，不仅是那小姑娘，就连黄禄都是一愣。看向林晓的表情里，带上了些许的哭笑不得。 “你……”等人走之后，黄禄看向林晓，想说什么，半天又说不出来。 林晓也不着急，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等他酝酿词句。 “说人拖欠工资，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黄禄看了她一眼，想了半天，说道：“严格来讲，你在某些方面，比起我来说是真的挺幼稚的。” 都已经和成延闹到现在这种程度了，林晓表达不爽和愤怒，以及“坑”成延的方式都非常简单，除了当面顶之外，就是现在这样了。 “你别管我幼稚不幼稚。”林晓看着黄禄，得意地扬眉：“你就说我这招，奇不奇吧。” “……”黄禄转过头去，最后还是没忍住乐了起来，感慨：“不仅奇，还特别妙。” 林晓当即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当然，你说其他的，她可能还会信誓旦旦地拿着去和成延对峙。但工资这事儿，十个里面估计有八个，都不会选择去和对方说。” “为什么？”黄禄反而好奇了，问道：“既然都是工作，谈论工资要求福利待遇，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任何疑问，及时提出来及时沟通，反而能让彼此都轻松不少。” “那是只有你这样想。”林晓脸上的笑容渐渐沉淀下来，语气轻缓地解释说道：“你之前在vision的时候，和何其辛关系好，其他同事应该也不会和你聊太多这方面的事情。” “等等等等，”黄禄皱眉打断林晓的话，一脸不爽地开口：“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和何其辛关心好，所以其他同事就疏远我，我被孤立了似的。那可没有，我向来都是人缘最好的那个，不管我是和何其辛关系最好，还是和楼下保安最铁，这都不影响。” 林晓看着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情绪里原本还掺杂着的几分无奈，现如今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得得得，你人缘最好，江浙交际一枝花就是你。” “……多损啊你。” “我知道，你和所有人关系都很好，所有人关系也都和你好。但有的敏感话题，大家也不一定会在你面前表现出来。” 例如，最明显的就是金钱。 “很多刚进入社会，甚至是已经进入社会工作很多年来的人，总是对工资金钱这些羞于提起。” “可出来干活儿工作，不管是具体的什么工种职位，不都是为钱而来？”黄禄嗤笑一声，他这时候的表现反而倒不像是可恶的黄世仁了，更不是何不食肉糜。 不管是他当年和何其辛关系好的时候，还是现如今自己一个人管理凡特斯，在本身就把金钱看得无比重要的黄禄眼里，用任何劳动换取报酬不过都是一件非常理所应当的事情。 在某些时候来说，坦荡承认自己的欲望和需求，反而比欲盖弥彰要更能够说服别人。 “但也就仅仅对你而言，”林晓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前我在vision的时候，有很多同事就是这样。需要什么，目标什么，明明自己已经有具体的想法了，仍旧不会主动说出来也不会想要表达出来。” 而处于雇佣关系另一方的人，更不可能主动提及。在某些时候来说，大家都处于一种相对微妙的状态之中。 “所以后来有几个人离开的时候，我还觉得挺可惜的。” 明明是理所应当的需求，却总是困于这样那样的担忧之中。而有的人，也就恰恰利用这样的“羞于启齿”，顺水推舟去打压对方。明明是最应该一起互相谈论的金钱问题，反而变成了尽量去避免的问题之一。 “好吧。”黄禄终于被彻底说服，想了想，突然说道：“那我是不是应该鼓励鼓励秦越越他们几个，来找我谈钱？” “……”林晓对黄禄的理解能力和联想能力彻底佩服，却还是忍不住朝对方竖起了大拇指。 黄禄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说：“那成，之后再找个时间和他们聊聊。” 林晓：……。 两人往办公室走回去的时候，林晓看前面的电梯，显示正在下行。 她想了想，问道：“不过，成延招人，从来都不写任何公司抬头名字？” 第一百九十章 今年已经是成延在凡特斯楼上租的第三个年头了，虽说只有下半年对方才会从广州过来，但认真算起来，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待在这边的。更不用说，今年更是六七月，成延就带着整个团队过来了。 可即使是这样，黄禄他们竟然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成延店铺的名字叫什么。 “你也不知道？”林晓看着胡小宝问了一句，脸上的诧异相当明显。 黄禄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毕竟最开始关系没到能互相交底的反而上，后来关系差不多稍微好一点能进一步了，却又很快闹翻。一来二去，到现在对成延的情况仍然不清楚也能算得上是理所应当。 “你一天给他们发几百个上千个快递，这也不清楚？”听到胡小宝的话，黄禄也没忍住随口问了一句。 胡小宝一脸茫然，说：“我收快递也仅仅只是收快递啊，他们包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一个普通深蓝色的塑料袋子，面单上填的也都是这边收获人的联系方式和名字，我要是知道才不正常好吧。” “再者说了，”胡小宝看了黄禄一眼，低头支支吾吾地说了句：“你当谁家都像你们一样，扯一块横幅来当墙面似的挂外面啊？” “嗯？说什么你。”黄禄没听清楚，但看他这表情，几乎就能猜到这人肯定是在说自己坏话，当即就佯装要踹过去，惊得胡小宝像是在那一瞬间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天赋技能似的，猛地一下弹开，跳到八米开外。 躲过一劫的胡小宝，好不容易站定之后，抬眼往下自己的“恶棍”方向看过去，发现黄禄正对着自己乐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整了。 “诶，禄哥，我说你这人是真的……”话说到一半，胡小宝惊讶地欸了一声，看向黄禄一脸八卦地开口问道：“禄哥，你现在脾气是不是变好了啊？” “什么？” “就脾气变好了啊，”胡小宝越说越觉得自己观察力特别敏锐，洋洋得意地开口，说：“换做是之前，你哪儿会玩儿假动作啊，就是真踹。如果不是知道你这人，就是这种破性格，我都……” “都怎么？” “不怎么不怎么。”胡小宝即使住嘴，嘿嘿地乐了几声，随即才继续说道：“就知道，你这人没恶意脾气虽然爆了一点儿，但如果不出任何差错，在你面前也是能横着走的。” 黄禄嗤笑一声，毫不客地接下对方拐弯抹角的夸奖之后，说出来的话依旧欠得慌：“还想横着走，人家妖怪都是想要修炼成人，就你想要修炼成螃蟹呗。” 林晓看了一眼黄禄，又看了一眼依旧乐颠颠儿的胡小宝，心想：黄禄能养成这张口就损人的破脾气，这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不过不是我说啊，禄哥你现在不仅脾气变好了，就连抽烟也变少了。之前每次来收件儿，十次里面有九次都是站在这儿抽烟。烟雾缭绕得，我都不太乐意上来。” “你小心思怎么这么多呢？” “现在好了现在好了，抽烟果然影响人的健康。”胡小宝清点好面前这堆快递之后，把记事本递给黄禄，说道：“还是现在这样健康一点儿好，店铺生意好了，你竟然连烟都能戒掉，好循环啊好循环。” “我戒烟和生意没关系。”黄禄脸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表情，哼笑着开口，说道：“还是谈恋爱的缘故。” “啊？”胡小宝拖着嗓子，长长地啊了一声，无比震惊地看着黄禄，视线随即落到了一旁的林晓身上。 原本觉着面前没自己的事儿，正想要回办公室的林晓不由自主地也停下了动作。过了最开始和胡小宝同样的震惊，尴尬和热意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汹涌上来。 “练嗓子，准备去参加美声比赛啊？”黄禄看着胡小宝，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美声都没落了，舞台没那么宽广，你也没法儿去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了。” 胡小宝黑线，还没从黄禄谈恋爱这种惊天大新闻中彻底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回应道：“练什么嗓子啊，我又不会唱歌。” “不会唱歌没有艺术细胞，你还对此挺得意是吧。” “也没有很得意，就是我……”胡小宝说到这里，总算是彻彻底底地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向黄禄，说：“唱什么歌呢唱，禄哥你都谈恋爱了啊？！” 声音大得像是要帮这位新人宣告天下。 “你再大点声儿说，来来来的，对着窗口能喊多大声就喊多大声。”黄禄佯装不爽地看了胡小宝一眼，压下自己想要炫耀的嘴角，说：“多稀罕啊，我竟然也能谈恋爱。” “可不是嘛，多稀罕啊！”胡小宝马上就一本正经地跟着附和。 扑哧—— 林晓没忍住，侧头看向窗外，不想让自己的笑意看起来太过灿烂。 黄禄看着她，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终于还是无奈地笑了起来。走到林晓旁边，拉起林晓的手，两人握在一起，顺便还举起来在胡小宝面前晃了晃。 “我——靠——”胡小宝当即震怒，愤怒的气血涌上脑门儿，让他对黄禄都不客气了起来：“太稀罕了太稀罕了，快滚进去，别在我面前碍眼。收快递，忙着呢，到时候一不小心漏了几件儿可就麻烦得很。” 黄禄得到了压倒性的胜利，却也没有马上就放开和林晓紧握在一起的手，反而还顺着林晓的指尖往前，两人十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是骗人进来当狗杀啊！ 胡小宝恶狠狠地看了两人一眼，恶声恶气地开口说道：“快点儿，把上面的字儿给我签了，真不想在你们这儿待了。” 黄禄当即哈哈哈大笑起来，接过一旁堆着的快递包裹，大致看了一眼没问题之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诶，我说你们也真是稀奇啊。”震怒完了，胡小宝开始感慨，说：“你这些包裹，别说同市了，好些都是通街道的了。就这个什么城南服饰，不就是在前面服装市场嘛，这样都还要寄个快递。” “怎么？给你们快递公司创收，还创出毛病来了？” “嘿嘿，当然不是。”胡小宝挠着头，乐了出来，说：“就觉着麻烦，还不如你们自己随便找个人松松要更快呢。就之前城南服饰他们有个件儿，也是送市内的。挺小的一个包裹，寄隔壁快递的时候，在站点扫描被忘在旁边了。听说还是挺重要的一个小文件，城南服饰的人最开始还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过了好几天才想起来。” 胡小宝说到这儿，黄禄几乎就能想象到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了。 城南服饰黄禄之前也有和他们的人打过交道，对方几个负责人气性儿都挺大。据说整个公司的氛围就是如此，即使只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儿，所有人都能跟针尖对麦芒似的针锋相对。互相挤兑上几句，总要把一方给气得率先咋电话了，这事儿才算完。 唯一好的是，城南服饰的人，虽然工作时候火气一个赛一个的大，但绝不会把任何情绪带到生活之中。下午还在打电话互相掰头互相刺的两人，晚上也能坐在一起，乐呵呵地吃火锅看电影。 只不过，这就苦了旁人了。 同事之间，还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反击或者一杯酒解决冲突矛盾。其他人对冲发完火之后，唯一的联系就是下次遇上事儿。但那时候，还不等其他人先说上话，城南服饰的人就已经先把刀给架起来了，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后来呢？”林晓好奇地问了一句。 城南服饰现在和他们也有合作，并且版型和款式方面特别契合。这次如果寄来的新样合适的话，林晓还打算多推广挂上去一些。venus虽然和他们关系算得上比较好，可终归产品不行。眼看下个月就要开始报名准备今年的双十一大促了，她得提前把到时候推广合作的厂家先给确认下来。 “后来啊……”胡小宝想起自己所听到的事情，就忍不住直乐，说：“城南服饰就那破性格，上门来就开始戳人短处，或者翻旧账，反正要占据道德制高点之后，这才会开始说人话。结果摊上那天快递点负责操作的人，也是一个暴脾气，两边人就这么说上了。城南服饰的人不信邪，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我在送快递路上看见了，还以为他们是要把快递点给踏平咯。” “不过还好的是，他们也就脾气差了点儿，也真不会做什么事儿。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站点儿，不给人添乱不麻烦别人也不和别人多絮叨，就是自己闷头找快递。严肃认真得，都直接拿扫把把站点儿给扫了一遍，最后才从椅子下面发现的这快递。” “他们也可乐的，看到自己占据上风了，也不继续吵了，三言两语地把事情给解决之后，就美滋滋儿地走了。” 林晓和黄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和太过严肃气性儿高的人打交道，好处是对方能很轻易地就把所有事情给处理得漂漂亮亮，不好之处就是，但凡自己犯傻出了点儿差错，那就要做好迎接天雷地火的准备。 “他们人也不算坏，不过就是难相处了点。”等胡小宝走了之后，黄禄就朝林晓简单说了下城南服饰和各个工厂之间的“战争”。 难伺候和好说话，明明是两个极端，却又在他们家身上达成了奇妙的一致。 “试试呗，他们家衣服的款式不错。”林晓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说：“如果能放在我们直播室推，也是好事儿。” 第一百九十一章 城南服饰是林晓主动去联系的第一家店铺，估计也会是唯一一家。 “天啊，小林姐，你竟然连他们家都能拿下。”秦越越指着林晓手中拿着的包裹，做了个无比夸张的抱拳姿势，说：“他们家真的超级可怕的，不出错还好，一出错就能把人给喷到怀疑人生。” 林晓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之前也和他们打过交道？” “也不算，就是听说过一些。”秦越越耸了耸肩，说：“有个朋友在他们家做美工，和我说的。好像之前是因为什么来着，其中有个设计师，这边嘛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交图。结果暗地里，就把他们的设计图，悄悄地全都发了出去，而且还和很多合作的厂家供应商抱怨之类的吧。后来这事败露了，他们总设计就查聊天记录。那个设计和谁抱怨吐槽过，他们老板就打电话过去，挨个儿解释。” 林晓：突然觉着手里包裹的重量，变得更沉重了。 “不过他们家衣服是挺好看的。”秦越越打量着林晓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又赶紧补充说道：“他们旗下的几个牌子，都算是比较大的线上店铺了，版型质量都不错。” “数量大，业务跟单脾气也大不好沟通，工厂对他们也就都客客气气的，如果其他人要打听点儿什么，几乎都打听不出来。”黄禄适时地插话进来，说道：“就我和李厂关系这么好，问他现在下一个季度城南他们主推什么，量最大的是什么面料材质版型，统统都问不出来。等到他们货上上去了，得，所有人都能知道了，但是也赶不及了。” 线上店铺，靠的就是一个速度。 城南服饰的速度快，前期保密性做得不错，却也没有完全做到锱铢必较的地步。几乎到他们销量上去得差不多了，市场里出现的一些仿制版，除非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不然一般都不会怎么搭理。 对于部分行业某些情况来说，适当的退步反而成了必然。 城南服饰几乎能算得上是线上店铺版的流行风尚，几乎他们家上过的款式，不管是配色版型还是材质，后续都能引起一股不小的潮流。如果说国外市场，十有八九都是跟着某几个快时尚品牌潮流走的话，他们这一小片的线上店铺里，大部分都只是跟着城南服饰的节奏。 所以这次，林晓纠结了很久之后，最后还是主动联系了对方。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的反应速度很快，和林晓认真聊了两天之后，便寄了一些他们目前正在推的爆款过来。并且表示，如果这段时间直播效果和售卖的情况不错，他们也还会再继续寄一些新款过来，合作模式也可以再继续商量下讨论，说不定还能试试分销。 而且还是，城南服饰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分销。 “那我心里有数了。”林晓朝两人笑了笑，却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态度显然无比明确。 她完全不想也根本不会，去放弃任何一个有可能成功的机会。 “凡特斯现在的产品，已经开始跟不上直播室的流量了。”林晓趁着只有她和黄禄两个人的时候，无比严肃地和黄禄说道：“如果只是单纯地靠流量把销量砸出来，很快观众就会觉得乏味无力。” 内容跟不上，没有任何新意的视频内容，在如今长长短短的视频不断爆发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被淘汰掉。 互联网上，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爆火的对象，但谁也都有可能轻而易举地就被浪潮给淹没吞噬。 凡特斯直播室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庞大的流量之下，日复一日地播放单一乏味的内容，必然就会失去其趣味性。然而现在的凡特斯，没有时间，也没有任何实力跟上直播室的成长速度。借助外力，和其他店铺合作，是双赢，同时也是自救。 “嗯，挺好的。”黄禄点了点头。 “挺好的？”林晓看了他一眼。 “是啊。” “你……就不想继续多说点什么？” “说什么？” “就……”林晓认真地想了半天，最后视线在对上黄禄那双无比坦然却又认真的眼睛时，彻底地败下阵来。 “你说的很有道理，做的事情也比我周全。”黄禄看着她，翘了翘嘴角，温声问道：“那你想听什么？” “没什么了。”林晓往前走了两步，何况黄禄一起并排坐在楼梯上，看着外面的炎炎烈日，说：“也是。” “怎么我肯定你，你还挺不满似的。”黄禄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问道。 “没有不满。”林晓低声说了一句，随即安静下来 黄禄也不着急，就这么同样安静地陪她坐着，中间甚至还起身去小卖部买了两根雪糕，递了一根给林晓。 八月底的天气，太阳仍旧十分热烈，冰凉的触感在指尖飞快地蔓延开来，连带着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变得轻快了起来一般。 “如果被秦越越知道了，肯定又要说我们俩吃独食儿。”林晓说完，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似的拆开了包装袋。 “应该不会。”黄禄对此相当自信，说道：“小情侣之间，一起去吃点儿喝点儿什么，秦越越也不至于还来当电灯泡凑热闹。” 小情侣之间。 林晓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几个字，巧克力脆皮在舌/尖恰好绽开，融化出一片甜蜜。 “我发现你和我最开始想象的样子，非常不一样。” “有多不一样？”黄禄哼笑一声，自顾自地接下去，说道：“想也知道，肯定都不会是什么好话。反正刚认识我的人，就没一个说我给人留下好印象的。真真假假的话，我在酒桌上已经听到不少了，无外乎就都是感慨我这人如何如何，弄得像是被沙石尘土蒙得灰不溜秋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突然被人发现原来也有点点闪光似的……” “那你还要不要听了。”林晓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 黄禄几乎秒答：“当然，你说。” 林晓再次乐了起来，乐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继续开口，说道：“就挺好的。” 黄禄顿时愣在当场：“得，好不容易等了半天，最后还给我发了张好人卡。” “是真的好，”林晓认真地侧头看向黄禄，说道：“很信任身边的人。” 只要是交给其他人去做的事情，黄禄可以做出绝对的信任。相信对方能把一切处理得好，也会把最主要的决策权留给对方。林晓往回看了一眼，身后这栋楼看起来依旧破败普通，凡特斯里的人似乎也一直都在努力，把自己的青春把自己的生活和时间，全部都交待在了这里。 而黄禄，也说到做到，扛起来他们的往后余生。 “如果是在vision，即使是何其辛……”林晓抬头看着远方，想起以前在vision的时候，目光变得飘忽而又遥远：“何其辛会用很多人，给很多人机会，但与其说是他相信我们不如说是相信他自己的眼光。” 独断专行，他所认为的都是对的。不管是林晓离职，还是最后彻底选择待在凡特斯，何其辛都没有真正地理解过。在他看来，所有人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去选择他所认同的那些道路。 但黄禄，无比认真认同他们每个人的同时，也在认同着他们所做的一切选择，无论是离开还是选择留下闷头往前。 “本来吧，”黄禄啧了一声，夸张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说：“被夸是件挺好的事儿，但你夸得这么认真，反而还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林晓：“……” “不过嘛，被信任的感觉还挺好。”黄禄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视线在林晓身上扫过很快离开，状似无意地继续说了下去：“尤其是被你信任。” 信任，理解，并肩前行。 “走了，上去吧。”林晓站起身，朝黄禄伸出手来。 黄禄扬眉，伸手握了上去。明明四周热意还在汹涌翻滚，两人紧紧拉着的地方，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烦躁不舒服的热意，取而代之的是温暖。让人不由自主，整个人都柔软融合下来的温暖。 “诶诶诶，他们俩约会回来了。”见到两人进来，正在门边儿扒着的秦越越顿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随着下半年的到来，加上张亚楠离开和杨柳即将离开，黄禄和林晓忙得不可开交，几乎算是没有了任何放假休息时间。除了下班回去的路上，每天最悠闲放松的时候，也就只有两人一起坐在楼下过道里，吃根雪糕了。 也成了秦越越他们口中的“约会”。 林晓有些好笑地看了黄禄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看着秦越越，问道：“什么事儿？” “新款的事儿。”秦越越把手往直播室一扬，说：“赵清然也在，你们聊聊吧。” “瞎胡说什么呢你。”见林晓进去之后，黄禄才把他的暴戾本性显露出来，毫不客气地拍了下秦越越的头。 “哦，不是去约会啊。”秦越越短暂地失望了下，语气很快变得八卦起来，往窗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恍然大悟：“你俩又去给人成总截胡捣蛋了啊？” 但黄禄，却是无比认真地去认同他们每一个人的同时，也认同着他们所做的一切选择。 “本身就是挺好的事儿，那么认真夸，还让我有些不适应。”黄禄佯装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状似无意地问道：“不过，” “你们俩又去给人截胡捣蛋了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俩又去给人捣蛋截胡了啊？”说完，秦越越还特地往黄禄的身后看了一眼。 “啧，”黄禄看到她这一连串明晃晃的动作，对此十分不满：“怎么，难不成还害怕楼上成总直接带着人上门杀上来？” “可不是嘛！”秦越越朝黄禄大喇喇地翻了个白眼，说：“其他的不多说，主要还是怕你们俩人造的孽，到时候来殃及池鱼。” 旁边一直听两人说话的徐远航，跟着笑了笑，补充说道：“尤其是没想到，最能够阻止你的林晓，竟然也开始和你同流合污了。” 因为徐远航的突然加入，秦越越没马上搭茬，只是耸了耸肩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徐远航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什么叫做同流合污？你们说话可实在是太难听了，走出去可别说是我们服装行业的。我们这行，时尚专心而又高冷，没有不会说话的人。”黄禄杨转没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依旧优哉游哉地自说自话：“而且我们这叫并肩前行，有劲儿一处使，心也牢牢地绑在了一起，这是你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情。” 谢依依没忍住，噗地一声乐了出来。陈素恰好在和林放说点什么，听到黄禄这话也忍不住了，说：“禄哥，最好等下小林出来了，你也有勇气和她说这话。” 黄禄顿时噤声。 他不要脸，但在林晓面前，还是想要保留些许形象的。 “啧啧啧啧。”眼看黄禄落入了下风，秦越越顿时就像突然活过来了似的，朝黄禄夸张而又做作地摇了摇头，说：“出息啊。” 谢依依：“对楼上重拳出击，对隔壁唯唯诺诺。” “出息啊。”陈素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跟着附和。 林放：“出息啊。” 徐远航笑了笑，这次识趣地没跟着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题，看向黄禄问道：“对了，你们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 “不清楚，忘了。”黄禄啧了一声，语气相当的理所当然：“几乎来一次给他们折腾一次，次数太多，数不过来了。” 从第一次成功之后，黄禄和林晓便沉迷于毁楼上“好事儿”了。 “也是，”林放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神情里带着些许艳羡：“他们招人广告是写得真的好。虽然没有五险一金，也不是一年到头都能上班，但工资待遇是真的不错。七拼八凑地算下来，超出同行工资一大截不说，夏天休息的时间，算作是自己给自己放的无薪假，一年下来，拿到手的工资也还是比其他地方高。工作内容嘛，看起来也挺轻松的。楼上那些人都是多年配合相处下来的老团队了，都在各自位置上待得好好的，不会有什么职责混乱分不清楚的情况。” “哟，放哥，”秦越越揶揄地乐了起来，挤眉弄眼地朝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放哥打听得听清楚的啊，不仅找到了成延他们的招人信息，还认真分析计算了一遍。” “那是当然。”林放丝毫没有察觉到秦越越话语中的陷阱，老老实实回答的时候，话语里还带上了因为做过功课而产生的洋洋得意：“上次禄哥说了之后，我就去认真搜了下他们的招聘广告。这小破地方，针对找具体某一家的公司信息，可能堪比大海捞针，但是招聘不写公司名字的，还真就没几家，都不用废什么工夫的就能给他搜罗出来。” 林放的答案实在是太过诚恳认真，以至于本来还想阴阳怪气整一整他的秦越越，顿时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看到工资待遇不错，打电话过去一问，对方声音好听，给人也是一个温文尔雅讲礼貌容易沟通的好老板，换做是谁都会想着来试试。”徐远航见秦越越彻底不说话了，才又接过林放的话题，继续说道：“更不用说，如果去楼上面试过后，发现他们那儿工作内容和环境都简单，还有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好老板，换做是谁都会想要留下来。” 钱多事儿少，环境简单老板帅。 所以成延招人才一招一个准儿，隔三差五地就有人找上门来。频繁的时候，一天中甚至就有两三个人过来面试。 当然，最近这段时间过来的人，无一例外，全都被黄禄和林晓两人给联手搅和黄了。 “不过你们是真幼稚。”赵清然从直播室走出来，听到几人正在聊的话题，有些无奈地吐槽了一句。 林晓和黄禄，最开始还会找一些幼稚但还算正经合理的理由，对前来面试的人进行友好劝退。后来次数一多，也开始跟着“胡闹”起来，乱七八糟的理由全都而拿了出来胡说八道一通。 偏偏，十次里面有九次都是成功。还有一次，对方见到这周围一副破破败败的样子，自己就先主动打退堂鼓走人了。 “幼稚也就幼稚吧。”林晓对此倒是十分无所谓，耸了耸肩，说道：“反正是少一个人被成延嚯嚯，我们也眼不见心不烦，少一点事儿来折腾。” “我们可真是热心群众，”秦越越插话进来，感慨说道：“还专门是那种，做了好事完全不留名的。” “你可千万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黄禄不爽地制止对方，说道：“这事儿顶多也就算是我和林晓做好事而不留名，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可给我往后稍稍吧。” 秦越越：………… 林晓没忍住跟着乐了起来，几人又插科打诨闲聊了几句，林晓才又把话题拉回到正事儿上来，抬手往直播室的方向指了下，说：“城南的新款全部搭配好了，你去看看吗？” “你决定……”黄禄原本想说让林晓自己决定就好，话说到一半还是又收了回去，跟着起身。 林晓翘了翘嘴角，满意地扬眉。 直播室事情，现如今都是林晓自己一个人在做主，很多时候却还是会让黄禄跟着一起看看。黄禄最开始还会下意识地拒绝，想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确是在尊重并且支持林晓的任何决定。但林晓找他的次数一多，黄禄也渐渐地回过味儿来了。 这和在vision时候，林晓选择事事都通知何其辛不同，在vision是林晓知道，无论如何把权利分发下去，何其辛也永远需要把决策大权控制在自己手中，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威信。而现在，林晓对黄禄，更多的不过只是一种分享。 “城南服饰对我们印象虽然很好，但前期给的款式和优惠都挺一般，没有太大的竞争力。”林晓简单地概括了下当前的情况，继续说道：“所以，现在要想把销量给做上去，几乎就只能完全靠自己。” 靠直播室的搭配效果，以及所营造出来的穿搭氛围，同样的一件衣服，没有了价格优势，就只能通过各种发掘其的吸引力，难度不可谓不大。 林晓说完，两人刚好踏进直播室，黄禄注意到她不自觉地连呼吸都放缓了。 张亚楠不在了，杨柳现如今也是隔三差五地请假，大部分时间里都不在。林晓忙于各种琐事的同时，还要把重心放在各个平台的视频内容，以及最为重要的直播内容上。平时还好，一旦碰上像和城南服饰这样比较大的合作对象时，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总担心会因为自己的精力跟不上，而导致出内容水平下降。 这几乎是自打林晓踏入社会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和精力产生担忧。直播这事儿不算困难，但是想要做好想要更进一步，难度却堪比登天。 流量时代，再普通渺小的人，也能因为机缘巧合乘风而上额，随着浪潮攀登上顶峰。但同样，名气基础再大的人，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彻底被巨浪狠狠甩下。 越想往高处走，就越需要小心翼翼。 “挺好的。”黄禄认真地看完所有的搭配思路成品展示以及直播内容之后，沉思了半天之后，这才说道。 林晓顿时松了一口气。 黄禄并非是喜欢随意敷衍的人，他认真思考过后的答案，客观得让人安心。 “我总觉着你这次……”黄禄看着林晓，蓦地开口说道。 林晓也不着急，直直地看向黄禄，她从黄禄现在的表情上，大概都能知道对方会想要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她听到黄禄用他那有些喑哑深沉的声音，言语含笑无比认真地说道：“能创造出更大的可能，不仅只有一个城南服饰。” 对他们现阶段而言，把城南服饰拿下，让其新款帮助自己把直播室推得更高，把凡特斯名气做得更大，似乎就是已经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可黄禄总觉得，不仅仅是如此，也不可能仅仅如此。 林晓还能带着凡特斯走更远。 “借你吉言。” “当然。” 黄禄和林晓两人，看着彼此，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小林姐，禄哥——”秦越越扒着窗户，在外面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说：“快快快，楼下又有新面孔过来了。好家伙，这次的人，比之前的所有都要好看，跟天仙儿似的，你们务必给我拦住，一定不要让她上楼啊！” 黄禄看了看林晓：…… 林晓看了看黄禄：…… 两人无奈，最后在秦越越催命般的声音之中彻底败下阵来，无比自然地走到楼下，抢在对方拿出手机打电话之前，问道：“面试啊？” 那天仙儿抬头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人，眨了眨眼睛，点点头：“是啊。” “五楼的吧，”林晓随机在脑海中挑选了一套印象最为深刻的台词，说道：“他们拖欠工资的，我建议你不要去。他们在这一片儿挺有名的，我觉着不是太好……” 寻常来面试的人，通常听到这里就已经开始面露难色，脸上写满了“想逃”二字了。没想到这次的天仙儿，心里防御格外高，不管林晓怎么说，都是眨巴眨巴着眼睛看向林晓。 “你……”林晓词穷了，在对方的注视之下，一字一句说得有些艰难：“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天仙儿柔声说道。 林晓重振旗鼓：“你说。”并且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要尽力罗列出成延的十大罪状给反驳回去。 “就是吧……我要去的，应该是四楼。” “……” “凡特斯。” “……” “你们说的，也是凡特斯吗？” 林晓：事儿不是凡特斯的，但我们人是凡特斯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们说的，也是凡特斯吗？”天仙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两人，神情里面满是诚恳。 “不是……”黄禄摇摇头，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不远处传来叮咚一声，电梯们打开，成延和两人一起从里面走出来。注意到黄禄他们这边的动静，成延疑惑地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眉头微皱。 明明眼前这人并不是去五楼面试的，黄禄和林晓都莫名生出些许心虚来。 当真是平时做了亏心事，半夜才怕鬼敲门。 许是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尴尬，原本要往自己车位上走的成延，硬生生地转了个方向，绕路两步走到黄禄他们面前。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黄总。”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成延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落在了旁边的“天仙儿”身上，挑了挑眉：“这位是……你们朋友吗？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没见过那你要上前握个手要个签名加个微信吗？”对上成延，黄禄的气性儿顿时就又翻涌上来了，眉毛一横，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不好意思，不熟啊我们。” 成延笑了笑，没说话。 林晓适时地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两人中间，刚准备说点什么，便听到站在最后面的“天仙儿”小声吐槽：“现在还流行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吗？” 虽然小声，但在场的几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成延温和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甩手走了。 “成延的脾气，还真是……”林晓在脑海里认真搜罗了一圈，也没想到什么更好更精准的形容词。 很多次黄禄说话，几乎都相当于直接怼他脸上去了，成延即使当场不高兴，但没过几天再碰见，也依旧会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主动打招呼。 “可能是有精神疾病吧。”等人走后，“天仙儿”顺着林晓还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黄禄：…… 林晓：…… “嗯，有道理。”黄禄煞有其事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没有十年八年的精神病史，是很难做到像成总这样。” “他之前是不是欠你钱来着？”林晓说完，摇摇头自我否定：“不对，现在欠钱的不都是大爷吗？” “那可能是你欠了他钱？”“天仙儿”看着黄禄，问道。 “怎么可能。”黄禄嗤笑一声，语气相当猖狂：“我虽然欠钱，但也是走的正规流程，找的正规银行，每个月定时定点儿的都在还着呢，哪儿还有机会做这种不正规大爷。” “那就是他做什么事儿，亏心了。”林晓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但两人都默契地停下，没继续再在当前的话题上说下去。 成延统共就在凡特斯楼上待了三年不到，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他和黄禄两人一起吃过饭之外，后面再碰上都是鸡飞狗跳，两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亏心事不一定有，但结仇一定不少。 黄禄没吭声，显然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林晓也不管他，转头看着一旁吃瓜吃得相当乐呵的“天仙儿”，问道：“来面试的？” “嗯。”天仙儿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地看向林晓，说道：“去凡特斯面试的。” 黄禄和林晓：……这人果然停损的啊。 “行了，跟我们上来吧。”黄禄拉着林晓的手，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们凡特斯的。” “哦。”天仙儿点了点头，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跟上，而是站在原地犹豫着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夫妻店啊？” 夫妻店。 夫妻店！ “不是。”林晓下意识地就想要开口否认。 “这么说也没错。”黄禄说完，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再说话，但黄禄握着林晓的手却更紧了。 “……”林晓无奈，在黄禄的注视之下，硬生生地改了措辞：“也差不多算是这个理儿吧。” “哦。” “他负责店里的事情，我就只负责直播室的部分。”林晓想了想，又飞快地补了一句：“不过我们现在只是普通谈恋爱阶段，其他也没什么，如果在这里工作也完全不需要有任何其他心理负担。” 黄禄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也不管后续林晓补充了什么，只是偷偷地用手指挠了挠对方的手心。 或许是这举动实在是太过温柔，和平时黄禄的画风比起来有些相差甚远，指尖触及到掌心的瞬间，林晓像是过电了一般。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当着别人，两人在私底下的亲昵小动作，电流从掌心疯狂蔓延开来，来势汹汹地直接淹没了林晓。原本还想继续再说点什么的林晓，此时脑海里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走吧，”黄禄弯了弯嘴角，晃着他和林晓互相拉着的手，往楼道的方向示意了下，说道：“上去我们店铺看看。” “天仙儿”本名叫做纪云，虽然被秦越越一眼相中就叫做“天仙儿”，但实际长相相对气质型的林晓和明艳型的杨柳来说，要温和许多。同时，身材也更倾向于普通人身材。 “来面试主播的？”林放看着纪云跟在林晓身后进了直播室，好奇地随口问了一句。 “应该是吧。”秦越越也就最开始好奇地张望了下，旺旺接连响起，她忙不迭地把雪糕叼在嘴里，十指在键盘上不断翻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我觉着挺一般啊。”林放仍旧在张望，说道：“你之前叫了好几声的天仙儿，我还真当是有什么影视明星下凡来应聘了，结果就这？” 秦越越没吭声，回完最后一条消息，重重地按下回车键之后，转过头来看着林放，斜着眼问道：“你刚说什么来着？” “啊？什么什么？”林放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在秦越越逐渐凶狠的眼神里，渐渐回忆起刚才的对话来了，犹豫着开口说道：“就说，她是挺一般的啊。就这样的，你还觉得是天仙儿呢。秦越越，不是我说你，你对天仙儿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 林放话还没说完，便被秦越越毫不客气地狠狠砸了下胳膊。 “你……”林放捂着胳膊，瞪着秦越越，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但碍于其他人还在场，只能压低声音喝道：“秦越越，你是不是疯了啊！” “我才问你，你是不是疯了呢。”秦越越紧皱着没有，语气同样严肃得不行，说：“你还开始对人长相挑三拣四起来了，说这话之前，是不是挺久没照镜子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向小林姐申请给你买一面镜子，你每天对着照上个三四十遍。” “我……”林放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有些不合适，说话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说：“我没那意思。” “没那么意思就能这么轻飘飘地对别人长相指指点点了？”秦越越的态度也软和了下来，但语气依旧严肃：“你想想我们店铺，是怎么做上来的，你好歹还是运营。” 林放也沉默了，眼角余光瞥到电脑屏幕，上面的页面还停留在某件衣服的评论区里。 凡特斯能在短短一年之间，走到现在这般境地，靠的不仅仅只是普通的流量大爆发几个字。林晓在直播室里，一遍又一遍地让屏幕前的每一个人，与其陷入对自身的各种不满之中，不如主动去接纳自己和自己和解，发现和展示自己优势的地方。 纪云长相并不算最好，但她展露出来的气质，很容易就让人深陷其中。 自信张扬，本身就已经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秦越越喷完了林放，见他面上已经有难受后悔的意思了，这才得意地扬了扬眉，顺手还从他桌上顺了一包薯片零食。 正在深刻自我反省的林放：…… 徐远航看着两人的互动，面色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起来。秦越越似有所察觉般，抬头往徐远航的方向看去，两人视线难得地再次触碰到一起。 徐远航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率先移开视线，而是看着对方，弯了弯嘴角。秦越越一愣，随即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自打上次徐远航说了那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又坦荡自然地对视。 “徐远航你来评评理，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秦越越过了最开始的慌乱和尴尬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嗯，有道理。”徐远航无比认真地跟着附和，说：“要想说服别人接受这样的观点，自己首先就要从心里去接受并且认可。” “嗯——”秦越越拉长了声音，点了点头，看着徐远航，粲然一笑。 徐远航当即愣在原地，原本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候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其实，我不是来应聘主播的。”等到进直播室之后，纪云看了看眼前站着的两人，说道：“我是来应聘客服的。”说完，还拿出手机指了指招聘网站上的信息。 林晓和黄禄顿时失声，没想到竟然还会出现这种乌龙情况。 “那你……”黄禄修长的食指在桌面轻扣了两下，问道：“那你现在改面试客服也行。” “但你们要找主播的话，也可以让我试试吗？”纪云脸上短暂地闪过些许忐忑，鼓起勇气飞快地说道：“如果不行，我再继续试试客服呗。” 一直没说话的林晓，突然出声问道：“为什么？” “就觉着，是不是我也行，所以才让你们这么误会。”纪云挠了挠头，脸色微红，说完自己率先乐了起来。 “那你试试。”林晓弯着嘴角，眼角眉梢都沾上了笑意。 第一百九十四章 “哟，店里又来了新人啊。”李婷拎着大包小包撞开直播室大门的时候，就看到纪云正直愣愣地坐在小沙发上，对着那一排一排的衣服发愣。 “诶诶诶，”纪云听到动静，当即站起身来，应了一声：“是啊，又来了新人。” 李婷把黑色的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妆容也偏向黑色系，眉毛扬起来的时候，脸上明明白白地写上了“不好惹”三个大字。 “来，帮忙搭把手。”李婷扬着下巴朝对方点了点，纪云顿时滴溜溜地就跑了过来。 原本在另一间办公室的林晓，听到动静也连忙和杨柳一起迎了出来，朝李婷打了声招呼。 “可以啊，兵强马壮了现在。”李婷大致环视了下四周，感慨说道：“看来现在蹭流量是蹭对了。” 林晓走上去前去，大致看了一眼对方拿过来的衣服，招呼杨柳和纪云两人一起收拾挂起来。 “这次拿了这么多？”林晓看着地上一大一小的两个黑色塑料袋，惊讶地挑了挑眉。 “还成吧，我还怕你们觉得少，又去毕文雅那边搜罗了一圈。”李婷神情淡淡地，解释说道：“暂时就这些，几乎市面上版型和材不错的基本款，都在这里了。你们先看看，如果有什么觉得少的，我再给你们找找。” 杨柳对时不时有人送衣服过来已经见怪不怪了，看到这一大堆衣服，就已经差不多能想象后面自己能有多少事情需要忙碌折腾。 倒是刚来的纪云，还对这些充满了好奇，一边收拾衣服挂起来，一边好奇地问道：“小林姐，这些都是要放在我们店里面卖的吗？” “差不多吧。”林晓解释说道：“这些都是从其他家那儿拿过来的，服装工厂的就会挂我们店铺名字卖出去，其他店铺的，到时候也会挂他们自己的名字卖。” “我们这算是……”纪云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说：“是不是就和那些美妆博主一样，上链接做分销？”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们主要还是以自己的品牌为主，其他的都是附带推广。” 纪云当即了然，说：“所以我们最后还得在这么一大堆衣服里面，挑选出最合适我们风格的，再上到直播室去，对吗？” “悟性不错。”林晓打了个响指，赞扬道：“差不多就这意思。你现在收拾的时候，也可以提前想想，找一找思路和想法。” “那行，我试试。” 李婷好奇地看着两人的互动，问道：“新来多久了？” “今天是第三天上班。”不待林晓说话，纪云便乐颠颠儿地自己一个人抢答了。 李婷扬眉：“才三天？以前做过服装行业？” “没有，我就是游戏打得多。现在挺多游戏，也会教人搭配和服装审美的。” 林晓蓦地想到，前不久黄禄为了能让自己空闲时间里帮到林晓的忙，下了一堆市面上流行的换装游戏。最后连续创造打破了自己最低分记录，那些奇怪别扭的搭配反而高悬榜单之后，黄禄愤怒地把游戏卸载得一干二净。 看来纪云的审美，后续也需要对锻炼锻炼。或者，干脆让她直接跟着赵清然去逛几天商场得了。林晓在心里，暗暗地想到 李婷见几人把衣服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和林晓打了声招呼要走。 “不留下来一起看看直播吗？”林晓随口招呼了一声。 “不了，”李婷摇了摇头，说：“我顶多也就当观众，回去在屏幕后面看也是一样的。” 林晓笑了笑，没继续勉强。 随着直播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日流量攀上一个又一个的小高峰，林晓已经习惯这种周围身边人都走开关注自己直播的情况了。远了不说，凡特斯每日这么夸张的发货量，在社区这一片儿都算是被不少人看到留意了的。渐渐地，偶尔林晓和黄禄两人一起出去溜达或者买个夜宵之类的，也都会有人笑着和林晓打招呼，当着或者背着说起凡特斯直播室如何如何来。 “行了，我走了。”李婷起身，朝另外忙碌的两人挥了挥手。林晓送她到楼梯口的时候，李婷才问道：“杨柳也要走了？” 林晓失笑，说：“你也看出来了？” “当然，之上没上心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尤其还是像现在这样，旁边有人对比着。” “随缘吧，人各有志，待在这里并不是最好选择，也不是人人都适合待在这里的。” 李婷点燃了根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视线扫到窗台上放着的烟灰缸时，很明显地愣了下。 烟灰缸虽然大喇喇地一直摆在窗台上，但就使用频率上来讲，几乎能算得上是黄禄的私人用品。他对这些非常爱护且讲究，吸烟频率又高，几乎没等多久快满了之后，就会拿去倒。李婷见过的几次里，要么是快满的，要么就是干干净净里面只有几根一眼就能看出是刚扔进去的新鲜烟头。现在还是相当难得的，只有几根，明显还是已经过了挺长时间的。 “黄禄在戒烟了啊？”李婷不禁有些好奇。 林晓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说：“嗯，在戒了。” 李婷顿时哑然，看着林晓半天说不出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感慨说道：“也就只有你了。之前在vision老何那儿的时候，他烟瘾就挺大，越忙越大。后来new-step倒了，还就彻底放飞自我了，我还寻思他是不是准备把吸烟当做吃饭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戒了。” 林晓心里一动，甜蜜和感动互相掺杂在一起，在心尖儿上荡漾着化开来。她看着李婷笑了笑，说：“毕竟多抽对身体不好，你要是有机会能戒，也可以慢慢试着来。” “我可算了吧，”李婷忙不迭地拒绝，说：“我这频率还算好的了，也就忙的时候才抽抽，可不像黄禄。”说完，李婷也不由得感慨起来，说：“不过现在凡特斯走上正轨，发展越来越好，能超过他心里对new-s/tep的那些坎儿，估计戒起来也快的。” “说起来，你俩在一起还挺好。就之前new-s/tep那么严重的事儿，你都能给他抹平忘掉，可这不容易。” “有人能一起互相扶持，积极向上可真是一件好事儿。”李婷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看得我也想谈恋爱了。” 李婷走后，林晓站在窗台前，看着对方从楼道里走出来，径直去了旁边的车上。很快，李婷便发动了车子，随着嗡的一声响，对方驶出了社区。 正如李婷所说，自打黄禄和林晓在一起之后，黄禄便很认真地积极行动了来。戒烟是，扩张凡特斯也是。似乎对方已经很平稳地开始往上走，并且准备把以new-s/tep带来的失败，远远地抛诸脑后。 那么，自己呢？ 时至今日，她仍旧不敢开车。 林晓看着窗外，缓缓落下的夕阳，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转身的时候，恰好和刚要出来的杨柳迎面撞上。 “我出来透透气。”杨柳愣了下，随即抬手晃了晃自己手里拿着的汽水。 “弄得差不多了？” “嗯，已经全部挂上去了。剩下还有一点儿收尾的事情，纪云不让我做，说留给她她要好好学习适应。” 林晓失笑，她就说刚才怎么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大呼小叫。纪云性格活泼，但做事相当认真积极，简直像极了赵清然刚来的时候。 当四周太过平静无波澜的时候，稍微往里面注入些许新能量，反而很容易就能激起所有人的热情和积极性。 热闹起来了，才能让人从中看到全新的希望。 更不用说，纪云性格本身就属于比较跳脱欢快，同时还对一切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心和学习动力。每天一到工作室们，要么是跟在林晓或者黄禄他们的身后问长问短，要么就是一个人在直播室，对着电脑看半天或者满是衣服的衣杆沉思许久。 “纪云，挺认真的。”杨柳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像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口说道：“她上手很快，再继续跟着我们直播几次，说不定也能自己一个人站出来直播了。” “过两天问问她，她这人胆子大也敢于尝试，应该问题不大。” “嗯。”杨柳点点头，说：“挺好的。” 林晓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杨柳摇了摇头，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心里竟然涌上来了些许失落。 她对自己要离职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就连这次招聘新人，都还是她主动去找黄禄提的。张亚楠突然额离开之后，直播室的所有事情都落在她和林晓两人身上。现如今，多来了一个勤快肯干满是机灵劲儿的纪云，杨柳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是。 只要纪云的工作一步上正轨，即使马上要来临的九月，应该为了双十一的事情而忙起来，她也能够理所当然地就直接离职。 没有什么不好。 “说吧，反正都要走了。”林晓往前走了一步，坐在楼梯台阶上，侧头看向杨柳，扬了扬嘴角。 “你知道我要走了。”杨柳语气闷闷的，但还是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坐在了林晓的旁边。 林晓有些好笑：“不知道才奇怪吧。” 杨柳：“……也是。” 林晓笑了笑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杨柳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很憋屈吧。” “憋屈什么。” “就……我很认真对待的事情，想要在其中认认真真发展的，结果吧……”杨柳声音轻缓，说话的语气还带上了些许忿忿不平：“结果吧，别人很轻易地好像也能做到。” 对于杨柳来说，她所理解的网红，想要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想往上面再窜一窜，前期所需要的付出并非仅仅只是像现在的纪云这样，努力认真好学就行。可现在的纪云，就仅仅只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一头扎了进来。并且周围的人，不管是黄禄还是林晓，都对她非常认可。 “那你还要改变选择吗？”林晓说道。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杨柳马上回答说道：“我不。” 林晓彻底乐了起来，笑了半天，在杨柳逐渐无奈的眼神里，才开始收敛。想了想，看着杨柳，无比认真地开口，说道：“也好，认定了就好好去做。旁边的人如何，不管是走了捷径还是绕了远路，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需要看到脚下的路就行。” 步入社会之后，才会发现，人和人可真是太不一样了。 每个人所拥有的，所希望的，所选择的，都大不相同。想得太看得太多，反而很容易让自己陷进去，走了进死胡同里再也出不来。不如从一开始，就往后退一步，只看着自己的那条路闷头往前走。 杨柳沉默了很久，突然出声问道：“张亚楠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问起她。” “因为在我看来，她是最不适合做视频主播的。”杨柳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比纪云都还要更加不合适。” 第一百九十五章 张亚楠是最不适合做视频主播的，甚至比纪云都还要不合适。 这句话不管是谁口中说出来，林晓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唯独从杨柳口中说出来，林晓不仅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还有种果然如此的唏嘘。 “说说看你的想法吧。”林晓笑了笑，说：“在我看来，直播明明是最没有门槛的行业。” 只需要一个几乎人人都有的智能手机，有足够面对镜头的勇气，这样就已然足够。适不适合，能不能做，只是别人嘴里说说而已，却不能够真正地过来拦着你，把你正在直播的手机给关掉。 “这就是我最不认同你的地方。”杨柳看向林晓，难得严肃的神情里，这会儿却增添上了些许的疑惑：“直播可是要露脸上镜的，怎么能说是最没有门槛的行业。” 林晓挑眉，没说话。 “镜头显胖，再加上我们这也并不是什么特别专业的镜头和摄影环境，所以更加要严格控制身材。不能出现一丁点的赘肉，一丁点的浮肿。平时候少油少盐在，还要控制每天的饮水量。每天盯着体重秤的数字，起伏大或者小，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紧张。” “还要担心妆容的搭配，镜头吃妆，而且即使我们已经把滤镜关掉之后，或多或少地也自带不少美颜，化妆的时候，就要把这点考虑进去。适当地增加妆容的浓度之后，还要考虑出门来，妆容会不会显得不够日常，不好搭配我们店铺的服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妆容之后，又担心时间长了，别人会不会看腻。” “你……”林晓最开始还有些许的哭笑不得，到最后彻底转变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无奈。 “活得累不累。”林晓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不是疑问句，而是语气平淡的陈述句。 杨柳愣了下，看着林晓没说话。 “如果按照你这样的想法说，张亚楠的确不合适，”林晓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我们也全都不合适。” “小林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有经常去逛街吗？” 就在杨柳绞尽脑汁，想要用更合理的词句去表达自己心中所想的时候，她听到林晓突然这样问了一句。 “有。”杨柳没多犹豫地，回答说道。 “有多少人，是像网上那些明星网红一样，不管是从身材脸型到个人气质，都完美无缺的？” 杨柳没说话，林晓又继续问道：“你有经常去看我们店铺的评论区吗？” 杨柳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说：“有，时不时地会去看一眼。” 毕竟直播室的流量每天都在创新高，黄禄也随着上涨的销量给他们所有人都在不同程度上上涨了工资，很难让人不去在意，店铺每天的销量如何，具体又卖给了哪些人，别人穿上会是什么样字。 但杨柳有些失望。 “世界上啊，还是普通人更多一些。”林晓侧身，靠着旁边的墙壁，仰头看着外面逐渐下落的夕阳，语气轻缓：“即使是那些明星网红，也依旧需要精修照片，也依旧特地凹造型摆姿势，也更需要表情管理。精致得不像凡人的照片，也不过只是照片而已，这个世上，大家看都是凡人。” “我们是带货主播，如果连自己的身材都不能接受，都不能和自己和解。怎么样，才能说服别人来喜欢我们的东西呢？或者说，”林晓轻笑了一声，说：“让别人同样也陷入外貌和身材的焦虑里，一起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挑三拣四？” “我反而觉得，不管是纪云也好还是张亚楠也罢，都挺合适的。纪云接受自己，也能靠着本身的自信来吸引别人，就像秦越越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像是天仙儿。” “张亚楠也是同样，但她除了说服自己接受自己之外，还让更多的人接受了她们自己。” “有时间去看看张亚楠的视频吧，几个平台上都有她的视频，我也可以推给你。” 临近夏末，太阳落下得也越来越早，越来越迅速。明明刚才还是明朗一片的外面，此刻已经彻底被落日的余晖所淹没。坐在楼梯口的位置望出去，恰好能看到慢慢在田野上下沉的夕阳。 夕阳余晖逐渐被湛蓝色的光晕所浸染，路灯在这时候次第亮起，散发出更明亮却不耀眼的光芒，让人不由得心生出些许恍然来。 林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楼去了。估计她现在和纪云正因为试推新款的事情而忙得不可开交，她没有叫杨柳，楼上应该这会儿不缺人手，杨柳也不想动。 林晓刚才有句话没说出口。 相比张亚楠和纪云而言，最不适合当主播的，应该是杨柳自己才对。 杨柳就这样斜靠着墙壁，看着太阳逐渐下沉，直到唯一一点的光亮和余晖都消失不见。 说不出来自己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鬼使神差地，杨柳点开了林晓所说的几个视频平台，很快就搜索到了张亚楠的账号。 直截了当的真实名字，再加上她老家的地名，看起来粗糙而又简陋。所拍摄的视频内容，和她的名字一样，同样简单且普通。 不远处斜对面的地方，罗强正好在和张亚楠打电话，丝毫不懂得克制低调的罗强，说话的声音在当前这种已过上下班高峰期的安静环境中，更显得无比大声。对方不算太真切的说话声回荡在空旷而又安静的马路上，和屏幕里扯着嗓子说话的张亚楠，达成了一种奇怪的一致。 “所以你就让她一个人坐在楼下看视频了啊？”直播间隙，黄禄随口问了一句，在得到林晓肯定的回复之后，顿时就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了？”林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没怎么。”黄禄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摇完头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又看向林晓，感慨：“你可真行，上班时间，把活儿都压在自己身上，让人光明正大地闲下来摸鱼看视频。” “我们，真的有把所有活儿都压在自己身上？”林晓靠着墙壁，视线落在了正站在镜头前一本正经解说的纪云身上。 不得不说，纪云在某些方面来讲，的确对得起当初秦越越叫的那一句“天仙儿”。 纪云这不过刚来上班几次，就已经敢大着胆子一个人站在镜头前解说了。她容貌气质算不得是主播中最好，但却足够自信。不理解不够熟练的点，她瞪着眼睛对着镜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笑容灿烂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做作刻意。很快，她就想到了应对的和被遗忘的台词，无比从容地说出来，丝毫让人看不出来她的犹疑。 敢于直视镜头的人，不算多，直视镜头不扭捏做作的人，算得上少。能对着镜头，自信而又从容的，几乎算是少之又少了。 就连黄禄都忍不住感慨：“直播这东西，虽然门槛很低，但天赋要求一点儿也不低。” 对着镜头还能从容有梗，自己一个人也能额侃侃而谈，对于互联网行业来说，就已经算是很强的天赋了。 “可以试试让她继续多播一会儿。”林晓全然忘记自己刚才对是不是把活儿压太多给纪云的质疑，反而理所当然地开始计划起如何让对方承担更多的直播镜头。 黄禄忍不住朝她点赞，说：“恭喜你，你也成老资本主义了。” 林晓毫不客气地回应：“谁让近墨者黑呢。” “你如果说前半句，我还觉得更靠谱一些。” “后半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将就着听听得了。” 正在绞尽脑汁，试图让自己不冷场的纪云，听到旁边两位这丝毫没有把她当外人的讨论，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的时候，看向两人瞪大了双眼。 “得，还学会中途来恐吓别人了。”黄禄感慨。 “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气，也不会让屏幕面前的人感受到不开心，”林晓忍不住夸赞：“也算是技术活儿了，有天赋有天赋。” 纪云：……这对情侣真的是好讨厌。 “对了，张亚楠的农家乐办得怎么样了？”黄禄从直播室出来，一边问一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最近天天就折腾这些分销的事情，都没什么时间去关注。” “也就今天才刚弄好，把四周的篱笆给全部折腾好了，不过上面的那些花啊草啊之类的开起来，还需要挺长一段时间。现在又是夏天，嫁接移栽过去的品种不太好成活，也不知道最后能活下来多少。” “啧。”黄禄好奇地看了林晓一眼，顺手倒了杯水递过去，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不每天也都在弄直播室的事情，怎么，你还有第二十五个小时不成？” 林晓坦然一笑，说：“我倒是没有第二十五个小时，但是懂得规划安排时间。” 不会规划安排时间的黄禄：…… “那行，以后我的时间就完全由你来制定吧。”黄禄打了个响指，越说还越觉得有道理，说：“只要我睁开眼就告诉我，我应该去做什么就行，不用费尽心思去想分轻重缓急的感觉好像也还挺不错。” “算盘打得还挺响亮啊，都快被你给当成键盘给敲烂了吧。”林晓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破对方资本主义的精打细算。 “哪儿能啊！”黄禄当即反驳，低低地笑了起来，说：“这不是想让你管着我吗。” “没兴趣。” “真的？” “真的。” 黄禄顿时有些失望，想了想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真的不试试？” “那又是另外的价钱了。” “那行，你说个数儿，资本主义最不缺的就是恶俗金钱了。” “没空。”林晓喝完水，把杯子重新塞回黄禄手里，说：“而且张亚楠的视频，每次统共也就那么几分钟，随便也能抽出点儿时间来看了。” “才几分钟？对短视频平台来说，超过一分钟的都算是长的了。” “不过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连在一起看了之后，很容易就停不下来。”林晓晃了晃手机，说：“我现在都开始想要忍不住去催更了。” “那我得看看。” 张亚楠的视频，长度都控制在十分钟以内，只有偶尔几个，会拉长到二十分钟。但是当接收了她的画风和设定之后，很容易就陷入其中，不会觉得像其他视频一样，冗长且啰嗦，反而会觉得有无数的细节让人忍不住回味再回味。 而这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等杨柳彻底从张亚楠的视频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彻底地淹没笼罩了大地，路灯次第亮起，路上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和行人回家的聊天声。和刚才视频里的环境，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重合。 罗强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专心用神去听，还能大概听到他在和家里老人说话的声音，很快，又传来小孩儿哭闹声。 应该是想妈妈了，罗强哄着哄着吗，没办法，只能又再次打开了和张亚楠的对话框。 “看完了？”杨柳斜了旁边靠着墙的人一眼，语气难得地温和。 或许是她已经做好了想要离开凡特斯的准备，所以再面对和凡特斯不合的成延时，也没有了往日的不忿。 成延原本从电梯里下来去小卖部买水，路过的时候注意到这边楼梯上坐着的杨柳，索性也就多拿了一瓶水过来在杨柳不远处站着。 从他们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最完美的田野和夕阳，杨柳沉迷于手机上的世界，听到动静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多问。 “嗯，看完了。”杨柳点点头，说道。 “凡特斯还是挺厉害的，出去的几个人，都和这一行有缘。” “你很了解凡特斯？”杨柳侧着头，撑着下巴看向成延问道。 “当然。” “真自信啊。”杨柳感慨，笑着说：“我都觉得我不了解凡特斯。” “那是你。”成延笑了起来。 他长相帅气却又不如黄禄那般凌厉具有攻击性，尤其是在当前昏暗的灯光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得温和不少，像是被罩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滤镜。即使是很直接的怼人，也很难让人感受到恶意并且生气。 杨柳心想：也怪不得成延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就哄骗到人，他诚恳起来的时候，所具有的欺骗性可太大了。 “你喜欢凡特斯吗？”成延突然问道。 杨柳愣了下，还是点了点头，说：“喜欢吧。” “真巧，我也是。” “你还喜欢？真的受虐狂啊。”杨柳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全是漫不经心的不在意。 成延挑眉，想了想，说：“算了，也不怎么喜欢”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黄禄在和林晓大概地聊了几句之后，还真的特地找时间翻出了张亚楠的视频来看，才看了没一会儿，他便有些迫不及待地给林晓发了信息过去。 黄禄：我正在看张亚楠的视频。 林晓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过来：怎么样，是不是还挺不错的。 黄禄在对话框里敲出来一个“嗯”字，随后选择了删除，重新写道：你在干嘛？ 林晓：刚洗完澡，躺床上准备看会儿视频睡觉。 黄禄当即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林晓的电话。 “嗯？怎么了？”林晓带着笑意的声音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问道：“不是说正在看张亚楠的视频吗？” “是啊。”黄禄理所应当地应了一声，也跟着笑了起来，说：“所以打电话，想和你一起看。” 林晓很明显地被噎了一下，她不得不佩服黄禄在某些时候理所当然的直接，常常会弄得她有些措手不及。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也正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直球，才让他们原本从克制礼貌的工作关系慢慢演变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 “行啊。”林晓声音不由得也柔和了下来，起身去书桌上拿了耳机来戴上，这才问道：“你看到哪个视频了？” “才第三个。”黄禄说完，想了想又补充说道：“或者我们从第一个开始补也行，毕竟前两个视频看是看了，但是是我一个人看的。” 林晓失笑，说：“两个人看，画面能变得更高清吗？而且，前面也就两个视频而已。” “不行。”她越反对，黄禄反而越来劲儿，说：“两个人一起看，是不能让视频变得更高清，但是能让人变得更开心。而且说实话吧，前面俩视频还稍微有些无聊寡淡，一起重温一遍，一边看一边唠唠，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新的想法。” “看完了之后，还要给张亚楠写上一篇千字观后感吗？”林晓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点开了张亚楠的第一个视频。 “千字估计不够，就我们这种已经非常专业的角度来讲，观后感都至少是万字起步。不过嘛……”黄禄拖长了声音，俨然一副在认真思索的样子，说：“忙着呢，随便看看得了。” 林晓没想到自己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废话，顿时有些无语：“我得录音录下来，到时候看你还好意思去罗强他们家蹭饭不。” “那无所谓，反正也蹭不了多久了。”黄禄原本只是话赶话地顺嘴一说，说完之后两人都沉默了起来。 张亚楠决定回去发展，并非仅仅是在林晓这儿看到了做视频内容自媒体的可能，更主要的还是想到了能够在老家发展的可能。 和外面高楼大厦繁华世界隔着无数山涧沟壑的大山里，原本只能靠着一眼看不到尽头蜿蜒交错的盘山公路，和看起来奢侈繁华仿佛和自己不在同一个时空的电视节目，去被动地接受信息，被动地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如何。 现如今，竟然可以靠着简简单单的一个手机，和插在不远处的信号塔，就能无比清楚地看到所谓的外面的世界。 除了各种电视节目上展现出来的西洋点心之外，街道巷尾里冒着热情腾腾的大碗肥肠面同样也受到无数人的追捧。精致的白领们，原来也要在人群里挤上地铁，通过一段无比漫长的黑暗才能到达代表城市的高档写字楼之中。繁华的街道上，也有着无数和自己一样的，会为了鸡毛蒜皮而吵架难受的普通人，他们来自城市，来自农村，同样也来自无数遥远的大山。 村子里泥泞坑洼的小路，和外面世界里车水马龙的道路莫名而又奇妙地重合了起来。 外面的世界，陡然无比完整全面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同样，只需要按下一个无比普通的加号按钮，也可以把自己所生活的村寨角落展现出去。 一如当时张亚楠抱着希望来找林晓，黄禄又和罗强说的那样：这一切，很难不让人心动。 张亚楠心动了，并且也为之付出了努力，回到老家之后成功地开始一步一步把计划推进。没有缘由的，不管是林晓还是黄禄都无比坚信对方会取得她所想要的成功，就像当初张亚楠相信林晓一个带货主播能给她帮助一样。 等张亚楠那边稳定之后，罗强带着全家人一起回去，不过也是早晚的事情。去那边继续开厂也好，还是和张亚楠一起也好，前提无外乎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两人在一起。 离别是必然，成年人经历得最多的，也都是离别。 即使是交通出行已经无比发达的今天，飞机高铁汽车，似乎能去到一切自己想去的地方。但还是有很多人，离开之后就永远再也见不到。 忙于工作忙于家庭忙于生活，所有人都很轻而易举地涌入人潮。 “不过现在快递也挺方便的，”黄禄认真地想了下，说：“大不了到时候让他们把腊肉之类的，全都抽真空寄过来。也行，将就着吃吧。”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里还带上了些许勉强，仿佛特别勉为其难的样子。 林晓劝说：“这么勉强，要不考虑算了吧。” “也不是特别勉强，将就吧。”黄禄说完，自己也忍不住乐了起来，说：“得，张亚楠这才刚刚开始呢，我们都快为了她以后火起来的日子给打起来了。” “这不是没见过市面嘛。” “她不是以后打算开个农家乐，等我们有了钱，直接包机过去吃。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 “等我们有了钱，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在立g一样。” “除了立g，也能算是美好的期望。”黄禄郑重其事地说道。 林晓被他的语气给逗得忍不住乐了起来，刚想继续吐槽，便听到黄禄那边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即便说道：“突然觉得也挺好的。” “当然挺好的。”林晓纳闷儿，说：“人农家乐开起来了，特地让你去白吃白喝，当然好了。” 黄禄在听筒那边低低地笑了起来，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仿佛都带上了无比明显的胸腔处传来的共鸣：“是有和你一起计划的事情，觉得挺好的。” 林晓原本想要端水杯的动作一滞，她盯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嗯，我也觉得挺好的。” 能和喜欢的人一起计划做点什么，给某个日子标注上属于两人的信息，连带着充满太多不确定的未来，也让人开始不由自主地期待起来。 “行，那以后双人行动我多计划点儿。”黄禄打了个响指，竭力想要压下自己已经悸动不已的心情。 林晓失笑，喝下一大杯冰水之后，发现自己仍旧平静不下来，只能胡乱开个玩笑应付过去：“你怎么说得像是，我们要去踩点儿做坏事一样，雌雄双煞黑白大盗吗？” “不，”黄禄语气无比认真，一本正经地说道：“是神雕侠侣。” 林晓彻底没忍住，哈哈哈大声地乐了起来。玻璃窗上倒映出来她的形象，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雷厉风行胜券在握的模样。 “在傻乐了吧在。”黄禄悠悠然地说了一句。 “嗯，”林晓看着落地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在傻乐。” 听筒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下，随即听黄禄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嗯，我也在傻乐。不过，我还想要再控制控制。” “那你控制控制。” “不行，太开心了。”黄禄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轻缓了下来，经过电流加工，显得柔软而又飘忽：“一想到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情，就控制不止地觉得开心。” 林晓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声音，她只能故作镇定地开口，说道：“注意点形象，好歹都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弄得像是老树开花一样。” 黄禄的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说：“这何止是老树开花，都能赶得上是老树开屏了。” 两人的笑声连带着呼吸声，莫名而又理所应当地通过电流，逐渐合拍最后彻底同步下来。 “看视频吧。”林晓忍不住打破两人当前无比祥和静谧的氛围，把话题再次拉到正规上来。 黄禄躺在床上，看着已经被自己彻底扔在一边的平板，顿时觉得无比碍眼了起来。 早知道，应该直接换个理由来给林晓打电话的。谈恋爱就谈恋爱，中途掺杂了工作不说，掺杂的竟然还是别人的工作。 黄禄刚想要长长地叹口气表达自己的不满，便听到林晓在那边幽幽地说道：“即使是非工作区域，也禁止一切形式的叹气。” 黄禄：…… 不过不爽归不爽，点开张亚楠的视频之后，黄禄还是很快地就进入了工作模式，开始认真看起来。他和林晓特地对了下时间，把进度条调到一样，这样一来方便同步观看和评论。 “我怎么觉得，这次的节奏不行，太安静了。”黄禄看到一半，摇了摇头，说：“论运镜和美感，张亚楠都还是有些不够成熟，太过安静了，很容易就会让人觉得无聊，不如……” “等等，”林晓连忙打断他，说道：“你先把意见保留着。” “什么？”黄禄问了一句。 “等等。” 黄禄的疑惑并没有维持太久，几乎在林晓话音刚落没一会儿，微信声音就响了起来。 罗强：禄哥，你和林晓正在看张亚楠的视频啊？ 黄禄：…… 罗强：来来来，群语音接一下，我们一起研究研究，看看她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黄禄：…… 罗强：直接说，没有任何关系的。 黄禄：……他压根儿就不想说！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是吧禄哥！”秦越越瞥了一眼旁边哈欠连天的黄禄，忍不住吐槽说道：“如果让ve-nus的人知道，你竟然对着他们倾心推荐的新款打哈欠，我敢打赌，我们放哥一定没办法成功再踏入农场社区一步。” 林放正专心致志地看图，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稍微反应了下，顿时大叫出声：“关我什么事儿啊？” “怎么不关你事儿了。”秦越越双手叉腰，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ve-nus他们那个运营小哥，叫什么来着？楚……楚西，对，就是楚西，不是和你关系不错嘛，到时候如果销量不好，说不定你还得像上次一样。” 林放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上次，楚西拉着他强行逛街的情形，明明天气还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大促虽然十一月十二月才开始，但报名活动早早地就已经开始了。除了店内的主推款之外，凡特斯上新款式以及直播室合作推广的款式内容也需要尽快确定下来。 但新款对于各家来说都算得上是最保密的事情，提前泄露出去，说不定等自己大货还没有做完预售链接刚开，各个平台已经涌现出无数个类似的爆款了。 林晓想要衡量各个合作商家的新款实力，同样商家也需要对凡特斯的直播效果提前进行一次考核。这才有了，前段时间的第一波推广。 城南服饰理所当然地占据销量第一，甚至还带着些许和林晓互相成就的风头在里面。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ve-nus的数据虽然比想象中的要稍微高一些，但仍然处于垫底位置。 venus的运营小哥楚西为此连续在社交平台上找林放聊了几天人生还不够，某次在林放好奇跟着徐远航秦越越一起去街头穿汉服“练摊儿”的时候，被楚西给恰好“碰上”。几番“畅聊”下来，林放就被楚西给压着去ve-nus的实体店看了一圈，硬生生地让他当场挑选出来几件适合凡特斯直播的款式，确保后面新款能推上类似的。再后来，还莫名其妙地被压着逛完了两个商圈。 “禄哥禄哥，您再认真看看，”林放一秒变得无比积极起来，把展示着ve-nus这次新款的平板往黄禄的桌上推了下，眼里全是明晃晃的狗腿。 “你给林晓和赵清然看吧。”黄禄无力地摆了摆手，现在提起要给意见这事儿，他就觉得脑瓜子嗡嗡嗡的。脑海中空白一片，什么多余的想法也想不起来。 赵清然接过平板，看了他和撑着太阳穴靠在桌上同样一脸疲态的林晓，忍不住揶揄说道：“谁让你俩大早上的也要谈恋爱，打电话打个不停，明明来这边就能看到了。” “哇——” “噫——” 听到赵清然这话，直播室里一起开会的几人，顿时拖着长长的声音喊了起来。 “这狗粮，翻了翻了。”其中林放的声音最为夸张，难得有一个翻身把歌唱的机会，恨不得把“嘲笑”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黄禄看了旁边的林晓一眼，脸上的倦色取而代之的变成了得意，学林晓那样撑着太阳穴靠在桌上，斜着眼睛看向众人，问道：“有什么疑问吗？” 众人顿时满含笑意地摆了摆手，连忙回答：“没有疑问，没有疑问，也不敢有疑问啊。” “想什么呢都？”林晓无语地拍了下黄禄，有些无奈地朝众人解释说道：“和张亚楠罗强他们开会来着，就谈张亚楠做的那个视频，看有没有能改进的地方。” 众人顿时齐刷刷地把失望写在了脸上，嘘声在办公室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你们有时间这两天也去看看，有什么改动跟着帮忙提提意见。”林晓仍然不放弃，试图拉更多的人下水。 “走了走了。” “太忙了最近。” “天天窝在公司看视频，我都快对电脑产生ptsd了。” “可不是，原本还想去短视频网站看看小姐姐小哥哥的，完全没精力了。” “别提了，现在一看他们的视频，我第一反应就是他们的穿搭有问题。太业余了，所有优点都没有显露出来不说，还看起来一点都没性格。” “没性格都算是好的，那还能说一句百搭。最怕的是特别有性格的，那些衣服明明很挑人，视频博主还在那儿疯狂安利，一通狂吹穿上这衣服之后就会如何如何好看，简直比灰姑娘的水晶鞋都还要水晶鞋，都快赶上魔法斗篷了！” “这些视频，不应该在穿搭分类里，应该在玄幻分类才是，看得人真是火大得不行。”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絮叨着全都溜了个干干净净，直播室瞬间就只剩下林晓和黄禄两人。 “算了，别搭理他们。”黄禄还担心林晓会失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里的安慰显得不那么刻意明显：“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回头群聊肯定都是在聊这事儿。” “那是当然。”林晓看了黄禄一眼，眉眼微微上扬，说：“千字观后感估计都能算是少的。”俨然一副比黄禄还要更了解所有人的模样。 黄禄：……怎么感觉比起他来说，林晓要更懂秦越越他们，秦越越也更愿意搭理林晓一样的。 “好歹我也是禄哥，”黄禄摸了摸鼻尖，说：“能不能稍微给我一点面子。” “那我还是小林姐呢。”林晓乐了，看向黄禄的眼神里，满是张扬的自信。 “好好好，你是小林姐，你就是凡特斯真正的老大。”黄禄说完，自己也没忍住跟着乐了起来。 “不过，”黄禄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些许的犹豫：“如果实在是撑不住，我就和张亚楠说一声，暂时先缓一缓，把时间往后调或者重新找一个大家都能有空一点的时间再来讨论研究。反正吧，就现在我们这样七嘴八舌地说一通，估计她也要消化好久。” “还行，也谈不上撑得住撑不住的。”提到这茬，林晓虽然仍旧有些疲惫，但语气里的兴奋和志在必得也丝毫不加掩饰地展现了出来。 黄禄仍旧有些担忧，他虽然已经全职创业已经好些年了，但在生活上也算得上是非常自律。每天早上从一睁眼开始，脑海中就不断地预想安排着当天的工作进程，从踏入工作室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彻彻底底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即使是中间new-s-tep倒下的那段时间，他整日躺在家里，也是整晚整晚的失眠。熬夜到一两点钟，第二天凌晨五六点钟仍旧还是会准时醒来。 黄禄在自己已经完全习惯并且适应了如今这种高强度，生活和工作完全掺杂在一起的状态，林晓却不一定。虽然之前在vision肯定也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但后来在家休息了大半年，加上陈念念的事情，林晓不一定能受得住。 “没事的。”林晓侧头，恰好看到黄禄眼里浓浓的担忧。 被关心的感觉悄无声息地蔓延上来，把林晓紧紧包围其中。 林晓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轻缓了起来，她看着黄禄，翘了翘嘴角，说道：“直播室现在的事情虽然多，但差不多都已经彻底流程化了。中午一来，和几家店铺打声招呼看看新晋的款式，就能直接准备晚上直播的内容了。这中间，也几乎没什么太完整的空闲时间。晚上直播结束，收拾整理完都一两点就不用说了。一天里面，算下来也就早上有那么点儿时间大家都能凑到一起的。早起也就早起，算不上太难受。” “道理是一回事。”黄禄点点头，看向林晓的眼神也变得柔软了许多，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心疼又是另一回事。” 两人额头想抵，独属于对方的温度和气息通过两人交互相触的地方远远不断地传过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很快就沉浸在了其中。脑海里原本还紧紧绷着的神经，似乎也在这时候慢慢地松开了来。 困意疲倦此时仍旧还存在，但却被另一种更为强大的温暖所笼罩。 “谢谢。”林晓轻声说道。 “谢什么？”黄禄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笑意，声音也跟着放缓了不少。 “谢谢还需要理由？” “当然需要，感谢也是要讲究证据的。” “这么严谨？” “做生意嘛，严谨点儿好。” 林晓看着镜子里抱着的两人，嘴角不受控制地不断上扬，直至笑意彻底蔓延开来。 “我……其实挺喜欢现在的状态的。”沉默了许久之后，林晓突然出声说道。 “肯定，”黄禄倒是对她非常了解，说：“如果不喜欢，你就是资本主义最喜欢的剥削对象。” “和你说认真的。” 黄禄这次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工作对于每个人的意义来说，都不尽相同。但绝大部分人，不过都是为了温饱。 生活于世上，似乎每天都在被衣食住行几个字给裹挟着前行。忍受超长的通勤时间，忍受着被客户挑三拣四，忍受着日复一日流水线般的寡淡。 可也总有人，被生活缠绕住的时候，也总想要做点其他的什么。 “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也很喜欢现在的忙碌。”林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轻缓却又坚定：“至少对于我来说，忙碌，也是有意义的。” 黄禄长长地舒了口气，在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悄然落地。 万幸。 万幸林晓并没有被以前的过往束缚，陈念念的事情不再让她止步不前，反而因此还成为了她前进的动力。 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有意义的事情，那就值得一往无前。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出黄禄所料，几乎到晚上的时候，凡特斯的群里就已经被消息刷屏了，内容无外乎都是关于张亚楠做自媒体的这事儿。 赵清然：既然是要走田园农家乐风，服装上最好也把风格统一一下。 徐远航：汉服？但我觉得不是特别适合，一来是不方便干活儿，二来是和其他视频博主相重合了。虽然抄袭谈不上，但能避嫌还是尽量避嫌的好。 徐远航：就现在汉服圈儿，讨伐那些非正版的服装，都有些草木皆兵那味儿了。就担心矫枉过正，到时候也把战火给烧到我们身上来。 秦越越：怎么有种你现在特别畏手畏脚的感觉，没发生的事儿你都提前担忧上了。 徐远航：没办法，就现在这破行情。闲下来了，就容易把重心放在其他八卦上，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秦越越：那看来还是要无知者无畏才行。 赵清然：越越的想法我觉着对，因为不懂不了解，做出来的东西才会更有创意，算不上无知者无畏，但不会因为那么多条条框框把自己束缚住是真的。 谢依依努力地把话题拉回来：所以服装应该怎么样选比较好？ 林放：清爽干净，素雅简单的。张亚楠干活儿利索，这样能让她形象气质更好，看起来更潇洒干练。就之前我看了很多，明明气质就属于干练那挂的，但穿着很柔软的宋制，整体气质就被压下去了。 谢依依：可以多加点对话，更适合下饭看。反正吃饭的时候，听着视频里的人絮叨，感觉还挺好。 陈素：张晓雅说环境可以再收拾干净些再拍出来。 黄禄：嗯，很多人向往原生态，但是也不能接受太过原生态。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开来，说出自己建议和想法的时候，都尽量把理由很详细地解释了出来。林晓一边在群里和张亚楠几人语音着，一边把信息简单整理后再进行转发。在刷屏的消息中，她看到一条毫不起眼的消息： 感觉大家都好努力认真地在积极向上啊。 这条消息很快就被刷了上去，说话的人林晓也没有记住她的名字和头像。只是隐约知道，这人好像是刚招进来的一个普通客服。 “怎么了？”黄禄敏锐地察觉到林晓这边的安静，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林晓笑着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又把刚才看到的那句话给重复了一遍，说：“感觉大家都好努力认真地在积极向上啊。” 张亚楠和罗强，不约而同地都停下了话茬，笑了起来。 “那是当然。”黄禄打了个响指，语气轻快而又自信：“这可是凡特斯。” 是啊，这可是凡特斯。 fantasy！ ***** 张亚楠的自媒体，虽然还在非常初级的起步阶段，但背后站着整个凡特斯给他们出谋划策，认真搜索相关信息来为他们比对计划，渐渐地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向。剩下的，就需要全部交给时间和市场，来慢慢调整修整他们的内容进程。 “诶，不知道为什么，”徐远航拖着长长的声音，语气无奈：“明明张亚楠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我们应该松口气才是，怎么现在还觉得头更大了。” 林晓把一摞衣服扔在沙发上，说：“因为之前忙的是别人的事情，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尽情指手画脚，现在忙的是自己家的事情，而且还是硬着头皮必须决定的头等大事，当然不一样了。” 黄禄紧跟在她后面，同样也抱着一堆衣服过来，放在沙发上之后又去闲置的另一个房间里拉晾衣杆出来。凡特斯的两户屋子都已经被办公桌或者衣服包装袋给堆得满满当当了，连个开会的地方都没有办法腾挪出来。林晓和黄禄简单地商量过之后，便决定把临时会议室搬到林晓家里来。 正好凡特斯正处于筹备新款阶段，自己家的款式当然无所谓，但其他不少店铺都在陆续寄各自的新款。万一没人注意，一不小心把别人家的新款漏了出去，只会让双方都尴尬。搬到林晓家来之后，每次来开会的人无非就是那几个，还能够合理避嫌。 “他怎么熟门熟路的。”赵清然看着黄禄两人的举动，撇了撇嘴，说：“还真是完全不把自己当做是外人啊。” 听到这话的黄禄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她一眼，问道：“我需要把自己当做是外人吗？” “不需要不需要。”赵清然连连摆手，瞬间变成一脸狗腿样，说：“我才是外人，我才是真正的外人，老外人了！” “既然知道自己是外人，就给我赶紧行动起来。去——帮忙去。”黄禄把手上的衣服往赵清然怀里一扔，说：“还在这儿当上大爷了，泡泡咖啡喝喝茶，不够你享受的。” “这不都是给大家伙儿准备的嘛。”赵清然话音刚落，茶几上小水壶刚好烧开。赵清然拿着手里的衣服，视线在黄禄和茶壶上飞速来回扫了一眼，终于认命地站起身，临走时还不忘嘱咐秦越越，说：“越越啊，这可是上好的小青柑啊。第一壶茶可以直接倒掉，后面都不要泡太久了，不然……” “知道了，你快去忙吧。”秦越越哭笑不得地说完，便看到黄禄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连忙噤声，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黄禄欲言又止地看向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的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略微地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忙其他的了。 偷懒成功，秦越越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些许得意的窃喜。 徐远航把她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你瞎乐什么啊你。”秦越越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咕哝了一句。 “没乐什么。”徐远航扬了扬嘴角，抬手往茶几的方向示意了下，说：“该泡茶了，等下水凉了。” 秦越越毫不留情地吐槽：“大夏天的，你还担心水凉了呢。”只不过嘴上这样嫌弃着，手上的动作不停，还是认认真真地去端起水壶开始泡茶。 “再夏天，那也没有凉白开泡茶的。” “也是。”秦越越倒水的动作进行到一半，转头偷偷往赵清然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吐槽：“但大夏天的，还这么兴师动众地泡热茶，好像也挺奇怪的。要我说啊，还不如请我们喝珍珠奶茶来得舒服。” 徐远航相当配合地点了点头，说：“那等下我和你们禄哥建议一下。” “我可谢谢你了。”秦越越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说：“你去建议了，估计后面你们喝上了小青柑吃上了冰棍儿，我就只能被允许和凉白开了。” “也不至于这么残忍吧。” “至于，可至于了。禄哥的损，需要朝夕相对才能感受出来的。”秦越越终于按照赵清然的全部流程操作完毕，随手递了一杯给徐远航。 徐远航接过，便看到秦越越瞪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 “挺好喝的。”徐远航顶着对方的期待喝下之后，认真说道。 听到想象中的回答，秦越越这才心满意足起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送到唇边却感受到了滚烫的热意，只能又退后重新吹了几口。如此循环往复几次，这才把茶水吹到满意的温度。喝下的一瞬间，秦越越脑海中闪过刚才徐远航喝茶时候的样子，心想：徐远航刚才好像都没吹几下就直接喝了。 徐远航朝着空调的方向微微侧头，长长地舒了两口气之后，才感觉到自己被烫得有些麻木的唇舌恢复了些许。 黄禄和林晓几人把所有的样衣从车里搬进来之后，又开始往衣杆上挂，但因为到底是分厂家还是按照搭配来分，几人又起来些许争执。挂了又取下来，取下来之后又重新挂上去，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叽叽喳喳热闹得不行。 两相对比之下，完全帮不上忙前期也给不了太多意见的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等他们收拾好。 秦越越侧身趴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客厅另一端那几人忙碌争执的身影，不禁有些恍然：似乎很多时候都是像现在这样。 她和徐远航两人并排坐着，明明是和所有人一起的活动，但都能硬生生地和其他人隔离开来。 好像，他们两个人就已经是个独立的小世界了。 想到这里，秦越越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徐远航。徐远航天热起来之后，就去剃了一个板寸，五官顿时莫名变得凌厉了起来。尤其从侧面看过去的时候，他的下颌线流畅而略显锋利，却出乎意料地不会让人觉得他性格高冷不好相处。相反，秦越越都能想象到，对方转过身来时，嘴角微微上扬，笑得一脸无奈的情形。 似乎像是感应到了秦越越心中所想，徐远航侧过神来，学着秦越越那样把胳膊肘搭在沙发靠背上，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两人俱是一愣。 只不过，很莫名地，这次两人谁也没有率先把视线移开。 “秦越越徐远航，你们俩大爷当久了，也该过来帮帮忙了啊。”林放终于在一堆人的指挥之下，成功地把所有衣服都给挂了上去之后，顿时就迫不及待地拖长了声音把这边空闲的两人给拉下水。 “知道啦，现在就来。”秦越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走吧。”片刻后，徐远航笑了笑，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 “嗯。”秦越越点点头，随即起身。 “对了。” 徐远航刚想跟着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听到秦越越这么说了一句，顿时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对方。 “我们……找个时间谈谈吧。”秦越越飞快地说完。 徐远航很明显地愣了下，随即答应说道：“嗯。” “嗯。”秦越越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应了一声，说完赶紧往前窜了几步，扎进人堆里帮忙去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经历前面几次的筛选上新以及总结复盘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销量评论走向，想要在其他店铺中挑选出一些合适的新款上到直播室里，也算不得什么难度特别大的事情。主要是凡特斯这次收到的衣服，实在是太多了。 “怪不得最近几天胡小宝对上我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越越忍不住咋舌，说：“敢情他是以为，最近我们店铺收到的包裹全都是退货啊。” 林晓宽阔的两个客厅，除了刚才徐远航和秦越越所坐的沙发区域之外，其他地方全都被挂满了衣服的衣杆所占据。 “没办法，时间太赶了。”林晓抬手往身后的挂着的衣服示意了下，说：“双十一大促活动报名在即，我们这边确定选上能上直播间后，他们还要根据就具体情况再调整店铺活动力度。预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只能让他们全都赶在这两天寄过来。” “除了城南服饰之外，这里几乎能有五十家店铺的新款。”黄禄说到这里特地停顿了下，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旁边的林晓身上，眼里的得意和欣喜溢于言表：“而且还剔除了只寄来一两件常见基础单品的零星店铺，和一些只卖市场爆款大街货的店铺，没有一定审美创造和开发能力的，也都直接在一开始就被筛选出去了。” 林放低声咕哝说道：“这不就是以前的我们吗？” 以前的凡特斯，审美能力为零。放弃了创造和开发，只是一个劲儿地跟风做市场货。市场上什么款式卖得好，黄禄就能从毕文雅和婷婷那儿拿到什么款式。 不管是毕文雅还是婷婷，都有意帮他，不管是何种风格何种款式甚至是不同年龄段的，只要是卖得火的，她们都会自发地给黄禄留起来。 价格低，爆款多，凡特斯就这样子在多方的扶持之下，慢慢地从无到有，才敢陆陆续续地招人。最开始的秦越越，林放陈素到后来的杨柳和林晓，也不过才花了一两年的时间而已。 “瞎说什么大实话。”秦越越撞了下林放的肩膀，瞥了一眼正似笑非笑看着他们俩的黄禄，说：“黑历史就该忘掉，忘掉。” “也算不上是什么黑历史，”出乎意料的是，黄禄这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半笑半骂地说过去，语气里反而多了不少无所谓：“都是必经之路，看看现在的店铺，哪个不是从那种时候发展过来的。” 林晓一想到当时点开店铺主页，看到一片乱七八糟透着浓浓廉价网红风的主图时的情景，直到现在也还是会觉得两眼一黑。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些店铺暂时不太能够承担起对应的风险。”林晓翘了翘嘴角，接过了话茬，解释道：“毕竟线上店铺，并不只是货卖出去就算交易完成。” “市场上拿货，和做一两款原创的小店铺，大部分资金链都比较紧张。每天平台的运营费用，发货的成本费用，以及回款还有不确定性。中途可能会有很多人退货货，再加上平台方在活动期间特地设置了延长自动收货时间，发货量越大需要砸进去的资金也越多。” 对于普通的小店铺来说，发货量突然增大并非完全是一件好事。 “前几天我去逛服装市场的时候也听说了，”赵清然难得在这种八卦场合插话，说道：“听说服装上里面有家，和成延他们在一个平台的。好像是辞职刚开始做电商的，也不太懂，就跟在别人身后一边学一边做。” “稀里糊涂砸了不少钱进去，也误打误撞地做出了个小爆款。但他也没什么经验，没有一开始就和拿货的那家老板娘谈清楚。以至于量冲上去了，老板娘那边死活不优惠，一块钱都不让步。后来没多久，其他家也开始跟着卖他的那款，价格比他的还要低。好不容易好起来的生意，顿时急转而下。” “那小伙子就有些着急了，只能继续让掉自己的利润，强行把订单量做起来。” “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家里也没什么钱帮他，全靠这些年工作攒下来的钱和信用卡支撑周转。” 不用赵清然继续说下去，林晓几乎都能够猜到那个小伙子后续的情况了。 利润让出来之后，订单量的确达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高峰，但代表着也需要更多的成本放在平台里面。拿货的时候，需要现钱，可回款却充满了不确定性。每天的订单量都在增加，需要的钱也越来越多，同时售后率也开始逐步上升。 “没多久，他就撑不住了，开始借钱。”赵清然停顿了下，说：“还是利息挺高的那种。” 单量越大，野心也就越大，需要的资金则更多。 终于，后续上的几个款出了不少问题，利润跑不过借款利息，最后彻底暴雷。 “具体欠了多少钱，后来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赵清然耸了耸肩，但脸上的表情却始终都很不好看。 旁人说起来，不过都是轻飘飘的几句话，更甚者还会嘲讽地觉得，这些都是咎由自取，刚入行竟然就敢想着要一步登天。 可是，能抛弃固定的朝九晚五，一头扎进来的人，谁不想一步登天呢。 秦越越听完，脸上的轻松唏嘘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在凡特斯待久了，看惯了顺风顺水，当抬头看向外面时，才会猛地意识到：并非所有的成功都来得轻易。 即使是现在拥有了选择权的凡特斯，之前也还有个失败倒下的new-s-tep。 “行了，忆苦思甜就到这里。”黄禄拍了拍手，把众人从压抑的气氛之中拉拽出来，说：“现在挑选出来的这些店铺，不用想那么多，一个个的可比我们凡特斯要资本主义多了。” 众人被他的语气给逗来了得不行，但也被他的三言两语给调动起了信心。 “我真的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些店铺竟然会把他们的新款给寄过来。”林放低头看着手里的excel表格，上面清楚地罗列登记上了每个店铺的名字，以及他们所对应送过来的新款。 “我也一样，”秦越越跟着感慨，说道：“远的不说，就ve-nus。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把它当成我们前进的目标来着，现在他们运营楚西天天追着我们后面问直播。” ve-nus第一次寄过来的样衣，只被选上了一件，但在林晓的直播间卖出了不少，连带着ve-nus店铺的流量都有了不少提升。后来楚西在这方面就更为上心了，几乎把所有新款都给寄了过来不说，甚至还恨不得想让林晓给他们做试衣模特，从第一件样衣打出来开始就提意见，根据林晓的想法来调整版型。 “也就只有楚西这个缺心眼儿的能做出来这种事，”赵清然摇了摇头，说：“其他店铺，就算是再信任我们，但也还是藏了一些的、毕竟吧，我们店铺做原创也不过才是今年的事儿。要是我们新款跟不上，直接抄了他们的，他们都还没地方说理儿去。” 林放打量着众人的神色，犹豫着开口，说：“其实吧……ve-nus他们也对我们没那么放心，不至于有啥新款全都往我们这儿寄……” “哦？”黄禄抬眼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放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一字一句说得有些艰难：“有的新款，是楚西偷偷拿出来的。” 赵清然：…… 黄禄：…… 林晓：…… 就连一直沉默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的徐远航，都忍不住问道：“我说放哥啊，你是不是给人楚西灌了什么迷魂汤？” “什么？”林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然他怎么能这么信任你？你们做时装的，不都是指着下半年来赚钱？他还把直接一整个下半年的新款，全都给寄过来了，但凡被拿去工厂做出个仿制版来，压着他们上新的时间上，他的饭碗儿都保不住。” 林放挠了挠头，说：“他估计压根儿就没有想这么多，就想着不能落后我们太多，想把业绩给做起来。” 凡特斯这一年的表现，实在是太打眼了。 随手在网上一捞，比凡特斯要更强的店铺比比皆是。但如今凡特斯摇身一变，明明以前跑在前面的店铺，现在却要捧着最秘密的新款，巴巴地赶上来求合作。 谁都看到了林晓直播室背后的流量，面子和风险，在巨大里利益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你让他以后别这么做了，”黄禄皱眉，说：“适当的心眼儿还是要有的，我们这边虽然也会尽力给每一个新款保密，但难保不会在中途出什么意外。这面前摆着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不合适，说不定都是烫手山芋。” 林放点了点头，飞快地答应下来，说：“后面我会提醒他的。” “行了，”林晓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划了好几笔，说：“这次我会给venus多留几个位置，但具体情况如何，还得过段时间再看。” 林放顿时无比感激地看了林晓一眼，随着这段时间的频繁沟通，他和楚西也变成了朋友。对方在凡特斯这里压上了重注，他也不好就干瞪着眼睛看着朋友的期望落空。如今林晓愿意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了。 “为什么要再过一段时间啊。”秦越越疑惑地问道。 “城南服饰的新款还没到。”林晓扬了扬嘴角，说：“他们是我这次直播，最重要也是我最想要合作的店铺。” 江浙龙头的线上店铺都加入了进来，凡特斯直播室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 第二百章 “城南服饰的新款，怎么筹备得比我们还要慢。”听完林晓说的之后，陈素不仅有些疑惑。 新款的开发，远比普通人想象中的要更困难和繁琐很多。 虽然每年每季的流行面料材质款式和颜色，早早地就已经被欧美给定了下来，但线上店铺更为具体的款式版型甚至印花花型，都在时时刻刻发生着变化。或者说，近两年亚洲市场里面宛如雨后春笋一般突然崛起的线上店铺，在被欧美审美制霸的同时，渐渐开始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风格和流行。 只要有一台智能手机或者一台电脑，随便是谁都可以上网搜索溜达。自己喜欢什么，更想要购买什么，完完全全凭借着自己的喜好。不再是依据导购员和店家苍白而又统一的销售话术，或者是消息闭塞的时候，只能在电视和杂志上被动接受到的所谓的时尚和流行。 欧美风向标仍然存在，但却不再具有不容置喙的强势。 繁花锦簇百花齐放，对商家的时尚嗅觉和市场敏/感度要求就愈发高了起来。 谁都不知道，下个季度下个月甚至是下个星期第二天的新兴爆款会是什么。 小型服装店铺，就像以前的凡特斯，压根儿就不用操心太多。只需要等到季节快到，去市场上溜达一圈，也就能把接下来什么好卖的款式风格给了解个七七八八。 但规模如城南服饰，他们从来都不是市场的跟风者，他们要做的是市场创造者。 