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道侣每天都在互演》 第1页 《心机道侣每天都在互演》作者:苍山暮色【完结】 简介: 戏精白切黑受x比他更爱演的攻 温颂川少时名扬天下,惊才绝艷到让人心生敬畏,却被人骂疯癫。正道之人无不厌恶至极,但因温颂川修为极高,每次见到他还得尊称一声温道长。 更令人髮指的是,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求娶一代天之骄子的大师兄宋庭为道侣。后来宋庭把他挂在受刑台上做成了人彘。 温颂川带着记忆一朝重生,摩拳擦掌准备杀掉宋庭报仇的时候,却是接到了一纸婚书。 宋庭想和他结为道侣。 温颂川:…… 温颂川就顺水推舟应下和宋庭的婚约,准备杀了他。 【文案二:】 宋庭上一世作为风光无限的大师兄,却被自己的道侣温颂川背刺而死,死得悽惨悲凉。如今他重生到自己和温颂川还未成婚之时,这一次他要先下手为强杀掉温颂川! 【文案三】 于是,众人都知道温颂川要和宋庭结为道侣,无不震惊。但是很快就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两人实在是太相爱了! 温颂川要摔倒的时候,宋庭面带微笑扶住他,语气宠溺:「怎的这么不小心?」 宋庭笑里藏刀防御值拉满,温颂川袖里握剑抵上了宋庭的心口。 宋庭受伤之后,温颂川飞奔上去紧紧抱住宋庭,神色紧张:「没事吧?受伤了没!」 实则温颂川里衣暗器蓄势待发,宋庭嘴里含着毒药等着温颂川靠近毒死他。 针锋相对,互相拆台,刀刀致命! 再后来,温颂川和宋庭发现事情好像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温颂川被推到床上,他抬起头看到某人的面容,咬牙切齿地说:「你演我?」 灼热的唿吸打在耳边,某人轻笑一声道:「不敢,我与夫人互演罢了。」 【1v1 he】 【都非善茬】 【文案已存档】 内容标籤:强强天作之合 仙侠 重生 主角视角温颂川互动宋庭配角预收《清冷先生的绿茶小狼崽》请多多支持~ 其它:小天使们看看其他预收哇~ 一句话简介:谁才是真影帝? 立意:突破困境迎来希望 第1章 千年玄铁打造的绞刑台散发着十足的寒意,让人轻易不得靠近。一眼从边缘往下望去,就是令人胆寒的万丈深渊。 带着无上剑意的猎猎寒风颳着温颂川的脸,直接把他的脸颳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汩汩而出,打湿了他苍绿的衣襟。 他的四肢被挂在绞刑台最中间的那根柱子上,绑住手脚的铁链上面还有他自己画的符文。 他稍稍一动,铁链「哗啦」作响,符文就会泛起白色的光芒,灵力自下而上蔓延开来,仿佛在灼烧他的灵魂。 他闷哼一声,弯了弯毫无血色的嘴角,平时潋滟着的桃花眼都少了几分活力。 眉间的一点硃砂痣都似乎失了血色,变得灰暗。 他当然知道这一份剑意是来自于谁。 正是他名义上的道侣,无极宗人人敬仰的宗主人,宋庭。 当时他做出求娶宋庭的这个举动,人人都骂他疯癫,他都不以为然。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是个疯子。 疯了才会给自己找罪受! 没有让他等多久,守着绞刑台那两个弟子朝着一个地方拱手抱拳,声音洪亮:「宗主!」 是他来了。 温颂川忍着灼烧的痛苦低下头,本不欲抬头相见。墨色的长髮没了玉冠的束缚顺着肩膀垂落在地。 随后,一个墨绿色的剑穗就扫到了他的眼前:「怎么?当初是你要求娶我,你现在还不抬头看看我?」 声音微凉,全然不似之前的温柔。 温颂川继续低着头,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自己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道袍。 有点可惜,这是他压箱底的新衣服呢,这第一次穿,就被弄成这个样子。 突然,下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来,他被迫直视宋庭的眼睛。 那是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漆黑如墨的眼眸。 下巴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让温颂川忍不住痛唿。 「这样就叫疼了?现在的你可变得真是孱弱。」宋庭甩开他的下巴,嫌恶地拿着帕子擦了擦手。 这力道大得把温颂川掀翻在地,内脏俱是一颤,血腥味从喉咙蔓延开来。 既然如此,他也不顾手脚上束缚的符文,勐地靠近宋庭,一口带血的唾沫喷到了他的脸上。 宋庭也算是长得剑眉星目,俊美无双,端的是大宗宗主的身份,何曾不是被追着捧着的天之骄子?想跟他做道侣的都能从无极宗排到塞外诗。 只可惜,被他半路截胡了。 带着口水的血喷了宋庭一脸,让他看起来分外可怖。 温颂川看着宋庭这幅样子,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笑声迴荡在绞刑台,清润中带着绝望。守在绞刑台边的弟子们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气不敢出。 堂堂无极宗宗主人,被他这个疯疯癫癫的道侣喷了一脸口水,狼狈不堪,想想都是好笑。 宋庭身旁随侍的几个弟子都吓坏了,连忙想要一拥而上,把这个疯子给按住。 第2页 宋庭挥了挥衣袖,眼底浸满了杀意,冷声:「不必动他!他现在已经与普通人无异,任我拿捏。」 话音刚落,便抽出自己身侧的那把盏月剑,剑身一闪,眨眼间就刺穿了温颂川的身体。 剑身瞬间抽出,温热的血液呲了出来,地上和衣物上全是刺眼的猩红。 「我怎么会这么快就让你死呢?你这么轻易就死了,我怎么报你羞辱我的情谊呢?」宋庭抬起手,握住悬浮在空中的剑,空中挽了个剑花,斩下了温颂川的一个肩膀。 现在的温颂川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他的耳膜就像是被捂住一般,什么都听不真切。 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左臂剧痛袭来,他感觉越来越冷,身体都快成一块冰了。 血液喷溅,蜿蜒而下,染红了青石板。 天空中雷鸣大作,远处不时闪过几丝幽光,巨大的飓风唿啸,似乎天地都快为之一变。 「有本事你现在就弄死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温颂川强撑着站起身,鬼魅般轻声呢喃着,因为失血过多和符咒对灵魂的攻击,脸色越发苍白。 突然之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迷离,所有的人物和景象都开始变成光点消散在空中。 温颂川勐地睁开眼,坐起身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还在紧紧攥住被子,背上已经是冷汗涔涔,穿堂风吹过屋子,吹得外面的竹林沙沙作响。温颂川打了个寒噤。 记忆的最后,就是宋庭阴沉着脸,一刀一刀地把他削成人彘,挂在了无极宗门前供人观赏。 如果是梦境,那也太真实了些。刀刃刮过皮肤的战慄,和削皮入骨之痛,都仿佛是真正发生过的一样。 恨意在胸腔里蔓延,怒火卷袭了脑海。 「须弥。」 那是一根通体泛着淡红的竹节鞭,可以随着法器主人的心意在尖剑和鞭子当中无缝切换。 是温颂川突破金丹之时获得的本命法器。 温颂川看着自己的本命法器,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随我杀上无极宗,去取了宋明方的头颅,给你祭祭血!」 须弥剑身嗡鸣一声,似在回应温颂川的话。 温颂川御起须弥,如一道流星般奔向了无极宗。 山下几个洒扫弟子见温颂川如此着急地出门,都开始议论起来:「那是不是温长老啊?」 「好像是诶。」 「这么着急出门干啥去啊?」 「好像是无极宗的方向?」 无极宗内。 宋庭骤然睁开眼,额间满是汗水,他大口大口唿吸着,心脏连带着胸腔一起震动。 他抬起手缓缓抚摸上自己正在跳动的心脏。 这里上一刻还被温颂川用一把短刃刺穿,似乎瀰漫的痛楚还停留在这里,被贯穿的刺痛让他紧紧咬住后槽牙。 被人辜负的期待在这一刻化成无尽的愤怒。 「温!颂!川!」 明明是你先求娶我!明明是你让我动了情!明明是你让我放下一切理想和抱负只为和你好好生活! 凭什么! 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刀刃刺穿心脏的痛楚!! 宋庭翻身下床,提起盏月就准备冲出门去,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剑气当空落下。 宋庭眼神一凛,抬手格挡,盏月和须弥带着主人的愤怒和怨恨,刀刃相触的一瞬,就爆发出了巨大的灵力。 「碰!」淡红色和蓝绿色的灵力始一相撞,就炸裂开来,灵力余韵波及到方圆十里。 下一瞬,凡是被灵力覆盖的地方,花草树木房屋建筑,全部被绞杀成为齑粉。 不少无极宗弟子纷纷朝宋庭居住的地方望去:「那是哪里?怎么这么大的灵力波动?」 「好像是宋师兄的地方?」 「宋师兄在干嘛?」 「兴许是在练功呢。」 「哇,这么大动静,不愧是宋师兄!」 而他们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下一秒,大地开始微微震动,宋庭所居住的天舒峰直接被两股相争的剑气从中间砍下,一分为二。 「地震了?!」 「快看宋师兄的天舒峰!」 「上面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在打架吗?」 「好像真的是在打架啊啊啊!!!快去禀告长老!」 口中的两位主人公现在却是焦灼得不行。 在两剑相撞的那一刻,温颂川运转体内灵力之时,就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的灵丹明明好好的,可是里面却是空空荡荡的,能够运转的灵力只有三成?! 剩下的七成去哪了?! 温颂川甩剑的动作都犹豫了几分。自己的三成功力打宋庭全盛时期,毋庸置疑是肯定打不过的。 而此时的宋庭也攥紧了剑柄。 他的丹田内灵丹正在运转,蓝绿色的柔和光芒看起来有着极强的生命力,但灵力不多,只剩两三层成左右。 这能如何打?! 虽然这样想,但手底下接温颂川袭来的杀招却毫不含煳。 两人眨眼间又过了几百招,盏月和须弥的剑身都快擦出火花了,两人也是打红了眼。 宋庭/温颂川: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把他一起拉下黄泉!! 最后甚至扔掉法器,贴身肉搏起来。 温颂川出拳劲风袭来,宋庭往后微仰躲避后一个扫堂腿攻温颂川下方。 第3页 温颂川一个屈膝踢在宋庭的小腹,宋庭拉住温颂川的脚踝把他用力扔到地上。 温颂川打宋庭是拳拳到肉,宋庭更是直接往温颂川的脸上招唿。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身上除了脸几乎没一块好肉。 温颂川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掌中凝起灵力,直攻宋庭的面门。 宋庭见了也迅速反应过来,掌中蓄力,与温颂川掌掌相撞。 灵力再一次铺开,淡红与蓝绿交织,在空中慢慢融合,形成耀眼的白光。 温颂川和宋庭的灵丹开始自行运转,不过他们俩谁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灵丹的中心,潜藏着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 他们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在两掌相触的一瞬,汹涌澎湃的灵力似乎回到了自己的体内,还比之前更加充盈起来! 灵力居然回来了一成?!! 两掌一触即分,双方也俱是脸色一变。 我的灵力怎么会在他那里?!! 想到这里,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下了动作,对立而站。 宋庭沉了脸色:「温颂川,你还敢来见我!」 温颂川抱剑叉腰,冷笑一声:「我如何不敢来见你?!」 宋庭:「看来,你也一切都想起来了!」 温颂川:「是又如何?」 场面一瞬间静默了片刻,两人都没出声。 须弥剑身震动,似乎是在表达主人起伏的心绪。温颂川按下了须弥,冷眼看着眼前这人。 他实在是恨不得宋庭能够立即暴毙而亡,然后把他碎尸万段,肉就拿来餵狗吃,骨头送给药宗当花肥! 可是! 他真的万万没想到宋庭在他死前还阴了他一招!把他的绝大部分灵力封印在丹田!让他现在处处掣肘!! 想到刚才,温颂川不由得紧抿双唇,连带着握着须弥的手都微微颤抖。 看来解除封印的办法就在宋庭身上,若是他现在就死,那可能极难找出办法能够快速解开封印了! 既然不能弄死,那就只能「好生款待」他了。 两人的心路歷程如同镜子般復刻,这一刻也没想再要杀死对方了。 毕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是最最折磨人的法子了。 想到这里,两人几乎同时一笑,异口同声:「宋明方/温清,咱们来日方长!」 第2章 今日春和景明,万物復甦,桃花灼灼开在漫山遍野。 无极宗的大长老程青阳已与回阳宗的宗主岳乘风岳乘风交谈多时。 「你说什么???!!」守在宗主门外的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大跳。 坐在位置上的岳乘风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大了些,望了望门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再说一遍,你想干什么???」 因为情绪激动,岳乘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杯子弹跳起来,滚落到地上,摔得个粉碎,茶水也顺着桌沿流到了地上,滴滴答答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岳乘风的大弟子敲了敲门,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师父,你们没事吧?」 这怎么又吼又摔杯子的?!不会是要打起来了吧?! 这可不能行啊!! 不会无极宗围攻回阳宗吧?那到时候咋顶得住啊? 没让他等多久,岳乘风的声音传来:「无事,不小心摔了杯子,等会进来收拾一下就行。」 话音落,宗主抬起眼,打量面前的程青阳。 就凭这句话,他就可以把这位长老的来意定义为来者不善。 他就说之前那半个时辰跟他扯什么乱七糟八的两宗和谐发展,共存共荣的,还一直把话题往温颂川身上引,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坐在岳乘风对面的程青阳显然也是脸上挂不住了,脸给臊得涨红,声音也更低了几分:「我们的意思就是,我们无极宗的大师兄,宋庭,想来向回阳宗温长老提亲,想结为道侣,……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还怕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从袖子里掏出了好几件器宗出品的上乘法器,还是岳乘风羡慕很久的:「这是代表无极宗送给回阳宗的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看着面前的法器,宗主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可恶,这些都是好货啊! 放过真是可惜了,可是提亲这件事,却是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们真是向回阳宗清远峰的温师弟……提亲??」提亲二字在嘴里绕了好几圈才吐出来。 他始终不敢相信,为什么会是温颂川。 作为玄天境第一宗门的嫡系大师兄,哪种道侣找不到?药宗,兽宗,器宗,摘星楼这些大宗门不知道多少人趋之若鹜。 为何会看上他的师弟? 他的师弟他自认为还是了解的,脾气自是不太好的,难免有一些骄纵在。就不知道这位同是天之骄子的大师兄能不能受得住。 免得到时候亲家不成反结仇。 宗主的眉头都皱起深深的沟壑。 而且温颂川是宗门里的顶樑柱,因为温颂川的存在许多宗门才不敢来挑衅甚至是俯首称臣,若是温颂川离开了回阳宗,那这些宗门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那他们回阳宗不得被拆入腹中? 程青阳看到了宗主不断变换的神色,显然也知道了宗主在想什么,他微微一笑:「当然,温长老只是无极宗大师兄的道侣,并不是无极宗的弟子,所以回阳宗也还是温长老的归属宗门。而且咱们之后可是亲上加亲,回阳宗若是有难,无极宗也不会修手旁观的。」 第4页 说完,程青阳从袋子里掏出了几件周身散发着磅礴灵力的法器。这种可以自己产出灵力的法器可太不多见了,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程度。 看着桌子上摆满了闪亮亮的法器,有一些还闪着光晕,宗主犹豫了,眼神不止一次往那边瞟。 无极宗实在给得也太多了! 所以宗主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慢慢把放在桌上的法器往程青阳那边推:「事关重大,我要问一问温师弟的意见才能给出答覆来。」 无极宗宗主点头:「这是自然。」 宗主坐在位置上思忖片刻,轻轻招手,唤来一个小弟子:「你去清远峰请温长老来一趟,就说是……算了,这种事情就不必烦他专门跑一趟,你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一下,问问他的意见。」 想到前几次请温颂川前来却被拒绝的经歷,心里嘆了一口气。 弟子领命后就迅速向清远峰去。 清远峰是回阳宗三大主峰之一,望之蔚然,高耸入云。山腰围绕着淡淡的云雾,往上就是一般弟子看不到的,山腰往下就是茂林修竹,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之态。 其他两峰都是弟子成群,热闹得紧。就清远一峰,弟子凋敝,除了洒扫的外门弟子,就只有何观和温颂川二人居住于此。 一片茂密的竹林内,曲径通幽,伫立着两座小小的竹院。 院门口用一个要掉不掉的木板虚虚掩着,进去就能看见好几个支架上搭着晒着的各种草药和书本。 阳光斜斜晒进窗台,斑驳地在室内撒下点点碎金。 温颂川斜靠在窗台,坐在自己的小木桌旁,除开衣袖洗得发白卷边之外,苍绿色的外杉配着雪白的里衣。 他微微垂着眼睫,遮住了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薄薄的嘴唇轻抿,眉间硃砂熠熠生辉,一幅什么事情都不会被放在他的眼中的不入凡尘模样。 眉间硃砂痣如血一般红。 好一副仙风道骨的好皮囊。 红泥小炉上煨着一个琉璃瓶,外面散发着淡淡的光晕,里面沸水翻涌。 温颂川垂下眸子,小汤匙放在壶里搅动。 架子底下烧着炭火,上面的壶正在「汩汩」冒着热气。温颂川还在往壶里倒饴糖。 山门大阵传来一阵波动,温颂川头也不抬道:「诶,师侄,你去看看谁来了,给人开开门。」 何观在后院卖力地噼竹子,闻言「嗯」了一声,擦了擦汗准备赶往山下。 何观是温颂川的师侄,他的生父是温颂川的同门,因一次妖兽之乱折戟在塞外诗,小小年纪的何观就没了依靠,在宗门处处受人欺负。 直到偶尔一次被温颂川所救,之后就一直跟在温颂川身边。虽然还是以师叔侄相称,其实温颂川早就收何观为亲传弟子。 路过温颂川时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师叔!!!您怎么能把器宗送来的法器琉璃壶拿来煮茶呢?!」 茶壶飘出了香味,清香中带着些许甜腻的味道。 何观瞄到了琉璃壶旁的一个小碗,上面还残留着熟悉的饴糖,声音里带着些不可置信,连手指都在颤抖:「壶里是……去年药宗送来的的雪满头……?」 「对啊。」 「里面还放了饴糖……?!!」 「没错,一个苦味好难喝,放点糖中和一下。」 何观看向他,瞬间眼神都变了,活像一个丈夫拿着钱去外面花天酒地,自己在家里勤勤恳恳干活,还过得十分拮据的妻子。 雪满头是极品灵茶,种植都非常不易,需要清晨露珠浇灌,灵力温养,还不一定长成,夭折在半路上的茶叶数不胜数。 但是此茶功效非同一般,可以增长灵力,修补魂体。 只是所得数量不多,且保存极难,所以非常珍稀。 暴殄天物啊! 温颂川:…… 温颂川不耐烦地踹了他屁股一脚,把何观踹得一个趔趄:「你在这里费什么话呢?赶紧去开门去!」 何观忍住滴血的心,偏过头不忍心再去看那一壶乱糟糟的茶,飞快朝山门大阵跑去。 不一会,温颂川就见到了客人,是宗主身边的左来使。 左来使见到了温颂川,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温长老。」 温颂川抿了一口自己制作的茶,茶水在体内正在修补自己的灵魂碎片,顺便也修復一下身上的伤势。 前几日和宋庭打了一架,真是一点不留情,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现在浑身都疼得不行。 温颂川总算没那么难受了,舒服得眯起了眼,声音也开始懒洋洋的:「什么事。」 「今日无极宗的大长老程青阳来找宗主洽谈两宗的和谐发展,有一件事需要问过温长老的意见。」 温颂川把嫌恶掩在眼下,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手指轻扣茶杯杯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你说。」 「无极宗代大师兄宋庭来向温长老提亲,愿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程青阳说,只要温长老同意,聘礼将会在一刻钟内送到我们回阳宗。」 温颂川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在口中转了一圈,还没咽下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何观更是一脑袋撞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嘭」响。门框直接被他撞出一个窟窿眼。 但是任谁都顾不上这个门框,还在消化着这个巨大的信息。 「……哈?!」 第5页 温颂川想过无数种宋庭想方设法折磨他的可能,可是这是万万没想到的一种。 不大不小的堂室此时寂静得可怕。 等了许久没有动静,立在一旁的左来使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温长老……?」 温颂川此时脑子正在飞速运转。 他上一世的死肯定是因为宋庭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可以重来一世,灵魂也碎成几块了,灵力还被封印得不剩多少,这是不是重来一世的代价也有待商榷。 但是一定能够确定的是,宋庭肯定有解开封印的办法! 温颂川蹙眉。 若是之前灵丹还未损坏之时,他与宋庭尚有一战之力。 只是如今,与之一战极有可能会战败。 不知现如今宋庭求娶有何目的,想要弄死宋庭的话,阳谋不行,那必然只能用阴谋。 接近宋庭,才能有机会。 左思右想,这无极宗也是非去不可。 思忖片刻,已经转了千百个弯。温颂川展颜一笑,眉间硃砂痣都似乎栩栩如生起来:「辛苦左来使了,去回復宗主,这门亲事,我应下了。」 左来使的身影又如流星一般回了浪川峰。 何观听到温颂川的答覆,脑子跟听天书一般晕晕乎乎的,又被门槛绊了个趔趄,一脚栽进了门口池塘里。 惊得池塘里的鱼儿四处逃窜,恐殃及自己。 程青阳得了温颂川的回覆就回了无极宗与宋庭商量婚期,不消两刻,绵延数十里的聘礼就从无极宗鱼贯而出,进了回阳宗。 这可让玄天境许多修士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一度占据了大家饭后闲聊话题榜榜首。 无极宗山脚下的一个小客栈内,大多都是无极宗宗门的弟子,还有一些路过的散修。 一桌散修喝着小酒,其中一人吃着牛肉:「诶,你们听说了没,无极宗的那位天之骄子,要有道侣了!」 另一人明显不信:「你是说那个大师兄?不能吧?!只是说回阳宗和无极宗的联姻是板上钉钉,也没说一定是那位大师兄啊。」 「啧,你是不是傻?除了那位,其他人哪还有这个规格的聘礼排面!」 「就不知回阳宗是哪位修士有这般的好福气啊!」 一人像是知道什么秘闻一般,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啊,这聘礼是送到回阳宗温长老手上!」 那几人听后均是不屑的神情:「切,你编谎话还是要编个好点的呗。」 「兄台如此这般不真诚,咱们就此散过。」 「温长老可是回阳宗的战力巅峰!给无极宗送过去,回阳宗怕不是嫌自己死得太早了?想想这也是不可能的啊!」 说话那人急了:「是真的!我有亲戚在回阳宗浪川峰当值,亲耳听到的!」 这几人还是不信,拿剑转身出了门,刚刚还坐满的一个桌就这样不欢而散。 小客栈二楼,墨色的衣角在空中翻卷,宋庭站起身,对着同行师兄弟道:「回宗门。」 这几位跟着一起出来的师兄弟都面面相觑,很明显,他们看到过数十里的聘礼,也听到了刚刚那几个散修的谈话。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们最为景仰的大师兄,要娶那位回阳宗疯疯癫癫的长老为道侣了。 「大师兄,是真的……?」 一个弟子抬眼向宋庭望去,像是想要一个亲口说出的结果。 宋庭闻言,嘴角绽出了一抹笑意,眉眼都舒展开,看起来就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对,到时候你们都要来坐一桌!」 大家看着宋庭这般开心的模样,也不愿多说什么,唯独最后一个落单的弟子,眼里闪过不甘。 宋庭现在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他现在一捋衣袖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到现在有些地方还是青肿的。 而且他灵力被封印得就剩下一点,若是这件事被敌对宗门知晓,那还不趁机打过来?! 怕是恨不得把他的皮都给扒下来?! 想到这里宋庭就忍不住直磨牙。 温颂川你真是好样的!之前算是小看你了,之后咱们走着瞧! 第3章 柳树已经抽了条,正在微风的吹拂下晃动着枝条。碧绿色的湖边已经开始有很多春耕的人。 和煦的阳光跳跃着,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在地上洒下流动着的点点碎金。 大历写着今日宜嫁娶,宜升迁。 所以今日是宋庭升为无极宗宗主的日子,也是温颂川嫁给宋庭的日子。 回阳宗和无极宗挨着也不远,平日里就多般琐事相互磋磨,这次更是暗自较劲,一家锣鼓喧天,另一家就鞭炮齐鸣,谁也不服谁。 许多修士都听说了这件事,专门在两宗山脚下的客栈歇了脚,就等着看热闹。 温颂川还是一如既往在小竹屋里面,没事就糟蹋雪满头和琉璃壶,还喜欢拿着小竹条指导何观练功。 仿佛他的生活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何观练完功,擦了擦汗,看着屋后摆的聘礼,再看看屋前左右来使送来的嫁妆和婚服。 虽然他现在还是消化不了自己马上就会有一个新师叔这件事,但是马上就要大婚了,那万一婚服这些不合身,还是师叔受人诟病。 于是他大汗淋漓跑进屋,看向温颂川:「师叔,你来试试婚服呢!大了小了我好给你改改。」 第6页 温颂川听到这话,搅拌琉璃壶里雪满头的手都顿了一下,记忆仿佛恍惚了,零星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 光影之中,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手上拿着一件新衣服,声音温柔:「你快来试试!大了小了我好给你改改。」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却因太快而抓不住。 温颂川蹙着眉。 他感觉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想不起来了。 抬起头看见何观还拿着婚服在门口等他,温颂川:「试个屁!老子没把这件衣服撕了都算好的了!」 见温颂川如此态度,何观也知晓师叔现如今的不快。 任谁被人求娶都是觉得下了面子,更何况是师叔这样的人。 左右来使来到山门前,供着手,把灵力注入进纸鹤中,让纸鹤飞上山峰来到温颂川的窗棂旁。 小小的纸鹤点着脑袋,扑闪着翅膀发出左右来使的声音:「请问温长老准备好了吗?该出发了,不然赶不上吉时了。」 温颂川拿着婚服转身进入了房间,何观探头看了看师叔没有回覆的意思,只能先让两位来使在山脚下先等待一会。 没有让别人等多久,温颂川换了个衣服就出来了。 蹲在门口的何观抬头一看,瞬间呆在原地。 虽然平时和师叔生活在一起,但师叔就没怎么收拾过自己。平时穿个洗得发白的卷边衣服,袖子一撸就开始干活,要不就是抽个小竹条来抽他。 骤然看见收拾过的师叔,还是会被惊艷一下子。 温颂川把自己的头髮用一根小木枝束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不少。大红色的喜服衬得肌肤雪白,但是眉间的硃砂痣红得快要滴血。 垂着眼翩跹而来的模样,就像是一位怜惜凡间劫难而神降的谪仙。 「师叔准备好,咱们就下去吧!」这次没等温颂川多说,何观蹲下身,让温颂川趴到他身上。 「这成何体统?!」温颂川拧着眉不愿上去。 「听别人说,出去的时候脚不沾地,寓意此一去,顺顺利利。」纵使温颂川再不愿,何观也还是倔强地想要背温颂川下去。 看着这头自己养出来的小倔驴,温颂川嘆了口气,还是趴在了何观的背上。 因为温颂川换衣服耽误了些许时间,宗主带着青鸾鸟牵引的喜轿直接从浪川峰来到清远峰山脚下接他。 彼时温颂川一下来,宗主就把他塞进青鸾轿,挥手让前面的弟子驾驭青鸾赶紧飞:「前面的赶快!后面的跟上!」 于是在回阳宗山脚下的修士门都看见回阳宗宗主和弟子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护送着中间那台奢华的轿子往无极宗的方向飞去,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的嫁妆。 无极宗众人也早已在山门翘首以盼,一看到前面打头的旗帜,就赶紧派人去喊大师兄和长老们。 宋庭的师傅是无极宗的宗主,但已经去云游几百年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只要宋庭成婚,就可以接任宗主的位置。 所以宋庭现在虽没有宗主之名,但已经掌管无极宗上下多年。 此时的宋庭虽然穿着婚服,还在批阅着众宗主递上来的宗门事务。 弟子前来敲门:「大师兄,温长老来了。」 「知晓了。」 他沉下眼,慢悠悠放下笔,把这些看过和没看过的分门别类。 从衣柜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暗器和毒药,放在衣袖里。 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殊不知。 温颂川坐在青鸾轿内,掀开自己的外衫,内里绑着一种粉末状无色无味的毒药。 他微微挑眉,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次就算搞不死宋庭也够他喝一壶!!! 这个轿子外面倒是雕金画银,奢靡至极,就是里面弄得非常草率。为了弄得喜庆一点,帘子和车壁都是红彤彤的一片,看得人眼睛疼。椅子也不舒服,硬得硌屁股。 哪些小弟子办的这事?!净做些表面功夫!外面倒是看起来好看,里面是啥也不干啊!!!老子的屁股都快彻底分成两瓣了!!! 温颂川一边腹诽一边想用灵力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他虚虚握拳,凝起灵力来。灵力在空中拧成一股强劲的绳,环绕在他的身边。 舒服多了! 温颂川喜滋滋地坐在自己用灵力做的坐垫上。 他撩开帘子,前面不远处就是无极宗的大殿。 巍峨陡峭的山峰上伫立着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 乌木沉香百尺楼,雕栏描金琉璃瓦。 可真是好不气派! 看着地方越来越近,温颂川放下帘子,准备自己的着装。 下一秒,颠簸的轿子骤然停下,把温颂川颠了一个趔趄:「哎哟?!」 他没有料到最后落地的时候这么不稳,轿子又太过于狭小,一时间无法调整自己的动作,眼看就要脸着地摔倒在地上,内衫的粉末状毒药也因为这个颠簸掉到了轿子底箱的暗匣里。 我的药!!!不对,我的脸!! 温颂川下意识就催动灵力把自己给拉住,稳住身体之后,他想撅着屁股下去够他的药瓶。 他朝下面摸索了好一阵,沾了一手的灰,却怎么也摸不到那个圆滚滚的小药瓶。 宋庭在外面等待许久,脸上逐渐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 他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还不出来?!!! 第7页 再下一秒,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进来,拽住温颂川的手腕,一把给扯了出来。 温颂川眼看就要够到那个小药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扯出去。 温颂川:???? 这只手干干净净,指腹有很厚的茧,手指修长,手掌也很大。 温颂川瞬间就意识到这是宋庭的手。 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在感受到阳光的那一秒,温颂川立刻眯起了眼。 骤然从黑暗到光亮,眼睛还有些不太适应,干涩的眼睛立刻泛起生理性的泪水,模煳了视线。 宋庭替弯腰出来的温颂川撩起轿子的帘,一只手牵着温颂川的手。 温颂川的手比他小一圈,这么握着刚好握得住。 温颂川的手有点冷,乍一下宋庭还以为自己摸到的是一块玉。 等温颂川从轿子里出来的时候,宋庭一只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这里面有他的暗器,只要轻轻一按,以肉眼不可见的针就会一下子刺破温颂川的衣服,封住温颂川的经脉,让他的灵力运转不了。 这样就可以任他拿捏! 因为这种针细小如牛毛,也不会让人发现痕迹。 计划好了之后,宋庭几乎是马上下定决心,准备在温颂川抬头的时候就开始按按钮。 但是当温颂川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眉间正中心的硃砂痣正在熠熠生辉,简直就像是从谪仙变成一个勾魂夺魄的魅仙。 眼波流转间都是不谙世事的纯欲。 宋庭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他好像都从未见过温颂川这幅模样。 无极宗长老站在一旁,见宋庭牵着温颂川没有动,面上还在笑眯眯地跟回阳宗宗主说:「这俩孩子,真是,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一转身就在宋庭的袖子边重重扯了一下。 是你要娶的,可别给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掉链子啊!! 宋庭被扯得的暗器没拿稳,一轱辘就从衣袖里滚了出去,顺着地面滚到人群里,不见踪影。 宋庭:??!! 索性周围的人几乎都在昂着头看他和温颂川,温颂川也在侧着头擦眼泪,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宋庭咬了咬后槽牙,挤出微笑牵着温颂川往前走。 没事,还有药。 宋庭摸了一下自己身上仅剩的一瓶毒药,舒了口气。当时就为了这个暗器没作用做了两手准备,没想到这会还用上了。 殊不知,自己牵着的温颂川也同样抚了抚自己的内衫。 还剩个暗器,能弄死!!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心思,一起进入了无极宗的大殿内。 大殿里高朋满座,都是各个宗门的宗主和重要的长老,还有就是修为极高的散修也在邀请之列。 一些小宗门的长老和宗主脸色十分凝重。 大家都想看看回阳宗和无极宗的联姻到底是何意图。 倒是那些大宗门,几乎都是笑容满面地说说笑笑,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 最开始只知道无极宗的大师兄要娶一个回阳宗的人,结果看到进来的人是温颂川的时候,即使是满心怀着祝福的人都坐不住了。 喧譁声顿时充斥席间,敲锣打鼓的声音都抵挡不住吵嚷。 「怎么会是他啊?回阳宗修为最高的人,居然与大师兄结为道侣?!」 「就是说,不应该啊!回阳宗就这样把人送走了?!」 「我去!!无极宗接任宗主求娶的居然是他?!」 温颂川垂着眸,把那些议论的声音全部收进耳朵里,但是面上还是不显。 一声锣鼓喧天,镇得堂下人都噤声了,出现了一阵异常的寂静。 无极宗长老趁着这个机会,来到了正中央两位新人旁边,朗声道:「现在吉时已到。」 宋庭和温颂川一人牵着一头的红绸,向空空荡荡的主位跪下。 无人坐高堂,周围是看着他们的人群,斜前方是无极宗的长老和回阳宗的宗主。 不怎么好动手。 温颂川向周围看了一圈,下了结论,就老老实实地和宋庭拜了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夫对拜……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1】」随着无极宗长老带着笑意的话音落下,大家都纷纷开始喝彩。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谁敢说一个不字? 温颂川悄悄揉了揉跪疼的膝盖,再偷偷看着宋庭完全没有笑意的脸,腹诽道。 还是这么装,假正经。 温颂川的暗器已经从内衫换到袖子里,准备等人群散去的一剎那就动手。 他的指腹摩挲着暗器的剑刃,微凉的触感让他眼睛微眯。 马上一切都要结束了。 殊不知宋庭和他是一模一样的想法,宋庭面上假意逢迎着前来祝贺的宾客,手中已经拔掉了毒药的盖子,就等着一剎那的时间挥袖撒到温颂川的面门。 两人都在默默计算着时间。 礼成后,无极宗长老就准备让各位宾客去宴厅用膳。大家也开始转身往外走。 就是这个时候!! 两人几乎是同时挥袖,但是属于宾客的人群里却发生了异动。 几个宗门怕回阳宗和无极宗联姻,互相帮助增长实力,就雇了几个散修来破坏这场婚礼。 第8页 今日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乏有实力稍逊一筹但是身份尊贵的。 药宗的三小姐,器宗的大公子,御兽宗宗主的嫡传弟子,还有摘星楼的天知都聚在这里。足以见得这几个实力强劲的宗门对无极宗和回阳宗联姻的重视程度。 若是这次婚礼办得不成功,那么回阳宗和无极宗无疑是颜面扫地。 几位实力不俗的散修对视一眼,分散开来,运起自己的灵力,召唤出灵剑开始往宋庭温颂川和其他实力不行的人的方向砍去。 等两人反应过来时剑意已逼至眼前。 而两人为了躲避剑意都往旁边一闪,宋庭的毒药扑到了追击温颂川杀手的面门,而温颂川的暗器杀掉了追击宋庭的杀手。 宋庭:草…… 温颂川:完蛋…… 第4章 看到双方的动作,两人具是一愣。 但是没时间多说,因为从屋外黑压压涌上来的新一波杀手开始涌上来,人数之多,粗略一看就不止几百人。 他们个个身手矫健,藏在黑色面具后面的眼睛如鹰隼一般,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他们冲进宾客堆里,让不少人受了惊吓。使原本就毫无秩序的场面更加混乱。 雇凶破坏婚礼的几个宗门宗主都懵圈了:「我们……雇了这么多吗……?」 「好像是只有几个啊……」 「那这些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 回阳宗宗主脸色都变得苍白,看着一旁抽出剑来神色凝重的无极宗长老:「这波杀手来者不善,不像是普通接单的杀手……」 无极宗长老点点头:「看他们的腰间。」 回阳宗宗主目光移到那些杀手的腰间,那个地方明晃晃地吊着一个牌子,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那个牌子是木质的,上面画着一个烫金的兽头。 回阳宗宗主的手瞬间就开始渗汗:「万极殿?!」 话音一起一落之间,无极宗长老已经冲出去与那些杀手开始交锋了。 宾客里显然也有认识这个特殊身份标志的人,他失声道:「万极殿?!」 一旁有不了解情况,还傻傻站在原地的散修,通常都是隐世山林不经常出来的,所以还搞不太清楚状况:「那也是一个宗门吗?」 「万极殿算是玄天境里比较丧心病狂的宗门。」 「他们一直致力于让整个玄天境的宗门都臣服在他们的脚下,所有资源都能为他们随取随用,修炼的功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三千的路数。」 「惹急了自己自爆也要拉着对手一起死!」旁边人闻声还有不知道的,赶紧给解释了一通,然后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躲避了。 这几乎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所以被定义为魔教也是无可厚非。 这时间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记住等会的目标了吗?」领头的一个蒙面黑衣人眼神犀利,直直望向人群中穿着婚服的温颂川。 据他们得到的线报来看,温颂川现如今极少使用灵力。 虽然没有真正缺失灵力的证据,但即使是捕风捉影的机会也不能放过。 他已经阻碍万极殿了太久太久了! 何况这次宋庭和温颂川的结合,恐怕也是冲着覆灭万极殿来的! 若是能解决掉宋庭和温颂川其中一个人,那自然是可以。 但若是做不到,能把这场婚礼毁灭得多么糟糕,对他们来说都是有利的! 其他杀手应是,分开成为四个大股假意朝四个宗门的核心弟子攻去,剩下一部分精英力量开始接近温颂川的身边。 因为场面过于混乱,此时四个宗门的四个核心弟子身边还没有太多的随从。 其中一个领头的给其他人打了个眼色,其他人都明白了。 趁现在人不多,赶紧下手!若是杀不死温颂川和宋庭,能死一个也是赚。 温颂川就眼看着越来越多都杀手聚集在他的周围,还隐隐有把他和宋庭隔得越来越远的趋势。 面对温颂川的杀手们运起灵力,一起朝他攻去。 温颂川面色一凛:「须弥!」 须弥剑嗡鸣着从远处飞到温颂川身边,温颂川握住剑柄回身抵挡在身前。 霎时又软下来,只留一个手柄,变成鞭子的模样。 一条竹节鞭被温颂川甩得猎猎生风,破空之声让人听着都胆寒。 须弥随心而变,裹挟着法器自带的灵力,为温颂川抵挡住一切伤害。 作为鞭子的尾部亮起红色的光芒,如火焰一般把所触碰到的敌人全部焚烧殆尽。 「尽量躲着这鞭子走!」杀手头领恶狠狠瞪了须弥一眼,开始吩咐接下来的计划。 温颂川淡红色的灵力绽开,不少鞭子裹挟着灵力落在了杀手身上,一鞭子就可把敌人扇得皮开肉绽。 但是那种一次杀不死,死不了能爬起来又开打。 就像是一块甩不掉的饴糖,黏得让人上下牙都张不开。 宋庭反手就抽出别在腰间的盏月剑,蓝绿色的剑气如水波纹一样铺开,顺着剑身蔓延。 他眉间尽是冷冽的神色,大红的婚服和蓝绿色的灵力形成极大反差。 盏月剑剑身开始嗡鸣振动,灵气以人肉眼看不到的速度洞穿这些杀手的四肢,给他们的身体射出无数个小小的血窟窿。 如果能马上得到救治,肯定是不会死的,但筋脉断尽,基本上也是废人了。 第9页 这个时代,如果你是废人,那连异兽的地位都不如。 所以这些杀手只能感受到体内的血液流失,直至死亡。 这一手把宋庭周围的杀手都震慑住了,纷纷后退了一大截,不敢再轻举妄动。 有这个空隙后宋庭第一眼就向自己身旁不远处的温颂川望去。 温颂川虽然对付这些喽啰绰绰有余,但是也耐不住人多,本来灵力就没多少,这下更剩不了一点。 瞬息之间,对面的杀手又攻了过来,阔斧大刀直击温颂川面门,温颂川拿着手中的须弥抵挡住一击,须弥剧烈震动,温颂川的虎口也被震得发麻。 宋庭微微蹙眉。 温颂川怎么回事?全盛时期的他不应该会是这样样子! 但是既然有人帮他解决了温颂川,那也省的他再多费力气。 只要看着温颂川别死透就行。 温颂川咬了咬后槽牙,心中才是叫那个气啊。 若不是他灵丹被封印,现在还能够轮到他们站在这里喘气?! 而且!!真的一点也不公平! 凭什么杀手都在自己这边,宋庭那边都有时间看戏! 他眼眸微眯,嘴角扯出一个邪性的笑。 喜欢看戏是吧?!那就让你看个够!! 温颂川装作体力不支的模样边打边不着痕迹地往宋庭那边退,很快就退到宋庭身边。 「明方,你如何?!」 一退到宋庭身边,温颂川就停止了防守,装作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抓着宋庭的衣领就躲在他身后:「我检查检查你受伤了没啊!」 两人的身体一相触,丹田奇异的感觉就充盈了全身。 灵丹上面的封印被完全解开,丰沛的灵力让温颂川都觉得此时可以与天道一战! 可是两人身体稍微分开一些,灵丹中的灵力重新被抽离开。就像之前一样被死死封印住。 温颂川不信邪,再一次和宋庭贴近身体。 灵力再一次充盈身体。 分开。 灵力在丹田回归于沉寂。 不是吧? 这个封印怎么挨着就有,分开就没了呢? 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出怔愣的表情。 但是时间不等人,宋庭长臂一伸,一把将温颂川捞入怀中。 灵力瞬时在经脉中勃发。 盏月剑剑身嗡鸣,似乎是在回应宋庭的感召。 盏月剑作为玄天境十大神器排名之三,肯定不止刚才解决杀手的那些能耐。 恢復鼎盛时期的宋庭才算是人间杀器。 浩瀚的灵力以他自己为中心铺开来,蓝绿色的灵力就像是海水一样朝周围涌去。 下一瞬,凡事铺开的灵力都裹挟着无比霸道的剑气,瞬间就绞杀了被灵力覆盖住的所有杀手,屋内瞬时瀰漫着血雾伴随着肉沫,如血色花瓣一样飘散下来。 不少没有见过宋庭出手的修士都被这一股子残忍的方法给震惊住了。 血腥味浓重得有些睁不开眼,有不少人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开始捂着自己的嘴吐了。 形式稍微开始好转了, 温颂川看着层出不穷的杀手,心里止不住地暗骂,两根手指夹住袖中的符纸,一手抓着宋庭的衣领,一手凭空画符。 黄色的纸张在甩袖的过程中就已经燃烧殆尽,最后几丝黑色的灰烬都在无人都角落飘散在空中。 上面用硃砂画出的图案在瞬间就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下一秒,一条席捲半个屋子的火从光芒中窜出来,腾飞到空中,然后俯仰而下腾飞于空。 热浪让里面所有人都顾不得其他,一熘烟从屋子里跑出来。 「嘶!好烫!」 「赶紧走!」 最后剩下的杀手对视一眼,咬着后槽牙道:「不是说温颂川受了重伤吗?!怎会如此?!!」 「可恶!现在看来,是消息有误!」 「他这是想害死我们!」 温颂川的脸上也溅上了几滴血,他嫣然一笑,抬手就抹去了血迹,大红的婚服加上这个动作,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今日是我大婚之日,招待不周,各位见笑了。」 局面压倒性对温颂川他们有利,大部分人终于可以歇下来了。 但大家的目光却纷纷开始飘到宋庭和温颂川所在的地方。 无他,实在是两人的相处模式让众人大跌眼镜。 宋庭垂着眼,握住温颂川的手:「如何?」 实则悄悄探出灵力,准备往温颂川的身体里一探究竟。 温热的触感覆盖在温颂川的手背上,激起他一阵酥麻。 温颂川:??!! 逢场作戏嘛,谁不会呢! 温颂川笑着摇摇头,回手拍了拍宋庭:「无事。多谢。」 两股灵力互相穿梭在对方的身体里,探测出来的结果就是双方均在鼎盛时期。 莫不是只有自己的灵力被封了??! 众人算是给惊掉了下巴。 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恩爱?! 之前没看好过他们的人都开始自我反省起来。 真是看走了眼啊! 这让在不远处的杀手都开始踌躇。 怎么办? 杀手头领眼看自己带领的几百人都快要死伤殆尽,他咬了咬牙,恨声:「走!」 看来是他们之中出了内鬼!! 传递出了一个假消息,让兄弟们前仆后继地来送死! 第10页 第5章 余下的杀手走了之后,程青阳才从犄角旮旯里冒出头来重新主持婚礼的进行。 「今日双喜临门啊!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远道而来的道友来祝贺咱们无极宗和回阳宗的好事,现在大殿里的仪式已经结束了,各位道友现下可以移步去宴厅,饭菜已备好,大家开怀畅饮啊!」 看着大殿里的残肢碎渣,还有无极宗大殿被烧掉一半的屋顶。 众道友:谢邀,突然不是很想吃了。 对程青阳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更是有了一个深层次的认识。 毕竟刺杀的魔教杀手都可以说是远道而来的道友。 但是这也让那些宗门的一些精英弟子们重新认识到这位无极宗新上任的宗主,和回阳宗的护宗长老的真正战力。 一些人眼里的心思浮沉也都被按了下去。 要动,现在也不是一个好时机。 所以大家又恢復成了其乐融融的模样,许多人说说笑笑地三两走在一起,来到了无极宗的宴会厅。 无极宗不愧是玄天境第一大宗门,连宴会厅的木料都是极其昂贵的栖止紫檀木建造而成,屋檐檐角瑞兽排排站立,金漆刷的身体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众人拾阶而上,很快便来到了开阔的宴会厅。 宋庭宠溺地扶着温颂川的手,像是保护什么珍宝一般,从宴会厅的门口进来:「来,慢点,小心台阶。」 只有温颂川知道,现在宋庭那只扶着他的手紧紧钳住他的臂膀。 手劲大得几乎是想就这样把他的骨头给捏碎! 疼死了!!!真是可恶极了! 温颂川心里已经把宋庭从上到下骂得体无完肤,但脸上回以甜甜的笑容:「嗯,谢谢明方。」 他看似轻轻拂开宋庭扶住他的手臂,手上已经积蓄了灵力变成淡金色的灵焰。 足够融化法器的火焰在宋庭的手上一扫而过,宋庭几乎是瞬间就扭曲了表情。 他放开对温颂川的钳制,袖子抖了抖,伸出手一看,那一块肉都被烧得黢黑。 若不是他靠在温颂川身上,修为还在大乘期,只怕这股火焰可以顺着他的手臂直接烧掉他半个身体。 「行了,不许再玩了。」宋庭抓住温颂川的手,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恢復笑容:「咱们该上去了。」 好的,直接威胁上了! 温颂川嘴角扯出一个笑:「嗯,咱们是该上去,不然让宾客好等。」 虽然面上说好暂时休战,但两人也开始心照不宣地用灵力试探。 温颂川觉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觉得吧,若是宋庭真的休战,那这灵力纯当餵狗。 但若宋庭真的暗算他。 温颂川眼神微眯。 那别怪他不客气了! 淡红色的灵力就像是一阵雾气,在空中蔓延开来。 它在空中伸出了小尖,小心地试探着,下一秒,它就触碰到同样正在试探他的熟悉灵力。 宋庭/温颂川:!!!!! 果然!!他就知道他没看错这个阴险狡诈的人!! 就喜欢玩阴的! 彼时一碰到,两股灵力就迅速展开对抗。在释放和被消磨中展开循环运动。 宋庭一路把他牵到宴会厅的最高处,那里立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摆满了珍馐。 宋庭和温颂川落座之后,大家才开始落座。 就在两人互相较着劲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位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 湖蓝色的外衫衬得他更加清润,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可以洞察人心的浅色眸子。 仿佛任何心事在他的注视下都无所遁形。 「未曾想天知亲自赏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恕罪。」宋庭微微欠身,对钟离归露出抱歉的神色。 浅色眸子被眯起一个小小的月牙,钟离归含笑着,端起酒杯:「钟离归携摘星楼众弟子恭贺两位喜结良缘,也恭喜宋宗主继承无极宗宗主之位!」 宋庭右手还牵着温颂川的手,两个灵力因为对抗着而胶着不分。他左手端起面前的酒:「这就谢过天知了。」 温颂川也跟着一饮而尽。 随后场面就是一片寂静。 没什么其他场面话好说了,钟离归也不准备多留:「那我······」 桌下淡红色的灵力和蓝绿色的灵力交织在一团,相互融合之后变成光点消散在空中。 桌子因为两人动作幅度过大,灵力外泄,撞到了桌子的顶部,桌子不合时宜地抖动了一下,上面的酒杯里都盪起了水波纹。 「吱呀」一声,不大不小,但是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 还不等钟离归问出口,温颂川把两人紧握的手放到桌子上摇了摇:「不好意思,刚刚碰到了。」 「看起来宋宗主与温长老两人感情甚笃啊。那……我就不打扰了,祝二位修道路上一路相伴吧。」既然温颂川都这么说了,钟离归也不好意思逮着问。 他微躬下身,转身离去。 「天知,如何?」 钟离归一下来,宗门内的弟子们就围上前来问道。 且不知这回阳宗和无极宗联姻到底是个什么目的,最主要的就是要试探他们到底对摘星楼有无恶意! 钟离归思忖一番,微微蹙眉:「他们给我的感觉很奇怪,……看起来很和谐,但是又很矛盾。」 第11页 「难道他们之前的那些相敬如宾都是装的?」 「应该不可能吧?若是他们不相爱,为何要成婚?回阳宗和无极宗还没有沦落到联姻的地步吧?」 「这倒也是……」 众弟子七嘴八舌议论了半天,却见钟离归一句话也未说。 其实不是钟离归不想说,而是他不敢说。 他作为摘星楼的天知,最擅长的就是阵法和占卜了。这玄天境他自认为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可他为这两人卜出来的卦象却是奇怪得紧。 卦象显示。 大凶。 这多少年都没有出过这般几乎毫无生机的卦象,无论从哪里演算,都是杀机四伏,生机渺茫。 奇哉怪哉啊。 等到钟离归走后,温颂川嫌恶地甩开宋庭的手,从怀里拿出帕子把自己的手擦了三四遍。 宋庭觉得温颂川矫情得不行,半点目光都不想落在他的身上。 但是逢人敬酒的时候,他们又不约而同地装出一副恩爱两不疑的模样。 就这样,一场「主宾尽欢」的宴席就结束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天边也染上了一层橘红。 太阳落下了帷幕,月亮爬上了山腰。 各个宗门的弟子们也回去得七七八八了,实在喝个烂醉,回去不了的,程青阳也安排好了客房。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你们好好洞房花烛夜,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听得两人都满头黑线。 程青阳走前把一个小瓷瓶塞到宋庭手中,并朝他挤眉弄眼。 宋庭面上镇定自若点头,实际上早就开始揣摩。 他不会是看出来了吧? 还专门给我送毒药? 就这么想让我把温颂川弄死? 趁温颂川在屏风后面换衣服的时候,他拿出小瓷瓶打开一看。 是散发着香味的膏体。 他看到这东西的一剎那,额头上的青筋就冒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程!青!阳! 宋庭面色铁青,怒火从心而起,想立刻把这个无极宗看似风光的大长老捏死的心都有了。 一天天的脑子里不想着正经事情! 回过头想去找程青阳算帐,可程青阳早就已经跑远了。 宋庭只得把这个小瓶揣进兜里,推开门走进房间。 房间里挂着红色锦缎扎成的绢花,一人手臂粗的红烛正在燃烧,滴落的蜡油在下面堆成厚厚一叠。 大大的烫金「囍」字挂在高堂,前面堆着两盘子红枣和桂圆。 宋庭推门进来的时候,温颂川已经换回自己的道袍,嘴里还在嚼巴,桌子上散落着一大片桂圆壳和红枣核。 见宋庭进来,温颂川嘴一撅,一个圆滚滚的桂圆核就画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咕噜咕噜滚到宋庭的脚边。 「真是不好意思了。」温颂川呲个牙对宋庭笑着。 宋庭踱步到温颂川身边:「温长老把这些枣子桂圆全都吃光了,怕不是要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听到这句话,温颂川差点被红枣核卡住嗓子眼:「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见温颂川如此吃瘪,宋庭勐然靠近他,唿吸交缠着:「你夫君我身体好着呢,不劳温长老操心了。」 温颂川被噁心得差点吐出来:「你能不能滚远点?我看到你就烦。」 宋庭:「哎呀,现在看到就烦人了?以后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温颂川握紧了拳头,就想马上召唤出须弥把宋庭杀掉,直接一劳永逸! 可是这个想法一升腾起来,就被自己按了下去。 要杀他,现在可不是时候。灵丹的奇怪封印还未寻找到破解之法,若是现在就杀了他,那自己岂不是要靠着三四层灵力过一辈子? 到时候不知道暗处蛰伏的多少豺狼虎豹看到这个时机就会一拥而上,把他拆入腹中,死得可能会比前世更加惨烈!! 温颂川深唿吸了一口气,手也不自觉放开。他抬起头,扬起笑脸,一字一句道:「那我,可要好好跟宋宗主过,一,辈,子,了。」 第6章 宋庭嗤笑一声。显然不把温颂川的话当做一回事。 他慢慢走到衣柜旁,假装翻找衣服,实则从层层叠叠的衣服下面翻找出来一个小药包。 他把药包拆开,让所有药粉都往中间聚拢,折起来。 然后把外衫褪下,借着穿衣的动作把小药包藏在袖子的夹层中,施施然走到了温颂川的身边。 目光瞄到了温颂川靠着的红木桌子,上面端放着一个红瓷酒盏,配了两个小巧的酒杯。 「既然现在都是洞房了,那我们不喝合卺酒,岂不是辜负了今天诸位道友来贺我们的喜。」 宋庭勾唇一笑拿起桌上的酒盏,往杯子里倒酒。 清亮的酒液被倒进杯子里,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水波。 他先拿的是靠近自己的杯子,倒酒的时候袖子松松垂下一半,正正好遮住倒酒时的杯口。 瞄了一眼温颂川,温颂川还在专心致志给自己剥桂圆。 他就顺便把袖子里的药粉顺着酒液一起倒进了杯子里。 这种药粉遇水即溶,根本看不出一点痕迹来。 等到药粉和酒完全融合之后,宋庭把酒杯放到温颂川面前。 然后拿起温颂川面前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第12页 醇厚的酒香味瞬间瀰漫开来。 温颂川俯下身靠近酒杯闻了闻:「嗯,好香的酒。」 宋庭:「这当然不是凡品,这酒得来颇为不易,所以需得好好珍惜才是。」 好好珍惜? 温颂川把这几个字放在嘴里反覆咀嚼了一番。 然后才抿嘴笑了笑:「是要好好珍惜,一滴都不能浪费。」 宋庭展了展手臂:「来吧。」 温颂川的右手绕过宋庭伸出来的那只臂膀,苍青色的道袍和玄色道袍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看起来竟是意外的和谐。 温颂川低头,垂在桌下的左手手指微微一动,指尖射出一股精纯的灵力,绕过宋庭来到了窗外。 两人手臂相交,就在温颂川的唇即将触碰到杯沿的一剎那,窗外突然有某种动物穿梭的声音。 挂得树枝和叶子都在「沙沙」作响。 宋庭眯眼,放下酒杯,马上回过头去:「谁在哪里!」 万极殿今日愈发猖狂,许多宗门都发来联络令让他帮忙派人出弟子去镇压。 今日更是过分,竟是一起集结在他的喜宴上进行刺杀! 他疾步走过去,灵力从窗外铺散,笼罩住了方圆五里。 灵力给他传回的信息是,这方圆五里内,无任何活物。 但是,他发现了在空中还未逸散的一股灵力。因为院子里种着许多灵草灵花,有灵力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这股灵力,他可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他几乎是被气笑了。 但随后,他就挂上了「敌人居然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的愤怒脸色。 温颂川早在宋庭转过身之时,就把自己和他的这两杯酒调换了一个位置。 等到宋庭再阴沉着脸转回身子的时候,温颂川也挂上了一副焦急的神色:「如何?是否是万极殿的人?」 宋庭沉下语气:「应该是。这万极殿也太猖狂了些。等过些时候必须去挫挫他们的锐气。」 温颂川点头应是:「那我们现在快喝合卺酒吧。喝完赶紧睡觉了。」 他催促着宋庭赶紧拿起酒杯,与他喝合卺酒。 这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 宋庭装作情绪稍微缓和下来,一股灵力聚在他的手中,朝温颂川背后射去:「说的对,今天有点累了,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他刚拿起酒杯,温颂川背后就有一声重物落地抖声音。 声音不大不小,温颂川刚好能够听到,但是听得不是特别真切。 他懵了一下。 不会万极殿的人真来了吧???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宋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什么声音?我没听见。」 温颂川心里狐疑,但还是站起身,在后面用灵力检查了一番。 什么也没有啊? 在温颂川转过身的时候,宋庭把自己和温颂川的酒杯换了一个位置。 等到温颂川转回来之后,宋庭还一脸关切:「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宋庭:「来吧,喝酒。」 温颂川还是感觉不对劲。 等到看见宋庭眼里那股压抑不住的热切,温颂川才勐然反应过来。 又差点着了他的道!! 温颂川拿起酒杯,和宋庭的小臂纠缠在一起。 嘴唇触碰上冰冷的杯壁之时,温颂川的手突然一抖,杯子就脱手,摔落在桌子上。 桌子上垫了一层厚厚的红布,分外柔软。所以杯子还没碎,但是里面的酒全部撒了出来,小部分氤氲在红布上,大部分都打湿在宋庭的袖子上。 「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温颂川无辜地耸耸肩,「你要不去换个衣服吧,小心着凉。」 宋庭甩了甩滴水的衣袖,并未发脾气:「嗯,你早点睡,我去隔壁换个衣服,就在隔壁睡了。」 他并不指望这次下毒可以把温颂川怎么样。 温颂川是整个玄天境唯数不多的大乘期修仙者,还是回阳宗的护宗长老。 若真的这次着了他的道,那不知道之前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他走出门去,来到了隔壁换衣服。 而留在原地的温颂川则是冷哼一声,后槽牙都被紧紧咬住。 宋庭实在是阴险狡诈至极!自己看在灵丹封印的面子上放他一马,未成想他还恩将仇报! 真是一朝被蛇咬,居然还能被蛇咬!!! 想到这里,他就想把之前犹豫的自己给扇死! 月亮高高地挂在树梢,皎洁倾泻而下。今天的乌云格外的沉静,只有少许星子才能在乌云的遮蔽下绽放出自己的光芒。 此时正是夜深的时候,万籁俱寂。 宋庭和温颂川的院子自然也是熄了灯的。 此时的温颂川正躺在床上,睁着两只眼睛,完全没有睡意的望着顶上的幔帐。 窗外不时有一些蛐蛐的叫声。 但是屋内只有他绵长的唿吸声。 他暂时没有任何动静。他在等一个机会。 过了不知道多久,温颂川因为长时间不动,手脚已经睡得麻木了。 屋顶的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才撤了回去。 温颂川的眼睛在黑漆漆的屋内陡然亮了起来。 这机会不就来了?! 他迅速翻身下床,伸了伸懒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第13页 然后隐藏起身上的气息,蹑手蹑脚地打开门。 门被他轻轻晃动,不堪重负的发出「吱呀」声。 他的背影陡然僵直,灵力铺开来,仔细探查隔壁房间里的情况。 灵力未探查到有波动。 温颂川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门打开,然后轻轻的走出去。 他来到隔壁房间的门前,犹豫了一会。 「这门怎么如此不经事?」温颂川轻轻嘟囔着,「万一等会儿它又发出声音,那我岂不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他没有选择打开门,而是飞身上了房顶。 他掀开房顶的瓦片,朝下望去。 里面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非常安静。 宋庭应该是睡着了。 监视着他的精神力都已经撤掉了。 说明他现在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的阶段。 为了不引起较大的灵力波动,他甚至都没有召唤出他的须弥。 只有袖中藏起的一把闪着银光的小刀。 他轻手轻脚拿开瓦片,把房顶的那个洞扩大了一点。 然后就顺着那个洞跳到了房樑上。 再从房樑上落到了地面。 他左顾右盼,终于在左侧看到了床铺。 他袖中藏起锋利的小刀,缓缓地靠近床铺。 因为宋庭睡觉的时候没有把幔帐放下来的习惯,所以温颂川从房屋中间走过来的时候,都能看见床上有一个大大的鼓包。 好小子,这样都能睡着?! 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温颂川也不想管什么灵丹里面的封印了,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相信只要他愿意花时间,总能找到办法解决的。 但是如果留下宋庭这个祸害,那他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温颂川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袖中的银刀滑到了掌心。 温颂川快步走上来,按住被子的那个鼓包,右手直接裹挟着灵力刺了下去。 床上这个鼓包还裹着宋庭一层保护罩般的灵力。 两股灵力相撞之后相互消解。 这让温颂川最后一丝疑虑都没有了。 床上一定就是宋庭!!! 脑子里已经想到宋庭脑浆直流,鲜血满地的场景。 他不由得畅快的笑出了声。 仿佛不解气一般,还狠狠朝头的位置刺了好几下。 但随后他就意识到了异常。 这触感!!! 不对劲!!! 温颂川瞳孔骤缩,掀开被子一看,里面居然只放了一个和宋庭身高差不多的棉花人!! 宋庭根本就不在这里!! 那他去了哪里?! 床上棉花人的脑袋已经被他戳烂了,棉花崩裂得到处都是。 温颂川沉下眼,把蹦出来的棉花又给棉花人塞进去。 至于棉花人被戳烂的脑袋,温颂川也找了一个布料给他缝好了。 保护罩也用自己的灵力做了一个跟宋庭差不多的,只要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愤恨地捶打着被子。 可恶可恶可恶!!!! 而宋庭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 他这个位置望去刚好能看见温颂川的一举一动。 看到温颂川被他的小把戏给骗到了。 自己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宋庭低低地笑出了声。 真是有意思。 第7章 第二天一早,温颂川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去了前堂。 他穿过迴廊来到了饭厅。 却见宋庭早就坐在桌子旁,一手执笔,旁边还有弟子侍立一旁,在帮他磨墨。 看起来宋庭好像是在处理自己的公事。 宋庭见到温颂川从迴廊中过来,放下笔,对旁边的弟子道:「撤下去吧,把饭食端来。」 那位弟子躬身行礼:「是。」 现在成无极宗的沉稳宗主了? 温颂川几乎是要冷笑出声,但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容,旋即回身一转,坐到了宋庭的腿上,声音黏腻:「你昨晚让我好等~」 潜台词就是无极宗宋宗主晚上玩得可花了。 早膳被鱼贯而入的弟子们端上了饭桌。精緻美味的早餐摆满了桌子。 站在旁边的这几位弟子都低下头,若是能允许随便动是话怕是还要捂住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看见什么不能看见的。 宋庭浅笑,把在他胸膛画圈的温颂川的手拿下来:「乖,我们先下去吃饭,等会我悄悄给你解释。」 还给他抛了个比较暧昧的媚眼。 温颂川都听到大厅里许多弟子都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他已经可以预料到明天的宗门到底会传出他怎么和宋庭晚上在房间「颠鸾倒凤」。 宋庭不由分说把温颂川放到凳上坐着,现在饭菜的香味已经萦绕在鼻尖,令人食指大动。 其实到他们这个修为的人都是早已经辟谷多年。 这些谷物会在体内留下杂质,若想修为畅通无阻,其实最省事的方法就是不吃这些东西。 只是温颂川自己的个人习惯就是,即使没有飢饿感,也会在一日之内按着三餐吃一些食物。 他在回阳宗的时候老是被人说这是怪癖。 所以他在清远峰时都不会让弟子上山来为他做饭,只有他和何观轮流做。 第14页 何观其实也不吃,这些东西最后也只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里。 虽然吃完之后还要花费许多精力把这些杂质排出来。 但是每天吃饭的感觉会让温颂川觉得特别安心,空荡荡的心好像都被填满了一样。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宋庭居然也会吃这些东西?! 「别愣着了,快吃。」宋庭柔着声音,已经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的鸡丝粥。 就像是一个爱护着妻子的丈夫。 温颂川拿起自己的碗,满满一碗的粥似乎要溢出来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灵力浮在上面,这些灵力虽散但十分精纯。 「我这次真的没下毒。」宋庭见他还愣在原地,压低声音跟他解释一句。 现下守在门口弟子们都已经退下了,空空荡荡的饭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见温颂川还没动,宋庭用自己的勺子在温颂川的碗里舀过一勺鸡丝粥。当着他的面吞咽了下去。 「有些小把戏用一次就够了,我才不屑于二次利用。赶紧坐下来吃吧,等会儿都凉了。」 这人怎么能拿他舔过的勺子随便在别人的碗里搅?! 这也太噁心了!!! 温颂川一边腹诽,准备拿着勺子直接把这个碗里的东西往嘴里喂,但是出于多次被刺杀的直觉,他还是搅了搅碗里的粥。 一会还觉得没什么,但是搅拌的次数一多之后,就会有非常大的阻力。 ??? 这不就是一个粥吗?粥的触感可不是这样的啊! 他把底下的粥往上搅开,眯着眼一看。 阳光下,粥里居然有细小的光亮在闪! 这什么东西? 温颂川用手指捻了一根起来。 「嘶。」他的手上冒起了小血珠。红艷艷的,分外刺眼。 温颂川简直被气笑了:「宋宗主,这就是你们宗门的饭菜?!赶紧把做饭那弟子辞了吧,免得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温颂川手里拿着一根非常细小的针,如果不认真看,肯定是看不见的。 他气得手抖,淡红色的灵力瞬间暴涨漫开来,涌入那碗粥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可不止一跳。 小小一碗粥里,针居然有几百上千根之多。 ……这是米粥还是针粥啊。 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真刀真枪干一场完了呗。 温颂川气不过,淡红色的灵力在粥里蔓延,下一秒,无数根针从粥里升起,飘在空中,朝宋庭射去。 宋庭偏头,躲过了一部分,腰腹用力,身体下仰,又躲过了一部分。 然后他抬起头,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怎么会这样呢?那位弟子太不应该了,来人,把他赶下山去吧,不用再上来了。」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没死真是太可惜了。 温颂川…… 早知道就不该心疼灵丹的封印,直接把宋庭杀了该有多好。 封印嘛,直接去找摘星楼看看不就得了?摘星楼可是占卜和阵法顶顶好的宗门,有什么封印是可以难倒他们的? 就在温颂川扶额感嘆的时候,宋庭已经站了起来,对温颂川招手道:「今早有弟子来报,长老让我们过去一趟。」 温颂川真的想跟宋庭竖个大拇指。 你是真的牛啊。 这种事情被人发现都能面不改色。 温颂川觉得自己今天早上看见宋庭不自在才是脸皮太薄了。 程青阳此时才是焦头烂额。 他背着手,一直不停的在房间里踱步来回走。 一旁的许多长老看着都心烦:「程青阳,我说你能不能停下来啊?看得我头都晕了。」 「就是,你在那里着什么急呀?」 「都先别慌,等宗主过来,我们再统一商讨。」 话音刚落,就见宋庭开门进来:「何事如此着急?」 有一位长老刚想说话,就看见后面跟来的温颂川。 但是这也不是特别机密的事情,而且温颂川和宋庭已经结为道侣了,这是玄天境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说话也没有什么隐瞒:「是这样的,宗主,昨日许多宗门的精英弟子都前来无极宗赴宴,大长老把他们送走之后,本来以为事情已经到此结束了。」 「未曾想今日一早就收到了各宗传来的求救信。信中说到多个宗门突然遭到了异兽袭击,特别是靠近塞外诗的那几个宗门,简直是损失惨重。」 「他们现在孤立无援。如果咱们不去帮他们,可能就会被直接攻陷了。」 事情如此严峻? 宋庭正色:「异兽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规模的攻击?而且……」 温颂川接着他的下半句说了出来:「而且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巧妙。这些成群结队的异兽像是被别人控制了一样。偏偏选在昨日,大部分宗门都是空窗的时候。」 其他长老先明白了温颂川的言外之意:「意思就是说有人借着异兽想剷除异己!」 温颂川点头:「没错。」 温颂川接着问道:「你说靠近塞外诗那几个宗门损失惨重,孤立无援?其他宗门呢?玄天境大大小小宗门不计其数,怎么可能会孤立无援呢?」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程青阳站出来说:「塞外诗遭受攻击的那几个宗门不是没有给其他宗门发过消息,但是都石沉大海。」 第15页 「为何会石沉大海?!」 」这,我也不知了。」 温颂川和宋庭两人神色瞬间就严峻起来。 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那些宗门收到回信却不愿出手相助。 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家都是一体,若是被逐个击破,那才是真正的毁灭性的打击。 第二种可能就非常可怕了。 那些宗门根本没有收到消息。 这消息不知道在哪里被截住,完全送不出去。 那镇守在塞外诗的那些宗门该有多么绝望? 宋庭神色一凛:「咱们即刻启程去看看,塞外诗的真正情况究竟是怎么样。」 温颂川也意识到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立刻点头:「好,马上出发!」 程青阳也严肃起来:「不行。你们至少要留一人在此坐镇。万一其他宗门也遇到如此情况,发来求救信号,那岂不是就没有办法及时通知你们?」 温颂川和宋庭面面相觑。 离开彼此,功力就会折损一半。 那这去不是力挽狂澜,而是去添乱。 「我倒觉得两个人一起去可能会更好。」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连话语也一模一样。 程青阳简直被他们固执的态度震惊到:「现在的情况不是你们的儿女情长所能够决定的。现在事态紧急,容不得多说!」 温颂川:「二人去如何收不得求救信号?」 宋庭:「两人一起只会事半功倍。」 无论程青阳怎么说,两人都咬死了态度要一起去。 开玩笑,如果不一起去,怎么能悄无声息让他/他死掉?! 宗门这种地方限制太大了,一点都不好栽赃嫁祸! 干脆借这次救援启明城,直接干掉好了。 最后程青阳还是拗不过他们:「现在没时间跟你们多争论了,多拖下去一分,他们就会多一分的危险。你们要一起去便一起去吧。若真有紧急情况,大不了到时候再用宗门秘法传信于你们便是。」 宋庭和温颂川对这个商议结果十分满意。 等他二人离开后,程青阳拿出玄天境的地图,揪着自己的白色小翘鬍子长吁短嘆。 塞外诗是玄天境占地最大的地方。成圆圈之态,把中间的地方环绕。 北边的塞外是是茫茫大漠,南边的塞外是荆棘丛林。 而中间就是人类最常栖息之地。 塞外诗则是异兽的老巢。 玄天境一共被分为六个地域。 首先就是占地最大的边疆塞外诗,北方挨着塞外诗的就是镇星,由摘星楼镇压。 南边的就是启明,由药宗镇压。 西边的是荧惑,由御兽宗镇压。 东边的是重华,由器宗镇压。 被众星为拱的中间部分叫曦和,就是无极宗和回阳宗的居住之地。 玄天境实力最为强盛的六大宗门分别镇压在五个地方。 人类和其他弱小的修仙者可以选择自己觉得最为安全之地栖息。 几千年来基本上没出过什么大错。也未曾遇到过大的灾难。 所以这次确实是十分棘手。 宋庭和温颂川首先敢去的便是药宗所在之地,启明。 这次给他们发求救联络信号的也是药宗。 药宗善毒善药,论单打独斗的武力值,那是万万比不过其他宗门的。 但是药宗弟子医术高超,要宗宗主更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大能。所以一般都没人会冒着这个风险去得罪药宗弟子。 这次他们发来的求救信号非同一般,所以温颂川和宋庭带着三层无极宗宗门弟子直接御剑飞行来到启明。 路程不近,花了六个时辰才到达启明。 才一到启明城的最外围,他们就被震惊住了。 曾经高大的城墙已经成了一片残垣断壁。周围茂密的森林和荆棘丛林像是被巨型野兽践踏过一般,成为了一片废墟。 宋庭和温颂川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一个信号。 糟糕?! 事情好像比他们想得还要严重! 第8章 启明城之所以叫启明,是因为他们在日出前那一段昏暗的时光,是第一个可以见到太阳升起的地域。 也是因为启明城地势较高,多山峰谷峰,特别有利于建各种地下通道。所以无论启明受到多大的重创,只要人都藏好,一定会保留最后的火种和希望。 宋庭和温颂川带着宗门弟子驻扎在启明城外的一个空地上。 现在是傍晚的时间,周围的光线都开始消失,连月亮都被遮挡住了,余留一点星子的光芒。 温颂川遥遥望着启明城这般惨烈的场景,皱起了眉头:「必须要有人进城一探!」 不确定里面会不会有其他隐藏危险,先进去看看才能让大家做好准备,避免那种无谓的牺牲。 然后温颂川转眼看到宋庭望向启明城的方向,突然发声:「诶,宋宗主,要不你先进去一探?您这么高大威勐,英俊潇洒,与何人对战那都是不在话下啊!您不去,何以立威啊!」 宋庭淡漠地看了温颂川一眼。他当然知道温颂川打的什么主意:「那不然温长老跟我一起去吧。生同衾死同穴,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他话音刚落,后面的弟子都窃窃私语起来。 温颂川勾唇一笑,眉间的硃砂痣愈发鲜艷,语气却是极度恶劣的:「万一我们都走了,他们改变策略来个釜底抽薪,那你这些弟子可能就被切瓜砍菜一样全部给杀掉咯?」 第16页 温颂川说的的确是他们走后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万极殿的人都是心狠手辣且极有手段的。其他宗门收不到启明城宗门传出来的求救信号,只有他们收到了,这也说明,万极殿的目的就是引他们前来。 这就是一个圈套!!! 是他把这些弟子带出来的,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就这么死去。 若是温颂川留下来,这群弟子不一定能够听他的,到时候内部闹矛盾,更容易逐个击破。 思虑间,宋庭已经把全部事情都捋了一遍。 「你跟我来。」宋庭拉着温颂川走到了离驻扎之地较远的地方。 这里有茂密的丛林,许多树枝遮挡着周围,而且静悄悄的,估计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他们俩人。 宋庭默不作声地拉着温颂川,温颂川几乎以为宋庭就想在这里直接把他暗杀了。 不是吧?就这么想让我死在你手里?? 至于这么着急?! 事实却没有跟着温颂川的脑迴路走。 因为他看见,宋庭修长的手,正在,解他自己的上衣扣子。 ??? ????? 温颂川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在干嘛啊??!!! 两个藏身在不远处的万极殿弟子也被宋庭这手给震慑住了。 一个弟子好半天才回神:「这是……在这里也要来一发?」 另一个弟子也是迷迷濛蒙的:「不愧是大宗门,玩得可真刺激啊!」 宋庭垂下眸子,往两个万极殿弟子藏身之处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跟温颂川说:「你也脱。」 温颂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在处于极度被震惊当中,失声道:「你说什么??!」 宋庭脱到只剩里衣,闻言轻轻「啧」了一声,暗示温颂川往那边看。 温颂川向那边看去,果然看到两个微微晃动的小黑影。 这肯定是万极殿的探子!只不过现在肯定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他瞬间明白了宋庭的意思,抬手也开始解自己的衣扣,声音也开始魅惑起来:「在这里,怕是不好吧?万一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宋庭已经开始喘着粗气:「你小声一点,不会被别人看到的……」 因为两人离得挺近,宋庭灼热的唿吸打在温颂川的耳廓,激起一阵恶寒。 温颂川感觉自己的寒毛都立起来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照着宋庭的脸来一拳。 真是受不了了,想杀死宋庭!!! 但是也不得不夹着嗓子,手臂缠绕着宋庭的脖子,娇嗔道:「咱们昨日才成婚,今日夫君就玩这么刺激?之前还不知道有多少老相好呢!是不是都这么玩过?」 宋庭俯下身,比刚才更加贴近一步,两人的嘴唇几乎要相触上:「我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老相好?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罢了。我心里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你,你若不信,把我的心挖开看看?」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打情骂俏,说了许多甜言蜜语。 可把远处蹲在树杈子上的两个人噁心坏了。 「他们不会真的要……那啥吧。」左边那个捂着他的眼睛,语气里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疲惫感。 「我不知道,但是看这情况,后续发展应该会比较水到渠成。」右边那个托着自己的脸。甚至都把半个身子转了过去,双眼无神。 显然也被噁心坏了。 「你有兴趣看活春宫吗?」左边那个继续问道。 「你觉得我长得像是对男的硬的起来的样子吗?」 「那咱们走吗?」 「去看看他们营地里吧,我觉得可能比这里更有价值。」 「那走吧。」 两人跟一阵风似的,绕过宋庭和温颂川,飞快朝他们的驻地跑去。 害怕晚一秒就会听见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他们走远后,宋庭马上直起身,眼里全是戏嚯:「温长老平时没少看这方面的书卷吧?」 温颂川皮笑肉不笑地推开宋庭,捡起地上的外衫,开始穿衣服:「那还是没有宋宗主博览群书。这种事情怕是也没少干吧。」 宋庭:「所以说刚才的话里半真半假,但是有一句却是真的,我以前真的没有老相好。」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多这一句嘴。意随心动。这个话就顺势脱口而出了。 温颂川穿衣服的动作一顿。他也觉得莫名其妙。 宋庭给他解释干嘛? 他们可是互相都摊了底的仇人! 两人都不自觉感到尴尬。 气氛沉寂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温颂川终于忍不住:「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要干嘛?不会就是为那两个万极殿的弟子吧?」 宋庭也从刚才那股尴尬劲儿中缓了过来:「当然不是。我拉你过来是有要事与你说」 话音刚落,他就继续开始脱衣服。 本来他就只穿了一件里衣,这么一脱,里面的结实肌肉已经全部露了出来。 不得不说,宋庭的身材是真的很好。胸肌,腹肌,人鱼线,要什么他就有什么,说是狼背蜂腰也不为过。 温颂川看得一阵脸热,他转过身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里都带着一丝急切:「你到底要干嘛?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脱衣服!」 因为视觉被他自己封闭,所以听觉就更为灵敏。 第17页 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衣物在摩擦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个不太明显的「咔嗒」声。 ??? 宋庭到底在干嘛?! 不会连裤子也脱了吧?! 再过了一会儿,宋庭的声音就传进他的耳朵:「可以转过来了。」 温颂川唿出一口气,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就算看着全身裸露的宋庭也不能太过于惊讶。 要保持住自己的面子!! 跟谁没有似的!!! 然后温颂川就转了过来,放下捂着眼睛的手。 映入眼帘的是穿戴整齐的宋庭。 嗯? 没有脱衣服?! 温颂川错过了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遗憾。 开始正视宋庭。 下一秒,他瞳孔骤缩。 宋婷手里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内衬,在漆黑的环境下散发着淡淡的虹光。但细细看来,它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在流动着灵力。 这就是法器排行榜第五,能够帮穿戴的人抵挡大乘期修士致命一击的流光甲?! 宋庭微微蹙眉:「看什么看,还不好好穿上?」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听宋庭说出这句话,温颂川还是忍不住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你为何要把这个给我?你不会在这上面涂毒药了吧?我穿上之后全都很溃烂而死,这样你就可以逃脱罪责!」温颂川满眼不信地翻来覆去把这个法器看了个遍,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上一世明明是宋庭砍掉了他的四肢,把它做成人彘,挂在无极宗的宗门前,让他受尽了屈辱。 怎么这一次?他就变好心了? 他不信。 「此行一去危险。」 温颂川当然知道危险,只是他不理解宋庭为何要把他的保命法器给自己。 而且这是他刚从身上解下来的,也不像是有剧毒的样子。 宋庭见他就站在原地,直接把这流光甲塞到了他的手里,还从腰间掏出一张符纸:「此乃无极宗宗徽,若是你实在不能力敌,把灵力贯注在此,我们见了就会来支援你。」 「……真的假的?」你不会给我一张引来异兽的吧。 「当然是真的了,快去吧。」宋庭朝温颂川摆摆手,笑得灿烂。 宋庭的身影消失在树影重重的丛林中,温颂川才开始穿戴好这个流光甲。 刚刚一开始穿上,温颂川就知道最后宋庭那个灿烂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了。 温颂川脚下的土地寸寸开裂,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把他往地上按。 艹!!! 他就知道宋庭不会这么白好心!!! 他赶紧脱下这个流光甲,却发现这个跟胶水黏住一样,怎么都脱不下来。 下一刻,他的四肢不受控制一般,来到了启明城外。 此时的温颂川更是气得发抖。 宋庭!!!!你给我等着! 第9章 流光甲控制着他到了启明城外就仿佛失去了效力,让他强行走动的控制没有了,但是那股巨力还在。 温颂川现在简直要被气疯了。 他都想不管不顾直接冲出去把宋庭看成几段餵异兽! 但他抹了把脸,深唿吸好几次。 他还要赶紧去启明城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温颂川运起灵力,隐匿身形,疾跑着穿过荆棘丛林,来到城墙根。 昔日固若金汤的城墙现在已经被摧毁得不成样子,说是残垣断壁也不为过。 温颂川屏气,背靠着一块只剩下地基的城墙,探头朝里面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如小山峰一般高大的嵴背,上面起伏着许多沟壑,沟壑的缝隙有许多青苔和泥土,像是阴暗处生长的石头。 一头异兽转过身来,两只眼睛如黑夜的鬼火,绿影重重。獠牙大嘴散发着恶臭,滴下来的涎水让花草都迅速枯萎。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几个身形庞大的异兽正在唿着气,在城镇中绕着圈,仿佛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有足足三只。 这就有点糟糕了。 温颂川打量着这几只异兽的修为。 若是自己的巅峰时期,那倒不必害怕,一挑三算什么?!兽群出动也不会伤他分毫! 温颂川咬咬牙,这种灵丹的封印好像只能找最为擅长阵法的摘星楼才行。 现在只能尽量避战,尽快找到药宗。 温颂川迅速翻墙进到启明城,通过躲在那几只异兽的视角盲区前进。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药宗的具体位置。 也不知道药宗是否把所有修士和百姓都好好保护起来了。 温颂川一连略过几栋屋子,对启明城的处境更加发寒。 有许多尸块零零碎碎散落在街道上,有只剩上半身,手里还紧紧抓着金银珠宝包袱的,还有拿着法器半只手,看样子应该是药宗的弟子。 还有认都认不出来,被烧得黑漆漆的尸块。 许多房屋都染上了深褐色的血,看样子血迹沾上已经有许久了。 被称为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分明就是受到突然袭击,还来不及撤离的景象。 一般大城会有专门的护城阵法,有。庞大的目标靠近时就会发出警示,并且为城内所有的人们抵挡住攻击。 怎么会…… 第18页 温颂川越走越心惊。 这真的是启明城吗?! 突然,一声微弱的啼哭声传入他的耳朵,接着就是一名女子小小的惊唿声。 温颂川预感不妙,果然下一秒,那三只在街上巡逻的异兽听见这个声音,转过头来。 绿瞳中是散发出来的渴望。 它们想要吃人?! 他们「咕噜咕噜」地喘着气,发出类似兽类的呜咽,一边搜寻着刚才发出声音的目标。 温颂川心下暗自发紧。 若是被找到,那名女子和那个小孩可能就危在旦夕了。 他只能加快步伐,朝刚才听到声音的源头找去。 但是灰暗的天色给他的找寻增加了不少阻碍。 到底在哪里?! 现在这个处境他也不敢大声唿喊,询问她们在哪里。若是把异兽招来了,那可真是救人不成反倒害人。 异兽也没有通过刚才那声短促的啼哭和惊唿锁定目标,而是在附近团团转。 它们焦躁的踱着步,力量大得地面都为之震颤。 看起来现在异兽也没有找到她们的藏身之所。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除非异兽离开,不然她们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温颂川一遍又一遍围着刚才声音的源头寻找。 终于,在一处隐蔽房屋的麦草垛下找到了一名女子和一个小孩子。 那女子身着一身白裙,但现在已经破烂不堪,基本看不到原本的颜色。头髮全是脏污,还有凝结的血痂。她脸上有许多血痕,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别人的还是两者都有。 她被温颂川找到也不见害怕,反而异常冷静,只是在看见他时眼眸亮了起来。 她竖指抵在嘴唇,对温颂川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温颂川点点头,拉着她起来。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但断了一只手臂的孩子。 鲜血染红了包裹着她的被单。 但是她现在没怎么哭闹,安详地闭着眼睛,像是睡了过去。 这个抱着孩子的女子指着一个方向,做出「走」的手势。 温颂川明白,她是想让他往这边走。 他点点头,在两人身体上施了一个隐蔽身形和气息的术法,绕过异兽,迅速向那方向跑去。 跑了不知道有多久,终于是看不见异兽的影子了。 温颂川舒了一口气,才想开口,却见那女子继续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接着那女子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画了几下。 温颂川看出来了,那是修士之间专用的通讯阵法。 跑到这种安全地带都不能直接说话,看来启明城的形势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严峻的多。 他运气灵力,在空中画了一个通讯阵法,始一画完便亮起淡红色的光芒。 一个女声便急不可耐地穿进他的耳朵:「是回阳宗温长老吗!我是白栀!」 白栀? 不等温颂川细想,白栀接着道:「两天前我还去赴过您和宋宗主的婚宴。 原来是药宗的三小姐! 「这里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白栀眼里的悲伤漫了出来,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当时我去赴完宴,傍晚从曦和城回到启明城,就发现护宗大阵不知何时变成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阵法,许多异兽在城内肆虐。然后我就接到了宗门长老的传音,叫我不要回去。」 见温颂川并未出声询问,白栀接着道:「我本想传信出去求救,却发现不仅自己出不去,任何传信的法术也被挡在了这个阵法里面。启明城就此变成一座找不到外援的孤城。」 ??? 启明城的传信法术传不出去? 那程青阳那里的求救令是谁发的?! 嵴背上突然窜起一丝寒凉,温颂川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一个阴谋! 那如果他现在联繫宋庭,岂不是也联繫不到了? 白栀:「我以前去赴宴的宗门弟子在城内鏖战五六日,身边的弟子都死伤殆尽……」 她擦干眼泪,垂着眼看了看怀里这个小女孩:「这个女孩的父母收留我进他们的家里,躲在他们的地道里面。没想到……异兽里居然出了变种!!」 异兽变种?! 「这异兽如何变种?!」 「就是不像是我们收录的那些异兽异能,也不像是我们记录在册的那种形状。它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说到后面,白栀眼底都出现了一丝惶恐。 温颂川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若是这样,那玄天境的所有宗门都需要提高警惕了! 它们能这么攻克启明城第一次,那就会以同样的方式攻克其他城池。 「那这次,出现了什么还没有被收录的变异种?」 「这次出现的变异种,就是可以从地下窜进来。」白栀抱紧怀里的孩子,眼神变得狠厉,「我被那对夫妇收留后,躲在他们家的地道里。启明城的应急预案就是躲在地下通道内,为人类留下最后的火种。可是!!!那些变异种闯进地下通道,把所有百姓都杀了!!」 她深吸一口气,愤恨从语气中流露:「修为还没那么高的,没有开灵智的,在地下通道就把百姓们杀了,那些开了灵智的,居然把百姓们拖到地上,没有立刻杀掉,而是虐杀!!」 温颂川回忆起自己看见刚才街道上看到的惨烈场景,突然有些明白白栀的愤恨。 第19页 自己从小生活的家乡被如此毁坏,看着自己长大的父老乡亲们被这么虐杀。 谁都会怒髮冲冠恨不得冲出去杀掉那些异兽的! 「那你让我开的这个阵法,莫非……」温颂川突然想到什么,望向白栀。 「没错,那些钻地的异兽一直潜伏在地里。只要有人还活着,只要他们发出一点声音,这些异兽会迅速窜出来,一口咬掉他们的脖子。若不是我灵力已经消耗殆尽,若不是我还有一个孩子需要护着,我自爆灵丹!我也要把那些异兽全部杀掉!」白栀看着自己怀里缺了一臂的孩子,周身的灵力似乎要开始重新涌动。 但是温颂川已经能看出来白栀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了,若是再强行催动灵力,带来的后果只会是力竭而亡。 他在白栀的背上点了几下,封住了她的几处灵脉:「你别冲动。药宗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和宋宗主已经带着诸多弟子来到了启明城外,就等着营救你们。药宗地处隐蔽,没有你带路我们是绝对找不到的。」 只是他现在也不知道,他的求救信号到底能不能发出去。 宋庭在启明城外等着,但据白栀说,启明城的护城阵法已经变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阵法了。 所有的求救联络令都发不出去。 「现在能发联络令吗?」他问白栀。 白栀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是如果现在发联络令,那我们就要开始东躲西藏的逃跑生活。」 温颂川思忖片刻,看了一眼白栀。 她虽然看起来非常疲惫,但是眼神却是坚毅的。 温颂川的手摩挲上袖子里宋庭给宗徽,拿出来灌注灵力。 不到片刻,符纸上的宗徽立马亮起,随后黄纸燃烧得明亮,一束光芒直冲天际,在即将升天之时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下来。 这束光和那个隐形的东西相互抗争着,但是还是败下阵来,慢慢熄灭。 糟糕,果然发不出去! 第10章 真的出不去!! 硝烟最后的余韵消散在空中,黑漆漆的夜里只有风声在唿啸。 再往天上看去,天空的颜色是幽深的,不时还有紫电在云中翻涌,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他们知道上面有一层阵法,把他们困在这里,什么消息传不出去。 白栀的脸色迅速灰败了起来,她嘴唇微微颤抖,紧紧抱住自己怀里的襁褓,忍住没有呜咽出声:「我们快走吧!肯定有许多异兽听到声音都会往这边来了。」 温颂川往周围看了看。果然,街道上那些走动的异兽看到光亮,已经往这边赶来了。 他紧皱眉头,点了点头,用灵力包裹住白栀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果然。 他们被截断了后路! 那一封从药宗传来的求救信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或许药宗是把求救信都发出来了,就凭藉刚刚那个阵法,但是肯定全部都没有发出去! 药宗作为镇守启明城的大宗门,一定是有雄厚实力的。 他们都传出信来给自家三小姐说不要回去,那肯定是真的已经沦陷了。 所以这一整套都是骗局。 其他宗门没有接到药宗的传信也是因为本来就没有信可以传给他们。 这套唯独是对无极宗和他下的。 串联起一切,温颂川的脸色都冷了起来。 他们的身影消失后,刚才站的地方立马冒出来了一个小土尖,地上的石子全部都在震动,盘根错节的巍峨大树从中间断开。 一排排的树全部都倒下了,砸起阵阵尘土。 风沙散去,地面慢慢开裂,很快就裂成了一个横贯五六里的峡谷。 一只嵴背长有尖刺的异兽慢慢从峡谷里冒出头来,开裂的地面还容不下它庞大的身躯,缝隙的周边泥石滚落,地面还在不断开裂。 第一只顺利出来之后,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许多异兽聚集在这里,伏首下去,似乎是在等待号令。 第一只异兽很明显是这群异兽的首领,身形比其他异兽大一倍不止,它踱步走了几圈,突然跪趴在地上。 这只异兽的背上坐着一个穿着绣了一层银边黑色斗篷的人。一个金属面具镶刻在他的脸上,上面画着一个红色的笑,看起来诡异又可怖。 「他们刚才来过了。」是笃定的语气。 他从异兽身上走下来,来到刚刚温颂川他们待过的地方,轻轻嗅了嗅,声音又尖又细:「跑得可真快啊……」 他的身后跟了一群穿着一模一样黑色斗篷的人。其中一个人站到他的身边:「主教大人,他们跑掉了,这该怎么办?」 「加派人手搜索启明城内所有的地方,特别是药宗。」他的手指摩挲着异兽背上的尖齿,「他们肯定会回药宗的。」 那人仰望着黑袍人,眼里满是痴迷,声音里都带着浓浓的崇拜:「遵命,主教大人。」 城外无极宗驻扎地带。 弟子早已焦急得不行:「宗主,里面怎么还是没有动静啊?温长老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啊?」 宋庭嗤笑一声:「他?他会出什么事情?你们加在一起都不够他一个人打的。」 「可是这么长时间……」 「行了,你有时间管这些,还不如好好精尽一下你的修为。」宋庭走到角落,盘坐在地上开始运转灵力。 第20页 开玩笑,他巴不得温颂川在启明城里面死,赖不上他,也赖不上无极宗,这简直是一石三鸟啊。 无极宗弟子见状,也只好息声,不敢再说话了。 启明城内。 温颂川和白栀慌不择路地逃跑,跑出许久,白栀脸色惨白,几乎是要喘不过气来:「它们没追上来吧?」 温颂川全身蔓延着淡红色的灵力,像雾一样散开,在空中星星点点的,漂亮得就像是一场梦境:「不要担心,我已经用灵力做了戒备网,他们一靠近我就会感知到的。」 白栀脱力地靠在一棵大树上:「我的灵力已经用尽了,若是想恢復还需得不少时间,这段时间辛苦温长老了。」 温颂川本想问,药宗以药着名,为何她没有那些丹药傍身? 看到她怀里断臂却安睡的婴儿,和脑海里一闪而过街道上修士的手臂。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温长老……」白栀现在又困又累,但她还是忍不住打起精神看向温颂川,「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啊?我们还能……」活下来吗? 最后几个字被她咽进了嘴里。 这样说不太好,太消极了。 温颂川明白她的意思:「会的,一定会的。宋宗主带着无极宗的弟子还在外面等待着。里面若是有什么异动,他们马上就会冲进来,斩妖除魔。」 宋庭肯定不会救他,但是肯定会救她。 夜晚的风总是凉的,吹的白栀觉得自己脸有些冷。 她一摸,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水。 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我有些想父亲了,不知道他们还好不好。」白栀收紧的手臂微微发颤。明知道现在温颂川也需要休息,但是她就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她心里实在恐惧极了。 她怕药宗给她留下的最后一封信就是他们之间的诀别信。 她怕她回去看见的就是自己父亲母亲,大长老,师兄师姐的尸体。 温颂川正在休憩,闻言睁开眼,笃定道:「他们一定还是好好的,药宗是大宗门,宗门内的阵法法器,还有暗道数不胜数。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白栀正想说什么,温颂川突然变了脸色:「等一下。」 他侧耳倾听,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拉起白栀的手:「快走!他们追上来了,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白栀最开始有些迷茫,后来也回过味来:「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为之?!是了,为何护城大阵会变成只进不出的阵法!这么多年异兽都没变过异,偏偏这次来的是变异兽!为何这一次的进攻仿佛感觉是有计划的!」 「他们难道就是针对药宗?不对,只针对药宗的话,不会拉着整个启明城作陪。他们这是想给玄天境一个震慑!」 白栀不愧是药宗的嫡系三小姐,未来有能力竞争药宗宗主。 通过温颂川这一句话,她就把这些猜个七七八八。 聪慧过人,果然不假。 温颂川想开口肯定她,但是随着身后一阵飓风袭来,温颂川勐然转过身,手中召唤出须弥,对着后面来人就甩了一鞭子。 巨大的灵力裹挟着烈焰,在空中画出一道破风声,狠狠甩在来人身上。 一声惨叫传入耳中,接着就是那几人躺在地上不停翻滚,企图灭掉身上的烈焰。 下一刻眼前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数量之多,简直一眼望不到头。 黑色袍子,腰间挂着的烫金兽头,黑色的布条蒙着脸。 果然是万极殿。 温颂川虽然失去了六成灵力,现在的修为应该是在金丹巅峰。 但是对付那几个小小的万极殿弟子也还是绰绰有余。 温颂川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须弥被他甩得猎猎生风:「这几个宵小,就敢在我面前放肆!」 这几个万极殿弟子对视一眼,知晓这怕会是一个硬骨头:「咱们一起上!」 「来得好!」温颂川大喝一声,鞭柄在他手里绕了个圈,银白色鞭身绕过他的身旁,直直朝他们甩去。 他们也不甘示弱,纷纷拿起自己的法器抵挡。 鞭身与这些法器相撞,碰撞出十足的火花。 有一个人甚至想抓住温颂川的鞭尾。 他刚刚伸出手抓住,手掌就被鞭子里长出来的倒刺刺穿了手掌。 血迹蜿蜒而下,倒刺又再收回去,带出来他手掌的好大一片肉和些许的筋脉。 「啊!!!我的手!!!」那位弟子捂着自己汩汩流血的手,止不住地哀嚎。 其他万极殿的弟子身形稍滞,似乎都被这场景吓住了。 温颂川继续挥鞭,鞭子仿佛拥有了生命,自由灵活走位,绕过许多障碍,套住了两个弟子的脖子,然后温颂川用力一拉,两个弟子的脖子软趴趴地掉下来,「扑通」一下应声而倒。 刚才脖子被绞碎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几乎都开始头皮发麻。 他们只知道温颂川修为很高,是护宗长老的级别,却没想到温颂川出手是如此的狠辣! 剩下的人都开始胆怯了。 但是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同伴都是畏缩不前时,就有一个人开始掉头就跑。 有一就有二,其他人看见那个人掉头跑掉,都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跑。 刚刚涌上来乌压压的一大群人现在都跑得没影儿了。 「温长老,你没事吧?」白栀从旁边的一个小灌木丛中出来。来到温颂川的身边,焦急的打量着他,但是不敢上手触碰。 第21页 现在温颂川是宋庭的道侣,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温颂川摆摆手:「我无事。你身上有什么受伤的地方没有?」 白栀摇摇头:「我怕给你添乱,一直躲在边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无言。 刚才万极殿的攻势实在是骇人,温颂川一人灵力也是有限的。外面还有那么多异兽在游荡。 「温长老,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药宗。」 第11章 温颂川看到白栀愣了一下,继续解释道:「虽然现在万极殿极有可能派人去药宗围堵我们,此去算是九死一生。可是药宗毕竟是启明城最大的宗门。不说那些藏宝阵法,就说灵丹妙药何其之多?到时候身上的伤都能够治癒不说,万一遇见药宗宗主和长老,那出去的机率又大了不少。」 所以即使去到药宗,等待着他们的会是比前一波刺杀更厉害的攻势,他们现在唯一的出路也只剩下这最后一条。 温颂川和白栀商量好后,就准备在原地休整几天。 要先养好精神才能继续战斗。 这几天可谓是风餐露宿。唯一比较值得欣慰的是,以他们的境界都已经辟谷了。 不用为找什么吃的而发愁。不然万极殿的人把他们堵在这里,饿都能饿死他们。 休息好几天之后,他们准备开始启程了。 「等等。」温颂川好像想到了什么,把白栀叫住,「你现在没有一战之力,我给一件法器防身吧。你先转过去。」 白栀最开始听到温颂川要给他法器,还觉得很高兴,但是莫名其妙听到温颂川要她转过去,她虽然不理解,但也还是照做了。 过了一会,温颂川说:「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白栀再转回来,发现温颂川手里拿着一件玄天境都耳熟能详的法器:流光甲。 祥和的光在丝绸上流动,一看就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流光甲像胶水一样黏着温颂川的时效好像随着他进入启明城之后就失效了。 肯定是阵法切断了这个法器和主人之间的联繫。 白栀顿时吓一大跳:「温长老,这么贵重的法器······」 温颂川的话里却不容置疑:「穿上吧,至少在你有危险的时候能够保你一命。」 开玩笑,宋庭的东西,我还怎么敢留在手里?! 我巴不得扔得远远的!!! 白栀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温长老······」 温颂川做出一副深重大义的表情:「没事,药宗还需要你振兴!你一定要好好的!」 太好了!这东西终于可以废物利用了! 白栀哭兮兮地把这个法器郑重地穿在身上:「温长老,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这下子,两人才算是真正开始赶路去药宗。 药宗的店分布在玄天境各个地方,启明城尤其之多,但是药宗的立碑宗门却是在一个深深的沟壑里。 白栀把温颂川带到启明城的一个小药馆里。她搬动书架上的一本藏书,书架就「嘎吱嘎吱」开始动了起来。 等书架完全移开之后,里面就是一个非常大的洞穴。 洞穴里面本来是有很多火把,但是现在全部都熄灭了。还被人在地上踩了好几脚,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地面的各个角落里。 他们穿过洞穴走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 这地方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常幽深的山谷底下,浓重的雾气在身旁缭绕,现在天也快亮了,看起来如梦似幻,像仙境一般。 「从这里走进去,再经过一个阵法就到了。」 白栀带着温颂川在那个沟壑里七拐八绕地进进出出好几次,终于找到了药宗的入口。 药宗宗门门口立着一块大碑,那块背上走笔游龙的刻着「药宗」两个大字。 碑的表面有许多风霜的痕迹,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 每一个宗门门口的碑都是自己宗门的脸面,若是被损坏一丝一毫都算是在玄天境抬不起头来。 可此时的药宗的碑,却是被炸掉一大半,那一半可能变成许多碎石,不知道弹到哪里去了。剩下一半参差不齐的立在门前,看起来分外可怜。 但是他们现在都没时间去管那块碑。 白栀一进药宗的地界就开始进行戒备。现在的药宗已经不像她记忆般的那样。 「温长老,咱们先去哪里?」白栀回过头看向温颂川。 温颂川沉吟片刻:「先去药阁吧,你需要,你怀里的孩子也需要。接下来可能是一场恶战,所以先把身体调养好最重要。」 白栀点点头,领着温颂川向药阁的方向去。 刚往前迈出一步,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往旁边一躲,隐匿身形。 下一秒两个穿黑色袍子的万极殿弟子就从拐角内走出来:「咱们都在这里守了多少天了呀?怎么他们还没有来?」 「就是我在这里都要淡出鸟来了,这什么清心寡欲的地方呀,除了那些花花草草啥都没有。」 「下次我再也不接这差事了,真的忒无聊。」 两个弟子就顺着这个廊道边聊边走:「话说那几个人找到了吗?」 「哪几个?」 「啧,就是那几个呀。」 在一个弟子挤眉弄眼之下,另外一个弟子总算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声音都压低了不少:「你不要命啦!副教大人都说了,不要在外面讨论这个事情,万一被听到了怎么办?」 第22页 那个弟子毫不在意的挥挥手:「我这么多天就说这一句,哪有那么容易被听到?不过说实话,他们到底在哪儿啊?怎么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我们都快把药宗的底子都翻出一个天来了。」 另外一个地址,左望望右望望,看到实在没人,才道:「他们肯定就在药宗内!可能有一些暗道我们没有找到吧,但是他们绝对逃不出启明城的。」 「那……」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们还是继续巡逻吧,万一那个回阳宗长老和药宗三小姐回来药宗我们没发现,那死的可就是我们了。」 两人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在他们旁边视线死角的两人却都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还没找到。 谁没找到? 依照他们的谈话,那极有可能是药宗的重要人物。 要么就是宗主,要么就是长老。 等这几个弟子走过之后,两人才重新现身走廊,但是谁也没提这件事情。 他们不会去说捕风捉影发事情,不然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药宗门口到药阁其实不是特别远,半个对角线的距离。 但是路途当中,为了种植灵草,药宗留很多的空旷地带,这就导致过去的路径基本没有遮挡物可以躲避一下。 两人磨了又磨,蹭了又蹭地走出大半里地。极力躲避着那些成群结队的黑袍人。 这万极殿看起来确实非常忌惮他们,三步一个岗哨,简直是把药宗有多少花花草草都戒备得清清楚楚。 但是现在也不是莽头开干的时机,牵一髮而动全身。现在的药宗就像是一摊污泥,一旦陷进去,在里面挣扎着,很快就会被拖着一起沉下去。 所以温颂川和白栀只能小心再小心。 这天阳光很好,药宗有一块很大的湖泊,这湖泊湛蓝得纯净极了,几乎是整个药宗的生命之源。 温颂川和白栀路过这块湖泊旁边的阁楼,白栀给温颂川指了指这个阁楼:「这就是我的屋子。」 温颂川抬头望了一眼:「这地势高峭,依山临水,是个好地方。」 白栀眼里还有点怀念:「是啊,这是我父亲专门给我选的地方,说这是一个聚灵气的好地方,把我的房间建在这上面。」 「那你现在要上去看看吗?」 白栀摇摇头:「算了,现在还是先做其他要紧的事情吧,等之后有时间我再回来看看。」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了药阁。 药阁占地地面积非常广,楼高足足有五层,里面全是珍藏的草药和炼制的灵丹。 但是药阁的正门肯定是进不去了,有重兵把守着,白栀带着温颂川从后门翻了进去。 「我们要小心一点,药阁的建筑盘根错杂,稍有不慎就会和那些万极殿的弟子脸贴脸。」白栀一边小心的观察楼内的状况,一边带着温颂川前往专门放置药丹的地方。 温颂川的脚勾上栏杆,腰腹用力捲起,双手拉住栏杆,轻巧爬上了楼,然后把须弥甩下来缠住白栀的腰,把她卷上来。 有人来了,他们就闪进视线盲区里躲避。 等到人走了,他们就下来继续向上走。 这种动作重复了好几次,他们终于上到了四楼。 白栀带着温颂川来到了一面墙前:「其实药宗大部分的丹药都不在炼丹房,也不在草药室。我们宗门的大长老非常喜欢捣鼓机关和暗道。他喜欢把这些丹药藏在有暗道的各个角落。」 她按下墙上的一个部位,墙就从中间开了一个小小窄窄的门。 「咱们赶紧进去。」 温颂川和白栀弯腰进了这个门,门又被轻轻地合上了。 从门里进来之后,视线突然变得狭窄起来。 但是墙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抽屉。 白栀扯开一个个小抽屉,里面的丹药一把餵自己嘴里,当糖豆一样嚼吧嚼吧。 温颂川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下了嘴。 这么吃真的没问题吗? 白栀一边嚼,一边把那些丹药跟不要钱一样往自己兜里塞:「温长老,赶紧装吧。」 温颂川看着白栀豪放的动作,还是比较委婉,稍微抓了几把就放下了。 两人装备好之后,又休息了一会,准备去药宗各个地方找一下他们口中的「那几个人」。 变故陡然发生。 白栀怀里的孩子醒了,突然开始哇哇地哭出声。 白栀被吓得瞳孔骤缩,立马捂住孩子的嘴。 遭了,药效过了!! 她下意识看向温颂川。 楼道内好几个巡逻的万极殿弟子都听到了这个声音:「谁!」 「你们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吗?!」 「听到了!赶紧去看看!」 第12章 怎么办!被发现了! 白栀背上都渗出了冷汗,她连忙运转灵力给小婴儿施了一个睡眠咒,然后催动灵力把灵丹化成水给小婴儿吞食下去。 小婴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外面的廊道上,黑袍人跑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哪呢?!」 「赶紧搜!别让他们跑了!!」 「快快快!」 「虽然这个暗室很隐蔽,但是照他们这种速度,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听见外面翻箱倒柜,又砸又砍的声音,白栀压低声音,抬起头望向温颂川。 第23页 温颂川也回望着她,眼里是她看不清的情绪:「现如今只有闯出去一条办法了。」 留在这里只会像是一个囚徒困于牢笼之中。 徒劳挣扎,求死不能。 白栀和温颂川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他们在心里默数。 三。 二。 一。 身形几乎是同时一动,从暗室里窜了出来。 「他们在这里!!」那几个正在搜寻的黑袍人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其他黑袍人听见这个声音,几乎都拥了过来。黑色袍子把他们俩围得水泄不通。 「快抓住他们!」 「快去通知主教大人!」 白栀首当其冲,迎面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灵力攻击。 因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扫清前方障碍之时还要关注着怀里,四顾不暇。 角落里一个黑袍人眼神阴毒,拿着自己的剑悄悄藏在其他弟子的身后,在白栀还在应对其他弟子的时候,猝不及防就一剑刺进了白栀胸口。 很清楚的一声「噗呲」声,是剑划破衣料的声音。 白栀似乎怔愣了一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药宗三小姐已死!我看你温颂川之后如何向药宗交代!」那位万极殿弟子见自己刺中了白栀,顿时猖狂到不行。 白栀低头看了看刺进自己胸口的剑,顺手把剑拔了出来:「说实话,有点疼,这法器怎么不遮住痛觉啊。」 温颂川用须弥扫退敌人,扶额无语:「都帮你挡伤了,你要求还挺多。」 白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咂咂嘴:「但是真的没伤口,还挺好用。」 启明城城外。 宋庭哼着小曲,正在背着无极宗弟子们在山崖上烤野鸡。 火烧得正旺,烤鸡被穿在一根树枝上,鸡皮都在滋滋冒油,裊裊炊烟飘散在空中。 「啷个哩个啷嘞~今日真是好天气嘞~这鸡真是香的嘞~」宋庭一边翻着烤鸡,笑容都要溢出来了,「这小生活,真不错啊。」 他没看见的是,自己灵丹内的灵力分出了一缕,缠绕在手上,勐地收紧。 「哎哟喂!!!」宋庭手一抖,一整只香到冒烟的烤鸡就这么掉到了火堆里。 火舌舔舐着烤鸡的表皮,宋庭还没来得及把这只鸡救出来,鸡皮就已经煳掉了。 「啊!!我的鸡啊!」宋庭赶紧熄灭火堆,拿起这只鸡,撕开煳掉的表皮,尝了尝里面的肉,「呸!好难吃!!」 再三确认这只鸡不能吃之后,宋庭只能把这只鸡丢在熄灭的火堆里,他开始查看自己的灵力为何会突然失控。 搞什么啊。 他闭上眼,识海探入灵丹里面,发现有一块地方隐隐在发着光。 而这一块地方,就是他绑定法器的地方。 他其他认主的法器都在身上,除了一件,就是给温颂川加重负担的流光甲。 流光甲遭受到了攻击?? 宋庭跑下山,山下的无极宗驻地弟子还在打马吊。 「碰!」 「诶,槓!」 「等等,胡了!关三家!」 赢了的弟子在那边嘎嘎乐呵:「给钱给钱!」 宋庭看见这几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弟子,气不打一处来,运起灵力瞬移到那个弟子身后,给了那个弟子一个爆栗:「你在干啥呢?」 那弟子被这个爆栗吓了一跳,以为是其他弟子在捉弄他,站起来就对后面大声吼了一句:「你谁啊!」 看清后面来人之后,生动给在场弟子表演了什么叫光速变脸。 他瞬间缩成了鹌鹑:「啊哈哈哈哈哈哈,是宗主啊……」 那几个跟他一起打马吊的弟子们也被吓坏了:「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啊,宗主!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他说等在这里太无聊了,打打马吊打发时间。」 「嘿,你们!」那弟子万万没想到这几个同谋就这么把他出卖了,「你们还不是一起在玩?出了事就我背,是吧?忒!」 宋庭揉了揉眉心,不想听这些弟子在这里争吵这种事情:「我问你们,你们有谁看到过结界里迸发出灵力的?」 既然温颂川遭受到了危险,那肯定是会有灵力冲突的。 既然是这么性命攸关的时刻,那灵力肯定是大范围铺展开来,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到。 那几个弟子被问得一愣,对视一眼,纷纷道:「没看到啊。」 「启明城里面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里打马吊啊。」 事情非常不对劲。 他虽然送温颂川流光甲是想让他在里面吃点苦头,甚至让他死在里面。 但是给他的那个符咒也真的是无极宗的宗徽。 他了解温颂川,温颂川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即使自己给他的那张符咒是置他于死地,他也不可能没有点燃过。 但是现在城内基本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看来这件事情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简单。 宋庭的神色立马严峻了起来,把在外巡逻的无极宗弟子都召了回来:「无极宗弟子听令!」 「在!」 「所有弟子分成四队,一队去荧惑,向御兽宗借调弟子!一队回曦和,去无极宗和回阳宗借调弟子!一队去重华,向器宗借调弟子,还有一队跟我进入启明城,前方将有一场恶战。启明城……可能已经出问题了……让他们做好最高戒备!」 第24页 宋庭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 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他带着那一小队弟子进入了启明城的地界。 药宗。 温颂川和白栀还在奋力突围 温颂川往后俯仰弯下腰,腰部被摺叠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躲过了大部分的攻击。 「须弥!」 银白色的竹节鞭被温颂川拿在手上。 磅礴的灵力从他体内涌出,淡红色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流淌着的虹霞,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耀眼。 这些灵力在空中翻滚缠绕,拧成了一股绳,捆绑在须弥上。 须弥本身的灵力也被激发出来,银白色的鞭身开始发光。 只需一鞭,便使出横扫千军之态。 人墙总算被扫出了一个缺口。 「走!」温颂川带着白栀一路向来时的地方狂奔。 「我们追!」剩下的万极殿弟子迅速围拢过来,朝着温颂川和白栀逃走的方向,向前追去。 温颂川和白栀在药宗里又七拐八绕地顺着廊道奔走。 「这里!」白栀跑着跑着突然在墙上按了一下,下一刻,廊道的地板突然就被开了一个大口子。 温颂川还在跑,就感觉一阵腾空感,然后重重摔到了地上。 温颂川:…… 其实你下次可以提前预告一下。 万极殿的众多弟子就看见温颂川和白栀凭空消失在他们的眼中。 在东边消失后。 不一会,另外在西边的弟子们又发现他们的身影。 万极殿弟子:玩呢。 药宗最高点的阁楼上,一个黑色袍子卷蓝边的人阴沉着脸色:「主教大人到了吗?」 旁边的弟子头都快埋到胸口了:「主教大人……在路上了。」 那个蓝边黑袍的人咬了咬牙,手里凝聚着一团灵力,就打在旁边弟子的身上:「你们真是一群废物!!!叫你们抓人抓不到,这下子主教大人来了,让我怎么交代?!」 那个弟子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但还是硬撑着爬起来跪在地上低着头认错:「对不起,副教大人。」 蓝边黑袍的胸口起伏了一阵,又问道:「那些变异种的异兽还是被关在药宗门外进不来吗?」 「药宗门外的阵法实力强劲,他们尝试着突破了好几次,都没能够进来……」 但是那弟子话风一转:「但是副教大人,下面的人禀告了一个事情。」 副教捏了捏自己的眉骨,眼神里全部都是不耐烦的神情:「说。」 跪趴在地上的弟子听见副教声音里压抑着的怒气,不敢有一点隐瞒,赶紧一股脑地全部说了出来:「我们的弟子在启明城的边缘,发现了一对另外宗门的弟子进入了启明城,看衣服样式好像是无极宗。」 那个副教睁开眼,斜睨着他:「此话当真?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领头的好像是无极宗宗主宋庭,他们……已经斩杀了两头异兽,伤了一头异兽……」那弟子越说声音越小。 微风轻轻撩动阁楼的幔帐,薄薄的幔帐被风吹的裹起来,纠缠在一团。 副教冷哼一声眼里浸满了恶意:「这有什么?那些异兽杀了便杀了。我们不是还有变异种吗。」 那弟子没出声,副教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挥挥手:「退下吧。」 那弟子忙不迭地跑了下去。 第13章 此时正在城门口的宋庭脸色才是十分难看。 他怎么想也没想到,万极殿平时跟玄天境的其他宗门口气这么大也就算了,还操控异兽,攻陷了启明城!! 脚下的异兽两死一伤,街上再也没有异兽的身影了,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但是许多跟着他进来的无极宗弟子也负伤了。 盏月沾染的血迹顺着剑身滴落到地上,绽开一朵朵血色的花。宋庭有些脱力,用盏月拄着地上支撑了一会,才重新站起来。 他用手掌抹了一把盏月剑身的血迹,甩了甩满是血迹的手掌,回过头看着那些受伤的弟子:「你们怎么样?」 「宗主,我们没事。」几个无极宗弟子从地上爬起来,他们身上血迹斑斑,就连手里握着的刀都卷了刃。 与异兽一战真的太耗费灵力了。 那些异兽都是开了灵智的高阶异兽,懂得人类的计谋,也懂得如何躲避。 再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人少,所以一旦开始对抗,也就格外费力气了。 「宗主,我们现在在原地修整还是怎么办?」 几个弟子互相搀扶着,他们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了战斗力。 宋庭没有丝毫犹豫:「你们找一间看起来隐蔽一点的药馆,先把自己身上的伤疗养好了之后再说。我去一趟药宗。」 街上的异兽已经被解决干净了,其实解决起来也并不是特别困难。若是温颂川现在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那么地点只有可能是发出求救信的药宗。 那几个弟子对视一眼,点点头:「遵命,宗主。」 他们也知道他们现在跟着宋庭一起去药宗也只能是添乱的份。 宋庭安顿好了那几个受伤的弟子,运气灵力往药宗飞去。 启明城街道上,在宋庭离开之后,远处突然有一个黑袍人现了身,还是那个瘆人的面具,是万极殿的主教。 他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奇怪的阵法,浓重的黑色光芒从他的指尖射出,来到空中的时候迅速分成好几份,分别来到了死去和受伤的异兽身上。 第25页 当光芒落到异兽身上的时候,异兽庞大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 只不过,这一幕谁都没有看到 主教取下面具,唇边勾起一抹笑:「宋宗主啊······可真是有意思。」 他抖了抖自己的黑色袍子,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也跟着宋庭一起去了药宗的方向。 此刻在药宗暗道里。 白栀和温颂川正在弯着腰在暗道里蛄蛹。 一边走还一边把暗道壁墙上的火花点亮。 火把的光明明暗暗地照亮前方的道路,但是光亮范围不大,暗道的尽头依旧是黑黢黢的。 「你们药宗的暗道怎么窄?」温颂川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一摸一阵隐痛。 刚才白栀在逃跑的途中按下了暗道机关,毫无预兆地,他跑着跑着就直接一脚踏空,一屁股落到了地上。 真疼啊。 白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当时我们大长老造暗道,纯粹只是为了好玩,怎么能想到这个还能救命啊······」 她从兜里摸摸索索,拿出一把子丹药出来:「要不,你磕点?」 温颂川:…… 「不必了,这个还是留着吧,万一之后有用呢。」温颂川看了看前面,「这个暗道是通往哪里的?」 「不知道。我之前没有特别了解过,而且按的时候太着急了,没记清楚。」白栀走在前面,用指尖上的灵力把旁边的火把点亮。 「这个甬道通往哪里啊?」看着前面不知通往哪里的洞口,温颂川把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白栀沉默了一下,然后声音小了不止八度:「我也不知道……但是!能够确定的是,这次应该没有万极殿的人了。」 这瞬间让温颂川想起了刚才他们走出暗道的时候,跟万极殿的弟子来了个脸贴脸。 然后又迅速逃窜,从另外一个方向重新进入暗道的狼狈故事。 两人又在暗道里走了一会,发现了有两个分叉路口。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两个暗道就跟完全復刻的一样,简直没有一点差别。 「选哪个?」白栀拿不定主意,看向温颂川。 「我怎么知道??」温颂川从来没有来过药宗,更不知道药宗有暗道,这让他如何选择? 盲选? 这可是身家性命啊,未免有点太过于草率了吧。 两个人就站在这个路口抉择不定。 但是不可能就站在这个路口站一辈子吧。 总归还是要选一条路出来的。 白栀和温颂川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将性命交给命运决定。 温颂川拿出了一个有正反两面的铜板。 他把铜板放在食指上,大拇指按住铜板尾部,狠狠往上一弹。 铜板在空中飞速旋转,在火把的映照下折射出了些许光芒。 「啪」清脆的一声,铜板落地了。 「问长老还是你来看吧,我不太敢看。」白栀用手肘推了推温颂川。 温颂川上前几步,弯下腰捡起那枚铜板,放在火把下面照耀了一下,看清楚了上面的纹路:「是正面。」 于是他们就选择了右边的那一条暗道出去。 又走了许久,前面终于透出来了一点点微弱的日光。 白栀上前扒开隐藏在暗道口的枯树枝和草,阳光勐然贯了进来,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这是?!」等到看清了眼前的场景,白栀几乎是失声。 眼前的场景她再熟悉不过,巨大的湖泊然后能容纳世间的一切脏污,只让人一看便觉得心旷神怡。 上面浮着几艘精緻的小艇,若是想上去游玩也再适合不过。 高高的阁楼挂着姑娘会喜欢的粉色幔帐,还有一根一根的明珠当做垂帘,无处不透露出精緻。 这不就是白栀自己的房间吗。 从后面出来的温颂川也看见了,刚才他们路过的白栀的住处。 居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这到底是缘分还是冥冥之中的註定? 白栀带着温颂川走上阁楼,来到自己的那个房间门前。 奇怪的是,他们从暗道里出来再到走入白栀的房间门口。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万极殿的弟子。 白栀取下自己身上的钥匙,打开了屋子的锁。 从屋内的窗外望出去,正正好对着那一片碧蓝色的湖泊。 白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里面都有她的生活痕迹,她就仿佛得到了安全感一般,在屋内松懈了下来。 她去隔壁屋子换了一件衣服,本来的衣服已经在逃亡和打斗中破损得不能再破损了,现在换了一件衣服,还顺带洗了个澡,她才觉得真正的活了过来。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弄好之后,她才又在窗台边坐下。 心中隐隐感觉非常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奇怪。 她蹙着眉,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温颂川靠在窗棂上朝外面望去,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见白栀正在皱眉,他嗤笑一声:「难道你现在才感觉出来不对劲吗?」 白栀被他这个动作和言语引导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话说当时把我们追的像狗撵一样的万极殿弟子呢!」 她就说哪里不对劲。 从进入药宗地界以来,各个地方都有密密麻麻的弟子在驻守,任何不太小心的风吹草动都会迎来他们的注意。 第26页 但是这次她又换衣服,又洗澡,甚至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万极殿跟没了一样。 「这到底是……」 白栀看着温颂川,等待着他的回答。 温颂川抬起头,继续朝窗外看去,声音都冷了不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有人闯进药宗地界,把敌人全部都给吸引过去了呗。」 那还能有谁能劳驾万极殿倾巢而出?当然是守在启明城外的宋庭,宋宗主啊。 好好的城门不守,怕是专门进来看看他到底死没死吧。 若不是启明城的结界让流光甲上面的法术失了效,那他怕不是一进城就会被异兽碾成肉泥,吃入腹中了。 他居然有一刻真的妄想宋庭是在真的怕他死。 都说人不应该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跌倒。 那他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跌倒!!!! 想到这里,他眼底的情绪愈发的浓郁。 既然宋庭想进来,那就让他进来好了。 也要让他尝尝被无数人围攻,最后悽惨死去的苦头! 白栀听到了温颂川的话,抬起头,眼神希冀:「难道是宋宗主进来救我们了吗?」 就不就你们不知道,反正他应该是要来杀我的。 这样想着,温颂川把正坐在椅子上的白栀扯起来:「我们回暗道去,这里待着可不安全。」 正要转身便听见身后一阵喧譁。 温颂川回过头一看,前面一个人领着,后面一大群黑压压一片的东西正在奔跑。 再一看,前面那个人是宋庭。 正巧,宋庭也在看着他,而且目标非常明确,就向着他奔了过来。 前面是谁??? 宋庭!!! 温颂川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宋庭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反正他知道只要宋庭待在他的身边,准没好事! 「我们快走!」温颂川把白栀的领子提熘起来,长腿迈过门框就往楼下的暗道口跑去。 可还是迟了一步。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温热的唿吸在他耳畔浮动。 「找到你了。」 第14章 温颂川心道不妙,回过头,果然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宋庭的脸上尽是汗水,衣衫上也沾着血迹,手紧紧攥住的盏月都凝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看来是经歷了一番恶斗。 「你知道你在城内没有回音,我有多担心吗?」宋庭抬手环住温颂川的后腰,一脸宠溺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幸好他可以感知到流光甲的位置,不然他可是真的找不到温颂川藏在哪里。 温颂川只觉得一股恶寒从后嵴椎一直窜到了天灵盖。 他现在真的把宋庭烦透了!! 他还有脸说??!! 把他往启明城里带,不就是想让他死吗?! 现在倒还装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真够不要脸的。 温颂川马上甩开宋庭的手,挂上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真是惭愧,居然还要劳烦宋宗主来救我。」 宋庭皱眉,似乎不满温颂川这么贬低自己,自己脏兮兮的手死死拉住温颂川的手,把自己手上的脏污全部都擦到温颂川白净的手上,见没擦干净,还拉着温颂川的袍子再擦了擦!:「不允许你这么贬低自己。谁都不知道这启明城的情况如此糟糕,你也是尽力而为了。」 温颂川:······ 温颂川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顺便把自己的袍子也拍了拍。 结果宋庭不知道手上沾了啥,俩黑色手掌印怎么都拍不掉。 你有脑疾?? 白栀看见宋庭和温颂川互动的小细节,咬住下嘴唇,抑制住自己的尖叫声。 两人也□□爱了吧??!! 他们两人大婚前,药宗弟子还在议论纷纷说两人要不就是宗门联姻,要不就是受人所迫。 但是现在看起来,肯定不是这样啊! 两人完全满足她对未来道侣相处的模式的想像。 但是看着快要到窗边的万极殿弟子,她还是弱弱出口打断了一下:「要不,咱们先走呢?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聊?」 宋庭也深有所感,点头贊同,然后抓住温颂川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咱们走吧?」 现在他暂时势单力薄,孤军奋战肯定是要嘎的。 但是跟温颂川一起就不一样了,不仅会拥有巅峰时期的全部战斗力,关键时刻还能把他丢出去挡剑,简直是一石二鸟!! 抓住温颂川的手,肯定不会让他跟丢的! 温颂川看着跟个狗屁膏药一样的宋庭,本来想骂他几句不要脸皮,但是万极殿的弟子已经快速逼近,只能带着白栀和狗皮宋庭奔向来时的暗道。 白栀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那孩子也顺便带走。 他们穿过好几个廊道,才找到了下楼的楼梯。 刚跑下楼,就看见楼下一片人,都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他们出来了!上!」 副教虽然蒙住了脸,但眼神毕露凶光:「主教大人马上就回来了,把他们抓住,绑去给主教大人邀功,主教大人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那些万极殿的弟子等到副教一声令下,就一齐拥了上来。 宋庭立马贴近温颂川,眼神凌厉:「盏月!」 温颂川的灵丹不自觉运转,属于宋庭的那部分蓝绿色的灵力从温颂川的灵丹射出,重新回到宋庭的体内。 第27页 盏月应声出鞘,刀身和刀鞘极速摩擦发出了牙酸的声音。 盏月剑身得到了来自宋庭身体里的蓬勃灵力,蓝绿色的精纯灵力充盈了剑身,剑身持续不断震动,发出阵阵嗡鸣。 「万境听雪落!」 这是宋庭自己悟出的剑法的第一式,湛蓝色的灵力以他为中心铺开,方圆十里都被他的灵力覆盖在内,空气中都散落着灵力。一瞬间,这十里之内,凡是在动的任何生物都被冻在原地。 天空之中突然飘下来了鹅毛般的雪花,六片花瓣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美轮美奂,每一瓣花瓣的细小冰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圣洁得不像话。 但是效果却恰恰相反。一旦沾染上这个雪花,就会被腐蚀灼烧出一个拳头般的大洞。 万境听雪落,让万境都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宋庭铺开十里,只是因为暂时解决的只有这么多。若是这一式真正耗费他的全部灵力来构建,那么万境也不算是夸大之言。 在这个绝对领域之中,宋庭就是领域的主人。 这才是宋庭全盛的真正实力。 温颂川和白栀被宋庭的灵力保护在身后,与白栀崇拜的眼神不同,看着如此场景,温颂川的心都快要凉到地底了。 全盛时期的宋庭如此难缠,那么只剩下四层功力的自己完全打不过他。 看来真正撕破脸皮大干一场还是不可行的,还需得徐徐图之。 在十里冰封的情况下,绝大部分的万极殿弟子被封在原地动弹不得,雪花落在身上也无力抵挡,只能哀嚎着变成一堆枯骨。 而他们所谓的副教大人,早在宋庭发动灵力的时候,已经瞬移到了灵力覆盖不到的范围之外。 这是自己能够瞬移到的最大距离,但是自己和灵力就差一个指节的距离。 冷汗浸湿了他的掌心,好一会才从僵直的反应中回过神来。双腿的小腿肚都在不停地颤抖。 他是绝对没有信心能够从宋庭的结界里逃脱的。 如果在那个结界的范围覆盖了他,那他是一定会死在里面的。 「走吧。」支撑这么一点地方,宋庭的灵力消耗还不算多,现在看起来脸色健康得不行。 白栀呆愣地:「喔。」 对于战斗力不行,每天就在研究怎么毒人救人,战斗力不强的药宗弟子来说,能这么运用灵力,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们绕过那些已经腐蚀成枯骨的万极殿弟子,还有那些境界还行的,正在用灵力苦苦抵抗的弟子,来到当时的那个暗道,拨开挡住洞口的枯枝树叶,一进暗道就按住旁边的关门开关。 门被重重一声关上了,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在宋庭进入暗道之后,花草上覆盖的白霜慢慢融化消失,湛蓝色的灵力也随之消散。 雪花停止降落,冻住的万极殿弟子也能够重新移动了。 死掉的万极殿弟子不计其数,勉强支撑过来的,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多数被腐蚀掉了四肢,但是好歹也捡回了一条命来。 没等到片刻,一个黑袍滚银边的黑人就降落在他们身边。 万极殿的主教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对眼前这一切感到比较诧异。 按道理,宋庭和温颂川的灵力范围不应该有这么兇勐啊。 副教感应到主教回来之后立马奔到他的身边。 「主教大人,你可不知道那两个黄毛小子可厉害了,特别是那个无极宗的宗主宋庭,简直是把弟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副教站在主教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宋庭的恶行。 但是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他还是把受到伤害的范围急速扩小。 并未说万极殿的大部分低阶弟子都折损在此。 这种低阶弟子还不好找吗?随便一抓一大把。 只要及时填补这个空缺,主教大人就不会发现。 甚至撒谎说他们对上自己都很勉强,才慌不择路的逃到了暗道里,想躲避他们的追击。 主教听完点点头。 一切都往自己预想的方向走。 他就说宋庭和温颂川怎么可能就会突然恢復了灵力。 明明他们现在只剩下三层灵力不到。 主教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既然如此,不能让他们逃掉。他们往哪个暗道去了?你带人去追吧。」 副教一听这话,冷汗瞬时就冒了出来:「主教大人,这……」 副教的犹豫让他起了疑:「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并非是我不愿意,主教大人,而是我觉得要让无极宗和回阳宗那两个小子看到主教大人的无上神威,顺便震慑一下藏在暗处的药宗宗主和大长老。应该是主教大人去才最为合适。」副教的头埋的低低的,生怕主教大人一个不如意就会对他失望。 主教的脸还在面具下,看不清表情,但是他没有拒绝,已经是在思考了。 沉吟片刻,他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副教一喜,听到主教大人这话,他就知道主教大人一定是答应了。 有主教大人出马,他们一定会被收拾得利落干净。 副教低着头应是之时,阴测测地笑了。 暗道里。 周围都是还他们出去时的样子,火把还在墙壁的壁篓上燃烧。 白栀怀里还抱着孩子,但是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们·····就在这么进来了?」 第28页 没有慌张逃跑,没有堂皇躲避,不用担心身后有没有敌人追来,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云淡风轻。 这就是巅峰大佬的实力吗? 这是白栀第一次升起了,要不要现在去无极宗和回阳宗学艺的想法。 但是很快就被她给否定了。 不说无极宗和回阳宗敢不敢收她,父亲和大长老就得把她揍死。 没见过谁家的嫡系跑去别的宗门学艺的。 温颂川看都没看宋庭一眼就直直地往前面走。 白栀赶紧跟上温颂川的脚步,被落在身后的宋庭也赶紧跟了上来。 他们走了一会儿,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岔路口。 「既然上次已经走完了右边,那这次就选左边吧。」温颂川看着他们来时的路。 他们一路往右边走。 走到底的时候看到了一扇暗门。 这扇暗门浮动着陌生的灵力,并没有直接能够打开的机关,而是要输入符文和密码。 白栀看到后心头一喜:语气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激动:「这是我父亲的灵力!!他还没有死!!」 第15章 这扇大门是青铜制造的,只不过因为时间有点久了,已经大部分都爬满了青苔和锈斑。上面凸出许多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在门的中间连成一个环状,让浮动着的充沛灵力可以自由循环。 这门不能按照一般的方式打开。 他门口有一个小小的锁,来人需要注入灵力在锁里,按照这个门的主人所想的方式运转灵力。 一旦灵力运转有误,门上的符文便会自动运转灵力,化成一股流光攻击妄图开门的人。 而且尝试的次数也是有限的,若是门外的人妄图以试探正确答案的方式打开门,三次未对,门就会自爆,留下最后一层水银晶灌注的铁门在原地守护。 到那时候,是无论如何也破不开这个门了。 这门是器宗引以为傲的出品法器,许多宗门比较宝贵的东西都会找器宗打造独一无二的青铜门来守护自己的宝物。 现在看来,药宗是把这道门安在了暗道里,作为最后的避难所。 温颂川上前一步摸了摸门上面的锁,一股凉意顺着手爬上了他的全身。 要不是温颂川运转灵力抵挡得快,这只手怕是早就被寒毒侵蚀废掉了。 这门不允许被触碰。 他甩了甩手,看着面前神情欣喜的白栀:「你能打开吗?」 毕竟如果灵力运转失败,这道门的灵力就会攻击他们。 若是三次未对,那这门就会在这个狭窄的暗道里自爆。 他们也不知道这门的威力到底如何,万一是极其有伤害力的,那大乘期的修士又如何?还是会成为法器的刀下亡魂。 所以在镇守五域的宗门里,器宗的排名是非常靠前的。 白栀皱着眉细细想了一下,犹豫了许久,还是道:「我试试嘛,大不了在第二次错误的时候,停下就是了。」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温颂川和宋庭点点头,同意了白栀的想法。 白栀深唿吸一口气,开始回想着什么灵力的运转方式机率会大一点。 首先这个运转的方式绝对不会是大部分人都会的,所以那些普通的运转方式肯定是不行。 首先她试的就是药宗的独门功法,是一种治疗术法,这种术法学习的要求极为苛刻,所以有人看过也学不会的。 白色光芒大盛,从白栀的手臂上灌入锁芯之中。 白栀输入半天的灵力,就如同石沉大海,掀不起半点波澜。 「好像不是这个······」白栀挠了挠头,她深吸一口气,「没事没事,换一个换一个。」 白栀第二次试的就是药宗嫡系才能学习的一种功法。 这门不会把嫡系关外面吧? 光芒自白栀身上而起,醇厚的绿色灵力把白栀完全包裹住,郁郁葱葱带有生机的灵力自白栀身上蔓延开来,灵力苍翠欲滴,凡是沾染上的土壤都重新连成了一片绿茵,温颂川和宋庭身上的伤不到半刻就已经恢復到完全好了。 温颂川深深唿吸了一口气,灵气顺着他的唿吸进入了体内,感觉吸入肺中的空气都在体内运转,替他排除杂质。 宋庭身上多年之前的暗伤都开始好转起来,他垂着眼,掩盖住闪过的惊诧神色。 原来药宗的嫡系宗法居然恐怖如斯?! 白栀怀里的婴儿都开始嘤咛起来,断掉的臂膀都隐隐有些开始生长的趋势。 这就是药宗最让人忌惮的实力,活死人肉白骨,给所有地方都带来生机。 纯净的灵力注入锁中,锁很快便「咔咔」转动起来。 「这是·····成了?」温颂川准备凑近去看,却被脸色凝重的白栀一把拉了回来。 「不,这不是开锁的声音!」白栀脸色惨白,她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心里还是保有一分期待的,真正看到失败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锁停止了转动,门果然没开。 第二次失败了。 还只剩一次机会!! 如果这次再没有成功,那这个门就会爆炸,到时候不说炸伤宋庭和温颂川两人,也会耗费掉他们的一大半灵力。 若是那些万极殿弟子再群起而攻之,就……不一定能够守住了。 第三次,白栀明显都不太自信了,她考虑了许久:「要不·····我们还是走其他暗道·····」至少不能把你们害死啊。 第29页 这句话还没说完,巨大的爆炸声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因为事发突然,几人都处于一个毫无准备的状态。 不仅把脑子都炸得嗡嗡作响,把三人都炸得一个怔愣。 温颂川感觉自己都出现了耳鸣的症状,整个脑子都晕晕沉沉。 暗道开始剧烈摇晃,地上的石子都弹得到处都是,本就不大的甬道上方开始出现蛛丝一样的裂纹。 咔嗒咔嗒! 墙壁开始掉落大块的石块,在甬道内扬起漫天灰尘。 不少地方因为承受不住爆炸的余韵而坍塌了一小半! 温颂川和宋庭同时撑起防护罩容纳下自己和白栀。根本不鸟对方。 管你死活? 白栀看着自己被蓝绿和淡红色两个保护罩护住,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两人都是这么的有默契!! 知道对方都有能力保护自己,这是把后背放心地交给对方啊!! 真是好恩爱啊!! 两个保护结界罩把白栀稳稳的护在内,外面尘土漫天,但是里面却丝毫不受影响。 等到余韵过了,外面可以视物之后,两人才撤开防护罩。 温颂川神色严肃地看向爆炸的那个方向。:「什么声音!」 宋庭看着爆炸声的源头,声音低沉:「那是我们从暗道进来的方向。可能他们已经打开暗道口,开始追进来了。」 他们才被宋庭收拾过,哪能这么有底气的追进来?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主教回来了。 他们的主教回来了,主心骨也就回来了。 万极殿的主教他们也有所耳闻。狠辣无比,杀人不见血,阴谋诡计被他用得团团转。 他最会操控的,便是人心。 所以万极殿里的弟子基本上都崇拜他,甚至到了以他为信仰的地步。 万极殿就是一个魔教的存在,里面的弟子都是他的信徒。 这人,很可怕。 白栀开始焦躁不安起来,她急的在原地团团转:「他们就要追进来了,这可怎么办?」 现在前路已经被堵死,他们也回不去其他的暗道内。 但是等到那些敌人追过来,他们可能就只有背后的门,这一条路可以走。 温颂川用手指试了试门的坚硬程度,淡红色的灵力萦绕在他的指尖,试着从每一个可能会有的缝隙里钻进去。 但是无论如何,灵力都被挡在了外面。 不行,根本进不去。 宋庭开始研究暗道内的构造,看看能不能从暗道里挖一条道再走出去。 他用手指捻起一些尘土,土壤很干燥,他轻轻一捏,一块土就变成了粉尘,从他的手中滑落下去。 这个土壤很干,用灵力或许可以打通它。 但是这个土壤也非常疏松,很容易就会崩塌。 他不知道这种材质会不会用灵力震开后,开启连锁反应,让暗道跟着一起塌掉。 通过他的感知,能够知道,这是距离地下很深的地方。 如果这些暗道全部坍塌的话,到时候不仅药宗的这道门会被永远掩埋在尘土之下,可能他们也会永远被埋在土里。 很显然温颂川也想到了这一点,这就是,如果真的各个情况都坏到了极点的地步,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条退路。 于是温颂川转过头,沉下眼,看着白栀的眼睛,无比冷静的对她说:「你再试着想想,这开门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白栀脑子里也思绪混乱。 这显然是他的父亲和宗内各个长老们设置的门,但是之前她完全没有听过关于这扇门的任何信息。 现在让她贸然找方法开门,她也是毫无头绪。 主要是这门还设置了自毁装置,她不想拉着他们承担她所要接受失败的后果。 这样的话她将会内疚一辈子。 但是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她开门。 另一条就是炸毁暗道,重新开路出去。 很显然温颂川和宋庭都选择了第一条路,让她再试一次。 万一这个门的威力无比巨大怎么办? 万一温颂川和宋庭真的被他害死在这里了怎么办? 「若是门爆炸,我们尚有能力自保,你不用担心。」宋庭上前一步,看着白栀。 只要他挨着温颂川,那么他就会恢復到巅峰战力。 白栀的治疗术法堪称神奇,即使灵力衰竭,灵体爆裂,身受重伤,白栀应该也还是有办法救回来的。 温颂川也郑重点头,他想的跟宋庭一模一样。 既然两人都没意见,那白栀也不再扭捏。 温颂川的须弥和宋庭的盏月都已经拿在手上,灵丹同时运转,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两人灵丹的背面,不属于自己的灵力重新回到对方的身上。 两人同时感受到恢復到巅峰的战力。 白栀看着两人已经准备好的姿势,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能对,但是最差不过失败了。 她想着,就这么做了。 她把孩子轻轻放到温颂川和宋庭的身后,然后来到青铜门的锁前。 青铜门看起来是如此巍峨,面上的符文就像是吞噬人的恶鬼。 她指尖旋转,白绿色的灵力在她指尖亮起。 「鹤起!」 这是白栀自己独创的功法。 第30页 当时父亲大人为了夸奖她,把她带去了当时药宗最隐秘的地方,丹谱阁。 这是对她最大的嘉奖。 父亲一直把她视为自己最大的骄傲。 白绿色的灵力顺着她的指尖进入了锁里。 熟悉的咔咔声响彻狭小的洞穴。 难道这次又要失败了吗?! 白栀的脸色都快变成灰白色了,贝齿紧紧咬住下唇。 温颂川和宋庭已经亮起了自己的法器。 门锁迅速转动,越来越快,门上的符文也越来越亮。 白栀退回温颂川和宋庭的身边,运气灵力准备随时给他们一个治疗术。 门光芒愈盛,甚至让他们三人都有点睁不开眼。 「喀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 门缓缓开启。 第16章 沉重的青铜门缓缓打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门真的打开了! 宋庭惊诧地看了白栀一眼:「你怎么打开的?」 他刚刚很清楚地看见了白栀射出去的灵力内有一股很强大的罡风,是足以和同境界的弟子一战之力的攻击力。 药宗弟子一般都不会去考虑攻击类的术法和独创武功,要不是器宗出品的法器都差不多有保障,不会出现特别大的故障,宋庭刚刚差点怀疑白栀是不是以武力把锁芯给捣毁了。 白栀看着指尖停留着的白绿色灵力:「这是我的独创功法····」 这扇门是以她独创功法为密匙的,肯定是父亲为她准备的! 就在三人准备进门的时候,身后被掩埋堵住的土石突然炸开,瞬时之间,尘土飞扬,连前路都看不清。 「不好!!」宋庭和温颂川首先反应过来,往门那边跑了几步,「他们追上来了,赶紧进门!」 还没走多远,三人的腰上都被缠上了一个东西。这东西裹住了他们的腰,使劲一拉,他们就被拉得离门越来越远。 因为宋庭和温颂川因为这东西的拉扯,被扯得南辕北辙,完全接近不了对方,所以现在的战力只有原来巅峰战力的三四成。 宋庭的盏月一出鞘,运转灵力,就感受到那股力不从心的感觉又来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心里实在是恨。 若不是温颂川,他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盏月剑打在那东西上面,铁器相撞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牙酸,溅起无数火花,却只在那东西上留下一个划痕。 宋庭攻击的声音当然温颂川也听见了,他把须弥拿在手上,却撼动不了捆绑在他身上的东西分毫,眼底都是心惊。 这到底是什么?居然如此坚硬?! 这东西把他们拖了一段距离,就停下了拖拽的动作,还松开了对他们的钳制。 尘土慢慢散了,温颂川和宋庭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一个不大不小的植物生长在刚刚坍塌的暗道,它全身呈现一种纯绿色,身上的根须在空中飞舞着,颜色较深的根须上长有倒刺,刺看起来尖锐又坚硬。 它的眼睛有成人拳头那么大,但它好像没有嘴。应该是一直植物型的异兽。 它看起来格外暴躁,不停地敲打着暗道。 暗道开始剧烈震盪,三人要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不出意外,暗道开始继续坍塌,许多石块落了下来,但是都被它全部打成齑粉。 这异兽的实力强劲,他打不过! 温颂川打量了一下这个异兽的综合战力,得出了这个结论。 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跑了! 门就在不远处。 他暗自思忖着。 在这只异兽还没有继续动作都时候,运起灵力从这里跑过去,等到了门内,门就会自动撑起一片防御罩,到时候肯定能性命无虞。 很显然,温颂川的想法,白栀和宋庭都想到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开始向门的方向奔去。 「抓住他们!」 一道阴翳的声音在坍塌中的暗道内清晰无比。 这道声音很熟悉,甚至刚刚才听到过。 万极殿的副教,他带着这只异兽捲土重来了。 虽然温颂川和白栀已经知道万极殿掌握了可以操纵异兽的方法,但是宋庭不知道啊。 见这只异兽慢慢游走到副教的身边,趴下身,让副教踩着它的藤蔓走上它的身体上。 !!! 万极殿现在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居然还可以操纵异兽?! 宋庭在进启明城之前,万万没想到启明城会是这种糟糕的状况! 白栀因为离得最近,所以也第一个进门内。 她扶着门,急得跺脚:「你们快进来!」 青铜门感应到她是开启锁芯的主人,白栀体内的灵力和青铜门内的符文相互唿应,青铜门上雕刻的符文重新转动,发出耀眼的光芒。 门开始关闭了!! 温颂川离得也不是特别远,有自己的灵力加持,而且那个藤蔓异兽也没有打到他这边,所以他这边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温颂川很快便一脚踏进了门里。 他拄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喘气。 好久没有这么跑过了,还怪累的。 门慢慢关闭,宋庭还差一步进入那个可以保护所有人的密室。 白栀着急得不行:「宋宗主!赶紧!门快关了!」 这法器就是一旦启动就是停不下来的,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关闭。 第31页 温颂川守在门前,面上也焦躁得不行:「明方,你快进来!」但其实眼底闪过暗芒。 这正是一个好机会,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身后那一株巨大的藤蔓异兽垂下自己的根须,在本就摇摇欲坠的暗道内搅动,巨大的藤蔓鞭打在暗道里,许多地方更是坍塌成一片废墟。 藤蔓重重落下,宋庭周围围绕着的蓝绿色光晕在顷刻破碎。然后带着倒刺的藤蔓就鞭打在了宋庭的背上。 藤蔓再次扬起的时候,带起了一片血肉。 宋庭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的背后,月白色的衣服马上氤氲出来血色的痕迹。 副教站在藤蔓异兽的背上,得意洋洋地笑着看宋庭如丧家之犬一般。 之前宋庭释放万境听雪落的样子,他还歷歷在目。 那么高傲,就像是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 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宋庭也有这个时候。 现在看来,宋庭已经有一点身受重伤的痕迹了。 但是宋庭也还是重新凝聚起灵力,周身聚起蓝绿色的光晕,向前奔跑。 只不过这次的光晕,比上一次没碎之前,颜色更加浅淡了。 仿佛风再大一点,就会被风吹散。 白栀看着这个场景,捂住了嘴,才能让自己不再惊叫出声。 宋宗主受伤了?!! 温颂川也微微皱起眉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 宋庭的实力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他的全盛时期应该是一个可怕的战力才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伤到了? 莫非这是他的一个掩人耳目的战术? 但是这也是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他冷眼看着宋庭在外面苦苦挣扎,一点也没有想帮助他的意思。 宋庭咽下嘴里的血腥味,转过身拿着盏月就和那个藤蔓异□□战起来。 铁质器的碰撞声听起来异常激烈。 宋庭眼看好几个藤蔓枝条腾空飞来,脚尖一点,身体在空中左右翻转来躲避。 又借着重力的下落,一剑斩上了这个异兽的藤蔓上。 灵丹飞速运转,摄取身边所有能够化成灵力的气息,全身所有的灵力就灌注在这一剑上。 剑身嗡鸣,裹挟着无比厉害的剑气,一剑斩下。 这次盏月和藤蔓的碰撞,取得了上风。 盏月一剑而下,四根藤蔓齐齐断根。 那只异兽痛苦得在原地无声嚎叫,剩下的几根藤蔓更加急切地在暗道上鞭打。 副教也被宋庭的这一剑震慑到了:「什么!!」 主教大人当时把这只异□□给他的时候对他说,这是研究出来的植物系最强异兽,而且宋庭现在已经失去了一半的灵力,怎么就会被宋庭一剑齐齐断根? 这让他怎么带着这只异兽跟主教大人交代?! 主教大人会不会觉得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副教咬着牙,愤恨地看着宋庭逃窜的身影。 就是他!! 又是他!! 每次都是他! 让他要在主教大人面前立功的时候,总是坏他的好事! 宋庭就趁着这个空隙,赶紧往门那边跑。 门现在还剩一个人可以通过的距离。 白栀在后面看着宋庭终于要跑进门内,不仅开始欣喜。 温长老还在门口! 如果宋宗主还差一点的话,温长老肯定能把他拉进来! 想到这里,白栀跳动的心脏也不自觉开始放松下来。 守在青铜门门口的温颂川垂下眸子,手不自觉开始蜷缩。 他的心脏开始急剧跳动,感觉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他的心脏上。 温颂川的四肢也开始散了力气,他甚至需要扶着门才能站得稳。 他看着宋庭朝着里越跑越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现在青铜门还剩半个手臂的距离,能够容纳一个成年人侧身通过。 宋庭已经近在眼前。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个手掌 温颂川冷下眼,迅速抬起一只手按在宋庭的肩上。 然后用力一推。 宋庭的脸上闪现过错愕的表情。 他的身体因为惯性往后倒去,但是青铜门关闭的速度依旧没有变慢,现在他进不了门的事实已经无法挽回。 既然这样。 那就一起吧。 宋庭往后倒的同时抬起了手臂,抓住温颂川的衣袖。 温颂川的衣服其实已经洗过了很多次,宋庭摸上去的时候,都有一种浆洗的粗粝感。 他狠狠把温颂川往他身边一扯。 因为这个正向用力的动作,身体往后倒的速度加快了。 但是温颂川也被这一股始料不及的巨大力气扯动了身形,从站在门口,被他扯出了门内,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宋庭脸上惊愕的表情原封不动地转移到温颂川的脸上。 艹?! 难道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嘭!」 沉重的青铜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门关了。 第17章 门被重重一声关上。 白栀进到了门里,宋庭和温颂川被关在了门外。 门里白栀疯狂摇动门锁,灌输灵力,企图让门再次打开。 沉重的青铜门纹丝不动。 第32页 显然这种对它是一点用都没有。 但凡是法器,用了一次就需要冷却期,这门也不例外。 现在无论怎么催动,那扇青铜门巍然不动。 完了!这次温长老和宋宗主不会折在这里吧?! 白栀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的手扶着地面,指甲紧紧嵌在泥里,带出些许血痕。 这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他们了吗? 就在白栀手足无措之时,背后突然传出来一些声音。 「咳咳······咳咳······」 好像是有人在咳嗽? 白栀往后一望,就只能看见黑咕隆咚的洞穴连着一个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的甬道。 她抱起怀里的婴孩,大着胆子站起来,往刚才传过来人声的地方走去。 她的手中亮起一道火焰,为她照亮前面的路。 不一会,甬道直走便走到头了,但是左边还有一个小洞口。 她拐了一个弯就看见拐弯处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白须长髯,身上还穿着药宗的服饰。 白栀蹲下身,借着火光看清了脸,骤然瞳孔一缩。 这是药宗的大长老!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除了父亲对她最好最好的长辈! 「大长老!大长老您没事吧?!」白栀晃动着大长老的身体,见他还没有甦醒,运起周身灵力转化成疗伤术法,源源不断地灌输给大长老。 不过多大一会,就在白栀觉得自己灵力快要枯竭之时,大长老终于幽幽转醒。 他努力睁开眼睛,见眼前人是白栀的时候,一把握住她的手,不禁有些老泪纵横:「三小姐!三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啊!」 「大长老,您现在先歇着,告诉我,药宗到底发生了何事?其他药宗弟子呢?我父亲呢?」白栀把大长老扶着靠到墙壁上,从身上拿出灵丹餵大长老吞咽,「究竟是为何,我不过是走了两三天,启明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长老靠在墙上,身体就像破风箱一般「呵呵」几声,声音也是嘶哑无比:「三小姐,您去无极宗赴宴之后,启明城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攻击。那些异兽相比您也看见了,全部都受万极殿那个魔教控制。」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恐惧:「他们甚至还研究出了变异种,那是一个我们都抵抗不了的存在·····」 白栀焦急地看着大长老:「那我父亲呢?!」 被白栀问了这一激灵,大长老才逐渐回过神,脸色灰败了起来:「宗主他,他为了药宗,把我带到这个密室,然后独自前去迎战······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白栀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一股潮气。 不!父亲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就这么陨落的! 白栀对着大长老勉强笑道:「父亲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而且外面还有温长老和宋宗主呢······」 白栀的话还没说完,大长老就激动地截断:「你说谁在外面?」 「温颂川长老和宋庭宗主啊,玄天境修为顶顶好的两位大能。」白栀以为大长老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自己说完一遍后,悬着的心就突然放了下来,直接坐到大长老的身边,和大长老一起望着黑漆漆的甬道墙壁。她觉得宋庭和温颂川这么厉害,肯定什么事情在他们那里都能迎刃而解。 但是她却感觉到大长老放在身侧的手一直在抖动。 「大长老,您是太激动了吗?」白栀觉得有点好笑,原来稳重的大长老也会这么失态:「不瞒您说,我当时看到温长老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呢。」 洞巷一阵寂静的沉默后,传出来大长老爽朗的笑声:「只要是人啊,都会有失态的时候,有些人比如我,在你看来很稳重,但是也没想到我的另一面吧?」 白栀觉得大长老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全身放松下来之后,一阵睏倦以势不可挡的趋势涌了上来,一下子占据清明的灵台。 白栀很快就闭上了眼,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门外,温颂川一下子被宋庭拉得歪了身形,就这么扑到了他的身上。 脸上失控的表情还没有收回去,温颂川只觉得一股陌生的体温附上了他的身体,这薄薄的道袍根本遮挡不住逐渐上升的温度。 近在咫尺的脸让他感觉到陌生又熟悉,就像是一件东西看久了,仿佛各种纹路都是要重新认识过。 灼热的唿吸交缠着,再下去一个指节,他们就会两唇相触。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直到身边一声巨响,接着整个坍塌过的暗道开始第二次坍塌。 宋庭反应极快,抱住温颂川的腰就往旁边滚去。 温颂川因为是背对着洞穴的,看不到洞穴的状况,只觉得一声巨响,感觉到腰上一紧,接着就被宋庭带到一边。 他们滚到一个具有稳定性的狭小三角,石块就擦过温颂川的耳畔,直直砸到了地上。 差一点就被砸到了····· 温颂川回过神,心有余悸地看着旁边还在掉落的小石块。 因为大石头已经把这个能出去的洞口堵住,所以那些小石块掉下来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伤害,所以现在也算是暂时没什么危险了。 这个时候温颂川才开始看到自己和宋庭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抱在一起。 第33页 两人因为刚才那番动作,距离比刚才近了许多,衣角纠缠着,月白色和苍青交叠在一起,看起来格外暧昧。 这么近的距离,宋庭随便使点小手段,不分分钟把他嘎掉? 温颂川赶紧起身,但是起身,也不能算是站起身来,充其量是从宋庭身上起来,然后蜷缩起自己的双腿,缩到一边去。 看着温颂川这个防备的样子,宋庭也蛮无语的。 他好不容易要跑到门里了,这人一把把他推出来不说,自己救了他,还这么不识好歹? 狗都没这么没良心吧?? 宋庭准备爬起来,结果后背的伤口剐蹭到墙壁,宋庭顿时被疼得呲牙咧嘴:「哎哟喂,痛死了!」 宋庭为了不让背再剐蹭到石壁,只能转过身体,让背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之中,这个时候温颂川才真正看到宋庭的伤口。 背上有一个贯穿大半个背部的伤口,有成年男子的手臂一般粗。 那异兽的藤蔓上面有倒刺,一勾出来,简直是血肉模煳的一片,还隐隐看得见嵴背的骨头。 刚才还在地上滚来滚去,伤口上有不少灰尘和小石子,看起来脏得不成样子。 背部伤口的边缘都已经开始泛白,月白色的袍子因为血肉的氤氲之下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肉都快和衣服长成一片了。 看着宋庭疼得满头大汗的模样,温颂川为数不多的良心终于发作了。 他还记得宋庭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在为他和白栀拖延时间进入门里,自己才被那异兽所伤。 而且刚刚还救了自己。 ……愈发显得自己刚刚推的那一下不做人了…… 温颂川有些头疼。 他刚刚推的那一下,也是存在了剷除宿敌的想法在的。 他不相信如果宋庭再门里,不会给他这么来一下。 但是这伤确实因他而起。 不能就这么不负责任。 他揉了揉微微发痛的额头:「你过来。」 这声音迴荡在狭小的空间。 宋庭回过头,惊诧地看着他:「你在跟谁说话?」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觉得呢?」 见宋庭一幅「你别想再害我」的表情,温颂川忍住额冒出来的青筋:「过来,我给你清洗伤口,撒撒药粉啥的。」 虽然宋庭还是半信半疑的,但还是蹭着过来了。 毕竟背后的伤口是真的疼。 看着宋庭慢慢腾腾的,温颂川也蹭了一下过去,才勉强凑近他的背。 他的一只手按住宋庭的肩膀,相触的瞬间,灵丹的灵力盛得满满当当,灵气充盈全身。 他手微微抬起,手心之中冒出一个蓝色的光芒。 这道蓝色的光晕从一个拳头大小慢慢延展开来,变成跟宋庭背部一般大小。 然后轻柔地覆上宋庭的背部。 伤口被蓝色的灵力包裹住,就像是到了一个温暖又软和的地方。宋庭的背部感到异常舒适。 灵力包裹住伤口里面的渣滓,然后慢慢分离出来。 顺便把伤口都清洗了一番。 最后除了猩红色的肉和隐隐可以看见的白色骨头,基本上都没什么渣滓了,月白色的衣服也给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一团裹着渣滓的灵力被温颂川扔在角落,消失不见。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上面的塞子,倒出一颗让宋庭服下:「吃了。」 宋庭倒是没有犹豫,拿过来就吞咽进嘴里。 他倒不怕温颂川给他下毒。若是想让他死,直接刺就行了,干嘛还这么迂迴? 温颂川把小瓷瓶里剩下的小药丸都倒在手心里,轻轻一捏,那些小药丸就瞬间化成了齑粉。 淡红色的灵力托起这些小药粉就往宋庭背上铺。 这把宋庭疼得一激灵。 「忍住,疼一疼也好的快些。」看着宋庭发白的脸色,温颂川也只能干巴巴挤出这一句话。 这是他和白栀藏在阁楼的时候随手揣的一瓶药,没想到居然这么有效果。 宋庭背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慢慢癒合,血肉都生长回去,就剩下肉粉色的浅淡疤痕。 宋庭动了动自己的肩膀,细细感觉了一下。 好像背上的伤口确实没有疼痛了。 宋庭整理了一下衣衫。 他这件衣服肯定是不能用了,但是衣角扯下来,贴在背上,看起来还能不那么衣衫褴褛。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回过头看着温颂川,目光如炬。 他想问温颂川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把他推出去,为什么现在又要帮他疗伤。 温颂川看着宋庭的眼睛。 他仿佛知道了宋庭要说什么。 嘴巴张合了几次也没开口。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他嘴巴即将要发出一个音节的时候,头顶上的暗道突然被挖开。 光亮照了进来,阴暗的洞穴瞬间变得刺眼起来。 主教站在一只身形庞大的异兽背上,笑容面具在此时显得格外阴翳,他轻轻开口道:「哟,找到你们了。」 第18章 那异兽长得有半座楼那么高,全身都长满了黑色的尖刺,刺尖黑得发亮,不知道是否是沾染了一些毒素而成的。 最重要的就是,那异兽身后生了一对异常庞大的翅膀,此时正在扇动着,支撑着一个整个巨大的身体浮在空中。 第34页 这般看来,那个站在异兽身上的主教带着的笑脸面具,显得愈发诡异起来。 「初次见面,鄙人万极殿主教,早就听闻宋宗主和温长老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常人气度。」他扫了扫袖子,衣袖在空中转了个弧度,微微躬身,跟别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差不多,做足了礼数。 若不是他站在上方,以睥睨又傲气的姿势看着两人,兴许在外人看来这人真的是来诚心诚意交朋友的。 这位万极殿的主教大人躬身后又直起身,嗓音里带着轻蔑的笑意:「你们自戕吧。」 仿佛这两位当世佼佼者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只妄图撼动大树的蜉蝣。 宋庭面上有些不虞,温颂川更是直接笑出声来:「您说话口气可真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万极殿,一个魔教聚集的腌臜之地,还有资格来让我们自戕?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罢了。」 言下之意就算说,先看看自己是什么层次。 这就是明摆着不把主教的大话看在眼里了。 站在上面的主教因为带着面具,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站在异兽背上,滞了一会,然后蹲下身,摸了摸身下异兽的角,语气冰冷:「给我上,务必把那两人给我绞杀在此。」 话落,直接悬浮在空中,让那只异兽自己去战斗。 那只异兽朝空中咆哮了几声,声波迴荡在空中,远方此起彼伏传来应和着它的声音。 温颂川早就把宋庭从地上拉起来,两人面色都是凝重。 很显然,这绝对有一场硬仗要打。 顷刻之间,周围出现了跟那个异兽大差不差的异兽,只不过没有领头那个异兽的大翅膀。它们密密麻麻飞在空中,看得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记得异兽收录里有这种样子的异兽吗?」宋庭的声音有些低,很显然,他也被惊到了。 温颂川突然想起,宋庭可能还不知道变异种的事情:「这是万极殿造出来的变异种异兽,我在之前看到过一个,可以钻入地里,还有一个,就是浑身长着藤蔓那个,还有·····就是这个。这三个异兽都未曾被收录进记录异兽的册子内。」 温颂川抬起眼,看着空中成群结队准备攻击着他们的异兽,直接召唤出须弥。须弥的银身已经因为温颂川的灵力而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启明城之事,远不如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太奇怪了! 成群结队的异兽俯冲下来,一个个都张开兇狠的獠牙,咆哮着过来,有一种不把他们弄死在这里誓不罢休的感觉。 温颂川回过头看着宋庭:「你还行吗?沖一把?」 宋庭掂了掂自己的盏月,扬起了一抹笑容:「温长老也忒看不起人了吧?我觉得你把我推出门来,肯定是相信我有能在众兽围攻之下而不落下风之势的,是也不是?」 宋庭一提到这茬,温颂川面上也开始火烧火燎了。 他也不是城墙一样的脸皮,作恶还被正主揭露了,这正主还救了他,他但凡有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这样臊啊。 脑海里回想着宋庭在巨石落下的那一刻瞳孔骤缩,丝毫没有犹豫就把他往旁边一推,和前世宋庭冷着脸,用剑刺进自己的四肢。 温颂川突然在这一刻,感觉到两个宋庭是前所未有的割裂。 仿佛前世杀他的宋庭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感觉,现在的宋庭才有一个熟悉感。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给否决掉了。 他在想什么呢?就为了宋庭这点小恩小惠就开始动摇了? 未免也太不坚定了。 他没有欠人恩情的习惯,宋庭这个情他是要还的,但是这也不能和他的恩怨混为一谈。 想清楚之后,温颂川也不再纠结。 至少他在出去之前不会再对宋庭动手了。 迎面而来的便是数量庞大的异兽。 温颂川看了旁边的宋庭一眼:「你准备好了吗?」 宋庭点头,两人的手腕便挽在一起。 属于自己的灵力又回来了。 蓬勃的战意染红了须弥的银节鞭,本命法器自是会随主人的心意而动。这种灵器一般都是有自己的器灵,在主人没有任何法力催动之时都能够自由行的,更何况现下感应到了主人的心境,那更是按捺不住。 许多异兽咆哮着俯冲下来,温颂川和宋庭腾空而起,悬浮在空中。 温颂川的须弥在空中甩了一圈,猎猎破空声都足以把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吓到胆寒。 「宿火陨千生。」宋庭有自己的独创招式,那温颂川作为和宋庭齐头并进的护宗长老,那肯定是得有的。 只见温颂川话音刚落,周身灵力暴涨着从体内涌出,变成一簇簇包裹着暗黑内焰的火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捲着周围几乎所有的异兽,在异兽身上燃烧起来。 主教看到这火,眼神瞬间就褪去了那股轻蔑的意味,反倒是垂在身侧的手都在止不住地抖动。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上次这样害怕的时候还是很久之前。 宋庭和温颂川居然没有失去灵力?? 他们居然还有完整的灵力??!! 怎么会这样?! 他现在又愤怒又恐惧。 愤怒的是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副教带着万极殿弟子和一个变异种异兽,都能被打得落花流水。虽然副教没说,但他管中窥豹也能窥见几分,知晓万极殿弟子死伤惨重。 第35页 他当时就在纳着闷呢,如何做也不能够这么多的损失啊。 现在他倒是明白了。 原来副教为了隐瞒自己的失职,直接谎报了实际的情况。 主教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逐渐扭曲,看着一个又一个低阶的异兽在温颂川缔结的结界之下直接丧失掉了性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今日杀他们是不成的了。 不过没关系,他本就志不在此。 「没用的东西。」 温颂川的火焰非常之厉害,但凡沾染上了一点,都要把那个东西焚烧殆尽,是无论如何都扑不灭的。 除非施展阻断法术之人比温颂川的修为高出很多很多。 但是在玄天境,这样的人几乎是没有的。 温颂川的巅峰时期在玄天境已经算是大能了。 红黑色的焰火在空中铺开了一层火海,熊熊的烈焰升起的炙热温度,几乎是让身处火海中心的异兽们都化为了灰烬,连没有被波及到的,火海边缘的人都觉得自己对着的那一面要被烧焦了。 而领头的那个异兽,早就在温颂川施展术法之时,就退避三舍。巨大的黑色翅膀扑闪着退到了几百里之外。 不算是毫髮无伤,但也至少保住了性命。 温颂川的结界把范围内的活物燃烧完之后就渐渐熄灭了。 他和宋庭站在主教和异兽对面,主教大手一挥:「刚才是我小看你们了,现在,咱们好戏正式开始。」 比刚才更多的异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成群结队的朝两人扑来。 宋庭和温颂川拿出法器开始抵挡。 就在两相僵持的阶段,门内的世界又发生了变化。 白栀从睡梦中惊醒。 她梦到她小的时候。 那时候她刚刚失去了母亲,正坐在自己院子的桂花树下面哭哭啼啼的闹着要找母亲。 这时候父亲悄悄的走到她的身后,笑眯眯地说:「是谁家的小姑娘哭的这么伤心啊?哦,原来是我家的小姑娘,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父亲用怀里的帕子擦了擦她白生生的脸蛋,牵起她的手:「好了我的小心肝,母亲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等到乖乖长大了就能够再次见到她了。所以乖乖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能再见到母亲。」 「万一下次母亲看到乖乖瘦了,就会责问我,你是怎么养乖乖的?乖乖怎么瘦啦?乖乖怎么睡不着觉啦?」父亲故意着那怒目圆睁的样子,把她逗得咯咯笑。 父亲看着她笑了,自己也笑了,但是眼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疲惫:「母亲只是暂时去了别的地方,接下来的路有父亲陪着你走,不要怕。」 那时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 风一吹,树上的桂花纷纷扬扬洒落下来,飘了父亲一个肩头。 香味扑了满鼻。 从此以后父亲就挡在了她的身前,为她扫清了一切成长当中的障碍。 也成为了她最为信赖的厚实肩膀。 白栀再次从梦中睁眼之时,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在那个黑漆漆的甬道里。 父亲到底去了哪里? 为何会把这里的门设置成她的独门功法? 白栀看向这个甬道通向的另外一个方向。 那里黑成一片,不知道到底通向的哪一处。 但是父亲把门修在这里,总归是有些理由的吧。 她看向那一边,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引着她往那边去。 她一站起身,抬脚往那边去,就被一个声音截断了路。 「三小姐,那边可去不得。」 白栀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她回头看,发现大长老站在她的身后,一边脸埋在阴影里,一边脸照耀在光亮之下。 「那边去了,可是要吃人的。」大长老阴测测地笑了。 第19章 「大长老?」白栀看着眼前的熟悉面庞,「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长老朝白栀靠过来几步,重新回到光亮下,一张皱纹的脸都是和煦的笑容:「我的意思是说,这里面都是之前宗主养的烈性毒虫,毒性可怕得紧,一咬到人就顺着身子爬,直到把人啃食得骨头都不剩。」 他说得白栀打了个寒颤。 因为药宗确实是有养毒虫这个习惯的,许多毒药的原材料就是毒虫的粉末制成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亲眼目睹了叛逃宗门的弟子被扔到毒虫坑里,密密麻麻的虫子爬上他的身体,瞬间就尸骨无存。 「这样啊……那父亲为何要把毒虫餵养在这里?」还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打开? 白栀总觉得大长老在隐藏什么。 大长老走到白栀的身边,笑得慈祥,像小时候一样抚摸着她的头顶:「就是因为是毒虫坑才要好好保护,这可是药宗反击的唯一途径和来源。」 药宗的人不擅长远攻和近战,只能制一些毒来防身,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白栀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那……」 「好了,不要再说了,反正你不要靠近那边,等法器时间冷却后,咱们出去找宗主。」大长老不容分说地阻断了白栀,带着她往门的方向走。 大长老抓着她的手腕十分用力,白栀忍着痛唿,没有出声,跟着大长老一起走出了甬道。 他们又回到进来的门旁,大长老坐在一旁的角落休息。 第36页 不知道哪里落下的水声迴荡在洞穴里。 「滴答」。 「滴答」。 大长老阖着眼,靠着墙小憩。 心跳如擂鼓般躁响,白栀深唿吸几口气,然后一个箭步沖往甬道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去那个方向看看。 无论如何,只有自己眼睛看见的才是真的。 大长老在白栀动身的那一刻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如炬,冷冷地看着白栀逃离的方向,然后迅速动身向前追去。 阴暗的甬道内,只有两个人极速奔跑的脚步声。 「阿栀,你不应该不听我的话。」大长老沉着声音,但是却清晰地传入白栀的耳朵内。 她往后面望去,大长老瘦弱的身形紧紧跟在她的后面,甚至两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 她知道,大长老这是生气了。 「对不起,请您一定要让我去看看,无论是什么。」白栀分出一部分灵力照亮前方的路,其他绝大部分灵力都正在托着自己,朝目标的地方前行。 她没看到的是,身后的大长老已经抬起手,做成钩爪状,缭绕着莹莹黑雾。 本就干枯瘦黑的手迅速蜕变,长出了长长的黑色指甲,皮肤也迅速化成细小纹路的鳞片。 那黑雾顺着大长老的爪子,直直朝白栀后心射去。 黑色雾气化形成一条阴毒的蟒蛇,迅速在白栀身上缠绕。 但是在马上碰到白栀的时候骤然停下。 大长老咬咬牙,手中骤然脱力,朝黑色的雾气招了招手。 黑色的雾气很是不甘心地围着白栀绕了好几圈,才重新回到了大长老的手上,慢慢消失不见。 白栀对这一切丝毫不知情,她还在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白栀感觉自己的肺部都开始灼烧,手脚几乎脱力一般使不上劲。 跑太久了。 快到极限了。 前面灵力照射的范围也开始缩小。 白栀感觉自己的眼前开始模煳,脑子也不是太清楚。 突然,灵力照射的范围内有一个黑漆漆的大坑。 白栀睁大眼睛,一下子急剎车。 有半只脚甚至已经踏到了那个深坑的边缘,脚急剎着摩擦地面,让边缘的许多小石块都顺着坡度往下落。 石块落到深坑底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听起来这个深坑起码有10丈不止。 白栀几乎是惯性冲出去,半个身子都落在了外面,她赶紧往后仰,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然后一个屁股墩儿就往后仰倒。 白栀一身冷汗都吓出来了,心脏几乎是要跳出了胸膛。 她万万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有一个深坑。 等到冷静下来,细细倾听,就能听到密密麻麻的虫子攀爬声和噬咬声。 因为虫子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种细微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不说,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后面跟来的大长老见白栀跌倒在地,慢慢踱步过来把她扶起,眼里都瀰漫着和蔼的笑意。 他手一扬,灵力漫天铺开,瞬间把这个地方都照亮。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地方,但是所见之处全部都挖了深坑。 深坑的边缘挨着洞穴的岩壁,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岩壁爬满了苔藓,看起来这里是潮湿又阴暗,是毒虫非常适宜的良好生长环境。 但有个十分奇怪的点,就是正对着她的深坑对面,开出了一朵鲜艷的小花。 但是其实这里开出花也不足为奇,毕竟湿度有那么大,而且土质也比较好,万一有人进来的时候随身携带着种子,那这里一定就会开出相应的植物。 大长老拍了拍白栀的肩,扶着她往回走。 「我就说吧,这里是药宗饲养的毒虫深坑,每三月来换一次。三月后若是还有虫能在这个深坑当中活下来,那毒性便是最强。」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吗? 白栀被大长老扶着往回走。 「你呀,就是从小就喜欢想太多。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事情这么复杂?有时候马虎一点,可能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大长老扶着她的手很温暖。 在她还小,每次被父亲惩罚跪祠堂不允许吃饭的时候,都是大长老替她求的情。 有时候还会悄悄熘到祠堂来给她送她喜欢吃的东西。 在她心里,其实父亲和大长老都是陪着她走过很多路的大长辈。 他们就这样继续走着。 「大长老,我能再回去看一下吗?」白栀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大长老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你还要回去看吗?当然可以。」 于是他们又从原路折返回去。 不一会儿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深坑前。 白栀正在这个深坑浅看了许久许久。 大长老也不着急,就在旁边等着她。 在他们前往药宗的这段时间,温颂川对她说过。 有些幻境和阵法是在人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先入为主的。 让你看起来就觉得它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但是任何幻境和阵法都有它自己的生存法门。 只要找得到它的阵眼或者是生门,那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阵眼,生门。 那一定就是这个幻境当中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东西。 第37页 白栀看了一圈又一圈。 目光锁定了她之前觉得有一些突兀的那朵小花。 手上运转起灵力,一道风似的就把那朵鲜花给打掉。 这个深坑散发出不同寻常的白光,白栀眯了眯眼,用手挡在眼前。 白光过后,她再把灵力铺开的时候,看清了眼前这一幕。 药宗宗主,就是她的父亲,躺在血泊之中,身上都是打的过程中损伤的痕迹。 药宗宗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一般。 她父亲的背后,是一整排的实木书柜。 白栀感觉从心脏窜起来一股刺痛,接着全身都开始迟缓和麻木。 接着她开始低声呢喃:「怎么会这样……」 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来到药宗宗主的身边。 她父亲的腹部被掏了一个大洞,身下绝大多数的血都是从这里流去的。 她伸出手,但是在即将碰到冰冷身体的时候又一下缩了回去。 眼皮开始发烫,视线也开始模煳。 眨一下眼就落下两颗巨大的泪珠:「父亲……」 「您怎么会这样?」她犹豫踌躇了好一会,颤抖着把药宗宗主冰冷的尸体搂在自己怀里,「我出去之时,您还好好的……」 话还没说完,一股巨大的撕裂疼痛就从她的腹部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怔愣了一下。 低头一看。 一只布满鳞片的尖锐利爪贯穿了她的腹部。 接着巨大的剧痛瀰漫开来,她甚至连痛唿都做不到,身体表面的温度急剧流失,接着就是全身脱力。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回头望。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还是想自己再验证一下。 果然他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熟悉面孔。 大长老垂着眸子,看着她的眼眸里满是垂怜:「我与你说过,有时候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人就是要煳涂一点才好,太过于聪明,就是早夭的命。」 白栀想对大长老说什么,但是一张嘴,全是往上涌的鲜血。 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 接着她缓慢闭上双眼,倒在了药宗宗主的身上。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本不欲害你,谁知道你非要一探究竟。」 大长老看着白栀,发出一声重重的嘆息。 他来到白栀身边,那只变异的爪子伸进她的腹部里搅动。 血肉搅动的声音听得人牙酸,但他面不改色地从白栀的腹部取出一颗小珠子。 这是白栀的灵丹。 因为白栀还没死多久,这灵丹还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和淡淡的温热。 他顺着甬道走到了门旁。 此时的法器已经冷却的差不多了。 他拿出白栀的灵丹,往门上一放,门缓缓打开。 「主教,我回来了。」 第20章 沉重的青铜门缓缓打开,大长老仿佛觉得这样的打开速度太慢,直接上手推。 黑色的雾气攀爬着大门,大门被用力挤压,地上被挂出深深的沟壑,发出尖锐的「吱呀」声。 甫一出来,便看见外面正在打得天昏地暗。 幽暗的天空呈两种颜色,一半蓝绿一半淡红,其中隐隐闪过数道刺眼的灵力。 此时正在天空之中漂浮着的宋庭和温颂川简直是被这个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给烦透了。 他们的左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裂缝。 贯穿药宗数里。 不少异兽源源不断的从里面涌出来,还都是变异种,这看起来像是半变异的异兽,还保留着原来样子的同时,添加了一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实力虽然没有之前的那几个变异得特别明显的变异种强劲,可是也特别难缠。 不仅防御力变强了,攻击力提升了。 最主要的是它们完全被万极殿所操控。 他们纵使再强大,也受不住这样一波又一波的车轮战。 一根巨粗的藤蔓朝温颂川的面门甩过来,他闪身一躲,接着甩出须弥,缠住那根藤蔓,然后用力绞断。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他忍不住直喘粗气。 他们从下午一直打到了晚上,现在的灵力只剩下四分之一,再用两次宿火陨千生就会力竭。 而且。 他回过头望了一下背靠背的宋庭。 宋庭也用力挥出盏月剑,只不过剑气比刚战斗时逊色了好几分,光芒都没那么亮了。 只怕他也支撑不住了。 现在他和宋庭是万万不能分开的。 但凡他离开宋庭,自身的灵力将会恢復到原来的情况。 但是他现在已经透支了那么多的灵力,那他和宋庭分开之后,剩下的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马上灵力枯竭而亡。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边打边逃。 但是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那种可以穿地而行的变异种找出来。 温颂川咬咬牙,手臂已经挥动了太多次鞭子,现在已经又酸又痛,几乎是抬不起来了。 但是异兽已经袭到面门,他不得不拿起须弥,心念一动,竹节鞭立马切换成一把钢枪,枪尖散发着猎猎寒光。 「噗呲」一声,刺进异兽的身体里。 温热的血迹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抹了一把,转动起钢枪挥退成群结队涌上来的异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不是说你进来时已经向外面报信了吗?」 第38页 宋庭此时也是强撑着一口气:「我的确已经向外面报信了。」 所以为什么没有援兵,这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温颂川想骂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抿了抿嘴,还是吞咽下去了。 主教站在其中一只异兽的背上,高高在上地盯着他们。 蔑视的眼神中又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打了这么久,他们还是没有分开过? 这不应该啊。 纵使他们在恩爱,但也不应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黏煳在一块吧。 若是排除他们脑子有问题,这一个可能后,那就是他们一直在一起绝对是有其他原因。 既然如此,那把他们分开,不就知道了? 主教抬起干枯的手,给异兽们下了第二个指令。 代替杀掉眼前两个人的指令。 就是分开他们。 杀掉他们的可能性不是特别大了,那倒不如换一个可以实现的性价比更高一点的。 异兽们的瞳孔一瞬间暗淡了下来,但又重新亮起。 这次它们的攻击就不是照着杀掉他们而去。 而是要想办法分开他们。 温颂川和宋庭几乎是马上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因为一群异兽没有再主动攻击他们,而是开始撞向他们背部连接的地方。 这就更难防守了。 这需要让他们不停的变换位置才能够不分开。 温颂川顾着看旁边,一时不察,一只异兽直直撞上他的胸膛。 他捂着胸口闷哼一声,感觉胸口上的气血都在往喉咙上涌。 血迹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打湿了他原本就破烂不堪的道袍。 他第一时间扯起自己胸前的袍子,往下看了看:「啧,怎么又有点脏了?」 看见温颂川还在那里担心他的旧袍子,宋庭忍不住出声:「你那袍子都洗的泛白又卷边,还有什么好心疼的,回去我给你买百件不止。」 温颂川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件是不一样的。」 宋庭瘪嘴,一边用盏月剑挥开旁边的异兽,一边道:「有什么不一样?之前我就看到了,你这袍子分明是多少年前的款式了?你是一直闭关从未出来过吗?居然连现下时新的样式都不知道。」 胸口暗暗发疼,温颂川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忽然有一种一口气上不来的感觉。 他迟早要被宋庭气死。 「小心!!」 宋庭突然一把扯过他抱在怀里,让人直往下坠。 温颂川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四五只异兽一起朝他们之前站的地方撞去。 但是因为他们往下坠,那些异兽就自己撞一个满头。 蓝绿色的灵力在他们身下织成了一张厚厚的网,把下坠的两人兜在里面。 宋庭还垫在温颂川身下,承受着最重的下坠力气。 「嘶,可真疼啊!」宋庭装作受了重伤的模样,故意叫唤。 宋庭的怀抱挺厚实,虽然已经奔波这么多天了,但他真的有好好在用避尘术,身上还是那股淡淡的梅花香,带着一股冬天的凛冽。 听到这句话,温颂川一下子撑起来,看着他:「你……没事吧?」 他是真没想到宋庭会拉着他一起下来。 这又是变相地救了他。 他感觉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宋庭了。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至连上一世,宋庭如何对他的记都不甚清楚了。 只有上一世最后那一刻,他现在还能回忆得起。 但是仇恨的情绪也不再如开始那般强烈了。 真是奇怪。 他甚至不能把这一世的宋庭和上一世的宋庭想成是同一个人。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这两个人仿佛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宋庭看见温颂川紧张的神情,赶紧拍拍自己的衣袍站了起来:「就只有一点痛,其实没什么大事。」 第一次看见温颂川露出愧疚的表情,这让他演得都有一丝负罪感了。 温颂川点点头:「没事就好。」 接着转身背对着宋庭应敌。 宋庭摸了摸鼻子,咳了几声,拿着盏月甩向面前的异兽。 在青铜门暗室内,白栀的尸体已经凉了下来。 她的尸体都已经开始变成青白色,嘴唇也是乌紫的。 她身下那个大洞已经没有再流出血迹,伤口边缘都已经干涸了。 她就这样静静趴在药宗宗主的身上。 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它扑闪着翅膀,在空中转了几圈,才找到了方向,努力的朝白栀的尸体飞了过来。 它先是停在白栀的眉心上,小小的触脚在她的眉心上爬了几圈,接着又扑闪着翅膀,转到了药宗宗主的身上。 又降落到药宗宗主的眉心上,画出一道流光钻了进去。 接着药宗宗主的身上就亮起了淡淡的白色光芒。 一个白到几乎透明的人形从他的身上凝练出来。 这个人跟死去的药宗宗主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 他看着在他身上死去的女儿,眼神慈爱中又透着心疼。 他抬起手掌,在她的头上抚摸,但是他的手实在是太透明了,几乎是落不到实处:「阿栀……不是叫你不要回来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走了,父亲可能不能再陪着你了。」 第39页 「但是现在我还可以再帮你一件事,但估计也是最后一件了。」 「阿栀,你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若是你觉得药宗对于你来说是一个阴影,那你就随便去哪儿。我只希望你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阿栀……」 这个透明人影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身形消散的越来越厉害了。 他赶紧闭上嘴,双手结印,速度快到让人都不能看清楚。 一股磅礴的灵力从他的手中迸发。 这股精纯的灵力直直射进药宗宗主尸体的腹部。 药宗宗主的腹部亮起白色的光芒。 一颗金色的灵丹从他的腹部冉冉升起,旋转到白栀的尸体上方。 然后急速往下坠,来到了白栀的腹腔。 这颗金色的灵丹在白栀的腹部展开白色的网状脉络,这些脉络连接起白栀的经脉。 灵丹光芒大盛,无穷无尽的灵力从脉络深入白栀的经脉。 还有一部分灵力修復着白栀腹部的伤口。 白栀腹部那个巨大的血洞,正在缓慢重新癒合。 这是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 也是药宗宗主的最高秘法。 借自身之力,延续他人之性命。 这法虽然逆天,可是副作用却是极度厉害的。 那就是神魂巨灭,永世不得超生。 是真正消散在天地间,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回来的。 白栀的脸色重新变得红润起来,轻轻颤动着眼睫。 可是那个人影的身形却几乎透明到看不见。 看起来他是要支撑不住了。 他伸出了手,仿佛还想碰一碰白栀。 但是下一秒整个人如星子一般消散掉。 白栀睁开了眼,眼底一片茫然,身体已经恢復到了最佳状态,属于药宗宗主的那个灵丹在她的体内运转。 她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父亲回来找她了。 但是现在她再也感受不到父亲的气息了。 第21章 白栀的身上散发着强大的力量,白色之中带着淡金色的流光。 这是晋升的徵兆。 看样子,她晋升的等级还挺高的。 白栀在原地怔愣了许久,站起身,手轻轻一扬,灵丹转动,灵力注入她的灵脉中,从指尖射出。 巨大的轰炸声在耳边响起。 硝烟瀰漫过后,白栀看到墙上一个巨大的空洞,边缘还在不停掉着小石子。 她现在应该是到大乘期了。 大乘期的修士很少很少,满打满算不过十位左右。 四位驻守城池的宗主,温宗主和宋宗主,无极宗云游天外的前宗主,还有三位修士。 明明不属于她的灵力,可是运用起来,却像是生长在她身体里的一般,灵脉但凡有一点排斥,这灵丹就改变自己的运转方式来适应白栀的灵脉。 自己体内的灵丹,明明是父亲的。 白栀和父亲一起生活的这么多年,自然是对他的灵力熟悉无比。 眼眶酸涩,漫起潮气,白栀身体一软,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门外,大长老赶到主教身边,跪在地上,眼神狂热中带着惴惴不安:「主教大人……」 主教眯着眼睛,看着温颂川和宋庭像两只小蚂蚁一般消失不见,抬了抬手指让异兽下去寻找。 「灵丹呢?」声音淡淡的,不带丝毫感情。 「……主教大人,我……没找到。」大长老把头低下,不敢抬头看,「我杀掉了他,手在他的腹部里掏了许久,也没有见到灵丹……」 未免主教不信,他还准备站起来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如何把药宗宗主的腹部捣成一摊烂泥。 然后他发现自身周围缭绕着熟悉的黑色雾气,只不过这次的黑色雾气不再是为他所用,而是开始啃噬他的身体。 「主教大人!!」大长老的身体抖筛,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身体被黑雾紧紧缠绕住,钻进灵脉之后,四肢变得麻痒,他的喉道几乎都被挤压到出不了声音。 他的脸涨成了肝脏颜色,浑浊的眼珠中爆发着求生的欲望:「大人······我还有······发现。」 黑色雾气一下子消散不见,大长老被重重甩在了地上。 他全身都疼得像是被巨物碾压过的一般,但是他也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以一个极其卑微的姿势跪趴在主教的脚边,恭敬地献上自己怀里的东西。 一个还散发着光芒的浅绿色光珠。 是白栀的灵丹。 主教垂下眸子,声音听不出情绪:「这是?」 「药宗三小姐的灵丹,他若是还想復活自己的女儿,那必定会以灵体现身,把这个灵丹抢回去。」大长老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的想法。 灵丹漂浮到空中,被主教拿在手上。 他捏着这颗小珠子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手指用力一挤压。 「咔哒」。 珠子应声而碎,仅有的灵力从缝隙出来,逸散在空中消失不见。 看着大长老不知所措的神色,一直站在主教身边没有出声的副教都简直要被这个人蠢笑了:「你把他女儿杀了,那他何必费力气在我们这里抢灵丹?直接把自己的灵丹安在他女儿体内,这难道不是最快捷保险的方法?这还不如挟持他女儿逼他现身来得快一点。」 「主教,我·····」 第40页 主教简直不想看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傢伙:「去把白栀杀掉。」 看着主教背过身的动作,明摆着是不想再搭理他,本欲想说什么的大长老也只能咽下话语,行了一个礼:「是,主教大人。」 突然,主教像感应到什么一般,望向启明城城门口的方向。 副教注意到主教的神色,站姿都开始谨慎了起来:「大人……?」 「他们来了。」 副教几乎是立马反应过来主教口中的「他们」是指的什么。 之前宋庭进入结界之前,遣散无极宗的弟子去各处寻找援兵的事情,主教是知道的。 所以主教才觉得可能这次杀不了他们。 但是没想到他们来的居然如此之快。 主教大人可是在路上做了许多手脚的。 「先撤。」 面具下的主教看不清表情,但甩衣角的动作却是毫不含煳,都带着风声。 底下还在搜寻两人的异兽纷纷停下了动作,走到药宗角落裂开的空间裂缝中。 现在他们做的这件事情本就不应该让太多人知道,特别是那些大宗门。 一旦他们对自己有所防备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会更加麻烦。 但是主教大人肯定是生气了。 温颂川宋庭没杀掉,药宗的内丹没拿到,还搭进去这么多的弟子和异兽。 意识到这个事情之后,副教也不敢说话了。 召集所有弟子回到万极殿老巢。 一个阴暗潮湿又狭小的洞穴里,宋庭和温颂川两个大男人挤在这一方容纳不足一人的空间里。 这里是他们从异兽手下逃跑后,目光所及找到的唯一一个由小阵法掩盖气息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里之前是干什么的。 但是现在好歹能先让他们借着躲避一下追踪。 因为这一个地方实在是挤不下,所以两人的身体几乎是重叠着挤进这个空间内。 温颂川侧着身子,宋庭都胸膛贴着温颂川的背。 宋庭的唿吸随着胸膛起伏震动,炙热的唿吸声瘙痒着耳畔的细小绒毛。 他们从来没有一次的距离是这么近过。 温颂川闭上眼睛,紧紧攥住拳头,企图把这个感觉从脑海里赶出去。 但仿佛宋庭没感觉一样,甚至还在背后动过去动过来。 「你能不能别唿吸了?」温颂川抿着嘴,忍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压低声音道。 宋庭:……??? 「我不唿吸,你还不如让我去死算了。」 宋庭因为刚刚跑的太急促,现在还在均匀唿吸。 现在他背上都是打湿的汗水,顺着背肌一滴一滴滑下来,所以背后有些痒。 温颂川也发现自己刚刚恼羞成怒怼的这一句话有些无理取闹,可是他实在忍不了宋庭离他这么近。 宋庭看着温颂川别扭的神色,也明白了过来:「这地方就这么大,我想站开也没办法啊,要不你转过来?咱们面对面,肯定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宋庭和他挨得太近了,他甚至感觉他能听到宋庭剧烈的心跳声。 而且这样交叠看起来也太不像样子了。 宋庭的腿都卡在他的双腿中间,一双臂膀简直像是把他抱在怀里。 若是别人看见了,肯定会说一句有伤风化。 所以温颂川思量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准备挪动。 宋庭感觉怀里的人开始扭动身体,因为洞穴太过于狭小,现在他们的身体简直是契合得严丝合缝。 所以温颂川想面对宋庭,是非常艰难的。 不是,这还真动啊??! 突然,两人同时感觉到了异样。 「要不……你还是等等再动吧?」宋庭闭了闭眼,声音里透着些许尴尬。 「……好。」 温颂川现在也尴尬得不行。 早知道跑远一点,找一个大一点的地方,他也不想和宋庭两个人挤在这里。 气氛意识凝固了下来,空气中都透露着尴尬的因子。 