林晓：“我们现在只是停留在很简单的，穿起来好看舒服成本不高就行的阶段，反正有这几样条件的，总归也不能翻太大的车。但城南服饰，他们要考虑的是整个流行，直接就是奔着市场爆款去的。” “可是……”陈素仍然有些不解，疑惑地开口问道：“可是这样的话，他们开发准备新款的时间的确比我们要更长一些，后续就算是要调整都会比较微小。而且市面上，不是早就有消息在流传城南服饰在做什么之类的消息了？” 要想在最开始就把抢占市场，拥有足够的话语权，除了必须的审美优势之外，备货的重要性同样也不容小觑。电商时代，消费者们所拥有的选择一日多过一日，再好的商品，等上十天半个月，都不如退而求其次买个今天发货明天送达。 城南服饰既然都已经开始备货了，那说明新款已经定得差不多了。 “防着我们呗。”黄禄食指在桌面上轻扣了几下，无所谓地开口：“我们靠着直播流量保障，本质上和暴发户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城南想要和我们合作，但是也不代表彻底信任我们。” 甚至还带着些许的高高在上。 林放忍不住感慨：“楚西偷偷摸摸地给了我们一大堆，生怕我们选不上。城南服饰那边，一天给各一两款，我们还眼巴巴地盼着候着。” “风水轮流转，反正都是靠销量说话。”秦越越话锋一扬，说：“看看我们，有朝一日都能对着这么多店铺挑挑拣拣了。”语气兴奋雀跃得像是突然得到了值得炫耀的大奖似的。 众人都被逗得乐了起来，很快把当前的话题翻过又继续下一个。秦越越有所感应似的抬起头，余光瞟到一旁的徐远航，正无比专注满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即使没有对视，秦越越都能想到对方笑着看向自己的时候，是何种的温柔认真。 想到这里，秦越越的心跳很明显地漏了一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现在的事情上来。 “丝绒和动物纹，经过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的试错调整之后，算是已经彻底融合了当前亚洲的审美，今年的爆款主题也依旧是围绕着这些元素展开。” “我们店铺的第一批主打款式，主要元素也是丝绒和动物纹，各位手上拿着的也就是赵清然他们带头设计的主打款式和样衣。” “先说丝绒，以前的概念里，这类型的材质都不太日常。做卫衣太过柔软不够硬/挺，深色系远比浅色系要更显得有质感上档次，但同时，独特的光泽感难免会让很多人觉得不够日常低调。相比之下，以前的观念里面，丝绒还是更适合做晚礼服之类的不用特别日常的款式。但是，我们去年的爆款，虽然是一个意外，但也是一个全新的突破点。” “动物纹也是同样，本身所象征的风格偏向于自然和野性，但这偏偏是我们亚洲人平时审美不会太过考虑的点。就像是印花，在欧美中很常见，但亚洲普遍还是以素色为主。” “结合我们上半年所做的一系列斑马纹的经验，这次赵清然把各种动物纹做了柔软化。野心和粗狂被去除了不少，把整体风格往简约的方向拉了下。对比起现在所看到的其他家做的新款，我觉得我们在把欧美流行本土化上要更有优势。” …… 黄禄抬头，看着站在前方滔滔不绝为大家概括总结着要点方向的林晓，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明明四处都是一片明亮，可林晓说话的时候，仿佛像是有特别光束正围绕着在她身边一样。让所有人不自觉地就把目光投向她，跟着她温和却又坚定的声音，很轻易地跟着一起思考。 不管台下的任何人，提出的任何问题，林晓都能对答自如。对方店铺的规模实力，平时销量，以前风向和现在的趋势，信手拈来，完全没有丝毫的犹疑。 自信得仿佛像是在发光。 黄禄的嘴角上扬，心里却稀里哗啦地柔软成了一片。 这样的人，不仅在凡特斯，更重要的还是在他是身边。 “好了，你们把觉得可以上的新款，全都发在群里，明天统计一下。”林晓说完，刚一落座，手边便被递了一杯温水过来。 “温水？”林晓挑眉，现在可都还是需要开空调的季节啊！ “别喝太刺激的。”黄禄笑了笑，说话的语气却完全不容人反驳。 林晓看了他一眼，还是接过了水。 黄禄啧了一声，没说话，林晓的手机却紧跟着轻响了一声。 林晓随点开，发现竟然是黄禄发过来的消息。 黄禄：说了这么多话，喝点温水。想喝冰的，等下开完会就带你去。 这个人，开着会呢，还来找自己聊闲天！ 林晓：选好了吗？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开始想着开完会的事情了。 黄禄：我压根儿就都还没来得及去看，这不是还想着让你喝水的事情。 林晓：…… 黄禄还在自顾自地说下去：唉，看来你不仅没有感受到我制造出来的情/趣，说不定还在心里怒骂恋爱脑碍事儿吧。 林晓：禄哥，少给自己加戏，这里没有片酬可以领。 林晓放下手机，视线扫到旁边放着的水杯，犹豫了下，还是端起来又喝了一大口。黄禄看着她的动作，顿时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还主动起身，跑到饮水机的地方又给她重新倒了一杯。 所有人都在认真地研究面前摆放着的一大堆新款，时不时还传来众人轻声的交流，唯独她和黄禄，还在因为喝水这点儿鸡毛蒜皮的事情，来回说些有的没的。 尴尬和心虚悄无声息地蔓延上来，却如同黄禄所倒的那杯温水一般，轻缓柔和地浸湿着喉咙，流淌在四肢百骸，浇灌出来一朵温柔的话。 黄禄端着水杯走过来，无比自然地又再次放到了她的手边。 林晓的笑意不自觉地在唇角边绽开，众人所不知道的亲昵，让心虚和温柔互相缠绕，生出些许平时鲜少出现的甜蜜来。 “怎么了？”黄禄注意到林晓的沉默，挑眉看着她。 “没怎么，”林晓失笑，把手里的东西往黄禄面前一推，说：“工作吧你。” 新款上直播室的进度预料之中的慢，毕竟每一件衣服都是来自于各大店铺，各方面实力都不低，能拿出来押宝的·12新款当然也各有优势，甚至不少比凡特斯的主推款都要更让人惊喜。几乎都能想象得到，背后的店铺下半年数据肯定也会再次攀升突破。额 “十号晚上，十一号全天，明明直播时长都已经足够多了，怎么排上具体款式之后，就觉得这点儿时间压根儿就不够用呢。”秦越越对着面前的这一排衣服，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休息放松下吧，”徐远航把她手里拿着的资料抽出来放在桌上，说：“看久了难免会审美疲劳，现在做出的选择也不一定好。”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秦越越，一对上徐远航的视线，顿时就把自己想说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能尴尬而又机械地应和：“嗯，好，好。” 在她和徐远航认真做下来好好谈谈之前，秦越越对上对方，都仍然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 毕竟，秦越越习惯了直来直去，这件事情拖到现在才主动提出解决，已经算是难得的破例了。 “你们也不用太着急，反正这两天决定出来给我就行。”林晓看到众人全都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主动放缓了期限，说：“今明两天，估计城南服饰的新款也会寄过来，到时候一起看看再说。” 众人顿时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了，”黄禄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林晓问道：“之后既然把这里都当做会议室了，索性直接让他们把样衣全都往这里寄过来？” “我估计不行，”还不等林晓开口，林放便抢先说道：“除了楚西之外，他们给我们新款其实都算得上犹豫和小心翼翼。本来就算不上特别放心的事情，中途改到家里的地址，估计不会太乐意。” 林放这话说的，很明显就是在指城南服饰。 “算了，反正数量也算不上多，我每天晚上带过来也是一样。”林晓和城南服饰的人打过交道，也知道对方并不是那么好说话。 换地址的事情虽然堪称鸡毛蒜皮，但凡特斯还没做出成绩来之前，面对比自己实力还要更强的合作对象，就更是只有避开这些鸡毛蒜皮的沟通，才能让自己显得更加专业。 “没事儿，我就是随口一说。”黄禄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显然也没把这件事情给放在心上。 第二百零一章 “杨柳离开的时间定下来了？”黄禄翻着手里的杂志，看到林晓推门进来的时候，抬头问了一句。 “嗯。”林晓点点头，黄禄自然而然地起身，递了瓶水过去。 林晓无比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大口之后，才反应过来，视线在瓶身上扫过多看了一眼。 “怎么了？”黄禄注意到她的动作，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 林晓认真回答道：“这味道挺好的，喝起来有回甘。” “喜欢喝？” 林晓应了一声，看着黄禄，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她几乎都能猜到，黄禄后面接着会说什么。 “那等下我先查一查，这东西好歹也能算是饮料的一种，不知道多喝能不能行。如果还多喝没什么问题，我就多卖几箱来给你囤着。” 林晓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唇角。 “可真有你的，”林晓把手里的瓶子重重地放在了黄禄电脑桌上，哼笑一声，说：“敢情我现在喝个饮料，都还得提前打个报告申请，看看检测报告才行呗？” “也不是，”黄禄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开口：“流程从一开始就错了。至少得是，检测报告下来了之后，你才能决定想不想喝，喜不喜欢喝。” 林晓：…… 说完，黄禄还又把瓶子往林晓的手里递了递，说：“不是喜欢喝吗？再多喝点儿，好歹也算是水，多喝挺好。” 林晓彻底算是没了脾气，但又想着刚才的味道的确不错，认命地又重新接了过来。 不远处正带人一起发货的陈素注意到这边两人的动静，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林晓平时候在众人面前端着惯了，现在猛地一下被旁人看到自己和黄禄这幼稚的互动，没来由的还有些尴尬。 “对了，和杨柳谈得怎么样了？”黄禄失笑，却还是相当配合地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下周吧，现在纪云一个人直播几乎没有什么问题。”提到这茬，林晓就忍不住皱眉，说：“下周我们开始我们会陆陆续续播一批新款，正好就能把主播形象固定下来。” “九月了，”黄禄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日历，说：“她手术什么时候去做？” “估计十月或者十一月左右，那时候天儿正凉，也利于后续恢复。”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不管黄禄还是林晓，两人都不是真正的杨柳，没办法感同身受地体会都她对自己本身的要求，以及想要登上更高峰的迫不及待。他们能做的，只有在对方决定之前，多加劝导。在对方做好决定之后，鼓励为上。 至于以后的事情发展如何，谁也没办法很明确地说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说不定呢。”黄禄看着林晓，安抚说道：“前两天听人说，好像齐霁和桑映她们，现在在广州做直播也做得挺不错的，算得上是风生水起。” 齐霁和桑映？ 自从齐霁去了广州之后，就再也没有给林晓主动发过任何消息。还是林晓放心不过，隔三差五地问问对方，齐霁也相当固定地报个平安，多的一句话都没有。 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以至于这俩名字从黄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林晓都还有着些许的恍然。 “也是。”林晓笑了笑，说：“说不定就会比现在更好呢。” 站在劝说的角色上久了，很容易把自己推向一个更边缘的地步，仿佛除了自己所说的所认为的，别人和自己相左的意见想法和决定，就只能被彻底否定。 一如之前的何其辛。 林晓差点就陷入了这种思想误区，现在想明白过来，心情对比刚才和杨柳聊完的时候，顿时变得轻松雀跃了不少。 每个人的选择，都总有自己的道理。主动吃亏也好，还是有机会飞升也罢，一切也只能让自己去选择。毕竟，人生也全都是自己的。别人不会，也没有任何办法为自己负责。 “差点。”林晓又喝了口水，小声嘀咕了一句。 “嗯？”黄禄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她。 “没什么。”林晓下意识摇摇头，想了想又还是说道：“就是庆幸，差点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何其辛？” 黄禄说完，两人沉默着看了彼此一眼，随即都无声地乐了起来。 “好了，我去直播。”林晓休息了一会儿，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之后，这才转身去了直播室那边。 “你们感情真好啊。”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人互动的陈素，忍不住感慨说道：“自从谈了恋爱之后，禄哥你也不总皱眉了。尤其是现在又把头发给剪短了，精气神儿和以前比起来都要好了不少。” 以前的黄禄是什么样子的？ 黄禄已经渐渐地有些想不起来了，和林晓在一起的时间认真算起来，似乎也没多久。但轻松畅快的心情，和对每天的期待却与日俱增。 有期待，就是让人变得更好的最有利证明。 “嗯，是挺好的。”黄禄往林晓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主要还是林晓好。” “活菩萨，把爱撒向人间的活菩萨啊。”黄禄倚靠在椅背上，拖着长长的声音说道。 陈素和另外几个负责发货包装的同事，听到这话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大声乐了起来。陈素扬着嘴角，看向哼着歌优哉游哉的黄禄，蓦地想起了她刚来这儿上班的时候。 黄禄对着谁，都是一副不苟言笑，很难沟通的样子。有时候回复店铺消息，被气得狠了，能把键盘砸得震天响。虽然不会把火气撒到他们身上来，但最开始的时候，陈素对上黄禄还是带上了些许的小心翼翼，生怕这一头霸王龙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给烧着了。 随着一起相处的时间增多，陈素才渐渐地意识到，喷火龙并非是时时刻刻都在喷火的，更多的时候还是阴阳怪气。把人给从头到脚损了一顿，被损的人压根儿还反应不过来。 “禄哥的脾气，我看着还挺好啊。”新来的小罗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可比我之前遇到的所有老板加起来，都要好了。为人大方爽快，事儿也不多，也不会时不时地指手划脚没事儿找事儿。看起来，他还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忙呢。那个小林姐也是，最开始还以为主播嘛，就是站在屏幕前絮叨絮叨就行了。没想到，他们这一天天的，弄得就跟打仗似的。” “忙是忙，但脾气好就算了吧。”陈素一脸同情地看向对方，几乎都能够想到，以后小罗自己的事情多起来，需要直接和黄禄沟通时候的惨状了。 ******* 杨柳辞职事情算是彻底定了下来，众人虽然早就隐隐有了预感，现在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不免还是生出了些许难过。 毕竟自打凡特斯成立以来，杨柳几乎算得上是第一个选择离开的人。 黄禄压根儿没有给众人缓一缓的时间，几乎在杨柳前脚和众人透露了自己要离开的事情，后脚黄禄就赶过来，宣布大家一起找个时间搞个欢送会。 当然，美名其曰是欢送会，但放到凡特斯这里，几乎所有节日活动都逃不开“大吃大喝”四个字。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呗。”林放提议说道。 “今天可以啊，”纪云对这种场合相当热衷，连忙附和，说：“正好我们今天也不用直播。” 凡特斯最开始直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不停从来没有断过。即使是林晓休息的时候，也依旧有黄禄来顶上。还是因为最近琐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林晓还几乎把自己每个星期的休息都贡献了出来，黄禄索性直接大手一挥，强行改了规则。凡特斯一个星期里面，至少有两天都不用直播。 “我可以，”秦越越把头从电脑屏幕后面抬起来，举着手，说道：“现在决定下来，我们改一下自动回复就行，问题不大。” 徐远航咧嘴一笑，说：“那我可以给你们p下图，把全店休假半天的广告牌给你们放上去。” 黄禄视线一转，落在听到动静赶过来的陈素身上。 随即，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陈素身上。 “看我干嘛？”陈素无辜地摊手，说：“着急的货我们也发了，要是来不及，等下和胡小宝说一声，直接放门口就行。” “也行。”黄禄对此倒没什么异议，说：“楼上每天发几千个包裹，也看不上我们家这点儿小数量，放门口就放门口吧。” 林晓感慨：“破天荒头一回，成总竟然能够在我们这儿得到一次好评。” 黄禄打了个响指，当即拍板把事情给决定了下来，说：“我去预约位置，你们打电话让赵清然赶紧回来吃饭。” 众人齐声应了一句，难得有这么齐心的时刻，说完马上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杨柳看着突然激动又突然安静下来的众人，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眼眶有些发热的同时，一直以来坚定的心里，蓦地闪过了一丝犹疑：她真的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 其实，如果能够留在凡特斯，好像也挺好的。 “走吧，去把直播室收拾下。”林晓看着直愣愣站在一旁的杨柳，笑了笑，说：“没彻底离职前，还是得干活儿。” “嗯。”杨柳收起自己的颓丧，笑着应了一声。 陈素回到仓库，开始招呼众人把已经包装好的快递搬到走廊过道上来。中途还打了个电话给胡小宝，大致把今天的安排说了一遍。 “行是行，就是你们得把东西在外面放好一会儿了。”胡小宝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今天件儿有些多，我得晚点儿才去你们那边。” “多放一会儿也没事儿。” “那寄给你们的包裹呢，也放在外面吗？” “嗯，都放在外面好了。” 第二百零二章 “你要走了？”成延看着杨柳，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嗯。”杨柳点点头，应完才看向成延，后知后觉地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还不简单？”成延失笑，抬手往凡特斯的方向指了下，说：“听你们一下午都吵吵闹闹的，站在楼梯口那儿，即使在不想听你们说了什么，七拼八凑地也能知道个大概。” 杨柳一想，也是。 从上午决定把她的欢送会给定在晚上开始，整个凡特斯就一直在忙个不停。所有人来回走动，不断互相商量安排着休假半天需要忙碌准备的事情。 热闹得都让人觉得不像是离别了。 更不用说，凡特斯的人很多都喜欢跟黄禄学，说到兴致高昂的时候，声音一个比一个的大。 最开始还是只有黄禄，而且仅限于生气的时候恐吓人用。有了不管说什么都叽叽喳喳的秦越越，现在还多了一个丝毫不落于人后的纪云。每天一踏进凡特斯的大门，情绪就不由自主地被很轻易地调动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从来没觉得这些大嗓门儿烦人过。相反，她们把所有情绪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情绪明显得，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对方的情绪起伏。 “看来你在凡特斯过得挺开心的。”成延看了杨柳一眼，对方估计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一直不断往上扬，连带着五官也显得柔和了不少。 向来明艳亮丽的人，难得收敛起了自己的锋芒，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的同时，也让人完全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听到成延这话，杨柳脸上的笑容出现了片刻的停滞，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他们人都还挺好的。” “能找到环境舒心的工作不容易，”成延看着她，问道：“为什么不留下来。” 后半句话是很明显的陈述句，并非疑问。 “为什么要留下来？”杨柳并没有顺着对方的话接着说下去，而是瞥了成延一眼，说：“你好奇的事情还挺多。” “当然。”成延笑了笑，说：“毕竟也就楼上楼下的关系，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很难让人不关心。更不用说……” 杨柳直觉对方接着出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更不用说，还是你的事情。” “你可拉倒吧。”杨柳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说完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成延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忍不住乐了起来，说：“这么见外？” “当然见外。”杨柳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诚恳：“我们也不是什么熟人，还是见外一些的比较好，必须见外。” 成延彻底乐了起来，或许是习惯了不让自己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笑的时候压着嗓子，声音低低的，似乎像是有着从胸腔里传出来的震动。 “你都要走了，还和黄禄那么齐心？把当成仇人一样？” “那不然呢？就算是我走了，那我和你也没办法成为朋友。” “好歹我们曾经还一起看过日落。” 原本还想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杨柳，突然就这么被成延噎了一句，卡了壳。 “难道不是？”成延往前踏了一步，走到旁边的小路边。穿堂风向来厉害，把他的裤脚微微吹来鼓起，杨柳这才注意到成延似乎有些过于清瘦。 “一起看过落日的交情，可比一起工作的交情要深。”成延说完，侧头看向夕阳下落的方向，扬了扬嘴角。 落日的余晖恰好洒在他的身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看起来柔和却又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杨柳沉默了半晌，看着成延，认真地说道：“怪不得，那么多人都会上你的恶当。” 成延：…… 成延短暂的沉默之后，彻底爆发出笑声来，看着杨柳哭笑不得地开口，说：“看来你在黄禄身边还真学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台词。” “还成吧，就是正常描述。”杨柳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你和禄哥区别真挺大的。” 就在成延以为对方肯定都不会继续吭声了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杨柳这么说了一句。 “有吗？”成延侧着头，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说：“例如呢？” “具体的谈不上，但是吧，”杨柳看着他，说：“你比禄哥更让人讨厌。” 成延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感慨说道：“难得有人说我讨厌。” “没人说不代表就不是事实。” 成延没说话，杨柳索性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你给人的感觉是真的很不舒服，不过禄哥说你做生意很厉害，可我想不通，你到底哪点厉害了。” “怎么？厉害的人，还有固定一成不变的模板不成？” “没有模板，但是有感觉。至少，禄哥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对待我们工作室的每一个人，大家也都乐意认真去做事。但是你……”杨柳难得有这种可以畅所欲言的时候，略微地停顿了下，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地继续说道：“但是你身边的人，肯定没有禄哥那么多。” “呵呵。”成延没说话，轻笑了两声，也不再继续看杨柳，转身上了楼。 “呼——”看人走了之后，杨柳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听着从楼上传来的嘻嘻哈哈的声音，顿时有些自己都说不出来的茫然。 明明他都已经决定离开了，凡特斯的一切人和事情，都和她不再有任何的关系。不管成延过来是冷嘲热讽也好，还是落井下石也罢，都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但，就是忍不住。 手机铃声在这时候激烈地响起，杨柳看着上面的名字，略微地怔愣了下。 “我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正在计划行进路线，你在哪儿呢？”林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了过来，说：“这次你可是主角儿，所以把选位置的优先权给了你，你想做谁的车，尽管开口。” 估计是嫌屋里面太过吵闹，林晓打电话还是特地走出来站到窗口的位置打的，杨柳站在楼下，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 熟悉的语调，嘈杂却让人不由自主安静的环境，让杨柳原本烦躁不堪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她扬了扬嘴角，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坐你的车。” 林晓脸上的笑容顿时出现了片刻的凝固，黄禄注意到她神情的不对劲，好奇地往这边看了一眼。林晓侧过头，只给对方留了个背影。 “那还是算了，”林晓的声音依旧轻缓，即使是拒绝语气也不会显得太够生硬，说：“还是看以后吧，有机会再说。” 杨柳说完才意识到了一些什么，顿时就有些后悔，听到林晓这么说了，连忙接过台阶，说道：“那行那行。我意思就是，和你们一起就行了，反正禄哥开车也很稳的。” “好了，你还夸上了。”林晓笑了笑，说：“快上来吧，你是不是在楼下，我好像都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了。” 说完，杨柳便听到林晓在窗台的方向，喊了她两声。 “马上就来——”杨柳同样也扯着嗓子回应。 “怎么了？”挂了电话之后，黄禄看着林晓，随口问了一句。 林晓不解：“什么怎么了？” 黄禄直截了当地问道：“刚不高兴了？” 换做是以前，察觉到林晓不是特别想说的事情，也会相当识趣地不再继续问下去。但现在，似乎随着两人关系地不断接近，黄禄的“识趣”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些许变化。 黄禄看着林晓，眼神相当执着，似乎对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还会继续问下去。 “她说，想坐我的车。”林晓无奈，鬼使神差地还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黄禄愣了下，说道：“不好意思。” “没事。”林晓摆了摆手，说：“我才应该不好意思才是。” 林晓想到了之前黄禄生病的那次，即使是那种已经算是相当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也没有足够地勇气去战胜自己。 个人心结这事儿，在林晓看来，都怪不得别人。反而连自己的心情想法都没办法整理好，还因此耽误到别人，才是不该。 黄禄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便听到楼梯间传来了有人上来的脚步声。随即，杨柳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走吧。”林晓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把这个话题给转移了开。 “走吧。”黄禄没说什么，几步走到屋子里，对着众人振臂一呼，说：“收拾东西，走了。” “来了来了。” “马上！等我最后喝一口水。” “等等我，我找不到我的充电宝了。” “去吃饭你要什么充电宝？” “肯定是玩儿手机呗，众所周知，手机下饭是理所当然的标配套餐。” “……为什么我没有听到过这种奇怪的都市传说？” “走了，别磨叽了！”黄禄不耐烦地大喊了一声，说：“留在后面的自己走过去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一窝蜂涌了出来，喧闹的声音从楼上蔓延到楼下，等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接连响起，单元楼门口很快就再次安静了下来。 成延看着楼下的灯亮了又灭，直至彻底地没有了动静。 胡小宝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语气颓丧：“嘿，这些人今天怎么走得这么准时？这么多包裹，也放在外面吗？” 第二百三章 聚餐的地方定在了火锅店。 “我算是服了，禄哥是川渝火锅形象大使吧，十次聚餐能有八次是选在火锅店的。”秦越越看着眼前高耸着的红红火火的火锅店招牌，忍不住感慨说道：“剩下两次，一次是日料店，一次是烤肉店，完全都没有任何惊喜。” 谢依依点头跟着附和，说：“什么时候，我们聚餐才能够有一个环境特别高大上的地方？九宫格照片往朋友圈一发，效果就跟那集赞似的，眨眼间就噼里啪啦的一大堆。” “九宫格？”黄禄走过来，看了谢依依他们一眼，想了想无比认真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现在改了？前几天他们老板才告诉我的，现在新增加了一个九宫格锅底。” 谢依依：…… 秦越越：…… “怎么？”黄禄纳闷儿地看向徐远航，说：“九宫格那可也算是地道川渝味儿，咋了？她们难道还地域歧视不成？美食无国界，更没有省界。” “没事儿。”徐远航拍了拍黄禄的肩膀，说：“反正她们的意见，你即使知道了，也不打算采纳的。” 林晓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环视了四周，发现众人都是一副对自己一言难尽的表情，黄禄不满地啧了一声，说：“这不是觉着方便吗？换做是其他的地方，乱七八糟吃了一堆，自己没饱朋友圈还先饱了。” 连带着林晓在内的众人齐齐地哦了一声。 黄禄无奈，说：“那行，这次之后，三天之内，你们每个人都给交一个聚餐地点上来。环境好，吃得好，价格……随便吧，只要不是国宴级别的都行。之后我们挨个儿吃过去，但凡有一句觉得不好吃的，谁推荐的找谁去。” 众人顿时齐声欢呼了起来，兴奋地恨不得马上掏出手机当场打开导航。 “你跟着乐什么？”黄禄看了一眼旁边掩着嘴直乐的杨柳，无所谓地开口说道：“你之后又没法儿来蹭饭。” 杨柳的笑容出现了片刻的凝固，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何止以后的聚餐没有她了，以后凡特斯大大小小的一切活动里，都不会再有她。眼前的这一群人，很快就只会成为自己人生中社交软件上一个个空洞的名字，以后再联系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彻彻底底地在自己生活里消失。 离别，从来都不仅仅只是不再相见，而是在对方的生命里彻底死去。 眼前众人的热闹喧哗，蓦地一下子就变得遥远了起来。原本对新生活的向往和期待，在这时候莫名地也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了？”林晓往杨柳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 “什么怎么了？”黄禄反问。 “你刚对杨柳说了什么？她整个晚上看起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没说什么。” 林晓看着黄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真没什么。”黄禄看着林晓，神情认真地想了想，片刻之后才说道：“可能，就是戳破了一下她的幻想。” 林晓：“……” “有的选择后果，本身就是自己应该承担的。比起以后想起来犹豫后悔，不如从一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黄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声音轻缓得都有些遥远了起来：“不舍得，也并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凡特斯也的确不是什么特别完美值得人一直留恋甚至耿耿于怀的地方。 后半句黄禄没有说出口，但林晓已经大概清楚了他的意思。 “行了，”秦越越拎着一瓶酒过来，哐当一下放在林晓的面前，说：“别聊了，来喝酒。” 话音刚落，就连一向内敛沉静的谢依依，也捧着酒杯走了过来，朝林晓笑了笑，说：“小林姐，来啊。” 明明群聚的环境和氛围都无比嘈杂，当沉浸在了其中之后，却又能让人感到出乎意料的平静。 ***** “你先送他们回去吧，我正好睡一会儿。”一上车，林晓就自动地窝在副驾驶的位置不想动弹了。 “难受？”黄禄看了她一眼，随手递了一瓶冰可乐过去，说：“喝一点冰甜的能舒服一点儿，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适量有个气氛在就行。” “没喝多少，就是难得动弹。”林晓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凭借着感觉接过可乐，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拿着随手就放在了脚边。 认真来讲，林晓这次并没有喝太多，也的确没有任何醉意不清醒的感觉，就是纯粹地懒。放松地靠在车窗上，脑海里一片明净，可就是不想也睁不开眼。 总觉得，一睁眼之后，凡特斯的人就真的会离开。 明明之前在vision，应该早就习惯了离别。 黄禄无奈，只能又躬身下去拿起来，把可乐打开了之后，拍了拍林晓给她送到了嘴边。 “我……”唇边传来些许冰凉的气息，林晓这才睁开眼睛，在黄禄的注视之下，老老实实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可乐。 “我瞎了，天啊。”赵清然捂着眼睛，和后座的谢依依靠在一起，滋儿哇地乱叫。 “天啊，如果放在几个月前才来凡特斯上班没多久那会儿，我铁定以为禄哥现在这动作，像是在害小林姐。”喝了酒，谢依依也有些上头，平时还不太敢说话，现在是什么话都敢跟车轱辘似的不断往外蹦。 “闭嘴吧你们，一个个的喝得醉醺醺的还不够老实。”黄禄看着后座的两人嗤笑一声，手上的动作却还是不停，一人给她们递了一瓶冰可乐过去。 “冰可乐解酒？”林晓好奇地说了一句。 她说话的声音极轻，坐在后座的谢依依和赵清然两人都没听太清楚。黄禄倒是听清了，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不知道，忘记之前是在哪里听到还是看到了，反正随便试试。” 林晓彻底没忍住，抬眼看着黄禄，低声乐了起来。 “有什么好乐的。”黄禄把靠枕往她头和车窗的位置垫了垫，说：“靠好，等下小心撞到了。” 林晓：“你怎么这么事儿呢？” “事儿就事儿呗，你撞到别喊疼就行。” “撞到了能算工伤吗？” “不知道，应该要按照保险的标准才能够理赔吧。” “理赔还有具体的标准吗？” “不知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就是随口一说。” “哦。” …… 林晓喝得有些迷糊了，问的问题稀奇古怪，偏偏黄禄还能一本正经地把话题给接上然后认真回答。赵清然和谢依依两人坐在后座上，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前面这两人到底是怎么能做到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够扯得津津有味。听了一会儿之后，两人反而把自己给听困了。 “醒醒，”黄禄轻轻地在林晓肩膀上拍了两下，说：“醒醒，在车上睡觉不舒服，起来上楼去睡吧。” 林晓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没有任何想要睁开眼起身的动作。黄禄无奈，索性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就这么等着对方醒过来。 进入九月之后，白天的温度虽然依旧炽热，但随着夜幕降临，偶尔也风吹过的时候，反而还觉得凉爽不少。黄禄打开窗户确定了下外面的温度更加舒适之后，索性就关掉空调直接放下了所有车窗。 冰凉的冷气终于彻底停止，凉意裹挟着独属于夏末温暖的夜风袭来，林晓反而觉得比起刚才来说要更舒服，舒服到都忘记了酒意，只想睁开眼看看四周。 “醒了？”她一睁眼，黄禄便马上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轻声问道。 “嗯。”林晓点点头，精神逐渐恢复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后座的俩人，问道：“赵清然和谢依依呢？” “送回家了。” “赵清然也回去了？” “嗯，刚看你睡得挺好，我就先把她送上去了。你别说，她在车上的时候看着还挺清醒的，上楼关上门之后，就彻底没动静了，我差点还以为她昏迷过去了。” “她好像喝了酒之后就都是这样。” “你呢？”黄禄看着林晓，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有没有好一些？” “好多了。”林晓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就是懒得动弹而已，现在被这夜风吹着，反而还精神了很多。” “那要继续吹吗？”黄禄听到她没事儿，嘴角扬了起来，说：“再带着你溜达几圈儿？” 林晓抬眼看着黄禄，这人不嘲讽人的时候，笑起来相当温柔，神情专注而又神情。比起平时来说，仿佛像是变成了一口幽深的泉水，让人很容易就溺弊其中。 “嗯，”林晓笑了笑，说：“去溜达溜达吧。” 黄禄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温柔而又夹杂着无限暖意的夜风袭来的时候，林晓心里的那点烦躁和不舍，终于开始逐渐消散。 另一边，秦越越和徐远航“认真谈谈”的时间，也终于到来。 “去哪儿？”徐远航看着旁边的秦越越，问道。 “都行。”秦越越无所谓的应了一声。 “那去去年我们一起跨年的地方吧。” 秦越越没吭声，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第二百零四章 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去年是在西湖边跨的年。 “竟然还真的来了。”秦越越下车后，看着四周略显熟悉的场景，不禁还有些恍然。 “反正也不算太远。” 除了去年跨年的时候秦越越和徐远航一起来过，前段时间俩人也还把汉服摊儿给摆到了这边。 “没想到现在这个点，人都还挺多。”秦越越抬眼望去，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闲逛闲聊，或者一堆人围在一起看人唱歌跳广场舞。估计附近的不少业余辅导中心也来了这边，随便搭个台让出一片空地来，就是给学生们现成准备好的舞台。 徐远航看了一眼手表，说：“刚过十点，估计夜生活才开始。” 秦越越不由的感慨，说：“果然是大城市，像我们农场社区那种犄角旮旯，最热闹的夜生活也就只有晚上下班大家出来买菜吃饭那会儿。一过十点，几乎就只有狗叫声了。” 徐远航看着她，哭笑不得地开口，说：“果然是禄哥带出来的徒弟，说话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 秦越越震惊，说：“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啊，再者说了，我刚明明就是特别普通特别普通地随口感慨一句，压根儿就没有骂人也没有阴阳怪气人。这怎么就能直接说我和禄哥一样呢？” “也不一定只有骂人才像，”徐远航侧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说：“就是……给人的感觉。” “很明显你的感觉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出了大问题！” 徐远航看着她这一副恨不得和黄禄划上楚河汉界的模样，乐得不行。 “不过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 “什么？” “就禄哥之前和罗强，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不知道，怎么认识的？” “禄哥之前误会罗强像是小偷儿，后来大晚上的就在凡特斯楼下那条马路上碰见了，两人一起被狗撵得鞋都快跑丢了。也勉强能够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就这么认识了。” “这和不打不相识可差了八百里远，顶多能够算得上是不被咬不相识。” 秦越越顿时哈哈大笑，朝徐远航竖了竖大拇指，说：“我发现你这人，其实也挺损的。” “没办法，凡特斯是一个大染缸，凑得近了很难不会感染。”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乱七八糟的内容，绕着西湖边儿一直走。没有什么主要的话题，也没有特别的目的，两人无比默契地都没有提起他们这次出来的目的。 “太累了。”没过多久，秦越越便率先举起了白旗投降，回头往自己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感慨：“好家伙，我这是把我今年剩下的走路份额给全都用掉了啊。上半年，除了和你出来练摊儿的那几次之外，我好像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距离。” 徐远航摇着头，叹息：“毕竟你们凡特斯一屋子死宅，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打车绝不走路像是都成了你们门派的座右铭了。” 秦越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面带得意地说道：“那可当然，要真成了我们公司理念的话，那以后招人的事情可就不愁了。我们，就是整个世界啊。” 徐远航笑得直咳嗽，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小推车，朝秦越越扔下一句“我去买点儿东西”之后就走了。 两人在的位置光线恰好有些暗，徐远航离开之后，从秦越越现在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修长的深色背影。对方穿过树荫的黑暗，很快来到了广场上。附近有好几辆小推车，旁边站着不少人在排队等候。 估计是去买吃的了。 秦越越这样想着，随意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在一个干净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很快，徐远航就捧着两个碗走了过来。 “你可算来，再不出现我都想去买个电蚊拍，提前开始滥杀无辜名扬天……”秦越越话还没有说完，手上便被怼了一个小盒子。 长椅旁边的路灯恰好被从后面伸长出来的树干枝丫挡住，秦越越看不太清楚手里的东西，问道：“这什么？” “凉糕。”徐远航不等她继续问下去，主动解释说道：“米饭和红糖糖浆做的，微甜凉爽。” “哦，原来是凉糕。”秦越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禄哥还挺喜欢吃的，也买过好多次。最开始是买成品，后来有段时间空闲的时候，就琢磨着自己做。” “看不出来禄哥还有这种天赋。”徐远航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他除了点烟抽烟之外，顶多就只会点一个外卖，压根儿就不像是这喜欢捣鼓些乱七八糟的。” “禄哥其实挺会做饭的，以前就他和我俩人一起上班的时候，只要有时间几乎都是他做饭。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折腾些有的没的。”秦越越说到这里，还有些感慨：“不过现在忙起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自己动手做过什么了。” 徐远航失笑，说：“就现在你们禄哥的这股忙碌劲儿，你还惦记着他亲自下厨给你们这么多人做饭，也是挺有想法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秦越越看了他一眼，说：“指不定正在心里想着要告我黑状呢。” “不至于不至于，”徐远航摇头，语气无比坚定：“我从来都不会和资本主义站在一起。” 听到这话，像是被戳中了笑点一般，秦越越又大声乐了起来。 他们一路走来，似乎什么话都在说，却唯独不说两人这次出来的最主要目的。 秦越越自顾自地乐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徐远航笑道，说：“禁止任何形式的叹气，即使现在已经不是凡特斯的工作区域范围以内。” “怎么，你还想要举报我不成？”秦越越斜了他一眼，眼角微微上扬，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玩笑的嗔怪，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洋洋得意。 “也不是不可能，”徐远航无比认真地开口，说：“反正你们禄哥在迷信方面，可算是已经做到了极致。不管有没有在凡特斯的工作区域范围之内，但都属于黄禄管辖就对了。” “啧啧啧，看错你了。”秦越越佯装生气地开口，话还没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就都乐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秦越越和徐远航已经绕着西湖走出来了一段挺长的距离，离活动广场远了，热闹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地消失，两人四周逐渐彻底安静了下来。 “为什么？”秦越越突然出声问道。 或许是四周安静了之后，两人合拍的笑声和举动，更显得突兀明显，在夜色中存在感极为强烈，让人完全没有办法忽视。犹豫了片刻之后，秦越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什么？” 秦越越问得有些突然，徐远航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他看来，秦越越或许是最开始的确想要认真谈论这个话题，但最后选择了放弃。 成年人之间的相处，最重要的就是识趣。 不主动提及，往往就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拒绝。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徐远航都已经做好随便找个话题结束，把对方送回家之后，那些没说出口的事情就可以彻底翻篇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心理准备后，秦越越会突然再提这茬。 而且还相当直接。 “就是吧……”秦越越突然停下脚步，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认真地看向徐远航，说道：“或许可能是我自己本身吧，有点自作多情，总觉得我和你相处的有些时候，气氛会怪怪的。” 徐远航当即愣在原地，他知道秦越越向来直接，但是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都还能够将直球进行到底。 “所以啊，我可能就会有些自作多情……”秦越越略微地停顿了下，抬头看着徐远航，一字一句地问道：“自作多情地觉得，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四周的路灯都被树荫遮挡掉了大部分光亮，两人所站的距离也不算特别近，从徐远航的位置望过去，不太能够很明显看清秦越越此时脸上的表情，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显得明亮无比。 “嗯。”徐远航蓦地一下就笑了出来，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释然和轻松，说：“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自作多情，我的确是喜欢你。” “哦！”秦越越重重地应了一声，明明是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当真切地亲耳听到时，秦越越仍旧有些不敢置信的恍然。 尴尬的红晕后知后觉地汹涌而至，宛如浪潮一般彻底地将她淹没。 原本在脑海中已经排练过无数遍的台词，这时候也彻底想不起来了，大脑像是卡壳了一般，开始一直不断地循环徐远航刚才所说的那句话。 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自作多情，我的确是喜欢你。 “而且，”徐远航看着秦越越，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来，说：“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徐远航被秦越越这通无比直接的直球砸得有些头晕目眩，但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受到对方的感染，徐远航积攒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直接，无比认真地看向秦越越。 “但是我觉着，我们彼此都应该冷静地再想一想。”秦越越抢在对方开口之前，飞快地说道。 徐远航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随即，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第二百零五章 “所以，你俩后来当真就保持着距离无比冷静地在西湖边而上溜达了一圈儿？”赵清然听完秦越越的话，忍不住啧啧出声。 “溜达了一圈儿也不至于。”林晓翘了翘嘴角，笑着说道：“西湖一圈儿也有十来公里，真要是绕着溜达完，今天估计也没办法这么早看到他们了。” “小林姐！”秦越越嚷了一声，看着林晓，语气无奈：“禄哥还说让你少和我们玩儿，我看啊你才是应该少和他玩儿。好好的人，现在沾染上了嘲讽的气息。” 秦越越感慨完，还无比夸张地长长地叫了一声：“我当初的小林姐啊，你快回来啊——” “好了好了，等下把你禄哥招过来，那可就有你受的了。” 秦越越一想到黄禄那副冷嘲热讽的样子，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说：“不至于吧，禄哥今天不是去李厂他们厂里拿样衣了？” 林晓：“说不定他中途就回来了呢？” “是啊，昨天听禄哥和李厂打电话还说呢，本来今天是没有时间过去的，只是李厂他们那边实在是拖了好几天，没办法他才亲自杀过去的。”纪云饶有其事地跟着附和，说：“反正禄哥上午肯定是会回来的，如果李厂他们来不及，只能下午寄快递过来。” 秦越越：…… “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林晓把话题拉了回来，手上动作不停，给她们一人手里都塞了一套衣服。 秦越越赵清然纪云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依次进了试衣间换衣服。 城南服饰第一批寄过来的新样衣昨天下午就已经收到了，林晓今天拿到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让众人一起试穿搭配。 “这就是我的想法啊，”秦越越在试衣间里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说：“双方都再冷静冷静，好好地思考思考。” “这还有什么可以思考的？”赵清然翻了个白眼，说：“谈恋爱这种事情，就是一时的热血上头。思考得越久，脑子就越清醒，想想也没什么意思，那还怎么能够继续谈下去。” 纪云好奇地看了旁边的林晓一眼，问道：“小林姐和禄哥也是这样的吗？” 林晓没来由的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 她和黄禄在一起，几乎能够算得上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即使是凡特斯的众人，也说不清楚他们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儿的，就连正式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惊喜和意外。 更多的，还是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到，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众人早就已经把林晓和黄禄视作一体。所以即使两人在一起之后，众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仍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现在突然把林晓和黄禄明晃晃地摆在了一起，林晓心里涌上来了些许异样。 原以为理所当然的习以为常，直到这时候才被掀起了些许波澜。 她和黄禄，竟然就这么关联绑在了一起。提到一个人，马上会联想到另一个人。除了各自本身之外，两人也一起成为了一个整体。 “我们……”林晓犹豫着开口，说：“我和黄禄，没有这样的过程。” “我和徐远航，和小林姐禄哥，可太不一样了。”秦越越的声音隔着一层窗帘布传出来，语气有些失真，听起来闷闷的。 “怎么不一样了？”纪云不解，问道：“都是近水楼台，日久生情。工作上能凑到一起，说明彼此的价值观很接近。而且我听说，你之前还因为远山里的生意陷入困境，顶着大太阳的天气和徐远航一起去闹市中心摆摊儿呢。”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你们一起的视频。”纪云的语气也变得严肃正经了起来，说：“当时我就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儿呢。” 纪云这话说得相当自然，本意也只是想宽慰一下秦越越，但没想到的是，听到这里，秦越越反而有些紧张了起来，半晌没有说话。 “你是在担心齐霁？”林晓见她一直没说话，片刻之后还是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秦越越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齐霁？那是谁？”纪云好奇地问了一句。 赵清然耸了耸肩，说：“是徐远航的前女友吧，不过我在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 纪云顿时了然，眼珠转了转，马上反应过来，说道：“算起来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嗯。”秦越越点了点头，说：“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彼此再想一想。” “避嫌吗？”林晓状似无所谓地随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秦越越却应了下来，说：“可不是！虽然我和徐远航认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分手了。但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徐远航为此颓废了多长的时间。” 林晓皱眉，说：“但徐远航不是那种人，如果他没有想好没有处理好自己的情绪，肯定也不会主动提起。而且，徐远航很困难的那段时间里，也是因为你才走了出来……” “但我没有想好。”秦越越的语气顿时变得颓丧了起来，说：“对，我知道。之前看到他难受的时候，我会很想帮他，因为是朋友嘛。困难的时候，能有人拉自己一把，的确很容易就产生好感。” 但是，逆境之中的雪中送炭，到底是感动还是喜欢。连她都没有想明白，更不用说徐远航了。 纪云和赵清然都没有再说话，林晓安慰说道：“那就还是按照你自己说的，给彼此一段时间。” 两人关系之中，时间拥有相当神奇的力量。有时候能把两人推得更近，有时候却又能很轻易地把那些头脑发热的情绪冲散得一干二净。 “不过，不要影响工作就好。”看到秦越越的心情稍微恢复了些许，林晓这才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纪云：…… 赵清然：…… 秦越越：“……你真不是人啊。” 纪云和赵清然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附和：“你真不是人啊。” “小林姐，你真的彻底被禄哥这种无良的资产阶级给腐蚀了。”秦越越痛心疾首地开口，说：“睁眼闭眼都是想着工作的事情。” 林晓扬眉，说：“那看来你是没有接触到我以前的样子。” 秦越越突然想起之前徐远航的吐槽，顿了下，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你们还真的是……没有人比你们更要相配了。” “行了，工作吧。”林晓无所谓地笑笑，拍了拍手让众人恢复到工作状态上来。她和秦越越擦肩的时候，才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说道：“徐远航现在好像开始做宋制了？” 秦越越一愣，若有所思地看了林晓一眼。乱七八糟的思绪一拥而上，她似乎抓住了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起。 “诶，城南服饰的风格实在是太明显了。”很快，赵清然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顿时情不自禁地感慨了出来。 “城南服饰现在的主设计师据说是西班牙进修过的。”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纪云主动接过了话茬，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西班牙？”秦越越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说：“她们的风格不是偏向于韩系比较多吗？” 韩国文娱市场的发达，使其流行时尚方面在亚洲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 韩版宽松自成一体的时尚，对身材的包容性很强。融合了欧美众多时尚元素的同时，包含了亚洲人低调不张扬的性格，韩风因此在服装行业一直处于领跑地位。 城南服饰的风格也是主打韩式，据说最近还正在和某些韩星接触，想要将韩风彻底走到底。 “时尚流行理念，不拘于地理位置。”林晓笑了笑，说：“理念来自于时尚感更强的欧美，版型和舒适度参照大行其道的韩风，把一切都很好地融合糅杂在一起，也难怪城南服饰每次出的新款都能引起市场轰动。” 秦越越：“也是。” “他们这次的色彩感很强，”赵清然身上穿的是凡特斯的新款，和秦越越站在一起，对比说道：“我们今年主打素色纯净，没想到也能意外地融合在一起。” “能看出来城南的风格今年更加强烈了。”林晓分析说道：“以前算是百搭市场款，现在算是一眼就能看出这几款是他们家做的。” “她们家风格还挺跳跃。”纪云手里拎着一条黑色的灯芯绒长裤晃了晃，说：“感觉这条裤子和我们店铺的风格很接近啊，我刚拿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从我们家的新款里面给拎出来的。” 赵清然接过，反复看了一眼，不由得也有些好奇，说：“还好我们去年就把这款给做起来了，不然她们寄过来，我们再认真推，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尴尬。” “他们也是看准了我们的风格和他们不一样，”林晓解释，说道：“再加上冬季的新款几乎已经全都处于最后一版样衣阶段，撞车的几率很低，所以他们才敢把样衣寄给我们。” 纪云想了想，说：“那这么说起来，我们所承担的风险也不必他们要少。” “嗯，”林晓点头，说：“他们把新样寄给我们，需要担心新款被泄露。但同时，我们也要防止他们的新款在我们手里泄露。” 秦越越看着赵清然手里的黑色长裤，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第二百零六章 “怎么了？”林晓注意到秦越越的沉默，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 “没怎么。”秦越越摇了摇头，视线在赵清然手里的黑色长裤停留了片刻，说道：“就觉得这条裤子和城南服饰的其他款有些不同，总觉得怪怪的。” 黑白灰本身就是流行主打色，即使是在颜色跳脱的春夏季节都占据绝对的有利地位，更不用说现在的秋冬季节。不管是男装还是女装，店铺里往往都会有一条黑色长裤作为百搭基础款式，算不得上什么特别稀罕的事情。 可城南服饰这次寄过来的四件新款当中，三件颜色都较为跳脱，款式相对而言也非常新颖，唯独这条长裤，普通，实在是太普通了。 “这条裤子版型还挺好的。”赵清然很快就试穿好从试衣间走了出来，站在镜子面前简单地展示了下，说：“版型不错，高腰微喇，把腰线拉在了人最瘦的位置，恰好能够非常完美地把小肚子给遮起来。同时，裤型虽然是阔腿，但在小腿部分加上了微喇，能从视觉上营造出些许曲线，不会像现在市面上很多的阔腿裤那样，一味地宽松过大，让裤型显得累赘不说，还对各种身材的人都不是特别友好。” “可不是，”纪云接过话茬，说：“很多阔腿裤都有这个毛病，太大了像是穿裙子而且显得特别没有精神。的确是没有紧身小脚裤那样紧绷堆积的感觉了，但也就仅仅只是这样了，看起来几乎能把整个人给扩大了两倍。” 林晓皱眉，说：“但我总觉得，还是有些太过普通了。”说完，林晓找到旁边放着的吊牌，看了一眼，说：“百分之九十五的涤纶，百分之五的氨纶，摸起来应该是经纬向都加了氨纶的四面弹，算不上是什么特殊的面料，甚至应该还能算是有些过于常规了。” “市面上在卖的不倒绒，量大的应该几乎都是和这个类似的品质。每平方米的克重估计都在280左右，差别不算大。价格也不会特别贵，就这个版型而言，对于普通店铺来说的确算是非常不错的了。但对于城南服饰来说，版型应该已经算是特别基础的要求，面料上应该有所创新才是。”林晓说到这里，略微地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道：“款式基础，面料材质也基础，不像是城南服饰会推的新款，即使是主推款也有些说不过去。” “更像是什么平台里面，用来低价跑量的产品。”赵清然挑了挑眉，说：“不过质量和手摸起来还挺好的，低价可能也不至于。” “不倒绒不过是这一两年才重新又流行起来的产品，质量方面其实很多人没有足够的经验和特别明显的感觉。”林晓不紧不慢地解释说道：“这个克重在针织布里面，并不算是特别高的克重，差不多中等左右。再加上这款应该是把市面上不倒绒的毛高定制做高了，给人感觉更厚实的同时，手感和质感也会更好。” 秦越越有些疑惑，问道：“那这样的话，成本不就是又高上去了？” “那倒也不至于，如果数量大又有合作并且品控比较稳定的工厂，即使是从坯布开始订织价格也不一定就会变高。”林晓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样算下来，几乎也能做到同样的价位和乍一眼看起来差不多面料，也远比其他家的质量要好。” 尽管林晓已经尽力用更为直白的话去解释了，但纪云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她之前几乎没有接触过服装行业，现在能说得上来城南服饰和各个店铺的主打风格，已经算得上是她非常努力的结果了。 “那这条裤子，是城南服饰的吧？”纪云瞪着眼睛，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去问问放哥，”秦越越皱眉，说：“这是放哥今天装在一个袋子里面给我的，应该不会弄错。” 赵清然失笑，说：“或许我们之前把城南服饰想得太好了，用低价引流或者是靠量大的压价格，也算是业内比较常见的情况。线上和线下的一现店铺，区别也挺大的。” 城南服饰赶上了好时候，借着互联网的东风顺利起飞。从一个平平无奇的网络店铺，发展到现在的规模。虽然已经是线上店铺前列，但对比已经有了数十年历史的线下一现品牌，仍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毕竟，跑量和高价产品，两者之间注定有着一段不小的沟壑。能把两者同时兼顾到的，统共也就才那么几家而已。 纪云再次茫然了，问道：“低价引流我知道，就是和我们店铺一样。用一款价格低到几乎没有什么利润可言的款式，来吸引别人的同时，从而拉低我们店铺其它款利润高的宝贝。” 林晓翘了翘嘴角，毫不吝啬地表扬说道：“嗯，看来这段时间的学习没有白费。” “嘿嘿嘿嘿。”纪云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乐了几声，接着问道：“但感觉你们说的，好像又不是这个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掺杂混卖，”林晓解释说道：“城南服饰对流行方面有着超强的把控甚至是引导能力，数量也大，相较其他顶级一现品牌而言，能把品质原本比较高的产品成本压到更低，所以能做到比对标的一现店铺价格更低。但同时，如果有一些自发火起来的平价元素和材质，放在他们店铺里售卖，也会有一定的品牌溢价。” 纪云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那这款裤子其实也就是，对吧？质量虽然不错，但如果是城南服饰卖的，就有些不值？” 林晓点了点头，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和失望。 按照她之前对城南服饰的了解，对方应该不像是为了短时间的利润做这种抖机灵的事情。即使是市场上出现了什么平价爆款，他们采用的同时，也会把质量线往上拉才是。 “赚钱嘛，”赵清然耸了耸肩，对此倒是见怪不怪，说：“估计也不算是特别主推得款式，卖个一个季度就下了。反正能留下来作为经典款的，也需要实打实口碑的。” 林晓：“嗯，先试吧，等下我再去问问他们。” 赵清然提醒：“但是也别说太明显，他们那群人心气儿可高了，如果问得太过直接，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见呢。” 林晓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和他们的人接触过？” “算是吧。”赵清然本来还有些不是很想提，在林晓的注视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就我们店里之前出的这个爆款嘛，斑马纹和不倒绒裤子这俩。火了之后，市场上其他家也都在跟风做。这倒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设计师的圈子吧，你说大也不大，统共就这么点儿地方。以前我和你们说过的，在上一个公司带我的那个师父，就知道这两款是我设计的了。” 林晓随即了然，问道：“她现在在城南服饰？” 赵清然点点头，说“嗯。她也就去年才刚去的吧，好像也一直没做出来过什么要特别好的爆款。但我们店铺做起来了之后，听说他们领导还让她和我们学习来着。” 赵清然虽然尽量让自己用无比平和的语气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但说到最后的时候，嘴角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得意。 比起在之前嫌弃和排挤自己的师父面前扬眉吐气，更重要的，还是赵清然证明了自己。靠自己走出心理阴影，正视自己的努力和才能，远比旁人的劝慰要来得更有效果。 “行了，我知道了。”林晓翘了翘嘴角，说：“这事儿我会留意的。” “诶，我问过了。”秦越越拿着电话走过来，说：“放哥说确定就是城南服饰寄过来的，陈姐拆包的时候就单独装在袋子里放起来了的，不会有差错。” 赵清然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这件不够好？”秦越越打量着林晓的神色，试探性地问道：“那需要把它换下来吗？” 纪云：“可我们为城南服饰留出挺多位置来的诶，现在才四件就pass掉一件，后面推荐会不会空啊？” “而且，第一批就筛选，估计他们更不乐意了。”赵清然也低声咕哝了一句。 林晓摆了摆手，说道：“先放起来吧，反正也是基础百搭款，怎么都不会出错。” “那看来还是我们把城南服饰想得太高了，”听完林晓所说的之后，黄禄也忍不住感慨，说道：“跟在人后面仰望的时候，很容易就带着滤镜，总觉得他们似乎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极致的完美。” “但是忽略了，我们现在其实也站得比以前要高了。”林晓看着黄禄，笑着问道：“是吗？” 黄禄扬起嘴角，眼角眉梢全是自信，说：“毕竟借着你的直播，原本我们只是跟在他们后面追赶的，现在也可以主动和他们谈合作了，本身就已经不一样了。” “我从来没想到，能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黄禄忍不住有些感慨，说：“也才一年的时间，如果不是你，可能我还在和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地跟风，市场上做什么我就卖什么，永远比别人晚一步。” “而且，应该也不会再想要去碰原创了。” “这些都是相互的。”林晓笑了笑。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黄禄，她同样也不会有现在的心境。坦然地接受自己，接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努力。 黄禄看着她很明显没有刚才高昂的情绪，索性直接换了个话题，说道：“不过这次接触下来，城南服饰在某些方面来说，还真的也没有太专业。” “怎么了？” “陈姐和我吐槽的吧，他们和你说的快递寄出时间都要晚一天。我们不知道他们寄出来了，胡小宝也没特别关注，他最近有些丢三落四的，总是有几个包裹找不到，陈姐有次就好奇地查了下，发现都是前一天寄出来的。” 林晓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说：“同城包裹寄两天？” “而且他们寄出来的包裹，昨天收到一个，衣服也折得乱七八糟的。” “果然，还是有滤镜。这次给他们预留的位置，我也觉得有些多了，他们的有几个新款着实有些一般。” “算了，第一次合作，以后就知道了。” 第二百零七章 “诶，胡小宝，我说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啊？” “这事儿我是真的不是很清楚啊陈姐！” “你不清楚谁还能够清楚？” “可以啊，胡小宝，现在生意那么好，你们快递站点也没有说给你再配一个助理什么的？” “陈姐啊，你可就别来开我玩笑了。我每天就靠着你们才能够给挣个仨瓜俩枣的，哪儿还能够招得上助理，别重新来个人和我一起分这边儿，我就算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伟大的命运了。” “怎么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 “这不是说得可怜，是这事儿本身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就前几天，站点的人还搁那儿和我阴阳怪气，问我每天数数数不数得过来，想往我这边儿分人来着。” “成功了？” “那铁定是没有啊！”胡小宝的语气激动了起来，气哼哼地开口说道：“之前把农场这边区域划分给我的时候，不就是嫌弃它地广路远又没什么钱嘛。现在好不容易指望着你们做起来了，现在想来我这儿分，这些人净是想些美事儿呢。” “看不出来啊胡小宝，你竟然也会有这么硬气的一面。” “那可不！他们只知道我每天开着小货车拉件儿，但后面的派件啊退换货啊这些事儿也不算轻松。特别是你们的件儿，从别处寄回来的那些，我都会特别小心地单独放起来的。毕竟吧，还是你们之前说了，我才知道原来会有这么多不讲素质的人强行退货。要是再在我们快递这儿给弄脏了弄掉了之类的，那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弄得好像是我们快递给你们弄的一样，无缘无故背上了这口锅。” “行了，你可别絮叨卖惨了。看你现在也不像是把我们放在心上的样子，楼上才是你最大的主顾了吧。” “那哪儿能啊！” 隔着老远的，林晓就听到胡小宝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那架势像是遭受了什么绝世奇冤似的。 “嚷嚷啥呢你在这儿。”黄禄和林晓走近，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问道：“现在是有鹅毛大雪从天上飘下来了吗？” 胡小宝听到这话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正值中午，明晃晃的太阳正在天上挂得好好的。 “什么鹅毛大雪？”胡小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晓忍着笑，解释说道：“天上没飘雪，那你怎么喊得像是蒙了冤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凡特斯拖欠你快递费没付。” “哪哪儿能啊！”胡小宝连连摆手，说：“不至于不至于，别说就我们整个片儿区了，就是整个市里，你们家那可都算是有名儿的。” 林晓好奇，问道：“什么有名儿？” “结款啊，结款及时，事儿也少。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也不会没事儿找事儿地来和我们纠结一通有的没的。就那家啥寒雨，你们应该也知道吧？做跑量女装的。他们家那价格是真的低，利润也薄得不行，亏不起啊，事儿就多了。有时候那些还没收到货就不要了，让拒收的，正常嘛也就是卖家联系联系快递，我们麻烦点儿重新倒腾回来就是。可他们家不是，硬是让我们派件员去想办法。” “你们快递想什么办法，想买强卖不成？”黄禄啧了一声，和林晓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在心底摇了摇头。 寒雨之前也找过林晓，想要跟着上直播推荐。他们家的价格相当低廉，质量也算得上是不错，如果用来做引流款也不错。不过林晓和对方设计师以及老板接触过后，还是选择了回绝。 实在是太难沟通了。 “强买强卖也不至于，反正就是让我们派件儿的同事和对方说，如果要退回或者拒收如何如何麻烦之类的。至少单面儿的快递费，硬要让对方出一些。反正每次一结账催款，几乎就能这么和财务还有快递员来回折腾好几次。相比之下，你们这种客户，换谁摊上都高兴啊。” 林晓眉头微微皱起，这样是她最不喜欢寒雨的一点，似乎把一切事情都写上了理所当然，也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别人的职责所在。 “行了，好话别对我们说，要实打实地把效率给提起来了，一切都好说。反正该我们这边儿做的事情，一定也不会少。”黄禄向来不喜欢这种互相吹捧的环节，直截了当地问道：“刚才你和陈姐在说什么事儿来着？隔着老远的，就听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在吵架。” 陈素冷哼一声，更直接：“和吵架也没啥区别了。” 胡小宝一听，脸上原本带着的讨好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皱，苦着一张脸看向黄禄，说道：“禄哥你可别这么说，我怎么可能会和你们吵架啊！”说完，视线马上落在了一旁的林晓身上。来的次数多了，他也知道，凡特斯这屋里一屋子的暴脾气。要真计较起来，不占理儿的事情也就算了，占理儿的事情，他们能一人一句直接往人脸上踩过去。也就林晓，即使来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性格虽然强势了一些，雷厉风行的，但对比起来，脾气也能够算得上一句温和。 黄禄有些好笑地往林晓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有事儿说事儿，怎么都还没有开始说，就已经先找上救兵了？” “我算不得救兵。”林晓一边澄清，一边还是又再问了一遍：“到底什么事儿？” “就……”胡小宝表达能力奇差，一到要概括总结点什么的时候，就会卡壳。最后无奈，只能求助陈素。 陈素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却还是相当客观地把刚才两人所争执的点挑了部分复述了一遍。 “最近胡小宝派的件，几乎每天都有些是对不上的。例如，我今天追踪的快递单号，应该有二十个能收到。胡小宝送过来的，可能就只有十八十九个。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又能把前一天没派的那个给找出来。” 说到这里，胡小宝也有些难受，忍不住出声，说：“但我每天出门的时候，是真的大致点过的。显示有派送记录的，都是我扫描完才会拿过来的。就今天，有个我还没扫描的件，反而还出现了你们这儿，真的是奇怪。” 陈素无比真诚地说道：“虽然六个核桃里面没有核桃，但建议你也可以试试，说不定用来补脑的效果也不错。” 林晓和黄禄当即恨不厚道地乐出了声。 “不仅露件儿的事情，还有包裹感觉也像是被人给拆封过的一样。”玩笑过后，陈素还是相当认真地继续说道：“尤其是今天，有个包裹拿出来的衣服，都是折得乱七八糟的，感觉不太像是从一开始就放进去的。” 针对这点，胡小宝仍然还有台词来解释，说：“中途被拆过也真的不至于，虽然每天你们的件儿都挺多的，但扫码分类带过来的时候，我也会看大致地瞟一眼，我也没看到过什么特别明显的问题。” “那刚才给你看的那几个包裹，也有视频给你，你总是没话好说来解释了的吧。” 胡小宝的气焰顿时就消掉了一大半，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那几个看起来是有些奇怪，可能是我之前没注意吧。毕竟说实话，这边儿的快递绝大部分都是服装，往手上一拿就知道了。扔过去甩过来的，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有时候大家实在是太忙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才会扔来扔去的。次数一多，难免就会把包装弄得不好，但那也是没办儿的事情啊。谁不想干干净净，工工整整慢条斯理地把包裹全部弄好呢？” “可以啊胡小宝，”林晓翘了翘嘴角，说：“不得已而为之，工工整整慢条斯理，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嘿嘿，”胡小宝挠了挠头，说：“这不是每天到你们楼上，收件的时候都总能听到人成总念叨这些，时间长了，我也就强行装一下文化人了。” “包裹什么样的？”黄禄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我是说，被拆掉之前。” “还好我都拍了视频，”陈素把手机递过去，说：“最开始的时候没注意，后面这几次的都拍了视频。拆完包裹后的包装袋，我也留起来了。” “嗯，就先留起来吧。包裹运输途中，偶尔有些破损也正常，可能我们最近稍微寸了一些。” 得到黄禄的理解之后，胡小宝顿时也理智气壮了起来，腰背挺得笔直，就怕黄禄冲他发火儿。 “看吧人给吓的。”林晓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黄禄脑海中顿时响起了警报声，当即解释说道：“他自己也说了，我可从来都没和他发过火。” 林晓挑眉，没说话。 黄禄：……他怎么现在还得开始解释说明，自己脾气没有他们偏见里的那么坏了不成？ “对了，”林晓转头看向陈素，问道：“昨天城南服饰寄过来的新款收到了吗？这应该是最后一批了。” “收是收到了。”陈素面露难色，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说道：“就是有件衣服上还蹭了一些白灰，就这个快递拆开来衣服穿皱巴巴的不说，快递袋子也跟破了似的。” “先上去，拿给我看看。” 第二百零八章 “看来这城南服饰是真没有太把我们给放在心上。”陈素皱着眉，说话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些许的懊丧。 眼看着凡特斯好不容易从一介寂寂无名的小卒，做到了如今一众店铺排队等着他们一起上直播的地步。算不上辉煌到一呼百应，但也能够勉强说一句走在了曾经目标的前面。从追随者，摇身一变变成了领导者。 城南服饰的加入，更是让凡特斯的众人信心大增。比业界前辈的认可更振奋人心的，是业界前辈的加入。现在的城南服饰不过只是一个开始，当直播大促开始之后，众人相信，还会有更多的店铺加入进来。 但是现在看来，城南服饰的“肯定”，也远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激动人心。 “没事，你先整理出来挂在直播室吧。”林晓朝陈素轻声说了一句。 应付别人的轻视，除了让自己更加努力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更好的办法。 陈素只能点头答应，刚准备转身上楼的时候，便听到林晓又叫住了她。 “胡小宝，你最近的发件情况和我唠唠呗。”黄禄拍了拍胡小宝的肩膀，说：“我们这片儿，听说又多了几家店铺，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胡小宝嘿了一声，说：“肯定都是女装呗，这年头，十家店铺里面能有八家都是做女装的。” 黄禄失笑，说：“也就是在我们这边儿，还是得排除义乌那些。” “嘿嘿，禄哥你就是爱较真儿，总是抓我话里面的漏洞。”胡小宝挠了挠头，嘿嘿地乐了起来。 “这哪儿能算是抓你漏洞？我看你是被秦越越他们给同化了，有事没事儿就喜欢往我头上扣黑锅，弄得我跟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似的。” “那可不敢说你是十恶不赦大恶人，再者说了，您要真是这样的，那哪儿还能够再找得着像人小林姐这样的对象。” 旁边两人都乐呵呵地聊上了，林晓走到靠近陈素的位置，开口轻声说道：“衣服收拾起来之前，先拍个视频。” 似乎是没有想到林晓会突然提这茬，陈素愣了下，下意识地说道：“都拍了的，特地是在拆包裹的时候拍的。” 等到说完之后，陈素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愣愣地问道：“你是说衣服啊？”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完全抓不着，只是隐隐地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林晓点了点头：“嗯，拍衣服。” 陈素原本还想问什么，犹豫了下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今年生意应该比去年要更好吧。”胡小宝依旧还在和黄禄攀家常，说：“现在你们凡特斯一天发的包裹数量，都快赶上你们楼上成总那儿了。” 黄禄挑眉：“我还以为早就已经赶上了，敢情还是落后人家一大截呢。别的不说了，我现在就上楼去问问放哥，最近我们运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一个月烧的钱是不是还不够多，还在给我省钱呢不是。” 胡小宝被黄禄逗来乐得不行，哈哈哈地乐完之后，才说道：“禄哥你可就装吧，我可是知道的。” “你知道个什么，你就知道。” “你们楼上成总，人是跑量的，就讲究一个薄利多销。我问过了，他们卖的价格可实在是太低了，就跟不要钱似的。而且我看着质量和版型好像都不错，还问他们给了我几件儿，我寄回老家给我妈穿。也就是我没有对象，不然也还可以给我对象整几件儿。” “你可真有出息，我们店铺的款式质量哪个又不比他们强了？等你有对象了，到时候领过来，我们店铺里面卖的所有款式全部都给她一件，别的不怕，就怕她穿不过来。” “嘿嘿，谢谢禄哥！”胡小宝乐呵呵地说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还是没说出来，继续傻乐了。 “说吧，什么事儿。”黄禄看了他一眼，随手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算了，等下我还要继续派件儿呢，就不抽了。我怕一不小心，烟灰掉落在车里，没注意全部燃起来了，我可没法儿赔。”胡小宝说完，好奇地看着黄禄，想了想，说：“我发现禄哥你现在抽烟的频率，好像少了不少啊。记得之前每次看到你，都站在窗台那儿吞云吐雾，跟个什么似的。” “还行，主要是吸烟有害健康。”黄禄一脸诚恳地说完，胡小宝顿时就想拔腿走人，不和这人继续贫下去了。 “说吧，什么事儿啊？”黄禄眯缝着眼睛，又重新问了一遍。 胡小宝在他的视线之下，终于败下阵来。沉默了半晌，这才说道：“禄哥，你生意现在这么好了，这边儿是不是也快放不下，要搬家了啊。”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黄禄并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轻声说道：“还没想好呢，你倒是提前给我安排计划上了。别愁，就算是我们办公室搬走了，仓库收货发件儿也还是在这边儿呢，不会挪窝的。” 胡小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反正真要搬，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哟，这么想得开？” “这不是想得开，就是知道吧，就算是你真搬走了，也不会忘了我们这片儿的人的。”胡小宝说完，语气难得地低落了不少。 “有事儿你就说。”破天荒的，黄禄这次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胡小宝终于还是撑不下去了，下意识地抬头往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咕哝着开口：“就是你们楼上成总。” “成延怎么了？” “前几天，他找我问，你们最近是不是在和很多店铺一起联合起来搞直播。我寻思吧，这事儿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反正他也能算是你们同行之一，估计也听到了不少风声，我就没多想直接说了是。” “这的确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黄禄挑眉，说：“凡特斯找人一起推大促新款这事儿，该知道的几乎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知道的众人里面，想法就各不相同了。 像venus这种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绝地求生，顺利翻盘的店铺实在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像城南服饰这样的，一边想要跟着试试，开展自己家的直播，把凡特斯的直播当成是一个探路石，一边又高高在上地瞧不起从半路冲出来的凡特斯。 “我也是这么想的，”胡小宝叹了口气，说：“但他后来又说吧，让我给你们派件儿的时候留意下，到底是哪些店铺想要和你们合作。最好嘛，还是……” 说到这里，胡小宝小心翼翼地看了黄禄一眼，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说呗，怎么了。”黄禄仍旧还是那副不怎么在乎的语气。 “成总说，最好嘛，还是得拆开来看看，别人家的新款都是些什么样儿的。”胡小宝说完，就自动沉默了，也不敢看黄禄。 片刻之后，黄禄才蓦地一声笑了起来，看向胡小宝，说：“那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啊！”胡小宝当即否认，说：“我哪儿能做这种事情呢？就算是我再没有文化，那也知道，有的东西是不能够随便说出去给人看的。” “就你这，说话一套一套的都还叫没文化呢？” “禄哥你可别挖苦我了。”胡小宝说完之后，神情又再次恢复成了那副苦瓜脸的模样，说：“但是吧，你俩之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就怕我来和你这么一说，你反而还把我给记账上了。” “但你也还是说了。” “可不嘛，你们楼上楼下的，万一真要有点儿什么事儿，尤其是像最近这段时间，我还总是迷迷糊糊的，最后可真就说不清楚了。” “那不存在。”黄禄翘了翘嘴角，说：“也就是现在楼上楼下的，之后哪天我真膈应了，就搬到李厂他们楼上去。也不知道这房东到底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脑子有问题的朋友，年年都来膈应我一通不说，现在还直接膈应到我脸上来了。” “成总给了你多少钱啊？”旁边一直还没怎么说话的林晓，突然问道。 胡小宝吓了一大跳，看了看黄禄，又看了看林晓，说：“五万块钱，但我没拿。” “好几伙，五万。”黄禄嗤笑一声，说：“他一天得发多少个包裹，才能挣上这五万块钱？果然是成总啊，一直不出声，一出声就想用钱砸我。” 就连林晓都忍不住挑眉，说：“下次他要是真打算给你，你就接着。” “啊？”胡小宝震惊，问道：“真给啊？这不烫手吗？” “烫什么手，人成总都这么大方了，你还能不接着？不要白不要。”林晓说完停顿了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钱拿到了之后，请我们凡特斯的人吃顿饭就行。” 黄禄跟着附和：“今年凡特斯年夜饭的预算，就从你这儿出来。” 胡小宝：……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让胡小宝回去之后，黄禄和林晓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疑惑。 林晓：“我怎么觉得，成延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黄禄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应该是，而且还病得不清。” “不过，”黄禄停顿了片刻，还是朝林晓说道：“找个时间，和全部店铺把新款再核对一次。” “嗯。” 第二百零九章 “小林姐。”林放拿着记事本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林晓和杨柳在说话，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退了出去。 “怎么了？”秦越越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奇地往直播室的方向也看了一眼。 “小林姐和杨柳俩人在里面。”林放说完，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了一句，说：“估计是在道别吧。” 秦越越随即了然，点了点头没说话。 “怎么了？”徐远航拿着一堆衣服走进来，顿时就注意到了办公室气氛的不对劲，笑着问了一句。 “道别吧。”纪云率先看到徐远航，一边搭茬一边小跑两步上前去帮忙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正准备起身的秦越越动作一滞，停顿了下还是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徐远航注意到她的动作，扬了扬眉。 秦越越耸耸肩，办了个鬼脸。 “和杨柳？”徐远航说完，便看到几人重重地点了下头。 杨柳的“欢送会”已经结束挺长一段时间了，大家早就接受了杨柳会离开的事实，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件事情当真被提上日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让人忍不住有些欷歔。 同行一词，向来让人心生向往。 步入社会之后，同行的人逐渐增多，抬眼望去，周围所认识的人无一不是和自己走在同样或者类似的道路上的。但能做到真正同心志同道合的人，却寥寥无几。 身边的人，走一个，真的就少一个。 “你们禄哥呢？”徐远航问道。他环视了下四周，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黄禄一人。 “去厂里了。”陈素出声说道：“就我们现在正在卖的这一批货中，有一款前期备货不足，后面我们加单下去，结果撞上厂里忙，我们的货就一直出不来，现在马上都快断档了。还是个直播间的新爆款，就指望着它给店铺带流量来着。” “那是该着急，都快发不出货来了，你们禄哥指不定还要和人李厂打一架才行。”徐远航乐了两声，随即感慨说道：“话说回来，你们凡特斯还真挺行的啊，我这才几天没有来，你们就又重新造了一个新爆款出来。造星能力这么强，选秀平台不找你们小林姐去做节目策划真就可惜了。” “行，”陈素也乐了，说：“等下小林出来，我和她说说。” 徐远航：“说什么？” “当然是说你给小林姐找到发家致富新门路了。”秦越越冷不丁地出声说道。 说完之后，她和徐远航都楞了下，随即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仿佛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上次秦越越认真和徐远航摊开来说了之后，徐远航没忍住，后来还是又找了秦越越聊了一次。出乎意料的，秦越越的态度相当坚决，甚至能够说得上是冷酷。 秦越越：我知道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我俩谁也不说，继续就像之前那样相处下去。或许时间长了，我们自然而然地也就在一起了。也有可能，渐渐地大家觉得没什么意思，对方也不过如此，还是回到朋友的位置更好。 秦越越：但我都不是很乐意。 秦越越：这种感觉既然实打实的存在了，那我就想要弄个一清二楚。不管后续的发展如何，但至少在这个环节上，是清楚的就行。 秦越越：我也不是拒绝，但就是想弄清楚了，再好好决定应不应该继续。 徐远航最开始只有被拒绝的尴尬和难受，但等回过神来之后，反而忍不住又重新乐了起来。 徐远航：这点上你是真的随黄禄，丁是丁卯是卯，一定要从开始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越越：对我来说，这个也算是禄哥不可多得并且值得鼓励的美好品质之一。 秦越越和齐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有些时候，甚至还能够说是天差地覆。明明已经刻入自己生活习惯中的齐霁二字，时隔这么久，再对上秦越越，竟然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终于无比坚定地相信，齐霁和徐远航两个人的过往，已经都被彼此彻底地留在了过去。现在他们开始的，都是没有彼此的生活，并且开始尝试着，去找寻在自己新生活中，重新燃起光芒的人。 秦越越同样也无比坦然地，在接受她和徐远航之间所产生的变化和可能。 “新款吗这都是？”纪云抱着衣服放在旁边的沙发上之后，拎起来看了一会儿，眼里满是好奇和兴奋。 “能别说新款两个字儿了吗？”林放趴在电脑桌上，半死不活地喊道：“我都快被这俩字儿给折磨疯了，现在听到这俩字儿，我可都是真的快疯了。” 秦越越毫不留情地吐槽：“这才打了一上午电话呢，就痛苦得跟什么似的。” “什么叫做才一上午的电话？”林放有些不服，说：“对我们这种长期以来都重度依赖网络交流的社恐来说，打一个电话就足够让人社恐发作了的，更不用说还连续打了一上午。” “嗯，是新款，不过是打算明年春天再上的。”徐远航回答了纪云的问题，转头看向林放，问道：“怎么你还要打电话了？” “这不就是因为那些新……”林放说到这里，瞬间泄气，咬着牙把后面的话给说完：“那些其他家拿过来的准备上直播的新款，我在向他们一家家地确认，有没有什么问题啊，款式之类的对不对。人家乍一下听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就连忙打电话过来向我确认了。” 凡特斯在联合其他同类型店铺做直播的事情，徐远航也知道一些，随口问道：“怎么还需要重新确认一遍？是拆包裹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给全部混在一起了不成？” 一听他这话，陈素便率先炸了起来，说：“那可不是因为这。就是普通客人寄过来的包裹，我都是让人站在摄像头面前拆的。更不用说，是从其他店铺那儿寄过来的了。不可能搞乱，也不会弄混。” 秦越越失笑，说：“那可不，陈姐在这方面向来小心得很。” “你可真委婉，”林放摇着头，吐槽说道：“就上次，我看到陈姐拎着个包裹，径直走到摄像头面前晃了又晃，就跟做法似的。我还以为她是被禄哥给传染了，也开始搞封建迷信这一套了。还正犹豫，要不要去举报她呢。” 陈素笑骂了道：“胡说什么呢你！” 徐远航：“那是因为什么，还要再和人重新确认一遍？也不嫌麻烦，碰到些不好沟通的，指不定还觉得你是在没事儿找事儿，给人添麻烦呢。” “可不是。”林放吐槽完了，心情也平和了下来，说：“不过这些事儿吧，小心点儿倒也没有什么错，反正事情都已经做完了，都没什问题就好。” “诶，”说完，林放又看向沙发旁边，一直举着那几件汉服爱不释手的纪云，问道：“你还对汉服感上兴趣了？要真喜欢，找徐远航买，又内部折扣价。” 纪云双眼顿时一亮，说：“啊？我们也有内部折扣？” 秦越越乐颠颠儿地回复：“徐远航算是我们凡特斯的编外员工，虽然没有正式编制，但该有的折扣一点儿也不落下。” 徐远航哼笑一声，说：“看来我还得感谢你们才是，对吧？顺便再像你们这样举这个小横幅，溜溜达达地出去，告诉全世界，凡特斯待我不薄。” 秦越越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纪云把喜欢都写在了脸上，但神情仍然还有些犹豫，看了徐远航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之前都没有怎么接触过汉服，只知道很好看，但是好像也很贵，动辄都要几大百上千。这些衣服好看是好看，但其实都不是很日常。这个价格，还没法儿经常穿出去，就有些舍不得。” 这话说出来之后，纪云都有些惊讶。或许是平时大家相处的氛围都太过轻松和谐，竟然让她能如此轻松地谈起性价比这种，对陌生人来说有着些许尴尬的敏感话题。 “是这个理儿，”徐远航坦然一笑，并没有觉得对方对于价格的观点有些什么不对，而是说道：“所以这次特地过来找你们帮忙，看能不能定下来一个比较合适日常的价格。” 听着从屋外传进来的欢笑声，杨柳原本决绝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迟疑，但还是很快整理好了心情，看向林晓，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两人之间，关于离开的事情，早就已经谈论过无数次。这次杨柳过来，除了正式交接之外，几乎没有再谈论其他话题。 当真的到了要离开的时候，气氛比自己想象中的轻松，也更理所当然。 自然而然，是最不可抵挡的力量之一。 “嗯，再见。”林晓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祝你好运。” “谢谢。” 林晓坐在直播室的长沙发上，听着杨柳走出去关门的声音，下楼的声音，直到没法从屋外那群傻子的动静之中分辨出来任何声音，这才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良久之后，林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还是打开了和城南服饰的对话框。 第二百一十章 “那我就先走了。” “以后有机会再见啊。” 杨柳离开的时候，朝凡特斯的众人简单地打了一声招呼，众人同样笑着简单地回应了两句。 “诶，禄哥……”杨柳看向众人的身后，犹豫着开口问道：“禄哥他，今天不在吗？” “不在。”秦越越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略有些迟疑地张了张嘴，说道：“工厂那边的事情实在是太忙了。” “可不是，”徐远航很快地反应了过来，顺着秦越越的话继续说道：“现在厂里的交期都有些夸张，外销还没有彻底走完，内销现在又都在为了双十一开始备货了，忙得不行。没办法，你们禄哥就差直接住到人李厂的厂里去了。据说，他现在是每天早上早早地就过去打卡，一直在人李厂后面儿寸步不离地跟着，递个烟端个茶倒个水之类的，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那是殷勤吗？”秦越越用胳膊肘撞了下徐远航，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说道：“明明就是去监控人李厂的。” 徐远航一想也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换了话锋，说：“那就是去监控李厂，知道他把我们的货给排上了缝纫机，这事儿才算完。” 秦越越对他的精准描述显然十分赞同，还得意洋洋地竖了下大拇指。 杨柳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在嘴角边蔓延开来，凡特斯似乎总是这样。不管是多么正经严肃的话题，一人一句插科打诨下来，也差不多没了任何颓丧。 “再见。”杨柳笑着，随即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再见。”她听到身后的一群人这样说道。 朝夕相对了将近一整年的人，从凡特斯一无所有的时候，一起走到了现如今所谓的兵强马壮。世事总是难料，即使所有人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在中途的时候，总会有人离开，去往其他的方向，或者仅仅只是换了一条线路。 “小林姐在里面待多久了？”唏嘘过后，林放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当前的沉寂。 “不知道，好一会儿了吧。”谢依依从屏幕后面探出头来，瞪着那双圆圆的眼睛，说：“你要找她吗？” “当然，我从刚开始可就在排队了的！” “那你干嘛不去？” “我……”林放说到一半，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就去。” “办公区域内，禁止任何形式的叹气。”办公室一众闲杂人等突然出声说道。 声音前所未有的整齐划一。 林放把纸张卷成卷，指着众人，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说：“你们就可劲儿封建迷信吧，早晚会被逮进去。” 说完，众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大声乐了起来。 习惯了离别之后，才会发现，最为难受时候其实不过只是在离别之前。当事情已成定局，应该离开的人离开之后，对于彼此来说，不过只是在彼此的人生之中，留下了无比浅淡的一笔。浅淡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会被淹没在彼此的记忆里。 留下和陪伴，才是永久的记忆点。 失去之后，就会发现，总会有新的人进来，也总会有新的记忆。 “这话我已经录下来了，等下就就给禄哥听。”秦越越晃了晃手机，笑得无比自得。 “去去去，上一边儿去，我在做正事儿呢。”林放无比嫌弃地挥了挥手，飞快地整理了下思绪，试探性地走到办公室的门边轻轻地扣了两声。 “什么事儿？”林晓听到动静转身，便看到林放正在门边拿着一叠文件探头探脑地往直播室里面看，顿时没忍住乐了起来：“怎么？放哥改行了？” 林放还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改行？改什么行？” “不做运营，来踩点儿了。” 林放：“……你们能不能，不要挨个儿地来吐槽我，很伤人的。” “哦，行，看来你刚才在办公室里，又得罪人了。” 林放放弃抵抗，举手投降，认命地走到桌边，把手上的资料递了过去。 “和其他家店铺全部都确认好了？”林晓接过，随手翻了两下。资料上全都是这次其他家店铺和凡特斯所合作，需要上到直播室的新款。 林放的资料做得相当齐全，不仅附上了图片，连带着对方所提供的尺码数据以及实际量出来的数据，也进行了对比。简直详细得不能再详细了。 “嗯，已经全部都确认好了，除了城南服饰那边。” “城南服饰那边我已经在沟通了，等下确认给你。”林晓放下资料，看着林放问道：“怎么样？其他家店铺还算配合吗？” “包括venus在内的几家，态度都挺好，也挺乐意配合的。我估计，之后如果有什么售后或者数据方面的问题，应该也都能达到一个有效的良好沟通。中间这几家，不算很好说话，但最后也还是挨个儿和我确认了一遍。” 林晓认真地听着林放说完，点了点头，说：“虽然合作做生意，主要是靠品质说话，但如果沟通都不能够做到良好有效的话，后续麻烦肯定会远大于利益，合作的必要性也就可以适当减低。” “剩下的，画红圈的这几家，就是态度相当不好的了，沟通上非常费劲儿。我觉着，就算是之后我们这能给他们把销量拉上来，他们态度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仍旧还是高高在上的时候居多。” “嗯，那之后我和纪云两人再调整调整，尽量把配合度高的优质厂家调到更好的时间。已经全部通知过他们了，现在再临时更改，之后也就会更难找到合适的商家，就暂且不剔除了。” 林放就其他店铺的预热活动和林晓说了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开。 “对了，”林放走到门口，又倒回来看着林晓说道：“房东的店铺，也在里面。” “房东？”林晓咀嚼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是啊，”林放点点头，说道：“而且还在第三梯队，不乐意配合的名单里。” 林晓：“……” “打电话过去，前面还聊得好好的，后面就给我好一顿喷。”林放提起这茬来都还有些郁闷，说：“大意就是说，明明是我们上赶着去联系他们，问他们要什么款式的，怎么收到包裹之后还又纠结上了。最后也没听我继续说完，就一口气全都确认给我了。” “……”林晓扶额，说：“行了，后续找机会，让黄禄去和他确认吧。” “那……”林放犹豫着指了指林晓旁边的一排衣杆，说：“城南服饰，今天可以确认给我吗？运营活动马上就得准备了。” “行，等下和你说。”林晓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视线落在林放拿进来的那叠资料上时，突然有些想叹气。脑海中顿时闪过门外挂着的大红色横幅，林晓无语，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把叹气的冲动给忍了下来。 办公区域内，禁止任何形式叹气。 林晓想到黄禄当时把横幅挂上去之后得意洋洋的模样，又无端地乐了起来，心里那点不耐烦这时候才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林晓把文件资料放在一边，露出自己刚被压在下面的手机。依旧无比安静，显示没有任何新消息进来。 仅仅犹豫了片刻，林晓便拿起手机，径直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能够文字交流解决的，林晓还是比较倾向于文字交流。电话容易打扰到对方，也容易让她有些控制不好情绪。习惯了凡特斯工作的节奏和习惯之后，那种不管从对方口中蹦出来什么话，自己都必须马上应对的情况，反而还让林晓觉得陌生了不少。 城南服饰的设计师一直没接电话，林晓难得地充当了一次“烦人精”，电话自动被挂掉之后，没一会儿又按下了重播。 终于，在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之后，对面终于传来了不是忙音之外的动静。 对方接电话了。 “喂，你好……” “有什么事儿吗？”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相当不耐烦，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林晓的客套话。 既然如此，林晓索性也就开门见山了，说：“你们寄过来的所有样衣，我们全部都收到了，现在需要和你们挨个儿地核对下。” “核对？为什么？” 在林晓说出了来意之后，对方的不耐烦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像是还更急着要挂断电话似的。 林晓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声音虽然温和但透着不容忍拒绝的坚定：“你们的样衣是分批寄过来的，全部收到之后，避免出错，再向你们全部确认一遍，不是理所应当？” “每次收到你们要和我们确认一次，全部收到也要和我们再确认一次。你们凡特斯这么闲的吗？怎么一直在确认这个确认那个，既然已经选择了合作，就不能一次性到位，爽快些把事情做好？” “你也说既然已经选择了合作，那为什么这点正常应该做的事情，都不配合？如果是不需要合作，现在也是来得及的。” 对面似乎被狠狠地噎了一下，片刻之后才颇有些不满地说道：“那你到底要确认什么？我现在就确认给你，我这边现在还有事儿呢。” 见对方答应下来，林晓也不再继续过多纠结，说道：“现在我把详情发你吧。” 等到终于把事情解决好之后，林晓都觉得自己仿佛像是出了一身汗。 而电话那边的人，悄无声息地长舒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用纸巾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的货已经排上去了。”李厂无奈地看着黄禄，随手把放在桌子上的流程单递给了对方。 黄禄隔得老远，往流程单上随意扫了一眼，便别过头不去不再继续看。 “好歹上面还有其他家工厂的信息，你可千万别随便给我看。”黄禄背着手在旁边拉了张凳子坐下，神情无比大义凛然。 “哟呵，”李厂乐了，揶揄地说道：“没想到你还挺刚正不阿，这可是别人想看都还没地儿可看的东西呢。” “不稀罕，我们的新款都马上拉到生产线了，谁还稀罕看别人家在做什么。” “这会儿又不是之前天天泡 “这有什么办法，不要说那些船工，连庞云天这个少爷也是如此，能有什么办法呢？”楼凤鸣想起庞云天的事，就唏嘘不已，心里更是难受。 “那把西厢房留给韩金镛，我睡东厢房，请师父、师叔睡正房！”尚云祥闻听此言，以大师兄的口吻，向韩金镛分配着客房。 宴会还没结束，南宫霖毅就找到了靳凌傲。“我这次回来并不想继承你的财产什么的，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留在这里，过几天我就要回国。所以接替你的位子什么的，你还是交给诺明宇吧。”南宫霖毅的口气很坚决。 “都当娘的人了，还劲欺负人，”林氏端着熬好的姜汤走了进来，训斥着陈鱼说。 “我们拿不出两万两，你们预备怎么样？”陈鱼悄悄的跟朱青在一旁嘀咕了许多，说的朱青放下了满肚子的怒火，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抹顽皮的笑容，好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看着格外刺眼。 “青哥，你干嘛呢，弄的大家吓了一跳！”陈鱼看着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是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被吓的够呛的。 他看了韩长恩一眼，又看了韩金镛一眼，白眉毛下那双衰老的眼中，发散出了光彩。 等谢半鬼再次看清眼前景物时，他已经距离河滩不足五丈，以他现在速度，如果撞向河岸就算他是先天高手也一样要粉身碎骨。 看到获得的技能，霓裳凤舞很是惊讶，完全沒想到现在又获得了一个技能，很不明白为什么安迪对自己那么的好。 而这时苍晖学院的人似乎也商量好了，其中一个男生慢慢走了过来。 直到官府的人过来之前，蓝宝宝一直都以为今也将会是平静祥和的一。 伤口近乎环绕了他整个脖子，看起来，倒像是铁丝……用铁丝勒至而成。 更何况，太初教尊楚封尘这个天下第一强者对他们也是一个巨大的威慑，他们也不敢对太初圣地太过放肆。 不过杨颜枫又怎么会给这些喽啰搬救兵的机会？箭步向前一冲，不到两秒的时间，这些沼怪居然全部倒地了，连尖叫声都没有发出一句，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杨颜枫不知何时出现在手心的匕首已经染成了红色。 这两人，完全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看着蓝琳琳，带着几分怒火。 然而那株生机勃勃的樱花树却在短短几个呼吸内枯萎，枝叶凋零化作一株朽木。 她说罢已经是泣不成声，显然对风展翼亲厚之极。广渡和尚虽然并未说话，却揽着风展翼退开数步。 南方多阴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飘过细雨，入夜以后便是风雨大作。 要了一碗阳春面，解灵胥坐在众人之间的空位上，一面安静吃着早饭，一面听着一旁的赵略和萧启辛在饭桌上吵闹拌嘴。 消息一出，炸晕了不少人，他们都开始不清楚起来，这是为什么。要知道，他们可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事实，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普通。 第二百一十二章 九月的夜晚，夜风中还夹杂着些许热意。 黄禄从李厂的办公室里跑出来，速度快得甚至让他回想起当年在学校田径赛场上的时候。同样满是热意的暖风，裹挟着猛烈跳动的心跳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听见的空间里，咚咚作响。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他，只是无比单纯地为了赢，才奔向前方。 而现在，前方有的不止是终点。 “禄——” “诶，那不是禄哥吗？怎么跑这么快？” “赶不上车了？” “这个点儿工业园区外面还会有车吗？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早就没车了吧！” 几个和黄禄已经混了个脸熟的工人，看着黄禄的背影好奇地说了两句。李厂端着茶杯，走到窗边，看向工厂门口的方向，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嘴角：年轻果然还是好啊。 眼看着快到工厂门口了，黄禄这才停下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自己因为在工厂待了一天，已经变得灰扑扑的身上，随意地拍了两下，这才踏步往前走去。 林晓站在保安亭外面的路边，正低头看手机。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接，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来。 “你怎么来了？”黄禄走到林晓面前的时候，都还有些不确定。 现在不过才晚上八点，工厂没有下班，直播室不过才刚刚开场。 “来看看你是不是快下班了。”林晓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说：“顺便来接你下班。” 不应该在某个时间点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时，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欣喜。 接你下班。 想黄禄一人独来独往惯了，竟然还能等到有人过来接他下班的一天。 笑意蔓延上了眼角眉梢，连带着双眼都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黄禄只觉得此刻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欣喜和温柔在不断融化蔓延，让他说话的声音都温和平缓了下来：“你怎么来的？”说完，黄禄下意识地便往林晓的身后看去。 在看到林晓空无一人的身后时，黄禄才猛地一下醒悟过来，后知后觉地补充道：“打车过来的吧。” “嗯。”林晓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黄禄的错觉，他总觉得林晓此刻的眼神，比起刚才的时候，要黯淡了很多。 “这司机师傅人还挺好的，是个小姑娘，临下车的时候和她聊了两句，刚就正在给她写好评呢。”林晓晃了晃手机，轻声地笑了笑。 “那挺好的，”黄禄相当配合地跟着转移话题，问道：“都聊什么来着？” “聊直播的事儿，她说她也是做电商的，不过是在另一个低价跑量的平台。刚做没多久，现在信心有些不足。” “那挺不错的啊，跑量平台现在正火。虽然名声听起来不怎么样，但现如今的网购不也经历了那么一段难堪的时期。认真运营，数量跑起来之后，利润不比现在已经成型的电商店铺要低。” “嗯，我也是这样和她说的，不过压力主要还是来自她自己。” “自己？”黄禄抬手往前面指了个方向，示意两人往前走。 “没信心勇气也不够吧。前两年在服装公司上班，日常996就不说了，压力还大得不行，工作彻底地融入了生活，工资反而还被各种恶意克扣，索性就离职自己做了。” 黄禄当即了然，说：“自己出来独立门户，虽然盈亏自负，能遇到的机会更多同时挑战和压力也与日俱增。生意好赚钱的时候另说，等到困难难以维持的时候，难免也就会去羡慕其他人。每天有固定的工作，固定的上班时间，以及固定的工资。不用想太多，也不用背负太多格外的压力。” “你之前也有这种时候吗？”林晓看了他一眼，问道：“犹豫不决，羡慕别人的时候。” “没有。” 预料之中的答案，但黄禄这么笃定的语气，还是让林晓有些意外：“真没有？” “真没有。”黄禄嘴角带着笑容，说：“忧愁忐忑，都只会发生在太闲了的人身上。我那时候，如果发完货了，就跑工厂，或者整日整夜地逛店铺，看其他店铺的装修月销售量主推款甚至是评价和买家秀。” “反正都很多事儿，只觉得自己时间不够用。明明已经跑得很快了，还是落后人一大截。” “不过你说的这姑娘，应该也是刚做没多久，处于没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事情的时期，不然也不会大晚上地出来跑滴滴。” “嗯。”林晓点点头，朝黄禄竖了下大拇指，说道：“果然是过来人，经验丰富。” “当然，”黄禄得意地扬了扬眉，说：“好歹我也是曾经失败过这么多次的人。” 林晓忍不住乐了起来，她不得不承认，黄禄最为让人佩服的点莫过于他总是能轻描淡写甚至积极地去提起以前的事，即使是那些曾让他一下子堕入深渊的黑暗。 如果不是罗强和张亚楠提起，仿佛那些失败都没有存在过。 “看着我干什么？”黄禄注意到林晓的视线，好笑地看着她问道。 “没看什么。”林晓低头乐了起来，却不打算承认。 “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法治社会，随时都要讲究证据。” “看到你在看我。” “哦，那看就看了呗。”林晓挑眉：“怎么？看自己男朋友也不允许吗？” “允许。”黄禄点头，看着前面的道路，又重重地说了句：“允许！” “幼稚。” “还行，毕竟谈着恋爱呢，幼稚那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林晓跟着对方乐了好一会儿，黄禄也不说话，就这么拉着她，两人一起在安静的马路上溜达。 偶尔夜风吹过，暖意裹挟着全身，让人不由自主地整个人都放松舒展了下来。 “杨柳，今天走了。”过了许久之后，林晓才突然出声说道。 “嗯。”黄禄点点头，说：“她给我发了微信，我也回复了，顺便还发了红包算是祝她好运。” “哦？”林晓扬眉，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不会回。” 黄禄看着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道：“看来我在你们眼中，的确是不太像个人。好歹杨柳，也算是凡特斯的老员工了，看着凡特斯从一无所有发展到现在的模样，这份能情谊也总是在的。” “倒不是说你冷库，就觉得不在乎。”林晓认真地想了想，说：“不在乎这些黏黏糊别别扭扭的情感，再正式的道别和再见在你看来，可能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也是，”黄禄顺着对方的话题，相当配合地说下去：“反正也不是生离死别，有机会还是能打个电话就叫出来一起吃烧烤。” 林晓看着黄禄，蓦地一下笑了出来。 所以黄禄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特地把自己手上的事情给推开，仅仅为了回去送杨柳一程。 志同道合的人，始终都会在同一条道路上。但即使同行的人最后没有一起前往同一个方向，也不代表着他们会就彻底别过。 黄禄似乎把什么都看得很开，但也把所有都看得很重。 “之后一起吃烧烤得叫上我。” “当然，你可是我女朋友，我们当然是一切行动的。” “对了，”林晓乐完，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大致挑了几处重点来说：“放哥今天和其他店铺全部核对了一遍，除了少数几家诸如venus在内店铺之外，其他都不是很配合。” “也是，毕竟这事儿还没开始，就拉着人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全部核对一遍，换谁谁都得觉得烦。肯搭理人耐着性子回复，都能称得上是一句善人。” “有些就是不太乐意，觉着我们事儿太多了。”林晓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皱眉，说道：“尤其城南服饰。” “他们怎么了？” “放哥做了很清楚的表格，包括了图片颜色选项以及对方的尺码和我们的尺码量出来的实际尺码比对，算得上是非常详尽。其他店铺都是运营直接对接，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能一次性确认过来。但城南服饰，我发给他们设计很久，也没有回复我。” “后来我打了很多个电话，傍晚的时候，她才终于回复。” “不过，她好像是在参加什么宴会，也没有特别认真仔细地回复。只是匆匆地看了几眼，回答了我几个问题之后，又匆匆忙忙地挂掉了电话。”林晓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的颓丧。 凡特斯直播室直线攀升的数据，让她信心大增。联合其他店铺来直播室推广，也正是基于此。但真当和其他人一圈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要更难操作。 甚至，也还挺打击人的。 “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太膨胀了。”黄禄突然出声说了一句。 “嗯？”林晓还有些没反应投过来，不明白黄禄为什么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太膨胀了？”黄禄额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说道：“我竟然觉得，那些城南服饰好像也不过如此，似乎我们把他想得太高了。” 总是低着头往前，以至于都忽略了，自己早就站在了全新的高度。 曾经觉得厉害，可以称之为目标的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落在了身后。那些人，似乎也的确没有想象中的完美厉害。 “没，不觉得。”林晓看着黄禄，认真地回答说道。 “当初，你是为什么想到要联合其他店铺做直播的。” 这次的林晓，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久到黄禄都以为林晓可能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到对方突然出声，说道：“挑战一直以来在审美行业制霸的欧美审美，开始搭配专门属于亚洲人的衣着。不是一年就一换的所谓快时尚，而是一套就真的能好好穿下去的。” “我是不是，也挺膨胀的。”林晓蓦地一下就笑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挑战一直以来，在时尚行业制霸的欧美审美，搭配专门适合亚洲人的衣着，拥有独属于自己风格的喜好。并非是打着一季一换快时尚的旗号，理直气壮地做高价低质。而是真的喜欢，真的合适，也真的能好好穿很久。 “我这样，是不是也很膨胀。” 黄禄听到林晓轻笑着问他。 “我虽然已经做了好几年的面料，但这还是头一次做服装，当然，现在这样好像也不能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做服装。” 黄禄：“勉强能算得上是贸易吧。” 林晓：…… 黄禄看着她，很认真地回复：“怎么，瞧不起电商？电商本身也的确能算是贸易的一种。” 林晓：…… 黄禄终于没忍住，开始大声乐了起来。 “喂喂喂，行了啊。”林晓没好气地开口说道：“好歹我还在这儿呢？要乐能不能也别当着我的面儿瞎乐。” 黄禄停下，重重地“嗯”了一声，随即再次破功，乐得反而还比刚才的声音更大了。 林晓算是彻底无奈了，看着黄禄摇了摇头，恰好瞥到旁边有家超市，索性放开两人一直拉着的手，转身往超市里面去了。 黄禄跟在她身后，好歹因为周围人多起来了，肆意猖狂的笑点也适当地收敛了一些。 林晓径直走到了冰柜的区域，拿了两支雪糕，付钱走人，一系列流程行云流水。 “你也不问问我的口味？”黄禄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看了一眼，是老冰棍儿。 “不需要，”林晓扬眉，语气里充满了嫌弃：“你现在也不适合选其他口味，就适合这种最简单的老冰棍儿，让你清醒清醒。” 眼看黄禄又要再次忍不住开始瞎乐了，林晓当即横了他一眼，黄禄这才低下头来，把笑意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就是觉着挺好的。”黄禄说完，似乎像是怕林晓不相信一般，又重复了一遍：“是真觉得挺好的。” 这次换林晓不说话了，静静地听着黄禄说下去。 “其实别看现在的社会琳琅满目，但其实再早几年，大家的选择都挺少的。”黄禄停顿了下，说道：“当然，可能仅限于农村地区。” “就像，以前的张亚楠和罗强一样吗？”林晓沉默了下，轻声问道。 “嗯。” “或许在城市里面的人看来，我们所处的环境已经足够繁荣，但这个社会实在是太大了。” 欧美一百多年前就有了地铁，但现在仍然有些地方，连走出大山都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走不出去，所接触到的东西就少，自然也没有任何的发言权可言。 但不出声，不代表不需要。 因为有了想要拥有的东西，才会有想要改变现状的强烈欲望。 “所以你就一股脑儿地扎进了电商？”林晓看着眼前的人，神色不禁有些动容。 黄禄翘了翘嘴角，说：“赚钱嘛，怎么都能赚的。但是当机会来临的时候，总想着是不是可以做点儿什么，应该做点儿什么才行。” 线下店铺阶级分明，高档的装修华丽的灯光，随意抬眼望去就能人知道是否是在自己的消费范围以内，就连走进在店里的勇气，往往也难以积赞。即使里面的东西，有时候也不过如此。 “但电商不同，”黄禄语气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说：“互联网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任何门槛。同样的信息，明码标价地放在眼前，所有人都能拥有，同样也能选择拒绝。” “它能让更多人，更自由轻松地看到。” 价格、偏好、需求，都可以完美滴隐藏在自己的空间里。屏幕上的字母和头像，并不会发出疑惑甚至是嘲弄的目光。 不再是别人觉得你应该喜欢什么，只能接受什么，而是可以自发地，去选择，去拥有，甚至去梦想。 “你也做到了。”林晓笑着看向黄禄，认真地说道。 这也是林晓最开始看到凡特斯凌乱不堪的店铺时，所发现的一个让人惊喜甚至是意外的细节。 前期太多店铺，为了快速提升人气和销量，几乎把店里做成了时尚流行元素大染缸。什么元素流行，什么款式卖得最好，一切的一切应有尽有。 黄禄同样也追流行爆款，但他会筛选，也会主动去发现。没有任何流行元素， “合适，远比别人所定义的所谓流行要更重要。” “更不用说，这所谓的流行和时尚，还是远在太阳彼岸，和自己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信仰喜好的人所界定的。” 林晓看着黄禄，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 她和黄禄，竟然不知不觉中，在某些方面达成了一致。 “所以现在，你觉得我膨胀吗？”黄禄迎上林晓的视线，无比认真地问道。 “没有。”林晓说完，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似的，看着黄禄有些疑惑：“明明是你最开始问这个问题的，我是在用反问的形式帮你解答。” 黄禄无比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我也得到答案了，顺便帮你解答一下，也能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林晓：“你可真是老资本主义了。” 黄禄默契地把话接了下去：“说服人的能力简直一流。” 虽然说什么在挑战欧美审美制霸之类的话，算是在话赶话的情况下说出来的，但林晓不可否认的是，这也的确是她内心所想。越是深处洪流，心里的想法就越是没有办法按捺住，随着一步步的前进，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一如黄禄所说，看见机会了，就总想做点什么。 那天之后，林晓和黄禄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当时的对话，把对话封存在心中，变成了一个独属于彼此的秘密目标，并且付出了比之前更多的努力。 “我觉得禄哥和小林姐不正常。”赵清然摇了摇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怎么了？”谢依依下意识地就往直播室的方向看过去，问道：“他俩的确算不上整天都腻在一起，但在工作室的时候，几乎也还都是在一起的吧，虽然来来回回讨论的也不过都是工作的事情。应该，或许，也没有吵架……吧？” 赵清然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直接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秦越越含着棒棒糖，一边把糖咬得噼里啪啦作响，一边含含糊糊地开口，说道：“不正常又不一定是吵架啊。” 谢依依彻底茫然了，就在她思绪开始放肆蔓延的时，徐远航才接过话茬，制止了她的发散思维，说：“就是单纯的工作状态不对。” 满脑子奇怪想法的谢依依：…… 谢依依还是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看着前面的两人，若有所思地试探问道：“也是，好像是工作状态不对？” 赵清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越越终于把嘴里的棒棒糖给咬完了，说：“之前我们人不多的时候，虽然禄哥也很拼，也在努力地压榨我们。但像现在人手充足了之后，我们也很少加班了，他们也应该更轻松才是，怎么现在反而刚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谢依依附和：“奇怪，真奇怪。” 一直在旁边听着众人对话的林放，终于忍不住了，怒骂道：“奇怪，可太奇怪了！现在都在弄新款预热呢，买一送一活动挂了多少天了，你们最近的询单量难道没有翻倍吗？没看到美工和摄影那边，每天做新款的详情页，做得都快打起来了？还隔这儿优哉游哉的，好像你们不忙似的。” 赵清然认真点头：“我是不忙，现在除双十一，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大的盛典盛会的了。我准备年后新款的事情，也往后放一放，先看看这次都有些什么爆款出来再决定设计思路。” 徐远航疑惑：“秀场那些款式都没办法给你足够的灵感了？” “当然能啊，时尚之所以流行，当然是有她不可撼动的理由的。不过现在嘛，具体大家喜欢什么，同样也很重要。”赵清然耸了耸肩，说：“毕竟电商又不需要能说会道的导购，大家靠流行元素搜索的同时，也在用自己的喜好来筛选。市场上爆火的，那可就的确是大家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给买出来的，是实打实的流行。” 比起虚无的概念来说，这些数据反而更贴近人群。把别人强加过来的定义甩在身后，用清晰明了的数据，来告诉所有人，他们真正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弄得好像我们就很清闲一样的。”谢依依小声咕哝。 秦越越手上动作不停，十指在键盘上快速地翻飞着，说道：“忙着呢忙着呢，我们客服也忙着呢！” “赵清然——”黄禄扯着嗓子在直播室里喊了一声，说：“搭配师到了吗？” 赵清然终于想起来，自己十分钟之前接的电话，连忙应声：“应该快了，快了，我先去看看啊！”说完，便着急忙慌地拿着手机往楼下冲。 陈素拎着一包衣服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赵清然像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刮过。 “对不起——”赵清然跑到楼梯边儿上了，才转过头来的大声朝陈素道歉。 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中，还产生了轻微的回声。 黄禄啧了一声，感慨：“怎么弄得兵荒马乱的？” 就这样，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凡特斯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直播预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凡特斯请的搭配师是林放找的。 “虽然他在那些什么团购网站啊点评推荐网站上的销量不太高，但口碑很好。”林放信誓旦旦地说道：“而且非常难预约，我找了好几次他都对我爱答不理的。后来还是我说，这次的新款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必须要营造出一鸣惊人的效果，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的。” “真这么神？”秦越越斜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大字。 “当然神了！”林放仍然有些得意，说：“毕竟你要知道，销量很好评论很多的，只能算是保守基本款，几乎没办法做到出众。” 听到这里，徐远航疑惑地问道：“为什么销量高评论多的，反而还不行了？这不是应该说明，他所设计搭配的，适合更多普通人？” “但是也没有了灵气。” “灵气？”秦越越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来凡特斯修仙的呢？” “不是，诶，我说秦越越你今天怎么总是想要杠我呢？”林放被气得直哼哼，说：“搭配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难做到让所有人满意了，就像我们之前拍的视频那样。明明挺好的东西，都能被人各种嫌弃，挑刺儿挑到杠上开花。” “哦？所以呢？难不成这次你请的这个冷门搭配师，能够直接一把胡出个清一色来？” “……什么东西就清一色了？我的意思是想说，我们之前做的东西不能说是不好，反而是太好了。同样的一个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就适合所有人呢？不可能的，除非就是普通基础到让人挑不出任何差错来，才会让人觉得勉强满意。搭配师的事情，也是同样的道理。” 秦越越瞪着眼睛，手里拿着冰棍儿，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徐远航看着她的这番动作，不由得皱眉，轻声提醒说道：“天气都凉了，你还是少吃点儿冰棍吧。” 秦越越理所当然地开口，说：“可不是嘛，这天儿都凉了，当然得赶紧多吃几块儿，不然后面就不能吃了。” 林放：“……” 秦越越朝他摆了摆手，说：“听着呢听着呢，你也别停下，让我听听你的歪门道理到底是怎么样的。” 林放热情瞬间减半，但无语过后也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就跟普通的黑色基本款短袖一样，没人会觉得丑，既然挑不出毛病来那就只能给个好评夸一阵儿了。但是吧，小众冷门的，因为在某一方面的审美突破极致，反而还能显得独特。能欣赏的疯狂热爱，不能欣赏的，也没办法说出一个丑字儿来。” 林放深吸了一口气，总结说道：“所以，冷门小众的审美，我觉着这次可以认真尝试下。” “果然是歪门道理。”秦越越把嘴里的木棍儿嫌弃地往垃圾桶里一扔，低头认真开始回复消息了。 谢依依也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歪门道理大师，等着翻车吧你。” “还有机会找其他的人吗？”徐远航难得地没有跟着落井下石，走上前去拍了拍林放的肩膀，说道：“没事，你们小林姐脾气其实挺好的，也不用太过担心。” “不是，”林放拍开了他的手，不服气地问道：“这怎么了？我觉着挺好的啊。” “可能……”纪云恰好从办公室路过，瞪着眼睛插了一句：“可能是因为，小林姐和禄哥，对直播室搭配的定位自始至终都是适合绝大多数人吧。” 徐远航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剑走偏锋的邪门歪道，还是少试试吧。” “怎么了？”林晓刚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众人神色各异，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吗？刚才我听赵清然说，她下去接放哥请的搭配师了，怎么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动静？放哥你要不跟着下去看看？” 内心正无比忐忑的林放，猛地一下听到自己的名字，心情顿时变得更复杂了。 “哦，行。”林放低声应了一句，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外传来了些许嘈杂的人声。 “人来了？我先去看看。”林放说完，便往门外走去。 林晓看向众人说道：“既然有人来了，大家好歹随手收拾收拾，直播室我和黄禄刚也收拾完了。” “好好好。”秦越越连应了几声，脸上全是忍不住的笑意。徐远航看到她的动静，神情有些无奈，可嘴角却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开始上扬。 “你乐什么？”秦越越挑眉看向他，乐呵呵地低声问道：“你也想看放哥的笑话吗？” 徐远航摇了摇头，却没有想要解释说明的意思。秦越越切了一声，刚把头转过去，没想到就听到徐远航声音轻缓地开口说道：“看你笑得那么快乐，我就忍不住跟着想乐。” “咋？我给你说单口相声了？”秦越越头也不回捏着嗓子吐槽说道：“那麻烦亲亲这边把费用结一下哦，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不是单口相声，就是说不上来的，”徐远航笑了笑，说：“就觉得开心。”还是忍不住想和对方分享的那种。 秦越越脸上的得意顿时凝固在了脸上，红晕悄无声息地攀上脖颈，随即在耳尖轰然爆炸开来。 “哦。”相当难得地秦越越这次没有再继续吐槽。 两人说话间，林放和赵清然就已经领着人进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领进来的人似乎还有点多。 “介绍下，这是搭配师sarah。”赵清然神情微妙地指了下走在前面的那人，带着一副超大的墨镜，下巴微微扬起，全身上下写满了“格格不入”四个大字。 林放视线在这一行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最后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秦越越顿时就想拉上旁边的谢依依和徐远航一起围观八卦，可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咚咚咚的心跳声还是又把她的八卦之心给压了下去。 “这位呢？”林晓笑着和对方打了声招呼，说：“按照放哥和我说的，我还以为搭配师只是一位，没想到竟然是一整个团队吗？” “妈妈——我想去那边坐着！” “爸爸——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小孩儿的人声音突然在安静的空间里炸裂开来，随即从sarah的身后窜出俩估计只有四五岁左右的小孩儿来。 所有人再次震惊，沉默到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陈姐，依依，帮忙照顾下这俩小孩儿。”林晓率先发回过神来，陈姐有带孩子的经验，谢依依脾气好人足够安静，应该能很快让这俩孩子安静下来。 “你们去……”sarah终于摘下墨镜，微扬着下巴打量环视了下四周的环境，眉头轻蹙：“怎么你们这里都没有一块儿干净的地方？都没有能给小孩子玩的空间。”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地都把视线落在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黄禄身上。只不过让众人相当失望的是，向来暴脾气的黄禄，这次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脸上毫无波澜让人看不出来他此刻的想法。 “毕竟我们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也不会给小孩子预留出任何玩乐的空间。”林晓神色不变，甚至还扬了扬嘴角，看向对方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亲和一些：“我们也没想到，搭配师会带着孩子出门。” sarah的脸上这时候才稍微有些歉意，勾着墨镜的手，朝旁边站着的男人示意了下，说：“不好意思，今天的奥迪是我老公开的，所以只能带着孩子一起出来。” 扑哧—— 秦越越没忍住，直接乐了出来，好在她反应快还特地压制住了自己的声音并且在第一时间牢牢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旁的徐远航无奈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哭笑不得地递了杯水过去。 “你想谋杀我？”秦越越压低声音说道，防止彻底乐出声，她必须把自己从刚才神奇的对话中给拉出来，索性直接把怒气转移到了徐远航身上，说：“我想笑你还让我喝水？” 徐远航也同样压低声音，说道：“这算是以毒攻毒，让你别笑了你肯定又会继续狂乐，还是多喝点水，想着自己的小命要紧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了。” 秦越越：“看不出来你也是个歪理邪说的大家。” 徐远航：“客气了，比起放哥来说，还是略逊一筹。” “……”秦越越毫不客气地朝对方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的时候，还是又把水杯给拿了过去。 “我开玩笑的，你还真喝啊？”徐远航大惊，伸手又把水杯拿了回来。 秦越越瞪着徐远航，徐远航也不生气，就这样扬着嘴角看向她。 sarah和林晓的对话还在继续，可这边的两人却又再次陷入了安静。奇妙的气氛在两人身上，悄无声息地流淌着，随即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秦越越心想：好像有的东西，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呢？”sarah突然问道。 秦越越和徐远航默契地移开视线，看向了正在说话的几人。 林晓：“现在。” 第二百一十五章 林晓：“现在。” sarah一手勾着墨镜，转头看向林晓，斜扬起下巴点了点。 看着sarah一行人进了直播室后，徐远航转头看着秦越越，刚想说点什么，随即就被对方那副斜眼拧眉四肢别扭的动作给吓得一愣：“你干什么？” 秦越越举着手斜扬着下巴，无比僵硬地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开口：“我在学习。” “学习？” “可不是？学习为什么这么别扭奇怪的动作，她竟然能够做得这么熟练。而且吧，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扬着下巴的同时，还神态自若点头的啊？我做这个动作，总是忍不住要瞪眼睛。” 徐远航无奈地把她半举着的手放下来，说：“你冷静一点。” 黄禄和赵清然从两人身边走过，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笑容来。 秦越越顿时停止了自己一系列的动作，感慨：“得，别人做是洋气时尚，到这儿估计又成傻子了。” 徐远航忍住笑意，说：“可能这东西也有水土不服。” 秦越越：…… “越越——”谢依依趴在办公室的玻璃墙边轻轻拍了两下，脸上写满了可怜：“来救救我。”说完，指了指旁边学她一起趴在玻璃墙边的两个小孩儿。 小孩儿动作有些用力，鼻子压在玻璃墙上的时候，印出一道浅浅的印子来。充满了傻气，却又显得可爱。 秦越越和徐远航顿时头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会，才心情复杂地重新走进办公室。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另一位：林放。 “谁能想到，搭配师还是拖家带口工作的啊！”林放忍不住有些抓狂，趁着来茶水间泡茶的工夫，逮着陈素大吐苦水。 陈素拍了拍徐远航的肩膀，想了半天，说道：“冷门吧，可能就是比较洋气。”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林放：…… 来催两人到底在忙些什么的黄禄，丝毫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补刀的机会：“小众吧，可能才会更加时尚。” 林放被阴阳怪气一顿之后，反而还不死心了，垂死挣扎地说道：“万一呢？人虽然事儿了一点，拖家带口地过来，说不定真有两把刷子，所以才能够那么硬气。” “嗯。”黄禄没说话，只是朝林放露出一个相当和善的笑容。 林放：…… “嗯？能重新给我一杯温水吗？”sarah看到林放走进来，长长地说了一声“sorry”。 “我突然想到，临出门的时候，我给自己打了一杯咖啡。现在如果再喝茶的话，晚上可能就会失眠。” 成功地把林放那句“你刚刚不是要喝茶吗”给彻底地堵了回去。 “好。”林放笑着应了一声，心底却逐渐升上来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那我们继续吧。”sarah朝林晓甜甜一笑，把墨镜小心翼翼地推在额头前的位置，对着镜子认真地端详了片刻之后，才像是注意到林晓的视线一般，说：“不好意思，我对自己的形象特别在意，几乎到了时时刻刻都都要做到完美的程度。” “没事。”林晓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表示理解。 “对了，不好意思打扰下。”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黄禄突然出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相机，说：“搭配的过程，我可以拍摄吗？” sarah挑眉：“当然可以。” “后续做成视频，也可以吗？” “没问题。”sarah笑着轻轻地抚了下自己儿鬓落下来的碎发，说：“我也有的客户，非常期待自己的蜕变并且想把这个美好的过程记录下来，录视频的不在少数。不过，把我拍好看一点就行。” 黄禄扬了扬嘴角，说：“就拍过程，不拍人。这样可以放在网上吗？” “放在你们店铺？” “看具体出来的效果，”黄禄这次回答得相当正经，说：“也有可能放在其他视频平台上。” “当然没问题。” 黄禄扬眉，没再继续说话，而是示意他们继续。 “老公~”sarah转头看向旁边一直站着充当背景板的男人，朝旁边的衣杆上指了下，说：“帮我把那几件衣服拿过来吧。” 男人应了一声，果真上前两步去取了下来，再递到sarah的手上。 sarah朝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看来带老公一起来，还是有点用处的，他还能够适当地充当苦力。” 林晓和黄禄离得近，听到了他很明显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为了方便搭配师操作选款，林晓和纪云两人整理直播室的时候，已经特地提前把衣服全部挂在了另一条的稍微矮一些的衣杆上。往前走两步，只有两步就能拿到。 “行了，你们忙吧，我去工厂了。”在看完sarah搭配的第一套衣服之后，黄禄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 林晓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很明显已经在休息了的sarah，想了想问道：“现在这一套，算是已经结束了吗？” “嗯？”sarah似乎有些不明白林晓为什么会这么问，说：“当然呀，现在这一套已经是很完美的成品了，来，我们继续下一套吧。” 林晓和黄禄互相对视了一眼，黄禄留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终于还是起身走了。 “我觉得……”纪云走过来，凑在林晓耳边，悄悄地说道：“这样不是很好……有些不太合适。” 林晓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轻拍了下纪云，说道：“先继续吧。” 林晓不得不承认的是，sarah的确有一定的审美，不然也不至于敢自己单独挂牌做搭配师。但的确是，风格差异实在是太大。 sarah搭配的第一套，选的是venus的一件宽大版羊羔绒外套。 版型挺括，尤其是下摆处非常大，比平常的尺码都要大出几乎一倍来，乍一眼看起来有些偏向老式西装。按照venus最初的搭配，下面搭配的是一条a字型的格子半裙，按照他们发过来的模特图看，风格介于甜美和休闲之间。属于近几年大火的日系风，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而sarah则选中了城南服饰的一条略带鱼尾的伞形毛衣裙进行搭配。 林放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上前说道：“这一套，确定就这样，不用再修改了吗？” “当然？”sarah神情疑惑，略带不满地问道：“上半身休闲干练，下半/身鱼尾毛衣裙能让人显得温柔，算是温柔感性的小心机。去年春夏，有个高定品牌的秀场款，就是这样的风格。难道不行吗？”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sarah的声音微微上扬，语气里全然是对别人质疑自己的不满，完全没有任何询问的意味。 “不是不行，就是……”林放一想到这人是自己找来的，就有些头大，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说道：“就是吧，秀场款固然好看，但我们毕竟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线上店铺，面对的也是更多普通人。” “怎么？普通人就不能穿秀场款了？什么时候，就连时尚都有壁了？普通人，同样可以有追求更好的审美，正因为是普通人，所以更应该穿这样不同于大众想法的服装来凸显自己的性格，不是吗？” 一连串的疑问句迎面而来，砸得林放有些发懵，只能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有这样的意思。 “时尚，当然要特立独行一点。” 林放彻底没话说了，咬牙憋出一个笑容来，说道：“那您继续，继续。” sarah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继续用勾着墨镜的手指在自己看中的衣服上轻点几下，他老公就默默地上前去拿。 林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纪云，黄禄离开之后就把摄像任务交给了对方，对反吐槽完之后，又很快地投入到了摄像去。一会儿摇头，一会又意味深长地满含笑意傻乐。 不用等到结束，林晓都能知道今天一天大概能有个什么结果了。 “怎么一个个的，都是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黄禄傍晚的时候终于扛着衣服回来了，把大包衣服扔在地上之后，转头看向众人，好笑地问道：“看你们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生产线上搬衣服的人，不是我是你们呢。”. 林晓拿了瓶水递过去，黄禄接过，随口问道：“怎么了？那位时尚又小众的搭配师，已经走了？” “嗯，走了。”林晓点点头，一时竟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黄禄喝完水，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尤其是始作俑者林放，恨不得把头给埋到显示屏里面去，心里顿时了然。转头朝林晓扬了扬下巴，说：“带我去看看她的杰作。”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尽，林晓无奈，只能带黄禄进了直播室。 sarah一共搭配了十五套衣服，按照她的说法，这个工作量已经彻底超出了负荷，如果不是看林晓他们店铺实在是需要帮助，也不会接下这个订单。 十五套衣服，分别用一家挂了起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黄禄在林晓肯定的眼神里，确定这些衣服就是斥巨资搭配出来的之后，沉默了半晌，什么也没说。 看到他这样，林晓反而不由得忐忑了起来。让搭配师专业搭配的事情，是她让林放去做的。sarah的搭配不能说是灾难，但的确完完全全地不适合凡特斯，甚至能够说得上是天差地别。 凡特斯面向的是普通人，普通人当然也拥有追求时尚的权利，但却不是完全照搬照抄超模才能穿出来的搭配。 时尚，概念远比模板要更重要。 出乎意料的，黄禄只是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林晓，问道：“既然什么样的人都能成为搭配师，为什么你觉得你不能？” 第二百一十六章 “既然什么样的人都能够成为搭配师，为什么你不能？” 林晓没想到黄禄会突然这样说一句，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转就瞬间凝固在了嘴角。 更出乎意料的是，黄禄这次并没有适时转移话题，而是就这样继续沉默着，仿佛在等着林晓答复。黄禄的视线在眼前挂着的一排排衣服上扫过，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等把所有搭配全部都看完的时候，黄禄反而还已经失去了想要生气的冲动，只是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其实概念挺好的，”林晓不死心，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很多都是秀场上的搭配方式，思路还挺好的，而且时尚感也的确很强，乍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觉得眼前一……” “那行。”黄禄难得地打断了林晓的话，打了个响指，看着对方说道：“那这次双十一，就按现在这些款去推。十五套虽然少了一点，但剩下的零零碎碎再勉强凑一凑，应该也能把所有链接和推荐时间给放满。” 黄禄说完，抬腿便往门外走去，俨然一副就这样决定好不用再继续商量的样子。 “诶——”林晓出声叫住对方，语气犹豫，还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就直接这样上上去？” “不然？”黄禄挑眉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反问说道：“真要是重新再继续找俩搭配师过来，我还真负担不起这个费用了。就这么一下午的功夫，就花了我八千。我得卖多少件儿衣服，才能够把这八千块钱给挣回来啊？再者说了，你不是觉得人搭配得挺好的？那怎么说的来着，有时尚感不说，还都是国际潮流范儿，硬生生地把我们这小破作坊百八十块钱的东西，搭配出了百八十万的气氛来……” “够了啊，”林晓转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黄禄的眼神充满了无奈：“我可就只夸了最开始的那三两句，后面的都是你自作主张加上去的，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心。黄地主你就算是要扣帽子，那也找适可而止。” “啧，还让我适可而止呢？”黄禄乐了出声，随即也在林晓旁边坐了下来，说话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好笑：“你牌面怎么就这么大呢？” 林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完全把对方的阴阳怪气给当成了耳旁风扔在身后。九月中旬的秋意已经开始弥漫，夜晚的室内也带上了些许凉意。难得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用做就安安静静地靠在沙发上，林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面是，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放松了下来。 黄禄也不再继续咋咋呼呼地说话，往沙发后背一靠，也开始跟着闭目养神起来。 “好家伙！”林放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半天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顿时松了一口长气，拍了拍自己胸脯感慨说道：“还好还好，还以为禄哥回来看到这些说不定会直接把直播室给拆了来着。结果到现在为止，除了轻微的说话声之外，也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动静。意思是，我的危机接触了？” “堂堂放哥也怕危机呢？”秦越越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再在林放的心上狠狠地插上一刀：“时尚就是冷门！” “小众就是王道。”就连一向平和不怎么参与他们嘲讽大战的谢依依，这次都难得地出声了。 林放一脸痛心疾首：“依依，你不能够近墨者黑，好歹我们已经是这么长时间的革命战友了，你怎么也开始向秦越越靠拢了。” 谢依依语气依旧冷漠：“如果是你带了一下午的两个小孩儿，我相信你可能就不仅仅只是这样念叨几句了。” 林放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下午那俩小孩儿在办公室肆无忌惮大喊大叫的情形，顿时闭嘴不吭声了。 “行了，下班下班。”秦越越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开始收拾桌子。自从办公室里的人多起来了之后，他们加班的时间顿时缩短了不少，偶尔还能提早下班。每当这种时候，她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涌现出来些许的不真实感。 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时，很难把这里和当初第一次来时，那个破败空旷的小作坊联系起来。 “今天这么早下班？”徐远航注意到秦越越的动作，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自从凡特斯人多起来了之后，这里就没有徐远航的位置了。但是他把办公桌搬到对面屋子里去了之后，也还是会经常隔三差五地就找理由过来串门儿。随便找个空位置坐下，就赖着不走，征用成临时工位。客服们白班晚班互相交替，有时候竟然也硬生生地让他能够在这里混满一天。 “嗯，今天也没什么事儿。”秦越越想了想，说道：“现在在忙的主要还是放哥他们，前期活动报名，预热一系列活动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但是我们售前，几乎也还都能够算是一切正常，也没有什么咨询量突然增大的阶段。” 没什么事儿就早点下班，算是无良资本主义黄禄，一直以来坚持得比较好的一个点。事情多了，加工资，事情少了也允众人迟到早退。渐渐地，众人自己掌握了时间规律，加班下班一系列的“芝麻蒜皮”都已经自己决定了。 “哦。”徐远航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那要一起出去溜达下吗？”徐远航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言语表情里都是带着笑意的，但熟悉了他的人，能很轻易地就察觉到其中的小心翼翼和试探。 秦越越略微地怔愣了下，随即点头，笑了起来，说：“去哪儿溜达？” “都行。”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复之后，徐远航脸上的笑意这才逐渐清晰起来，说：“你决定。找个清吧或者居酒屋，放松地坐一会儿也都行。” “那……走吧。”秦越越微扬着下巴，语气从容而又坚定。只有在转身的时候，徐远航抬头才发现对方耳后那轻微的一片红晕。 徐远航扬了扬唇角，随即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屋外办公室的动静逐渐小了下来，有些安静，估计是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两个上夜班的客服。安静得，林晓甚至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隐约的敲键盘声。 时断时续的，反而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我觉得我还是有些不够专业。”安静许久之后，林晓才突然出声说道。 “你……” 黄禄压根儿都还来不及说点什么，林晓便抢在对方继续说了下去：“但那是之前。” 黄禄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原路咽了回去。 “你继续说。”黄禄挑了挑眉，示意自己不会再干扰打断她。 “能做到现在的这一步，我觉得自己都像是开了挂一样。直播室的流量，粉丝的好评甚至是其他社交平台上的流量，都让我有些恍然，甚至是飘飘然。”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晓轻笑了声，继续说道：“但是和其他家店铺对接下来，我突然又不那么自信了。” 绝大多数行业往往都是如此，从旁人那里听到了一些，一知半解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懂得很多。只有深入行业之中，越了解才越能发现自己的浅薄。 知道得越多，反而觉得自己懂得越少。 “这次的大促，我知道，不仅是对我来说，对你来说，对整个凡特斯来说都是尤为重要的一战。” “电商和我之前的工作不一样，并非只是这个订单做错了，下个订单还能够重新来过。电商更加严苛，每天都是流量的积累。除了一鸣惊人之外，那就只剩下不断上升。不进则退，都有些过于理想化了，所有人都在这条线上拔足狂奔，进步得比别人少，那就会被轻易地甩在身后。” 胜者只会以加倍的的速度不断上升，而败者，一旦被落下则是一落千丈。 一如当初的ve-nus。 “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沉默良久之后，黄禄这才出声说道，声音轻缓，却难得地带上了不赞同：“每次的活动都很重要，不仅仅是这次大促，但也就是重要而已。就像你之前做订单的时候一样，每个订单都很重要，但并不是每一次都需要如临大敌严阵以待。这只是工作而已，你也好我也好，都只需要做好眼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必要，也没有任何理由，把其他莫须有责任背在自己身上。” “再者说了，你怎么就知道凡特斯真的需要了？前面我们发展太快，后面缓一缓发展，给我留点喘息的空间，那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林晓：“你明年想把楼上给租下来吧？” 黄禄顿时失声，片刻之后，才好笑地看向林晓，问道：“你怎么又知道了？说吧，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还需要小道消息？”林晓挑眉，看着他说道：“我这是一手消息，猜出来的。” “理由呢？” “房东的店铺和凡特斯的风格，实在是有些不搭。最开始我以为是对方主动联系的你，虽然风格不搭，但能多个靠谱销售渠道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后来从林放口中得知，房东竟然是你主动去联系对接的，这就让人觉得很奇怪了。”林晓停顿了两下，这才继续说道：“再加上，我们办公室的位置，现在也的确有些不够了。” 凡特斯现如今的发货量，虽然仍旧还比不上之前的new-step，但直播室再加上徐远航的工作间，压缩了原有的空间，凡特斯现如今的工位也隐隐开始拥挤起来。如果这次大促过后销量爆发，即使熬过了紧随其后的几个大型活动，也绝对没有办法继续坚持到明年。 如果能直接和房东谈条件，把楼上也租下来，避免了重复了之前new-step的急功近利，也能缓解现状，当然还能让成延收拾包袱离开大家眼不见心不烦，可谓是一举多得。 只不过，按照成延所说，他和房东也算是朋友。凡特斯想要成功地租下楼上，除了绝对的租金优势之外，自然也还需要其他的筹码。 生意人，总归还是要以做生意为上的。 “聪明。”黄禄打了个响指，神情有些惊喜，说：“我这点儿小算盘，都能被你给猜出来。” “也不是太隐晦的事情。” “不过，这点儿小算盘也不至于给你那么大的压力。”黄禄笑了笑，说：“看看我们这一年来，每一步可都是靠我们自己走过来的。是你，把凡特斯拉到了现在。” “相信你自己，你已经足够优秀。” 林晓不禁动容，终于还是迎上了黄禄的目光，认真地答应了下来：“嗯。” 第二百一十七章 搭配师的事情过后，一连几天，林放在凡特斯里都不太敢高声说话。 “上个月的数据文件，在你们谁那里？”林放找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最后只能无奈地问了一声。 “我这儿。”纪云恰好走进来，把手上拿着的文件夹递了过去，随口说道：“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拿过去看了一会儿，时间太迟了就没有及时换回来。” “没事儿。”林放摆了摆手，无所谓地开口：“反正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这一会儿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哟呵。”秦越越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把头给抬起来了，嘴里还叼着一根pokey，脸上写满了戏谑：“今天的放哥，这是转性儿还是换魂儿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呢，怎么还和颜悦色上了呢？” “怎么了？”林放斜着眼看她，问道：“昨天和徐远航去的是东北餐厅吗？今天这儿化音，还用得挺标准的啊。” 提到徐远航，秦越越眼神当即就有些飘忽，索性就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去回消息了。 谢依依感慨：“放哥不愧是放哥，这才消停了两天就马上路很粗狐狸尾巴了。” 秦越越顿时就恨不得拍掌叫好，狗腿地把自己桌上的小零食，直接往对方办公桌上推了推。 “什么狐狸尾巴。”林放直觉对方应该还有后招，只是还来不及继续说点什么抢占话头，马上就听谢依依优哉游哉地开口说道：“冷门，小众的狐狸尾巴。” 林放闭上了眼睛，直挺挺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天找的搭配师，不提对方拖家带口工作并且不提前告知客人的行为如何不应当，就单论对方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所搭配出来的成果而言。林放觉着，他付出的去的钱，比打了水漂还不如。 至少人打水漂，石头落下去还能听个响儿呢。 “行了，你也别纠结了。反正禄哥不是说，这还能做视频素材嘛。就弄个什么对比，名字就叫做几千块钱找的搭配师，和我们店铺半路出家自学成才搭配出来的东西有什么不一样。” 林放：“名字取这么长，还是病句，不会火的。” “说病句怎么了？又不会被抓。”纪云无所谓地说道。 “对了，这两天小林姐那边怎么样了？”林放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往林晓直播室的方向张望了下。 搭配师搭配的十五套衣服，几乎没有任何一套能被选出来使用，林放的愧疚感简直蹭蹭蹭地不断往上升。除了平时在办公室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拉低了之外，就连以前最喜欢有事儿没事儿去溜达的直播室，现在也不太去了。不敢怎么不面对林晓，连带着直播室那边的情况也清楚得不多。只知道林晓这几天都在忙着整理搭配的事情，连带还把这一年来的所有销售资料，全都复习整理了一遍。 “挺好的啊。”纪云仰头接住了秦越越扔过来的棒棒糖，一边拆包装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今晚的预热直播，可以照常进行。” 林放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真的啊？” “真的什么真的？”秦越越终于找到机会，狠狠地拍了下林放公报私仇，说：“直播室的进度到哪儿了，你这个运营都不知道，梦游还是干嘛去了呢？这么快就想把接力棒，彻底交给你的小徒弟了？” 新招进来跟着林放学运营的小徒弟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疑惑地往这边看了两眼。 “没事儿没事儿，去忙去忙。”林放摆了摆手，不想当着新徒弟的面儿拆自己的台，顺便还梗着脖子外强中干地解释：“当然时刻关心着直播室的进度了，毕竟那可能算是头等大事了也。这不是看到纪云了，也就顺嘴问了一句。” 林放：“诡辩你还是行。” 纪云刚准备转身，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秦越越，问道：“对了，这次双十一，徐哥的那款汉服，是不是也要进入预售了啊？” “啊？”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茬，秦越越有些诧异，但还是解释说道：“不出意外应该是能上的。不过之前他还打算先提前做一批出来备着的，但现在又开始纠结配色和搭配的问题，在重打呢。也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赶上这波预热。” 纪云脸上流露出很明显的失望，说：“竟然还在重打啊……” “嗯，而且估计连色卡都要重新打过一遍，方便挑选出最佳配色。”秦越越耸了耸肩，说：“毕竟现在白菜的非正版汉服还在市面儿上流行着呢，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改变市场了的，那就只能改变自己。拿出过硬的品质和充足的备货，别人才会拍马也赶不上。” “那么复杂。”纪云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死心地看向秦越越，问道：“到时候如果大货出来了，徐哥真的会给我们优先留几件？其实我还挺喜欢的，虽然那天只是匆匆看了一眼。” 林放眼见换了话题，心情也轻松了不少，那股讨打的劲儿就又上来了，说：“其他人可能不一定能抢先拿到，但如果是越越去说，徐哥肯定会答应的。” 纪云顿时两眼放光地看向了秦越越，秦越越脸色微红，狠狠地给了旁边的林放一胳膊肘：“说什么呢你！” 好巧不巧，秦越越撞过来的时候，林放恰好起身，秦越越那一胳膊肘就恰到好处地砸在了他的肚子上。林放顿时嗷嗷大叫起来，怒骂道：“杀人犯法啊秦越越！这不是你和徐远航关系好，我才这么说的吗？做人要讲究实事求是，你现在这样叫做恼羞成怒，弄巧成拙……” 秦越越毫不留情地又给了林放一下，嗤笑了一声说道：“参加成语大会呢在这儿？” “他们外面儿怎么又吵起来了？”林晓看到纪云推门进来，无奈地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纪云摇了摇头，回答得相当诚实：“反正不管最开始是什么话题，到后来秦越越和放哥铁定都要打上一架才行。打起来了，也就没人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晓失笑，这也的确附和秦越越他们俩人的一贯作风。 “你让他们小声点儿，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就开始直播了。”林晓刚一说完，就听到放在一边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下。 张亚楠：听说你们现在开始进行大促预热了？ 林晓：嗯，等下马上就开始。不过这次，打算再把直播思路进行一些调整。 张亚楠：我就是听罗强和我说的，说你们直播室这两天又在重新倒腾什么新的直播内容，寻思我说不定还能受到些启发什么的，特地让我来学习看看。 林晓：隔着这么远，信息还挺灵通啊。 张亚楠：嗐，本身我也每天都在看你们直播的。只不过很多时候都是看的回放，晚上安静下来我更喜欢剪视频。 林晓：那等下你看直播的时候，有什么想法或者感受，公屏或者之后微信也可以发我。 张亚楠：那我微信发你吧还是。你现在直播，公屏上的消息都快看不过来了，我还是别给你添麻烦了。 林晓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嘴角，回复了一个“好的”过去。似乎是听到了林晓的心声一般，从对话框切出去的时候，黄禄的消息正好发了过来。 黄禄：现在还没开始直播吧？ 黄禄：我还有两个红绿灯就能到，应该可以赶得上。 林晓：还有十五分钟呢，不用开太快。 下午六点四十五分，正是上下班高峰期车流量最多的时候。十五分钟之后，就正式进入一天之中休闲放松的黄金时间。 好在，在距离七点整最后五分钟的时候，黄禄带着满头大汗叩响了直播室的大门。 纪云喝着水，打开门：“诶，禄哥？” 已经站在摄像头面前的林晓，转过头来看着对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蔓开来：“你还真的赶上了。” “那可不，毕竟现在这种重要时刻，再怎么样也要及时赶到才行。” “说得好像你在的话，能来帮我直播一样。” “帮你直播那可就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我还能勉强站上去应付应付，现在都不买我的账了，还是得靠你才行。” “不过嘛，”黄禄翘了翘嘴角，也跟着笑了起来，说：“两个人在一起，总过是不一样的。” 纪云放杯子的动作一滞：我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在车里。 七点整，一如之前的每一个夜晚那样，凡特斯的直播准时开播。 林晓站在镜头前，笑得灿烂而又温和，开始慢条斯理地介绍起今天直播的主要内容来。 随着直播时长的增加，直播室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人。有的人离开，也有人留下，渐渐地公屏上的发言也热闹了起来。 我全都要买：好家伙，别的店铺教会你盲目买衣服，凡特斯这是要教你怎么开店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小乔且暴龙66：谁能想到我竟然在购物网站学习服装设计知识？ 布丁猫我的哥：痛哭出声，为什么毕了业之后，大晚上的我都还在学习。 不想加班：无语了，主播这样不辛苦吗？ 货不好一定退：对对对，我就是主播说的梨形身材，偏偏还喜欢穿宽松的过大的衣服。我寻思宽大一点的衣服，能遮住我的缺点，没想到思路从一开始就是错。 明月星相：楼上的是新人吧？凡特斯的直播室，建议不要说缺点两个字。 货不好一定退：什么情况？连缺点两个字都不能说？你们直播室有毒吧，牌面这么大的吗？ 缓了好几秒之后，林晓眼前的ipad上面才慢慢滚动显示出刚才观众所说的话来。果不其然，当看到“缺点”二字的时候，她皱了皱眉。 纪云察觉到她的神色，无比主动地在旁边说了一句：“审美这种东西，都非常非常的私人化。有的人喜欢什么，同样也就会有人不喜欢什么。你眼中的不足，可能对于别人来说就是值得艳羡的存在。好看漂亮也没有绝对统一的标准模板，没有人能完美地成为这种根本不存在的虚拟形象。你只是和别人不一样，或者和别人太相似了一点，但并不是缺点。” 我全都要买：没有缺点，只有优点！ 不要乱买：开始了开始了，凡特斯每天惯例的鸡汤又开始了。 梅雨春山：求求了，这段话我都能背了。求你们不要再继续念下去了吧，我现在已经膨胀自信到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美女了，看一次直播自信一次。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啊？ 生气得正准备离开直播室的货不好一定退：…… 小萍萍：哈哈，好喜欢你们的直播风格哦。别的直播室，一进去就跟进了理发店一样的，主播和tony老师会把你从头到脚地全都给挑剔嫌弃一遍，从而让人买他们的东西。你们直播室是，把所有人全都夸一遍，弄得我们不买衣服都不好意思了。 林晓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来，说道：“并非只是单纯地把你们所有人都夸一遍，而是女性在生活当中，遭受的打压和攻击要高于男性。不自信和时时刻刻地自我反省，很容易让人陷入思想误区。会不由自主地跟随别人的想法去审视自己，大腿太粗了，腰太粗了，脸不是标准的鹅蛋脸瓜子脸，眼睛好像也不够大……” “容貌外在形象对于我们来说，的确非常重要，但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就像穿衣服，是需要开心的，因为有个不一样的自己。而不应该是感到焦虑的，觉得遮不住这里，显得那里又不太好看。适合自己，舒服和喜欢，就能够让自己更好看了。” 我全都要买：哭了，买！全都给我买！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主播。 坚持跑步：我服了，果然是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欧巴卡机嘛：别的不说，仅仅就是每天有人在直播室对我说我很好看要自信要注意到自己的闪光点这一件事儿，就值得让人激情打钱了。偏偏这个主播，夸完人之后还不断地和人强调冷静冷静再冷静，几乎都快要把“理智消费”四个大字给做成横幅挂在直播室门口了，这怎么可能让人理智得住啊！ 想要智能猫咪：买，买，全都给我买！ 不仅是猫咪：有一说一，除开喜欢直播室的风格之外，最主要是他们家质量和版型真的好。 一叶薇薇：这是真的！冬天的时候，我同事还嘲笑我腿短人矮说我比例不行。今年整个夏天，我都是在凡特斯买的衣服，按照他们的搭配来穿。好多次，同事而且还是女同事，都忍不住感慨我腿还是挺长的啊。可把我高兴坏了。 一方通行：对对对，搭配真的太重要了。而且没有一件衣服或者单品是浪费的，原本一柜子的衣服，我都总觉得没衣服穿，每天都在烦到底应该穿什么。在他们家买了几套之后，就觉得衣服好多好多了，每天虽然也都还是需要纠结第二天应该穿什么，但都是因为这套想穿那套想穿了哈哈。 看到公屏上闪现过去的某段话，林晓下意识地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也正好在看她，两人随即露出一个无比默契的笑容来。 “接下来，是我们店铺退出的秋装新款。”林晓往旁边稍稍侧了下身，让赵清然进入了画面，解释说道：“这位是我们店铺的总服装设计师，可以大概为大家讲解下思路。” 尽管在镜头前已经看过了无数次林晓的直播，但真当自己站在摄像头前面的时候，赵清然还是忍不住的有些紧张，视线不受控制地一直乱瞟，就是不敢看向摄像头。 林晓也不着急，带着她一起把秋装新款大概地介绍了一遍。 成分面料，颜色版型，风格搭配……这些熟悉的名词和内容不断地在耳边出现，不过都是凡特斯平时开会时候会说的内容。赵清然渐渐地平静下来，之前林晓教过她面对镜头的方法渐渐地出现在脑海当中。 不管林晓说的是什么，赵清然在心里跟着默默地重复一遍。或者在看到公屏上的提问时，尝试着用自己的方法和知识在心里简单地回答着。 直播室并没有因为突然多出了一个非主播的人，有什么不满，反而公屏上还出现了不少欢声笑语。 该打电动了：原来你就是设计师，好可爱啊。 肿莫可以吃兔兔：真好，最喜欢凡特斯的一点是，大家看上去都好像很自信的样子啊。好希望也能像你们一样自信潇洒。 不应当如此：自信得超级有感染力，火速去买一件衣服。 好梦如旧：我算是明白，你们的好评和买家秀为什么这么多了，真的都是好可爱的姐妹们啊！ 看到公屏上不断滚过的充满了温柔和善意的语言，赵清然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调整了几次自己的呼吸之后，终于开始说话了。虽然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是顺着林晓的话帮腔几句，但整个人越来越放松，几个来回之后，已经可以相当从容地和摄像头对视。 摄像头后面，不过是更多的，像自己一样，不够自信想变得更好的普通姑娘。 “我们这次退出的秋装主打款，名字叫做卡布奇诺。”林晓从纪云手中结果衣服，开始认真地进行展示：“米白色长款毛衣开衫，搭配的是学院风衬衫和a字版型的各自毛呢裙。” 得过且过：浅色劝退，我穿浅色会显得我整个人好壮啊。 来点干货火锅：浅色劝退+10086，我从来都不敢穿浅色的衣服，而且还是毛衣。我太矮了，真的不适合。 不如归去：米白色的外套，和咖啡色系的内搭，真的不会奇怪吗？浅色盖不住的吧，溜了溜了。 林晓站在ipad前，脸上的笑容没变，仍旧在认真地看着观众们在看到衣服时的第一反应。赵清然在旁边，却有些闲不住了！ 赵清然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当时设计这套衣服时的各种想法和概念，以及每次样衣出来之后众人的试穿总结。她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么强烈的想要倾诉的冲动。 赵清然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同时她也知道自己是有内容可拿出来说的。 鬼使神差的，赵清然看向了林晓。 直播过程中，他们主播会尽量减少互相之间的窃窃私语。最正常最应该的做法，是应该她直接主动地接过话题去回答。 脑海里的想法已经呼之欲出了，但长久以来的怯弱和自卑，仍旧紧紧地压制着她。她寄希望于林晓，希望她在这种时候能够看到自己。0 似乎是察觉到了赵清然的视线，林晓侧过头来，视线相接的时候，赵清然顿时如释重负，蓦地一下笑了起来。 林晓什么都没说，但对于赵清然来说，已经足够了。 “其实在此之前，我也一直都以为，像是我们个字不高而且皮肤也没有那么白皙的人，肯定不适合也不能够穿那些浅色啊或者比较没有型的衣服。”赵清然耸了耸肩，笑着说道：“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设计的衣服，都是深色而且跟麻袋似的。” “也就是我没去霍格沃兹进修过，不然我一定给自己设计个隐身衣，而且版型还一定得是麻袋的。” “理所当然的，我的第一批稿子全都被毙了。” “为了不失去工作，我只能想办法跳出我以前的思想误区，开始试着去开发其他的新点子。” “去尝试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吧，我就是太过想当然了。不是我们不适合穿这样那样的衣服，明明就是那些衣服，不适合我们，是他们的问题！” “在设计的时候，我稍微把衬衣的肩膀线进行了一些改动。再搭配前面的长条修饰，从前面看，就没有普通衬衣那种空荡得显人很壮实的感觉。a字裙也是同样，按照更多普通身材的姐妹来设计的，你们可以把裙子拉到腰线最细的位置，并且不受胯宽影响。” “搭配啊？并不是一定要深色系压浅色系，或者浅色系压深色系，干净就好。”赵清然停顿了下，继续说道：“衬衣和a字裙虽然不是一模一样的颜色，但色系非常接近。本身就已经足够协调的情况下，米白色并不会对已有的色调内容产生干扰，只会增加清爽干净的视觉效果” 我全都要买：好家伙，别的店铺教会你盲目买衣服，凡特斯这是要教你怎么开店啊！ 明月星相：好家伙，别的店铺教会你盲目买衣服，凡特斯这是要教你怎么开店啊！ 拒绝慢快递：好家伙，别的店铺教会你盲目买衣服，凡特斯这是要教你怎么开店啊！ 看着公屏上不断地刷过整齐划一的消息，看直播的人无一不都乐成了一团。 徐远航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来自秦越越的消息：突然有个想法。 徐远航秒回：什么？ 秦越越：你们汉服圈那些粉丝，或者说是买家，她们的审美好像有时候比你们还要好。那么为什么不尝试，把搭配的权利交到她们自己手上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秦越越：你们汉服圈那些粉丝，或者说是买家，她们的审美好像有时候比你们还要好。那么为什么不尝试，把搭配的权利交到她们自己手上呢？ 徐远航一愣，顿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复：搭配的权利？ 秦越越：嗯，可不可以尝试着就像我们凡特斯的直播室这样，把更多的搭配选项提供出来，让消费者们自己去选择。 秦越越越说越起劲儿，自顾自地把徐远航可能会提出来的问题提前解决：之前听你们说，你们的设计图有时候都会直接在圈子里征集，或者看上了什么创意比较好的，都会直接买下来。 徐远航：是啊，毕竟汉服圈子不算大，设计师统共也就那么多。有什么更好的灵感想法，在圈子里就很容易冒头让人看到。 秦越越：但时装圈子恰好截然相反。 徐远航：嗯，时装反而就因为这圈子实在是太大了。发展的时间又长，折腾了这么多年，流行的不流行的，大家能想到的东西，也全部都被提了出来，很难会有特别大的让人眼前一亮的创新。 秦越越：时装圈，就是因为选择实在是太多了，又加上现在互联网的爆发和冲击，每个人每天所能够接触到的信息量都夸张到可怕。所以，他们面对选择的时候更难，凡特斯这样主打基本百搭款的搭配，以及讲解搭配的思路直播才会那么火。 秦越越：但汉服圈就相反，可供选择虽然多，但仍旧没有多到眼花缭乱的地步。一旦有什么款式出圈或者小爆一下，穿出去打眼的汉服也就更容易出现撞衫撞款的情况。 徐远航：但是店铺能力范围之内，不可能提供太多的选项。 秦越越：可汉服的套件儿多啊，你的褙子几个颜色，长裙几个颜色，再加上里面的吊带几个颜色，这样一来选择不就多了？而且汉服主要还是纯色为主，颜色面积大，色系区分明显。不一样的颜色搭配起来，视觉效果也会更加明显。 …… 秦越越发现自己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天，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徐远航就没有再回复消息过来了。 “不会吧？这人今天怎么这么早去睡觉了？好歹连小林姐他们的直播，也应该看完啊。”秦越越不满地念叨了几句，却没办法忽略自己心中涌现出来的些许失落。 不过只是朋友，所以可以在聊天的时候，不用打一声招呼就消失。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和需要忙碌的事情，饶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也不过只是对方生活里的十二分之一。 失去或者拥有，都可以是一件非常快的事情。 秦越越低头看着手机，指尖在和徐远航的对话框上轻轻地点了几下，略微有些犹豫。 估计是直播的公屏上有人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话，纪云猛地一下乐了起来，把屏目前的已经走神了的秦越越给拉了回来。 秦越越下意识地就关掉了手机，强迫自己认真地盯着屏幕，冷静地继续看直播。等到躺在床上之后，她看着空空荡荡的天花板，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到：凡特斯今天的直播，比起以往来说，好像的确互动多了不少。高峰时期，公屏上的内容接连不断地刷过，甚至还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明天到了工作室之后，应该能听到一个不错的消息 ***** “诶，徐远航？”林晓走进来的时候，看到静悄悄的客厅角落里，还有台灯在亮着，不仅有些惊讶。 黄禄跟在林晓身后进门，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塑料袋，往徐远航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还没睡？” 看到进屋的两人，徐远航终于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看着林晓下意识地问道：“林晓？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说道：“我是不是有点多余？那我现在马上收拾东西回自己屋去。” “滚吧你。”林晓随手在沙发上拿了一个小抱枕，就往徐远航的方向扔了过去。 徐远航伸手接过，抱在怀里乐呵呵地冲着两人傻乐：“嘿嘿，直播结束了？手里拎着的是什么啊？” “啧，徐总您还能知道我们今天直播啊？”林晓扬着嘴角，笑得一脸嘲讽。 “这当然了！你们今天的这场直播，搞得多轰动啊，那公屏上的互动消息刷刷刷的一片，我都完全看不过来了。” “你还去看了？” “这什么话？我当然去看了。”徐远航说完，视线在林晓和黄禄两人身上来停留了片刻，问道：“可以啊林晓，现在还都学会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了？” “那可不。”林晓在徐远航的电脑桌上轻扣了两下，居高临下的状态让她看起来有些嚣张，说：“今天凡特斯的直播，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呼朋引伴地，到处拉了足够多的熟人水军来撑撑场子。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还有灯下黑，家里就有个漏网之鱼没被抓过去的。” 徐远航听到这儿，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这人是在怪自己没看完全程呢。 “我前面真的有在认真看的。”徐远航无奈地认真解释，说道：“就你们直播时候屏幕里出现的那个小红心儿，我全程不停地都在那儿认真地点点点。” “后来呢？看来我今天的直播效果，似乎也有有些一般，竟然没把你留住？” “不是。”徐远航撑着电脑椅往后挪了下，把位置让出来，让林晓能看到他电脑上的内容，随即解释说道：“和秦越越聊了几句，本来是正经分享感想的，结果思维分散到了汉服上，恰好有了灵感，这才马上退出来画设计图。” 一听到是正事儿，林晓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不准备和徐远航继续纠结下去。 “诶！秦越越！”徐远航猛地拍了下脑门儿，突然醒悟过来，说：“她后来给我发的消息，我好像都还没有回呢。” 林晓：“……你看看你，太让我嫌弃了真是。” “还需要加点儿其他什么不？”黄禄突然从厨房那边探出头来，朝林晓轻声问了一句。 “不用，我没什么忌口的。”林晓笑着回答道。 “你俩弄什么呢？夜宵？”徐远航拿着手机，十指不停地在键盘上翻飞，抬头看着黄禄的方向说道：“诶，我刚才问你的你还没有回答呢，刚拎着的一大袋是什么啊？” “从楼下菜店老板娘那里顺的菜。”说完，黄禄这才像是注意到了徐远航一般，说：“我们煮火锅，你吃吗？” 徐远航对黄禄脸上写满的拒绝视若无睹，高声回答：“吃！那可必须吃啊！” “哦。”黄禄应了一声，随即又重新钻进了厨房。 徐远航看着眼前一直憋笑的林晓，又看了看已经被关上的厨房门，感慨：“禄哥这人的双标，是不是有些明显过头了？” “是吧，但是，”林晓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徐远航，反问道：“那又如何呢？” 徐远航：…… “行了，我去收拾桌子，你把你的思路灵感什么的整理记一下，等会儿可别因为中途吃了顿饭，弄得什么都给忘记了。”林晓说完，便主动起身往旁边已经被闲置了许久的餐桌走去。 大部分时间，凡特斯吃饭都在对面屋的办公室或者楼下，鲜少过这边来。餐桌太久没用，上面还起了一层厚厚的灰。 “哪儿能那么容易就忘记，记得好好的，就是配个色的事儿。”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徐远航还是转过身去，老老实实地按下了保存键，在旁边的备忘录上写下接下来的想法。 “在这儿吃，应该不会把旁边那些衣服给沾上味道吧。”入座之后，徐远航看着不远处货架上堆得满满当当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应该也不会。”说完，黄禄自己也有些犹豫了，说：“刚煮的时候，我还特地关上厨房门煮的。现在端出来，都没什么热气了，好歹那边衣服都是包装好的。要是这样也都沾上味儿了，那未免也太寸了。” 林晓想了想，说道：“那要不还是找块布先把衣服盖上吧。” 话音刚落，另外两人便齐刷刷地点了点头。于是原本已经落座都拿上筷子了三人，只得又重新站起身来，一人找了块布去折腾收拾。 这时候的社区，已经陷入了彻底的安静。从四楼看过去，不少一楼的厂里也都还亮着灯，机器轰鸣的声音仍旧还在继续，偶尔能听到几句工人聊天或者看视频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几声街道上的野狗互相追逐奔跑的喊声。在当前夜里，显得格外冷清。 徐远航看了一眼时间，忍不住啧了一声，说道：“现在竟然都这个点了。” “这是才刚活过来啊？”黄禄笑了笑，说：“今天直播我们还加了会儿时间，一回神就两点多了。” 徐远航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好家伙，都快凌晨三点了，你们还能把楼下老板娘给叫醒？也不怕人提刀就来把你们俩人给结果了。他们四点就得起来了去进货拿货了吧，竟然还得受你们俩的折腾，啧啧啧啧。” “想什么呢？”黄禄往林晓的方向示意了一眼，忍不住有些自得，说：“晚上那会儿看直播情况好，我就给菜店老板娘发消息让她帮我留点儿菜了。她说她也看我们直播，虽然都是白天看回放，一说让帮忙留菜，就给我们弄了一大堆放门口，让我们下播后去拿的。” 徐远航想到黄禄进门时手里拎着的大袋子，就有些羡慕：“看来我哪天还得问问老板娘，她对汉服感不感兴趣。” “去问吧，以后给你打个折扣。”林晓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 等三人忙完，重新在位置上坐下的时候，桌上的菜都已经有了些许凉意。 “庆祝点儿什么？”徐远航给三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可乐。 林晓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就庆祝，又努力地过了一天吧。” 第二百二十章 身材不够纤瘦，不够白皙，不够别人口中所定义的完美的人，同样可以拥有美的权利，同样可以让自己变得好看精致。 用心过自己的生活，远比被别人的偏见和刻板映像所束缚定义要重要太多太多。 喜好，向来都和别人的偏见无关。 适不适合自己的所谓标准，也从来都不需要由别人来给自己定义。 环肥燕瘦，都可以有自己的美丽，也可以有自己的喜好。 …… 诸如此类的言语，渐渐从凡特斯的直播间传播了出去。 走在冷风中：偶然间刷到这个主播的，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我以前超级不自信，走在路上都有些不敢抬头的那种。不敢也不喜欢和别人搭话，偶尔逛街或者路过上场，看到里面垂头丧气毫无精神的自己，就越发不敢出门了。买衣服也不敢去实体店买，总觉着别人都是光鲜亮丽的，就只有自己灰头土脸，只能够在网上瞎买，但实在是太容易踩雷了。明明看着模特图和买家秀都很好看，但一穿在自己身上，就毫无气质除了奇怪就是奇怪，如此循环往复反而更让人不敢出门了。但是凡特斯，是真的fantasy！实在是太合适了，整体设计版型甚至是配色，都堪称完美，走在路上都不由自主地昂首挺胸了。 不爱吃番茄酱：呜呜呜我快哭了，最开始在直播室看的时候，觉得这些风格完全不是我喜欢的，太好看了我不配。但还是没忍住，硬着头皮买了，想着实在不行就退货。万万没有想到，实物太让人惊喜了。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我都忍不住觉得眼前一亮。我个子不高只有158，平时朋友都说我很娇小，也只适合宽大的可爱风格的衣服。但是fantasy的裙子，腰线巨高，可以很好地拉到我最瘦的地方，显得我整个人的比例无比修长，现在没人觉得我不到160啦哈哈。 什么时候成年：价格对于学生党来说不算太便宜，但实在是太好看了。虽然乍一眼看过去，都是很常见的基础款，一点也不另类，但搭配在一起就显得人很精神。 长共花边：完全吊打那些质量又不好，价格又贵的所谓快时尚。 小乔且暴龙66：强烈安利！在视频网站上看到博主发探店视频跟着买的，非常满意。 芝士就是力量：跟着博主探店来的+10086，终于找到一家审美在线的衣服了。现在流行丝绒动物纹，满大街的就是浮夸得不行的豹纹，完全不适合我们好吗？ 猫吃猫薄荷：看到大家都在说凡特斯在教人开店做时尚博主，慕名而来，瑞思拜！ …… 随着几轮搭配教学的直播播出之后，凡特斯直播的观看数量一路攀升，从原本平台上的二线末端，一跃到了二线前排。 “我们的评论区，让楚西羡慕疯了。”林放总结这段时间销售数据的时候，脸上全是憋不住的笑意，乐呵呵地继续说道：“他们ve-nus的评论区，除了打差评的，就没有人的评论内容会超过十五个字以上。他们最开始学我们评论晒图返现五元，现在楚西又开始和上面争取，看看能不能把返现提升到八元了。-” “好家伙，楚西这也太拼了！”秦越越咋舌，好奇地开口：“还是说楚西直接失业了现在？现在活动已经报名上去了，又不能把价格上调，返现也就只能从他们的利润里面儿扣，就他们ve-nus老板那股抠抠搜搜的劲儿，还不得雷霆震怒，把楚西给骂个狗血淋头啊？” 谢依依瞪着眼睛，细声细气地问道：“提个运营意见，就能震怒到把人给骂得狗血淋头，他们公司的氛围未免也有些太压抑了吧。” 黄禄食指在桌上不轻不重地叩了几下，哼笑着开口，说道：“现在知道了吧，你们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别的公司运营提意见，是挨老板骂。凡特斯你们提意见，那是我挨骂。” “哦。” “咳咳。” “噫……” 嘘声顿时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间或还夹杂着几声林晓揶揄的笑意。 “没，现在楚西的话在他们ve-nus也算是有些分量了。”林放索性直接不搭黄禄的茬，接着自己刚才的话题自顾自地说道：“毕竟现在我们凡特斯的直播，也不是谁都能上的。楚西不仅让ve-nus上了，数量还不少，仅次于城南服饰，可让他在ve-nus那边扬眉吐气不少。如果这次大促销量不错，没意外的话，年后应该能往上升一升。” “好家伙，可以啊。”秦越越顿时就把手机拿了出来，俨然一副要给楚西发消息的样子：“等下我就去找他，下次出来请我们吃饭。” “所以楚西现在对我也客气得不得了，不管大小，几乎只要是我们会参加的活动，他们也都会跟着报名。”林放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道：“唯一比不上的，就是我们的买家秀，他对这可是真羡慕。” “当然，”林晓接过话茬，翘了翘嘴角，说道：“这个是良性循环。” 凡特斯的评论，全都是真实的买家自发。 最开始只是普通地互相分享，购买的经验想法和彼此的喜好，渐渐地开始真情实感地倾诉自己的遭遇和改变。越是真情实感的东西，越能感染到其他人。 “每次打开评论区，都觉得好高兴啊。”谢依依小声地开口，笑着说道：“看到她们都变得自信开心起来，就觉得好有成就感。” 林放继续说着相关的数据，谢依依低垂着视线，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清楚的声音，小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就很温柔。” 似乎从最开始的设计里，就融入了赵清然的善意，到黄禄生产，林晓指拍摄所展现出来的氛围内容，再到林放上线运营，林晓和纪云直播销售，每个环节里面，都充满了温柔的善意。凡特斯售卖的不仅仅是商品，而是那份热忱。 从心底希望，大家可以自信起来的善良。 “对了，我发现最近评论区都总是提到一个博主。”林晓看向众人，问道：“你们谁知道她具体的名字和网站平台吗？最近几天相关她的评论都不少，我还没来得及去搜。” “这不知道。”秦越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摊手说道：“我只知道我们平时在发视频的那俩平台，其他的不太知道。而且他们都是用的昵称，也不太好分辨，等回头我去查查。” 林放也想起了这茬，说：“她们应该就是我前几天说的那些，就是突然有些订单是直接通过链接过来买的，不是关键词搜索。我当时还吓了一跳，和禄哥怀疑是不是上次那批恶意退货的人。按照时间算下来，她们也的确差不多都收到货了，收货速度挺快，评论质量也很高，都是真情实感，这个博主应该也挺让人受欢迎的。” “是……球球吧？”众人七嘴八舌说着的时候，谢依依突然出声说道。 “球球？”林晓看向她，好奇地问道：“全名就是球球？网站平台是那个弹幕网站？” 谢依依年纪最小，平时也特别喜欢看各种动漫二次元相关的视频。林晓接受过对方的安利，去弹幕网站看过不少视频，上面很多优质的内容创作者。谢依依能这么快说出对方的名字来，林晓第一反应就是她说的那个网站。 “嗯嗯嗯，就是那个弹幕网站！”谢依依欣喜地用力点了点头，见众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我之前有看过她的视频，主要是分析秀场时尚之类的干货，并且教人如何在平时的生活穿搭中融入进去。” 林晓顿时眼前一亮，说：“我之前也搜过类似的视频，但是没看到她，你链接推给我下吧。” 再次安利成功，谢依依笑容顿时灿烂了起来，刚准备拿出手机把对方的主页发到凡特斯群里，就听到叮咚一声，已经有人率先发了一个链接上来。 竟然是黄禄！ “是这个吧，好大一个球球？”黄禄把手机放回桌上，说：“她最新一期的视频里，有发探店视频，其中有提到我们店铺的款，而且好评很多。” “禄哥……你竟然也这么懂？”谢依依彻底震惊了。 “还行吧，”黄禄不动声色地朝林晓看了一眼，说：“林晓看视频的时候，也会带上我，我恰好看到过。她名字挺有意思的，我就记住了。” 林晓把视频点开来，索性直接选择了投屏，所有人跟着一秒不落地把整个时长为十分钟的视频看完了。 “虽然同样都在遵循着时尚的规则，但他们同时也会将自己的想法融入进去，将其变成更为适合我们亚洲人审美的东西。终于，我们不再是盲目跟风了，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流行。”球球举着凡特斯的衣服，对着镜头无比认真地说道：“凡特斯的东西，是真的能让人觉得fantasy。” 视频结束，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善意和自信，堪称是传染力最强的两种东西。 “这种类型的up主，现在好像不少。”林晓沉思了片刻，随即抬头看向众人，说道：“你们联系下，所有你们看过的这类视频，并且觉得不错的，理念和我们比较一致的博主。” “无论粉丝数量大小，只要对方愿意，我们都可以把店里所有的款式，全部寄一件给对方。” 第二百二十一章 店里所有的衣服，不管是正在售卖的还是即将推出的，全部都寄一件给对方。 “小林姐……”林放神情还有些犹豫，试探着开口问道：“仅仅是那位叫球球的博主，我们才需要把款式全部寄出去吧？其他的博主，看粉丝数量，酌情考虑适当地寄一些过去？” “不用，不管粉丝数量大小，全部都寄出去。”说完，林晓自己也略微地犹豫了下，继续说道：“不过也可以适当地挑一下，少部分一看就和对方风格特别特别不搭，对方不会喜欢的就没必要寄，但仅仅只是少数量的不用寄。毕竟穿搭类up主，应该不会特别受个人喜好的限制。” 压下强烈的个人风格和喜好，才能探寻出更多人会喜欢的东西，这和开店选款设计师设计是同一个道理。 听完林晓说的话，林放下意识地就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敢情林晓让他少寄一点的出发点，完全不是觉得这样成本太大，而是怕寄的东西太差劲儿了让对方不喜欢！ “白送啊？”谢依依瞪着眼睛，问出了其他人好奇，或者说不敢相信但是又不敢问的问题。 “或者……好歹付个邮费也行？”秦越越也犹豫了，视线在林晓和黄禄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说：“毕竟吧，我们店里卖的衣服可不算少数。别的不说，就是这么大一袋衣服，寄快递也需要不少钱呢吧。” 凡特斯在售和陆续推出的新款加起来，也有上百来件。秦越越没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提成本的事情，只能从侧面提醒一句，如果全部都送的话，衣服的数量的确不算少。 林晓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头看向黄禄。 “看着我做什么？”黄禄摊了摊手，好笑地问道。 赵清然拿着圆珠笔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说“黄总来拿个主意呗。” 随着互联网发展至今天，各种各样的社交网络互动群组层出不穷，各个平台都有不少的活跃用户。有一定粉丝数量的博主，更是不计其数。即使只是同类型博主，按照林晓对粉丝数量完全算不上要求的要求来，数量压根儿就不会少到哪儿去。 “而且，还不是强制性地让对方安利发广告吧。”一直没说话的纪云，突然出声说道。 话音刚落，陈素就忍不住啧了一声。 大包小包的衣服上赶着发出去，还不是为了让人一定打广告。不管再值钱的东西，有没有效果也仅仅只是取决于对方的心情和喜好。陈素认认真真工作了这么多年，坚信付出才能有收获，现在听到林晓付出了还没想让对方一定回报，顿时就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我拿什么主意？”黄禄往后一倒，靠在了椅子背上，视线扫过众人，哼笑一声，说道：“直播室的事情我已经交给林晓了，运营方面也完全是放哥你在负责。如果有什么觉得不错的运营方式，尽管准备好方案详细的数据，提出来就行。有道理有效果觉得可行，那就毫无异议地通过。” “那还需要等我的什么意见？” 一番话说得无所谓而又理所当然。 林晓看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了就去做呗，大不了嘛，就是我身上的债务多背几年。不是都说，欠钱的是大爷？”黄禄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现在就是黄大爷。” 众人顿时哄笑了起来，开始絮叨一些有的没的。林晓看着黄禄，黄禄也相当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 林晓蓦地一下就心软了，甚至还有些心疼。 黄禄信任凡特斯的每一个人，也相信他们每个人都能处理好各自负责的事情。一如最开始黄禄所承诺的那样，他们只管去做，至于后续的麻烦和潜在的隐患，都有黄禄一人统统承受。 “我可是凡特斯的老板，我不去承担谁去承担。” 林晓脑海中突然想起，之前想要联合其他店铺一起做直播时，黄禄所说的这番话。 “嗯，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能急得来的。”林晓话锋一转，说道：“现在马上要备战大促，运营备货，还有后续发出去的货都算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突然大量地寄出去，我们自己有压力，难免也会找来一些有的没的的奇怪言论。” “这样吧，”林晓看向林放，说道：“根据对方过往的视频，类似的风格和截然不同风格的，再加上我们店铺的主推单品，一次性不超过二十件就行。” “啧，”黄禄好笑地看着她，说：“还学会替我省钱了？” “当然。”林晓挑眉。 她刚才明明看见她这话说完之后，黄禄长长地松了口气。不过林晓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揭穿。 就这样，事情被雷厉风行地给定了下来。林放秦越越谢依依三人，开始筛选第一批适合合作的博主，并且和对方取得联系方式。赵清然和纪云，帮忙分析对方的风格喜好，进行挑选搭配。而陈素，则开始负责和黄禄协调出货发货事宜。 “陈姐已经走了？”黄禄在直播室路过，看到林晓的时候轻声问了一句。 今天是纪云直播，林晓只需要在旁边跟这帮帮忙，或者在对方休息的时候替换下就行。眼下听到这番黄禄做贼心虚一般的问话，林晓便和纪云简单地示意了下，随即推门走出来，看着对方说道：“没走，还等着你呢。” “什么？”黄禄原本特地压低的声音，这时候差点就有些控制不住地上扬。说完，还特别紧张地环视了下四周，俨然一副想逃回办公室，暂时都不去对面屋的样子。 仿佛如临大敌。 林晓被他这一连串夸张地动作弄得有些好笑，压着声音问道：“只是怎么了？你怕陈姐，怕成这个样子？” 黄禄将信将疑地看着林晓，说道：“陈姐真没走？我刚才上来的时候，还特地往对面屋看了一眼，确认过没看到任何光亮来着。” 林晓：…… 黄禄随手倒了杯水，递给林晓。 这种时候，他也不忘叮嘱林晓多喝保护嗓子。林晓顿时就又有些心软，无奈地说道：“没，她早就走了。” 黄禄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和林晓纠结对方唬他的事，只是径直走到办公室里面，随意拉了张办公椅出来，就放松地坐在了上面。 林晓端着水杯喝了一口，随即了然，好笑地看着对方，问道：“不是最近陈姐一直在催你货，你不敢面对她了吧。”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黄禄，猛地一下被戳中痛处，眉头顿时就紧紧地皱了起来，语气有些无奈：“没办法，我现在沦落到李厂的处境后，算是彻底切身地感受到了之前人李厂老人家有多烦我了。” “陈姐听到你这么说，那她估计就更来劲儿了。”林晓也拉了张椅子在黄禄对面坐下，说道：“反正都是和你学的，也怪不得谁。” 黄禄当初催货的时候，可不仅仅只是微信电话简单地轰炸，而是能直接拎上大包小包一堆吃的，直接杀到对方厂里，在对方的办公室住下了。货还没有好之前，黄禄能每天早早地去厂里报道，寸步不离地跟着李厂，晚上也和工厂一起下班。直到亲眼看到自己的货被拉上生产流水线了，黄禄才会稍微消停会儿。 黄禄估计也是想到自己之前是怎么对李厂的了，顿时就有些心虚。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这才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得，我可真是言传身教，搬起自家的石头砸了我自己的脚。” 林晓忍不住直乐，乐完之后才认真问道：“现在货期还不稳定？还是还在安排后面备货的事情？” “大促的备货和货期，主推款都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问题。现在最主要的，就是你之前提的给那些博主寄快递的事情。”黄禄把陈素整理的数据递了过去，解释说道：“也是因为这事儿吧，我们把店里所有款式都给盘点了一遍。不少都是之前我们觉得不错，但一直流量跟不上，剩下几十件库存就闲置下来了。现在能有这样的机会，也就想着寄出去试试。没被看上不能推出去，那就说明我们眼光和思路的确存在误区。如果对方就算是不推，能帮忙给些意见和想法，那也是一件好事儿。” “如果推出去了，”林晓大致明白了让黄禄难做的点在哪儿，说道：“但是我们只有少数几十件甚至是十几件，压根儿就没什么货，那就更麻烦了。” “聪明！”黄禄打了个响指，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对方愿意帮我们推，谁都不敢保证具体的销售量，但我们还是得做好备货的事情。多了没必要，少了工厂不乐意接。这几天，陈姐一边往外面儿寄，一面儿催我把数量给做出来。没法儿，那就只能躲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黄禄的语气还带上了些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林晓又是觉得好笑，又是忍不住心疼。手上的动作快过思想，率先摸上了对方的侧脸。 黄禄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往林晓的手上又蹭了蹭。 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狗。 “一定会有成效的。” “嗯。” 一个星期之后，网上有个宛如泥石流般的穿搭视频突然火了。 《穿一些自己完全不喜欢也完全不适合自己的衣服，会是什么效果？》 第二百二十二章 《穿一些自己完全不喜欢，也根本不是和自己的衣服，会是什么效果？》 别具一格的视频标题名字，从一开始就吸引住了不少人的眼球，让人忍不住想要点进去看看视频内容到底是什么。 “喜欢我视频的朋友们应该都知道，我是比较喜欢欧美时尚范儿的。不够潮不够奇特的衣服，我也压根儿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是呢……”视频里的人化着色彩强烈的夸张欧美妆，细长的眉毛被画成了夸张上挑的模样，整体气质看起来十分具有攻击性。 “我实在是有些没想到……”黄禄看着视频里的人不禁扶额，说：“她竟然就是那个球球。” 林晓也有些想乐，说：“嗯，就是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可能这就是反差萌。” 好大一个球球是弹幕网站美妆区一位非常有名的up主，对各种风格的妆容驾轻就熟。虽然顶着这么一个可爱软萌的名字，但球球本人风格和软萌一点也搭不上边，甚至能够说得上是截然相反。 想法前卫大胆，时尚感非常强，鲜艳跳动的发色，颜色明亮的个人穿搭，在球球往期的视频里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对方之前在视频里安利凡特斯的那款，也恰好是赵清然从年初就推到了年尾的斑马纹。 “说实话，他们家我最佩服的一点就是，把时尚流行元素运用融合得实在是太好了。”视频里抱着一个硕大无比快递的球球，忍不住再一次感慨说道：“就上次我推荐的那款斑马纹半身裙，明明动物纹额本身就是属于比较野性自由的元素，但他们硬是做出了休闲乖乖女的感觉，是真的让我佩服。”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在视频里推荐了之后，有不少小伙伴跟着链接去买了凡特斯他们家的衣服，对方就索性直接联系了我，给我寄了这么大一箱衣服过来。” 弹幕顿时被一片问号和羡慕刷屏。 球球抱起来的快递箱，长宽几乎都能有一张书桌那么大，看起来非常有分量。 ——老板大气！ ——什么斑马纹的半身裙？这么实诚的老板，我想去见识见识。 ——上次的半身裙是真的可以！继续蹲一个其他种草。 ——好家伙，这是老板跑路拿衣服来抵代言费吗？ ——看着标题进来的，再看看这一大箱子衣服，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转眼间球球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小剪刀，一边动手去拆快递，一边解释说明：“他们其实人还挺好的，知道我给他们推了衣服之后，就联系我要了地址说给我寄一些衣服过来试试。不收钱不说，还说连开箱视频也都不用拍的。” “我寻思，那也行，不要白不要呗。但是啊……”球球拆到一半，抬起头来对着视频长叹了一声：“但是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给我寄一大箱啊，这实在是太多了啊！” “快递小哥通知我去拿快递的时候，还特地问了我一句，是不是刚搬家到这边，还是打算自己直接开个店。” “我当时都不敢拿回家，还是让快递小哥帮我拆的，我就怕里面突然钻出来个什么吓人玩意儿。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整整一箱都是衣服，整整一箱啊！那没办法，我就只能让快递小哥又帮我重新封上，当场打电话给凡特斯确认之后，才敢搬回家来的。” “他们嘛，还是说让我试试，只是一点儿心意。立场到是挺坚定的，和我说发不发视频都无所谓。可是……我的立场不坚定了啊！” ——本来我不想恰饭的，但是他们给得实在是太多了啦！ ——好家伙，现在恰饭已经这么理直气壮光明正大了吗？ ——太羡慕了，这真的实在是太多了。 ——前面的可真有意思，恰饭不是理直气壮光明正大，难不成还得畏畏缩缩？这玩意儿又没有写到刑法里面去，瞎起哄个什么劲儿？ ——我再抬头看了一眼视频名字，还是有些不能相信这竟然就是恰饭视频。 ——但他们给得实在是太多啦！ 纯复制的弹幕，起哄的，甚至还有吵架的，各式各样的弹幕混杂交错在一起，倒显得这个视频热闹非凡。尤其是视频里的球球，一边开箱一边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絮叨着。 一起看视频的黄禄想了想，说道：“还挺热闹额。” “嗯，”林晓点点头，说：“直播虽然也有公屏，但也还是没办法做到像这种弹幕网站般热闹。” 即使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看视频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感慨：在偌大的世界中，部分看视频的人，竟然也和自己一样，在这一帧这一刻，有了想要分享想要吐槽的欲望。 这种感觉新奇而又强烈，给了人足够安静的独处空间，却又恰到好处地让人不觉得那么寂寞。 “他们这次，给我寄了有差不多五十来件衣服吧，在这里我先谢一下金主爸爸们啊。不过呢……”简单的感谢过后，球球的神情也变得正经了起来，说道：“不过呢，实在是太多了，我一个人压根儿穿不了这么多。而且我大概看了一眼，这些衣服不少都是我的风格，但还是有一些和我平时的风格完全不同。” “反正我平时的形象，你们也看得多了，那这次索性就来看一点和平时不一样的我吧。”球球笑了笑，说：“正好，试穿不合适的衣服，还能把视频做短一些。” 弹幕里顿时又是一片狂欢。 “这次呢，我视频的主题是试穿自己完全不喜欢也不适合的衣服。众所周知，我的衣柜里没有一件规规矩矩的休闲裤，那我就先试穿他们家的这个丝绒阔腿裤。丝绒材质近两年在国内外都非常流行，但我始终觉得，更适合欧美那边的审美一些。国内吧，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晚宴party，也不喜欢太出格的装扮，丝绒也就只能做做阔腿裤啊这种东西了。” “不过别的不说，看起来是真的很一般。”球球突然放低了声音，小声地吐槽了一句：“感觉像是老头儿老太太们，大早上穿着去楼下广场练太极的裤子。你们别不信，我等下说不定去我妈……不对，我妈也挺潮的，估计只能在我姥姥的衣柜里才能找出来这种东西了。” 林晓和黄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了一个相当无奈的笑容来。 球球这一通吐槽下来，简直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向人安利种草，还是趁机对着凡特斯狠狠地嫌弃一通。 果不其然，凡特斯闲聊的群里很快也有人开始发消息了。 秦越越：我突然对我们店铺的风格产生了怀疑，到底是休闲还是土？ 林放：别说了，楚西正在问我，我们是不是打算学娱乐圈的那些流量明星走黑红路线。 谢依依仍旧不放弃，还在卖力地安利她的偶像：球球也就是吐槽犀利了一点，毕竟也不是实打实收钱真做广告。反而是这种奇奇怪怪的吐槽，还挺多人都会喜欢看的。而且看到后面，她对我们的评价是真的很高很高啊。 徐远航：那条丝绒裤子男的能穿吗？我这两天正好想去练练太极。 黄禄：有，三百块钱一条。 徐远航：？？？明抢啊，还没任何时尚度呢，就有了快时尚的病？ 林晓：提前学习。 不过正如谢依依所说的那样，球球的吐槽虽然犀利不留情面，但也不是漫无边际的瞎说，非常能够引起屏幕外面的人的共鸣。短短十分钟左右的视频，但高潮点和弹幕爆发点，都非常之多。 “就跟单口相声似的。”林晓朝旁边的黄禄感慨了一句，想了想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挺有意思的。” 球球的视频仍然还在继续，背景音乐陡然变换，视频里突然被加上了好几层和刚才气氛截然不同的滤镜。球球卸掉了欧美大浓妆，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出现在镜头前。 下面搭配的是那条被她吐槽成广场服的黑色丝绒长裤，而上半身，搭配的则是一件非常普通的短t恤。整个人看起来身材无比修长，上紧下松的搭配，出乎意料的没让人觉得拘束，反而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放松。 “其实这件很短的短袖，本来也不能算是我不喜欢的风格。但是吧，”球球拿着手机，在镜头前晃了晃，说：“十月中旬了啊现在，他们竟然给我寄了一件短袖！至少就现在来说吧，我觉得应该是我不会喜欢的衣服，毕竟现在放一件吊带在我面前，那也不会是我不喜欢的衣服啊。” “不过咱们有一说一，他们家的版型是真的好。颜色搭配虽然都很简单，但是一点也不普通，不会显得人很没有精神。”球球挑了挑眉，在镜头前刻意凹了几个姿势，说：“至少改变了我对休闲的偏见，就像那几个大品牌做的休闲风一样，剪裁一般设计一般，就是合身普通，扔进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那种。” “当然了，现在这天气，不管穿什么短袖好像也能轻易地被人从人堆里给揪出来。” …… 就这样，靠着好不给金主爸爸情面的犀利吐槽，和反差很大的视频风格，仅仅三天，球球的视频就火爆了全网。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算是看明白了，凡特斯不仅是想要教别人开店，还直接让up主们开店了。 ——这已经是时尚区第几个凡特斯相关的视频了？全部都去买他们家的衣服了吗？ ——我的天啊，为什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衣服，出现在不同up的不同穿搭中，风格差别也实在是太大了吧。 ——前面的，不是所有up主都买了凡特斯他们家的衣服，而是凡特斯给所有up主都寄了衣服。 …… 诸如此类的弹幕和讨论，很快就频繁不断地出现在各大视频平台之中。 “看来还是有效果的。”黄禄看着林放递上来的近一个月的销售数据，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说：“不枉费我这段时间天天追在李厂后面儿要货，几十一百件的，都是实在是被我缠得没办法才硬着头皮做出来的。” 林晓斜了他一眼，乐了，说：“你终于算是承认你自己烦了。” 为了出货和备货的事情，黄禄没少往李厂那边跑。 偏偏这次不同于以往，这次为了丰富店铺内容，尽量把更多的款寄出去，所以在备货上面就显得零碎许多。绝大部分款式，通常都只有几十件的备货预算。 制作的时候，调试制版等过程，就要浪费掉不少时间和精力财力。所以很多工厂，都不太乐意接数量太少的订单，李厂所在的大工厂更是如此。碍于黄禄的“死缠烂打”，李厂很多不愿意做的订单也还是做了，实在是做不下去的订单，也会给黄禄推荐合适的“家庭小作坊”。手艺好，对方人品好，能够放心地交出去加工。 一来二去，黄禄竟然还真的就陆陆续续地把备货数量给稳定了下来。 “承认什么？”黄禄一哂，往对面屋的陈素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眼，说：“要是我不能把生产的事情给搞定，陈姐估计就都不能让我回来吃饭。” 陈素现在主管发货方面，要求可是相当的严。收到的一切大货，都会认认真真地检查过后，才会签字确认收货，确保做到发现次品第一时间就和工厂沟通，避免了双方扯皮的过程。 同时，她还会经常和林放秦越越等人进行沟通交流，当前什么款式卖得最好什么款式销量反而不尽如人意。随后再根据得到的消息，综合整理出需要及时备货的款式发给黄禄。 “这样也好。”相当难得的，林晓并没有替黄禄说话，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顺着对方的话头说了下去：“有人盯着你，你才能把生产这条线给稳定下去。” “至少……”林晓看着黄禄，视线触及到对方有些疲惫的脸色时，心里顿时稀里哗啦地柔软成了一片，略微地犹豫了下，换了个说法，说道：“至少，现在我们发货都正常了。没有因为生产跟不上，卖出去了还无货可发的情况，不用解释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之后，秦越越和谢依依他们那边工作量也减轻了不少。” 凡特斯之前每天店铺销售的数量并不算多，但由于所有货都是直接从别人手上拿过来的，很多时候就会出现档口没货，他们就算是店铺里卖出去了，也没货可发的情况。最为让人难受的是，他们还根本没办法得到一个具体的发货而时间。 工厂的交期得排，随即大概地报一个时间给档口。而档口，也就只能报一个大概的时间给黄禄。如此折腾几次之后，就算是发了货，对方都会忍不住想回头来送上一个发货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的差评。 直到后来，黄禄和毕文雅婷婷等稳定合作之后，发货速度才算是彻底正常了下来。就算是有需要生产的，通常也能两三天之内就做好。但是，时间点被其他人掌握在手里，自己只能有二手消息的感觉，也的确不好受。 现在，凡特斯才是算是真正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 “嗯。”一想到这点，黄禄也忍不住乐了起来，说：“果然人还是得被紧迫盯着，林放那边盯陈素，陈素就来盯我了，不过还行，至少都是良性循环。” “就是累了一点。” “之后再招几个人吧。”黄禄伸了伸懒腰，说：“多点人，事情也能做更好一些。” 黄禄这话说得十分自然，自然到林晓都有些恍惚，甚至是茫然。 仿佛对方丝毫没有受new-step之前的事情所影响一般，人少了，招人就是。 “等这波大促结束之后，我就去找房东谈谈，看能不能直接把楼上给换了。到时候也不用愁空间不够，要不要搬家的事情了。” 同样的大促前夕，同样的扩张需求。 除最开始的忐忑不安之外，做好决定后的黄禄，似乎从来都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 “嗯？”黄禄看着林晓，扬了扬嘴角，说：“怎么了？” “没，没什么。”林晓轻轻地摇了摇头，索性直接换了个话题，说道：“那后续备货稳定了的话，我这几天和赵清然纪云她们再一起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博主可以联系，最近也一起把衣服寄出去。” 碍于凡特斯目前的规模和备货，林晓第一批并没有寄出去太多的包裹，只是给视频风格和博主性格都比较对盘的博主寄了一些，其他还是博主自购自测居多。林晓正好可以趁着第一波视频的风向好反馈，再筛选出一些可以尝试合作的博主继续寄包裹。 黄禄对此到没什么意见，只是就最近预热的进度聊了几句。 “对了，”黄禄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林晓问道：“听说你们这几天，还需要拍外景？” “嗯。”林晓点点头，说：“最近各大视频网站时尚区的视频博主，不少都开始做穿搭了。我看了下，风格很多，但是户外的到没有。我和纪云俩人商量了下，索性趁着白天的还是拍一些穿搭视频，户外的效果更直观明了。” “行，到时候效果好的话，顺便还可以把主图和视频全都换掉，算是统一风格。” 林晓挑眉，看着他，问道：“我们只是素人，展示和表现能力肯定远不如专业的模特。而且……” 如果想要把店铺的档次和格调提升上去，模特的挑选必然是最重要的一环。现在把主图视频换成轻松日常的风格，还是在当前这种大促前夕，后面很难能够把店铺氛围和格调重新转换回来。 “素人不好吗？”黄禄看着林晓，反问说道：“只要拍照好看，不显得杂乱，素人和模特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更何况，我们店铺的衣服，也都是给素人穿的，用素人做模特又有什么关系。” 林晓并没有再像以前黄禄第一次提起的时候选择拒绝，而是略微地犹豫了下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黄禄笑了笑，似乎像是知道了林晓在想什么一般。 “没有。”林晓摇头，说：“这样挺好的。” 算算日子，在凡特斯不过才待了一年多的时间，但回想起这段日子来，林晓却又觉得像是过了很久一般。 从辣眼睛廉价网红风的凡特斯，到如今流量爆炸全网不少博主都在做凡特斯试穿的视频，也不过才短短一年时间而已。 把千里之外的彼此拉近，把原本经年累月才能做出来的口碑，用极为夸张的速度铺天盖地地蔓延传出去。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似乎向来如此。 或许是习惯了如此高节奏宛如洪流般呼啸运转的速度，林晓也开始渐渐地尝试着去突破，扔掉被动或主动带上的束缚，去尝试更新鲜的东西和方式。 这种体验新鲜而又神奇，让明天的一切都充满了值得让人期待的未知。 “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林晓看了一眼日历，今天已经是十月二十号了。 夜风一天比一天凉，带着浓浓的秋意顺着窗户缝隙探进来的时候，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小林姐，明天带什么衣服？”纪云正在整理收拾直播要用的两排衣杆，听到推门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愣住：“诶，徐哥？怎么是你？” “怎么不应该是我？”徐远航抱着一大堆衣服，一步一步往前挪得无比艰难。衣服颜色各异，全部都被用大大的透明包装袋笼罩着，徐远航又不舍得折叠，行动也就更加麻烦不方便了。 纪云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去帮忙，一边接过一边吐槽，说：“你这些衣服，怎么都不折起来？楼下到楼上，统共就一分钟的工夫，折起来也不会对衣服造成什么伤害啊。” “不行，”徐远航拒绝得相当坚决，抱着衣服的动作像是要护住自己的鸡崽子一般，说：“这可是我的宝贝新款，不能有任何一点的损失伤害。” 纪云：…… “这些衣服，拿过来干什么？”很快，黄禄和林晓都进来了，看着徐远航那一大堆占地方的衣服，不禁皱眉问道。 “哦，这是我们远山里这次推出的冬装新款。”徐远航冲着几人咧嘴笑了笑，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你们这次大促直播的时候，帮我推一推呗。”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们这次大促直播的时候，帮我推一推呗。” “你还挺不客气。”黄禄斜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我们凡特斯的直播，现在坑位费是多少吗？多少商家想上我们的直播推荐，都没办法儿上，你还挺想当然的。” “哦，意思是我得交钱呗？”徐远航嘴上这样说着，但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还主动招手示意纪云几人过来跟着帮忙。那态度，压根儿就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黄禄：“那你交钱吗？” “不啊。”徐远航理所当然地开口，顿时把其他还想说点什么的人给彻彻底底地堵了回去。 “再者说了，”徐远航冲着几人咧嘴一笑，说：“我这还是增加你们凡特斯直播间的多样性。别人一点开来看，普通款时装有不说，连汉服都有几件，那不得对你们印象加深。之后一提起直播，马上就能想到你们家了。” “我可谢谢你了。”林晓无语，但还是走过去看了看徐远航这次开发出来的冬装新款。 “毛衣？”林晓挑眉，倒是有些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会把去年的点子继续做出来。 “嗯，毛衣褙子嘛。”徐远航终于把所有衣服找地方挂起来之后，这次在位置上坐下，解释说道：“去年的毛衣褙子，话题讨论度和销量其实都还能够算得上是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版型不够好，价格也不低。” 把羊毛衫元素加入汉服之中，算是徐远航当时的一次大胆创新改良。在对形制无比严苛的圈子里，自然是掀起了一定的风雨。有人肯定，觉得这是创新，也有人反对，觉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破坏了形制。 在两方人马吵吵嚷嚷的声音之中，徐远航还是卖完了两批。他设计的是长款，穿上几乎都能到小腿肚。普通梭织面料到达这个长度之后，会有很好的轻盈感。但是对于厚重的羊毛衫来说，除了增加克重让成本上升之外，并不会有其他太大的好处。 “毛衣嘛，尤其是做成外套的毛衣，轻盈感是完全不能继续指望了的，要有厚实的质感那肯定就只能够往下压。但这也恰恰就是我之前的设计误区，秋冬款外套，太过厚重拖沓，那和普通的羽绒服也就没什么区别了。”徐远航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有些汗颜，说：“我数量小，毛衣是按照克重算钱，版型长了克重高了，成本上去售价自然也便宜不了。但是这样的价格，这样的版型，去买件羽绒服好像还更划算一些。” “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楚的。”黄禄扬眉。 “那是当然。”徐远航笑得一脸得意，像是得到了什么夸奖一般。 一旁的秦越越看不下去了，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徐远航，说道：“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连差评都不敢看一眼的。” 徐远航顿时不说话了，轻轻地咳了两声。 小众圈子里，来来回回就都是这么些人。随着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徐远航了解到的也就比别人要多，店铺的好评基础在那儿，让他不管做什么都带着些许傲气。 向来不乐意也不屑于别人来向自己传授教导些什么，更不用说，圈子里待久了看到的内卷互黑也就更多了。渐渐地，自动过滤恶意评论和相关负面消息，已经成了徐远航的必备技能之一。 不得不承认的是，自我屏蔽的确能够让自己免于负能量的困扰。但同时，也会过滤掉不少有用的信息，让自己陷入闭门造车的困境和找不到门路提升的窘境。 “现在你好歹能有事儿没事儿都去看几眼那些差评，知道自己应该改进的地方在哪里，”秦越越微扬着下巴，说：“也不想想这是谁教你的。” 林晓看着两人，笑着摇了摇头，说：“这都还没开始上播挣钱呢，你们就因为争功而要打得头破血流了，可真有你们的。” 秦越越和徐远航当即不约而同地斜了彼此一眼。 玩笑中，林晓和黄禄简答地交换了下视线，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徐远航肯打开评论区，重新去审视回复别人所给的一切好的或者挑刺的评论，最主要的，可能还是他已经彻底地从齐霁那里走出来了。齐霁和徐远航，两人在汉服圈也算得上是神仙眷侣。纵使分手的时候，双方并没有说什么，但恶意揣测围观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这一年以来，徐远航遭受到的误解和其他恶意并不算少。 林晓不仅有些恍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身边的人似乎都在陆陆续续地开始和以前的自己和解，尝试着往前，走出那些曾经不敢面对或者是直截了当的失败。 留在原地的，竟然只剩下了自己。 “怎么了？”黄禄把衣服往她面前又递了下，说：“徐远航问你想要试试吗？” “啊，”林晓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看着衣服点了点头，说：“我去试试。” “等下吧。”黄禄拉住了她，假装没看到她的额心不在焉，朝更衣室的方向略微示意了下，说：“纪云刚才已经进去了。” 林晓这才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哦，那我等等。” 黄禄朝她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很快，纪云就从更衣室里面走了出来。 纪云的内搭仍是普通的短上衣和半身裙，毛衣褙子套在外面，看起来没有丝毫违和感，与其说是汉服，不如说是版型更加周正僵硬的毛衣开衫。 “我这次把衣长减少了一些，现在的这个长度，不仅不会压身高，还能很好和其他的时装搭配起来。”徐远航停顿了下，说：“当然，里面搭汉服，外面的就能看起来像是汉服，里面打日常时装，看起来也会像是日常时装，算是比较日常百搭的款。” 听到这里，林晓挑眉，问道：“但是你的价格，能做过时装？” 不管在小众圈子中，远山里的名气如何大，但是要碰上时装，那不过也是寂寂无名，是众多线上牌子里不起眼的一个。 时装实在是太成熟了，不管是讲究性价比还是讲究时尚型，耳熟能详的牌子随手都能抓一大把出来。如果并非专业做时装，只是像徐远航这样随便中途做几个常规款式出来赚钱的，势必会碰一鼻子灰。 “性价比嘛……”徐远航沉默了片刻，这才说出一个数字来。 竟然只是一件普通毛衣开衫的价格！ “这个版型和时装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我让禄哥带我去了不少工厂，才算是把每个加工环节的费用控制到了最低。”徐远航扬着嘴角，笑得有些无奈，说：“反正现在，我们圈子最受冲击的，主要也还是材质上和性价比不对等。明明普通的材质，却因为种种原因，只能够高价。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地，被那些白菜仿制版本一冲而散。远山里这次的目标，也只是稳住之前的销量，继续把漂浮着的价格和汉服给拉下来。” “这一波销量要是能冲上去，那就算我走对了方向。”徐远航神情难得认真，说道：“那年后，我准备继续折腾一发大更大的。” ***** “压力大吗？”等到四下没人，黄禄送林晓回家的时候，黄禄突然没头没脑地这么问了一句。 林晓没直接回答，只是好笑地看着黄禄，说道：“你是想要自问自答吗？” 黄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可以是。不过我率先回答，还行，压力不算特别大。” 谁都指望着自己的生意能在大促的时候更上一层楼，让销量没有任何天花板地不断上涨就好。但对于黄禄来说，担心生意不好，可也担心生意太好。 卖出的东西越多，需要的资金链就更大，对于现在的凡特斯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大胆去做，不要怕，凡特斯会对得起也能承受得住你的努力。”黄禄突然换了种语气，声音里充满了爽朗的笑意。 林晓没忍住，跟着乐了出声。 她大概知道黄禄所说的压力是什么。 凡特斯指望着这次的大促结果，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从new-step的失败中彻底走出来。把规模扩大，把讨厌的不想看到的楼上赶走。 徐远航的远山里，也指望着这次的大促，想让店铺这次靠着亲民的价格和中和了日常和形制的款式，彻底出圈，为明天一直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春款攒下一波名声和资金。 还有ve-nus的楚西，想要借着这次大促，在公司彻底站稳脚跟，掌控话语权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施展更多自己的才华。还有很多，像楚西一样新任着凡特斯的其他店铺的运营们。 大促晚会大屏幕上，那一个个夸张而又让人惊喜的数字，不仅仅只是代表着这场夸张的盛会。那后面，更是藏着无数个人的希冀和梦想。 “还行，压力不算很大。”林晓沉默了一会儿，借用了黄禄刚才说过的话，说道：“反而，我还挺期待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下半年对于线上店铺来说，算是销售的黄金时间，从九月开始电商几乎就进入了两天一个小优惠，三天一场大活动的热闹气氛之中。活动堆叠，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等好不容易在喘口气的间隙中抬起头来，才发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就踏入了十一月。 “今天晚上开始预交定金，”黄禄放下手中拎着的一大堆零食，转头看向众人说道：“这几天大家辛苦一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小黄啊，能帮我泡杯茶吗？” “禄——哦，小黄，帮我递一包薯片儿过来呗。” “禄，禄哥。”相比之下，谢依依胆子就没其他人那么厚了，话到嘴边都拐了个弯儿，说：“如果方便的话，帮我泡个泡面，可以吗？我现在实在是走不开。” 似乎像是为了应证谢依依的话一般，旺旺的声音在这时候接连响起，叮咚叮咚地响成了一片，谢依依看着黄禄，笑得一脸无奈。 “你……”黄禄指着众人，原本想直接发作的，这时候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晓听到动静，推开直播室的门往外看了一眼，视线恰好和黄禄撞在一起，黄禄顿时噤声，转头看着谢依依，神情又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泡面？” “……”谢依依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看着对方这副比阴阳怪气还要瘆人的表情，略微地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道：“要不，麻辣牛肉味儿的吧？” “麻辣牛肉味儿有什么好吃的？我建议你试试酸菜牛肉。” “不要，香辣牛肉都行，我不能接受酸菜牛肉。” 黄禄还真的从超市的大袋子里扒拉出一份酸菜牛肉味儿的泡面来，举着朝谢依依晃了晃，谢依依索性直接低下头去不再搭理他，把键盘给敲得震天响。 “悠着点儿，这清华同方可是前不久才买的。如果被你三两天就砸坏了，那这成本可就高了。”黄禄啧了一声，明显有些不满。 林放幽幽地开口，说道：“三十块钱的清华同方，当然不禁砸了。建议亲亲这边换成黑轴键盘，耐抗。” “你可千万别，”秦越越一听这话，顿时如临大敌，紧张地开口：“黑轴不行，或者说机械键盘都不行。你想想，我们这么一堆人挤在这里，要全都是机械键盘哐哐哐地砸的话，那楼上不来投诉我们才怪，指不定还以为我们是在义务劳动给凡特斯做装修呢。” 徐远航想了想，说：“如果能成功打扰到楼上，你们不是应该还挺开心的？” 众人：……好像还真的是这个道理。 最后还是谢依依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说：“这天儿不是还挺早的嘛，怎么一个个的都开始做起梦来了？还想着机械键盘，怎么不想静电容呢，那玩意儿专门码字用的，我们每天这么大的工作量，正正好。” 黄禄索性都不想接他们的话茬了，看向其他人，径直问道：“诸位老太爷，除了泡茶嗑瓜子儿之外，还想再吃点儿什么吗？”问完之后，又意味不明地看了谢依依一眼。 秦越越林放等人顿时又重新缩回了屏幕后面，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 “真的不吃点儿其他的？鲍鱼鱼翅，银耳燕窝之类的？” 众人这下连嘘声都不想给了，隔着屏幕敷衍而又不屑地摆了摆手。 “啧，刚才不是都还挺饿的吗？” “诶，依依，静电容是什么啊？”秦越越想到刚才的话题，随口问了一句。 “哦，就是一键盘。我前几天开着店铺后台的时候，顺便逛了逛，就看到平台给我弹了一堆推送出来。价格挺贵的，一把键盘快一千了，我寻思可能是镶钻键盘，就好奇地点进去研究了下。” 秦越越看着手上几十块钱的清华同方，制止了谢依依接下去的话，说道：“虽然我还是很好奇，但我觉着你说出来之后可能会伤害到我。” 谢依依乐了起来。 “看不出来依依你平时还对电子产品感兴趣啊，”徐远航接过话茬，说：“一般系统都是根据你搜索过的内容，来精准推送的。能给你推送这么贵的键盘，那你要么是买过，要么就是平时对这些感兴趣看过挺多。” “还成吧，不过我平时打游戏居多，也就是看看红轴这种适合打游戏的键盘，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给我推送这个。” “看来你被马总识破了，”林放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马总识破了你的职业，觉着你应该需要。” “算了算了，要不起，太贵太奢侈了。” 黄禄看着众人的话题逐渐越偏越远，丝毫没有要继续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能没趣地哼笑了一声。 “你真的是……”林晓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黄禄笑得一脸无奈。 “怎么了？”黄禄挑眉，手里还拿着那桶酸菜牛肉面，说：“是他们自己不吃的。” “幼不幼稚啊你。” “还行。”黄禄欣然接受了林晓的“评价”，往楼下示意了一眼，说：“下去溜达溜达吗？” “我这边还得准备晚上直播的东西，没时间。”林晓摇头，说：“今天就交定金了，得在晚上就开始把其他家要推的新款挂上去。” 预付款定金加上尾款的支付方式，算是平台今年才推出来的新玩法。 随着互联网的逐渐发达，原本被人认定不靠谱，只能买买劣质品和假货的线上购物平台，现在已经摇身一变，彻底成为了普通人生活中离不开的一种全新生活方式。 再加上这两年智能手机和4g的全面普及，网上购物早就已经变成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双十一大促，也从原本普通的平台折扣，变成了全民的狂欢盛会。 大促交易额的爆发，带动了后续的物流。快递爆仓，发货延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变成了盛会的标志之一。 为了解决或者说是舒缓大促带来的井喷式爆发，平台设置了预付款和尾款的活动。从十一月第一天开始，每天都开始预热。根据预售的数量，商家可以有机会进行更准确的备货甚至是准备提前发货。同时，大促当天的流量，也会向预售数据更好的商品倾斜。 对于店铺来说，几乎能算得上是把活动的战线拉长了不少。十一月之后的每天，都能算得上是至关重要。 尤其今晚，堪比另一个形式的大促盛会。 好在凡特斯前面一段时间，借着穿搭的风向，保持了一波热度和流量，今夜就是见证成果的时候。林晓从上午就一直带着纪云和赵清然一起准备到现在，把所有流程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又一遍，确保今晚的直播不出现任何错误。 “哦，那下去溜达溜达？”黄禄看着林晓，似乎压根儿就没听她刚才所说的话。 “你……”林晓彻底无奈了。 “走吧。”黄禄主动拉上了林晓的手，语气里带着笑意，说：“待在固定的空间里时间长了，也容易没想法。老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待在这小小的破直播间里，说不定还没去楼下溜达两圈得到的灵感要多……” “黄师父，您可别念了。”林晓彻底败下阵来，哭笑不得地说道：“走走走，我们现在就下去溜达两圈。不对，几圈，溜达几圈你说了算，行吧？” 黄禄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拉着林晓的手紧了紧。 林晓侧头往窗外看去，十月底的农场，秋色尽显。从窗户门口路过的时候，穿堂风迎面过，还带着些许凉意席卷而来，唯独手心里源源不断地传来来自另一个人的热意。 紧绷的神经，至此才算是慢慢舒缓了下来。 “他们俩呢？”黄禄和林晓前脚刚走，陈素后脚就找上来了。 “手拉手下去遛弯儿了吧。”秦越越抬手随便往楼下指了指，说：“他俩天天都这样，跟小学生谈恋爱似的。” 陈素被逗得一乐，说：“你要是羡慕，那你也去呗。” 凡特斯最近虽然忙，但工作时间方面众人一直都还能够算得上是自由。平时觉着累了，去楼下溜达或者靠着桌子随便趴会儿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算了吧，我没那么幼稚。”秦越越撇了撇嘴，随后有轻声说道：“再者说了，我就一个人，那不就真成了幼稚小学生了？” 得知两人是去“小学生谈恋爱”了，陈素反而还不着急了，说：“那我等下再来找他们。” “他们回来后我也到时候也给你发消息，通知你下。” “不用，我自己找他们就行，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 秦越越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正准备起身去给自己倒杯水，扭头就看到徐远航正看着自己。 “干嘛？”秦越越皱眉，小声地问了一句。 “不干嘛。”徐远航翘了翘嘴角，视线往秦越越电脑屏幕上扫了下，说：“看消息。” “啊？”林晓一下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转头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徐远航的消息正好跳出来。 “你……”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你就坐在我旁边儿还给我发消息，是想证明网速比音速还要快吗？ 一大堆吐槽正准备喷薄而出，秦越越便看清楚了对方发过来的消息。 徐远航：下去溜达溜达吗？ 刚刚才会陈素一起嫌弃讨论了黄禄和林晓这种小学生恋爱的秦越越：…… 秦越越看了看徐远航，徐远航也正看着她，神情里满是认真。 略微犹豫了片刻，秦越越还是回复了过去：嗯。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小学生恋爱吗？ 秦越越答应得有多爽快，现在就有多忐忑。 徐远航在得到确认回复之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朝秦越越轻轻地扬了扬嘴角，随即站起身往办公室外面走去。谢依依和林放等人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少了个人似的，压根儿连头都没有抬。 秦越越瞪着眼前的电脑屏幕，犹豫了一分钟之后，还是站了起来。拿上手机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把电脑上的旺旺号给退掉，轻轻地拍了拍旁边的谢依依，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我出去溜达溜达，就不上旺旺了，等下回来。” 谢依依摘下耳机，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说：“那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点儿吃的吧，我是真饿了。” “行，等下就给你带。”秦越越答应下来，想了想没忍住又多念叨了几句：“之后把你的饮食习惯改一改，早饭早点吃吃少一点。别总是弄得大中午了才吃早饭，午饭吃不下去随便扒拉两口，下午早早地就饿了。一日三餐不规律，下午茶夜宵还完全不带消停的。” 谢依依吐了吐舌头，暗自懊悔刚才就不该把耳机摘下来。 秦越越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眼角余光瞟到之身后安静无比的众人，没来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在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窗台边的徐远航时，心虚和忐忑瞬间就将秦越越给淹没了。 怎么想都有些止不住的做贼心虚。 徐远航听到动静，转头过来，依旧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扬起唇角笑了笑。 秦越越心里那点没来由的心虚和忐忑，就这样又悄无声息地平息了下去。 “走吧。”徐远航站在楼梯口，侧头朝秦越越低声说道。 或许是太久没说话，声音出奇的喑哑，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别扭。 跟破音了似的。 “哦。”向来对方说一句，自己能噼里啪啦说上十句的秦越越，难得地少言寡语起来，应了一声之后就开始闷头往前走。 走到楼梯口和徐远航擦肩而过来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她的左手。 秦越越顿时心头大震，仿佛有万千落石汹涌而来。 轰隆隆的声音响成一片，震得人心头发慌，但很快又带着轰隆隆的声响逐渐远去。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秦越越都有些怀疑，刚才那锣鼓喧天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咳咳。”徐远航清了清嗓子，似乎像是准备说点什么。 脚上的动作远比脑子的反应速度要快，秦越越还来不及多想，便率先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般往前猛地一下窜了出去。 蹬蹬蹬的脚步声，在空荡而又安静的楼梯间响彻开来。 声控灯次第亮起，狭窄而又昏暗的楼道，瞬间变成灯火通明的一片。 待徐远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怎么能听得见秦越越跑下楼时发出的声响了。 四周再次变成了一片黑暗，徐远航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跟着下了楼。 秦越越站在小卖部前面，抬头看着楼道中暖黄的灯光接连亮起，又次第熄灭。后悔和内疚逐渐取代震惊，慢慢地在心头融化开来。 灯光亮到一楼，徐远航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暖黄的楼道灯恰好被他挡在身后，让徐远航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沐浴在了暖光之下。 徐远航走出来，楼道的灯光随即熄灭，再次恢复成了昏暗的一片。 咔哒—— 秦越越听到自己从心底深处传来的一声轻响。 “走吧。”徐远航看向秦越越，又轻声说了一遍。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任何明显的起伏和变化。 “嗯。”秦越越同样压低声音，轻轻地应了一句。 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她往前大大地迈出了一步，走到徐远航身旁，伸出手…… “诶，你俩来得正好！” 黄禄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般，在秦越越想要拉住徐远航的时候，轰然在四周爆炸开来。徐远航和秦越越不约而同地都是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快快快，过来帮忙啊。”黄禄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非常明显的欣喜，说：“天可怜见，你俩终于开始有点眼力见儿了，竟然回想主动下楼来帮忙。” 林晓乐了，说：“人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马上给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自己压迫让人来帮忙，还夸别人是有眼力见儿。” 黄禄对此不置可否，也跟着直乐，说：“这不是跟你学的，不管对方做了什么，率先就夸上几句猛灌上几口迷魂汤做个好资本主义。” “行了，你俩也别傻站着了，赶紧的，过来帮忙。”黄禄转头看向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丝毫不给他们任何拒绝的机会，径直喊道：“等下菜都凉了。” 秦越越率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往前跑了几步，难得没有和黄禄开杠，老老实实地把对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徐远航站在原地半晌没动，看着秦越越的乐颠颠跑过去的背影，无声地笑了出来。 刚才的那一下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秦越越真的主动要来拉他的手。 还真是小学生谈恋爱。 但…… 秦越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又耿直坦荡得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似乎所有的想法情绪，不管如何为难，过了最开始的忐忑和纠结之后，秦越越都能很快地做出回应。 像是一直漂浮悬在空中的人，最后终归会落在实处。 “你们这是都买了些什么？”徐远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赶在黄禄开口骂人之前，跟在秦越越后面走过来帮忙。 恰好罗强拎着一大堆东西过来，看到徐远航便把手里的东西递了给他，说：“徐哥你先拿着，我后面还有点东西，我去一起拿过来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徐远航茫然地接过，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其他人手里拿着的，竟然全部都是吃的！ 牛肉面，羊肉粉，狼牙土豆薯条汉堡，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齐全得普通小吃摊儿拍马也赶不上。 “先拿上去拿上去，等会儿面都坨了。”罗强冲几人摆了摆手，说：“我去把家里的东西也拿过来。” “你这是……”秦越越被眼前这堆东西震撼得不行，看了看罗强，又看了看黄禄，视线最后停留在林晓身上，愣愣地问道：“好家伙，这些都是给我们的下午茶吗？” “啧，感谢人都能感谢错。”黄禄不爽地开口，说：“不算下午茶，就是听着你们在那儿叫唤得烦，随便弄的一点粗茶淡饭。不过就是懒得挨个儿问口味喜欢吃什么，就都弄了些，想吃什么自己选。” 秦越越脸上顿时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大字。 林晓好笑地看着一脸得意的黄禄，毫不留情地揭穿对方的话，说道：“这些东西，外卖的是我点的，面啊粉啊之类的是人罗强自己做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黄禄相当理直气壮：“我能给报销的！” 几人手上端着的东西都不少，黄禄大手一挥，法外开恩这次不用再苦哈哈地爬楼梯，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电梯叮的一声响，随即一行人从里面走出来。 林晓下意识地就看了黄禄一眼，对方的眉头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皱了起来，脸上明明白白地写上了“晦气”两个大字。 “黄总？”带头的成延视线在黄禄几人手上捧着的东西扫过，弯了弯嘴角，说：“伙食看起来不错啊，这是准备今晚加班，提前吃点好的庆祝下？” 罗强的手艺虽然好，但终归只是平常人家自己做的，再加上走了一路，卖相早就没刚出锅时那么好了。成延这话，倒是难得地带上了几分赤裸裸的嘲讽。 “怎么？羡慕上了？”黄禄视线径直越过成延，看向对方背后的几人，笑着说道：“哪天如果跟着成总吃不上饭了，凡特斯欢迎诸位下楼，再怎么说，好歹也能有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成延身后的几人顿时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牛肉面就不必了，还不如把这钱好好地省下来。”成延语调平和，迎上黄禄的目光，不急不缓地说道：“到时候去租个宽敞明亮的写字楼，也别一堆人总是挤在这些犄角旮旯里。” 黄禄皱眉，看着成延没说话。 “楼上楼下加起来再宽敞，不过也还是在这个破地方。”成延深深地看了黄禄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来，说：“听说你们现在直播室现在生意挺好，今晚要是战绩不错，就别盯着农场这一亩三分地了。” 成延走后，黄禄几乎都没怎么说话，林晓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但也不明白刚才成延那几句话为什么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黄禄几人端着东西一进门，顿时整个凡特斯都热闹了起来。黄禄也从小黄小禄，一跃成为尊敬的黄总和让人尊敬的禄哥。 “感谢黄总，感谢黄总！” “禄哥你竟然还真的准备了牛肉面啊，太让我感动了呜呜呜。” “看来我今天注定又要告别晚饭了，一日三餐永远的梦。” “没事，加上夜宵，一日四餐也不在话下，今天晚上可还有的熬呢。” “面啊粉啊这些都是罗强做的，其他都是你们小林姐点的外卖，和我没关系。”黄禄笑了笑，说：“我下去拿个东西，你们先吃。” 众人有了吃的，顿时也顾及不上其他了，连连对黄禄摆手表示让他去。 林晓看了黄禄一眼，对方往衣服口袋里摸了下，显然是在找烟。 “怎么了？”林晓跟着黄禄走了出去，轻声问道。 “没什么。”黄禄摇了摇头，说：“有空吗？下去和我拿东西。” “什么？还有东西没拿上来？” “嗯。”黄禄点点头，情绪这时候才算是恢复了些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来，说：“给这群小崽子准备的加班礼物。” 林晓顺着对方的话题好奇地问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问道：“键盘？” 黄禄没直接回答，只是笑着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第二百二十七章 黄禄不仅给工作室里的人准备了一堆吃的，甚至还一人给他们配了把很不错的键盘。 拆开包装盒的时候，谢依依都觉得自己手是颤抖的，抬头看了一眼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十足一个大爷模样的黄禄，说话的声音里都快带上了哭腔：“这键盘得小一千一把了吧。” “不至于，”黄禄回答得无比认真，说：“我买得多，数量大有团购价。” 谢依依感动到一半的眼泪硬生生又给憋了回去。 秦越越一边乐颠颠儿地试着新键盘，一边不忘踩黄禄一脚，说：“啧啧啧，真不愧是无良的资本家啊，特地把我们的工具换好一点，收买人心的同时还能够提高我们的工作效率，真真是狼子野心。” 黄禄靠在沙发上，往后一撑，毫不留情地在秦越越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下。 秦越越顿时像一只受了惊的蚂蚱一般，猛地往前蹦了两下，捂着肩膀嗷嗷地就开始叫起来：“禄哥你把我打伤了的话，这可是能够算工伤的，工伤！我还要双倍讹诈你的！” 原本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徐远航，看着路两人的互动，不动声色地往秦越越的前面挡了挡。 黄禄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了一圈，挑眉说道：“说话要讲证据，我连碰都没碰你一下，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你就嚎上了。窦娥都没有你这么能喊冤的，也好在现在不是六月天了，不然我都担心被你给喊下雪了。” 秦越越把手放了下来，嘿嘿嘿地乐了两声，说：“可别这么夸我，弄得我好像是什么风师雪师，再不济也有特意功能似的。” “你还挺委屈。”黄禄说完，瞥了徐远航一眼，对方显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黄禄和林晓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心想：看来秦越越以后这是有了帮手。 “诶，对了。”黄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徐远航和秦越越两人，问道：“你俩刚才下楼去干嘛呢？总不可能是真的那么机灵，觉着我们楼下就有能让你们做好是学雷锋的机会吧？” 秦越越罕见地没出声，继续闷头捣鼓着她手里的键盘。 “哦，正准备出去溜达溜达来着。”徐远航神态自若地接过了话茬，说道：“现在天气好，再晚会儿估计就更冷了。” 入秋之后，江浙的天气都是一天一个样，有时候白天还阳光灿烂的，到晚上就开始寒风刺骨了。今天晚上还得准备活动，众人也就这么一回儿时间能够溜出去休息了的。 黄禄了然地点了点头，没继续问下去。 “诶，禄哥，你怎么会想到送我们键盘的？”林放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头来问道。 “也没刻意去想，”黄禄回答得到是挺实在，说：“就那天在工厂，听人说了几句，这玩意儿打字舒服，时间长了也不会让人难受。觉着你们可能也适合，就记了下名字，回办公室来搜的。” 谢依依不禁瞪大了眼睛，说：“不会就是用我电脑来搜的吧？我就说，怎么最近这段时间平台天天都在给我推送这些东西，还觉得奇怪来着。人堂堂马总，怎么大数据猜个人的喜好，都还能猜错了。” “我那天就是随便记了个名字，回来得又晚，差点儿没把这件事情给想起来。看到当时就你电脑没关机，我也懒得去折腾，索性就用你电脑搜了。”黄禄说到这儿，都还有些欷歔，说：“好险，也就是你脑瓜子不太灵光，不然把这事儿给提前戳破泄露了，还没什么惊喜了。” 谢依依顿时无语，一时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合适地反击。 “惊喜，是挺惊喜的。”林放乐呵呵地开口说道：“我刚和楚西说这件事儿，可把他给羡慕坏了。ve-nus赚这么多钱，但老板是真的抠。整个公司，除了老板的电脑之外，就美工的几台电脑还行，其他的开机都得等半天。据说，有次他正加班做个方案呢，中途电脑就自动关机了。好不容易弄好电脑，爬上去想着软件应该都有自动保存恢复到上次操作页面的功能，即使不能恢复全，好歹有一半也不错了。” “但是没想到，上是上去了，结果卡在开软件儿上面了。一打开就卡，页面完全显示不出来，硬生生地卡了三四个来回之后，软件彻底炸了。那个方案的记录，也是一点儿都没留，就只剩下个开头。” “弄得他现在做什么文档都有心理阴影了，恨不得写一个字马上就按一下保存。更别提键盘之类的了，他天天听公司的客服同事抱怨，一忙起来字儿敲得多了，键盘就开始卡顿，错字儿连篇，还弄出过好几次笑话来。” “太惨了，楚西这小伙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天天过这种苦日子啊。”秦越越摇了摇头。 “知道我对你们好就行了，”黄禄对林放这通“直白”的夸奖表示欣然接受，扬眉说道：“朕知道了，爱卿倒也不必跟我面前猛灌迷魂汤，这样很容易让朕产生自大的心理。”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 “禄哥你可真幽默。” “您太会开玩笑了。” …… 众人无语地翻了几个白眼儿，抱着键盘一哄而散。 “啧，”黄禄顿时有些不满，说额：“我怎么觉得这些人，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呢？” 以前是黄禄有事儿没事儿，就对着他们一通嘲讽。现在风水轮流转，秦越越几人找到了节奏，逮着机会就对黄禄好一通挖苦，丝毫不带手软的。 林晓抱着手臂，靠在玻璃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黄禄，顺着对方的话题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有吗？没觉得。” 黄禄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回答：“有，非常明显。一个个的都胆大包天，就差胳膊上绑块颜色布，直接对着我高呼要起义了。” “你变柔和了。”林晓看着黄禄，轻笑着又补了一句：“挺好的这样。” 黄禄原本积攒着的无数，嘴毒想要继续吐槽秦越越他们一众“傻子”的话，就这样悄没声儿地消散了。 “也行。”黄禄起身，想了想说道：“儒雅随和就是我。”只不过说完，自己都没忍住乐了出来。 “诶，陈姐怎么还没过来？”黄禄和林晓刚起身准备去直播室，才想起来这一下午都没有看到陈素在哪儿。 “陈姐啊，”纪云抬头，往屋外的方向指了下，说：“她上午的时候都还在找你呢，现在没在了，好像是去胡小宝他们那边了。” “哦，说起这茬我突然想起来了。”林放也插了进来，有些好奇地说道：“这几天陈姐找了禄哥你好几次，不过你都没在。” “找我？找我做什么？”黄禄随口问了一句，低头又给陈素发了条消息。 “好像是在说什么楼上成延他们做的衣服来着。”林晓想了想，说道：“那天隐约听到她提了一句，不过直播室的事情一直挺多，我也就没细问。现在她时间也没和你对上，没和你说？” 黄禄发完信息后没收到陈素的回信，便把手机收了起来，微微皱眉，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楼上做什么，我也不用关心。” “走吧，去直播室看看你们今天的准备如何。”黄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笑了笑，说：“现在直播室大大小小的活动，我都完全不用过问，只需要到点儿准时收看就行。这种感觉，还挺新鲜。” “都是店里的款，你对新鲜感的要求可真不高。”林晓回身招呼了下正吃得正欢儿的纪云，说：“你先慢慢吃，不着急，我先去直播室准备下。” 纪云嘴里满口面，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今天直播的流程，还是和之前没什么变化。”林晓把新款拉出来，说：“这边是其他店铺的新款，根据具体的价格和风格来选择搭配的，另一边呢，就全部都是我们店铺自己的款式。” “最开始的流程，倒是和之前每一次一样，不过中途会穿插播放一些vlog。” “就之前你们去户外拍的那些？”黄禄有些惊讶，说：“我还以为只是全部换成详情页，没想到直播室里也能放。” “当然，我总觉着不管是直播室里还是像之前那在摄影棚里拍的视频，都有些太过专业了。专业到……”林晓想了想，认真地在脑海中搜寻合适的词汇，说道：“专业到不够真实，没有人情味儿了。” “都是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穿的，那自然还是应该穿出去，走在街上看看。独特时尚，但是也不能有违和感才行。” 黄禄看着林晓，半晌没有说话。直把林晓看得不自在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犹豫地开口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黄禄轻声地笑了起来，看向林晓的神情专注而又认真，说：“今天晚上的直播，你一定会成功的。” 不是黄禄的成功，也不是凡特斯的成功，而是独属于林晓的成功。 “嗯。”林晓粲然一笑：“谢谢。” 晚上七点整，凡特斯的直播准时开始。 和之前的每一次直播那样，直播时间会从七点拉到凌晨两点。林晓要赶在十二点之前，做出更多的解说和安利，十二点一到，时间进入十一月，凡特斯准备了这么久的大促活动，也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对之前辛苦和勤劳的验收。 黄禄看着镜头里的人，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禄哥，禄哥。”林放突然拍了下黄禄，说话的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些许严肃：“你看这个。”说完，林放把手里的ipad递了过去，黄禄接过，眉头顿时紧紧地皱了起来。 “另一个平台，他们卖的这些款式，和我们今晚推的新款，怎么一模一样？”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另一个平台，他们卖的这些款式，和我们今晚推的新款，怎么一模一样？” 其他人仍旧在忙碌着自己手中的事情，时不时地互相呼喊几句，或者笑骂两声，键盘声混杂在其中，听起来好不热闹。唯独只有林放和黄禄两人所占据的角落，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之外，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动静。 黄禄手指在ipad上面轻轻地翻动着，每翻动一页，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林放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略微地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哇哇哇，今天晚上的流量真的是大爆炸啊！”秦越越拿着手机，兴奋地抓着一旁的徐远航摇晃，乐得直嚷嚷：“你快看你快看，现在直播间的人数简直是太离谱了，怎么会这么多人。” 徐远航被她晃得不行，但仍然笑得一脸宠溺温柔，也学秦越越那样不断重复说话：“看到了看到了，再这样被你多摇晃几下，直播室的人数说不定还会不断往上飙升。” “那当然——”秦越越话说到一半，才猛地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下意识地松开手，看着徐远航无比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说：“不好意思啊，刚才太激动了。” 秦越越道完歉，才意识到两人现在的互动有些过于亲昵，脸上顿时涌现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情绪来。但当视线瞥到手机左上角所显示的直播间观众人数时，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欣喜来。 徐远航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没计较，只是顺着对方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现在距离零点还有一个小时，流量应该还能继续再往上涨一波。” 见对方没有在自己刚才的“过界”举动上多做纠结，秦越越悄悄地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把注意力转移到两人当前谈论的话题上来，说：“可是现在都十一点了，还能继续往上涨？” 即使是线上购物平台的直播，同样也存在着和其他社交平台软件视频一样的黄金时间，一般都在晚上七点到晚上十点之间。十一点往后，虽然活跃的人数依旧很多，但平台流量很明显地下降不少。一些才做起来的直播店铺，通常还会选择特地避开流量高峰期，选更少人看也更少商家直播的冷门时间段。 徐远航不紧不慢地解释说道：“好歹十二点以后就是付定金的时间，流量肯定会往上拉，直播室也是同样。” “诶诶诶，这个我知道。”谢依依嘴里嚼着零食，主动搭茬，说道：“之前我有听禄哥小林姐还有放哥他们一起讨论过，不过更多的道理我忘记了，就只有一条我当时听的时候深以为然，就认真记下了。” 秦越越好奇：“什么？” “大概就是定金活动嘛，反正都要硬熬着等到十二点才能付款，那不如看点视频醒醒神。”谢依依说到一半，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把薯片儿，说道：“看看直播，能抢优惠券能抢优惠款，还能看人上身效果，对于那些平时习惯于早早关掉一切电子产品睡觉的人来说，也算是一个打发时间的方法。所以你看咯，平时我们直播室的人流量，不都是进进出出的，很快地飙上高峰之后，又很快地回落下来。现在直播室，人数还一直走高，完全没有达到峰顶的意思。” “行啊谢依依，”秦越越啧了一声，忍不住感慨说道：“看不出来，你现在还听懂这些的，说起来还头头是道的。” “那可不。”谢依依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得到了别人的肯定，兴奋得脸色都有些发红，说：“这不是最近总听放哥他们念叨嘛，和禄哥小林姐念叨完了，又和楚西念叨，我就算是再不懂，也能被硬灌个八分饱了。” 徐远航忍住笑意，说：“你还挺自觉，自己给自己安排了八分饱。” “嘿嘿，就是觉着挺有意思的，而且很有成就感。”谢依依往林放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出现了向往，说：“同样的平台，差不多的东西，但我们就是能想办法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的产品，让更多的人喜欢并且接受我们的理念。仅仅看那些数据总结，就能想到这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运营真的神奇。” 互联网时代，世界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普通人的世界里，每天睁开眼来，所看到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太大的变化。似那些革新那些变动，都发生在离自己特别遥远的千里之外。可偏偏林晓黄禄和林放三人，利用上了这一切。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把凡特斯从百万普通网店中，拉扯出来，让其变得耀眼璀璨无比。 谢依依由衷地感到佩服，也感到心动。 “之后想转运营？”秦越越看穿了对方的心思，笑着问了一句。 谢依依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黄禄和林晓平时三令五申让大家有任何想法都应该大着胆子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谢依依就又拥有了勇气，点了点头：“嗯，想试试。”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依旧轻柔，在这嘈杂的环境之中，很容易就被声浪给淹没下去，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认真且坚定。 “行啊，去试试。”秦越越弯了弯嘴角，说：“那你多带几个徒弟，后面我给你撑着。” “诶。”谢依依应了一声，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不过还是得把今天的事情忙完再说。”秦越越伸了个懒腰，往直播室的方向示意了一眼，半是期待半是感慨地开口说道：“我们今天的销量肯定会爆炸，这段时间可有的忙了。” 谢依依也跟着点了点头，说：“现在就已经开始忙起来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朝着十二点不断迈进，办公室里的旺旺消息的声音此起彼伏，叮咚叮咚地交错在一起，响成了一片。 现在是咨询高峰期，客服部门最为忙碌的时候。等明天开始，陈素就要陷入发货调货的忙碌之中。林放同样也不得空闲，要根据实时的数据，调整每款产品的运营方式。 万事俱备，一切只待东风到。 同样满怀期待的，除了凡特斯的每一个人之外，还有其他人此刻也紧紧地拿着手机守候在屏幕外面。 “女儿睡了吗？”张亚楠在电话里，压低了声音轻轻问道。 “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罗强被对方感染得也压低了声音，说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有些想乐，说：“我走到屋外面儿来打的电话，她连我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更不用说是你的声音了。你也不用这么压着嗓子说话，不会吵醒她的。” 张亚楠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乐了，说：“没想起来这茬，就总觉得应该小声点。” 两人对着电话就这样傻乐了好一会儿，罗强才问道：“你今天有在看林晓他们的直播吗？” “有啊，当然有。”提到这茬，张亚楠顿时激动了起来，说：“我现在都还在看呢，就是知道今天他们的直播很真要，我早早地就把饭吃好，坐在电脑面前等着了。直播到现在，一刻都没有切开过。” “我也是一样。”罗强乐了两声，说：“不过前面我去做饭了来着，后面又哄丫头睡觉，都没怎么看。” “那就只有明天看回放了，前面的内容主要也还是讲穿搭的，我觉得挺有意思也很有用。” “哦，讲穿搭啊？那是应该好好看看。”罗强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道：“诶，就你现在的视频，我看评论，还挺多人都在夸你的穿衣服好看，视频让人感觉很放松很舒服来着。” “都是你挑选得好，上周有还几套，不都是你去选的吗？” “唉，不管谁挑的，好看就是好看。”罗强难得地说了句甜言蜜语，说：“你最好看。” 张亚楠先是短暂地愣了下，随即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出声。 罗强不禁有些恍然，以前刚从山里出来那会儿，完全没有想过能有现在这番光景。 他们仍旧还是在为了一日三餐生计奔波，但是又和以前有着很明显的不一样了。不管是他还是张亚楠，都对未来渐渐地有了更为清晰明确的目标。 不再是两眼一抹黑，看着这个陌生而又繁华的山外的世界，忐忑不安。他们开始，主动地去适应这个社会的节奏，并且努力地用切实的行动，在翻滚着的时代浪潮中，抓住一点什么。 “如果，禄哥他们这次的直播成绩不错，这东西当真那么有前途的话……”罗强笑了起来，靠在窗户上看着斜对面的四楼那片明亮的灯火，说：“那你就继续认认真真地在老家做那个自媒体。” “反正嘛，我在这边照顾着老人和孩子，向禄哥他们学到了什么东西马上就和你说。” “你在老家安稳地做着，不用筹钱，我会给你挣出来的。” “只要这事儿有前途，别人都能做成功，我们当然也一定能够成功。” “你好好的，我等你接我们一家人回老家。”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所有人都在期待。 十月三十一号，晚上十一点五十分刚过，各大线上购物平台就开始出现了一定的卡顿。这是大量流量在短时间内，疯狂一起涌入所造成的。即使平台为了更好地应对这种情况，已经自我更新了无数次，但耐不住这次的流量的庞大。 “诶诶诶，停下吧，别折腾了。”秦越越朝前后都打了声招呼，说：“现在系统已经开始卡顿了，我们的消息也不一定能发出去，就都先停一停。看看购物车里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可以都准备一波等到点了就去付款。” 即使是前几年，凡特斯生意还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时候，黄禄也都会让所有人在十二点前后特地停下手中的工作，留出时间来去买自己的东西，也能够勉强算作是凡特斯的传统保留节目之一。 “当然了。”秦越越乐了两声，看向直播室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雀跃，说：“没有什么想买的，也可以去我们自己的直播间看看，当前观看人数实在是太吓人了，值得大家一起去合影留恋一下。” “还是别了吧。”徐远航笑着看向她，说：“就现在的直播观众人数，你们也不怕进去之后把你们小林姐给挤掉线了。” “现在都快六位数了，天啊！”谢依依忍不住轻呼了一声，说道：“今天这次算是真正的新纪录了。” 从一晚上的个位数，到高峰期同时在线两位数，到如今同时在线人数离六位数不过只差临门一脚。 “那还是算了吧算了吧。”秦越越顿时有些紧张地摆了摆手，说：“我们这么多人就用一两台电脑看看得了，反正也不差我们这几个点击。” “你们打算买什么啊？” “我想买衣服，就那家特别有名的大牌服装店，年年他们都有前排付款的免单。今年足足有一万个名额，我就不信我抢不到。” “这不巧了吗？我也正准备抢这家的免单，我听人说，要提前把wifi关掉，直接用4g流量来抢成功率才会更高。” “晕了，还有这种小妙招？到时候我试试。” “你们快看我发在群里的这家店，前一千名付定金的人，后面都不用付尾款啦。” “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你能穿吗？你就看看，什么都挺好奇。” “不管能不能穿，在它的价格等于白送的时候，就已经是量身为我订造的了。” …… 办公室里很快又变得热闹起来，所有人都在低声讨论分享着自己要赶在零点抢购的东西。秦越越看了一眼旁边的徐远航，问道：“你不抢点什么？” “不抢。”徐远航摊手，说：“我连这次大促到底有些什么具体的优惠和活动，都还不怎么清楚。” “什么？”秦越越震惊，往林放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看向徐远航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说：“好歹你自己也是店主，你还天天混在我们这一堆运营和客服们中间，你竟然说你对这次大促的优惠不怎么清楚？” “太复杂了，我看了半天都没看懂。”徐远航耸了耸肩，说：“我店铺的活动，都还是直接出钱让放哥顺手帮我报名报上去的，我实在是弄不来这些弯弯绕绕。满减折扣是这样，一定要乱七八糟地凑上一大堆。优惠券也是这样，东藏一个西藏一个，眼神不好使或者像我这样觉得麻烦的人，压根儿就找不到。” 秦越越痛心疾首地看了他一眼，感慨说道：“你知道吗？优惠券和满减弄得这么复杂，就是为了难住你们这种人的。” “什么意思？”徐远航紧拧着眉毛，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 “优惠力度呢，是真真实实很大的。但是，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秦越越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不同的人，消费习惯和水平都有很大的差距。同样，对于优惠的敏感程度也大不一样。有的人，认为优惠个二三十凑凑热闹就已经足够了。但是对有的人来说，一定要优惠到四五十，那才算是他能够接受的范畴。” “非常需要，一定需要这个优惠的人，他们愿意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找到拼凑出这些优惠。但是相反，觉得麻烦难得折腾的人，”秦越越的语气里带着无辜，说：“压根儿就不是这些优惠券的发放对象。” 所以在很多人眼中，盛会大促似乎都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区别。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对这个比例的优惠并没有想象中的在意和强烈需要。 无论什么门槛，都拦不住真正有需要的人。 徐远航咋：“你们这些运营，还真是专业。” “我可不是运营，我就是半吊子而已，这些都是放哥和禄哥教我的。就是听这些听多了，每次一到活动买点儿什么，就忍不住一直漫天找优惠券，生怕错漏了一个我就亏大发了。”说到这里，秦越越下意识地朝办公室外面的黄禄和林放看了一眼，他们两人正站在窗口的位置。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像是在看着直播室的方向，视线却又似乎压根儿没有落在门上。 “禄哥今天这么紧张吗？”秦越越挠着头，说：“以前这种时候，虽然我们都挺忐忑紧张的，但禄哥老早地就都会过来让我们放松心情。尤其像是什么，哪家店优惠力度大哪家免费名额多之类的事情，他都会赶在最后半个小时来告诉我们。每次为了凑这些热闹，都把我们弄得人仰马翻的，但他偏偏又不提前说，总想着看我们来不及的出糗。” “现在马上就十二点了，他竟然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动静。”秦越越佯装失望地唉了一声，说：“他还是变成了可恶的没有感情的资本主义。” 徐远航一本正经地拿出手机来，说：“可以，我录音录下来了，重金我就删除。” “你……”秦越越瞪着徐远航，冷哼一声，气冲冲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距离十二点不过只有最后五分钟，平台的卡顿开始变得愈发明显。凡特斯办公室里的众人，都在埋头看着手机或者紧盯屏幕，争分夺秒地想要抢在最后的时间，买到更多的东西，抢到更多的优惠。 “宝宝们现在尽量不要刷屏，十二点马上就到，小心不要被卡出去了。”林晓对着镜头，即使已经连续不断地直播了一晚上，她脸上的笑容也依旧灿烂而生动：“大家可以适当地休息，喝杯水冷静一下。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建议大家在看一眼购物车，确定都是必须要购买的。” “大促的优惠的确很大，但理智消费才是最最重要的。” 林晓身后的墙上挂着一条大红的横幅，上面几个烫金字相当抢眼夺目：理智消费，不买省一万。 小乔且暴龙66：我今天就是来疯狂消费的，求主播你不要再劝我了，谁来都不好使。 不喜欢酸奶：今天凡特斯的衣服我买定了，耶稣来了都保不住，我说的！ 想要吃兔兔：哈哈哈哈主播真是太可爱了，太认真太真实了。 天天永远天天：凡特斯不是说都卖原创？结果全是仿制版本啊。 拒绝慢通：好好好，听主播的不买了，这就把购物车里凡特斯的东西删除哈哈哈。 永远滴神：优惠券怎么弄呀？来直播室半天了，就看到主播自己搁那儿开始逛网站研究买啥了，都不知道优惠券怎么领。 走在冷风中：为什么你们的衣服，都比拼夕夕贵这么多。二 皮卡风：天啊，现在竟然已经这么多人了吗？实在是太卡了，希望我已经看好的那五套衣服，不会被人给抢走，我蹲了好多天的呢。 …… 越是临近时间，直播室公屏的刷屏速度就越是夸张。 林晓这边本身就有一定的延迟，压根儿就不能把所有消息看完。偶尔从一堆满是感叹号的消息中，瞥到一两条有些奇怪的留言，但林晓都还来不及研究细看反应，就被其他后涌上来的消息给刷掉了。 按照惯例，纪云早早地就得到了林晓的允许，在一旁开始悠闲地看着手机去买自己想要买的东西。林晓坐在镜头前，认真地看着屏幕，回答一些自己能回答的问题。 但是渐渐地，林晓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往门外看了一眼，隔着一道门，外面什么动静屋里压根儿都听不见。 手机静悄悄地被放在一旁，上面仍旧没有任何消息进来。 时间终于跳到了十二点。 公屏上原本接连不断地刷屏，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什么消息都显示不出来，就连林晓他们自己的影像都变得无比卡顿，像是定格在了原地一般。很快，公屏上的留言开始渐渐再次恢复刷屏状态，仿佛要把刚才停顿那会儿的劲儿全都一股脑儿地灌出来。 林晓压下自己心里涌现出来的不安和忐忑，带着笑意开始重新继续主持直播间。 直到凌晨两点整，直播室才开始逐渐消停下来，林晓按照预想的流程那样，开始和众人道别做直播的结束语。 办公室里也终于停止了下班，徐远航和秦越越正在给其他人挨个儿联系离开的车。一时间，办公室又变得热闹喧哗起来。 “小林姐，你今天真的是太好看了！” “直播间今天好多人啊，辛苦啦。” “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啊。” “太有成就感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天我们店里竟然能有这么多订单，我翻了好多页，都翻不到头的感觉哈哈哈。” “楚西今天肯定高兴坏了，睡不着了吧得。” …… 林晓笑着和其他人依次打过招呼，环视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黄禄的身影。 “放哥，黄禄呢。”林晓在一个角落里，终于找到了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林放，轻声问了一句。 “不知道。”林放抬起头来，眼眶还有些微红，声音沙哑得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了一般：“刚才就没看到他了。” 林晓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的货……”林放说到一半，有些哽咽，只是摇了摇头，把手机递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章 “我们的货，出问题了……”林放举着手机，说到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晓紧皱着眉头，接过手机看了一眼，随即愣在原地。她看着旁边垂头丧气的林放，定了定神，继续低头看了下去。这个以廉价拼团著称刚兴起几年就火爆全网的购物平台，可谓是把大数据算法上演到了极致。 压根儿就不用重复搜索太多关键词，仅仅单凭一个关键词，后面就能根据你的喜好推荐出无数类似风格甚至是一模一样的产品链接来。价格大同小异，几乎像是把成本价格写在了上面似的，便宜得像是不要钱。 林晓跟着平台推荐衍生出来的产品详情，连续点了好几个链接，越看下去，越心惊。 这个平台上的东西，不仅抄了凡特斯店铺里的各种老款详情页和主图，甚至就连他们刚上新的新款，都被搬到了这上面来。 “怎么会这样？”林晓蹙眉，说：“这些我们已经卖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款，被抄袭盗图也就算了，为什么今天晚上刚刚上架的新款，也几乎被抄了个遍？” 不仅如此，偶尔有个别款式，在这个平台上甚至已经卖出了数万件。 “明明这几个都是我们才拿到不久的新款啊。”林晓喃喃说道，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里全是茫然和不解。 “不知道。”林放的语气里满是颓丧，说：“看评论，很多都说质感和版型不错，所以应该不是单纯地抄袭盗图卖货不对版的东西。” 不是货不对版，事情就更糟糕了。 打着原创旗号的凡特斯，郑重其事地推出了自己所为的原创新款。等众人激情下单买了一堆之后才发现，原来别的平台还以更低廉的价格，卖的品质还更好。在凡特斯刚刚把链接挂上去的时候，对方的销量都已经上万，买家秀成堆，虽然没有像凡特斯收到的那些长篇大论，但每条评论看过去，都能感受到对方无比真实的欣喜和满意。 不仅有人跑在了凡特斯的前面，凡特斯甚至才刚刚开始顺着对方的脚步迈出第一步。 “禄哥呢？”林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了一遍。 “不知道。”林放摇了摇头，或许是现在有人能和他一起把这么大的事情分享了一遍，林放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是，压下眼里的热意，摇了摇头，说道：“刚才禄哥和我在这儿一起看来着，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他看了好一会儿，和我说出去抽根烟，后来就没有看到过他的人了。” 林晓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再次想到了当年的new-s-tep。 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众望所归的成功，身边所有人的期待和希望，全都在正踌躇满志的一瞬间，轰然倒塌。失败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失败在最充满希望的时候来临。 触手可及的希望陡然碎裂，远比普通的希望消失要刚让人难受得多。 然而，最为可怕的是，这样的痛苦黄禄即将再遭受第二次。 “我发消息问问他先。”林晓强压下自己心中不断翻腾的各种想法，朝林放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说：“你先回去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哦……”林放这时候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一般，看了看林晓，又看了看办公室里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其他人，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那这件事情……” “没事，我等下会和禄哥一起把事情浓清楚的，你先回去吧。”林晓安抚地朝林放笑了笑，说：“明天你中午就得过来坐镇，还是先回去早点休息。” “那行吧。”林放这才点点头。 林放走到自己工位上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把东西收拾好，走得差不多了，也就只剩下徐远航和秦越越两人还在一旁等着送他。 “对了。”刚往门口的方向走出没几步，林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后倒退过来走到林晓身边，说道：“禄哥在最开始的时候，好像还接到过陈姐的电话，挂掉电话之后脸色就更难看了。” “陈姐有回来过吗？”林晓想了想，又问道：“她今天下午的时候还在，傍晚是不是就没在了？” “嗯，”林放点头，说：“不过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后来挂掉电话之后，看到禄哥一声不吭的脸色非常不好，我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嗯，我知道了。”林晓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说：“你先回去吧。”说完，又朝门口等着的徐远航和秦越越摆了摆手，说：“今天辛苦了，到家之后都在群里报个平安，明天不用太早过来上班，路上小心开车。” “你不跟着一起走吗？”徐远航出声问了一句。 “我就先不走了，”林晓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开口，说道：“减少点拉回时间，明天能早点工作。” 徐远航皱眉：“别太拼，还是身体重要。” “我知道，你们快走吧。” “对了，”秦越越突然出声，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禄哥？” “他出去了，我正好收拾着等会儿他。” “哦，那行。”徐远航点点头，说：“那你不要太晚。” 徐远航额不疑有他，和秦越越率先走了下去，只有林放在走到大门的时候，犹豫着往后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new-s-tep的事情，他有听说过。 林放对当年的事情，也并不能够算是一清二楚。黄禄几乎没有正面地从头到尾说过这件事情，更多的还是靠各种电商运营群里，随口说上的几句八卦。 眼看着马上就能迎来全新蜕变的new-s-tep，在大促前狠狠地摔了一跤。 那时候的互联网社交平台，正是热闹非凡的黄金时期。大促相关的事情，轻而易举地就能吸引到无数眼球，热搜一个接一个地上。身为互联网店铺之一的new-s-tep，自然也跟着上了一次热搜。 只不过效果是反向的。 抵制抄袭的战火刚刚燃起，new-s-tep就做了那只被打的出头鸟。 别的抄袭者，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粉丝帮着说话，甚至是洗白。但new-s-tep没有，它不过只是一家普通的销量还不错的网上店铺。可供选择的实体店也好，网店也罢，都不胜枚举，但网页或者app关掉之后，new-s-tep很轻易地就会被人给遗忘。 一时间，new-s-tep得到的差评和批判宛如浪潮。不管当时的黄禄，做出什么选择，想出什么方案来缓和补救澄清，都没有得到任何效果，只有一浪更高过一浪的讨伐。 new-s-tep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被击倒。 现在的凡特斯，仿佛正在一步一步地往new-s-tep走过的路上走。 群聊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无一例外全都是工作室里的同事陆陆续续地到家之后，在群里发的报平安消息。 林晓拿过手机，盯着她和黄禄的对话框看了好一会儿。对方现在仍旧没有回复任何一条消息过来，也没有在群里说过任何一句话。林晓刚才也给陈素发了消息过去，同样也是石沉大海。林晓看了一眼时间，忍下了想给陈素打电话问个清楚的冲动。 林晓：你在哪儿？ 林晓：他们全都已经回家了，只有我还在工作室里待着。 林晓：林放已经和我说了，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一起先把事情给捋清楚，我们再去想办法解决。 林晓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不出所料，听筒里传来了一堆忙音。 张亚楠：你现在休息下了吗？我看了你今天的直播，真的实在是太完美了！刚才还又去看了一眼店里的销量，是不是已经创下记录了？ 张亚楠：我估摸着应该是比之前都要多的，这下你们可算是能够安心了。 张亚楠和其他人断断续续地都有发消息进来，微信的声音响了一会儿也就都彻底地安静了下来。林晓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犹豫了片刻，还是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凡特斯所在的这栋楼靠近边缘马路，楼下只是超市没有工厂，本身就带着些许的冷清。林晓站在楼下，抬头往楼上看去，四楼和五楼虽然仍旧还是灯火通明的一片，却已经没有了白天时候的热闹喧嚣，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来。 林晓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右边更为宽广的中心街道。 马路上没有了行人，只有昏黄的路灯扔在安静地亮着，还有右前方罗强他们的厂子门口，也还停了小货车。 估计是有货来，罗强他们正在加班加点地给毛纱倒毛。 林晓下意识地往路边看了一眼，黄禄的车没停在车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走的。如果是放在平时，楼下有什么动静，尤其是在凌晨的夜里，楼上都能隐隐约约听到个大概。 估计，黄禄是在马上快十二点的时候走的。那个时间段，直播室内和直播室外，都热闹得不行，所有人都满怀憧憬地等着十二点的到来，完全没办法分散出其他的注意力来。 林晓走到罗强的厂子门口，有些犹豫。脑海里似乎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消息，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到，闭上眼依旧是空白的一片。 “诶，林晓。”还是罗强眼尖，搬货的时候看到院子角落里站着的人，走过来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你怎么还没回家？现在这个点才刚刚下播吗？” “嗯。”林晓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头看着罗强，突然出声问道：“你的车在吗？” “啊？在啊，怎么了？” “钥匙借我下。” 第二百三十一章 “钥匙借我下。” 罗强愣了愣，看着林晓，一下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是说车钥匙，”林晓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补充说道：“车钥匙借我下。” “哦，哦，好的！”罗强根本没有多想，连连应了下来之后，转身就忘屋里走。把钥匙给林晓之后，这才有些疑惑地看着林晓，好奇地问道：“你会开车啊？” 自打林晓来到凡特斯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罗强就没有看到过一次林晓开车。就连上次黄禄生病，对方坐在驾驶座半天，硬是没有任何踩下油门的勇气。罗强也没当成什么八卦似的特别过问过，索性就一直当她不会开。 “嗯。”林晓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说：“不过很久没开了。” “没事儿，开车这事儿啊学成之后就跟刻在肌肉记忆里了似的，你坐上去自然而然地就能想起来了”说完，罗强又有些迟疑地看了林晓一眼，犹豫着开口，说：“当然，该稳当的时候还是稳当一点的好。要不我和你先上去，看你开两圈儿试试？如果不行的话，你要去哪儿，我送你？今天禄哥在不在，或者让他送你呢……” “我知道的，我会小心地先试过。”林晓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对方的碎碎念，仅犹豫片刻，便自然而然地说道：“黄禄没在，我就是打算去找他。” “哦，那没大事儿就好。”罗强端详着林晓此刻的神色，她说这段话的时候神情实在是太过平静自然，仿佛是在说一件再日常不过的事情。 罗强顿时放下心来，笑了笑，说：“那行，车就停在你们楼下的斜对面儿。你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问我，或者直接喊我一声都成。”罗强往厂子里示意了下，说：“我上晚班，今天事情也还好不算多，帮会儿忙耽误不了事儿。” “嗯，你先去忙你的吧。” “那行，有需要随时和我说。” 罗强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地方，白色的车身被夜色沾染上了几分黯淡，像极了一头沉睡着的野兽。车钥匙被林晓紧紧地攥在手里，有些发烫，手心里甚至还起了一层薄汗。 手机上和黄禄的对话框仍旧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动静。林晓指尖在对话框上轻点了许久，打出来的字又被自己一个个地全部删掉。 她无比清楚，在当前的这种情况下，一切言语的安慰都是徒劳，没有任何作用。 只有找到黄禄。 找到他，才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找到他，才能一起想出解决的办法。 找到他…… 林晓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紧闭着双眼的时候，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现在只想找到黄禄，和他在一起。 不管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有没有能应对并且完美解决的方法，她都想见到对方。 只需要黄禄在。 起步，踩下油门。 陈念念的形象依旧出现在了脑海之中，夹杂着对方家人在评论区写着的那句“你倒好，已经走了出来开启新生活了”，开始循环播放。 “人啊，总是要往前走的。” “陈念念当初不就是崇拜你的努力？现在你依旧努力，依旧自信，依旧光芒万丈，那你就是她永远的崇拜对象。” 黄禄的话在心中响起，林晓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 汽车行驶在不平坦的马路上，发出呜呜声响，夜风被车窗阻挡，仿佛车外的一切都和林晓隔绝开来。林晓终于找到熟悉的手感，将车开出农场行驶上了公路。 她打开车窗，夜风猛地一下灌了进来，林晓冷得一激灵，却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在vision的一切，和陈念念相关的无关的事，都在这时候渐渐消散。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黄禄。 黄禄在哪儿，林晓不知道，她只是顺着马路开到小镇上去。 这个在大地图上都不会显示出具体名字的地方，有着服装行业将近一半的大大小小的工厂和作坊。不管是她也好，还是黄禄也好，就连徐远航齐霁他们，在来过这里之后，都毫不犹豫地把这里当成了他们人生中一个全新的起点。 白天车水马龙的公路街道，在这时候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偶尔有跑夜晚长途的货车从林晓身旁呼啸而过，疲色和倦意仿佛都透过那拖着的又高又长的货物中显露出来。 林晓终于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僵硬，没多犹豫，她把车听到路边，双手搓了好一会儿，这才逐渐回过神来。 叮咚—— 被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传来相当轻的一声响。林晓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拿到手机的时候，指尖都还是冰凉的一片。 黄禄：对不起，现在才回消息。 对话框最顶上的位置，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林晓好整以暇地等了一会儿，都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对方的消息，“正在输入”几个字，反而还消失了。 林晓没多犹豫，直接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黄禄无比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出来。 “林晓？”黄禄明显非常意外，有些诧异地开口问道：“你竟然还没睡觉？” “你说我现在有心情睡觉吗？”林晓原本准备好的一大堆话，在听到对方说话声音的那一刻，瞬间就消散了。 “再没有心情，你也应该好好休息了，不要总是熬夜。” “那你怎么还不睡觉？”林晓气消了之后，只剩下哭笑不得，说：“再说了，我倒是不想要熬夜，但下班都已经凌晨两点半了，你说不熬夜有可能吗？” “那之后你早点休息。” “直播的时间我们再重新调整调整，也不用总是播到这点。” 黄禄不知道在哪儿，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无比空旷而又悠长，时不时还能听到风声呼啸而过。林晓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对方今晚一定抽了很多烟。 自打黄禄主动和林晓谈过抽烟的话题之后，黄禄抽烟的频率就已经大幅度降低了，像现在这样嗓子都快哑掉的情况林晓还真是头一次见。 “在哪儿呢男朋友？”林晓略微地犹豫了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碎碎念。 黄禄一愣，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地问道：“什么？” “问你在哪儿呢？”林晓一字一句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说：“男，朋，友。”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嘴角快过脑海中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的无奈，以及黄禄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怎么？查岗呢？”黄禄缓缓地吐了一口烟，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笑意，学林晓一字一句地说道：“女，朋，友。” “是啊，不可以吗？”听到对方那熟悉的带着笑意的语气，林晓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这时候才算是松了下来。 “可以，当然可以。”黄禄的声音骤然轻缓了下来，他看着前面彻底融进夜色的西湖，轻声说道：“我在西湖，你还要过来吗？” 林晓挑眉，回答得无比坚定：“来，当然要来。” “行。”黄禄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看着烟头熄灭之后，问道：“你在家还是工作室？我现在过来接你？” “不用，等你来天都亮了。”林晓轻哼一声，说话的语气里满是笑意：“你把定位发给我，我过来找你。” 这话一出，黄禄彻底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想了想，又犹豫着补充了一句：“现在这个点，还能打到车吗？还好，也算不上太远的距离，要不还是我过来接你吧。” “我自己过来。”林晓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我向罗强借了车，正在过来的路上。” “什么？”黄禄的声音在不觉地上扬，带着些许震惊：“你……你自己开车过来？” “嗯。”林晓笑了起来，语气轻松，说道：“好歹我也是正经把驾照考出来并且有多年驾驶经验的人，这点路不成问题。” “哦。”黄禄仍旧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上次生病的时候，他虽然已经烧得有些糊涂了，但仍然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林晓坐在驾驶座时的样子。 心理障碍，并非是很简单地就能克服的，黄禄从来都不想勉强，但是没想到林晓竟然现在就克服了？ “定位发过来，电话我先挂了。” 话音刚落，黄禄就听到对方挂掉了电话。 定位发过去之后，黄禄看着手机，只觉得等待的这段时间前所未有的漫长。 汽车的轰鸣声在附近响起，随即黄禄听到自己的手机传来一声轻响，屏幕凉气，林晓的消息发了过来：看这边。 黄禄顺着声音往左前方看过去，林晓停好车，从车上走了下来。 “还挺准时。”黄禄扬了扬嘴角。 “当然，我都说了我开车其实很稳的。”林晓背对着路灯，整个人像是沐浴在了暖黄的光晕之下。 四周仍是漆黑一片，除了风声听不到其他，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林晓一人。而她带着光，来拯救自己的阴霾。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黄禄紧紧抱着林晓，声音飘忽而又迷茫，轻缓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散在风里：“我现在好茫然啊，女朋友。” 林晓弯了弯嘴角，声音同样轻缓，却又无比坚定：“没事，还有我。”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要先睡会儿吗？”林晓看着黄禄，轻声问了一句。 “不用。”黄禄摇了摇头，继续一动不动地靠着车窗看向林晓。 自打上车之后，黄禄几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嘴角带着笑意看向林晓，却又什么话都没说。 林晓主动找了几次话题，对方都还是那副稳如泰山的样子，最后彻底无奈了，也不开车，就这样和黄禄保持同样的姿势斜靠着车窗。 “真的不睡？”林晓又问了一遍。 “真的不睡。”黄禄翘了翘嘴角，往方向盘的位置示意了一眼，说：“不是要开？开啊。” 林晓这才转身，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的时候，都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黄禄。 “你开吧，”黄禄忍住笑意，放松地倒在椅子靠背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我还没有享受过你开车带我，觉得有点稀罕。” 林晓愣了下，随即了然，抬头看向前方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恍然。 从凡特斯到这里，足足一个小时的车程。将近两年都没有再摸过方向盘的她，竟然就这么一路找了过来。 林晓坦然地点点头，说：“是挺稀罕的。” “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林晓无语：“有你这么问人的吗？要真出了事儿，你还能看到我？” 黄禄想了想，说：“也是。” “人都傻了吧今天。”林晓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说：“瞧瞧你问的这都是些什么问题，竟然还问我有没有出事儿。” “啧，也是。” “也是什么也是？你是不是都没有听我到底在说什么，你就跟着瞎附和。” “听着呢，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你说得对。”黄禄略微地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我今天是傻了，现在脑海里像是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像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就什么都别想，先回去睡一觉。”林晓看向黄禄，神情认真：“最近这段时间，所有人都是神经紧紧绷着的，现在脑海里当然也只剩下混沌的一片。索性就都别想，睡一觉明天清醒了，再一起去想。” “现在啊，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就别折磨自己了。” 黄禄看着林晓，轻轻地笑了出来。林晓也不管他，让他自顾自地在那儿瞎乐。没想到黄禄还越乐越上头，最开始还忍着一些，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笑声响彻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 林晓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感叹：还好这附近的居民楼不多，不然被人举报，因为扰民而逮进去，那可就有些太不值当了。 “我看你今天是吃错药了，果然脑子不清醒。”林晓看他这劲头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停不下来，回神在车里翻了瓶矿泉水递过去。 “干嘛？我不想喝水现在。” “我觉得你应该喝水，”林晓递过去的手晃了晃，说：“喝水冷静冷静。” 凡特斯里面的人而笑点似乎普遍都有些偏低，有时候因为一些芝麻绿豆大小莫名其妙的事情，都能乐个半天。一个传染一个，最后弄到整个办公室都不知道在乐什么。每逢这种时候，黄禄就总喜欢挨个儿扔一瓶水过去。喝水的时候被逗笑，很容易就会被呛到。乐着的人不想自己被呛到，往往会反复调节下，让自己平静下来。 “用我的偏方来对付我？”黄禄接过水，更想乐了。 “有用就行。” 黄禄拿着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渐渐地还是平静了下来。 车内再次恢复成一片寂静。 “我饿了。”黄禄突然出声说道。 “想吃什么？”林晓拿出手机来，说：“我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的便利店。” “油条，豆浆，”黄禄在脑海中思索片刻，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最好还有一笼热腾腾的小笼包。” “凌晨四点，想吃早餐。”林晓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好吧，听起来好像也不算太过分。” 驶出西湖景区，进入商业大道上之后，四周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没有刚才那般冷清。 昏黄的路灯依旧静静地伫立在一旁，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开始增多，说话的人声逐渐变得嘈杂喧哗，却又带着一股小心翼翼来。 早餐店，菜市场，超市等等场所，开始有了第一批上班的员工，偶尔有一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大了些许，在长街上慢慢地回荡开来之后，又很快地消散退却。但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一般，随后的声音也不由得跟着慢慢地大了起来。 林晓太久没来过这边了，长时间没碰方向盘，开车的时候也有些小心翼翼起来，来回饶了两三圈之后，才终于找到一家早餐店，在门口停下来。 “你……”林晓刚说出口一个字，回头便看到黄禄靠着靠背睡着了，呼吸变得绵长而又静谧。 犹豫了下，林晓自己下车，走到了早餐店。 “小笼包还在蒸笼里，”早餐店老板娘隔着一层浓厚的雾气，声音爽朗却又带着点安静环境里的小心翼翼：“再等五分钟吧，五分钟应该就能好了。” 林晓回头往停车的位置看了一眼，点点头应下：“好。” 林晓上车的动静，终于还是惊醒了黄禄，黄禄眼神从迷茫瞬间变得清醒，看向林晓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去哪儿了？”反应慢得像是现在还在睡梦之中，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买早饭。”林晓把手中的东西拎起来晃了晃，说：“你现在还想吃吗？” “吃。”黄禄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也想喝冰的。” “喝冰的？” “嗯，清醒清醒。” 林晓看了一圈外面，不远处还真有一家便利店还开着门。二话不说，便有跳下车走过去买。 便利店在对面街道，四周虽然空旷，但时不时的也会有几辆三轮车呼啸着经过。 黄禄靠在靠背上，看着林晓显得略有些单薄的身影在路中避让，头也不回地径直往便利店走过去，路灯把她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缓慢而又轻快地向前跳跃。 黄禄的眼眶微微发热，不敢再看林晓的背影，却又不舍得不看。 小笼包滚烫的温度，透过纸袋穿了过来，热意在心底汹涌而又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浩浩荡荡地席卷了脑海中的一切。 林晓已经买好水开始往回走，走到路边的时候，还朝黄禄开心地挥了挥手。 悸动疯狂而来。 2018年的秋天，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喝吧。”林晓把水扔在黄禄怀里，拖长了声音说道：“黄老爷。” “黄老爷”被冰水冻得一激灵，喝下去之后，仅存的困意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能回去了吗？”林晓转头看着黄禄，笑得一脸揶揄：“黄大地主——” “行，起驾吧。”黄禄乐了起来，低头的瞬间，眼底的热意也逐渐平息了下去。 林晓笑着发动了车子，说：“我觉得你才是凡特斯顺杆儿爬大赛，当之无愧的冠军。” 黄禄对林晓给他的“名号”欣然接受，说：“凡特斯里，我哪样不是冠军。” 林晓：“……” 十一月的秋意正浓，林晓开着车窗跑了一会儿，就觉得脸被吹得有些僵了，关上窗户之后，这才感受到些许暖意。风声叫卖声也随之被屏蔽在了窗外，车内一时间就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你开车挺稳的。”黄禄突然出声，主动打破了当前的静谧。 “当然，我刚满十八岁就去考的驾照。”林晓笑了起来，说：“算下来我也能称得上是一句十年驾龄的老司机了。” “嗯，你当然是。”黄禄也跟着乐，乐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轻声问道：“今天能开了？” 林晓的神色出现片刻的松动，随即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点点头：“能开了。” “挺好的。” “当然挺好的。”林晓无奈，说：“为了蹭我车，你明天还得让人把你的车开回来，也不嫌折腾。” “何其辛这几天应该在杭州这边，到时候让他和帮个忙，顺路的事情。” “可太顺路了，还让人何总给你办事儿。”林晓笑了笑，又说：“你怎么知道他最近在这边的？” “老何和我说的，说知道我们最近都要忙加班，让何总给我带点儿吃的过来。结果嘛，何总不乐意，说自己也在杭州，没那闲工夫。” 林晓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如果让他知道，你现在不怕开车了，说不定他能马上又赶回来。” “那可还是算了吧。” “怎么？不是好事情？” “我还是怕的，也就是现在敢，万一他大张旗鼓地赶过来，我又不敢了，那我之后就一直都抬不起头来了。” 黄禄皱眉：“还是怕？” “嗯。”林晓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点了点头，蓦地一下笑了起来，说：“不过刚才开过来找你的时候，心里还没有太大的感觉。就一门心思想着，你在干什么，你应该需要我。” “不是应该，”黄禄语气郑重，说：“是特别需要。” 红晕铺天盖地地从脖颈蔓延上来，林晓看着前方，愣愣地“哦”了一声。 “现在呢？还怕吗？” “还行吧，”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林晓转头看向黄禄，说：“反正你在我身边。” “还好你在我身边。”黄禄在心底轻声地说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禄哥，出大事儿了。” 黄禄刚一出现在凡特斯工作室，便被林放拉着，神神秘秘地进了直播室。 “出什么大事儿了？”黄禄说完，像是才想到什么似的，掉转了个话锋，扯了扯嘴角，说：“难不成还有比昨晚上我们发现的事儿，更大的？那我估计不怎么能够吃得消，好不容易现在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见他这种时候竟然都还有心思开玩笑，林放原本想好的台词，顿时卡了壳。想了想，才又调整好自己的神情，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就是昨晚上的事儿。” 黄禄倒水的动作一顿，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先看看情况吧，到时候傍晚左右一起开个会商量讨论下。” “啊？”林放拖着嗓子，声音里满是焦躁和震惊，说：“现在还要再看看情况啊？这不得马上……” 全面下架两个字儿在嘴边转了一圈，林放犹豫了下，最终也还是没有说出来。 当初new-s-tep的事情发生之后，黄禄所做出的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全面下架。 发现自己店铺里有涉嫌抄袭的款式，第一时间下架并且内部核查，本身也算是原创店铺的一项基本道德要求。 “先等等。”黄禄仍旧还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样子，但说话的语气却也逐渐地变得严肃了起来。 “等等？”林放心里着急上火得不行，说：“互联网的节奏，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凌晨就发生的事情，只要稍微被有心人给编辑一下，买个热门蹭个热点，写个好一点儿的文案，白的就都能给说成黑的。而且要是速度稍微慢点儿，等事情彻底爆炸蔓延开了，我们连自我审查的时间可都没有了啊。” “我知道，所以我们更要等。”黄禄顿了顿，在林放要继续着急劝导之前，神情严肃地开口问道：“现在下架是可以，真正实施起来，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如果这个关卡迈不过去，别说是这次的双十一大促参加不成，以后的任何一届都完全没有入场资格了。” 林放心里想的一大堆台词被黄禄抢先说了出来，顿时再次卡壳。他想的，黄禄作为运营之一和前后两个店铺的店主，怎么可能想不到呢。林放挠了挠头，但仍然还有些不死心，说：“但我们总不可能就真的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儿干等着，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酵，还什么都不做吧？” 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运营，继续售卖。对抄袭撞版等事情闭口不谈，能打太极的就太极，能拖过去的就尽全力忽略拖过去。 互联网信息爆炸的时代，所有事情发酵的速度很快，但被大众遗忘的速度更快。 只要装死扛过了一开始遭受攻击和谩骂最严重的时候，后面的路就会顺畅得多。每天线上涌现出来的店铺数不胜数，即使是再有名气的店铺，脱掉光环之后，也不过是泥牛入海。 买个东西而已，不会有人来关系店铺的黑历史，也不会高举着正义的大旗来对店铺口诛笔伐。 名声再坏，只要脸皮足够厚，就总会有把事情给拖过去的一天。 像之前的new-s-tep那样，不甘愿也不甘心，自己店铺遭受任何一点污名。必须理直气壮地站出来，承担责任，表达态度，迎着风浪而上。 对于一个人，或者一家店来说，这是最理所应当的姿态。但是想要赚钱的话，并不是。 当时的人new-s-tep发了道歉严查的声明，紧随其后也附上了解决方案和处理办法。算不上完美，但已经算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可是看客们，要求的似乎并不是如此。 “犯了错的人，没有任何体面。” 黄禄说完，林放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几乎和四年一模一样的节奏，但却又比四年前的情况要更严重得多。 “那个时候，我就是太好面子了，总想着出了事情，就必须没有任何理由地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让自己来承担并且解决问题。” 林放看了黄禄一眼，心下一沉，开始犹豫起来。 除开new-s-tep之前的应对方式之外，不过也就是剩下装死不认账。 黄禄在前者上狠狠地栽了一个大跟头，现在说不定也终于学会和自己那点虚无的自尊心和解，最后选择后者。 不管如何选择，黄禄都算不上是错，可林放却忍不住会有些失望。当初，他会选择到凡特斯这家破败的店铺来，不过也是听说了当初new-s-tep的事情。虽然new-s-tep失败了，但他觉得对方是正确的。 跪着挣钱的人不少，但总有人会想要堂堂正正地站着。 “现在，就先晾一晾。”黄禄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这次的事儿不小，下架容易，但也算是把这口锅给牢牢地背在了身上。既然如此，背锅认罪之前，多看看各方反应，如果能弄清楚问题具体出在哪儿，那才不算是白白背锅。毕竟认错之后，可就完全没有我们说话的位置了。” 林放微微地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黄禄的意思。 “直接下架的话，我们就完全收不到任何反馈了。”林放说完，想了想又自己补充了一句：“当然，除了骂声。” 黄禄轻笑了声，点点头，说道：“不仅如此，其他合作店铺那边，除了认错我们也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去交待。” 凡特斯这次合作的店铺不少，昨晚看着销量爆炸，后续订单量逐渐趋于稳定之后，各大店铺的运营们这才去睡觉。现在估计有很多店铺的人都还没起，就算是起了的，也不一定能非常及时地发现这些事情。一如楚西，现在都还沉浸在订单量之中，找林放絮叨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林放心里有事儿，面对着他满腔的兴奋，都还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 “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就把道歉信写好，直接登门赎罪了。的确能够在所有人面前，让凡特斯留下一个好脸面。”黄禄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无尽的惆怅：“但是这并不能彻底地解决事情。” 一如林晓找到他时所说：比起一个劲儿地认错赎罪，把问题彻底解决，才是最为重要的。 即使，在挣扎的时候，会让自身看起来有些不太好看。 “那行。”林放终于被彻底说服，应了下来，说：“那我先和秦越越还有陈姐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后面如果遇到投诉或者知道点什么，也能跟着一起反馈。” 黄禄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嘱咐他不要把事情说得太过严重。 “这事儿吧，我能解决。”黄禄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开口，说：“如果这次我还想着死要面子，把所有撞版的款给销毁，估计林晓就得提刀大义灭亲了。” “不至于不至于，”林放连忙摆手，说：“小林姐还是挺讲道理的，也不是那种一出事儿就要跑路的人。” “那是当然。”黄禄一脸的理所当然，看向林放的时候，眼神里还带上了几分嫌弃：“就算是提刀过来，也是为了押我去医院治病。” “啊？治什么病？”林放一脸茫然，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到了这里。 “不离不弃，治我的脑残。” 林放：……敢情他是上赶着主动接了一嘴的狗粮。 林放走出直播室大门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黄禄斜靠在电脑桌上，视线依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那一大堆所谓的“新款”。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林放蓦地一下就有了些许释然：禄哥永远都是他们心中的禄哥。 只不过，以前的传说中的禄哥，嫉恶如仇不能忍受自己身上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污点，即使是全盘赌上他也无所畏惧。