温颂川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为了不那么尴尬,他也只能主动开启话题:「那个……谢谢你这次救我的两次,用法器操控我进入启明城,这算抵消一次。你放心,在我还完你一次救命之恩之前,我不会再动你。」 他向来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若是都有,那便各论各的。 「……啊?」宋庭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听清楚温颂川说什么之后,他心里腾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皱了皱眉:「我也不是那种挟恩相报之人。」 宋庭心里那股尴尬的心思也没了,认认真真跟温颂川掰扯清楚:「救你是出于顺手相助,并不是为了图你的恩情。之后该如何就如何,你全当这两次我救你不存在便是。」 温颂川本身的性情就不是欠别人人情的性子:「但事实就是你确实救了我,这恩情我必须得报。」 「你不必因为我救了你给自己上一层道德的枷锁,也不必因为我就你而为我做什么。」 温颂川心里也腾起了一股无名的火气:「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么没有道德节操吗?」 他几乎是要口不择言,跟宋庭扯出上一世把他绑起来,在无极宗众弟子面前做成人彘的事情。 宋庭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但是刚一想说起这个,他的嘴就紧急剎住了车。 第41页 这个事情决计不能提的! 不说现在启明城的处境如何,万极殿如今所做之事极其恶劣,现在首要之际不应该是他们两人的个人恩怨,而是如何解决万极殿的事情。 宋庭听到他说的话,几乎是气极而笑:「我如何没有道德节操了?我若是没有道德,根本就不会来救你!!」 温颂川还说他没有道德节操??? 谁在他要进入门的时候推他一把,让他没有进去?? 自己好心好意救他,还被人说成没有道德和节操。 温颂川自知有些失言,但也不是一个能够低头认错的性子。 若是让他低头认错,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宋庭低头,就看见温颂川紧紧抿着嘴,眉间的硃砂痣愈发红艷,浅褐色的眼珠仿佛都瀰漫着一层雾气。这种委屈倔强的小样子,像是自己欺负他一般。 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啊??!!! 真是欠了他的!!! 宋庭深吸一口气,语气生硬极了:「行了,能不能别聊这个话题,整点开心的行不行?」 温颂川还在纠结着怎么破冰,就听到了宋庭的话。 啊??? 这就翻篇了?? 不记仇?? 不像宋庭前世小肚鸡肠的样子啊? 第22章 程青阳和岳乘风还有带着弟子们和其他宗门弟子降落在启明城外。 「快走!」 「宋宗主让弟子来求救,肯定是极其严重的事情!」 一些弟子始一落地,就拿着武器准备冲进启明城。 「可是……看起来启明城也没什么事情啊?」有人降落在启明城外面,看着完好无损的启明城,抱着怀疑的态度,「这宋宗主不会是哄骗我们的吧?」 程青阳本来还带着无极宗弟子往前走,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这位道长,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宗主会无缘无故把大家耍得团团转吗?」 面对无极宗弟子们责难的眼光,那人也讪讪闭嘴了。 开玩笑,无极宗可是第一宗门,与他们作对能讨得了什么好? 有些心里不满的,看着出头的那弟子被挤兑得不像样,也心虚得闭了嘴,不敢出声。 一进入结界,就感受到了启明城内的变化。 浓烈的血腥味冲上鼻尖,让不少弟子直接吐了出来。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我要吐了······」 但是借着天光看见了眼前景象的的时候,大家几乎都被定在了原地。 残垣断壁,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一幅惨不忍睹的人间惨状。 大家都被这场面给吓住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外观看起来如此正常的启明城,遭受到了如此袭击? 普通的宗门弟子们害怕这种惨象,地位稍微高一点的长老和嫡系弟子们都开始背后发寒。 若不是宋庭传信给他们,他们是不是现在还在被埋在鼓里? 可为何只有无极宗的宋庭和温颂川接到了启明城药宗的求救? 「这结界被人篡改了。」一众跟过来的散修里,有摘星楼的弟子。一接触结界,这弟子就一目了然,明白启明城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青阳听到这声音,侧目而观:「这位小兄弟听起来对此颇有了解?」 那弟子站出列来,对各长老拱手道:「弟子是摘星楼天知门下张江,对阵法之术略有小成。」 「原来是天知的亲传弟子。」大家听到这弟子颇有来头,有些三两看热闹的散修和小宗门的长老们想巴结摘星楼的,马上上去寒暄一番,「看起来就气宇轩昂,很有天知年轻时的风范。」 未成想这位弟子不接他们的茬,拿出罗盘和兽骨自顾自开始探查起来。 这可把他们闹了个没脸。 「就是借了个天知之名,怎么这般无礼?」一位散修在队伍之中,本来之前和那些想巴结摘星楼的散修一起前去搭讪,人家没接话茬,这可是让他丢了面子。 「有本事靠自己闯出名头来,这般恃才傲物,不知道实力究竟是有多逆天。」脸上因羞臊而起的燥意还未褪去,他只有靠不断诋毁,让自己不在那群散修面前丢了面子。 跟他同行的一人拉了拉他的衣袖:「够了……少说两句……」 这话可是极大激发这散修的情绪:「你可别不让我说,你们都不敢说,那就我来说。这位兄台看起来年纪尚小,很多规矩可能也不太懂。咱们这些散修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兴许还可以给你指点一番。」 张江瞥了他一眼,没怎么说话。 在他看来,这位散修就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斗志高昂的公鸡,明明是自己贪慕虚荣,却又为了面子而止不住诋毁他人。 跟这种人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张江拿出了自己非常宝贝的罗盘。 这罗盘看起来就不一般。 只有巴掌大小,两个指节那般厚,颜色呈深蓝,接近墨色,上面用金箔画线,标註的记号又是用的银色。 看起来神秘又有一种让人不可探究之感。 程青阳和岳乘风一看到他拿出这罗盘,便知道他们之前确实小瞧了这弟子。 这是摘星楼天知一脉继承人才能驱动的往生罗盘。 此罗盘威力巨大,与创世镜,生灵弓并称三大神器。 这一般都放在天知手中。 第42页 这次这弟子能把它带出来,想必也是极其得天知的宠爱。 张江湛蓝色的灵力顺着手臂一直往下,来到了深蓝色的罗盘内。 罗盘接收到了灵力,开始焕发出浩瀚深沉的法力。 一个巨大的罗盘虚影在空中浮现,上面的指针不断转动,」咔咔」的,齿轮声音在空中迴响。 一道绚丽的深蓝色光芒席捲了所有人。 大家连忙闭上了眼睛,四处逃窜,唯恐这神器伤了自己。 然而这深蓝色的光芒没有朝向众人,而是绕了一圈之后直冲天空。 这光芒一冲上去,就被启明城上方的结界挡住了去路。 两方紧紧相持不下。 张江见状,更是加了一把劲,使劲把手中小巧的罗盘往前一推。 那启明城的结界终于在网上罗盘的光芒下被击得支离破碎。 那深蓝色的光芒把结界击碎后,也没有停下脚步。 它在空中如烟花一般四处绽开,光芒垂落,落到启明城各个地方的阵眼上。 深蓝色的光芒陡然升起,在启明城周围凝成一个巨大的水幕。 这是在原有结界的位置上凝成了一个新的结界。 做好这一切之后,张江把往生罗盘收进自己的包里。 「小兄台真是潜力无限!」程青阳已经被刚才张江的所作所为惊的说不出话来。 该说不愧是摘星楼,不愧是往生罗盘。 几位大成期的修士合力都打不开的结界,几乎是把一个驻城宗门害得几乎灭宗的下场。 就这么轻而易举被破解了,还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一个新的结界。 岳乘风甚至对张江微微行礼:「小兄弟大义。」 这事情本不该他管,摘星楼也没有责任管这件事情。 且不知道催动这等神器需要耗费多少心魄和灵力。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张江见无极宗和回阳宗长老和宗主对自己如此客气。作为前辈和长辈,夸耀几句已是非常看重,更逞论行礼? 张江连忙摆手:「两位前辈真是折煞弟子。启明城也是玄天境的一部分,况且这东西留下来害人害己,倒不如一次性解决反倒是能够不留下祸患。相信只要有能力的修士们看见此情此景,都会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这话说的极为漂亮。 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扇在刚才诋毁张江的那位修士脸上。 你说人家无礼? 人家可是费尽心力恢復启明城的结界,让外界能够和启明城正常通讯,看得到启明城内的状况。 而你一介小小散修,什么都没做不说,被城内景象吓的出不了声,可真是丢人丢到了家。 其他同他一路而来的散修虽然没说什么话,可鄙夷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那个散修见识到张江的实力之后,也是懊悔不已,可如今也是没有机会了。 启明城内宋庭带的那几个无极宗弟子感应到结界变化之后,相互看了看。 「外面结界已经变化了,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一个弟子蜷缩在药宗铺子里不起眼的角落,脸色十分苍白。 「我们要谨慎一点才好,宋宗主好不容易把我们保下来,我们还要给外来的人传信呢!」另外一个弟子眼神狠利,心思缜密,头脑灵活。 「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多天了。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那我们就出去一趟究竟,反正还是小心为上。」 几人互相搀扶着打开了铺子的店面,现在已经是要傍晚了,暮色遮盖住了街道,因为启明城内绝大多数人都死光了,所以并未有任何灯火亮起。 他们只能眯着眼睛,在黑夜中行走。 空荡荡的街道时不时穿来一阵冷风。 「你们说真的会有人进来吗?」 「肯定啊!我们进来之前不是已经有弟子出去求救了吗?」 「那为何他们到现在还没到?」 「再等等。」 他们就这样在街上一直走着。 正巧碰到了程青阳他们。 「谁?!」程青阳一感受到气息,就开始让所有弟子准备警戒。 「长老!!」那几个无极宗弟子听到熟悉的喊声,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循着声音的源头扑去。 「……好像是无极宗的弟子。……?」程青阳等到他们走近,看到身上的道袍后,才敢确定下来,这就是宋庭带出去的弟子们的其中之一。 看着他们满身伤痕,程青阳的脸色也严肃了许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之后再说,万极殿研制出了能够操纵异兽的方法,异兽不仅现在实力变得异常强劲,他们还研制出了许多我们从未收录过的变异种。启明城现已经毁于一旦,你们快去药宗救宋宗主!」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里面透出来的字眼让这一行人脸色大变。 宋庭乃当世大能之一,与各宗宗主还有温颂川并列。 如今能用到救这个字眼,就已经让他们心神大变。 况且玄天境修士和异兽只有两种关系,要么不死不休,要么井水不犯河水。 异兽体内有一种晶核可以沖作法器的原料,所以一些修饰会猎杀异兽来换取钱财。 控制异兽,简直闻所未闻。 而且最重要的是,万极殿现在居然在研究异兽的变异种?! 第43页 那不就明摆着想把玄天境所有宗门全部覆灭吗? 结合这一次启明城城的事件来看,万极殿已经被彻底归为魔教了。 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去往药宗看看还能剩下哪些弟子,整合药宗现有资源,看看能不能重振药宗。 五个驻城宗门必须一个都不能少。 还有就是找到宋庭和温颂川。 程青阳对着各宗门弟子说道:「咱们赶紧去药宗看看! 第23章 就在他们到达药宗地界的时候,万极殿的主教已经带着万极殿众人和异兽们都撤离药宗了。 白栀也从暗道内出来,沿途寻找着宋庭和温颂川。 走到药宗门口的时候,看到了程青阳他们一队人:「宋宗主和温长老可在?」 「我们也在找寻他们。」 这便是两队人都没能找到了。 程青阳和岳乘风下令宗门弟子们散开,各自组成小队去寻找。 他们始一进药宗之时,就发现这里已经被毁坏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沿途戒备了好一阵,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些异兽的尸体和人的尸体,还有旁边烧焦的建筑和灵力的残留昭示着,不久前这里正有一场恶战。 药宗地界广袤,找人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更何况这人都生死未卜。 大家都在仔细寻找,遇到那种烧焦的尸体都得认真辨认一番。 而作为主人公的两人,还卡在那个狭小的缝隙内。 温颂川实在是觉得这里不尽舒坦,手脚都施展不开。 他望了望外面,打斗声音几乎都没有了,眼前也没有出现异兽的踪迹。 「好像外面没声儿了,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吧?」温颂川移动着身子,想往外面挪动。 却猝不及防被宋庭一手,扯回来:「再观望观望,小心一点总是无妨的。」 温颂川没有防备,被宋庭这一手直接扯得更近了。 后颈直接贴上了宋庭的唇。 陌生的触感和烫得人肌肤几乎都要融化的温度喷洒在后颈。 酥麻感如触电般游走在皮肤上,在全身乱窜,温颂川只一瞬间便战慄起来。 下一秒,宋庭在他颈侧轻嗅的声音传来。 若是放在平常女修身上,宋庭这动作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是一个会被别人喊骂喊打的流氓。 但是在这种情景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会让空间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暧昧的气息越来越浓。 他到底在闻些什么??!!! 温颂川脸上潮气满得快要溢出来,红晕简直是不能太明显,整个人就像一只被煮熟的虾。 温颂川捏紧了拳头,几乎是下一秒就要锤到宋庭的脸上。 这人忒不要脸了!!! 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是吧? 脏话在嘴里转了几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算了,刚刚他言语也有过失,才把别人气的不轻,结果别人还先服个软。 就是这种事情在过于计较,那不是显得他更小肚鸡肠了吗? 况且两个男人,闻闻味儿罢了,算什么耍流氓。 温颂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看在之前宋庭没有因为他的举动想杀他反而还救他,刚刚他还在对别人出言不逊的份上,也觉得这件事情也没有那么大了。 罢了,也就原谅他这一回。 他下意识马上就挣脱了宋庭,侧过身体,尽量与宋庭保持一个距离。 宋庭此时也马上回过神来。 刚刚他拉了温颂川一把,嘴唇触到的东西仿佛是一块上好的冷玉,鼻尖萦绕着不知名的香味,有一点像雨下过之后竹林的味道。 清雅温润。 这种味道他感觉很熟悉,就像是陪伴了多年,刻在骨子里一样的深刻。 这味道就像有不知名的魔力,他想再凑近多闻闻,仿佛闻到了这个味道,就让他安心了许多,内心在焦躁的感觉都被慢慢抚平下来。 下刻,温颂川非常明显的躲避动作让他清醒起来。 看着温颂川的脸红的都快冒气了,看起来像是憋的。 好像是有点生气了。 他也开始后之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 他刚刚是不是对别人耍流氓了?? 「咳,温长老身上的薰香真是好闻啊,在哪里买的?我回头也让弟子去买一点。」宋庭现在几乎都不好意思看温颂川了,只得把眼睛偏向一边。 以温颂川这样的脾气,若不是这洞穴之中伸展不开,必定是要把他揍得满地找牙才行。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没想到温颂川还认真回答了:「我平日从未用过什么薰香,这衣服我洗净了,喊我的弟子挂在我屋后的竹林上。那样透风,干得快些,可能味道就这么沾染上了。」 嗯?? 没生气??! 宋庭面上的热气也渐渐消了下去。 而后两人相顾无言。 气氛再一次沉静了下来。 外面没声儿,里面也没声儿。 空气仿佛有了实体,缓慢又凝滞地流动。 一时的沉静让两人都喘不过气来。 「我……」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 「你先说?」声音再一次交叠在一起。 属实没想到是这样的巧合。 第44页 两人再一次默不作声,等待对方先说。 等了良久,也没等到对方出声。 宋庭瞄了一眼温颂川,清了清嗓,先开口道:「我其实是这样想的。现如今万极殿作恶多端,掌控了异兽,那几乎就是掌握了玄天境一大半的生灵。 异兽数量何其之多?虽然有时修士们会猎杀异兽,但异兽也会反杀修士。这几乎就是一个平衡的生态圈。 万极殿破坏了这种平衡的发展,还主动制造出异类的异兽为他们所用。这明显就是想把玄天境所有的宗门一一除名。这次的启明城就是一个例子。」 见温颂川垂着眸子,正在认真倾听他的话,宋庭也沉下心来,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说了出来:「虽然启明城的求救极有可能是对我们下的一个圈套,但是这更让我们发现了他们的阴谋。 现在咱们应该联合玄天境所有的宗门,商讨出一个针对万极殿的法子,更不能让他们继续发展下去了。」 温颂川抬起头,望着宋庭深沉的眼睛:「所以你想说的是?」 宋庭认真地看着温颂川:「联手抗敌。」 这算是把自己的内心所图完完全全摆在明面上了。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何没有杀你,还屡次三番救你吗?」宋庭道,「万极殿不是你我一人之力就可以消灭的,联手,方才有一条生路。」 对于他们是这样,对于玄天境更是这样。 温颂川没有立马答应,而是细细想着宋庭刚才的话。 他对宋庭有恨吗?那自然是有恨的。 可是对于前世的记忆,他除了刻骨铭心的疼痛和滔天的恨意,其他记忆似乎都已离他远去。 现在回想起,已经记不起分毫了。 但是正如宋庭所说,现下情况确实是十分危急的,整个玄天境现下都需要一致对外。 私人恩怨是私人恩怨,若是因为私人恩怨起了内讧,被逐个击破,那其他人又何其无辜? 脑海里浮现出刚进启明城的时候看到的场景。 街道上全是血红的一片。 尸体横七竖八,各有各的死法。 有的人临死之前,口袋里都是鼓鼓囊囊的金银珠宝。 有的人身下却护着自己的父母妻儿。 他又想起白栀一路抱着的那个断臂的孩子。 白栀回到启明城,走投无路之时,还是那孩子的父母把她救下。 最后为了保护孩子能够顺利活下去,这一对平凡的父母甘愿赴死。 玄天境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修士,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和宋庭不管不顾,接下来的镇星,荧惑,重华与曦和四城,都会成为下一个启明城。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对他说过,既然有能力保护别人,那自当尽自己一份心力。不论成功与否。 他忘记那人是谁了,但是这句话被他记得尤为清楚。 温颂川再一次抬起头,看向宋庭时,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好,在除掉万极殿之前,我不会再想着杀你,一切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我自会带着须弥,踏破虚空,来取你项上人头。」温颂川这句话说得尤为郑重。 宋庭一看,便知道温颂川这是答应下来了。 万极殿除掉之前,他们还是一个阵营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自当如此,决不食言。」 温颂川和宋庭算是在这里达成了一个友好互助条约。 他们在这里谈论了这么久,外面已经没有声响了。 异兽在万极殿的控制之下,进行地毯式的搜索,绝不可能错漏任何一处。 其实这里有一个小型阵法遮挡住他们的气息,那也不是一个无缝的蛋。 到这么久没有动静,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万极殿的人已经离开了。 这可能性虽然微小,但也不是没有。 正好他们也待在这里太久了,灵力也恢復得有了个五六成。 出去也可以一战。 温颂川和宋庭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就率先走了出去。 但是两人都忽略了一个事情。 就是他们挨在一起的时候,灵力恢復的有五六成,并不代表他们分开之后,灵力恢復的还是有五六成。 之前在战斗中抽空的那些灵力还没算进去。 所以温颂川率先走了出来,突然就感觉灵力一下子干涸得只剩下一成不到,四肢无力得几乎是要跌倒。 他勉强转过身,想告诉宋庭先不要过来,就见眼前突然一片阴影。 一个身影压了下来。 温颂川被这力量压得倒在了身下的草丛里,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紧缩。 唇与唇相触之时,两人体内的灵丹再次开始运转,灵丹内芯属于彼此的灵力再次回了一部分到彼此的身上。 灵力……回来了……? 就在他们震惊之余,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叫。 温颂川和宋庭同时向发出声音的那处转过头去。 程青阳的嘴巴现在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见他们看了过来,连忙摆摆手说道:「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 然后落荒而逃。 第24章 温颂川和宋庭靠得极近,唿吸缠绕在一起,唇上的触感愈发鲜明。 凉凉的,软软的。 但不像是之前想像的那般硬邦邦的。 第45页 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膛敲响,温颂川脑子嗡嗡的,耳膜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他直直看着宋庭的眼睛。 宋庭的眸子不如他的眸子浅,是幽深的黑。 一眼望去像是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悬崖,空洞洞的,黑黝黝的,令人有几分害怕。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直到程青阳的到来,把两人都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有了新的灵气回到温颂川体内,自然填补了原来灵气的空缺,也有了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他手下一使劲,直接把宋庭推到旁边草地上,还让他滚了好几圈。 宋庭剩下的草地绿油油的,但是里面有很多尖锐的小石子,这么被推着一滚,感觉自己周身都疼,「嘶」了一声。 下手可真重啊!!! 他捂着发疼的肩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温颂川立马从地上起身,追着离去的大长老:「长老,等等!!你听我解释!」 宋庭:…… 温颂川现在心里是那个着急啊。 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清白的名声,但是这事情本身就是个意外,还被被别人撞见!真的是太尴尬了。 都怪宋庭!!现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长老……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温颂川虽然灵力恢復了大半,现在还是虚弱期,自然跑不过程青阳。 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程青阳的脚抡得更快了,边对后面说:「温长老放心,我什么都不会乱说的!」 开玩笑,他肯定是要回去乱说的! 但是宗主和温长老情到深处,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年轻嘛,哪能没个擦枪走火的时候? 宗主和温长老的爱情,由他守护! 程青阳压抑住嘴角的笑容,召回了无极宗的弟子们:「宗主和温长老好着呢,不用再去找了!」 还顺手把那些散修也给喊了回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重建药宗了。 温颂川看到程青阳这个老顽童一会就跑没了影,真是又累又气。 累是因为实在是跑不过程青阳,气则是刚才的事情着实是把他尴尬到了。 他的脸皮可是同城墙一般厚,但现下这个情况也不免面上有一丝烧红。 这就不免想起刚才那个事,温颂川磨了磨后槽牙,紧紧攥住的手都有些在发抖。 他现在好像又改主意了。 他现在就想回去把宋庭给杀掉,取他的项上人头!!! 须弥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银色的竹节鞭瀰漫着浅淡的红。 温颂川提起鞭子就开始往回走。 走回原处之后,发现宋庭还坐在原地,疼的那叫一个呲牙裂嘴。 有那么疼吗??? 温颂川捏着的须弥都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宋庭当然是装的。 虽然这里有许多尖锐的小石子,但也没有那么疼。 他是在远远就看到温颂川提着他的鞭子往这里走。 好像是生气了? 那这鞭子肯定是用来扇他的!! 宋庭嵴背发凉,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 若是不解释清楚,今日只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所以温颂川拿着鞭子往这边来的时候,宋庭故意开始装出一副很疼的模样,真不真不知道,反正先把人唬住了再说嘛。 果然,他就看见温颂川拿着鞭子的手松了松。 有戏!!!! 他就开始卖惨:「温长老,方才那事,真不是故意为之的。您看,咱们都说好了是同一个阵营的,自然就不会做背刺他人之事。只不过我刚刚不知晓怎么回事,一和你分开之后,我的灵力就被抽走大半,这才力气不济撞到了长老,希望长老宽宏大量,能够原谅我这一个小小的过失,不要打搅到我们的结盟才好。」 温颂川听罢,皱起了眉头。 宋庭的灵力方才也是缺失的?? 太奇怪了。 他不仅跟自己一样是重生,连灵力的缺失都相差不大。 这其中肯定有所关联,只不过以现在他所得到的信息,这关联不知从何说起罢了。 温颂川的目光转移到宋庭的脸上。他还在那里一会抽气一会吸气的,看样子是疼的不轻。 宋庭都这样说了,那也是事出有因,况且这里内缺失带来的乏力感他也见识过,这让他如何怪罪? 若这都是要怪罪,那他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但是这也确实是实在气不过啊!!! 温颂川的耳朵红的快要滴血,脸颊上的红晕迟迟没有散去。 不知道是害臊害的还是气的。 他狠狠瞪了宋庭一眼,拿着须弥转身就走。 宋庭看着温颂川走远的背影,不自觉舒了一口气。 小命保住了。 温颂川运气灵力跨越大半个药宗,看到了回阳宗宗主岳乘风。 岳乘风正在跟程青阳寒暄。 他们见到的时日不多,接触的也不是特别多。 但是性格就是莫名对彼此的胃口。 此时正在交谈甚欢。 程青阳看到温颂川过来,想起刚才的画面,还在和岳乘风调笑道:「温长老真是和咱宗主浓情蜜意呀?」 话音还未说完,便看到温颂川的样子不像是羞涩,倒像是被气的咬牙切齿。 「师兄,既然药宗无事,我就先回清远峰了,现场如果有何需要问的细节,有宋宗主和白栀小姐。」温颂川丢下这一句硬邦邦的话,行了个礼,运起灵力就离开了药宗。 第46页 留下程青阳和岳乘风面面相觑。 「这是咋了?难道是吵架了?」程青阳问。 「这就不知道了。」岳乘风答。 这边药宗的修缮工作还在继续,那边温颂川已经画地千里,来到了回阳宗宗门前。 山门口是等待着温颂川的何观。 他刚刚接到师叔的来信,还有一些不可置信。 师叔突然说要回来住??!! 还说可能不会再回无极宗那边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何观立马收拾了下来,在山门口迎接师叔。 只不过为何师叔的脸如此红?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师叔板着脸告诉他不要乱打听。 好吧……不过师叔回来就好~ 温颂川捻了捻自己的耳垂,还是烫的。 但是没被何观那小子发现就好,近一段时间可能都不会出门了。 师侄俩往前走着,何观动力满满,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温颂川回到了清远峰。 嘿嘿嘿,这下子师叔要回来住了!他真的好久都没见到师叔了。 两人走到清远峰脚下,正准备运气灵力直接上去,就见前面有几个洒扫的外门弟子正在拿着扫帚聚在一起说着小话。 何观皱眉,刚想走出去大声呵斥,就被温颂川拉住了衣角。 温颂川摇了摇头。 何观知道师叔是什么意思,只好作罢。两人刚想绕着路走,就听见一人开了话头::「诶,你们说,咱们这个温长老,到底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法力无边,连宗主都打不过啊?」 「肯定是的啊!」一个人左右望了望,竖着手掌挡住嘴,压低声音道:「现在玄天境谁不给温长老一份薄面?即使修炼的功法那般离经叛道,大家打了照面不也照样尊称一声温道长吗?」 另一个人耸了耸肩:「这倒也是,反正我是没见到有人敢在温长老面前造次的。他们哪个人看见温长老不是跟个鹌鹑一样?」 第四个人听后不禁露出鄙夷之色:「但是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啊。修炼的功法也忒邪门了,完全没有听说过。我们都是练的修身之法,他练修心。别一个不高兴把我们都杀了才好。」 听到这个意有所指的话,其余三个人俱是神色一颤,连话音都在发抖:「你是不是疯了!!!」 「这种事情也敢提?!你不要命了?!」 「你自己不想活我们还想呢!别拉着我们一起死啊!!!!」 那位弟子也知自己失言,脸色也开始发白:「……哈哈哈,大家都同门一场,这话就当没听说过吧。下次月供灵丹发下来各位兄弟一人一颗。」 灵丹对这种外门弟子,可是稀罕的好货! 几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场面寂静了一阵,随后大家都各自散去,不再谈论了。 何观听到最后那位弟子的话之后,瞬间就怔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转头看温颂川。 温颂川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心里也确实是不在意这些的。 要是他真的在意这些人的流言蜚语,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他现在身上只怕是钉满了钉子。 这件事在玄天境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玄天境是一个巨大结界罩着的净土,也是人类唯一的栖息之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结界的原因,这里的灵气比较稀薄贫瘠,所以基本上所有修士都是通过练体的方式来激发自己的灵力。 温颂川就是唯一一个例外。 他修心,悟的也是心道。 本来修道方式多样,这也不值得说道,兴许因为温颂川开闢的心修,还会有许多人去尝试,但是坏就坏在,温颂川成年的那一天,因为心道失控,走火入魔,杀掉了自己的三个同门师兄妹,自己被大师兄救了下来。 可因此大师兄也受了重伤,落了病根,死在了塞外诗。 大师兄就是何观的生父。 从清远峰血流不止的那天开始,温颂川就性情大变。性情更加阴翳,也不怎么爱和别人说话。 大家都叫他疯子。 如果不是大师兄保下了他,他可能已经被回阳宗的长老们烧死了。 但是其实活着,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温颂川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刚回宗门那一点的小旖旎心思也消散的干净。 身旁的何观一下子就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撸起袖子就准备冲上去打那几个嚼舌根子的一顿,恨不得把他们的舌头全部拔掉才好:「这几个心术不正的傢伙,做事不好好做,在背后说别人却是一套一套的,师叔,看我不收拾他们几个!!」 还被温颂川拦了一下,摇了摇:「都是同宗,差不多就得了,也别真给人打出个什么好歹来。」 那几个弟子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往这边一望,差点没有被吓到魂飞魄散,连忙连滚带爬地蹭过来:「温……温长老……」 平时温颂川和何观出门从来不会走这条道下来,况且现在温颂川已经去无极宗安营扎寨了,自然是不会回来的了。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说笑话的正主??! 他们不知道温颂川到底听到了多少,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特别是那个失言的弟子,身体蜷缩在地上,止不住地抖,差点就没被吓得虚脱。 温颂川瞥了他们一眼:「无事,以后还是要认认真真做自己的事情才好。你们走吧,以后就别来清远峰做这些洒扫的活了。」 第47页 那几人听到这话,却如蒙大赦,止不住地磕头:「谢过温长老!!谢过温长老!!」然后忙不迭地就跑了。 何观鼓起脸,整个人还是气唿唿的样子:「师叔!他们这么编排你,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师叔平时看着严厉到不行,实则却很是心软。 温颂川睨了小河豚一眼,语气淡淡:「他们是外门弟子,能进主峰做洒扫的活计,一月能够领到的资源肯定就比其他人多好几分。现在他们被我退了回去,断了资源和机缘,估计就只能碌碌无为在外门一辈子了。」 「可是……」 「好了好了,无非就是口舌之争,说了便说了,也不会掉一块肉。」温颂川皱着眉,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调整好情绪,催促着何观,「咱们赶紧回去吧,我也累了,这几天在药宗大战变异种,也没睡好。」 何观也无甚办法,他想把误会温颂川的人吊起来打一顿,但师叔本人都不在意,他只得按着温颂川说的,跟着他一道回了他们的竹林小屋。 第25章 两座竹屋伫立在竹林中,青苍的竹尖摇曳,发出沙沙声。 何观同温颂川回到清远峰,仍是愤愤不平,帮温颂川打开竹门后,「啪」一下摔回原位。 竹屋都被这力道震得微微摇动。 屋子都快塌了。 温颂川听着这动静,无奈转身:「怎么了?你知道嘛?你现在跟养在灵兽园那个愤怒的小火鸡一模一样。就该叫莺莺把你拉去灵兽园养。」 「师叔!我就是不想让别人说你!」何观坐在茶桌上,说了那么多有点口干舌燥,手指微动,指尖燃起火焰,手指再一弹,火焰便落到了茶壶下。 不一会,茶壶「咕噜咕噜」地烧起沸水,里面青绿色的茶叶舒展枝叶,一整个卧室充满茶香。 「师叔是什么样子的人,难道凭他们这么几件事就下了定论吗?好几次其他宗门上门挑衅,可都是师叔打退的!还有这次药宗,若没有师叔,那药宗肯定连根都没了!」想着想着就很气,何观一掌拍在桌子上, 何观倒出两杯茶,一杯推给温颂川,拿着另外一杯就一饮而尽。 「嘶!烫烫烫烫烫!!!!」何观正生着气,还忘了这是沸水,一口吞下,水还来不及在嘴里转一圈就喷了出来,还把自己烫得哇哇叫。 这小子有时蠢笨得让人无语,可到底还是护着他的。 算了,没白疼。 温颂川嘆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塞进何观的嘴里。 这是他在药宗丹药室里抓的,还没有用完的丹药。 那药本就稀少,抓了多少温颂川也记得不甚清楚了,给宋庭治伤用了一颗,给何观餵了一颗,还剩多少他也不知道。 这丹药一进嘴就化作水流到伤口处,是那种冰冰凉凉的薄荷,何观的舌头马上就没有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了。 幸亏何观不知道这丹药的珍贵之处,不然肯定又得嫌弃自家师叔暴殄天物。 「你啊,一天天的别那么冲动,说几句嘴罢了,这玄天境谁没说过几句?莫不然你每次听到都去和别人单挑吗?」见何观闭了嘴,温颂川准备开始教育孩子了。 「人嘛,一生遇到那么多人,总会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不喜欢的不理睬便好了,若是真较起真来,那你每天都光较真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也不管何观听没听进去,温颂川挥挥手让何观出去:「别打扰我睡觉,这几天累死了。」 何观还想说什么,听见温颂川说自己累了,只得委委屈屈准备出门。 「喔对了你等等。」温颂川仿佛想起了什么事,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的何观:「我这件外袍在药宗打架的时候不小心破了好几个洞,你给我补一补。」 说着就把几乎烂成布条的袍子递给何观。 何观:…… 「师叔,咱们不是没钱,我马上去镇上给你买一箱子时兴的衣袍可好?你这袍子我都补过好几次了!」何观把那件烂布条拿在手上,满脸诚恳地看着温颂川。 一幅「我师叔衣袍坏成这样了都不捨得换」的模样。 温颂川现存还比较新的衣袍就那几件,剩下的袍子都洗得泛黄髮白,布料都有些硬了。 这衣服肯定得换啊! 何观就这么跟温颂川说了。 但是很快,他就听到了如之前一般的话术:「这衣袍我就穿这些,你不必给我买新的。」 一问,就是:「这些对我很重要。」 问到底怎么重要,温颂川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印象了,但是就是对我很重要。」 何观也尝试过买几件差不多的衣服塞进温颂川的衣服箱子里,第二天会准时挂在何观竹屋的小屋顶上。 何观:死犟的师叔。 温颂川:死犟的师侄。 清远峰这么吵吵闹闹就过去了,再回到无极宗。 无极宗内,程青阳和宋庭做好药宗的基础筹备工作后,留下一些无极宗弟子善后就回到了宗门内。 巍峨的大殿伫立在云层内,许多弟子巡逻在大殿之外,这般看起来真真是如仙境一般。 「你和温长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温长老就回回阳宗了呢?」程青阳一路上就在念叨着这件事情,看起来他确实是不知道温颂川为何会生气。 「是不是你惹人家生气了?」程青阳左思右想,最后只得得出这个结论。 第48页 宋庭看了程青阳一眼,没有做声。 说实话,他虽然是有错在身,但是该死的他却觉得另有其人。 比如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这个人。 若不是他撞见了他们最尴尬的样子,还到处宣扬,温颂川能恼羞成怒走掉吗?! 最多把他打一顿罢了。 两人刚刚踏进无极宗宗门,就听见一个豪迈的声音从大殿内传来:「是不是我的好徒儿回来了?」 宋庭一听见这个声音就知道,这是他多年未见外出云游四海的师傅。 「老宗主?!」程青阳听见这个声音,立马瞪大了眼睛。 老宗主已经云游多年未归,甚至当时离开时说好的,若是宗门无灭宗之难,那他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可是现在宗主居然回来了?! 宋庭和程青阳三步并作两步走,跨上了门前长长的三千汉白玉台阶,来到了大殿内。 大殿还跟之前无甚差别,中间高悬的那一把椅子依旧是空着的。 那椅子上没人,视线只有往下巡迴。 大殿中央,一个衣衫褴褛,头髮和鬍子都乱糟糟的老头正在拿着自己的宝贝酒壶喝酒。 突然,他顿住了动作,而后再往下倒了倒,甩出几滴酒液,一舌头卷了个干净,一整个邋遢老头的形象。 「好徒儿,来的正好,酒没了,快给我盛酒去!」那糟老头子把酒壶一扔,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宋庭的身前。 宋庭接住这个酒壶,拿给身旁的小弟子:「快去给老宗主倒酒,上好的酒。」 老宗主一听,哈哈大笑:「还是我的好爱徒懂我,必须要好酒!」 「您怎么回来了?」宋庭道。 实在是当时老宗主离开无极宗的时候走得决绝,万万没有突然回来的道理。 「这不是听说了药宗的灭顶之灾吗?宗主都在这场战争里神陨,药宗弟子除了一个小姐其余无一倖免。」逍遥散人捂住自己的心口,心有戚戚道。 提到这件事,大家都罕见沉默了一瞬。 这是玄天境为数不多的惨遭灭门事件,而且能选在药宗也纯属倒霉了。 柿子也要挑软的捏。 「但是现如今药宗已经开始在重建了,三小姐扛起了宗门大任,做了宗主。药宗也已经开始重新招收弟子了,相信不久之后药宗肯定能够恢復回来。」程青阳道。 药宗是已经在欣欣向荣地重建了,但是万极殿的操纵异兽的术法却是浮在每个人的心头。 相信这一次过后,许多宗门的宗主今晚可能都不太能够睡得着了。 逍遥散人抄起自己的手,踱步到宋庭身边,挤眉弄眼:「听说你结道侣啦?哪儿呢?我看看呢?」 宋庭:…… 程青阳在旁边添油加醋:「他的道侣啊,可不在这儿呢!之后还有没有就两说咯。」 「咋了?吵架了?」逍遥散人凑近看着宋庭。 「可不是嘛,人家都赌气得回自己宗门了,都没跟我们一起回来呢!」又是程青阳在旁边说话。 宋庭的拳头都硬了,他想现在就一拳头把程青阳抡死。 逍遥散人扯了扯自己下巴上的小鬍子,老神在在道:「你啊你,怎么能惹你的道侣生气呢!两人要相伴这么长的时间,当然是要和和美美的才好啊。互相了解,有了感情的基础还不够。亲人之间都会有矛盾呢!更何况你和你的道侣之间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组成的一个家庭。他是能够陪伴你一辈子的人。」 逍遥散人拍了拍宋庭的肩膀,装出一副经验足足的模样:「遇到任何困难,要互相了解彼此的想法,商量着过日子。咱们修仙之人的寿命是如此的漫长,为何要结为道侣?就是想有个相伴的人,在往后的日子里不会孤单。」 程青阳也不住地点头:「虽然老宗主几百年的寿命了,都没有道侣,但是说得确实是蛮有道理的,你且听着,学着。」 别说宋庭了,就是逍遥散人此时也忍不住想把程青阳打一顿了。 会不会说话啊? 不会说话就闭嘴!!! 逍遥散人气唿唿瞪了程青阳一眼,对宋庭说:「反正现在还有机会,你要不送点礼物上门哄哄呢?我去这么多地方看了这么多人,好多年轻夫妻吵架都是送点礼物,道个歉,说点甜言蜜语,就和好如初了。」 年轻夫妻?? 他和温颂川还算是夫妻吗? 接亲也接过了,亲也亲过了,好像除了双修,他们确实符合年轻夫妻的标准了。 想到这里,宋庭的耳根蓦然红得发烫。 温颂川的唇可比他的性格软多了。 软软的,凉凉的,还有一丝暗香。 不对!他现在在想什么?! 自己这个仿佛是登徒子的想法把他臊得不行。 现在他们是盟友,怎么能对自己一个阵营的盟友生出这种不应该的想法呢??! 程青阳和逍遥散人慢慢看着宋庭的脸色五颜六色变幻莫测,纷纷表示理解。 年轻人嘛,还是在热恋期,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是正常的。 逍遥散人带着程青阳走出了大殿,边走还边对身旁的弟子吩咐:「记得我的酒,给我送到我的屋子。不是宋庭旁边那个,是大长老旁边那个。」 还喜滋滋想着,万一这小子把人哄回来了,自己就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第49页 我真是个明事理的师父啊! 第26章 宋庭开始考虑要给温颂川送什么礼物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给别人送过礼物,所以他决定去求助其他人。 程青阳和逍遥散人肯定不行。就程青阳那个八婆的性子,自己问一嘴,那不到一刻钟,全宗门上下都知道他要去买礼物给温颂川道歉了。 逍遥散人可更不行了。就他那老头,活了几百年了,师娘也没见带回来一个。他就属于纸上谈兵头头是道,实践过程中处处碰壁。 师叔那些老年人肯定也不懂那些时兴的礼物样式 所以他就把目标放在了师兄弟和师侄身上。 他离开大殿,去往无极宗西面的的看云峰。 那里有一个师弟,虽然关系算不得很好,但也是能勉强说得上话的。 看云峰的凌云仙人是个脾气软乎乎的人,平时喜欢侍弄一些花草。 他座下的弟子当然不会这么形容他,只会说他和蔼可亲,不会轻易责骂众人。 「您今天都在这里待了一上午了,还不腻味啊?」看云峰上住着好几个凌云仙人收的弟子,每天都喜欢看着他侍弄着他那些花花草草。 「花花草草可是都有灵性的,你好好养着它,它就会长得特别好。」凌云一边给七彩琉璃兰输入自己的灵力,一边准备给自己的小弟子们传授「育花草经」。 这些弟子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凌云仙人又想开始自己的长篇大论了,纷纷躲之不及:「那个师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今日好像还未曾练功,只怕是要荒废了,我也先走。」 「我房子好像破了个洞,我也先走。」 刚刚还围成一圈的弟子纷纷作鸟兽散,只留下凌云仙人一人。 他瘪瘪嘴,拿起旁边的小铲子给花松了松土:「哎,他们都不喜欢听我说话,那你听我说吧。」 这时,一个小弟子快步走过来,行了个礼:「师尊,宋宗主来了。在前厅等您。」 凌云仙人一脸懵逼地抬头:「啊?宋宗主来找我啦?」 他和宋庭最多就是点头之交,怎么会突然来找到他? 但是客人来了,也应该去迎接一番。 凌云仙人站起身来,把手拍了拍:「请让他稍微等一等,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宋庭坐在看云峰待客厅,正在喝茶。 凌云仙人还未到,他的大弟子就来了,还给他端上来了一盘零嘴。 「宋宗主干等着我们师尊也不太好,来点零嘴打发一下时间吧。」 宋庭不喜欢吃零嘴,皱了皱眉。但这弟子不卑不亢站回原位,倒也没有特意谄媚,他也不好说什么。 「谢谢。」 然后两人对立静默。 「宋师兄,您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凌云仙人换完衣衫,满面笑容大步走进来。 「你今日很开心?」宋庭想着,就算是多久不来一次,见到他也不必如此开心吧。 「对啊,今日我侍弄的那朵七彩琉璃兰发了一个小芽,绿绿的嫩嫩的,可好看了。」凌云仙人说着他那朵宝贝花就停不下嘴,为了不在别人面前那么丢人,只得快速剎住嘴,「宋师兄还没告诉我,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喔,我惹了我的道侣生气,想买个礼物给他,但是不知道送什么好。你这里弟子多,主意可能也会多一点。」宋庭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 「这样啊~」凌云仙人也拿不定主意。 他一般都不与人接触的,平时就是和花草一起说说话,对于送礼物方面可真是没啥经验。 「我对这方面不是特别了解诶。这样吧,我把所有弟子叫来给你参谋参谋。」凌云仙人说得十分诚恳。 「萧璋,你去叫一下你其他师弟。」 凌云仙人和宋庭都没看到,萧璋在听到宋庭惹温颂川生气,要用礼物哄他的时候,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眼神里满是不甘心。 在凌云仙人回过头来叫他的时候,他又面色如常:「是,师尊。」 萧璋走后,凌云仙人想起什么似的说:「这萧璋,倒是个好苗子。本来最开始他考核进来时是想去你那里做弟子的,结果你不收弟子,就被分到我这里来了。他可崇拜你了,上次领了一个任务跟你一起出去,结果听到你给温长老下聘,回来情绪好像都不太对劲了。」 宋庭一心想着怎么跟温颂川道歉,对凌云仙人说的萧璋话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宗主继承人他已经看好了,所以对于这种对他有崇拜之情的弟子他也不甚在意。 萧璋把看云峰所有弟子带来,给他们说宋庭来的原因之后,大家看到此等八卦都像是恶狼看到肉一样,两眼放光。 「哇!宗主和温长老真的如传言一般,感情真好啊!」 「对啊对啊,有这么体贴的道侣,那修仙之路都不算孤单啦!」 「呜呜呜好羡慕诶!」 几个弟子鬼哭狼嚎一阵过后,开始给宋庭出主意。 论如何挽回温长老的心。 他们真是各有各的看法。 「要买的话,需得投其所好才行。不然不喜欢的话,只会火上浇油!」一位弟子首先站出来,自信满满地开口。 宋庭开始犯难:「我不知道他喜欢何物,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喜好。」 「我觉得,直接去问温长老到底喜欢什么,然后带着他去买,肯定不会错。」另一个弟子思忖了半响,笃定开口。 第50页 宋庭还没说话,其他弟子先给否决掉了:「直接上去空手道歉,人家只会觉得你没有诚意啦!要我说啊,不如买个活物,可供餵养的那种。这样温长老看着他吗,就会时常想起宗主啦!」 宋庭想像出自己送给温颂川一个可爱灵兽,然后温颂川对他的怨气积在心里发泄不出来,就每天晚上拿起鞭子就把那个小灵兽吊起来扇。 嵴背上窜上一股恶寒,宋庭的头摇成了拨浪鼓:「温长老看起来就不太适合饲养小灵兽。」 大家的主意都被否决了,都暂时陷入了沉思。 「要不……买一个比较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能代表你们共患难时候的真挚感情,或者刻上温长老字的那种。」萧璋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上前一步站的离宋庭更近了。 这样是不是就能看得到他了? 宋庭听到萧璋的提议,觉得还蛮不错的,点头认可到:「这个我觉得还不错。」 然后大家就围绕这个七嘴八舌地讨论到底该买什么样的代表物件。 「书画吧?把温长老的小像画在上面,宋宗主自己作首诗,抒发一下自己的悔恨之情,完美!」 宋庭很想说他不会作诗…… 「那就拿起盏月剑给温长老表演一个月下剑舞,那画面可太唯美了。」 月下剑舞……还没到温颂川的屋外,他肯定就窜出来和自己杀成一团了。 宋庭擦了擦汗,觉得这些提议好像都不是特别靠谱。 他看向最初提出这个意见的弟子:「你说我送个什么东西呢?」 萧璋见宋庭朝他这边望来,还跟自己说话,顿时感觉自己的所有血液都涌到心脏那儿。 现在宋宗主,眼里只装了他一个人!! 想到这种可能,他的脑子都转不过来。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砰砰跳,手脚都开始麻木了。 他不知道现在在宋庭看来他什么表情,但是他现在绝对是进入无极宗之后最高兴的一天。 虽然宋庭所表露出来的,和温颂川恩恩爱爱的感情让他心里很难受。 但是现在他至少和自己说话了。 「你怎么不说话?是还没想到吗?」宋庭看着这个弟子僵直了身子,脸上也是没有表情的。 ……要不建议凌云仙人去找个药宗弟子过来看看呢。 他这个大弟子好像脑子不是特别灵光。 萧璋这才回过神。 他简直不敢抬头看宋庭,脸上的热度几乎都快把他烫化了。 但是为了给宋庭留下一个他比较稳重的形象,还是尽量控制住了自己正在颤抖的声音。 因为宋宗主的道侣温颂川长老就是一副看什么都淡淡的模样。 「要不刻个温长老的本命法器,须弥,然后在下面刻上温长老的字呢?」萧璋想了想,然后给出了一个答案。 宋庭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在药宗之战的时候,温颂川就是靠他那一把本命法器力战群雄。 后面生气也是拿着他的本命法器。 那一定是非常喜欢的。 「你很不错。」宋庭问到了自己想买的礼物的方向,现在心情也开始一点点回升。 纠结了这么久,总算有头绪了。 萧璋炙热地看着宋庭,手心都是汗水:「谢谢……谢谢宋宗主……」 宋庭点点头:「那就这样了,之后请你喝酒。」后一句是对凌云仙人说的。 凌云仙人很想说,我不想喝酒,要不你给我再送盆花来呢? 但是宋庭似乎非常忙碌,丢下这句话就快速离开了看云峰。 凌云仙人慢吞吞的吐了一口气,对面前围坐一团的弟子说:「好啦,你们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那些弟子告退了,就留下了萧璋。 「你怎么还不走?」凌云仙人觉得有些奇怪。 「师尊,您说,宋宗主最后那句话有什么深意吗?」萧璋现在是狂热的状态。 他现在几乎幻想着,下一秒,宋庭就会把他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导。 「这可能只是一句客套话吧。」 他刚刚在宋师兄面前提过了萧璋,但宋师兄看起来就对这弟子不甚在意。 萧璋皱着眉反驳着凌云仙人:「我觉得刚刚宋宗主特别看好我……」他肯定会把我接去亲自培养的! 凌云仙人对这样的萧璋心里有些不舒服。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他还是看云峰的弟子,哪有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但是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既然你愿意这般想,那就这般想吧。」 凌云仙人也走出了待客厅。 可他却忽略了背后萧璋阴毒的眼神。 第27章 宋庭回到自己的住处,就决定自己开始雕刻小型须弥。 不是他夸大,他的手艺可是一绝。小时候雕刻小刀,小灵兽,小花小草那脉络都是栩栩如生的。 他小时候是流浪的。若不是逍遥散人把他给捡了回来,那他只怕是要被饿死在街头了。 流浪的孩子配得到什么玩具?吃饱饭都不够,还能要玩具? 只能自己做了。 宋庭就天天雕天天雕,慢慢的技术就练出来了。 宋庭就这样在自己屋子里窝了几日,几日之后,观望着他的人都坐不住了。 比如程青阳。 程青阳看到宋庭这么久都没动静,本来是想过来问问他到底想好怎么道歉没有,然后就看到宋庭脚下一堆废木料,好像看着就是那种弯弯曲曲的形状,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第51页 等到看到宋庭手中用来雕刻的东西,顿时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几乎以为是自己花了眼。然后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眼。 那东西还是那东西。 剑上浮着的流光和灵气,他不会看错的。 这不是宋庭的本命法器盏月吗??? 用盏月来雕木料······?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程青阳踱步过去伸个脑袋看宋庭到底在干嘛。 宋庭还在认真雕刻温颂川的须弥。别看那个鞭子就那么一小节一小节的,可是那上面的细节可不算少。 宋庭也是个不服输的性格,非要原原本本把整个细节都还原出来。 这才有他脚下那么多废料。 蓦然听到程青阳的声音,宋庭被吓了个哆嗦,然后下意识把自己正在雕刻的东西往身后藏去。 「你在藏什么啊?这东西死丑,整的啥玩意啊?」宋庭越往后面藏,程青阳就越想伸着脖子去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看起来一长条的,还有点弯曲的形状,还有骨节······好眼熟啊,仿佛在哪里看过······」程青阳本来是说着玩的,但是提到眼熟,就越猜离真相越近。 宋庭:······ 程青阳马上就要上他的暗杀名单第一位。 简而言之,就是欠的慌。 「······你能不能滚开啊!」宋庭看着程青阳这个死样子就很烦。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去跟温长老道歉啊?」程青阳看着宋庭还有闲心整这些,就替他着急,「你们不能因为这个就离心了啊,如果你们还不说清楚,温长老一开始思绪放飞胡思乱想之后,那么就会拖成大问题的!」 程青阳那个心焦啊。 他真的恨铁不成钢宋庭这个榆木脑袋。 有时候他急到恨不得自己亲自替宋庭上阵!!! 可人家不急,有什么办法? 宋庭沉下脸色,装作很严肃的样子:「你别管了,我有我自己的节奏。」手里的汗都把紧握在手心的须弥木雕浸湿了。 他怎么还在这里?! "``````行。"宋庭这样说了,程青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闭上了嘴,转身准备迈出门了。 宋庭刚刚想松口气,程青阳又突然转回来:「诶,你刚刚那个木雕······」 宋庭:??!! 怎么还记得这个事情呢? 程青阳只觉得脸被一阵飓风吹过,下一秒,他被宋庭的灵力送走了。 「你一定要记得啊!!!」程青阳人飞出老远,但是却扯着嗓子喊,导致人飞出二里地,声音还迴荡在宋庭耳边。 宋庭磨了磨牙,准备拿起手里的小木雕重新雕刻。 但是吧,左想右想气不过。 于是他挥手之间,山峰的山门前出现一个偌大的阵法,繁复的花纹散发着莹莹光芒。 这阵法的核心宗旨是:程青阳和逍遥散人不得入内。 舒坦了。 宋庭看着那座高大的阵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拿起自己藏在身后,还未雕刻完成的须弥。 他提剑准备在底座刻下属于温颂川的字。 却又霎时间顿住。 他好像都不知道温颂川的字。 从前世到现在,他好像都没怎么了解过温颂川。 宋庭垂下眼眸,掩藏住眸子里的情绪。 说他坏,他愿意救白栀和她怀里那个孩子,说他不坏,在他要进门的时候,又把他推出了生门。 他就像是一个复杂而又矛盾的个体。 不是纯粹的坏,所做的坏事也是针对他,事有所起。 所以真正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他剑尖一转,又回到了上面的小型须弥的细节雕刻上。 罢了,字这个事情,之后再问问其他人。 清远峰上,这几日一直都是吵吵闹闹的,因为温颂川的回来,也算是有了几分人气。 之前在清远峰只有何观一人,他嫌每天都呆在山上也没什么人说话,无聊得紧,所以每天都跑去浪川峰的弟子院跟其他弟子一起练功学习,这一段时间,何观就没去弟子院了。 当然是要好吃好喝伺候着自己的亲师叔了。 何观的作息回到了之前温颂川还未曾离开的时候。 早起照常去山涧打水,不允许动用灵力。清远峰除了下山,其他时候做任何事情都不允许用灵力,师叔说这是炼体之术。 然后挑完水就去后面山上砍柴,一捆一捆放在柴房之后,就在后面的竹林里扎马步打拳。 为什么不在竹屋外面? 何观当然想了,但是温颂川一般很晚才起来,好几次在睡梦中都被何观的「嘿哈嘿哈」吵醒,烦不胜烦,后面勒令何观滚远一点去练。 今日何观把一切事物做好之后,准备在竹林后的空地开始今日份的练习。 他做好这个动作,凝神静气,重心下沉。 刚蹲下,山门大阵就开始嗡嗡作响。 「啧,谁啊,这么早。」何观不爽地「啧」了一声,重新站起来,运气灵力下山来到山门大阵前,「谁啊?」 「何观师兄!!是我们。」 循着声音望去,何观发现是自己在弟子院的那几天交到的几个好朋友里面的其中两个。 何观催动密法打开山门:「你们怎么来了?」 一个弟子道:「你这几日没来弟子院,我们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第52页 何观一边把他们带着往山上走,一边道:「哦,我这几日没去,是因为我师叔回来了,我要侍奉师叔。」 俩弟子听了一怔,停下了脚步,互相看了看:「温长老······回来了?」 「那······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 何观看着两个弟子的模样,知晓他们是从入宗以来就听闻师叔的威名,现下有点惧怕。于是他拍了拍胸脯,豪气道:「你们是我朋友,我师叔人很好的,肯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我们还是······」 「你们是第一次来清远峰吧?我来领你们转转,就当是来我家做客了!」 何观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好吧······」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小竹屋前。 此刻两位弟子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温长老还在睡觉?」 何观给他们介绍这里的布局,闻言点头应是:「师叔一般比较喜欢睡觉。」 听到这里,两个弟子就放心了下来:「我们之前在弟子院听到了八卦,还想找你分享分享,结果你好几日都不来,我们这才找了过来。」 听到八卦,何观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什么八卦??」 其中一个弟子左望右望,做足了要悄悄说秘密的那般样子:「之前跟着宗主去药宗营救温长老,结果,嘿,人家温长老和宋宗主根本不需要别人救,只见那个天雷噼噼啪啪往下噼,宋宗主一人执剑,剑身散发盈盈光芒。温长老就站在一旁,为他护法······」 那弟子说得口若悬河,还顺带比划着名动作,真真是比那山下客栈内说书的还要精彩。 隔壁房间,温颂川在他们靠近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怎么这般吵闹? 他皱了皱眉,本来想开口喊何观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听到第一句,嘴里的脏话就咽了下去。 什么天雷滚滚? 什么?他怎么不知道他还为宋庭护法? 怎么还有他为宋庭挡刀呢? 啊?他还重伤了? 然后他坐起来,重新燃起茶壶,边喝茶边听这些小弟子怎么把这个故事绘声绘色的变得面目全非的。 「啪!那些万极殿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那万极殿头头见不敌温长老和宋宗主,连滚带爬地逃走了!」那弟子接过何观递过来的水,一口喝下,抹了一把唇上的水渍,长嘆一气,「那药宗现在算是保住了根基啊。」 何观愤怒地拍了拍桌子:「那万极殿简直太不是人了!怎能用如此卑鄙之法?那药宗大长老也是!怎能背叛自己的宗门?!这真是!!太为人不齿了!」 「就是!太不是人了!」 「要是我们宗门有这种人,把他吊起来打死算了!」 几人气愤一番,气也发了。 其中一个小弟子转了转眼珠,挤眉弄眼道:「接下来,我说的八卦你们就别说出去了。」 「温长老为了报答宋宗主浓烈的爱恋,直接在众人面前抓住宋宗主的衣领强吻上去了!」 「噗!」隔壁屋温颂川含在嘴里的茶瞬间喷了出来。 ???!!!! 他??? 强吻宋庭???!!!! 这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第28章 竹林该是风吹树叶,寂静潇潇,最适合沉心冥想之地。 可一道喊声破了竹林的清净,惊起好几只飞鸟扑闪着翅膀飞走。 「师叔!!别打别打!!痛痛痛!!」何观捂着自己的屁股,在竹林里四处逃窜。 入眼全是参天的竹子,个个都能抱个满怀。若不是何观天天都在这里瞎转悠,那可真是两眼一抓瞎,一头撞在竹子上。 何观的身形灵活地在竹子的缝隙内钻来钻去,一边逃还一边往后望,看自己和师叔的距离到底是多少。 头一转到后面,就看见一张凑近的俊脸,眉心的硃砂痣因温颂川的怒火而愈发明显。 「刚刚说得口不口渴?需不需要你师叔帮你倒杯茶啊?」温颂川脸上笑眯眯,手下却毫不留情,一枝苍绿都竹节被骨节分明的手攥得紧紧的,手上青筋都冒起来了。 何观这次真是真觉得师叔老生气了。 这细细的竹节带着破空声,何观听着这声,嵴背上窜起一丝凉意。他的脚倒腾得更快了,几乎是努力让自己尽量能够躲避这一鞭子。 开玩笑,这一鞭子下去,不得把他屁股打肿? 可是没想到温颂川比何观更快。 下一秒,抽在了何观的屁股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嗷!!」何观捂着屁股,泪花都出来了,「师叔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乱说了呜呜呜!」 温颂川冷哼一声,想起刚刚他们讲的话题,心中怒火更甚:「这大好的时间不去练功,反而躲在这里叽叽歪歪!莫不是这几日我不在宗门内你每日都如此懈怠?!」 何观直唿冤枉:「师叔!天地良心!我真没有懈怠过!」可再如何解释,温颂川的鞭子还是手起刀落,追着何观满山跑。 离这里不知道多远的竹屋旁边,那上来找何观的两位弟子互相抱团瑟瑟发抖。 「何观师兄被打得好惨啊·····不是说温长老对何观师兄老好了吗?」 「对啊,这里都能听到惨声呢。」 「你说,等会咱俩会不会也会被这样吊起来打?听说温长老的本命法器就是一个长长的竹节鞭,还可以心随意动变成钢枪,会不会直接把咱戳死?」 第53页 「你别说了我有点害怕······」 俩弟子越想越觉得害怕,他们互相看了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个字: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然后温颂川在拿着鞭子追着何观打的时候,就看见俩小弟子屁颠屁颠跑下山,被山门大阵灵力一闪,直接撞到了空中。 山门大阵,除非主人亲自开门,不然就是不进不出。 只听两人一声惨叫,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眼看就要直接脸着地摔了下来,温颂川竹节往那方向一甩,淡红色的灵力从竹尖窜出,包裹着那两个小弟子缓缓下降到小木屋旁。 「现在这些小弟子资质怎么这般差?都不知道用灵力把自己包着点。」温颂川一甩竹节,也没打算继续追着何观打了。 何观看着这情景就极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我就知道,师叔最是菩萨心肠!」 要不然也不会出手相救,让他们摔几次,也只是会在床上躺几日罢了。 师叔啊,看着面冷心冷,实际上是最重情重义的纯善之人。 要不然也不会在他爹死后五六年一直坚持不懈地找他,最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里面找到了他。 那村落离回阳宗特别特别远,还破旧不堪,完全没有抵御异兽的阵法和灵力,连能够吃的东西都不是特别多,即使是用术法搜索寻找都能够查无此村的那种。 那句话叫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真正是那个村落的应证。 那时候他还小小一个,因为是流浪的,所以那个村落的人都可以欺负他。 这辈子所见过的绝大部分的恶,何观小时候都在那个村落里面见识过了。 「哈哈哈哈,他是一个没人要的小野种!」 「他身上又臭又脏,看起来噁心得要死,谁还跟他一起玩儿啊?」 「咱们来比赛!要是谁拿石头扔他扔得准,我就把自己这个果子分给他一半!」 「诶!那个小傻子!来从,我□□钻过去,再给我磕两个响头,今天爷爷我心情好,赏你个蚕豆吃。」 这些是小孩子说出的话。 「嘿!你怎么又来了?赶紧给我滚出去!不准睡我家屋檐下!脏了我家的地怎么办?」 「这不知是哪个人与别人苟合,生下来的杂种!若我是他的父母,一定会把他丢掉!可真丢脸啊!」 这是大人说出来的话。 一年四季他身上的伤痕就没有消下来过。 新伤添旧伤,层层叠叠。 我的父亲和母亲是无敌的盖世英雄! 他也不是别人苟合生下来的杂种! 他无数次因为他人的异样眼光和伤人的话语而躲起来偷偷抹眼泪。 他不是没想过逃跑。 可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他连怎么来到这个地方都不知道,以他现在的状况,还没跑去多远,就被路上晃荡的异兽咬死了。 至少这里还有人气吧。 流浪在村子里的那几年,每一个寒冬腊月里,他都只能穿着不能够蔽体的衣物,蜷缩在村子里唯一一个破庙内。 这个庙里有诸天神佛,那些村民虽然刁恶,但也不敢在神佛面前造次。 他每次就缩在神案下面那一个小柜子里,厚厚的柜门可以挡住风,可以让他暖和一点。 饿了的话就爬出来,抿一点用来插香的观音土。 这还不敢多吃,害怕很快吃完之后就没有吃的了。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住得那一日,外面的雪下的很大,几乎遮盖住望出去的所有视线。 雪积的很厚,破庙的门前有一个高高的门槛,他需要很费力很费力才能跨过那个门槛进入破庙。 但是那一日,雪几乎都没过了门槛,往庙里涌进来。 身体被冻僵得开始麻木,胃里因为没有东西,痉挛似的一抽一抽,火烧火燎的。 他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意识都不甚清醒,唿出来的气打在唇上的小绒毛,都是火灼一般烫的。 他好饿啊。 如果再不吃点东西,他怕是快要被饿死了。 于是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神案下的柜子里爬起来,准备再抿一点观音土填填肚子。 可是等他站起来之后才发现,神案上那个插香的石槽不知何时被人搬走了。 唯一的食物也没有了。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只有漫天神佛悲天悯人的笑容。 如果有神佛的话,为何没人来救他?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在这里受苦受难? 肚子实在是饿极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慢慢倒下去。他现在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他怕是要死了吧。他想着。 他缓缓闭上双眼,魂魄都仿佛要离体而去。 眼皮上的光亮被遮盖住。 这是进入阴曹地府了? 小小的何观正在胡思乱想着,身体突然感受到一个腾空感,然后他好像被披上了一件衣服。 这件衣服很柔软,还非常暖和,把所有的寒风都隔绝在外面。 好像是有人轻轻抱住了他,接着一股暖流从他的体内充盈,身上的疼痛和寒冷都减缓了。 微凉的手指掰开他的嘴,塞进来了一颗很甜的糖豆。 那是他从来没有吃过的,这么美味的东西。 那糖豆进了他的嘴就化成了甜滋滋的水,然后肚子里就不饿了,胃也不难受了。 第54页 他现在的身体感觉充满了力量,躲避那些小孩儿的玩弄都富有余力。 「我来晚了。」 清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他想,原来神佛真的能听到他心里的愿望。 神来救他了。 这人眉间的那一颗硃砂痣在雪天简直愈发明显,眼圈发红,垂下的眼睫轻轻颤抖,他的手指一遍一遍拂过自己的脸颊,不停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后来何观就跟着这个人走了。 温颂川把他带回了回阳宗,让他叫自己师叔。 他的师叔开始教他练功,教他做饭洗衣服,教他生活中可能会遇到的各种事情。 他从未跟他的师叔说过他在村子里的遭遇,他怕他的师叔心疼和自责。 就是后来无数人在他耳边跟他说:「你的爹就是他害死的!他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他杀死了他所有的同门,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这些人说这话的时候,一副为他好,心疼他的表情。 可是自己在那个小村庄遭受所有人欺负的时候,自己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自己万念俱灰,准备了结自己生命的时候。 这些人到底在哪里呢? 是他们口中称为疯子的人,从他父亲身陨的塞外诗为中心,顺着边缘一点一点找了过来。 可能师叔找了很久,但师叔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他。 那群道貌岸然,假惺惺关心他的人,是不是也这样仇视咒骂着他的父亲吧。 父亲救下了师叔。 那也就意味着父亲也成为了他们的对立面。 这些人,全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他们的欲望驱使着肉身,为他们扫清前方所有的敌人。 而师叔,就是他们前进路上无可撼动的最大障碍。 回阳宗靠的就是,温颂川这一个最高的战力。 周围那些小的宗门无不虎视眈眈。 就因为温颂川立着,他们才不敢造次。 若是温颂川没了,回阳宗这些年整出的腌臜事情,全部败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到时候那些叫嚣着处死温颂川的长老们,又能护着他们自己视若珍宝的权力到几时? 被分而食之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第29章 何观思绪回到现在。 温颂川扔掉随手掰的竹节,垂着眸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抬眼看着两个抖成筛子的小弟子。 怎么这般不经吓? 那以后若是遇到异兽,不得被吓瘫过去? 俩小弟子看着温颂川朝这边看过来,顿时吓得更哆嗦了。 不……不是…… 温长老对我们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啊……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温温温温长老!我们错了呜呜呜呜!」 温颂川:「……啊?」 因为温颂川哼出了一个音节,那俩弟子的话都说不利索:「温长老,我们真的错了,我们不该说您……您……」 不该说您威武,不该说您神勇? 这好像不太对。 「不该说您和宋宗主缠缠绵绵……不该说你们情比金坚……」 好像更不对了…… 「不该说您强吻宋宗主……」 但是这也不是他们凭空捏造啊!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两人越描越黑,冷汗涔涔几乎是汗湿了背上的布料。 呜呜呜呜长老不会一气之下把他们都杀了吧?! 这件事情再一次被提起,温颂川心里那个火又腾一下涨上来。 到底是谁传他跟宋庭缠缠绵绵,情比金坚啊?! 殊不知,整个谣言的源头,就是大婚初始的时候,宋庭和温颂川彼此制辖的场景。 「之后啊,听到什么传闻啊,你们还是得甄别一下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温颂川轻咳几声,装作面上严肃:「别一天天的乱说,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练功呢!」 但天幕如同水波纹一般荡漾开,发出「嗡嗡」声。这是山门大阵在做出提示,有人想闯进来,还和山门大阵碰撞出灵力攻击。 温颂川皱了皱眉,正想说谁这么没礼貌,不提前知会一声就准备硬闯。 眸中蓦然一闪,仿佛意识到什么,重新捡起刚刚扔掉的那枝竹节,淡红色的灵力包裹在竹节上,流动着点点碎金,看起来瑰丽非常。 说了多少次了?还是不听劝,那就只有,打到他服气。 站在旁边还捂着屁股的何观看着温颂川的动作,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屁股都顾不上了,赶紧捂住了脸,不想看到接下来的惨状。 气氛也凝重起来,那两个站在一旁的小弟子见此情景,也不敢说话了,紧张得屏住唿吸。 就在温颂川身形微动之时,天空中蓦然传来一个苍朗的声音:「师弟师弟,快开开门!咦,这个怎么打不开……」 他甩了甩衣袖,水波纹的天幕从空中破开, 岳乘风从空中御剑降落。 他已经迈入大乘期,所以现在即使几百岁的年龄了,看着也还是精壮,至少头髮是黢黑,看起来显年轻嘛。 就在此时,温颂川迅速御风而起,神色冷冽,那一根小小的竹节仿佛有着万钧之力,他轻轻勾住竹节,往岳乘风那边扫过去。 气流裹挟着热焰朝岳乘风甩去,余韵气流把后山那一片竹子齐齐整根压断,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第55页 岳乘风凝住眼眸,身体浮在空中,脚下踩着的剑飞到他的手中,银色剑身雕刻着毕方鸟,闪动着点点流光。 栩栩如生的毕方鸟感受到主人的剑意,几乎是要挣脱剑身桎梏扑闪着翅膀飞了出来,但是被岳乘风按回去了。 岳乘风拿着剑柄,手腕微动,剑被甩出好几个漂亮的剑花,一阵飓风从空中突然出现,与温颂川的热焰在空中相撞。 「嘭!」 两个不同的灵力相撞伊始,巨大的威压便铺天盖地袭来。 眼看着威压袭来,何观下意识往前一步,抬起手臂抵挡,把两个弟子护在身前。 还没等他感受到大乘期威压的力量,淡红色的灵力就已经轻柔地把他们全部包裹在内,挡住了外面的一切攻击。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空中两个灵力已经分出了胜负。 其实也没有悬念,岳乘风的飓风被温颂川的烈焰全部打散,变成微风消散在空中。 热焰又重新回到了温颂川的掌心,然后消失不见。 岳乘风从剑上跳下来,往前垫了几步,差点没站稳摔了下去,还好温颂川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不好意思,有点腿软。 「……师兄,凡事都该小心仔细一些。练功也不可懈怠。」温颂川扶着岳乘风站稳后,松开了手。 」好好好,师弟真是愈发厉害了哈哈哈哈。」岳乘风摸着自己的头尴尬笑了笑。抻抻衣领抖抖袖子,待衣服看起来终于不像之前那般凌乱之后,才继续道:「刚刚我确实鲁莽了一点,这不是太久没见师弟有点心切了。但是这次和师弟切磋我也颇有心得。因祸得福,因祸得福了啊哈哈哈。」 岳乘风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别人说什么他也只是呵呵笑。 他算是玄天境公认的脾气最好的宗主了。 温颂川重新丢掉竹节,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岳乘风行了个礼:「师兄有收穫就最好,但是下次可以直接传唤我,或者是敲山门。我的护山大阵可经不起师兄这么折腾。」 岳乘风心虚地嘿嘿笑了一下,恍若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跟师弟你说。咱们先进去说!」 然后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拉着温颂川的袖子就往屋里走。 何观探着脑子往屋里望去,看到温颂川没时间理会这边,招手让那俩弟子从还未闭合的山门大阵出去:「快快快,趁这个机会,赶紧回去!」 那俩弟子听到何观的话,忙不跌的往山下跑去。 开玩笑,再不跑,等温长老回过神来,不把他们吊起来扇? 到时候连宗主都救不了他们。 等那两个弟子出了山门大阵之后,何观才开始屏住唿吸,蹑手蹑脚地靠近温颂川的小竹屋,耳朵轻轻贴在窗棂上,仔细的辨认着屋里的一言一语。 就是这次师叔还是要走,那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他能帮上忙的,要是说有理由带着他一起走。 屋里岳乘风把刚刚温颂川煮好的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力气之大,「哐当」一声,差点把温颂川的青晶瓷砸碎。 然后他喟嘆一声:「爽!师弟屋里的茶就是好喝许多,这还带甜味儿。」 温颂川看着他那副牛嚼牡丹的样子,还是忍住没有说出这茶的来歷,不然这师兄保准跟何观一样,露出一个「他怎么如此败家」的心疼表情。 「师兄今日怎的来找我了?」温颂川捏起自己的杯子,慢慢嘬饮一口。 岳乘风听到了这里,罕见地沉默了下来:「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好,我长话短说。总而言之就是,上一次药宗的事情,把原本定在十年之后的宗门大比提前到一月之后,地点就在器宗。」 温颂川点点头,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现在就开始选拔宗门精英了?也不怕万极殿奸细混进来把宗门大比前几名的苗子都给暗杀掉。」 岳乘风摸了摸鼻子:「那他们肯定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把那些参赛的弟子好好保护着,进来的所有人也是需要核查身份牌,保证没有无关的人进入。」 温颂川:「所以这次回阳宗就由我带队去器宗参加那个宗门大比?」 「我想的是这样。」岳乘风怕温颂川不愿意,连忙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不愿意去也没事的……」 温颂川摇摇头:「没有,师兄想让我去,那我无非就是走一趟罢了,无甚大事。我只是怕这件事情里面有万极殿暗箱操作促成的结果。若是做出这个决定的人里面有万极殿的人,那是无论如何也防不住的。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是一锅端了。」 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来的更加快捷,更加容易把他们一网打尽。 而且这件事情来的太过于突然。 不排除有药宗事情的推动,但把十年之后的事情定到一个月之后,这感觉不像徐徐而图之所下的决定。 浅褐色的茶叶漂浮在茶水里,在碧绿的杯盏中映衬得格外漂亮。 一片大大的茶叶漂浮在水面上,温颂川的手指碰了碰茶杯,茶水在茶杯里波涛汹涌起来,很快就把那一片大大的茶叶淹没下去。 茶叶沉了底。 这就像是玄天境这么多宗门,这么多基业,只要有外力稍稍拨动,也是很容易沉下去的。 但是不管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也要去,那总会想到办法的。 第56页 岳乘风偷偷观察着温颂川的表情,看到他真的没那么的不情愿,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件事情给你带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之后再来找你。下次肯定记得敲门!」 岳乘风笑呵呵地站起身来,从清远峰迴到了浪川峰。 刚打开门,他吐出一口浊气。 门后的人悄悄靠近了:「宗主,如何?那温颂川是不是不情愿?!」 岳乘风摇摇头:「他没有不情愿,只是回答的有些迟疑罢了。」 那人来到岳乘风的身旁,弯下腰帮他倒了一杯茶,沉声道:「宗主,不是我多这一句嘴。您本来就是旁系弟子做的宗主,当初是他觉得他杀掉自己的同门师兄师姐,自己羞愧难耐而请辞,若是他现在改变了主意,再想要回这宗主之位……」 他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些许时间,观察着岳乘风的表情,看到岳乘风表情略有松动,才继续道:「您看,现在提到回阳宗,谁会最先想到宗主您?都是说什么护宗大长老温颂川。您……就不想把主动权握回自己手上吗?」 他的手展开在岳乘风面前,手心有一颗成色很好的红色宝石,然后他缓缓收紧手。红色宝石在他的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再一次摊开手,手心里只剩下一堆齑粉。 岳乘风怔怔地看着他的手。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已经不止在他耳边说过好几次这种话。 但是…… 「好,你等我想想吧。」岳乘风指着门的方向,礼貌地把他请出去。 「那,我就静候岳宗主佳音了。」那人也不勉强,微微躬了躬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房间内。 徒留下岳乘风一人。 岳乘风缓缓收紧自己的手掌,模仿着刚刚那人的样子:「唯一的宗主……?」 第30章 温颂川在屋子里坐着,不知道在干嘛。 何观在岳乘风出门之后,就开始在门口踌躇。 他刚刚听到了,师叔要带队去器宗的宗门大比,还是在一个月之后。 他也想去。 「行了行了,你在那儿磨蹭啥呢?地上都快被你刨出土坑了。」屋内温颂川的声音传了出来。 何观感觉有点脸热。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般纠结的样子都被师叔看见了。 他抬起手,敲了敲门:「师叔,可以进来吗。」 「进。」 何观轻轻推开门,发现温颂川半倚在自己的软塌上,微微眯着眼睛,仿佛现在几乎是要睡了过去。 也是,今天早上那么早打扰到师叔,还和宗主过了过招,师叔现在想睡觉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既然现在师叔不清醒……那是不是可以趁师叔这个时候,哄骗他答应自己的请求? 「你不去练功,还在我屋门口徘徊,是要干什么?」温颂川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确实脑子开始迟钝了,语速都放慢了很多。 「师叔……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何观搬了根小板凳,坐在温颂川的旁边,像小时候一样仰望着他。 「刚刚不小心听到您和宗主的谈话,有什么宗门大比,我也想去试试。」何观说完,抬起眼7,瞟着温颂川的脸。 「宗门大比?那个可没意思,不用去。」温颂川打了个哈欠,泪花濡湿了睫毛,他摆摆手:「你若是想,我召宗门大比前几的那几个孩子来回阳宗做客,你且等着吧。」 听到温颂川这话里可是满满的拒绝了。何观心里「咯噔」一下,但是脸上还是挤出笑容:「师叔~您就让我去见识一下嘛,我都没见过如此盛况。」 听到何观这胡搅蛮缠的话,温颂川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其他时候我都不回管你,但是这一次,你不能去。此行一路危险,恐是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就等着我们入网,我甚至都不能完完全全保全自己,更何况是你呢?」 温颂川很少有事情去瞒着何观。都是把事情完完本本摊开说,让孩子自己去选择。 何观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他这算是看明白了,刚刚他师叔根本就是装困!!! 诈他呢! 就是为了拒绝他。 「我不管!师叔不允许我去,我就偷偷去。路上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何观看着胜券在握的师叔,眯着眼睛,磨了磨牙,话里话外都暗含威胁。 「臭小子!你胆子大了啊!还敢威胁你师叔?!」温颂川站起身来,声音都大了不止一倍:「皮痒了是吧?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银色的竹节鞭出现在温颂川手上,何观就暗道不好。 师叔居然拿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自己今天不会交待在这儿了吧? 何观预感不妙,脚底抹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屋外,下一秒,温颂川的竹屋从内部炸开。 竹片天女散花一样到处飞溅,等到烟雾散尽之后,温颂川拿着须弥,一步一步朝何观走来:「威胁我?嗯?」 何观现在说话都结巴:「不不不不……师叔你冷静一点!」 温颂川没有听何观的话,照着何观的方位就是一鞭子甩出去。 巨大的力量朝何观噼来,何观灵敏躲闪开,光芒便落到了他刚才站的地方。 下一秒,地面就出现些许裂纹。 「不是不是,师叔你等等!」眼看温颂川的鞭子又要落了下来,何观赶紧躲到一边,保证了自身安全。 第57页 「师叔!!难道你就要看到您最疼爱的师侄,就这么命丧黄泉吗?!」看到自己安全之后,何观简直泪声涕下,「师叔!我还想留着一条命!来为你养老送终呢!!」 何观这一席话说得温颂川简直青筋暴起:「你给我闭嘴!」 但是看着这张酷似大师兄的脸,温颂川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了。 一月之期已过,回阳宗准备着前往器宗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哇塞,宗门大比诶!!宗门大比百年难得一遇,未成想这次运气极好,竟然被我撞到了!」 「听说这次是温长老领队?」 「那这次宗门大比简直是太有看头了!无极宗,御兽宗,摘星楼,药宗,器宗好像都是宗主领队前往!再加上温长老,玄天境修为最高的几大高手不就都聚齐了吗?」 「但是其他宗门都是宗主领队前往,我们宗门竟然不是岳宗主吗?我以为会是岳宗主领队。」 「那肯定证明温长老比岳宗主的实力强太多了呀。」一个年纪看起来还稍稍稚嫩的弟子出言,引得周围弟子纷纷侧目看向他。 这些人仿佛像是看到什么异类一般,眼光让他十分不喜。 他皱了皱眉,张开嘴想说什么。 站在他旁边的弟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对周围人微微行礼:「外门弟子而已,去长长见识,大家给我个面子。」 其他弟子虽颇有微词,见这位做保护状弟子身上的服装是关门弟子的服饰,颜色可比他们要深得多,也就不再出言。 毕竟关门弟子的优待可比他们高多了,得罪了这个弟子,可是费力不讨好的功夫。还不如卖人一个人情,得个笑脸,在之后还可以多帮衬帮衬。 于是就没有人再说话了,刚才喧闹的人群也有了罕见的沉默。 那个被捂住嘴的弟子挣脱开了桎梏,神色颇为不满:「你干嘛捂住我的嘴?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又不算什么宗门秘事。」 「可就算不是宗门密事,你也不能这样说啊!就算师尊修为上比不过温长老。但平日待你待我怎样,你心里都清楚。」稍稍年长一点的弟子神色冷了下来,语气微沉,看起来像是生气了一般。 那个年纪稍微小一点的弟子努努嘴,看起来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行了,你别在这里叨叨叨了,念得我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那应该就是听进去了。 「好了,现在咱们开始启程啊!」何观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挥挥手一把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因为这动作他牵扯到了背上的伤,还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跟着师叔一起来了,但还是少不了挨一顿毒打。 这伤快一个月了,也还没好全。但是何观一点也不担心。等到到了器宗,师叔就会拿丹药给他治伤,让他好得完完全全的。 现下回阳宗的弟子们一个个召唤出自己的佩剑,就开始出发了。 同一时间,无极宗的弟子们也开始御剑出发了。 从来宅在家不出门的凌云仙人都来山门相送:「宗主,一路顺风。」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凌云仙人和宋庭的关系从点头之交再到无话不说,可谓是突飞勐进。 跟在凌云仙人身后的萧璋看着宋庭身后可以跟着他去的弟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他恨恨地盯着在他身前的凌云仙人。 若不是他从中作梗,自己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去不了??? 宋庭笑了笑:「一定会为我们宗门夺得桂冠的。」 听到这话,凌云仙人担忧的眼神再也藏不住了。 他拉着宋庭的衣袖,远离人群走到一旁的僻静角落:「你骗不了我。此去一行,危险重重。」 宋庭垂眸,罕见地沉默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凌云仙人虽然不善言辞,但罕见的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细微的表情都能被他看出来。 凌云仙人却没有因为这个夸奖而高兴,他蹙着眉,慢慢吞吞地组织着语言:「我知晓你不得不去的理由,但还是请保重,带着无极宗的弟子们都平安归来。」 宋庭点头:「我尽力。」 凌云仙人的目光往下移动,就看见了他鼓鼓囊囊的袖子,都有点忍俊不禁了:「你就这么揣着走吗?一大团塞袖子里,这不就一眼被看出来了?」 宋庭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移动,就看见自己原本平平整整的袖子鼓起一大团,他轻咳几声,拢了拢袖子:「咳,这就顺手放进去了而已。」 袖子里是一个只差名字的小型须弥。 凌云仙人忍住笑意,煞有介事地点头:「嗯,这地方一看就是顺手,不是故意放的。」 宋庭眯着眼睛,下巴微扬:「我就是故意放的,如何?」 「好了好了,我已经知道宋宗主对温长老的感情日月可鑑了。」凌云仙人听到这话,再也憋不住了,笑出了声,「大长老好像在找你,你快去吧,宗门有我守着呢。」 说罢特地朝萧璋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宋庭没看见这眉眼官司,转头一看,果然看见程青阳在朝他招手。 「那我先走了。」宋庭对凌云仙人拜别,转身一顿,迟疑了一瞬,才朝程青阳走过去。 不是想朝他走,而是只有那一个入口。 现在宋庭是真的不想见程青阳。他甚至想带个面具,让程青阳认不出他。 第58页 但是一条路总有尽头,无论走得多慢,还是走到了程青阳的旁边。 程青阳对于这一次宋庭独自带队出去很不放心,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啊你,这次可要好好的。」 言外之意就是别和其他人闹出矛盾来了。 宋庭一听他这话,就立马拿手堵住耳朵。 这是在点他呢。 这几次程青阳让他去找温颂川和好,他装聋作哑听不见。 程青阳进不去他住的地方,就凡是在他的必经之地埋伏着。 特别是最近这几日,因为要筹备宗门大比出战的精英弟子之事。他就更经常下山了,这死老头就一直在他耳边念叨。 「我这是为你好,你到底什么态度?」程青阳一看宋庭还把耳朵堵住,顿时气的吹鬍子瞪眼,变成一个暴躁的小老头,「不吃老人言,吃亏不仅在眼前。还在以后!!以后有的你苦头吃!」 「你不必再说了,我心里有数。」宋庭见程青阳还想再说教,连忙走出山门,让他无处可说。 器宗驻守在重华城,在启明城的东北方。重华城风景气候的最大特点就是又干又湿。 它是一半绿洲一半沙漠的分布,上面挨着镇星城,就是沙漠。下面挨着启明城,就是绿洲。 器宗坐落在半沙漠半绿洲的分界线中,自此就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景观。 器宗门口立着一个古老的青铜,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就跟其他宗门石碑一样的作用。 这也算是器宗的一大标志。 但是器宗最能够稳住自己驻城宗门地位的,还是他们的宗门至宝,创世镜。 这创世镜据说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论问它什么问题,都能知晓最正确的答案。 是和生灵弓,往生罗盘并列的三大神器之一。 只不过现在很少有人能够驱动创世镜,所以基本被器宗供之高阁,成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镜子。 这几天,陆续都有宗门到达,器宗弟子专门守在门口迎接过往来客,查看身份牌,核对身份,只有身份对了,核查通过,才能够进入器宗地界。 温颂川一行人刚降落在器宗门口,马上就有小弟子迎了上来:「敢问阁下是何人?」 温颂川扯下腰间的身份牌,丢给那个小弟子:「回阳宗,温颂川。」 那弟子听到了这个名号,原本只是浅浅鞠躬表示尊敬,现在不自觉弯得更深了:「原来是温长老,久仰大名,里边请。」 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温颂川对小弟子微微颔首,等回阳宗弟子们全部检查完了身份牌,由另外一个小弟子引去住处。 那个引路的小弟子显然是认识温颂川的,一路上仰慕的眼神是怎么掩饰都藏不住的:「咱们重华城可和曦和城不太一样,你们那边是山多,我们这边大多都是平原,所以构造上也大有差别。你们那边都是居住在山上,我们这边都是一排一排的厢房和院子。」 入眼之处都有独特的景观,比如前一半边院子是亭台楼阁,绕到了后面就是荒芜的流沙。 或者是有沙漠太过于单调,又在上面种了几株绿植。反正看起来格格不入又异常和谐。 怪异中带着协调的美感。 往远处望去,只有几栋建的特别高的楼,剩下的都是高度差不多的院子。 那几栋楼应该就是器宗存放武器和锻造武器的地方。 何观跟在温颂川身边,脖子伸的跟个大鹅似的:「师叔师叔!!!这里真的跟我们那里好不一样啊!你看,他们这里居然没有山,都是平的诶!」 队伍里许多从未出过远门的弟子也都是东张西望,看着新奇。 里面就有岳乘风的两位关门弟子,年长的那位叫关山,之前为温颂川说话的,那个稍微小一点的弟子就叫关越。 关越也紧盯着不捨得松开眼:「哥,你看,那几朵小花居然种在沙漠里!好神奇呀!」 关山虽然面上稳重,但也掩饰不住自己语气里的激动:「嗯,真是从未见过的奇景。」 那小弟子接着介绍:「温长老,回阳宗弟子的院子在西侧,西侧院子往东走就是我们的练武场,然后跟你们院子挨的比较近的一个院子就是无极宗的。」 那些弟子纷纷朝他指的地方望去,果然看见了树有高高旗帜的地方。 各个宗门的宗徽都插在上面,但是器宗的尤其高。毕竟是东道主,树高一点也无妨。 那弟子拍了拍脑袋:「哦,说到这个,刚刚宋宗主也才来不久,现在应该也是有其他弟子引往他们的院子,兴许路上还能碰见呢。」 「若是温长老想和宋宗主单独住在一起,西侧院子往南走就有单独的大厢房。」 然后何观就看见一直对什么都满不在意心不在焉的师叔,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果然,宋宗主就是师叔的良药啊!! 虽然何观因为讲八卦被温颂川追着打了一大半个山头,但是这也阻挡不了他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看来师叔和宋宗主是两情相悦,甚好甚好。 何观非常满意,把手背在背后慢慢踱步走,装出一副大师兄的样子。 之后师叔跟宋宗主去住大厢房,回阳宗弟子可不是就需要他来管理嘛。 宋庭? 温颂川耷拉着的眼皮重新抬起来,微微挑眉。 都没听到无极宗动身的消息,没想到还比他们先到一阵。 第59页 他这几日带孩子实在是无聊的紧,倒不如和宋庭相互厮杀来的有趣。 但就这么巧,说曹操曹操就到。 温颂川一抬眼,就在前方的岔路口遇见了宋庭一行人。 此时的宋庭正老神在在跟在无极宗弟子的后面慢慢走,一抬头就看见斜前方的温颂川。 ??? 宋庭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然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拢起袖子,转身,然后走。 但是走了没两步,他又转了回来。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心虚啊?他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做亏心事的应该是程青阳啊。 所以宋庭不仅转过身还往温颂川那边走了几步。 宋庭挤出笑容:「颂川,许久不见。」 温颂川被他这动静给激起一阵恶寒,吓得一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颂川是什么??? 哪有这样喊人家名字的? 温颂川快速走近宋庭,抬起眼眸,媚眼如丝,三千墨发垂在脸颊旁边,皙白指尖点在宋庭的胸膛:「想我了?」 这一句话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毕竟大家都知道,许久不见,后一句就是甚是想念。 有些弟子甚至第一次看见温颂川和宋庭这般模样,都惊叫着捂住了嘴。 温颂川靠过来的那一刻,熟悉的香味又包裹住了宋庭,淡淡的,萦绕在鼻尖。 这让他脑海里蓦然闪过好几个画面。 一个是漆黑的屋子里,他睡在床上,烛火映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照的他的眼睛有点酸。 他的眼前有一个瘦削的身影,衣衫被层层叠叠的褪去,只剩下一件里衣,白得晃眼。 一个是漆黑狭小又潮湿的洞穴,他把温颂川压在身下,狠狠吻上了他的唇,温颂川好像吃痛地闷哼出声,嘴里全是血腥味。 虽然这两个场景里疑点重重,但光是这两个场景里的主人公和他的动作,就让人想得血脉贲张,宋庭直接从脸红到了耳根。 温颂川就看着宋庭一路从脖子红到了耳根,脸发烫的温度让他在这里都感受到了。 这人不会要烧坏了吧? 温颂川想着,还真用手去试了试他的温度,微凉的掌心触到了宋庭泛红的脸颊,两个不一样的温度,都给了彼此陌生又熟悉的触感。 何观现在是既尴尬又想笑。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是太过于羞耻,让他看了都觉得有些脚趾扣地。 但万一这就是夫妻之间的情趣呢? 何观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现在连一个女修的手都没有摸过。 现下,他只好招唿着回阳宗众人回自己西侧的院子收拾行李,留下独处的二人世界,给自己的师叔和师叔夫。 等回阳宗和无极宗众人走了之后,温颂川才看了宋庭好几眼:「你有毛病?你莫非是被人夺舍了吧?」 宋庭万万没想到,温颂川开口第一句话,自己就被骂了一顿。 「温长老大可不必,一见面就如此热情,都有点让我吃不消了。」宋庭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温颂川,脸上的温度刚刚消下去,又开始皮了起来。 「几日不见,嘴上功夫倒是见长,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温颂川斜睨了宋庭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番,「我以为你这次不会再来了。」 说实话,当他听见宋庭也在的时候,心里那股欣喜是无法忽视的,甚至有一点小小的雀跃感。 即使有人知道危险,也还愿意前来,虽然不至于让他感动到以为是因为他来的。 但至少不用在这个困境当中孤军奋战,也算得上是好是一件了。 温颂川没有感觉到的是,不知何时在他心里,已经把宋庭当做他自己的盟友了。 甚至有一种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即使陷入艰难绝境,也不算是一种坏事的感觉。 第31章 「这种事情我当然得来了。当时在药宗的时候已经和温长老结下了盟约。要是这时候打退堂鼓,那我岂不是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了?」宋庭挑挑眉,嘴角也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今天的天气特别好,树长得特别绿,花也特别的香。 今天宋宗主心情非常明媚。 温颂川看着宋庭在那儿傻乐,都不想再说什么了。 他记得之前的宋庭也不是这个样子啊,怎么现在看起来他的智商越来越低了? 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他的目光往下移,发现宋庭的袖子那一处有一个不太明显的鼓包。 宋庭今日穿的是玄色广袖,宽宽大大的,足够遮住很多东西。所以如果不是特别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你袖子里放的是什么?」温颂川指着宋庭的袖子,脸上的表情尽显疑惑,不自觉就问出了声。 本来他是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只不过他现在没有发觉的是,在自己的心中宋庭的地位已经不像当初那般需要处处防备,谨言慎行。 「啊?什么东西?」宋庭低下头,目光也移到温颂川指的那个地方。 这几天行进途中,要时时刻刻照顾那些宗门小弟子,可把他累的够呛。 至于袖子里这东西,他前几日穿衣服的时候顺手就把它塞进去了。 此时他的手塞进袖子里,摸到那个熟悉的触感,才蓦然想起,这袖子里好像装着他给温颂川的道歉礼物。 第60页 他抬眼就看到了温颂川直视着他的眼睛,像是饴糖那般的琥珀色,在淡淡的阳光下,里面仿佛还有光晕在转,比那些发光的灵丹还要好看数百倍。 宋庭下意识就拢了拢袖子,他挠挠头,说出来的话都开始结巴:「啊?这袖子里啊……哈哈哈没什么的,就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随手就放袖子里了。」 开玩笑,现在这东西还没有做完,若是就这么送了出去,不说温颂川会不会更加生气,他也送不出手啊。 他的手在晃荡的袖子里,准确的握住了那个小东西。 糙木的质感,表面被他磨过很多次,不可能会在上面找到能够刺伤别人的倒刺。而且他也摸过这个东西很多次,现在摸上去都有一种油润的感觉。 他的手指摸过一路凹凸不平的鞭身,摸到了须弥的那个小尖,轻轻一按,会感觉到微微刺痛。 手指再往下滑,底座上,刻着一个「温」字。 后面却是一片平滑。 他还没来得及刻他的字呢。 温颂川看着宋庭这幅心虚的样子,眼睛里充满了狐疑。 若不是相信宋庭一言九鼎的为人,他现在都快怀疑宋庭袖子里的东西是用来杀他的暗器了。 要不然干嘛这副表情? 但他又转念一想,既然他们都已经成为了盟友,那至少要给彼此一点最基本的信任和空间。宋庭他不想说,那就肯定是有他不能说的理由。 「行了,这次姑且信你一次。咱们赶紧各回各宗,去把那群小崽子安顿好,然后去见一下器宗的宗主。」温颂川转过身,没有再深究的意思,月白色的衣袍在空中甩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看起来走得匆忙。 宋庭等他的身影走的没影之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如果被发现了,这还叫做什么惊喜和礼物? 他拢了拢袖子,决定安顿好之后,就把这个东西放到房间里。 不然带在身上总有人问他这袖子里是什么鼓包。 盘算好了之后,他就回到了无极宗的院子里。 回阳宗和无极宗的院子其实真的如那位带路的弟子所说,隔得并不是很远,甚至比其他宗门之间隔得要近的多。 可能走的快的话,也就一刻钟就能到。 温颂川很快回到了回阳宗的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跟一个小型的府邸差不多了。 高高的朱墙大门周围围着一圈儿的青石围墙,但是这栋院子旁边的土地沙化似乎比较严重,踩在石板上,都有那种会下陷的感觉。 里面叮叮咣啷不停传出许多声音。应该就是在收拾院子。温颂川推开门,就看见几个弟子一小队,一起打扫着房间和院子。 他没在的时候,看起来都井然有序的,没有出现乱子,还不错。 那些正在打扫的弟子见他回来,纷纷鞠躬行礼:「温长老。」 「温长老好。」 温颂川点头示意,就看见何观叉着腰在那里吆喝着:「哎,你,去打扫后面的那几个房间。」 「那个谁,对,就你,去把后面的水缸灌满。我们可少不了要用水的地方。」 「还有你,也别闲着,后面还有几间屋子都没有弄干净,若是师叔回来,那地方可没法住人。」 那些弟子就照他的安排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然后他一转头,就看见温颂川站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那嚣张的气焰顿时就没了,赶紧跑过来,舔着笑脸对温颂川道:「师叔,您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跟宋宗主再多聊一会儿呢。」 温颂川揶揄地看着他:「我不早早回来怎么能看得到咱们小师侄这么有能力去管理众人啊。」 何观听着温颂川的话里有话,臊得脸皮都有些泛红:「我也没有怎么说……都是大家师兄弟愿意听我的,主要还是想让大家在此处歇脚,能尽快有个住的地方,毕竟大家一路奔波劳累。」 何观这话也说的没错。 回阳宗这次来的都是精英弟子,谁不是跟宗主长老们有千丝万缕的牵连。 何观若是用身份和武力可能还真的压不住他们。 但同时也证明了大家愿意听他的,那他一定就是有某方面的能力特别出众。 「行了行了,你脸皮怎么这么薄?都跟着你师叔我这么多年了,还没练出个厚脸皮来?」温颂川笑着摆手,「等大家都收拾好了之后,咱们就去拜见一下器宗宗主。」 何观点头应是,然后跑到各处把这话传下去。 温颂川看着何观的背影,有些唏嘘的心情来。 当时捡到他还那么小一个,看起来脆弱的不行,像是随时都会死掉的那样。 可是现在,小小的人也逐渐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样子。 他垂下眸,眼里满是缅怀,手指无意识的揉搓自己已经很陈旧的袍子。 师兄师姐们若是还在的话,能看到何观的这个样子,应该会很开心吧。 这样子说小不小,收拾起来也比较费力,但经过大家齐心协力,再加上术法的加持,不到一会儿就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引路的弟子带着温颂川和回阳宗众人七拐八绕,来到了器宗的主要院落,就是器宗宗主的待客厅。 因为没有其他宗门高山谷底的额外面积,器宗占地面积非常之大,若是把它分成四整份,其他外来宗门所居住的位置就在四个方向,那器宗所在的位置,就是最中间的那一块地方。 第61页 温颂川带着回阳宗弟子还未走到门口,守在器宗待客厅门外的弟子就已经向温颂川行礼:「温长老,宗主已经在院内等您了。」 意思就是说可以直接进去了。 温颂川颔首,带着弟子们跨过院门,来到了器宗最具代表性的地方。 器宗院落的整体风格就是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然后在旁边种一点花花草草来增加一点生气。 一进门,就能看到院子中央的那一颗参天大树。 也不能称为是树,因为那棵树上挂的不是叶子,全部都是散发着寒意,银光闪闪的刀子。 后面的队伍里一下子就发出惊嘆的声音。 连温颂川把琉璃瓶当做茶壶煮茶都能面不改色的何观看见那棵树也不免感嘆:「这难道就是器宗的千刃?」 器宗比较具有代表性的一件法器,千刃,灵力催动下,可使刀子化作漫天刀雨射向来人,技术可以瞬间杀掉不下十个金丹修士。 他们也只是在传闻中听过,如今亲眼见识到之后才觉得如此胆寒。 只能说是传言不虚。 再往里走,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桥樑。桥樑旁延伸上去就有两座巨大的阁楼。 那阁楼初初看是没什么异常的,可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扶手那里全部都是细密的孔洞。 若是有谁在此造次,那这些孔洞肯定会射出来很多威力巨大的东西,来击退外敌。 当他们踏上桥樑的时候,发现这也别有洞天。 普通的木质桥樑踩上去可能只是有一种吱嘎吱嘎的响。但是这桥樑踩上去仿佛就是实心的,非常坚硬的。这根本就不像是普通的敲。 下面一定放了很多东西。 至于怎么运作放了什么,他们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去问器宗。 这毕竟是人家保命的手段,了解的过于清楚,也不太合适了。 但是这不得不让众人再一次感嘆,器宗内真是一花一草都可能暗藏杀机。 温颂川穿过几道迴廊和月亮门,终于来到了器宗的正厅。 器宗宗主夏侯修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见温颂川带着一众弟子进来,脸上都是笑意,连忙迎了上来:「温长老,阔别多年,今日一见,倍感思念。」 第32章 夏侯修作为器宗的宗主,身材魁梧高大,时常都喜欢穿着一身短打,光是手臂上的肌肉就把衣服撑得鼓起来。脸上一圈的络腮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起来就是那种能止小儿啼哭的角色。 何观看着夏侯修隐隐鼓动着的有力臂膀,朝温颂川身后躲了一步,喃喃道:「师叔······我感觉他一拳可以抡死三个我。」 温颂川听到这话,忍着想打他的冲动,笑着朝夏侯修微微一拜:「这是我门下弟子,口无遮拦,宗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臭小子到底知不知道在说什么啊?!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这可是在器宗,不是自家宗门。万一人家宗主真生气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夏侯修哈哈大笑,肩膀上的肌肉止不住地抖动,上半身的衣服几乎要被崩裂开。 他使劲拍了拍温颂川的肩膀,拍得「啪啪」响:「哎哟,温长老,小孩子嘛,我跟他计较个什么劲儿啊,我可没有那么小肚鸡肠。这是何靖的儿子吧?都长这么大了。」 何靖就是温颂川的大师兄,何观的爹。 夏侯修偏过脑袋,一双浓眉大眼都睁大了,认真打量着何观:「不得不说,这小子长得真像他爹,就是行事风格特别像你,何靖那老小子一板一眼的,决计说不出刚才那些话来。」 何观挠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夏侯修是不是在夸他。 他看向自己的师叔。 夏侯修提到何靖的时候,温颂川很轻地皱了一下眉,但马上迅速回恢復了表情。 他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夏侯修现在的动作看不到何观,面上也是挑不出礼数的笑意:「若是师兄还在,一定会很开心宗主还如此记挂着他。」 这话让夏侯修想接话都没地方接,他只有换了另外一个话题:「现在各个宗门差不多都来齐了,这次的宗门大比开始的时间就定在三日之后,卯时在练武场开始。」 一听到宗门大比在三日之后举行,回阳宗的弟子们个个都摩拳擦掌,想大干一场。 夏侯修看着这些猴急舞跳的弟子们,不禁发出一声感嘆:「年轻真好啊。」 温颂川点头应是。 等到那股劲过去,他们差不多都安静下来,温颂川才对夏侯修行礼:「宗主,那我们就先回去准备了,感谢宗主这几日的款待了。」 夏侯修爽朗地笑了几声:「这都是应该做的,见什么外啊,我还给你和宋宗主单独准备了一个小院子,结果你们没去住,嗐!」 回阳宗的弟子们各个都竖起来耳朵,想听听八卦。 「亏得宗主考虑如此周全,只不过我和宋宗主都有各自宗门的弟子要照顾,所以浪费了宗主的一片心意啊」温颂川一脸可惜的样子,看起来倒是真的有几分惋惜。 温颂川感觉没话可以再说了,该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就准备再一次拜别:「那宗主,我们就……」 「诶等等,」夏侯修把站着准备转身就走的温颂川拉到石桌边的凳子上:「坐坐坐,那么着急着走干嘛啊?让你那些弟子们先走,你再陪我聊会。」 门口守着的引路弟子闻言,走进来把那些回阳宗的弟子们带回去。 第62页 何观则是留在温颂川身边,准备跟着他一起回。 「你站着干啥?快坐!」夏侯修对何观招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站着多累啊。」 旁边随侍的弟子们早就准备好可以入口的温热茶水,还有一些瓜子果脯和糕点。 夏侯修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刚才宋宗主来过了,不久前才走。哎哟喂,我觉得宋宗主长得那叫一个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谁见了不心动啊!跟我讲讲你们咋认识的呗,我老好奇了。」 温颂川:…… 这器宗宗主怎么这么八卦?! 东拉西扯聊了半天,温颂川才终于在夏侯修那里脱身。 何观走在温颂川身旁,感嘆道:「器宗宗主可真是个健谈的人啊!」 可不是嘛,拉着温颂川聊老半天,茶水都换了几盅了,一个话题接不下去,无缝切换另一个。 讲到温颂川脑子都有点缺氧,晕晕乎乎的。 此时已经日暮西沉,余晖都隐没在了最后的黑夜之中,月色瀰漫上来,器宗因为各个迴廊之中都有照明法器,看起来一派灯火通明。 看样子,时辰应该不早了。 进了回阳宗的院子,那些弟子们基本都各自回屋,开始了自己的打坐冥想,所以院子里都是静悄悄的。 他和何观快步回到了自己的院落,迅速打开房门,扑倒在床上,整个人脸朝下扑在松软的被子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嘆。 「行了,我休息一会,你自己回你房间去。」温颂川的脸埋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闷。 刚刚绞尽脑汁和器宗宗主你来我往,他现在感觉自己可太疲惫了。 何观「喔」了一声,转身出门,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温颂川的房门给他关上。 等到脚步声远去的时候,温颂川才把自己翻了个面,重新躺到被子上。 这被子应该是有好好洗过晾晒过,一股淡淡的皂荚的味道。 但是他现在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现在他的脑海里,全是宋庭的脸。 真是奇怪,怎么会突然想到了他?? 温颂川甩了甩头,企图把他甩出自己的脑海中,结果闭上眼,眼中浮现的还是宋庭的身影。 一定是夏侯修在他面前提太多次宋庭了,导致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宋庭!! 温颂川恨恨地想着,然后衣袖一挥,内力把屋子里的照明法器全都阻断了灵力,没有灵力支撑后,这些法器自然熄灭了,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然后温颂川把枕头抽出来,蒙上自己的脸,准备酝酿睡意。 但是结果很明显。他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烦!! 温颂川的髮型已经在刚刚的几个动作之间弄乱了,他顶着一个鸡毛头,坐了起来。 既然他今晚睡不着,那罪魁祸首肯定也不允许睡觉!! 他下床,穿好了鞋袜,把刚刚随意搭在一边的外衣重新穿上,胡乱薅了几把头髮,出了房门,走出自己宗门的院落,往无极宗院子的方向走。 淡红色的灵力覆盖在他的脚尖,让他能够一步踏出很远的距离,所以他脚程极快,几乎是立刻就到了无极宗外面的院墙。 温颂川的修心之法之所以能够引起这么大的争议。 这个争议就是指,许多人极度推崇他的心法,却又因为他屠掉自己宗门满门而险些把他打为魔教。 就是因为这个心法和玄天境几乎所有人灵力的输出方式不一样。 别人的修身之法,是需要藉助法器的力量才能引出灵力来。 比如攻击要用剑,若是在战斗中销毁他们的法器,那么这个人短时间找不到其他法器来代替自己的法器作为输出媒介,那么他将会变成一个普通人,任人宰割。 可是温颂川的心法就不一样,道从心生,不需要任何媒介,直接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这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一旦道心破,走火入魔到失控之境,杀伤力可是直线上升。 所以这才是何观无论如何撒娇请求温颂川交给他心法,温颂川都没有同意的原因。 无极宗夜晚有弟子把守巡逻,所以温颂川藏在墙根处,等到巡逻弟子走远之后脚尖轻轻一点, 身形就像一只轻盈的燕子,落在了院内。 淡红色的灵力如同雾气一般铺展开来,笼罩住整个无极宗的院落。 温颂川闭眼感受着大自然的风吹草动。突然,他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满是狡黠:「找到你了。」 接着他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夜空之间。 此时的宋庭还在房间内打坐冥想。 他身着里衣,鸦发四处散开,双眼紧闭,就如同一个完美无瑕的雕塑。 温颂川落到宋庭的房间外,悄悄推开窗子往里面望去。 看到宋庭正在打坐,温颂川的眼珠咕噜噜转了转,计上心头,突然想到了一个捉弄宋庭的好方法。 他的之间凝聚出一团灵力,这团灵力蔓延开来,化作一条闪着黑色鳞片的小蛇。 这只蛇吐着蛇信子,从温颂川打开的窗户缝里爬进去,游走在屋内。 这一条蛇突然有了分身,变成了两条,接着是三条,四条…… 不到一刻钟,整个屋子里就宛如蛇巢穴一般密密麻麻爬满了吐着蛇信子的剧毒蛇。 第63页 温颂川这个罪魁祸首看着这场景,想像着宋庭等会睁开眼睛吓一跳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为了不错过宋庭被吓到大惊失色的场景,他还特地踮着脚尖,把头往窗户里面伸了伸。 第一只蛇爬上宋庭的身上,黏腻湿滑又冰冰凉凉都触感让宋庭忍不住皱了皱眉。 接着是第二条蛇缠绕在宋庭的周围。 要来了要来了,他要睁开眼睛了。 温颂川想到这里,眼里恶作剧的光芒愈盛,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却发现月光的照耀下,自己背后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奇怪,刚刚这里怕是没什么障碍物吧? 温颂川带着疑惑回过头,发现一个巨大的倒三角蟒蛇头就近在咫尺,黑中带着彩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散发着坚硬的光芒,蛇信子几乎就快碰到他的脸。 温颂川突然有一瞬间感觉腿有点软,但是多年来的战斗经验让他下意识掏出须弥,对着这蛇就是一鞭子。 这一鞭可谓是集齐温颂川的怒火与恐惧,所以几乎是毫不留情。 下一秒,「嘭!」无极宗的院子,炸了。 第33章 亥时,器宗已经是万籁俱寂了,月光倾泻而下,撒在器宗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的大家都早早歇下或是在打坐,唯一醒着的几个人也都是在处理白天还未处理完的文书。 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如平地惊雷般炸响。 睡觉的人被吓个激灵,睡眼朦胧地掉下了床,左右望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地震了?」 打坐的人被这动静吓得差点走火入魔,回过神来,纷纷都走出房门,准备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动静莫非是万极殿集结攻破重华城了?」 「快快快!赶紧去叫长老,敌袭!」 话音未落,大地开始震颤,房屋都开始抖落许多小石子。 但是因为器宗建得太过于牢固,所以只是摇晃了半天,还没塌。 接着,从无极宗院子的方向,大地以极快的速度一寸寸皲裂,这淡红色灵力当中还缭绕着些许火焰。 朝这方向的弟子们纷纷开始躲避,没醒的也被其他人拉起来。 很快,地上裂开一丈深,三尺宽的大深沟,还带着灼热的气息。 夏侯修和其他器宗弟子也赶了过来,甚至夏侯修的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很明显是从床上匆匆忙忙起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侯修看起来还没睡醒的样子,眼皮肿的跟个馒头一样。 「回,宗主好像是无极宗和回阳宗院子那个方向发生的事情。」有弟子站出来禀报。 夏侯修一听,神色一凛,困也不困了,赶忙往那个方向赶去。 等到了那个地方的时候,发现周围围着一圈儿人。 各个宗门的弟子都有。 夏侯修神色茫然,走上前去,微微欠身,行礼问道:「各位长老弟子不在自己院内休息,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不是装傻,他是真不知道。 大家晚上不睡觉,到底聚在这里干什么? 「听闻这里动静十分之大,恐有敌袭,所以前来看一看,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那也能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一位长老站出来,解释了这些人围在这里是干什么。 回阳宗的弟子们自然也是来了,毕竟就在无极宗的隔壁,这动静,想不知道都难。 何观就是被吓得一激灵,滚下床的那个。 他的头髮到现在都还是乱糟糟的,丝毫没有洗漱过的痕迹。 他左右望了一圈,怔愣了一下。深夜的风总是特别的寒冷,吹的他打了个寒颤,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不是,我师叔呢?你们谁看见我师叔了?」 许多宗门的弟子听到这话,纷纷往自己周围看:「没有啊,我没看到。」 「我这里也没有。」 」温长老吗?似乎没有在这里。」 何观彻底懵了。他不就是睡得香了点儿吗?他这么大一个师叔呢???? 夏侯修已经披着衣服,上前一步,敲响了无极宗的院门:「我是器宗宗主夏侯修,想问一下你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众人听到这动静,霎时一静。 这么多人所在的地方难得安静了下来。 怎么不到一会儿,就有人来开了门。这门也不叫门吧,只能说是勉强靠在墙上的木块。 毕竟已经被温颂川的灵气噼烂了。 那前来开门的弟子穿戴妥帖,上前一步移开木块,微微鞠躬:「各位宗主,长老们,真是对不住。我们宗主和温长老刚刚在院子里切磋,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这才导致了一些误会。无极宗在这里给大家道歉。」 ??? 宋宗主……和温长老,在无极宗的院子里,切磋……? 这么晚,还搞得这么阵仗? 大家面上都纷纷浮现了不可言喻的表情。 不可说,不可说啊。 既然不是敌袭,大家也都纷纷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散了吧散了。」 「行了,回去该睡觉的睡觉,该打坐的打坐。」 「对啊,几天之后还有宗门大比呢,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 既然无极宗都这么说了,那大家肯定是要给个面子,都纷纷如鸟兽散去。 只留下了夏侯修一众器宗弟子和何观等回阳宗的弟子。 第64页 夏侯修留下来是因为无极宗这个院子已经被震的差不多都全部碎掉了,肯定是要给他们安置一个新的院子才能够住人。 回阳宗弟子留下来,则是,探听八卦。 「诶,不是说温长老不会去宋宗主那里吗?」 「最开始安排的院子都没去,各住各地,怎么今天晚上温长老会在宋宗主那里呢?」 「嘶……」 「我有一个不可言说的想法。」 「……哇塞,这未免有点太劲爆了。」 何观留在原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他的手脚现在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所以现在他是该进去呢,还是回去继续睡觉呢? 犹豫之下,他带着回阳宗的弟子们转身就走。 师叔来这里一定是有他的用意。 自己管不着。 还是继续睡觉吧。 不知道还能不能梦到刚刚那个色香味俱全的猪肉肘子啊。 无极宗的弟子们已经被器宗安排到另外一处院落了。 「现在暂且先住着,一切事情等到明天早上天亮了之后再说。」夏侯修处理完一切事情之后,也累得不行,摆摆手,让无极宗的弟子们自便,带着一众器宗弟子走出了院落。 器宗的夜晚又恢復到了平静的生活当中。 只是还有两个人现在貌似不是特别平静。 温颂川手捏着须弥,淡红色的流光萦绕着银色的鞭身,鞭身已经被扯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而鞭子的另一头,缠绕在一把蓝绿色的剑身上。 铁器相触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温颂川昳丽的眉眼之间满是怒火:「那我们就看看到底谁胜谁负吧。」 宋庭看着温颂川如此生气的模样,全然不觉得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还嬉皮笑脸着道:「这不是你先开始的吗?而且就只是开一个玩笑罢了,别那么认真啊。」 温颂川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鞭子在他手里就像是一条灵活游走的蛇,一伸一屈之间,飞快朝宋庭的面门袭去。 宋庭收起那嬉笑着的神色,手上动作也开始干练了起来。 他轻踏地面,一圈圈蓝绿色的水波纹以他为中心散开,他在空中轻盈侧身,躲开了温颂川发出的灵力攻击。 温颂川攻势越兇勐,他的化解就越柔和。 就像是火碰到了势均力敌的水,无论如何燃烧,都会被浇灭。而水也会因为火焰的灼烧,而化成水蒸气。 两人的身影几乎是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纠缠在空中,打得不分上下。 于是空中淡红色的灵力和蓝绿色相互交错,一路火花带闪电。 到后来,实在是筋疲力尽了,才一同靠在一片废墟的房间内。 他们躺在一个木板上,这应该是床的尸体。透过漏洞的屋顶仰望着满天繁星。 「你说,咱们就这么把他的院子拆了,夏侯修不回来找咱们算帐吧?」宋庭脸上虽然都是倦意,但是身心是说不出的舒畅。 可能是因为做宗主做了太久太久。很多时候都需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和言行举止。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打得这么酣畅淋漓过了。 温颂川也一样,虽然身体酸得不行,但是精神上是极其的亢奋和活跃,即使是宋庭捉弄他,他也不生气了。 虽然是他主动去招惹的宋庭。 但是他也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一次。 「夏侯修有意见就有意见,大不了咱把修缮费赔给他,他还能说什么?」自从师兄师姐们去世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这么恣意妄为过了。 因为他是回阳宗的护宗长老,行差踏错,那宗门就会因为他的原因毁于一旦。 「说的也对哈哈哈哈。」宋庭随意把盏月剑甩到一旁,瘫在床上:「所以你今晚来找我是干什么的?」 宋庭不提这个事情,温颂川都差点忘记了:「我今晚来找你,是想说,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创世镜。」 很明显,在温颂川这句话说出口之后,空气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宋庭弱弱开口:「你说的不会是,器宗最宝贝的那个……」 「对,你真聪明,就是它。」 宋庭这下子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默了一会:「你要这玩意干啥?」 温颂川把竹节鞭扔到一旁,两只手垫在脑袋下面,看着黑漆漆的天空,道:「当然是有点事情想问了。」 谁不知道,创世镜,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什么东西都能够问出答案的镜子。 「所以你想问什么?修为的提升方法?和其他宗门怎么打交道?还是一些宗门秘辛?」宋庭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非要在创世镜上问,「不是泼你的冷水,这镜子器宗自己都启用不了,可不像是往生罗盘那般有自己的继承人可以选择。」 温颂川听了这话,没再说话,但是眼里闪过淡淡的落寞。 宋庭看到他这幅忧愁的面孔,突然感觉有点心烦意乱:「别做出这幅表情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找不到就慢慢找,启用不了就想办法催动,无论什么事情,总能解决的!」 就在宋庭抓耳挠腮的时候,温颂川侧过头,在宋庭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抿嘴,勾勒出了一抹笑意。 真好骗啊~ 第34章 很快就到了宗门大比的当天。 偌大的练武场上,各个宗门的旗帜围满了练武场,飘扬在上空,颇有一番争奇斗艳之势。 第65页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最高的那两个猎猎生风的旗帜。一个是无极宗的。玄色底色铺满,周围绣了一圈金线,上面绣着一把剑。无极宗的开山宗主是一位剑仙,当年凭一己之力噼开大山,震慑宵小,建立宗门,自此一战成名。因此宗门的旗帜上绣的就是一把剑。 另外一个是回阳宗的。苍青色打底,上面绣着青鸾。这也是金色绣线绣出来的,兇勐地挥舞着翅膀,尖喙甚至都泛着银光。 这是回阳宗的镇宗神兽。之前温颂川和宋庭结为道侣的时候,就是青鸾护送的,这相当于是回阳宗最高规格的仪式了。 上一届,也就是百年前的宗门大比上,无极宗为魁首,回阳宗位居第二,它们的旗帜树得最高。剩下几个厉害的宗门就是摘星楼,御兽宗,器宗和药宗了。虽然他们的旗帜比无极宗和回阳宗的旗帜矮上一大截,但也飘得比其他宗门高上许多。 单从这里就能看出玄天境所有宗门所处的地位来。 今日艷阳高照,微风和煦,是一个极好天气。 练武场上是人声鼎沸,几乎玄天境的宗门都聚到了这里,声嘶力竭地吶喊,为自己的宗门加油助威。 「加油!!干他们!」 「这次一定要给我们宗门挣他个第一!」 「打败他们!我们宗门就是最厉害的!」 还没开始比呢,场子就先热起来了。正在大家为此激动不已的时候,一阵威压靠近,让空气如实质般粘稠起来。 一些修为稍微低一点的,被自己家的长老们带出来见世面的小弟子,此刻腿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这些弟子的冷汗浸湿了背后的衣衫,大脑一阵发懵,耳鸣嗡嗡作响,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落,在地上浸润出一块深色的痕迹。 身体里运转的灵力完全不够抵御这场威压,这威压的余韵都要比他们的灵力强上许多倍。 就在此时器宗练武场的各个角落里,亮起了几盏宫灯。 这几盏宫灯也是用青铜雕刻而成,镂空出了一些奇特的花纹,不像是花花草草这种具有装饰性的图案,倒是像某些符咒和术法。 在白天,这几绽亮起的宫灯并不显眼,但是它们身上亮起柔和的月白色光芒,为它们的身上镀上浅色的光晕。 突然,月白色的柔和光芒变得极有攻击性,它们从各个角落射向练武场的中央,交织在一起,光芒大盛,让人几乎在这种情况下睁不开眼。 接着,一道如同水凝而成的透明结界腾空而起,包裹住所有练武场上的弟子们,他们的身体几乎是在那一刻,所有负面影响全部消失不见。 这个结界帮助他们挡住了这些威压。 天空中突然划过几道不同颜色的灵力,几乎是咻的一下就降落在练武场旁边的看台。 御剑飞行免不了动用灵力,虽然他们已经把灵力降到了最低,但还是不免有人因为这灵力伴随着的余韵而感到不适。所以宋庭和温颂川一落座,就收敛起了自己的灵力气息。 其他几位落座的看到宋庭和温颂川收敛起了自己的所有气息,也跟着有样学样。 在宋庭和温颂川到来的时候,无数双八卦的眼睛就开始悄咪咪地在他们的身上巡迴。 前几日器宗的深夜爆炸可是把多少人都给吓了一大跳。这件事情的传播范围之广,现在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现在器宗的房屋都还没有修好,地面的裂缝还在。 这都能展示出,那天夜里,他们所经歷的一切,都是真的。 宋宗主好像是被「家暴」了…… 他好像是惹温长老生气,然后直接被扇了好几鞭子。 温长老还不允许他进门,把他关在外面了。 宋宗主在门外吹了一夜的冷风,在门外等了大半夜,温长老都没有开门。 后来他们开始打架,把屋子都给拆了。 这本来算是一个谣言,大家听着乐呵乐呵就行了。 无极宗的弟子们在第二天搬到了另外一个院子里去住,更证实了这个谣言的真实性。 这下可是让他们都炸开锅了。 大佬之间的爱恨情仇是最容易引起修士兴趣的。八卦是人的天性,修士也不例外。 于是等到宋庭和温颂川到练武场的时候,无数双眼睛都在打量着他们。 宋庭能够感知到这些视线,但是没人跟他说过几乎是被扭曲了真相的谣言。 等到落座之后,他朝温颂川那边的方向偏头,用灵力屏蔽外界声音:「你要的消息我帮你打探到了,就在器宗的锻造楼最高层的密室里。」 温颂川听到有消息了,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这般快就有消息了?还是宋宗主靠谱!真是厉害!」 温颂川因为高兴,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眉毛也挑起来了,嫣红水润的唇一张一合,眉间硃砂痣愈发艷丽。 宋庭的脸上突然漫起一股热意,他压下心头的燥热,转过头去,轻咳一声:「还好还好,一般厉害。」 「宋宗主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找了好久都没消息,宋宗主一下子就找出来了,这不算是厉害算什么?没有宋宗主,我不知道还要找多久。」温颂川眼底瀰漫出的笑意都掩饰不住。 温颂川最近在回阳宗院子里不是睡觉就是晒太阳,睡得好吃得好,现在免费劳动力还给他打工,他当然不会吝啬给宋庭一些好脸。 第66页 宋庭听到温颂川如此说,之前辗转搜索寻找的累都不算是累,更是有了干劲:「等会宗门大比开始之后,我们偷偷找个时间熘走,然后去找!」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底下的人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心里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疑问:那个八卦看起来好像不保真。 刚刚温长老脸上明显这么灿烂的笑意,和宋宗主如此流畅的聊天,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吵过架的啊。 所以他们现在看起来还是恩恩爱爱两不疑的状态。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以后还是别信那些动不动就打着劲爆标题夺人眼球的谣言了。 威压消失了,覆盖在练武场上方的结界也随之缓慢下降。 这宫灯是用来感应危机,随时催动地下阵法保护修士的法器。器宗制作,但是上面像是符文一样的东西,却是摘星楼的手笔。 练武场旁边的巨大看台,上面的位置一般都是按照修为排序,修为高的坐最上面,修为稍微次一点的就坐下面一点,这些一般都是给具有声望和地位的修士坐的。 一般的宗门长老和宗主们都没资格坐这个位置,有些宗门甚至式微到修为都不如一个大宗门的普通内门弟子。因为最顶尖的修炼材料和方法都掌握在最大的宗门手中。 他们可以轻易进行交换,就像是器宗经常帮其他驻城宗门打造法器,药宗也往其他驻城宗门输送帮助修炼和疗伤的丹药,但是他们却不会轻易给小宗门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这次看台上首坐的位置,肯定是无极宗,回阳宗和摘星楼。再往下坐的,就是器宗,药宗和御兽宗。 再下面的几个位置,就是留给了修为较高的散修来坐。 此次宗门大比钟离归和徐成未曾到场。 所以他们的位置就由摘星楼的天知钟离归的弟子张江和御兽宗宗主徐成的嫡子徐阳代替。 练武场上的各大宗门见看台上的人已经全部坐下,纷纷整齐划一行礼:「拜见各位道长。」 这么多人齐声喊,颇有一股响彻云霄的架势。 器宗作为每一届宗门大比的东道主,对这种场面的流程也是非常熟悉的了。 等到行完礼之后,器宗能管事的弟子站出来,开始分配各个宗门的比拼。 一般是每个城的宗门进行比赛,最终获胜的宗门能够得到驻城宗门的资格,也能更多的修炼资源。 大宗门要守住自己的地位,小宗门还是想拼命地往上爬。 这些宗门为着各自的目标,这一届暗潮汹涌的宗门大比,就这样开始了。 练武场看台上。 习惯了这种场面的各大宗门宗主长老和散修还好,但是替父出征的徐阳简直是激动得不行。 他的屁股跟椅子上有钉子一样,不停地挪动。他一直都被拘在屋里,哪看得到这种大场面? 这种从高空俯视着所有人,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更是让他全身的血液都跟沸腾一般难耐。 他现在突然很想出去跑圈,来缓解一下。 为了让自己能够找到共鸣,他仰起头看着自己斜上方稳稳坐着的张江。 「诶,你是不是也替自己的师门坐镇的?看到此情此景,现在心里有没有一股豪情壮志啊?」徐阳抬起头,用灵力戳了戳张江的腿。 张江背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徐阳。 这人怕不是一个傻子?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开小差? 看着徐阳一脸傻样,张江本想装作没看见,不欲再回復他。 没想到这傻子真是一点也看不懂别人的眼色,居然继续用灵力戳他的裤腿。 还没完没了了。 余光看到其他宗主长老都在往这边看,张江的背更直了一些,坐得也更板正了一些,压低声音对徐阳道:「并无。」 徐阳心中一腔热血无法抒发,只有闷在心里,可难受了。 他的屁股继续在椅子上左蹭右蹭,看了看这边,老头子,那边,老头子。 都跟他爹一个年纪的,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看过去看过来,还是他跟张江年纪相差比较小一点。 于是他再一次朝斜上方坐如钟的小雕塑问道:「我能和你聊天吗?这样坐着看也太无趣了些。」 张江的眼睛直直望向前方,并未给他一个眼神。 徐阳瘪瘪嘴,不死心地又用灵力戳了戳他。 但是这次的灵力却被张江挡了回来。 这下徐阳算是看明白了,张江脸上就写满了几个字:别来烦我。 呵,不过是摘星楼天知的弟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在这里摆什么谱呢?自己还是御兽宗宗主嫡子呢!都没见过这般的人! 张江不让他碰,他就偏要去碰!! 他运起灵力,金色的磅礴力量就开始横冲直撞地朝张江飞去。 第35章 这一出倒是始料未及。大家都没想到徐阳会突然朝张江出手。 张江怔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徐阳如此小肚鸡肠。就这一点事都能抓着不放。 徐阳的灵力来得猝不及防,金色的灵力横冲直撞射向他的面门。 他脸色一沉,从随身的布兜里拿出一个普通黄铜罗盘。 那罗盘是铜质的,表面刷了一层黄色的漆,上面的刻度和经线就是普通的墨线。 这个罗盘看起来还灰扑扑的,边缘的黄漆和一些墨线都被磨掉了。这个罗盘比起他上次拿出的那个往生罗盘,显得有些粗制滥造起来。 第67页 那往生罗盘是摘星楼至宝,连天知都没有完全掌控它的权利。虽然天知一脉能操控,但是能够动用它的时候是所有长老都同意的时候。 上次张江背着往生罗盘去启明城的时候,还是一城被屠杀殆尽的时候。 手中的灵力传递进去。黄铜罗盘两齣光芒,指针深蓝色的灵力像是海一般的沉寂,在张江面前竖起了纹路般的屏障。 金色的灵力一触即这个屏障,就像是被吞噬消融掉一样,掀不起一丝波澜,这屏障稳稳把张江护在里面。 比赛赛程开始,大家都顾着去看比赛加油喝彩了,其实并未有多少人关注着最高的那个看台。 温颂川和宋庭本来都想趁机悄悄熘走去锻造楼找找创世镜在哪里,结果看台这么一打,倒是比下面比赛的小打小闹更是引人注目。 毕竟看台上都是难得一见的大佬,大佬打架,大家还不得看看多饱一下眼福啊? 温颂川扯了扯被自己坐皱的衣角,屁股离开椅子,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自己去方便一下,就被前面的动静吓了一跳。然后看到下面众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嘴里想说先走的话也被咽了下去。 ……现在好像不是特别合适了。 那边张江和徐阳的战火一下子就被挑起来了。 徐阳看见这番景象,似乎不敢置信自己的灵力就这样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他涨红着脸,攥紧了拳头,轻呵一声:「要不我们下去打一场,看看到底谁胜谁负?」 对于这种颇有些小孩子气的挑战,张江并不想理睬,况且越来越多的人都注意到了看台,他不能给摘星楼惹出麻烦来:「我的修为敌不过你,这一局我便甘拜下风。」 徐阳一听这话,咬紧牙关,更生气了。 张江这是明晃晃瞧不起他,认为自己连跟他打的资格都没有了是吗?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准备继续跟张江在看台开打。 什么宗门名誉,什么看台安全,他直接一股脑抛在脑后,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和张江打一顿,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徐公子,现在是下面全是宗门,你这样闹着也不好看。不如你们先坐下,等之后你们再单独打一场。」一道清冷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徐阳抬头一看,是坐在旁边的白栀在说话。 现在白栀成为药宗的宗主,还继承了前宗主的所有灵力。 她的话对于两位尚在小辈的弟子们来说,绝对的要听的。 徐阳不甘心地看了张江一眼,还是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坐下来了。 看台上重新恢復了平静。 倒是让下面的那些观看比赛的修士抓耳挠腮的,不知道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打起来?然后在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又突然不打。 但是白栀来了宗门大比,还是让许多修士都有些惊讶的。 「诶,话说,药宗现在是被万极殿屠杀殆尽,现在还在重建当中,无人可以代替出战。她居然还是来了?」下面挤着密密麻麻的修士,不仅仅有宗门的,也有许多散修在其中。 他们当中大多数男修士都看不起白栀。认为她一介女流,怎能担起启明城驻城宗门宗主的位置?若是让异兽攻破了城,那才是怎么后悔都来不及。 于是就有人在队伍里愤愤不平地说:「女子断会优柔寡断,遇事不决。这种人怎么能够担此大任?」 「就是,别最后启明城被攻破了,哭唧唧来找其他宗门求救才好。」 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鄙夷和不信任。 「你们说这女子怎能坐上这么重要的位置?要是让我来的话,我肯定能比他做的更好。」说这话的,恰恰是刚巧被挤出看台位置之列的一个散修。 这散修块头大,修为也不低,性格也是恃才傲物。他一直把自己的修为视为自己的荣耀。 原本以为这次药宗覆灭,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排进玄天境的前十之列,未曾想药宗宗主居然把自己的修为全部传给了她的女儿。 那散修列在队伍中央,双手环抱,眼里的鄙夷都快要溢出来:「不是我说,若是我继承了这般修为,哪才能到她现在的境界?娇滴滴的小姐就应该待在家里别出来。」 其他站在他旁边的散修听了这话,都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来。 人家的修为想传给谁就传给谁,这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干什么? 也有人好言相劝道:「这位道长,还是需要谨言慎行啊。」 那人嗤笑,很明显没有把他周围任何修士放在眼里:「在这里需要什么谨言慎行?还是说你们会把我怎么样?就凭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这下连好言规劝他的修士也没有了。 现在谁如果去规劝他,那纯属自身惹上一身骚。 这还在他们那一块儿区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看台上的那些行为都是何其之高的,怎么可能听不出下面闹哄哄一片是在说些什么。 有些人不予理睬,认为和自己没关系,开始高高挂起。 有些人则是跟下面那个出言不逊的修士是一样的想法。 对于成名已久的他们来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年龄比他们的零头还要小。怎么能够担当这种大任,还能跟他们平起平坐呢? 还有一些人,就是站在白栀这边了。 比如温颂川和宋庭。 第68页 女子又如何?他们宗门里的一些女修士还比男子更为努力,天赋也更高,最主要的是更能忍痛,也更能吃苦。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是一般人能够坚持的下来。 受伤咬咬牙扛过去,之后继续去训练,也不是所有人能够承受得来的。 其实按最终的结果来看,女修士进入内门弟子的占比,是比男修士要稍微多出来一点的。 但是男子的力气大,身量也大,也算是占尽了优势,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对于下面修士的那番言论,温颂川几乎是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说得也太不公正了些。」 下面闹哄哄的场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温颂川居然会帮白栀说话。 那个被温颂川用话堵回去的修士,脸上一青一白的。但没想到这种大人物居然会为了一个这种女人来当面斥责他。 「长老,我……」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边看过,那个修士现在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温颂川脸色异常严肃,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启明城沦陷在异兽爪牙下的时候,你们可否有人去相助过?在百姓们被屠杀殆尽的时候,你们可否有人去以身殉道保护过?启明城最后流血漂橹的血腥场景,你们可否有人亲眼看见过?」 下面一片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说话。 「你们什么都没看见过,就在这里开始耍自己的嘴皮子,什么修为高,什么做贡献,你们可否真正去一线的战场看见过?要是没有,那修为再高有什么用?不过只是一堆花架子罢了。」 「人家可是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过她所在的那座城市,所以下面的某些人,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有时候说别人,要先想想自己到底做过什么。」 这一番确实把温颂川给气到了。 没有去过启明城的人,是不会懂那种,深深的自责和无力感。 那么多人全在一夕之间全部死去,修为再高有什么用,能够把他们全部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吗? 温颂川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宋庭看见温颂川给气得不轻,也跟着他的后面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还看着那个大放厥词的修士一眼,冷哼一声。 意思就是他跟他的道侣站在同一战线上。 看台上最大的两个大佬都走了,余下看台上的其他人都有点坐立难安。 所以这到底是坐着呢,还是跟着一起走呢? 台下的人更是惶恐不安。 两个大佬都走了,所以他们这个比武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都是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器宗宗主夏侯修拍板,毕竟是东道主,就这样把大家晾在这里不是很好。 「一切照常,我去看看那两位。」夏侯修站起来主持大局,然后跟着他们的方向就准备走过去看看。 沉默许久的白栀站起身来:「我去吧,夏宗主就在这里主持一下。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没有主心骨那可是两眼一抹黑。」 既然白栀都这么说了,那夏侯修也继续坐着了:「……好,白宗主辛苦。」 白栀摇摇头,照着温颂川宋庭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36章 温颂川想走的心是真的。他才不想假惺惺地与那群道貌岸然的傢伙在一起。 若不是为了这创世镜,他甚至都不想来器宗这个什么宗门大比。 他与宋庭在启明城奋战这么多日,宋庭早在进入结界之时就朝各宗门发出去了求救的信息。不说离得最远的,就说最近的宗门,也没见立马就来支援。 这就暂且不提,权当他们为了自己的宗门在权衡利弊吧。之后启明城的重建工作,可没见多少宗门过来帮忙的。 越小的宗门,就越默不作声。 既然都这样了,那还指望他们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 温颂川走出了人声鼎沸的练武场,因为生着气,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要去哪里,只能在器宗里乱窜。这里都是差不多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连坐标位置都跟一比一復刻的一样。 一般的宗门不会把这种布局搞成一模一样的,至少不能完全復刻,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和闪光点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看着自己穿过的一个又一个的迴廊,但是眼前的路也如出一辙,心里还是有一些奇怪的异样。 真是有些奇怪了。 但是毕竟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想法,要是其他宗主们都喜欢这种风格,他也不好说什么。突然,温颂川走着走着,顿住了脚步。 他环顾四周,眯了眯眼。 嘶,他现在是出来了?! 那正好啊,转道偷偷去锻造楼。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他的眼珠左右转了转,脸上喜滋滋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又顿住了。 这里看着都一模一样,他也不认识路啊。 所以到底怎么走? 后面跟着急促的脚步声,温颂川心下一紧,手心渗出了些许薄汗。若是其他人在这里发现了他,出现在这里的藉口难找,那他肯定要借坡下驴跟着一起回去练武场,那就很难再脱身了。 他迅速转头往后一看,最先看到的是熟悉的颜色,熟悉的衣角。目光再往上移动,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来的人不是别人,是宋庭。看见来人是宋庭,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全身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还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 第69页 温颂川放松下来之后,才想起来宋庭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你走这么快干嘛?有什么急事吗?」 这里可是器宗的一个很偏僻的角落了。如果是他平时来走,都走不到这个小犄角旮旯里面。 宋庭走到温颂川身边,一手叉腰,微微喘着气,额头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水:「这不是看你走了吗,怕你迷路,所以跟着你过来了。还在生气吗?」 前面没什么问题,到后面一句,温颂川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起来,他也这么问了出来:「……我生不生气,关……你什么事情?」甚至语调最后还带着迟疑。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宋庭问得愣了一下。 对啊,他生气关自己什么事情?至于马上就追出来吗? 气氛开始凝滞起来。空气当中的微小分子似乎化成实体,在面前里流动。 两人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了些许尴尬。 温颂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正在暗自懊恼着。他想来就来,去多问那么一嘴干啥?现在好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宋庭揪着衣角,缓缓收紧了手掌,把衣角牢牢握在手里,此时正在绞尽脑汁想理由,怎么跟着温颂川一起出来而不是特别突兀。 「那个……」 「我……」 沉默良久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说。」 两人的声音又重叠在了一起。 好的,气氛更尴尬了。 宋庭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我就是看着你出来了,想看看跟着你一起出来找你的创世镜来着。」 温颂川听到了意料之中都答案,但是心里莫名有一点异样。就像是鼓鼓的心脏被戳了一个小洞,原本溢满的气就从那个小洞汩汩往外冒,心脏就开始变得干瘪起来。 「嗯,好,那我们就先去吧。」温颂川重新舒展眉眼,但眉间那一刻硃砂痣却开始皱皱巴巴。 主人的心情可能不是特别美好。 「嗯,我看器宗的锻造楼就在不远的地方,我们去吧。」 于是温颂川就看着宋庭举起手指,随便往那边一模一样的高塔。 ……这真的能看得清楚是哪座塔吗? 但是他们把这些塔建的一模一样,真的不是防止有人会突然闯进去吗? 带着这个疑惑,温颂川还是跟着宋庭去往了宋庭手指指的方向。 两人走后,白栀从他们身后的粗大树枝走出来,身上淡淡的绿色光芒渐渐消散。 那是她覆盖在身上的灵力,为了隐蔽气息,防止被人发现的。 当然他们刚刚说的话她也已经听到了。 好像是要去器宗锻造楼找创世镜。 他然知道创世镜对器宗意味着什么,因为药宗也有一个传承了千年的菩提树。 这是他们宗门的至宝,是看也不能看,摸也不能摸的。 白栀扫了扫衣袖,两手揣起来,垂下眼,施施然走回了练武场的看台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个看台上的人都向她望了过来。 夏侯修左看看,右看看,都没人开口,好像大家因为刚才温颂川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吓人,现在都保持了缄默。于是他只能挠了挠自己的头,问道:「白宗主,你过去看到两位了吗?他们在干什么啊?」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到底是不是在真的生气。 徐阳和张江也看了过来。 徐阳兴许在白栀离开的这段时间已经被其他人教训过了,知道自己惹了不小的祸事出来。 现在正垂着头,心虚得不得了。 张江挺直的嵴背也有微微的颤抖。 若不是他们俩在看台上面大打出手,其他人也不会注意到看台上面的人。那白宗主也不会被攻讦到如此地步。 那温长老也不会气得拂袖而去。 喔,好像宋宗主也跟着一起走了。 那说去说来还是他们的错。 「喔,没什么,温长老回了自己的院子,宋宗主也跟着进去了。看着似乎也蛮生气的,我就没有进去。」白栀抬起眼,淡淡开口。 听到白栀这么冷淡的声音,明显是不想多说,其他人也不好开口继续追问。 夏侯修望着他俩院子的方向,心脏不自觉的抽痛。上一次他们的生气还是在上一次。 但是后果蛮严重的,毕竟器宗到现在都还没有修缮完毕,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就这么流出去了。 只希望温长老如果再和宋宗主打起来,可以轻一点。毕竟自己的宗门也再遭受不起第二次重创了。 坐在位置上的白栀拢了拢袖子,再没说过话了。 再说会这边。 两人就朝着宋庭随手一指的方向前行,结果没想到,运气真的就那么好,他随手一指的那栋楼居然真的是他们要找的那一栋。 温颂川和宋庭轻轻松松躲过无数弟子和守卫,来到了锻造楼的前面。 宋庭被自己随便一指的运气给折服,正插着腰沾沾自喜:「看看,看看,什么叫运气?这就叫运气。有时候好运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几百个一模一样的楼,没想到随便一指,就给找着了。」 温颂川看不下去宋庭这幅傻里傻气的样子,催促宋庭赶紧往里面走:「行了,快走吧,等他们比赛结束之后。那些弟子回到院子里,发现咱们没在,指不定会大张旗鼓来找咱们,那可就糟了。」 第70页 锻造楼跟其他的楼虽然外观是一模一样的,都是用木质榫卯搭建起来的九层九角塔,窗户更是看起来弱不禁风,只用宣纸煳了一层就算作罢。 但是这锻造楼的面前挂了一个很大的牌匾,上面没有写字。而是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器宗宗徽,是一把形状奇特的锤子。 这锤子看起来就十分符合宗门形象,毕竟锻造法器哪一样不会用锤子把玄铁千锤百鍊? 一个这种牌匾,就足以证明它的身份,他们肯定是没有找错的。 两人起步就上了台阶,用灵力在自己的身体表面做了一个伪装,在施了个小法术让门口守着的两个弟子陷入幻境之中。 因为今天是宗门大比的第一天,许多器宗弟子都去参赛或者是看热闹去了,能够留守下来的都没有多少人,所以潜进这栋楼简直是简简单单。 打开老旧的木质门,走进门内,就会发现门里面其实和外观不太相符。 从门外看就是一个廉价又老旧的木质楼。 但是一进到门内就会发现,这栋楼才是聚器宗精华之所在。 一踏进这栋楼里,抬眼一看,就会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齿轮伫立在一旁。这个黑色齿轮可能是用年份不少的玄铁所铸,还没等靠近就散发出寒意。 这个齿轮牵引着上面的一个木质的笼子,齿轮往下,笼子就往上。齿轮往上,笼子就往下。 这样每一层楼都能够轻松上去。 然后锻造楼每一层楼的墙壁上,都嵌着密密麻麻的武器,有对外公开过的,也有没有对外公开过的。 简直是看的让人眼花缭乱。 温颂川警惕地望了望周围:「小心一点,器宗惯会是那种在背地里耍阴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摆一道。」 宋庭刚想点点头,脚往前踏了一步,就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宋庭:…… 温颂川看了看他:「什么声音?」 宋庭指了指脚下,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敢挪动:「我好像……踩到了……?」 第37章 ……? 哈? 温颂川顺着宋庭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一脚踩到一个青石砖上,那青石砖比平时踩的石砖深陷下去一大截。 糟糕!!! 下一刻,耳边传来叮叮噹噹的声音,抬眼间,第一层楼的木质墙壁往两边滑,挂在墙壁里面的藏弩被齐齐推了出来,尖锐的箭尖闪烁着寒光,一看就十分锋利,穿透力也是不容小觑。 温颂川迅速转过头,手下意识去捞宋庭的手:「小心!咱们快走!」 手还没展开,先被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走这边!」 温颂川抬起头,看到了宋庭的侧脸。 宋庭的面容很深邃,高高的鼻樑,深陷的眼窝,眼角微微往下垂,是一副俊俏小郎君的模样。但是因为长期身居高位,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就有不怒自威的气质。 当然,这是对别人。 对于跟他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温颂川来说,什么地位权利气质,通通都不是特别重要。宋庭全身上下就脸一个优点了。 不然自己上辈子也不会那么不顾宋庭的个人意愿强娶他为自己的道侣。 宋庭蹙着眉,大致看了一圈这里的布局和武器的分布位置。 作为一个圆圈型的建筑,无论身体转到哪个方向,好像都有藏弩箭在弦上,实在是没有角度去躲避。每层楼都没有楼梯连接,唯一一个可以上去的东西恐怕就是依靠齿轮运转的那个木质升降梯。 他试着运转体内的灵力,想腾空而起,直接飞上去。脚下一个奇怪的阵法亮出了光芒,他体内凡是能让身体升上去的灵力都被压制住了。 这条路算是行不通了。 但是每层楼的距离起码隔了一丈远,不是不靠灵力直接攀上去,那基本也是不可能的。 他一手拉起温颂川,另外一只手朝空中一抓,通体散发着蓝绿光芒的盏月剑已经被他握在手上,灵力充盈起剑身,两人体内的灵丹同时运转,灵力已经到了巅峰的时期。他一边观察地形,头也没回地跟温颂川说话:「现在看来,我们要运转齿轮,坐这个木质梯上去,这是升上去的唯一办法……」 话音还未落,墙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弩箭已经开弓,弩箭被死死的绷在弦上,拉出一个满月的形状,箭的尖部凝聚着一团灵力,极具威慑性,射出来的箭如漫天飞雨般打来,四处都有,让人防不胜防。 温颂川撤开了宋庭的手,手腕一动,召唤出了自己的须弥,开始甩向迎来的箭雨。 若是两人绑在一起,那这四四方方都射出来的暗器非把他们扎成筛子不可。 他的淡红色灵力穿过了须弥银白色的鞭身,让须弥的灵体跟他的灵力相互唿应,来抵挡周围的危机四伏。 「我们现在要坐上这个木质梯,去到第二层才行。你掩护我,我来研究一下这个齿轮怎么让它转起来。」宋庭手腕微动,挽起几个极其漂亮的剑花,金属与金属之间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听着让人牙酸。几百只的弓箭就被他挡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温颂川听到之后都怔了一下,手上鞭子一抖,差点被那几只漏网之箭带着穿透性的灵力给射穿衣服。 不是……宋庭居然这么信任他? 难道他就不怕他手一抖,放几只箭进来,正好把他戳个对穿嘛。 第71页 所以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难道他看起来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人吗? 温颂川这样想着,余光却看见宋庭已经放下了自己的盏月剑,朝巨大的齿轮那边移动。 弩箭已经射过一轮了,他们脚下踩的地板上也铺了厚厚一层。可是射出箭的凹槽上,会很快无缝衔接下一只。 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尽头一般。 而宋庭放下自己的防身剑的举动,无疑是开始自寻死路。 密密麻麻的弩剑朝他的方向飞过去。 温颂川心下一紧,一手鞭子甩的猎猎生风,银白色的鞭身腾空在空中,圈起一大块射来的弓箭,把它们甩到一边,然后向宋庭靠近。 眼看弩箭快要挨到了宋庭的身体,他却还浑然不觉一般,自顾自站在那个巨大的齿轮旁边,试着用灵力催动它。 温颂川顾不了自己这边飞来的箭雨,三步并做两步走,赶紧来到宋庭的身边,开始挥舞着鞭子。 有温颂川在的地方,哪里就是一块安全的真空地带。 宋庭头也不抬,听着耳边鞭子的唿啸声和箭矢掉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竟然奇蹟般让他焦躁的心平静下来。 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些箭会伤到自己,因为温颂川在他的身边。 他运转起自身灵力,试着去推动这个巨大的齿轮,可无论他使了多大的劲,这个齿轮依然纹丝不动。 远处看只觉得它大,而凑近了看,却发现它每一个齿轮上都雕刻有一些繁复的花纹。 而这种花纹一般出现的地方就是法阵或者是符纸。 法阵和符纸一般是摘星楼所擅长的区域,但是器宗与摘星楼世代交好,而且法器多也首先供给摘星楼,所以摘星楼作为交换,为器宗画一些阵法,也未尝不可。 那就意味着要找出正确驱动阵法的方式,这个齿轮才会转动。 但是这种程序一般又繁琐又难琢磨,需要耗费的时间会很长很长。 这箭雨是无休止的,人是会累的。 所以再拖下去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耳边温颂川的唿吸稍微开始紊乱了,虽然还不至于筋疲力竭的程度,但是宋庭能够明显感觉到温颂川有点累了。 衡量了一下现下的情况,宋庭很快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把盏月剑卡在齿轮与地板的缝隙,往下一压。 「吱嘎——」齿轮稍微转了小半圈。 这种方法是可行的。 他站到温颂川身边,跟他一起抵抗箭雨,嘴一张一合,语速较快:「齿轮上有阵法,现在没有时间去研究破解它的方法,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办法,你上木质梯,我用剑撬动齿轮,你先上去,在把鞭子甩下来,把我捞上去。」 宋庭的思路很清晰,就是让温颂川先上,他借着温颂川的鞭子再上。 既然无法推动齿轮自己转,那只有一个人在下面让它转,另外一个人想办法让下面那个人上去。 这方法到现在为止是暴力破解的最优解,但是现在面临着一个问题。 如果没有这一场无休无止的箭雨,那么这个方法是他们可以选择的最好方法。 但是箭雨向他们袭来,若是温颂川上了木质梯,那他就无法挥动鞭子帮助宋庭抵挡。 宋庭的盏月要来撬齿轮,那他拿什么来保护自己?不得被射成筛子啊? 「不行!」温颂川听完他说的办法,下意识就反驳了他的想法,「这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次轮到宋庭发愣了,他早就习惯了危险的事情事事亲为,因为在他以往的习惯中,除了他似乎也没有别人能够担任得起这份责任。 所以温颂川这一下反驳得他有些意外。 他之前不是一直想让自己死吗?这就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啊!但是他为什么拒绝?是因为担心自己吗? 他的心里鼓鼓胀胀的,手指摩挲着盏月的冰凉剑身,连自己的声音都漂浮不定:「危险的事情是我来做,你……这是在担心吗?」 担心? 温颂川努力去理解这个词所表达的含义,周围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变得迟缓。 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 箭矢的破空声,他挥动臂膀甩出鞭子与箭矢相撞的金属摩擦声,一切的一切在他的耳边显得异常清晰。 他之前是想让宋庭死的,所以其实根本不存在担心与否。 但是他为什么会下意识去拒绝宋庭所提的办法呢? 明明只要他死了,自己郁结在心中这么多时的仇恨,也会随着宋庭的消亡而消散。 这个办法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他能活,宋庭极有可能会死。 他张了张嘴,「好」字卡在喉咙里,像是一团异物,上不去,下不来。 他无法说出贊同这个办法的话来。 他违背不了自己的本心。 抬眼看到宋庭,恰巧他也望着自己。 他其实很多时候把这一世接触到的宋庭,和上一世杀掉他的宋庭区分开来。 两个人虽然外貌一样,身世一样,就连名字都一样但就像完全独立的个体,他的恨意,在这一段时间和宋庭的相处中,似乎都落不到真正的实处。 这才是温颂川躲着宋庭回到回阳宗清远峰,把自己关了这么久,最想不通的一件事。 就像他现在拒绝宋庭以身处危险之中换来他的一线生机。 第72页 「……我们现在结盟,你是我的盟友,若是你遭遇了什么不测。那我岂不是要跟万极殿单打独斗了?」温颂川狠狠甩了一鞭子,把周遭飞过来的箭全部甩开。 但是这话不就是拐弯抹角承认他在担心宋庭的安危吗? 「反正这个办法我觉得是行不通的,你赶紧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我像是那种丢弃同伴自己独自逃走的人吗?」温颂川越说越觉得自己在宋庭那里的形象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宋庭似乎也被温颂川现在说的这番话所感动,他抬起头。嘆了口气,就差跟温宋川执手相看泪眼:「多谢温长老不离不弃的盟友精神,我真的没有想到,在温长老的心中,我居然是如此重要的一个地位,你放心,为了你这句话,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也不让温长老担心的!」 温颂川:…… 没说几句正经话,这傢伙,又演上了。 第38章 箭雨还在无休无止,温颂川抬头往上看,第一层楼和第二层楼的距离,光是靠单纯人力或者是攀爬,是远远够不上的。 他大概丈量了一下须弥的鞭长,左右思索间已经有了答案。 他用力挥动鞭身,鞭子的尖部捲起宋庭的腰腹,瞄准二楼的栏杆扶手,狠狠一扔—— 意识到有人往二楼创,朝一楼中心射过来的弩箭,全部调转了方向,齐齐往宋庭射去。 宋庭在被捲起来的时候,就是一个懵逼的状态,但是身上的鞭子把他扯着往二楼去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温颂川是什么意思。 鞭子裹在他的腰上,带着金属的寒意,意料当中的滑腻没有出现,反而把他包裹得异常稳定,连一丝向下滑和摇动的迹象都未曾有。 弩箭全部调转方向,向他射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慌张,反而是握紧了盏月,顺着鞭子带动他的方向,斩掉了周围的弩箭。 就算是有时候,他因为被包裹着,转不过身,有一定的视觉盲区,他身下无限伸长的须弥也会抖动着绞碎他周围所有的弩箭。 蓝绿色的灵力萦绕在宋庭的身旁,再加上温颂川淡红色的灵力顺着须弥为他保驾护航,两种灵力的颜色交织融合,成为一幅瑰丽绚烂的图画。 这一刻仿佛很漫长,但是又很短暂。 宋庭被须弥稳稳噹噹地送到了二楼栏杆处,等宋庭站稳之后,就迫不及待松开宋庭的腰腹,准备往下滑,回去帮温颂川。 墙上的弩箭口在宋庭到达二楼之时,不停往外发的弩箭终于停止了它的攻势,像是已经偃旗息鼓一般。 温颂川脚下踩着一尺长的弓箭残骸,还在证明着刚刚的战况是有多么激烈。 宋庭刚刚站稳,就看到须弥往下开始掉,忙不迭地拉住鞭子尖,还往手上和栏杆上绕了好几圈,确保是可以使得上劲的,接着头探出二楼栏杆的距离,大声喊:「我数几个数,我开始往上拉,你借力往上盪!」 温颂川点点头,退后几步准备蓄势待发。 可此时,变故陡然发生。 墙体开始剧烈震动,已经歇下动静的弩箭口缩回了墙体里,重新推出墙体的是径口更大,灵力威压更强的放大版弩箭。 圆柱形的墙体建筑,足足有十个这般大小的,从各个方向瞄准他的弩箭口。 在温颂川还未反应过来都时候,那几只粗壮的弩箭已经齐齐射了出去。 这弩箭比刚才弩箭大了十倍不止,箭尖聚集的灵力也从金丹期变成了元婴期。 温颂川神色一凛,抓住手中的须弥,助跑了几步,来不及等宋庭喊开始,就准备借力向上。 宋庭也时刻关注着温颂川那里的动向,见温颂川已经开始准备盪上来,自己这里也开始用力,双手拉住须弥,两臂爆起的青筋被掩盖在广袖之下。 须弥的鞭身随着温颂川的意念开始急剧收缩,宋庭也在用力往后拉,温颂川眼看离二楼越来越近。 可是这次的弩箭居然比他更快,眨眼之间就已经袭到他的后背。 温颂川只觉得背后的寒意从嵴椎一直窜到了天灵盖,他腰腹一卷,借着左手握住的须弥,及时在空中变换了一个姿势,躲过了从背后射来的那只箭弩。 可是躲过一只怎么够? 剩下九支同时来到他的身边,他的法器又在他的手中,不能够用来御敌,眼看必无可避。 宋庭眼看着温颂川就要被弩箭射个对穿,拉着须弥的手都快要丧失了力气。 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破了耳膜,胸腔连带着一起震动,用来唿吸的。气管仿佛被异物堵住了一般,带着灼烧的剧痛,脑子极度缺氧,开始迟钝,变得缓慢,发蒙。 不行!! 绝对不可以!! 体内的灵丹在他没有直接意念的驱动下开始飞速旋转,一股磅礴而又强大的灵力从灵丹中迸发,来到了他身旁的盏月剑身上。 裹挟着宋庭怒气的盏月直接从地上拔地而起,唿啸着飞向温颂川,蓝绿色的灵力围绕在盏月的周围,原本还算明亮的锻造楼忽然一剎那,仿佛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锻造楼内的时间流速仿佛进入了一个暂停的状态,宋庭死死抓住鞭子的尖部,眼里盛满了恐惧。 温颂川还停留在抓住须弥的柄部,微微蹙眉,似乎在想着怎么逃脱这个困境。 在黑夜的笼罩之下,弩箭的射程速度慢到几乎是静止的状态,而盏月高悬于空,背后散发出白色的莹莹光芒。 第73页 仿佛就真的如同晴朗夜晚的那一轮满月一般,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流光闪烁。照在温颂川的身上就像是世间最好的绸缎,把他团团包裹住,铸成了最坚固的防护。 而除了温颂川以外的,比如那些箭弩,一接触到了清润的月光,下一刻,就化成了齑粉,消散在空中。 就连墙上的弩箭口也没有放过,凡是接触到月光,皆是化为了灰烬。 周围没有了危险,月光亲亲柔柔地在温颂川的身旁,脸上绕了好几圈,蹭了又蹭,才恋恋不捨的回到盏月背后的那一轮满月中。 漆黑如墨的浓重夜色逐渐褪去,锻造楼恢復如往常明亮,宋庭和温颂川的流速也恢復了正常。 温颂川就感觉眼前一闪,原本步步紧逼的弩箭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墙体上的弩箭口也不见了踪影。 这真是奇怪,简直是太奇怪了。 温颂川一抬头,就发现一根熟悉的东西正在往下坠落。 他下意识用空余的那只手去接触那个东西,入手是冰凉陌生的触感。 但是剑身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这不是宋庭的本命法器嘛?他干嘛把法器都给扔下来了?不想要了,也不能这样子吧。 温颂川一手抓着须弥,一手抓着盏月,脚尖轻盈的往空中一点,身体在空中摺叠出一个最大的柔软弧度,借着力轻轻松松降落在二楼的栏杆处。 刚落到二楼,一股大力便把他扯了过去,上上下下开始检查起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温颂川抬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宋庭掩饰不住的焦急样子。 他现在是连自己的本命法器都顾不得了,赶紧先撸起温颂川的袖子,看看有没有哪里蹭到刮到。 因为温颂川身上的道袍是月白色的,虽然是洗的有些发白卷边了,但是整体还是偏浅淡色的。 所以如果受了伤,是一定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 但是手臂这种被宽大的袖子遮住的地方,也是最容易隐藏痕迹的。 宋庭才开始撸温颂川的袖子,怕他隐瞒自己的伤情。 温颂川挣开宋庭的手,一脸的莫名其妙:「你都把本命法器丢下来保护我了,我怎么可能会受伤呢?倒是你,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丢。若不是我在下面接住,你的盏月可能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说罢,用力一把把盏月剑塞到宋庭的怀里。 宋庭看着温颂川此时生龙活虎,面色红润的模样,属实不像是受了伤,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样子,激烈的心跳开始变得平稳,悬着的心慢慢放回了肚子里:「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贸然行动呢?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温颂川正在探着头往下看,正在观察着锻造楼的毁坏程度,闻言转过头:「我肯定是心里有数才会这么做,况且跟你商量了,你肯定也不会同意,那还商量什么?」 宋庭抓着盏月的手缓缓收紧,想起刚才千钧一髮的场景就开始后怕,但是现在看到温颂川一脸满不在乎的「都是小事啊」的模样,心里那一股无处发泄的无名之火就爆发了出来。 「你都会否决我刚才以身试险的危险行为,那你怎么不换位思考一下,我也会为你担心啊。」 宋庭的音量大了不止一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把温颂川吓了一跳:「你干嘛这么生气啊?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现在是好好的,万一出了一点差池,你就被射了一个对穿,你知道吗?!」 这略微带有质问性的语气,让温颂川眯了眯眼。他居然在这种语气当中找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感觉,脱口而出的话让他都随之一怔:「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这认错速度之快,让宋庭接下来想发火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好,我只是希望让你明白我们现在是盟友一体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你出了什么差池,那我的心情也会同你当初否定我想法的心情是一样的。」 余光瞟到宋庭煞白的脸色,还有手掌心中因为力气过大而勒出的红痕,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温颂川难得觉得良心有愧,开始对自我进行了一番谴责。 这行为确实是不地道了。 宋庭看着温颂川皱着脸,开始沉思,似乎真的在开始自我谴责了,赶紧干巴巴摆摆手:「行了,我就是……其实我也……没想说那么重的话,只是想你之后做决定都同我商量一下,我们赶紧往上爬吧,带你去找创世镜!」 心里只愧疚了一小会,接着开始思考往上爬的温颂川:啊?这哥又在想啥呢? 第39章 两人继续寻找着办法向上爬去。 只不过两个人的心思各异。 温颂川低垂着头,心里仔仔细细地想着,锻造楼第一层就如此地艰险,上面还有好几层楼,之后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若是锻造楼单独拎出来都没有那么麻烦,主要是他们想保证这栋楼的完整性。 若是修为全开,直接一路杀上去,那是最简便的,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可以拿到创世镜。 但是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见到这栋楼瞬间被碾成齑粉,连一点渣渣都不会带剩的。 那么他们就是有意图谋害器宗,使其断了根基了。 所以这动静不能声张,要悄悄的。 低下头思考了几个弯儿之后,温颂川还是压下了蛮力上去的想法,开始耐心一寸寸摸索如何往上走的方法。 第74页 而宋庭则是止不住打量着温颂川,看着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低着头,像是在自责一般。 能把自家宗门弟子骂哭的宋宗主罕见开始自我反省。 我是不是刚刚说的话实在是太重了? 他现在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宋庭表情纠结,开始想怎么斟酌语气给温颂川道歉。 临走出门的时候,程青阳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惹温颂川不高兴,还要为之前的事情给他道歉。 结果现在歉没道成,反倒还罪加一等了。 两人就这样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在二楼东摸西摸,试图寻找能够上去的方法。 而在锻造楼的顶楼,也是跟一楼差不多的木质圆柱型建筑,只不过面积比一楼要小很多。 这里的布局跟一楼很不一样。 作为锻造楼轻易上不来的第九层,这里有许多从底延伸到顶的木质柜子,这些木质柜子被分为大大小小不等的格子。 里面装的全部都是器宗建立宗门有史以来,锻造出的最出名的法器。 这些法器在柜子里散发出了颜色各异的鎏光,淡淡的灵力颜色覆盖在上面,为它们附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这些灵力一是为了维持他们作为法器的原有活性,二就是保护它们不会被破坏。 所以至今为止这些法器都被器宗保护的很好。 此时有两个身穿黑袍的人站在这些法器面前,看着袍子的颜色和质地,赫然就是万极殿的人。 「主教,属下在这里看了一圈,好像没有找到创世镜,兴许是他们藏在了哪里……」副教恭恭敬敬的蹲在主教身边。 主教在面具下的脸没有动静,可是声音却能听出不屑:「呵,他们还能把创世镜藏在哪里?左右不过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你还找不到。」 说罢,抬起手,朝虚空一捏。 下一秒,这些法器覆盖在身上的灵力膜应声而碎,主教的手中飘出许多条黑色的丝带,就像摇曳在深海中的水蔓,飘零着自己的枝条。 这些黑色的丝带从他的手中蔓延开来,铺满一整个大厅。一些黑色的丝带灵活的钻进了木质的地板下,柜子后。 另外一些黑色的丝带裹着煞气,一圈一圈的缠绕住柜子上放着的那些法器。 黑丝带不断收紧,一些法器发出「嗡嗡」的悲鸣,像是已经在求饶。 可主教丝毫没有理会那些声音,黑丝带继续收紧缠绕,「咔嚓」,一些法器相继出现裂纹,仿佛下一秒坚持不住就会碎成碎片。 一束柔和的白色光芒出现在一个不起眼法器的背后,这束光芒不大,但是足以引人注意。 「若是早这样出现,它们就不必受这皮肉之苦了。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主教见到那束光芒,冷哼一声。 副教眼睁睁看完全程,眼里对主教的狂热丝毫不减半分,蹭着过去拉住主教的衣角:「主教大人真是厉害,区区一招就让创世镜主动出现,您伟大的智慧真是无人能及!」 主教眯了眯眼,愉悦地笑出了声:「看看你,把它藏的这么好,还是被我给找了出来。你永远棋差我一招。」 主教的笑声迴荡在大厅内,表面惨白却笑着的面具更加渗人。 副教忍不住低下头去,眼里的狂热都因为恐惧退却不少,不敢抬头看。 主教踱步过去,捏碎了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看起来样子特别老旧的黄铜镜。 这黄铜镜的周围是镂空雕花的,里面中心的部分甚至模煳得只能照出一个人影。 但是这并不妨碍主教对它的使用。 「创世镜……?」主教捏着它的边角,用力摇了摇:「你怎么用?快告诉我。」 黄铜镜没有任何反应,还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听说你能解答世间一切疑惑,我现在想问,如何能得到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力量,让我永远长生不死?」 黄铜镜依旧没有反应。 主教一只手握着它,另外一只手在他的背面拍了拍:「我问,如何能得到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力量,让我永远长生不死!!」 黄铜镜还是没有显现出任何能够给他答案的方法,甚至身上的光芒都因为他的用力拍打而消散了许多。 「哐当」一声,这个黄铜镜被主教狠狠砸在地上。 镜子碎成了不规则的几块碎片,坚固的镜子边都给锤弯了角。 飞溅的镜子碎片把副教的脸庞划出了一块很大的血痕,温热的血迹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副教此时匍匐在地上,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也不敢去擦拭脸上的血迹。 「这么会玩障眼法,我就让你玩个够!」主教咬着牙,怒极反笑。 他张开自己的臂膀,黑色袍子像一块铺开的帘子,漆黑如墨的灵力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一整个大厅都陷入了混沌。 大厅充满了之后,这些黑色的混沌雾气从窗口俯冲而下,包裹住整个锻造楼。 锻造楼开始摇晃,木质的墙体开始一寸寸的断裂,再过不久它就会齐齐根断,然后塌陷。 这里的法器就会被他全部碾碎。 突然,主教眼神锐利地望向旁边一个充满裂痕的陶壶。 这陶壶放在这些造型各异的法器里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用黄泥烧制的,外观稍微比较好看一点的陶壶罢了。 可能是那种扔在街角,都很少有人会去看一眼的造型。 第75页 主教靠近,一把抓住它,嘴角咧开了笑,喃喃着:「你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好好掩饰自己的话,你就可以陪你这些众多的法器一起去死就好了啊。」 他的手慢慢收紧,这陶壶开始颤抖,然后变幻出刚才主教找到的那一个黄铜镜的形状。 刚刚只不过是创世镜的障眼法,这才是它的真正本身。 「你说他把你藏在这里的时候,他会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找到你?」主教把创世镜放在自己的脸颊一侧,似乎是在倾听它会说些什么话。 「可惜,可惜,他费尽心机把你藏到了这里,还是被我给找到了。」主教拿起这个黄铜镜,「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如何让我得到这至高无上的力量,让我能够永远长生不死?!」 话音一落,黄铜镜的镜面附上一层土黄色的流光,这流光里似乎还蕴含着些许细闪,在漆黑的混沌雾气里格外闪耀。 等流光散去,黄铜镜面上显现出了几个字。 主教把它拿近了,凑近一看。 【至高无上之力,自需遵从本心。】 【所谓长生之法,无非痴人说梦。】 短短几个字,却把主教定在了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 创世镜是神器,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镜子的功效。 创世镜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难道这就是创世镜给他的答案吗? 主教目次欲裂,把镜子一把甩下,双手抱住自己干如枯草的头髮,似乎不敢相信地道:「我不相信,你这绝对是骗我的!!他是不是在你的镜面上动了手脚?想以此来蒙蔽我?」 他似乎觉得这个思路是对的:「没错,肯定是这样。我的方法我试过,依靠这个方法,我绝对能够长生不老!!!」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创世镜?吹的这么玄乎,不过是一面说谎话的普通镜子罢了!!」 他跌跌撞撞的想走下楼,却因为脚使不上力气而跌坐在地:「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不相信!」 副教看着主教这一副样子,也慌了心神。他从未见到过如此无所不能的主教大人会展现出这样脆弱的模样。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被扔在地上的创世镜正在缓慢运行着自己的力量。 一根乳白色的丝线正在牵引着它,若是细细观看,这一根乳白色的丝线连接的,正是锻造楼一楼,盏月剑施展过满月痕迹中提取出来的。 创世镜不停的汲取这一股力量,等到能量积蓄足够之时,勐然爆发出一股上古神器的威压。 土黄色的灵力以锻造楼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直到笼罩住整个器宗。 所有被笼罩在里面的人,都在接触到这一股灵力的那一刻,陷入了昏睡。 淡淡的乳白色雾气笼罩在器宗之内,这雾气越来越大,逐渐变得粘稠。 直到最后,器宗一整个宗门,都在重华城内消失不见。 第40章 「什么??!!」 无极宗内,程青阳错手不及,打翻了一个放在手边的水果盘子。 瓷器落地的声音清脆,惊得无极宗弟子们都缩着脖子,装鹌鹑样。 大长老为人和善,每天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他们还从未见过大长老发这么大的脾气。 「器宗这么大一个宗门,怎么好端端的就消失不见了?!」程青阳围着房间走了好几圈,脸上是也是不住的焦躁:「真的是凭空消失的吗?一点异常都未曾出现过?」 那名过来汇报情况的弟子躬下身:「是的,大长老。据重华城内的百姓所说,就是一剎那间突然消失的。」 程青阳重新坐下,握住手边的杯子,扶额嘆息:「可恶,怎么就出现了这般变故?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答应前宗主出去云游的要求。就该把他留下来的!」 在宋庭走后不久,逍遥散人觉得在无极宗内太过于无聊和寂寞,所以背着自己的包袱,留下一封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程青阳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抬手抹了一把脸:「这样,我们去回阳宗,温颂川长老不是也一样陷进去了吗?我们去找岳宗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程青阳撑起身体,重重嘆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带着弟子们去往回阳宗的方向。 此时的器宗之内,白色大雾瀰漫,浓稠到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练武场上,除了看台上那些宗主们,底下看比赛的许多弟子昏迷在地,一动不动。 白栀在大雾瀰漫过来的那一刻,就首先吞服了丹药。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大雾是不是一场毒雾,还是早点预防着比较好。 余下的各位宗主各显神通,都拿出了自家的法宝来保护自己。 可是那股雾气还是穿透了各种法器,慢慢缠绕上了他们的身体。 浓厚的雾气被吸入身体,这雾气虽然没有味道,但是透过气管,还是让他们觉得有一种气息阻隔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空气太粘稠,甚至有一些吸不进去。 没过多一会,里面徐阳和张江的修为最低,他们先感觉到自己头有点开始犯懵,接着大脑的运转也开始迟缓。 到后来目及之处有许多网状的东西,里面还有闪着光的小星星。 这应该是出现幻觉了。 再到后来,他们就感觉到睏倦,像是奋战了十天十夜没有合过眼那般,接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76页 这些宗主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抵抗的时间不过多了一点,接着就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冰冷的看台上。 自此,器宗内所有有生命,有自主意识的生物体,全部被创世镜拖到了它所缔造的幻境之内。 嘶,好痛!!!! 温颂川捂着自己的额头挣扎着起来,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就是,我是谁?这是在哪儿? 喔,他是回阳宗清远峰座下的五师弟,昨日因为被其他峰的师兄弟们拉着灌酒,结果被戒律堂的人发现了,差点被打了一顿,还好大师兄将他救了下来,带回了清远峰。 这头疼是酒劲儿还没过呢。 记忆迅速回笼,他终于还是没有到失忆的地步。 他甩了甩头,坐起身,虽然脑子还是有一点迟缓,可好歹是能坐起来了。 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在清远峰的那一座小竹屋。 所有的摆件都跟他之前的记忆别无二致,很好,没什么差别。 昨日戒律堂的那些长老们凶得温颂川都差点以为他会被打包赶出去了。 还好大师兄去得及时,才免一顿他的皮肉之苦。 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恢復平静,温颂川站起身,穿戴好了衣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发,打开门走了出去。 今日是一个好天气,万里无云,惠风和畅。 后面的竹林因为微风浮动过,沙沙的响,阳光顺着叶的缝隙照耀下来,在地面上浮动点点碎金。 看着这么好的天气,温颂川的嘴角都不自觉挂起了笑意。 「师弟,师弟,你终于醒啦?」一旁的草丛之中突然窜出来了一个人影,贸然出声,声音还不小,把温颂川给吓了一大跳。 待温颂川看清楚到底是谁之后,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掩饰不住:「三师兄,今日不是师叔考教咱们功课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温颂川的三师兄,叶连溪。 叶连溪吐了吐舌头,对着温颂川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今日我专门翘课跑了出来,想看看你有事没有。你可不知道,昨天戒律堂那几个长老,可是把我吓得够呛。他们那个黑脸拉的老长了,跟抹了黑炭似的。」 叶连溪边说边比划,唾沫星子四溅:「我一看形势不对,赶忙去找咱们大师兄。大师兄平日虽然对咱们凶了一点,可这种事真是毫不含煳,直接遇见过去,把你从戒律堂长老手下救了下来!」 末了还啐了一口:「浪川峰那几个弟子也忒不是东西了,居然敢威逼利诱找你喝酒?你等着小师弟,待你师兄有空之后,非要把他们教训的屁滚尿流不可!让他们看看谁才是回阳宗的的小霸王!」 听到这话,温颂川心里暖洋洋的。 他最开始进入回阳宗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个子又小又没力气,所以经常有其他弟子在他师兄师姐不在的时候专门过来欺负他。 他那时候怯懦不敢说,只敢一个人偷偷在被子里抹眼泪哭。 当时还是三师兄最先发现他的异样,带着他玩儿的时候,一撸他的袖子,发现上面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这一下子可就把小小的叶连溪惹火了,带着他连夜把那些弟子揍的满地找牙,连声求饶之后才回来。 别看三师兄大大咧咧的性格,实际上心思可细腻了。 看着叶连溪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温颂川笑得不行:「我早就看他们几个不爽了!师兄可千万记得下次要带我打回去才行!」 两人就在此处做了一番约定,非得把那些人教训一顿不可! 温颂川把叶连溪拉进屋子里坐下,让叶连溪好好先喝口水再说。 刚刚口若悬河讲了这么久,可不是得渴了嘛。 看着叶连溪咕噜咕噜跟大水牛一样喝,温颂川突然想起什么来,左右看了又看:「大师兄呢?二师姐呢?三师姐呢?他们去哪儿了?」 「大师兄今日去轮值去了,二师姐下山去了,至于三师妹,去师叔那里考教功课去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呢。」叶连溪抹了一把嘴上的水,往外面望了望:「今日天气这么好,要不然我们出去玩儿吧?」 不等温颂川答应,叶连溪拉着他就往外面跑:「我之前在后山发现了一块好地方,你可一定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被叶连溪拉着跑,耳边全是唿啸而过的风声,温颂川心里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也开始落下来了。 不知道为何,他在这一次醒来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被什么东西压的喘不过气。 不过不等他细细想来,叶连溪已经拉着温颂川到处捣蛋。 比如去灵兽园拔掉青鸾的毛,做成一个漂亮的头冠,或者是去长老的屋子里把上好的茶饼拿来全部煮糖水喝。 诸如此类的捣蛋事件数不胜数。 温颂川每次看着叶连溪做的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看得他都心惊肉跳。不过成功之后也是他笑的最为畅快。 看着温颂川爽朗的笑容,终于不是脸上挤出来的那种,而是发自内心,叶连溪也偷偷舒展了眉眼。 等到日落西山之时,他们才重新回到清远峰。 这时候大师兄何靖,二师姐楼秋和三师姐檀黎都已经回到了清远峰,正聚在院子里说着小话。 「喂喂喂!你们在说什么呢?」看着他们几个围成一团,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叶连溪拉着温颂川硬是挤了进去:「你们别是在说我俩坏话吧?」 第77页 「滚,你多大面子?我们要说你坏话。」二师姐楼秋就是一个火爆的脾气,直接挤开了叶连溪,拉着温颂川坐在院子内的小椅子上:「我们只是在说某些人吶,考教不去,之后师叔保不齐就会找来喽~」 叶连溪直接被楼秋挤了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摔个狗啃泥,他爬起来,表情扭曲,还想再说些什么,楼秋已经达到了他的话语,看着温颂川喜欢得不得了:「哎哟我的小师弟~可长得真俊吶,好几日没见到你,我都想的不行。」 接着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看看我给你带什么礼物啦?嘿嘿嘿,是你之前一直想吃的那家小糖果子。这次我下山一趟专门替你买到,快尝尝喜不喜欢?」 温颂川看着叶连溪被何靖打得呲牙咧嘴,哭嚎着再也不逃课了,面前是裹着白芝麻的小糖果子,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突然有些泛酸。 「好,谢谢师姐。」他拿起一个,放进嘴里。 甜腻又熟悉的味道从嘴里炸开,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的一下就掉了出来。 第41章 「哎哟!这是怎么了?」楼秋万万没想到,自己买东西还买出祸事来了,她僵直着身子,在原地不敢动弹。 檀黎连忙手忙脚乱掏出身上精緻的手帕给温颂川擦眼泪。 这动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连何靖手上用来打叶连溪的竹条都掉在了地上。 叶连溪更是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蹭到温颂川身边:「小师弟,是不是那群人你受欺负了?那些人不过是仗着咱们四个不在罢了,等明日,不,若是你觉得不解气,今晚也行,咱们五个把他们套麻袋打上一顿!」 叶连溪所说的那群人,就是浪川峰那群欺软怕硬的小恶棍。 他们早就看温颂川不顺眼了,趁着清远峰四个弟子都各有各的事情,把温颂川单独拉出来喝酒,实则是灌酒,还让戒律堂的长老们过来把温颂川抓走。 罪名就是藐视门规,行事放荡。 这也是第一次,温颂川进入师门之后,被单独提熘到戒律堂,面对这么多拉着老脸的长老,能不害怕吗? 温颂川因为幻境的缘故,记忆已经回到了刚刚进入宗门的时候,那时候的他还不是令人胆寒的护宗长老,只是一个胆怯的半大小子。 温颂川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没有,我不是因为他们。我只是觉得师兄师姐们对我太好了。」 他这也没有说假话。那几个弟子灌他酒,长老把他叫去戒律堂责罚,他也没有那么害怕。 等到大家都上来嘘寒问暖的时候,他反倒是心里难受得紧。 就像是一个人摔倒在地上,虽然身体疼,但是拍拍灰尘也能继续坚持着走。如果现在出现一个他很在乎的人上来关心,问他疼不疼,那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委屈会被放大无数倍。 这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卸下防备,露出心里脆弱的一面。 温颂川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不好意思,他赶紧站起身来,把围在自己周围的师兄师姐给推了出去:「师兄师姐也累了,趁这个机会好好去休息吧,就别再管我了。」 几个人被推出他的小院子,叶连溪一边被推还一边回头看,脸上充满了不信任:「真的没事吗?还是帮你去把他们都打一顿?」 温颂川捂着脸,连忙摆手:我真的没事的。明天早上还要早点起练功法呢,大家快回去休息!」 楼秋跟着走出门:「那好,我们就先回去了,但是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千万不要忍着,我们帮你报仇!」 这话得到了四个人的一致贊同,何靖和檀黎两个不太说话的人都在点头。 昏黄的光亮之下,几个人背对着温颂川,离开了他的小院子,越走越远,背影也在黑暗当中逐渐模煳。 温颂川站在自己的院门之前,眼底一片惆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心里如此难受,看到师兄师姐离开的背影。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 仿佛他们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原地,自己再也找不到。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脑子里一旦出现了这个想法,首先回想起的居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所以他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再细细想来,脑子里骤然出现了尖锐的疼痛,那种痛感像是一个锥子戳进脑子里,用力搅拌,脑浆和血液都混合在了一起。 因为这种陌生又尖锐的感觉,温颂川今晚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面鸡就开始叫了起来。 温颂川本来睡得正香,但这个鸡实在太过于吵闹,直接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温颂川不厌其扰,刚刚打了个哈欠,准备出去修理修理那只鸡,让他知道早上谁才是主人,木门就被敲响。 「请进。」温颂川还没睡醒,但是这么早来找他的一般不是长辈,若是各位长老师叔宗主来找他的话,会请弟子来通传。 所以大概率是他的师兄师姐们。 果不其然,开门的是叶连溪。 叶连溪推开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的床边,脸上尽是焦急之色:「你怎么还在这儿睡着?时间都快到了,你居然还没洗漱?」 温颂川:……? 他的表情尽是疑惑:「……我现在该去哪儿?」 叶连溪一脸震惊,看着温颂川,似乎觉得如此大的事情他居然都能忘记:「今日是你的及冠之日啊!各位长老师叔和宗主们在大殿上已经准备好了,结果你现在居然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第78页 饶是温颂川的接收能力强,现在也接受不了了:「……今日是我的及冠之日?」 他不是才入宗门不久,昨天才被人欺负吗? 及冠至少要等到十年之后了吧? 「啧,现在没时间跟你细说了,你赶快梳洗,我去叫檀黎来给你拿新衣服!」叶连溪又飞一般地跑了出去,留下独自一人懵逼的温颂川。 今日是我的及冠之日吗? 温颂川挠了挠头,依稀记起来昨日师兄师姐们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今日要早早起床。 好像今日确实是他的及冠之日,那昨日的事情,难道是昨天晚上的梦吗? 外面已经锣鼓喧天,许多说话的声音也已经渐渐逼近。 没有时间再过多犹豫,温颂川立马起床洗漱好,正好这时候檀黎也推门进来:「小师弟,你快试试看我给你做的这件衣服合不合身?昨天晚上我还改了好久。」 一件苍青色的衣服被檀黎端了进来,她抖开这件衣服,这件衣服看得出是一针一线手工缝制,密密的针脚足以间的缝制者对这件衣服有多上心,边缘还勾勒出一圈金线,看起来清润中带着华贵。 温颂川在屋子里把衣服换上,出门看见自己四个师兄师姐都在外面。 他一出来便收穫一片哇声。 「小师弟,你穿这件衣服真是太好看了!简直跟神仙也差不多了!」这是叶连溪。 「你在说些什么?小师弟明明比神仙还要漂亮!不愧是我一手带大的,完全符合我的审美!」这是楼秋,她斜睨了叶连溪一眼,表示了自己的不贊同。 「小师弟,很适合你。」这是檀黎。 「嗯,不错!」这是何靖。 现在的温颂川才叫一个意气风发少年郎,青丝如绸缎般,用一根髮带束在后面,明眸皓齿,乌髮红唇,眉间最显眼的一颗硃砂痣,更是显得出尘。 这真真是漂亮到不知道该怎么说。 几人紧赶慢赶来到浪川峰主峰的大殿之上,这时候刚刚到吉时。 那几位长老和师叔们已经皱着眉头,明显心情不是特别好。 今日明明是这么重要的及冠礼,居然还敢踩点到? 看来平时清远峰还是太过于松散了。 他们想要说什么,几乎是脱口欲出,但是被旁边的人用手肘怼了怼,也就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毕竟今日是及冠礼,不好动气。 回阳宗最德高望重的便是宗主了,但是平日宗主事务繁忙,不会轻易给一般人加冠。普通的弟子和内门弟子也不会有这么盛大的及冠礼。嫡系关门弟子会有自己的师尊加冠。 但是因为清远峰比较特殊,他们的师尊在回阳宗一次生死存亡的战役之中战死沙场。 回阳宗宗主为了感念这位长老,承担起抚育他的弟子成长的责任。 所以清远峰才会独树一帜而免于受到很多责罚。 沉闷而古朴的钟声被敲响,所有还在谈论着这件事的弟子们都全部噤声。 典礼开始。 温颂川重新退回浪川峰大殿阶梯的最尾部,从宽阔的行路阶一路走到阶梯下,然后一步一步往上爬。 回阳宗宗主就站在大殿前面,垂眼看着这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弟子。 温颂川在底下所有人的注目之中,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到宗主的面前。 他低下头,跪拜行礼。 整个宽阔的地方,无一人敢言,全部抬头看向他。 回阳宗宗主从旁边一位弟子的托盘中拿起一个缁布冠,给温颂川戴上。 就是代表他从此拥有治人之权。 温颂川匍匐一拜。 回阳宗宗主取下缁布冠,从另一位弟子的托盘中拿起皮弁冠,给温颂川戴上。 表示他从此拥有可以上战场的权利。 温颂川再一拜。 回阳宗宗主取下皮弁冠,从最后一个托盘中拿起加爵弁冠,给温颂川戴上。 温颂川深深一拜。 沉重的钟声再次被敲响,这就证明及冠礼,已经成了一大半了。 最后一个步骤就是找德高望重的主宾,为他取字。 这件事情其实应该由回阳宗的大长老来做。大长老修为高,还是戒律堂的主要长老,无论怎么看,是最适合不过的。 而大长老也轻咳几声,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准备出列,开始给温颂川取字。 这本来是一个必要的步骤,但温颂川皱了皱眉,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就像是自己的脚,穿进了一个比自己脚要小的鞋码里,夹着可太难受了。 他的字,好像不应该在这里被取。 他的字绝对不应该是在这里被取!! 于是温颂川福至心灵,几乎是没有过脑子,直接站了起来把自己最直接的想法说了出来:「宗主,各位长老,取字这个步骤,我能找其他人吗?」 大长老迈出去的步子一个趔趄。 其他听到的长老和师叔们都瞪大了眼睛,更有甚者一不小心拔下来自己好几根白鬍子。 温颂川的几个师兄师姐们也都惊呆了。 ……? 他准备去找谁啊? 第42章 那位德高望重的大长老被气得脸青,手指指着温颂川,止不住地颤抖:「你!!」 底下许多弟子也被震惊得一片譁然。平常的内门弟子都不一定可以有一个及冠礼。况且这位德高望重的大长老也是真的德高望重,回阳宗宗主和温颂川师尊的字也都是这个大长老取的。 第79页 在回阳宗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凡是在及冠礼被长老取字的,说明都是受到重视的人。 这样的人,可以一争宗主之位。 这可是别人做梦都梦不到的殊荣!温颂川就这么把他给拒绝了?! 不仅是底下众多弟子,就是在上面的那些长老师叔和温颂川的四个师兄师姐,也不能理解温颂川这样的做法。 但是和其他长老们不同的是,温颂川的四个师兄师姐们选择无偿相信他们的小师弟。 他绝对不是肆意妄为之人,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而他们,选择尊重小师弟的想法。 大长老唿吸起伏了一会,脸气得涨红,似乎气极的模样。 叶连溪他们四个怕大长老直接一巴掌唿温颂川的脑门上,连忙上前拉开了大长老,顺便对宗主使眼色。 回阳宗宗主轻咳两声,让随侍弟子下去宣布礼成。 既然温颂川想让别人去取,那就随了他的意。 不然在及冠礼上闹得难看也不太好。 古朴的大钟再一次被敲响三声,空灵又庄严的钟声迴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温颂川的及冠礼,就到此结束了。 大长老看了温颂川一眼,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气唿唿地走开了。 温颂川见大长老走开之后,轻轻舒了一口气,肩膀都随之轻轻一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刚刚大长老那怒目圆睁的样子,一个巴掌抵他两个头大。要是真是一个巴掌扇过来,他指不定就要被扇死。 他的其他师兄师姐也舒了一口气。他们怕大长老把他们小师弟扇死。 等到礼成之后,在下面一列一列站好的弟子们都纷纷散去,各位稍微年长一点的长辈和长老们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何靖才开口问道:「所以你到底想找谁取字?」 他们永远先关心的是小师弟的字有没有人来取,而不是因为小师弟的肆意妄为丢失掉竞争宗主的位置。 温颂川点点头:「嗯,有的。」 听到这句话,师兄师姐们都放下心来:「有人就好,那你就自己安排吧。」 他们不会干涉温颂川的决定。 人群渐渐散开,温颂川运起灵力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刚刚在屋子里坐定,他就感觉自己一阵头晕。 等到他再次清醒的时候,意识开始游离在体外,他感觉他飘到了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下面忙忙碌碌。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温颂川低下头,看着自己变得透明的身体,没等他细想,他就看见自己的身体从床边的椅子移动到梳洗台的椅子上。 散落的头髮被他抓在手里一缕一缕地梳顺,柔软得像是上好的绸缎。 