现在的黄禄，仍然做不了厚脸皮的无耻之徒，但却能把凡特斯扛在比自身要更重要的地步，小心翼翼地前进。 也或许从来都没有变过，从来都是为了一往无前。 “你和禄哥谈完了？”陈素看到林放出来，马上就迎了上去。 “嗯。”林放点点头，索性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就这样和陈素三言两语地大概说了下。 “什么？”陈素皱眉，问道：“你是说，我们的款式被人放在了其他平台上卖？” “不仅是我们这次的新款，就连这次一起合作直播的店铺拿过来的新款，也有直接放在上面卖的。”林放皱眉，拿出手机晃了晃，说：“我正打算去他们店里买个几件回来，看看到底是不是一样的，还有店铺地址在哪儿，怎么就能一次性撞版那么多。而且看了下时间，他们上架的时候，有的款式我们都才拿到。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我们没注意到的。” “我知道这家店铺叫什么名字，也在哪儿。”陈素说道。 林放愣了，刚开门出来的黄禄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说：“哪家？”说完，心里顿时涌现出来一丝微妙。 “楼上，成延他们的店。”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成延的店？ 陈素的话一出，所有人感到震惊的同时，却又隐隐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成延并非是什么善男信女，被凡特斯接二连三地针对过后，什么事情都不做那才显得有些不正常。 “他们店铺名字叫什么？”黄禄沉声问道，说：“先把店铺链接发到群里，先统计下到底是那些款被抄袭了，我们自己心里有个数，这样也才能向其他店铺交待。” 陈素当即应下，把自己记下来的店铺链接发到了群里。 “诶，今天林晓怎么不在？”陈素本来打算今天一到办公室就先找林晓商量的，结果等到现在黄禄都出现了，向来早到的林晓都还没出现，不免就有些疑惑。 “她……”黄禄摸了摸鼻尖，说：“她在我屋里休息呢。” 众人脸上顿时涌现出无比震惊的神色，比在知道凡特斯这次的事情可能和成延有关还要震惊。 “想什么呢都！”黄禄顿时有些无奈，解释说道：“我回来就在徐远航房间里挤着对付了一晚上。” “什么一晚上啊？”徐远航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进来，两眼之间满是红血丝和困意，说：“你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这还叫做对付了一晚上吗？我凌晨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你吵醒，迷迷糊糊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去想。今天早上清醒过来，看到旁边多了个人，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禄哥你们昨天，哦不，今天早上去哪儿了？”林放随口问了句，说道：“凌晨我们走的时候，小林姐还向我问你来着，后来她是去找你了吗？” 黄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凌晨林晓找到自己时候那副宛如败狗的样子，全程垂头丧气的，矫情得就差直接把“脆弱”俩字儿给刻在了脸上。现如今情绪恢复过来，矫情劲儿和颓丧渐渐散去，不好意思和尴尬这才后知后觉地慢慢涌了上来。 “嗯，我出去溜达了一圈。”黄禄含糊着把话题揭过，开始招呼众人忙正事。 等到林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难得的通宵和睡眠不足，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黄禄心疼又着急，看着她忍不住皱眉，说：“你要不再继续去休息会儿？” “没事，等下化妆盖一盖就行。”林晓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走到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咖啡。黄禄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的，脸上全是心疼和担忧。 “你今天和其他人商量过了吗？有没有结果？” “少喝咖啡，先去睡一会儿，不着急。” “我睡多了头疼，而且心里有事儿也睡不着。”林晓执着地把话题拉回来，又问了一遍：“问你呢，现在什么情况？” “你就是劳碌命，一分钟也不肯让自己休息呗？” 凌晨从西湖回来的时候，一直都是林晓开车。黄禄最开始还以为她当真战胜了自己的心理障碍，等到两人到了楼下，黄禄率先下车，却迟迟没有等到林晓跟着下来。打开车门一看，才发现林晓双手全是一片汗水，手脚四肢都有些僵硬。 最开始林晓开车过去找黄禄，心里憋着一股子担忧和忐忑，完全是硬着头皮开了过去。等到回程的时候，见到安好的黄禄，林晓的担忧和着急这才开始平息，却也没了最开始那股硬着头皮积攒下来的勇气。 但黄禄对于她终于战胜自己放下心理障碍，表现出来的欣喜实在是太过明显。林晓不忍心让本已陷入困境的黄禄，再继续为了她自己的事情而困扰，只能强打精神继续又开回去。等到了凡特斯楼下，一路紧绷着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整个人就有些瘫软。 黄禄心疼得不行，上前劝说她留下，把她扶上楼之后，并表示让她安心休息，他会率先把事情处理好。没成想，这才没多久，林晓就赶到凡特斯来报道了。 林晓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笑着开口：“已经睡满七个小时了，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七个小时是最好的睡眠时间。” “行，是我老了，我还是想睡满八个小时。”说完，黄禄便一副要走出去继续休息的样子。 林晓也不拦他，就捧着咖啡看着他直乐。 黄禄终于败下阵来，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刚想说点什么，便看到林晓手指了指外面，含笑着开口：“办公区域内，禁止各种形式的叹气。” 黄禄：……他搬起来的石头，时隔一年竟然都还能够砸到自己的脚。 “我等下就去把这块横幅给撤了，”黄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说：“反正这横幅挂着也没什么用，我这一年里绝对严格要求自己，一口气都没叹过，结果还是这么倒霉。等下就去把横幅撤了，封建迷信不可信，店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我竟然连气都不能叹一口。” 林晓没忍住哈哈乐了起来。 黄禄看着林晓，原本烦躁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就平静了下来。黄禄翘了翘嘴角，轻声说道：“我先给你弄点儿吃的，吃完我再和你说我们查到的事情。” 林晓也饿了，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昨晚上凡特斯才把各家供应商的新款上到店铺链接里面去，就算是真的出事，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成功发酵。既然黄禄都能平静下来，选择从容处理，肯定是心里有了一定的想法，林晓悬着的心这时候才缓缓地落下去些许。 对打着原创旗号，靠着原创时尚出圈的店铺来说，被发现“抄袭”的确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但只有是不亏心，换做还是平时，林晓压根儿就不担心黄禄会处理不好。 但这次对于凡特斯来说是头一遭，可对黄禄来说不是。 解决问题不难，难的是解决自己的心病，还要跨过以前栽倒过的坎。 “除开前期预热，仅仅只是用来搭配挂店里的店铺之外，正式在大促有主打款合作的店铺一共只有五家。”黄禄停顿了下，这才继续不疾不徐地说了下去：“另外两家，我看了下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款式。虽然主图看起来一样，但评论区的买家秀，完全是另一回事儿。林放也下单买了几件，到时候拿着比对比对，应该还比较容易澄清。” “剩下的三家，就是问题比较大的了。”说到这里，黄禄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声音也没有之前那般缓和轻快。 “剩下三家？一家是楚西负责的ve-nus，一家是房东他们的店铺，还有一家就是城南服饰了。”林晓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这三家算是我们这次最主要的推荐对象，也是最不应该出错的才是。” “ve-nus的新款，向来都是线下门店先发售，网点的上新速度会稍微慢一点。这次虽然是楚西争取过来的线上店铺优先，但真有心去探听研究，也能找出给他们加工的工厂找到版子。”黄禄把手机递了过去，显示的页面正是其他平台上楚西他们那几款详情。 “这个价格？”林晓往下翻了翻，说：“普通的供应商别说卖了，就连拿货可能都不止这个价格才是。” 黄禄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评论区看不出来太大的区别，似乎颜色质量都差不太多。等包裹到了，我再研究研究。” 其他平台上的这些店铺，已经上架了一段时间，买家秀已经成型，看过去都是一片好评。除非拿到实物认真对比，他们才能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你直接买，他们应该不会发货吧？”林晓突然想到这茬，说道：“虽然都是机器直接打印的地址，但就楼上楼下的，成延没那么傻。” “当然，所以我没用我自己的账号买。”黄禄顿了顿，神情有些微妙，继续说道：“我让何其辛给我买的。” 林晓：…… “地址也写的是他家里的地址，应该没问题。” 林晓一想到高高在上的何其辛，捏着鼻子皱着眉，一脸嫌弃地要买一堆只有几十块钱的衣服，顿时就忍不住乐了起来。 “ve-nus的，我估计还是高仿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乐完之后，黄禄的语气也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沉重，说：“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城南服饰和房东上面。” “他们的怎么了？” “房东的款，不仅在主图详情页和视频里看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就连买家秀里，也看不出来和我们拿过来的款有什么不一样的。” 林晓脸色沉了下来，说：“你的意思是，房东和成延一起联手给我们挖坑？” “不清楚，他们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才是。我现在还在整理，暂时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房东。” “城南服饰呢？”林晓问道。 如果说其他店铺，还能勉强扛一扛，但城南服饰这边一旦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难关。就凭着对方前期如此高高在上的态度，后面肯定没有办法好好沟通一起去解决。 “他们……”黄禄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们拿到的款，和他们上上去的，我感觉有些不一样。” “什么？！”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们拿到的款，和城南服饰上到店里的款，我感觉有些不一样。” “不可能。”林晓当即出声否认，说道：“之前我们对收到的包裹有疑问的时候，放哥还把表格列出来，我们挨个儿和对方店铺核对过的。” 黄禄沉默了半晌，没有再说话。 林晓说完，却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黄禄，眼神有些复杂，试探着问道：“你说的，是不是那款黑色不倒绒长裤。” 黄禄迎上林晓的视线，点了点头：“嗯。” 林晓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冷静下来，思绪回笼，说话的声音轻缓却又带着些许笃定：“丝绒元素和阔腿裤这些走宽松舒适休闲风格的元素，也不过是这两年才火起来的。欧美的时尚审美，通常都要在亚洲磨合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会渐渐地流行开来。去年我们那款裤子，虽然能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小爆款，但仍然没有爆到能加速什么审美融合的地步。” “至少就稍微有些影响力的大牌而言，他们为了自身的格调和保守的销量，势必会继续沿用常规的风格。” 越是知名购买人数众多的牌子，在开发和尝试新面料方面，始终是趋于保守。作为基础品牌，他们必须也不得不去考虑更多人的喜好和接受程度。风格太过强烈出格的，往往并不是他们的主要选择。饶是每次都会借鉴国际时尚，但鲜少会第一时间有太大太多的突破。 但是没有突破，并不代表就会原地踏步。 比起一个劲儿追逐市场，妄图找到所有人审美都能契合的那个点的普通销售店铺，像城南服饰这个级别的品牌，更倾向于让时尚元素融合进自己本身的风格和审美里面。 “就像我们拿到这款裤子时的第一反应那样，普通，实在是太过普通了。”林晓皱着眉，继续说道：“我们去年做出来的小爆款，明眼人都知道，今年丝绒温度正盛，肯定还能继续爆下去，但也仅仅只是对于我们这样的店铺而言。可如果是城南服饰的话，他们的基本主推款里，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就算是要加入流行，但也不会完全中规中矩。” “更像是……” 黄禄也不打断对方的冥想，只是看到林晓有些很明显卡壳的时候，主动给她倒了杯水过去。 秋日里的冷水，被动地带上了几分凉意，从喉咙滑过的时候，凉意从内里不断散发开来。带着无尽的冲劲儿，却又渐渐地变得温和。 林晓突然冷静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黄禄，视线和声音都忍不住开始飘忽：“更像是，楼上成延他们会卖的东西。” 明明刚才黄禄也都一直没说话，可林晓却觉得现在比起刚才来说，蓦地一下变得安静了不少。 “那先看看成延他们店铺。”好一会儿之后，黄禄才扬着嘴角，露出一个浅淡至极的笑容来，说：“顺便让我们猜一猜，城南服饰的东西，在他们家卖得怎么样。” 黄禄说完，便转身去了直播室拿ipad，无比娴熟地在上面输入了几个字母：again 秋风从半开着的窗户缝隙之中趁机涌了进来，卷起窗帘的一角，懒懒地耷拉在黄禄的肩上。说不出来任何原因的，林晓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比起激动叫嚣，或者是胜券在握的得意，黄禄现如今表现出来的冷静和偶尔流露出来的茫然疑惑，反而让她更加平静。 “你猜猜？”黄禄在again的店铺里划到一半，朝林晓额挑眉，把ipad递给了林晓。 林晓欣然接过，除开他们和成延之间乱七八糟的各种故事，她也很想知道楼上到底在做什么。 线上的店铺万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数据评论互相缠绕，即使是身处其中，或多或少地也带上了些许不真实的感觉。唯独在看到旁边人的时候，真切感才会被加强。尤其是成延这种，每天实打实打出一大堆包裹的店铺。 “不得不承认，选款能力比我们强。”林晓在看到again店铺的第一页时，就忍不住感慨，随即说道：“和城南服饰的那款，非常相似。” 大致翻了下成延店铺里的主图详情页和各种带图评论，林晓不仅对楼上所卖的款式风格有了了解，多年的面料经验也让她马上找到了所有款式之间的共通点。 “和那条裤子完全是一模一样的风格，”林晓顿了顿，说：“面料都是当下爆火流行的，只不过在某些方面，进行了少许的加工和变动。只要量足够大，就能做到别人家做不出来的价格，和乍一眼看过去，普通人会觉得质量更好的品质。” 黄禄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是面料方面的事情，版型方面……”林晓盯着详情页上的数据看了半晌，说：“完全没有任何创新，感觉像是去年什么版型最受欢迎，就完全照搬照抄拿过来。” “没有任何创新，也没有任何思考，的确是适合大众的常规款式。” 黄禄终于出声，主动把话茬接了过去，说：“再加上这个价格，几乎是其他家店铺的成本价，也难怪能跑那么大的量。” 甚至现如今成延店铺的销量，都还有些对不起他在这上面动的小心思。 “平台流量就是如此，现在平台的名声还不是很好，现在有的销量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林晓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但如果平台真的做大，款式太过基本也没有办法真正地走出来。” 黄禄和林晓默契地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开口说：“他们进入了瓶颈。” 比起利用现有的素材，进行各种元素糅杂融合甚至是抄袭，原创看起来的确是一件相当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开发时间漫长，投资耗费高昂，还不能顺利地掌控到市场节奏。 谁也不知道，耗费了众多心血的原创面世，到底会让人绝处逢生还是往谷地更进一步。 但，原创永远不死。 只有原创，才能让市场真正地做到百花齐放。 只有原创，才能真实而又猛烈地撞击到人心。从看到的那一眼起，就觉得和其他所有都不一样。 非他不可。 “他们店铺里卖的吧，几乎所有的款式都有一个特性，买了不会出错。从面料版型到颜色，全都中规中矩，怎么买都不会出错，至少不会拿到一个差评。放在衣柜里，多它一件不多，少它一件也不少。”林晓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说：“唯独这个，和店里其他的款式完全不同。” 林晓纤细的食指停下，所指着的正是一条版型相当宽大甚至能够说得上是夸张的黑色长裤。 这条裤子版型实在是太过宽大了，再加上颜色都是非常深的特黑色，乍一眼看过去感觉不像是长裤更像是长裙。 “店里也有其他类似面料材质风格的款，但唯独这款，是最特殊的。” 黄禄轻轻地扬起嘴角，点点头，说：“我也觉得是这条，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林晓想了想便自顾自地说道：“不是奇怪，是觉得不至于。”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讲，成延可以做到提前把我们包裹拆开，并且结合自身的一些版型，修改成本身就走基础百搭风的ve-nus，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高仿。” “房东和成延两人之间具体什么情况，我还不得而知。打算等这两天，手头的事情清楚一些之后再去找他探探口风。但应该可以确定的是，他拿到的货和我们的应该是一样的。”黄禄说到这里，有些无力地苦笑了下，说：“难解释的，就是价格差。” 因为平台，还有各自店铺风格定位，品控售后等原因，凡特斯的价格尽管已经做到足够低了，但距离成延店里堪称离谱的价格，仍然还有一段距离。 同样的东西，仅仅因为平台的不同，价格就不同，算得上是所有消费者的雷点。 “这两点是，可以试着去想象，并且说不定也能找到其中原因的。但是……”黄禄话锋一转，视线落在平板上显示的成延的店铺，说：“但直接换款式，对于成延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林晓点头，说：“如果真要认真查起来，对方把他们的款式换到我们包裹里，把城南服饰的款直接拿过去做大货上架，怎么看都是一件明目张胆过头的事情。成延不至于，也完全没有道理给自己留下这样的把柄。” “这个……难不成不是城南服饰的？”林晓说完，也犹豫了。 城南服饰是目前他们最没有办法解决的，也是最难沟通的，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办法在自己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去联系对方。 而不联系对方，就永远不会知道城南服饰从一开始寄过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禄哥——”林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即直播室的门被敲响：“禄哥，楚西来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楚西来了？ 黄禄和林晓两人面面相觑，神情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反而有种意料之中且不用自己去主动联系对方说明的轻松。 “禄哥，小林姐。”楚西进来，视线在林晓和黄禄身上扫过，简短地打了声招呼。 在之前和ve-nus的沟通中，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林放和楚西直接沟通，再或者也是通过微信聊天探讨。以至于“认识”了这么久，林晓这还是第一次和楚西的正式见面。 和预想中的形象差不多，楚西身高比起林放要高出小半个头，穿着风格偏向轻松休闲，眼神里却透露出一股别样的认真劲儿来。和平时聊天沟通中所展露出来的形象相比，多了几分认真，少了几分林放所说的“幼稚”。 “这就是楚西。”林放跟在楚西身后，探出头来，犹豫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ve-nus的运营。” “哦，原来是ve-nus的运营啊。”黄禄长长地哦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开口：“好险放哥给介绍了，不然还不认识。” 林晓好笑地用胳膊肘轻轻地给了黄禄一下，楚西满脸疑问地看着几人：“不至于吧……我……” “这不是正式一点吗？”林放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挠了挠头，笑得有些无奈：“毕竟之前楚西几次来的时候，你俩都没在过，算起来今天还能说是头一回见面儿。” “你记得还挺清楚，记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啊放哥？”林晓随口朝林放揶揄了几句，转头看向楚西的时候，神情带上了些许认真，说：“先进来说吧。”说完，又往他身后的林放示意了下，让通知其他人一起过来。 直播室经过几次收纳整理之后，已经全然不像最开始那样杂乱拥挤，但猛地一下站了将近十来号人，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看到直播室瞬间来了这么多人，楚西脸上起初还有些许的犹豫，很快也就释然了。 就像林放所说，凡特斯不比其他地方。 工作也好，生活也罢，不过都是双向选择。双向信任双向付出，并不需要任何隐瞒和避讳。 “是这样的。”楚西清了清嗓子，率先起了话茬，神情也逐渐变得认真：“1号预售正式开始之后，当晚的销量，我们的确是取得了不小的突破。如果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超出我们之前的计划和预料应该也问题不大。” “嗯，这次的效果的确要比计划好出不少。不管是流量还是转换率，都比我们预料的要高出一大截。”林晓点点头，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楚西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神情又那么严肃，和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林晓当然不会觉得他是来报喜的。 这次的事情不管大小，林晓和黄禄都没有想过要做任何隐瞒。只不过其中很多连他们自己也都没有想明白，找不到突破口也不知道应该和其他人怎么说起。现在楚西主动上门来，反而还他们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林晓和黄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可奈何。 “预售模式是今年才开始推出并且实行的，在很多数据方面我们也的确还只是一片空白，只能按照以往的经验和常理来进行预测。峰值最高的肯定是1号凌晨，后面的数据也会理所应当地有些许回来。但是，”楚西略微地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道：“但是落得实在是太多了。” 林放低垂着视线，没有叹气，整个人却透露出无奈而又颓丧的气息。 不仅是ve-nus店铺是这样，凡特斯也是同样，甚至回落得更厉害。 大促节前和节后订单数量会急剧减少，甚至出现几乎没有订单的情况，对于中小店铺来说，再普通不过了。但对于像是ve-nus，尤其是像凡特斯这样已经有特别丰厚的流量数据作为基础的店铺，活动只会让流量如同滚雪球一般增长。即使是有一定的回落，但总体数据一定是呈现上升趋势。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我们店铺上款的后期。”楚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次没有再看任何人，继续说道：“除开销售疲软订单高峰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市面上已经出现了不少仿制款。” “为了扩大销售量和销售渠道，同时把订单损耗降到最低，一些微小瑕疵款我们会放到非官方的店里解释清楚出售。另外合作的店铺和渠道，也会在保价的前提下，允许比旗舰店稍微低些许的价格出售。这些后期的铺货渠道和销售方式，的确或多或少地都会对我们主店的成交量产生一定的影响。这次上的所有款，我们也报价拉到了最高，在我们自己渠道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 “除开这些之外，市面上那些价格低破我们成本的一模一样的图，全都是仿制款，也没有任何一家店铺在我们的经销商列表里。” 楚西说完，林晓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对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直接，逻辑思维也非常强，丝毫不像一开始听说的那样，是个初出茅庐的运营菜鸟。或者说，成长速度非常快。 一上来，不仅把自己所发现的事情心平气和地说了出来，同时还简略地交待了ve-nus大概的情况，点明的确是非官方仿制款的问题。 “嗯，”林晓应了一声，抬头看向楚西，神情从容：“这次我们合作的新款，几乎都被泄露了。” “啊？”楚西没想到林晓会这么坦荡地直接说出来，脸上的认真还没彻底散去，下意识的震惊不经大脑，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表现了出来。 其他人听到林晓这话，脸上不约而同地都出现了些许释然和无奈。 身为凡特斯的一员，这几天里他们或多或少地都感受到了一些什么，只不过碍于黄禄和林晓什么都没说，凭借着心里那股对他们无条件的信任，硬生生把好奇给憋了回去。现在蓦地一下听到林晓所说的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反而都面面相觑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意思是……”楚西很快回过神来，神情茫然：“其他家，即使是城南服饰的也被泄露了？” 林晓没直接搭茬，换了个说法回应道：“我们自己店铺的新款，也都出了问题。” 楚西回想着自己从其他平台上看到的信息，上面的确有不少凡特斯的仿制款在售卖，包括了新款和老款。想到这里，他反而有些不知道应该要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这次的事情，是我们提出来的合作，也的确是你们把样衣全部寄到我们店铺来进行拍照拍视频然后直播的，出问题的环境肯定就在其中。”林晓停顿了下，看向楚西，语气无比认真：“我们一定会找到问题所在，也会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这……”楚西下意识地看了旁边的林放一眼，松了口气的同时，神情也有些无奈，说道：“我这次来，倒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之前只是觉得数据不对，但你们知道的，现在这段时间事情都很多很忙，所以只是留意了下。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空了一会儿时间下来，去其他平台看看他们的数据如何，这才发现的。”楚西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其他人我也没说，就想先来问问你们，知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黄禄挑眉，楚西能对他们有这种程度上的信任，倒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林晓和黄禄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没多犹豫，把当前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测简略地都说了出来。 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今天已经是十一月五号了，双十一大促的预售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其他平台出现了仿制款，不仅仅是凡特斯，这次合作的其他店铺，销量势必，或者说已经开始受到了影响。如果到时候大促正式开始，货全部发出去，发现仿制款并非只是单纯的仿制款，从各个方面来看都和正版一样的话，影响只会更大更远。 类似的活动，类似的状况，很难让人不想到当年的new-s-tep。但这次的状况，又并非只是凡特斯一家的事情。关系到的人更多，所产生的后果也更严重。 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都落在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黄禄身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担忧都写在了脸上。 “这件事情，我这两天会彻底弄清楚。”黄禄相当坦荡地迎上了楚西的视线，甚至还扬了扬嘴角，说：“弄清楚之后，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给你们一个交待。” 还不等楚西说点什么，黄禄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在大促正式开始之前。” “其实……”楚西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等众人离开之后，直播室里又只剩下了林晓和黄禄两人，一如最开始的时候。 临近下午，夕阳开始的颜色愈发地变得温柔起来，穿透窗户斜斜地落在桌上，衬得一室寂静。 黄禄下意识地往口袋的方向摸了下，没摸到烟，站起身来朝林晓开口说道：“我先下楼去买个烟。”只不过声音里带着许久没说话而产生的沙哑。 “去吧，顺便给我带瓶水。” “我……我再去趟房东那边，”黄禄说到这里，莫名的有些底气不足，说道：“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和你一起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黄禄看着林晓，刚想说点什么，触及到林晓眼里的坚定之后，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嗯，走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比起城南服饰和ve-nus，房东那边显然更适合作为一个突破口。 只不过不出意料，林晓和黄禄并没能见到对方。 房东姓吴，名海峰，约摸四十来岁上下，地地道道的本地人。 和印象中本地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形象略有些不同，吴海峰的家庭算得上是偏向于普通小康。父母都是普通农户，自身好不容易进了工厂端起了职工饭碗，职工身份却又不值钱了，周遭朋友开始辞职下海经商。吴海峰和妻子，糊里糊涂在工厂待着，直到迎来了拆迁。 拆迁之后，在市区买了房子，农场社区里也修上了“联排别墅”，并且出租给来这边打工的外乡人。闲散地过了几年，机缘巧合之下碰见了李厂，这才开始慢慢做起生意来。黄禄经李厂介绍，第一次来到农场社区租房子的时候，恰逢吴海峰手里砸了一批被工厂做坏了的次品。数量不算大，问题也不是特别严重，但对于“初出茅庐”的吴海峰来说，算得上是在中年到来的头等危机。 黄禄给吴海峰推了家工费便宜老板技术老道的刚开的小厂，几个人一起想办法，最后算是把问题成功解决。那批货被修补回来，成功地卖了出去。价格不高，但也算是把吴海峰从严重亏损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当时还挺感激我的，免了我三个月的房租，价格也别其他地方要便宜很多。”黄禄说到这里，轻轻地笑了起来，说：“我也挺感激他的。” 车里没开灯，借着旁边昏黄的路灯从林晓现在的角度看过去，黄禄此刻的表情被阴影压得有些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嘴角是上扬着的。 这才没多久，黄禄的头发似乎又有些长了，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多了不少颓丧。 等忙完了大促，带他去剪个头发。林晓在心底默默地想到。 “那时候电商虽然已经兴起不久了，但接受度依旧不算特别高。什么去年买的东西，隔了一年都还在路上，想要买的雕牌变成了周住牌之类的段子层出不穷。房东几次说要做电商，但最后也都没做，一直止步于了解状态，多说几次之后我就不当真了，也没再和他继续说这方面的事情。” 林晓注意到，即使说了这么多，黄禄除了从一开始的时候简单地介绍了下房东的名字，后面几乎都一直用房东俩字称呼，没叫过对方的名字。 日常社交中，有的人喜欢用外号称呼人，有的人喜欢用职位，有的人喜欢加上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等称呼，但在黄禄平时的社交之中，绝大部分时候还是更喜欢直接叫彼此的名字。和关系好坏无关，用黄禄的话来说，现在的就交流手机微信一对一沟通都方便得不行，时间长了很容易就会忘记对方的名字。 能记着，总归是好的。 当然，除了李厂。李厂只是姓李，但厂长当了太多年，和黄禄认识的时候，这名字就已经响亮无比了。黄禄最开始没好意思突兀地问对方的真名，到后来反而也习惯了。 房东，算是唯二黄禄没有直接叫名字的人。 “那房东以前一直都是自己接订单自己做，相当于个人业务员？”林晓顺着对方的话题问道。 “嗯，做了好几年，客人都是他的老同学朋友之类的熟人。后来生产线上的厂家认识得多了，也羡慕起服装厂来，又转头买机器去办厂。不过规模一直没做大，也没做出来过什么大爆款，近两年才又开始转头做电商。”黄禄笑了笑，说：“工作上，我们交流也不算太多，之前在他那儿拿过几个款来卖，不过也没有卖出多少就是。” 这样是黄禄想和房东谈把楼上租下来，还要先在这次大促中帮对方多带一些销量的主要原因。生意人，用实打实的订单来说话会更好。但即使如此，仗着这么些年下来的情分，不管黄禄提的要求过不过分，都应该是能够得到一个准确的回应。 “但是房东，和成延是怎么认识的？”林晓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好奇。 “不清楚，只说好像是一个朋友介绍的。”黄禄耸了耸肩，说：“最开始好像是房东要租的人，家里有点事临时反悔，这才转租给了成延。” 林晓了然地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厂房，心情有些复杂。 房东并没有在厂里，他们就只能先出来回到车上，现在莫名地生出些许茫然来。 “回去吧，我发了消息给他，明天再来。”黄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语气淡淡的，让人猜不到他此刻的想法。 “他回你了？”林晓随手拉过安全带扣上，问道。 “还没，不至于消息都不回。”黄禄笑了笑，说：“毕竟现在这事儿，看起来也应该算是我们泄露的，应该我们理亏才是。我们都主动找上门来了，他也没有躲起来的道理。” 林晓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明面儿上看起来，的确是凡特斯理亏，但就怕问题不是出在凡特斯。 第二天一大早，林晓就到了工作室，其他人这几天都处于晚下班状态，上班时间就往后推迟了不少，林晓站在楼梯口都能感受到一股冷清。 黄禄那边的门和凡特斯的门都紧闭着，听不到任何声音，估计黄禄和徐远航都还在睡梦中。 想到这里，林晓扬了扬嘴角，心想：能睡得着也算是一件好事儿。 林晓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还特地放缓了自己的动作，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来。社区虽然早就已经醒了过来，但隔壁这俩人，估计熬完夜正是睡得难受的时候。有时候秦越越他们开门没注意，多说了几句话，经过空荡荡的楼梯过道传播，扭头就看到睡得一脸憔悴的徐远航或者黄禄额推开门神情无奈地看着他们。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凡特斯的大门很轻易地就打开了，压根儿没有反锁。 林晓打开门，日光灯和外面的灯光相撞，或多或少地带上了些许苍白。 坐在办公室的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林晓一时还有些怔愣。 黄禄估计是整晚没睡，嘴边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黑色胡茬，刘海有些长了，看不太清楚眼神，只能隐约看到眼底下面的一片青黑，不知道是灯光落下来的阴影，还是熬夜的后遗症。 “这么早。”黄禄率先反应过来，出声说了一句。 声音嘶哑得不行，却又带着些许的淡漠和冷静。 一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黄禄站在高高的窗户后面，一脸不耐烦地往下看，出声喊了一句：“来面试的啊？” “是挺早的，”林晓笑了笑，走过来把包放下，说：“但没想到你比我更早。” 黄禄不自觉地也跟着扬起了嘴角，坐在位置上朝林晓伸出双手，俨然一副要拥抱的样子。林晓往前走了两步，没想到刚把手抬起来，就看到对方忙不迭地起身，一溜烟地跑到了洗手间。 林晓：？ “我们的禄哥终于成功被逼疯了吗？”林晓语气有些无奈，转身却看到黄禄正一本正经地站在洗手间门口照镜子，顿时就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瞧谁不起呢？”黄禄啧了一声，仍然没有转过身来，借着镜子和林晓对视，说：“现在才哪儿到哪儿，这么容易就被逼疯，那我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差了。” “哦。”林晓长长地哦了一声，好笑地看着对方的背影，说：“心理素质挺好？那怎么现在还不敢正面看着我，难不成一晚上过去，人没疯但是被毁容了？” 没想到黄禄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林晓愣了下，问道：“什么？” “太丑了。”黄禄说完，似乎像是怕林晓没有听清楚一般，又重新补充了一句：“我觉得自己现在太丑了。” “……”林晓无语，但还是相当配合地接下了话题：“现在整容应该已经来不及了。” “我还真的需要整容？” “你不是觉得自己太丑了？” “我寻思我洗个脸刷个牙，应该也问题不大，毕竟原材料挺好的。” 林晓：“……原材料？” “主要是我忘记那个词儿怎么说了。” “熬夜让人记性不好，容易变成傻子，以后你少熬夜。” “行。” 黄禄回答得相当干脆，林晓愣了下，随即没忍住轻声乐了起来。 “瞎乐什么呢你？”黄禄始终不肯转过身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镜子里的林晓问道。 “笑话你呢。”林晓说完，想了想又笑着补了一句：“要去睡会儿吗？” “不用了。”黄禄摇了摇头，犹豫了下，又说道：“那我还是去睡会儿吧，和房东约的是下午过去。现在感觉还行，但估计等到了下午，我脑子应该就开始不清醒了。” “那你去睡会儿，我算着时间叫你。” “行。”黄禄应了一声，却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俨然一副要等林晓先离开的样子。 林晓看着觉得好笑，说：“行，那我先去直播室待一会儿，就不围观你蓬头垢面的样子了。” 黄禄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嗯，你还是记住我正常时候的样子就好。” 林晓乐得不行，转身推门进直播室的时候，才轻声说道：“但是，你不想抱我下吗？” 谁都想在自己所爱之人面前永远保持光鲜体面。 但也只有在所爱之人面前，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示软弱和狼狈，获得片刻的喘息。 至少这时候，可以不用向上。 很快，炽-热的温度从后面涌了上来，黄禄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瞬间将林晓彻底地包裹住。 林晓轻轻地扬起嘴角，放缓了呼吸声。 似乎整个世界都随之安静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轻纺行业制作工艺颇多，绝大多数流程并不需要什么独特的流程昂贵的设备，也就造成了江浙这边小厂众多的独特情形。除开寸土寸金满是装修得金碧辉煌写字楼的市区，靠近城市边缘或者农村地区，抬眼看过去，大大小小的工厂作坊数不胜数。 稍微正规一些的，买几台机器往工业园区一拉，占据一层两层也就都能算是一个规模不错的小厂。而隐藏在自建房里的小厂，更是数不胜数。 几台电动缝纫机，几台烤边机，几台横机甚至是一片空地几张长桌子，都能组成一个小作坊。上到六七十岁的不甘心在家闲着的老人，下到十几岁趁着寒暑假被家里扔出来历练或者挣零花钱的小孩儿，都能在其中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 规模不大，不正规到看起来更像是一堆堆的黑心作坊。 但那些商场里，旗舰店里或者是批发市场里，一件件鲜艳夺目光鲜亮丽的衣服裙子，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不少都来自于这些不起眼的小作坊，来自于路边街上随意走过的一个个普通人。 吴海峰的工厂就在其中，只不过对比起罗强的作坊来说，规模要稍微更大不少。位置在更偏僻些的工业园区，但胜在地方宽阔，整个三层楼都是他们的。 “地方挺大。”林晓跟在黄禄身后，环视了下四周轻声说了句。 “财大气粗，”黄禄抬手往前指了下，说：“就这层的办公室，还好几间都是空着的，比我们那恨不得把桌子给叠起来放的破地方强多了。” “太过空旷了也没什么用，显得太冷清了。偶尔大声说两句话，说不定都还能听到自己的回音。”郑青说完，无奈地朝走廊深处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 郑青是吴海峰店里的主管，站在园区刚把其他人送走，转头就看到黄禄和林晓下车来，又顺便把两人给带了上来。她面容和善，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个小酒窝，看起来相当平易近人。只有相处久了，才会发现她为人相当雷厉风行，甚至还有几分不容易沟通的严肃。 “那谁让你总是扯着嗓子说话了？”黄禄和郑青也勉强能算得上是老熟人了，说气话来也多了几分随性的不客气。 “小心房东到时候又念叨自己耳朵不好，找你赔医药费。” 郑青扬了扬嘴角，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说：“那到时候就麻烦禄哥，再帮我讨价还价下。” 两人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林晓看了一眼黄禄，黄禄朝她扬了扬眉没解释。三人往前走出去了几步之后，林晓察觉到黄禄在她手心不轻不重地挠了下，随即林晓的微信轻轻地响了起来。 黄禄：等下和你解释。 林晓：…… 林晓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些许感慨。这人比她想象中的要更细心，也要更认真。 林晓微微侧头，看着身旁这个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和自己保持并肩姿势的人，热意和温柔从心底渐渐蔓延了上来。手上的动作比脑海中的想法要更快一步，主动握紧了黄禄一直和她若有似无触碰着的手。 黄禄转过头来，有些惊讶，随即用同样的力度回握了过来。 “你们俩感情还挺好，”郑青注意到两人拉着的手，还没等林晓和黄禄不好意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跟初中生谈恋爱有得一拼。” 林晓也觉得在别人公司，她和黄禄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过于幼稚了，便下意识地想要松手。没成想黄禄不仅没配合地松手，还特地拉着林晓把两人紧握着的手举起来，炫耀似的在郑青面前晃了下，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会倒退，你说我们像初中生倒也没有什么毛病。” 郑青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说：“对于绝大多数生活中的普通人来说，初高中生的智力能算得上是巅峰了，你可没人家这么聪明。” 黄禄耸肩，倒也不介意郑青的“嫌弃”。 “吴海峰去外面了还没回来，我刚给他发过消息，说是已经在路上了。”郑青把走廊尽头旁边的办公室门打开来，朝里面指了下，说：“你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再催一下，也顺便给你们俩泡杯茶。” “谢谢了。”黄禄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没说什么，侧身让林晓先走了进去。 这时候午休刚过没多久，隔壁几个办公室都非常安静，听不到什么闲谈聊天的声音，原本就空阔的走廊这时候更显得空荡。郑青仅犹豫了片刻，主动往前走了两步，侧身挡着办公室的大门，佯装漫不经心地看着两人，问道：“你来之前没和吴海峰联系过？” “昨天吃了闭门羹后就马上联系了，今天来的路上也联系过了。” 两人虽然都没再有其他互动，但还是不约而同地都压低了声音。 郑青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走出门口的时候，朝黄禄两人看了一眼。不知道不是林晓的错觉，总觉得郑青这一眼里，带上了些许愧疚。 “坐吧。”黄禄依旧还是那副没事儿人的样子，相当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外来人员，大喇喇地就在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里估计是一个试衣或者展示的办公室，周遭零零散散的挂上了几件衣服，看起来像是没有人在这里办公的样子。 “要是这关过去了，我也想这样财大气粗地单独弄一件办公室出来，不留人，就放一些当季新款或者之前的爆款，有事儿没事儿就来这边坐坐，也能迸发出不少乱七八糟的灵感来。”黄禄环视了下四周，语气有些唏嘘。 “可别吧，”林晓皱眉，说：“你这样说话，有些像是在立g，不吉利。” 黄禄：…… “我说林晓，”黄禄啧了一声，忍不住感慨，说：“我发现你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封建迷信，还挺唬人的。” 林晓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满不在乎地开口：“那看来我有算命的潜质，等后面如果空了，我就去天桥底下支个摊儿算命得了。” “宣扬封建迷信可耻。” 林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她的啊？ “休息会儿吧，估计一时半会儿的，房东也不会那么早过来。” “在拖着我们？” “也不算，”黄禄摇了摇头，思忖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就是典型的扛不住事儿，做了不敢面对。” “不适合做坏人。” 林晓看着黄禄用开玩笑的语气把这话说出来，顿时就有些心疼。 即使林晓之前没有和吴海峰有过任何交集，但从这两天的情况来看，大致也能猜得到对方是想在躲着黄禄。越是这样，就越表明这次的事情，至少在吴海峰这里，不是凡特斯的失误。或者说，从一开始有了想要和吴海峰合作的想法时，黄禄就失误了。 生意场，或者说生活中，最怕的从来都不是失败，而是真情和热情错付。 林晓握着黄禄的手不由得紧了紧，黄禄朝她扬了扬嘴角，用另一只手在林晓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反过来安慰林晓。 不过好在就如同黄禄所说，吴海峰虽然性格怯弱不敢面对，但还是有一丝底线，或者说是厚脸皮在。黄禄和林晓在办公室等了足足一个半小时之后，对方终于姗姗来迟。 “诶，黄禄啊。”吴海峰笑容满面地推开门来，见到两人就开始额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等久了吧。” “也没等太久，”黄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往窗外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至少外面天儿都还亮着呢。要是再过一段时间冬至了，那可就是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吴海峰嘿嘿地乐了两声，也没接茬，只是带着两人进了他的办公室。 “坐吧，想喝点儿什么？”吴海峰走到自己硕大无比的办公桌后面，抬手往门外的方向指了下，说：“我让郑青给你们准备。” “喝倒是不用了，”黄禄和林晓在面对着吴海峰方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说：“刚已经喝过几轮了，您这儿在是无限续杯，但也不好意思一直蹭着喝不是。” 吴海峰尴尬地笑了两声，说：“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还和我客气上了。” 黄禄笑了笑，没说话。吴海峰也清了清嗓子，看起来似乎像是在找新的话题。 “成延在你这儿许诺的卖多少件，你给他的价格这么低？” 就在林晓以为几人会继续沉默片刻的时候，她听到黄禄突然出声这么问了一句，下意识地便把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而黄禄脸上依旧挂着那份漫不经心的笑容，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吴海峰，眼神里多了些许的不耐烦。 吴海峰没想到黄禄会连个弯儿都不带转的直接问出来，一时还有些懵，看着黄禄有些尴尬地开口问道：“什，什么？” “我说，”黄禄相当配合地把刚才的话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成延在你这儿许诺的卖多少件，你给他的价格这么低。” 一时间，吴海峰彻底没了声音。 林晓却忍不住低头无声地乐了起来：也是，都到这时候了，还搞那些弯弯绕绕的，就完全不是黄禄的作风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这……黄禄啊，这件事情怎么能这么说……” “房东，”黄禄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吴海峰想要继续和稀泥的话，嘴角微微扬起：“当初谈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无比明确地强调过，我们凡特斯做原创同样也只会推原创。” “啊，这个当然是。”吴海峰尴尬地笑了两声，说：“我们这几款也的确是原创，就郑青的那个朋友胡工你知道吧？这次的衣服就全是他打的版，虽然比不上其他什么知名的设计师设计的吧，但至少也是实打实的原创。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让他上来和你说两句。”说完，吴海峰便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俨然一副马上就要打电话给胡工的架势。 黄禄扬着嘴角，脸上依旧带着不咸不淡的笑容，也不阻止吴海峰多余的动作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除了原创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独家。的确，凡特斯主店铺的流量算得上是一般，并非是什么明星大牌网红店铺，但凡特斯直播室的流量，也能在平台上排行前列。” “独家合作款，应该也只能算作是最基本的要求。”黄禄语气轻描淡写，但一字一句却又显得格外严肃认真：“合作价格自不必说，既然都已经是独家合作了，互相信任都是理所应当，底价就是底价。” 黄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反而就显得更难堪了。吴海峰悻悻地放下电话，看着黄禄，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晓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就往黄禄的方向看过去。没想到恰好撞上黄禄的视线，对方还朝她挑了挑眉。 随即林晓收到了来自黄禄的微信：别人的办公区域内，叹气我可就管不着了。 林晓无语：……那看来你们生意人，也不是人人都那么穷讲究的。 黄禄：你都说了穷讲究了，只有越穷才越讲究。房东有钱，不讲究。 林晓这下彻底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这人的心态实在是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开上几句烂俗的玩笑。 “黄禄啊，做生意嘛。”吴海峰笑了起来，眼角的褶子堆积在一起，险些把眯缝着的眼睛遮住，他坐在老板椅上微微往后仰，看向黄禄两人时的眼神里多了些许的高高在上：“做生意可不比你们谈恋爱，今天和谁好就和谁在一起，不喜欢谁就可以永远老死不相往来。做生意嘛，只要是有能够做的生意，那哪儿有一个劲儿往外推的道理呢？” 吴海峰说完之后，还特地的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黄禄和林晓两人搭茬，只能微微侧身，往两人的方向稍稍探了下，说：“你们说是吧？” “不是。”出乎意料的，黄禄竟然相当不配合地出声否认了。 吴海峰顿时有些尴尬，往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脸色很明显地垮了下来。 林晓端着水杯喝了一口，安静地看着两人的交锋。 上次黄禄来谈的时候，就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林晓不太清楚其中的细节，自然也不好中途插话。但仅凭借着两人的三言两语，她大概也把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了。 黄禄找吴海峰谈的是独家合作，也就是除了吴海峰的店铺之外，就只能在林晓的直播室进行售卖。同时，出于双方的合作性质和效果考虑，黄禄争取到的直播间优惠价格，是吴海峰所说的“最低成本价”。但很显然，吴海峰并没有把和黄禄谈的话当成是什么特别重大的契约，也并没有遵守。成延找上门之后，他不仅把新款放到了成延的店铺售卖，甚至给出的价格应该比给黄禄的还要更低。这也是成延为什么能够在其他平台上把卖价压到最低的原因。 凡特斯和吴海峰不过只是普通的带货合作关系。凡特斯需要流量和经营模式的创新，吴海峰只需要把货给卖出去，所以凡特斯这次收取的佣金甚至是打包费，低到几乎等于没有。但如果有人将凡特斯和成延对比起来，连添油加醋都不用，便能很轻易地让所有在凡特斯直播间购买过的人皱眉。 “别人可以什么生意都做，但我们凡特斯不会。”黄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直接更多：“我们可以选择拒绝。” 黄禄这一记直球径直地打在了原本还想要继续打哈哈敷衍过去的吴海峰身上，他年纪比黄禄大上不少，向来都以长辈的身份自居，连带着觉得自己在做生意方面，不喜欢也不允许像黄禄这样的晚辈来“教训”自己。吴海峰顿时把脸拉了下来，办公室里一时间也没有其他人再说话。 郑青：谈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 黄禄的手机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林晓循声看去，恰好看到锁屏上弹出的对话框。黄禄倒是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不着痕迹地把手机往林晓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来回复。 林晓有些无语他们这种谍战氛围的同时，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和感慨。郑青和黄禄的私交应该不错，吴海峰也知道两人关系好。郑青如果在这事儿上多说几句，或者让吴海峰觉得她多说了几句，估计场面还会更僵。 林晓佯装是拿着的自己手机，漫不经心地把消息回复了过去：不用帮忙。林晓想了想，把原本已经放下了的手机又拿了起来，补充了一句：谈得挺好。 郑青：…… “我知道，你嘛，现在做生意是很硬气。”吴海峰终于还是率先站出来，主动打破了沉默，笑着说：“之前拿货的时候就是，只要是沾上什么抄袭啊仿制版之类毛病的款，就算是卖得再火你也不会去跟风。更不用说现在你们自己做，那翅膀可都硬得能支棱到天上去了。” “不想做的生意就不做，反正你们凡特斯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人，饿不死就行。但是黄禄啊，你出去看看，我们这儿可真的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要养，可不能像你一样不想做的生意就不做。” 黄禄看着吴海峰，语气无比认真：“凡特斯现在也是上上下下几十号人，房东你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来谈把楼上给租下来的事情。” “啊，是这样。”吴海峰突然长叹了口气，说：“凡特斯现在是厉害了啊。” “吴总，这次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回过头去纠结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者中间有什么情绪，也的确没有任何一点必要。我来这一趟呢，也主要是想解决问题。”黄禄的语气蓦地一下变得认真了起来，连带着称呼也都变了。 吴海峰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端着杯水送到嘴边，说道：“解决问题当然好，我也是想解决问题的，你先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我的要求很简单，这次的价格我要比成延还低。” 黄禄这话说完，吴海峰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事儿吧……黄禄啊，你现在自己做订单了，应该也知道我们这行，能有多少利润在手里？给你的价格已经是最低了，我也压根儿不赚钱，就想着现在能把订单量给跑起来。至于成延那边，那边我是真的不清楚他到底怎么还能把价格往下压的，我只负责供货，至于别人是要赚钱还是要亏本，我也拦不住不……” “两块钱，”黄禄打断了吴海峰的话，说道：“我要的价格比他还要再低两块，包括我自己的利润差价全部让出去。这次买了高价的人，差价我一分不差地全部返还。” 吴海峰皱起眉头，眼神却有些飘忽，说：“给你们的价格已经是最低了。” “我要的是独家，但实际上不是，所以当初谈的价格也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现在有参考价值的，也就是成老板店铺里卖的了。” 吴海峰低垂着眼睛，没吭声。 黄禄打量着对方的神色，顿了下，悠悠地又补了两个数据。一个是截止到现在，凡特斯的销量订单数量，以及他预想计划中的大促订单数量。 林晓微微一愣，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有些震惊。黄禄所统计的当前订单销量没问题，但预想中的数量，几乎快翻了一小倍。 如果是放在没出事儿以前，按照当前店铺和直播室的流量来推算，黄禄的目标的确会有很大的希望能达到，但偏偏现在已经出事儿了。即使是吴海峰这边的事情能解决，ve-nus和城南服饰的事情可还悬在头上呢。 凡特斯这次不倒下，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而黄禄竟然还想着的绝地反击！ “不是我说啊，你们的订单销量的确是很大。”吴海峰说完，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比我想象中的都要大，但是吧，这个价格实在是……” “吴总和禄哥也是老相识了。”心念电转之际，林晓突然出声，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打断了吴海峰的话，看着对方径直说道：“吴总应该也就知道，以前的凡特斯是什么样的，现在的凡特斯又是什么样的，以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转变的。” “这位是……”吴海峰看向林晓，他当然认识她，只是尽力压下自己的愤怒。凡特斯的人真的是从上到下都没有一个学好的，净会打断别人的发言。 黄禄挑了挑眉，没出声，只是笑着看了林晓一眼。林晓扬起嘴角，看着吴海峰回答道：“凡特斯的主播，林晓。”声音柔和却又清脆，带着一股子止不住上扬的劲儿。 第二百四十章 “哦哦哦，知道知道。”吴海峰脸上堆满了笑，似乎压根儿没有自己刚才把对方忽略在一旁的尴尬，说道：“凡特斯的主播，那可算得上是大名鼎鼎。之前凡特斯不过也和我们是一样，就是倒腾倒腾二批货，靠着市场风向吃饭。就是做了这个什么直播，订单数量那可是唰唰往上涨，现在的订单是我们这些后来的店铺拍马也赶不上的。” “你们禄哥，也算是靠着这个直播啊打了个很漂亮的翻身仗。市场上看到你们做这个直播，跟风去做的也不少，不过就是不行。设备买一大堆，直愣愣地在那儿站一天，连句问话的人都少有。所以按我说啊，这东西还是得看机缘。”吴海峰看了林晓一眼，哈哈地乐了两声，继续说道：“当然，也还是要看脸。” 吴海峰三言两语，便把林晓这一年多来在直播上所做的功课努力和尝试，轻飘飘地归纳到了“好看的脸蛋”和“运气好”上面，黄禄越听眉头就忍不住皱得越紧。林晓注意到他的不满，心里一暖，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给了对方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林晓丝毫不理会吴海峰话语中的阴阳怪气，继续自己的话题，说道：“看来我也的确可以大着胆子说一句，我们凡特斯的直播室算是做出来了。”做到市场上纷纷跟风，即使这样的跟风仅仅是源于对“空有脸蛋和运气”的主播林晓的轻蔑。 “那是。”吴海峰阴阳怪气没有使对地方，却也不得不承认下来。如今凡特斯的直播，的确能算得上是一个巨大的香饽饽，别人想方设法都赶不上，他却可以凭借着这一层关系免费上去被带货。 黄禄和林晓两人的话算不上咄咄逼人，一开口却直击红心。就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抱着诚意或者是实力来“解决”问题，没有其他弯弯绕绕，径直就亮出了自己的要求和各项条件。 除了变得更夸张的预想订单量数字，以及凡特斯所展示出来的已经进行更新过的流量高峰，其他条件早在黄禄来谈合作的时候，吴海峰就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只不过那时候，高高在上的惊讶居多，倒是也没有细想太多。现如今冷静下来之后，再加上林晓的引导，他反而倒是比之前都要冷静，开始认真地思考起现在的情况来。 “成总那边销量固然高，但价格低的跑量款，销量带不起来反而才会让人觉得奇怪吧。”林晓虽然是肯定句，但还是用了疑问的语气并且进行了片刻的停顿，适当地给吴海峰思考的时间。 “通俗一点来讲，”林晓走到吴海峰的办公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蓦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声音微扬：“同样的价格，其他人一样也能卖起来，不止是他成延。” “但是，能把非跑量价格卖出跑量的数据，我想暂时应该只有凡特斯的直播室才能做到。同样的价格，我觉得成延应该也没没办法和我们相提并论。” 吴海峰沉默了下来，半晌没吭声。 之前成延来找他谈的时候，主题内容无外乎也是围绕着销量来的。只不过对方的侧重点在平台，平台风格和定位不一样，跑量和质量款自然也有完全不一样的待遇。说白了，现在他们的这几家店铺，不过都只是万千线上店铺中无比普通的几家，至少就现在各家店铺的情况而言，不管定价和款式如何，都存在一定的销量天花板。 但有直播室的凡特斯，没有。 或者说，他们亲自打破了天花板。这次预售的销量，以及他们对订单量的预算都证明了这一点。 “你也说了，是价格一样。”吴海峰终于抬起头来，朝林晓笑了笑，说：“和成总那边一样的价格，我可以给你们。但要比他们还低，就真的不可能了。”虽然依旧是想要敷衍过去的状态，但和刚才对比起来，吴海峰的语气和神态都已经算是有了很大程度的缓和。 “房东啊，你要知道，”黄禄食指在桌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声，学着用吴海峰刚才的语气说话：“我们这次本来是签的独家，只有独家，才能上我们的直播室。额但现在不是独家……” “竞争力在哪里？”最后者半句话，黄禄几乎算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的时候，语气也不再是之前那样虽然不满却还是好商好量，难得地带上了些许不耐烦。 黄禄给人的感觉就算不上是一个脾气多好的人，甚至最开始在凡特斯的时候，林晓还觉得对方应该是一个非常容易暴怒的性格。但实际相处下来就会发现，在与人社交尤其是谈论工作的时候，黄禄几乎能够称得上是一句好脾气。笑容时常挂在脸上，不管是多么严肃的话题，都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并且在不知不觉间让对方接受自己的强势。 像现在这样，明晃晃地表达不耐烦，这还是自打吴海峰和对方接触以来，破天荒的头一回。 “这……”原本还理直气壮不太把这些当回事儿的吴海峰，顿时也有些不知道应该继续怎么说下去了。 现在的对话，实在是已经彻底超出了他原本想要敷衍过去的预料。 “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够地道。”吴海峰叹了口气，态度终于还是软了下来，看着林晓和黄禄时的眼神里都多了不少无可奈何：“但是你们说的这个价格，实在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我本身给成延的，都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 黄禄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吴海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话里的毛病，毕竟给成延的价格的确比给黄禄的要低出来不少。 “咳咳，”吴海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开始解释：“这不是平台不一样嘛，他们本身就是做厂家直销的，都是跑量的款式，一件衣服也挣不了几个钱。你们应该也懂的，平台不同，消费者群体不同，那价格肯定也是不一样的啊！” “但东西是一样的，不是吗？”林晓神情淡淡的，斜了吴海峰一眼，说：“不管其他店铺其他平台是如何操作和定位的，对于我们凡特斯来说，只要东西是一样的，就不可能存在区别定价的事情。” 林晓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们做生意，是这样的。” 吴海峰彻底，没了话说，办公室一时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林晓间隙中侧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他们过来的时候日头正盛，不知不觉间，外面夕阳的霞光竟然已经彻底浸染了大片天空。 工业园区附近都没有高楼，从他们现在的角度看出去，视野开阔，视线所及之处，恰好就正是那被染得火红的半片天。 竟然已经这个点了。 屋内的光线随着夕阳的落下，也逐渐变得昏暗起来。办公室内的三个人，都安静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丝毫不动弹，像是在等着漫天的夜色逐渐蔓延上来将他们吞没。 终于，还是吴海峰没忍住，主动起身走到墙边打开了灯。 明亮的灯光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吴海峰被晃得用手微微挡了下眼睛，黄禄眯缝着眼睛，却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就这么两块钱，干脆也别争了。”吴海峰坐会了自己的位置上，想了想，说：“这次的合作，大家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反正我可以现在这儿给你许个诺，之后给你的价格一定都会是最低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在说，”黄禄迎上对方的视线，说道：“这次的事情如果都不能解决，我觉得应该也没有办法去谈以后。” 吴海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不满地哼哧了几声，却也没有真的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黄禄和林晓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着急，就这么和他一起干好着。 “算了算了，”吴海峰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嫌弃，说：“这次的事情也的确是我做得不够厚道，亏也就亏了吧，价格按照你们说的来。” 吴海峰这边的事情，总算是彻底地解决了。林晓和黄禄走出工厂门口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吴海峰并不算是标准的生意人，生意场上那些“不成文”的规定，在他这儿都是选择性地遵守。能敷衍过去就敷衍，不能敷衍过去那就干耗着，压根儿不把别人的事情当回事，不然也不会有这次的状况出现了。 这次过来，不管是黄禄还是林晓，或多或少地都抱上了几分侥幸。 “你们等等。” 黄禄和林晓两人刚准备离开，就听到背后传来郑青的轻声呼喊。 “青姐。”黄禄脸上一直紧绷着的笑容，这时候才放松下来，笑着叫了对方一声。林晓没想到郑青的年龄竟然比黄禄都还要大，有些惊讶的同时，也还是跟着叫了一声“青姐”。 “刚才我在车间，出来的时候就听说你们走了。”郑青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问道：“事情解决了？” 黄禄点点头，说：“嗯，解决了。” “那还好。”郑青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之前成延来找他的时候，我就和他提过不能这么做事，不过他没听。你们那边的直播，好是好，吸引人也是吸引人，就是太新鲜了，他有些不信任。成延提出来的数量，挺诱惑人的，所以最后我也没能够劝下来……” “没事。”黄禄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事情反正已经解决了。不过……” 郑青：“不过什么？” “后面的货，就给我留着。”黄禄说到这里，笑了起来，说：“估计房东备的那些货还不够发的，成延那边就少发点得了。” 郑青也跟着乐，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黄禄主动拉过一旁林晓的手，特地举起来朝郑青晃了晃，说：“我们还得赶下一场。” 郑青觉得好笑，问：“下一场？是去约会吗？” “不是，还是这类似的破事儿。”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仍然是类似的破事儿，只不过相比吴海峰这边，venus的事情简单得多，也好处理得多。 怎么处理？ 当然只是立正站好，老老实实地道歉，让了不少利润的同时，还将在之前承诺对方的销量上翻了个番儿。 楚西一路把林晓和黄禄两人送出ve-nus，走到门口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很明显的歉意。 “行了，”黄禄摆了摆手，在楚西出声之前说道：“这次的事儿，是我们的疏忽，主要责任也在我们，没有什么好谦让的。” 楚西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看着两人，说道：“放哥已经和我大概地 翻译传达完毕，车内传出了一阵剧烈的大笑声，虽然不知道这话哪里可笑，但是笑声的感染力却依旧让翻译和司机也跟着笑了出来。 “‘三月九日’，还没有歌词就有名字，这个日子很特殊么？”，看着姜俊昊的乐谱，藤卷亮太好奇的问道。 “我记得艾斯好像也给过我一样的东西！”路飞看到以后，有些疑惑的挠挠头，然后就从草帽里拿出了艾斯的生命纸。 如今在这雷池边上，他倒是要看看有什么危险，能留住那么多武道巅峰强者，让他们再也没有走出雷池。 莫问打量着娃娃脸，脸上摆满了惊奇色，只见这东西，身体扁平，成凝胶状，约两寸方。 而突然，张维风身子一扭，右将球一拍，篮球便从他的胯下到了左中。而这个时候，他的右腿也抬了起来，斜刺着穿向邓肯的身体右侧。 这样想着，托尼的心中便是一阵没来由的激动，而且，他也是意识到，在这个时候，他是需要赶紧的将这些资料是给炼药师公会的会长送去的，是叫林涛这个级天才，赶紧是登上属于他的，整个大6的闪亮舞台。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王乐更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冲击修为瓶颈上面。 成功炼化后，蓝雪的心情特别好。但是听到叶青的问题后依旧皱起了眉头。 在印象中。黎晨一向面不改色。这次急匆匆离去。显然遇到了棘手事情。既然沒有邀约自己帮忙。杨延宗沒有追问。若是想要。他定然会鼎力相助。 百媚，你可要等等我，我要你的那个承诺呢！就算是追，我也要追你到来世，不嫁给我，你是没有办法摆脱我的。 “招魂幡？”听那鬼姬这么一说，李林不由得眯起双眼，嘴角亦是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用……你做做泫雅以前常做的事就好。”安正勋一边说着，一边在她肩头压了压。裴秀智会意，咬着下唇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地缩了下去，跪在桌子底下。 “沒什么事就这样吧。”潘宝山主动开口，他知道两人待久了不好，毕竟这事省委大院，人多眼杂。 一路走到一处山体的断层处，看到那东西的时候，端木青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熟悉的声音一开口，安正勋就吁了口气，裴秀智顿了片刻。也继续开始吞吐。 陡然。黎晨头顶的气旋敛去。周身噼里啪啦作响。双目开阖间。两道慑人精芒一闪而逝。 “从这些天骄宗师的手段上看，招式中蕴含的威能，基本都达到了半成乃至一成的契合度，少数人达到了两成。 可是现在妹子深情款款的抱着你的腰让你不要走这种事情怎么处理。现在如果直接用一记升龙拳把妹子打飞的话说不定会被别人误会成基佬的。 王奈杰和她贴的比较近，不禁感慨的确是本钱十足，难怪能从竞争激烈的模特、网红中脱颖而出。 第二百四十二章 “恭喜禄哥，你们又拔一城。”林放在得知ve-nus的事情成功被解决之后，不由得长长地松了口气，看向两人的眼里满是笑意：“这下可好了，后面和楚西见面也不用觉得尴尬了。” 听到他这话，黄禄不禁觉得好笑，啧了一声，说：“这话怎么说得你们俩像是在谈恋爱一样的，事情没解决见个面都还挺尴尬的呗？” “禄哥你瞎说什么呢你！”林放连连摆手，一脸无奈地解释：“虽然都说工作上的事情不能够带到生活里面来，但或多或少也是有影响的不是？之前一起出来吃个饭或者瞎溜达下，还能随意地唠唠现在环境啊品类流量这些事情。但现在，也就前两天晚上，我俩恰好都差不多时间下了班，就寻思凑一起吃了个烧烤。结果你知道怎么吗？” 林放话痨程度堪比秦越越，还不像秦越越那样自说自话，没说两句就一定要抛一个问题出来，让人当自己的捧哏。每逢这种时候，黄禄压根儿都懒得搭理他，也就林晓相当配合，无比配合地问了下去：“结果怎么了？” “结果没话说。”林放拍手，表情无奈：“我俩的话题来来回回，无非也就是电商上面的事儿。现在出了事，我们受影响他们也受影响，兜兜转转不管说什么话题，都会扯到这上面来。” “一提到这事儿，我俩就沉默或者直接换话题，这也算是我和他之间为数不多的默契时刻吧。” 林晓给自己接了杯水，单手撑在办公桌上听林放说话，到对方停顿的时候，还挺认真地出声：“后来呢？你俩就一直这么尴尬了整场？” “要是能尴尬正常也还好了，”林放嗤笑一声，说：“我俩到最后完全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不管怎么样都绕不开这些事儿，我俩也没话题了。到最后没人说话，我们就一个劲儿地吃肉。结账的时候恰好碰到前面是两对儿情侣，我们吃的串儿几乎算是他们几个的三倍。付完钱走出来了，那几个人还看着我们乐来着。” 黄禄一本正经地接过话茬，说：“也还好烧烤店老板足够自信。” 林放：“啊？关烧烤店老板娘什么事儿啊？” 黄禄继续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自信店里那天真的没有在展开大胃王免单的活动。” “哈哈哈哈。”林晓顿时大声乐了起来，林放一脸愤怒地看着黄禄，没多一会儿自己憋不住，也跟着乐了出来。 “不过说真的，ve-nus和房东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城南服饰。”林放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道：“突然又充满了信心。” 黄禄毫不客气地抓着手边的一本杂志就扔了过去，开始恨铁不成钢地怒骂：“还突然又充满了信心？你小林姐和我俩人，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就为了把这事儿给解决。敢情到了你这儿，之前一直都没信心，凡特斯快倒了不是？” “也不是。”林放抱着杂志，挠了挠头，嘿嘿地乐了两声。 林晓看了看两人，犹豫着轻声补充：“也没有风里来雨里去，这几天天气都还挺好的。” 黄禄：…… 林放：“哈哈哈哈。” 黄禄压根儿不会凶林晓，只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愤怒地朝林放扔了个嫌弃的眼神，转身回自己位置上了。 玩笑开过，林放这才认真下来，好奇两人之前去谈的过程。提到房东的时候，林放才半是放松半是感慨地问道：“这次找房东那边，青姐出面了吧？” 青姐？那肯定是郑青了。林晓对她挺有好感，便趁机多说了两句：“她没出面，这次的事情她也不太方便出面。青姐，之前也来过凡特斯？” “没有。”林放摇了摇头，说：“不过青姐是禄哥介绍过去的，那会儿吴总也就是房东，他的店才刚刚开起来，很多事儿都不懂，又不好意思来问禄哥，就全靠青姐了。当时吴总几乎就是只出钱，其他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管不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是青姐一个人呢来做的。运营美工客服发货，全都一条龙。” 林晓挑眉：“这么厉害？不过能看得出来，她应该是那种雷厉风行的主。” 只不过…… 想到这里，林晓不禁皱眉。她虽然从毕业开始，就一直在vision工作，同事氛围向来都还算可以。但周遭接触的人越多，就越知道奇奇怪怪的人，其实都离得不远，流言蜚语不过都是很多人随口的一句话，渐渐凑起来产生的风暴。 更不用说，郑青所处的环境比vision还要复杂得多，接触的人更多，同时自身的情况也更加敏感，很难不会有什么难听的流言蜚语产生。 “不过吧……”果不其然，林放停顿了下，继续说：“当时青姐她担的事儿多了，几乎也成了当时吴总那里半个主事人。时间长了，就有些不好听的话出来，说青姐和吴总如何如何。” “后来呢？” “吴总那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解释，别人说起来的时候，他还挺得意。吴总家里要么不敢管，要么懒得管，这事儿额就没有人去澄清。” 林晓听到这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当时的情况下，吴海峰不去解释甚至是意味深长的默认，郑青不管怎么解释都成了徒劳。越是像郑青这种靠能力出头的人，越是不能忍受别人对自己能力的质疑。 只不过，向工作低头等着时间过去，流言慢慢消散，还是在别人看来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不管哪一种，对于把事业看得无比重要的人来说，都是无比艰难的抉择。 “不过禄哥不吃这个亏，毕竟人可是他给介绍过去的。”说到这儿，林放又止不住乐颠颠儿地笑了起来，正准备往下说的时候，肩膀上狠狠地挨了黄禄一下。 “可把你闲坏了，在这儿聊闲天。”黄禄把手里拿着的资料卷成一圈，朝旁边的赵清然示意了下，说：“这是城南服饰的资料，你去和赵清然核对下，今晚可就要去赴鸿门宴了。” 林放下意识地接过资料，愣愣地看了一眼黄禄，问：“啊？你们今晚就去谈，结果现在还要核资料？” “是啊。”黄禄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对方，眉梢微微上扬，写满了不耐烦。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胜券在握了。”林放垂下视线，低声咕哝：“原来是临阵抱佛脚啊。”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黄禄稍稍侧身，把离开的位置放出来，朝林放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快去搬砖。” 林放：“……万恶的资本主义。” 黄禄：“万恶的资本主义今晚就得决战更万恶的资本主义，争取薅下仨瓜俩枣的，给大家发发红包。” “那还差不多。”林放顿时变得精神抖擞，从椅子上蹦起来，朝着赵清然微微扬头：“走吧，赵大设计师。有我为你答疑解惑，别说城南服饰了，就是城东城西的服饰，我都能给你说出一个一二三四五来。” 赵清然无语：“我俩就随便聊聊，随便聊聊。” 林晓视线跟随着两人一起进了直播室，知道对方虚掩上门，听不到任何动静传出来了，这才收回了视线。 “诶诶诶，看什么呢？”黄禄佯装不爽地啧了一声，径直在林晓对面坐下，正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林晓不禁觉得好笑：“幼稚。” “幼稚什么幼稚？刚刚带薪唠嗑就唠了好一会儿，现在还停不下来了？” “刚才在聊郑青的事情。”林晓说完，看了黄禄一眼，笑着说道：“林放说郑青是你介绍过去的，你不肯吃这个亏。我还正好奇，你最后到底是怎么咽下这口气的。” 黄禄眉毛一挑，声音微微上扬：“我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换做是青姐，她也咽不下，不过当时那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太多精力去应付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这才让我有了出场的机会。” 林晓撑着下巴，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认识黄禄的时间越长，她就越发现自己对对方的了解似乎还不够。或者说，现在才开始把脑海中和众人口中的禄哥给逐渐补全。渐渐地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人明明算不上好脾气，甚至能够说得上是暴躁，可身边却有这么大一堆人一直紧紧跟着。 不离不弃。 是源自对方的品格，也是自身的魅力。 “也没什么。”黄禄提起这事儿来，脸上倒也没有过多的其他情绪，说：“反正流言不都是瞎唠嗑唠出来的吗？我就四处找人唠嗑，反正当时我是在市场上到处拿货看款，一天能把小半个市场逛完。索性我就一边看款，一边找人唠嗑。” 唠什么？当然是唠吴总撞狗屎运，捡到一个十项全能助手，一手把吴总的公司拉扯长大。 “也不用多解释，越解释反而越让人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就一个劲儿地夸郑青，一边儿夸还一边儿踩一下吴海峰。”黄禄语气轻飘飘的，理所当然到吹低捧高仿佛像是天经地义一般。 “吴海峰那点儿本领，认识的都懂，渐渐的，也就没人说了。” 预料之外的好办法，也是相当黄禄的一个办法。林晓听完，不禁有些好奇，随口问了一句：“郑青的能力很强，为什么不索性直接离开？” 窝在吴海峰那里，即使把公司做得再大，看对方这样子也不像是会记住这些事情的。 黄禄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当时也这样问过她，她和我说了句话。” “什么？” “她和我说，出头真的挺难的。” 林晓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 从这短短的几次接触看下来，吴海峰的确没太大的本事。但也正是因为他足够没本事，所以郑青才有能够施展的舞台。 对于普通人来说，出头的确挺难的。 被环境，被行业，被公司，被同事……越是看起来很好很宽阔的舞台，似乎越是容易陷进去。偶尔在那些逼仄无比的角落停留，也能发现，底下也有一群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实际在互相帮扶，蓬勃着向上的人。 “就像，赵清然和城南服饰的那位设计师吗？” 黄禄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一时有些惊讶，却又忍不住欣喜。 “嗯。”黄禄点了点头。 第二百四十三章 “对了，城南服饰的那个谁……”黄禄低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名字，只得看向林晓，问道：“就那个设计师，叫什么名字来着？” “安娜，楼安娜。”林晓看着黄禄，语气无奈：“你之前不是还特地去查过？怎么这么快就给忘了？” “查过也不代表就是记得。再者说了，一直都是用城南服饰那个设计师来代替，次数一多还真就忘了。”黄禄笑了笑，说：“不过我记得一个安娜，但不太确定，总觉着自己只是记住了一个英文名。” “她英文名也是这个，”赵清然补充说道，“之前在iage的时候，她就叫这个名字。还是后来，我才知道，她竟然中文名也叫这个歌的。” “挺有辨识度的。”黄禄通过后视镜，看了坐在后面赵清然一眼，笑着说：“好几年了，你都还记得。” “还行还行。”赵清然摆了摆手，说：“好歹也曾经是我领导，怎么也能记住。” 黄禄笑了笑没说话，林晓佯装漫不经心地朝赵清然看了一眼，对方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平静，非常的平静。 “清然你现在的心态好多了。”林晓忍不住感慨。 赵清然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笑了笑，清脆又响亮地嗯了一声，说：“那当然，好歹现在我也是设计过爆款的设计师。就凭着今年上半年的两款，站在她面前我也完全不用怯场。” 尤其是年初的斑马纹，赵清然几乎能够算得上是一战成名。 欧美的时尚流行，向来都会在亚洲水土不服一阵子。动物纹的元素就连在国外，都还没有彻底铺天盖地地爆火起来，更不用说向来不太喜欢野性风格的亚洲。尤其是在豹纹都有了一定“刻板印象”的国内，就电商品牌而言，几乎不会有设计师或者品牌，第一时间就铺天盖地地将动物纹元素直接抬上货架。 相反，更多的还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放在手提包上，放在鞋袜上，放在不太起眼的衣摆之下……如此种种，都不过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水。 电商行业发展到今天，容错率已经逐渐降低。不管是大牌还是小店，一旦主推款出现问题，影响的都将是整个店铺的流量和总体评分。不管是流量倒退还是止步不前，都会很轻易地被后面的店铺所追赶并且淹没。 越是有影响力的大牌，越是不敢，只能逐渐挑战大众的审美。想要跑量的小店更是同样，所有人都挤破头一样地去卖爆款，鲜少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在小众冷门的喜好上苦哈哈地挣那仨瓜俩枣。 于是凡特斯的斑马纹，就这样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方式，火了起来。 过于乖张特别的紫色，过于繁琐几乎只能够大面积出现的斑马纹，竟然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并且无比贴合绝大多数人的审美。凡特斯借此，一炮而红，后续紧紧跟上的一系列开发，更是彻底将这两个元素的美感发挥到了极致。斑马纹，甚至一度成了凡特斯在某段时间里面的形象招牌。 能有这样的盛况，赵清然自然功不可没。林放还特地把设计师赵清然几个大字，放在了店铺首页一个非常明显的地方。 但赵清然的影响，可不仅仅只是那订单上的几个单薄数字。 不仅是凡特斯，就连其他店铺，无论品牌大小，都开始大胆尝试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用着自己的方式，展示了自己想表达的风格不说，更重要的都还赚到了应有的报酬。 自此，电商圈里都知道有了个赵清然，有了个凡特斯。偌大的设计师名单之上，赵清然也终于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现在的赵清然，即使面对着当年的楼安娜，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腰背挺直。 “不过……”赵清然的声音略微迟疑了下，似乎像是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没想到安娜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以为她……” 说不定已经不用再在订单数量里沉沦起伏，不用再一边纠结自己刚画出来的画稿，能否变成下一个爆款，却又在一边暗暗嫌弃自己。所有人都喜欢的，或许也只不过是让所有人不讨厌而已。 比起百万个人买下自己所涉及的产品，最后一脸淡漠地扔进垃圾筐来说，让一百个人疯狂热爱，并且为之斥下巨资放进心上一直珍藏变成得不到的白月光朱砂痣，似乎更让人憧憬。 赵清然很清楚地记得，刚进image的时候，偶然间她听到有人在张扬而又高亢地说过：作为设计师，她只需要展露出自己的想法让别人喜欢，并非是刻意卑躬屈膝地去迎合大众的喜好。那不是设计师，只是一个画图的。 那个人，就是正意气风发的楼安娜。 赵清然奋进心思终于去了image之后，便被分配到楼安娜那组。仅仅只是一组，赵清然甚至连助理都不太能够算得上。那时的楼安娜，是image的设计主管之一，算得上是正春风得意。行事作风强势而又霸道，有时候甚至还专横到蛮不讲理。 “当时有个采购，实在找不到她说的那款泛着绚烂微光的纽扣，找出来的面料也没法儿契合她心中的效果，她完全不能接受，就在采购办公室发飙。负责这件事情的还不是一个普通的采购专员，也算得上是资深了，对方越听越气不过，索性就和她吵了起来。” “啧啧啧，image好歹也是大公司，解决事情竟然也要靠吵架。”黄禄感慨了一句，转头朝林晓得意地扬了扬眉，笑得一脸的幸灾乐祸：“看来天下乌鸦都一般黑。” 林晓不用想都知道，对方肯定说的是vision，只能无奈解释：“在vision的时候，我可没有和人吵过架。” 黄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真的？” 林晓莫名心虚，说：“我那顶多就只能够算是据理力争。” 黄禄顿时毫不客气地乐了起来，转头看向赵清然，说：“后来怎么解决的？” 赵清然耸了耸肩，神情无奈：“当然是采购那边找她道了歉，不过作为回报，安娜也还是让步，在采购提供的选项中做了决定。后来的销量嘛，我有些记不太清楚了，应该还不错。” “示威吧。”黄禄笑了笑，说：“被人贴上难搞没办法正常沟通的标签，只要自己不介意，难受的就是别人，别人在以后的工作相处中，就必须得小心翼翼。” 有的人特地避免成为这样，有的人却乐在其中。 赵清然点点头，说：“也是，反正后来她的事情，很少有人会去反对质疑。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也拒绝和她多费唇舌沟通了。” 领导性格乖张作风强势，影响的不仅是其他部门，还有身边的同事，尤其是身为直系“下属”的赵清然。 根据赵清然之前情绪不佳时说过的信息，林晓和黄禄也差不多能够七拼八凑地凑出个大概。 当时的赵清然不过是一个各方面都非常不自信甚至是自卑的初出茅庐的小菜鸟，而楼安娜是作风强势嚣张的公司新贵。习惯了被捧得高高在上的楼安娜，自然对赵清然百般挑剔，或者说是言语攻击。 赵清然逐渐心里崩溃，最后被楼安娜嫌弃地“扫地出门”。 只不过，盛光通常都只能够耀眼一时。时间长了，在人员众多的iage中，就显得有些过于刺眼了。赵清然走后的第二年，楼安娜便被iage辞退。 据说场面还略微有些难堪。 彼时的楼安娜正在兴致冲冲地准备国外大秀，想要给自己的履历添上金碧辉煌的一笔。即使渐渐地察觉到了上头对自己的不满，但也有十足的信心，与其说是渡过难关，不如说是自己想要把大秀当成跳板，身价暴涨之后风光无限地离开。 只不过，iage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一场会议之后，楼安娜就宣布被辞退。人事交接和工作交接，不过都仅仅只发生在一天之内。这在iage，是从未发生过的。 一时间，圈内所有人都知道了楼安娜离开时的窘迫。 后面的事情，就非常容易能够理解了。 不光彩地离开了iage的楼安娜，气运直转而下。在巨大的落差之下，压力宛如汹涌地浪潮狠狠地打在了楼安娜的身上，设计灵感日渐枯竭，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光和神采。 “所以当时知道她最后竟然辗转去了城南服饰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赵清然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皱眉。 即使对楼安娜再厌恶，但看到对方如今的境遇，也很难不让她联想到自己身上。 没有了设计灵感和神采的设计师，应该何去何从。 “到了，下车吧。”黄禄把车停在了酒店面前，朝车里的两人说道。 灯光璀璨，映在车窗上的时候，赵清然产生了片刻的恍然，仿佛回到了当年去iage上班的第一天。 满是忐忑和自卑，却又止不住地憧憬。 “嗯。”赵清然应了一声，走下车来。抬头看着前方流光溢彩，颇具设计感的酒店大门，终于还是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想到，楼安娜会变成现在这样。同样的，估计楼安娜也不会想到她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唯一不变的，就是明明可以站在同一阵线上的两人，却还是站在了水火不容的对立面。 第二百四十四章 城南服饰这次出面的人，远比想象中的要少上很多，而且还是清一色的年轻女性。 电商部主管王雅婷，运营主管曾敏，以及新官上任的电商部总设计楼安娜。 在最开始促成合作的时候，林晓就和这几人有过简单的接触。比起当年嚣张跋扈的楼安娜来说，不管是王雅婷还是曾敏，待人处事都能够算得上是温和，不过也仅仅只是温和而已。一旦涉及到和城南服饰利益有关的话题，对方也能在保持温和的态度之下，做出强势的决定，甚至是步步紧逼。 反而一直听说非常不容易沟通的楼安娜，除了林晓向她确认合作款式那次，对方有些敷衍不耐烦之外，其他时候勉强也能够得上一句和气，全然没有当年掐着腰和人吵架，把人从头到尾细细贬低一通的气势。 现在楼安娜和王雅婷曾敏两人坐在一起，气势也无端地弱了不少。 “这次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服务员刚把茶水端上来，走出去带上门的时候，曾敏就率先直截了当地开可口。视线在林晓和黄禄的脸上扫过，没有分丝毫余光给同样坐在旁边的赵清然。 显然，在她看来，能对这次的事情做主的也就只有林晓和黄禄，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再分出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其他人。 习惯了凡特斯所有人都能说话发言，所有人意见都非常重要的气氛，王雅婷和曾敏无比明显的区别对待，让赵清然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和无奈。原本在见到楼安娜时心底蔓延出来的些许微妙，也在这时候几乎彻底消散了。 “你们是甲方，我是来听你们说的。”黄禄微微颔首，说话时的语气相当诚恳，就差背上绑一捆荆条，把请罪两个字写在连上了。 “我们来说？”王雅婷明显也没有想到向来都十分难打招呼的黄禄，竟然有朝一日会有这么谦卑的时刻，片刻地惊讶过后，神情也带上了些许嘲讽。 “那就赔钱吧。”王雅婷看向黄禄，扬了扬嘴角，眼里却看不到丝毫笑意：“按照合同的五倍来处理，这次的运营损失费，新品泄漏的费用。这次的活动已经定下，再过几天就是正式大促，你们如果不能在这个期限内完成之前签订下的订单量的话，这笔赔偿可以后续再谈。我们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一切都可以到时候根据实际的订单量再来详谈。”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面对王雅婷直接却又有些夸张无理的要求时，黄禄一个反对的字都没有说，甚至还点了点头，附和道：“我觉得很有道理，都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并不算过分。” 黄禄顺从的态度，反而让城南服饰的三人皱了皱眉头。 “黄总，”曾敏神情严肃，看向黄禄，说道：“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那你请把刚才同意的条款微信发我们一下，至少留个佐证。” “那当然没问题。”黄禄再次点了点头，拿出手机，俨然一副要发消息的模样。 不仅是王雅婷和曾敏，就连在旁边一直努力想要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楼安娜，这时候也忍不住开始皱起了眉头。 在这行这片儿，待的时间稍微长一些的人，或多或少地也都听过黄禄的名头。除了能力强人缘好，什么破事儿闲事儿都爱掺和上一手之外，最主要的一点还是：烦人。 他的烦人，能人忍不住抱怨出来，却又没有办法拒绝。 这种特性在李厂哪儿，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为了货期提前，黄禄能每天早早地去李厂那儿报道，二十四小时跟在对方后面不说，还能同时摆平撞货期的其他人，通过这样那样的方法，完美平衡一切。不仅如此，就连厂里的工人，无奈却也心甘情愿地给黄禄的货心甘情愿地加个班。 尤其是在凡特斯直播室盛起的今年。 旺季货期特别赶的时候，城南服饰的货也会放到李厂那边去做。就曾敏所知道的，都有好几次，城南服饰和凡特斯的货期相撞了。原本还能提早几天的，硬生生地被拖到了最后的死线。 纵然不会影响后续活动运营，但她向来习惯把所有人事情都做到尽量完美，胜券在握。好几次，款式正式开始售卖那天，大货才到公司仓库。 更过分的一次，新款已经报上了一个活动，数量不算太大，但对发货时间相当严苛。据公司的跟单说，上一个人把自己的货期让给了凡特斯，等他们过去的时候，机台上已经几乎全是凡特斯的货了。唯独只剩下角落里，零散着的几张机台，才开始上城南服饰的货。 新款已经开始销售，工厂这边还在拉流水线，这一切都是曾敏从未经历过，在控制之外的事情。她当时已经做好活动失败影像数据的准备了，并且开始起草就跟单失责一事进行处罚和管理改革。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事，货竟然全都在当晚发了出去不说，第二天一半的货完成之后还被人免费给拉到了他们仓库。 那次的活动的确安排的时间非常紧张，留给生产部的时间本身也不多。这件事情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曾敏洋洋洒洒写的几千字小论文，就这样被尘封在了硬盘里。 据跟单后来解释，黄禄在把自己凡特斯的货全部抬上机台之后，并没有就此一走了之，而是很认真地跟着他们一起，想办法先把最要紧的一批尺码赶出来。去城南服饰办公室拿面单，在厂里直接打包发货，拉着包裹去快递点……所有流程，黄禄都在参与出钱出力，同时为了避嫌，关键时刻也并不会出现。 当然，第二天叫人把已经完成了的货拉到城南服饰仓库去的事情，也是黄禄一手操办。 货期紧张的时候，向来都是各显神通。工厂总会做完的，但更需要的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做完。黄禄赶上了自己的货，却也不会让其他人出问题难做。这也是，在工厂那边周旋多年，黄禄虽然让人觉得烦人，却依旧有这么多人愿意帮他们忙的最主要原因。 曾敏自问，自己并不会为了活动，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成功并非是绝对，而是一件概率之下的事情。但在黄禄那边，似乎就成了必须和一定。 凡特斯上新速度对比很多走快时尚风的品牌店铺来说，并不算快，但胜在稳定。新款一出来，总是能抢在其他店铺之前，第一时间把销量给推起来，并且跟上后续的发货。凡特斯能有今天的位置，除了直播室的销售能力一流之外，后面的每一道程序都有过人之处。 而就是这样一个“麻烦”，竟然连一句反驳都没有的，直接答应赔款了？ 活阎罗怎么也不至于被一点小风浪一打，就给打回了人间吧。 王雅婷的神情顿时变得疑惑起来，曾敏和她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安。 “不过嘛，”黄禄打字打到一半，停了下来，看向两人说道，“没头没尾，写起来也是云里雾里的。” 王雅婷和曾敏的神情却蓦地一下缓和了起来，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一旁的楼安娜，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拿茶杯。赵清然正好在倒茶，见状，手上的方向微微一转，拎着茶壶顺势就往楼安娜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楼安娜眼角余光瞟到赵清然，没来由地被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地往旁边一抖，刚接上的茶水在杯内荡出层层波纹，随即蔓延出来杯身。赵清然的动作还来不及停止，茶水倾泻而出，溅落在桌面之上。 “啊——”楼安娜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番。 赵清然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把水壶放下，却不曾想水壶盖子恰好被碰落，砸在楼安娜的茶杯之上，茶杯彻底倾倒，涓涓流出。一时间，桌面上茶水四溢，独属于茶水的清香悄无声息地侵占了所有人的嗅觉，在这狭小的包厢之内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王雅婷看着楼安娜，没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可紧皱的眉头，显示她此刻对楼安娜和赵清然两人非常不爽。 “这位是？”曾敏看着赵清然，神情倨傲，脸上有着和王雅婷同款的不耐烦。 “赵清然，”林晓笑了笑，出声说道，“我们凡特斯的主设计。” 凡特斯主设计赵清然？ 至此，王雅婷和曾敏才算是正眼看了赵清然一次。当然，这次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许。 不管什么行业领域都是同样，人情不代表一切，生意场上无朋友。上一秒是敌人，只要有利益绑定，下一秒也能走到一起。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但强者，能在绝大部分时候都让人另眼相看。 曾敏挑眉，朝赵清然示意了下。 作为运营，她对凡特斯这位主设计印象深刻。有好几次，在同样的活动中碰见凡特斯，对方的初始数据并不算好看，但凭借着过硬的品质和版型样式，都能硬生生地杀上来。 她心里甚至忍不住想，如果这人能在城南而不是凡特斯，那他们运营的压力说不定也能小上一些。 服务员很快进来打扫收拾完，随即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包厢内一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林晓笑笑，率先打破了安静：“说起来，我们赵清然，和你们家的楼安娜，也能够算得上是旧相识。” 赵清然跟着客套地扬了扬嘴角，楼安娜无比僵硬地朝几人打了声招呼，心底逐渐升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安。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说起来，我们赵清然和你们家的楼安娜，也算得上是旧相识了。” 林晓这话一出，包厢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黄禄微微往后一仰，优哉游哉地给自己又重新倒了杯茶，显然已经把话题在权彻底交到了林晓这边，对于她们现在所进行的话题，也并没有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意思。 王雅婷和曾敏不动声色地互相对视了一眼，眉头微皱却同样什么话都没有说。 林晓注意到两人的微表情，心下了然。至少就这件事情而言，她们应该知道。想想也是，楼安娜好歹也算是城南服饰现在的主设计，过往履历城南服饰自然也要一清二楚的。 即使自己是话题里的“主人公”之一，楼安娜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波动，抽了抽嘴角，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 赵清然把对方新换的茶杯重新倒上茶，递过去，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说：“是啊，安娜也算得上是我的半个师父了。” “我可不敢当。”楼安娜没接赵清然的茶，径直重新拿了一个新杯子，自己给自己倒满，浅浅地抿了一口之后，才嘲讽地一笑，说道：“凡特斯赵清然，名号可比我楼安娜要响亮得多了。” 在电商还不算发达的早些时候，线上的服装设计和线下品牌的服装设计两者设计的东西并不一样。后者强调品牌自我风格，而前者几乎就沦为了销量的工具。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想法和创意，只需要卖得好，一切用数据销量说话。只要是销量高的，就算是再丑，那也能算是个人履历中光鲜亮丽的一笔。再加上电商和实体品牌的具体分工和公司构架不同，品牌设计师按照自己的想法，电商设计师按照运营的想法，久而久之，这两者之间就形成了坚实的壁垒。虽然相同，但彼此也并不想相通。 楼安娜放在设计圈，曾经也算是个厉害角色，现如今到了电商的浅滩碰上了隐隐有要压她一头的赵清然，对于无比现实一切只看数字销量的电商圈来说，的确如此。但只有同为设计的赵清然，能知道其中的差异鄙视链。楼安娜的高高在上，终于还是忍不住慢慢地蔓延上来，让她多给赵清然一个眼神都欠奉。 她觉得自己的高傲是理所应当，尤其是在面对知道自己为什么高傲的赵清然面前，更是理所应当得理直气壮。 如果是以前的赵清然，很轻易地就会被对方的情绪影响，顺着这些弯弯绕绕的情绪起伏，最后自己把自己说服，也低眉顺眼起来。就算理直气壮的人应该是她自己，也会不自觉地就退到了卑微的位置。 但这里，没有以前的赵清然。 “还好，主要还是我们小林姐的直播室带货厉害。”没想到的是，赵清然不仅没有丝毫谦虚，甚至还顺着楼安娜的话说了下来，迎上楼安娜的目光，落落大方地开口，继续说道：“现如今城南服饰百花齐放，如果能在这次直播带货中，把一起合作的款销量拔高，安娜你的设计风格也一定会被市场所喜欢。” 以前那个还未开口便率先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无限自卑怯弱的小打杂赵清然，现在竟然会那么理直气壮地应下明显是讽刺她的话，甚至还顺着话题自夸一番，又踩了自己一脚。 风水轮流转，现在是楼安娜自己硬生生把赵清然的位置给“捧”上去的。 “但这次的活动，不是出了问题了吗？”楼安娜嗤笑一声，斜了赵清然一眼，眼神里全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曾敏没有说话，只是稍稍往后仰了下身，显然对楼安娜这番听起来像是对活动成功失败与否都相当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不满。 对于运营来说，没有什么比数据更重要。即使是凡特斯最后赔款成功，失望的也是曾敏。 设计师需要销量证明自己，运营也是同样。 往后的人不会想要探寻当时发生的一切详细，只会也只能看到最后的结果。曾敏并不想为自己原本已经富裕的老板，再去其他人身上薅一身羊毛或者一层皮，她只想让每次活动的效果都达到完美，能力不断进步。即使她对楼安娜设计的作品并不算太满意，却也依旧充满了信心。现如今，身为设计的楼安娜竟然还能用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说起这次意外，自然让她相当不快。 “是出问题了。”林晓接过楼安娜的话茬，浅浅地看了对方一眼，说：“而且不凑巧的是，这次出问题的款，应该也有楼小姐独立设计的吧。” “嗯。”楼安娜点了点头，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很快恢复过来之后，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不爽地开口问道：“怎么？