然后他把头髮挽起,束上了一个成色很好,晶莹剔透的玉冠。 他要去哪里?温颂川现在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他的□□经歷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那我该去找谁取我的字呢?除了师兄师姐,我还认识谁吗? 温颂川带着这个疑惑,看着自己的□□梳洗好了之后,打开门。 外面的楼秋正在跟叶连溪打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楼秋把叶连溪按着单方面殴打。 叶连溪毫无反抗之力,抱头鼠窜:「师姐!!师姐!!咱们打个商量,你轻点行不?!我屁股快被打肿了!」 随后传来楼秋的怒骂声:「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玩,看看自己的功法,懈怠多久了?!若是你一直这样,只怕是要彻底荒废了!」 何靖立在一旁,转着指尖的小刀削竹枝条,把一根带着叶子的竹条削得干干净净。 坐在凳子上的檀黎正在拿着许多楼秋从山下带回来的丝线来绣衣服。 温颂川走到他们面前站定,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我出去一趟。」 所有人都停下手里都动作,抬起眼,看着他。 」小师弟去哪儿啊?」叶连溪首先窜了出来,站到温颂川身边。 「需要我们陪着去吗?」楼秋一把薅住叶连溪的头髮,把他扯得一个趔趄,自己代替了他的位置站到温颂川的身边。 温颂川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叶连溪摸着自己刚刚被楼秋扯住的头皮,扭曲了面容,抽了几口冷气:「好,那你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然后转过身,继续跟楼秋「斗智斗勇」,然后被按在地上摩擦。 檀黎和何靖面色如常,跟没看到一般,一个继续削枝条,一个继续缝衣服。 温颂川做完这些之后,就一蹦一跳地转身往山门跑去,连发尾尖都开始甩出跳跃的弧度。 他很开心吗? 他要去见谁? 温颂川的灵体漂浮在空中,带着满心疑惑,跟随着温颂川一起出了山门。 温颂川连下山都是哼着小曲儿,路过的摊位都东望望西看看,眼角和眉梢都带着笑意。 很快他就知道温颂川要去哪里了。 这条路他很熟悉。 这是去无极宗的路。 果然他如温颂川预料的那般,这里绕那里绕,在曦和城的大街小巷逛了一圈之后,走上了无极宗的山门。 守卫着无极宗的弟子见到来人,纷纷亮出了武器:「你是何人?来此处有何要事?」 温颂川就见着他的肉身提着大包小包自己很喜欢的东西,对他们说:「我要找我阿哥。」 第80页 那些弟子都摸不着头脑:「你阿哥是谁?」 对啊,我什么时候有阿哥了? 温颂川如是想着,然后向下望去。 那个提着东西的温颂川努力抬起手,跟他们比划:「我阿哥大概这么高,有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然后这里配着一把剑,可威风了!」 两个守门的弟子对视了一眼,皆是摇头:「不好意思,我们没有看见你阿哥,无极宗内不能擅闯,劳烦你回去。」 被拒绝了,温颂川也没生气,还在坚持比划:「你们就让我进去见见我阿哥吧,我阿哥肯定在这里。」 那几个弟子还是摇摇头,拔出自己的佩剑,把温颂川拦在外面:「不好意思,这里是不可以进的。」 温颂川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是……」 「没有可是,你快走吧。」 几个弟子推搡着温颂川,想把他推出去。 正好几个带队的弟子从山门走进来:「外出狩猎的队伍回来了,赶紧让开。」 那几个守着山门的弟子听见这话,纷纷行礼,让出一条路来:「师兄。」 为首那个人长得凶神恶煞,横眉冷对。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俊俏小郎君。 他们认识,这位俊俏小郎君是几年之前宗主捡回来的一个,叫宋庭。他的天赋特别高,仅仅几年之内就爬到了嫡系关门弟子之首,本来爬得过快,很容易尘言四起,但轻视他的的人无不成为手下败将,到现在,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温颂川差点被这些手下不知轻重的弟子推到地上,他连忙稳住自己自己手上提的东西,特地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没有漏出来,才鼓起小脸,准备跟那些守门的弟子们好好说道说道。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宋庭。 「阿哥阿哥!!!我在这里!!」见到宋庭,温颂川简直高兴得差点口齿不清,手舞足蹈地向他招手。 半空中变成了灵体的温颂川嘴巴张大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哈?什么? 这个奇怪的阿哥,居然是宋庭??? 宋庭在队伍里,听见这个声音之后,朝这里望了一眼,然后顿住了神色:「你怎么在这里?」 接着脱离队伍,赶紧走了过来,接下了温颂川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你怎么过来了?走得热不热?下次你来找我直接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温颂川擦了擦汗,但是眼睛亮晶晶的,闪耀着光芒:「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我来找阿哥。」 宋庭接下了温颂川的东西,让他先跟着自己进去:「你进我的院子里休息一会儿吧,我先给你倒点水,你慢慢说。」 温颂川就跟宋庭的小尾巴似的,屁颠儿屁颠儿的就跟着他走去。 留温颂川的灵体在原地,被精神攻击硬控十秒。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不应该呀。 他真是走到跟前儿都没看出来。 把自己的头髮揉成了鸡窝之后,她决定跟上他们去看一看。 灵体飞速掠过其他的弟子,径直飞向了宋庭的院子。 温颂川坐下,就开始打量宋庭的房间布置:「阿哥,你在这里开心吗?」 宋庭帮温颂川接水的手一顿,转过身看着温颂川,笑了一下:「开心的,你呢?」 温颂川小口喝着他接的水,止不住的点头:「我的师兄师姐对我可好了,他们可护着我。」 宋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就好,那我就不用再担心你了。」 两人相顾,然后温颂川的灵体就听见他的□□说了一句:「阿哥,今天是我的及冠礼,现在还没有结束,你能帮我取字吗?」 ……? 第43章 漂浮在空中的温颂川愣在了原地。 他的字,为什么要宋庭来取? 而且为什么宋庭是他的阿哥?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在他的下方,宋庭垂下眼,掩下眼底的情绪,罕见地沉默了。 宋庭的这间屋子,说简陋也挺简陋的,整个屋子四处都是拿木板修修补补的痕迹,桌子椅子都有重新钉过的迹象。幔帐也是灰扑扑的,床板上的被子潮湿得发黄髮硬,角落也都是漫步的青苔。 一个屋子都散发着潮潮的泥土腥味, 谁能想到无极宗一个当世大宗,宋庭所为里面一个异军突起的佼佼者,以他的天赋和努力程度,就算不加入宗门,在之后肯定会在玄天境夺得一个席位,住的还是偏僻地方的这种屋子? 屋子里唯一完好的陶瓷杯给了温颂川,他的手指摩挲着有着裂纹的陶瓷小碗,可能这个小碗的裂痕有一个他没看见的小小缺口,手指一划,瞬间冒出了几颗血珠子。 尖锐细密的刺痛他微微皱眉,在温颂川没看到的地方,随手擦掉手上的血:「抱歉,这很重要,我……恐怕不能决定。」 温颂川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这时候的他还很稚嫩,正色起来也没有之后那般威风,最多吓吓现在的宋庭。 「阿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小,我的话不能作数?今日回阳宗全部长老弟子来参加我的及冠礼,宗主替我主持戴冠,回阳宗最古朴的钟为我敲响,德高望重的大长老给我取字。」 「可是我拒绝了。取字作为及冠礼的最后一项,它结束了,就是及冠礼结束了。及冠礼昭示着我成为了大人,有能力去狩猎,去竞争,也有能力可以保护你。」 第81页 「我想让你参与我今后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及冠,结道侣,包括我如果不幸在你之前离开。」 「现在我的及冠礼还没有结束,你愿意帮我取字吗?」 温颂川的眼睛清澈分明,他捧住宋庭的脸,把他想错开的脸强行掰回:「阿哥,你是我很珍惜的人。」 宋庭被温颂川连续的真诚话语砸得脑子发懵。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温颂川这么说。 全身奔涌的血脉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四肢都因为这种汹涌而下的情绪变得酸软无力。 宋庭低哑着嗓子,眼泪泛起潮湿。他把手放在温颂川的头顶上,避免他抬起头就能看到他的脸。 他现在的样子属实不能让温颂川看见。 如果这样都哭哭啼啼,那还怎么做保护温颂川的阿哥? 他声音柔和,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见:「希望你能如山川清流一般。字的话,就取温清吧。」 温颂川的脸上重新挂起笑意:「嗯!好,我记住了,温,清,这就是我的字。」 两人蜗居在这个小房子里絮絮叨叨了很久,温颂川把自己买的东西献宝似的堆在了他的面前:「你快尝尝,我觉得这个真的很好吃!」 凡是温颂川递过来的东西,宋庭都捻起来尝了尝,还特别捧场地说:「确实好吃。」 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晒得树叶都卷了边儿的太阳慢慢落了幕,一层漆黑的纱重新蒙上了所有的山川河流。 「看来你在那边过的很开心,那我就放心了。」宋庭站在门口,目送着温颂川背着自己的小包裹走在出山门的路上。 温颂川走了几步,勐然回头,看见宋庭挂着笑意朝他摆手。 他哒哒哒跑回去,一头栽进宋庭坚实的怀中,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把宋庭前襟都打湿了一片:「我捨不得你,阿哥,你就不能跟我一起走吗?」 宋庭的手掌抚过他的发顶,笑意中带着无奈,眼神里藏着对一个撒泼打滚孩子的宠溺:「我不能走,我也走不了。等你做了你们宗门最厉害的人,到时候我就可以跟你一起生活了,怎么样?」 温颂川在宋庭的胸膛蹭了蹭,顺便擦掉了自己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才抬起头:「真的吗?那如果我的修为变成了我们宗门里面修为最高的,你不是以后都可以跟我一起生活了?」 「嗯。」 「我们可以一起起床洗漱,然后做饭吃饭,然后养点灵兽,种点灵植。」 「嗯。」 「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我们认识的人那里去串门。」 「嗯。」 温颂川说一句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宋庭便答一句。两人就这么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直到天快要完全黑,各大宗门都要宵禁的时候,温颂川才一步三回头离开这里。 温颂川的灵体漂浮在空中,看着自己□□和宋庭相处的细节。 很明显这两人不仅是熟识的关系,而是特别的亲近。甚至「温颂川」还特别依赖他。 但是最细思恐极的细节是,自己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对这个人的任何细节,足以让自己这么全身心信任的细节。 自己最信任的只有对他最好的师兄师姐。 但是通过他们的对话看起来,宋庭对于「温颂川」来说,比他的师兄师姐更加重要。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他的记忆出了差错,还是这本身就是他所幻想的精神世界,是他自己构想出来保护自己的精神寄託?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能让他后背发寒。 如果是他的记忆本身出了差错,那到底是谁能够掌握一种篡改别人记忆的东西来掌控他的记忆? 如果是自己构想出来的精神寄託,那自己到底会在什么样的状况下,才会构想出来这样一个人来帮助他。 本来还在沉重思索,结果眼睛一瞟就看见这幅腻腻歪歪的劲。 温颂川:…… 温颂川:虽然感觉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但是顶着一模一样的脸,真的好有代入感。 等到自己的肉身走远之后,温颂川的灵体还留在原地。 他想看看宋庭到底会干什么。 宋庭就靠在门旁,看着他走得越来越远,直到背影消失在深深夜色之中。 站了良久,等到温颂川都有点犯困了,他才转身回去。 看到宋庭回到屋子里,温颂川精神随之一振,灵体穿透屋子来到了里面。 宋庭坐在狭小床铺的旁边,看着「温颂川」带来的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衣物就一一把他们收到柜子里,那些小零食用油纸包包好,摆在桌角边,一切整理得干干净净,才重新去打水,在屋后捡一些断枝的树木当柴火,水还没有完全烫的时候就沖洗沖洗身体,盖着潮润的被子入睡。 温颂川就这么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和简陋的房屋。他很想问宋庭,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住舒服一点的房子,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熄了灯的屋子里,只有月亮透进来的光线,宋庭的脸埋在被子里,看不清表情。 温颂川站在他的床边,借着月光描摹着他的眉眼。 外面的鸣蝉叫得刺耳,各类的飞虫攀爬在绿油油的枝叶上,在微风中轻轻颤抖。 温颂川看了一会,转过身去,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见宋庭出了声:「我想保护你的,所以我必须要留在这里。」 第82页 他在跟谁说话? 难道他看得见我? 不知道为何,温颂川的心漏了一拍,耳膜里都遗留那一声勐烈的「咚」。 他又折返回去,在宋庭的床边晃荡了许久,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宋庭毫无反应,因为困意他的眼睛正在慢慢合上。 这是困了。 那他看不见我。 那他刚刚是在说梦话吗? 他想保护「温颂川」,所以必须要留在这个宗门里面吗? 这个认知让温颂川心里有一点说不清的情绪,是嫉妒「温颂川」的酸涩?还是羡慕「温颂川」能有人保护的落寞?还是为了宋庭落入这般境遇的不值得? 那小傻子什么都不懂,自己这么委曲求全,就为了保护他,值得吗? 静默了些许,绵长的唿吸让温颂川已经知道宋庭睡着了,他伸出透明的手穿透了他的头。 温颂川瘪瘪嘴。 他明明是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还想看看他今天因为那个瓷碗手上划破的一道伤痕。 但是他现在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那小傻子是真的一点也没有注意,自家阿哥都受伤了,难道这都看不到吗? 他自我开导了一会,压下心里的烦躁。 做不了就做不了吧,反正看他现在这般的心境,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温颂川半透明的灵体甩袖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这时候宋庭睁开了眼睛,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坐了起来。 开口的瞬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原来,你的字叫温清。」 「原来,我们的记忆都被篡改过,这才是真实的记忆。」 这才是跟着温颂川一起进入幻境的宋庭,是拥有完整记忆的宋庭。 他坐起来,找了一点伤药和小纱布,把自己肉身手上的这个小口子给仔仔细细包好,然后重新睡到床上,盖好被子。 但是这一次,他的眉头没有再紧紧皱起,而是舒展开来,表情看起来十分放松。 第44章 温颂川下一刻出现在无极宗的山门口,往山下走去。 月明星稀,不知名的鸟站在树梢上抖了抖自己漆黑的羽毛,叫了两声,扑扇着翅膀飞向远方。 夜晚的风一接触到皮肤,就让人冷得一哆嗦,皮肤上都冒出些许鸡皮疙瘩。温颂川裹了裹衣服,压下翻飞的衣角,一步一步往回阳宗的方向走去。 身边的景象开始崩塌,从一棵不起眼的小树树梢开始,慢慢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消失在空中。 所有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开始扭曲,像是被拉长扭转,变得不成一个形状。 温颂川仿佛没看到周围景象的异常,双眼直愣愣看着前方,掠过所有景象往前走,姿态如常。如果不是他眼神没有焦距的话,根本看不出一点异常。 那些被扭转的场景开始变换成明亮的颜色。 等到所有景物都变换成了这个空间的主人想让他们变换的样子之后,温颂川骤然清醒过来。 红色的喜烛摇曳在深夜,明明灭灭,屋子里随处可见的喜字窗花,烛台上还放着两摞红枣和桂圆,这明显就是一个正在成亲的房间。 是谁要成亲了吗? 温颂川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 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打量着周围。 实心木床挂着崭新的红色幔帐,上面还雕刻着精细龙凤呈祥的花纹。 床上坐着一个人,双手交叠在膝头上,穿着宽大的正红镶金边的喜服,脑袋上盖着一块挂着流苏的盖头。 这个人是谁? 是他要成亲了吗? 温颂川不自觉靠近他,脚步轻踏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若是你累了,不用守在这里,回去睡吧。」清润的声音让他灵台一清,这声音让他觉得特别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他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今日是你成亲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有点后悔了,自己是灵体的状态,他怎么能看到自己呢? 没想到,那个人居然回答了他:「今日是我成亲。」 温颂川微微瞪大了眼睛:「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那人似乎疑惑得歪了歪头,盖头上的流苏都晃荡了一下:「怎么会听不到呢?」 温颂川走近了几步,还想说什么,突然,屋子的门口被勐地打开。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外面那么忙,你都不知道出去帮一下,我帮你买了是干什么的?吃白饭的吗?」一个看起来非常干练的婆子气沖沖的走进来,揪着温颂川就一顿骂。 门板被摔倒墙上,又弹了回来。 温颂川抬起头,倒是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这婆子什么毛病? 他火从心起,甩开婆子紧紧抓住他的手,脸色冷了下来:「我既然站在这里自是有我的理由,外面有什么事情干我何事?你自己没有安排好,还来怪上我了,怎么,想让我替你背锅吗?」 那婆子眼睛都横了过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指着温颂川的鼻子:「……我可是管事,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说着就要上前来抓住他:「我今天非得把你发卖了不可!」 这婆子的体积挺大,看起来就非常健壮,她钳制住别人的力气很大。刚刚握住温颂川的手,甚至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几个青色的印子。 第83页 「行了。」一道声音,仅仅两个字,就制住了这个本欲动手的婆子。 这婆子听见这话,瞬间头就转了一个圈,僵硬地看着床沿上坐着的人,顿时手脚都不灵活了,脸色煞白,说出来的话也结巴:「贵……贵人,您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您现在不应该还在偏厅里吗?」 盖着盖头的那人没有说话。 那婆子诚惶诚恐地蹭过来,对着床沿那人说:「……真是不好意思惊扰了贵人,婆子我眼拙,没看见。我马上把她带出去。」 坐在床沿的人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动作,依旧是笔直地挺立坐着,说出来的话也淡淡的:「不用了,我挺喜欢她站在这儿的,陪我说说话,倒也不算无聊。」 这话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都是在偏袒温颂川。 那婆子深深鞠了一躬,头都要挨到自己的膝盖骨了,仔细一看,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好,,既然贵人这么说,那我就先退下了。」 这婆子准备出门的时候,还剜了温颂川一眼,话从齿缝里挤了出来:「给我好好伺候着贵人,不然紧着你的皮!」 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全然没有了之前大力开门的嚣张样子。 温颂川快步走到梳妆檯前,看着黄铜镜,里面映出了他的样子。 是一个穿着普通衣服,扎着两个小髻的小丫鬟,可能唯一和往常不同的是这衣服穿的还多喜庆,淡红色的。髮带也是偏明亮颜色的。 …… ……? 没等他从这幅装扮里回过神来,床边上的那个人开了口:「你过来陪我坐会儿吧,说说话,怪无聊的。」 温颂川犹豫了一会,还是在他身旁坐下来:「你想让我陪你说些什么?」 那人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说什么都好。」 温颂川这可犯难了。在人家的新婚之夜,可以跟人家聊些什么? 「……今天你成亲,心里一定是激动又紧张的吧?你的道侣是什么样子的人?你既然下定决心要嫁给他,那他一定会有很多优点吧。」温颂川想了想,他也没有这种事情的经验,只能凭着直觉来。 那个人听到了他的话,盖头上的流苏又微微晃荡了几下,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道:「他啊……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 温颂川似乎听到他轻笑了一下,但是声音消失得太快,他没有听清。 「他有时候可以把我气得头脑发胀,但是总体来说人还是不错的。」那人翘起自己的嘴角,脚也在踏板上轻轻的晃来晃去。 总体来说没有刚才做得板正肃穆了。 「看来你很喜欢他。」 「哪有?!」那人似乎恼羞成怒了,声音都比之前大了几分,抓着喜服:「我才没有很喜欢他,他就是一个肆意妄为,完全不顾后果的人,我给他擦屁股的烂摊子都不知道收拾多少回了!」 明明自己那么在意,却嘴上还是说着不喜欢。 温颂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怎么会有人那么嘴硬啊? 两人聊了一会,也开始渐入佳境。 「你盖着盖头闷不闷啊?要不要取下来休息一下?等会儿如果有人来了的话,你再把它戴上。」温颂川和他聊了一会,看着他好像被帕子闷的有点喘不过气,出言道。 那人想了想,觉得温颂川说的有道理,就伸出手把自己头上的盖头拿了下来。 但是这个盖头好像被它里面的什么东西缠住了,如果硬是要拉下来的话,可能会把里面的髮型给弄坏。 那人开始倒吸一口凉气:「嘶,好痛!」 温颂川赶紧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接过他的盖头:「你先松手,我帮你看看呢。」 温颂川从侧面帮他掀开,看到是里面的凤冠缠住了盖头上的一股丝线,他两只手捏着帮他解开:「你先别动,你这里被缠住了,我帮你解开。」 那人听到这话,果真就乖乖坐好,没有再乱动。 等到温颂川帮他把造型极其复杂的凤冠和盖头分开的时候,顺便就把那盖头往床上一扔。 「好了,你现在可以透口气了……」话音未落,温颂川低下头,看清那人的容貌,差点没被自己吸的一口气哽过去。 怪不得他刚才听着这人的声音极其耳熟,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面前的人朝温颂川一笑,眉间的硃砂愈发的鲜艷,再加上今日略施了些粉黛,简直是美人媚骨。 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温颂川看着面前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不会是……回阳宗的,温颂川吧……?」 那人挑了挑眉,眼神略带肯定,点点头:「是的,你没说错。」 温颂川突然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四肢发软,声音都有一点开始虚浮起来:「那你今日成亲的道侣是……?」 不是,他怎么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要成亲了,成亲对象还未知啊?!!! 「温颂川」勾了勾嘴角,眼角的笑意都瀰漫到了眉梢,他轻咳几声,虽然竭力在抑制,但不免也能看到他透出来的喜悦:「切,不就是那个无极宗的大师兄嘛。」 ……? ……???!!! 温颂川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感觉自己的眼前都出现了星星,但是他还是抓住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问道:「是无极宗的,宋庭……师兄吗?」 第84页 「温颂川」见他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赶忙站起身来拉他起来,听到他问的话,疑惑的看着他:「肯定是他啊,你……不知道?」 他都能进来做这里的丫鬟了,还在这里随侍了这么久。不会连今日成亲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吧? 温颂川白眼一翻,脑袋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撞上了桌角,脑子剧烈一痛,彻底陷入了昏迷。 第45章 「他怎么还没醒?」 「不知道,要不,扇一巴掌看看?应该会疼醒的吧?」 「这是不是不太好……?」 温颂川在迷迷煳煳的时候,就听见这两个声音。 不是,他们要扇谁啊……? ……不会是他吧??! 一想到等会儿巴掌落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温颂川就骤然惊醒了。 然后一睁开眼,就看见面前两人鬼鬼祟祟,其中一个人甚至已经把手高高扬起。 ??!! 温颂川连滚带爬地从那个地方站起来:「你们要干嘛?」 「诶!你醒了!」那个跟温颂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笑了起来,脸颊边都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在旁边,穿着喜服的宋庭被「温颂川」扯了扯衣角,尴尬地把手放下,还在背后藏了藏:「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以为我没看见,是吧? 温颂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尘,然后抬头看着他们,突然有点哽住。 他实在是没有见过穿着喜服的宋庭和温颂川站在一块。毕竟他之前还看到小小的温颂川撒娇着喊着宋庭阿哥。 现在倒是有很多割裂的感觉。 但是真别说,两人站在一起可太般配了。宋庭身子挺拔,容貌俊美,这大红色的喜服穿在身上,更是少有的少年意气风发。 温颂川更不必多说了,容貌灼灼,抹上了唇脂,穿上女式喜服,带上凤冠霞帔,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动。 温颂川现在倒是不知所措了起来,他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然后笑着说:「多谢两位贵人相救,吉时快到了,我就先退下了。」 今日可是他们成亲的日子,这么正在洞房里,属实是不太好。 就算他和「温颂川」是一个人,现在也要懂得避嫌。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轻轻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了,唯一的光亮就是迴廊上点了几盏的宫灯。 外面的树枝被照得隐隐绰绰,映在墙上的影子看着就像是一只快要把人吞入肚中的异兽。 等到退出去之后,屋内就传出了急不可耐的声音,好像是他们的说话声。 这群小年轻也太着急了吧,他还没走远呢? 温颂川勐地回过头,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简直是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这宋庭和「温颂川」感情真好哇…… 他立马堵住耳朵,以免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转身准备走出这个院门。 结果脑子一阵晕眩,他又「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脑袋磕到了地板上,摔的眼冒金星。一回过神来,他就能看到这个院子的全景了,甚至能看到好多隐藏在各个地方的人就在附近徘徊。 他们都盯着同一个地方,就是中间那间亮着灯火的屋子。 他的身体漂浮到了半空中,反而把下面看的更加清楚了。 又是这样。 温颂川举着看了看半透明的手和身体,十分无奈,每次都是突然让他变成灵体状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什么时候能够回回阳宗去看看师兄师姐。 他不想去看小年轻亲亲热热,他可没这种奇怪的癖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无论往哪个方向去,总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厚厚屏障把他给弹了回来。 他能够去的只有一个地方,就是中间的那间屋子。 ……服了,看了长针眼啊。 但是迫于无奈之下,他还是只能往那个地方飘过去。 灵体很容易就穿过了屋子的房梁和瓦片,温颂川闭着眼睛,试探着穿了进去。 等到耳朵里没有传出任何异样的声音之后,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温颂川」和宋庭各在一方,看起来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 温颂川的灵体往下飘,停在了两人中间。 「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 「哼,我无理取闹?这亲是我想结的吗?」 「好,不是你想结的,那就是我想结的了?也不知道是谁一天天的往我们宗门里跑,就是为了能和我结成道侣。」 「那不也是你们宗门先提的亲吗?」 两人但凡开头了一句,就会无止境地争吵下去,吵得不可开交。 「你们别吵了,都少说两句吧。,你们能够成为道理,那应该就是天定的缘分了。」温颂川的灵体站在中间,既想劝劝这个,又想劝劝那个。 他还记得之前温颂川看着宋庭叫阿哥的那个亮晶晶的眼神。 那种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真的十分看重宋庭。 甚至是比起他的师兄师姐,都还要看重宋庭。 温颂川的灵体在屋子里乱窜,想要找到破解灵体的方法,现身在他们眼前,但是什么都没找到,他们都看不到温颂川的灵体状态。 第85页 「行了。」温颂川摆摆手,很明显是不想对宋庭多说,看起来就像是很厌烦的样子:「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回的地步了,既然已经这样,那就顺水推舟,引蛇出洞。」 宋庭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他脱下了喜服的外衫,随手放在了床上:「你确定他们就会这么容易上当吗?我们假装结成道侣,就可以引蛇出洞?」 温颂川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眉眼之间都透出了烦躁:「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罢,他还斜睨了宋庭一眼:「未成想跟我一起竞争到现在的无极宗大师兄,也有如此胆小怕事的一天。」 「那到后面再看,谁才是胆小怕事咯。」宋庭冷哼一声,明显对温颂川说的话极其不贊同。 两人第一次会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突然窗边传来一些声音,好像是东西在丛林里移动发出的摩擦声。 两人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灵力瞬间如浩瀚的大海,迅速铺展开。 「外面有人,在监视我们,不止两三拨。」宋庭延伸开灵识,探查之后,转头看向温颂川。 温颂川神色一凛,眉眼之间也变得严肃起来了:「他们来监听,无非是想探听我们做什么,那我们就给他们营造一个假象。」 他开始用力摇晃这个实心木床。 这个木床做的很结实,能摇晃起来并不容易,特别是荒出那种令人听起来引起暧昧遐想的「吱嘎」声。 「……光是摇动,不发出声音,是不是不太好?」宋庭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突然有点想捂住自己的眼睛。 「你现在的人设可是高冷大师兄,发出声音多不雅观?你还站在那儿说什么风凉话,赶紧一起来呀!」温颂川把宋庭拉着一起来摇晃着床,两个人就跟傻子一样在那儿摇了大半天,床被迫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差点把床架子给摇散了。 「那些人好像走了?」宋庭擦了把汗,展开的灵识里面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影子。 温颂川听到这话也歇了口气:「这可把我累的。」 「天色也不早了,咱还是早点睡吧。」宋庭说完,我去柜子里拿了一床新的被褥,路过床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迈着步子去了正厅旁边的卧榻上。 温颂川开始铺床,然后看了一眼正在拿着铺盖捲儿铺卧榻的宋庭,他蜷缩了手,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嘴开开合合好几次,也没有说话。 可能是自己最了解自己,作为灵体的温颂川能看出他想说些什么。 「你赶紧说呀,说想邀请他一起睡床上,卧榻「多冷啊,多硬啊,他睡在这里会不舒服的!」温颂川的灵体在他面前手舞足蹈,就差对着他耳朵吼了。 可是这里的温颂川可是一个嘴格外硬的锯嘴葫芦,他倔强的看着宋庭铺满了榻,然后脱得只剩里衣,钻进去舒舒服服盖上睡觉。 ……好!! 温颂川气愤地把自己手里那一床被子摔到了床上,然后钻进被窝盖上被子,专门背对着宋庭睡。 谁怕谁啊!! 夜色渐晚,两人就僵持着,表面上谁都睡着了,实际上谁都没睡着。 温热的鼻息打在温颂川的皮肤上,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他明明不想这样的,他明明想说的也不是这个,怎么说出口的话就变成这样了呢? 所以他睡在卧榻上,能够睡得舒服吗?那个卧榻不会很硬吧,会很冷吗? 有了这个想法和可能之后,他越想越烦躁,到后面直接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被子都被掀开一大截,露出白皙的皮肤。 那边的宋庭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听见了布料摩擦的声音,好像是温颂川把被子掀开了。 晚上更深露重,他如果把被子掀开,不会冷吗? 沉默良久,宋庭首先起床,来到温颂川的床边。 温颂川感受到了满满靠近的步伐,紧紧闭着双眼。 我不知道宋庭现在来是要干嘛,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只有闭上眼睛装鹌鹑。 他感觉宋庭站在他的床前站了很久,突然伸出手,把被子往他身上一裹。 微凉的皮肤接触到被子,重新变得温热起来。 他原来是过来给自己盖被子。 宋庭重新帮他把被子上上下下掖好,才回到卧榻上,盖上自己的被子。 气氛又沉默了一段时间,变成灵体的温颂川甚至都觉得两人都已经睡着了。 温颂川突然坐起来了。 ??? 这突然一激灵,倒是把变成灵体的温颂川给吓一跳。 然后他就看着温颂川先是垫着脚尖过来,探头探脑的看着宋庭,确认他睡着之后,抱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给他铺在了原本的被子上。 这不还是怕他冷嘛。 这两人,见面的嘴一个比一个厉害,实际上也还是很关心彼此的。 意识越来越模煳,变成灵体的温颂川也觉得他有点累了,慢慢陷入了沉睡。 第46章 空气中瀰漫着烟尘和硝烟的味道。 耳边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嘭!」一声巨响,大地都震颤了好几下,地上的碎石弹得老高。 温颂川躺在地上,生生被这动静给震醒。 他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只见黄沙漫天,飞沙走石,连太阳都被沙尘遮蔽,一幅昏天黑日之景。 第86页 这是什么地方? 发生了什么? 突然,再一次的巨响在离他不远处炸响,温颂川一时躲避不及,脑子被飞来的石块砸到,十分敦实的一声,让他始料未及。 脑子有点晕晕乎乎的,半边耳朵被炸得开始耳鸣,他好像有点脑震盪了。那边还在持续不断地爆炸,硝烟滚滚升起,不是还有好几个人影在空中缠斗。 空中因为他们的灵气波及而捲起很多障碍物,处于灵力漩涡之中的它们还在漂浮,但是飞到外面,灵力越发稀薄,飞到空中的障碍物没了支撑点,就会迅速下落。 好巧不巧,温颂川所在的地方就是灵力边缘。 那些障碍物飞到温颂川上空就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 他身边的地方都被砸出好几个大坑来。 温颂川想撑起身子,先到一个障碍物后面躲避一会,却发现全身酸软无力,就像是一路奔波逃命力竭之后,躺在地上的感觉。 但是他还是挣扎着爬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望向空中发出巨响的地方。在空中,一人以一己之力与其他人缠斗。 这人看着好生熟悉。 温颂川眯了眯眼,想看清楚一点那个人的容貌,待那人转过来之后,温颂川眼里满是骇然。 他看不到那人的脸! 在他的眼中,那个人的脸就像是一张平滑的白纸,上面没有五官。 就连他身上可以证明身份的法器和随身玉佩,甚至是灵力的颜色,都被模煳掉了。 所以温颂川不知道他是谁。 在温颂川的后面,万极殿的主教也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脸上的面具早就碎成了两半,正躺在地上。他把嘴里的沙尘吐干净,再拍了拍自己衣角和帽檐的灰尘。 可恶,这创世镜居然在这里还能摆他一道!等他出去非得把这面拥有自我灵智的镜子毁了不可!! 他抬起头,首先看到的就是躲在一块大石头后的温颂川。 现在的温颂川看起来跟他大差不差,衣服灰扑扑的,脏得不成样子,头髮不仅全是土,还打绺了,反正不算是体面。 他正在探头看着空中,背后是敞亮亮地露出来的。他如今毫无防备,只要一刀刺进他的后心,那他所有的担心都结束了。所以现在正是杀温颂川的好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巨大的狂喜席捲了他的脑海,他拿出袖中泛着寒光的短刃,准备一步一步靠近温颂川。 可空中刀剑相撞的「铮铮」声,让他不得不抬起头看了一眼。 可这一眼,就生生让他定在原地,连动弹都成了困难。 没了面具的遮挡,他脸上的表情再也无法隐藏。 他脸色煞白,嘴唇控制不住地抖动,就连牙齿都在轻微打颤。在手里握住的短刃掉在了地上,他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力气,居然连弯腰去捡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别人不知道现在这副情景意味着什么,他对这个场景可太熟悉了。 毕竟这个场景的事件就是他一手促成。 短刃掉在地上发出的「啪嗒」声,让前面还在探头观看的温颂川回过头来,疑惑地往后面望去。 但是身后除了一片黄沙和几块石头,什么东西都没有。但他没看见的是,就在那几块石头的后面,万极殿主教捂着嘴,身上是比刚才更狼狈的模样。 他刚刚全然没了力气,为了不被发现,他只有以极快的速度蹭了过来,爬行过来的痕迹被风沙掩埋,所以温颂川才没有发现他。 万极殿主教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阴毒。她万万没想到,创世镜居然真的如传说般那样,什么事情都能够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它。 他紧紧咬着后槽牙,脸部的肌肉也跟着抖动:「居然真的被你们给摆了一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温颂川皱眉,摇了摇脑袋,试图把脑子甩清醒。 现在他的耳鸣都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他刚刚好像听到什么铁质的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 还会无中生有了?!! 还未曾让他想清楚,空中突然飘过来了四个巨大的异物,把阳光全都遮住,在异物底下的他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异物快速在空中飘过,略过直指最中间抵抗的那个人。 恶臭的涎水从空中滴落,掉在了地上,顿时腐蚀出了一个大坑,那大坑的边缘还冒着墨绿色的气泡。 这一股熟悉的味道唤起了他的记忆。 一瞬间福至心灵,如醍醐灌顶。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这是创世镜创造出来的幻境!!当时他和宋庭正在闯器宗的锻造楼,结果爬到第二楼的时候,四周就突然瀰漫起了白雾。 那雾气可十分邪门,打不散,吹不跑,还变得越来越粘稠,吸进身体里,就像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生根发芽。 然后他就没有了记忆。 他好像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梦境,他梦见了许多的事情。 但是梦醒了,对于那一段梦境的记忆,就像是被完全抹去了一般,记不起分毫。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居然有如此威力,连他和宋庭都毫无反抗之力?他的神色开始严峻起来,眼里是抹不去的愁思。 但是,宋庭呢? 温颂川环顾四周,没有见到一个活物。 他的心一下次被高高提起,眼里溢出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担心:「宋庭?你在吗?」 旁边那块石头背后有所响动。 第87页 温颂川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是你吗宋庭?你还好吗?」 从那块石头背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那人顶着风沙,一步一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温颂川迫不及待了,伸出手,示意他拉着自己的手过来。 那人明显一愣,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一相触,细腻的感觉在他手中蔓延开,温颂川的眼里亮起来的光芒迅速消失。 不是他。 这种触感不是他。 但是也不能放开这人的手,不然意图就表现的太明显了。温颂川忍者烦躁的心绪,拉着那人慢慢过来。 等到那人走近,温颂川才看清楚他是谁。 是白栀。 「温长老,多谢了。」白栀来到温颂川身边,眉眼之间都带着笑意。 很明显在这样一个地方,能遇到认识甚至是能够依赖的人,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温颂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没想到白宗主也在这里。」 「温长老……刚刚是在找宋宗主吗?」白栀冷静自持,环顾了四周,分析道:「这里虽环境恶劣,但宋宗主灵力纯厚,而且宋宗主最是有智慧谋略之人,定不会有事的!」 听完白栀的话,温颂川绞紧手指,看着面前飞舞着,狂叫着的黄沙,缓慢吐出了一口气。 自己如果没事的话,他应该也是没事的。 他一定会没事的。 而白栀把温颂川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暗自思忖着,大概有了一个思量。 温颂川这样宽慰自己,他才继续抬头看着空中。 那四个异物的速度很快,几息之间,就从他头顶上飞过。温颂川这下看清了,那四个异物,就是之前在药宗,他遇到过的那四个变异种异兽。 这不是万极殿研究出来的变种吗?为何这幻境之中还会出现这东西?! 若这是那四只异兽,那空中漂浮着的几个人,其中必定有万极殿的主教了! 他皱紧眉头,环视着四周。 黄沙漫天,飞沙走石,若是放在玄天境中来看的话,符合这番景象的地点只有一个。 那就是占据极大土地面积,绝大多数修士都不敢涉及的玄天境边境,塞外诗。 这幻境里的许多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中间以一敌百的那一个人会是谁呢? 空中,中间那个人看见四个异兽团团围着他,手往虚空中一抓,拿自己的法器,声音铿锵:「要战便战!今日,我是必定要出去的!」 那四只异兽仿佛被激怒一般,怒吼着嘶嚎,一齐挡在结界面前,不允许中间那个人打破结界出去。 那人冷哼一声,语气满是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狠劲:「就凭你们也敢拦我?!今日就算是粉身碎骨,这个结界我也必定要打破!」 他一甩法器,便和那四个异兽战成了一团。 其他万极殿的弟子手里都握着各自的武器,还准备找准时机,把他一击毙命。 一股剑气直冲天际,一个人带着飓风从天而降,灵力以他为中心,一圈扩开,飓风裹挟着杀意把周围那一圈万极殿的弟子们都斩杀殆尽。 虽然看不见灵力的颜色,就光它波及的范围,也足够温颂川内心震撼。 好强悍的灵力!这难道才是 人剑合一的力量?! 有了这人来扫尾之后,那个跟异兽战斗的人就放开了手脚,用法器往周围一扫,把四个异兽都震开了好几丈远。 那几只异兽被这人的灵力重伤了,哀嚎着好半天挣扎不起来。 温颂川当时在药宗对战一只异兽都够呛,没想到这人灵力居然恐怖如斯?! 第47章 「都怪你!!我真服了,你是个什么品种的扫把星啊?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徐阳用力搓着自己脸上的泥土印子,一边埋怨。 刚刚醒来的时候,徐阳发现自己脸被埋在风沙里,身上的华贵的绸子直接被沙的粗粝感磨得没一块是好的。 为了这次宗门大比有面子,他还特地穿了一身最喜欢的衣服! 张江则是护着一个深蓝色的小包裹,一边向前走去,对徐阳的话採取置之不理的态度。 那个包裹里装的是他的法器。丢什么都不能把它丢掉。 至于徐阳? 呵,只是一个还在宗门呵护下没长大的小孩子罢了。 眼前黄沙漫天,四周完全看不见可以走出去的道路,他们在茫茫大漠之中迷失了方向。 张江停滞了步伐,解下自己身上的包裹。因为怕包裹丢失,所以这个包法器的布袋子在他身上系了个死结。无论他遇到什么危险,法器都不会从他身上丢失。 他停在原地,手指不停捣鼓着自己系上死结的带子,死结几根手指轻轻一勾,就可以系成,打开就比它麻烦数倍。 徐阳走着走着,一转头,看见人还停留在老远的原地。犹豫了几下,他还是气沖沖地走了回来:「你在干嘛?怎么不走啊?」 见张江还在解他那个死结,徐阳真的确定了,张江本人就是一个榆木脑袋。 既然系上死结的东西,怎么会还想把它打开啊? 「你解开它干嘛啊?我帮你剪掉带子,一下子就能出来了。」说着就召唤出自己的佩剑,想直接割掉张江包裹住法器的带子。 张江微微侧身,躲过徐阳手腕微动斩过来的佩剑:「这带子不能断,还要用。」 第88页 「既然你要用,为何还要系上死结?」徐阳收起佩剑,微微睁大眼睛,他感觉自己完全理解不了张江的想法。 张江面对他的聒噪,默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解自己的带子。 见张江不带理他的,徐阳也鼓着脸闭上嘴。他也不会跟张江再说话了!人家明显不带想理他的不然多丢面子啊! 他就瘪着嘴,双手叉腰站在张江的身边。 等了许久,张江解开了他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把法器拿了出来。 这就是当时宗门大比都时候,拿出来对付他的那个,普普通通的罗盘,甚至还有点破旧。 看着张江对这个破铜烂铁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徐阳突然心里有一点微微异样。 这破铜烂铁都如此珍惜,难道……摘星楼的弟子都过得如此朴素? 他之前是听过摘星楼的弟子们都严于律己,勤俭持家,但是吧,也不至于这么贫穷吧? 天知的嫡传弟子,连一个好一点的法器都没有,那他们宗门之前到底过得有多不如意啊?那是不是他每天在宗门花天酒地的时候,人家都在啃野菜? 想到这里,徐阳想埋怨张江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说出来的话也比刚才的语气缓和好多:「……本少爷姑且等你一下吧。」 张江:??? 他刚刚背着自己是干什么了? 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是以小孩子的心理来看,这种阴晴不定的情绪对于小孩子来说简直是太正常了,所以张江也就不过多花时间来研究他了。 毕竟他什么样子跟自己也没关系。 张江拿起自己的罗盘,注入浩瀚的灵力,深蓝色的灵力就像是深不可见的大海深处,散发着摘星楼独有的神秘和深不可测。 那罗盘一接触到张江的灵力,上面的指针就开始飞速旋转起来,甚至在徐阳眼中,这指针已经转出了残影。 徐阳睁大眼睛,看着张江催动灵力的模样,颇有几分新奇。这手法和法器,还有催动方式跟他们御兽宗一点都不一样:「这破铜烂铁能看出个什么?」 他就等待着罗盘到底能停在什么位置。 但是等了许久,罗盘还是在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 徐阳指着这个还在运转的罗盘,对着张江挑了挑眉:「这怎么还不停啊?难道说是你们没钱维修,让他坏掉了?」 张江神色严峻,眉头紧紧皱着,声音里也带着疑惑:「我对它供给的灵力早就停下了,现在,是它自己在转。」 徐阳张口:「你们宗门的……」法器就这个样子啊? 话还没说出口,他就突然停下来。万一这句话伤到了张江的自尊心怎么办?虽然他们宗门看起来确实是又穷规矩又多,但是在嫡传弟子面前每时每刻说他们宗门的坏话,那他是不是太讨打了? 害,像本少爷这么善良的人可不多了,还是不说了吧。 张江就看见徐阳的脸色变换纷呈,最后面带笑意地看着他:「没事的,小意外而已。」 本少爷都给他台阶下了,他应该会很感谢我吧? 他自信满满地看着张江,结果发现他不仅没接话,他还没看自己。 徐阳:!!!! 真是一片真心餵了狗啊!!! 张江没看他,而是紧盯罗盘:「不对劲。」 「啊?」 「罗盘指示不了方向,这里没有方位,这不是属于我们都地方,这里是幻境。」 徐阳听得云里雾里的,眼神都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啊?我们被拉进幻境里面了?哦对,当时是不是有一阵白雾来着?我还以为上器宗海拔太高了起雾呢。什么人啊,能把我们都拉进阵法里面。」 他实在是太过于聒噪,张江听得脑仁突突的疼,正准备让徐阳闭嘴,天空突然一阵巨响。 两人勐然抬头,看见天际边缘,有好几个小点在相互碰撞,而这个巨响,正是他们发出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个讯息:走! 本来徐阳想双手结印,召唤出玄鸟来搭载他们往那边赶,张江握住他的手,打断结印:「那边打得激烈,你这个目标太大,难免遇到危险。还是算了,我们脚程走快些。」 徐阳放下结印的手,跟着张江往那边跑去。 而幻境创造出来塞外诗的另一个方向,夏侯修和宋庭正在并排往前面走去。 虽然两人身上都看得出来有些狼狈,但是夏侯修直接召唤出他的法器,跟器宗山门前的那个青铜大钟一模一样的钟,罩在两人身前,阻挡了外面的风沙,让两人的聊天不至于吃一嘴沙。 说是聊天,其实也就是夏侯修的单方面八卦。 「宋宗主,说一个冒昧的问题,你和温长老是如何认识的?又是如何确定彼此就是自己此生的唯一道侣呢?」 宋庭瞥了夏侯修一眼,看着他笑得一脸谄媚的样子,在心里默念了几声他是宗主,无极宗和器宗不能闹出矛盾。 其实如果让他回想之前和温颂川相遇的点点滴滴,他其实记忆很模煳了,模煳得像是把一篇刚刚写好的信掉进水里,水晕染了字迹,再捞出来的时候,上面都是墨色的晕,至于写了些什么,只有水知道。 对这一块的记忆,就如同春日落花,纷纷杂杂,抓不住,也忘不掉。 第89页 但是他肯定不能跟夏侯修这样说,他只能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声音里带着对过去的怀念,眼里盛着细碎的微光,根据温颂川的性格对他们的初遇进行一个合理的编造:「我们的初遇,是在曦和城的一个街道上,当时我还是无极宗的大师兄,上街替师尊採买,结果看见温长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惩治了欺负摊贩的恶人。」 「我对他的侠肝义胆心生敬佩。修士就当如此,惩恶扬善,不然空有一身修为岂不是白白浪费?我就上去对温长老搭话,我们就此结识了。」 夏侯修听完都不禁拍手叫好:「没想到啊,温长老和宋宗主这个初遇,简直比话本里那些佳人才子精彩得多!」 说罢还一脸惭愧地看着宋庭:「宋宗主对悟道的境界比我等高太多了,我们在宋宗主这个年纪等时候,只想着往上爬,成为更高等级的修士,来获得自己的权利。未成想,温长老和宋宗主都能够看见吾等所不见之处。可嘆,可嘆吶。」 宋庭看着夏侯修在那里长吁短嘆的,悄悄松下一口气。 这下他应该不会再问自己了吧? 毕竟之后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结果夏侯修一转头,又开始问:「能否容我多问一句?之前略微听说过宋宗主和温长老的一些传闻,现在好不容易见到本人了,我想问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器宗宗主每天都在干什么啊?宗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吗?怎么天天都在八卦? 宋庭微笑:「不是的。」 夏侯修:「啊……我还没问呢?」 宋庭继续假笑:「问不问,都是假的。」 夏侯修微微瞪大眼睛,嘴巴也微张:「那之前宋宗主和温长老在药宗迎战万极殿,结果打着打着,温长老就抓住宋宗主的衣领开始强吻,这是真的吗?」 「那前几天,温长老突然出现在宋宗主的房间内,还把器宗对半砍,是因为温长老白天不好意思来找宋宗主,晚上偷偷来,结果那啥太激动灵力失控,才让灵力对半砍掉器宗的,这是真的吗?」 宋庭:????? 宋庭:!!!!! 宋庭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夏侯修赶紧把他搀来一把,让他稳住自己的身形。 面对夏侯修真挚的眼神,宋庭额头青筋冒起,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都!是!假!的!」」 第48章 只能说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就会变得和原本的事情毫不沾边。 既然夏侯修都知道这件事情了,那就说明这个不靠谱的谣言已经传得很广了。他就说,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到底是谁给他败坏的,结果背后「推波助澜」的另有其人。 而且自己的事情,他了解那么清楚干嘛?看着夏侯修求知若渴的眼神,宋庭深唿吸好几口气才把心里那股郁气压下,没有一拳头砸夏侯修脸上。 程青阳说了,这次出来不允许给他惹事情,不然他非得把夏侯修吊起来揍一顿再走! 当时的事情其实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又不能解释。一旦重新提起这个事情,温颂川指不定会比他更臊,然后爆发出来的怒火又要波及他。 那他去找谁说理去? 夏侯修看见宋庭脸色不太对,好久没有过作用的直觉突然灵验了一次,他感觉有点背后一股凉意从他的嵴椎一直窜到了后脑勺,就像是那种冬天到寒风唿唿刮着。他很识趣地连忙闭上嘴,转移话题:「哎哟喂,你看这天,这地,这风景,多优美啊是吧哈哈哈哈……」 宋庭唿出一口气,也笑意浅淡,不达眼底:「嗯,是风景不错。」 这茫茫大漠,哪里来的风景不错?如果不是夏侯修是器宗宗主,只怕凭藉这个八婆的性子,早就被人套麻袋打好几顿了。 夏侯修闭上了嘴,宋庭也不说话,两人相顾无言。反正罩在法器里面,风沙也吹不到他们,除了正在散步一样的走路之外,其他地方对比起其他人简直是极其舒适。所以他们继续没方向地走了一会。 天空突然出现了一声巨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他们同时往上抬头,就看见一群万极殿的黑袍弟子蜂拥而至,来到了半上空,围成一个阵法,开始结印。 许多股灵力汇聚在一起,地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印记,距离宋庭两人不远,所以他们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这个灵力的走向和作用。 那地上的印记勐然间竖起几道光柱,直接把一块地方加上领空区域围成了密不透风的真空地带,接着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万极殿弟子们,以身入阵,汇集灵力疯狂攻击着同一个地方。 宋庭和夏侯修毫无防备,被这个升起来的阵法的多余灵力直接撞退了好几步。灵力与夏侯修那个随时保护着他们都大钟相撞,大钟稳稳立在原地,发出沉闷古朴的钟声。这个钟声实在是太过于响亮,传播范围也很广,他们同一时间勐地向上抬头,看着上面的人有没有往下面看。 万幸的是,那些人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丝毫没有理会他们。 还好有夏侯修的法器,不然他们不仅仅是被撞退几步的结果了,重伤都有可能。 不远处的徐阳和张江还在用脚步丈量着偌大的塞外诗,张江听见钟声,朝这边望了过来,转头问徐阳:「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徐阳点头:「听见了,钟声啊,那个灵阵这么大,有一些声音是很正常点吧?」 第90页 张江踌躇着说道:「但是据我所知,这个阵法只是为了困住里面的人,好像并未附带钟声。况且这个阵法也不像是大梵佛音……」 徐阳扯了一把他:「快走啦,你们虽然是研究阵法大宗门,但是老是闭门造车也不太好,万一人家就是研究出来了呢?你们还是得精进一下你们的那些资料,别什么都往你们那些前人留下来的东西里套,不说了,赶紧走,看看那边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张江还想说什么,但是莫名其妙就是被徐阳说服了,甚至有一瞬间,他真的觉得他们宗门太久没有派出多些弟子出来云游,导致他们已经与外面的世界开始脱节了。 温颂川和白栀还在地上不省人事地躺着,风沙捲起,刮过他们的脸颊和衣角,但是他们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这边,那些入阵的万极殿弟子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一个能够清醒独立自主思考的人了,他们感觉就像是失去自我意识,满心满眼只有自我毁灭的人。 再一个弟子以自爆为代价靠近这个阵法的某一处的时候,血块直接往地上掉,鲜血铺满了一整个阵法的壁垒。 他们在干什么? 不怪宋庭和夏侯修疑惑,这番举动,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寒而慄。几十个看起来都有化神期修为的弟子,直接都可以斩杀一位大乘期修为的修士了,而他们现在正在积聚灵力,堪称疯狂地攻击着同一个地方。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在万极殿弟子疯狂攻击的某一处,缓慢亮起了一道白光,接着,那道白光变大,拉长,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来。 一个衣袂飘飘的修士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景象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一眨眼的功夫,这个人就出现在了眼前,当下众人的迷茫都变成了骇然。 这个修士的修为到底是有多深?才会能够抵挡这么多化神期修士的攻击。 紧接着,那些失去了理智的人看到这人的现身,就像是饿了无数天的狗,突然见到了一块鲜美的肉。 密密麻麻的涌上去,嘴边挂着神经质的笑容,嘴里大声喊着:「一切为了无上的荣耀!」 「一切为了无上的荣耀!」 「主教将会给我们永生!」 「主教将会给我们无尽的灵力!」 「一切的愿望都能够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实现!」 然后,「嘭」,无数血块从空中落下,软趴趴的摔到了地上。 他们启用灵体自爆了。 那些守住阵法的弟子们看见里面的弟子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不仅没有害怕,还挂着自豪的笑容。 仿佛他们干了一件多么引以为荣的大事。 有守阵法的弟子也按耐不住,脱离了自己守的阵法位置,也跟着涌了上去,靠近那人的地方,就催动灵力开始自爆。 阵法一旦缺了一角,那就不能成为完整的阵法,这个坚固的阵法,就这样化作星星点点,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没有了阵法的遮挡,那些鲜血和细小的血块就如同雨滴一样,不停地淅淅沥沥往下坠落。 夏侯修的大钟能够抵挡灵力攻击,却抵挡不了没有危险的东西。 所以这些毫无危险的「东西」就噼头盖脸的朝两人砸过来。 夏侯修就感觉天色突然一暗,紧接着鼻尖就瀰漫上了浓郁的血腥味,这种血腥味浓郁到不仅往鼻子里钻,连眼睛,耳朵和嘴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种气味,让人作呕。 脸上好像湿润润的。 她伸出自己的手往脸上抹了一把。 确实是湿湿的。 眼睛好像有点看不清楚但是手怎么抹也抹不干净,夏侯修就准备拿自己的衣服擦一擦。 没想到,自己的衣服摸起来也是湿的。 他解开外衫,拿里衣胡乱擦了几把,勉强能睁开眼睛了。 一睁开眼,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甚至都忘记了唿吸,他的腿在止不住的颤抖,甚至都不能支撑他直立的站在原地。 他只是一个器宗的宗主,平时最多接触到的就是温度炽热到能够融化玄铁的火炉,自己宗门内的弟子,或者是各大宗门派来和他交谈生意的人。 但是这样横尸千里,流血漂橹的,堪称炼狱一般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仓惶地转头,看着宋庭,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能够支撑他继续站立的勇气。 却没想到,宋庭的脸色比他更白。白到几乎他以为宋庭下一秒就要灵体皆碎,消散在空中。 他以为宋庭也是害怕的,自己好歹做宗主这么多年了,宋庭虽然现在和他是差不多的身份地位,但也算是一个小辈,他作为长辈自然要担负起保护小辈的责任。 所以纵使再害怕,他也准备颤抖着出声,安慰一下他。 但是他却发现宋庭看的不是地上那些血肉模煳的场景。 而是天空之中,经歷过几十个化神期修为的人,灵体自爆之后,还依然站立在原地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面容好像很模煳,就连身上缠绕着的灵力也看的不甚清楚。 这应该是早期的哪位大能吧。 他忍着作呕的欲望,拉住宋庭的衣角,想赶紧带宋庭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宋庭就像被定住一般,怎么也拉不动,还直勾勾的盯着空中那人。 这几十个化神期修为的人灵体一爆,天空中的战场仿佛就暂时安定了下来,除了依然站立的那一个人,见不到其他的人影存在,除了他们两个。 第91页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夏侯修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味和场景。 没有那勐然一激灵的惊吓,他现在已经开始适应这里了。 「怎么?你认识吗?」夏侯修强颜欢笑地看着仿佛失魂落魄的宋庭,心里的紧张和惶恐也被安抚了不少,双腿虽然还是在颤抖,至少有能力跟宋庭开玩笑了。 本以为宋庭不会再回答他,没想到良久之后,宋庭的声音沙哑得仿佛是在粝纸上面磨过的一样:「我认识他,不仅认得,还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第49章 宋庭的话,夏侯修并未信以为真。 在第一次见到的这种血色炼狱的时候,很多人会精神紊乱,若是不能够守好心神,严重的会造成神智不清的幻觉,现在宋庭的状况就蛮符合的。 声音沙哑,整个人感觉被勾去了魂魄一样,整个人狼狈不堪,但是眼神异常明亮,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激动和亢奋。 这都不是被勾魂了,更像是夺舍了。 宋庭没有去管夏侯修怎么回答,如何去看待他。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上方漂浮着的那个人,看着他的样子,熟悉感席捲脑海,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很熟悉的感觉,熟悉到他以为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想细细回忆起来,他又记不太真切了。 上面那人不染纤尘,纵使这么多人以非常极端的方式去攻击他,依旧没有让他折损分毫。苍青色的衣服还是一如既往被洗得有些泛白,边缘都有些毛边,看起来就是主人很经常去触摸它,捨不得扔掉的样子。 那人玉冠束起三千青丝,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清润温和,容貌秾丽又沖淡了这些许温和,让他带了一些攻击性,尤其是眉心那一点硃砂,每个看到的人几乎都忽视不了。 他手里依然是拿着那一把闪烁着银光的须弥,周身环绕着淡红色的灵力,眼睫淡淡垂下,浅棕色的眼瞳稍微转了转,环顾四周,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恐惧,激动,快意,悲伤,什么都没有,突然,他仿佛看到了还在下面站着望向他的宋庭,他的眼睫轻颤了两下,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抓着自己的本命法器,毫不犹豫转身,一眨眼消失在原地,再一眨眼,已经在百里开外,他的身影也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这里除了尸山血海,就只剩下辽阔的旷野和带着沙粒的风。 气温还有点高,他们身上的血块和血迹很快就干成了硬硬的。 夏侯修见高空中的那个人走了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吓死我了,那个人终于走了。咱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啊?得想个办法快点回去才行……」 之后夏侯修说的什么宋庭一句都没有听清楚,感觉自己像是被泡进了水里,夏侯修在旁边咕咕叨叨说什么,他都仿佛有一道隔膜横在两人中间,让他脑子发懵。 「温颂川」,怎么会在上面? 而且看起来很陌生,不说眼神和衣着很陌生,就连通体的气质都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况且温颂川现在还没有那么强大的灵力。 可是他又跟温颂川长得一模一样,若是两个人都站在面前,那真的就是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宋庭感觉有一股气堵在自己的气管,让身体里每一处地方都火辣辣的,上不去下不来,连正常唿吸都做不到。心脏止不住地剧烈跳动,唾沫不断地分泌,。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他抬眼望去,「温颂川」的身影已经在百里之外和许多万极殿的人缠斗起来,打斗得十分激烈,数道灵气互相缠绕着,花花绿绿的颜色笼罩着那边,使他都看不太真切具体情况。 宋庭运气,准备闪到「温颂川」身边。 他想去帮他。 但是他发现自己一旦有这种,想运气飞上天空的念头,自己的灵力就会被压的死死的。 宋庭环顾周围,想找到可以尽快缩短时间的办法,突然看见在一旁缩成鹌鹑的夏侯修。 他勐地靠近几步,拎着他的领子:「你有法器能够在我们上天吗?」 夏侯修缩了缩脖子:「有倒是有,不过你要这个干什么?」 他勐的一回神,望向远处正在缠斗的身影:「你不会是想过去吧?我可告诉你,这种大型法器驱动,可是很容易被他们发现的。若是被发现了,咱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以咱们现在的灵力,不分分钟就死翘翘了。」 宋庭眉眼之间都透着不耐烦,他紧了紧捏着夏侯修的衣领:「叫你拿你就拿,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你这小子没大没小,跟谁说话的?」夏侯修在宋庭手下挣扎着,但是他的主修只是一个造法器的,怎么抵得过以狩猎异兽和战斗为主要日常内容的宋庭。 挣扎无果,夏侯修只能顺从地从兜里左掏一下,右掏一下,这很明显就是拖延时间,不想给。 宋庭把他的领子又拧紧了一圈,夏侯修的脖子都差点被勒成了红色:「慢着慢着慢着!你先给我掏掏嘛,你到底在急什么!!」 见确实磨不过去了,他才磨磨蹭蹭掏出自己的飞行法器,一脸肉疼地递给宋庭:「这是我最喜欢的飞行法器,做工细緻,用料上乘,之前我都捨不得用。你可要好好待它,别给我弄坏了。」 夏侯修叽里咕噜在那里说了一大堆,宋庭一个字没听见。他把灵力传输到这个法器里面,等待着它膨胀变大。 第92页 等待了许久,这东西之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宋庭垂下眸子,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了。 夏侯修本来还在观望,见这个法器没反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应该呀,难道这个坏了?不可能吧?我用了这么多好材料?!」 这里应该是有一些阵法或者禁咒,让他们不能运用各种方式缩地千里,这些方法应该是上不去了。 宋庭拔腿就开始朝那方向跑去,但毕竟以人力跑过去的速度,肯定没有藉助任何外力的方式来的快。 宋庭就眼睁睁看着「温颂川」以一人之力战万极殿四大副教和一个主教。 这次的主教没有再戴面具了,但是以他的视角看起来,那个主教的脸,就像是一张没有任何墨水渲染过的白纸。 简而言之,就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 他能看到除主教之外,所有人的脸,但是唯独看不到主教长成什么样子。 再然后,他看见四只变异种异兽,从东南西北四个角分别飞向中央的「温颂川」。 他来到了离战场很近的地方,却发现前面有一堆人聚集在这里。 他走近一看,温颂川,白栀,徐阳,张江都在这里。 徐阳和张江明显是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温颂川和白栀已经脸色凝重地望着天空许久了。 他扔下身后跟着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夏侯修,快步走上前看着温颂川:「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温颂川被勐地一扯,倒是愣了几分神,看见是宋庭,眼里惊讶的神色溢于言表,急切开口:「我没事,你呢?你怎么样?」 宋庭摇头:「我也没事。你能看见上面……」温颂川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嘴就已经张不开了。 无论他怎么使劲,只要是他想说上面的人是温颂川的话,变换各种方式都说不出来。 「你没事就好,之前没看见你可真的把我吓坏了。」温颂川听到宋庭说自己没事,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听到宋庭的问句,接道:「上面?我能看见他们在打斗。」 「……你看不见上面的到底是谁吗?」宋庭试了好多次,才问出了这么一个委婉的问法。 「我看不见上面是谁啊,我能看见的就是他们的五官都没有,法器和法力的颜色也看不见。」温颂川很疑惑为什么宋庭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你能看得见吗?」 宋庭想说自己能看见,但是这种想法一旦在脑海里形成,嘴又被封住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说:「我也看不见这上面的是谁。」 温颂川点点头,确认宋庭真的受伤,继续看着天空之中到底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现如今宋庭心下却是一片骇然。 温颂川自己都看不到,他却能看得到?!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还有就是,这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幻境所创造出来,想迷惑他们视线的?还是这就是预知以后的,温颂川的结果? 心绪纷飞陈杂,宋庭环顾四周,他们都在望着天空之中,却没有一人能够看见他们的脸,除了他。 宋庭慢慢靠近空中的「温颂川」,这时候的「温颂川」已经明显体力不支了。 他的袍子四处都带有划痕,上面氤氲着血迹,有些血迹是已经干了的,还有一些鲜血正在咕咕往外冒。 他咬着牙,嘴角带着一抹讥笑:「万极殿?不过如此。」 然后他转身往结界那边去,这些万极殿的人想再追上来,却被从天而降的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玄色的衣角在空中翻飞,上面的金色绣线在阳光下流着点点金华,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愠色:「才多久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温颂川」见到「宋庭」过来,才放心的卸下了全身的力气,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他们实在太过于难缠,你要小心。」 现在的「宋庭」比宋庭威压更甚,五官也更加深邃立体。 宋庭见到他缓缓降落,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个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有他也有温颂川? 这演的是些什么故事?!!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努力捕捉自己脑海里闪过的细碎片段,可这些细碎的片段转瞬即逝,他想抓也抓不住。 「宋庭」见「温颂川」差点踉跄倒地,下意识伸手去扶了一把,把他揽在怀里:「你先去休息,这里有我。」 「温颂川」摇摇头:「你在这里阻挡他们,我去破开结界。」 「宋庭」点点头:「你万事小心,切莫逞强。」 「温颂川」借着「宋庭」之力站起来,拿出自己的须弥,往塞外诗的结界砍去。 这是玄天境与外界连接的唯一通道。 那四只变异种的异兽见温颂川拿法器往结界砍去,顿时都发了狂,不顾宋庭的阻挡,穿过宋庭,以身为壁垒,阻挡在温颂川的面前。 温颂川冷下眼,挥出鞭子就朝那四只异兽身上甩去。 有时候他们躲闪不及,就会被那个鞭子扇到,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但是他们依然坚持守在结界前面。 下面的宋庭看的真切,但是他始终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温颂川」要去破坏掉这个结界? 第50章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在他们的身后的一个石块后面,万极殿的主教脸色发青,目呲欲裂,几乎是要把自己攥在手里的衣服捏碎。 第93页 他发现了! 真相被他发现了! 这创世镜也被他找到了,他把这一段记忆作为创世镜的幻境,事情要彻底瞒不住了! 怎么办?!若是他们现在就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那他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将会前功尽弃! 这一次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说绝对不能放过的! 万极殿的主教开始焦躁地原地踱步,连手指都被他无意识啃得坑坑洼洼,嘴里止不住叨咕:「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让这件事情被其他人知道……把他们全部杀死在幻境里?」 这个想法让他眼前一亮,但是随后又暗淡下来:「不行,这几人均是玄天境的几个大人物,不明不白死了,麻烦事情更多,那到时候追查下来,还是瞒不住的。」 他一口后槽牙几乎是要被咬碎了,脑子直突突的疼:「这关乎我的大计,是绝对不能够被他们知道的!」 最后一句话似乎给他了一个力量,眼神决绝,手伸进衣兜内,掏出了一个圆滚滚的珠子。 这珠子外观晶莹剔透,内部流光溢彩,看起来是十分的漂亮。 他渴望的眼神黏在珠子上,怎么也移不开,一想到等会这个珠子要被献祭出去,他没有面具遮挡的脸部开始扭曲,整个人都显得有点神经质:「这是为了以后,是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深唿吸了一口气,把珠子紧紧攥在手里,感受着珠子内部流动的澎拜灵力,嘴里念叨:「可惜了。若是这东西可以给我提升修为就好了。但是它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最后给我做一点贡献也好。」 他探出头,看着空中的情景。 「温颂川」已经把那四头阻止他的异兽打得伤痕累累,毫无还手之力了。 看到其中一只异兽双腿打战,虚弱地爬起来,准备以身挡在结界之前。 「温颂川」手中凝聚起淡红色的灵力,充盈了须弥的全身。银色的鞭身被染成了火红色,裹挟着无与伦比的灵力,一下子甩在那个准备站起来的异兽身上。 那异兽承受着巨大的伤害,一下子就坚持不住了,软趴趴地躺在地上,气息微弱。 「温颂川」破空甩了几声鞭子,脸上带着淡淡地嘲讽:「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说罢,就转过身,跳到了结界前面,手一松,鞭子被灵力带着飞到了空中,直直立在他的面前:「以吾身之力,祭万物生灵,结界,破!」 灵丹在他的体内飞速运转,以须弥为媒介,巨大的灵力铺天盖地涌向结界,结界上面的光幕感受到攻击之后,瞬间强化起来,抵挡住灵力攻击。 但是「温颂川」的灵力实在是太过于强大,结界支撑过这么几千年,余下的灵力根本抵挡不住。 「嘭」一声巨响,结界被打出一个洞来,天地都为之一变,大地如同地龙翻身,震了一好几震。 结界的光幕顷刻间化成了点点碎光,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温颂川他们在下面,要努力维持住自己的身体平衡,在没有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倒。 「这个结界……是开了吗?」徐阳望着那个黑色的大窟窿,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道藏着什么,一眼望不到头。 「结界开了之后,会出什么事情吗?」白栀站在一旁,看着结界那个黑色大洞,眼里隐藏着不安。 宋庭看着「温颂川」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眼角还带着明媚的笑意,似乎不是很担忧的样子。 「温颂川」转过身,看向后面为他阻挡这一切的「宋庭」,眼中是止不住的激动:「结界开了,我马上就要找到我想要的了!!」 「宋庭」把敌人斩杀殆尽,收了剑,看着「温颂川」,眼里满是细碎的笑意:「嗯,我们出去吧。」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完美和圆满。 就是现在! 万极殿主教把手里一直攥着的那颗珠子抛向空中,黑色的灵力如墨般深沉,一下子就缠绕住那珠子。 珠子的表壳一点点开始裂出缝隙,里面的灵力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五颜六色的灵力互相缠绕,绽放出光华。 那些灵力蜿蜒出丝线,在瞬息之间就把幻境钉得千疮百孔。 温颂川他们一直在盯着上面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幻境周围的景物都开始变换,有一些都变得透明,或者是快要消失掉。 幻境要支撑不住了。 这时候时机成熟了!!万极殿主教操纵那几股黑色的灵力,瞬间把珠子绞碎。 扑天盖地的灵力席捲而来,比刚才「温颂川」的更甚,击打在幻境的各个地方。 「嘭」一声巨大的声响,摇摇欲坠的幻境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崩塌。 大家在里面经歷地动山摇,差点站不稳,徐阳更是要把住张江的肩膀,才能让自己不摔到地上:「怎么这么晃?这位大能也太厉害了吧?!」 「不,不是,应该是幻境要结束了,灵力支撑不了,所以现在快要消散了。」白栀显然也被吓得不轻,但是依然头脑冷静。 幻境就要结束了吗? 温颂川迷茫地看向上面的两人,和那个黑漆漆的洞穴。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始终没有这么简单。 把结界打破出去就好了吗?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宋庭作为唯一能够看见上面两人脸的人,更是觉得十分异常。 第94页 「温颂川」带着笑,「宋庭」眼里带着欣慰,这两人的表情在某些意义上,都是不对劲的。 难道这就是最终的圆满结果吗? 他们想打破结界,去外面寻找什么? 这个幻境不能称得上是危机四伏,甚至里面的各种危险都不能把他们重伤。 但是这个幻境把他们拉到这里,为他们展现出来的景象,到底是想表达出一个什么意思。 最让人骇然的是,这里面的人,和他,和温颂川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难道这是预示着他们之后会遇到的危机吗? 幻境外,创世镜的镜面上盘桓着一道巨大裂缝,几乎贯穿了整个镜面。 创世镜似乎嗡鸣了几声,周身围绕着的光芒黯淡了下来,到后面近乎于无。 它必须进入休眠期,以此来保存最后的灵力。 器宗内的大雾从浓稠开始变淡,散去,因为大雾昏迷在地上的弟子们都开始甦醒。 「嗯?发生什么了?我们怎么在地上睡着了?」 「嘶,腰酸背痛的,所以最后到底谁赢了啊?」 「看台上的长老们呢?他们去哪里了?」 大家一醒,就开始熙熙攘攘的拥挤在一块,讨论着刚才的异像。 而幻境内的众人,也一併被安安全全地送了出来。出现在练武场的门口。 天空是澄澈的蓝色,树叶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云朵划过山顶,轻轻飘向远方,练武场依旧是旗帜飘扬,人声鼎沸。 很显然,从徐阳一脸懵的神色可以看出,大家被送出来的时候都是始料未及的。 「……刚刚,我们去干嘛了?」徐阳挠了挠头,对刚刚的所有记忆都记不清楚了。 「我们……是不是进入了一个幻境?」张江攥紧自己背着法器的包裹带子,眼神里也跟徐阳一般透露着迷茫。 「但是具体内容你们还记得吗?我就感觉做了一个离奇的梦,其他的什么也记不清楚了。」夏侯修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他们刚刚进入的幻境到底是个什么内容。 大家一时间都陷入了呆滞,仿佛一个无形的手把刚才的记忆抹得一干二净。 「好了,比赛还要继续,咱们先回去吧。」白栀望着越发喧闹的练武场,害怕里面各宗门弟子们没有掌事人坐镇,出什么事情,出言道。 大家就回了练武场的看台上。 「诶,宋宗主他们去哪里了?」白栀往周围望了一圈,却不见两人的人影。 「对哦,他们去哪里了?」夏侯修左看看右望望,却没见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徐阳想快点回练武场,随口说道:「宋宗主和温长老武功高强,况且已经出了幻境,他们肯定跟我们降落的不是同一个地方而已。」 他这话得到了全部人的认可。 夏侯修毕竟是器宗宗主,主办方的话事人,里面练武场已经开始热闹了,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他也难辞其咎。 「既然他们跟我们降落在不同的地方,那肯定会寻来的,咱们先进去。」 一行人就施施然进了练武场。 器宗一个偏角的假山旁,温颂川和宋庭被送到这里,都是一脸懵。 「这是哪里?」 宋庭看了看远方器宗独有的锻造楼样式,又试了一下自己的灵力,开口道:「这应该还是器宗里,我们从幻境里出来了。」 温颂川蹙着眉,有一股无法抒发的愁绪。 见宋庭靠在他的身边,温颂川试探了一句:「你,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宋庭眸色深沉,他转过头盯着温颂川的脸,步伐故意慢下来,与前面的人拉开距离:「你……还记得多少?」 这话一出,温颂川心里就基本有了数。 这就是还记得了。 「不多,我就记着好像两个当世大能,破开了结界出去了。」温颂川的眉皱得更紧了:「但是,我隐约之间,觉得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结界是玄天境里面的人安居乐业的最大保障,若是结界都碎掉了,保不齐外面有什么比他们更厉害的东西,闯进来把玄天境的人全部绞碎。 到时候就是生灵涂炭,苦不堪言了。 宋庭沉下声音,眉眼之间也全是烦躁:「我记得的也跟你差不多,但是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在脑海中隐约记得那件事情对他非常重要。 但是回忆起来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个模煳的身影。 再细细回想之后,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第51章 「那我们现在回院子还是练武场?」宋庭现在是极不想去练武场坐着了,为了维持他作为宗主的威严,好几天都直挺挺坐着,腰酸背痛的,还不能和温颂川说小话。 不然前面坐着的那一群人又要转过头偷偷看他俩,那目光,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温颂川也不想回练武场了,他装样子也装累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不谋而合! 「咱们宗门的弟子都不是惹事的性子。」温颂川状似不经意地看着一旁的风景,实则是偷偷瞄着宋庭的表情。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们也不上场,去了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即使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觉得夏侯修也能秉公处理的。」宋庭云淡风轻,对于自家弟子的比赛没有任何兴趣。 第95页 都这么说了,两人达成了一致。 练武场?不去了! 两人脚下转了个弯,开始往反方向走。 嗡嗡嗡…… 嗡嗡嗡…… 温颂川最开始听到这个声音,但是他并未在意,以为是法器驱动的声音。 在器宗内,各种法器有声音,真的再正常不过了。 嗡嗡嗡…… 嗡嗡嗡…… 那东西仿佛知道温颂川忽略了它,振得越发大声了。 温颂川停下脚步,凝神听了一会,突然勐的拉住宋庭的衣袖:「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宋庭差点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啊?」 温颂川神色严峻,把食指放在他的唇上,示意他闭嘴:「听,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 这么亲昵的动作让宋庭突然一愣,陌生粗粝的感觉从唇上传来,还有一点温热的触感从相触的地方传递过来。 宋庭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咕咚。 这明显的声响在此时在宋庭耳边如惊雷般炸响。 他赶紧看向温颂川,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常的神色。 一想到刚刚的声音可能被他听到,宋庭突然感觉有点慌张。 他可不是那种不要脸的登徒子! 就是刚刚突然有点口渴而已!! 温颂川感受到他的目光,真诚地看了回去:「听见了吧?有个嗡鸣声!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有点太过于奇怪了!」 宋庭完全没有听到温颂川在说什么,就看见温颂川嘴一张一合,耳边全是自己如鼓擂的心跳声。 他轻轻唿出气,想借深唿吸来缓解自己的心跳声。 不然声音太大,被听到了怎么办?!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温颂川还没有收回去的食指上,差点把他烫的一缩:「……你很热吗?」 宋庭摇摇头,挂着一抹尬笑,露出几颗白牙,看着有点傻兮兮的:「不热啊,我不热。」 今天宋庭怎么这么奇怪? 温颂川睃了他一眼,真诚地给出了一个建议:「若是你很热的话,你可以先把外袍脱下来,这里没别人,可以先松快一下。」 「不用了,我不热。」宋庭从脸到耳根都是红的,但是依然摇头,坚定自己是不热的。 温颂川看着宋庭的样子,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为了一个在外面的形象,把自己热出病来,根本不值得啊。 但是既然宋庭坚持,那就随他去吧。 他转头去寻找嗡鸣声的来源,徒留宋庭一人在原地大口唿吸。 好险! 差点就要被发现了! 等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平缓好了之后,看着温颂川弯着腰甚至在假山旁边的河沟里面都掏了掏,在周围各个地方找,都没有发现那个声音的源头到底在哪里。 他也撸起袖子,帮温颂川一起找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嗡嗡嗡…… 嗡嗡嗡…… 那个东西的震感越来越强烈,几乎是要在原地蹦跶起来了。 宋庭在假山附近徘徊。 他听见的声音就是这个方向,但是这个假山一点缝隙都没有,所以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温颂川就不一样了,他轻跃上假山,手掌在空中一捞,银白色的鞭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眼神凌厉,手掌和手臂一同发力,把须弥一下子甩到了假山上面。 轰!! 假山顷刻间被噼成了两半,许多粉尘飞舞在空中,两半假山倒塌在地,升起滚滚浓烟。 温颂川一时不慎吸到了些许灰尘,捂着鼻子在旁边咳得不行。 宋庭赶紧上去拍了拍他的背:「你怎么样?还好吗?」 温颂川咳得泪花都出来了。他摆摆手,清了清嗓子:「咳咳,我还好,暂时没事。」 宋庭衣袖的某个东西晃荡到了温颂川的手臂上,是一个硬硬的东西,还把温颂川的手不轻不重的磕了一下。 「你的袖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这么硬呢?」温颂川感觉自己的气道里没有那种痒意之后,开始把目光聚集在宋庭的袖袋里。 宋庭的背僵直了一瞬,拢住自己的袖子:「啊……?哈哈哈,没什么的,就是个小玩意。」 他的袖袋里装的是之前想给温颂川赔礼道歉的礼物,一个小型的须弥。 但是之前做的那个实在是太大了,装在袖子里很不好放。所以宋庭就把这个木雕拿回去再改了一下,改成了一个缩小版的温颂川拿着须弥,底座上依然只写了一个「温」字。 但是这个东西,宋庭还没准备跟温颂川说。 一是因为这个东西还没做完,字都还没有刻上,现在只能算一个半完成品。 二是,那个缩小版的温颂川,完全是按照宋庭自己的心意做的。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连小手上的手指甲盖儿都被他刻了出来。 万一温颂川不喜欢这么一个小木雕,没准儿还要跟他生气。 还是只有看看哪天他心情比较好的时候,再当做礼物送给他,或者是重新雕刻一个威武霸气的版本。 温颂川看着宋庭这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眼神里闪过狐疑:「如果没什么,你这么躲着我干什么?」 宋庭眼神闪了闪,说的话都有点心虚:「没躲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玉佩,之后还准备把它卖了来着,真的没什么。」 第96页 既然宋庭都这样说了,温颂川也不好一直拿着不放,他的眼神扫视了宋庭好几圈,明显还是不信,但勉强接受他的解释:「好吧。」 烟尘散去,一面碎了的黄铜镜还躺在原来假山的位置,嗡鸣声也没有了。 温颂川的注意力全都转到了那面镜子上,宋庭松了口气。 「这面镜子怎么碎了?」温颂川把那面黄铜镜子从地上捡起来,发现这面镜子有一个横贯整个镜面的巨大裂痕。 这镜子照人本就照的不是特别清楚,这下又碎了,看起来就像是毫无用处,然后被人随意丢在了这里。 宋庭跨了几步上前,看见这个镜子,只觉得无端眼熟。 之前在幻境里的那种,虚无缥缈的熟悉感又冒了出来。 好像是见过,但是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这应该是没人要的吧?要不把它扔了吧,这捡回去估计也是一个破烂。」宋庭就着温颂川的手,对这个镜子左看看,右瞧瞧,愣是没看出来它有哪点不一样。 宋庭这么一说,温颂川也犹豫起来:「……那好吧。」 突然,这面镜子又震动了一下,仿佛在发泄它的不满。 随后,碎裂的镜面缓缓浮现出一行字:幻境没有结束。 这字颜色浅淡,不认真看还真的会忽略掉它。 能够浮现出字的镜子,普天之下就只有一个法器能够有这样的功能。 就是温颂川寻寻觅觅想找到的那个神器,创世镜。 短短几个字,却让两人背后发凉。 幻境没有结束?! 这个幻境居然是创世镜所创造的!这道神器虽然拥有自身灵智,但更多时候是受人所控。 若是创世镜已经落入他人手中…… 那他们所看到的幻境内容到底是别人想让他们看到的。还是创世镜想让他们看到的? 而且创世镜上显示幻境还没有结束,那他们是不应该出来的。 那他们为何可以提前出来? 温颂川和宋庭对视一眼,皆有些不寒而慄。 此次前来器宗,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们好像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 等开始察觉的时候已经深陷在其中,不可自拔。 创世镜见他们没有反应,突然嗡鸣几声,上面的字开始渐渐消失,覆在镜子上的灵力也开始消散。 「不好!它的灵力快要消散了!」宋庭脸色一凝,眉眼之间全是凝重。 若创世镜真的的因此而损坏,那几乎是没有人能够修好它的。 几乎下一刻,宋庭就轻轻推了一下温颂川的肩膀,语气焦急:「你之前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吗?现在它的灵力快要散了,我用灵力撑着,你快问!」 温颂川愣住了。 创世镜能知晓天下事,玄天境这么多能人异士想要得到它,问出自己心里想要的答案,他不信宋庭没有困郁于心的问题。 他没有想到的是,创世镜快要坏掉了,但是宋庭第一反应却是让自己先问。 蓝绿色的灵力包裹住创世镜的淡白色光芒,把它紧紧锁在镜子周围,不让它散去。 「快快快!」见温颂川还在愣神,宋庭用眼神催促着温颂川:「我不知道能够支撑多久!」 温颂川心里一阵暖意上涌,点点头,双手握住创世镜,问道:「怎么才能救我的师兄师姐?」 宋庭面上不显,但瞳孔抖了抖。那些闲言碎语他听到过,他没有想到,温颂川心里最重的执念居然是这个。 话音刚落,创世镜一阵白光闪过,镜面上出现了答案。 温颂川拿着创世镜边缘的手勐然用力,骨节分明的手上甚至冒出了些青筋。他凑近去看,发现创世镜上面只有两个字是显示清楚了的。 就是后面两个:结界。 前面还有两个字,但是因为它的镜面裂痕,前面两个字被裂痕模煳了,根本看不清楚。 「……什么结界?」温颂川看了好一会,都没发现这两个字是什么。 几息时间一过,创世镜上面的答案就消失了。 宋庭给它维持的灵力再也支撑不住,围绕着镜子的白光尽散,这个镜子也重新回归于沉寂。 甚至在外表看来,他跟普通的镜子已经没有区别了。 若是找不到可以修理它的,从此以后,玄天境内再也没有创世镜这个神器了。 第52章 结界这两个字,就让温颂川想起之前在幻境当中,那两位大能最后做出的动作。 打破结界。 难道打破结界才是救他师兄师姐的办法吗? 这个想法一升起,他就蹙了蹙眉,手指都不自觉僵直。从内心来说,他是不愿意去破坏这个结界的。 宋庭见温颂川状态不对,看了看这面镜子,「啧」了一声,对这个镜子很不满。 它怎么这么不坚固?还是神器呢!随随便便就破了这么一个大裂痕,还不偏不倚正好裂在字迹上。 若是给人以错误的导向,那这面镜子拿来干什么? 想着想着,宋庭越看这面镜子越不满意,手腕一用力,手轻轻一松,那面黄铜镜子如风筝一般,刚好砸在倒在地上的那一半假山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啵」。 温颂川听见声音,转过头瞪了宋庭一眼:「你在干嘛!」 宋庭摊了摊手,表情无辜:「没干什么,就是把那个没用的镜子扔掉罢了。」 第97页 温颂川被宋庭这话气得头疼,对着宋庭就一顿数落:「创世镜,这可是器宗镇宗神器!就算没用了也得给人家放回去吧?!你这随随便便扔掉算怎么回事?!」 宋庭努努嘴,语气里满是欠揍的味道:「这镜子没用了,基本不会再有人要,反正在器宗里面,器宗的弟子们会找到的。」 「赶紧去给我捡回来!」 「喔。」宋庭跑下去,又去把它捡回来了:「我们现在还回院子吗?」 温颂川闭眼,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角:「我们先回锻造楼把这东西扔他们门口吧。」 爬个楼那么辛苦,扔门口已经仁至义尽了。 「行吧。」宋庭把创世镜往空中抛,又在落下的时候把它接住,这样玩得不亦乐乎。 两人往锻造楼的方向走去。 因为之前去锻造楼的时候,完全是碰运气碰上了,器宗这个外观的楼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谁知道真正的锻造楼在什么地方? 那就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运气呗。 两人就在器宗里瞎逛游。 器宗的景观其实很不错,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也有翠林幽竹,孤篁独酌。 两人并肩走着,温颂川垂着眸子,看起来满是思绪,宋庭则是专注地把玩着创世镜。一时之间,气氛又开始沉默起来。 「摘星楼是仅次于创世镜的占卜者。等器宗的事情结束之后,或许我们可以去摘星楼一趟。」宋庭状似无意,实则暗暗观察着温颂川的表情。 创世镜被高高抛上空中,然后稳稳落到他的手上。 一路上的沉寂被骤然打破,温颂川茫然地抬起头,反应了一下他在说什么,迟缓地点点头:「嗯,好。」 他好像不是特别开心?宋庭对这种事情的处理方法没有什么头绪,他都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别人。 他现在还是担心着这件事情吗? 突然,温颂川开口道:「你把创世镜给我吧,我来拿着。」 宋庭闻言,把手中那面镜子递给温颂川。他没看到的是,温颂川运转着体内的灵丹,淡红色的灵力如同轻柔的薄雾一般包裹住创世镜。 他在试着重新催动灵力。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温颂川抬起头,直视着宋庭的眼睛。 「嗯?」 「如果是你拿着创世镜,你会问什么问题?」温颂川这个假设让宋庭懵了一瞬。 「现在这面镜子不是已经坏了吗?那我想问什么问题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宋庭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把自己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我是说,如果,如果现在展示在你面前的是完好无损的创世镜,那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它吗?」 温颂川想的其实很简单,他准备用自己的灵力再催动创世镜一次。 如果创世镜没反应,那他就自己去帮他寻找他所想的问题的答案。 他不能亏欠宋庭。 温颂川较起真来,宋庭也难得回想了一下,如果创世镜还在他手里,他想问什么问题。 宋庭一边走,然后手支着下巴,佯装思考的样子,眼角含着深意:「如果它在我手里……我想问的大概是,我们两人对于前世的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的。」 话音刚落,宋庭就看见温颂川拿着镜子的手似乎小小的颤了一下。 果然。 他其实也发觉了。 这可能是两人开诚布公谈论他们最大秘密的一个唯一机会。 宋庭停下了步伐,笑眯眯地看着温颂川。温颂川也没有了继续再走的意思,他浅褐色的眸子里没有宋庭之前预想的慌乱,反而镇定异常。 温颂川握着镜子,看了看周围,指着竹林里的一个小凉亭道:「不如我们坐过去谈一谈?」 宋庭扬了扬下巴,眼里满是戏嚯的笑意:「当然乐意至极。」 两人慢慢踱步到凉亭里,始一坐定,温颂川就迫不及待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宋庭抬眼望去,微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就像是街上吆喝着的那种纸扎风车,听起来也是这样的声音。 这里还有一种跟温颂川身上同源的味道,闻起来也是极具舒适感。 宋庭有时候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非常依恋温颂川身上的味道,就像一颗久久焦躁的心终于在某一个时刻定了下来。 这种现象的原因他也解释不清楚。 温颂川见宋庭微眯着眼,对他的话没有反应,皱了皱眉,曲起手指,轻磕在石桌上。 宋庭回了神,温颂川又把自己刚刚那一句话重复了一遍。 「嗯……什么时候发现的?」宋庭本来想如实说,但是看着温颂川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看起来真的有几分好奇的模样,他突然改了主意,有了一个恶劣的想法:「那肯定是很早之前就发现了。」 温颂川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实际上在宋庭看来,他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看起来圆圆滚滚,还挺可爱的:「多早之前?」 宋庭蹙眉,假装在回忆,实际在偷偷看着温颂川:「嗯,我们大婚的时候吧。」 !!! 他居然这么早就知道了?! 温颂川这下再也憋不住表情了,他瞪大眼睛,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之前一直把我当猴耍吗?」 之前他在宋庭面前演的那些东西,宋庭岂不是都一清二楚??! 他不会一直把自己当成小丑看吧?! 第98页 「你到底是从哪个地方看出来的?!!我都是经过药宗的事情,才略微有点想法!」温颂川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他从哪里看出来的,把镜子「嘭」一下放到桌面上,双臂撑起身子,一下子凑到了宋庭的面前。 但是因为用力过勐,身体止不住的往前倾倒,鼻樑差一点就要撞上宋庭的嘴。 还好到最后一个关头,他勐然一缩,身体的平衡骤然被打破,往旁边一歪,浅浅擦过宋庭的脸颊,斜斜地趴在石桌上。 宋庭更是愣住了,因为就在刚刚,温颂川莹润的鼻尖划过了他的脸颊,冰冰凉凉的,但是带着他的灼热唿吸。 冰火两重天的交织下,两种触感都尤为明显。 特别是温颂川离他最近的时候,鼻尖相距甚短,他甚至感觉自己吸进去的空气还带着温颂川唿出来的水汽。 唿吸交缠,不过如此。 宋庭突然感觉他有点心悸。 就是心脏跳的砰砰快,快到他有点难受。 他甚至能从温颂川浅褐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都倒影。