你要另外单独再对我进行赔偿吗？” 只不过草草地和林晓对视了一眼之后，又匆匆地移开了视线，和她高高在上不耐烦的语气有些违和。 黄禄和林晓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在桌下两人的手轻轻地触碰到了一起。 “单独赔偿这事儿，让你们陈总知道了，我可就麻烦了。”林晓无所谓地笑笑说道。陈总是城南服饰的董事长，城南服饰期初就只是很普通的亲戚公司，公司内做事相处都非常随意自由。但等到城南服饰逐渐强大，公司人员也越来越多，原本轻松自由的气氛也逐渐失了味道，反而成为了陈楠最为忌讳的事情。 楼安娜嗤笑一声，说：“那既然如此，我的作品被泄露被侵权，有什么值得特别提出来说道的地方吗？” “当然有。”林晓脸上仍旧带着一抹浅笑，仿佛在谈论的话题并非是凡特斯的失误，而是一次无比寻常的带着美好向往的合作一般，不仅没有任何忐忑，反而还无比自信。 饶是经常和人打交道的王雅婷，也不由得多看了林晓一眼。 “楼小姐，想必也去看过了那些仿制款吧？”林晓说完，楼安娜张了张嘴想是要反驳说些什么，林晓语速突然加快，抢在对方面前出声问道：“楼小姐有什么想法呢？” 原本想好的台词被打断，楼安娜有一片刻的恼怒，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只得勉强暂时放下情绪，没好气地回答道：“还能有什么想法？既然木已成舟，我们现在能想的，就是把问题给解决好。” “解决问题当然是必须的，这也是我们应该要做的。”林晓顿了下，随即把视线转到一旁的曾敏身上，说：“只不过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怎么会推了半天，推的不仅不是你们家的，连是谁家的都不知道。” “林小姐，”曾敏出声打断她，说道，“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情，应该你们自己解决。具体问题的原因，也是应该你们内部自己去探讨的问题，我们今天坐在这里，是在谈对我们公司造成损失的赔偿一事的。” “我还是那句话，解决问题是必须的，也是我们应该要做的。只是，”林晓话锋一转，说：“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和楼小姐亲自确认过的东西，最后竟然不是。” “你们的记录我也看过来，图片的确不够清晰。”王雅婷神色淡淡地开口，说道：“确认的那天，我就在安娜旁边。为什么会发生狸猫换太子，延误了我们主推款的流量，我觉得应该凡特斯自己内部审查一遍，而不是反反复复地和我们说这些有的没的的无用消息。” 凡特斯所推出去的款，暂时还没有找到是谁家拿货的，预售销量已经马上十万了，预计再加上大促当天，总销量应该能上几十万。凡特斯没有货来发，而这些销量原本就该是城南服饰的红利。为了这次的合作，城南服饰也对他们自己店铺的流量分配进行了一定的调整。这就导致，凡特斯没有货发，而城南服饰提前备好的数十万货，没地方可发。 如果硬着头皮将货不对板的东西发出去，只会伤害两家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而且难保不会迎来退款浪潮，其中所产生的成本费用更是不可估量。 和这样重大的失误比起来，抄袭和款式泄露，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也是。”林晓也不在意变得不耐烦的语气，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仅仅用图片确认，这的确能够算是我们的疏忽。毕竟，黑色的丝绒裤子，算是常规款，可不管是相机还是手机，也都没办法好好地拍出来。即使是同一个款式，在不同的角度下，也能拍出完全不同的样子来。” 王雅婷再次皱起了眉头，曾敏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却也没有打断林晓的说话。 “所以呢？”楼安娜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说：“确认这个事情，之前不就一起商讨过了？我们该负的责任，一点也不会少付。” “倒不是这个，只是觉得很巧。” “什么很巧？” “碍于摄影器材，光线明亮程度，以及展示角度的不同，照片拍出来的效果的确和实物会存在一定的差异，一般都会维持在一个相对正常的范围之内，这也是我们当时能确认下来的主要原因。”林晓停顿了下，看向众人，接着说道：“但很巧的是，我们找到了一款，即便只是随手一拍，也和你们的原版非常相似。” 楼安娜喝茶的动作明显一顿，随即又轻轻放下，似乎是在等林晓接着说下去。 曾敏抬起头看向林晓，目光犀利：“你什么意思？”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什么意思？”曾敏当即出声，眼神里满是戒备和不耐烦。 纵然从一开始就有了心理准备，黄禄那么爽快地答应十有八九还有一堆大招等着她们，但现在林晓和黄禄的角色切换，还是让曾敏非常的不耐烦起来。 在她看来，林晓的直播室对于凡特斯来说占比或许非常重，但就像坊间传闻里的那样，林晓和黄禄不过是情侣身份。林晓直播能力再强，不过也是在别人家屋檐下讨生活。平时小打小闹的时候，拥有芝麻大小决策权，不管什么场合都敢冲锋陷阵。但像现在这种涉及到凡特斯根本利益的情况，在很大概率上林晓根本没有可决定的空间，不过只是在浪费她们的时间和唇舌罢了。 林晓笑了笑，端起茶杯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楼安娜。对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和情绪波动，林晓扬了扬嘴角，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缓缓放下去些许。 楼安娜没有任何态度，可就已经是最大的态度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林晓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却不会让人觉得柔弱可欺，反而更像胜券在握的自信。 “难道，你们不好奇吗？” 林晓说完，曾敏和王雅婷不禁都有些犹疑起来。 林晓表现出来的状态实在是太自信了，自信到他们甚至觉得，林晓后面肯定还有什么相当强力的能解释这次意外的证据。 只不过没给她们思考和回答的时间，林晓径直拿出了平板放在茶桌中间，指尖轻点，几张对比图顿时出现在屏幕上。 “乍一眼看过去，你们觉得哪一张图和城南的原款更像呢？” 屏幕上同时放着九张图，每个款式都有好几个角度的照片，随着光线和展示面的不一样，所呈现出来的效果也大不相同。乍一眼看过去，会发现三款都非常类似，但仔细研究起来，还是能看到有不少细微的地方。 专业如王雅婷和曾敏，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其中的要素。 最左边的应该就是凡特斯正在售卖的，图片看过去非常相似，但实际对比起来，材质光感甚至是版型风格都非常不同。最右边的，则是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款。虽然图片相似度没有最左边的那么高，但把它和中间城南服饰的原款相对比起来的话，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像是城南服饰的高配版！ 这个想法在曾敏脑海中飞快地一闪而过来，随后这个念头便一直紧紧地在脑海中环绕盘旋，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曾敏越看越忍不住皱眉。 和设计师拥有绝对话语权的线下实体品牌不同，线上店铺拥有更多话语权的，即使是在设计方面，也还是运营。 对于运营来说，数据就是一切。 他们不仅仅需要研究自己店铺的数据，同时还要研究对手的数据。当前市场上流行什么，什么样的产品能够火起来，他们向来都是嗅觉最为灵敏的那个。在有的小作坊，设计反而更像一个听从着，只需要在运营所设定下来的条条框框里画图就行。 城南服饰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曾敏还是拥有不小的话语权。尤其是像这种作为店铺主推，想要用来带动店铺流量的基本款，曾敏更是提出了不少意见。 曾敏楼安娜还有制版的师傅，为了这次的主推款，可是开了不少会议，亲自上阵试穿了无数次。 别说是腰围腿围这样的基本数据，就连裤子中缝宽度多少厘米走线如何，她也都清清楚楚。所有的细节改动，都是她亲自敲定也一次一次提出自己的意见。 当然一次次的修改，也代表着一次次的争执和矛盾。修改调试过程中，曾敏和楼安娜可是不大不小地吵过好几次架，甚至到了需要王雅婷出面调停的地步。最后碍于交期将近两人的关系也极具恶化，最后不得不快速最终版定下来。曾敏虽然不满，但也承认并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成品，只能退后接受。 “这个是我拿到的成品。”说话间，林晓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帆布包，将里面的三条裤子递了过去，说道：“你们可以更直观地对比一下。” 王雅婷脸上带着疑惑地结果，意味不明地看了林晓一眼，却也还是伸手接过了东西。 而曾敏在拿到东西之后，脸色瞬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下意识地看了一旁的楼安娜一眼。楼安娜神情依旧看不出来什么太过明显的情绪，只是有时候能看到一闪而过来的焦躁。 对，不是不耐烦，而是焦躁。 林晓和黄禄两人放在桌子下的手，默契掉碰了碰，随即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林晓心里悬着的石头，这时候才算是彻底落了下去。 她这次堵对了。 城南服饰三人正对着样衣研究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突然清脆地响了起来，所有人顿时都一激灵，循声看了过去。 “我的电话，不好意思。”黄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毫不留情地将手机声音拉到最低。 包厢内再次安静下来，林晓瞥了一眼，在黄禄讲手机翻面放在桌上的时候，她隐约看到屏幕上正跳动着“何其辛”三个字。 黄禄朝她露出了一个极为无奈的眼神，随即，林晓收到对方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黄禄：何其辛可能发疯了。 林晓看了一眼对面的几人，都在专心致志地研究手头上的东西，这才悄悄地把手机拿到桌子底下，开始给黄禄回消息。 林晓：发什么疯了？ 黄禄：就这回儿工夫，已经打了我快十个微信电话了，我直接对他的消息设了免打扰。没想到扭头，他竟然想起我的手机号来了，还吓我一大跳。 林晓：……不一定是想起来的手机号码，可能手机里本身就存了。 黄禄：……上课写纸条聊闲话，就不用这么上纲上线吧？ 林晓：时刻打断你的孔雀行为。 黄禄：也行，反正也不稀罕何其辛能记住我的电话号码，你能记住就行。 林晓没忍住，轻笑一声，好在其他人都没工夫注意他们的动静，这才又垂下视线继续和黄禄“传纸条”。 林晓：我的想法，估计是对的。 黄禄：你的想法估计是对的。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来的消息，黄禄会心一笑，接着回复过去：但就是没有证据，曾敏和王雅婷都不算好对付的人，有理的时候气势都非常迫人，更不用说，现在压根儿就没有任何证据。 林晓：没事儿，反正我们也只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来的，现在能走到这步，已经相当意外了。 黄禄：行，林大主播。 黄禄看着旁边的人，眼神不自觉地就温柔了起来。 城南服饰不比吴海峰和ve-nus，所发生的状况也完全不一样，甚至连一点头绪都不太有。偏偏大促在即，他们最紧急的也是城南服饰的事情。 但没想到的是，林晓仅仅凭借着所查到的分毫证据，就敢直接把城南服饰的人给约出来。至于状况到底如何，又要怎么解决，全程了看“临场效果”走一步看一步。 显然，林晓赌对了。 黄禄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能看到些许转机。这里似乎又变成了凡特斯的直播室，从容而有自信的林晓，这时候开始散发万丈光芒，让人完全没有办法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反观城南服饰这边，即使曾敏已经尽力地在控制自己的表情，但微妙的细节还是透露出了她此刻的震惊，以及愤怒。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林晓带过来的那款裤子意味着什么，但她懂，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不，还有一个楼安娜。 今年的大促，不比以往。除了形式上的变化，以及这两年流量的疯狂爆发之外，今年还多了一个林晓。曾敏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凡特斯的直播室，一边参考一边着力于城南直播室的运营和规划。她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主播之中，林晓远远要超过她所认识接触过的主播。所以，在知道对方和黄禄在一起之后，还忍不住暗暗遗憾过。在她看来，林晓不应该困在一个小小的凡特斯，不应该因为所谓的感情，和人共开一个“夫妻店”。 在林晓联系她，主动提及带货事宜的时候，她还止不住地有些雀跃和期待，甚至是觉得，这是她突破瓶颈的好时期。对方也同样没有让她失望，所提出来的合作量非常大。一旦销量提升上去，城南服饰的的确也将更上一层楼。 所以这次的主推款，曾敏无比在意。几乎从坯布开始，颜色饱和度，甚至是成品后的走线，她都有着无比清晰的打算。只不过，想象中的成品，终究会和实物有一定的区别。在和楼安娜几次的争吵之中，她也接受了这种落差。 但万万没有想到，她想象之中的产品，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是哪家店铺的？”曾敏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看着林晓问道。 “again。”林晓看了楼安娜一眼，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老板是成延和路宁。” 第二百四十七章 “again，老板是成延和路宁。” 路宁？ 听到这个名字，黄禄一愣，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或多或少地带上了些许疑惑。 按照他们的推测来看，成延在这边的店铺，应该鲜少会让路宁参与进来。再加上做生意这件事，向来都是分工明确，旁人也很乐意去配合这种分工明确。不同的事找不同的人，并不也会因为对方的夫妻关系进行诸多联系。就像吴海峰一样，公司的事情他夫人参与甚少，平日里提起来，也不会有人会无端说起他的夫人。就事论事，提起郑青的人可远比吴海峰都要多。 只不过黄禄的疑惑仅仅出现片刻，随即就被涌现上来的另一股无比微妙的情绪所替代。 他隐约知道林晓的意图是什么了。 黄禄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晓，心里不禁有些五味陈杂。 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甚至是主动逃避的沉重过往，竟然一直被林晓放在了心上。 “路宁？”王雅婷显然也有些疑惑，随口问了一句：“again还是夫妻店？” 曾敏摇了摇头，替林晓回答了：“不是。” 相对于王雅婷而言，作为运营的曾敏对线上店铺这些往来的人还有各种时事热点，知道得更为清楚。 “成延我知道，他的店铺名字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曾敏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之前出货的时候，货期和成延的有撞上过，跟单还来和我抱怨来着。” 成延的行事作风远比黄禄要强势得多。黄禄不管自己的货期再怎么紧张，至少也是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进行适当的争抢。在处理好自己的货期的同时，也会尽力去平衡其他人。久而久之，才会留下虽然烦但从不招人讨厌的口碑。有时候碰巧遇到几个渊源颇深的，还会主动给黄禄让货期。 反观成延就不一样了，成延的强势，似乎像是从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般，没有丝毫的人情可讲。 之前城南服饰有一次就是，跟单自身的疏忽和遗漏，导致有个货没能及时上机台，与此同时空位就被成延的货给顶了上去，并且分毫不让。如果换做是黄禄，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能给城南服饰这边的跟单留个机会。算不上全让，但至少也不会让他两手空空地就回去。 但碰上的是成延。理亏在城南服饰，成延来看了一眼之后转身就走，顺便还和厂长打好了招呼。那跟单后来实在是想不到法子，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公司，老老实实地找曾敏承认错误。客服连续被轰炸了两天之后，终于在超出发货时间三天的时候，成功把已经售卖出的订单给发了出去。 服装生产的时间不算长，但前期的面料辅料以及后面的备货收货周期加起来就非常长了，为了控制投入成本，电商都必须把生产时间卡得都非常紧。所以像这样排不上机台，预售时间到了也无货可发的情况并不算少见。但城南服饰从夏天开始，几乎每次赶不上货期都是因为碰上了成延。 次数一多，曾敏也不得不记下了对方的名字，主动会被动地了解到了对方的一些情况。但对方和城南服饰的平台不一样，除了货期方面的事情，曾敏也没有对对方多加关注。没想到，兜兜转转，看样子和对方打交道还是不可避免。 “成总的店铺？”曾敏看了林晓一眼，顺势在对方递过来的ipad随手滑动了两下。视线在触及到详情页上的尺码数据时，曾敏的视线一滞，端详了片刻之后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看其他的了。 从把东西递过去开始，林晓和黄禄就一直注视着对面三人的动静。曾敏移开视线之后，林晓和黄禄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信息：他们的猜测，可能还真的对了。 反观本该对自己所设计的东西更为在意和上心的楼安娜，这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从左到右三条裤子她跟着都看了个遍儿，视线最后停留在凡特斯正在售卖的那款上，似乎就陷入了沉思。 “安娜，安娜。”曾敏推了推楼安娜，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带上了些许不满：“楼安娜。” 楼安娜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坐在对面的赵清然一眼，随即才反应过来，看着曾敏，问道：“怎么了？” “问问你想法呢。”曾敏把东西一股脑儿地放在她面前，补了一句：“毕竟也是你自己设计的东西。” 林晓听到这话，不禁挑眉。曾敏说的时候，视线可一直停留在放在最边缘的那款上。那款，是成延在卖的。 楼安娜接过，倒是挺认真地开始对比着三个数据研究。曾敏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心里几乎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没人比她对数据更敏感。 对于服装来说，版型在很多时候远比颜色花纹甚至是面料都要更重要，这也是即使很多服饰乍一眼看过去很不耐看甚至是挑战人的审美，但穿上身都会喜欢的最主要原因。 因此，在版型上，曾敏付出了不比设计师要少的努力。 别的运营，除了各大峰会或者课程演讲，几乎一直都抱着自己的电脑寸步不离。只有曾敏，没事儿就往服装店里扎，往工厂里或者是街边儿的灰头土脸的制版店里钻。 这次的主推款，每次改版前，不仅让专业的试衣模特挨个儿试穿，还让几乎整个客服部和运营部的女生全都来试穿了一遍。每一次所记录下来的数据，和每一次所提出的意见，都是她的心血所在。虽然楼安娜最后的成品并没有展示出她心目中的效果，但她早已经在心里把她觉得最完美的成品数据给牢牢地记了下来。 的确，面料和版型的不同，即使是同样的尺码做出来，数据也会有所差别。而就算是同样的版型同样的面料，不同的工厂和制版师傅做出来，也不会和原尺寸一模一样。 但眼前摆着的成延店铺里的款，就是和她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说起来，image可算是人杰地灵。”林晓看着曾敏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笑着起了话题，说：“安娜也算是业内知名的设计了，我们清然现在，也算是没辱没安娜徒弟这个身份，在image进修过的人，果然还是不一样。” 曾敏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口问了句：“徒弟？你们设计还和安娜有过这样的渊源？” “嗯，是呀。”赵清然扬着嘴角，笑得落落大方，说：“要是我再厚脸皮一点，也能算得上是安娜姐的关门弟子了。” “关门弟子？”王雅婷皱眉，视线在赵清然和楼安娜身上扫过，说：“这倒是挺意外的。” 楼安娜抬头看了一眼赵清然，显然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看着看着却越发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陌生得像是不曾认识一般。 image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楼安娜正值意气风发，对刚进来的菜鸟实习生自然是百般看不上。尤其是这个身上毫无八点“设计师”气息的赵清然，穿着老土，身材也不好。被分到由她来到的时候，楼安娜还相当不满地去找hr投诉过。 后来时间长了，赵清然又表现得相当勤快，她也就没再去找hr说过什么。只是一对上她那身打扮，楼安娜就恨不得马上把视线移得老远去。 “我自封的。”赵清然像个傻大姐似的嘿嘿地乐了两声，说：“当时连安娜姐家里的水电燃气费，可都是我交的，所以我封的自己是她的关门弟子。” 赵清然话一说完，众人不自觉地都往楼安娜的方向看了一眼。 以前的楼安娜，不好相处的名头可远比她的实力要更响亮。现在听起来，还真是名不虚传。 好好的工作助理，正事儿没做几件，本事也没学到几样，反而天天被使唤得跟私人助理一样。连家里的水电燃气费都能让赵清然来交，更不用说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 这也能说得通，赵清然当初在iage没待多久最后连工资都不要就直接离职走人了。后来消失了好几年，再出现就直接来了凡特斯。曾敏她们之前在查赵清然的时候，还感慨过，也就只有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凡特斯，才能这么大胆地把一个几乎能够算得上是完全没有工作经验的人，聘请为主设计。 现在看来，说不定是在iage的时候，赵清然就显露出了什么天赋，只不过被嚣张跋扈的楼安娜给打压了下去。 楼安娜面色不虞地冷哼了一声，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便听到林晓又笑着说了一句：“那说明你这个徒弟还是称职的，那天成总不是也还感慨来着，说你没丢你师父的脸。” 赵清然的师父是谁，自然不用明说。只是…… 曾敏脸色沉了下来，看了旁边的楼安娜一眼，听到“成总”两字，对方脸上果然带上了些许不可置信的惊慌。 楼安娜和成延认识，而且交情匪浅！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很多东西也就不言而喻了。 王雅婷早就注意到曾敏变得无比难看的脸色，而曾敏此刻什么都没说，显然也是知道了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王雅婷顿时也沉默了下来。 “对了，这次赔偿的事情，你们可以回去再考虑一下。”林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说道：“我们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一切都好商量。”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我们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一切都好商量。” 留下这句话之后，林晓三人便离开了茶楼，和城南服饰的对话也彻底结束。 赵清然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后面的茶楼，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么棘手的一件事情，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解决了？明明在出发之前，不管林晓还是黄禄，都只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 现在…… 城南服饰的十万库存，凡特斯的十万订单，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马路边有车飞快擦过，林晓拉了赵清然一把，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怎么了？看着路，怎么还魂不守舍的。” “嘿嘿，没注意。”赵清然吐了吐舌头，视线在林晓和黄禄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们这算是……成功地把事情给解决了？” “没呢。”黄禄随口接了一句，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你小林姐不是还在等城南服饰他们的回复？” “回复？”赵清然彻底傻眼了，有些犹豫地看着林晓，问道：“那话，不是之前她们威……对我们说的吗？” “现在这话轮到我们对她说了。”林晓说完，打了个响指，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可就没有半点想要威胁人的意味了。” 黄禄招呼两人上了车，坐在驾驶座的时候，苦笑了下，说：“能把事情给好好解决，都能算得上走运，也没那工夫去威胁人和人讨价还价。” 黄禄话音刚落，林晓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林晓扫了一眼，上面正显示着“何其辛”三个大字。 “何其辛？”林晓疑惑地看向黄禄，问道：“是不是找你的？” “不知道，先别接，他刚打了我几十个电话。”黄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别搭理他，现在这个关头着急忙慌地找上门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回去再说。” 林晓嗯了一声，顺手把手机按了静音。 赵清然被林晓和黄禄两人这么轻描淡写的态度弄得有些震惊，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也怕他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轮番把你们俩给轰炸了一轮，这万一真是有点儿着急的事情找你们怎么办。” “不怕。”林晓看了她一眼，悠悠然地开口，解释说道：“像他这种人，别说会不会有让他都着急上火的事情了。就算是有，也不会让人看出来。能连续这么高强度的轰炸别人，显然是心里面憋着火儿，正没地方发呢。” 虽然不知道高高在上不识人间疾苦的何大总裁，又从哪里罗织了罪名要来找他们俩麻烦，但对方估计现正在气头上，林晓和黄禄刚渡完劫，还真分不出一丁点儿心思来应付他。 赵清然一想也是，但对于这几人冷漠而又默契的相处方式，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林晓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黄禄，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往后微微一仰，靠在座椅上，只觉得似乎全身上下包括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现在，是难得的完全独属于他们的可以畅快放松的时刻，完全也不需要其他的观众，尤其是像何其辛这样的“烦人精”。 “诶，我说，”赵清然自己一个人坐在后座安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往前探身扒着前面两人的座椅靠背，一脸纠结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情况呀？你们快和我说说，我现在是又茫然又好奇，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林晓看着赵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什么什么情况？你不是全程都在的吗？” 赵清然更茫然了：“是啊，就是因为明明我全程都在，可我偏偏还是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你真的不知道？”黄禄挑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赵清然认认真真地点头，说：“我真不知道。”说完，像是响起了什么似的，眉头微微皱起，神情纠结。在林晓和黄禄两人的鼓励之下，她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这事儿，和楼安娜有关系？” 其实在出发之前，赵清然心里或多或少的，就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但这个猜测实在是太过缥缈，她也没有任何时间静下来好好琢磨这件事。就连出发之前，放哥和他们一起临时抱的佛脚，也是不清不楚的。 在来到这里之前，不管林晓也还好还是黄禄也罢，对这次的意外都没有任何的打算和处理方式。 走一步看一步，是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他们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最开始黄禄这么坦然自若地和城南服饰的人聊赔偿的事情，赵清然还忍不住暗暗心惊。城南服饰的数十万库存，凡特斯店铺里没货可发的十万订单，即使只是原价赔偿，都能把黄禄逼得连夜上天台，更不用说还要加倍了。 城南服饰的人觉得，黄禄肯定还有后招。 但那时的赵清然，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黄禄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后招。某些恍惚的片刻里，她甚至还觉得，说不定黄禄还真就是打算认栽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黄禄没有后招，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小林姐竟然有！ “这事儿不管对我们，还是对城南服饰来说可以认识，都没有一方会得到好处，那始作俑者肯定是站在旁边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林晓顿了下，继续解释说道：“我们的包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大喇喇地放在外面，做生意也向来都是如此，防君子不防小人。再加上如果真有什么可疑人士摸上楼来，小卖部老板娘肯定会知道的。” “熟悉我们楼道监控，又熟悉胡小宝来的时间，再和我们勉强算是有点小仇，也就只有楼上的成总了。” “直接换款，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儿。无非就是让城南服饰觉得，都是我们凡特斯粗心大意，才把真正的主推款弄错，他们损失重大我们何尝又有任何一点益处？” “城南服饰虽然在和我们的合作中，一直保持高高在上的态度，但其实据我所知，他们还是很乐意和我们合作的。” “嗯，这个我知道。”黄禄主动接过话茬，顺着林晓的话说了下去：“之前认识的跟单也和我提过几句，为了能配合平台的活动，早早地把货发出来准备好，他们几个跟单就差天天睡在厂里了。而且就连一年也不一定能去工厂一次的运营主管曾敏，这次工厂仓库都挨个儿去打了下招呼。” 不仅凡特斯相信自己直播室的实力，曾敏其实也满怀期望。 “但是……”秦越越听完他们几人所说的话之后，没忍住出声，说道：“但是这些也都是你们的猜测啊，没有一点证据。” “嗯。”林晓点点头，说：“而且也都是当时才猜出来的，之前没有那么清晰的思路。” 秦越越和徐远航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语，和想要吐槽的冲动。 林晓不紧不慢地又扔下了另一个重磅炸弹：“当然，截止到现在，我们也完全没有任何一点证据。” “什么？！”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林晓，林晓耸了耸肩。 众人又把目光转到黄禄身上，黄禄也跟着耸了耸肩，神情一脸无辜：“我们只是一起喝了杯茶，又不是一起去上侦探速成班。喝茶之前我们没有证据，喝完之后当然也不会有了。” 众人沉默，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们……”徐远航看着两人，半晌之后终于从牙缝里吐出来两个字：“真行。” “还成吧。”林晓得意地扬了扬眉，只是乐完之后，神情也多了几分无奈：“但是也不难找到突破口。” “谁？楼安娜？”赵清然觉得自己此刻茫然得仿佛像是不在现场一般。 “不是。”黄禄摇了摇头，看向林晓，笑着问道：“是曾敏吧？” “曾敏？”赵清然彻底傻了，有些不可置信地仰着头，似乎在脑海中认真地回想当时几人见面谈话时的样子。 “嗯，曾敏。”林晓点点头，继续说道：“对于很多电商来说，每次推上架的款，并非只是设计师一个人的心血，同时还有运营的心血。” 老板需要的盈利挣钱，不管数据如何，只在乎进入账户里的真金白银。但曾敏不同，她在乎数据，数据才是她立身的资本。所以即使在前面黄禄无比“爽快”地谈赔偿时，都是王雅婷出面，而曾敏兴致缺缺的同时，看向凡特斯一行人的时候，眼里还透着些许的失望。甚至，比作为主设计的楼安娜都还要失望。 “曾敏神情出现最大变化的时候，是在看到我们拿出来的，从陈姐从成延那边拦截过来的款的时候。” “她应该对这次的活动非常在乎，所以那时候完全都不用我们去说什么，她自己心里就有了想法和打算。” “这次的主推款，应该是她和楼安娜一起做出来的。或者说，可能曾敏付出的还更要多一些。” 第二百四十九章 曾敏付出得更多？ 赵清然虽然和楼安娜不太对盘，但对方好歹也是和自己同职业。作为设计，设计出来的产品自己竟然不是付出最多的那个人，不管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合理。 “也不能这么说吧，至少主推款，她也应该……”赵清然说到一半，想到刚才几人的表现，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线上店铺和线下品牌的设计之间的确存在不小的差异，就连凡特斯这么宽松的工作氛围，赵清然也不免参考了很多林晓和黄禄甚至是还有秦越越林放的意见。他们更懂数据，能更清楚明白地知道，市场上什么最火什么最受欢迎。或许缔造不出爆款，但至少不会出错。 数据，同样也是悬在他们设计师头上的一把利剑。 而规模庞大的城南服饰，自不必说，在数据要求方面想必只会比凡特斯更高。最后的成品，已经不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成果，更是一个团队的。从当时的氛围就能感受到，曾敏似乎对这次的主推款更加在意。而楼安娜，至少就表现出来的而言，并没有曾敏那般认真。 “当然，谁付出更多付出更少这种事，别说旁人了，就连当事人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评判。但还有一种可能……”林晓顿了下，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才说道：“真正付出心血的，可能在其他店铺的货架上。” “嗯，我怎么好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呢。”秦越越抓着头发，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这几人。和城南服饰谈完回来之后，他们就简单地说了当时发生的事情。但说了这么久，还是让人稀里糊涂的。 “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的话，城南服饰的主推款，应该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包裹里。”黄禄皱着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拿到手的主推款，应该是成延放进来的。” 赵清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但如果楼安娜把城南服饰正确的主推款给成延的话，那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销量不好自然是另说，可但凡后续销量上去，成为了一个小爆款，肯定就会被他们知道的。再者说了，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傻乎乎地就直接把锅给背了，一点也不去查吧？毕竟，和我们有过节的成延，可就在楼上。” “所以，他们饶了一个弯儿。”林晓接过话茬，解释：“城南服饰这次的主推款，肯定是曾敏和楼安娜两个人折腾出来的。两人具体怎么沟通的，我们不可能知道，但能够猜到的是，楼安娜应该并没有完完全全地按照曾敏的想法去做。” “那当然。”赵清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黄禄，对方眉毛一挑，她又额连忙把视线转向旁边的林放，轻声咕哝：“要真的老老实实地全部按照运营的想法来，那这设计出来的衣服还能穿吗？” “但是，真正契合两人想法的主推款，楼安娜最后应该还是设计了出来。并且，给了成延。”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在看到林晓拿出来的三条裤子时，明明只是运营的曾敏反应竟然反比主设计楼安娜都还要大。 除了她们两人，没有其他人知道。甚至如果不是曾敏这次实在是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可能也不会一眼就认出来，自然也不会释放出太多信息让林晓和黄禄察觉。 “想想也是。”赵清然终于从震惊中慢慢回过神来，语气里带着些许自己都不明白的怅然：“只有自己真正倾尽全力去付出了的，自己才会珍惜。旁边的人，不管再怎么样都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他们这一行，不求感同身受，只求在其他环节上的同事，能同样将其视若珍宝。 只不过，不管是林晓还是赵清然，都不知道在城南服饰这件事情里，到底是曾敏先辜负的楼安娜，还是楼安娜没有珍视两人的付出。 工作上的事情，最怕计较，也最难去计较。 “还好。”赵清然不由自主地看着直播室里的这几人，扬了扬嘴角。 还好，她现在遇到的人，全都是一片赤诚。所有人都很真心地热爱着自己的行业和岗位，其他人也愿意很真心地去付出。 以真心换真心，总能让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好了，这次的事情就先暂且这样。”黄禄啪地拍了一声，示意会议结束：“后续如果城南服饰联系我们，有任何进展我再来和你们说。” “诶，等等。”林放叫住了黄禄，脸上仍然带着些许茫然，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说完，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 随着大促时间将近，店内和直播室的流量一日高过一日。放在以往，到大促正式开始之前的时间里，都是订单空窗期，能有很长的时间让他们去准备。而今年多加的这项预售流程，明明白白地把“流量”转换成了实实在在的订单。 现在只需要准备，不用发货，不用到了零点就铺天盖地而来的订单砸懵。对于绝大多数商家来说，都能够算得上是一件很好的。当然，除了现在的凡特斯。 日益逼近的发货日期，和每一刷新就在增加的订单，都像是悬在众人心上的一把利剑。生怕等它轰然落下的时候，他们仍然没有想出任何对策。 十万订单，仍然无货可发。城南服饰的十万库存，也堆积在无路可销。而这些损失，至少就现在来说，全都明明白白地算在了凡特斯的头上。 “先等着吧。”提到这茬，黄禄的神情也不免有些暗淡了下来，却还是佯装镇定，说：“我已经在联系合适的坯布厂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有结果。只要坯布能织出来，后续染色加工的后工艺一切都好说。” “对了，”说完，黄禄又转头看向林晓，说，“直播这边你们继续推，不用管这些事情。流量得推上去，现在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到时候没有流量。” “嗯，我尽力。”林晓点点头。 不管城南服饰最后的决策如何，凡特斯始终都要去解决事情，他们才是站在销售第一线的人。所有的库存，他们需要卖出去，而没有的货，他们也需要全部解释清楚。不怕道歉赎罪，就怕到时候道歉赎罪都没有人来看没有人来搭理。 那才是最惨的绝路。 这样是自从预售开始，黄禄咬着牙也要死扛着向前的原因。 流量和古时候人们看重的声望都是差不多的一回事，深陷其中的人，很多时候都是不得已地被裹挟着不断前进。要想一直往前，就不能停下，不然只会被巨浪冲刷着直接滑落到无尽深渊，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放哥这边也是，事情反正就是这么个事情，所有争取来的优惠和价格，我已经争取了。你那边算算，我们活动力度还应该怎么调整。算不明白的地方，去找财务王姐，我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不会嫌你烦人。”黄禄说完，想了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赔点倒没事儿，但别赔得让我又倾家荡产一次就行。就算是我觉得我自己还能扛得住，也要看人家银行那边儿让不让我扛。” “禄哥，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秦越越看着对方，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毕竟这么厚的脸皮，如果不能拿去多抵押点钱，那可就亏大发了。” 徐远航跟着“补刀”，说：“我看看我那边有什么布料，也给你们整点儿福利。弄个什么发带啊，小荷包之类的，不值几个钱，但仨瓜俩枣的也是一片心意。” 林晓忍不住乐了，说：“保守估计都是十万个订单，你能缝这么多？” “那我尽量，尽量。”徐远航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自己缝着缝着就把自己给缝吐血的场景，顿时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阵激灵，只得老老实实地开口：“算了，我还是这几天去找一下那些踩标的缝纫机厂子吧。十万根发带，他们刷刷刷地几下，应该也能赶上。实在不行，我周围的人全都动员动员，那些什么线上的基友啊，还有我那兼职的客服啊，乱七八糟地全都召集起来，反正也不用付伙食费。” 徐远航在汉服圈子里溜达多年，也的确认识了一大堆要好的朋友。 没有现实主动会被动接受的关系人脉，全凭借着对同样事物的喜欢和爱好，就这样走到一起的，情谊比起很多现实里的人来说，往往还要更真挚不少。 黄禄看着众人全都在积极地想办法，或挽回减少损失，或让消费者到时候知道真相了不那么生气…… 所有人都在共担风雨。 黄禄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眼眶微热。 自从new-step的事情发生以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后悔。当年的事情发生时，如果他的态度稍微软一点，当时的所有人也应该还是愿意陪着他扛下来的。 这家店铺，并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所有人都拥有决策权。 就算是到时候真的要下跪，他们这群人似乎也都还是会乐颠颠儿地讨论，怎么样才能跪得更笔直，更漂亮。 手上温热而又熟悉的触感传来，黄禄没回头也知道是林晓。眼眶的热意更胜，他用力地回握了过去。心里那点急不可查的苦涩和忐忑，至此，终于算是彻彻底底地消散了下去。 只是直播室里温馨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巨大无比的砸门声给“哐”地一下破坏殆尽。 “我说黄禄你和林晓俩人现在是被追得要四处躲债吗？”何其辛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几人，脸上写满了愤怒：“没两天后就要发火了，你们在这儿找坯布，怎么不去找人养蚕呢？” 第二百五十章 怎么不去找人养蚕？ 难得能看到有人这么直截了当地讽刺黄禄，何其辛身后站着的凡特斯的人，在心里止不住地想乐。但有的人高高在上久了，不管说什么话都自带着一股威慑力。 所有人面面相觑，室内气氛渐渐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我倒是想找人养蚕，但这不是心里膈应吗？”黄禄啧了一声，说：“倒是你，从小玩儿蚕玩儿到大的，不如你帮我找找人得了。” 江浙一带，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丝绸圣地，也造就了一些其他地方没有的独特文化习惯。林晓还是来了这里才知道，不少江浙的小学，都会让孩子们在业余时间体验养蚕。每逢春天，桑树下都是张望着要剪桑叶回去的大家长。 养蚕对于江浙一带的人来说，算得上是稀松平常。但对于不少对虫鸟膈应的外地人来说，养蚕可算得上是相当陌生且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情。 黄禄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虫子。但对上何其辛，就算是自己的短板，也能无比傲慢地说出来，并且作为和何其辛打嘴仗的利刃之一。 这种“不要脸”的程度，直让林晓叹为观止，寂静的全场中，也只有她还能光明正大地乐出来。 “都先去忙吧。”林晓起身，招呼众人散去，随即才看向仍旧在自己位置上一动不动的何其辛和黄禄，挑眉说道：“两位下去走走吗？” 何其辛皱着眉头没吭声，但神情很明显因为林晓的出声而变得缓和了不少。 “也行。”黄禄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说：“现在这个点，吴老大的烧烤店应该也开门了。”说完，就拿出手机来发消息，估计就是发给那个“吴老大”，问他有没有开门的。 何其辛视线从他手机上扫过，冷哼一声：“原来还会用手机啊，我还正想说不用就直接扔掉。” 何其辛对上了黄禄，瞬间就从霸道总裁变成了锱铢必较的幼稚鬼，林晓忍不住有些想乐，只能低垂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你也是。”何其辛的视线落在了林晓身上，声音骤然拔高，说：“出这么大的事情，还连我电话都不接，跟着一起瞒我。如果不是我听人说，你们在到处找坯布，是不是打算又等到破产了才来通知我？” “得了得了。”林晓摆了摆手，往门外示意了一眼，说：“用不用借你一个大喇叭，你出去帮我们宣传宣传？我们干脆也别稳定军心了，直接让他们收拾收拾准备失业算了。” 何其辛不说话了，黄禄走到两人中间，大喇喇地拉上了林晓的手，笑着开口：“走，先去吃饭。刚才一直忙着喝茶，都没工夫吃东西。等吃完了，不用找喇叭，我们自己就有力气说。” 林晓正想说点什么，便听到何其辛明显带着气地冷哼了一声，甩着手就率先走了出去：“你们俩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凑活着过去吧！” 难得看到何其辛这种生气而又无奈的样子，林晓止不住地想乐，一直压着些许惆怅和憋屈的心里，这时候才终于得到了片刻的解放。 “我们这可不是凑活。”黄禄抓着林晓的手，突然没头没脑地这么说了一句，林晓微微有些愣神，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便听到黄禄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是很认真地在生活。” 林晓没吭声，黄禄也没有说话。明明外面无比吵嚷的办公室，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安静了下来。安静得林晓觉得自己，仿佛都听到了从窗户缝里涌进来的秋风，轻轻抚在两人紧握着的双手上的声音。 “走吧。”林晓笑了笑，说：“大鱼大肉去，难得能够在这里宰何总一顿。” 黄禄也跟着笑了起来，说：“就怕事儿精何总等下到了烧烤店，率先把我俩给狠狠地宰了一顿。” “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俩。 林晓看着窗外不远处已经明显带上了秋意的田野，心里悄无声息地涌上来一大股无法言语的柔软。去年在楼下，抬头看向这栋灰扑扑的居民楼时，肯定想象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融入其中，并且甘之如饴。 我俩。 我们。 没有什么比有人一起并肩前行共担风雨要更让人心动和向往的事情，甚至能让人不断沉溺其中，即使知道前路忐忑，也会觉得“不过如此”。 不过林晓心里的“安详”和“柔软”并没有存在太久，尤其是在烧烤店前，看到紧拧着眉头的何其辛时，所有美好的情绪全都消失殆尽了，只剩下忍不住的好笑。 何其辛看到林晓和黄禄两人跟了下来，视线在背后的烧烤店扫了一眼，最后走到两人跟前，紧皱着眉头声音却压低了不少：“确定就这？” “当然。”黄禄挑眉。 何其辛又把视线投到林晓身上，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希望这个昔日自己的得力助手，能够在这种时候恢复一点眼力见儿。 “这家挺好吃的。”林晓无比诚恳地开口说完，便看到黄禄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现在这个点对于烧烤店来说，时间还有些早，只是社区向来比其他地方要热闹得更早一些。夜色还未临近，路灯早早地就亮了起来，从附近赶过来的小贩们，也逐渐亮起了灯。四周交谈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地穿插着几句熟人之间互相高喊的声音，倒是有种白天不曾有的热闹。 吴老大拿过鼓风机，对着烧炭的地方呜啦啦地吹了好一会儿，看到火燃得相当旺了，这才洗个手转身进来拿菜。 “都挑好了？”吴老大拿起手里的篮子，下意识地掂了掂。 “嗯，就这些。”黄禄点点头，又说道：“你看着时间，等下再随便帮我烤些东西，还有去隔壁帮我弄条烤鱼。” 吴老大爽快地应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又给他们加夜宵啊？” “那可不，不然身上带着烧烤味儿回去，指不定要被怎么念叨呢。”黄禄说完，随即又乐了起来，说：“要不你下烧烤味儿弄得浅一点，闻不出来，馋不了他们，我也就不用带了。” “那不行。”吴老大义正言辞地拒绝，抬手指了下炭火架子旁边放着的几把电风扇，说：“我还得使劲儿让香味儿飘出去呢。” 林晓和黄禄大声乐了起来，原本还紧皱着眉头的何其辛，看着眼前这两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但脸上的神情还是放松了不少。 “你们先做一会儿。”吴老大朝几人摆了摆手，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我先去隔壁问问，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特大的鱼了，没有我还是按照老规矩，弄两条。” 黄禄扯着嗓子回应：“行，你看着办。就算是两条大的，那群饭桶也能吃完。” “能吃完是能吃完，就是……”林晓一脸沉重，缓缓地开口，说道：“大家真的罪不至此啊！好不容易才辛辛苦苦减下来的肥，就这样被你肆无忌惮地给喂回去了。” 凡特斯从一开始，就对吃的无比执着。 以前人少的时候，黄禄三五不时地就会去超市晃荡，拎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一起打个火锅或者吃点儿什么。后来凡特斯的人多了起来，办公室里没那么大的位置了，黄禄就改成给众人带夜宵。几乎每逢他从工厂加班回来，都会来到吴老大这边，随便整上一堆夜宵上楼。 秦越越从最开始看到带着夜宵的黄禄就喊恶人，到后来看到黄禄拎着东西上来，就恨不得把他给关在门外。纪云甚至还认真地找林放聊过，讨论如何通过排货期，把黄禄逼得在工厂走不出来。 “我不行。”何其辛打断了林晓的碎碎念，双手抱着胳膊微微后仰，确保自己完完全全不会碰上任何一点桌子边缘。 “我最无法理解黄禄的，也是这点。”何其辛停顿了下，才接着说下去：“工作是工作，生活也就只是生活。大家来公司，都是为了挣钱，不是来交朋友的。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保留一定的社交距离，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份轻松和解脱。” 而黄禄，不管走到哪儿，都总是能在无声无息之间轻而易举地把工作和生活融合起来。何其辛不赞同黄禄的方式，同样黄禄也不赞同何其辛的方式。 “特地来这一趟，原来不是教我养蚕。”黄禄也学何其辛，双手抱着胳膊微微后仰，说：“是来教我做人的。” 林晓不动声色地递了杯水过去，黄禄这人平时脾气挺好，但对上何其辛，几乎像是要把毕生的杠精功力都给用上一般。不对比出个高低来，谁的气焰都下不去。 只不过，这次很显然何其辛是真的不想在这种逼仄破旧的烧烤店多待，没有搭黄禄的茬，径直开口表明自己的来意：“我听人说，你们在找个不倒绒的坯布？” 见对方不接招，黄禄也觉得没意思，撇撇嘴没吭声。 “嗯，不过是定织的，不太好找。”见状，林晓倒是没有任何要藏着掖着的意思，直接说了出来。 虽然她和黄禄曾经都做过面料，熟悉的面料工厂不少，但终究那么多年没有合作来往，信息实在有限。更不用说，这次的东西本身就是特殊订织的。人脉再广，也不一定能那么凑巧碰上。 何其辛现在主动找上门开，肯定也是冲着帮忙来的，这事儿多他一个人知道，百利而无一害。 “你说说，你们现在需要的规格多少。”果不其然，不用和黄禄斗嘴之后，面对林晓，他说话也直接爽快了许多。 “对了。”何其辛看着林晓，下巴微微扬起，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黄禄没吭声，林晓只是略微犹豫片刻，便把凡特斯当前的处境大概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何其辛沉默了良久，沉默到黄禄都有些不耐烦了，刚想说点什么，最后被旁边的林晓给按了下来。 “你先联系好制衣工厂，地址发给我，到时候我让人把布给你拉过去。” “什么？”不仅是林晓，就连黄禄都有些震惊，看着何其辛的眼里满是震惊。 “按照你们这么说，我估计带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执着于原款。数量下来了，这点事儿也不难办。我这几天有问过几个工厂，有家恰好有非常类似规格的订织坯布，明天拉去染厂做出来，那你到时候货期也延不了太久。” “就先这样。”何其辛看了一眼手机，说：“老何让我回去吃饭，你俩找时间过去看看他们。”说完，便起身要走。 黄禄不拉，林晓也不拦着。恰好吴老大端着一盘子烤好的东西过来，看着何其辛离开的背影，还有些遗憾：“这刚刚才烤好的呢，就不吃了啊？” “不吃了也好歹把单给买了啊。”林晓突然出声。 何其辛听到这句话，蓦地停下，转过头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了林晓一眼。随即又转身看向吴老大，问道：“多少钱？”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管何其辛再怎么不情愿，他不仅把当天黄禄给凡特斯众人所买的夜宵全部都付了款，连和黄禄所说的坯布，也准时地被送到了工厂。 “何其辛还真的是……”挂掉电话之后，林晓看了看黄禄，半晌想不出了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现在此刻的感慨。 “刀子嘴豆腐心形容他也真的不恰当。”黄禄在林晓旁边坐下来，很认真地开口，说道：“他这顶多能够算得上是，救世主突然想下凡来普度众生。” 林晓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神情，没忍住笑了起来。黄禄最开始还能绷住，看着林晓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儿，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也开始跟着乐。 情绪上头笑得太用力的时候，林晓便不由自主地往黄禄身上靠，黄禄主动伸手揽上她的肩膀，林晓顺势就靠在了黄禄的怀里。两人就这样，窝在直播室狭小而柔软的沙发里，互相拥抱着，看着窗户外面儿缓缓落下的夕阳止不住地傻乐。 像是把自从事情发生以来，两人所欠的不开心一次性全给补上。 终于，两人互相依偎着不知道傻乐了多久，等到夕阳缓缓落下都快要看不见的时候，黄禄和林晓的情绪这才渐渐地缓和了些许。 “城南服饰刚给我发消息了。”黄禄说完，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随手递给了林晓，说：“估计事情和我们想象的差不了太多，曾敏和王雅婷的态度明显比之前一次软和了很多。” 林晓接过手机，把对方发过来的信息大致看了一遍。 问题的源头应该就是出在楼安娜的环节上，只不过城南服饰的人必然不会直截了当地承认，提出来的解决方法也没有之前那样果决干脆咄咄逼人。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乍一眼看过去，说不定还会夸上一句城南服饰大方。 合同上谈的两倍三倍的违约金，也在这时候自动消失了，只剩下认认真真的解决事情的方案。 城南服饰真正做出来的主推款，继续由凡特斯上架售卖，至于是重新开一个链接还是作为原款来顶替发货，就由凡特斯自己决定。与此同时，给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价销售。 林晓在心里暗暗盘算了下工艺和面料，城南服饰这次应该算是实打实的成本价。毕竟这次的销售，真正流量高峰没到来之前，谁也说不清楚会卖出去多少。对于做生意来说，尤其是像城南服饰这样每天上下几百口人吃饭的大公司，不挣钱的生意，就已经能够算得上是较大的亏损了。如果真的亏本给凡特斯，多了不说，一件多亏个几块钱，加在一起那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更不用说，城南服饰前前后后在这次主推款上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同时，曾敏也答应，如果凡特斯想要把弄错的那款卖出去，他们也能帮忙协调成衣工厂进行配合。 如此，只要能在明晚直播的时候，顺利把这件事情给解决，凡特斯的难关也能勉强算是跨过去了。 “不过她对楼安娜的事情倒是只字未提。”林晓放下手机，忍不住唏嘘：“对我们，算是避重就轻地和稀泥。只不过，对楼安娜，说不定就又是另一种解决方式了。” 即使凡特斯同样也是受害者，但立场不同，成南服饰必须得把自己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至于他们和楼安娜，那又是关上门之后需要处理的另一件事了。 生意场上倒也没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和等同付出。 “你怎么想？”黄禄沉默了许久，这才问道。 “我们有选择吗？”林晓笑得一脸无奈，说：“两边的大山都在往我们身上压。何其辛那边，的确是找到了坯布，但不是长久之计不说，现成的坯布统共也就这么一点，连订单数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这样一来……”黄禄停顿了片刻，侧头看着林晓，眼里满是愧疚：“压力就全都会堆积在直播室上面。” 凡特斯如今的流量最大来源，就是林晓的直播室。店内流量，就算是大促当天直线上升，翻好几番，那也完全做到直播室这样迅猛的带货能力。 订单的销售压力，甚至是承认这次错误，和消费者商讨赔偿的压力，全都一股脑儿地压在了直播室的身上。 “现在知道直播间不容易了？”林晓斜了他一眼，哼笑着开口，说：“当初和ve-nus还有吴海峰他们谈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把这层顾虑给考虑进去。” 要知道，当初答应ve-nus和吴海峰的时候，黄禄可是趾高气昂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出错的乙方”。信誓旦旦的样子，简直比出状况之前还要自信。 “那不然。”黄禄扬眉，说话的语气也止不住地上扬，说：“你可不仅是我的女朋友，还是我们店铺的金牌主播。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不能自信了，那我的信心也早就崩盘了。” 这话是黄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出来的，也的确是他的心里所想。 如果不是林晓，他可能根本不会做现在的选择，当然，很有可能也都没办法撑到现在这一步。 黄禄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不是林晓，他说不定还是会做像几年前的new-step时一模一样的选择。 再心大的人，也没办法对同样的时间节点，类似的事情毫无阴影障碍。也不会有足够的自信和勇气，继续往前。或许会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渊，或许，也是绝地反击获得重生的唯一一次机会。 如果不是林晓…… 黄禄看着身边的人，揽着对方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用力。 “何其辛的货，可以应付一段时间。我估计，至少也不会让参与了预售的人等太久。”林晓闭上眼，头往后仰，轻轻靠在沙发靠背上，说：“就看明天的直播，能不能让他们接受了。” “只要赔偿到位，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黄禄说完，声音逐渐变得轻缓，说：“只不过，现在各大平台论组已经开始有言论起来了，千篇一律的，无非都是说我们做货出错，到时候会用次品来顶替正品。” 林晓不由得也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用着同样轻缓的声音开口问道：“店铺数据现在怎么样？有受到影响吗？” 这段时间，林晓几乎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找解决方法上面，就连每晚的直播，也是主动退后，尽量让纪云顶在前面。自然，她也就不像之前那样，有很多时间去和林放讨论数据。反正，大促将近，不管是直播室还是主店铺内的流量，肯定都是直线上升的。只要不异常，大促的直播就不会出事。 只要不异常…… “有。” 黄禄的回答，让林晓心底的侥幸彻底破产。 一时间，林晓只觉得自己脑海里仿佛铺天盖地地涌现出来了很多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嗡嗡嗡响成一片，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有人开始退货了？”林晓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努力让自己情绪稳定，说：“店内的流量，和其他各项数据还正常吗？” “嗯，退货的人还好不算特别特别多，但每天都有。主要更多的，还是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确定到底应不应该退货的。” 林晓起身，给黄禄倒了杯水递过去。黄禄抬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水喝了一大口之后，情绪终于算是勉强恢复了些许过来。 黄禄定了定神，继续说道：“现在这个关头，或者从上架活动开始，不管说什么就都已经是错的了。让人退货，主动关闭链接，暂停销售，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总有人抱着期待，也总有人会期待落空。” “先让秦越越那边稳一下，不用解释太多，但必须提到的确备货出了一些问题。到时候正式付尾款之前，我们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嗯，她们也是这么想的。”黄禄说道这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说：“她们这几个客服，全都自己商量着回复过去了，估计心里觉着现在这个关头来问我，会有些添乱不好意思吧。” “怪不得。”林晓想到这几天秦越越的异样，也忍不住感慨，说：“怪不得我总觉得外面有些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原来是秦越越忙得压根儿就没有说话的时间里，外面安静了，自然也就不对劲儿了。” “不过，我还是有些想不通。”林晓看了一眼黄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们和楼上的那些梁子，说白了，连过家家都算不上。如果成延当真要报复，在合作的工厂那边，随便使点小磕小绊就足够了，不至于要冒这么大的险。” 把楼安娜拉进来，对方压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不说，就连凡特斯，也能算是命悬一线了。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成延做出这种事情来。林晓想不通，当然她也并不觉得黄禄会在这件事情上有所隐瞒。最大的可能，那就只是在黄禄也不知道的地方，他和成延结下了梁子。而且这梁子，应该还不算小。 “我和他有的那些接触，你也几乎都知道。只不过……”黄禄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他老婆路宁，我总觉得很熟悉。” “总觉得像是前几年就认识的一个人。” 第二百五十二章 像一个几年前就认识的人？ 林晓眉头微皱，看着黄禄又问了一遍：“是谁？” 黄禄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没说话，只是不自觉地又把视线移了开来。 林晓也不急着继续问下去，只是径直走到旁边的茶几旁，又给黄禄倒了杯茶。 “谢谢。”黄禄接过，抬头看了她一眼。林晓挑眉，也没说话。 “像是……”黄禄停顿了片刻，随即才轻声开口说道：“lotus。”说完，似乎像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连带着说话的尾音都变得飘忽了不少。 “lotus？”林晓跟着重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猛地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黄禄。 黄禄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说：“嗯。” lotus只是一个比较早期的店铺名字，如今已经成为了电商界一个还算挺大的品牌。旗下的小店更是不少，现在正值上升期。在准备双十一大促之前，林晓对同类型的店铺做了不少功课，发现转来转去都总会和lotus旗下的店铺碰上。 lotus当初主要靠着做少女风格的女装起家，这几年理所当然地蔓延到了轻熟通勤的风格。如果这次大促对方的运营活动没有任何意外的话，估计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下一个城南服饰。 但即使这样，林晓也从未有过要和对方合作的想法。最主要原因就是…… 林晓看着身旁情绪骤然变得无比低落明显的黄禄，悄无声息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最主要的是，当年new-step被曝出来涉嫌抄袭的事情，所抄袭的对象就是lotus。 “你能确定吗？”林晓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看着黄禄，问道：“lotus的掌柜，我怎么记得是个男的，不是女的？” “那是以前。”黄禄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主动开口，把藏在自己心里多年的疑惑说了出来：“当时lotus的掌柜，是一对夫妻。不过后来，才换成了现在的女掌柜。” 线上电商不比线下店铺，人来人往的都在称呼着一句某总某老板。线上店铺之间的互相沟通，更倾向于用一些彼此熟悉的“代号”或者“昵称”。尤其是像如今规模已经无比巨大的lotus，背后掌柜如果不是很刻意地去追问调查，也不会有人清楚地知道那一串昵称背后真实的名字。 “我一直没想去查过lotus。”黄禄起身，走到窗边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林晓轻轻地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或者说，我一直没敢去查。” 当年事情曝出来的时候，所有证据都实打实地摆在面前，黄禄的愤怒和傲气让他在压力之下，宁愿去把所有货物销毁都不要厚着脸皮无所畏惧地继续售卖变现。当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后，他也不会让自己变成草木皆兵的疑心病。 “在成延出现之后，我偶尔有怀疑过。”黄禄唇角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说：“但我也没敢想太多，这念头一出现的时候，就会被我赶走。我怕，我怕自己因为当年的事情，一直走不出来。” 因为失败了一次，所以之后看着身边的每一人，都觉得他们带着目的，都像是要来坑害自己的人。而当年承担了一切责任的自己，全然没有任何一点过错。 这样的情绪，很容易把人给套进去。继而反反复复地执着在过去，执着于早已尘埃落定的事情无用对错。 “所以你宁愿去忽略那些，自己可能已经察觉到了的线索，也不想用过往压在自己身上。”林晓看着眼前的人，四周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了，直播室里没开灯，眼前的黄禄似乎五官有些模糊，但却又前所未有的清晰。 “嗯。”黄禄蓦地一下笑了起来，说：“倒也没有那么伟大，就是觉着应该也不可能。” lotus在广州，他在浙江，对方当年好歹也是受害人之一，为什么要无端端地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坑他一次？ “谁知道呢。”林晓也跟着耸了耸肩，想了想又说道：“桑映和齐霁不就是在广州吗？好像也是在做直播之类的，等下我让她们帮忙打听打听。” “她们也在做直播？”黄禄顿时有些好奇。 自从桑映和齐霁两人离开之后，他就和她们完全没有任何联系。一来，除开这些弯弯绕绕的故事，单论他和对方俩人来说，关系的确也算不上太好。二来，这一年以来，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如果不是徐远航之前要死不活的样子，和总是时不时出现在眼前讨人厌的成延，他都快把齐霁和桑映这两人给忘了。 联系得多的人，记忆自然就深刻。联系得少了，不管当初一起经历了什么，总是就没心思和精力去记挂怀念了。这是黄禄的处世之道，只能算得上是，无法避免不可不承受的冷漠。 “嗯。”林晓点点头，说：“不过具体做什么，我也没多问过。只是大概知道，做得好像还不错。” “好歹超一线城市，发展肯定比我们这儿迅速。”黄禄很快就回过神来，了然地点点头，说：“就前两年流量大爆发之后，杭州的网红娱乐公司都数不胜数。就之前我们去看过的那些地方，全是网红直播地儿。一个个小隔间隔开，背后粉嫩嫩地装一片，各式各样的网红就坐那儿直播。” 对于那些公司来说，不过都是遍地撒网的事情。谁都可以去试试，能成的给点资源推荐，不能成的自己也没有太大损失。要是稍微黑心一点儿，还会主动贷款给前来应聘的主播，让对方贷款整容。不管火还是不火，公司总也还是在挣钱的。 “之前她们去广州的时候，我也和她们聊过这些事情。”提到这茬，林晓不禁有些心虚。 齐霁离开的时候，正是徐远航最难受的时期。但本着她和齐霁也是朋友的心理，在对方初到广州时，林晓和她们的联系并没有彻底断掉，甚至中间好几次还就直播的事情频繁聊过不少。 齐霁和桑映去到那边之后，还会涉足直播方面的事情，或多或少也有林晓的影响。 “挺好。”黄禄点点头，也不深究，只是说道：“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请她们帮忙问问。不过也不强求，毕竟就算她们是在做直播，但也不一定就和lotus有关联。隔行如隔山不说，就之前在vision那会儿，公司挺多人连楼下有没有住人都不清楚。” “嗯。”林晓应下来，说：“我知道。” lotus的事情，不管心里有多大的疑惑和迫不及待，都不是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林晓侧头往不远处的摄像头看了一眼，心里微微下沉。 凡特斯如今面临的事情，也能算是解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后天的销量。他们这次能这么顺利地把事情解决，也是建立在承诺了那几人一个相当夸张的销量基础上。 如果销量上不去，那凡特斯的苦难不过才刚刚开了个头。 放在没有出事之前，林晓现在定下的销售目标，都有些夸张过高了。更不用说，现在凡特斯已经开始逐渐有人退货了。按照林放总结的数据来看，前两天凡特斯退货的人就不算少，这两天更是有直线增长的趋势。自从预售开始，每一天的每一个点击，都是影响最后大促至关重要的数据，更不用说如此大规模的退货。 “相信我，我能解决。”林晓仰头，看着黄禄露出一个无比粲然的笑容。 “嗯。”黄禄也笑了起来，走上前去，在林晓的唇角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唇分之际，林晓才听到黄禄轻声说了一句：“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销量上不去，还有我。” 林晓失笑，说：“现在不迷信了？都还没开始，自己就先自怨自艾起来了。” “我……”黄禄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直播室的门被人无比急躁地轰地一下推开，随即林放的大嗓门传来，又在一瞬间消失。 “咳咳，那什么……”林放清了清嗓子，把举在半空中推门的手放了下来，想了想又去伸手拉门，说：“那什么，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林晓脸颊微红，但还是被林放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逗乐了，便想放开和黄禄拉着的手。没想到对方不仅不想放开，还巧妙地换了个动作，变成和林晓十指相扣，大喇喇地拉着林晓走到了沙发边坐下。 林放：我是真的打扰了！ “说吧，什么事儿这么着急？”黄禄往旁边的凳子看了一眼，示意林放坐下。 林放原本还有些尴尬的神情，这时候才渐渐消失，坐在位置上时，神情已经变得无比沉重了。看向黄禄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似乎在酝酿怎么开口。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连林晓都忍不住有些疑惑。 林放秦越越他们在凡特斯待久了，或多或少的都沾上了不少黄禄的行事习惯。纵然天塌下来了，难受是难受，但也并不会让坏情绪缠绕自己太久，收拾整理好心情会后也依旧能嘻嘻哈哈。现在林放这样的表情，的确少见。 “我们又上热搜了。”林放停顿了下，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黄禄挑眉，示意他继续。林放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说我们死性不改，又在抄袭。” 第二百五十三章 “当年的new-s-tep，现如今的fantasy，名字换了但仍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原创这碗饭可不算好吃，fantasy你们的算盘打错了。” “当年一怒焚毁上百万货值衣服的人，没想到我还是看错了。” “旗舰店卖三百块钱的东西，其他平台其他店铺只卖五十块钱，凡特斯你的初心不负看来还挺值钱的啊。这行业那么暴利，换我我也有初心，不就是烧一堆破布吗？” “尴尬，实在是太尴尬了。前面我还在和人吹，fantasy就是国货之光，不仅时尚还有创意还符合国人审美。没想到，后脚就被啪啪打脸。你们做什么衣服啊，脸皮这么厚去修城墙啊。” “我吐了，原来他们就是当年的new-s-tep啊，换汤不换药，抄袭狗还是抄袭狗。但大人，时代早就已经变啦，现在抄袭已经混不下去了，别想着换个名字重头来过了。” “也不一定就是抄袭吧，都还没收到货呢，说不定那些只是普通的仿制版。或者，人家fantasy是原创？” “省省吧，别洗了，还有仿制版被正版上架早，评论和买家秀更多的事情吗？哈哈哈，可真是爆笑如雷了。” “我听我做服装的朋友说，fantasy真的是瘟神，还是瘟到家了的那种。城南服饰旗下有个牌子和fantasy的直播合作，没想到自己家的新款泄露出去了不说，fantasy压根儿就没推他们的款。偷梁换柱上了自己家的款式，害得城南服饰攒下了好多库存。” ………… 诸如此类的负面消息，层出不穷，偶尔刷新出来那么一两条，因为之前几次上热搜积攒下来的好眼缘为凡特斯说话的消息，也很快就被后面汹涌的负面评论给淹没。 “不仅是博客，还有其他社交论坛。”林放在手机上轻点了几下，递过去，说：“主要是服装圈子，还有各大运营群，也全部都在说这件事情。”只是手机刚一递出去，林放的动作稍稍地停滞了一下。 “那当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就只有同行会关心了。”林晓接过手机，在上面随意地扫了几眼，苦笑着开口，说：“要真的其他圈子的人都在说了，那我们可算是真的出圈，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直接把我们的路给封死了。” “还行。”黄禄也跟着凑过来看了一眼，说：“好歹也有人给我们说话的。” 眼见两人在心态都还算可以，林放不自觉地在心里偷偷地松了口气。 眼前一大堆负面消息和黑热搜，的确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却是他们当前不得不去面对消化的事情，甚至后续还要硬顶着这样的负面消息径直走下去。 但凡林晓和黄禄两人之中，谁的心态稍微崩溃一些，他们后面的操作都很难继续。 还好，还好他们都不是完全承受不住压力，会因为旁边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和消息而影响自己，乃至情绪崩溃的人。这也是林放能毫无避讳，大喇喇地直接把自己所看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给两人看的最主要原因。 “仔细看看，为我们说话的人还不算少。”林晓认真地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林放和黄禄两人，仔细地分析说道：“这些账号的活跃度和名字，看起来远比那些一个劲儿骂人的账号要真实得多。点进去主页，不少人应该都是做我们这行的，还能看到去年给我们顶消息的记录。” 去年恶意退款的事情爆发，凡特斯借着直播扩大了影响，再加上媒体平台之类的助力之下，购物平台修改了规则，在极大程度上保护了商家。同时，消费者们也注意到了此种情况，或多或少地也开始进行自我反思调整。如此良性循环之下，退换货的风气也好了不少。线上的不少商家，当时还挺真情实感地来感谢过凡特斯。 那段时间陈素单独拎出来的敏感地址，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峰。那些地址，十有八九全都同是做服装的。陈素担心对方是为了买衣服过去自己打版制作，为此还特地提醒过黄禄。但没想到的是，那段时间的退换货率，一直都保持在正常范围。后来线上，除了几家职业做仿制版的之外，也没有其他家店铺上线过凡特斯的衣服。陈素还啧啧称奇，感慨了好长一段时间。 现在看来，还在继续为凡特斯说话的人，十有八九也还是那一批人。 黄禄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来，说：“还行，还好没有沦落到千夫所指的境地。只要还有人愿意相信我们，愿意听我们说话，那一切就都有翻盘的机会。” 黄禄说完，视线便和林晓撞上，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黄禄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这时候也完全想不起来了。 “都去忙吧。”黄禄只得朝林放摆了摆手，说：“这件事情我们心里有数了，你先帮我统计下从上个月30号开始，截至到现在，店铺的流量转换率咨询率等一切数据。” 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境地，除了想办法硬着头皮往前面对，也没有其他退路可走，更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林放点点头，应下来之后便带上门又出去了。 黄禄和林晓互相对视了一眼，笑了笑，又走回了沙发上。 两人看着正前方放着的摄像头和补光灯，就这么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日渐西斜，直播室里的光影逐渐变得暗淡起来，连带着三脚架也隐匿在了黑暗之中，轮廓开始有些模糊不清。 “你说……”沉默良久，黄禄终于出声了。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再没有像以往那样，充满了胜券在握一切都无所畏惧的自信和不耐烦，反而难得地，带上了些许怯弱和喑哑。 “万一那天，我们直播室流量上不去，怎么办？”黄禄终于还是把自己内心深处，最为害怕担忧的事情说了出来。 如今凡特斯直播室的日常流量，已经到了可以追赶头部直播室的地步。和明星一样，小红靠捧，大红就只能靠命。直播室做到现在，单纯的烧钱已经不能让他们的流量出现暴涨，只有内容和知名度，才能将现如今的情况维持下去。 但现在，凡特斯的名气和声誉，正在呈现断崖式下跌。真正的直播，虽然要从明晚上才开始，但当前的互联网世界，仅仅一个小时就能发生很多事情。到了活动正式开始的时候，言论环境又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上来。 “不怎么办。”林晓脸上也没了笑容，语气轻描淡写得仿佛像是在说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算直播室里只有一个人看，那我也要继续直播。” 说完，林晓侧头看着身边的人，反问道：“不是吗？” 暮色彻底降临，将没有开灯的直播室彻底笼罩。即使两人的距离很近，都有些不太能够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唯独彼此的眼睛，即使满目尘埃，也依旧璀璨如星辰。 黄禄侧头，仿佛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之后才回答，说：“也是。” 也是，就算直播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仍旧还是要继续直播下去。 一如最开始的时候。 “起来吧，黄总。”林晓起身，朝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自己的黄禄伸出了手，说：“不管明天如何，今天的直播可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如果再不出去，估计等下纪云就要哐哐哐地砸门了。” “她要是有那么自觉，倒也挺好。不过我估计啊，还是看到不能直播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提前下班回家睡大觉的概率要更大。”黄禄笑着说完，伸手握住了林晓。 不管如何，在最后一刻没有真正到来之前，一切就都还需要按部就班地往前走。只有往前走下去了，才会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才会知道，自己这次能否真正地把困难踩在脚下。 明天总会到来。 “诶，你们出来了啊？”正在拿着保温杯喝水的纪云看到林晓两人出来，脸上顿时写满了失望，说：“我刚还和秦越越在打赌，是不是你们检查设备检查到了什么大问题，我们今天就不用直播啦。” 秦越越往林晓身后已经亮堂如新的直播室看了一眼，心灾乐祸地乐了起来，看着纪云，说道：“明天活动就要开始了，你还想着放假，你怎么想得这么好呢？” “这不是，大战前夕也要好好修养嘛。”纪云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都没休息好，怎么能好好迎战呢？” 已经加班了好几天的陈素和一众仓库打包人员，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看向纪云，说：“我还以为，大战早就开始了。” 自从预售之后，店内的订单一天比一天多，虽然所有订单都还没有付尾款，但为了缓解即将到来的快递运输高峰，平台便和快递配合，不少包裹都可以提前准备好，甚至是直接发出。只要等尾款一付，快件就可以马上进行派送。只是，凡特斯现如今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尴尬，陈素不仅要安排好预发货的事情，同时还要把“敏感”可能会退货的款，一个个儿挑出来，不可谓不忙。因此，他们部门甚至比秦越越的客服部还要更早地进入加班状态。 对上劳模陈素，纪云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地去直播室准备开播的事情了。 “今天大家还是早点回去休息。”黄禄想了想，对众人说道：“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忙。”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为了好好准备第二天晚上就要开始的大促，凡特斯的人难得全体早早地休息下了班。可外面的言论战场，却不会跟着也进入消息状态。黑热搜铺天盖汹涌而来，仿佛像是病毒一般，瞬间席卷了各大电商相关的博客论坛网站。 林晓看着各大平台因为大数据而给她推送的相关新闻，眉头微微皱起。这些新闻，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和凡特斯相关，俨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林晓把手机放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突然多了几分以前从未有过的忐忑。额 当年互联网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的时候，new-s-tep就能被言论给压得完全无法翻身抬不起头。更不用说现在这样，各方乱七八糟的消息混杂在一起，气势汹汹直指凡特斯。 上一次的new-s-tep，除了其他平台，能够发声的属于自家的地盘，不过也就只有一个店铺首页或者旺旺客服。那时候的网站，甚至连短视频都放不上去。 现在呢？ 林晓闭上了双眼，任由捧起的冰水在脸上肆意蔓延。 现在，凡特斯多了一个直播室，所有人都能够看到的，流量基础也不错的直播室。 但就像徐远航所说的那样，撺掇起哄被人挑起愤怒发泄愤怒相当容易，但要静下心来去听反转解释，去认真思考甚至是承认自己之前所判断的错误，那就又难上加难。 流量本就已经严重受挫的直播室，还能在这种时候力挽狂澜吗？ 林晓从不畏惧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畏惧承担上整个凡特斯的压力。但是她唯独害怕一点…… 所有的解释，都没人听，没人看。 永远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也没有办法叫醒一堆已经闭上了耳朵的人。世上的悲喜本就不相通，对于凡特斯来说，或许是至关重要生死存亡的时刻，但对于旁人来说，这些不过是弹窗里面可以随手关掉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推送。 手机震动良久，终于把正兀自出身的林晓给拉回神来。 电话一直没人接，很快自动挂断，随即黄禄的消息就发了进来：起了吗？我来接你。 屋外无比安静，听不到任何声响，林晓估计赵清然已经先出去凡特斯了。 今晚开始的大促，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的话，会是整年甚至是有史以来都最为忙碌的一个晚上。凡特斯像任何一个普通的电商公司那样，在这一天召集所有人上阵轮班。不管是设计师还是发货人员，能回消息的全都坐在电脑前顶上发消息。等十一号一过，除了客服之外的所有人，又呼啦啦地全部齐聚仓库，开始打单发货。 赵清然平时很少熬夜，便带着另外两个设计的同事，自发地顶了今天白天的早班。让秦越越他们这些“专业客服”，能够在家多睡上一会儿，好好应付今天的长夜。 林晓手上的动作比脑子思考的速度要快，等电话那边的黄禄接起了电话的时候，林晓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起来了？”黄禄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输过来，变得更有磁性了许多。笑意不轻不重地在林晓耳中挠了几下，原本还有些低落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情，顿时上扬了些许。 “嗯。”林晓兀自点点头，点完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继续说道：“刚洗完澡。” 黄禄失笑：“听你现在的状态，我还以为你没睡醒呢。要不你再去睡会儿？” “这都已经十点了，昨晚我可是不到十二点已经睡了的。”林晓有些无奈，为了能够顺利入睡，今天有更好的状态，睡前她还特地喝了一点酒。喝到微醺的程度，正好一夜无眠，今天起来的时候，精神虽然不算太好，但状态倒也能够算得上不错。 “这和你几点睡没有关系，没休息好就多休息一会儿。”黄禄说完，担心林晓会有心理负担，停顿片刻又加了一句：“反正白天也没你的事儿，只要是开播之前我接到你，那就没事儿。” 林晓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说：“晚上十二点睡到第二天下午六点，别人的双十一大促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加班，我是赶上好时候放假呢。” “你要放假，也不是不可以。” “怎么？离大促正式开始都还有十几个小时，堂堂凡特斯黄禄黄老板，就已经开始想好店铺倒闭之后，员工的遣散事宜了？” “啧。”黄禄被很明显地噎了一下，笑得十分无奈，说：“也就是现在，就指望着你在直播里大显神威，为我们凡特斯说说好话。不然放在平时，活动都还没有开始，就先说这些有的没的的丧气话，那我真的要好好说你一顿才成。” “那行，就先欠着吧。” 黄禄当即也非常爽快地应下来：“行。” 两人就这样插科打诨了好一会儿，林晓终于把自己收拾妥当了，这才像是突然想起来黄禄打电话给自己的目的一般，说：“我收拾好了，你现在还有时间能来接我吗？不行的话，我就直接打个车过去。工作室那边，现在应该也挺忙的。” “没事儿。”黄禄笑了起来，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得意，说：“你下楼吧，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你们小区外面了。” 林晓有些惊讶，一边忙碌地收拾东西，一边问道：“那你还和我闲唠半天？而且万一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没醒呢，你难不成就一直等着？” 电梯门开，林晓踏进去。电梯门随即缓缓关上，她听到黄禄满含笑意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说道：“等就等吧，等你再久也值得。” “而且，我知道你的，从不会让我等太久。” 电梯门关上，林晓嘴角的笑意彻底荡漾开来。心底原本那点若有似无的忐忑，也在这时候彻底地烟消云散。 不管今天的直播最后如何，都总有人会一直相信她，总有人会一直等着她。 “走吧。”黄禄看着林晓慢慢地穿过马路，走到自己面前，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笑着说：“我的大主播。” 林晓笑着用同样的语气回应：“走吧，我的大老板。” 即使前路荆棘满地，只要携手，那就不算输。 林晓和黄禄刚到凡特斯楼下，便听到有人叫住了他们俩。 “老板娘？”林晓朝小卖部老板娘打了声招呼，看到对方脚下放着的几大箱子时，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黄禄一眼，问道：“你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黄禄在去接她之前，就已经去超市大肆采购了一番，无比夸张地堆了满满一后备箱。现如今，再加上老板娘的这几大箱零食，很难让人不怀疑，黄禄这是打算趁着双十一结束，卸磨好好杀驴，把微肥的驴肉收拾说话赶紧卖出去，挽救一点亏损。 “不是我。”黄禄耸了耸肩。 “哎呀，是我友情赞助的。”老板娘大手一挥，满含笑意的脸上全是豪气：“知道你们今天晚上肯定会很忙，平时白穿你们这么多衣服，这种时候友情赞助一点也算不上什么。” 楼下老板娘很喜欢看林晓的直播，最开始还碍于是熟人，不好意思在直播室提问，后续还特地找了他老公的账号过来。林晓知道后，也没拆穿，索性就不定时地让老板娘上来帮忙一起试穿样衣。反正店铺里的样衣，各种各样的版型都有，自己一件一件试穿过来远比在网上对着冷冰冰的尺码数字来回纠结要好很多。 老板娘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抵不住凡特斯专业。每次试版，一大堆女性凑在一起，互相讨论研究，渐渐地她也就放开了。而对于试穿合适的衣服，大货正式上架没用了之后，林晓都会送给她们喜欢也合适的人。渐渐地，老板娘也拿了不少合心意的衣服。 “那行。”黄禄对人情往来这方面，向来最不计较，他乐意给对方对方给的时候他也乐意收，谢过老板娘之后，便毫不客气地打电话给徐远航，让他找几个人下来一起搬。 徐远航对此相当无语，下楼来看到林晓和黄禄这副老地主做派的时候，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我说你们，可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把我堂堂一个大掌柜，抓过来给你们当客服当包装工也就算了，现在更好，还当上免费苦力了。” 但黄禄身体力行地告诉徐远航，他这免费苦力，还挺不受待见。 “我不是说你多叫几个人下来吗？”黄禄往老板娘的方向看了一眼，说：“这是瞧谁不起呢，老板娘给我们赞助的东西，也就是这小破车爬不了楼，不然都能让你叫辆车过来拉。” “禄哥你可真的是，下次我给你准备两包鸡爪都不好意思了啊。”老板娘捂着嘴哈哈哈哈地大声乐了起来。 “我倒是也想叫人。”徐远航无辜，脸上写满了任劳任怨三个大字，说：“这不是大家都挺忙的，就我这个闲人，大不了多跑两趟就是。” “行了行了。”徐远航朝两人摆了摆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你俩快上去忙吧，这磨难才刚刚开始呢，你俩可别缺席太久。” 第二百五十五章 汉服相比时装而言，平台大大小小的各种促销活动，用处都算不上太大。即使现在徐远航的远山里借着凡特斯的直播室，平日的曝光量增加了不少，但就算是像双十一双十二这样的大促盛会，远山里的订单也依旧处于徐远航一个人就能忙得过来的状态。 现如今看到凡特斯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如临大敌，来回纠结经历了无数奇奇怪怪的坎坷磨难之后还要严阵以待的架势，徐远航实在是不得不敢感慨一句“磨难”。而且这个磨难，不仅无法避免，还要满是憧憬地去面对。 “行，这里就交给你了。”黄禄看了一眼徐远航，又看了一眼堆放在小店门口的一大堆东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老板娘，先谢谢了啊，等忙过这段时间再请你上来吃饭。”纵然林晓知道老板娘并不需要这些客套话，但当面对着对方毫无保留释放出来的善意时，能够表达内心的情绪的无外乎也就只剩下来来回回的感谢了。 “行了行了。”老板娘反而还有些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说：“多大点事儿啊，你们忙你们的去。我要看店，也就不帮你们搬了。”说完，便对徐远航打了声招呼，自己掀开帘子进店去了。 林晓看着落下来仍旧还在轻轻回荡着的门帘，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在这片社区待的时间越长，她就越能够理解黄禄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搬走。比起光鲜亮丽的写字楼来说，居民社区虽然破败陈旧了一些，却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儿。 仿佛他们并不仅仅只是在这里工作，同时也在这里生活。 林晓笑笑，转头的时候，视线恰好和黄禄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黄禄微微扬眉，没说话，似乎是在问林晓笑什么。林晓也跟着扬眉，没说话，乐着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不管今晚即将要面对什么，但一想到身边的这群温柔而又满是善意的人，林晓又觉得零点的到来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出乎意料的是，现在这个点本应该热闹喧哗的凡特斯，竟然无比安静。林晓和黄禄两人，快要爬上四楼的时候，才勉强听到一点动静。上楼来，恰好看到陈素抱着一大堆衣服，正愁眉苦脸。 “陈姐……”黄禄刚出了个声儿，便被陈素额毫不客气地打断，顺便还做了个嘘声的姿势。 黄禄皱眉，但说话的声音还是低了不少：“怎么了？” 陈素往对门的方向示意了下，便径直往那边走过去。林晓和黄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茫然，只能一头雾水地跟着陈素走了进去。 “什么事儿啊？”黄禄啧了一声，说：“神神秘秘的，知道的以为我们今天是备战双十一要整一票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真的想要正一票大的呢。” “说什么鬼话呢！”陈素不悦地白了黄禄一眼，可也时刻注意着压低自己说话的音量。等三人全都进屋之后，陈素把手里东西全都放下，把门关上转过身来朝林晓和黄禄问道：“过来了啊？” “啊？嗯。”林晓点了点，往不远处墙上挂着的钟示意了下，说：“现在这不是都快中午了嘛，特地过来蹭蹭饭。” “哦。”陈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摘下自己的围裙，说：“估计我点的餐也该到了，我去问问。” 黄禄问道：“吃的什么？” 陈素便把之前黄禄最喜欢点的那几家店说了一遍，黄禄满意地点点头。他在吃的方面尤其大方，这次把订餐的事情交给陈素，唯一担心的就是担心对方过于节省。现在看来，陈在凡特斯的时间久了，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些改变。 陈素应了一声，拿着手机便一副要走到一旁去和店家确认饭菜到哪儿了的架势。林晓看得无语，连忙拉住她，问道：“今天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怎么你们都神神秘秘的，刚才还那么小心谨慎。难不成，又是什么封建迷信活动？”说完，林晓还特地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 黄禄当即像是被抓到什么小辫子一般，眉毛微挑神情里满是不屑：“看我干嘛？和我可没有关系，轻生说话可不算什么封建迷信活动。” 林晓想了想，无比认真地开口，说道：“也不一定，万一你突发奇想，觉着我们说话的生意太大了，会影响到幸运之神或者什么财神之类的呢？” 黄禄嗤笑一声，说：“要照这么说，那我还应该要求你们平时说话大声一点，吓跑倒霉之神或者穷神呢。” 林晓无语：这人属实是有些幼稚。 陈素看着眼前的两人，没好意思说自己觉得他们两人全都幼稚。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防着楼上呢。”陈素说完，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都往楼上看去。 黄禄不解：“楼上？楼上怎么了？成延来找你们麻烦了？” 城南服饰最后同意，在这凡特斯的合作上做出巨大的让步，估计是楼安娜和成延的事情，被城南服饰查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具体到什么程度，对方又是如何处理楼安娜和怎么去和成延沟通的，黄禄就不得而知了。 现如今，成延应该是最有压力的那个。万一绷不住了，没事儿下楼来讨人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算，不过也不算。”陈素先是点头，后又是摇头，眼见黄禄和林晓两人要被自己搞昏，这才连忙把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其实也算不上是来找茬，好歹我们凡特斯现在，也能够说得上是兵强马壮，楼上他们的这点儿人还不够看的。” 陈素脸上洋溢着的自信，明显得让黄禄忍不住称赞。 他们凡特斯的人，就该这样，无时无刻地自信和从容。 林晓看得止不住乐，却又忍不住佩服黄禄。也正是有他这样的人站在前面，即使天都快塌下来了，后面跟着的人，不管以前是什么样的性格，现如今都能摆出一副“老子依旧天下第一”的架势来。 “从前两天的时候起，我就觉着楼上似乎总有人会来楼梯那边看看。只不过，昨天和今天动静和频率都更明显了。”陈素说到这里，眼尾微微往上扬，表情里满是得意，说：“不知道他们想干嘛，也不管他们想干嘛，我就让我们所有人的声音都小一点，甚至能够装作没来上班是最好的。” “这不，我们一安静下来了，楼上反而看得更急了。诶，也无所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反正我们这样让他们难受下，也挺好的。” 陈素说完，林晓彻底没忍住乐了起来。 凡特斯的人，有的时候还真就跟黄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能多损就多损。 “乐什么呢你乐？”黄禄看着旁边的林晓，语气有些无奈。两人从发货仓库出来，走到对门的直播室里，林晓一路上都在乐，像是捡到了什么大便宜似的，原本眉宇间还因为晚上直播而沾染上的犹豫和忐忑，现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乐什么。”林晓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觉得挺好的。” 不管前面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只要身边的人还充满期待，一切就不会算太糟。 “行了，准备准备吃饭，下午开始准备直播。”黄禄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说：“我们今天应该还有时间，能把整个流程全都走一遍。” “嗯，我先叫纪云过来，一起把直播室个整理了。” 能满足黄禄标准的午饭，自然能够算得上是豪华。即使为了节省时间，只能让店家送到工作室里，所有饭菜一字排开，原本的饭桌还有些不够用，只能临时征用电脑桌当餐桌，乍一眼看过去显得又辛酸又好笑。 只不过不管菜色再怎么豪华，凡特斯现在所有人都没什么多余的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就连平时最喜欢吃的谢依依，这时候也是全程紧张地扒饭，一句多余的话也都不说。 很快，时间就到了下午。 “所有的东西应该都准备好了吧。”徐远航这位临时上岗的“后勤”，忧心忡忡地在直播室里来回走了两圈，再三确定还有没有东西遗漏。 原本就有些紧张的纪云，更是彻底无奈了，说：“真的没有了，而且我们只是隔着一道门直播，并不是去另一个时空旅游。就算是差点儿什么东西，也不过就是敲个门的事情。” 徐远航对此相当义正言辞：“好歹也是直播呢，频繁地走出画面，也不太好。” 纪云无语，深吸了两口气之后，便直接转身不想继续搭理徐远航。 “走吧走吧。”林晓无奈，只能一边笑着一边把徐远航往大门的方向推。 赵清然和黄禄两人推着衣杆，艰难地从几人之中穿进来。刚把衣杆的位置摆好，赵清然便听到自己手机传来了一声轻响。 赵清然随手点开了一下，随即愣住，竟然是楼安娜发过来的消息。 内容相当简单，只有三个字：恭喜你。 赵清然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回了消息过去：我走出来了，但是你还没有。 咔—— 大门被轻轻扣上，直播室内顿时恢复一片安静。 大促的直播，就这样在匆忙致中和拉开了帷幕。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直播室的大门被黄禄轻轻关上，林校走到摄像头面前，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随即按下了开播键。 一切都和平时的每一场直播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林晓和纪云互相交错，适当配合，条理清楚笑容满面地介绍着身后挂着的一排排衣服。这些，全都是凡特斯这次上架主推的款式，包括了ve-nus，城南服饰甚至还有吴海峰工厂的货。 “现在还有四个小时就到十二点，我们的活动会在那时候正式开始，没有赶上1号预售优惠的朋友们，也可以适当地等一波零点。我们直播室的优惠力度还是非常大的，除了平台的满减之外，我们店铺自己也设置了各个梯队的满减。同时……”林晓停顿了下，笑着继续说道：“我们直播室从现在开始，到凌晨一点，都会不定时地发放优惠券。这些优惠券数额不定，但全部都可以和平台满减店铺满减一切活动进行叠加使用。” 林晓在解说着活动的同时，一旁的纪云便相当配合地把一块小白板挂在了直播台旁边一个非常醒目的位置上。板子上清楚明了地写上了这次活动的所有优惠，没有太多文字废话，几个硕大的数字放在上面，显得相当醒目。 “除了各种满减和优惠券之外，我们直播室还会不定时地对我们正在售卖的主推款，进行秒杀活动。等到相关活动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们会另外上一条全新的临时链接，到时候只需要去链接上拍下就好。” “当然，限时秒杀的产品，价格非常优惠的同时，数量也非常有限。今天晚上我们一共会上十次链接，希望大家都能够好运加持，抢到自己最心仪的宝贝。” 林晓说话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如沐春风的笑意，仿佛和之前的每一次直播一样，只是今天推出的活动格外多力度格外大罢了。 流程，台词，内容，全都在和排练时的一样，所有人都是从容不迫。 如果，忽略公屏上出现得越来越多骂声的话，今晚凡特斯直播室的一切都非常完美。 永远不想上班：为什么我看到很多人都在说，我拍的那条裤子，并不是视频和详情页上的那条？都说你们偷偷地把品质换了，不告诉我们要直接发货？ 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们客服今天不上班的吗？为什么我咨询了半天，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啊？我好纠结，买的这两条裤子到底应不应该退货。 桃花与剑：主播能够试穿下十八号链接吗，我都等了好久了哦。 宝贝1234567：客服让我们来直播室找你们，说八点开始你们会有解释，现在马上就要八点了，解释呢？ 小乔且暴龙66：大无语事件，一直很看好你们家的东西，结果出了这种事情。你们之前不是还打着要做适合亚洲人的时尚单品吗？初心那么快就被狗吃了？ 今晚的风好大：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就是来蹲个优惠券和秒杀活动的，怎么还吵起来了呢？吃瓜吃瓜。 嗑生嗑死：天啊，打着国潮原创的旗号，做着偷鸡摸狗狸猫换太子抄袭的龌龊事儿，凡特斯可真有你们的。 ………… 随着直播室流量的不断增大，公屏上的发言也在飞快地刷着屏。从最开始只有间或几条的辱骂，到骂声渐渐占据上风，直到最后正常询问和试穿要求被彻底淹的时候，林晓看了右上角的观众人数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现如今的数据，的确能够算得上是凡特斯有史以来的最高值。 但依照出事之前的数据来推测，现如今的数据还是比原本计划中的要少上了一大截。毕竟从1号到现在，整整十天过去了，有的人愿意等到最后要一个解释。有的人心里膈应，早早地就已经退完了货。至于后续的直播，对于现如今的林晓或者凡特斯来说，地去额算得上是非常重要，可对于一个只是普通上网站购买服装的消费者来说，这场直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普通到根本无关紧要。 时候还没到。 林晓现如今已经顾不上任何忐忑和不安，自从直播开始，她就已经把所有个人的情绪死死地压在了角落里。现如今，所有的情绪和注意力都被右上角的人气数值所牢牢牵引住。 现如今的流量，仍然不够。 喜欢看热闹的人多，但愿意听人说苦情戏，给人主持公道，认真地分析四面八方用来的信息的人，少之又少。更不用说，绝大多数人的初心，不过只是想利用业余的时间，上来随手买点东西罢了。 等到林晓正式开始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直播室的人必定还要流失很大一部分。流量本就算不上高，再流失一大部分的话，愿意留下来听他们说，或者接受他们所说的人，自然更是寥寥无几了。 “现在开始我们的第一波活动。”林晓扬起嘴角，仿佛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公屏上的乱象一般，语调轻松地开始宣布现在的活动内容：“我们的第一波活动，是赠送优惠券。现在请大家复制一下我身后小白板上所写的内容，发在公屏上，等我数到第十声的时候，会截图。截图下来的朋友，如果所发的内容和我们要求的一样，那就会派发我们的大额优惠券。” 说完，林晓便神色从容地开始数起数来。 公屏先是短暂地停滞了片刻，随即很快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当然，相比刚才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辱骂，这次大家冲着优惠券，内容到是整齐划一了起来。 按照活动流程，林晓按下了截图键，并且开始念图片上所出现人的名字。 梅雨春山：恶不恶心，活动做得再便宜，那也是垃圾。 这条评论无比突兀地横亘在截图中间，刺得让人眼睛一疼。林晓原本是想打算直接跳过对方，心念电转之际，她却还是又硬着头皮把对方的id给念了出来。 “我知道，关于我们这次的大促盛会，有很多朋友对我们都有很多不满和疑惑。请相信我，我们等下就会一一解释。现在，是活动时间，该走的流程我们还是会继续走下去，该给大家的福利，我们同样一份都不会少。”林晓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依旧温和，但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坚定来。 明明是想要凡特斯，结果还被送了一张一百优惠券的梅雨春山，拿着手机愣了半晌，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自此刻心里的无语和茫然。 经过一波活动之后，直播室公屏的氛围很明显地变得好了不少，虽然骂人的消息仍然还在继续刷屏，但至少林晓能够看到同样还有愿意相信凡特斯相信她的人，在等一个解释。 被辱骂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被少数几个人理解和稍微安慰一下，心里的那点委屈就仿佛像是泄了闸的山洪一般，汹涌而出。 林晓借着转身喝水让纪云顶上的时候，悄悄调整了下呼吸，把原本涌到眼角的泪水，又重新给压了回去。 纪云虽然一切都是按照之前彩排好的流程在走，但她气场和场控能力的确还有些不够。很快，公屏上负面的声浪就隐隐有要卷土重来的意思。 林晓看了一眼右上角的人气数量，略微思忖了片刻，便又重新回到了直播的镜头前。 “现在，我们开始今晚上的第二波活动，也就是第一次限量秒杀。”林晓笑着把另一块牌子举起来，上面写着即将要用来秒杀的款各个尺码数据。 纪云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秒杀活动，被林晓提前了！不过纪云也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开始配合着林晓，对上面的每一个尺码数据进行解说。 “这次的数量，我们是限量一千。价格，是正常售价的一半。”林晓依旧在不疾不徐地引导控制着流程进度，一边无比自然地去看上面的时间。 转眼时间，就快要到了八点半。 公屏上的互动仍在一直不停地滚动着，林晓满含笑意地让黄禄上链接。果不其然，第一波秒杀很快结束。公屏上再次热闹起来，内容无外乎都是询问，第二波秒杀什么时候来，第二波价格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便宜云云，当然其中也不乏充斥着对凡特斯的失望和愤怒。 解答完了一些必要问题之后，林晓的视线越过摄像头，和坐在那面墙一样的大镜子前的黄禄简单地交换了个视线，两人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 随即，林晓起身。 一直坐在摄像头画面之外的黄禄，也走了过来，站在原本纪云的位置上。 林晓和黄禄，看着摄像头的方向，无比认真地鞠了个躬。 公屏顿时再次沸腾了起来，铺天盖地的问号瞬间淹没了一切评论。屏幕外的所有人，不管是普通的消费者，还是别有居心特地来看热闹的人，脸上都写满了茫然。 “想必很多朋友，最近或多或少地都听说过关于我们凡特斯的一些消息。”林晓顿了下，不疾不徐地继续开口说道：“抄袭，仿制，货不对板……这些标签，突然都和我们挂上钩。” “今天，我们就借着直播，和大家郑重地解释一下。”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今夜无眠：好家伙，我就上来看个直播蹲个活动，结果还吃上瓜了？ 写给草莓的情书：无语，还有啥可说的啊。一模一样的款式，其他平台的确有一模一样的款式在售卖，而且评论都能够看得出来。人家上架一个月了，你们一号才开始上架发预售。难不成，别人还特地穿越时空，过来碰瓷反抄你们？ 台灯的光太亮：你们在说什么啊？怎么好好的直播，还吵上架了？烦死了，都看不了主播试穿衣服，溜了溜了溜了。 三月西河：不仅对方可以穿越过来抄袭，欺骗合作伙伴，坑骗别人留下十万库存，你们反而乐颠颠地把货不对板的东西发出来。城南服饰惨，真是惨。 明月何时照我：乌烟瘴气，完全看不懂。我也还是撤了吧，买衣服的心情都没了。 …… 林晓说想要解释的话一出，公屏顿时就想时突然沸腾起来了一般，讨论活动的试穿的消息，无一例外全都被刷了下去，只剩下一片讨伐之声，并且还有向刷屏开始蔓延的趋势。 很快，公屏上几乎就只剩下非常雷同的，带上了浓重感叹号的大段大段话语。林晓留意到，刷屏内容，从最开始的讨伐抄袭，逐渐开始把话题往城南服饰上面带。乍一眼看过去，倒像是城南服饰的忠实用户，在为他们鸣不平一般。 不仅公屏很快陷入了一片混乱，连带着右上角的观众人数也开始急剧下降。 几个小时之后，就是一年中所有平台最为优惠的时候。想买的东西，想研究的优惠，全都齐刷刷地积攒在这最后的几个小时里。谁又会真的愿意，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在一个陌生的乌烟瘴气的直播室里，被这些充满了戾气的言论影响心情呢？ 世上的人，谁都有自己的烦恼不堪。争分夺秒地抓住难得的独处时光，不管是购物也好刷剧也罢，都是彻彻底底地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光。用去听关于别人的不开心，且自己还无能为力的事情，都是一种浪费。 林晓理解，并且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等真的到了现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却看到右上角的数字开始程显断崖式下跌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下。 纵然再怎么不愿意，这次的事情已经发生，林晓能保障的，也就是受到影响的所有消费者，能够在最大限度上被满足。凡特斯不怕解释和承认错误，唯一怕的，就是道歉的时候根本就没人在场。 可越是担心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 林晓尽可能条理清楚地去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细细解释了一边，并且从中穿插凡特斯所采取的一系列相应补救措施。说话的间隙，林晓忍不住想，早知道还是听黄禄的，前几天应该抽空去隔壁灵隐寺拜一拜的。 本是荒野客：这是在干什么？不是卖衣服的直播室吗？二 你很不乖：主播能看到消息不？能不能试穿下你身后的那个，米黄色的毛衣啊？ 客观原因3927：凡特斯关店！凡特斯抄袭店铺永久关店！别人一个月前上架的衣服，被你们污蔑成抄袭！城南服饰辛辛苦苦开发的新款，被你们偷梁换柱！简直是不要脸中的佼佼者，你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原创店铺吗？ 可达鸭3217：凡特斯关店！凡特斯抄袭店铺永久关店！别人一个月前上架的衣服，被你们污蔑成抄袭！城南服饰辛辛苦苦开发的新款，被你们偷梁换柱！简直是不要脸中的佼佼者，你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原创店铺吗？ 山槐：就很无语，原来是抄袭店铺，看样子还是惯犯？还好还没有下单，不然我得膈应死。 …… 不管林晓语气如何从容自信，甚至为了留住更多人，还特地调整了说话语速，尽量精简自己所有解释的话，特地着重强调凡特斯为了补偿所做的各种优惠活动，但也依旧挡不住右上角宛如流水般暴跌的人数。 “休息下。”黄禄在镜头外，朝林晓无声地说道。随即，黄禄示意在一旁从林晓开始解释就休息的纪云，让她继续上场。 林晓仍然还有些不甘心，想说点什么，最后视线落在黄禄身上，对方轻轻地摇了摇头，只得继续强打精神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不减少，三言两语和纪云简单地走了下过场便离开了镜头前。 黄禄看到林晓过来，拉着对方在摄像头盲区外的小沙发上坐下，打开保温杯递了过去，轻声说道：“休息下。” 林晓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却没有马上喝，而是点开了手机消息，在群聊页面略微地停顿了片刻，还是又切出去点开了和林放的私人对话框：直播室的数据截图给我。 着急得甚至都没有带上称呼。 黄禄看着心疼的不行，心里似乎有无尽的暖意汹涌而来。手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便轻轻地碰上了林晓的脸颊。 林晓皱眉，下意识地把他的手打掉。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黄禄，继续皱着眉头看林放发给她的数据图。 只有在最开始开播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些许上升，后面人气几乎一直都在下降。到了中途某一个节点的时候，更是呈现出了断崖式下跌。 眼看着她的眉头越皱越紧，黄禄彻底无奈了，在林晓身旁坐下来之后，索性直接伸手把林晓的手机拿了过来。 “做什么？”林晓看了一眼纪云正在直播的方向，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把声音压到低得几乎听不见。 靠着嘴型，黄禄大概猜出来对方所说的是什么。也没说话，只是笑着低头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递过去：别太紧张了，你需要放松。 不同于其他，带货直播室的流量是最不稳定的。 之从开播到结束，中途不断会有人进来，也不断会有人离开。哪怕平时只是简单介绍款式试穿的时候，也会遇到不少，前面虽然已经试穿过无数次但后来人就是错过了没看到还需要主播继续试穿的情况。 既要照顾一直在看直播的人，保障直播内容的新鲜。又要考虑到后到来的人，适当地把即使已经做过的事情不断重复。 同理，对于今晚的“解释”，林晓和黄禄也是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全程内容分成几个部分，不同时段，尽量用不同的语气以及挑一些侧重点来进行说明。这样一来，既不会占用太多时间，也能让所有人在观看的同时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晓刚才在镜头前所说，便是他们流程里最开始的第一步。先大体地奠定一些在基调，把事情大致讲一遍，之后再继续在讲解的间隙解释。同时，黄禄和林放会不断监控注意当前公屏和实时数据的状态，如果效果不好离开人数太多，或者是引起了公屏的不耐烦和反感，那林晓就自动停下，重新找机会再切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波解释之后，数据就出现了这么夸张的断层，完全跌出了林晓等人的最低期待值。黄禄不得不提前叫停，让已经明显显得着急起来的林晓先下来，适当地休息放松一会儿。 林放除了数据截图之外，还有其他消息也在不断地发过来：这是楚西偷偷发我的ve-nus现如今直播的数据，正常情况下，的确都是不断往上涨的。尤其是越往后，增长的速度都相当夸张。 林放：今晚至少平台的数据，没有任何异常。 林晓闭上双眼，让自己飞快地冷静下来。 双十一大促，是平台准备了那么久的盛会，出现意外异常的概率自然是滴到可以完全忽略不计。现如今凡特斯会出现这种状况，的的确确就只是和直播内容有关了。 一直观看凡特斯直播的粉丝，前面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纵然林晓所摆出来的优惠力度足够大，活动足够多，但都挡不住公屏上的消息实在是太过烦人，彻彻底底地影响到了来到直播室的人的体验感。更不用说，他们如果要真想通过直播室来买点什么，还需要从一堆繁杂冗长的信息之中，剔除挑选一番，才能成功地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大家只不过是来买个东西罢了，没时间听也并不想听人讲故事。 这是从一开始，就被林晓和黄禄刻意忽略的重点。原因无他，只有今晚的直播室才能达到高峰流量，有人能听他们的解释，其他所有时候都比不上现在。 现在，唯一的机会，在这最好的时刻，也完全丧失了优势。 林放看着和林晓的对话框，手在键盘上敲了一行字，又默默地删掉。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要么就先放弃”了的想法。 要么就先放弃解释，继续让秦越越和对方保持沟通，设置自动快捷回复短语，再或者直接把货给发出去。收到货的人有疑问，他们再截图已经写有说明的详情页。退货换货，甚至是口碑，那都是后面可以解决的事情。 只要，只要今天的直播能维持以前的数据。大家不喜欢听不喜欢看，那么他们不把这件扫兴的事情搬到台面上说不久行了？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面对的。任由身上各种负面新闻缠身，服装圈也好还是其他圈子也罢，赚得盆满钵满的也大有人在。 何止他们凡特斯一家不要脸。 但这话，林放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无奈地笑了笑，心想：要真的能这么做，早几年前就这样做了。只不过，那样应该就没有fantasy了。 “放哥。”秦越越忙了一晚上，终于有时间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一眼林放，说：“小林姐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啊？” 林放满脸愁容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暂时还没有，刚找机会又重新说了几次，但效果都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 凡特斯开播前半个小时的流量数据，俨然有了第一梯队想要往头部直播冲锋的架势。但后面急转而下，接连几次起落之后，就彻底地跌出了排名之外。原本是直播室的流量，往凡特斯主店铺输送。现在反而变成了，凡特斯主店铺开始往直播室输送流量了。 这次林晓又被黄禄叫下去休息之后，林放索性直接把眼睛给摘了，靠着椅子后背平息心情。 “哦，这样子啊。”秦越越啧了一声，说：“刚才突然好多好多消息一下子跳出来，都是在问这件事情的，我还以为是小林姐他们直播室效果挺好呢。” “什么很多消息？”林放随口问一句，他现在仍旧有些不想动弹。大脑经过超强度的运作之后，骤然停下来，没有变得清醒，反而像是脑子里塞满了一堆有一堆的浆糊。 “就是来问我们和城南服饰啊ve-nus啊这些事情的。”秦越越皱着眉，撇撇嘴：“消息多得我都想放弃回复了。” 下一秒，伴随着秦越越一声尖叫，她的电脑成功因为消息太多而崩溃死机。 “哪儿来的很多消息啊？”林放有气无力地重复了一遍。 第二百五十八章 “哪儿来的这么多消息啊？”林放说完，心里却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汹涌进来的消息肯定不会是询单和交易，那就只能够是退货了。 在原本的计划之中，虽然不指望靠着直播室能够把所有问题一晚上就解决，但或多或少地也能够拉回来不少订单。但一大晚上过去了，林晓每次尝试在直播中插入对这次意外事情的解释，迎来的都是直播室人气断崖式的下跌。 现实用实打实的数据，来告诉他们，这里的流量再大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卖货平台。不会有人愿意在这里听故事,也不会有人想要在快乐购物的时候，去见证一些乌烟瘴气。 本来就是难得的宁静，最后一片清净地自然也不能被人轻易剥夺。 不管是林晓黄禄还是林放，都从这一晚上的尝试之中彻底地明白了这个道理，现在已经不抱有任何期待。或者说，脑海中已经没办法再剩下任何希冀了。 每一个肉眼所能够看见的数据，都在提醒着他们，该从幻想中走出来，该去好好面对现实，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全新的合理的处理办法。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退货潮水就已经到了脚下。 “就是很多人来问啊……”秦越越在等电脑重新启动的时候，索性起身悠哉地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一杯奶茶。这是徐远航刚才点的，没来得及去喝或者多点的，就算都放在冰箱里，等他们想喝的时候再去拿。林晓和黄禄这一晚上都在直播室里待着，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出来，也就没人管他们这些习惯健康不健康了。 没想到秦越越才刚起身，还没走到一半，徐远航就拿着一杯奶茶走了过来。秦越越看着他，徐远航笑了笑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她旁边，无比娴熟地把奶茶放在了秦越越的桌上。 秦越越瞪大了双眼，视线在徐远航和桌上的奶茶之间不断移动。最后犹豫着，还是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谢谢啊。”秦越越低着头，像是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吸管上一般。冰凉的饮料冲破味蕾，顺着喉咙不断往下滑落。 “谢什么。”徐远航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即转身又走了出去，倒像是特地过来给秦越越送奶茶的一样。 秦越越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有些想乐。原本因为不断闪烁的消息框和崩溃的电脑锁带来的坏消息，这时候才算是平息了不少。连带着也有心思来回答林放的问题了：“就是来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啦。”秦越越一边说着，一边无比熟练地重新登上了自己的账号。 “来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是应该来退货的吗？他们还挺讲究，直播室不乐意听故事，一边跑来退货一边要让人讲故事。”林放说着，便也顺便上了自己的那个客服账号。 “啊？什么？” 林放最后两句话说得有些小声，秦越越没听太清楚，刚想准备问下去，便被再次接连闪烁出来的消息框给无情打断了。 秦越越好歹也算是店里的“金牌客服”，看到橘红色的对话框跳出来，就忍不住不回。当即连奶茶都顾不上喝，手指在键盘上下翻飞，敲出一大段一大段话发出去。 即使今年没有这茬意外，这几天也都是店铺里的咨询高峰期。把能动员过来的人全动员过来客串临时客服的同时，秦越越也为他们开了无数个店铺客服号，几乎做到了人手两三个。唯一例外的是林放，今夜运营的事情最忙，主店铺的所有数据，还有直播室的一切动向他都要牢牢盯住，也就没有任何时间去客串客服了。属于他的那个客服小号，除了前两天，今天还一次都没有上去过。 登上客服账号，林放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简单地在管理页面设置过后，消息经过引流，才终于开始接连弹出来。 躲不过心动：特地过来听你们解释的！放在主页面上的那款黑色丝绒裤子，就是出事的那款吗？ wuliwuli酱：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哪款有问题，反正我都买了，你们自己看着发货吧。只要尺码对，随便发什么款都行，我不介意，你们家的版型我有信心。 拒收到付快递：天啊，从桑桑直播室过来的，你们也太惨了。不知道说什么，买了两件衣服，随便你们啥时候发都行。 小乔且暴龙66：原来你们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之前也没看详情页和你们在直播间的解释，就直接点了退货。我现在去你们直播室重新买啦，不着急发货，你们啥时候忙过来了发就行。 小乔且暴龙66：当然，如果你们掌柜的能看到，大发善心把优惠和红包补给我就行。 桃花与剑：从阿楠直播室过来的，你们的故事实在是太感人了，真的太不容易了。其他我做不了什么，买了两件衣服算是聊表心意。你们都是很认真很认真生活的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知所措：从ve-nus直播室过来的，真是完全没有想到，买个衣服都要来回切直播间。不过你们可真是好样的，虽然是同行，但也在互帮互助，支持支持。希望你们两家的服装都越做越好，自信又坚强的国产品牌给我冲冲冲。 ………… 诸如此类的留言瞬间席卷而来，退货的信息林放没有看到几条，一条条跳出来的系统消息反而全都是下单的。 一件的，两件的，三件的，四五件十来件一起拍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林放皱着眉头，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鼠标先点进去了管理页面，把这个账号的分流有给关了。现在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乱七八糟的，让林放彻彻底底地茫然了！ 账号分流关掉之后，旺旺很快就清净了下来。除了提示有人下单的系统消息一直不断闪烁之外，好歹没有新的对话框再跳出来。 只是林放并没有清净太久，他刚准备点开客服消息一条一条地认真理解，边看到右下角运营账号的消息像是疯了一般不断弹出。同时，就连微信消息，也开始疯狂闪烁起来。 林放哪见过这阵仗，脑海中瞬间闪过：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距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呢，怎么这些人就都已经收到凡特斯要破产倒闭的消息，全都来八卦了？ 广州女装店铺运营桃子：晕了，听说你们凡特斯出事儿了？你咋都不和我们说啊，我们家直播室虽然流量不算大，但好歹今天双十一呢，也有几个人看的啊。 山东女装店铺运营氤氲：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还悄没声儿的，我也真是服了你们了。啥情况，要帮忙不？随时说话。 皇冠店铺女装掌柜：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城南服饰那边，你们欠下对方多少订单啊？用不用我这边店铺给你们挂个链接？收费的事情就不说了，纯属帮忙。等你有空了，把详情页啊视屏啥的内容全都打包发我一份呗。 主播秦秦子：也不知道该说你们这动静是闹得大还是不大。说大吧，我们一众圈内人都没怎么听说，说不大吧，现在各大网站都热起来了，都快挂上热搜了。反正要帮忙的话，吱个声。我今晚的直播要赶，但明天白天没事儿。你们店铺的林晓和纪云，今晚估计累得够呛，明天需要帮忙说哈，我能赶得及。 小众设计掌柜：这事儿你们和城南服饰那边协商好了吗？没协商好告诉我一声，我一朋友是律师，专门打这种服装版权方面的官司。难打是难打了一点，不过也能算他的强项。 …… 乱七八糟的一圈消息看下来，几乎所有发信息过来的人，都把“有事儿你说话”几个字给放在了最后。 “原来不是来八卦凡特斯倒闭的。”林放瘫倒在自己椅子上的时候，还有心思在心底默默地感慨了一句。 等等…… 林放喝了口水之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结合微信上这些认识的好友所发过来的消息，以及旺旺上那些买家所说的话，林放隐隐意识到，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知道了这次凡特斯发生的事情，但又似乎并不是从凡特斯直播室里知道的。 桑桑直播室？ 阿楠直播室？ 也就一个venus直播室是他所熟悉的，可关键是，ve-nus直播室和他们凡特斯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在他们直播室讲的故事。 林放飞快地将所有消息大致扫了一遍，随即便拨通了楚西的电话。 楚西的电话最开始并没有人接，估计对方正在忙。林放也顾不上其他，现在他能想到能联系到的人也就一个楚西，只得一遍又一遍地不断拨打对方的号码。 终于，在铃声响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引起了楚西的注意。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着的“林放”二字，莫名地有些心虚起来。 “楚西。”林放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显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急切。 “嗯。”楚西下意识地往自家直播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的主播此刻并没有在推送ve-nus的款，而是在推凡特斯的东西。 “你们直播室是什么情况？”不等对方回答，林放又自顾自地问了下去：“桑桑和阿楠直播室又是什么鬼？” “啊？”这个问题把楚西也给问懵了，回答道：“我不知道啊？” 林放气得就差跳脚了，怒吼：“你不知道谁知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不知道谁知道？”林放吼完随即便愣住了。 虽然还不知道楚西和ve-nus直播室的人具体做了什么，但至少就目前情况看来，至少ve-nus算是在帮凡特斯的，林放还不管不顾地对着别人一顿吼，回过神来之后不免也尴尬起来。 还好楚西并不打算和他计较，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你们那边已经有从我们直播室过去的人了？” 林放有些心虚，摸了摸自己鼻尖，说：“嗯，而且还不少。”说完，林放抬眼看了一圈办公室还在埋头敲键盘的众人，便起身走了出去。推开门走到门口，便听到从楼上传来的说话声，灯光斜斜地散落下来，仿佛衬得楼上的声音更大了一些。林放无奈，只能又闷头往电梯里走去。 楚西也相当无奈。 最开始林放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急吼吼的态度像是恨不得马上冲破网络，直接过来抓着他当面询问。结果没想到刚接起电话没几分钟，对方又像是做贼一般，接连换了无数个地方。 “我说，”楚西不禁有些好笑，“九处的防范意识，也不过如此了吧。” 林放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偷偷摸摸，啧了一声，说：“那没法不好好防范下。上千万甚至险些破亿的订单，就这么差点砸手里，换谁都不敢不小心。” 说完，林放抬头看着前方漆黑的小路，笑得十分无奈。 在他刚来凡特斯的时候，这里明明就只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作坊，如果不是工作室被收拾得还算干净，估计还没面试完他就直接转身走人了。当时选择留下来，也属于脑子一抽。没想到的是，这一留就是几年。看着凡特斯从每天就发几十个包裹，到现在胡小宝得开个小货车来拉才行。店铺的业绩也在节节高升，在他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像现在，莫名其妙地就背上了去价值千万订单的压力。 或许还是黄禄和林晓平时担去了大部分的风浪和压力，以至于林放现在才猛然意识到，这次他们自己再加上城南服饰的订单，早就成了一个夸张得可以让他感到胆战心惊的天文数字。 “前面不还看你挺平静的嘛。”楚西哼笑一声，问道：“你那边现在找到绝佳的安全位置，可以交流机密了？” “嗯。”林放应了一声，又笑起来，说：“摸下楼来了，顺便透透气。” “说吧，你那边做了什么。”林放在路边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问道。 “也没做什么。”楚西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说：“这不是看你们直播室效果不好吗，你们林晓和禄哥那架势，摆明了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绝不会死心的。恰好我们ve-nus的几个主播，平时也挺喜欢你们小林姐的，索性就和老板打了声招呼，顺便在我们直播室提了下这茬，算是帮个忙。” 林放顿时噤声，拿着手机一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楚西在ve-nus的资历就算不上很深，拿到话语权不过也才前几个月的事情。现如今还要在自家流量最好的时候，去“帮忙”宣传另一家同类型店铺，更不用说ve-nus的老板也并不算是很好说话。 楚西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放比谁都要更清楚的知道，这事儿真的不算简单。 “谢谢啊。”林放沉默良久，最后就憋出来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说完估计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说：“我就是，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聊电话的时间久了，为了不打扰到别人，楚西自动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澄澈的夜空，蓦地笑了下，说：“能帮上忙就行，你们没了，对我们来说也并不算什么好事。” 衣食住行，向来都是生活刚需。 服装行业发展到今天，看着往来人络绎不绝的轻纺城和服装交易市场，难免会产生“服装行业真是大”的想法。其中电商尤其，随便输入一个关键词，都跳出来成千上万家同类型的店铺。 但真当入了行才会意识到，认认真真做产品，不倾轧其他，不彼此压榨的店铺，似乎来来回回都只有那几家。 站着的人多一个倒下，剩下撑着的人只会更难受。等到有天所有站着的人都倒下了，大家也就没有任何选择的，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挣钱。 “对了。”林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又多开了几个直播间？” “什么多开了几个？”楚西一头雾水，说：“我们向来都只有一个直播间啊。” 林放更疑惑了：“那桑桑和阿楠又是谁？” 楚西脸上写满了茫然：“谁是桑桑和阿楠？” 等林放和楚西纠结完回到楼上的时候，恰好碰到黄禄迎面走出来。 黄禄连忙拉着林放胳膊，没打招呼，径直问道：“你和楚西联系过了？” 林放很快反应过来，既然秦越越他们那边已经收到了铺天盖地的消息，林晓的直播间估计也差不多。 “嗯。”林放点点头，也不废话，大致地把楚西那边的情况解释了下：“ve-nus的直播室有在适当地帮我们引流和解释，甚至还把我们店铺名字给挂上去了。” “直播室里也收到消息了？”林放说着，便下意识地往黄禄背后看了一眼。隔着门，听不太清楚直播室里面在说什么，刚才一直和楚西聊天，也没工夫点开直播室去看，不知道林晓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收到了，消息还挺多。”黄禄脸上写出现了些许费解的神色，脸上的阴霾好歹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明显松了一口气是，说道：“现在几乎把之前的那些黑评给压得七七八八了，人气还在不断回升。” 林放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还有十分钟到十二点。” “流量。”黄禄停顿了下，神情难得地带上了些许犹豫：“应该差不多能在十二点之前，回到开播前的水平。” 林放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看直播室，又看了看黄禄，尽力控制自己因为震惊而飙升的音量：“这么快？” 还不等黄禄继续说点什么，直播室的大门砰地一下被人打开，林晓皱着眉头走出来，看着两人，问道：“你俩没买水军？”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禄哥没给我这个预算啊。”林放当即摇头，连连否认。 两人的视线随即落在黄禄身上，黄禄看着两人，语气无比诚恳：“我都快再次破产了，哪儿来的水军钱。” 风向骤然翻盘，完成大逆袭，固然是凡特斯众人所喜闻乐见的事情。但如果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即使再好的风向，林晓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去把控。 她必须现在就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ve-nus我大概能猜到。”林晓看向林放，问道：“他们直播室也帮我们解释了？链接挂不上去，应该是直接写的我们店铺名字？” 流量恢复得实在是太快太迅速，原本正常需要慢慢累积几个小时才能达到的人气，现在在一段相当短的时间内全线涌入，公屏瞬间被再次刷屏。林晓又要顾着镜头，又要分神去注意公平上的动向，一来二去只能看到个大概。但越是像现在这样高强度的节奏之下，她的反应就越快，几乎不用多想，就把楚西的举动猜了出来。 林放点点头应了一声，被林晓带得他说话的语速不自觉地都快了不少，飞速说道：“秦越越他们那边收到的留言，还有不少人说是来自桑桑和阿楠的直播室，这俩我问过楚西了，他也不知道。” 桑桑和阿楠。 林晓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两个名字，直播室的公屏上也刷过这里两个名字，但速度实在是太快，她压根儿没来得及去细想。 “难道是……”林晓抬起头，看向两人，说道：“桑映和张亚楠？” 黄禄当即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朝众人朗声说道：“去任何你们所熟悉的直播平台浏览一圈，看看是不是有主播在说我们凡特斯，有的话，把名字和直播室链接分享到群里。” 说完，黄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说：“当然，是在你们先把自己要买的东西买好再说。”语调轻松得仿佛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即将到来的十二点，不仅仅只有对于在屏幕另一端的人才是消费狂欢，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所有人，也都拥有一起去享受狂欢的机会，不管在何种情况之下。 “我和你先进去。”黄禄朝林晓说了声，便自觉地推开门走到了镜头背后。 林晓在脑海中飞快地组织了下语言，再一次走到了镜头面前。 “很感谢，感谢从ve-nus直播室，桑桑的直播室，阿楠的直播室，还有其他好朋友那里赶过来的你们。”林晓很认真地朝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感谢你们，愿意给我们这个解释的机会。” “但是也请你们暂且先停下下单。”林晓说完，举起手机笑了笑，说：“还没到十二点，优惠活动也还没正式开始。”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并不想消耗我朋友们的好意。” 第二百六十章 “购物本身是一件非常私人，也应该让人非常开心的事情。大家能愿意在这个时间点，能给我们机会解释，我们凡特斯上下，已经很感激不尽了。”林晓说完，看了一眼时间，视线最后落在镜头外的黄禄身上，朝他蓦地一下笑了起来。 林晓摆了摆手，示意黄禄过来。 正拿着手机看林放他们发消息过来的黄禄，神情一愣，但还是马上把手机放下，径直朝林晓走了过去。 他不知道现在林晓把自己找过去是想要说什么做什么，一切都在流程外，但他还是坚定无比地去了。黄禄相信，林晓能处理好一切状况，不管即将是否还会有其他的意外到来。 “来，帮我举一下这个。”林晓见到黄禄过来，当即毫不客气地把身后挂着的裤子递了过去。 黄禄身高腿长，用来在镜头前展示，比干巴巴的衣杆要好很多。 原本还想着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的黄禄：…… 现在距离零点也就还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依靠着从其他直播间过来的人，的确能够短暂地把凡特斯的流量撑起，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林晓只能利用现在剩下不多的时间，一边快速地解释，一边控制好解说。 右上角的数字仍然还在不断变化，几乎每秒都会刷新出来差距挺大的数字。只不过现在和刚才比起来，数字是往上升的，到现在直播室仍然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进来。 林晓借着纪云在镜头外向她偷偷展示消息，大致地把当前的情况给弄清楚了之后，直播起来更是前所未有的从容和自信。 “路姐，凡特斯的直播又升上去了。”助理拍了拍路宁肩膀，随即用眼神示意坐在电脑前的人往旁边挪一挪，把电脑屏幕让开来。 “又上去了？”路宁转过身来，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现在上去有什么用？都快结束了……” 话还没说完，抬眼看到电脑屏幕上展示出来的截图，顿时一愣。 “什么情况？”路宁紧皱着眉头，说：“现在的网络环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还有人喜欢在这时候来听人讲苦情故事的。” 路宁对凡特斯的观感向来不怎么样，尤其是在知道对方这次竟然又爆出来类似的事情之后，对他们的唯一一丝好感都没有了。如果不是城南服饰这次自降身价去和凡特斯合作，路宁更是压根儿就不会关注凡特斯的事情。 “他们不仅直播的数据在一直往上拉，店里的销量上升速度也很快，连带着城南服饰和ve-nus他们也在直线攀升，估计和他们直播室有关。” 听到城南服饰几个字，路宁脸上这才多了点表情，说：“城南服饰主店和我们主店对比，大概怎么样？” 运营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太清楚，太卡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二点，零点钟声敲响那一瞬间，原本忙碌的办公室瞬间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各大平台的app和网站，都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卡顿，至少十分钟之后，一切才能逐渐恢复过来。 “对了。”运营打量了一眼路宁因为熬夜已经略显疲惫的神色，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次凡特斯的事情，竟然还牵扯到了城南服饰的主设。” “楼安娜？”路宁瞬间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怎么还和她有关系了？” “不仅是和她有关系。”运营把视线从路宁身上移开，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似的，开口说道：“好像还和成总也有些关系。” “成延？”路宁听到这个名字，彻底疑惑了，索性随手拉了张椅子在运营旁边坐下，说道：“到底什么情况？” 成延曾经向她提过一嘴楼安娜的事情，说觉得对方的设计风格和lotus比较搭，再加上对方还是城南服饰网店的主设，能挖过来是最好。但路宁听过对方的一些风评，不太好便拒绝了。只不过后来她和成延两人断断续续地总在吵架，已经很少在聊这方面的事情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能从其他人口中听到。 “记得路姐你好像提过一句，成总在那边的店就在凡特斯他们楼上。” 路宁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凡特斯他们直播室，倒是也没有继续说太多，就大概聊了下应该是城南服饰那边的主设泄露的。凡特斯楼上也有相处不好的人，没特别详细说，重点也没有放在这上面来。但我仔细想想吧，这事儿就暗示得好像是城南服饰主设和成总合伙儿的一样。” “在直播室说的？”路宁语气顿时不善起来，脸上全是不满：“等结束了，把他们这段儿的回放发我。仗着自己今晚上流量大，就开始含沙射影，我不惯她们这毛病。” “不过。”路宁想了想又还是说道：“楼安娜这事儿，我后面会调查清楚。别现在人家只是在直播室阴阳怪气地提了一句，我们就自动送上去争着戴帽子。” 运营忙不迭地应下来，不远处正出来接水的一个客服，恰好听到路宁这话，脱口而出：“路姐，您知道了啊？” “什么知道了？” “就那什么楼安娜啊。” “当然知道，城南服饰主设。”说到这儿，路宁斜了一眼这个客服，问道：“怎么了吗？” “啊？”那客服像是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连连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 “你说。”路宁看着对方，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这个客服是黄禄在浙江的时候招下来，带回广州的。做事算不上特别勤快，最开始来的时候，还和路宁起过几次冲突，不过这人挺机灵，到后来便安分了下来。路宁倒是没针对过她，但在心底或多或少地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没什么，没什么。” 路宁双手抱着胳膊，虽然对方是站着，她是坐着的，但气场仍旧不弱，反而有种高高在上审视着对方的感觉。 “真没什么。”那客服估计是有些慌了，说完都不敢看路宁。 路宁也不说话，就这样抱着手臂一直看着对方。旁边的助理和运营互相对视了一眼，皆默契地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径直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客服终于扛不住了，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自己头发，说：“就是之前在那边的时候，有个助理也叫楼安娜来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还以为您也知道这事儿，就好奇地随口问了一句。” 还有个重名楼安娜？ “下去吧，这点事儿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路宁摆了摆手，面带愠色地转身继续看着屏幕。 没人注意到的是，转过身后的路宁，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 路宁对着电脑不知道坐了多久，听着办公室里其他客服终于开始又重新敲起键盘回消息，仿佛一切如常。 终于，路宁还是忍不住了，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助理发了一条信息：给我定最早去浙江的航班。 原本就站在路宁不远处的助理，看到消息还一愣，纳闷儿这四周也不算吵啊，怎么路姐还给她发微信呢。但心里这样想着，小助理还是马上打开了订票网站，开始把最新的航班全都截图发了过去。 ---- 好不容易等到直播结束，办公室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他们都送回去了吧？”黄禄看着徐远航问道。 直播后半段的时候，他几乎都一直在直播室里面没出来过。安排加班的人回去这些事情，也就全都落在了徐远航身上。 “都安排好了。”徐远航瘫倒在沙发上，斜了两人一眼，晃了下手机，不客气地开口说道：“估计五分钟后，住得近一点的也能开始在群里报平安了。” “那你们几个怎么还不走？”林晓看着还在忙碌的陈素几人，语气十分无奈：“早点休息吧，加班太晚了也没必要。” “嗯，我先把这一排衣服收拾整理好。”陈素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笑着说：“之前还以为这些货可能都卖不出去，就没准备太多。没想到订单数量还爆了，之前的备货肯定不过，我先能理多少算多少。不然到时候发不了货，不是让人白期待了吗？” “我也等下就走了。”秦越越嘴里叼着一片面包，一手举起来，一手还在键盘上敲字，头也不抬地说道：“最后几条消息了，他们在纠结尺码，我先和她们聊完。” 徐远航啧了一声，语气十分无奈：“你明天再回不是也一样？反正现在这个点买，和明天白天买也没有什么区别，限时的优惠早就过了。” “那能一样吗，好歹都隔了一个晚上了。”秦越越间隙终于空下来，趁机连忙多要几口面包，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含含糊糊起来：“现在这点还在买，肯定就是真的很想买才会一直纠结的。如果等待明天，那股劲儿都下去了。” 徐远航无语，只能回答：“那行那行，您继续。”反正秦越越几点下班，他都还得等着不是。 “你们俩呢？”林晓把视线移到一直坐在电脑前都没怎么吭声的林放和赵清然身上，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还不回去休息。” “看直播回放。”林放转过身来，回答道：“就亚楠姐还有桑映他们的直播回放。” 林晓看着林放，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对方的眼眶红得像是刚哭过的一般。 看个直播，怎么还哭上了？ 还不等她多说什么，黄禄便拉着林晓的手，径直走到另一台电脑面前，找林放要了链接打开了直播回放。 不仅是想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是想知道，那些曾经和凡特斯有过或长或短交集的人，现在又经历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林放第一个点开的，是张亚楠的主页。和直播回放并排着的，还有一系列最近才上传的视频。林晓随便扫了一眼，不禁有些意外，显然黄禄也是这样想的，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相视一笑，眼里带着很明显松了口气的欣慰。 至少，张亚楠现在应该是选对了一条，她自己喜欢同时也的确努力出了效果的正确道路。 张亚楠最开始的视频里，带着浓浓的别人的风格。几乎算是头部乡村视频什么风格，她就是什么风格，并且各种条件都比不上别人，点击率一度上不去。还是后来，张亚楠还有林晓几人凑在一起开了个会，这才勉强把后续视频的风格给大概定下来。 最开始林晓还会经常去看，并且给出一定的反馈。但随着凡特斯越来越忙碌，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看过对方的视频了。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张亚楠后面的视频，尤其是最近的几期，数据都相当不错。 张亚楠后期估计是和当地的村干部之类的商量过了，把镜头对准当地风土人情的同时，也进行了一番解说和比对。再加上当地扶贫任务进行得如火如荼，和原本平淡的日常结合起来，一切就都变得不那么平淡起来。 林晓看到其中有个视频下面的评论：出生泥沼，但永远富有朝气，永远生气蓬勃，满是澄澈的希望。这就是我喜欢看你们视频的最主要原因。 “从前面开始看，还是直接跳到后面？”林放征求了下大家的意见，脸上满是纠结。 大家从中午开始就神经紧绷地一直忙碌到现在，按道理来说当然应该是早点把重点看完大家回去睡觉休息，但他还是有些舍不得。张亚楠的这期直播，虽然比不上之前任意一期视频那样有梗积极充满正能量，都是回忆居多，但林放还是舍不得就这样囫囵地跳过。 任性而自由地随意拉动进度条，从满腔真情之中，轻描淡写地挑挑拣拣几句对当下的他们来说比较在意的零散的信息，仿佛都像是对张亚楠这两个小时的辜负。 “就这样放吧。”林晓笑了笑，说完转身看了一眼其他人，说：“你们忙完了要不先回去休息？” 没想到陈素秦越越等几人，全都摇了摇头。 已经去睡过一觉了的赵清然，现在正是清醒的时候，索性摆了摆手，说：“看吧看吧，反正都挺久没看到张亚楠了。”说完，看了一眼林放面前的电脑，说：“一群人挤在一堆干嘛？这边不是有投影仪吗？来来来，来这边看呗。” 林晓黄禄还有林放几人面面相觑，用投影仪看直播回放，还是一群人这么一本正经地坐下来认真看，怎么想觉得怎么奇怪。但心里这样想着，一溜人还是老老实实地搬着椅子坐到了会议桌前。 “张亚楠如果知道，今天晚上我们这么一本正经地看她的直播，我估计之后几十年她可能都不会太想要再踏入我们工作室一步。”黄禄啧了一声，说完之后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张亚楠和罗强两人性格都算得上是内敛，不善表达自己，也会在别人面前表达自己之后非常不好意思。这样想想，说不定黄禄所说的还真会成真。 “那我们悄悄的，不和他们说。”秦越越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说完还顺便招呼徐远航赶紧去关上窗户把窗帘拉下来。 “行了行，认真看。”黄禄眼看这几个人越来越不靠谱，赶紧制止，让所有人坐下来。 黄禄说话的语气并不算严厉，甚至是可能因为是深夜，压下声音的时候还添上了几分莫名的温柔。但不管是跳脱的秦越越，还是“编外人员”徐远航，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认真地把黄禄的话给听进去。 林晓看着众人的动作，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比起用强权要求的凶狠，显然还是从心底自然而然的信服要更有用。 “乐什么？”黄禄侧头看着林晓，轻声问了一句。 “没什么。”林晓摇摇头，往屏幕上示意了一眼，说：“开始了。” 一如所有直播那样，张亚楠直播的开始，也只是惯例般地打招呼寒暄，只不过比起别的主播空泛而又客套的招呼来说，张亚楠的开场白要具体化很多。 “燕子的作业啊？刚写完呢，他爷爷拍照给我看了，题倒是全部都做对了。” “这丫头，一直都挺聪明的，就是不想念书也没有那个意识去好好念书。好在这段时间大家一起盯着，虽然也还谈不上具体多主动，但至少也能乐意去做了。过几天我再看看，她要是乐意的话，就再给她基本习题册。” “王二？村口那个？我按照评论区你们发的，好好去说了他两顿，这几天看着我过去，还隔得老远的就开始跑了。不过打架，应该是不打了，就是这招猫斗狗的小毛病，估计还是要一段时间才能给他掰正过来。” “玉米面儿还有没有货？有啊，直接拍就是。玉米面儿是挺香的，我家里都还有好几袋没吃完呢。” “不知道怎么吃？诶，等我明天白天饭点儿前，挨家挨户地蹭过去，十有八九都应该有人会吃，到时候给你们拍拍照片。” …… 张亚楠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公屏上的问题絮叨着，几乎都是公屏问什么，她回答什么。公屏上的人，似乎像是她的邻居朋友一般，对村口有几只鸡几头羊都清楚得不得了。张亚楠更是，不管别人问的什么鸡毛蒜皮，她都能回答上来，顺便再延伸开来说说其他。 凡特斯众人就这么好整以暇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抬头看着屏幕上的张亚楠絮叨。从光鲜亮丽的直播室，从成千上万的订单，或豪华或精致的服装中抽脱出来，蓦地一下看着这么朴素的日常，出乎意料的，没有人觉得不习惯。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平静和奇妙的温馨。 似乎在习惯和看多了钢铁水泥，和繁杂迷人眼的花花世界之后，突然静下心来看着村口几头羊几头牛的日常，就变成了一种放松。那些需要时刻紧绷着神经一直拼搏的生活，到现在仿佛才像是落在了实处一般。 没有人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听着张亚楠和公屏絮叨。间或对方提到一两句搞笑的事情，张亚楠实在是乐得不行了，其他人才又开始跟着乐。 即使那些人和事情，都和自己无关。 “好了好了，今天的日常就差不多汇报到这儿吧。”张亚楠打趣地说了一句，随即才像是刚组织好语言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继续说道：“今天大家都知道，是双十一前夕哈，还有俩小时就到十二点，你们就可以血拼买买买了。也不知道你们为啥，不去看购物直播，要来我这儿蹲着。” “不过吧，我也正想和你们唠唠这事儿。” “你们应该差不多都知道，我之前和我老公，一直都在外面打工。回老家来，不过也就半年前的事儿。”张亚楠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公屏，笑了笑：“外面是哪儿？当然是沿海城市啊，那里工作机会多，我没有学历什么也不会，也能在那边挣上大几千一个月。” “对比老家当然是好，你们能看到的，我老家就是这个山里，落后得不行。别说大几千的工作了，就是我去镇上赶个集，都要翻山越岭的。出去，当然谁都想出去。” “但是回来，也都想回来。” “不过不瞒你们说，我做决定想回来，其实并没有纠结太久。不仅是家人的支持，最主要的是，我想到了我应该做什么。” “嗯，就是做直播。” “不过我一没学历，也就会玩儿个手机的人，想回来做直播做自媒体，想想都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张亚楠脸上满不在乎，但说话的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说：“可笑到我都不敢和罗强说的地步。” “但是啊，我在那里认识了几个朋友，经常看视频的人应该也都知道。对对对，就我衣服全都是穿的他们家的。不含任何广告……诶，也不对，能给他们打上广告，我还挺开心的。算了算了，就当做是广告吧，我单方面的，硬广告。”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是我真的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了。反正吧，她就直接让我去他们直播室帮忙了。自家厂里的事儿不管，一股脑儿地全都压给了罗强，天天一睁眼就往她直播室跑。她教我认器材，教我用器材。” “她实在是太理所应当了。”张亚楠微微侧着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在说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我对这些事情感兴趣，没有任何一点的不合时宜。我什么都不懂，但是依旧可以喜欢这些，可以尝试着去做这些。” “仿佛，天经地义。” “不过，他们那群人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从我认识他们开始，没有刻意的鼓励，也没有意外的嫌弃，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被推着去做那些自己想做但是不敢做总觉得自己不配做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这样自然而然地被推着去做那些自己想做但是不敢做总觉得自己不配做的事情。 不仅是林晓，就连黄禄，凡特斯的所有人，都表现得特别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到，恍惚间张亚楠会忘记自己并不是山村里走出来的，一个什么都不会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 张亚楠和罗强两人从小都在一个村子里长大。里总用来形容神秘而又偏僻的十万大山，的的确确就存在于他们身边。所住的村落就在山上，爬到任何视野开阔的高处抬眼望去，除了山还是山。 在张亚楠上小学的时候，村子里终于通了水泥公路，不过也直到半山腰。要回到张亚楠家里，还得走上好一会儿的黄泥路。天气晴朗的时候还好，一逢下雨，上去的路就特别难走。稍微大意一点的人，说不定还会摔倒。 她就是因此和罗强认识的。 罗强家就住在水泥公路不远处。那时候没逢下雨，去上学的大部分人，鞋子上都满是脏兮兮的黄泥，唯独罗强，干净得仿佛像是城里的孩子。 但就是这样爱干净的人，几次下雨碰上从地里背东西回家的张亚楠，罗强都会主动帮忙。 张亚楠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个夏天。她刚和家人在地里收完玉米，便碰上变天。眼看着瓢泼大雨就要下下来了，家里人连忙让她背着玉米先走。没成想，走到半路，便被大雨淋了个正着。水泥路刚走到尽头，踩在稀泥上又狠狠地滑了一跤。 罗强听到声音跑出来，把她扶到屋门口休息了之后，二话不说就接过背篓，自己替张亚楠背了上去。 渐渐地，两人也成为稍微不一样些的朋友。后来等到两人年纪差不多，双方家里人也全都是老实巴交的实在人，一来二去，张亚楠就这么和罗强定了下来。 两人新婚第一天，罗强就煞有其事地拉着张亚楠聊了会儿。内容只有一个：他想和张亚楠一起去外面闯荡闯荡。 对于山区村子来说，去外面闯荡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自打张亚楠记事开始，就知道村子里不少人都去过“外面”。有的赚了很多钱，把老家的破房子掀了，重新盖上了很漂亮的小二楼。有的除了逢年过节，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似乎过得很好又似乎听到很多不好的传闻。但时间再早一些，张亚楠听到更多的还是各种各样让人害怕的消息。 叔叔年轻的时候出去打工，差点被人强行拉上黑车骗去了黑煤窑。他告诉张亚楠，在外面一定要凶，特别凶，凶到别人不敢凑上来和你说话。 伯伯年轻的时候，据说在外面做了一点小生意。结果对面摊位的人，趾高气昂地当面把他们山里的人给嫌弃了一通。他伯伯气不过，凑上去给了对方一板砖。随后连夜收拾东西，坐了几天的硬座赶回来。他告诉张亚楠，在外面一定要能忍，特别能忍，不管对方说什么过分的话，都不能生气，人啊，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张亚楠她爸年轻的时候，也出去打过工。只不过运气不太好，要么跟着的包工头拿不到钱，要么去的工厂老板总是乱七八糟地无理由克扣工资，弄得他爸连回来的路费都没有，最后趁乱逃票才上了火车。也因此，他之前一直不允许张亚楠去“外面”。等到张亚楠结了婚，他没法儿管了，又看着同村的其他年轻小伙子好像的确在“外面”混得不错，最后只能默默地在旁边抽抽烟，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眼看着张亚楠真的风风火火地开始收拾东西了，她爸才终于没忍住，借着出行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佯装不在意地随口说了一句：“要我说啊，等你先怀个娃，让人罗强出去打工呗。村里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这样？等孩子能上学了，我们还有罗强他爸妈，都能给你们好好带着。到时候你再一起跟着出去，那不是也挺好？” 张亚楠没出声，罗强默默地给老丈人倒了一杯酒。张亚楠她爸自觉尴尬，但最后也彻底没说话了。 “然后我俩身上揣了点儿钱，就这么坐着火车出来了。”张亚楠说起这话的时候，神情都还有些恍惚。认真算起来，也不过才是几年前的事情，但那些迷茫和怯弱，仿佛已经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一般。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到了杭州，接着又抓瞎似的去坐大巴。张亚楠和罗强两人都没有出过远门，明明认字，但抬头环顾四周，看着无比陌生的这里，却又觉得什么都看不懂，什么也不认识。 两人磕磕绊绊地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巴站，但是压根儿就记不住老乡所说的下车地点。恰逢快到了的时候，老乡正在忙，没有回信息也没有接电话。张亚楠和罗强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坐下去。等到了后面反应过来自己一定是坐过头了，这才又连忙请司机师傅停下。 最后，阴差阳错地就到了农场社区。 “还好那地方够偏僻，要是是在市里的什么繁华地段，司机师傅肯定就不乐意停，也不敢停下来。”张亚楠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想乐，感慨地说道：“万幸下车没多久，还是联系上了我们老乡。听他说，我们运气好，下车的地方离他们也不远。正好他们刚下夜班，让我们往前走走，到一个早餐店碰头。” 那里，也就是黄禄碰到张亚楠和罗强两个人的地方了。 那天早上之后，老乡陈勇夫妻顺利接到了张亚楠和罗强他们俩。匆匆一起吃完饭之后，陈勇夫妻俩就又得马上休息，不然没有精力应付晚上的晚班。 张亚楠和罗强两人在火车上虽然一直都没怎么睡好，但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压根儿就睡不着，便开始四处溜达。 陈勇夫妻俩住的地方自然是离厂区比较近的农村，没有想象中让人害怕的繁华，打开门来便是熟悉的田野和乡间小道。纵然这里抬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一座山坡，让张亚楠和罗强都稍微有些心慌，但还好，全天下的农村都带着一股子相似劲儿。顶多就是，这里的农村，能比得上老家的镇上甚至是县城。 张亚楠和罗强，就算是勉强在这地方安顿了下来。后面的事情，就和黄禄说过的差不多了。 最开始罗强跟着陈勇，偷偷地在厂里学技术，但始终做不好，再加上又急躁，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在给对方造成更大的麻烦和困难之前，罗强率先提出了换一个工作。在对方的出租屋里闲了几天，张亚楠又开始去找工作，但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我们是真的没想到，能认识禄哥。”张亚楠笑了起来，想到当时罗强和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没有学历，没有本事，连认识的人都没有几个，只要不给同乡添麻烦就已经是他们当时最大的愿望了。 但黄禄不是。 那时候的黄禄，正混得风生水起。new-step正值上升期，乘着互联网这股局巨浪乘风而起。住在这一片儿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做电商的黄禄的。几台电脑，几个人，每天就能卖出无数个包裹，比那些开店的老板都还要厉害。 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张亚楠听到罗强和她聊天晚上的事情时，张亚楠第一想法就是这样。 可也就是这样一个“另一个世界”的人，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们俩，说道：“那就自己找点儿什么事情做呗。” 张亚楠和罗强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说：“最近都在找，白天起床了就去外面转悠。下午赶在陈勇他们醒来之前，回去做个饭，顺便问问他们，找的工作怎么样。” “听他们这意思，好像都学不到什么技术，工资也不高。”罗强脸上带着些许不好意思，说：“我和亚楠是觉得工资足够了，但那里又没熟人，唯一认识的熟人也说工作不太好，我们就觉着不应该去了。” 黄禄哦了一声，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是说，你们自己做，不是给别人打工那种。” 张亚楠：“啊？” “啊什么？” “我们……”罗强脑子一下懵了，半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迷迷瞪瞪地支吾着说了一句：“做老板？我们什么都不懂也不会，也没几个钱，哪儿有做老板的命啊。” 黄禄抬起头来，手上依旧在不停地折衣服，说：“怎么？你们那边的身份证和我们这儿的不一样？” 张亚楠疑惑：“什么不一样？这东西，不是应该到处都一个样吗？” “我还寻思，你们那儿的身份证上是不是多了一行字。”黄禄嘿嘿地乐了一声，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两人开口说道：“不能做老板。” 张亚楠和罗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回去想想吧，要是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找我聊聊。要真没钱，我也能借一部分给你们。” “这不用不用。”罗强虽然还是很懵，但提到钱飞快地就反应了过来，连连摆手拒绝：“我们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和建议，真不是来借钱的。” 黄禄也不勉强，耸了耸肩，说：“随意，反正趁我现在有钱，能借还是借。后面，指不定我什么时候就穷了，想借都没法儿借了。” 屏幕里的张亚楠，眼眶不自觉地微红，带上了些许湿润：“以前吧，总觉得自己好像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只要三餐一宿饿不死冻不着就行。” “留在老家，还是去外面打工，对于我来说，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但也就是遇到他们俩之后，我和罗强才算开始慢慢明白过来，终于开始清醒，每天睁眼闭眼就都是希望。”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哪儿人，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什么的呢？”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这世上，哪儿有人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什么的呢？ 黄禄不仅是这样和张亚楠罗强两人这样说的，并且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不管是最开始的早餐摊，还是后来的倒毛纱厂，黄禄都自给出自己意见的同时，给出实际的帮助。但从未站在一个更高点，去强行要求张亚楠两人应该做什么，如何去做。 前路都是张亚楠和罗强夫妻选的，可后盾是黄禄给的。 包括后来的林晓也是同样，从来没有好奇或者对张亚楠的打算多做过问，有的也仅仅是鼓励和支持。 “和他们相处是真的挺快乐的。”张亚楠看着镜头，带着些许泪光的眼底映出深深的笑意，说：“就只需要去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就行，其他的好像都不需要考虑。” 今晚月色不美：哇靠，好羡慕这种朋友。能给鼓励能做后盾，同时还不会来指点江山，羡慕了。 太困了睡不着：听完阿楠说的，马上就去隔壁软件买衣服了。有一说一，他们家衣服还挺好看的，感觉也不像是能做出抄袭和伤害合作伙伴这种事情的人。 kara永远：太巧了，我也买过凡特斯他们家的衣服。原本这次双十一，还特地加购了很多。没想到前几天听说了他们抄袭啊偷梁换柱之类一系列的黑料，就不太想买了。万万没有想到，互联网的世界这么小。我最喜欢的俩主播，竟然跨平台梦幻联动了。突然又觉得，我眼光果然还是不错的，现在就去隔壁直播室看看。本来的确没多想听人在卖货平台念叨苦情戏的，毕竟互联网的世界真真假假，我们又不是大法官，没办法永远做到一对一判断。现在觉着，或许也应该听听他们自己怎么说。 灯花不佐酒：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阿楠的人品。更相信那些鼓励你回到山区老家，帮助当地做实事付出的朋友。其他我做不了，但如果只是去捧个人场，那还是没问题的。我先去了，886 奇变偶不变：晕了，第一次看直播看到，主播不仅把人往外面推，还推到隔壁平台的。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力和兴趣。 …… 各种奇奇怪怪的留言混杂在一起，竟然还真的不少人都在公屏说要去凡特斯的直播室捧个人场捧个钱场。林晓特地在看了一眼时间，正好差不多在张亚楠说完自己的故事之后，凡特斯直播室的流量就迎来了一个小高峰。 “好了，下一个吧。”黄禄沉默了半晌，这才率先打破沉寂，出声示意林放换他找到的下一个视频。 “禄哥你可真冷漠啊。”秦越越还正处于感动的时候呢，就听到黄禄这话，顿时忍不住开始为张亚楠“打抱不平”：“好歹人家亚楠姐对着镜头，掏心掏肺地说了这么大一堆，结果你连一点儿发言感想都不说说，就马不停蹄地催放哥去放下一个视频，找下一个好心帮忙的人了。你可真是……” 黄禄毫不客气地斜了她一眼，好笑地问道：“可真是什么？” 秦越越撇撇嘴没吭声，一旁的徐远航倒是相当自然地帮她把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你可真不是人啊。” “难不成一口气把所有视频看完之后，再给人一起群发个谢谢？”徐远航说完，得到了秦越越的鼓励，顿时就越发不客气起来。 “你还真提醒了我。”黄禄也不介意，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带着打哈欠的浓重鼻音，有些模糊地开口：“原来还可以群发消息，学到了。刚才我还在发愁呢，要真有十个八个的好心人，那我手打谢谢都得打半天。现在反应过来了，到时候直接群发过去。反正也就只是一个形式，对方知道我知道了就行。” 赵清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说：“你可真不是人啊。” “工作区域内，禁止任何形式的叹气。”黄禄指了指办公室门上挂着的横幅，眉毛微挑。 赵清然一愣，随即忍不住肆意地乐了起来。 林晓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那块原本只是为了起哄好玩儿挂上去的横幅，竟然就这么认真地挂了一年。前几天给办公室挂新横幅的时候，陈素就提议要不要重新换一块儿，林晓觉得挺新也挺有意思的，就没让换。没想到这才过去一个月不到，横幅就显得有些陈旧了。 陈旧，却又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温暖。 趁着众人吐槽的间隙，林放已经起身去电脑面前摆弄视频了，不过这次的平台估计有些麻烦，林放是先下载下来又重新换格式放的，还费了好一会儿工夫。 灯光再次暗下来，林晓不自觉地看向了身旁的黄禄。投影在白幕上的影像，倒映在黄禄脸上和眼底，让他整个人显得温和得不行。 似乎像是注意到了林晓的视线，黄禄微微侧过头来，满含笑意地眼睛看向林晓，压低声音轻轻开口问道：“怎么了？” 白幕上恰好场景变换，偏向粉色的光打下来，让原本就已经足够温柔的黄禄，更显得柔和。不知道是不是林晓的错觉，总觉着那双硬着微红光芒的眼睛，似乎也终于带上了些许泪光。 “没怎么。”林晓笑着摇了摇头，但却主动握上了黄禄放在身旁的手。 十指相扣，白幕上的影像终于开始动作。林晓感受着从掌心传过来的温暖，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忐忑了一整晚一直悬挂着的心，至此似乎才终于回落了下去。 总带给别人温暖的人，也终于会被别人的温暖所环绕。 只不过，这次视频上出现的人，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 竟然是，桑映！ “我是桑桑，今天呢，就不打游戏了。”桑映今天难得地画了一个极为清淡的淡妆，在带着浓厚滤镜的镜头前，看起来更为清爽，倒有些像是那些被网红滤镜耽误的明星。 直播刚开始，公屏上就有不少人纷纷留言，建议桑映今天索性直接把滤镜关掉，不要被滤镜所耽误。 “诶，你们真的是……”桑映看着屏幕上刷出来的，各式各样搞怪有趣夸她好看的留言，被逗来乐得不行，小半分钟里除了笑就没有再说说过其他的话。 林晓特地留意了下公屏上出现的名字，除了一些性别莫辨的id，还是有很多一看就是女性名字的id混杂其中。不知道怎么的，林晓心里蓦地就松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黄禄，没想到对方也正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谁也没说话，随即又默契地笑着移开视线。 “今天呢，就不打游戏了，随便闲聊几句吧。”桑映说完，随手拿过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但视线全程都放在了公屏上，显然非常在意直播间里的人说了什么，神情比起之前林晓看到过的每一次，都要认真上不少。 倒有点不太像楼上那位，画着浓妆，美艳势力得让人不想多接触的桑映了。 “聊两句就真的随便聊啊，你们也就随便一听。说起来，今天晚上不是购物打折吗，你们都想好自己应该买什么东西了没？或者你们有些什么想买的，决定好要买的，都发在公屏上，大家一起看看参考参考。有能抄作业的嘛，当然最好了。” “我啊？我压根儿就都没有想好应该要买什么，这不是还没发工资？诶诶诶，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们刷礼物，今天又没打游戏都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刷什么礼物？” 相比张亚楠的一本正经，桑映的直播就显得轻松自在许多，显然已经把粉丝们当成了自家人，说话用词比较口语化不说，神态虽然认真，但情绪却相当放松。再配上她整个人偏向清爽的妆容，让看直播的人跟着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了下来。仿佛像是一个关系好到不能更好的朋友，语气轻松地和你聊着当天发生的大事小事。 “话说，我看我直播室的女粉丝都不少啊，怎么没看到几个人发买衣服的作业？我还挺好奇的，等着抄作业呢。”桑映笑着说完，随即又安静下来，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开始念叨其中一些比较认真的回复。 “诶，你们怎么都没人买凡特斯啊？”桑映看着看着，随口问了一句，说：“他们家衣服挺好看的，老板人也很好，这次的新款不是阵仗都挺大的？我购物车里都有一堆呢，你们怎么都没人买啊？” 随即，公屏马上就对凡特斯最近发生的事情进行了一系列的科普。 挚爱永远滴神：凡特斯抄袭啊，还背刺合作店铺，他们家的衣服脏了，都脏了。 桑桑是我的：他们家今晚还在直播室给自己洗白来着，笑死，根本没人搭理。 她与塔皆失：好家伙，一个衣服店铺都还这么多故事？ 不言不语：桑桑也喜欢他们家衣服吗？我总觉着，他们家其实还挺好的。 ………… “我也觉得挺好的。”一直认真看着屏幕的桑映，突然把视线移到了镜头的方向，无比认真地开口：“主要是我觉着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比起张亚楠的长篇大论，回忆过往来说，桑映提起凡特斯的时候，也非常简短，翻来覆去不过也就几句话。 “凡特斯那些人？我认识啊，当然认识。关系嘛，也算挺好的。” “之前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的时候，几乎能够算是他们指点我的吧，然后我才收拾收拾东西来广州的。不是林晓，我现在也不会做主播。” “对对对，林晓就是凡特斯的那个主播。” “有一说一，我觉着就算是抛开和他们认识这一层关系。既然我喜欢他们店铺的风格，还有一些其他作风，出了事情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也算不上多过分的事情。” “都去看看吧，你们感兴趣的都去看看。我等下也去看看，顺便琢磨买点什么。” ………… 桑映的话算不上多煽情，但却特别真诚，前期不少在公屏上留言嫌弃凡特斯的人，后面也开始念叨说一定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发的，是一个美妆博主的直播回放。”林放走到电脑前，动作却没有之前那么干净利索了。抬头看了一眼众人，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像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林晓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说道：“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还要上班。明天上班的时候看也行，反正事情都解决了，黑心老板就别强行让人加班了。” 黄禄见状，也站了出来，刚想说点什么，便被徐远航给打断了。 “放吧。”徐远航看了一眼身旁的秦越越，随即看向林放，笑了笑，说：“是不是齐霁的视频。” 虽然是疑问句，但说话的语气里却带上了几分笃定。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徐远航身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齐霁？徐远航的前女友？ 齐霁具体长什么样，家住在哪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场的人中几乎都没有人知道，唯一和齐霁真正打过交道的人也不过就只有林晓一个。 自打徐远航搬来凡特斯对面开始，他就已经和齐霁分手了。但后来的每个阶段里的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凡特斯里几乎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 看起来收拾得挺干净利索，事业工作也是小有成就的大小伙子，平时和人相处的时候，进退有度谈笑自，但就是要死不活的。从内心深处蔓延透露出来的低沉和不开心，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凡特斯的人闲暇时候，也会忍不住好奇地猜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会和徐远航这样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分手。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连徐远航条件这么不错的人都留不住。 当真的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朋友和周围的一部分时，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替朋友不值，顺便对那个从未出现的所谓“完美女神”不爽一通。 但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眼看着徐远航好不容易已经走出了往日阴霾，开始每天有说有笑了，现在对方又再次出现。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现如今的徐远航身边，已经有了秦越越。 眼下，几乎所有人的视线，有意或无意地都在徐远航和秦越越两人身上来回徘徊。 “看吗？”徐远航见林放迟迟没有动作，又转头看向秦越越。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依旧专注认真，声音轻缓。明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的话，语气却仿佛像是和秦越越两人之间的秘密低语一般。 “放呗。”秦越越耸了耸肩，语气有些无所谓。 “放吧。”林晓朝林放简单的示意了下，眼下这种情况纵然尴尬，但就她对徐远航和秦越越的了解来说，本身就不是齐霁视频都不能看的性。更不用说，现在这事儿还根本就不是私人的恩怨情仇。 秦越越往椅背上靠了靠，让自己处于一个极度放松的姿势。一直注意着她动静的徐远航见状，便主动往前靠了下，伸出手虚虚地揽在她伸手。 独属于徐远航的气息顿时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这还是在众人面前，两人表现得最密切的一次。 秦越越略微犹豫了下，随即更为放松地朝徐远航的方向侧靠了下去，整个人便像是窝在了徐远航的怀里一般。徐远航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伸手环上了秦越越的肩膀。 皮肤相触的那一刹那，不管是秦越越还是徐远航，心跳都不由自主地漏掉了一拍。随即，整个人都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再次出现的齐霁的消息，固然重要，毕竟那是曾经一起并肩现行过的人，代表的也不仅仅是爱情，还是自己漫长人生中占比颇重的一部分。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过去，就已经是过去了。在徐远航想好和秦越越告白，并且展开追求的时候，眼里就和心里就只剩下了眼前人。 眼前人，才是未来。 眼见这两位是真的不太在意了，在场的其他人顿时在心底悄悄地松了口气。视频开始，很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按照齐霁前面的介绍，以及一些公屏弹幕上的话，大概能推测出她现在主职应该变成了模特和主播，只不过模特业务范围并不仅仅局限于以前的汉服，现在更涵盖了目前比较流行大热的lolita和jk制服，再加上还在网站上做了不少相关的美妆视频，看起来十分全能，粉丝数量大，发言也相当友好。 “凡特斯啊，我知道。”齐霁看着镜头，笑得一脸温柔，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他们老板我认识，不过也没具体接触太多。但他们的主播，对对对，就是那个林晓，我们挺熟的。” “虽然这两年，她忙她的购物直播，我忙我的美妆直播，也没有怎么聊过太多天，但关系还是好的。” “要说人傻钱多被人坑我还相信，主动去背刺合作伙伴抄袭啊，玩儿这些有的没的的，我是不相信的。” “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我为什么不相信？”齐霁瞪着眼睛，把公屏上的问题念完之后，蓦地一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眼角眉梢满是笑意和温柔。 “为什么要相信？”齐霁收敛了笑容，但她样貌实在是太过温和，连带着现在虽然已经尽力用严肃的语气去说话了，但看起来也只是认真了一点而已。 “自己的朋友都不能相信了，那还做什么朋友。当然了，退一万步讲，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了，那我们也就是两路人，不会再是朋友了。和我前面说的那些，本身也不算矛盾。” “不过吧，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与其道听途书，听其他人讲述这件事情是如何如何，其中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黑幕，那为什么不自己去了解呢？反正，他们自己也在直播室，了解了解也花不了太多的时间不是？” 话音刚落，齐霁的电脑屏幕便出现了片刻的卡顿和黑屏。片刻之后，屏幕再次亮起，画面已经变成了凡特斯的直播室。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和你们一起来看看呗。”齐霁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摄像头稍稍调整了下，方便观众能看到林晓直播的同时，也能看到她出镜。 “诶，我还是调了下镜头，避免你们到时候去举报我，说我放别人的尤其还是其他平台的直播来混时间。这我可不认的啊，反正就一起看着，我也和你们一起聊着。” 听到这话，秦越越没忍住轻轻地乐出了声。徐远航看着她，不禁觉得好笑，便用揽住对方的那只手轻轻地拍了拍。 秦越越顺势调整了下姿势，又往徐远航的方向靠了靠。 “她看真好看。”秦越越看着白幕上投影出来的人，忍不住小小声地感慨：“又好看又温柔。” 直播的回放原本就算不上特别特别高清，再加上被投影仪放大之后，齐霁的五官都有些模糊了。但依旧不妨碍她的好看，仿佛就是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听听她说话，就都能让人平静下来。 “就是不会说人话。”徐远航毫不客气地说道。 秦越越斜了他一眼，眼里满是不信。 “是真的。”徐远航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爱你。” 两人现在的距离极近，近都说话的时候，秦越越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耳垂上，引起上面的绒毛层层颤栗。 这还是自打两人默认关系以后，徐远航所说的第一句“情话”。直截了当到秦越越大脑此刻都有些当机，下意识地把视线从屏幕转移到徐远航的脸上，愣了半天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徐远航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低头拿起了手机。 秦越越转过视线，继续看白幕上被放大了数倍的，齐霁的盛世美颜。 比起强势的桑映来说，齐霁倒的确显得有些不太会说话，或者说不喜欢说话。一边看林晓的直播，一边还要顾及自己直播室里的互动，本应该忙得不行，要多方热场才是。但齐霁就是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安静。让直播室里的人自己去看，就好像是真的让他们自己去看一样。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安静的，只有弹幕问得多了，她才会笑着回应解释几句。 但或许是因为她的脾气太好了，语气和笑容都太过真挚和认真，很容易让人忽略，其实她压根儿就没有和人说太多。 秦越越突然想起，之前她和徐远航两人在西湖边跨年的时候。 当时的徐远航仍然十分低落，不管怎么开玩笑，为了不尴尬她怎么逗对方，对方虽然笑着回应，但难受的气息还是不间断地在往四处散发。不知道自己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秦越越脱口而出，问了一句：“齐霁，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远航很明显的一愣，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就在秦越越觉得尴尬，开始懊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想要换话题的时候，徐远航又突然说话了。 “是一个，敷衍得很认真的人。” 秦越越当时还不太明白，只顾着要驱散眼前的尴尬，随口应了几句便转开了话题。 现在秦越越看着眼前的齐霁，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了当时徐远航的这句形容。 敷衍得很认真的人。 其他人，不管是男朋友也好，还是喜欢着自己的观众粉丝也好，对于齐霁来说，似乎都是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算不上不关心，只是不投入。 同样抱着真心和热忱，但就是不投入。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距离全情投入，始终就差了那么一点。但碍于她那张极富有欺骗性的脸，很容易让人放弃计较。可忽略的时间长了，不投入就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了一声轻微的振动，秦越越下意识地去伸手拿过，点开来却是一愣。 竟然是徐远航给自己发过来的消息。 人都坐在自己旁边了，还发什么消息？秦越越看了徐远航一眼，满是嫌弃，但手上的动作不停，还是点开了对方的消息。 第二百六十五章 在徐远航向秦越越表白之前，对方就已经很认真地谈过关于齐霁的事情。 没有对前任的愤怒和痛斥，也没有舍不得和遗憾，有的只有无奈。没有什么比两人在一起多年，却发现彼此性格完全不合适更让人无奈的事情了。 徐远航出身普通家庭，千里迢迢过来，是为了爱情，但也更想让自己能够配得上这份爱情。 ——我们老家，真的是一个很小的地方。除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没有其他路可走。时间长了，不仅是学习上一直想着往前，生活和工作上也是同样。偶尔空闲下来了，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放松，但对我们来说，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浪费时间的心虚和愧疚。 秦越越看着徐远航发过来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对方说的“我们”，应该指的是他和林晓。两人不仅是发小，对待事业方面倒也是同类。时刻想着往前，时刻不敢停下。 可齐霁不是。 齐霁从小家境优渥，并且一直以来的理念都是活在当下。太过忙碌，功利性太过的生活，都不是她所想要的。徐远航对上她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觉得，自己像是浑身充满了铜臭味的俗人。当前所拥有的一切，不过都是阴差阳错的高攀。 那几年里，林晓在vision没日没夜地加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紧迫感，一直督促着她不断向上再向上。而徐远航就带着自己的店铺，冷眼看着一个个机会从自己面前溜走，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成长，悠哉地和齐霁一起迎接每一天的到来。 时间长了，徐远航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或许自己可能压根儿就没什么野心。有的，只不过是因为高攀而产生的自卑。 但他始终还是做不到像齐霁那般，轻松地和生活和解。他还是想着不断往上，为了给对方更好的生活，为了对得起自己的梦想。欲望和现实不断冲突，最后他走了错招。 在和齐霁没有任何联系的那段时间里，他认真地想了很多，到最后忍不住还有些庆幸。 还好，还好齐霁也并不在意。 齐霁只想开心地活在当下。当有更为复杂的情况出现时，她从未想过要去解决，也根本不在意。徐远航觉得自己压抑了自己很多的想法和野心，齐霁却觉得这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们一心只想要开心的爱恋，努力维持着象牙塔的温馨。却忽略了，有烦恼和不开心掺杂着的才是真正生活。 不舍不甘难过，是在现实戳破梦幻的时候，所带来的不可逃避的痛苦。 徐远航：和解就是真正的和解了。 和自己和解，也是和对方和解。除了释然，剩下的也只有庆幸。 还好，还好也没有那样僵持着走到很后。 “哦，徐远航啊？”齐霁看着公屏上提出的问题，浅浅一笑，说：“嗯，他和凡特斯关系是挺好的，毕竟林晓是他发小呢。” “不过这和我想帮凡特斯说话，倒也没有太大的关心。毕竟，凡特斯不仅是他的朋友。”齐霁看着镜头，无比认真地开口：“同时，也是我非常值得信赖的朋友。” 秦越越往徐远航的方向微微侧了下，徐远航顺势把她环抱在怀里。 所有的都已经是过去，眼前的和即将出现的，才是当前最为重要的事情。 秦越越看着屏幕，犹豫着还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秦越越：那你喜欢我什么？ 这是秦越越第一次，问徐远航这个问题。问完之后，又有些懊悔，刚想撤回，便看到对话框上方显示出了“正在输入”。 徐远航：喜欢的原因太多了，但相处起来最开心的主要原因只有一个，你藏不住话。 不管是开心也好，愤怒也好，秦越越从来都藏不住，或者说也根本不乐意去藏。哪怕是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她也会毫无恶意地拎出来随口问上一句。和齐霁的粉饰太平，完全相反。 最开始徐远航还有些受宠若惊，等到习惯下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彻底陷了进去。 秦越越：无语，毫无浪漫可言。 即使这样说着，秦越越的嘴角还是止不住地上扬，心里那点原本就微不可查的忐忑和别扭，至此算是彻底烟消云散。 从前的故事和人，比起眼前人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 其他人并不清楚秦越越和徐远航两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释怀了，为了不让这两人感到尴尬，最开始大家都默契地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八卦魂不去看两人。等看到后来，众人却是压根儿就想不起来这事儿了。 原因无他，齐霁表现得实在是太坦荡了。坦荡到，让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忘记那些旁人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只是被眼前的诚恳和真挚打动。 张亚楠桑映和齐霁，三人虽然同样都是视频up主，都是主播，但不同平台内容风格受众也完全不一样，竟然都在这天，出乎意料地重合了。她们的引流，的确对凡特斯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从那时候起，凡特斯直播的流量开始不断回升。原本充满了斥责和谩骂的乌烟瘴气的公屏，也逐渐被其他声音所取代。 “不仅是他们，还挺多的。”林放看了一眼时间，已经相当晚了，只得把剩下的视频一股脑儿地排列出来，大致地给众人讲解了下，说：“估计是看到她们这样直播也挺有效果的，后面不少熟人就都来帮我们说话。” 李厂的女儿服装店老板婷婷，市场上的毕文雅，甚至就连郑青，都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吴海峰，在自家的直播室里加了这一段。更不用说，还有其他不少和林晓认识，和黄禄认识，或者仅仅只是和林放在一个群里，因为感激当初凡特斯把恶意退货的事情推上热搜让平台改规则从收益的一大堆普通卖家…… 似乎所有人都在发声，却又默契地没有帮着无条件澄清解释。凡特斯的事情，终究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解释说明。成年人的世界，就连互相帮忙，也帮得体面而且自信。 阿宁宁无语：我人傻了，这是什么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啊？敢情一家店铺出事儿，四面八方全都跨界了来支援了呗？ 喵喵小雪球：当时在直播室现场，有一说一，最开始的确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刷得脑壳痛。而且，凡特斯临到这个关头来解释，的确很让人烦。当时关掉了直播间不说，还差点儿去退货了。 十三个月夜：我也一样，差点就去退货了。不过后来看到不少人都在帮忙说话，觉着能有这么好人缘的人，做事儿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至于像是那些人说得那么夸张，就还是去看了。 夜黑风好：业内人士来说一下，凡特斯这些的确算是被人坑惨了。其他平台出现同款这个，肯定是成衣厂不厚道。很多成衣厂都是这样操作的，和这家合作做了什么东西，扭头就把这些款式推给其他人。稍微介意一点或者价格不在承受范围的，改个颜色改个面料换个价格就直接上上了。国内处理这些事儿，本身就费时间费精力，甚至还会把自己的人脉给耗没了。所以很多时候，原创者都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默默吃闷亏。和城南服饰的纠葛，我虽然也没太明白具体发生了啥，但至少城南服饰也肯帮着说话，至少证明凡特斯这事儿上应该没事大问题。 天晴34567：楼上的说得有些过了吧，要服装行业环境真这么恶劣，那怎么没听到其他地方也爆出来这种事儿，唯独就凡特斯呢？ 木木木木头：业内人士现身说法+1，这事儿还真是不算常见。只不过吧，很多都是打个时间差。成衣厂一般都是等大货出了，对方在售卖了，才会推给其他客户。对方公司下单需要时间，准备面料制作成衣，不管是哪个步骤需要的时间都不算少。等到第二批货做出来了，原版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所以也不太会追究。这次成衣厂，属实是有些过分了，凡特斯原版才上架呢，其他的就都已经卖成小爆款了，换谁谁都得死。 …… 最开始各大社交网站上还只是普通消费者和看八卦的路人评论感慨几句，随着事件热度的上升，渐渐地更多都从事服装相关行业的人开始现身说法了。主动跟着科普解释，顺便对现在行业的各种弊病进行吐槽。路人一边感叹着吃瓜还涨了不少知识，一边因为懂得多了，就更心疼和理解起凡特斯来了。 并且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话题逐渐开始发散蔓延开来，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凡特斯店铺的事情了。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原创不易，原创不死#”的话题，再次冲上了热搜。除了服装行业的事情之外，还更涵盖了无数像服装行业这样，原创难维/权更难的行业。 林放满意地看着言论终于从一边倒，再次逆转成了另一种一边倒，从几天前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时候才算是勉强舒缓了下来。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的声音，林放估计是黄禄接了林晓和赵清然她们过来，探出头去正准备打招呼，便看到楼下停着的是一辆无比陌生的车。 很快，车上的人走了下来。 林放愣了一下，觉得这人实在是有些眼熟。等到对方进了单元门，电梯一路往上停留在五楼时，林放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人，是路宁！ 第二百六十六章 “路宁来了？”黄禄听林放说完，下意识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十一点刚过，还没有到午饭时间，楼上静悄悄地完全听不到任何动静。 “来了就来了呗，总不会让我请她吃饭。”黄禄无所谓地笑笑，他和路宁也就因为成延的缘故，见过几次面打过两次招呼，谈不上多熟不说，还担心自己接触多了，忍不住多管人家家里的闲事儿。 “吃饭倒不至于。”林放挠了挠头，嘿嘿地乐了两声，说：“但我总觉着楼上应该会出点什么事儿，毕竟你看啊，今天这是什么日子？今天可是堂堂的双十一大促，谁家做电商的，不都是起早贪黑恨不得吃住都在电脑前能不挪窝？路宁虽然身为老板，好歹也不用亲自上阵帮忙客串客服或者仓管，但肯定也不会这么闲，一大早就坐飞机来我们这穷乡僻壤吃早饭。” 黄禄听到分析得头头是道，忍不住乐了，说：“啧，放哥，我发现你这人特别适合去做营销号。以后不做运营了，转头去做自媒体也行。讲起八卦来，一套一套的，关键是还挺有道理。” “这不是有道理，这是运用基本逻辑都能盘出来的事实！”林放被夸上几句之后，就忍不住开始嘚瑟起来。 黄禄笑了笑，顺着说了两句，便转身要出去。 “诶，禄哥。”林放叫住他，张了张嘴，一副有些不好开口的样子，全然没了刚才讲八卦时的得意。 “什么事儿？”黄禄问完之后，想了想，有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别告诉我，今天你想请假，其他事情都好商量。” 凡特斯现在虽然也有其他运营，但林放的位置始终无可替代，他今天如果不在，林晓那边直播估计或多或少的也会有些抓瞎。 “把我想成什么人呢你真是。”林放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看着黄禄佯装不满地开口，说：“不对，你可真是黑心老板啊。万一我真有点儿什么事儿呢？知道今天走不开，我还硬要请假，那不说明我今天的事儿真的特别重要吗？” “行啊放哥！”林晓走出来倒水，恰好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住走上前去猛地拍了下林放的肩膀，说：“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机灵了？分分钟反将一军，这反应速度，下次你和秦越越再吵架的话，我选你赢。” 林放无语，一本正经地开口，说：“小林姐，你就是和禄哥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都沾染上了万恶的资本主义的气息。” 林晓和黄禄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扬眉，看着林放，俨然一副“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所以呢？”的模样。 林放以一敌二，彻底放弃和两人斗嘴，沉默了片刻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 “路宁……”林放说完又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看着两人，说道：“这次的事情，业内挺多运营都来找我唠了唠。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怀着想要帮忙的好意的，也有纯粹是隔岸观火看热闹的。不过吧，也正是因为找我的人多，我渐渐地也就问到了一些事儿。” 黄禄和林晓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林放说下去。 林放在某一点上和黄禄很像，那就是莫名的好人缘。只不过黄禄的好人缘更加明显，走到哪儿哪儿都有他的熟人。虽然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性格也暴躁得不行，但对人却出乎意料的耐心。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人，能随手的他都乐意随手帮一把。 林放就和他恰好相反，林放实打实的宅，宅到不愿意去和现实的人打交道。可如果只需要文字交流，他又比谁都要更在行。各种电商或者服装群里，明明大家凑一块儿不过都是聊一些工作相关的事情，但林放总能奇怪地结交到很多朋友。例如楚西，也能算是从互联网上发展到线下的朋友之一。 短时间内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时间长了，才会感受到林放这些人脉带来的信息的便利。业内不管大事小事，还是八卦风向，在官方消息都还没有正式出来之前，林放就已经知道得个七七八八了。现在突然拉着黄禄和林晓两人说起楼上的成延和路宁，黄禄心里也开始有了隐隐预感。 “路宁，就是lotus的老板。”林放原本神情有些犹豫，但真当自己说出来之后，反而又带上了些许不管不顾来，其他多余的想法都被暂时地抛诸脑后，现在只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成延呢，就是路宁老公，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同样，成延也就是lotus的老板。” “我听人说，成延本身家境出身不算太好，和路宁在一起就算是高攀。路宁家里一直想让她去考个编制或者事业单位，但她不乐意，一定要和当时一无所有的成延在一起。后来路宁向家里借了些钱，两人一起做了电商，也就是后来的lotus。” “不过当时吧，lotus的生意虽然好，但对比路宁家来说，也的确是有些不够看。转折呢，就是14年的双十一。” 14年的双十一。 听到这个关键词，林晓和黄禄俱是一愣。这个时间点，没有人能比他们还要更敏感。 2014年，正是黄禄的new-s-tep发展正好的时候，但同时也是new-s-tep跌入深渊的时候。 “lotus经过反抄袭一事，借着反抄袭的风成功出圈，成为了当年的品类销售冠军。同时还得到了平台的扶持帮助，流量从此节节攀升，并且成为了类目头部店铺之一。” “成延算是在路家面前狠狠地出了一次风头，不过听人说，这俩人都忙起来之后反而没有以前那么恩爱了。好几次，吵架都吵得很凶，甚至还在公司里当着所有员工面吵架。” 黄禄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好笑，说：“放哥，说句真心话，等你什么时候不想做运营了，真的可以考虑去做八卦自媒体，应该比你现在赚的要多不少。” 林放顿时横眉怒目，但一对上黄禄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气焰瞬间就消散下去了，只能愤怒半是无奈地感慨，忿忿道：“禄哥你再这样打断我，我估计不用等到什么时候，扭头等双十一结束，我就去转行去了。” 黄禄无比认真地劝导：“那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双十一过完，后面很快还有双十二，凡特斯暂时还不能没有你。”黄禄这人损到，还特地把“暂时”俩字加重了语气。 林晓被两人的对话逗来乐得不行，在林放求救的眼神之中，只能无奈地制止了还想要继续絮叨下去的黄禄。一边，却又悄无声息地拉上了黄禄左手，将其紧紧地握在手心。 黄禄先是一愣，面上的笑容出现了些许凝滞，随即整个人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下，这才又用力回握了过去。 林晓看出来了。 不管黄禄在这种时候如何插科打诨，林晓都察觉到了黄禄的紧张和不安。 new-step当初的事情闹这么大，最后又那么惨烈地收场，随性如黄禄，也不是那么轻易地就能走出来。更不用说，林放现在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的所谓“八卦”，其实很有可能就是当年new-step和lotus之间所发生一切的真相。 “反正路宁和成延后来总吵架，也没有之前那么恩爱了。”谈到对方的家事，尤其还带上了些许捕风捉影的味道，林放也不由自主地加快语速，尽量快地略过这部分。 “后来吧，就没有太听到成延的事情了。据说，他自己重新起了个店铺，很少在lotus出现，几乎只有春夏的时候才会去。”林放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神情也复杂起来，说：“这两年，lotus越做越大，不管是路宁还是成延，主要都很少直接接触店铺的事情了，所以我最开始，也没有太知道这些事情。” 信息壁垒，有时候比想象中的要脆弱，有时候也有想象不到的牢固。 自那之后，黄禄自动屏蔽lotus，连带着相关的一切。最开始来的林放，自然也不会想到要去八卦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店铺后面的故事。更不用说，每天运转不停的工作，已经带来了足够多的压力，工作中的人际交往更是要友好且克制，时刻把边界感和分寸感挂在心中。以至于，这些原本在成延出现时，就能够知道的消息，硬生生地被拖到了现在。 “也就昨天的事情，闹得实在是大了一些。恰好我有认识的人，节前刚跳槽去lotus，昨晚看到我们出事儿，就来找我聊了两句。不过昨晚一直没时间，今天才说上话。” “他还挺感慨，怎么会这么巧。他们老板，也就是成延的店铺，竟然就是和吴海峰合作，在其他平台上抢先我们款的店。” “是挺巧。”黄禄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稍稍往后倚靠在墙上，任由上面因为时间太长而有些脱落的白灰沾染在自己的黑色毛衣上。 “当年在new-s-tpe上发生过的事情，还能在fantasy上再次重演。” “是挺巧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是挺巧的。”黄禄说完，语气依旧平淡，朝几人摆了摆手，说：“先回去工作，把今天的事情忙完再说。” 双十一大促，忙的可不仅仅是十号到十一号的晚上。今天白天的流量，一直都在不断攀升，等到晚上，还有一个全新的流量高峰。秦越越和陈素，即使昨天或者说今天凌晨，很晚才离开，但今天依旧早早地就来到了办公室，正热火朝天地和部门里的同事商量工作。 “那我……”林放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又有些不死心地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说：“那我就继续去忙了？” 黄禄依旧一本正经：“上班摸鱼不会有工资。” 听到工资两个字，林放的气焰顿时就消了下去，恰好赵清然正在四处找他，他便高声应了两句进屋去了。一时间，过道上又只剩下了林晓和黄禄两人。 “不想说点什么吗？”林晓轻轻地把凡特斯的大门带上，顿时把所有嘈杂喧闹的声音都隔绝开来。过道上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到从两边屋里或者楼上传来的呼喊声。不太明显，反而衬得当下更加安静。安静得，林晓觉得自己都能听到从窗户里传进来的外面的呼呼风声。 原本神情从容甚至还带着微微笑意的黄禄，听到林晓这话，蓦地一下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来，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黄禄的笑容仅仅只维持了很短的一瞬，随即消失。从林晓的角度看过去，对方的半张脸隐匿在被墙挡住光影的黑暗里，难得地透出些许茫然无措来。 “我……”黄禄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裤兜，拿出烟来，才又有些犹豫地看着林晓，扬了扬手中的烟和打火机，说：“我能抽根烟吗？” 林晓挑眉：“当然可以。” 黄禄朝林晓感激地一笑，便拿起打火机点烟。或许是正站在窗边风口上的缘故，黄禄打火机按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地把烟点燃。林晓无奈，伸手示意黄禄往旁边的位置站过去，随即自己主动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挡住了风口。 “点吧。”林晓看着黄禄说道。 黄禄愣了下，随即乐了起来。在林晓专注的眼神之下，重新拿出打火机。这次打火机的火苗倒是稳了，黄禄乐不可支地举了好一会儿，又还是把火熄灭，将烟和打火机又一起收回了兜里。 林晓看和他一系列的动作，挑眉问道：“不抽了？” “不抽了。”黄禄抬起头来，看着林晓，忍不住又再次乐了起来。 “瞎乐什么呢你？”林晓皱着眉，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撞了下黄禄，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天流量又爆了呢。”只是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乐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乐什么，才跟着瞎乐。”