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看起来像一个憨小子一样。 直到温颂川快要扑倒在桌子上,宋庭才反应过来,拉了他一把。 「你没事吧?」宋庭把温颂川拉起来,视线巡迴,见他似乎真的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温颂川拂开他的手:「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的?」 宋庭收回手。 「我没看出来啊,就是隐约觉得有些端倪,诈诈你而已。」宋庭抱着双臂,这幅翘起二郎腿,桀骜不驯的样子,其实真的很欠揍。 ?!!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也没有发觉,这是在拿话套他?! 温颂川感觉一股邪火从心头起,燃烧到了他的大脑。 宋庭实在是太过分。 温颂川神色冷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温度:「喔,那恭喜你,把我成功诈了出来。」 然后他上下扫视了宋庭一眼,语气中带着讥笑:「真应该让你们宗门的弟子和其他宗门看看,传言里一丝不苟,端正肃穆的宋宗主,实际上就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罢了!」 宋庭满不在意,眼里都是笑意:「喔,你去说吧。」他觉得温颂川气鼓鼓的样子其实很可爱。 脸圆圆的,跟发面馒头似的,看着就想让人咬一口。眼睛也亮亮的,仿佛盈满了水光。眉间硃砂痣更是为他添了一份活气。 真的很漂亮。 他可能是要沦陷了。 他想,即使他们前世的记忆都没有出错,即使前世温颂川真的有目的的接近他,与他成婚。即使温颂川真的一刀捅在了他的心窝上。 但是他现在也重新喜欢上了他。 温颂川可不知道宋庭的心理活动,他见宋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盈满怒火的心真的蠢蠢欲动。 温颂川唿吸了几口气,勉强把自己想骂人的话给压下来了。 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但是自从遇到了宋庭,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想扇死他。 真的很想扇死他。 温颂川冷笑一声,把创世镜上面的灵力撤掉,一把扔回了宋庭的怀里:「对呀,我就是知道,我们前世的记忆或许出了偏差,可是,我,现,在,不想跟你说!!」 然后扭头就走,高高束起的黑髮在空中甩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宋庭的嘴角漫开了笑意,压住自己的笑声:「诶,等等我呢。」 真是太可爱了!! 练武场那边,有了话事人的回归,大家也就有了主心骨,在器宗开展的宗门大比虽然有点小波折,但是还是继续开展下去了。 那些宗门掌事者依然坐在看台上,笑意盈盈地望着下面。 似乎这次幻境的事情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多余的情感。这仿佛就像是黄粱一梦,梦醒了,就不该沉溺于自己记忆里面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专注于现实世界是最好的选择。 起初宗门大比的弟子们看见宋庭和温颂川两人没有回来,也产生了不小的骚动。 夏侯修站起身来,和蔼地笑着:「宋庭宗主和温颂川长老有事先行离开,你们自行比就是。」 看着下面的比赛正在有序进行,夏侯修坐在位置上,松了一口气。 开玩笑,送来的这些都是各宗门的精英弟子。若是各宗弟子在他这里出了问题,那他真是百口莫辩。 还好每个宗门的弟子没有受伤,也没有失踪,都还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这时有一个小弟子爬上看台,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他神色微僵,但马上就恢復过来,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过身,对其他人说:「不好意思,现在有个事情需要处理,先失陪一下。」 看台上的坐着的各位宗门代表和几个散修都表示理解。 夏侯修挥手招来了几个比较得力的内门弟子,吩咐他们,让他们先照顾比赛,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他。 对看台各位颔首,夏侯修带着小弟子快步走出了练武场:「你快去找宋宗主和温长老,告诉他们,宗门来人了。」 小弟子带着命令快速领着人手寻找两位不知道去哪里闲逛的宗主长老。 夏侯修独自一人到了器宗门口,果然看见乌泱泱一大堆人挤在他的宗门口。 第99页 看到这一大堆人,夏侯修下巴都差点掉地上。无极宗和回阳宗不会是全部人都来了吧? 宗门都空了吧? 真是服了,他们宗门有钱也止不住这样薅啊!! 这么多人!还是无极宗和回阳宗两个大宗门,由一个宗主和一个主事长老领队前来,他肯定要亲自出来招待。那他们既然来了,他肯定要表示一下吧? 那灵兽灵植宴肯定得安排上啊! 问题是这么多人,只请几桌会显得他很小气!!但是如果把所有人都请一遍…… 夏侯修突然觉得他有点上不来气。 那无极宗和回阳宗都请客,其他宗门就看着他们吃? 好像也……不太好。 夏侯修突然觉得老眼一花。 但是看着迎上前来的程青阳和岳乘风,他脸上还是挂着笑意:「哎哟喂两位老哥哥!咱们多久没见了呀?我可真的想死你们了!」 程青阳快步走上前来,这动静倒是把他吓了一跳。程青阳拍了拍夏侯修的肩膀:「确实啊,距离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上一次啊!」 语气沉重喟嘆,但全是废话。 夏侯修:…… 他可是个从来不会让气氛冷场的人,接着转向岳乘风:「岳宗主,近来身体可好?」 岳乘风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嗯,谢谢,还可以。」 夏侯修:…… 这让他怎么接?! 作为一个不会让气氛冷场的人,夏侯修沉默了,现场也没声了。 几个人就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夏侯修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笑容:「两位快请进来吧,正好宗门大比正在进行,两个宗门的弟子可谓是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啊!」 这话程青阳爱听,他受用地点点头:「好,那我们就进去看看?」 后一句话是对岳乘风说的。 岳乘风点头,带着后面一大堆人涌进器宗。 一阵烟尘飘散在空中,顷刻间宗门门口就剩下他和程青阳。 程青阳笑眯眯地勾着夏侯修的脖子,一副好兄弟的样子:「我们此次前来,其实是因为看到器宗出了一点意外,这不是怕发生跟药宗一样的情况嘛,所以我们紧赶慢赶赶来了。」 夏侯修脸上一片茫然:「啊?器宗怎么了?」 程青阳:「你不知道吗?器宗前几日在重华城直接消失了。怕你们重蹈药宗覆辙,往你们周边的宗门都发送了求救信。而我们两个宗门离你们最近,也最能够抽调出人手,日日守在器宗门前,就在刚刚,器宗的入口才重新显现出来。」 听完程青阳的话,夏侯修脸都变得煞白,背上出了一身冷汗,连笑都挂不出来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配上一个青白的脸色和微微佝偻的身体,看起来分外滑稽。 「我们本是在看宗门大比,见过一阵浓雾飘来,我们都陷入了昏迷,隐约记得自己进了一个幻境,但是具体内容却是忘得一干二净。等到再回过神之后,就已经回到器宗了。」夏侯修嘴唇惨白,他是真的被吓住了。 若是器宗折在他的手中,那么他无论死多少遍都无颜面对自己的师尊师祖。 浓雾?幻境? 程青阳心里大概有了盘算,他拍了拍夏侯修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了夏宗主,至少现在器宗也没有出事,大家也还好好的,估计许多收到求救信的宗门还在赶来的路上,大家都会帮器宗渡过难关的。」 安慰完夏侯修,程青阳把话题一转:「你真的记不清幻境是什么内容了吗?在浓雾飘来的时候,宗门内有何异常没有?」 夏侯修被吓得手脚冰凉,努力回忆着:「之前好多人都进入过幻境,但是大家对于幻境的内容也记不清了……至于器宗异常?好像也没有。但是我之前好像听见锻造楼有一些异常的响动,我以为是宗门弟子在尝试机关,就没有管!」 程青阳眯起眼睛,特别像是一只老狐狸:「这样啊~我知道了。」 第53章 这边程青阳跟夏侯修称兄道弟的,揽着人家的肩膀,从人家嘴里套话出来。 夏侯修一会被夸,一会被吓,知道的不知道的全给一骨碌说出来了。 最后还要泣涕涟涟,感恩戴德地对程青阳带一大堆人来表示感动:「程兄,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青阳则是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咱们宗门的关系,谁跟谁啊?当然要互帮互助了!」 这一番话感动得夏侯修又拉着程青阳开始掏心掏肺。 另一边,岳乘风则是带着一众弟子在器宗弟子的引领下,来到了回阳宗所居住院子的旁边大院里面。 因为回阳宗居住的小院,根本住不下那么多人。 这边被夏侯修派出去的器宗小弟子号召人手,在偌大的器宗内寻找两位宗主和长老。 最后器宗的其他弟子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小角落发现了疑似两位大人物的踪迹。 器宗的小弟子穿着粗气来到他们的面前,气还没喘匀,就看见温长老在前面面无表情地走,后面宋宗主笑意盈盈地追,手上还拿着一个破旧的镜子。 「诶,还在生气吗?」 「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生气可容易长皱纹的,到时候你可真成长老了。」 面对宋庭的嬉皮笑脸,温颂川想把他剁了的心都有了。其实他不是在怪宋庭,他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感觉自己被耍的团团转,害了臊。 第100页 之前从未有人敢骗他,只有他骗别人的份,没想到这次他还被别人骗了?!骗他的那人还是之前和自己打得不可开交的「仇敌」。 这叫他怎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但是如果就因为这件事情又和宋庭大打出手的话,未免显得自己也太过于小气了! 打又不能打,气又气不过,看着那张脸心里就冒邪火,所以温颂川决定转身就走。 毕竟眼不见为净。 但宋庭见温颂川许久都没理他,一直闷头往前走,自己耍趣逗笑也不行,心里开始咯噔了。 不会真把人给惹生气了吧? 上次作为生气哄的礼物还没送出去,这就要梅开二度了吗?!! 他正要上前,想办法哄哄温颂川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小弟子,见到他们就两眼发光:「温长老!宋宗主!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不等两人反应,这小弟子一个箭步冲到他们跟前,开始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的说:「无极宗和回阳宗都来人了,我们宗主让我来找你们去见见,弟子们找了大半个宗门,怎么都找不到你们,这下终于在这里找到你们了!」 无极宗和回阳宗来人? 他们不是在曦和城吗?来重华城干什么? 温颂川抬起眼,也不管宋庭在后面如何,自己则是先被这个消息砸得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他出门的时候,不是跟岳乘风说过,无论器宗出了什么事情,都让他不要来蹚这趟浑水吗?! 此时的器宗绝对是危险重重,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若是还要腾出手来保护各宗弟子,也只能算是勉勉强强。 如果无极宗和回阳宗两宗门弟子都已经到达器宗,那真是一个糟糕都消息。 以他们现在来说,是不能够全部都给周全护下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万极殿的计谋,故意放出消息引诱其他宗门的弟子前来的话,那他现在就可以收网,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温颂川和宋庭对视一眼,都是神色严峻,此事非同凡响,他们现在顾不得自己的私人感情,需得去看看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做出决断来。 殊不知万极殿的主教正在竹林后面,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眼神如毒蛇般阴翳。 副教站在他的身旁,压低声音:「主教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万极殿主教捻着手掌中的万极殿令牌,声音低沉:「现在启动。」 现在? 副教蓦然抬头。 现在启动绝对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太过于仓促了,一切都还在准备当中,这么贸然开始的话,很容易就会被看出破绽,然后这些宗门就会对他们有防备心。 之后的计划就很难实施了。 副教犹豫的神色在眼中闪过。他不敢对主教提出的计划有任何异议。上一个违背主教命令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悽厉的惨叫声似乎现在都迴荡在他的耳边,副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是选择默不作声:「好的,主教大人,我现在就去办。」 万极殿主教看着宋庭手中拿着的那一面破旧的镜子,镜子明显已经损坏了,周围也没有了灵力的波动,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毫无用处的普通镜子。 主教喉咙抑制不住的笑意,配上他怪异的白色面具,一切都显得如此令人心惊。 副教甚至汗毛都开始直立,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他不知道为何上一秒主教大人还在给他发号施令,下一秒就开始笑,还笑得如此……说不出的诡异。 「上次你把我摆了一道,这一次,我要让你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主教把手中捏着的那一块令牌抛给副教,言语间满是催促:「赶紧启动阵法,我倒要看看,这一次危机重重的阵法,他们还能不能逃出升天!」 「……是。」 因为小弟子的修为还不能够御剑飞行缩地千里,温颂川和宋庭就跟着器宗弟子左拐右拐,穿过各种偏僻的小道往前走。 但是这条路实在是越走越不对劲,温颂川和宋庭虽然不知道具体路径,但是大概方向肯定是知道的。之前刚到这里第一天的时候,引他们来的器宗弟子就说了,他们的住处是在西南角。 可这个弟子把他们引的地方分别是东北角。是一个正正好的反方向。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你……把我们引去的地方真的是他们的住处吗?我们宗门暂住的好像不是这个位置的院子。」见疑点重重,温颂川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看着那人的眼神也不再是温和。 那弟子似乎瑟缩了一下,但是当他意识到这个动作的时候,马上反应过来,让他这个动作看起来并不突兀:「温长老,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敢欺瞒您吶?是因为此次前来的人数实在是太多,西南角住不下了,这才移到了东北角。」 温颂川皱起眉头,还想说什么,却被宋庭握住了手腕。 他勐然回过头,看着宋庭凝重的脸色,宋庭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别打草惊蛇。 看来他也是发现了的。 这弟子应该是有问题的。 就是不知道要把他们引向哪里。 两人没再出声,跟着这个弟子继续往前走去。 走到又一处幽深的竹林深处,一走进来就感觉这里比其他地方都要暗很多,四周都是高大茂密的竹子,把上方能看到天空的地方遮蔽得严严实实,只有些许光能够透进来,这里的风颳在脸上都是冷冽的。 第101页 这下不止温颂川,宋庭的眸子也冷了下来。 他停下步伐,连带着温颂川也停住了脚步。 那弟子听见后面没了动静,转头往后看了看,见两人都不再往前走,那弟子笑得真诚纯真:「宗主长老,穿过这片竹林,前方再走几步路就到了,不然两位先坚持一下,等到地方之后再做休整?」 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弟子,因为这里光线不太充足,昏暗的地方肯定视线会受到阻挡,所以他们对于前面站着的这个弟子,居然看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异兽模样。 张着血盆大嘴,正在妄图吞併他们。 温颂川最先反应过来,手往空中虚抓了一把,银白色的鞭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银白色的鞭子始一出现,就带着一股彻骨的凉意,随即这鞭子被裹上淡红色的灵力,朝这个弟子的方向破空甩来。 紧接其后的就是宋庭蓝绿色的盏月剑。剑身嗡响,化作一道流星,跟着须弥的灵力一道甩出去。 这弟子眼神一凝,藏着说不出的兇狠,看着逼近眼前的两道灵力,衡量了一下自身的实力。 打不过,肯定是打不过的。 这个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时,他就只能咬咬牙,转身飞速消失在了竹林深处,连一片残影都没有留下。 「可恶,居然被他跑掉了!」温颂川的这一鞭子挥了一个空,打在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也有一些竹子因为盏月剑携带的灵力,被齐根斩断,然后轰然倒塌。 即使有几根高大的竹子倒在了地上,这里依然是被许多郁郁匆匆的竹叶遮蔽了天日。 盏月剑带着响声回到了宋庭的手中,宋庭环顾了一下周围,凝神:「这里不对劲,你要小心点。」 「知道。」 不知道哪里突然起了一股子妖风,把地上干枯的竹叶全部卷了起来,遮蔽了两人的视线。 本就不好的视野,如今是更加受限。 两人就开始背靠背,戒备的看着周围。 突然,一阵奇怪的嗡鸣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嗡嗡…… 嗡嗡…… 这个跟之前寻找创世镜时的那个声音不一样,这个更为急促,而且更为沉闷。 随后,一个巨大的阵法从地上亮起,灵力的纹路从器宗四个角蔓延到器宗的中心点,一道光幕从器宗的边界陡然升起,直到把器宗全部覆盖。 如果宋庭还有之前幻境之中的记忆的话,就一定会一眼认出,这个阵法就是当初那些万极殿弟子围攻「温颂川」,做出疯狂的自爆举动的阵法。 让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这是要把他们困死在器宗之内吗?! 第54章 巨大的光幕笼罩住了器宗。 又是跟药宗差不多的路数,只不过药宗是把人放进来打,这个是把器宗围城铁桶一样罢了。 蓝绿色的灵力环绕在两人身边,点点萤光闪烁其中,灵力以竹叶为载体,挥发出灵力,身体被灵力托着腾空而起,准备缩地千里回到宗门暂时居住的地方。 没想到刚刚飞到了半空中,一张编织而成的金色巨网就从天上罩了下来。 宋庭始料未及,被兜头网住,从空中掉了下来。 「嘭!」宋庭脸着地,砸进枯草堆里面,枯枝落叶都被砸得飞到空中,再飘飘洋洋落了下来。 温颂川倒还好,宋庭飞得高些,最先被网下来,他也有了些许的缓冲时间,做好准备稳稳降落。 「你……没事吧……?」见宋庭的脸埋进了枯草堆里面许久没有动静,温颂川赶紧上前几步,戳了戳他的手臂。 不能是砸下来死了吧? 不应该呀,看起来他也没有这么脆弱吧? 但是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诶!有动静你出个声呢。」温颂川蹲在宋庭身边,眼睛瞪得熘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戳了又戳,w宋庭还是没动静。 甚至这一堆轻轻一吹就可以吹到空中的干燥落叶,都没有丝毫浮动的痕迹。 没气了?!!! 温颂川赶紧把宋庭翻了个身,让他面朝上,能够唿吸的样子,然后蹲在他身边等着他。 等了许久,等到温颂川都觉得宋庭可能是真死了。 光等着也不是办法呀,而且现在器宗其他地方可能还会陷入危险,他们怎么能够在这里坐以待毙呢? 必须赶紧把宋庭叫起来才行!! 既然喊不醒,那就用点其他办法。 「啪!」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就迴荡在竹林间。 宋庭无知无觉地躺在地上,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不一会儿脸高高肿起来,但是眼睛还是紧紧闭着。 「这都没起来吗?」温颂川垂着眸子,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之前有人不醒,他们好像都是用的这个办法把人叫起来的呀?难道是力度不够大吗?」温颂川浅褐色的眸子出现了迷茫,看着地上躺着的这人,「所以他到底能不能抗揍啊?别等会儿力气用大了,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但是他一直都觉得纠结是一个没有用的事情,有这点时间去纠结,还不如直接付诸于行动。 温颂川抱住宋庭的脑袋,先腾空一小段距离,把他像是扔玩具娃娃一样,勐地甩在了地上。 枯枝败叶满天飞,地上都被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 第102页 宋庭静静地躺在地上,看起来还是没动静。 ……真死了?! 温颂川伸出手放在宋庭的鼻子底下,准备探探他的鼻息。 没想到宋庭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视上。 宋庭仰面躺在地上,开始缓慢地甬动,等到觉得有点缓过劲儿来之后,双臂撑地,一下子蹭起来了,声音都带着虚浮:「不用担心,现在暂时还没能死掉。」 宋庭脸上一个巨大的红色手掌印,那半边脸颊还高高肿起,甚至鼻樑侧边还有一道小小的擦伤。 这副狼狈的样子多少年没有出现在宋庭的身上过,如果说出去,这是无极宗宗主,只怕是多少修士都不会信这话。 温颂川心虚地移开视线,对待宋庭的态度都柔和了不少,声音都轻了许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怀疑谁给那个大网上下药了。一挨着我就觉得有人给我下蒙汗药,脑子一晕,直直往下掉。」宋庭揉了揉自己的鼻樑,结果手指不小心触到自己的另外半边脸,疼得「嘶」了一声。 「没死就好。」温颂川淡定地站起身来,「不然我给你收尸都觉得麻烦,埋哪儿都感觉令人担忧。」 「感谢温长老,让我不用曝尸荒野,还能把我的尸体给埋起来。」宋庭对温颂川咧嘴一笑,只是这张有着红色巴掌印的脸看起来十分滑稽。 「感谢就不用了,还是快想想办法怎么从这里出去吧。」温颂川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衣角,看着宋庭那张脸就感觉牙酸。 印子看着挺疼的,但是宋庭感觉跟个没事人一样,这人估计挺抗揍。 那下次揍他的时候,力度稍微再小一点点就好。 宋庭龇牙咧嘴的站起来,这不站起来不知道,一站起来,就感觉浑身都挺疼的。 就像是被人抓着脑袋在地上锤了个百八十遍一样。 脚踝,肩膀,腰,甚至腹腔都感觉隐隐作痛,让他走路都忍不住开始趔趄着。 宋庭皱了皱眉,望着他刚刚掉下来的高度,心里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不会吧?才这么一点高,掉下来就这么疼?而且下面还有很多枯草堆给他垫着,他感觉全身都快散架了一样。 他偷偷瞅了温颂川一眼,见他没有再关注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 再苦再痛也不能叫疼!万一被温颂川看不起,觉得他很娇气怎么办?!那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岂不就崩塌了? 这是他万万不想看见的! 所以在温颂川再次看过来的时候,宋庭挺直了嵴背,稳稳噹噹的走在路中央,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温颂川看着宋庭毫无痕迹的走姿,在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没有把人打出好歹来。 估摸着自己的力气,温颂川再一次感嘆道:宋庭,真是一个抗揍的大小伙子!! 宋庭拖着满身是伤的身体,开始勘察把他们网住的金色大网。 这个网把他们网下来之后,绳结之间就不再是软的,而是变得很坚固,直直地在他们的上方筑起了一个牢笼。 所以他们想要出去必须把这个金色大网给打开。 靠别人估计是不行了,现在器宗肯定都乱做一锅粥,大家都自身难保,谁还顾得上他们两个人? 所谓阵法,最重要的就是阵眼。阵眼也是一个阵法里最脆弱的部分,捣毁了阵眼,阵法也就自然而然消散了。 天下之阵,无攻不克。 任何的阵法都有他自己的生门。 所以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小型阵法的阵眼在哪里。 这小型阵法覆盖的范围比较大,几乎是整个竹林都囊括在内,所以那个异兽扮作弟子,才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这么大一块地方,如果一寸一寸仔细找,那还不知道得找到几时。 但是阵眼也着实难找,有些心眼坏的阵术师,得把阵眼设成一块小石头或者是一朵不起眼的小花,这样落入阵法的修士会因为慌乱而忽略这些细节,最终被活活困死在阵法里面。 天色逐渐黯淡下去,竹林被遮蔽之后,墨色更是浓重。 宋庭把一团灵力附到创世镜上,让创世镜作为灵力挥发的载体,亮起一盏散发着光芒的灯盏。 按照宋庭的话来说,反正看着都烂的差不多了,还不如最后做点贡献来的实在。 暂时损坏的三大神器之一创世镜,就这样被沦为了照明的工具。 有了灯盏,这竹林看着也亮堂许多,看着没有那么阴森了。 就在两人寻找阵眼的时候,天空之中已经开始响起了击打的「砰砰」声。 天空过了晚霞,黑下来的速度就很快了。这一会没顾着,上面能够透过缝隙看见的地方,已经和深色的竹林融为一体,几乎是看不出颜色的深浅了。 温颂川抬头从缝隙往外看,就看见天空之中的各色灵力开始交织,简直绚丽到让人眼花缭乱。 战斗已经开始了。 「看来我们得加快进度了,必须找到阵眼尽快出去。如果万极殿把那四头变异种异兽放出来,我怕器宗很多长老弟子都支撑不住的。」温颂川眼中的担忧已经化为了实质,手上动作加快,心里也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已经各个地方都找了两三遍了,还是没有找到阵眼,温颂川的手指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第103页 他手上还在动作,思绪已经开始飘远。 明知道器宗有危险,程青阳和岳乘风依然带着弟子前来,这里面的担心肯定有他们的一份。 若是因此让他们失去了性命,那他只怕是很久很久都会陷入一个心魔里面,境界再也无法突破了。 还有那些无辜的弟子,或许他们还有大好的前途,他们也命不该绝。 若是因此而丧命的话,或许是一个家庭失去了一个孩子,失去了一对父母,原本美满的家庭就此四分五裂。 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结果,她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一场战役去世了。 那时候的他就在想,如果有一位能保护所有人的当世大能站出来,支撑起一片结界,把所有人都护在里面。 父母在那场战役中肯定可以好好活了下来,那他童年的生活也不会充满那么多的裂痕。 他不想再看到有人同他一样,失去父母,也不想看到。年迈的父母抱着他们唯一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 宋庭握住温颂川冰冷的手,笑着安抚他:「没事的,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就算我们出不去,也一定能够有办法帮到他们,别担心,一切有我。」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种做什么事情都能过人在背后垫着,对他说,即使做不好也没关系,一切有我。温颂川感觉心尖都颤了颤:「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宋庭眼底都闪烁着星子,他莞尔一笑:「你在想什么,不是从脸上都能够看得出来吗?看到有时候事情想的太多,老是皱着一张脸,皱纹都出来了。」 温颂川下意识开始皱眉,宋庭伸出手,抚平了他的额头,扬了扬眉,仿佛遇到天大的困难,在他眼里都不算事情。 「看看,又开始了吧,其实有些事情也不如你想像当中的那般艰难,事事都有出路,有着落的,有时候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人嘛,活在这个世界上,要自私一点,先想着对自己好,再想着对其他人好。」 第55章 自私一点? 这一番话让温颂川酸酸涨涨的心像是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一样,往外面止不住地漏气。 他似乎自从师兄师姐离世之后,就没有特别放肆过了。 他作为护宗大长老,背负着回阳宗宗门的安危。师兄师姐的离世,让回阳宗的中高层实力直接断层,青黄不接的时段,最是危机。作为当世第二的宗门,不服回阳宗的宗门实在是太多了。虎落平阳,谁都想来分而食之。 他要日日提防,夜夜提防。 唯恐自己出了某些差错之后,这宗门就断在了他的手中,他心里一直紧着一根弦。 不知道有多少人告诉他,他惹出的局面,自然是要负责到底!可是那时候他只有多少岁?十三还是十四岁。人小小一个,还不如院子里那棵槐树的一半高,让他支撑宗门重新出一个天才。 因为这是他惹出来的祸事,所有人都在责怪他,责怪他离经叛道,责怪他像是一个疯子一样见谁都咬。 除了他的大师兄,挡在众人面前,跟他们说,这不是他都错。 后来师兄为了护着他,被宗门派去守着塞外诗的边境。结果师兄也死了,留下了一个孩子,叫何观。 他当时听到消息之时,疯了一样的跑去塞外诗,没见着师兄的尸体,也没看见他的小师侄。 他找了那个孩子好多年,找到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放弃的时候,一次机缘巧合下山剿灭异兽,他见到了那个濒死的孩子。 那是他师兄的儿子。 他把孩子带回了宗门。从来没有和小孩子相处过的他,一点一点学会照顾那个孩子。 他在宗门其实挺不受待见的,大家都觉得师兄师姐的死都是他的错,虽然明面上尊称他是长老,可是背地里,骂得难听的比比皆是。 好多次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小孩子长大了,变得能够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别人。 现在有人告诉他,没关系,一切有我,你往后退一步,我就在你身后。 温颂川垂下眸子,掩住眼中复杂翻涌的情绪,没有作声。 宋庭早就熟知温颂川现在这种别扭的小性子,叉着腰,咧出一口白牙,笑得没心没肺的:「现在这种时候,急不得。走走走,我们再去找找看有没有遗漏地地方,万一就给我们找着了!」 不等温颂川出声,他拉住温颂川的衣角往前走,另外一只手拿着作为灯盏的创世镜在前面照明:「咱们先找这种小角落,特容易藏东西呢……」 宋庭的絮絮叨叨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如此明显,一字一句都进入了他的脑海中,一点一点填满他空虚的内心。 他感觉他的心脏从未如此激烈的跳动。 他,对宋庭好像开始特别起来了。 此时的练武场,早就乱成一团。 许多异兽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把练武场团团围住,它们发出带有攻击性的低吼,慢慢踱步着围过来,张着一口发黄髮黑的獠牙,嘴里滴着涎水。 透明的涎水散发着恶臭,落到了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来,「滋滋」冒泡的声音在混乱的脚步声中都显得尤为清晰。 那些大宗门还好,有长老领队去狩猎过异兽,也算是有经验了。那些小宗门的弟子们,长老自己实力不高,带着他们去狩猎,完完全全是去送死。所以这些小弟子们只听宗门的授课中讲过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对抗异兽的经验。 第104页 见到这些奇形怪状异兽,顿时瘫软在地上,要不就是尖叫着乱窜,完全打乱了原本其他弟子们摆好准备御敌的队形。 因为弟子们之间战斗素养和修为的参差不齐,导致那些宗主长老在对抗异兽的时候,不得不分出神来保护自己宗门的弟子。 练武场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怒骂的斥责声,和充满恐惧的尖叫声。只能用一团乱麻来形容。 等异兽慢慢铺上了练武场,万极殿的弟子们也开始悄无声息潜入练武场,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就是收割宗门弟子们性命的东西,给所有人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白栀在异兽开始涌入练武场的时候,就立刻站起身来,按住地上的地砖,借用地砖为载体,铺开自己的灵力。 象徵着生命的绿色灵力在她手里就带有特别的攻击性,捲成飓风,把开始进入练武场的异兽撕成了碎片。 夏侯修去接程青阳和岳乘风去了,不在练武场,温颂川和宋庭更是从幻境出来的时候就和他们分开了。所以练武场看台上的人只剩下寥寥无几。 唯一能够撑得起现下情况的就只有白栀,几个散修,还有两个小辈。 张江在白栀铺开灵力的那一刻,快速解开自己的包裹,拿出里面的罗盘,开始催动自己的灵丹。 浩瀚如深海的灵力探入罗盘,上面的指针开始飞速旋转,当指针移到某一个卦象的时候,数道灵力从罗盘中崩出,变成利刃刺向那些异兽的咽喉。 而张江站起来催动灵力的那一刻,徐阳也没有闲着,他从兜里摸出一颗小小的弹珠,把它抛向空中,金色的绚烂颜色覆盖住那颗小弹珠,而后他双手结印,那颗小弹珠勐然变大,虎啸响彻天空。 金色灵力渐渐褪去,走出来的就是一只体型庞大的吊睛白虎,白色的毛髮随着它的走动在空中微微飘荡,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每一只异兽,属于顶级灵兽的威压瞬间让一些等级较低的异兽开始颤抖。 突然,它前爪撑地,后爪勐地用力,一下子就跃到了空中,再几个跃步之后,速度如闪电一般,立马咬断了一个高阶异兽的喉咙。 这下不仅仅是异兽,连站在异兽旁边的一些弟子都被吓到不敢动弹,仿佛这个吊睛白虎的唿吸和喉咙的呜咽就迴响在他们的耳畔。 练武场有了这几人的加入,刚才被吓到的好些弟子也回过神来,开始组织起了反抗,一时之间局,面竟有些势均力敌之势。 万极殿主教就站在离练武场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上,月色之下,风撩起了他的衣袍,他却淡漠地望着底下的人。 看着大好的局势都可以被扭转,他轻轻「啧」了一声:「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然后他转过眼,眸子之中都是不耐烦的神色:「那个无极宗的长老和回阳宗的宗主呢?」 副教跟在他的身边,不敢抬头,低头答道:「他们还在西南角的小院儿里,但是他们刚刚听到了动静,在往这边赶了。」 主教这才满意地点头:「来的好,我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然后他又轻轻蹙眉,往周围望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那四头精心豢养的变异种异兽呢?」 副教依然低着头,但是颤抖着的嵴背出卖了他的心情:「它们……在之前的训练战斗当中,有两头受了重伤,丧失了一大半的战斗能力,还有两头……濒临死亡。」 主教明显开始不满意起来:「就之前的小小训练都能把它们搞成这个样子?这是枉愧于他们之前的实力了!还以为得多厉害,没想到只是这个样子。」 而后他思考了一会,吩咐下去了命令:「那两头濒临死亡的就让它们好好躺着,重伤的给我拉出来。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发挥价值的话,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了。」 「还有,不管用什么方法,再给我找几个可以抗衡这几个喽喽啰宗门的副教过来!」主教抬起指尖,在自己腰间的符咒上搭了搭。 那符咒是可以控制人心智的,只不过制作程序麻烦,能用起来也很麻烦,所需要的原材料都是一般人所找不到的,所以很少有人能够知道这样的符咒。 这位副教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喽啰宗门,是指的御兽宗,药宗和器宗。 这几个宗门可是仅次于无极宗和回阳宗的大宗门,在他嘴里就变成了小喽啰。 「对了,我还没有问温颂川和宋庭如何了?」 这话副教还能答:「他们被困在了您设置的金丝法阵当中,这法阵突破困难,他们肯定出不来的!」 主教点点头,对这答案还颇为满意:「就让他们在里面好好待着去吧,等到我的大阵一成,器宗的所有人,全部都逃不掉的,那创世镜说的狗屁东西,我一个字都不信,离我的霸业功成,还差最后一步。」 一说到他的霸业,副教也转变了自己的情绪,本来还陷入惊惧之中的他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马上换了一副狂热的面孔,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主上的千秋伟业定能功成,到时候就是咱们的天下!主上大人也将会成为这普天之下实力最强的人!」 主教似乎被他这样的话取悦了,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口袋之中拿出一颗小小的红色丹药,弹到了空中:「这话说着我爱听,拿去吧,我赏你了。」 一看到那个丹药,副教马上就拔开腿跑,像一只灵犬一样伸着舌头接住快要掉到地上的药:「谢谢主上谢谢主上!主上千秋万岁!主上千秋霸业!」 第105页 万极殿主教很享受这位副教的所有情绪都攥在他的手里,挥了挥自己的手:「赶紧下去把事情给我办了,以后赏你的机会还多着呢。」 那药似乎有让人上瘾的功效,副教吞咽下去之后,脸上马上就浮起一层红晕,仿佛在感受蚀骨的销魂。 主教看着副教的表情,得意地哼声,撩了撩自己的衣摆,消失在了原地。 第56章 这边,程青阳,岳乘风和夏侯修带着一众还没有休息的宗门弟子们快速往练武场逼近。 「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程青阳御剑而行,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当初宋庭走的时候是跟他交代过,让他不要来器宗,可是在器宗消失的这一瞬间,他还是担心宋庭和无极宗的弟子们。 作为一个大长老,他不能坐视不管,也不能放弃宗门任何一个弟子的性命。 夏侯修简直是头都要抓破了。 这到底怎么办啊!! 他就是一个破打铁的,对于万极殿也什么威胁都没有哇! 若是那些宗门的精英弟子折在他这里头,即使器宗勉强能从危难下逃生,那他不得赔死?! 妈耶,这可咋办啊?! 一边提心弔胆,一边又觉得十分庆幸。还好那些宗门的弟子都留在他这里,如果让他们独自对抗的话,那他们岂不就跟药宗一样,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在这儿好歹都有一些高级战力,即使万极殿攻了过来,他也把悬在喉咙中的心放进胸膛里。 一时半会应该也死不了。 而岳乘风一直都没有说过话。 所有人都以为回扬宗的宗主是一个稳重但沉默寡言的人,但是他们都在匆忙前进的途中,不知道的是,岳乘风眼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之前侍从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反覆迴荡。他完全不能把那些话置于脑外。 他现在很纠结。 一行人各有各的想法,但是行进速度却一点不慢,很快就到了练武场前头。 随着他们一行人的到来,练武场维持着的短暂平衡被骤然打破,各宗门的合力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万极殿弟子们见势不对,都纷纷往外逃散,只剩下那些异兽还在与其他弟子殊死搏斗。 但是不知道这些异兽从哪里源源不断地出来,涌出来的比死了的都多得多。 于是练武场再一次被黑压压的异兽们包围住。 练武场一整个场地都铺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黑色血垢,尸体堆得很高,脚甚至都挨不到地上,只能踩在尸体上。 程青阳的剑上都是黑色凝固的血,他身上更是斑斑驳驳的,显得尤为狼狈。 他有些力竭地踉跄了一下,眼看异兽的爪子就要落到了他的身上,一阵绿色的飓风把他身边的异兽全部撕成碎片,让他暂时能缓着一口气。 他剑尖杵地,给了自己一个支撑的力量,不至于让他倒在尸体上。还新鲜着的一些血迹顺着剑柄流到了剑尖,隐没在尸体里。 他环顾四周,现在许多弟子都已经身受重伤,甚至好多长老和宗主都也支撑不住了。 不行,这里的异兽实在是太多了! 万极殿到底把这个传送阵法建在了哪里?他感觉他们都快把小半个塞外诗的异兽都给杀光了! 程青阳勉强抬起了自己的头,环视了一圈,还是没见到温颂川和宋庭。 这时候他才想到,他们或许被什么给困住,出不来了。 程青阳随手一捞,发出一个正在战斗得热血沸腾的小弟子:「你悄悄绕着练武场的边缘往外跑,去找宋庭宗主和温颂川长老。他们或许在器宗的哪个地方被困住了,找到他们,告诉他们练武场快要支撑不住了。我掩护你。」 那小弟子眼睛亮亮的,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战意。他止不住地点头:「长老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回来的!」 程青阳被他眼中的战意和意气风发所感染,在他临走的时候又拉了他一把:「好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回过头,眼中笑意灼灼:「长老,我叫何观。」 何观。 程青阳把这二字放在嘴中反覆咀嚼,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就是记不起来。 「好,何观,我记住了,你去吧。」 何观重重点头,从好几只咆哮着的异兽中穿过,直直奔向那边的城墙。 好几次程青阳都看见异兽的爪子都快落到他的背上,但是他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跑。程青阳一边给他打掩护,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这小子,可真是莽啊!! 程青阳看着何观从城墙根摸摸搜搜出去了,松了一口气,酸软的肩膀继续提起自己的剑,往自己身边的异兽砍去。 何观从练武场出来,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从兜里拿出一片竹叶,用力催动,让它飞到了空中。 他追踪他的师叔,自有一套方法的。谁让他的师叔老是耍失踪不见人影,让他好找。 竹叶带着他的灵力,飘飘摇摇飞向远方,何观就提着剑跟了上去。 可能是所有异兽都集中到了练武场,外面其实碰不到什么危险。少有几只从练武场跑出来的异兽,被他斩于剑下。他杀完异兽又跟着前面的竹叶子跑,直到跨越了大半的器宗,他才看到被困在笼子里的两个人。 第106页 温颂川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跟宋庭玩起了揪树叶子。就是一片树叶子,猜他是双数还是单数。输的人要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 「什么?!你在玩赖吗?!!」 何观大老远就听见自家师叔在那边嗷嗷叫,怕师叔受了什么欺负,赶紧上前几步,却见金色网状编织的阵法当中,笼罩着一大片漆黑的竹林。竹林中只有一面镜子一样的东西在发出亮来。 自己师叔站起身,叉着腰,指着对面那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而对面那人,脸上还有浅浅的红色巴掌印。 额滴娘诶!!他师叔不会已经把人胖揍一顿了吧?那可是他自己的道侣诶!!无极宗的宗主!就这么把巴掌扇人脸上? 何观不知道的是,现在宋庭脸上的伤已经是他运转灵力疗养之后的效果了,之前起码肿得跟个馒头一样。 宋庭无辜摊手:「什么玩儿赖?我才没有玩赖呢。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你怎么不像是那种人?刚刚谁在玩游戏的时候,偷偷扒下一片叶子塞到自己背后的草丛里?!」温颂川眼神锐利地扫过宋庭身后的草丛。 宋庭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几步,遮住了自己背后的那几片被揪下来的叶子:「你不要乱污衊人,我才没有干这种事情。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 「你!!」对于宋庭这种死皮赖脸的程度,温颂川简直差点揪着他的衣领给他脸上来两拳再说。 「师叔!!」眼看温颂川的拳头就要招唿到宋庭的脸上,何观赶紧小跑几步来到这个笼子的面前,制止住了温颂川。 温颂川的动作一滞,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刚刚是幻听了吗?怎么听到了何观的声音?」 宋庭欲言又止,往他背后指了指:「你说的不会就是那位吧?」 温颂川转过身,果真看到了他不愿看见的那张脸。 「何观?!」温颂川看着何观身上脸上都是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怎么全身都是血?受伤了?!」 若是何观出了点什么事情,他拿什么脸面去面对死去的师兄?! 何观见温颂川有些着急,连忙解释清楚:「没有,这身上的血不是我的,是别人的,我没有受伤。」 见温颂川冷静下来之后,何观才道:「师叔,你们怎么被困在里面了?要怎么才能把你们救出来呢?那边练武场有好多异兽,好多长老弟子都受了重伤,快支撑不住了。」 宋庭赶紧上前几步,用创世镜照着那个他们发现的阵眼:「你来的正好,我们找到这个阵法的阵眼了,只不过我们无法触碰它,你去帮我们把阵法解开!」 温颂川和宋庭花了很久的时间,在阵法里面绕来绕去,找不出阵眼,最后发现,阵眼居然在阵外?! 如果没人发现他们,那么他们只能耗到阵法的灵力用完才能出来了。 何观依着宋庭的话,把阵法解开了,金色的网状阵法慢慢消失在黑夜里,两人快步走出来,跟在何观身边:「走,我们去练武场。」 何观点点头,运起灵力,让剑托起自己,就往练武场飞。 温颂川往前一步,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退了回来,看着宋庭的脸:「你记住,你还欠了我一个秘密。」 没等宋庭反应过来,温颂川就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器,站在上面,跟随何观一起飞向了练武场。 宋庭怔了一下,随后失笑。 这人不仅气性大,甚至记仇的能力更是一流。是一个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主。 他没有拿自己的盏月剑,反而把创世镜垫在脚底下,踩着它飞到了练武场。 这东西让他进入幻境,出来又不让他记住幻境的内容。出来还发现它自己碎了?这东西就该拿来垫桌角。站在上面之后,宋庭又拿脚跺了两下才解气。 几人的速度飞快,不过眨眼片刻,就到了练武场的门外。始一降落,宋庭和温颂川就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温颂川赶紧拉住前面往城墙翻过去的何观:「等等,这里好像不太对劲。」 何观回过头,眼里满是不明:「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赶快吧师叔,万一去晚了,那些弟子们支撑不住了怎么办?」 后面的宋庭脚程加快了几步跟了上来,脸色凝重,他压低声音:「这里确实不对劲,太安静了。」 一般在战斗的时候,不说灵力凝成的攻击误打在石壁上的轰隆声,人或者是异兽的吼叫是有的吧?但是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他们轻轻的脚步声,在耳中都显得如雷鸣一般。 这下何观的脸色逐渐惨白:「难道?!」 难道练武场已经惨遭沦陷了?! 第57章 温颂川对何观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放缓脚下的步伐,慢慢向大门那边靠近。 何观和宋庭就跟在温颂川后面,放轻了声音。 越靠近那边,空气中漂浮着的血腥味就愈发浓重。 突然,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用灵力扩散开来,迴荡在练武场中央,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邪性:「外面三位小友,怎么还不进来啊?进来跟我们一起玩啊。」 跟他多次交战之后,温颂川和宋庭很容易就能够听得出,这是那位万极殿主教的声音。 他居然也在练武场?! 那练武场岂不是······?! 温颂川当机立断,神情非常严肃,回过头告诫何观:「你现在赶紧走。能去哪里去哪里,不要再在器宗待着了,这里很危险!」 第107页 「可是······!」 「没有可是!」温颂川现在是以何观从未看到过的冷漠神情跟他对视:「你现在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跟你摊开说也无妨。现在器宗的危机,你去是肯定帮不上忙的,还会引得我分心。回阳宗现下绝大多数弟子都在里面待着,万一出了一个三长两短,全军覆没,你至少在外面还可以另立宗门,重新开始。」 温颂川这话说得可严重了,一般覆宗之祸,宗门都会保留一部分弟子,以待覆兴之日。 但那确实是迫不得已,危机近在眉睫,全宗之人丧失了生命和战斗力的情况下,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看着温颂川不容拒绝的态度,何观紧紧咬着下唇,直到把下唇都咬出一个深深的牙印,才缓慢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我们也进去吧。」温颂川眯上眼,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对宋庭招了招手。 接下来是他们两人的战场了。 两人缓步踏进练武场。 这里跟来的时候还是一样,各个宗门的旗帜飘扬在上空,舒展开来,猎猎生风。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练武场没有了之前的喧嚣,显得格外安静。 两人进了练武场之后,发现这里简直成为了一片尸山血海。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地上全部都铺着一层一层的尸体,有异兽的,也有宗门弟子们的。有些是一整只完整的躺在地上,有些都是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温颂川大致扫了一圈,宗门弟子的尸体不如异兽的多,占了三分之一。可是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这还没和万极殿正式对上,只怕之后许多宗门都要失去志气了。 他抬眼看着练武场内的情况。剩下了许多弟子长老和宗主们聚在靠近看台那边的城墙根旁,形成一团,而他们对面,有万极殿的那位不可一世的主教大人和他的副教,还有······ 看清楚站在他们旁边的两个庞然大物之后,温颂川的瞳孔勐然一缩。他终于知道练武场为什么这么安静了。干涸的血腥味直直窜向他的鼻尖,让他一时之间有一点被这浓烈的气味沖昏了头。思绪都开始放慢,头脑也不是特别清晰了。 在一片朦胧之中,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熟悉的温度让他回过神来,他看见了宋庭脸上熟悉的笑容。仿佛什么困难在他的眼中,都算不上难题。他好像在说什么,但是声音很轻,温颂川努力辨认着他的嘴型,好像在说,不用担心。 等温颂川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宋庭率先迈出步子,走在温颂川的前面,身子微微向后撤了一小步,呈一种不太明显,但是如果发生危险,马上可以反应过来的保护之态。 主教身边立着的两个变异种异兽感知到有人来了,顿时转过身体,低吼着准备向他们发起进攻。 这两个变异种异兽也算是温颂川和宋庭的老熟人了。两只异兽都是在药宗遇到过的。 一只是浑身都长满了粗壮藤蔓,藤蔓上还挂着尖锐倒刺的变异种异兽,是温颂川和宋庭在甬道里遇见的那只。 一只是长着两只巨大的翅膀,体型跟一座小山一样高,身上的尖刺都感觉仿佛滴着毒液的那只。 两只变异种异兽站在万极殿主教一左一右,跟两个左右护法一样。 练武场众人看见温颂川和宋庭来了,顿时发出一阵喧譁之声:「是宋宗主和温长老来了!!」 「宋宗主和温长老来了,我们是不是就有救了?」 「可是……宋宗主和温长老,能打得过那两个异兽吗……?」 这一番话在人群引起不小的骚动,说出这话的人。很快被围在旁边的两宗弟子打的鼻青脸肿。 可是那弟子还是梗着脖子大声嚷嚷着:「难道我有说错吗?这异兽这般厉害,打不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见那无极宗和回阳宗的弟子又要撸起袖子上前来打他,那弟子一边护着自己的头一边道:「我说你们也别太护着你们宗主和长老,别到时候自身难保,可就笑掉大牙了!」 几个义愤填膺的弟子还欲上前争辩一番,可万极殿主教嫌弃他们太吵了,抬了抬手,那两只异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来到这一群人身边,呲了呲大牙。 异兽一张开嘴,浓郁的腥气和恶臭从它们的嘴中传出,尖锐的獠牙泛着寒光。 这群弟子瞬间变得跟鹌鹑一样,不敢动,也不敢出声了。 见宋庭和温颂川还继续往这边靠近,两只异兽掉转了头,张着一口獠牙,朝两人奔过去。 宋庭伸出手,唤出盏月,把温颂川护在身后。 「好了,两位客人远道而来,怎能无礼?」微微有些怒斥的训喝,让两个异兽停下了步伐。 跑了一半的路程又硬生生折返回来,慢慢踱步到主教身边,看起来温顺极了,丝毫没有刚才呲牙裂嘴想吃人的样子。 主教微微抬起头,隐藏在面具下面的眼睛扫视了他们一眼:「咦?怎么只有两位客人?看来还有一位小客人被吓跑了。」 他故作思考的样子:「嗯,那可惜了,本来今天还想送你们一份大礼的。看来他是享受不到了。」 挤在一团的修士最前方,就是程青阳。他衣衫上全是破损的痕迹,现下脸色被气得涨红:「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要的那可就多了。」拉长的尾音,再配上他这个微笑的面具,看起来渗人极了。 第108页 「我想要,器宗的创世镜,御兽宗的生灵弓,摘星楼的往生罗盘,还有……药宗的菩提心,你们给吗?」 他围着圈打转,看了看这一堆修士里,有些恍然大悟,「原来御兽宗宗主的小子,摘星楼天知的弟子,器宗宗主和刚刚上任的药宗宗主也在这里啊。」 这一句话更是把他的意图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 被他点到的几个人都愤怒异常。 开玩笑,若是把自己宗门的至宝都交了出去,那他们苟活在世上也是会被人戳嵴梁骨骂的。 怎么可以随便给别人?! 更何况这人还是一个十恶不赦,心术不正的大魔头,那更不可能给了。一给出去保不准就是生灵涂炭。 徐阳首先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可真是忒不要脸了。你不自己看看自己的样子,像是个好人吗?你就什么都要!」 白栀也站出来,态度十分坚决:「菩提心是我宗至宝,不可能会给一个外人的,即使你今日斩我于此,你也拿不到它。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万极殿主教被骂了一顿,也不恼:「小年轻火气就是大。不过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改变自己的主意的。」 他抬了抬手,这一群修士以为他是不是又要把那两只看起来兇悍异常的变异种异兽拉过来,法器都在手中准备好,就等着一战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他们所料的那般。 异兽不仅没有动作,反倒是跟着主教一起撤出了练武场,不仅仅是那两头异兽,所有万极殿的弟子和高低阶异兽,全部撤出了练武场。 「这……」那些修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放过我们了吗?」 挤在一堆的修士们都开始欢唿雀跃,仿佛提前庆祝着胜利的曙光。 可是温颂川和宋庭脸色更加凝重了。 以他们对这位心思阴沉主教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方式来告诉他们他想要的东西。 他会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择手段,直到得到那样东西为止。 他们全部撤出练武场,只会是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运气灵力,准备跟着万极殿一起冲出练武场。 万极殿主教看着两人的动作,冷哼一声:「计划好像被发现了。但是没关系,你们逃不出来的。」 同一时间,无数殿后准备撤出练武场的异兽见到二人的动作,纷纷扑上来,纵使自己被刀剑贯穿,也要留着一口獠牙拖住两人的进程。 可是温颂川和宋庭也不是吃素的。 淡红色的灵力裹着银白色的鞭身,往空中蜿蜒出一个蛇形,往旁边一甩,一圈儿的异兽顿时都被打倒在地。 宋庭的盏月身上覆盖着蓝绿色的流光,剑悬在空中,可剑气却势不可挡。 眼看着阻挡他们的异兽一波一波倒下去,可他们二人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万极殿主教简直是气得脸青。 简直是可恶!!为什么他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总有这两个人出来搅和?! 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变异种异兽,他思考了不到一瞬,便摇了摇腰间的铃铛。 两个变异种异兽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着两人就迎了上去。 而细细看的话,却会发现那两只异兽的瞳孔完全没有聚焦起来。 它们是被操控着的。 第58章 温颂川比宋庭往前半个身头,两个异兽转过身来,粗壮的藤蔓朝他的面门袭来,温颂川剎住脚,朝后仰面下弯,倒刺擦着他的脸扑了个空。 他现在已经猜到了,这位主教大人肯定会在这个练武场设置了一些机关暗阵,想让他们都死在这里。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位主教居然捨得把两个变异种异兽留在练武场内,就为了把他和宋庭留下。 「可恶!」温颂川鞭子甩得飞起,碰撞在翼兽的那双大翅膀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一下把温颂川的手都震麻了。酸痛的感觉从手腕蔓延开来。 温颂川抖了抖手腕,心随意动,鞭子瞬间就一节一节组起来,变成了一把银枪,他冷哼一声:「要不是我现下出了状况,待我重回巅峰之时,还能轮得到你在这里乱吠!」 银枪在温颂川手里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然后手腕勐然用力,银枪便如蛟龙一般窜了出去。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那一桿枪划破,巨大的轰鸣声在空中炸响,惊得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银枪直直钉住那只翼兽的翅膀,把它钉在练武场的城墙上,深深嵌在墙里。 宋庭也拿着盏月,不断阻击那个挥舞着藤蔓的异兽。 温颂川眼神一凌,对着缩在练武场一角的年轻修士们厉声道:「还愣在这里干嘛?!现在不等着出去,待会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此话一出,那些修士恍若大梦初醒一般,纷纷往出口那边挤过去。 万极殿主教转过身,面具下的眼睛微微眯着,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听不出来是喜还是怒:「小虫子快要从笼子里逃出去了,再不收网的话,一只都抓不住了。」 他抬起手,在空中一抓,缭绕着的黑色雾气笼罩住了整个练武场。 练武场陡然开始震动了起来,在练武场的地上,隐隐约约有一个繁复的花纹正在显现。 「不好!!」程青阳第一个发现了练武场的异动,「这里的阵法要成了,大家赶快往出口跑!」 第109页 程青阳从自己的剑鞘里拔出刀来,运起灵力,一声怒吼,一股横扫千军之势,灵气盪开,直接把跑到他前面的弟子直接推出去好大一截,甚至有些人直接被这股灵力卷上了空中,抛出了练武场。 白栀,张江,徐阳也有样学样,纷纷动用自己的灵力,尽自己所能,把那些弟子都从练武场内抛出去。 不说别的,这阵法一旦成了,必定是十分兇险的。他们尚还有一线生存之机,若是这些年轻,修为又低的弟子留在阵中,那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练武场地上的灵阵显现得愈发明亮,后面跟过去想出去的弟子也已经发现,有一层透明的膜环在练武场的外围,以一种极其迅勐的速度上升。 多少想从门口出去的弟子都被拦住了,只有靠灵力垫在脚下翻出去。 最后,等到最终大阵封了顶的时候,阵中只剩了小部分,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的弟子,和宋庭温颂川,白栀,张江,徐阳,夏侯修,岳乘风和程青阳。 那一小部分弟子是程青阳他们最后已经把他们送到了结界边缘,还差一点就可以出去了,结果未成想结界勐然上升,直接把他们关在了里面。 灵力也不可能一直托举着他们,所以好多弟子都是直接掉了下来。 早在结界要闭合的时候,翼兽挣脱温颂川的银枪,爪子抓住了那只藤蔓异兽,被银□□破的翅膀扑闪着在结界关闭的最后一刻逃了出去。 但是温颂川和宋庭没来得及追出去,就被关在了里面。 温颂川降落的时候,正好那几个弟子也从空中实实在在地砸了下来。 「哎哟!!好痛!」 「你起开点,别压着我了!」 「可恶!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呀!他们都出去了,就我们还留在这里!」 留下来的弟子里很少有几个大宗的,基本上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小宗门。 听着这几句里面的他们,站在旁边的几人立马就想到他们口中所说的到底是哪几个宗门了。 一众弟子怨声载道,温颂川简直都不想跟他们多说,甩了甩银枪,银枪又一节一节变回了鞭子,消散在空中:「自己怎么留在这里的?还没点数吗?明明是自己修为不精进,逃跑的时候都落人家半截,这时候倒还抱怨起来了。」 那些出声的弟子被臊得脸通红,话都不敢说,灰熘熘的回到了队伍里。 那边程青阳几步走上前,对着宋庭开始了一顿上下摸索:「你怎么样?没事吧?刚刚你们到底到哪里去了?害得我们好一阵担心。」 宋庭虽然有时候程青阳确实欠了点,但毋庸置疑的是,程青阳对他确实挺好的。 所以暂时的离别,让宋庭忘记了之前怒骂程青阳的那几顿,所以难得没有对他不耐烦:「我没事,只是刚刚我们被困在了一个阵法之中,阵眼在阵外,所以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办法出来。」 程青阳瞭然:「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遇到了危险,拉着岳宗主紧赶慢赶来到这里,就怕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说起这个,宋庭就来气:「我不是跟你说了器宗危险,让你们不要来吗?这下好了吧?困在这里,想找人帮忙都不行!」 程青阳也被这话气得吹鬍子瞪眼:「哎哟!你真是没良心!我这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怕某人死在外面没人收尸!巴巴的跑上来,结果某人还不领情呢!」 「你这个死老头!嘴巴放干净一点!说谁死不死的呢?!」 「你个小兔崽子!你没心没肺!我虽然修为没有你高,但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吧!」 原本立在旁边的几位宗主长老们都挺尴尬的。没想到无极宗看着严谨端庄的宗主,居然是这么一个性格。也没想到沉稳可靠的大长老,会跟宗主这般言语。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剩下的几个宗主都顾不得尴尬了,擦了擦汗,赶紧把这两人分开。 「程兄,少说两句,少说两句。」这是夏侯修。 「宋宗主,眼下大家共患难,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的好,息怒啊!」这是徐阳。 在众人的劝解之下,程青阳和宋庭好歹是「休战」了。 对比起宋庭和程青阳这种打打闹闹的性格,温颂川这边就显得生疏许多。 温颂川犹豫了一下,朝岳乘风走了过去,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师兄。」 岳乘风看着温颂川上下打量,见着人身上没什么伤痕,才松了口气,问道:「人没事吧?」 「一切都好。」 「那就好。」 接着两人就无话可说了,只得立在一旁,看着众人在劝慰无极宗的宗主和长老。 闹了这么一通之后,原本凝练着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 大家哭笑不得一通之后,才开始正视这个阵法。 「这阵法的走向……很奇特。」所谓占卜和阵法为特长的宗门,张江首先站了出来,对着地上的阵法仔细端详。 「很奇特?怎么个奇特法?」徐阳凑上来,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了张江的肩膀上。 张江往旁边撤了一步,挥开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明显,就是你别动手动脚。 徐阳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了,你快说怎么个奇特法?」 张江正色道:「这个阵法有点像聚灵阵,但是感觉又不像。聚灵阵的阵法是从这么蜿蜒过去,但是这个阵法的纹路是相反的。」 第110页 「相反?」徐阳皱起了眉头,「那纹路相反的话,作用会不会也是相反的?聚灵阵,作用相反的,那就是……」 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张江白着脸色,替她说出了后半句话:「相反的话,那就是,散灵阵。」 因为修士辟谷,不食人间五谷杂粮,灵力是修士运转体内机能最主要的一个东西。 若是没有了灵力,就会力竭而亡。 「聚灵阵的阵法刻画得越大,威力也就越大。」张江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练武场,「这散灵阵,可能比我们想像当中的要厉害的多。」 听到这话,余下的那几人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 「可有什么办法能够破解?」夏侯修赶忙上前询问张江。他算是他们之中修为最低的一个,若是这灵阵起了效用,那最先死的也是他。 旁边凑过来听着的那些小弟子也着急的看向张江。不用说,如果谁要先当蹚路鬼,那必定就是他们了。 「破解之法……也是有的。」张江脸色凝重,一点儿也没有轻松的意思,「只不过破解之法非同一般……」 他面露难色地看向各位宗主长老。 看着他这脸色,想来这方法也必定是十分兇险的。 夏侯修是个急性子,脸都快凑到张江衣服上去了:「你快说呀!什么破解之法!」 「若是这么大一个散灵阵的话,第一就是,修改阵法纹路,使之变成一个聚灵阵法,这样危机可以迎刃而解。但是修改阵法纹路需要许多材料,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这条路基本上是行不通的。」 「第二种方法,就是一个化神期修为的高手,愿意化尽自己的修为,散掉所有灵力,毁掉这个阵法,为大家拼一个出路。」 化尽修为,散掉灵力。 这几个字听到就让人胆寒。 这些修为的来之不易,所有修士都能够清楚。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几百年日日夜夜的努力,一朝一夕就化为乌有了,这任谁都接受不了。 所以大家都明白了刚才张江的犹豫。 因为这两个方法似乎都是行不通的。 第59章 这下,大家也都开始沉默了,谁都没有说话。大家分散在看台的周围,席地而坐。 宋庭撇下程青阳,窜到温颂川的身边:「你怎么样?刚刚与翼兽战斗之时消耗的灵力可不小吧?」 温颂川摇摇头:「还好,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问题。」说着他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 宋庭就顺势而为坐到了温颂川的身边,无极宗那边只留下程青阳一个孤寡老人和几个零零星星的弟子。 程青阳:……死小子。 算了,既然都跟回阳宗联姻结亲了,那也就不分你我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在看台附近开始乱晃:「咳咳,今天天气挺好。」状似无意地走到宋庭身边,然后迅速坐下。 跟在他身边的那些无极宗弟子们也想是小鸡仔一般,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来到回阳宗的地盘。 宋庭:……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最开始叫唤的是那些修为最低的弟子:「我怎么感觉我唿吸不过来了?!」 「我也有点头晕,感觉没什么力气……」 「我好饿,我感觉我仿佛四天没吃过饭了……」 修士一般踏入鍊气期,就可以开始辟谷了,不吃不喝,只靠灵力排除体内杂质,支撑自己体内的所有运转。 除非中了毒素,他们的身体也不会因为各种外界条件和情况感觉到生病的情况。 但是现在他们不仅开始头晕噁心,也开始感觉飢饿了。 这就说明他们体内的灵力,就只够维持最基本的生存机能了。 这些弟子们开始喊叫,这边看台这几人都站起来准备去查看情况。 等他们站起来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好些宗门弟子都捂着自己的脑袋。 「怎么样,没事吧?」夏侯修赶忙往旁边撤了几步,扶住离自己最近的那名弟子,「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那名弟子摇头:「多谢宗主关心,弟子现在感觉还好,就是站起来的时候眼睛黑了一下,全身无力。」 旁边的白栀突然出声:「这种情况看起来像是贫血的症状。最低阶的修士一般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看来大家现在灵力都只能够维持活命,若是再待一会……」 只怕就是身体丧失可以支撑的机能,然后等待生命的流逝。 那些修为低微的弟子在阵中呆了不到一刻钟,便成了这个样子。那他们是决计撑不下来的。 白栀翻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从包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子,从里面倒出几个黑黑圆圆的丹药:「这是增加大家体内灵丹运转,更快汲取周围灵力的丹药。」 然后走到那几个弟子身边,把这个丹药餵给他们。 「怎么样?」等那几位弟子服下丹药之后,白栀一边把小瓷瓶重新揣进兜里,一边观察着他们的脸色。 「……还是感觉很不舒服。灵力没有增加,还是在不断减少。」那些弟子的脸色越来越差,几乎是要白到透明了。 这丹药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白栀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差。 若是这个丹药没用,那就只能证明,这个阵法不仅能够散掉体内的灵力,还能隔绝其他地方往这里蔓延的灵力。 第111页 想跟它抗争着比谁的灵力先消耗完这个方法也行不通了。 前后左右都是死路。 温颂川看着这一个巨大的阵法出神,眼里浸润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走了过来,看着这几个在地上哀嚎的弟子们。若是没人救,他们再过片刻,他们就会变成一具干瘪的死尸。 「长老,求求你救救我!!」突然,一个弟子跪着爬过来,抓住了温颂川的衣角。 温颂川抽了抽自己的衣袖,但是那人死死抓着,轻易还拉不动。 「你干什么呢?赶紧放开!几个回阳宗弟子赶紧过来,想把这个弟子的手掰开,「温长老的衣角也是你能拉的吗?」 可那个弟子实在是拉得太紧,手被几位回阳宗弟子掰出了青紫的痕迹都不放手。 温颂川垂着眸子,看着自己衣袖上黑黑的爪印。 衣服弄脏了。 回去又要洗一洗了。 「我家里还有一个比我小的妹妹,我还答应这次回去给她买蜜饯的!我求求您,救救我吧!」那弟子脸上尽是狰狞的情绪,眼角滴落的泪水染湿了地下的土壤。 「你还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一个回阳宗的弟子简直气得肺上冒火。 他既然没有逃出去,那就是说该死就是他的命,还指望着长老听了他的拙劣谎言,替他续着他的命吗? 但是温颂川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都动作。 他抬起自己的手,淡红色的灵力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把地上所有正在挣扎的弟子包裹住。 流光包裹住的弟子们只觉得身体涌进一道暖流,随后快要干枯的丹田里瞬间充盈上了灵力。 身体的所有不适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动力。 难道这就是精纯的灵力吗?! 那几个被救下的弟子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给温颂川磕头:「感谢温长老大恩大德,弟子们没齿难忘!」 温颂川脸上没什么表情,抬了抬手:「不必了,举手之劳。」 可是手腕却被宋庭一下子给握住,因为力道不轻,所以温颂川皱了一下眉。 宋庭握住他的手腕就把他往旁边拉,脸色不见得有点多好。 宋庭好像是……生气了? 这个想法一出,温颂川首先就自我否决了。宋庭平时在人前严肃端庄,在人后开朗大方,真的很少见到他会生气。 所以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宋庭压抑着自己胸腔翻涌着的怒气,把温颂川扯到一个小角落看着温颂川微蹙的眉头,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手劲有点大,微微松开了些,但语气还是沉着:「你刚才是在给他们渡灵力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温颂川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宋庭:「对啊。」 宋庭听到这个答案,胸中那一口气一下子喷薄而出:「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散灵阵很厉害吗?!你刚才和异兽打斗动用了许多灵力,现在体内的灵力还剩的很多吗?!若是你自己的灵力不够用怎么办!」 宋庭这是在担心他……? 温颂川想通了宋庭怒气来源的原因之后,抿了抿唇,解释道:「我现如今的灵力还能够支撑我很久很久,但是那些弟子要死了,我就……」 「你的灵力还能支撑你多久?你知道这个战法会维持到什么时候吗?你救了他们,那你呢?」宋庭抓着他的手腕,勐地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眼圈已然变得些许泛红,「他人的安危与我何干?我只关心你能不能活!」 温颂川感受到发顶支着宋庭的下巴,正在微微颤抖。 他第一次萌生出一种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想法。 宋庭好像有点伤心了。 「你救他们一次,是不是还要救第二次?那他们会分担出去你许多的灵力,万一你的灵力不够用怎么办?!那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而你也会性命垂危!我不想看到你如此涉险的!」 宋庭把温颂川抱了个满怀,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话。 鼻尖萦绕的是宋庭怀里的气息,聆听的是他胸腔中的心跳。 他被窟在宋庭的怀里,才惊觉发现宋庭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两只手臂就像是两条钢筋,紧紧捆住他,似乎是要把他嵌进血肉里。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好受,甚至两个手臂相触的地方都是生疼的。但是宋庭现在的情绪温颂川是能够理解的,所以温颂川就这样靠在宋庭的怀里,没有动。 「对不起……」温颂川艰涩出声。 良久之后,他才听到上方传回来的一句话,声音沙哑:「你不用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若是我强大到可以令你再无涉险的情况,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听到宋庭的话,温颂川勐然抬起头。温颂川从来没有想过,宋庭原来是这种想法。 「不,你不能把这件事情的过错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温颂川被宋庭绑在怀中,在宋庭怀里想抬起头都十分艰难,「你不要这样想,宋庭。所有的事情并不是一人之力所为,任何困境都是两个人一起面对才有意义。」 「两人相互扶持,互相帮衬,一起精进修为,这才是道侣的意义。」 「修仙之路如此孤独,是该有一个人陪在身边,携手相扶,才能更加长远。」 「所以你不必把过错全部都揽到自己身上,我无法眼睁睁看着生命在我眼前流逝,无法在他们垂死的挣扎之际让自己铁石心肠,我用自己的生机去换他们的性命,站在你的角度来说,这是我的错。」 第112页 温颂川轻轻拍了拍宋庭僵直的嵴背:「所以你不必责怪自己。且这件事情我没有事先跟你商量,所以我的错占多数。」 宋庭把头埋在温颂川的脖颈处,贪婪地吸着温颂川身上让他着迷的味道,久久都没有抬头。 温颂川任宋庭灼热的唿吸喷洒在自己的脖颈,有点痒,但是还是可以忍受。 过了很久,温颂川都觉得自己的腿站得都有点僵了,宋庭终于闷闷出声:「那下次你要再做这样的决定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怕温颂川误会,他抬起头,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说你要跟我报备,我也没有想阻止你……」 温颂川泯然一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好好好我知道,我下次做这样的决定之前肯定跟你先说一声!我们俩一起找到更好的办法,我就不会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嗯。」 第60章 宋庭和温颂川回来之后,众人非常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特别是以程青阳为代表的。 见着温颂川回来,程青阳专门小跑到他的身边,拉着他上下左右看了好一会:「没事吧?」 言外之意就是在问,宋庭是不是把他怎么样了。 「……?我能有什么事?」 程青阳提起刚才的事情就一脸复杂:「你不知道刚才宋庭把你拉走的时候,那眼神多吓人!我们几乎都以为他要把你吃了!」 站在旁边的那些人止不住的点头,对程青阳的话表示贊同他。刚才宋庭那一幅吃人的表情,真的挺吓人的。 温颂川哑然失笑,走到宋庭身边,牵起他的手:「哪有这么严重?不过是担心我罢了,我们就聊了几句,什么事情都没有。」 宋庭还端庄自持着,努力维持一个摇摇欲坠的严谨宗主形象,只不过身体在温颂川离开过后,靠他越来越近,眼看两人拉开一个手臂的距离,不一会儿又贴了上去,看起来严丝合缝的。 宋庭催动着灵丹,随后两人体内的灵丹开始同时转动,埋藏在对方身体里的灵力迴转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还剩下一半的灵力瞬间就充盈了起来。 温颂川眉眼舒展,嘴角都不自觉上扬他紧紧握住宋庭的手掌,炙热掌心的温度在他手心蔓延。 程青阳刚刚转过头,就看见这个动作:…… 真是造孽。这不值钱的模样,他真的不想承认是他们宗的宗主。 程青阳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决定眼不见为净,转过头去旁边坐着了。 那几个被救下的弟子暂时由白栀照顾着,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徐阳和张江围着练武场的边缘走着,想看看这个阵法到底有没有漏洞可言。 夏侯修在一旁蹲着数着自己的法器,看看哪些是不需要灵力就可以用的,有没有办法炸开这个法阵。 温颂川盘腿坐下,旁边跟着一个宋庭。 温颂川望着灰濛濛的天空,鼻尖轻嗅着空气中沉浮的泥腥味儿,轻嘆了一口气:「看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个偌大的练武场,本就是用来训练和战斗的,根本就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那就意味着,大雨的磅礴,太阳的暴晒,他们都要在这里受着,直到阵法的灵力耗尽为止。 宋庭贴了温颂川一会,又沉着脸,主动拉开了距离:「这样不太行。」 他的本意是两人相触,温颂川的灵力会多一点,那么身体就会更加舒服一点。 但是他刚刚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温颂川体内的灵力增多了之后,那消耗肯定也会增多。 万一有危险让他们两个人分开,那之前两人相触的灵力就会退回到对方的体内,那么到时候,灵力只会倒退得更快。 宋庭抓着温颂川的衣角,用粗粝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温颂川的衣服料子其实穿在身上并不是特别舒服的那种,可能是因为穿太久了,有点发硬。 温颂川抬起手摸了摸宋庭的背,跟灵宠顺毛一个动作,表示安抚:「没关系,就这样吧,不碍事的。现在我的灵力还剩很多,暂时没有危险。」 灵力在体内能很明显感受到逸散的情况,温颂川注意到了,但是他没有说。 宋庭无声靠在温颂川的肩膀上,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不久之后,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牛毛细雨如烟雨般朦胧,让人看不清前面的路,落下的小雨在地上积起几个小小的水洼。 大家都坐在空旷的练武场,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润了,需要灵力的运转来烘干才能保持衣服的干燥。可是现在灵力极其珍贵,这雨还不知道能下多久,所以大家都默默忍受着自己身上的潮意。 刚才那些因为温颂川传递出来的灵力,身体才好些许的弟子,此时又开始发起了高烧。 散灵阵的运作,让他们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甚至最弱的人在各大宗主长老持续输出灵力的扶持之下,都撑不过一个时辰,灵力就逸散完了。 夏侯修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不行,这样下去完全不是办法。我们的灵力也不是大风颳来的,更何况现在完全没有办法继续让新的灵力灌入体内,这样我们会被他们耗死的!」 其他人也都开始沉默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只是这一层窗户纸,谁都没有这么明显地把它捅破。 在他们的不远处,那几个修为弱的弟子靠在墙根儿上,目光空洞,眼底是完全激发不起来的求生欲望。这几位宗主的声音并没有很大,但是夏侯修的情绪比较激动,声音透过雨幕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第113页 很多弟子把自己的头埋到膝中,没有说话。他们也自知自己是一个无底洞,他们甚至都不适合存在于这个阵法当中。 有他们的存在就会剥夺别人的生机。 他们的脸色已经开始呈现青灰色,嘴唇干裂发白,手止不住的颤抖:「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有我们的存在,对于宗主和长老们来说,已经是严重的拖累了。」 一股沉闷的气氛在他们之中开始扩散,谁都没有说话。 「要不咱们一起自爆灵体吧,或许还可以为宗主和长老们炸开散灵阵,搏出一条生路来。!」其中一个人努力撑起身体,声音铿锵有力,目光中闪耀着火焰。 提起这个话题,多数人都沉默了起来。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难道还要当一个吸血蛭一样趴在别人身上,吸着别人的血吗?!」那弟子扶着墙根勉强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 出现在眼前的脸庞,正是当时拉着温颂川的裤腿,说自己有一个妹妹需要照养的那位弟子。 许多人眼中已经开始动摇了,这几个时辰的身体和精神,我已经让他们的眼中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现在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那个身先士卒的弟子把灵力贯充全身,脸上尽是慷慨大意的模样:「温长老于危难之中救我,以温长老的人品作为担保我相信在我死后,他定会善待我的家人!我已无憾!更何况,此举捨己为人,乃是大义,与其等待宗主长老们无力继续支撑我们最后默默无而死,还不如留个好名声在世上!还有谁要随我一起!」 最初只是几个人开始动摇,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他们因为丧失生存意志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只不过这一次的希望,不是对活下去的渴望,而是对其他东西的追求。 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灵阵的边缘,开始运转自己灵力已经所剩不多的灵丹,手拉着手,为彼此加油打气。 那边白栀还在拄着头,眼中的愁绪怎么也散不开:「这样下去我们还能怎么办?大家灵力都所剩不多了,但是他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夏侯修现在显得十分暴躁:「不是我们不救,是我们救不了他们!」 「可……」 「够了,你真是妇人之仁!」夏侯修甩了甩自己的衣袖,转过身去,已经不太愿意和白栀讲话了。 面对生存困境的压迫,很少有人能够保持清醒的理智,大家都被恐慌的情感所裹挟,情绪都不由自主开始尖锐起来。 白栀也知道,平时的夏侯修乐乐呵呵的,现在实在是特殊的情况下,大家情绪都不是特别好,所以也没再多计较,但是也没再开口说话了。 各个宗主长老们还在想着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大喊:「不好!他们要干什么!」 这个声音十分尖锐,几乎是立刻划破了蒙在大家脑子上的那一层阴霾。 温颂川勐然侧过头,望向声音来的方向,小雨下得十分阻挡人的视线,所以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好几步。 几乎是下一刻,巨大的爆炸声席捲而来,把所有人炸得愣神。 白光混合着血雾几乎就卷到温颂川眼前,他的脚一动不动,眼看着白光几乎是要把他吞噬了,他的手腕被宋庭死死握住,往旁边一滚。 温颂川被宋庭抱在怀里,远离了爆炸源头。 等爆炸声渐渐平息之后,不少人从地上爬起来,表情还懵着:「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突然爆炸了?!」 那边的城墙根,豁然破了一个深深的大洞,旁边全是残肢断体。可是刚刚在那里坐着的,还是需要照顾的弟子们。 他们会笑,会哭,会说话,可是现在,变成了一堆拼凑不出来的血肉糜泥。 「……他们是,自爆灵体?!」一个无极宗的弟子感觉嗓子被一团大大的棉花堵住了,唾液顺着喉管下去,都会被那团大棉花吸干水分,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很痒,胸口是闷闷的,有种唿吸不畅的感觉。 然后,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他们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白栀手脚发软,一下子跌到了地上。 夏侯修脸色更是难看,他扶着自己身边可以支撑的物体,沙哑着喉咙:「我……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没有想过真的要抛弃他们的……」 队伍里,已经有一些弟子开始呜咽出声。 岳乘风看到这个场景,暗道糟糕,第一反应是去看温颂川的状态。 果然,温颂川现在的状态一点都不好,甚至能够说,非常糟糕。 至少宋庭从来没有看到温颂川这般失态过。 「宋宗主,麻烦你把颂川扶到一边休息一下!」岳乘风语速极快,并且快步来到温颂川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第61章 温颂川现在脸色跟白纸一样,瞳孔因为受到惊吓而骤缩,嘴唇乌青,脚步虚虚浮着,几乎大部分力量都压在宋庭身上。 岳乘风挡住他的视线,指挥着宋庭把他搀到旁边坐着:「快快快,扶到这边来。」 宋庭一刻不敢耽搁,温颂川的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他一手臂就环住温颂川的腰,把他抱到离这边血腥场面很远的地方。 温颂川转了转失神的眼珠,看着岳乘风忙前忙后,用自己的衣袖给温颂川擦着石阶上的水,给他打扫坐下的地方。 第114页 「师兄,不用忙了。」温颂川轻声出口 岳乘风挤了个笑出来,满脸都是褶子,他拧干自己的衣袖,抖了抖:「不麻烦的,你和宋庭先坐下歇歇,我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说罢便逃也似的走了。 温颂川闭着眼,脑海里全是走马观花的记忆。 「啊!!」有人在哀嚎。 「他疯了!!他杀了好多人,你们看他手上都在滴血!!」 「快走!!他就是个疯子!!他把同门师兄师姐们全部都杀死了!」有人在害怕。 「你真是个混帐!!那可是你的师兄师姐啊!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尸体都烂成一滩泥了!真是造孽啊!他们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大祸害!你比畜生都还不如!!」有人在怒骂。 被他封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下子如雪花般飞来。 他曾经一遍一遍为自己辩解过:「师兄师姐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们!」 可在回阳宗戒律堂中,那些人却处处紧逼:「你没有杀他们?!」 许多看不见脸的人把小小的他团团围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们死的时候,周围就你们同门几个,山上设有阵法,除了你们那一脉都弟子,谁能够进去?!而且你下山的时候全身都是血!这不是他们的血是什么?!」 「你不要再狡辩了!现在狡辩也没用的,证据已经确凿,你以为你这个害虫还能够留在我们宗门成为蛀虫吗?!」 「对!把他赶出去,我们宗门不需要如此忘恩负义之徒!」 他们拿着子虚乌有的证据,把他把他关进了戒律堂的祠堂内。 戒律堂的夜晚很冷,屋檐甚至能够结上一层薄薄的白霜。还不满十七岁的他手脚都被绑上了坤灵锁,所有灵力都被压制在体内,一整个蜷缩在祠堂的小角落里。 真冷啊,手也冷,脚也冷。 我明明解释过了,为什么他们不信我? 温颂川迷迷煳煳地想着,难道那个时候他的双手真的沾满了师兄师姐的鲜血吗? 泪水氤氲了他的眼睫,不一会就开始大颗大颗顺着眼角往下掉,但是还没掉到地上就已经结成了冰。 小小的他只能抱着自己的膝头开始呜咽。 如果我就这样死掉就好了。 如果我能马上死掉就好了…… 练武场的温颂川紧紧闭着双眼,无力地靠在宋庭的肩头上,体内的灵丹正在飞速运转,浑身笼罩着近乎绯色的灵力。 那灵力不似平时那般雾一样的轻薄,而是浓稠得几乎是要化为实质。 他现在要催化出心魔了!! 而且现在灵气泄露得十分厉害,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完完全全榨干自己的灵力了。 宋庭急得眉间都成了一个「川」字,但是又怕涉及温颂川的隐情不敢问出口,只得紧紧握住他的手,让温颂川靠在他的肩上:「现在感觉怎么样?别怕,我在旁边,你有什么就跟我说!」 温颂川抬起眼,看着宋庭,但是眼里都无法聚焦,眉间的血红色痣都黯淡了不少,不似从前鲜活:「你是……」 宋庭怔了一下,握着温颂川的手也逐渐收紧,心脏也开始揪痛,他靠近温颂川的耳朵,像怕惊扰到他一般轻轻说:「我是宋庭。」 「宋庭……?」温颂川嘴里咀嚼着这几个字,浑浊的眼睛开始有了亮光,「宋明方!你是宋明方吗!」 「是我,我是宋庭,也是宋明方。」 「宋明方,不是我。」温颂川冰冷的脸颊贴着宋庭的胸膛,雨水顺着他的髮丝滴落,「真的不是我,为什么他们都不信我呢。」 灼热的温度把宋庭烫得一跳,他抬起手放在温颂川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好烫! 温颂川发烧了! 他发烧了,那就意味着,他体内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一部分的身体机能了。 宋庭双手环抱住他的臂膀,让他整个人可以被自己揽在怀中。 温颂川睁着浅褐色的眼睛,那眼睛本来在阳光下如漂亮的琉璃珠子一样熠熠发光,但是现在,垂下的眼睫中,隐隐有水光闪过。 宋庭一只手抱住他,另外一只手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玩意,拿到温颂川面前,让自己语气里面带着雀跃:「你看,这是我没事的时候雕的小玩意,是拿着须弥的你,好不好看?本来想送给你的,结果嘛,不知道你的字是什么,就暂时搁置下来了,现在你看看,喜欢吗?」 温颂川被烧得晕晕乎乎的,勉强睁开眼,就看见面前那个小小的人偶雕像。 眼前一片模煳不清,温颂川伸出手去摩挲着它长什么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好看的……」 宋庭呲牙咧嘴:「这个一点都不好看!我还能雕得更好看!等之后我们出去了,我给你雕一个。不,我要给你雕好多好多个。」 温颂川摸着小木雕圆圆的脸蛋,正在嘟着的小嘴,甚至眼睛都刻出来了。 他垂着眼看见下面刚刚雕刻出来的一个「温」字:「我……好像是有字的,只是,我不记得了。」 「我有字的,只是我暂时忘记了。」温颂川用指腹摸着这个「温」字,「如果我想起来了,你帮我添上,好不好?」 「……好,到时候我不仅帮你添上,我还给你雕好多个,各式各样的,摆在你的床头,让你天天看着它们睡。」 第115页 宋庭的下巴贴近温颂川滚烫的脸颊,抱着温颂川轻轻摇晃,身上开始瀰漫着蓝绿色的灵力,把温颂川轻柔地包裹住:「没关系,他们不信你,我信你。宋明方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蓝绿色的灵力进入温颂川的体内,稳住了他的灵丹,让它不会跟着自己的灵丹一起转动。 若是激发了两个灵丹同时转动,那么等到之后,温颂川一定会有危险。 这一股带着蓬勃生命力的灵力钻入温颂川的灵田内。灵力瞬间就充盈了他们灵丹的大半部分,温颂川被烧得发红髮烫的脸也开始缓和。 蓝绿色的灵力裹成了一个茧房的形状,把两人温养在里面,无论外面是大雨还是暴晒,都影响不了里面静静相拥的两人。 白栀看着岳乘风和宋庭扶着温颂川到了角落,后来只见岳乘风一人回来,不由的走了几步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温长老这是怎么了?」 岳乘风摆手:「没什么大事,宋宗主陪着呢。」 白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明摆着就藏着事,但她不愿说便不说,万一是人家的宗门秘辛,也不好去打听。 结果大家坐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刚才两人离去的方向,从天射出一道红色的光芒。 那红色不是温颂川平常所用的,灵力的颜色,甚至红到有点发黑。 这种情景谁都没有经歷过,大家都顿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那里是不是刚才宋宗主和温长老离去的方向啊?」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仿佛从这一道灵力当中感受到了……」一位长老顿住,不再多言。 但是那表情就出卖了他的所思所想。 回阳宗的宗门秘辛其实也算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只不过大家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情拿到明面上去说。 「诶!我说你什么意思啊?你不会说话就请闭嘴,好吗?」徐阳首先第一个冲出来,义愤填膺的指着那个长老的鼻子骂。 那长老被小辈骂了一通,面子上也挂不住,面红耳赤地跟他争论:「什么叫我不会说话?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而且有了第一次,谁能保证他没有第二次呢?你们愿意把身家性命交给他,我可不愿意!保不齐他哪天就开始发疯了!」 这话说的极其尖酸刻薄,让平时稳重的张江都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岳乘风沉着脸,站了出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站在这里,轮不到你对我们宗门的长老指手画脚!」 夏侯修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是他不愿意劝架,而是他实在是劝不了。 作为一个最多只会锻造的修士,对于战斗力来说,他是最不行的那一个。 如果劝架的时候开始拳脚相向,那他一定是首当其中遭受重创的那一个。 经歷过多次捶打经验的夏侯修虽然没有出口多言,但还是默默站在了岳乘风身边,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程青阳出来打圆场,脸上还是挂着那个熟悉的笑容,只是这次的笑意不见眼底:「行了,行了,大家都少说两句。你这一个长老,岁数都比温长老大好几倍了吧?这么说小辈,实属是跌份了。」 然后再转过头看岳乘风:「岳宗主也别多生气,毕竟气大伤身嘛,相比这位长老也是不过脑子的话,过了就算了。这长老也不是小气人对吧,等出了这阵法,自当赔礼上门道歉去,在座的各位小友们都能做个见证,对吧?」 程青阳毕竟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也是无极宗的掌事长老,武力值更是不低,谁愿意去招惹他?这话一下子四两拨千斤,把一群人的争吵都按了下来。 第62章 弟子们忍着干呕,捏着鼻子打扫完那边堆积着的血肉:「张江师兄!你快来看看!阵法好像没有被破坏掉的痕迹!」 看起来薄薄一层的光膜依旧十分坚固。 张江用手指去触摸了一下这个看似薄弱实则金刚不破的结界,心下瞭然,脸上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这个结界的灵力支撑,就是我们消耗掉的灵力。」 众人听到这话之后,心下只余一片骇然。 那就是说,他们都被当成饲养这个阵法的「养料」,只要阵法内的「养料」不断,这个阵法永远不会枯竭。 攻击打到这个阵法上,都会化为自身的灵力,来加固结界,使其更加坚固。 阴雨绵绵的雨意早就停了下来,莹润的月光也早已淡去,换来灼眼的曜日。 雨天过后的练武场变得澄明透亮,空气里瀰漫着一股雨后的泥腥味,连天穹都是那么湛蓝。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日夜轮换,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经过几次阵法快要坍塌的震动,他们知道外面已经有宗门试着开始营救他们。但是这个阵法总能吸收攻击他的灵力转化为自我防御,所以这半个月过去,这个阵法都没有被撼动。 许多弟子都靠着互相传递灵力维持机能体徵,许多长老和宗主也快支撑不住了。 立在练武场角落那一个蓝绿色的光幕还依然稳固在那里,纹丝不动。 温颂川睁开眼睛的时候, 第一眼就看见宋庭阖着眼,把他紧紧揽在怀里,像一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腹部的地方散发出莹莹微光,那是灵丹正在运转的迹象。 因为宋庭抱着他抱得太紧,导致他一下还不能起身,他就转着眼看向周围。 第116页 这是一个蓝绿色的光幕,一眼就可以看到是宋庭的灵力撑起来的罩子。温颂川下意识运转起自己的灵力,结果一下还差点没使上力气。 灵丹纹丝不动,像是根本没有在迎合他的召唤。 怎么回事?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也顺势从宋庭怀里出来,站起身,准备看看自己的灵力出了什么问题。 没成想,没有了他的支撑,宋庭的身形晃了晃,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地上。 「宋庭!!」温颂川着急忙慌地把他接住,按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你还好吗?」 宋庭紧闭双眼,并没有回应他的话,看起来已经丧失了意识。 ……他怎么会这样? 不是灵丹还在转吗?不是光幕还在继续维持吗?宋庭现在看起来可不是一般的糟糕!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用自己的灵识往丹田里探去,只见自己的灵丹上面附着一层蓝绿色的灵力,是那道灵力把他的灵丹锁住,不让它自行运转。 怪不得他运转灵丹的时候,自己的灵丹没有动静…… 温颂川用力冲破那道束缚,灵力在他的经脉里温养着自己的身体,开始了自我修復。 他再提取一小撮不足以伤害宋庭灵脉的灵力,探进了他的丹田里。 这一探,直接把温颂川吓得手脚发凉。宋庭的丹田之内,简直是空空如也,一点灵力也不剩了。 温颂川赶紧把宋庭扶到石阶上,让他有支点可以靠着,几下就封住了他的灵脉。 蓝绿色的光幕没有了灵力的支撑,正在缓慢消失,灵丹被温颂川的灵力以同样的方式锁住。 灵丹不动了,宋庭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乎都快透明。 温颂川握着他的手,给他渡入灵力,可是他这一点灵力,犹如石沉大海,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宋庭的灵丹停止运转,灵力枯竭的作用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的身体机能正在迅速衰退,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微弱。 其他宗主长老们看见这个光幕消失,都纷纷涌了上来:「温长老!你们怎么样?!」 「你的心魔被压制下来了吗?」 有长老看着温颂川好像脸色不对,连忙用手怼了怼那个长老,让他别说话:「去去去!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这个光幕已经立在这里半月有余,有心魔早就把我们都杀了。有宋宗主守着,温长老的心魔肯定是被压制下去了的啊!」 其他人也看着温颂川的脸色不太对劲,尬笑着接话:「就是就是!肯定是没问题的!咱们先着眼一下现在怎么出去的问题吧。被关了这么久了,灵力都快没了……」 直到有一个特别突出的声音,响亮的迴荡在温颂川的耳廓内:「宋宗主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在地上?看起来像是灵力枯竭,生机消退的样子!」 他这不说,别人还没有注意到地上躺着的宋庭,现在看起来他的确是像快要死的样子。 白栀快步跑向前,一下子没剎住脚,滑跪在了宋庭的身边,膝盖被碎石子磨损得渗出血迹。 但是这个紧急的时刻,她一点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口,赶紧用自己的灵力给宋庭诊脉,顺便控制住他的伤势:「他的身体已经干枯到灵脉萎缩了,而且看样子灵力已经干枯好几天了……但之前他不是都用自己的灵力撑起了半月的光幕吗……」 白栀的震惊直接摆在脸上,手指都开始颤抖:「这几乎是在医术上面从未有过的!这怎么可能呢?」 程青阳在一旁见着这幅样子,身体仿佛都被抽空了全部力气。但是为了无极宗,他还是没有太过于失态,只是神色郑重,声音沙哑:「那请白宗主,救救他吧。」 