黄禄笑着看向林晓，反问道：“不是吗？” 林晓想想，说：“也是，不然也不是瞎乐了。” 这话不知道怎么又戳中了黄禄的笑点，原本停下来的人，又再次开始哈哈大声乐起来。这次的声音，还比刚才要更大一些。 林晓心想：估计再继续这么乐下去，说不定还真能惊动楼上，路宁拉着成延直接下楼来对线。 “我有点茫然。”黄禄乐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勉强停下，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是应该挺茫然的。”林晓一本正经地跟着点了点头，说：“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茫然得一直乐，我也很茫然。” 黄禄翘了翘嘴角，转身看着窗外，语气平和了下来，说：“之前或多少，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林晓往黄禄的身边靠了靠，两人胳膊碰在一起，热意穿透衣服缓慢而又执着地传递过来，黄禄呼了口气，像是终于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不过，真的当放哥这样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有些恍然。”黄禄说完，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没想到我能在同样的事情上，栽倒两次。” “也没想到，成延会同样的事情再做两次。” 并且，这个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黄禄还和对方一见如故，深以为是能并肩前行的知己。 “也不能算两次。”林晓语气里带着笑意，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坚定，说：“这一次，可没有栽倒。” 不仅没有栽倒，甚至他们可能还可以反败为胜，一路逆袭。 “不管上一次最后是什么结局，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也成为了定局没有办法修改。事情过了这么些年，我们现在知道的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语气沉湎于虚无缥缈的过去，不如……”林晓清了清嗓子，笑着看向黄禄，说：“不如现在，对你们店铺的王牌主播好一点。这次的翻身仗，能打得多漂亮，可就完全看你们主播了。” 凌晨的数据已经出来得差不多了，林放早上一醒来，就把后台截图发到了凡特斯的群里。原本还笼罩着退货阴云的凡特斯，算是彻底迎来了天光。 截止到上午，凡特斯的数据不仅仅后来居上，超过了不少同类型的其他店铺，并且还一路高歌猛进，只要没有其他状况，这次大促结束后，应该就能达到黄禄和城南服饰吴海峰等人承诺的数据。 而且，今天不过才刚刚过去了一半。 虽然昨晚是大促初始，夜间各大平台的流量和平常时候相比，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但消息的扩散度终究还是不如白天，再加上昨晚各个领域的up主和主播帮忙发生的事情，也需要一定时间传播开来。因此，今天晚上，才能算是凡特斯真正逆袭的最佳时刻。 林晓同时也在心里对晚上直播的流程进行了重新规划，她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达到黄禄之前的“预想”。既然有了这阵东风，那自然应当乘风而起，争取拿下更多的订单。 凡特斯在购物直播受众不广的时候，都能从无到有地把直播做得风生水起。更不用说，现在还有了这么多观众。 “嗯，我的大主播——”黄禄满含笑意地拖长了声音，说完认真地看向林晓，轻轻地又开口说道：“谢谢你。” 林晓一愣，随即笑笑，说道：“记得给我涨工资就行。” “那是当然，涨工资是凡特斯的企业文化。” “啧，您还挺会顺杆儿往上爬。现在才终于从破产边缘溜达过来，马上就开始想企业文化了。” “顺杆儿往上爬多难听？官方一点，用何其辛何总的话来说，这叫做思想先行，对公司对发展都有一个适当并且先进的规划。” “得了吧，按照现在这个订单量。你还是先让何总赶紧帮帮忙，联系坯布工厂再折腾个几万米布出来。不然就算消费者们大发善心，不介意等着让我们慢慢做，但冬天买的衣服，第二年春天了才收到，也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至此，黄禄才突然想起来这回事。 被各路主播安利过来，听完了前因后果的人，有的选择了拍城南服饰的正确的那款，有的却还是执着地想试试原款。两者的数量虽有差距，但也不算太大。何其辛找工厂帮忙赶制出来的布料，数量虽然不算少，但看现在订单这趋势，十有八九都还是不够的。 “我……”黄禄往凡特斯的方向走了两步，想了想又折回了自己屋那边，朝林晓简单地示意了下，说：“算了，我还是去一趟工厂。直播室这边，就完全交给你了。” 林晓被他这一秒变脸的本事弄得哭笑不得，还是摆了摆手，说：“那你早点过去，我等下和放哥打个招呼，定时把数据更新发到群聊里面。” 黄禄应了一声，很快便走进了另一个屋。林晓站在过道上，都还能听到对方和陈素的对话。交待对方尽快地把当前订单，还有库存不够的款式全部更新出来，他才能继续和工厂谈加单的事情。 林晓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推开凡特斯的门，叫上纪云和赵清然两人进了直播室。 对于凡特斯来说，真正的大促，不过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白天的直播，我们继续按照之前的流程走。”林晓拉过旁边用作记录公告的小白板，说：“到时候我会在上面大概地写一些内容，把感谢各主播的放上去。桑映还有张亚楠，我也全都给他们发过消息了，不用总帮我们带流量，不然对他们自己的平台也有一定影响，所以今天晚上只能全靠我们自己。” “不过我们今天还多了其他外援。”林晓手指在平板上轻轻地点了几下，顿时出来一堆穿搭视频。 纪云先是一愣，有些震惊地看着林晓，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不会吧小林姐，这些up主你全都认识？” 纪云是这个网站的忠实用户，自从在凡特斯上班之后，平时也会时不时地在时尚美妆区刷一些视频。虽然知道上面很多up主都会推荐凡特斯衣服，但也没有多细想。再加上这段时间凡特斯被黑，很多评论都非常难听，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她也没多刷了。 没想到，现在这些up主还能被林晓叫来做外援？ 凡特斯不应当只是一家，破败的小作坊吗？怎么一眨眼间，就能邀请这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大神？ “是认识。”林晓点了点头，说：“你后面才来的，可能不太清楚。每次我们店铺出新款，都会免费包邮给他们寄衣服过去。” 这次凡特斯出事，林晓并没有找他们任何一个人帮忙。不少up主也都是通过昨晚的直播，才了解到前因后果的。知道之后，当即就坐不住了。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有人在给林晓发消息。声明她们愿意不接受任何酬劳，但就是想帮林晓，在各自的视频或者直播里给凡特斯引流。 纪云瞪着眼睛听完，看向林晓的眼里，满是复杂。 她知道黄禄和林晓的人缘都很好，但万万没有想到，能好到这种地步。 不过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傍晚时分，凡特斯竟然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二百六十八章 “林晓和黄禄呢？”路宁站在门口，明明身高也不过才160左右，但看向将近180的林放时，莫名带着些许居高临下的意味来，微红带着无数红血丝的眼睛，倒是又让她的气质柔和了不少。 “在……”林放原本只是想开门溜出去买点儿零食，没想到一开门就能碰见上午还在聊的八卦中的主人，一时间还有些懵，下意识地往直播室的方向指了指，说：“在里面。” 眼看着路宁推开自己，径直就往直播室的方向走去，林放想了想才后知后觉地出声提醒了一句：“他们正在里面直播呢！” “嗯。”路宁似乎像是应了一声，脚步微顿，随即便想要直接推开直播时的大门。没想到这时，被陈素给拦了下来。 原本双十一大促陈素所负责的仓库就忙的不可开交，最近还因为楼上成延折腾出来的这一连串的破事儿，导致仓库的工作量翻了好几倍地增长。一连好多天，仓库都是加班到了半夜，昨天更是到今天凌晨天都快亮了她才回去。熬夜所产生的黑眼圈和红血丝，再加上睡眠不足导致的气色不好，让原本看上去就不算和善的她，更显得暴躁和不耐烦。 “里面在直播呢。”陈素看到路宁就烦，一手挡在直播室的门前，没好气地开口说道：“闲人勿进。” 路宁皱眉：“我有事找黄禄和林晓。” 陈素眉头皱得比路宁还紧，啧了一声，说：“有事你也往后稍稍，都说了里面现在正直播呢。还是说，你们两口子真就这么不要脸，阴的暗的不奏效，现在索性就直接不做人，来明的，大闹我们直播间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秦越越拍了拍徐远航的胳膊，对方当即起身，和赵清然两人一起走了过来。 路宁一脸嫌恶地看着眼前这一群“乌合之众”，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不耐烦起来：“我说了，我找他们俩有事。如果你们继续拦着，后果自负。”说完，便双手抱着胳膊，仍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赵清然去年的时候，也见到过路宁一次。当时的对方，和成延手挽着手，笑得一脸甜蜜。虽然言行举止里，满是藏不住的傲气，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全然不加掩饰。反而因为心情烦躁，也失去了表情管理，看起来多了几分凶恶。 “你找他们具……大概什么事情？你和我们说一声，我们才好进去叫他们出来。”赵清然主动往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继续说道：“毕竟现在晚上七点半，正是直播的关键时刻，他们也不好随便走出来。” 今天整个白天，都是处在流量的高峰期，更不用说本来就是高峰期的晚上。今晚，可以说是所有店铺用力一搏的最后时刻。不管他们和路宁关系如何，都不可能让对方不管不顾地冲进直播室。 门外的动静，终于还是引起了林晓的注意，下意识地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黄禄见状，便连忙使眼色，把她换了下来。直播从中午开始，虽然都是他们三人轮换着来的，但林晓的直播时间最长。黄禄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对于眼前的情况来说，离开镜头已经就能算得上是休息了。 林晓本来还有些犹豫，现在这点正是观众进场的高峰期，她不想浪费错过，这才一直咬牙熬着坚持。听到门外，似乎还传来了其他陌生人的声音，再加上黄禄的坚持，只能对着镜头说了些场面话，把黄禄换了上来。 离开镜头走下直播位的时候，林晓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长期高强度工作一直神经紧绷着的后遗症，这时候便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整个人像是卸掉了什么千斤重担一般，疲惫而又轻松。林晓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这才推门出去。见到路宁时，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便把直播室的大门带上，朝样品室的方向指了指，示意大家先去那边说话。 见到林晓，原本还满脸不耐烦和暴躁的路宁，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甚至整个人的气势还比本就有些疲惫的林晓要弱上了几分。 “怎么了？”林晓就着手里的杯子，又喝了口水，看向路宁问了句。 林晓打量着路宁的神色，想了想，又说道：“或者，如果你比较介意，那陈姐你们先继续去忙吧，有事情的话我再……” “也不用。”没想到路宁突然开口这么说了一句。 原本正准备散开的陈素众人，看了看林晓，又看了看路宁，没忍住自己八卦看热闹的心理，默默地都站在了原地。 “不过，你们确定黄禄不用在场吗？”路宁高高在上的气势终于又恢复了不少，环视着众人，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 “不用，他现在在直播。有什么事情，你和我们说就够了。”说到这里，林晓嘴角微扬，看着路宁继续说道：“其实凡特斯里的每个人，都能做主，并不一定得等到黄禄或者我，或者是谁在场。” 明明刚才还满脸倦色的林晓，在说这话时，气势又再次变得张扬而又自信。 路宁坐在椅子上，耸了耸，语气里全是漫不经心的不在意：“也行，反正随便你们。如果凡特斯的人，能做主当年new-step的事情的话。”说完，路宁看着林晓，蓦地一下露出一个极为嘲讽的笑容来。 不知道是不是林晓的错觉，总觉着一直佯装着高高在上的路宁，这个笑容里或多或少地带上了些许难过。 “那我去喊禄哥吧。”赵清然看着林晓刚要动作，连忙出声说道。 林晓嗯了一声，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出来，自己也跟着坐下来休息。 路宁来找黄禄说当年new-s-tepe的事情，是林晓万万没有想到的。 现在凡特斯和成延的事情，都还没有拉扯清楚。等到忙过了这几天，他们手里有了实打实的业绩之后，才能真正地说动吴海峰还有城南服饰他们一起去找成延麻烦。不管是成衣厂把谈好的定向供货四处售卖，还是设计师反水，利用模棱两可的设计图和其他公司合作，都不并不是很好解决的事情。尤其很多情况都是业内默认，一家顶着压力向前冲，最大的可能也不过是把自己排除在生产线之外。 不管是走法律途径也好，还是修改业内默认规则也罢，只有联合起更多人，他们才有更大的胜算。 凡特斯在赌，之前的成延也同样在赌。只不过，成延赌的是凡特斯拿不到真多订单，没办法撬动其他人。而现在，黄禄他们赌的是，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原创不死，才能让整个圈子活过来，日益昌盛。而不是在原本就不大的一亩三分地之上，内卷卷到你死我活，最后所有人倒在这条线上，苦苦求生。谁都被绑着走不开，谁也都活不过来。 而就是这样，双方拉锯，眼看着凡特斯就要胜利的时候，路宁竟然会想要来找黄禄，重提当年new-s-tep的事情。 而且…… 林晓看了路宁一眼，心里满是疑惑。而且，当年路宁的lotus，明明就是最大赢家。胜者，时隔多年之后重提旧事，连耀武扬威都失去了任何意义。 很快，赵清然便带着黄禄推门走了进来。 “路总，什么事？”黄禄径直走到林晓身边坐下，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的沙哑。 林晓把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黄禄朝她笑笑，接过却没顾得上喝，视线紧紧地落在了路宁身上。 黄禄特地把林晓换下来，除了想让她找个机会休息之外，也是因为林晓能解决几乎所有的事情。或者就像林晓所说，只要是和凡特斯相关的事情，那凡特斯的所有人都有资格且有能力去处理。不仅仅是林晓，也不仅是他。 赵清然突然来找他，黄禄虽然疑惑却也二话不说地把镜头交给了纪云。直播室到样品室，统共也就几步的距离，赵清然还是抓紧和他提了一句路宁来了，要说的还是当年lotus和new-s-tep的事情。 路宁看着黄禄，原本高高在上的气势逐渐消失，笑容里的苦涩也越发明显起来。她看着黄禄，却又像是透过黄禄在看另一个人，声音变得轻忽而又遥远：“当年，不是你们的错。” “是lotus的错。”路宁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或者说，是我和成延两个人的错。” 林晓看了一眼黄禄，没想到黄禄也正在看着她。林晓笑笑，在路宁看不到的地方，紧紧地握住了黄禄的手。明明对方刚从空调房里出来，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手已经变得冰凉。 林晓不禁有些心疼。 任别人说过再多，任时间过去再久，有的事情始终只有自己才能够感同身受。 “嗯。”黄禄尽量控制自己的状态，不显得那么急躁，看着路宁无比平静地开口：“你继续说下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路宁抬起头来的时候，众人才看到她眼球上竟然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色。轻声说其当年的事情来时，也没有了一开始的趾高气昂，反而还带上了些许不知名的脆弱。 原本还满脸不爽，面带不屑的陈素几人，渐渐地也还是放下了那点偏见和不爽，随手从旁边拉了凳子过来在黄禄和林晓两人的附近坐下。 路宁见状，微微地扬了扬唇角，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前几年的时候，广州那边服装行业的工厂，还是有些不如江浙。”路宁神情无比平静，语气轻缓，自然得仿佛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lotus正值瓶颈期，能参加的活动我们……全都已经参加了个遍，就只剩下九块九包邮没有做过了。”路宁提到“我们”这词的时候，语气还是会有些许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说道：“我们当时的定位，就是走中高档路线，自降身价去参加一些跑量活动，除了增加我们的发货压力，没有其他任何益处。” 从平台上，路宁和成延两人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全都试了一遍。但对于当时刚刚兴起还不算特别发达的网络购物来说，天花板的确触手可见。更不用说，当时的网络购物，还和“廉价”“抄袭”“品质差”等等诸如此类不好的标签所联系在一起。想要走得长久，自然是做品质店铺最好。品质和口碑，都是靠一件一件发出去的衣服，一天一天的评价所慢慢积累起来的。 品牌这条路，往往就比其他选项要更慢长一些。 同样的情况，也存在当时黄禄的new-s-tep身上。始终上不去的流量，和流量时代迅速的带来，两者激烈地碰撞在一起，所有人的野心都在肉眼可见地膨胀。 黄禄自然也无可避免。如果没有野心和希望，也就不存在从vision离职这件事情了。 只不过，那时的路宁和成延，比所有人都还要急切地想要抓住这股浪潮，想要以一飞冲天。让这段从来就不被看好的感情，找到一个有力的支点。 所以那时的黄禄，还享受在对未来的无限期待之中。而成延和路宁，已经陷入了焦虑的旋涡。 从平台上，他们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全都做了，便扭头开始研究自己的产品。开发新款的同时再控制成本，想尽一切办法让利润增大。 “我们那时候，等着钱结婚。”路宁说到这里，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眼底的笑容很快就被嘲讽所代替：“所以想着，如果接下来的大促，能引进更大的流量，拿到更多的订单，应该也就能攒够钱了。” 对于别人来说，拥有自己的品牌店铺生意并且还算相当不错非常具有发展潜力的路宁和成延，简直能够算得上是神仙眷侣。他们和自己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并肩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在家境本就优渥非常的路家看来，放着大好的工作不去做，而是起哄跟着去做什么网络购物，靠着虚无缥缈的互联网和微薄的信任去售卖商品，怎么想都是不务正业。 至于他们的梦想，想做品牌？ 哪儿又能这么简单呢？不过都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只会举着馒头就着咸菜空喊口号的年轻人罢了。没有面对残酷的现实生活的勇气，所以只能做梦。 路宁和成延心里憋着一口气，舍不得坐飞机，变硬咬着牙坐了一晚上的绿皮货车，摇摇晃晃地到了江浙。轻纺城面料市场，服装市场，辅料市场，乃至化纤原丝市场，都被他们跑了个遍。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骑着租来的小电瓶车分头行动，从天不亮就出门去研究路线安排进程，到月上中天了才又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宾馆，凑在一起交流当天的收获和想法。 “那应该是我一生中，所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路宁看着眼前的黄禄和林晓，终究还是在心里轻声对自己这样说道。 当时的她，从未这么辛苦忙碌过，同时也被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所浓浓包围。 不管是她也好，还是成延也罢，当时的他们都在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坚定无比地携手向前。 “收获挺大的当时。”路宁笑笑，继续说道：“真真切切地来到这里之后，才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轻纺城，服装之都。” 早些年的时候，更多的流行和开发还是以江浙为主。中大不少的档口，都是从江浙淘货回去再售卖。路宁和黄禄接连找到了很多源头供应商不说，还狠狠地开了一次眼界，了解到了很多开发相关的知识。 “阴差阳错的，还找到了和new-s-tep合作的服装工厂。”路宁看向黄禄，意味深长地说道。 黄禄从坐下开始他脸色就没有好过，一直都皱着眉像是非常反感来打扰他们直播进程的路宁。即使现在终于提到了黄禄本应该一直耿耿于怀的new-s-tep，他也依旧面上不显，看不出来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波动。 路宁顿时觉得有些扫兴，撇了撇嘴。 只有林晓知道，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被桌子挡住的地方，黄禄握着她的手微微变得有些用力。从林晓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对方微微扬起的眉毛，和紧抿着的双唇。也知道，现在的黄禄，不过是压下了心里涌起的惊涛骇浪。 看路宁这意思，当年的事情lotus不仅仅只是一个无辜的“赢家”。联系上现如今正在凡特斯身上上演的事故，里面所存在的巧合，说不定也不是真正的巧合。 “那时候什么也谈不上什么版权意识，而且对于工厂来说，给知名大牌代加工也算是他们的荣誉和品质保障。绝大多数工厂，都会在过季之后或者仅仅隔上一段很短的时间，再转头把给大牌工厂做的面料和版型，推给其他名不见经传的小品牌或者批发商。” “但没想到的是，和你们合作的那个工厂，还挺守信用。成延最开始只是好奇，没想到接连被拒绝之后，反而有些不甘心了。” 无论男女，长得好看的人，不管走到哪里，或多或少都会优待。更不用说，成延在和人打交道方面向来在行，除了本事就带上了有色眼镜看他的路宁的父母。 成延样貌好，能说会道，再加上当时很多人已经听说或者解除到了网购，或多或少地对成延这样下定决心做品质品牌，并且已经取得了不错成绩的人，都带上一些好感。从到江浙开始，成延就非常顺利。自己想知道不想知道的，都能轻松打探了解到。没人不愿意和他说，也没人不想和他合作。 唯独这家服装厂，非常不配合，在黄禄透露可以适当地进行“拼单”时，生产主管还非常不高兴，就差直接把他给轰出去了。 “李厂吧。”黄禄难得出声，说：“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是厂长，只是一个主管。” 李厂原本的名字，黄禄有时候一下子都还有些想不起来。刚认识李厂的时候，对方已经是服装厂的生产主管了，谁看到他都要叫一声“；李师傅”。 李师傅虽然为人刻板，但也相当靠谱。黄禄还在vision的时候，就和他认识了，能顺利地把new-s-tep给做起来，其中也少不了李师傅的帮助。 当时倾注了new-s-tep所有心血和期待的大促新款，黄禄不放心交给其他工厂做，便找到了李师傅。大工厂人多眼杂，很容易把东西给泄露出去，但做工和品质都能得到保障。再者说，小作坊也并非都是想象中的那样闭塞不与人交流，小作坊不正规的也不在少数。 黄禄找到了李师傅，和他谈了保密的要求，不能把new-s-tep当季的产品推给其他人。同时，黄禄也付出了更为高昂的加工费和保密费。李师傅承诺下来，甚至还上了当时的厂长做担保。 “应该吧。”路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成延这人有个臭毛病，越是被拒绝，就越想要证明自己。更不用说，当时还知道了这家工厂就是和lotus并列的你们的加工厂。” 成延在李厂那儿吃了闭门羹，便通过其他人找到了当时的厂长。 林晓不自觉地看了旁边的黄禄一眼，对方握着她的手的力度，又开始在不断加紧了。 new-s-tep，黄禄也找过服装工厂，李厂，当时的厂长还有工厂背后的老板，他全都找过无数回。最后重压之下，当时的厂长负气离职，李厂才成了现在的李厂。 黄禄为此怀疑过，但也愧疚过。现实的残酷，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将信任戳破。 但当路宁亲口说出来，事情的突破点就是当时的厂长时，黄禄侧头看向早就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的窗外，一时竟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愤怒是庆幸，还是释然。 成延找到了当时厂长，最后也成功说服了对方，向他展示了new-s-tep正在打版的一系列样衣。 “但当时的话，连黄禄自己，应该都还没有确定下来，具体采用哪种面料才是。”林晓出声说道。 版型风格全部一样，new-s-tep大可以提供自己的创作流程灵感来源。或许仍旧还是撕得一地鸡毛，但也一定的说服力，不至于像后来那样彻底一败涂地。 而一败涂地的原因，就是面料。 在选用面料上，new-s-tep内部有很多不同的意见。黄禄向来尊重所有人的想法，还真的就把开发进度停下来，开始认真地重新筛选。 黄禄最后所决定的面料，下了订单对方才告诉他，现货刚已经全部卖完，新的一批正在织造。新面料，爆火也属实正常，大概地算了下工期，又找李厂帮忙，恰好能赶上活动，黄禄便还是定了下来。 等到new-s-tep终于决定好，样衣挂出来时，lotus却已经开始上架推广了。 这是黄禄怎么也无法解释清楚的一个点。 明明应该是new-s-tep先做的东西，怎么到最后还撞上了别人的款。有时候午夜梦回，黄禄自己都忍不住怀疑，当时选购面料，是否是真的有参考。 不然怎么会一切细节都是别人先，自己还自以为是原创。 “巧合。”路宁无所谓地笑笑，说：“天作的巧合。” 第二百七十章 天作的巧合。 成延和黄禄在成千上万种面料之中，先后选中了同一款面料。 原本还认真安静听着的徐远航，这时候也忍不住皱眉低骂了一声：“靠，这什么倒霉运气。” 如果只是样稿和版型撞了，凡特斯作为原创者，就算是掰扯不清楚但也能在争取一二，不至于面对后来一面倒的情况。可偏偏还和lotus撞上了面料，且非常不凑巧的是，new-s-tep还走在了lotus的后面。 的确是lotus先上架，也的确是lotus先申报，在lotus款式出来的时候，黄禄不过才刚刚和供应商说好，把面料送到李厂那边。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连黄禄自己，那时候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就是原创，连自己说服自己都没有办法办到，更不用说其他人。 林晓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认真地分析说道：“面料的种类虽然多，但适合当季，时尚流行且又算不上烂大街的面料，本身就不算特别多。另外，在和图案班型的契合度上，对面料也会进行再次筛选。”林晓说完，看了一眼黄禄，语气复杂地继续说道：“再加上，lotus和new-s-tep两家店铺，本身定位和风格都非常类似，对价格的要求和接受能力也差不了多少。” 层层筛选下来，只要是两人都接触过类似的面料，选项重合反而就显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不是巧合。”黄禄沉默良久，突然出声说道。 从黄禄坐下开始，除了最开始和路宁打招呼寒暄的那几句话之外，他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不管路宁的话题提到哪一方面，黄禄都是种非常淡定。在意归在意，但却像只是在重温当年发生的事情一样。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管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似乎都不能够再影响到现在的黄禄。 但没想到的是，黄禄会突然说话，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关头。 “面料是李厂给我看的。”黄禄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来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在里面，眉头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起来。 图案和版型定好之后，厂里打了好几次样，黄禄都没有最终决定下来，始终觉得面料的契合度不够。后来他又去拿样衣的时候，经过李厂的办公室，索性就和对方多聊了两句，便恰好碰到了来服装厂推销面料的业务员。 李厂显然和对方认识，便索性招手让黄禄过去一起看。黄禄一眼就看到了那款，自己觉得合适，契合度非常高的面料。 都不用打样，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一款绝对比之前他们所挑的每一款面料都要更适合，适合到他几乎当场就要定下。只不过出于保险起见，再加上李厂也受不了黄禄隔三差五地上门来纠结，索性也答应下来可以尽快给他把样衣赶制出来。 “我记得那个业务员说过，他们是所有服装工厂，一家一家挨着跑过来的。按照顺序，还没到李厂那儿，但他们先行跳过其他家，径直过来了。”黄禄嘴边浮起一抹冷笑，心里满是情绪在翻腾。 样衣打出来之后，黄禄还和李厂感慨，看来一切都是天意。他的好运，似乎一直都在身边。在他被面料这事儿给弄得着急上火的时候，便有人走到了门口。 截止到现在，黄禄才明白过来，一切可能都并不是天意，而是很明显的人为。 既然都能够想办法买通当时的厂长，拿到new-s-tep做的版型和图案，那再让别人“适时”上门来推广所谓的“新样”，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就像黄禄刚认识成延时的第一印象那样：他们是同类，都有一样的目标冲劲儿，是难得的知己和天生的朋友。 成延选中的，黄禄同样也会选中。 “那……这……”赵清然彻底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黄禄，犹豫着问道：“可是禄哥你说了，那家面料供应商的现货早几天就被人给买走了。如果是成延的话，万一你要是没有选中这款面料，成延不是就反而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对。”路宁嘲讽地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绝望：“他从那时候就成了疯子。” 路宁还在和其他供应商讨价还价的时候，成延就已经敲定了接下来他们的重磅主推不说，甚至还全款把所有面料都买齐了。看着原本就非常紧张的现金流，瞬间消失了一大半。黄禄把所有的赌注全都压在了这些突然出现的“新款”上不说，连招呼都没有提前和路宁打一声。 自从路宁和成延在一起创业以来，并非所有的鸡毛蒜皮都需要彼此来商量决定。很多事情，要么是有了默契，要么也会认真和对方沟通一番。 这是第一次，成延一意孤行，而且理所当然到彻彻底底地忽略了路宁的一切想法。 也是第一次，路宁和成延之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吵过架。”路宁说这句话的时候，反而没有了之前的决绝，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平和：“一次都没有。不管是任何事情，都不会让我们吵架。” 那一次，两人不仅吵起来了，甚至还吵得非常激烈。 “我当时都想，干脆一把火把那批布给烧了。” 路宁终于还是没有下得去手。 从来都秉承着流血不流泪原则的成延，哭着对她说，他只是为了想挣更多的钱，想让路宁更有底气地和他在一起。路宁终究还是心软了，咬牙向其他朋友借了钱，才勉强把资金链那一关给挺了过去。 成延的确有本事有天赋。 虽然让lotus差点陷入危机，但一系列服装款式上架之后，销量和反向都非常不错。再加上一直以来的运营铺垫，路宁不得不承认，成延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lotus的数据越是往上增长，路宁和成延之间的缝隙和别扭，就越是在不断增大。或者说，不管这一系列最终的结果如何，路宁和成延注定都不会安生。 甜蜜和平太久了，再加上还是事关利益方面的事，两人很难去彻彻底底摊开来说清楚，只能任由别扭在心中不断滋生蔓延。 新款销量成绩越好，就越替成延证明，他的一意孤行都是对的，错的借此和他大吵一架的路宁。 两人就这样别别扭扭地相处了一阵，直到new-s-tep新款上架，开始铺天盖地地宣传和推广。网上的言论也随之开始慢慢发酵，new-s-tep之前有多强调原创，当时就被反噬得有多惨。 直到那时候，路宁才终于打定主意，想要认认真真地和成延再谈一次。 但没想到的是，后面的事情急转直下，黄禄竟然因为扛不住压力，带着傲气把所有货真正地付之一炬。 lotus借着言论的风向，借着new-s-tep所营造下来的“真正的原创”，狠狠地吃了一波流量红利，乘风而起，完美地突破瓶颈。 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订单和好评，彻彻底底地将lotus的每一个人淹没。不管是路宁还会成延，都分身乏术，连工作的事情都没办法完全应付，更不用说还要抽出时间来和彼此进行新的一轮“争吵”。 等到路宁和成延忙完的时候，黄禄和他的new-s-tep已经彻底封店，消失在了电商行业。与此同时，路宁高高在上的父母，终于在周遭对lotus爆炸式的夸奖和赞赏之中，肯定了成延。 忙完了lotus的事情，路宁和成延两人，就开始被往前推着跌跌撞撞地准备起了婚礼。 “等到后来结婚了，再去翻几个月半年前的争吵，好像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路宁笑了笑，说：“更不用说，成延还是做了正确决定的哪个。” 是成延，开发的新款成了爆款。 是成延，抓住了从天而降的一切好机会。 也是成延，带着lotus突破了瓶颈，达到了一个他们从未想过的高度。 似乎在一夕之间，周围原本还在为路宁找了个“不是很有出息”的男朋友一直在过苦日子而惋惜的所有人，都齐齐地改了模样。他们对成延笑脸相迎，言谈之间满是对成延的肯定，扭头来感慨“路宁这丫头还真是走了狗屎运”“能攀上这么一个能力强的男朋友，属实有福气”。 渐渐地，路宁便主动从决策位退了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路宁的老公成延是一个很能干的人。 所有人知道，路宁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 路宁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此情此景，看起来倒显得有些凄凉惨淡了。 路宁：“不过，我们的心结一直没有真正地解开过。” “可是时间长了，反而谁都不想去触碰了。生活嘛，都想让自己更开心一点，能敷衍过去，能每天什么都不改变地继续下去，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直到，前几年，成延突然提出想要重新在其他平台再开一家店铺。 所做的产品，风格定位甚至后续规划路线，都完全和现在的lotus不一样。更重要的是，成延还要亲自把关。也就意味着，每年有一半甚至更多的时间里，他都没办法待在广州陪在路宁身边。 同时，这也可能是完全独属于成延一人的店铺。不管前期，他们两个店铺之间，会有何种互动和关联。路宁都无比清楚地知道，这应该会是他们关系的一个全新转折点。 或因为分开之后各自冷静，两人彻底放下原来的过往，再次重新真正地走到一起。 也或许，会因为这样而渐渐地分道扬镳。 但路宁怎么都没有想到，成延会如此夸张，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她在之前，或多说少地也了解到了凡特斯所正在遭遇的情况，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竟然会和成延扯上关系。不仅如此，后面她还知道了更多成延隐藏起来的“故事”。 多年以来，身处爱恋中的完美人设，轰然崩塌。 再加上往事的刺激，路宁才走到了凡特斯，选择说出一切。 成延来到凡特斯楼上之后的事情，在场人都已经清楚了，顿时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你，能去直播室重新说一遍吗？”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随即愣住。 “我希望你，”林晓看着路宁，一字一句地开口继续说道，“能够在直播间，把当年的new-s-tep和lotus的事情，重新再说一遍。” 第二百七十一章 去凡特斯的直播室把当年lotus和new-s-tep的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说一遍？ 徐远航陈素等人，不自主地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只有林晓，能够大着胆子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要求了。 当年的lotus和new-s-tep早就已经成为了过去，除了当事人还记得之外，早就鲜少有人提起。对于看客们来说，不管是多么震惊吸引人眼球的八卦，也就仅仅只是一段八卦而已。随着时间过去，能够很轻而易举地就将其扔在角落里。 现在重新提起，对已经封店的new-s-tep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而作为当时时间的得意者lotus来说，势必还会遭受更大更多想不到的负面影响。路宁再怎么对成延失望，也不过仅仅只是在感情上而已。 生意，终究是生意。更不用说，lotus做到现如今的地步，早就已经不仅仅是她路宁一个人的lotus了。 站出来为new-s-tep平反？怎么想都觉得林晓的想法有些过于天真。 就连黄禄，神情都出现了些许松动，看向林晓，眼里不知道是感激还是震惊。 “不可能。”路宁听到林晓所说出来的提议，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从昨天到今天，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面，她接收到了太多关于成延的消息。那个同床共枕多年，一起拼搏一起奋斗，一起携手走到今天的完美人设，竟然不过只是一个假象。路宁无法接受成延完美形象的崩塌，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以及接连两次的受害者就在旁边。甚至路宁自己都说不清楚，她主动找到黄禄和林晓，说出这些事情来，是出于对成延的憎恨还是对黄禄的愧疚。 但不管是出于哪种心情，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和对成延还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不得不压下来的情感，都让路宁没有办法把成延当做真正的仇人，当着直播间百万观众的面，让成延身败名裂。 “你必须要这么做。”出乎意料的是，向来和气好说话的林晓，今天在这件事情上前所未有的坚决。 “不可能。”路宁重复了一遍，随即拎着包起身，看向林晓的时候，虽然神情依旧憔悴，但气势不减，说：“我来到这里，和你们说这些事情，只是因为我无法接受成延竟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样子。并且，我也觉得当年的事情，应该让黄禄知道一下，仅此而已。” “如果你还有其他要求，那我只能够说一声，抱歉，恕不奉陪。”路宁说完，便准备转身出去。 “他违法了。” 林晓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路宁脚步一顿，便听到身后的人语调平稳地继续说道：“我已经录音了。”神情从容，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 路宁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晓。因为睡眠不足和情绪起伏波动太大而红得不行的眼眶，在这种时候更加明显，莫名地给她增添了几分可怜。 林晓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选择迎上路宁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开口：“是否要选择追究起诉的权利，握在我们的手里。” 路宁没说话，依旧这样直直地看着林晓。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这次我们和城南服饰合作出意外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追究，但难保城南服饰不会继续追究。”林晓扬起唇角，笑了下，说：“我可以保证，事情结束之后，城南服饰也不会追究。” “如果你想保住lotus的话，我也建议这件事情由你亲自来说。”黄禄突然起身，站在了林晓身边。 不管路宁的选择如何，黄禄和林晓两人，势必也会借着现如今的流量，把当年new-s-tep的事情重新说一遍，为new-s-tep正名。反正凡特斯这两天被逼得几乎一直在陈述讲故事，多讲一件少讲一件，区别并不大。而lotus虽然作为受益方，可事情实在是已经过去太久了，现在旧事重提对lotus的影响也非常有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晓一眼便看出了路宁的想法，提醒说道：“如果是之前的确不会对现在的lotus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事情也不是你主使的，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但是路总，今时不同往日了” 现在的凡特斯，已经不是当年的new-s-tep了。 互联网世界日新月异，每天都有无数件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同时也有无数奇奇怪怪的事情被遗忘。一件已经过去很多年的往事，还能够在互联网的世界里掀起波浪的可能性，低到不能再低。甚至就连当时new-s-tep出事时候的言论战场，和现在这样铺天盖地的推送比起来，也不过是大巫见小巫。 可现在的凡特斯并不是当年的new-s-tep，现在的他们乘上了直播的快车。 林晓能够把半死不活的凡特斯，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抬上现在的流量直播间。甚至就连原本以为，凡特斯听不过去了的意外，也被力挽，反而成为了他们流量的爆发点。不出意外，明年的大促战场上，凡特斯就已经有了成为lotus对手的实力。 现在又录了音，为new-s-tep证明的同时，再踩上lotus一脚，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呵。”路宁气极反笑，看向林晓，说话的语调不自觉地上扬：“你是在威胁我？” “你可以这样认为。”林晓挑眉，对此不置可否。 “利用现有的证据，我的确可以恢复new-s-tep的清白。但是，不够完美。”林晓笑了起来，说话也带上了强势的锋芒：“我需要的是绝对完美，毕竟，天天听人单方面地讲故事，也挺无聊的。” “这把送给成延的刀，我还是想要你自己亲手递出去。” 路宁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抬起头来看向林晓，神情冷漠：“林大主播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都要吃饭的嘛。”林晓笑了笑，抬起右手往直播室的方向示意了下，说：“路总，请吧？” 至此，何其辛口中形容的那个做事果决雷厉风行，从刚毕业什么都不会的职场新人，到公司新人想要成为的目标的林晓，彻彻底底和黄禄眼前的人重合起来。 与生俱来的锋芒，是藏不住的。 路宁看了一眼黄禄，黄禄翘了翘嘴角，抬起左手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路宁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就像林晓所说，都要吃饭的嘛。 她和成延的感情，早在对方做出违背两人创业原则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变质了。更不用说，对方来到浙江之后，那一系列让人窒息的操作。路宁会选择来到凡特斯说起之前的真相，除了恻隐之心，也不是为了现在的lotus。 林晓他们态度强硬，路宁也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只是站在直播室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忍不住有些恍然，莫名地想起了刚毕业时的那个夏天。 大四一整年，她和成延都留在了广州实习。这违背了家里给她的安排，所以在经济上并未给予太多的支撑。 那时候年少气正盛，总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通过自己的努力不能改变的事情。 路宁和成延实习的公司相隔遥远，且预算不够，只能租下群租房里的一个小小单间。成延体谅她，特地选了离路宁公司更近两个站点的位置。为此，成延每天还得多早起半个小时通勤。 加不完的班，再小心翼翼也应付不了的老板甲方，和学校里截然不同的体验，在同一时间一股脑儿地汹涌而来，压得两人都喘不过气。明明奔波在同一个城市，两人却只能相拥于夜晚的短时刻，但也足够当做慰藉。 拿完毕业证之后，成延便神神秘秘地把路宁拉到了一栋居民楼面前。那位置，比起现在的凡特斯来说，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成城中村的城中村。 可就是那样一个破败简陋的地方，推开门来，藏着完全属于路宁和成延两人的梦。 成延省吃俭用，终于攒下了一笔钱，租下了一室一厅当做他们的工作室。虽然还是被居民屋改出来的，但也勉强能算得上是独门独户，比起之前混乱狭小的群租房来说，环境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搬家那天，还是个工作日。原本喧闹嘈杂的群租房里，只有她和成延两人忙碌的身影。把所有东西搬下楼去之后，路宁走到隔壁的门前，狠狠地踹了一脚。挂在门上的锁，顿时发出了吱呀的声音，看起来摇摇欲坠。 这里住的是一个猥琐老男人，每次路宁去洗澡的时候，他都要站在门口看一会儿。 踹完之后，高兴不过一瞬，路宁马上开始担心锁坏掉之后房东会不会找他们麻烦，连忙拉着还想要上前去补一脚的成延跑了出去。 惊惶又快意的笑声，一路从那里飘到了他们的新家，新工作室。 lotus，莲花。 出淤泥不染，不蔓不枝，亭亭净植。 一如当时的路宁和成延，总觉着自己也能在这乱七八糟的社会里，凭着初心和韧劲儿，闯出一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手机传来轻响，路宁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来的“成延”两个字，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有点开来，而是选择了关机。 她看着镜头前的黄禄和林晓，认真地和屏幕外的观众解释接下来的事情，随即眼神落在了她身上。 路宁把手机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起身拢了下头发，扬起嘴角走到了镜头前。 一如直播刚开始时，她带着lotus的人在镜头前第一次直播那样。 第二百七十二章 没有任何悬念的，凡特斯当晚的流量爆炸，销量以一个相当夸张的速度不断增长，一度登上了平台直播室的第二，仅次于平台官方的直播。 成功出圈。 等到第二天大促结束，热度不减，隐隐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养生运营：我靠我靠我靠，昨晚也实在是太刺激了吧！ 今晚一定早睡：天啊，好多官方号都下场去围观了，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运营什么的不干了：很想采访一下当事人放哥，作为一个运营，在短短一两天之内，经历了流量的暴跌和暴涨，最后是如何扛下压力没有发疯的。 我恨电商：想采访+10086，简直是运营之梦！ 养生运营：运营之梦？可千万别，不管是大起还是大落，都够人狠狠地喝上一壶了。 猛汉落泪：你们都在忙着吃瓜，就只有我在忙着难过，根本走不出来。 今晚一定早睡：太惨了，我前几天还听到猛汉搁那儿感慨，他梦想中的爱恋就是lotus的那一对。从校园一起进入社会，携手一起度过难关，创造自己的商业帝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一堆鸡毛蒜皮。 …… 林放抬手关掉了所有群聊，趴在桌子上神情有些茫然。 从前天晚上开始，他所在的绝大多数群聊，不可避免地都在聊凡特斯的事情。但话题量也不算特别多，除了羡慕他们逆天改命之外，就是问需不需要帮忙的。但昨天路宁上去直播之后，林放的消息框几乎就彻底地爆炸了。 吃瓜的，关心的，遗憾的，羡慕的……各种各样的消息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好几次都把他才刚配不久的电脑给卡得无法动弹。 凡特斯已经脱离了危机，反败为胜不说，甚至还一路扶摇直上，隐隐又要夺冠的架势。围观的群众总算是可以放下心来，自然而然地把重点放到了其他的八卦上。 路宁和成延，lotus和new-s-tep，几乎不管什么时候打开群，不管什么群，里面的内容十有八九都会牵涉到这几个关键词。其中，最令人唏嘘的自然也就是路宁和成延这一对。 越是行业之中的人，越能轻易地与其共情。他们厌恶这样的成延，却又忍不住害怕自己成为这样的成延。 电脑再一次被卡得动弹不了，林放叹了口气，抓着钥匙起身打算出去溜达溜达。没想到刚起身，便看到秦越越在盯着自己，不由得挠了挠头：“干什么？” 秦越越瞪着那双无辜又水灵灵的大眼睛，伸出食指往斜上方指了指。上面挂着那条已经落灰，略显陈旧的红色横幅： 办公区域内，禁止任何形式的叹气。 林放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看了秦越越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放哥怎么了？”徐远航刚一踏进办公室，便看到这两人的互动，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发神经吧。”秦越越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徐远航，问道：“你怎么大早上的就过来了？远山里的发货弄好了？” “当然没有。”徐远航随手拉了张凳子在旁边坐下后，抱着胳膊往后一倒，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压根儿就发不完，我连统计都没有开始统计。现在我只想好好休息下，等到下午再去面对这些残忍而又甜蜜的订单。” 远山里这次难得地改了形制，把原本在庄重繁盛的明制，改为了更为日常的宋制。面料是徐远航连续在轻纺城里泡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甄选出来，性价比又高质量又好的品种。后续对版型的把控，更是将细节怪的特性表现得淋漓尽致。全程改版改了无数次，凡特斯几乎所有的女性成员，不管高矮胖瘦，全都被徐远航拉去试穿了一遍，也算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成品效果自然不用多说，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徐远航在其他平台耐心经营的直播也逐渐有了起色，如果没有其他意外，远山里的销量应该能够达到一个不小的突破。 但偏偏，远山里这次不仅碰上了意外，碰上的还是凡特斯。 前期凡特斯流量暴跌的时候，远山里虽然也受到了负面影响，但毕竟只是借用了对方的直播室占了一个链接，所受负面影响相当有限。但后来，凡特斯流量逆转，直播室一众时装链接里唯一的宋制汉服链接就显得无比醒目。 “再者说了，绝大多数人就是为了来看个热闹才买的，不着急穿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火急火燎地发货。当然了，”徐远航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他们也真的很缺真的很喜欢这衣服，等八卦看完了，热度过了，冷静下来说不定也就想退货了。” “哪儿能这么上赶着当真，还指望人想留下门票钱。”徐远航摆了摆手，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后才又在位置上坐下来。 秦越越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最开始动作还挺收敛，到最后索性也不管电脑屏幕上有没有人在发消息了，单手撑在桌子上乐得不行。 “诶乐什么呢你？”徐远航啧了一声，认真地开口建议：“我觉着你们凡特斯，除了禁止叹气的那块横幅之外，还可以考虑再弄一条。” “什么？” “鼓励任何形式任何地点的傻乐，没有原因，尽管傻乐。” “很实用的建议。”秦越越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等忙完这几天了，我就去和小林姐说说这事儿。反正双十一过去了，还有双十二不是？横幅这东西，还挺实用的。” 徐远航彻底败下阵来，不得不承认：“行行行，还是你们凡特斯的人更强一些。”不管是什么打趣，揶揄的还是真心实意的话，凡特斯的人都总能够很轻易地照单全收，乐颠颠儿地把各种声音当成是夸奖。 “那是。”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刚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觉着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徐远航挑眉，回想着刚才两人的对话，佯装不爽：“见到远山里的销量没想象中的那么好，可把你给高兴坏了吧？成成成，还是你们凡特斯更强。” 秦越越依旧维持撑着下巴的姿势，看向徐远航，笑意盈盈地开口，说：“就是觉着，你好清醒。” “嗯？清醒？”原本还想继续玩笑几句就把这个话题给揭过去的徐远航一愣，顿时就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了。 远山里因为凡特斯的事情，狠狠地赚了一波流量，销量夸张到徐远航完全不想点开后台去看。他总觉着，等围观的群众散去，大家的热度退却之后，店里势必要迎来一波退货高峰。 汉服不比时装，不管如何，受众广，买的人多，工厂做货快而且便宜。这次做货做多了，店里卖不出去，他们做做活动折折价格，也能很快地就把库存解决掉。 可汉服不行。 汉服圈子本身就小，大家不过都是在做品质做名声，一家店铺都被一群人给盯着。本身一年到头就穿不了几次的东西，在高价买了之后，很快就被折价出售，换谁谁都不乐意。贬值快，也会影响到店铺后续的销量和名声。同时，如果备货太少，后续排生产做活就将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流程。的确会有人愿意等上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久，但仅仅只是极少数人群。 为了控制好后面的排单，徐远航不得不把流量变化的因素考虑进去。因此，也就只能装作看不见似的，等大家冷却两天想退的退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开始继续后面的步骤。 但没想到，会突然得到一句秦越越的“清醒”。 “嗯，就是很清醒。”秦越越重重地点了下头，说：“正常人在这种时候，十有八九都被胜利的喜悦给冲昏头脑了。哪儿还有工夫去想后续冷静了别人会不会退货的事情，就想着一个劲儿地发货发货。把货给发出去了，对面就算是冷静下来不想再买了，那估计想着退后麻烦说不定也能留下来。” “禄哥就是这样的人。”秦越越说着说着，语气开始变得忿忿：“今天一大早，禄哥就在动员所有人去帮陈姐发货了。不管退没退，反正先发货了再说。” 听到这儿徐远航也忍不住跟着乐了起来，他看向秦越越，眼底的温柔逐渐开始肆无忌惮地蔓延。 这一刻，他以为自己会去想一下，如果是齐霁对方会怎么说。但当脑海中浮现出这个问题之后，他又觉得这个问题压根儿就不重要。 秦越越和齐霁是不同的人，性格或许截然不同，或许也有些许重叠，但都不重要。至少，此刻秦越越的想法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不用压抑，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去揣摩和打量对方的神色，一起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都让人由内而外地感到了轻松和快乐。 “诶诶诶徐远航，干嘛呢你！”黄禄叼着面包推门进来，看到徐远航正无比悠闲地坐在自己办公室里，顿时就不爽了起来：“人秦越越正在工作呢，现在在我这儿就是可怜杨白劳，没工夫和你谈恋爱。” “你你你，赶紧去隔壁给我发货去。”黄禄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把徐远航往旁边一拽，像极了凶恶的黄世仁：“陈姐他们发货发得都快把屋子给拆了，你去帮帮忙，顺便让他们悠着点儿。” “去吧去吧。”秦越越乐得趴在桌子上，朝他挥了挥手：“顺便增强下发货的熟练度。”声音里满是看热闹的窃喜，而眼角眉梢上，又全是说不出来的温柔和笑意。 “这么赶着发货，你就不怕人家只是想来看个热闹，意思意思地买点东西撑撑场面。等到热闹看完，发现也不是那么喜欢，结果刚想要退货就看到你已经火急火燎地额把货给发出去了，多让人难受啊。” “啧，我就让人难受了。”黄禄乐了起来，语调情不自禁地上扬，说：“哪儿能这么轻松地想退就退，看热闹好歹也得付个门票费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何其辛竟然会屈尊降贵来凡特斯。 不仅来了，还给在凡特斯拉了一大货车的面料。 而且，还是他自己开着运货的货车明年h过来的。 林晓和黄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以及说不出来的茫然。 茫然到，不知道应该先从哪个点开始震惊 当然，心里这样想着，黄禄和林晓还是飞快地跑下了楼，站在货车底下的时候，都还微微地喘着粗气。 “你怎么过来了。”林晓仍然还有些不肯相信，抬头看着何其辛问道。 货车通常都比较高，车门关着的时候，从林晓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何其辛的半个身子。 藏蓝色的西装，无比整洁，和当前的气氛完全不搭。 “哪儿有人穿着西装开货车的？”林晓没忍不住，脱口而出说道。 黄禄这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在林晓开口之后，无比诚恳地仰头看着何其辛，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楼上还有毛衣和t恤，如果你需要的话，要不上楼去换个衣服？” 何其辛的眉头已经彻底地皱成了一个川字，看着两人的神情显得十分不耐烦：“上车，送货。” “送什么货？”黄禄往后面货厢的位置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毛：“又赶出来了这么多？” 林晓循着黄禄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也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货厢上堆着的布，没有打包，只是简单的打卷之后套了一个透明塑料袋。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楚，但也依稀能够辨认出来是什么绒布。 十有八九，就是何其辛答应帮黄禄赶的那个布了。 前两天，才拉了一车到服装加工厂去，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了一车。 无论是黄禄还是林晓，这会儿都有些说不出来话了。两人做过面料，对其中的流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成延给他们的那款长裤的面料，绒毛高度和市面上最常见的绒布略有些不一样，是需要订织的坯布。坯布订织，需要找到对口有相应机器的坯布厂不说，也需要关系足够硬。不然对方压根儿就不会浪费精力去调试机器，更不用说，还以这么夸张的速度把坯布给赶制出来。林晓粗略估计，要想在这么快的速度赶制出来，工厂至少需要调试好几台机器。 做了他们的布，势必就没有时间再去做其他人的布，把机器调试回去，也需要花费很大的工夫。这已经，不是用订单数量或者金钱能够衡量的事情了。 当然，还有后面的染色一切工艺，也是同样的道理。 “刚从定型机上下来。”何其辛随口解释了一句，依旧眉头紧皱地看着两人，说：“上车导航，把货给送过去。” “我……我还没计划好去哪个工厂呢。”黄禄一拍脑袋，一边拿手机出来找联系人，一边佯装小声抱怨：“怎么都不提前说声，完全都没有任何准备。” 没想到他这句话正正好就被何其辛给听到了，何其辛冷笑一声，说：“昨天就通知过你了。” 说话间，黄禄也刚好翻到了何其辛昨天发过来的消息。但这几天给他发消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竟然还把这条给忽略过去了。 难得的理亏，让黄禄难得地在何其辛面前气势弱了下来。林晓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便拉着黄禄一起上了副驾驶位，说：“先上去吧，一边走一边联系，不行就放李厂那儿。” 楼上正愁没货可发，现在好不容易把面料赶了出来，一分一秒都不容浪费。如果陈素知道他们在楼下还有时间去纠结加工厂，指不定就得怎么爆炸。 货车的副驾驶位置相当宽敞，再加上黄禄和林晓身材都有些瘦削，两人坐上去之后也不显得拥挤。 何其辛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说：“如果被交警抓住扣车，后续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 黄禄大手一挥，无所谓地摆摆手，说：“到李厂那边统共就二里地，也没交警。现在主要是看你，能不能载得起俩人的副驾驶。” 林晓看着黄禄和何其辛两人的互动，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嘴角。黄禄似乎总有这样奇特的本领，把本应该煽情到有些尴尬的场景，轻松化解。他把这份善意和感激记在了心头，同时也让对方知道他把善意和感激记在了心头。不管是何其辛也好，还是张亚楠李厂他们也罢，总能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也不需要特别煽情的肺腑之言，一如平常。 黄禄随口又说了两句，这才终于拨通李厂的电话。电话接通之后，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说道：“李厂，何总帮我赶了一批面料出现，现在还没联系好加工厂，我先送到你那儿去。” 李厂笑骂了一声，问道：“什么时候拉过来？我好找人腾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厂里全都在拼命干货，都快没地儿下脚了，还得给你腾地方。” “等下就来，估计十分钟左右。” 电话那头顿时没声儿了，黄禄装作没发现似的，继续念叨自己的事情：“都在赶货？诶，那不是正好，我还愁就我们车上这三人，卸这一大车货，不知道要卸到猴年马月去。” “你可真成。”李厂都快被气出脑淤血了，狠狠地骂了一句：“你怎么不到厂门口了，再给我打电话呢？正好赶得及收拾收拾，出来给你们摆摆阵仗，迎接你。” “那现在也来得及。”黄禄乐颠颠儿地开口，说：“多点儿时间，多点儿准备，场子也能早点热起来。” 李厂直接挂了电话。 “搞定，就去李厂那儿。”黄禄挂掉电话之后，拿出手机轻点了几下，给何其辛导航。 清脆的导航女声响起，何其辛冷哼了一声，径直发动了货车。 黄禄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啧啧称奇：“何总还是厉害啊，豪车开习惯了，竟然也没有忘记开货车的本事。” “这点儿也不至于忘记，好歹也算是门手艺。”何其辛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往林晓的方向看了一眼，翘了翘嘴角，说：“还给你带了个徒弟出来。” 黄禄顿时明白过来，一脸痛心疾首地朝何其辛摇了摇头，说：“好歹现在vision已经算是大公司了，还是这样连司机都请不起。” 林晓一本正经地附和：“还好我们走得早。” vision创始之初，各方面人手都缺，尤其是在送货方面。在这上面纠结的次数一多，黄禄索性就自己去考了货车驾照，实在是没人的时候，他就自己亲自上岗。后来的何其辛，也算是他教会的。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林晓又从何其辛的手里拿过了这根“接力棒”。 去工厂的路宽阔而又笔直，几乎没有什么坑坑洼洼的地方，林晓靠着窗边，渐渐地还习惯了这样放松的状态。 她蓦地就想到了之前，和徐远航一起搬家过来农场社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货车。 感觉似乎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认真算下来不过也才两年。 那时的林晓和徐远航，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两人坐在车上，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乡村的公路，两边全是一望无垠的稻田，间或穿插着一些高矮不一的农村自建房。灰扑扑的农场社区，热闹而又陈旧，那一瞬间不知道徐远航有没有产生片刻的惶恐。他们在这个城市折腾了这么些年，没想到还是又灰溜溜地回去了。老家的农村，和城市里的农村，看起来一样，似乎又有些不同。 当时的徐远航，沉默地在农场面前停下，林晓也停下。往日换地方，重新开始的喜悦面对着眼前的居民楼时，彻底消失殆尽。 有的，只不过是无尽的茫然。 像是带着全身家当在末日中匆匆奔逃的人。没有目的，也没有希望，只求有个暂时的栖息地。 “怎么了？”黄禄察觉到林晓的变化，侧过头来轻声问了一句。 “没事。”林晓摇了摇头，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想到刚来的那会儿了。” 只是没想到，短短的两年间，他们就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跌宕起伏的事情。 从互相嫌弃，到携手相助。亲手把摇摇欲坠的凡特斯，慢慢地扶上正轨，以一种令所有人都惊讶的速度在不断上升。刚进入凡特斯的大门时，谁能想到有现如今的光辉璀璨。 “懂了。”黄禄了然地笑了起来，说：“那时候心里肯定很嫌弃凡特斯。” 脾气一看就很不好性格怪异的烟鬼老板，叽叽喳喳完全放飞自我的客服，稚嫩年轻得仿佛像是实习生的运营，还有一个满面愁容的仓管。任谁第一次进来，都不会看好这里。即使当时选择了留下来的杨柳，也不过仅仅只是把凡特斯当做一个临时休息的跳板。 只不过，黄禄从不介意。 “算不上嫌弃。”林晓也跟着笑了起来，说：“就是有些震惊。” “震惊什么。” “震惊就这么简陋粗犷的工作室，竟然还想要找主播。” “对主播的印象，还停留在光鲜亮丽的直播间吧？没想到，竟然还有要面对一地杂乱鸡毛的主播。” “对。”林晓认真地点了点头，又兀自笑了起来，说：“不过还挺期待的当时。” “期待？”这倒是让黄禄有些没想到，惊讶地扬了扬眉。 林晓点了点头，货车恰好到了李厂他们门口，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林晓自己现如今想起来，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是在帮徐远航搬完家，在楼下看到凡特斯那块硕大无比横幅时，产生了些许的心动和向往。 能这么有意思的人，应该也会有不错的成绩。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错。最后的心动，也不仅仅落在了店铺上。 “下车。”货车稳稳地停留在工厂院子里，林晓推开车门，朝两人说道：“卸货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李厂向来都是嘴硬心软，听到黄禄货都快送到了再通知他，嘴上愤恨，但还是很快就让人一起帮忙着把堆货的地方收拾了出来。等林晓三人刚开进来，工厂院子里早就已经站着不少人等卸货了。 三人下车来，黄禄笑着朝李厂打了声招呼，便要递烟过去。李厂冷哼一声，接了过去别在自己耳朵上，没抽。黄禄也不生气，转头继续对在场帮忙卸货的师傅们一个个地递烟。 “怎么这个点过来？”李厂看到林晓，脸色好歹没有像刚才那么难看了，问道：“恰好算着，我们刚吃完饭来让我们活动活动，消消食儿？” “不好意思，这几天太忙就把这事儿给忘 了。”林晓笑笑，倒是很热真地开始道歉，说：“这批货的时间实在是太紧了，工厂一有空隙马上就给我们做的。所以我们也不太清楚，具体货能什么时候出来。昨天何总和我们打了个招呼，说是已经拉去染厂了。但昨天你也知道，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堆积在一块儿，也就把这条消息给忽略了过去。” 李厂本就不是真的想对他们生气，也知道凡特斯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又听完林晓这么一通诚恳的解释，自己反而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行了行了，你们仨也没来得及吃饭吧？”李厂走上前来，朝三人摆了摆手，说：“都先去吃饭去，饭没吃好来干什么体力活儿？” 黄禄朝何其辛看了一眼，问道：“是不是还没吃饭就过来的？” 何其辛下意识地就想拒绝黄禄的邀请，略微一犹豫，还是又点了点头。 他下午还有个挺重要的会议，早上收拾了很久才西装笔挺地去公司。没想到工厂这么快就联系他，告诉他大货做好了一部分。可原本的货车司机，因为前一天晚上开了夜车，早上那个点就算是被硬叫起来了，状态也不会很好。临时去找，也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合适的熟悉路线的司机师傅。最后何其辛心下一横，便西装笔挺地亲自上阵了。 下午还有会议，从这里回去没有时间再吃饭不说，搬东西肯定也会把西装给弄脏。 在场的李厂黄禄还有林晓，不管哪一个都是人精，肯定早就看出来了他的为难。现在也不过只是找个台阶，适当地让几人先走而已。 “先去吃饭。”何其辛说道。 只不过很快，何其辛就后悔了。 三人坐在逼仄狭小的小饭馆里，西装笔挺的何其辛显得格格不入。 强忍着心理不适，在长凳上坐下来之后，看着桌面上明显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擦不干净的油渍，恨不得马上起身离开。 “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好吃又干净的馆子了。”黄禄抢在何其辛发作之前，开口说道：“毕竟是厂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西餐厅肯定是不可能了。但这家我敢打包票，一定好吃。” 何其辛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点了什么菜？” 黄禄显然是这里的老顾客了，一进门来，老板娘和他打了声招呼，连份菜单都没递过来。黄禄招呼两人坐下之后，便径直去了后厨点菜。 黄禄头也不抬地说道：“豆花肥肠，凉拌鲫鱼，火锅鱼还有仨小菜。” 林晓心下一凛，视线不自觉地往何其辛那边看去，担心对方听到这几个菜名转身就走。何其辛不太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更不用说什么肥肠之类的了。在她印象中，何其辛对吃的没要求到仿佛没有任何味觉。清淡的日料和牛排咖啡，几乎就能横贯他的一生。 出乎意料的是，何其辛听到这些菜名，只是微微地冷哼了一声，甚至还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不用想，黄禄都知道林晓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解释说道：“体谅一下何总，天天和鬼佬们吃饭，都快忘记油烟的味道了。偶尔吧，也是该尝尝这些人间的味道了。” “就这炒肥肠。”黄禄笑了笑，继续说道：“何总以前就挺喜欢吃的。” 林晓看了看西装笔挺坐得笔直的何其辛，又看了看端上来的“豆花肥肠”，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时间向来最会骗人。 几年过去，最好的朋友可能会变成路人。最亲密的恋人，可能也会分道扬镳最后形同陌路。所有的爱好、习惯，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推着往前慢慢腾挪的同时，开始悄无声息地被隐藏掩埋。 可爱好喜欢，却是没法彻底抹去的。 熟悉的味道，总能很轻易地将所有的喜欢唤醒。 林晓看着眼前的人，莫名觉着，对方身上那股高高在上的冰冷和强大的气场，在低头吃饭的那一瞬间，消散得所剩无几。 “你们昨天的直播我看了。”快吃完的时候，何其辛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林晓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也是，昨天这么大动静，你没看才算稀奇。” 何其辛点点头，嗯了一声，说：“爆火出圈。” 黄禄听着他这一句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认真赞同的话，没吭声，只是转头去招呼老板娘把最后几个菜早点上上来。 “还行。”在接何其辛的话方面，林晓就显得相当专业了，不管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她都能泰然自若地接着说下去。“后面还有好几家媒体都想要采访我们，不过暂时都拒绝了，等平台回复一个确切的处理方案。” “你们还挺精。”何其辛笑了笑，说：“现在四处都在盯着你们，想看看接二连三冲上热搜的凡特斯，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让人震惊的离谱操作。没想到，竟然是老老实实等平台处理。” “那当然。”林晓也跟着笑了起来，说：“上再多次热搜，短视频点赞再多，那也是其他平台的流量。店铺发展，还是得看现在的平台，具体要依靠仰仗着什么，我们还是相当有自知之明。” 黄禄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乐了起来。 不管何其辛的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林晓都完全不接招，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说。一个劲儿地把自己身份放低之后，饶是何其辛也完全没法继续说一些什么尖酸刻薄的话。 “行了，先吃饭。”黄禄心情莫名大好，给两人挨个儿递了瓶饮料过去。 “对成延，你有什么打算？”何其辛却不想绕过这个话题，看着眼前两人径直问道。 “没打算。”黄禄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语气里倒是多上了几分怅然：“我答应过路宁，只要她在我们直播间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我就不会再追究成延的责任。城南服饰那边，我也还会去帮着尽量说说。” “呵。”何其辛冷笑一声，斜了黄禄一眼，说：“您还真是活菩萨。我看你后面不是没打算，是打算去申报感动中国或者好人好事吧？”说到最后的时候，何其辛的语气里带上了很明显的怒气，声音止不住地上扬，完全和他现在这幅“绅士”的做派相反。 林晓难得看到怒气四溢的何其辛。认识那么久，还是只有在她决定从vision辞职的时候，何其辛这么不加掩饰地愤怒过。 “行，很好的建议。”黄禄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等下次媒体过来采访的时候，我让他们帮我问问，这种情况到底有没有可能。” 何其辛的声音依旧冷冷的，说：“送你去精神病院的可能性更大。” 眼看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林晓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主动接过话茬，说：“现在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让人意外了。new-s-tep成功洗刷了名声，凡特斯也借机迎来了流量高峰，勉强能够算得上是双赢。如果后续，平台方面对new-s-tep还能给一些支持的话，那这一波就不算很亏。” “差点亏得倾家荡产，还不算亏？”何其辛没好气地说道。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之前new-s-tep那次，我已经能算是亏得倾家荡产了。” 黄禄这话说完，何其辛没再说话，只是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面前的饭菜也没有再继续动一筷子，显然非常不高兴。 “不过，都过去了。”黄禄翘了翘嘴角，看了林晓一眼，眼角眉梢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起来：“现在new-s-tep有机会回来，凡特斯现在也冲上了头部梯队，就挺好的。”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想尽一切快意的办法去惩罚和制裁对方，纵然能够大快人心，但对于现在的黄禄来说，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他在最需要这些慰藉的时候，没有得到，现在已经全然不需要了，再强行去折腾，只不过是浪费时间。 其他人或许不懂，总觉得曾经受到过那么大的伤害，现在情况好了，回击过去自然是理所应当。但林晓懂他，甚至在他还处在往事揭开的冲击中时，就已经懂了，并且替茫然中的黄禄做出了最佳的决定。 林晓同样经历过黑暗和苦痛，没有人能帮助自己彻底走出来，除了自己。 但当自己已经走出来之后，所看到的也就只剩下了前方。痛苦不堪的往事，再提起反而还会耽误了自己往前。 前方，才是他需要一直追寻，并且能够带来快乐的。 “嗯，随便你们吧。”何其辛终于不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又出声说道：“不过我这次过来，主要是因为听到了一些其他风向。”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管在这件事情上何其辛有多么不赞同黄禄和林晓的选择，但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还算清醒的两人都有不错的打算和计划，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多问的那一句，也仅仅只是单纯地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和嫌弃。这次来，除了亲自把面料送货上门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关于他所听到的那些“风向”。 林晓和黄禄也深知，何其辛虽然平时总高高在上，斜扬着下巴睥睨众生不说人话，但在某些关键时刻，也的确非常靠谱。不说别的，悄无声息地把凡特斯四处都找不到合作工厂需要定织的面料几天就搞定，其他人办不办得到另说，能抛开自己公司忙碌得不行的事情，强硬地伸出援手，就已经很能证明这一点了。 “现在找上门来的那些媒体，你们随便挑挑，如果有看得过去的也可以和他们聊聊。当然，最好还是和平台沟通过，一起做这个决定。”何其辛蹲了下，这才继续说道：“我听说，平台方面应该会利用你们这次的事情，推出一些全新的功能和补丁，正好赶上风口，能把维持原创的名号打出去，从而力压对手平台。” 几乎所有网购平台创立之初，都打着便宜省钱的旗号出场。资源稀缺，又要以超低的价格吸引受众，抄袭仿制这种几乎能够算得上是零成本的事情，就成了平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行为。 但无一例外的，所有平台都只想要受众下沉，并不想要口碑也跟着沉沦。只有做高品质，才会让更多人无条件的信任。因此，随着平台的业务量增大，相关供应商和店铺增多，平台对名声方面就愈发在意起来。 现如今，凡特斯所在的平台，经过多年的积累已经开始逐渐擦去身上不好的标签。而成延所在的平台，不过才刚刚开始。于公于私，平台方都不会看坐视不理。利用凡特斯现在的事情，给予对手平台强力一击，才是理所应当。 “我知道，你不是很乐意把私人的事情扩大延伸变成平台和平台之间的战争。”何其辛随意瞟了一眼黄禄的神色，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仅仅只是你们几个人或者几家店铺之间的事情了。” “你应该自己也有心理准备。” 何其辛说完，原本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的黄禄，彻底没了声音。 不管是因为当年的new-s-tep还是现在的凡特斯，黄禄一直以来所维护的都是原创。他无比坚定地相信，只要原创不死，行业的创新和热情才不会真正地死去。 可现实往往不会如想象那般的美好。 从无到有，从声名狼藉到赫赫有名，想要在纷乱繁杂的名利场上挣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来，能做到从一开始就堂堂正正白月无暇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太过认真计较，并不是一件好事。 成延现如今的平台的确存在很多问题，但市场下沉是必然的。它也的确有很多优点是现在所有购物平台都不曾拥有，甚至还是独有的。假以时日，发展起来之后，造福的都是商家和买家。 多个选择，所代表的不仅仅只是眼前的利益。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凡特斯竟然在这种时候，被人推着往前，成为了另一把“大刀”。 “对方平台也和我有再联系。”林晓突然出声说了一句。 何其辛和黄禄两人顿时侧头看了她一眼。 “不过只是打了声招呼，没说具体找我什么事情，我也没想好应该怎么回。”林晓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笑盈盈地开口：“所以我一直没回复，当做还没有看到。” 黄禄没忍住，乐了出声。何其辛看着眼前的两人，顿时有些无语。 对方平台会来找凡特斯谈，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希望不要迁怒平台。不管林晓还是黄禄，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剩下的还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去沟通周旋。何其辛自嘲地笑了笑，反而还有种说不出来的释然。 “你们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你们的吗？”严肃的话题揭过之后，何其辛的语气难得地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不用想都知道。”黄禄撇撇嘴，眼神里全是不满：“无非就是什么炒作王啊，卖惨王啊之类的。之前因为恶意退货，我们上热搜那次，这些话我已经听得差不多了。” “有的人是真的很奇怪，我简直怀疑他们是不是活体etc，随便逮着什么事情都能够杠上开花，骂人骂得天花乱坠。”黄禄提起这些事情来，就忍不住一肚子火，说道：“之前那事儿，我们都还没想到应该利用当时的流量如何如何时，那些人全都给我们安排得明明白白了。阴阳怪气得，像是东西厂出身。” “都是些烦人玩意儿。”黄禄最后总结说道。 因为当年new-s-tep的事情，黄禄对这些各个平台上的言论就分外在意。之前恶意退货的事情被盯上热搜之后，黄禄内心还有些小得意，心里也隐隐地期待着，能够给凡特斯带来些什么。毕竟，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凡特斯当时都能够算得上是“完美受害者”。提出了不文明现象，给平台找到了bug，也实打实地为商家谋了福祉，普通的消费者们也恰到好处地躲开了各种“无差别扫射”。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虽然大部分的言论都是支持凡特斯的，但仍然有不少消息都是在对凡特斯极尽辱骂。 黄禄在林晓他们面前没有怎么表现出来，但心里实在是火大。 这次不管是凡特斯的事情，还是当年new-s-tep的旧账，能被人挑毛病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从事情发生一开始，黄禄就没有上其他社交平台上去看过。凡特斯群里分享的那些消息，他也一次都没有点开过。偶尔被推送刷到了一些相关的，黄禄也恨不得马上划开。现在蓦地一下听到何其辛提起这些，心里咯噔一声。各式各样的辱骂和嘲讽，顿时在脑海中蔓延开来。 林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觉着有些还写得挺好的。” “挺好？”黄禄情不自禁地拉长了声音。 “是啊。”林晓点点头，笑了起来，说：“就是有的写得实在是太过了，我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在写我们。” 黄禄倒吸了一口凉气，悬着的心又往上提了提。 “夸得都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林晓说完，黄禄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听到这里瞬间哑然。 夸得太过了？ 怎么可能？顶多是阴阳怪气到让人没办法一下子看出来。 “不过我觉得都挺写实的。”何其辛破天荒地没有再继续高冷脸，而是扬着唇角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来：“写得挺好的。” “什么内容？”原本还有些不相信的黄禄，被两人的表情整得头皮发麻，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你没看？”何其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最火的那篇，还是一个挺有名的自媒体写的。”林晓和黄禄的视线相触及，便知道对方对这事儿是真的不太清楚。没再继续说下去，径直拿出手机在收藏里找到那篇推送转发给了黄禄。 心念电转之际，林晓突然明白过来黄禄没看的原因了。原本最在意言论的人，现在不管什么消息，都不太会去主动了解，只让林放或者林晓来传达。 或许，这个人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和满不在乎。 林晓语气不由自主地也放缓了下来，补充说道：“类似的正面言论，这次网上都非常非常多，这篇是传播最广，也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篇。” “她写了很多……嗯，我们这几天忽略过去没来得及注意的事情。” 黄禄眉头微皱，将信将疑地点开了对话框，略微地犹豫了一下之后，随即点开了链接。 《生活倾轧之下，总有人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改写身边人的生活。》 “文艺得有些离谱。”黄禄在心里这样想道。但很快，他就安静了下来，脸上的不耐烦逐渐消失。 林晓侧头看了他一眼，即使被过长的刘海遮挡住了绝大部分的眼睛，林晓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眼眶已经微微发红。 这篇文章，没有像很多蹭热点的文那样，直截了当地把凡特斯、lotus、new-s-tep、路宁成延这些引人注目的关键词给写上去，而是从大促开始前一天晚上的那场直播说起。 那场让凡特斯绝望，流量损失严重的直播，是终点却又是另一个起点。 因为当时实在是出现了太多太多人，不管是游戏直播圈，还是三农带货圈，似乎为凡特斯说话想帮他们争取一个说话机会和舞台的人无处不在。 凡特斯，得到了一堆“普通人”的认可。 从二大山里走出来，奔波于沿海城市各大工厂之间，最后又回到老家开始做自媒体，并且帮助村里扶贫工作积极带动身边人致富的张亚楠。 从汉服圈，走到了游戏圈的新兴主播齐霁。 娱乐主播，兼服装模特的桑桑。 还有，各大视频网站自发站出来的美装时尚区博主，大大小小店铺的运营和掌柜们。 …… 他们似乎都和凡特斯很熟，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说凡特斯值得一个被人听到解释的机会。 他们似乎也和凡特斯关系一般，凡特斯的大小动静，他们也只是从网上听到过一些片段。 可，他们就是这么义无反顾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现如今的世界，似乎每天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影响着千万人的生活。 从手机电脑，到现在无处不在的wifi网络。从外卖快递，到电商品牌。从视频录像，到直播带货……那些无数闪耀着新奇感和新鲜感的行业，从陌生到平常。 人们说不上生活出现改变的具体时间，却又觉得似乎是每一天。每一天，都和以前有更多的不一样。 直播带货经过大促盛会的宣传，再加上凡特斯原创事件爆炸般出圈，已经变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不管大大小小的平台，都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 “我说，其他什么拼团购物做直播带货也就算了，毕竟好歹也是购物平台。其他什么短视频社交软件，竟然都开始做直播带货了，流量也还挺大。就我们还有小林姐那个，隔三差五才会发一些穿搭视频上去的账号，现在关注数量都能挡个小网红了。”秦越越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偏离了原来的话题，赶紧又强行绕了回来，说：“这些平台也就算了，关键是我经常买菜的那个软件，现在竟然也开始尝试直播了！就离谱，离了大谱！” 一旁认真收拾挂钩样品的徐远航，听到这里不禁也皱起了眉头，说：“买菜的软件开什么带货直播？现场炒一大桌子满汉全席，还是挨个儿介绍科普这是什么菜那是什么菜？” “其实就是抢优惠券儿。”林晓之前也好奇地去听过，说：“没什么特别的内容，跟电台差不了太多。大部分时候，都是俩直播在那儿聊天互动。定时会放一些活动出来，到时间了在直播间的人就一起互动抢优惠券。数量不大，而且很多都是限定品种才能使用。反正看了一阵儿，感觉还是浪费时间居多。” 陈素啧了一声，相当好奇：“小林你要自己做饭了？怎么还看上买菜软件儿了呢？你下班太晚了，那个点的确是没有其他什么好吃的。要我说啊，干脆之后我下班前给你做点儿什么吃的，等到时候你热一热再吃，总比你在外面吃健康点。自己做嘛，太麻烦也浪费时间，不如好好休息。” 陈素现在正是当上仓管之后，管理的人更多了，操的心也更多了起来。但只要事关一日三餐，她都能马上挤出时间来念叨。念到现在黄禄也开始觉得，不能经常惯着秦越越等人吃零食的坏习惯了，甚至还琢磨起，到点儿要是饿了的话，一人给整一份炒青菜。 听到这儿林晓连忙摆手说道：“不是买菜，也不用特地再给我做饭。下班的时候，楼下烧烤店还会给我留份儿粥。” “小林姐肯定不是为了去买菜。”纪云信誓旦旦地插话进来，说：“直播嘛，不管播的什么，不管在哪儿播，小林姐都会去看看。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聪明。”林晓夸了她一句，解释说道：“现在直播带货这块儿，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凡特斯。我们当然不能满足于现状，或者固步自封，多去看看其他人的直播内容和效果也挺有用的。” “嗐，别说直播这块儿都看和凡特斯了，就是周围人可都是在看着我们。”陈素说到这里，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说：“我朋友还有我老公那边家里，知道我现在在这儿工作，都可羡慕了来着。” 以前，他们只是觉着陈素不过只是在一个小网店里缝缝补补帮忙发货。没前途，或者说压根儿就都没有想过前途这件事情。对于他们来说，稍微体面一点的，无非也就是进个有名的大厂子了。小作坊，工资没保障，指不定哪天老板一个不高兴就不发工资或者小作坊倒闭了，工人一分钱都拿不到。 陈素刚来凡特斯之初，就被不少身边的人劝过。毕竟，实体店开不下去工资发不出来倒闭了，还能拿点儿店里售卖的东西出来抵工资。网店，就一串网络上的数字代码，倒闭了能给现实的人剩下点儿什么呢。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凡特斯渐渐地不仅仅只是一家网店了。凡特斯这次的名字，出现在各大网络媒体报刊上。大公司，还是一家名声这么好，所有人都在为其说话的好公司。任谁看了，都想说一句羡慕。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秦越越打了个响指，说：“今天的我，你爱理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我赞成。”赵清然终于帮徐远航整理好了样品挂钩，笑着晃了下手机，说：“最近这几天，竟然还有不少人来问我跳不跳槽，或者减不兼职的。要知道，以前我刚从上一个公司离职那会儿，四处投简历，压根儿就没有人搭理我。或者偶尔有几条回复的，工资直接被压下温饱线不说，工作的时间还贼长。除开加班，也就给我剩下一个睡觉时间了。” 也正是那段时间找工作接连碰壁，赵清然才会放弃出去工作，开始彻底宅在家里。 还好，还好。 该来的，总会来。只不过有时候会来得稍微慢一些，所经历的痛苦也比其他人要更多一些。 “徐远航，你在扒拉金子呢？”秦越越聊天的间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徐远航旁边看了一眼，吐槽说道：“不对，金子可都没有像你们这样扒拉的。从早上十点开始，到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你来回找了赵清然，禄哥，小林姐，现在还有纪云和陈姐，全都给你看这几块破挂钩，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几个人看，就能给看出花儿来。” “我倒是希望能看出点花儿来，这样就不用纠结了，皆大欢喜。”徐远航乐颠颠儿地回复了一句，随即很快又陷入了纠结状态，说：“这几块面料都不错，优缺点相差不大，根本没法儿做选择。” 徐远航的远山里在接连两次的大促中，销售量都非常客观。被他倚靠的大树“凡特斯”还在费尽心思，让自己销量往前更往前的时候，远山里已经成为了“类目”第一。销量一骑绝尘，甩出其他汉服店远远一大截，达到了真正的“破圈”。 除了凡特斯流量加持之外，远山里这次推出的新品，不仅是版型上的突破和适当创新，配色也相当新颖。销量最大的时候，网络上一度流传着各种各样的配色集锦。吊带背心、长裙和被子的颜色，创造出了无数种搭配来。 但双十一大促的意外红利毕竟只有一次，经过“退款退门票”和友情支持之后，双十二大促的销量本该还要继续暴跌的。但没想到的是，远山里硬生生地抗住了。 原因只有一个：质量的革新。 在起初的汉服圈子里，为了营造出穿上衣袂飘飘的效果，很多夏装汉服都选择了最为普通常见的雪纺面料。普通常见价格低，对于很多新入门的商家来说，最为合适不过。同时因为成分原因，不管是染色印花都能展示出很好得看效果。 可实在是太普通了。 “以前几块钱一米的面料，做成汉服就能卖上几百的价格。现在好了，被你搞得面料成本都上去了不少。”秦越越嘴里叼着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说：“其他商家肯定都恨死你了。” “不值得”算是近两年随着汉服热起来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对汉服的评价。 穿着体验不好，面料劣质低廉，价格却相当高昂。这也是后面仿制版烂能够烂大街的原因之一，没有了设计成本之后，他们能轻松地仿制出和原版一模一样东西出来。 于是徐远航这次在面料方面狠下了一番苦工。 连续跑了很多天轻纺城，在林晓和黄禄两人的帮助之下，才把最终面料给定下来。成本高上了一些，但的的确确和普通廉价的布料有着本质的区别。 阴差阳错地，远山里借着流量带来的东风，硬生生地将宣传做到了最大化。 远山里和其他敷衍圈钱的店铺不一样的消息，瞬间再次席卷了网络。 双十二的销量虽然比起双十一来说，的确也有了大幅度跌落，但远山里也还是牢牢地站在了销量第一的位置。 尝到了红利甜头的徐远航，现在大受鼓舞，准备新款的时候，就更是对面料纠结严格了起来。摆在面前的，本就是他已经精挑细选找出来了的，现如今还要再继续纠结筛选，自然是怎么都决定不了。 “随便选吧。”黄禄急匆匆地进来，看了一眼，说：“如果全都差不多，哪家的品控好就选哪家。尤其是市场货，品控可重要多了。” 徐远航依旧紧皱着眉头，说：“这几块面料，后面的公司都是差不多的。高贵轻纺城东区的，不会差。” 黄禄翻了个白眼，摇着头不准备继续和他纠结下去。 “怎么了？”林晓注意到黄禄进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匆忙。 “没什么大事儿。”黄禄走到林晓旁边，望窗外的方向随手示意了下，说：“又有一些自媒体网红堆在楼下，要来找我们的。” 双十一结束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来找林晓和黄禄要采访。林晓和平台完成发声任务之后，便不打算继续接受其他询问和采访了，一有消息过来，全都已接下来要准备双十二大促为由给拒绝了。 现在双十二结束了一段时间，再加上凡特斯的销量依旧一路往上，在楼下蹲守的人这几天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 “要不……”林晓想了想，突然出声说道：“我们去张亚楠那儿躲几天？” 第二百七十七章 林晓原本只是试探性地提了一句，没想到黄禄当即答应下来。 两人都是风风火火的行动派，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便火速交待安排好工作上的事情，两人收拾着行李便直接去了机场。速度快到，凡特斯剩下的人压根儿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林放：现在正是双旦活动期间，你们真的好意思吗？ 秦越越：昨天还是前天，不是才听到你们打电话和张亚楠说要过去吗？怎么今天就直接走人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陈素：别说我们没反应过来，就是人罗强都完全没准备好。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了的。禄哥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最后没忍住冲进罗强家里，强行把行李箱和孩子给带出来。小孩儿手上都还拿着包子在啃，硬生生被塞进了车子后座。 睡到现在这个点才醒来的纪云，看到群聊宛如五雷轰顶：什么？你们已经走了？我以为小林姐你好歹会来一趟的啊，今天直播的内容我都还没有完全想好呢！ 林晓一走，直播室的任务便完全落在了纪云一个人身上。纪云这段时间虽然已经成长了不少，也能时不时地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直播。但现在正好是活动时间不，林晓一离开便是几天。纪云一想到，自己一个人需要独立策划完成一个星期的直播内容，顿时就觉得头大得不行。 赵清然：不是我说，你们这么赶，感觉不像是在躲媒体，倒像是在躲我们这群闲杂人等一样。怎么？难不成现在就要开始提前度蜜月了？ 赵清然这话一出，凡特斯的群里顿时嘘声一片，所有人开始阴阳怪气地跟风讨伐“万恶的资本主义” 黄禄和林晓看了一眼手机，默契地谁都没有回复。 凡特斯里虽然很多人都没有和张亚楠相处过，但几乎所有人，都尝过了罗强隔三差五送过来的各种小吃。再加上，最近张亚楠的视频越发出圈，凡特斯众人自然也不例外，会时不时地去蹲一发更新，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张亚楠的“粉丝”。现在眼看着林晓和黄禄两人，竟然真的可以去到那个暂时只存在于视频里的“世外桃源”，顿时引来不少艳羡。 等到成功过了安检，几人准备登机时，黄禄这才点开群聊，在里面发了条消息：为了安慰你们，万恶的资本主义决定今天临时给你们放半天假。明天该放假的放假，该值班的值班。 林晓：提前元旦快乐。 消息发出去之后，林晓和黄禄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默契的笑容来。随即，一起关掉手机走进了登机口。 罗强抱着孩子走在后面看着这两人，眼里止不住地泛酸。 还好，他也马上能够见到张亚楠了。 两个小时之后，飞机稳稳地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城市落地。 “他们已经有人在机场外面等我们了。”罗强一手抱着孩子，还想去拎行李的时候，林晓眼疾手快拿了过来。 罗强无奈地看着她，有些止不住地想乐：“统共就几步路的距离，随手的事儿。” 林晓拉着行李箱的把手，让其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笑着看向对方，说：“你也知道，统共就几步路的距离，随手的事儿。” “啧，还是你会做好人。”黄禄摇了摇头，感慨说道：“我帮你拿行李箱，你去把罗强拿。敢情我做了一次不留名的好人呗？” “所以？”林晓看了他一眼。 黄禄微扬着下巴，回答：“没有所以。” 或许是因为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原本一直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工作和压力，似乎也随着落地而短暂地烟消云散了。不管林晓还是黄禄，这时候的心情都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快。 罗强看着两人的互动，又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正处于熟睡中的女儿，心里顿时稀里哗啦柔软成了一片。 远在外地的时候还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等到了现在，他才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期待等下就能见到的张亚楠，期待已经阔别了将近一年的家乡。 当然，更为主要的是，这次回来，如果张亚楠在这边的情况的确不错，说不定他们明年就可能真的会回来发展。 回乡。 即使那里仍旧落后贫困，比不上外面的璀璨灯火和车水马龙，但依旧是自己心里魂牵梦萦的地方。每当一想起来，依旧会让人激动不已。 如果能回来。 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父母可以和他们的亲朋一起，自己可以带着女儿一起和已经拥有了蓬勃生命力的家乡一起成长。 如果能回来。 罗强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拿出手机开机，微信收到的消息便一起涌了进来。罗强挨个儿看完，还没来得及回复，便有电话打进来了。 是村里的人。 罗强和他们沟通的时候，都是用方言。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说得别扭且慢，林晓和黄禄试着去听，能听明白个大概。等到后来，罗强的语速越来越快，林晓和黄禄就彻底跟不上了，索性放弃，去研究周围的路标。 很快，罗强挂掉了电话，转头朝两人往前面的方向指了指，说：“张亚楠没来，她今天实在是走不开，恰好同村有人回去，就让他们顺便捎上我们。他们已经到了，就在前面路口出去。” “那也行，有人接就挺好了。”黄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本来我还想着，是不是可以体验一下你们之前所说的，先转大巴又转大巴，最后继续转大巴的流程。” 罗强挠了挠头，嘿嘿地乐了两声，说：“最后其实应该是转摩托的，不过这几年公路修起来了，能找到小车，实在不行电三轮也能上去。” 黄禄听到电三轮眼睛就亮了，随即还有些挺遗憾地开口：“如果能骑电三轮也好，换我来开，我开这个技术一流。” 凡特斯之前总隔三差五地就出去拉货，有时候车被其他人给借去或者被送去保养了，黄禄就会去借罗强他们家电三轮来拉货。最开始还挺不习惯，没几次之后就如鱼得水，不管市场上的哪条路，他都能轻松地在里面自由穿梭。 “那到时候我再给你借一辆来，你开。”罗强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去我们村里的那条路，还真不是市场上的路能比的。那地方，路又宽车又少，还没有交警来逮你，随便你驰骋。” “那行，到时候给我整一辆试试。”黄禄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问道：“路不陡吧？” 罗强总说他们家在山里，万一当真是座什么高耸的大山，黄禄觉着自己还是应该悠着点儿。 “不算陡峭。”罗强说完，便看到黄禄和林晓两人一起投过来的不信任的眼神，顿时就有些无奈，只能解释：“我们老家是在山里，但也不是正正好的山顶上啊。只不过要想去镇上啊啥的，以前就需要翻山才能出来。现在不用了啊，修了个什么快速通道，从山里穿过去的。” 黄禄和林晓这才了然。 “对了，张亚楠在忙什么呢今天？”林晓想了想，又问道：“农忙时刻不是都已经过了？” 三农博主每年最忙的时候，无非就是春耕秋收的农忙前后。现在已经冬天了，按理说更应该空下来了才是。最近林晓也没太多时间去看张亚楠的直播，自然不知道对方最近这段时间的安排和计划。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村里有什么活动吧。”罗强话刚说完，眼角余光便瞥到不远处站着的一人，对方和罗强的目光相接，顿时兴奋地挥起了双手。 罗强连忙挥手回应。 “走吧走吧，我们过去。” 来接他们这人是罗强的小学同学，也才刚从外地回来没几天，所以总时不时地往外面跑，这才能恰好来接上罗强。 罗强和他的同学，应该挺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最开始还有些尴尬。简单的寒暄过后，把话题拉在了回乡这件事情上来，两人才又渐渐地热络起来。 “诶，我之前一直在省城，就卖点儿什么小吃之类的。现在看到张亚楠在老家搞什么直播嘛，我们就跟着好奇地看了一段时间。看的时间长了，听到他们在评论里说，向往外面卖点儿土特产啊小吃之类的，这就有些心动，想说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你别说，没有这个念头还好，这年头一冒出来，就完全没法儿止住了。我家那口子啊，每天都心心念念着这事儿。后来一想，反正离得近，回来看看就看看呗。” “喏，这不就回来了。” “回来之后，发现认真钻研钻研，说不定还真有不少事儿可以做。索性就直接把省城的小吃店给停几天，最近天天跟在你们家张亚楠后面学习。” …… 两人之间没那些别扭和陌生之后，很快就熟络了起来，老同学更是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自己的事情。 罗强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把视线落在了窗外。 高楼大厦接连不断地飞速从自己身后闪过去，一栋接一栋，完全不带一丝留念。渐渐地，外面的高楼大厦逐渐被起伏不停的小山坡取代，最后彻底变成高耸巍峨的大山。 抬眼望去，这里不再是高楼和平原。变得渺小无比的他们，在群山之间飞速穿梭。 罗强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刚买车开回来的时候，连村里都进不去，只能停在镇上。后来第二年，公路修到了他们村里，他们才能轻松地把后备箱用老家的特产塞满。 再前面呢？ 他又想到刚和黄禄认识的那会儿。 那时的他和张亚楠，初出茅庐，看着那个陌生而繁华的城市，无比茫然。黄禄告诉他们，试着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似乎此后的没一天，睁眼闭眼就全都是希望。 “想什么呢你？”林晓看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黄禄，轻轻地撞了下对方的胳膊。 罗强和他老同学交流都是用的方言，林晓和黄禄听不懂，索性也就不听了。最开始两人还会简单地就外面的变换的风景说上几句，后来渐渐地就都沉默了下来。林晓侧头看向黄禄，对方很明显就是在想什么事情。 “想你。”黄禄脱口而出说道。 “……”林晓有些无语，却又觉得好笑。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滑了？ “我在想，没认识你的时候。” “怎么了？”林晓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没认识我之前，是个又颓又丧脾气又不好的烟鬼。” 黄禄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又颓又丧了？”要知道，他这一路走来，可是帮助安慰了不少人，再怎么也算得上是发光发热了。 “我当然知道。”林晓笑了笑，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不管是她也好，还是黄禄也好，或是张亚楠罗强以及更多的人，都有过那么一段又颓又丧的日子。仍旧还是在努力工作，但对每天的生活似乎都没想抱什么期望。 直到，有那么个人，或者一群人出现。 只此一生，全力以赴，为时未晚。 “回来了，这就是我们的老家。”罗强欣喜地看着两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