白栀郑重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拔开盖子倒出一颗丹药,餵进宋庭的嘴里,接着开始用灵力修復他的灵脉。 温颂川死死盯着宋庭的脸,眼睁睁看着了绿色的灵力漫上他的身体,可是始终没有见着他的身体重新焕发起活力来。 「……他的损伤太过于严重了,我最多只能吊着他的一口气,但是这一口气我不能保证能够吊多久,因为我的灵力也快见底了。」良久之后,白栀艰难开口。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无极宗最年轻的宗主,会身陨于此。 大家七嘴八舌的在那里讨论,温颂川就像是当头一棒,砸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所有人的话语和动作在他的脑海里变得迟缓,所有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膜,时间仿佛就在此刻冻结。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他逐渐回忆起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雨幕,心魔,还有……木雕和承诺。 木雕! 温颂川眼底的潮气慢慢堆积,眼圈也开始泛红。 他着魔一般开始在周围寻找起来。手边许多碎石堆积,找一个小指节长的木雕还不是特别容易。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开始在碎石堆里扒拉起来,直到指腹都开始划出血痕,在尖锐的石块上留下斑斑驳驳的血迹。他终于找到隐藏在石块中的那一个小小木雕。 这个木雕落到碎石堆里面,外观已经被磨损得伤痕累累,温颂川抓起手边的那个木雕,仔细端详起来。 之前昏昏沉沉,还没有仔细看看宋庭给他雕的这个小东西。 这个木雕现在看起来,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他的神韵,只是这个小木雕脸圆圆的,跟一个小包子一样。嘴唇嘟着,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小小的爪子拿着一根细长的鞭子,那鞭子还有很多细节,比如鞭身的灵纹和花样,还有竹节一节一节的纹路,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第117页 「宋明方,你又骗我……」温颂川的眼里都是一片模煳,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宋庭的脸颊上,变冷,然后从宋庭的脸颊上滑落。 温颂川的手掌已经被割得 灵力源源不断的从温颂川的手掌心传进宋庭的身体里,可是依然没有任何效果,他的生机迅速消退的速度,就像是一道闪电,抓不住的转瞬即逝。 怎么会没有用呢? 怎么能没有用呢?! 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宋庭的脸上,再从他的脸颊上滑落。 温颂川一整套衣服因为在泥堆里滚来滚去,都被弄得很脏,不復从前的干净整洁。 但他毫无察觉,继续往宋庭身体内输入灵力。 白栀心里也不好受,想拦住他:「温长老……宋宗主已经是无力回天了,现在阵法还在继续吸收灵力,你这样支撑不了多久,也会变得像他那样的。」 温颂川不予理会,继续往宋庭身体里面输送灵力。 就连程青阳也快速收拾好仪态,来安慰温颂川,想让他放弃给宋庭输送灵力:「温长老……我知道你伤心,但是人都是要往前看的,不能,也不能够,因为抓不出的东西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温颂川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灵力勐的从他的体内爆发,一圈气浪把身边围着的人都震翻在地。 「你们懂什么?!他还没死呢,你们就开始为他哀悼了?!一个个的看着道貌岸然,实则心里比谁都还黑!」 温颂川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起来,绯红色的灵力也开始浮动在他的身体周围,但此时众人都毫无察觉。 「什么叫做抓不住的东西?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你们还要我放任他在这里不管吗?!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就在这里死去了,什么都不做吗?!」 程青阳和白栀张嘴,想解释,但是温颂川丝毫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他神色冷漠地看着刚刚被他掀翻在地的所有人,眼底已经被绯色占据:「他不应该死在这里!也不会!死在这里!区区阵法,能困住我?!」 第63章 其他的人被他异常的灵力震得爬在地上,暂时还没有坐起来的能力。 所以没有人看见,他毫不犹豫地低头,摄住了宋庭冰凉的双唇。 嫣红的舌尖舔舐着宋庭乌青的唇,唾液把宋庭的唇舔得水亮,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宋庭,他是一定要带出去的,谁来阻挡,都不行!! 温颂川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粗粝的指腹按住宋庭的下唇,深深吻了下去,舌尖如一条灵活的蛇熘进宋庭的唇缝里,唇舌在口中纠缠。 就算是燃烧自己的灵力,燃烧自己的生命,这阵法也困不住他! 体内两个干涸的灵丹同时运转起来,宋庭体内的灵丹因为没有灵力的加持,运转速度缓慢得不止一点。 温颂川体内的灵丹仿佛感受到宋庭灵丹的滞缓,停留在宋庭体内属于温颂川那部分的灵力轻柔环住宋庭的灵丹,开始修復它的伤痕。 剩余的灵力则是通过宋庭的唇给温颂川渡了过去。 精纯的灵力盈满了丹田,温颂川单手将宋庭抱起,另外一只手在空中一招,须弥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手腕一抖,本是鞭身的须弥一节一节开始组装,变成了一桿通体发光的银枪。 温颂川的眼底是一片绯红,周身萦绕着耀眼的白色光芒,修为和气息一步步提升,气息逐渐变得恐怖起来。强大的威压让岳乘风和程青阳都有些承受不住闷哼出声,更何况其他小辈弟子,在这个空间之内更是难捱。 「区区小阵,拦不住我。」绯色已经占据了温颂川的瞳仁,浅褐色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他紧紧握住须弥,以自身为半径,延伸出来一片属于他的绝对领域来。 夜色渐渐蔓延上来,遮蔽住了耀日,不一会,这一片空间内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了。在这个空间里,仿佛被屏蔽了所有触感和触觉,让人忍不住胆寒。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弟子还不明所以,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是……」岳乘风挣扎着坐起来,映入眼瞳的景象是一片漆黑。 他低沉着的声音里充满彷徨:「他的自创功法第二式。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见他用过……」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他们就感觉到这个空间内的温度开始升高。 「你们感觉到什么了吗?」一个弟子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好像是有点热。」另外一个弟子应和着,声音还能稳得住,但是后背早就已经湿透了。 「我刚刚觉得挺凉快的,怎么现在感觉越来越透不过气了?难道是这个阵法的效用吗?它不会把我们憋死在这里吧?!」徐阳实在是被热的受不了了,开始宽衣解带,准备脱下自己的外衫。 只听身边有人轻轻的说了一句:「真是成何体统。」 徐阳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张师兄,现在这么热,你还不允许我脱个衣服?万一我热出病来了怎么办?你赔我吗?」 张江也没去管徐阳的言语,但是这个温度简直以瞬息的时刻在上升,每一次的唿吸就能感觉到温度在拔高一个层次。 再这样不久,他们可能就要被烤熟了。 然后他们都听到了岳乘风的声音:「大家不必担心,这是颂川的招式所致,待他打破结界出去,这一切都会消失的。」 第118页 招式……?! 温长老的招式居然如此恐怖如斯! 「到底是什么招式,居然能够在散灵阵内都引发如此效果!」程青阳虽然眼睛看不到了,但是脑海里还留着之前最后看到的一幕,温颂川一手银枪,一手抱着不省人事的宋庭。 如果温度以他自身蔓延,那离他最近的宋庭岂不是要被烤焦了! 岳乘风:「这招式是继宿火陨千生的第二式,这招叫做,夜浪涌万潮。」 他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轰隆轰隆的响声。那声音,就像是要把天都震塌一般。 大地在震动,温度越来越高,地上的土壤都快把他们的脚烫化了,踩在上面都止不住地跳。 但是他们又看不见,整个空气都浓稠得像是被淹在了墨水缸子里,越来越喘不过气。 但是很快,这个局面就被终结了。 一条火龙从结界中窜出,飞到了天空之中,怒吼着震出了龙吟。 它浑身燃烧着烈焰,龙鬚飘扬在空中,利爪都是深红色,属于上古神兽的压迫就此降临。 这烈焰的光芒划破了寂静漆黑的长夜,光芒一闪,众人眼前便重现光明。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滔天巨浪从刚刚火龙飞出的地方席捲而来,巨大的浪潮拍出数丈高,似乎直接要把一整个天空都吞噬而下。 这还不是最让人吃惊的,最让人吃惊的是,这巨浪居然是熊熊烈焰!相当于燃起了数丈之高的火墙,旋转而上,直接冲破天穹。 夜浪涌万潮。 原来是这般意味。 「结界,破。」上面的温颂川低下头,看着下面的一切,嘴角勾勒出一个冷漠的弧度。 他的灵力始终包裹着怀里的宋庭,让他丝毫不受这外面烈焰的侵扰,体内的灵力正在缓慢修復着宋庭的灵丹,灵丹上面的伤痕正在慢慢癒合。 困扰着他们月余的阵法光幕,在这滔天烈焰的侵蚀下,发出剧烈的震动,像是在哀嚎。 火龙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指令,唿啸着往那片光幕上撞去。 下一刻,这结界的光幕,就开始出现了许多细碎的裂痕,这些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而后,「砰」! 这坚不可摧的结界,在温颂川眼里,就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光幕,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如此强大,坚不可摧的散灵阵,直接用外力从内而外击碎了。 火龙挣脱了束缚着他的结界,飞上了天空,带着兇勐的烈焰一起,消失在了苍穹。 温颂川划分范围内的漆黑长夜正在慢慢散去,温度也开始降下来了。 在底下的程青阳等人,视野范围之内才能重现光明。 他们所看到的景象就是,温颂川苍青色的衣袍内,裹着昏迷的宋庭,然后一手持枪,在灼灼的烈日之下,闪耀着光芒。 白皙的肌肤和滔天的红色火浪形成鲜明的对比,刺激着众人的眼球。 这谁看了这幅景象都不得不心悦诚服。 等候在结界外面,还在思来想去该怎么打开这个结界的御兽宗宗主和摘星楼天知钟离归,还有散落在玄天境各地的药宗弟子们都守候在阵法外。 「这到底怎么办啊?已经业余了,若是他们再出不来的话,可就真是死在里面了!」御兽宗宗主是个粗犷的男人,宽大的衣衫之下都能看出他的紧绷的肌肉。 「徐兄莫要慌张,带待我想一想……」钟离归也蹙着眉,看起来也是比较着急上火。 几乎玄天境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困在阵法里,这让他们怎么能够不着急? 钟离归的话音还未落,就只见阵法一寸一寸碎裂,然后崩塌消失。 ……?! 这是出现了什么状况? 众人还二丈不着头脑,首先看到的就是腾飞在空中的火龙和火焰。 御兽宗宗主看着这副架势,都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双眼放光:「哇塞,你们快看,这阵仗可不多见喽!这得多少灵力才能整出这么大的架势!」 待火焰散去,他们就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温颂川,和他怀里抱着的宋庭。 再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从结界当中冲出来的一堆人。 首当其中的自然是程青阳和岳乘风这几位功力比较深厚,还尚有余力的宗主长老们,其次是徐阳张江这种修为尚可的小辈。 他们整个人都被熏成像黑炭一样,还止不住的咳嗽。 徐阳甚至出来的时候还跳着脚:「哎哟喂哎哟喂,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你们这是……」御兽宗宗主欲言又止,看着这情况都不太好说话。 这……也不像是灵力被吸干的样子,这倒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了半天的样子! 徐阳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简直差点热泪盈眶:「爹!!」 一声爹简直叫得那是一个千迴百转,差点把御兽宗宗主的鸡皮疙瘩都叫得掉了一地:「你滚远点!这么噁心谁呢?!」 面对自家亲爹的嫌弃,徐阳不仅没发脾气,还黏黏煳煳地靠在他爹身上:「爹!孩儿好想念你!」 御兽宗宗主一巴掌唿徐阳脑门上,声音里满是怒不可遏:「白宗主!天知!你们快来帮我儿看看!他好像被夺舍了?!」 脑子都被他爹扇得嗡了好几声,一片好心被他爹当成驴肝肺的徐阳:……」 温颂川从空中缓缓降落,怀里还抱着人事不省的宋庭。 第119页 白栀从结界里出来之后,就有序安排弟子准备好丹药和术法,等着温颂川带着宋庭过来。 见温颂川抱着宋庭不肯松手,白栀对他保证:「宋宗主我们就先带回药宗了,但温长老放心,若是我们无能为力,我们药宗就算是把菩提心拿出来,也会将宋宗主完好无损还给您。」 既然散灵阵已经被破坏掉了,那就是已经没有制辖他们的因素了。 药宗投入所有弟子和全宗的天材地宝,难道还救不回一个宋庭?! 那完全就是砸了药宗的招牌! 温颂川垂着眼睫,迟钝的思维想了一会,开始松手,一大堆药宗弟子涌了上来,七手八脚把宋庭抬到药宗用于搭救病人发飞舟上,开始施展术法给宋庭维持生命体徵。 看到宋庭得到救治,温颂川毫无预兆地闭上了眼睛,倒在地上。 「快!温长老晕倒了!快来人!」 「咦?他手里拿着什么?攥得这么紧?手心都被硌出血了?!」 「好像是个……小木雕?」 第64章 「温长老还没醒吗?宋宗主都醒来好些时候了!」 「没呢,还睡着。你说睡了这么多天了,生命体徵也平稳,怎么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呢?」 「这谁说得准呢,保不齐受了什么内伤。现在咱们宗主还在研究呢。好了好了,该我换班了,你快去休息一下。」 身体仿佛漂浮在一片广阔无垠的水面上,像是一叶小舟,晃晃悠悠浮到了终点。 半梦半醒之间,温颂川被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吵醒,他微微皱着眉,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个绣着九头鸾鸟的青绿色幔帐,外面罩着一层薄纱,偶尔有暗香浮动。 这是哪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颂川撑起半个身体,因为躺久了之后疲乏的身体逐渐恢復了力气,手边摸着一个微凉,硬硬都东西,温颂川掀开被子一看,那是宋庭送给他的小木雕,他好像一直握在手心里。他张开手掌,果然看见右手手掌有两个小血痂,可能之前是一个血洞,后来慢慢癒合了。 混沌的记忆也开始復甦。 他们被困在结界里…… 他好像心魔又发作了…… 宋庭保护了他…… 他,亲了宋庭一口?! 刚刚撑起来的身子微微僵硬,温颂川脸上的表情简直是能用复杂来形容。 绯红的痕迹顺着耳根蔓上了脸颊,脸红的温度都让他的脑子有些胀胀的。现在的温颂川简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那就是,天雷滚滚。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脸,薄唇紧紧抿着,骨节修长的手指露出根根分明的脉络。连指尖都泛着浅红。 当时那个情况,除了这样办也是没有办法的嘛! 温颂川抬起头来,靠在床旁边的支柱上面,手里摩擦着宋庭送给他道歉的小木雕,开始自我开导和安慰。 宋庭情况也比较危机,时刻不能等人!万一因为自己的自持,白白葬送了一条人命!那可真是罪过了啊! 越想,他的眼神也越发坚定起来。 没错!他这样做,最多损失了一下自身,但是可是救了这么多人的命诶!这买卖划算啊! 而且亲一口而已,当时大多数人都趴在地上,应该没有人能够看到。 既然秘密之后自己一人知晓,那么他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那岂不是谁也不知道了?! 这想法让他眼前一亮,温颂川坐在床沿,盘算着等会如果有人来问他怎么回事,他就一律跟他们说不知道! 只要他够嘴硬,那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他把小木雕拿起来仔细端详。经过这么些事情过后,这个小木雕上面的小人脸都被划花了不少。 真丑。简直是没有刻出我的半分神韵来! 温颂川用指腹磨了磨底座的那个「温」字,把小木雕揣进兜里,站起身来,打量这个屋子的摆件。 床是普通的小木床,但是挂着的幔帐用的都是好料子,而且床幔上一左一右各挂了两个香囊,绣得也精巧。 温颂川凑近闻了闻,茉莉的清香和栀子浓烈的香气,混合着一些不知名的药材味道。这些味道钻入温颂川的鼻子里,他发现刚刚在躺在床上闻到过的暗香,正是这个味道。 靠近床边的小桌上,燃烧着一个小小的香炉,上面是镂空的展翅飞鹤,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色的光芒。 上面裊裊的炊烟从香炉飘上来,在空中缓缓散开。 这个香可能也加入了不少药材,香味和之前挂着的那个香囊十分类似,但是闻久了,焦躁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里面应该加了一些安神的药物。 想必白栀应该是把他和宋庭都带回药宗来了。 巡视完屋子之后,温颂川就想从大门打开,出去转转。但是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脚步一滞。 不对!如果从大门走出去的话,那些人跟狗一样,闻着味就来了!那到时候真是跟粘嘴的怡糖一样甩都甩不掉了! 想起程青阳那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和何观在背后不知道造了他多少谣言。 温颂川思虑了一瞬间,就决定不走门,走窗户出去,还没抬腿往外走呢,就听见门口几个弟子在闲聊。 「哇塞,这次阵法简直是无懈可击!据说好多人都差点折在里面了,还好温长老力挽狂澜,直接把阵法打破了!你当时可是没看见那个场面,只见天雷噼里啪啦止不住往下掉,半边天都被温长老那个火焰啊,染成了红色!」 第120页 「嚯!真假?」 「当然是真的了,我亲眼所见,还能骗你不成!」 「呵!温长老可老大能耐了不是?」 「那是自然,只不过也不知道温长老怎么现在都还没醒,宋宗主都醒了好一阵了,除了身体有些不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之外,基本上已经没问题了。」 「那肯定是温长老灵力亏空了呗,这阵法都能直接给碎成渣,那得费老鼻子劲了!」 「说的也是……」 两个弟子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大,开始慢慢变小,小到温颂川轻轻走过去,耳朵贴到门框上,都听不太真切了。 这些话在温颂川脑海里转了好几圈,过滤掉了那些不重要的信息,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宋庭好像现在还躺在床上,貌似身体还没恢復。 温颂川突然心头一紧,心脏开始高高悬起。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个没恢復好?是灵力不够,还是身体亏空? 温颂川突然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人紧紧攥着他的心脏,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好奇怪。可能是身体没有恢復好。 温颂川靠在窗台上,眼皮拉下来,手指止不住往窗棂上面轻敲。阳光透过他的眼睫,浅褐色的眸子在此时变得混杂不清。 等到他身体的状况好些了,顺便给自己心里的担心找了个完美的解释。这件事情始终是自己亏欠于他,如果他因此落下了什么病根,那这将会成为他修道路上的一大心魔! 想通之后,那股担心在他的理解之内,也变成了对救命恩人的愧疚。他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药宗里有一颗菩提心,传说中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但是果实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是药宗至宝,不轻易出来现人。 如果宋庭吃下了他,会不会好一点? 说干就干,温颂川朝下探头,看着下面屋人经过之后,脚尖轻点,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轻轻落在下面的草坪上。 许多药宗弟子勤勤恳恳的当着药农,精心饲养着那些灵药,大片大片的的灵药田郁郁葱葱地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药草。药宗看起来一片祥和,安居乐业。 看来白栀把药宗打理得很好。 温颂川身形迅速的躲过好几串守卫,寻着记忆里的方向来到了当时和白栀一起躲过的那个暗道里。 这暗道之后应该有人来修缮过,之前塌得不成样子,现在基本能够供人通过。 他一路穿梭,最后终于走到了之前的那个青铜门前面。 看着这扇关得严严实实的青铜门,温颂川第一次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差点忘了,这是药宗,这扇门他好像打不开。 他挠了挠头,在原地踱步,脸上罕见的浮现起了愁容。 这门是只认灵力的,他肯定是打不开的,要不把白栀引到这边来? 这个想法还没有在脑海里成型,就听见那边暗道内有人走动的声音。他赶紧屏住唿吸,隐匿气息,贴到了暗道的阴影处。 「你们就在此处等我,我进去翻一翻之前,前辈们留下来的丹药书,看看温颂川长老的病症到底如何破解。」 这是白栀的声音。 几个药宗弟子洪亮的答着:「是,宗主。」 紧接着就是青铜门缓缓转动的齿轮声。 ……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温颂川探头出去看了看,几个弟子板板正正地站在门口,目光炯炯,生怕有几只蚊子从他们眼前熘进去一样。 温颂川轻笑一声,把灵力包裹住全身,除非修为高过他,不然绝对是发现不了的。 他还是放缓了脚步,悄悄靠近这几个板板正正的小弟子。跟某人一个样子,看起来严肃得不行,实则私底下没个正型,整日嬉皮笑脸的不知道在傻乐些什么。 他把其中一个小弟子的玉佩拿下来,挂在另外一个弟子的佩剑上,掩住自己的笑意,从门缝里偷偷熘了进去。 下次也这样去逗逗宋庭算了,那在人前摆出来的那副样子,若是被戳破了,一定很有趣! 走了不到几步,门口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你解我玉佩干嘛!」 「谁解你玉佩?!你玉佩自己掉我佩剑上面了,别冤枉人!」 「你!」 声音逐渐小了起来,但温颂川还是幸灾乐祸地趴在门口,看完了全程,才乐呵呵地转过身继续走。 温颂川一边在黑漆漆的甬道里走,一边坚定了之后等宋庭回无极宗,他一定要去恶作剧一番的想法。 不长的甬道很快走到了头,之前叛变宗门的大长老舍下的幻境早已经被破除,现在展开在眼前的,才是药宗真正的密室。 各处的墙壁都被凿空了,里面被做成了书架,放着一排又一排的古老典籍。而洞穴中间的位置,就是一棵好几丈高的树。 那树通体都几乎是透明的,叶子簌簌地在空中摇摆着,周围环着一圈白色的星芒。树干粗壮,树冠很高,可能足足好几人拉着手,才能环抱住它。 郁郁葱葱的叶子之中,生长着好几个巴掌大小,苍翠欲滴的果实。 温颂川几下跃过去,跳上那棵菩提心上,抓起一个绿色的果实就往兜里塞。 就在他想再摘一个的时候,菩提心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感觉就像是在说:给你一个已经够意思了,不要不识抬举! 第121页 正在书架前找书的白栀听到声音,勐然回头,锐利的眼神巡视着周围:「谁!」 温颂川见势不对,捂着兜赶紧往外跑! 第65章 白栀皱着眉,往周围看了好几圈,空旷的洞穴除了吹到岩壁的风声,什么都没有留下。 错觉吗? 飞舞着的髮丝因为风的痕迹,轻抚过脸颊,白栀伸手挠了挠,把髮丝别在耳后。 看来真的是错觉。 此时温颂川隐匿身形,屏住唿吸,口袋里揣着鼓鼓囊囊的菩提果,悄悄从出口熘走。 他在暗道里飞奔,直到出了暗道,看见天光大亮的时候,他才眯了眯因为光亮不适的眼睛,拍拍胸脯:「还好,差点被发现了!这菩提心也太小气了些!左右不过是摘些果子罢了,还只准摘一个!」 他把果子从兜里拿出来左看右看撞坏了没。这果子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的葱绿,几乎是要化成水。把这果子拿在手里握着,都感觉到一股蓬勃都生命力。 温颂川眯着眼睛,翘起了嘴角:「这果子还不错~下次有机会再去摘几个算了。」 他脚步轻快地在药宗各个地方的房间内来回巡视,最后在他原本房间的不远处找到了躺在床上的宋庭。 宋庭微微阖着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只是在假寐。 温颂川想把这个果子放在他的桌子上就悄悄熘走,可是这看起来半睡不睡的,万一真没睡的话,这可怎么办? 他趴在窗台边上,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向里面望。宋庭唿吸平稳,胸膛起伏正常,眼睛也闭着。应该是睡着了的。 温颂川伸出腿,准备跨进窗台。没想到宋庭突然开始动了起来。衣料摩擦着被子的声音在他耳中分外明显。 !!! 他动作迅速地把腿收回来,还因为动作太勐磕到了腿。温颂川表情扭曲了一瞬,把惊唿咽下了嘴里。瞪大眼睛看着屋内的人的动静。 宋庭侧过身体,拿手肘枕着头,脸朝床内,顺手把挂上去的床幔给拨了下来,按捺住勾起的嘴角,假装睡着了。 一个床幔把床上的情景给遮得严严实实的,只能隐隐绰绰看到一个人影。 温颂川呲牙咧嘴缓了好一会,才又重新探出头来,都不敢探多了,只稍微冒出了一个脑袋旋儿。 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他蛰伏在窗台边上,静静等待了好一会。等到宋庭的唿吸又开始平稳之后,温颂川才探出了一整颗头颅,眼珠轱辘轱辘转。 这下应该睡着了吧? 他重新伸出一只脚,准备踏进房间里。脚尖即将落地的时候,宋庭嘤咛一声,随后床上开始衣物摩擦的响动。 温颂川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下子跳的老高,伸出去的腿都收了回去,一气呵成地滚到了窗台下面的草坪上。 床幔内的宋庭也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闷哼,宋庭赶紧起床,准备到外面看看。 走到一半,他从窗台往下面望去,温颂川正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好像还在自己的衣兜里掏着什么。 看起来是没什么事的。 宋庭脚步一滞,转了个弯,朝房间旁边专门沐浴的耳房里去了。 温颂川从上面摔下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拉着自己的衣兜,看看里面的果子到底有没有事。 开玩笑,虽然嘴上说着摘几个都没问题,但是一个果子从开花到结果生长已是不易,万万是不能浪费在这上面的。 但是幸好,果子圆圆滚滚的,平安无事。 温颂川舒了一口气,重新爬上窗台,却发现里面早已经没有了人影。 人呢? 他左右走着看了看,发现沐浴的耳房里传来了声响。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现在就开始沐浴了? 温颂川蹑手蹑脚靠近耳房的窗户。这窗户是被锁上的,从外面推不开,但是透过窗户纸往里面看,能看见有一个人形的影子在开始动作。 看样子,是在脱衣服。 耳房放着一个大木桶,木桶上面漫起水雾,这一下子,把能看到的全部遮了个干干净净。 温颂川思忖了一会,想着干脆要不然在窗户纸上扣一个洞,然后把果子顺手弹进木桶里,反正这果子遇水即化,正好给他泡泡澡,当做吸收了。 实施的时候,他却发现,这个窗户外面的花纹做的太过精巧,处处都是镂空雕花,果子完全塞!不!进!去! 「啧!这窗户做的这么精细干啥?!又没人看!」温颂川准备上手去掰它,但是又觉得借住在人家这里已经算是麻烦了,现在又把人家的房子搞烂,温颂川唯一的良心被隐隐唤起,还是觉得不是特别好。 他万般无奈之下,气愤地瞪了那个窗户一眼,转身走到迴廊里,准备之后在宋庭洗澡时,直接放在他的桌子上。 耳房里渐渐响起了水声,宋庭应该是在沐浴了。 温颂川一轻推开门,就被缭绕着都水雾呛了一下。他眼疾手快捂住了嘴,硬生生把喉结那股痒意咽了下去。 !! 吓死了! 他是在里面干什么?还腾云驾雾的! 现在水雾浓到眼前已经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温颂川甚至连桌子在哪里都看不清楚。 他伸出手当做自己探路的工具,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宋庭听着门外轻轻开门的吱呀声,然后就是跟小老鼠一样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压抑在喉咙之间的声音。 第122页 宋庭的眼角蔓延出无边的笑意,垂在水桶里的手指上散发出越来越盛的蓝绿色光芒,不断有水雾从它的指尖蒸发出来。 他就看着温颂川抱着他的果子,亦步亦趋地从门边走到了桌子旁边,在手快要摸到桌子上的时候,一阵轻柔的水雾把桌子轻轻抬走,下一刻,温颂川的手就扑了一个空。 看来不是这边? 温颂川抿着唇,用手挥舞了一下周围,感觉没有阻碍物之后,就大步向前走。 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缠住了身体,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蛮力一拉,整个人开始天旋地转,随后就落到了温热的水桶内。 带着严厉的声音从他的头顶响起:「哪家的小贼?竟敢在本宗主沐浴的时候闯进来!真是不要命了?!」 温颂川是顺势蹲在了木桶里面,这木桶很深很大,装下两个人是完全足够的,而宋庭又是站着的,所以他抬头向上望去,都不能特别真切的看清楚宋庭的脸。 雾实在是太浓郁了! 温颂川着急忙慌之下,撕下自己衣摆的一块布料,蒙在自己的脸上。 他赶紧把兜里的果子拿出来,扔进木桶里面。菩提果遇水即化,只听「扑通」一声,随后木桶中就散发出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绿色的精纯灵力迅速缠上了他们两人的身体,陈年旧伤都在瞬间被治癒,连不适感都被一併带走。 连温颂川体内的心魔都被压抑住了好几分。 温颂川感觉自己的手臂被大力扯了一下,后背就贴到了某人的胸膛上。 因为刚刚掉进过水桶,浑身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现在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本来穿的也不是特别厚,衣服被水打湿之后就贴在身体上。 简而言之,这触感跟没穿差不了多少。 比身下水桶还热的,是身后是不一样的触感,宋庭除了下身还穿着裤子,几乎裸露着上身,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背后。 心跳如擂鼓般响起,耳膜都在鼓动。温颂川感觉室内的温度急剧上升,自己浑身都开始燥热。他忍不住想逃离,一只脚刚刚踏出木桶。 宋庭长臂一捞,环住他的腰身,一手把他扯了回来。另外一只手缓缓扣向他的脖颈。温颂川感受到那一只大手摸向他最致命脆弱的地方,就像被一只大型捕猎犬咬住脆弱脖颈的小型兽,止不住吞咽口水。 「怎么?你还没有说你到底是谁就想走?我这里进来容易,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宋庭的唇几乎亲上了温颂川的耳朵,耳朵上细小的绒毛被炙热的气流吹得相互纠缠在一起。 温颂川只觉得他的耳朵好热,好痒,想伸手去揉一揉。 但是刚刚抬起手,就被另外一只手给扣了下来,低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触电般的感觉从耳廓逐渐蔓延到全身:「你莫不是来刺杀我的?万极殿的?还是……其他宗门的?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唔……」温颂川刚想出声,那只手就顺着脖颈,把他的嘴捂住。 「你现在嘴里是不是藏着什么毒药?准备转过身来的时候,趁我不注意毒死我?那你可太小瞧我了,我的警惕性可是很高的。」 宋庭怕温颂川出不来气,还特地把他脸上蒙着的那块布往下拉了拉,露出两个鼻孔来。 温颂川简直气死了。 他一边挣扎,一边想找机会逃跑。 「看来你还是没长教训,现在还想着要逃跑?」宋庭尾音上扬,扒开温颂川肩上的衣服,一口咬在了温颂川的肩胛骨处:「这是作为你犯人的烙印,让你长长教训,我的房间,轻易的小毛贼怎能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这一口说是咬,其实也只是用牙齿轻轻磨了一下,隔靴瘙痒的程度,还不如咬呢! 温颂川被痒得浑身一抖,脸上的绯红是越来越明显。心里已经把他骂了个百八十遍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自己明明好心好意去给他找果子来治伤,可他呢!!他却咬了自己一口?! 真是不可理喻!! 宋庭垂着头,因为水汽的蒸腾,和一些不知名的其他原因,温颂川如玉一般的白皙的肌肤已经泛上一层薄红,看起来分外诱人。 宋庭磨了磨起了痒意的牙齿,身体内那一股燥热越来越难以忽视。 可恶!好想咬! 第66章 宋庭脸色骤变,他发现,自己身体的那一股燥热从下腹窜上来,没有衣服的遮挡,身体出现什么情况都是分外明显的。 桎梏住温颂川的手开始慢慢松开,然后往下滑了一下,用现在暂时还是绿色的水挡住了自己的下身,只留着精壮的上体在水面上。 温颂川被宋庭松开了钳制,迅速从水里跳出来,站在宋庭的对面,脸色红得滴血:「你真是!真是!恬不知耻!!」 原来,想刀一个人的心情,是藏不住的。温颂川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脸臊得眼眶都是红的。 灵力在他手里涌动,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但是温颂川反手遏制下来。 不行!宋庭现在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万一直接动武,他被自己打死了怎么办? 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反正他给宋庭带的果子已经送到了! 到现在这个时候,宋庭自然不会记得用灵力支撑雾气的瀰漫,没有了他灵力的支撑,雾气在慢慢散开,房间内的一切都被两人收入眼底。 现在宋庭沉沉的目光已经落到了温颂川的身上。 第123页 他苍青色衣服的料子被水打湿之后贴在身上,突出瘦但有力的身材,连薄薄的肌肉痕迹都能勾勒出来。 而白皙的脖颈上布满了水痕和被粗砺手指抚摸出来的红痕,看起来糜丽又迷人。 而温颂川此时也看到宋庭的样子。 上身果真是光裸着的,肌肤不如他一般白皙,反倒还深了一点。腹肌的沟壑分明突出,人鱼线一直蔓延到中裤下方,头髮披散到腰间,被水打湿往下垂着。 温颂川不知道自己盯了多久,反正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宋庭戏嚯的眼神。 宋庭:「没想到今日进来的这个小贼居然还是一个流氓?光天化日之下直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的身体看。你今年年方几何?若是还小的话,长大了那还得了?」 被这一句话点破想法的温颂川简直是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他今日可算是把他的脸都给丢光了! 然后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绑在脸上的布条,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点。还好布条还在,这算是他最后一块遮羞布。 温颂川一边抓着自己脸上的布条,频频望向门的方向,就准备找机会开门逃走。这个动作心酸又好笑,让宋庭觉得自己再欺负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这下看到了房间的全貌。其他的都没问题,温颂川的余光扫到了离自己很远的桌子和窗户。 就是这桌子的摆放位置好像不太对劲。一般谁会把桌子离水桶那么远,而且窗户从里面看,也没被封上,还透着缝隙,风从外面钻进来,轻轻一吹,身上还挂着水的温颂川打了个寒噤。 不管了,先走要紧。 于是宋庭就看着温颂川狗狗祟祟偷偷摸摸退移到门口,然后迅速打开门,「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看着这幅落荒而逃的样子,宋庭嘴角漫出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他拿起屏风上面的毛巾,擦干了自己身上的水滴,穿上了干净的衣服,眼角的笑意还是抑制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换好衣服之后,打开门,准备追着温颂川走的痕迹去揪住那个逃跑的胆小鬼。 敦实的脚步声迴荡在木质的走廊上,结果在走廊上发现一个熟悉的布条。好像是刚刚蒙在某人脸上的那一个。 宋庭弯腰捡起了那一个小布条子,噙着笑:「看来是逼得太紧了?那就放一放,免得兔子跑掉了。」 温颂川直接从那个屋子里头也不回地跑出来,直到看见自己的房间,才慢慢停了下来喘气。 一个矫健翻身进床之后,他坐到床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下之后才感觉自己肺部的灼伤没有那么强烈。 等气均了之后,他脑子里都是一团乱麻。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他只是想给宋庭摘个果子疗伤,怎么就演变成那样了? 脑海中一想到宋庭刚才的那番动作,脸就红得滴血。他们怎么就进展到这一步了? 而且,宋庭到底知不知道刚刚进去的那个人是他? 听他说的话,仿佛不知道进去的那个人是他,但是一想到宋庭带着戏嚯的笑意,温颂川又觉得宋庭知道那个人就是他。 现在唯一慰藉的就是,宋庭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宋庭从灵阵当中带出来的! 温颂川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气不过,把茶杯「砰」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这一个声音引起了门口守卫着的弟子们的注意。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房间里发出来的,我们去看看呢?」 两个弟子礼貌的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进,果然看到了坐在桌子旁边的温颂川。 「温长老!」 「温长老您醒了?!」 「太好了,我要把这件事情赶紧禀告给宗主!」 「你现在身体有什么异常没有?头晕不晕?身体酸不酸?眼睛痛不痛?」 两个弟子像看到至宝一样围着他嘘寒问暖,一个弟子赶紧跑出去给白栀带信,甚至因为跑的太急还被门框绊了一下。 「这个好消息我还得赶紧去告诉宋宗主!他比您早醒了几天,一睁眼就在念叨您呢!如果他知道您现在已经醒来了,不知道得多开心。」剩下的那个弟子在他面前说完了这些话就准备出去报信。 温颂川现在一听到宋庭的名字就开始应激:「诶,等等!」 那弟子疑惑转身:「怎么了?温长老,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还是你现在感觉到不舒服了?我马上去给你拿药!」 温颂川摆摆手:「我没有不舒服,这是我醒来的这件事情,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宋宗主?」 「啊?为什么不能告诉宋宗主?」那弟子睁着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瞭然笑了起来,「放心吧,长老,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温长老和宋宗主一直都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随时随地都为对方着想。 这次肯定是温长老看宋宗主太着急了,醒来之后想把这个消息藏下来,想给他一个惊喜! 都多少时间的老夫老妻了,居然还搞这一套,太浪漫了! 那弟子的表情转变让温颂川猝不及防,但……不说的话,至少暂时应该见不到宋庭了吧。 温颂川这边舒了一口气,那边宋庭就马上得到了消息,温颂川已经醒了。 「宋宗主,温长老醒了,您要去看看吗?」一个无极宗弟子等候在门外,等着宋庭的回覆。 第124页 宋庭背着手,站在窗台上,望着远方的连绵山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我就先不去了,让他好好休息。」 那弟子依言退了下去。 宋庭看着自己掌心的灵力,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好几分。 自从他醒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灵丹内的灵力从六成变成了八成。 之前怎么解封灵力的方法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温颂川到底做了什么,他是不知道的,但是他应该猜得到。 所以刚刚温颂川在躲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看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 那边,白栀听到消息,赶紧放下医术,迅速到了温颂川的房间。 「你身上完全没有伤?!而且之前检查出来的旧疾也都被完全修復了,你的心魔也被压制了几分!你睡在床上的这段时间到底干什么了?!」 不怪她这么惊讶,对于天天去翻医学古籍的她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方夜谭。 怎么可能有人在睡梦当中,就可以自我修復伤痕呢?! 白栀因为匆忙赶来,发梢都跑乱了。她拉着温颂川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真的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这真是奇了怪了,你不会是有什么特殊体质吧?要不你留在这里,我给你研究研究?」 看着白栀发亮的眼神,温颂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都不敢开口跟她说,自己偷偷潜进他们宗门密地,摸了他们的宗门至宝来当泡澡水。 如果这样说出去,白栀非得削了他的皮不可。还想来药宗治伤?做他的青天白日大梦去吧!不仅仅是他,可能回阳宗,甚至是无极宗,都得被药宗赶出去! 「若是没什么问题,白宗主可以先暂行去处理自己宗门的事情,不必在我这里虚耗时间。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闭门谢客!」温颂川一直在往门边望,就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白栀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干嘛要闭门谢客?程长老和岳宗主都不能来看你吗?」 温颂川睡了一觉之后,怎么变得有点奇怪了。 白栀突然凑近看了看他,真诚发问道:「你很热吗?还是身体不舒服?你的脸和脖子怎么这么红?」 之前没注意到还不说,现在白栀勐地一看,突然就感觉他脖子和脸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跟他之前的肤色完全不一样。现在的颜色看起来……更加诱人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看哪里?」温颂川一把抓住自己的领子,往上抬,直到遮住自己的脖子,「能不能注意一点!」 白栀叉着腰,丝毫不客气:「我现在是大夫,你是病人,我说的这个话有什么问题吗?反倒是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温颂川欲盖弥彰:「我没有大惊小怪,只是……」 他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到最后直接不客气的把他们全部赶出了屋子:「我现在感觉我的身体很好,你们先让我睡一会儿,暂时闭门谢客不见人了。」 留下门口白栀和弟子们大眼瞪小眼。 什么毛病? 第67章 白栀揉了揉酸胀额头,摆摆手,对药宗各弟子说:「好了,你们也不要在这里围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吧,留两个人下来侍奉温长老。……对外就说温长老身体抱恙不见人。」 各弟子都应下来,白栀就抬步回到药宗的主厅里。 就这样过了几日,这几日温颂川谁都不见,窝在院子里看花看树看叶子,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把周围都转了个遍,连院子里角落里有几颗小石子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天,温颂川熘达到院子外面,准备去看看他昨天接手摘下的那株小花长得怎么样了,就听见外面一阵喧譁的声音。 「宋宗主?!」 「温长老应该在吧?」这是宋庭的声音。 「……是在,但是温长老身体抱恙,现在恐不便见人。」 「前几日在休息就罢了,温长老是我的道侣,把我拒之门外……恐怕不太好吧?」 「这……」 然后温颂川就听见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转过月亮门,就看见迴廊下那两个守门的弟子快步前来:「温长老!」 「宋宗主就在门外,您说您之前不想让人打扰,但是我们不知道这包不包括宋宗主在内,拿不定主意,所以想来问问您。」一个弟子上前一步,微微鞠躬,对温颂川拱手。 …… 「我身体抱恙,不见人。」温颂川慢慢踱步回去,坐在他的小躺椅上,看着从指缝中漏下来的阳光,眯了眯眼。 那两个弟子对视一眼,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是。」 然后走到门外,对还在门口等待的宋庭说:「不好意思,宋宗主,温长老说他不见人。」 宋庭听到这话一点也没有惊讶的表情,像是早就已经料到了。 他放开刚刚被他蹂躏得成了汁水的花,从身上拿出手帕来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脸上依然挂着笑意:「麻烦你们给温长老传一句话,他挚爱的道侣,身体已经恢復到了八成。」 这两个弟子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凡是乖乖去传了话。 本以为温长老还是秉持着那个态度,不想让宋宗主进来。 未成想温长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蹭」的一下站起来,面色不善的模样,甩袖进了堂屋,丢下一句:「让他进来。」 第125页 温长了和宋宗主不会要吵起来了吧? 两人心惴惴不安,连忙跑到了门外去回话。宋庭也还是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揣着手跟着他们走进了屋子里,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看起来分外高兴。 等到了卧室门外,宋庭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看出来他们脸上的担忧,宋庭还额外解释了一句:「我和温长老只是有事要谈,不会吵架的。」 两个弟子退下之后,宋庭站在卧室前,脚步一顿,然后推开了卧室的门。 可算让他给逮到这只缩头乌龟了。 木门被缓缓打开,发出一声「吱呀」声。 里面的人似乎警戒起来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实则竖起耳朵,偷偷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温长老,好久不见。」宋庭看着坐在茶桌面前的温颂川,嘴角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温颂川此时正在煮茶叶,煮的还是药宗的灵茶,雪满头。甜腻的味道从茶壶中飘出来,溢满了整个卧室。 这里面肯定又是放了饴糖,数量还不少。 若是让何观看到了,一准又是觉得温颂川在浪费茶叶。 宋庭坐在温颂川前面,支着下巴,含笑着看他:「温长老,近日休息的可好?」 见温颂川拿着小勺在捣鼓茶叶,宋庭气定神闲的继续说:「不知道温长老前几日遭遇过一个小贼没有。那小贼实在是可恶,专挑有钱人家的卧室下手!据说药宗好多宗主长老的卧室,都被偷窃的一干二净!我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实在是担心你,所以赶来看看。」 说到那个小贼,温颂川搅拌的手一顿,抬起眼看着他,面上一派镇定自若。:「我这里没有被偷窃。」可是在桌下的另外一只手却悄悄蜷缩起来,出卖了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宋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有被偷窃,那就好,我还想把那个小贼给找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那两个好字说的极尽缠绵,听得温颂川耳廓发红。 虽然知道宋庭说的是开玩笑的,但温颂川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一句:「宋宗主也别听到什么罪名就安在那个小贼的头上,保不齐偷东西的另有其人呢,那你这不就冤枉了好人吗?」 宋庭:「你还挺替那小贼说话啊?难不成……」尾音拖长,带着调笑的语调。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温颂川到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宋庭早就知道是他,现在说这么多完全就是为了看他的笑话。所以温颂川站起来,开始对宋庭下逐客令。 「喔?温长老就这么不欢迎我吗?我们好歹都是拜过天地结髮的道侣了,温长老怎么还是如此狠心?嗯?」 宋庭也站起身来,他比温颂川高出半个头,因而站起身来的时候,很容易产生身高差。 宋庭开始向温颂川靠近,温颂川警惕着宋庭,宋庭进一步,温颂川就退一步。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可是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 很快,温颂川就感觉自己的腰抵到了窗台的窗沿上。 退不了了。 而宋庭则是步步紧逼,他张开双臂,把温颂川环抱在怀里,鼻尖逐渐靠近他的脸庞,声音低哑:「小贼,你还说你什么都没有偷……」 温颂川虽然觉得宋庭这样子靠近让他很不习惯,但还是梗着脖子对他说:「你别凭空污衊人,我偷什么了?」 「当然是。」宋庭拉住温颂川垂下来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让温颂川感受到他跳动的心脏:「我的心啊。」 「你偷走了我的心,让我日日夜夜思念你,这不算偷算什么?」 茶壶里的茶叶还在咕噜煮着,可能是因为饴糖现在才煮化,空气中的甜腻味道更是扩散了许多,鼻尖全是茶叶的清香混着甜味,让气氛变得更加暧昧。 宋庭这一句猝不及防的话,把温颂川梗得脖子连着脸全部都红了一大片:「你!你真是!恬不知耻!」 他自从灵阵出来,越发的不要脸了! 宋庭被温颂川骂了一通,不仅没有开始自我反省,反而愈演愈烈,他勐地弯下身,靠近温颂川的肩膀,对着他的耳垂吹了一口气,声音委屈又不耐:「但是我最近真的很想你,卿卿。」 后面两个字带着撒娇的意味,声音磁性而温柔,唿出的热气打在耳廓上,细微的酥麻感让温颂川的身体都紧跟着一抖。 他的脸从薄红进化到绯红,看起来就像是放在锅里被煮熟的样子。 温颂川抵着宋庭的肩膀,挣扎了几下:「你快放开我!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不要再到我这里来了。」 宋庭反手就扣住他的手,让他挣扎不了,但是态度却跟他手上的动作大相迳庭:「对不起嘛,下次不弄你了,我就是太想你了,好几天都见不到你,所以想来看看你。」 宋庭垂下头,低声嘟囔着,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低下的头颅轻轻蹭着他的脖颈,温颂川虽然不习惯于这种亲密的距离,但还是没有躲避。 温颂川脸还红着,但宋庭这副样子,让他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你,你先放开我。」温颂川的态度也开始缓和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了许多,「我只是,我只是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你。」 宋庭一听这话,就觉得有戏,但是面上还是装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太过于拘束。咱们可是过了明面的道侣,又不是宗门里的那些偷食禁果的小弟子,为何要处处避嫌?」 第126页 宋庭看温颂川没有抗拒,继续道:「况且我本就心悦于你,这还需要什么遮遮掩掩吗?」 温颂川被宋庭这坦诚相待的态度给打懵了:「……你,心悦……我?」 宋庭点点头:「对呀,我就是喜欢你。」 温颂川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喜欢不都是遮遮掩掩的,怕别人发现吗?宋庭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宋庭:「我知道之前我们是有很多误会,但是之前不都解开了吗?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相信在以后漫长时间的相处之下,我会用自己的行动打动你的。」 宋庭说这话的时候直起身子,直视温颂川的双眼,看起来分外真诚。 温颂川嘴唇嗫喏了几下,脑子成了一团浆煳,几乎转不过弯儿来:「我……」 宋庭捂住他的嘴:「你现在可以先不回答,没关系的。」 温颂川垂着眼点点头,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时间来好好思考一下他和宋庭之间的关系。 「只不过,如果之后我都没看到你,那我就会每天多想你一点点。」宋庭直接对温颂川剖开自己的心意。 他算是看明白了,温颂川吃软不吃硬,直接坦诚相待,外加装一下可怜,效果不仅仅是翻倍的好。 温颂川本来降下来的温度,都因为他的话重新回温,变得面红耳赤:「好了,我知道了。」 他开始推宋庭的肩膀,只不过力气没有像之前那么大:「你赶快起来,我的茶叶要煮煳了。」 宋庭依言,放开了对温颂川的桎梏。有时候还是要以退为进,不能把人逼得太紧。 所以宋庭看着温颂川忙完,也准备开始往外走,回自己的屋子:「既然你不喜欢我待在这里,那我就先回自己的屋子,你什么时候想去摘星楼,我随时陪你去,但是你不能让我等太久!」 宋庭说完这句话,就走向门外。 留下温颂川一个人站在原地,心脏止不住的跳。 他,好像有点开心? 第68章 这几日,轮到温颂川辗转反侧了。 每天早晨起来,他打开窗门,就能看到外面窗沿上摆放着一个小木雕。 有时候是他身上挂着的玉佩样式,有时候是须弥的各种样式和各种形态,有时候是坐着的他,生气的他,开心的他。 随着木雕在一旁的,还有一个纸质的信封。 里面也写着不一样的话。 「吾悦卿卿,深夜辗转难眠,望星似你,望月似你。」 「今日海棠花败,心嘆可惜,念卿卿。」 「宗门弟子已启程回宗,吾留,待卿。」 这些话虽然都是说着家长里短,但是温颂川就是看得一阵面热。特别是那几句剖白心意的话,让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真的太不要脸皮了!」温颂川看完信就把信甩到了一边,「怎会有人可以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 缓了一会,他眼珠子止不住往那信封上瞟。 地上是不是有点脏? 会不会把这个信封的封面弄得脏兮兮的? 于是他又站起身来,把刚刚扔到某个地方的信封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边嘟囔着边把这些信封收起来。 自此之后,他每天早上醒来,都会跑过去看看窗台那边又有什么新奇的玩意。 这种心情既激动又开心,还带着几分忐忑和期待。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 这天早上,他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赤脚走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实响兴沖沖打开窗,但眼前却没见到之前熟悉的小玩意。 温颂川看到空落落的窗沿,还怔愣了一下。他似乎已经习惯每天早上出现在眼前的小惊喜了。 这是怎么了? 他第一反应是宋庭的新鲜感过去了,已经放弃了。 但是他没有相信这个结果。 宋庭什么样的人,他是了解的,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情。 那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了? 想到这个可能,温颂川立马站了起来,马上跑回床边,穿上鞋子就夺门而出。 等他跑到宋庭的院子里,也不过是半刻钟。 庭院还是一样的郁郁葱葱生长着许多植物,舒展着自己的枝丫,焕发着勃勃生机。 只是院子里少有的寂静无声,让这个院子看起来清冷寂寥了许多。 温颂川站在院子前面,开始少有的踌躇。上一次宋庭的步步逼近还展现在他的眼前,他不希望自己的抗拒给宋庭带来一些伤心,但是他现在确实不习惯骤然与人亲近。 他现在怕宋庭失望。 突然,院子里传来了一些低声交谈的声音。因为隔得有点远,所以听不太清楚。 温颂川轻轻上前,靠近了几步,还是听不清。 他蹙了蹙眉,想了一会,还是缓步推门进去,站在离内门不过一臂的距离。 一开门,就听到程青阳的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疯了?作为宗主你不回去,还怎么主持大局?!你要任性也不是现在!!」 随后传来宋庭淡淡的声音,像是掀不起丝毫波澜:「我有事,办完了自然会回去的。」 程青阳简直是拿这个年轻的宗主没办法,他走过去走过来,头髮都被他揉成一团:「你到底有没有把宗门放在心上?!你不回去大家会怎么说?你不回去宗门的事务该怎么处理?」 「你先帮着处理着呗,反正逍遥散人去云游,我还没有继任宗主的时候,不也是你帮着处理的吗?」宋庭真的想不到,他现在来着急个什么劲,之前不都是他在做吗? 第127页 程青阳简直火都往头上沖:「之前不是没有宗主吗?!现在你继任了,我怎能继续做?若是我再继续做,人家怕不是要说我狼子野心了!」 宋庭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喔,你担心这个啊?放心,我顶顶相信你,你不会干出这种事情的!」 程青阳突然觉得无极宗前途一片黑暗,几乎是要晕厥:「这不是你相不相信我的事情,你还是得赶紧跟我一起回宗门去。」 宋庭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摇摇头:「不去。」 程青阳看他这副冥顽不灵的架势,眼前突然一黑。他觉得自己再和宋庭说话,都怕要折寿许多年。 他一甩袖,就走出了院子。出了门,便看见温颂川站在门口。程青阳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还是带着礼节向温颂川点头示意,然后离开了这里。 温颂川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应该有点难看。 他隐隐有一种想法。 宋庭不愿意走,可能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 果然,在他进了院子,才做出一副无所谓样子的宋庭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来啦!」 然后他疾步走了过来,来到了温颂川的面前,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今天早上因为程青阳那个老东西耽误我的时间,没有给你送信。」 「但是,我这几日都在想你。」 看着宋庭真挚的眼睛,温颂川想说的话也梗在了喉咙里。 缓了一会儿之后,温颂川抬起头看向宋庭:「你不回宗门,是因为我吗?」 宋庭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温颂川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这个,但也稍微转过了弯儿来:「你刚刚在门口听到那个老东西说的话了?你不用在意的,他就是说着玩,看起来凶的不得了,实则比谁都负责。他不会不管宗门事务,所以我回去跟没回去也没有差别。」 温颂川还是执着的看向他:「所以你没有回宗门真的跟我有关系?是因为你想陪我去摘星楼吗?」 宋庭点点头:「当然啊,你想一个人去吗?路上多危险啊,而且也很无聊。倒不如有一个人陪你说说话,可不得有意思多了?」 想起刚才程青阳对宋庭的谴责,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刻在他的心上。把他的心划得斑驳淋漓。 这种言语他在之前听过太多,回阳宗的,其他宗门的,咒骂的,谴责的,怨怼的。 听过太多,他也以为自己已经不太在意这些话了。直到站在门外的那一刻,听到程青阳对宋庭说的话。 在四季如春,温暖适宜的药宗内,他都觉得自己通体发凉,心脏被不断扯动,唿吸都被哽在咽喉之中,堵着难受。 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心疼。 「你不必为了我遭受如此大的诘责,没有必要的。」温颂川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了下去,放在宋庭肩上的手也开始下滑。 他似乎就是一个灾星,谁遇见了他,仿佛都会变得不幸。 蓦然一瞬,自己冰冷的指尖被温暖的手掌紧紧握在掌心。灼热的温度让它的指尖也染上了温暖。 宋庭大力一扯,把他扯进了怀里,语气确是毋庸置疑的:「我遭受的这些并不是因为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必要把其他人的选择加罪在自己身上,自己逼得这样紧。」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当我自作自受好了。」宋庭把下巴搁置在他的肩膀上,语气重新舒缓下来,「卿卿,你就让我跟着你去吧,你不知道,这些天没有看见你,我是那个日思夜想,辗转难眠啊!我都不敢相信如果你一个人去了摘星楼,我没有跟着,我会有多么难过!」 有了他这样的插科打诨,温颂川心里的难受总算消散了一点:「那宗门事务你就真的一点不管了?」 宋庭思考了一下:「这样吧,我跟程青阳说,如果他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直接传信给我,我批阅了再传回去。这样是不是就两全其美啦?」 宋庭似乎真的感觉这是一个好办法:「我等会儿就去跟他说!他肯定会同意的。现在你可没有理由让我不跟你去了!」 温颂川:「好。」 宋庭想起了什么,拉着温颂川跨过台阶和门槛,来到书桌前,让他看着自己书桌前面摆放着的笔墨纸砚,颇为得意:「你看,我正准备给你写信呢,那老东西就挤进来了,他可真真是不要脸,还想看我给你写的东西!」 宋庭说起这个,开始义愤填膺,连带着手舞足蹈着:「我肯定不能给他看啊!这是只写给你一个人看的,别人看了算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一个当机立断,抽走了那张纸,并且就地销毁,让他连抢夺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宋庭洋洋得意的样子,再脑补到程青阳气得吹鬍子瞪眼的表情,温颂川也有点忍俊不禁。 看着温颂川笑了,宋庭也舒展了眉眼:「别一天跟个小老头一样,开心一点嘛,你看,这样笑着,多好看。」 温颂川的心里被涌进一股暖流,他脑子里一个想法破土而出,在他的脑海里成了型,嘴比脑子快,几乎是立刻就要脱口而出:「宋庭……」 宋庭回过头:「嗯?怎么了?」 这一道沉稳的声音瞬间让温颂川刚才从沉溺的想法当中挣脱开,惊出了一身冷汗:「……没什么。」 宋庭觉得奇怪,多看了一眼,不过也没觉得有什么,兴许他就是喜欢叫自己的名字呢! 第128页 于是他又开始变得粘人,非要拉着温颂川讲述这几天想他想得练功也荒废了,好多好吃的也吃不下了如何如何。 把温颂川听得哭笑不得。 第69章 纵使程青阳被气得跳脚,宋庭还是丢下无极宗,跟着温颂川走了。 「真的没事吗?」温颂川没有使用缩地千里,直接到达摘星楼,而是乔装打扮,和宋庭一起在乡间小道里走着。 「真的没事吗?」温颂川想起程青阳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忧。 宋庭:「没事,他一个人能搞定的,那些什么宗门离不了我都是想让我回去的说辞罢了。」 「而且这次我没有告诉他我们去哪里,他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去摘星楼!」 看到宋庭沾沾自喜的样子,温颂川突然有点共情程青阳了。若是岳乘风是这种甩手掌柜,他肯定打都要把岳乘风打回来。 看着四处张望,兴致勃勃的宋庭,温颂川嘆了口气。摊上这种宗主,程青阳可算是倒大霉了。 药宗是藏在一个山谷里的,出了山谷,就是启明城,距上次异兽袭击险些覆灭来说,现在的启明城已经是浴火重生。 损坏的商铺已经修缮完毕,街上开始有吆喝声和欢声笑语,也有外城的居民迁入启明城开始重新发展。 虽然对于这座城池的伤疤和阴影还在,但大家脸上都开始出现了笑容。 「变化可真大啊,上次看到这一块,全部都是尸体。那些房屋也都倒塌大半。现在看起来,尚好。」宋庭看着眼前这个城池,唏嘘中又带着庆幸。 纵然差点全部覆灭,启明城,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永远都拥有希望和光明。 「嗯,真好。」温颂川也轻轻回声。 两人并肩在街道上走着。 大雨洗刷干净了曾经染满血迹的街道,青石板路的应该是被翻修过,整整齐齐地码在大路上。 突然,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从人来人往的街道旁边突然冲上来,抓住温颂川苍青色的衣袍,两个脏兮兮的小手爪正好按在衣袍上面的竹叶绣纹上。 那小孩身上穿着的衣服,黑得都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还到处都有破洞。伸出的手臂跟麻杆一样瘦,皮肤上还都是污渍。 他仿佛不敢跟温颂川对视,低着头,但手还紧紧攥住衣袍,不肯松手。 「小娃娃,你要干什么?」宋庭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孩子,特别是这个小孩子还抱着温颂川不松手。 那小孩不抬头,也不回答,只是死死抱着温颂川。 温颂川的衣服其实好几十年都没有换过了,洗过很多遍,材质不如之前柔软,周围也都泛着毛边。 宋庭好几次都提出给他重新买几件,他也不愿意,好像就只认定自己那几件。 他特别不喜欢别人弄脏他的衣服,这一点宋庭特别清楚。 眼看这个小孩子在温颂川衣服下摆摸来摸去,很快就就摸得脏污一片。 「这小孩子可能不是故意的……」宋庭看着这个小孩子又瘦又小,看来是个流浪惯了的孩子,于是想要向其他人要一点乞讨。 可是没想到,温颂川俯下身体,蹲在那个小孩子面前,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怕吓到这个流浪的小孩一样:「怎么了?」 「我……」那个小孩子的脏脏的手指上有几个小小的血洞,看起来是他自己的指甲抠出来的,现在还没有完全癒合,上面带着一点还没掉的血痂。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几句话,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双臂抬得高高的,做出一个自我防御的姿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抱着自己的头,在攻击之下保护着自己的重要部位。 温颂川没有因为他这样怯懦胆小的态度置之不理,反而是把他牵到一个卖馄饨的摊子上:「老闆,来一碗你们这里的馄饨。」 那老闆一看温颂川和宋庭身上带着配剑,一下子就知道了他们是修士,只是看着两人牵着的那个孩子,多看了一眼,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有迎着笑脸:「好嘞,大人,您二位这边请!」 然后把他们准备坐的那个位置打扫得干干净净。 温颂川牵着那个孩子坐到凳子上,在等待馄饨的时间里,那个孩子依旧拉着温颂川的袍子不肯松手,也没说话。 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哑巴。 「两位大人,你们的馄饨好了!」老闆身上搭着帕子,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轻放在锃亮的桌子上。 馄饨的鲜香味道瞬间蔓延开来,止不住往鼻子里钻。那小孩终于捨得抬起头,只不过是直勾勾盯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像是要连皮带碗一起吞下去一般。 只不过看了看温颂川的脸色,还是没敢动弹,口水吞咽的声音大到宋庭都能听见。 温颂川摸了摸他的头:「你吃吧,就是给你点的。」 那小孩一听这话,丝毫都不带迟疑的,赶紧一手扒住碗,一只手直接往碗里伸,抓起一个馄饨,不顾滚烫的温度就往嘴里塞。 然后手爪被烫得一缩,指尖都烫得红肿。他还没有停顿,又准备拿手去抓。 「拿勺子。」 温颂川的声音不打,但是把那小孩吓得一顿,那小孩愣在原地好一会,才明白温颂川说的是拿勺子吃,不是不让吃。 他摸到碗里的勺子,舀起一个皮薄馅大的馄饨,准备塞进嘴里。他的小眼睛偷偷看了看温颂川的脸色,小嘴吹了吹滚烫的馄饨,等到馄饨不再冒热气的时候,再放进嘴里。 第129页 就算是这样,一碗大而满的馄饨就这样被他快速解决完了。 连汤都没有剩下,碗都舔得干干净净。 这个小孩子吃饱之后,眼巴巴望着温颂川。 「还没吃饱?」温颂川垂下眼,就看见这幅表情。 那小孩点点头。 他现在知道这个修士大人是个好人,多吃一碗应该……也是没关系的吧? 果然,就听见温颂川对那个馄饨老闆说:「再来一碗。」 那老闆点头哈腰忙不迭地又去做了一碗馄饨端上来。 这次这个小孩子开始学会了要拿着勺子,吹冷了之后,嚼碎再咽下去。 吃完之后,温颂川牵着这个小孩子的手走出了馄饨摊。 那小孩儿把温颂川的手指抓的紧紧的,小腿倒腾的飞快,像一个小牛皮糖一样,唯恐温颂川会把他丢下。 「大人!」那个馄饨摊主见温颂川越走越远,忍不住出声喊住他。 温颂川停下脚步,准备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抓住他手的小孩却不想他停下,想拉着他往前走,嘴里咿咿呀呀说些什么,是一幅很着急的样子。 看来是不想让他停下。 「你别着急,我先听听他想说什么。」温颂川安抚的往他的手背上拍了拍,表示让他不用担心。 那小孩儿眼看拦不住他,垂下了手,眼里都没有了光亮,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温颂川走到那摊主身前:「你想说什么?」 那摊主其实说出口,见着温颂川往回走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但是这话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不说完又怕修士大人迁怒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修士大人,你可不知道您牵的这个小孩子是什么来头!」 温颂川垂下眼睫,等待这位摊主的后续。 「他可是我们这一带的惯犯小偷!整天就去偷人家东西,我们这一带的摊主都认识他。他总是偷偷摸摸去摸人家东西吃,还喜欢拉过往客人的衣服,让他们带自己去吃东西。」 这摊主越说越义愤填膺,看着这个小孩,仿佛像是看什么罪大恶极的恶人。 那小孩被摊主指着鼻子骂,只得躲到温颂川的身后,尽量缩起自己的身子,又开始低着头,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 等到摊主说得口干舌燥之后,发现温颂川并没有说话。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修士大人……」 「是真的吗?」温颂川没有去管摊主说的,而是蹲下,和那个小孩子平视,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他,「我想听你说。」 那小孩张了张嘴,几经纠结之后才开口。可能因为之前吃得太急,馄饨烫到了嗓子,声音都显得有点沙哑:「不是的……我去吃的都是他们扔在外面,不要的东西……」 「我去拉过往客人的衣服,那是因为我实在是太饿了……」那小孩儿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泛出了泪花。 豆大的泪滴从他的眼眶中滴落,小小的,红肿着的手拉着温颂川的衣服慢慢松开。 这位大人肯定会跟之前的那些人一样,辱骂他,斥责他,然后狠狠甩下他。 没想到温颂川不顾他手上沾满黏煳煳的馄饨汤汁,重新拉起他的手:「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可愿意?」 那小孩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愣地抬起头。 「你若是愿意,拿着我的手信去回阳宗,若是你有修炼的天赋,就可以在回阳宗从外门弟子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若你没有修炼的天赋,那你就在回阳宗当一个洒扫的弟子,每月应该也有月钱拿。」 「只不过这些都需要你自己付出努力,没有那种伸出手就可以得到东西的生活了。」 温颂川说出这几句话之后,就在观察那个小孩子的表情。 就是他露出一点退缩之意,他马上就可以甩袖就走,不会再管他丝毫。 可是没想到听了这一席话之后,那小孩儿没有犹豫,立马就朝他跪了下来:「谢谢……大人。」 这小孩儿还太小,流浪在外面,也没有人教他认书识字和说话,短短一句话都说的口齿不清,估计是从哪里学到的,依瓢画葫芦罢了。 但是他却能理解温颂川话中的含义,并且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下来。 「好。」温颂川摸了摸小孩的头顶,眼神飘渺,不知道在透过他看谁。 第70章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街道上的人们依旧熙熙攘攘,只不过没有之前那般多。 那孩子拿着温颂川的手信走后,温颂川微微仰着脖颈,眼神不知道在看着哪里,手在空中轻轻抓了一下,没抓到东西。 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白皙细腻,在阳光照耀之下,显得脆弱,像是下一刻就要消散在空中一般。 这模样让宋庭心下一紧,他上前几步,抓住温颂川冰凉的手。仿佛紧紧握住温颂川的手,下一刻温颂川就不会消失在他的面前。 宋庭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温颂川,调笑道:「怎么?温长老捨不得那小孩子了?你的盘缠都快装满他的大口袋了,肯定死不了,放心。」 温颂川瞪了他一眼:「这是个好孩子。什么死不了,能不能说点好的。」 「好了好了,是我话说得不对。」宋庭讨好地笑了笑,牵着温颂川的手,「以后啊,咱们就在这一块,盖一个积善堂,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子,让他们全部都能吃上馄饨!」 这孩子气的话把温颂川逗笑了:「怎么,拿无极宗的钱来盖房子?」 第130页 「有何不可?」宋庭一把扯下自己的钱袋子,往空中一抛,掂了掂,「我可有的是钱呢!」 「到时候,那积善堂上面的牌匾就写,宋庭与其爱侣,温颂川所建!」宋庭叉着腰,得意地对温颂川展示着他的豪迈幻想。 「那应该是石碑,牌匾只能写积善堂三个字……」 「差不多差不多,反正都会把咱们两人的名字刻上去!」 两人一边絮絮叨叨,身影消失在了街角。 摘星楼里药宗很远,几乎是玄天境的对角线。即使是赶路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没有舟车劳顿的追赶,慢慢游山玩水的走着,不过四月余,两人就到了摘星楼。 摘星楼顾名思义,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通体黑色的塔状建筑高耸入云,塔尖直直刺破了天幕。它伫立在镇星城的城中央,受到城中人们虔诚跪拜。 温颂川和宋庭到了镇星城内,就能充分感受到这座城内对摘星楼的崇敬和对占星之术的推崇。 大家神色匆匆,偌大的街道没有像是药宗那种吆喝声。基本上许多人都人手一个罗盘或者是一叠黄色的符纸,拿来练习符术。 摆摊的人和讨价还价的人都是压着声音讲话,生怕吵到了别人。一整个城池几乎都是莫名的寂静。 「没想到,张江个小子,看起来还是比较话唠的类型啊。」宋庭在这座城镇之中走了这么久,终于知道张江那个闷性子到底是怎么来的了。看起来他在宗门大比的时候说的话,跟这里静悄悄的氛围比起来,都算是话比较密的了。 温颂川煞有介事地点头。 两人就这样窃窃私语到了摘星楼的门前。 这时候他们才看到,这个高塔的材质是木头加玄铁的材质制成的,所以在远处看才能看到这个塔的表面隐隐有流光溢彩,散发着威严。 站在门口守门的两位弟子身着白色道袍,上面绣的是星辰和日月,墨发束在脑后,神情严肃。见到温颂川和宋庭慢慢走上前来,他们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是温长老和宋宗主吗?麻烦出示一下身份牌。」 温颂川睖了宋庭一眼,意思非常明显:你不是说他们都猜不到我们去摘星楼吗? 宋庭无辜地摊了摊手,意思是:我可没说漏嘴。 摘星楼弟子见到两人眉来眼去的,轻咳了几声:「两位大人,我们天知算到你们二位会来,所以让我们在这里等着。」 「喔,这样啊,你们天知还挺能算的。」宋庭一点也没觉得有被戳破的尴尬,从自己的包裹里摸索了几下,拿出一块玉质的小牌,递给那个弟子。 温颂川也从怀里拿出自己的身份牌,递给那个弟子。 弟子仔细查验过之后,微笑着对两人鞠了一躬:「两位大人请进。」 沉重的门被两个弟子一点一点推开,发出「轰隆」声,里面有莹莹亮光在闪烁。 温颂川和宋庭抬脚进入那座高塔的第一层,一进去,就看到眼前展露出许多星宿的图案。这些星宿的图案是下面有许多繁复的阵法支撑着,才能凭空展开在空中。 高塔的中心是空心的,抬起头就能望到最高层。但是从第二层开始,靠近空心的那一面全部都被围了起来。 「两位大人,你们终于来了。」高塔一层的阴影处,张江背着自己的罗盘,缓缓走了出来。 这次的他,穿着摘星楼的道袍,浅蓝色的袍子配着金线绣上的星辰,看起来高贵又不失优雅。 摘星楼的等级划分非常严格,除了天知,就是天知的关门弟子,张江最大。 张江对他们微微颔首,眉眼舒展:「我师傅知道你们来了,特地让我下来接你们,两位大人跟我走吧。」 深蓝色的灵力笼罩在他的全身,所到之处,一层一层的门都被打开,门后站着许多弟子,见到他来,纷纷躬下身行礼,直到那股灵力完全散去才敢抬头。 「刚刚张江师兄领着的两人是谁啊?」一个摘星楼的弟子见三人远去,实在是忍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不由得出言道。 「你疯了?你知道你议论的是谁吗?是我们的师兄!若是被人听到,你准是吃不了兜着走!」另外一个弟子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舒了一口气,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袖,瞪了他一眼,明显是想让他住嘴,别再说了。 「张江师兄……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那弟子可能是才进来不久,睁着一个懵懂的大眼睛,眼里全是迷茫。 「当然不行!若是有弟子听到你说天知和师兄的坏话,去执刑长老那里告发你,你轻则被打成重伤,重则直接被逐出师门!」那年长一点的弟子神色严峻,严肃的警告他。 「这么严重!」稍微稚嫩一点的弟子惊唿一声,然后马上捂住了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边,张江还在带着两人继续往上走,一层一层的楼绕上去,三人体力都不错,很快就到了最顶层。 顶层比第一层要狭小很多,但是也够空旷。 顶层的最中间,刻着一个巨大的罗盘雕像,上面的磁铁指针一直在颤动,昭示着不安的心绪。罗盘雕像的底座下,是一个扩散着蓝色波纹的面像镜。水波在潺潺流动,映照在罗盘雕像的前面,看起来更加神秘了。 罗盘雕像的前面,坐着一个人。他身着墨蓝色的道袍,上面用银线绣着的耀阳铺满了半身。 第131页 青丝被一根白玉的簪子挽了起来,束在身后,那人微微阖着眼,像是在冥想着什么。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钟离归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清润的声音响彻整个顶层:「两位终于来了,我等了许久。」 温颂川带着宋庭向钟离归行礼:「晚辈拜见天知大人。」 钟离归摆摆手,眉眼弯弯:「不用多礼,我们上次还在器宗见过呢。两位可算是少年英才,那么难破的阵法,都能凭一己之力破开生门。」 说起这个阵法,温颂川脸上又有一点罕见的不好意思:「钟离前辈真是谬赞了,那次是意外情况,容不得我们半点犹豫。」 钟离归就这坐下的姿势,转过身来,面向他们:「想必两位前来,定是有事要问我。」 宋庭上前一步:「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我们之前在器宗短暂拥有过他们的至宝神器创世镜,问了它几个问题,可是因为创世镜被那可恶的万极殿主教毁坏,回答的答案也语焉不详。我们这才前来找到天知大人,想让大人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喔?创世镜?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居然被损坏了。啧啧啧,真是可惜啊。」钟离归言语中尽是对那个创世镜损坏的嘆息,对于宋庭所说的答案却只字不提。 「钟离前辈,我们不求别的,只求你能给我们的选择占一个吉凶,让我们知道此去一行到底何去何从。」温颂川上前一步,看着钟离归,眼神恳切。 钟离归突然想起他们大婚的时候,自己出发前占的那几卜卦。全是大凶和未知,垂在身侧的手颤了几颤。 然后抬起头,嘴角依然挂着浅淡的笑意:「不是我不帮你们,可是我如今也没有这个能力。但三日之后,角宿和参宿会是挨得最近的时候,那时候占卜吉凶的话,会大有助益。不如你们在我这里留几天,看看镇星城的风光,转转我这摘星楼,等那时候我就帮你们占一下。」 不说等待三日,就是一月也能等得。 温颂川自是喜不自胜:「多谢钟离前辈能够帮我们这一次!晚辈不胜感激!」 钟离归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我这顶楼啊可是无聊得紧,你们小辈可能不喜欢待在我这里,让江儿找几个弟子带着你们去下面逛逛吧,镇星城能玩的也不少。」 看起来是有点疲乏了。 既然如此,两人也不做过多的打扰,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之后,跟着张江走出了摘星楼的顶层。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三日之后,虽然天有异象,可你现在的修为,仅凭天象,就能做到你几年前做不到的事情吗?」等到他们全部走出去之后,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钟离归看着自己袖中的往生罗盘,垂着眼,突然笑了一声:「可是那两个小辈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吗?若是因为这样就死了,那还感觉怪可惜的,能帮的话至少帮一把吧。」 第71章 「我们这边可能没什么好玩的,但是等会可以带你们去城里看看,领略一下不同的风光」张江领着两人来到顶层的下一层,就是他住的地方。 「二位就住这两间房吧,咳,选一间住也行。」张江本来说是两人两间房,但是突然想起横贯器宗的那一鞭子,马上改了口风。 开玩笑,他们摘星楼可经不起温长老和宋宗主的一鞭子! 这一鞭下去,摘星楼不得裂成两半? 张江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被吓得一抖。 宋庭非常自然地接过温颂川的包裹,随便选了一间屋子,推门进去。首先就是铺好床铺,把房间打扫干净,然后洗了一下小桌上的茶具,抖了抖包袱里两人微皱的衣服,挂在衣柜内。 还顺手泡了一杯茶,放在温颂川手边:「小心烫。」 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看得张江一愣一愣的。 难道这就是老夫老妻的行为习惯吗? 温颂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宋庭忙前忙后,也帮着擦了擦桌子的灰尘。 「走吧。」宋庭收拾完了之后,见着温颂川好像也有点百无聊赖的样子,对着张江点头示意,「那我们先出去逛一逛了。」 张江:「反正我现在也无事,跟你们一起出吧,也能做一个嚮导,给你们指指路。」 于是三人就从楼上往下走,出了摘星楼。 「你是不是每天回屋子都要走很久啊?可有点累挺。」因为摘星楼的第一层有数不尽的阵法在运转,所以一整个摘星楼都不会用灵力上塔,越往上就只能爬。 张江听到这,笑了笑:「师尊说了,这可以强身健体,一举两得了,没什么不好的。」 几人走在大街上。 街上的摊贩都是头上蒙着头巾,地上铺展着布料,把东西放在地上买卖。 「摘星楼地处镇星城,镇星城又挨着塞外诗,城外都是茫茫大漠,一眼简直望不到头。在这里,木料其实很稀缺。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人做小推车来卖东西。」 「而且经常会有很多风沙在天空旋转,大家都蒙着头巾,防止沙子落到头上。」 看着宋庭和温颂川眼神奇异,张江就一边给他们解释着这里的风俗。 「镇星城北边就是塞外诗的大漠,到了夜晚,点点繁星会点缀夜空,因为大漠基本上都是晴天,夜晚也没有乌云遮蔽,天空之中的各类星宿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若是你们有机会,可以在晚上去大漠那边看一看。」 第132页 张江描绘得手舞足蹈,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站在镇星城的城墙上,遥望着远方。 温颂川明显对此类景色很感兴趣,听到之后眼睛都亮了,他回过头对宋庭说:「我们什么时候去那边看看?」 宋庭对温颂川的提议也毫不拒绝,他一直都没有拒绝过温颂川提出的要求:「嗯,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写上宋庭和温颂川到此一游!那边应该有石碑可以刻吧?」后面一句话是对张江说的。 「好像是有的……」张江静默片刻,缓缓出声。 不愧是老夫老妻,玩的花样都是令人耳目一新的。 温颂川已经习惯宋庭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得把他们俩的名字挂在嘴边的毛病。 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来一来看一看嘞!上好的异兽骨!还有各种灵丹灵药,阵法秘籍,打折出售咯!」一阵嚎叫横空出世,打破镇星城沉静的气氛,三人隔老远都能听见叫喊声,甚至这声音听起来还有一丝耳熟。 张江脸色一凝,本来上扬的嘴角都微微往下撇。 镇星城里居住着很多占星者,占星和画阵法是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需要进行深度冥想才可以领悟其中的奥秘。 所以镇星城也算是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城内无要事,不能大声喧譁。 现在有人违反了这个规定,张江作为摘星楼大弟子,理所应当要去看一看。 等三人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纵使在讨论,都是压低着声音。 「这人是谁啊?这么没有规矩。」 「看这人的穿着,好像不是我们镇星城的。」 「纵使是外来人,也不能坏了我们的规矩。」 「就是,实在是太过分了。」 张江站在人群开外,里面被人挤得水泄不通,根本看不到是谁。 宋庭抡起袖子就往里面挤,挤开人群,垂眼一看。 这不是老熟人呢吗? 「徐阳?你怎么在这里?!」宋庭挑了挑眉,又出一个意外的笑容。 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徐阳。作为御兽宗宗主的宝贝儿子,他不好好待在御兽宗,千里迢迢来到这镇星城干什么? 外面的张江和温颂川听到宋庭叫的这个名字,都愣了一下。特别是张江,头一次这么不顾礼仪,拨开人群,朝里面探头望去。 在那里围着的一圈人本来扎成堆就很烦了,结果还有人在那里挤来挤去。就是有些人就气从心上,转过头准备狠狠把挤来挤去的那个人骂一顿。 结果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张大人……」那人的话都有点打哆嗦,喉咙有些发紧,颤抖着对张江问了一声好。 「嗯。」张江没有顾得上他,还在试图往人群中挤进去。 周围的人听到那一声「张大人」,纷纷往这里望。这不望不打紧,一望,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张江的师尊是天知,摘星楼的天知,是镇星城里最具有威严的人。天知可知晓未来,勘透过去,城内的占星者无不引为明灯。 巴结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与其作对? 于是张江也不用费力往里面挤了,因为人群自发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大家都双手握拳,对他躬身问好。 张江突然感觉到自己有点丢脸。他慢慢踱步进去,看到人群中央,坐在地上卖东西,灰头土脸的徐阳,还有站在旁边看戏的宋庭。 「果真是你,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张江站到徐阳身前,仔细打量着他拿出来卖的那些东西。 他蹲下身,手指缓缓拂过那些小摆件:「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你也捨得拿出来卖。」 徐阳跟之前宗门大比相比,简直是能用衣衫褴褛来形容,但是他一看见张江,眼神就开始发亮:「你终于来了!我之前本来想去摘星楼找你的,结果那些弟子说那里不让进,通报也不给通报。你都不知道我最近经歷了什么!还好在这里遇到你了!」 张江与他对视,眼神真诚:「若是你现在缺钱,我可以借你一点。镇星城是不可大声喧譁的,你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咱们边走边说。」 「好好好!」徐阳一听,麻熘的就把自己用来卖东西布的四个角摺叠起来,打了个结,狂野的甩到了自己的肩上。 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跟张江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你都不知道我爹到底有多烦!上次进入那个灵阵之后,我不是差点在里面嗝屁了吗?我爹觉得我修为太低,让我进秘境去锻鍊一番,增长一下修为!我才没有那个闲心去秘境里待个四五年!然后我就逃出来了。」 张江拍开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别动手动脚。」 他才刚刚在宗门大比里跟徐阳相识,幻境里跟他相熟。 他知道徐阳本性不差,只是脾气桀骜了点,行事方式幼稚了点。但是也没熟到这种地步。 徐阳被张江推开,一下子失去了支撑,趔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哎哟!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宋庭站在温颂川旁边,看着前面俩小辈,忍住笑,附耳在温颂川耳边说着悄悄话,实际上声音四个人都能听见:「这个御兽宗的小嫡子也太有趣了哈哈哈哈,真是对我胃口。不得不说,两人感情也是蛮好的。」 徐阳侧耳听见,自是喜不自胜:「那是当然,我和张江都是经歷过幻境的人了!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那肯定经过一番生死搏斗!过命的交情,这不是兄弟情是什么!」 第133页 张江听到宋庭说的,都有点不自在。这要他怎么开口?说自己和徐阳不熟?好像有点破坏气氛。还是先保持沉默吧。 徐阳经过刚刚那件事,也知道张江不喜欢人近身,只道是有点洁癖啥的小毛病,也不和他勾肩搭背了。 兄弟嘛,也不只是有这一种方法表现出情感的。 虽然修士们到了鍊气期就可以稍微减少五谷杂粮的摄入,金丹期就可以完全使用灵力来进行体内的循环,但到了他们这种化神期,宋庭和温颂川那种大乘期的修士来说,偶尔吃一吃五谷杂粮,也是一种返璞归真,回归道心的方式。 所以张江领他们去的第一站,就是镇星城内的一座最大的酒楼。 这酒楼酿酒最为出名,什么佳酿都有。但是酒楼的招牌,名为神仙醉。许多修士都会为了这一口神仙醉慕名而来。 站在恢宏的酒楼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客人,徐阳嘴巴都张大了:「镇星城的人都这么喜欢喝酒?」 张江抖了抖衣袖,不顾门口还在震惊当中的徐阳,对宋庭和温颂川指引着前路:「两位,这边请,咱们坐上房。」 这酒楼也延续了镇星城的特色,基本没人高声喧譁,所有人喝酒跟喝茶一样,就闷着头喝。 「怎么大家看起来情绪丢不太高涨啊?是不是你们镇星城的风水不太好?大家喝酒都没有那种畅饮的感觉。」徐阳本来高高兴兴从外面走进来,结果看到里面的场景,顿时脸色一僵。 本来以为酒楼会跟镇星城不一样,至少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吧,结果也是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 张江回过头,瞪了他一眼,示意徐阳别乱说话:「只是大家都不太喜欢喧闹罢了。」 店家早就看到张江走了进来,看到他们在包厢内坐定,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迎了过来:「张大人,今日喝点什么?」 眼神瞟到了宋庭温颂川和徐阳三人,略微观察了一下张江对三人各自的态度,琢磨了一下,顿时笑了:「今日还带了新客来,两位客人想喝点什么?咱们这里专门为摘星楼的各位留了许多好酒。」 温颂川看到那掌柜的一眼就锁定自己,顿时觉得这掌柜眼力实在是彪悍:「来一点你们这里的招牌吧。」 那掌柜又看了看张江的脸色,没有看出异样才退了下去。 走到楼梯的时候,招来了小二,神情严肃,吩咐道:「里面那几位贵客要陪好了。」 第72章 这神仙醉,顾名思义,大乘期的修士喝两盅都能醉上许久。 这酒晶莹剔透,倒出来的一剎那馥郁扑鼻,酒香直接萦上了鼻子,闻着味都能让修为低的人迷迷濛蒙好几息。 「快快快!先给我倒一杯!」徐阳撸起袖子,看着侍从上的那一盅清酒,顿时开始摩拳擦掌起来,「我爹老馋这一口了,我倒是要尝尝这是什么味。」 他握起杯盏,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一饮而尽。初初入口时这酒清冽得如同流入山涧的甘泉水一般,等了瞬息,酒水流过的食道便开始热热辣辣的,辛香入喉,一股浓烈的酒气从喉腔漫上鼻腔,呛得他泛出泪花。 「咳咳!这酒有点上头啊!」徐阳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抹去眼里的泪花,甩了甩头,「好呛!」 张江本欲相拦的手没拦住,侧头观察着,稍后,果然见徐阳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要醉了。 「我们就先到隔壁房间了,您二位随意。」张江皱了皱眉,避免徐阳在两位前辈面前失仪,只得先把他带走。 温颂川点点头,招来小二帮张江把徐阳搬到隔壁房间里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宋庭和温颂川的唿吸声,还有盈满房间的酒香。 「温长老,来小酌一杯?」宋庭握着白玉酒盅,清澈的酒液倒进了温润的白玉酒盏,摇晃出倒影。 温颂川翘起嘴角,接下那杯酒,将要送到口中之时却停了下来,脑子里冒出了一点坏心思:「这样,咱们一人喝一口,谁醉了,就认输。」 宋庭挑眉:「你觉得,我喝酒比不过你?」 「那可不一定!」温颂川伸出手,拂袖给宋庭也倒了一杯。 温颂川先抿了一口,辛辣的酒钻入喉咙,让他蹙了蹙眉。 比起酒,他还是更喜欢喝茶。 但是为了心里腾起的那一股奇怪的胜负欲,他还是努力舒展了眉头,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对宋庭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该你了。」 宋庭弯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仰头,把手里那一杯直接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倒过来,让温颂川看了空空的杯子。 ……他胜负欲怎么还是这么强? 「这可是你自己喝的,不关我的事。」温颂川还是端着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宋庭依旧陪了一杯。 就这样,温颂川一口,宋庭一杯,很快就把桌上的一盅酒喝个精光。 宋庭眼神迷离,脸上浮着薄薄的红,拿着酒盏的手都开始不稳。 他把酒盅翻过来往下倒了倒,眼眶都有些泛红,疑惑地问温颂川:「这个酒怎么没了?让他们……再上一盅吧。」 温颂着实没想到,宋庭这就醉了,攥住宋庭准备招小二的手:「你醉了,那就是我赢……」 「我没醉!」宋庭一下子站了起来,嘴里还嘟嘟囔囔,「我肯定没醉……」 结果身下一软,就要偏倒在地上去,温颂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提熘着他的衣领,让他勉强不往地上睡去。 第134页 但是宋庭比温颂川高,光凭他的力量肯定支撑不住宋庭,但是联想到这四个月的旅程,宋庭无微不至的照顾,温颂川还是没有放手,而是顺势把他揽在了怀里。 算了,看在他辛苦操劳的份上,就不把他放地上去了。 殊不知,被温颂川揽在怀里的宋庭偷偷勾起了唇,但是怕太过于明显,又悄悄压了下去。 然后他假装酒劲上头,开始使用巧劲往温颂川身上乱抓,不至于伤到温颂川,又可以恰好让温颂川衣物散开。 正好让他看看温长老对他的容忍度到底在哪里。 温颂川被宋庭一顿乱扒,原本好好穿在身上,把脖颈遮得死死的衣物已经开始散开了,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显得非常脆弱。 「你别乱动!」温颂川简直是被这个醉鬼搞得应接不暇。 宋庭开始乱动之后,身体就开始从他怀里熘下去。宋庭很重,他一只手抓不住,衣领都快被他扯成布条了:「你先别动好不好?我快抓不住你了。」 这样温颂川都还没生气?宋庭心里有了计量,决定再向他的底线进一步。 之前四个月的旅行,他好几次想下手来着,但是都没有成功过。 敞露在空气中的脖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和微热的体温,宋庭的双手攀上温颂川的脖子,伸出一小半的舌尖,往温颂川的脖颈上舔了一小口,然后一口嘬在了上面。 温颂川的手还攥着他的衣领不让他往下滑,就感觉宋庭突然攀附在了他的身上。 他刚刚想要低头,就感觉什么湿湿润润的东西触在他脖子上,还来不及反应和感觉,宋庭温热的口腔就把他的皮肤吸纳进去,牙齿研磨在锁骨那一块薄薄的皮肤。 一股奇异的酥麻感从他脆弱的颈部蔓延开来,满室的酒香在此刻突然有一点让他眩晕。 他感觉手上使不上力气,抓不住宋庭的衣领了。 他是不是酒劲漫了上来,也开始醉了? 「别闹……」他用自己仅剩的最后清明去推了推宋庭的肩膀,但无奈手上使不上劲,那力气聊胜于无。 宋庭直到把他锁骨那一片皮肤嘬出了好几个暧昧的印子之后,才抬起了头,舌头舔了舔嘴唇,让嘴唇看起来水亮亮的。 「不能……这样吗?」宋庭抬起水蒙蒙的眼睛,在俊朗的脸上显得有一丝怪异,但又奇异的融合了进去,他靠在温颂川的胸前,声音低低的:「可是我好热,还很口渴,我很难受。」 温颂川哪见过宋庭这幅样子,甩了甩头,让自己脑子清醒了一点之后,扒掉宋庭的外衫,帮他散热。 然后准备拉开门,让门外侯着的小二拿壶水来。 但是宋庭立刻扯住了他的衣袖,让他走不了。 开玩笑,这样衣衫半露,眼眶微红,脖子的红痕都几欲滴血的样子,还能让别人看见? 「我就想让你陪着我。」宋庭的头靠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决定再试探一下他的底线,「你脖子上好红,你很热吗?我再帮你舔舔降降温吧。」 「不,不用了。我去找张江,咱们回摘星楼……」温颂川一听宋庭还要帮他舔,连忙退后了几步,直到后面靠着屏风才堪堪停下脚步。 宋庭大步流星跨到他面前,眉头紧皱,看起来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真的不行吗?那我想舔舔你的嘴,可以吗?我嘴里好像要烧起来了……」 舔……舔嘴? 那不就是…… 亲吻?! 温颂川的脸瞬间从脖颈红到了脸,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这……这不好吧?你还醉着,我不能趁人之危啊!」 还知道趁人之危?看来他现在确实是清醒的,没喝多少。 宋庭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身体不着痕迹的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可脸上却是一副纯真小白兔的样子:「可是我嘴里真的要烧起来了,好痛哦,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就舔舔!」 看着宋庭的额头都快皱成川字形了,眼神也迷迷濛蒙的,拉着自己的衣袖不停地摇啊摇,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这一定是醉了。 没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他现在真的是纠结得要死。答应吧,也太羞耻了。万一宋庭醒了酒之后,说他趁人之危占便宜怎么办?如果不管的话,他现在好像真的也太可怜了。 「好难受,我好像要被烧干了,痛死了。」宋庭看着温颂川这个犹疑的神情,就知道他现在又开始纠结了。 最后,温颂川如他所预料到的一般,纠结半天之后,被他一句话激得抬起头,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挡住自己的眼睛,声音蚊讷:「如果你能好点的话,你就舔吧。」 宋庭的心脏被这句话击中,内心软成了一团,像是要化成一滩水。 真是心地善良啊。 但是他要教自己这位容易心软的温长老一个小小的道理。 心疼男人,可是没有好结果的。 他眼神一暗,往前进了好几步,直至把温颂川笼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温颂川等了老半天,还没有等来动作,只得放下手,抬起眼,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没想到,一放下手,宋庭的吻便如暴风骤雨般袭来。 宋庭俯下身,摄住了温颂川软嫩的唇瓣,先用牙齿研磨,等把唇瓣磨得红彤彤之后,舌头灵巧地翘开紧闭的牙关,与里面深藏的舌头紧紧纠缠在一起。 第135页 嘴里的津液被尽数摄取,陌生的舌尖刮过上颚,引起数阵颤慄的感觉,温颂川唿吸急促,手脚发软,连直直站立都做不到,只能用手紧紧攀附在宋庭的身上。 宋庭一手护住温颂川的后腰,防止他被身后的屏风硌到,一手按住他的后脑,防止他再往后退。 后脑勺被宋庭扣住,直接让他避无可避,被动承受着来自宋庭强硬的吻。 鼻腔里全是瀰漫着的酒味,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的脑子因为有些缺氧而变得迟缓。 他本来还想再抗拒,但是脑子里却走马观花想起了宋庭的在器宗灵阵之内的所作所为。 他紧绷的全身都开始放松,迎合着宋庭。 他喜欢宋庭。 宋庭也喜欢他。 这就够了。 不知道今后会有怎样的变故,但是至少这一刻,两个相爱着的人的灵魂,是赤诚得毫无保留的。 有了温颂川的迎合,宋庭动作一滞,更是吻得兇勐。 直到一刻钟之后,温颂川觉得自己的舌根都被吸麻了,推了推宋庭,他才放开。 放开之前,还留恋地在温颂川的唇上舔了一下。 见温颂川看过来,还故意笑着舔了舔嘴角「好甜,嘴里都不痛了。」 第73章 温颂川脑子因为缺氧而变得晕晕乎乎的,他抬眼看着宋庭的表情,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他醉了,还是自己醉了。 不过宋庭应该是不会骗他的。 那宋庭应该是真的因为舔了他的嘴,都不痛了。 宋庭低下头,就看见温颂川一整个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红,但是眼睛水润润的,还带着一点不谙世事的清澈,红肿的嘴唇微微张开,里面若隐若现的小舌尖。 可能刚刚退出去的时候,舌尖不小心被宋庭的牙齿磕了一下,所以伸出来让疼痛缓解一下。 宋庭简直是要被温颂川这样表情给逼疯了。 他紧紧把温颂川抱进怀里,头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服了……」 温颂川被宋庭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以为宋庭被神仙醉辣得嘴疼,连忙拍了拍宋庭的背,像哄小孩一样说道:「还是很疼吗?我去给你倒点水洗一洗,你热的话就自己再脱一件。」 宋庭的头埋在温颂川的颈窝,唿出的热气打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阵的战慄感。 「宋庭……」温颂川实在是受不了他的这个动作,轻轻推了推他的肩。 可是宋庭并没有就此放开他,甚至变本加厉继续在温颂川的脖颈上嘬出好几个红痕。 温颂川推拒不成,只得被动承受着,鼻子发出一声闷哼。 突然,叩门的声音打破房间里的寂静,小二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两位大人,请问还需要添酒或者添茶水吗?」 温颂川勐然从这一个暧昧的漩涡中惊醒,跟受惊的兔子一样,使了大力气推开宋庭,拢住自己的衣领,遮住那些红痕,与宋庭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然后平稳气息:「不……不用了,谢谢。」 「好,那我们就先在楼梯口侯着,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开门叫我们。」那小二没有听出丝毫异常,听到温颂川的回覆之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房间内的宋庭看着空空落落的怀抱,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刚才那个氛围,可不得算是一个水到渠成吗?! 现在倒好,他现在直接进退两难!若是让他知道这小二受谁指使,非把他吊起来抽两顿不可! 宋庭站在原地,咬着牙跺脚。 这种气氛,等温颂川回来不知道得多尴尬?!可能连一张床都睡不了! 好不容易四个多月,才睡到了一张床,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 他左望望右看看,最后毅然决然地倒在地上装作睡着了。 温颂川果然磨磨蹭蹭走到了屏风后面,纠结了半天都不敢绕过屏风去看宋庭的眼睛。 刚刚的事情虽然他也很喜欢,但是单独见到他还是会觉得很尴尬。 他深唿吸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绕过屏风,结果看见宋庭躺在地上唿唿大睡。 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觉某些期待落了空。像是一只小猫爪子抓在了心上,痒痒的。 温颂川嘆了一口气,把宋庭扶到榻上睡着,目光描摹着他的容颜。 隔壁的张江和徐阳打了个喷嚏,徐阳揉了揉鼻子,嘟囔道:「也不知道宋宗主和温长老喜不喜欢我们送给他们的礼物,喝点儿小酒,气氛一到,可不得就增进感情!」 张江望着窗外渐渐暗沉的天空,总觉得他这个提议有些不靠谱。 万一打扰到两人的好事怎么办? 徐阳看着张江那副忧愁的样子,脸上的酒气还没消,又拿起桌上的酒盅给张江满上了一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喝一杯就好了。」 张江紧皱着眉头,还是担心温颂川和宋庭那边的情况。毕竟是来找师尊的客人,他是万万不敢怠慢的,而且两人还是他的大前辈,玄天境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所以并未看到徐阳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端着酒杯就一饮而尽。 等到神仙醉的味道席捲了他的鼻腔,呛得他咳出了声,他才心道一声不好,可是已经为时已晚。 徐阳就眼睁睁看着张江醉醺醺地脸着地直接倒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这巨大的一声响,直接把徐阳的酒劲都吓醒了七八分,听着都觉得自己的鼻樑隐隐作痛:「你没事吧?!」 第136页 开玩笑,要是张江就这样破了相,那摘星楼那群修士不得找他的麻烦?那他在镇星城怎么混下去?混不下去的话,又要被他爹抓回家里,进入那个破秘境几年到几十年都出不来。 于是徐阳紧张地捧起张江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鼻子上只有一道红痕,没破相之后心才落回了肚子里:「兄弟,你真的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在镇星城混不下去了!」 他把张江的头颅轻轻放在桌上,又给两人的酒盏上满了一杯。 自己拿着酒杯慢慢抿,便忧愁着自己晚上到底要露宿街头,还是能够得到别人的救济,住上一晚的民宿。 没想到放在桌上的头颅突然「蹭」的一下抬了起来,眼神迷茫的盯着桌上那一杯清亮的酒,一下子抓起来就灌进嘴里。 「哎哎哎!你悠着点!」徐阳赶紧把张江手里的酒盏夺了下来,防止张江直接灌进鼻孔里,「喝酒也不能这么灌啊!」 张江被夺了酒杯也没有反应,直愣愣的看着他。 徐阳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张江,是不是醉了? 「你醉了吗?」 张江没有回答,头抬得很高,坐得也特别端正,像是还在开蒙教化的小弟子一般。 好的,这也是个不能喝的。 徐阳准备把把张江扶到榻上休息一下,第一次没扶动,徐阳还以为自己力气不够,擦了擦头上的汗,再一次使劲。这一次,张江纹丝不动,端端正正坐在酒桌前。 徐阳站起身来,感觉到了一丝头疼。 平时看着他端正不爱说话的,没想到喝了酒之后,张江固执的那个劲头愈发的厉害了。 「我们到那边去休息一下,行不行?」徐阳见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蹲在张江的前面,好声好气跟他商量。 张江目光呆愣愣地看了徐阳指的那个方向,然后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意思是同意了。 徐阳才松了口气,把张江扶到榻上躺着。 他以为自己才是最难搞的那个人,没想到这一次出现了一个比他更难搞的。 见张江还背着他那个小包裹,徐阳想着他这么睡肯定会硌着,于是准备伸手解开他身上的那个包裹。 没想到张江的反应异常激烈:「不要!」 声音大得把徐阳都给吓了一大跳:「好好好,我不动,你先不要激动!」 张江握紧自己的包裹袋子,缩到了一边,目光里满是敌意:「不能动!包!」 徐阳简直是拿他没办法,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我现在不动了,没动,你放心。」 张江瞪着徐阳,徐阳也就一直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徐阳的脖子都有些开始微微发僵,张江才说起自己带有敌意的视线,浑身也开始放松了下来。 估计是看着徐阳确实是无心之过,才堪堪饶了他。 徐阳见着张江缓过劲来,也开始磨磨蹭蹭到了他的身边,跟他并排缩到了那个小角落里。 看着张江对自己的小包裹如此重视,回忆起自己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也确实没有让这个包裹离开他的身上。 甚至每一次把法器取出来用完之后都会整整齐齐包好再系回身上。 当时他还吐槽过这个人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的,而在这个时候。 落日熔金,天边的云霞慢慢被黑夜遮蔽,天上的星宿开始显露出来,一整座城里,万籁俱寂,只留风的声音。 夜深了。 徐阳突然福至心灵,侧着头,问张江:「你为什么要每时每刻都把包裹系在身上?这对你很重要吗?」 张江目光不似平常,眼珠缓缓转动,似乎是在思考他这个问题到底值不值得回答。 徐阳等啊等,等到他自己都快要睡着了,才等来张江低低的声音。 「……很重要,非常重要。」 张江回答的声音很轻,似乎被风一吹就消散在空气当中,但是打盹的徐阳还是听到了。 徐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为什么很重要?不过是一个包裹罢了,里面的法器老旧的不行,丢了就丢了。」 张江的双手缓缓环抱住膝头,手指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不能丢,丢了,很多人都会死。」 很多人都会死?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徐阳灼热的视线,张江背过身去,很明显不想再说了。 可是徐阳却没有打算放过他。 徐阳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是那种自己好奇什么事情就必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所以他很好奇,为什么张江说自己法器丢了,就会死很多人。 他拍了我张江的肩膀,又怕把人吓着,只得放缓声音:「你能跟我说说吗?」 「不能。」 「为什么不行?」 「……」 张江转过头,看着徐阳:「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徐阳「嘶」了一下,万万没想到现在的张江还如此倔强。 眼神巡迴到桌上的酒杯,徐阳再给张江满上了一杯,哄着他喝了下去。 这下张江连一点清明的意识都不剩下了。 「为什么丢了包裹就会死很多人?」徐阳看着迷迷瞪瞪的张江,再一次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张江看着徐阳的脸,似乎在辨别着他是谁。 徐阳看着面不改色,实际心虚的不行。开玩笑,给人灌酒,让人说真话这件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做。 第137页 他也知道这属于别人的隐私问题,但是他也不是张着嘴巴乱说的人。 况且他能有所感觉,张江这个秘密几乎是在他自己的人生轨道当中影响了他绝大部分决定重要因素。 有时候人也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不是吗? 张江望向窗外,这酒楼的地理位置特别好,从窗外望出去,正好能看见茫茫大漠,和夜空中交相辉映的星辰。 他沉默了许久,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秘密:「我是镇星城一户普通人家里面的孩子。我的父母因为家中子女众多,养不起我,就把我丢在了摘星楼门口,师尊好心把我捡了回去,我便成为了师尊的记名弟子。」 「初来摘星楼,大家碍于我师尊的威严,并未有多少人愿意真心待我。我就想着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吧,迟早有一天,大家都会接纳我的。」 「我为摘星楼付出了很多很多,同时也收穫了很多师兄师妹的信任和喜爱。所以在一次,师尊让我领着师兄师妹们去狩猎异兽的时候,那些信任我的师兄师妹们都愿意跟着我走。」 话还没说完,徐阳几乎都是猜到了后面的事情。 「狩猎异兽之时,因为遇到太过于强大的异兽,逃窜之时不慎丢了包裹和法器,我无力布阵迎敌,保护师兄师妹。眼睁睁看着那些信任我的师兄师妹在我眼前被撕碎。血肉淋到了我的头上,我当时感觉天都快塌了。」 「后来师尊前来,异兽们都死了,可是那些师兄师妹却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那一次狩猎行动,独我一人生还。」 「师尊没有责怪我,摘星楼剩下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没有怪罪我。但我却日日受着折磨。他们明明那么相信我,相信我能够完完整整的把他们带回家,可是,我却没有做到。」 张江说的时候平铺直叙,可是就连徐阳这么神经大条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悲怆和愧疚。 第74章 晨光微熹,雨后的清晨似乎连空气之中都带着泥腥味。 阳光打在眼皮上,晃得沉睡着的人悠悠醒神。 张江睁开眼,缓缓坐起身来,环视周围。他躺在榻上,地上却睡着徐阳。 小桌上的酒盅和酒盏七倒八歪,还有一些干了的酒痕残留在地上。 思维迟缓运转,昨天晚上的零碎记忆逐渐回笼。 记忆到了他喝酒之前戛然而止,后面发生的事情,纵使再怎么回想,也是想不起来的了。 张江抬起腿踹了踹地上躺着唿唿大睡的徐阳:「起床了!」 徐阳被踹得一激灵,迷濛地睁开眼,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啥?吃饭了?」 …… 都是结了丹的修士了,还吃什么饭?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张江还是站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穿戴是否不合礼仪,然后打开门,轻唤小二:「麻烦给我们这边上一点早点,顺便也帮那间屋子的贵客准备一些。」 小二点头,立马下去准备早点,还让其他跑堂送上来一些热水供两人洗漱。 微烫的水擦了擦脸和手,总算是缓解了一些宿醉的不适,张江也清醒了许多。 他抬步出门,走到温颂川和宋庭的房间门口,轻轻敲门:「温长老,宋宗主,二位起来了吗?我就在旁边房间侯着,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唤我。」 「好的,谢谢。」温颂川的声音紧随其后,模模煳煳传过来。 张江听到这个声音,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他也没多想,既然长老都这么说了,那他就这么照着做就是。 回到房间,发现徐阳已经醒了。 「你洗漱了吗?我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看着已经浸过水拧干了的干净帕子,还有沾着牙粉的毛刷。 张江有理由合理怀疑,昨天晚上在他醉酒的时候,徐阳是不是干了什么出卖他的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用了,我已经洗过了。」张江摆摆手,坐到了榻上,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这茶烫不烫?需不需要我拿扇子帮你扇凉一点?」徐阳自己的头还没梳顺,看到张江拿着茶杯,就又开始凑了过来。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张江实在是忍无可忍,睃了徐阳一眼。 徐阳嵴背一僵,脸上挂着一个标准微笑,顺手还给张江扇了扇风:「啊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啊?我们昨天晚上能发生什么事情?我昨天晚上也喝醉了,完全记不得事情了哈哈哈哈。」 徐阳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说了这么一大串,张江本来没多大的疑心都开始起疑了。 「所以你干嘛这么殷勤?」深蓝色的灵力笼罩住全身,下一刻他就闪到了门边,与徐阳保持了一段距离。 「我今天就良心发现,想对你好,不行吗。」徐阳看着张江的闪避动作,以为是他从小到大都过得不好,没有感受到人间的温情大爱,心中更是感慨。 觉得自己第一次跟人家见面的时候,那种挑刺行为,真的是太混帐了! 于是张江就看着徐阳脸色开始变幻莫测,直到最后他居然在徐阳的眼中看到了……愧疚……? 张江蹙着眉,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场景。但是那几个零零星星的画面根本组不出一个完整的记忆。 徐阳几个大跨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握住他的双手,眼神真挚:「你放心,若是今后有人来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人家不买帐的话,你就来跟我说,我绝对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第138页 这人没事吧? 昨天晚上吃了什么药宗的毒药吗?都开始变得神志不清了。 张江解下自己腰上的钱袋,塞到徐阳的手上:「你赶紧去治治你的脑疾吧。」 徐阳手里握着钱袋子,满眼的惊喜和感动。 都到这个时候了,张江捨己为人的行动依然感化着他人。不愧是摘星楼大弟子! 而另一边,等张江走了之后,温颂川才忍者怒气对躺在身边的某人说:「赶紧起来,刚才都有人来了!」 宋庭懒洋洋的把下巴搭在温颂川的颈窝,还带着未醒的沙哑:「你还没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榻是坐榻,占的地方就一小块,基本就只能够一个人睡的,但是宋庭非要跟温颂川挤在一块,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身上虽然穿着里衣和外衫,但是灼热的温度真的无法忽视。温颂川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被宋庭缠住,像是长满藤蔓触手的异兽,把猎物牢牢锁住。 温颂川本来还想让宋庭松一点,让自己下去。但听到宋庭这话,手上都动作一滞,推宋庭都不是那么有底气了。 在他看来,昨晚的行为完全是他在主导着。宋庭醉酒,意识不清。如果他拒绝,是完全可以的。 但是他不但没有拒绝,还略带迎合。 这个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说他们昨天亲了?还亲着亲着差点犯下不可描述的错误? 宋庭追问了好几次,眼看着温颂川的耳根越来越红,怕再逗下去人直接被自己惹得炸毛,及时收手:「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咱们下去吧,该回摘星楼了。」 「那你倒是松开些……」温颂川无奈地看着宋庭的动作,宋庭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动作却丝毫没放,依旧贴在他都身上。 「松了啊,你出去就是,我在榻上躺一会。」宋庭声音里带着缱绻,手上依旧把温颂川抱住,甚至脸颊还在温颂川的脸上蹭了蹭。 温颂川的皮肤光滑细腻,摸起来很舒服,脸颊蹭上香香嫩嫩的,宋庭就使劲蹭。 「你够了啊!」温颂川一边脸都被蹭得发红,他手上一使劲,就把宋庭推开了,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脸,瞪了宋庭一眼。 宋庭也跟着站起身,摸了摸鼻子,笑嘻嘻地跟在温颂川身后。 于是张江和徐阳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外的温长老和他的小尾巴宗主。 「这是……」徐阳还没见过这么大场面,一时有点语塞,擦脸的帕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温颂川也不太好意思,轻咳了几声。这一路他多次跟宋庭说不要跟着,无奈某人像是没有长耳朵这个器官一样,就是不听。 他也没办法左右,只能随他去了。 张江倒是脸色没变,依旧如常:「两位已经准备好了吗?咱们再在城里逛逛,还是去城外看看?」 温颂川摇摇头,温言:「算了,近几日都有些疲乏了,咱们还是回摘星楼休息几日,等待天知的结果吧。」 既然出来游玩的两人都是这个意思,那领路的张江自然是顺着:「那咱们现在就回去吧。」 徐阳听到这话,赶紧把擦脸的帕子往旁边一丢,手上的水痕在衣服上揩干净:「我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 张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非常明显:不是都给过你银钱了吗? 徐阳不要脸皮地蹭上来,咧出一个大牙:「好不容易来一趟镇星城,还是要看看最着名的宗门长什么样子吧?」 作为摘星楼大弟子的张江自是不能拒绝,于是三个人出来,就成了四个人回去。 摘星楼守门弟子依旧目不斜视,见到张江带着三人回来,什么也没问,就放了行:「大师兄。温长老,宋宗主。」 张江微微颔首,带着三人直接去顶楼见了师尊。 从最下面的楼层爬上来,已经快要把徐阳累得半死不活了,听闻要去见见传闻当中无事不知的天知,顿时都有点发憷。 温颂川看着徐阳倒吸一口气的模样,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天知人很好相处的。」 宋庭见到温颂川修长的手指在徐阳的肩头拍了拍,眸色一暗,一个大跨步上前,把两人隔开,让温颂川的手自然滑落:「你废什么话?赶紧进去吧你!」 徐阳被宋庭这话噎了好几下,愣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张江看着几人的动作,带着徐阳走到属于钟离归的顶层,轻轻敲了敲门:「师尊,御兽宗宗主的弟子徐阳前来拜见。」 徐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顿时屏住唿吸,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出了声响:「带他进来吧。」 张江推门而进,里面还是漆黑一片,只剩下最中央的占星台散发出莹莹的淡蓝色流光。上面的星宿依旧亮眼,有条不紊的依着顺序不断变化。 钟离归墨发披散在身后,背对着他们。手拢在衣袖内,嵴背挺得直直的,如一座孤傲不可攀登的雪山。 徐阳走上前,对钟离归郑重拱手:「晚辈御兽宗弟子徐阳,拜见天知大人!」 钟离归转过身来,眉眼舒展,面容和蔼可亲:「远方来者皆是客,小江,替我好好招待客人。」 张江拱手领命。 徐阳看着钟离归的态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139页 看来天知人是真的不错!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天知待人……非常的琢磨不透。 张江走出去一大截,回头看徐阳还愣在原地,又走回来,大力扯了扯他的衣袖。 徐阳回过神,跟着张江走出了摘星楼的顶层,往下走的时候,徐阳终于记起来那个形容天知的词叫什么了。 待人疏离。 就感觉他跟所有人都隔了一层膜,许多人都无法从膜的外面穿透进去看到真正有喜怒哀乐的他。 大家都只能从膜的外面,隐隐绰绰看见天知的大概身影。 如沐春风,温和有礼,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这是大家对他的所有印象。 而且看样子,对自己的嫡传弟子张江好像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差别。 那张江的童年过得该有多么悽苦?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兄弟姐妹的爱护,一个人也捱过了孤独。 「你在想什么?小心台阶!」张江的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喝,把他唤回了神。 张江握住他的手臂,给了他一个支撑的力量,让他免于脸着地的惨状。 某徐姓·御兽宗宗主嫡子·阳回握住他的手,自认为是大哥罩小弟的眼神:「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 张江:…… 他好像真的要请药宗的弟子来给这人看看,是不是有脑疾了。 第75章 几日之期眨眼间便过去。 这几日,徐阳跟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到处乱逛,但是因为外向的性格,算是和摘星楼上下都打成一片了。 张江没事的时候就在藏书阁里琢磨心法,没有必要是不会外出的。 宋庭和温颂川这几日当然是在房间…… 「诶,你说,咱们这最后几成灵力,到底要怎样才能换回来啊?」温颂川翘着脚坐在卧榻上,手边摆着好几盘干果和蜜饯。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之前都能行,到现在这么关键而又紧急的时刻,他就行不通了呢?! 这几日以来,宋庭以换回灵力为由,把他上上下下的便宜都占了个遍!是温颂川每次回想起来脸都开始臊的程度!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宋庭漫不经心地支着脑袋,靠在窗边,看着桌上「咕噜咕噜」煮开的茶叶,蓝绿色的灵力汇集在手心,顺着桌子穿梭到了温度极高的茶壶上。 一层一层冰凝结在茶壶上,冰与火的融合,就变成了水烟,裊裊的淡烟从茶壶中瀰漫开来,让人看着任何景色都带着一层雾里看花的朦胧美。 温颂川抬起头,看着缭绕在房间里的水烟,正想看看宋庭到底又在搞什么恶作剧,结果就看到宋庭歪着脑袋,嘴角勾出一抹笑容,说不出的桀骜之气。 心脏突然勐的跳动了一下,那一跳极重,让温颂川都要怀疑它是不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才肯罢休。 宋庭当然不知道温颂川现在在想什么,他先看了看满屋子的水烟,瞄了一眼温颂川脸上的表情。 好像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 宋庭抿起嘴角,手指忍不住在茶杯上轻轻敲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着对底线一步步的试探,现在温长老对他的容忍度简直是太高了!那是不是离吃干抹净也不远了! 宋庭抬起手指摸了摸茶壶外面的温度,感觉不是很烫了之后,准备端过去给温颂川解渴,顺便邀功。 「我给你晾好的茶,你尝尝烫不烫?」正在温颂川出神的时候,一杯茶就被送到了嘴边。他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依旧下意识抿了一口。 有点甜,但是是他喜欢的口味。 「你在里面放糖了?」温颂川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些许,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他以为宋庭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 宋庭转个身,靠在温颂川手边的小桌上,掩饰不住的得意:「稍微留意一下,都没特意记,这不就记住了。」 温颂川看着他这臭屁样子,憋住笑:「你厉害,真是个过目不忘还心思缜密的宋宗主啊。若是让我那个回阳宗的小弟子看到,可能得说咱俩暴殄天物了!」 宋庭:「说就说呗,至少咱俩还绑在一块呢!」 温颂川笑骂他不要脸皮,宋庭也笑嘻嘻地接着。 不多时传来了几声有规律的敲门声,然后就是摘星楼弟子的声音:「宋宗主,温长老,天知有请。」 温颂川嘴边的笑意淡了下去,握住杯子的手也一抖。他能感觉到,天知这一卦,卜出来应该不会是太好的结果。 可是无论如何,这个结界他肯定是要去闯一闯的。 不论是为了他和宋庭混乱的前世记忆,还是被他害死的师兄师姐们。 仿佛看出了他心里的惶恐,宋庭一把握住他的手,脸上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笑容:「没关系,一切有我。」 宋明方永远都在你身后。 所以不用怕。 温颂川点点头,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打开门,跟着这个摘星楼弟子一起去属于钟离归的顶层。 即使外面天光大亮,顶层依旧是漆黑一片,钟离归还是坐在背对着他们的位置。 听到两人开门进来的声音,他的头侧过来看了他们一眼,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他们没有办法看出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你们来了?请坐吧。」钟离归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没有一点其他情感变化的迹象。他拂开衣袖,指的是他面前早就已经收拾出来的两个坐垫。 第140页 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两人坐过去。 温颂川带着宋庭坐在钟离归的对面,占星台的蓝色流光映照在钟离归的脸上,他才发现,这位天知消瘦了很多。 原本脸颊上饱满的肉都变得平坦,袍子挂在身上都显得空荡了许多。 一般大乘期的修士早就已经辟谷了,在体内运行的自有一套灵力机制,来支撑着身体所需的全部机能。 除非灵力几经枯竭,不然不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天知……」温颂川皱着眉,准备出言,但钟离归抬起手,打断了他想说出来的话。 钟离归笑着摆摆手:「不碍事。」 他看着眼前两个极为出类拔萃的青年,哑然失笑。 自己也算是一个老怪物了,年岁不知道比他们大了多少,按辈分来算的话,都算是他们师尊辈的了。 可按照现在玄天境的辈分来看,与他一辈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偌大的宗门之间,现在能撑起整个玄天境的,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了。 钟离归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弯起眉眼,给面前的两人斟了一杯茶:「茶不算好,你们将就着喝。」 温颂川赶紧将茶接了过来,放到了自己面前,并没有想喝的意思:「天知哪里的话,您这茶叶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两个手肘支着桌子,身体在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微微前倾。 钟离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意有所指:「这么急不可耐,是想知道我昨夜到底占出了什么?」 宋庭放下茶杯,扶住温颂川的背,顺了顺以示安抚:「这是自然,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嘛。」 钟离归慢慢悠悠卖了个关子:「那你们猜猜我到底占出来了什么?」 宋庭差点被钟离归这话给噎了一下,但是基本的礼仪还是没有忘:「您这就是说笑了,我们也不像您这么神通广大,哪里知道您占出来了什么?」 钟离归抿嘴笑了笑,似乎是被眼前两个小辈的反应逗乐了。 房间里响起一道突兀的苍老声音:「你就别逗他们了,看他们着急忙慌的,你再不说,他们可能都得把这摘星楼给拆了。」 温颂川和宋庭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 这是谁在说话? 温颂川环视了一圈,都没看见这层楼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别人。 占星台上一个不起眼的墨色罗盘迸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划破了顶层的黑幕,照得两人几乎都睁不开眼。 但瞬息之间又暗淡了下去,顶层又重新恢復了原来那般漆黑的模样。 只听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样?两个小儿?看见我到底在哪里了吧!」 这是……往生罗盘?! 两人几乎是下一刻就猜出了它的身份。 宋庭悄悄附耳在温颂川身边:「原来它就是往生罗盘。这些上古神器的脾气怎么都这么差?动不动就开始大吼大叫,好好介绍不就得了。」 那罗盘在桌上嗡鸣了几声,随后传出来了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喂!小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都听见了!你们想要的结果是我占卜出来的,想知道答案,可得对我好点!」 这半是威胁的话语让宋庭觉得这上古神器可能都有点欠揍的天赋在身上。不听话?没关系,揍一顿就好了。 最后还是钟离归伸出手阻拦了一人一器的闹剧:「好了好了,大家都消停些。开个小玩笑罢了。」 然后转过头看着温颂川,嘆了一口气:「你想问的事情我都帮你占过了,说实话,我只有一次见到过如此奇怪的卦象。」 「在你们大婚当日,我其实顺手为你们卜过一卦。当时的卦象跟现在一样,没有卦象。」 没有卦象是什么卦象? 看出了温颂川和宋庭的疑惑,钟离归看着桌上止不住震动的往生罗盘:「我自从习了此法后,就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奇怪的卦象。一般卜卦,卦象纷繁复杂,但总结起来就只有四种。要么就是大吉,吉和大凶,凶。可你们这卦象,他不属于吉,也不属于凶。」 宋庭:「那这算出来岂不是就跟没算一样吗?」 钟离归:「也不全是。我翻阅了前人留下来的所有古籍,发现一般出现这种情况,会是有两种原因导致。第一种,前路之事,本十死无生,但有外力介入,尚有一线生机。第二种,四处逢生,但棋局落子,十面埋伏,绝无可能生还。两种局面交织,谁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会倒向哪一面。若是倒向生,就是大吉,若是倒向死,就是大凶。」 钟离归这一席话,其实已经讲的非常透彻了。 十死无生,十面埋伏。 这两个词其实就已经能够昭示很多东西。 此话一出,温颂川感觉整个人都浸入了深水寒潭之中,直接从脚凉到了天灵盖。放在桌上的手轻微颤抖着,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结界,有救师兄师姐的方法。他是势必要去的。只不过前路危险重重,他不能拖累别人跟着他一起去冒险。 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下一刻,自己的手就被一个热烘烘的手攒在掌心,暖融融的温度渡了过来,让温颂川稍微恢復了一点知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使前路再困难,也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所以不用担心。」宋庭一只臂膀抬起来,虚虚环住了他的腰。 第141页 如果不是钟离归在这里,他其实都准备亲上去了。 还有一句话宋庭没说,生同衾,死同穴,他愿意跟着温颂川一起去。 这样有危险时,自己还可以帮着他挡一挡。 第76章 无极宗看云峰。 山上的花草开得繁盛,几大团挤在一起,焕发出无限生机,看起来分外好看。 不远处,凌云仙人提着自己的浇水小壶,哼着小曲慢慢悠悠地从寝居走出来,先给靠近住处的小花小草浇了浇水。 「这株叶子不错,看起来之后能够开出花来。」 「那朵花花瓣颜色好像不对,是不是生病了?」 他俯下身,细心观察着花圃里的每一朵花的生长状态和成色。 但是论长得最好的,还是他那株七彩琉璃兰。不枉凌云仙人日日给他灌输灵力,现在它的花瓣上已经逐渐显露出流光溢彩的模样。 照凌云仙人的座下弟子们来说的话,就是再过不久,这株花可能都得成精了才对。 凌云仙人看着这株花,抿着嘴,脸颊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嗯嗯,不错,长得还可以。」 「师尊,您西峰花圃那边的杂草我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凌云仙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吓得一激灵,这声音也怪耳熟的,他思考了一瞬,才想起来这好像是他的那位大弟子,萧璋的声音。 「喔,好的,我知晓了。」凌云仙人回过头,看到站在原地直直立着的这位弟子,站起身来走近,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多年如一日给我看守西峰花圃,真是辛苦你啦。」 萧璋微微躬身:「不辛苦师尊,这是弟子应该做的。」 凌云仙人摆摆手:「那你就下去吧。」 萧璋行了个礼,退出了凌云仙人寝居范围之内后,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毒,面容也开始扭曲:「好你个凌云仙人!这一年不教我功法也就罢了,居然还让我去照顾花圃?!怪不得修为都不够精进。我日后可是要成为无极宗宋宗主座下第一人的,这样的人,怎能担我师尊之名?」 他回到房间之后,看这房间也不顺眼了起来。 因为凌云仙人座下弟子众多,看云峰又多数地方都种着花花草草,能给人居住的地方就那么一块地。 凌云仙人自己建了一个寝居院子,然后给座下弟子建的都是楼阁。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既然横着铺不开,那就竖着铺呗,还能一人分到一间房,多好。」 可是萧璋对此就不甚满意了。 虽然作为他座下的大弟子,选房间肯定是他第一个选,剩下他看不上眼的,才让其他弟子去争。 最开始他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天赋异禀,得仙人看重,前途不可限量,才得到了看云峰最好的待遇。 但是近几年来,他时不时去其他峰打望,才知道,原来自己所自豪的这一切,还不如人家从手指缝里面露出来的那一点儿多。 就比如宋宗主所居住的那一座峰,地势极好,灵气十分充沛,那些花花草草根本不用照料,自然而然就可以生长的很好。更重要的是,偌大的峰上,就只有一个宗主居住的院子。 若是能够成为宋宗主的关门弟子。 不!若是能够成为他的道侣! 萧璋抓住桌子的手勐然收紧,捏得桌子「咯咯」响。他眼神锐利,满是掩饰不住的野心。 那无极宗上下谁敢不听他的? 莫说凌云仙人,就连程青阳也不敢给他摆脸色! 可他没看到的是,身后紧闭着的窗户缝隙中,突然有一股黑色的雾气从外面窜了进来。这股黑色的雾气,越来越多,凝聚得越来越浓郁。 「我看到你的野心了,你想实现自己的愿望吗?」如恶魔低语般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萧璋迅速回过头,瞪大了眼睛,厉声道:「谁在那里!」 那团黑雾逐渐膨胀变大,成为了一个人的形状,雾气渐渐散去,身着黑袍银边高大男人的身形显露出来:「当然是能够实现你愿望的人。」 萧璋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弟子,当然知道这身黑袍意味着什么:「你是万极殿的……副教?」 万极殿副教闷笑几声:「别叫的这么生疏嘛,之后保不齐我们还能够成为一个师门的师兄弟呢?」 萧璋冷笑:「万极殿无恶不作,你以为我会加入你们,助纣为虐吗?」 副教抬起手指,对着它左右晃动了一下:「不不不,你一定会加入我们的,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能实现你的愿望。」 他的愿望? 萧璋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 「你不是嫌这小小的看云峰桎梏住了你的天赋吗?来万极殿,我可以让你在一月之内,修为大涨,步入大乘期,这可比你师尊凌云仙人的修为高出不知多少倍了。」万极殿副教勾起嘴角,走进几步,对着萧璋徐徐善诱。 主教让他多找几个副教,眼前这个利慾薰心的人就挺合适的。 况且这也由不得他,不听话?自有办法收拾他! 万极殿副教一只手的手指伸进衣袖袋子里的迷魂香,用指腹捻了捻。若是他不肯从,迷了他的心智就是。只是怕主教见了面兴许还要问他一些宗门秘辛,要不然他早就把这狂妄的小子拿下了。 萧璋现在简直开始心跳加速。万极殿副教?不就是只比主教矮一阶吗?大乘期,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有命登上去。 第142页 若是能够一步登天,他还有什么想要的得不到? 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应该就只能在看云峰磋磨到死了! 思前想后,萧璋给了万极殿这位副教的回覆:「若是我来了万极殿,在你之上还是在你之下?」 万极殿副教心下摇头。 人吶,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都没有掂量有几斤几两就开始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但是他面上不显,依然笑着说:「我那里会有特效丹药,服下去就会修为暴涨。若是你的修为能够超过我,居你之下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句话,萧璋上前一步,朝万极殿副教伸出手:「那就拭目以待了,师兄?」 万极殿副教并不在意这个称唿,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也没有伸手:「塞外诗结界的地方来找我。」 说罢,就如一阵雾气般四处散开。 萧璋看着雾气消失的方向,暗暗握紧拳头。 宋庭看上温颂川做道侣,还不是因为温颂川的修为高,身份也是位高权重。 自己成为了万极殿的副教,那就跟温颂川平起平坐了。 那宋庭是否会抛弃温颂川,看看他呢? 凌云仙人贴着七彩琉璃兰正在絮絮叨叨的说话,突然,他停下了一瞬,看着万极殿副教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七彩琉璃兰仿佛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停顿,摇曳着花枝蹭了蹭他的手。 凌云仙人回过神,脸上挂着笑,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的那帮花兄弟简直太不识好歹了,餵养了这么多灵泉,都不长个的……」 而万极殿主教飞过无极宗,来到了离它不远的回阳宗内,直奔宗主的房间。 岳乘风在黑雾瀰漫进来的那一瞬就感觉到了,波澜不惊地回过了头:「你们怎么又来了?」 万极殿主教现了身形,对待岳乘风的态度不知道比萧璋好了多少倍。 开玩笑,一个是宗主,一个是普通弟子,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哪里具有可比性呢。 「岳宗主不要着急,这次我来,不是来催您的,而是向您献上我们最大的诚意。」万极殿副教微微躬身,看起来对岳乘风尊敬极了。 岳乘风转过了身,看着面前的人:「喔?什么诚意?说来听听。」 万极殿副教上前一步,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低声道:「主教大人在布一个局,若是成功了,宋庭和温颂川谁都跑不掉。到时候我向主教大人献言,把温颂川给您随意处置,您看怎么样?」 「我与温颂川是师兄弟,怎会如此对待他?!」听到这里,岳乘风皱着眉,想把万极殿副教赶出去,「你就此打住,我与师弟之间没什么嫌隙,别在这里挑拨离间!」 万极殿副教看着岳乘风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没有生气,也没有惊惧:「岳宗主,您别自欺欺人了。您说这话,自己信吗?您怕是恨极了他吧?」 不待岳乘风反驳,万极殿副教说出的话就像是锥子一般,撕开那一层遮羞布,把所有他内心所想都展露在他的面前:「说起回阳宗,所有人先想到的不是宗主您,而是天资聪颖,惊才绝艷的温长老吧?您这个宗主,也就形同虚设般,坐不稳当。其实您也知道,从小时候起,任谁都没有把您从继任宗主那样培养,所有的光环都在温长老一人身上。」 「结果谁承想,温长老出了那档子事情,但是大家虽然说归说,也没有人想把他从这个位置剥离开来。结果啊,人家可不稀罕呢!」 「温长老主动提出不继任宗主,那群戒律堂的长老可急坏了。温长老撂挑子不干,还有谁能够接任呢?能够有能力接任的弟子,都被温长老杀光了吧?」 「然后他们就看到你咯,温颂川可以肆意妄为,是因为他还有个大师兄何境可以站在他身前护着他,你,却什么都没有。人家让你继任你就必须去,让你下来你也不能待在这个位置。就像是现在回阳宗,说起来,您就像是个隐形人,谁知道您啊。」 最后一句简直带着一些嘲讽的意味,让岳乘风脸色涨红,手指止不住开始颤抖。 「我现在,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站在人前的机会,一个可以让你不再屈居于人下,自己掌控自己人生和走向的机会。」万极殿弟子一步一步逼近,近到距离只有咫尺之间。 副教附耳在岳乘风耳边,说出来的欲望是极其诱人的:「怎么样?你不心动吗?」 说罢,整个身体化成雾气四散开来,声音还迴荡在房间里:「若是你愿意,塞外诗结界,随时恭候您的到来。」 岳乘风垂下眼,眼底有深深压抑着的忿恨和不甘。 他缓缓攥起拳头,仿佛下了一个决心。 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中,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了一片又黑又浓密的乌云,瞬间把阳光遮蔽得一干二净。 天际之上,风云涌动。 第77章 玄天境全境范围十分广,从未有修士走到过所有结界囊括范围内的尽头,玄天境四个角瀰漫着流光的光柱,直冲云霄。 那四个光柱散发出的柔和光芒连成了一道光膜,把这块人类修士蜗居的小地方牢牢护住。 谁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只知道,从来没有人可以打开结界,从玄天境出去,到外面去看看。 茫茫大漠,仿佛一眼望不到头。风捲起地上的沙粒在空中飞舞。张扬舞爪的沙尘暴仿佛下一刻就会把人卷进去撕碎。 第143页 这是塞外诗,也是摘星楼一路向北的方向才能到达的地方。 一个身着黑袍,带着微笑面具的人负手身后,眸色深沉地望着那连接到天幕不知多高的结界屏障。 「他们到了吗?」一出声,声音暗哑得不像话。万极殿主教阖着眼,连嘴唇都是止不住地颤抖。 副教站在他的身边,伏身回道:「主教大人,无极宗弟子萧璋和回阳宗宗主岳乘风已经快到边界了,剩下那个就是药宗叛逃的大长老。四名副教已经齐了。温颂川和宋庭正在赶来的路上,应该不到一日便能够到达。」 万极殿主教低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正在变得干枯的手掌,眼里的狂热再也抑制不住地蔓延出来。 没有时间了。 但他现在要耐心一点,再等一小会,他的大计就要成功了! 现在不能心急,若是心急吓走了猎物,那他就再也没有可能实现自己永生不死的图谋了! 所以他轻轻唿出一口浊气,努力让自己平復心绪:「再去给我找几只异兽来,要兇残的。」 副教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一会,副教再次回到了主教的身边,而这一次,他的身后有四头异常大的笼子,里面蛰伏着的都是玄天境以残暴着名的凶兽。 他们在笼子里挠了挠爪子,喉咙里发出带有攻击性的低吼。甚至有两只用锋利的爪牙,直接沖向主教,只不过笼子上面的铁栏拦住了两只凶兽的去路。 指甲剐蹭着铁栏的声音不禁让人牙酸起来,只不过铁栏是用千年玄铁所铸,靠近都会让人染上一身寒意,那几只凶兽再怎么兇残,也决计逃不出这个笼子。 主教瞥了这几只异兽一眼,微微点头,语气稍微好上了一点:「嗯,不错。」 话音一落,手掌就已经隔着笼子,附上了那几只异兽的头颅。 黑色的雾气如阴毒的蛇一般缠绕着那几只异兽,它们最开始还会愤怒,会吼叫。 可是渐渐的,它们的眼神开始变得惊惧不安,然后勐然挣扎起来。嘴里呜呜咽咽地叫着,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黑色的雾气缭绕着,越收越紧,一股奇异颜色的灵力从异兽的脑袋上被黑色雾气牵引出来,来到了主教都身边。 在那股灵力从异兽身上被抽离的时候,这几只异兽开始发疯般的扑腾,最后,那根灵力丝线完全离开体内的时候,四只异兽也咽了气,变成了一具死尸。 而四股迥然不同的灵力缠绕在万极殿主教的身体周围,而后慢慢被他吸收。 副教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主教藏在宽大袖袍下干枯的手,上面耷拉着的松散皮肤正在一点一点变得紧緻起来,那种垂垂老矣的腐朽气质重新焕发出无与伦比的生机。 纵使看过了这么多次,他依旧觉得,这就是天降神赐之法。神明为了回馈信仰他的信徒,降下赏赐,让他们获得长生不老之力,而主教大人,就是神明的使者。 选择了修仙这条路的人,没有人不会想要羽化成神。 而现在,他离神明越来越近了。 眼里的狂热几乎是要溢出来,化为实质,副教立马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面上,双手垫在额头下,虔诚地叩拜主教。 刚刚吸食了四只异兽的灵力,主教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眉眼都舒展了不少,语气也好上不少,他睃了跪拜在地上的副教一眼:「你放心,等我们的大计成了,这套功法自然而然也就成你的了。」 听出来主教的弦外之意,副教更加激动地给主教磕头:「主教大人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好好办,绝不辜负主教大人对我的期望!」 主教点头,面上的微笑面具配上他缓缓加重的语调,看起来极其渗人:「到时候,那些该死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正如副教所说,温颂川和宋庭正在朝这边赶来。 塞外诗有着广袤的天地,不知道比核心五个城池加起来都大多少倍。更远更深的地方。也从未有人涉足过。所以即使是修为极高的修士,都不曾在这个地方用自己的灵力展开缩地千里。 他们只能用灵力包裹住全身,加速前进。 一盘浑圆的落日紧紧贴着沙漠的稜线,起起伏伏的沙漠海被映衬得暗沉起来。远处更是连绵起伏的沙丘,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 温颂川身上的灵力逐暗下来,他停在了一片沙丘上。 风沙吹动着防风斗篷,衣角捲起了边,在空中转了几个转儿,然后飘落在他的腿边。 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宋庭以为是长时间的旅途跋涉耗尽了他的灵力,准备牵起他放在身侧的手,把自己的灵力度给他。 温颂川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把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抽离。 宋庭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温颂川背后是昏黄的天空,天边落幕的一大块一大块紧实着的红云,红云的边缘又像是不小心逸散出来的雾气。 他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涌动,缝中露出来的一小截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把下唇齿痕的边缘都有的几近泛白。 「宋庭,剩下的路就由我自己走吧。」 这句话很轻,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然后飘散在空中,被风轻轻吹散。 若不是宋庭五感敏锐,几乎是听不见这句话的。 宋庭明显愣了一下,但是依旧笑意盈盈,看起来就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为何?我跟着你去,多一个帮手,我盏月剑一拔就是大杀四方……」 第144页 「宋明方!」温颂川截住了他的话头,面容严肃,「你明知道原因,还要在这里跟我装傻充愣吗?」 宋庭的笑意开始慢慢淡了下去:「你不想让我去,就是怕一去不回吧。」 「你知道原因就好。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无关他人,我不希望其他人卷进来,更不希望有人因我而丧命。」温颂川转过身,背对着宋庭,眼底的愁绪怎么都化不开。 他怕他再看下去,就心软下来,不想再踏上这条不归之路。 宋庭似乎被他的话气笑了,呵了一声:「你我二人结为道侣一年有余,直到今日,你居然还认为我是旁人?你是否从来没有拿真心来待过我?」 温颂川听到这话,嵴背一僵,连忙转过身,想对宋庭解释:「不是的,我对你从来都是以真心相待……」 他原本的目的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宋庭走上前来,看着温颂川的眼睛:「你对我真心相待,却连生死与共都不肯?」 温颂川摇头,他抓住宋庭的衣袖,理智和清醒把他的所有欲望强行压了回去:「就是因为我在意你,心悦你,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若是你身陨于此,即使最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被解决,你也终将成为我的心魔,我会日念着你,想着你。」 宋庭:「你看,你心悦我,在意我,所以不想让我受到任何伤害。那我何尝不是呢?我现在回了宗门,每天心焦地等待你远方的消息,有时传来捷报,我会高兴一整天,传来不好的消息,我的心就会高高悬着,担心哪天传过来的就是你的死讯。温颂川,你就是这般搓磨我的,你好狠的心。」 这下,轮到温颂川怔愣在原地。 他发现他从未站在宋庭的角度,去接受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 若是换做宋庭,他肯定也会心忧,甚至在宋庭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会採取比宋庭更加激烈的行为来进行抗议。 但是宋庭没有,他在有好好对自己说,说他的心绪,说他的所思所想。 可是即使知道了宋庭会一直担忧他,他还是不想让宋庭陪着自己去冒险。 前路可是生死未卜。 他都没有绝对的能力保全自身,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他陪着自己去送死? 温颂川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待吹来的风沙淹没了他的脚背,遮风的斗篷都蒙上了一层细微的沙粒。 「对不起……」 在他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宋庭一把抱住了他,紧紧把他搂在怀里,嘴亲吻着温颂川的发心:「你不用给我说抱歉,其实你无论做什么决定,即使是伤害了我的事情,我都会原谅你的。」 温颂川的头靠在宋庭的肩膀上,宋庭的力气用得有点大,肩膀硌得他的脸颊有点疼。 「所以请你让我任性一次好吗?我只是不想再次看到你消失在我眼前。」 温颂川垂着眸子,闭上眼,轻声说了一声:「好。」 夜色瀰漫,皎洁的月亮挂上枝头,茫茫大漠,风沙汹涌。两人作为彼此的依靠,相互依偎着,交付一颗真心。 第78章 药宗,晨光微熹,雨后的清新空气还带着一些泥腥味,灵植灵草们都舒展了自己的叶子,极力开放。 一个弟子跌跌撞撞,匆匆忙忙从远处跑过来,钻进药室的时候还差点被门口的门槛绊倒,往前沖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 白栀正撸着袖子,在药钵里捣药材,闻声抬起了头:「怎么这般匆忙?不是说过,炼药的丹阁不允许疾步吗?万一撞坏了这些药材可怎么办。」 那弟子手撑着膝盖,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落,看起来累得不轻。弟子匀了会气息,才出声道:「宗主,大……前大长老,他投靠了万极殿,现在已经出现在了摘星楼靠北的塞外诗结界!」 「砰」,一声沉重的闷响。 是药钵掉到了地上的声音,里面快要捣好的药材撒了一地,但是却在顷刻之间被暴走的灵力压成齑粉。 「宗……宗主。」那弟子看着扑面而来的强悍灵力,吞了口口水,向后跑了好几步,直到躲在了门外才免遭一劫。 然后他就听到白栀冷到掉冰碴的声音:「之后宗门大小事务都由长老代管,我去塞外诗一趟。」 「诶?宗主人呢?」那弟子等到室内的灵力罡风平息之后探头进去一看,哪里还看得到白栀的身影? 而此时的无极宗,更是迎来了程青阳无比的怒火。 「一个普通的无极宗内门弟子,居然敢做出如此叛逃之事!简直是无法无天!」程青阳坐在戒律堂的最高位,旁边站着一众长老,还有凌云仙人。 而面前摆着的,就是萧璋遗留下来的随身灵玉。 一个站在旁边的长老用测灵珠微微朝它靠近了些,测灵珠内壁马上翻涌起了黑色的浓雾,甚至莹莹有把珠子撑破之势。 起先还存疑的几位长老看到这里顿时没了话说,有些长老怒气更甚:「真是不知好歹的弟子!他以为他去了万极殿会有更大的优待吗?去了万极殿有什么好?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凌云仙人脸色淡淡的,全然没有了之前那股软乎劲。他上前一步,对程青阳行了一礼:「长老,我还有一件事要禀报……只不过这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罢,还故作为难的看了左右一眼。 程青阳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又被挑起,沉下声音:「这里都是戒律堂的执事长老,你放心说,不会有人会在外面乱嚼舌根的。前提是要有确凿的证据。」 第145页 凌云仙人颔首:「这是自然,我等从来不干那种污衊人的事情。」 有长老已经等不及了,催促着凌云仙人:「你有什么证据就赶紧拿出来,我们好分辨一二!」 凌云仙人先是犹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把装在衣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是我放在看云峰各处的纸鹤,他们会把自己听到的声音保留下来。」 他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最开始,我放出这些东西的意图,是害怕灵兽园的那些灵兽会把我精心呵护的花朵给咬碎,等到掌握了证据,就让那些动物好好被关在园子里。可是我却没想到返还回来的时候确是听到了这样一段话。」 他拿出浑身散发着莹莹光芒的纸鹤,指尖朝上点了点,里面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那温颂川,凭何能耐可以当上宋宗主的道侣?不过是位高权重加上一副好的皮相罢了!」 「若是我,定能做的比他更好!」 后面还有一大段话,只不过离纸鹤越来越远,逐渐听得不甚清楚了。 但是光凭这两句话,就能把许多长老气得仰倒在地。 「简直是为人不齿!!怎么能够存着这种心思?!」 「此人万万不可留,马上昭告天下,他已被我们逐出宗门!这种人怎么能够还留在宗门内?」 「没错,我们宗门是玄天境第一宗门,怎可因为这等品行败坏的弟子丢了我们的声誉!」 语气里都是掩饰不住的自责:「对不起,大长老。都是我之前没有发现他竟然存着这般心思。几月前,宋师兄来找过我,这弟子对宋师兄殷勤备至,我当时还以为这是宗门弟子仰慕宗主的表现。」 程青阳捏了捏酸胀的额角,嘆了口气,摆摆手:「算了,人各有志。这种人贪慾最甚。我现在就传信给宋宗主,让他小心提防。」 他往前走了几步,还是觉得不太保险,又退了回来,「哎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他总觉得自己光传个信,以宋庭的尿性,是绝对不会看的。所以还是自己去一趟比较保险。 这个弟子虽然只是个内门弟子,但是难保不会发现什么宗门秘密。 还是小心为上。 说动身就即刻动身。程青阳收拾好包袱就往摘星楼那边走了。 留下一众长老在风中凌乱:「这就走了?」 「那我们……要干什么吗?」 「守着宗门吧。」 「不是我说,这大长老跟宗主简直是一样一样的。这任性起来啊,丢下宗门就不管了……」 几位长老就聚在一团嘟嘟囔囔地控诉着两个管事的。 摘星楼,徐阳偷偷摸摸推搡着张江走出大楼,顺带还睖了正在对他虎视眈眈的守门弟子一眼。 然后转过头,笑容满面,对着张江说:「咱不跟他一般见识,这人一看就是小肚鸡肠,一点都容不下别人。」 那守门弟子听了几乎是目次欲裂。 明明是这个看着狗狗祟祟的人准备把我们大师兄拐走,怎么变成他小肚鸡肠了? 张江抬起手,示意那弟子稍安勿躁:「之后你就照常换班轮值。我先跟他去看看,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是。」 张江这么说了,他也不会跟大师兄顶嘴的。 徐阳如一只斗胜的公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那个守门弟子的面前,耀武扬威的炫了一圈。 然后再走回去挽住张江的臂膀,却被张江不着痕迹地躲开。 徐阳也不在意,还冲着早已甩在身后的那个守门弟子做了个鬼脸。 守门弟子:…… 镇星城的白天依旧非常平静,人来人往的低声交谈却不喧闹,大家脸上都带着或是虔诚或是温和的笑容。 徐阳看着这么安居乐业的景象,嘴角也不自觉露出笑容来。 「你找我出来,应该不是打算和我逛街的吧?」张江看着徐阳带着他漫无目的的在镇星城逛着,但是路是通往城外的,眼中的不解更甚。 他这是终于想明白了,准备回家去了? 「咱们要去干一件大事!」徐阳显然没打算瞒着张江,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挡住嘴,压低声音,「咱们去找宋宗主和温长老。」 张江眉头皱起:「温长老和宋宗主当然是回宗门了,我们去找他们干什么?」 徐阳直起身子,「啧」了一声:「他们回宗门的话,我才不会带着你死皮赖脸跟着过去呢!他们是去塞外诗!」 张江一听这个地名,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现在塞外诗越来越不安全,特别是摘星楼以北的地界。当时回阳宗何境长老在那边无故暴毙的时候,回阳宗没有追究过,大家也噤寒若声。 当他问起这个事情来的时候,师尊跟他说,让他不要再管了,这件事情不到他管的时候,了解得越多对他也就越危险。 之后,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塞外诗出了事情,很多修士前来摘星楼求助,说是塞外诗那边看见了成群结队活动的万极殿众人。 师尊也派人去了,无一倖免,全部都消失得无声无寂。 所以「塞外诗」这个名字,在他这里算是讳莫如深。 可是宋宗主和温长老为何要独自去那塞外诗? 难道是为了剿灭万极殿?但是不集结宗门弟子,光靠自己的力量能行吗? 徐阳看着张江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 第146页 这时候,有个摘星楼的弟子提着一个包裹,逆着人群,朝他们跑过来:「大师兄!你先等等!」 张江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弟子,眼中出现了疑惑的神色。 徐阳登时紧张起来,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你师尊这么快就发现了吗?要把我们都抓回去吗?」 那弟子跑到张江面前,把包裹递到他面前:「天知让我转告您,此去危险,一路小心。」 张江接下包裹,略微一摩挲,是一个圆盘形状的东西。他心下剧烈震盪,不敢相信自己拿到的会是那个东西。 这是往生罗盘。 师尊把往生罗盘给了他。 看来师尊是知晓他想干什么的。 等到那弟子返城之后,张江把这个包裹背到背上,繫紧:「我们走吧。」 徐阳亦步亦趋地跟着张江出了镇星城,朝北方走去。 摘星楼顶层。 依旧是漆黑一片,只有星宿在其中闪烁。但是变得不太一样的是,没有往生罗盘之后,顶层都显得寂寥许多。 钟离归垂眼端坐在桌子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的木质罗盘上推演着。 算一次,归正,又算一次,归正。 「如果传信给御兽宗宗主,让他把生灵弓也拿过来,胜算应该还会大一点。无极宗那边凌云仙人应该也把程青阳引去了塞外诗,药宗那边,以白宗主对大长老的仇恨,应该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顶层依旧寂寥,再也没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着他的话。 「你不在的这一时半刻,我都觉得开始无聊起来了,老伙计,你可一定要撑住,别回来就是一滩破铜烂铁了。」 这是他算出来胜算最大的方案了。 钟离归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那个感觉,可能是直觉吧。他你埋在心里最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去了。 所以自己在摘星楼,为他们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79章 烈日灼灼,沙丘一眼望不到头,但是却戛然而止在结界的光膜之前。一整个沙漠看起来没有风,沙漠上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变形。 而光膜之前,是早已经等在这里的几位万极殿新任副教。前面站着的是萧璋和药宗前长老,岳乘风稍微往后站了一些,他们都带着兜帽,宽大的帽檐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点其他的痕迹。 温颂川眼神冷冽,体内灵丹飞速运转,淡红色的灵力蜿蜒出来,缠绕上了温颂川的手臂:「你们就是万极殿派来阻挠我的?」 看见温颂川和宋庭的身影,大长老先一步站了出来,冷哼一声:「现在才来,老夫都已经等不及了!」 宋庭站在他的斜后方,语气温和,但是内容却是极其狠厉:「放心,谁都阻拦不了你。」 破空声从空中炸响,像是要生生撕开那天幕,浅红色的光芒伴随着蓝绿色的流光。须弥此时已经是铁枪的形态,枪尖还闪烁着寒光。身边跟着剑意正盛的盏月剑,如一道流星划过天际,直直朝这几位新晋副教袭来。 谁还没有听说过须弥和盏月的传奇,那真是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了。 宋庭的万境听雪落和温颂川的宿火陨千生,更是让所有亲眼见识过他们的人开始胆寒。 三人心下一紧,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逃窜,来躲避他们的攻击。对于宋庭和温颂川攻击力的恐惧一时半刻还消除不了。 千里之外,万极殿主教和副教正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看见三人的动作,副教紧紧握拳,差点把牙齿咬碎! 一群没用的东西,给他们用了这么好的药来提升修为,结果遇到事情就知道躲躲躲! 看着三人不停躲避的动作,可能过不了多时这结界就得给他们打出一个洞来,到时候怎么消耗他们的力量杀掉两人? 万极殿主教也开始不耐烦起来,拧着眉,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找的人就这种货色?」 副教立马跪在地上请罪:「对不起主教大人!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懦弱。但是您放心!我还有后手!绝对不会让主教大人的计划毁在这几个人的手里!」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带着手柄的紫色摇铃。这摇铃花纹繁复,一拿出来就萦绕着淡淡的邪气。 他捏住手柄,轻轻摇晃着这个紫色的摇铃,一阵巨大的风浪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四周的沙砾都被这一阵风浪卷到了天空之中,风沙迷了眼睛,副教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但奇怪的是,这个摇铃却像是自我隔绝了一般,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远在千里之外,三个四处逃窜的万极殿副教们在他开始摇动铃铛的一剎那,慢慢停下了脚步。 接着,脑袋传了一阵尖锐的刺痛,似乎有千万根针一併扎向他们的脑袋一般。无数根细小的电流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几乎痛得他们惊唿出声来。 萧璋这是一个无极宗的普通的内门弟子,哪里经歷过如此剧痛?脑子一黑就倒了下去,人已经晕倒了,身体还在止不住的抽动。 大长老和岳乘风修为自是比他深厚许多,在脑子里的剧痛传来的一剎那,就明白了那位副教的意图。 大长老已经无处可去,药宗已经被他毁于一旦,怎么可能还会收留他?当他帮着万极殿毁掉药宗的时候,就已经摆明了自己的身份立场。 无论现在承受着什么,他都已经是万极殿的人了。所以这一阵剧痛袭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抵抗,而是顺从的打开脑域,让这一股邪气控制着他的身体。 第147页 岳乘风就不一样了。他的本意只是想和万极殿的人合作,除掉温颂川,但是并没有想过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任你驱使,你居然还想妄图控制我?!」岳乘风不知道在接触过程种,那位副教是什么时候给他下的毒。他唯一吃下的药,就只有那增长修为的药。但是这控制人的心术,万极殿是最擅长不过的了! 他努力运转起自身的灵丹,妄图想摆脱掉万极殿对他的控制。 可他现在的五脏六腑早已被毒药侵蚀,甚至自己勐长一大截的修为,都是那药给的。 他运转起来妄图抵抗的力量,也不过是蜉蝣撼大树,起不到一点作用。 「呵,还想出尔反尔?」那边的副教看着岳乘风做出的抵抗行为,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谈合作的时候巴巴的跑上来,拿了好处就想跑?可没这么好的事情!」 他手上的力气陡然加重,紫色的摇铃晃的越来越勐,几乎是要被他在空中甩出残影。 脑内的刺痛愈发强烈,岳乘风死死咬住下唇,他体内的灵力已经耗尽了,现在全凭一股意志支撑。 他不能落到万极殿手中,成为他们的傀儡!他可是!回阳宗的第七十八代宗主! 愣生生站在原地,眼珠严重充血得几乎是要爆掉。岳乘风终究是没有熬过摄魂铃。 「啪嗒」。 好像是一根什么崩得很紧的东西断掉了。 一切的剧痛都远离了他,岳乘风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松开已经咬出几个血肉大坑的下唇。他喘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离身体越来越远。 有点累。 那就闭上眼睛睡一觉吧,再睁眼的时候,一切都好了。 岳乘风缓缓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兜帽就此掀开,露出了他的脸。 本来温颂川和宋庭还在奇怪,怎么自己还没开始发力,他们就像是各个都开始癫狂了一样,自己就倒在了沙漠中。 结果看到了其中一个人是谁,温颂川顿时坐不住了。 「师兄?!」温颂川看着面前晕倒的人,瞳孔微微一震,连握着须弥的手都松了好几分。 岳乘风身上怎么会穿着万极殿的袍子?!岳乘风怎么会出现在塞外诗?他现在不应该待在回阳宗里守着宗门吗? 难道! 温颂川脑子止不住想着唯一的那个可能性,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走过去,双指併拢,放在了岳乘风的颈边,摸着还在跳动着的大动脉。 还没死。 没死就好。 宋庭来到他的身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岳乘风:「他投靠万极殿了?真是做个宗主都不安分。」 他扶起温颂川,还有心情瞥另外两个,指着两人的脸给温颂川乐呵:「哟,这不是看到老熟人了嘛,药宗大长老,咱们就该给白宗主传个信儿,告诉她,他们宗门的通缉犯找到了,还能给咱们谋点酬金,可能之后去药宗治伤能赊帐了!啧,还有一个怪面熟的。」 温颂川本来沉重的心情因为宋庭的插科打诨消散了不少。 回阳宗宗主叛变宗门,来了万极殿当副教,还对自家师弟动手。 这说出去,回阳宗瞬间就会沦为笑柄的。 宋庭看着温颂川面色好点了,舒了一口气。又踱步回三人晕倒的地方,弯下腰还认真看了看萧璋,支着下巴想了好一会:「他到底是谁来着?我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随后又摆摆手:「算了,我看到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说不定这还是我们宗门某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弟子呢!」 这时的宋庭还在说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会一语成谶。 宋庭观察了一会,还扒拉了一下他们的眼皮,顺手给他们检查了一下身体,就把温颂川拉得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咱们还是别靠太近。他们身上都没有伤口,但是灵丹内的灵力已经快要枯竭了,脑域之内更是乱糟糟一团。咱们还是离远点,小心点为好。」 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三个人突然睁开眼睛,腰身弓起,脚掌发力暴起,把脚下的沙漠都踩出几个深坑。他们运转起来的灵力呈现出浓浓的黑色,几乎是在空气中要化为实质,铺天盖地朝他们袭来。比起刚才的小打小闹,这一次的灵力来的更加勐烈。 天空简直是被这一股魔气完全遮蔽,眼前的光线少得可怜。 温颂川眼神一凌,握住须弥,灵力自体内迸发,须弥节节松动,瞬间变成了一根竹节鞭。 温颂川疾跑几步,脚尖点地,身体腾空翻转,须弥从魔气最深的地方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那边的魔气开始溃败,颜色都开始变浅,从那个口子的边缘消散。 不!不对! 轻盈落地的温颂川勐然回头,看着被自己画出了一条大口子的那个洞,神色一反常态地严峻,眉间那颗硃砂痣都被拧得不甚完美。 这些魔气正在自我修復和增生! 周围正在溃败的魔气逐渐被中间涌动着的魔气所覆盖,不一会,那个口子就已经被填补好了。 两人开始对战三位副教。 三人的修为确实是涨了很多,至少以温颂川的了解,岳乘风以自身的修为,肯定敌不过他的八成,但是现在他们居然能够打成平手! 须弥唿啸着甩向岳乘风,被岳乘风抬起手臂挡住。须弥上面尖锐的刺撕碎了岳乘风的衣袖,甚至连皮肉都被鞭子顺着带了出来,甩到了空中。 第148页 手臂血流如注,但是岳乘风眼中失去了焦距,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被掀翻了就继续爬起来再次沖向温颂川。 「师兄!我不欲与你一战!」温颂川握着须弥,甩在岳乘风身上,甩的力度轻了不少,也注意着没有打上要害。 宋庭一手执剑,把另外两个副教打得节节败退。 就在这纠缠之中,三个副教浑身都是血淋淋的,血滴从衣服上掉下来,浸进沙漠里,眨眼之间就蒸发干水分,只留下了一个褐色的痕迹。 那几个副教开始发出怪异的呜咽声,他们的身躯开始异化,手指止不住的抖动,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青紫交错,好似马上就要爆体而亡了一般。 「不好!他们的修为在暴涨!」宋庭手拿盏月剑,挽了一个剑花就开始噼向他们。 第80章 盏月作为仅次于三大神器的剑,取自埋藏在深海数千年的玄钢,用灵力自然炼化而成,自是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 可是,当宋庭挥剑砍向药宗大长老的身体时,盏月剑和身体相互碰撞,并未如宋庭预想的那般应声而断,而是感觉遇到了同样坚硬的质地,盏月被震颤了好几下,让宋庭握住剑柄的手也开始发麻。 萧璋的眼球涨红得快要凸出来,他微微侧过头,看了看宋庭,然后咧开嘴笑了一下,牙齿是不似寻常人类的尖锐。他发出的声音就跟在砂纸上磨过的一样:「我终于能够跟你站在同一个高度了……」 萧璋吊着脑袋,直勾勾盯着宋庭。带着浑身血淋淋的痕迹,这个样子显得分外可怖。 宋庭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眨眼之间,萧璋就到了他的眼前。 指甲长长的黑色爪子一挥,直击宋庭面门。 尖锐的甲尖像是被抹了什么烈性毒药,尖端还有一闪而过的幽光,一整个指甲呈现出灰紫色。这甲尖堪堪擦过宋庭的眼球,他一个回身翻转,躲避掉萧璋的攻击。 宋庭脚尖点地,腾空而起,盏月剑裹着万钧之力从空中噼下。 「铮!」萧璋举起手臂与之抗衡,手臂和剑相触的声音就像是两个坚不可摧的武器正在相互碰撞。 宋庭眸光一闪,脚下发力,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不绝于耳,很快,宋庭便把盏月剑嵌进萧璋的手臂之内。但奇怪的是,萧璋的手臂受到了这么严重的伤害,居然没有流下血迹,像是身体早就已经硬化了。 很快,盏月剑剑光大盛,蓝绿色的灵力铺展开来,寒气从盏月剑上蔓延开来,寒冰一寸一寸冻住萧璋的手臂,直至冻成一个冰块为止,宋庭握住盏月剑的剑柄,回身一拧。 在一冷一热的交替之下,萧璋的手臂应声而碎,落到了地上,变成黑雾消失不见。 萧璋勾起嘴角,满眼笑意地看着宋庭:「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治得住我吗?那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话音刚落,围绕在周围的黑气勐然间开始涌动,它们一圈一圈环绕着萧璋,而后来到了他断掉的那一个手臂处,包裹住了那个空荡荡的地方。 血肉生长的声音从黑雾内传来,刚刚断掉的那只手臂,顷刻之间便已恢復原状。 这种程度的伤害都能够自愈吗?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杀不死的了。 宋庭眯了眯眼,转过方向朝侧面奔去,暂时没有再打算硬碰硬。 他的身形一动,那两位跟着他纠缠不休的副教也跟着他走了。 这几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发生突变,但根据这个异常来看,肯定是万极殿的邪门功法在作祟。 这些功法之所以被列为禁书,就是因为它不仅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掉别人,更是对自身寿数和心境有害。 最重要的是,炼成它,需要许多活人的性命来献祭。 修道之人,一旦沾染上了无辜之人的性命,那就再也回不去正道了。 万极殿不知从哪里淘来的这么邪门的功法,四处传播。还打着什么主上的旗号,组织了一批对那位主教忠心耿耿的信徒,来肆意残害生灵。 温颂川鞭子甩得猎猎生风,眼中的神色却越来越冷。 这个毒瘤是必须要除掉的! 千里之外的副教冷厉地看着面前水稜镜映照出来的景象,他已经换了一个姿势摇铃,动作急促,紫色摇铃上面的光芒愈发盛大。 没有人能够斗得过这个半神的药物! 就连玄天境曾经的第一人,几乎是触摸过神境的那位道长,也败在这种药物之下。 「主教,还需要继续加吗?现在看样子是僵持住了。」副教看着水稜镜内的战况,三个拔高修为的副教才只能和温颂川宋庭战一个平手,谁也制衡不了谁。 但是这几乎是那三个人的极限了。若是再让摄魂铃拔高他们的修为,那即将燃烧的就是他们的寿元。 这和修士的寿命不一样。 修士每个阶段的修为,增加的寿命也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个摄魂铃燃烧的是属于他们作为普通人类的寿元。 修士的寿命可以通过提升修为来延长,但是人的寿命就那么长,到了尽头就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 副教显然对于折磨人这一块,还是不及主教阴毒。这个药的药效还是后来,他眼睁睁看着万极殿一个暗牢内的药童悽惨死去,才知道这个药的副作用原来那么大。 主教嗤笑一声:「这三个人的天赋果真不怎么样,都把他们最大的潜力激发出来了,才和失去大半灵力的两人打个平手……」 第149页 他的声音依旧冷漠,但是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神却罕见带着几分惆怅:「温颂川,宋庭。这两个人确实是近些年来玄天境最有潜力和天赋的修士。要是他们到我这个年龄的话,肯定已经能够摸得到成神的门槛了。」 副教听到他的话,动作慢了下来,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一般都会顺着主教的意思说,但是现在主教的话里模稜两可,对两人的赞赏和贬低都有,这就让他有点拿不准了。 主教仿佛知道他自己失了态,佝偻着背过身去,很快便调整到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万极殿主教。 「给这三个人继续加码!」 「……是。」 那边战场上还在继续酣战。 温颂川挥鞭把岳乘风卷到空中,重重扔到地上,然后甩到另外一边去。重物落地的闷声都几乎让人以为他会不会就这样摔死了,可岳乘风在地上躺了半响,周围浓重的黑色雾气又开始包裹上去,不一会,他重新站了起来,疾跑着朝温颂川攻了过来。 他们三个就像永远都不会死的勇士,一次又一次爬起来,义无反顾的沖向两人。 「我感觉,他们的实力还在增强!」温颂川仰身下腰,躲过了岳乘风的攻击,须弥变成长枪,刺进岳乘风都身体,几乎贯穿了他的心脏。但是他依旧没有死亡,而是握住须弥,借着这一股力道把温颂川甩了出去。 「小心!」宋庭厉声喝道。 温颂川警觉回头,然后身体轻盈如燕的迴旋,躲过了来自身后的攻击。药宗大长老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正伸着长长的利爪,准备贯穿他的身体。 宋庭咬着牙,想丢下萧璋过来帮助温颂川。 这一下子可戳到了萧璋的痛点。 愤恨不甘的情绪更是极大的催化了药性,萧璋几乎是要尖叫起来:「怎么?你还想丢下我去帮他吗?你看看我呢?我不比他更适合做你的道侣吗?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放下身段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哄着他?!」 面对萧璋的深情之言,宋庭反手就给了他一剑。盏月穿过了萧璋的腹部,灵力在他的腹部炸开,直接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从前到后直接贯穿的洞,让他得到了一个几乎是永远不可能癒合的伤口。 「好,好!」萧璋眼中的恨意几乎是要蔓延出来,「既然如此,那你也别想去救他!你就站在这里看着,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因为药力的催化,他的修为涨幅甚至比其他两人更加勐烈,黑色雾气在他身边一圈一圈盪开,除了他脚踩的位置,周围的沙都开始塌陷。 转眼间,他弹射般跳起,利爪直击宋庭的要害处。 宋庭无法,只得先与他缠斗起来。 萧璋现在完全被气的丧失了理智,打法越发不要命,甚至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也要拖住宋庭。 宋庭现在已经无暇去顾及到温颂川那边,只能先专心解决了萧璋。 温颂川那边的形式陡转直下。本来和岳乘风能够一来一往,构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可再来一个人的加入,就让他陷入了劣势的局面。 温颂川向周围看了看,不放过任何一丝角落。 肯定能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他们的! 趁温颂川分身的阶段,药宗长老迅速跨过中间那一段路程,五指併拢,朝温颂川的心间刺去。 而此时本应该跟药宗大长老里应外合的岳乘风,身形却勐地一滞,散焦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忽然聚焦起来。 但是也只是那一瞬间,甚至操控着他们的副教都没有看到这一瞬间的迟钝。 而后岳乘风的眼瞳又变成了散焦状态,从另一个方向开始包抄,下手比药宗大长老更加狠厉。 温颂川左右躲闪不及,只能堪堪避过要害,左臂和右腿都被他们的利刃刺了进去。趁着这一股痛劲,温颂川咬紧牙关狠狠一挣,左臂就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顿时鲜血喷涌而出,霎时之间就染红了苍青色的衣袍。衣袖上面绣着的精细竹纹,也变成了暗红色。 他扯了扯嘴角,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笑得勉强道:「之前算是小看你们了,有两把刷子。」 「温颂川!还能撑得住吗?!」宋庭几次都想抽身过来,无奈萧璋实在缠的太紧了,他走过来两步就会被萧璋的接连攻击退回去。 「我现在还能撑得住,你先管好你那边。」温颂川眼瞳里倒映着药宗大长老再次攻上来的身影,握着须弥主动迎了上去:「这次看看,到底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三道身影在空中直接划出了残影,相互碰撞击打甚至擦出了细小的火花。 落日余晖,火烧云燃烧了天边的余烬,天色逐渐开始暗沉。 从他们交战开始,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到了现在,宋庭和温颂川的体力和灵力都开始告罄,可是万极殿的三人丝毫没有精疲力竭的表现,反而还越战越勇。 特别是现在已经面如金纸的温颂川,自从受了伤之后,都没有时间把自己的伤口包扎一下,现在鲜血已经染湿了他的大半件衣裳,衣角随便一甩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温颂川脸色白得可怕,挥舞着须弥的力气都变小了很多,只能凭藉着自己的意识和须弥的器灵来对抗两人。 宋庭看着温颂川力气逐渐不支,抽出剑就拔腿往那边去。 第150页 「你还想往哪里跑!」萧璋拦在他的面前,一爪就直击宋庭的咽喉。 宋庭丝毫不予理会,手上发力,把盏月剑往药宗大长老准备攻击温颂川背部的利爪掷去。 萧璋瞳孔一震,下手也偏了几分,擦过宋庭的颈部,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血丝:「你为何不躲?难道就因为他,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宋庭摸了摸自己的颈部,感觉伤口应该不大,绕过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继续往那边走去。 他自己要不要命,关眼前这个人什么事? 萧璋咬咬牙,收敛利爪,一掌击在宋庭胸前:「大长老!赶紧给我杀了温颂川!」 药宗大长老鲜少被人这么唿来喝去,皱了皱眉,但因为受摄魂灵的控制,主要目标还是温颂川,就依了他的意思,汇集了全身的力量在右爪上,一个箭步勐冲过去,对着因为失血过多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温颂川刺去。 噗呲。 这是刺穿身体的声音。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温颂川的脸颊,连眼睫上都沾着血星子。 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垂下了眼睫,看着洞穿身体的那一只利爪。 场面一时间有点静默,大家仿佛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事件。 几息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对于温颂川来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他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用手抚摸着那个被利爪洞穿的伤口,声音都抖的不成样子:「师兄……?!」 第81章 滴答。 滴答。 鲜血喷洒在沙地的表层,久久不能浸下去,所以浓郁的血腥味简直冲得让人反胃。 温颂川的髮丝都被这喷射出来的血迹黏在了脸上,他指尖吹在身侧,却如触电般止不住地颤抖着。 夜晚的沙漠温度很低,低到唿出的气体都会在空中凝结出白色的水雾,连一只灵兽都熬不过这样的夜晚。 不知道是因为变故来得太过于突然,还是自己身上的伤口没有处理失血过多,温颂川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万丈寒潭,从脚下开始,生了根一般,冰冷的触感顺着灵脉,如同树叶经络那般往上蔓延,一直凉到了胸口。 眼前的伤口狰狞巨大,如一只巨兽张开了爪牙,妄图把他一併拖入深渊。温颂川的脑子都有些发懵。 「师兄……你为何!」说到这里,他的嗓子眼突然收紧,发不出声音,轻颤着的指尖想摸上这个巨大的伤口。 之前在这里看到了岳乘风,他以为岳乘风是对他积怨已久,直接杀掉他。 可是这一个举动,却打碎了他心里的想法。 岳乘风为何会救他?甚至不惜把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长长的指甲还不自觉在被贯穿的身体里蠕动,药宗大长老显然也被这一出意外震惊,怔愣在了原地,甚至都忘记了把贯穿岳乘风身体里的手抽出来。 岳乘风已经失血过多,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才清明不久的眼神又开始涣散。 他眼前仿佛看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景象,涣散的瞳孔中还带着无尽的恐惧。 他在临死之前进入了一个幻境?! 药宗大长老看着挂在自己爪前的那个人,简直是恨他坏了自己的好事:「现在还开始回头是岸了吗?之前加入万极殿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你的好师弟?简直是假惺惺!」 话音一落,就迅速抽出了自己的的手。 本来被手堵着的伤口流血只是一点一点蜿蜒而下,但手一抽出之后,血变相似泉水一般一涌而出。 岳乘风意识开始混沌,被迫从幻境中抽离出来。 肺部的腥气往咽喉上涌,嘴一张就是大口大口的血迹吐出。 他知道了,他全部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他们都被骗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就是为了把他们引向这里! 温颂川仓皇跑过去抱住岳乘风的身体,苍白的指节死死按住流血的大洞,另外一只手在身上找药,语气里全是无措:「师兄,你坚持住。我给你倒上伤药。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岳乘风脑子混沌,有一种山之将倾,即将溃败的感觉。但是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用尽力气抬起手,死死抓住温颂川的领子,手上青筋暴起,力气大得几乎是要把衣服撕烂。 他缓缓唿出一口气,积蓄全部力量在肺部,甚至连牙缝中都带着血沫,脸颊里面的肌肉止不住抖动:「快逃!这里……」 千里之外,看着水稜镜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副教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向主教。 谁知道岳乘风会突然反水? 平时看起来一副恨极了师弟的样子,结果如今还捨身去救他。 主教的表情掩盖在面具之下,看不太清楚,但是绝对能够看出来,他现在很不高兴。 「主教……」副教硬着头皮,走到他的身边,开始请罪:「都是属下不好,事先没有调查清楚,还让他来了一个反水的计谋。」 意料之中的责骂并没有到来,副教紧紧闭上双眼,依旧低头等待着。之前铸下大错的属下们,无不被主教扔到了炼溶池内融成了一滩血水,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会在他身上应验了。 副教等待着属于他的宣判,但却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他抬起眼,只看见主教紧紧盯着水稜镜上面的一举一动,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像是遇见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第151页 副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水稜镜。 是岳乘风陷入了梦魇。 许多人在一生的最后,都会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或许是一些带着遗憾的事情,或许是自己做过的恶事。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这并不是什么非常特殊的事情。 所以主教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事情,才会露出这种神色。 水稜镜的画面一帧一帧的闪过,里面许多人都甚至没有从这个变故的震惊当中抽离出来。 直到岳乘风说出口的那一句:「快逃。」他才真正看到主教彻底变了脸色,即使带着面具,也能看得到脖子上肌肉纹理的止不住抖动。 下一刻,手上的摄魂铃被勐然夺了过去,劲大得甚至差点把他撂一个趔趄。 主教死死盯着面前的水稜镜,手上的动作是一刻不停,缭绕着的黑色雾气很快就笼罩上了这个紫色的无声铃铛。 铃铛剧烈震颤,有如实质的魔气从主教的周围荡漾开来,铃铛里面没有任何可以敲打碰撞发出的声音,都被他听出来了震耳欲聋。 摄魂的声音顷刻之间便越过千里,摄夺了三人的心魄。 岳乘风的眼神再一次失去焦距,他再次接收到了杀掉两人的命令,破烂的身体让他做不出其他任何举动,只能无助的躺在温颂川的怀里,发出类似破风箱的「赫赫」声。 他没有办法把那件事情告诉温颂川了。 而距离岳乘风最近的药宗长老,接到脑海里的命运却是跟其余两人不太一样的。那命令来得又急又快,根本不允许人做出丝毫拒绝。 温颂川在怀里找到了止血丹的小瓷瓶,又急又快地倒在手心上,一个圆圆的黑色小丹药就躺在他的手心上,他正准备把这个丹药餵进岳乘风的嘴里,眼前突然闪过一只又尖又长的利爪,上面还带着未干血迹,就这样在他的面前刺进了岳乘风的咽喉里。 仿佛觉得这还不够,药宗长老把手指闭拢,团成一个尖锐的刺状,再一次贯穿了他的咽喉。身体里余下不多的血迹再一次飞溅到了温颂川的脸上,他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师兄!」 接着,一道剑光一闪而过,接下了萧璋趁乱对温颂川的偷袭。 宋庭立在温颂川身侧,体内灵力喷薄而出,如一颗直挺挺的雪松,长剑挽了个剑花又收了回来,眼神冷冽:「尔等谁敢踏近一步?」 萧璋和药宗大长老虽然现在完全被摄魂铃控制住了,但是本能的趋利避害还是有的。 他们对视一眼,齐齐朝温颂川和宋庭攻过来。两个人打一个还怕打不过吗?战场,本来就是要讲求战术的。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疾跑了一小段距离,却又生生止住。 他们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骇。 有一股极其恐怖的灵力朝他们逼近,甚至恐怖的让他们的汗毛都瞬间立了起来。 他们好像被锁定了。 下一刻,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就直逼他们眼前。 一只金色的箭矢划过天边,带着熊熊燃烧的烈焰,箭羽在空中留下了一道耀眼的流光,一声凤吟在空中炸响。 两人忙不迭的转身准备逃跑,那金色箭矢眨眼之间就飞到他们的眼前。 药宗大长老惊恐地瞪大眼睛,本能想抬起手来抵挡,却直接被那个金色箭矢刺穿了手掌。光是刺穿手掌还不够,金色箭矢身上带着的熊熊火焰顺着伤口就燃烧上了他的半身。 剧烈的疼痛在脑海中炸开,药宗长老疼得直接龟缩在地上,开始抽搐。 站在一旁得以倖免于难的萧璋现在直接开始瑟瑟发抖。他本身就是一个无极宗的内门弟子,整日被凌云仙人使唤着种花松土。 虽然在年轻一代的内门弟子中算是天赋卓绝,可依旧没有看到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岳乘风的死状足以把他吓破胆子,甚至开始打退堂鼓。 但是摄魂铃实在是太过于强大,让他不得不违背自己内心最深的意愿,去接受他们的命令。 而这一股刺穿药宗大长老的强大力量好像沖他们而来,他自己都不知道惹上了什么仇家。 难道是因为自己加入了万极殿吗? 萧璋脑子开始混沌,直接被吓破了胆子。开始埋怨起了那位来找自己的万极殿副教。 还说什么加入万极殿,成为副教,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修为直接跟宋庭和温颂川齐平,甚至更甚。 自己想要什么都可以牢牢握在掌心里。 才长得这一点修为算什么齐平? 到现在还不是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家追着杀?! 他越想越觉得悔恨,早知道当日就不该答应他花言巧语般的哄骗,来到了这里。 「无极宗叛宗弟子萧璋,还不束手就擒!」无比威严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了下来,这声音一听,萧璋就知道是谁,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这是掌握无极宗各种大小事务的掌事长老程青阳的声音。程青阳是无极宗没人不怕的,他最开始通过无极宗考核的时候,就是程青阳以雷霆手段掌握无极宗上下所有事务的时候。 他不是宗主,也有很多人不服气。 后面那些人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就对程青阳无比恭敬了。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用的什么方法来收服人心,但毋庸置疑的,这也体现了他手段的狠辣。 第152页 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事情,所以准备来处理掉自己。 萧璋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上缭绕的黑色雾气都收敛得干干净净。 程青阳很快便从远处来到了这里,垂着眸子,看着跪在面前的萧璋,抬起自己的左手,一个金色的圆环漂浮在空中,他的指尖往萧璋的方向指了指,这个圆环便一下子套在了萧璋的身上,把他紧紧锁住,动弹不得。 这是无极宗专门处理在逃叛宗弟子的,金色的圆环一锁,只有宗主和他能够打得开。 萧璋现在即使是再怎么变异,即使变成异兽,也都挣脱不了这个金色的圆环了。 萧璋被程青阳束缚了之后,程青阳错过宋庭,转头看着温颂川:「温长老,你没事吧……这是岳宗主吗?!看起来性命垂危啊!」 程青阳本来心里对宋庭怨气颇深,想先冷冷他,才直接越过他来看温颂川如何。毕竟你现在大致的战况来看,温颂川简直浑身都是血,看起来骇人得很。 可是目光转到了他怀里抱着的那个血人,脸上的震惊都掩饰不住。 这可是回阳宗的宗主岳乘风,怎会被伤得如此之重?! 看着温颂川的苍白脸色,程青阳即使是看到了他身上属于万极殿的黑袍镶蓝边的衣服,也很识趣地闭嘴了。 岳乘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摄魂铃的控制依然还在,他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连对温颂川道别都做不到,气息逐渐微弱了下来,阖上眼睛,软在了温颂川的怀中。 「师兄……」温颂川紧紧抱住岳乘风,嘴里喃喃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不愿做宗主,才把你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我知道你在这个位置上的每一天都很煎熬,是我对不住你。」 大师兄死了,二师姐,三师兄,四师姐也死了。 对于年少时期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物是人非,留下来的旧物,也都因为时间的痕迹而消磨殆尽。很多事情其实他都记不太清楚了。 从那时候到现在的,好像也只留下来了岳乘风还在他的身边。 而现在,岳乘风也死了。 温颂川轻轻把岳乘风放在了地上,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了他的身上,遮住了他身上的伤口。起码现在来看,他只是闭上眼睛,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对于岳乘风倒戈万极殿,想杀掉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对岳乘风有过丝毫的恨意。 到现在,他死了。 温颂川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岳乘风恨他,从小到大一直积累瀰漫着的恨意,在看见他性命垂危之际,还愿意挣脱束缚来帮他挡住那致命一击。还有他最后拉着自己的衣领,让自己快逃的遗言。 这样看来他好像又不是很恨自己。 真是一个矛盾又心软的人。 安顿好岳乘风之后,温颂川站在了宋庭的身边,看着程青阳:「师兄为了玄天境的安危,打入万极殿的内部做了卧底,在千钧一髮之际替我挡伤而死。」 程青阳拂掌:「岳宗主真是大义!」 不管过程到底是怎样,温颂川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让结果变成这样又有何妨? 不远处,徐阳,张江还有白栀都陆续赶到。徐阳还准备说几句话来活跃一下气氛,张江环视了一圈,见到气氛不对,赶忙在徐阳即将说出口的时候拉了他的衣袖,让他住嘴。 看到白栀的那一刻,药宗大长老都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瑟缩了一下,侧过脸,不愿再见到她。 「怎么?看见我很惊讶吗?严叔。」白栀站在他的面前,手指直接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眼神再也不能躲闪,「您从小看着我长大,在我的心里甚至已经跟我的父亲一样。」 白栀的眼眶之中蔓起了潮气,声音陡然增大:「我的父亲是你杀的吧?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药宗难道不是你一手打理起来的吗?药宗弟子上下三千人,全都死于非命!」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滴落,在场的人无不静默。 她也只是十几岁就家破人亡,被迫扛起宗门的大小姐。 「你这么做对得起药宗死去的弟子吗?对得起启明城那些流离失所,被屠杀殆尽的百姓吗?!药宗的宗门规训,是治病救人。你知道你的手上染过多少人的血吗?!」白栀用自己的衣袖擦干眼泪,拔出自己的配剑,眼神冰冷,声音凉薄。 「从你选择归顺万极殿开始,你就已经是药宗的叛徒。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药宗长老看着白栀,闭上眼,眼皮都在抖动着:「我,没有要解释的。」 「好。」充满蓬勃生机的灵力充盈在佩剑内,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药宗大长老的头颅已经被这一柄剑砍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药宗叛徒伏诛。请千万亡魂安息。」白栀手里拿着滴血的佩剑,眼神冷漠到似寻常的人。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内情,根本看不出她刚刚看砍了一个,从小陪着她长大,宛如长辈一般的人。 第82章 孤寂的大漠又变得死寂起来,一轮晴朗的圆月高悬于天空之中,繁星缀在其上,仿佛一条流动的银河。几颗几颗散落的星子连成一个个奇异的图案。没有乌云的遮蔽,今天是一个适合观星的夜晚。 大漠之中,狂风唿啸,呜呜咽咽地吹动着旅人的衣角,只有浸润的鲜血和逐渐干涸的血肉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第153页 徐阳背着生灵弓,站在原地不自觉扭了扭身子。 他们在行进的半途当中,遇到了温长老的师侄何观,他说是徐阳他爹,也就是御兽宗宗主拜託他来送生灵弓,而且必须要亲自交到徐阳和张江的手上。 这生灵弓是御兽宗的至宝,跟器宗的创世镜,摘星楼的往生罗盘是一个级别的神器。 当然使用也是有限制的,就像往生罗盘只能天知和张江来用一样,这生灵弓,也只有御兽宗的宗主和徐阳才能拉的开。 徐阳当时还纳闷儿呢,他爹如果是想让他保平安的话,怎么可能现在才把宗门至宝拿出来? 而且看他爹那个想把他一头按进秘境里狠狠磨鍊的样子,也不像是愿意把宗门至宝拿出来让他保平安的。 但是既然人家都已经送来了,那他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于是徐阳背上生灵弓,和张江一起再往这边赶路。 直到逐渐靠近结界的时候,那几股交缠在一起的灵力和沖天的黑色雾气才让他意识到事情发展好像不太对劲。 好像是宋庭和温颂川跟万极殿打起来了。 所以他当机立断,拉开生灵弓,生灵弓被他的灵力催动,上面燃烧着熊熊火焰,箭弦都被拉了一个满月,而在生灵弓上,原本空无一物的弦上慢慢凝聚出了一根箭矢。 徐阳丝毫没有犹豫,在箭矢凝结出实体的时候,拉着箭弦的两根手指勐然一松。 箭矢便唿啸着如一道流光飞跃出去。 神器的力量自是不可小觑,生灵弓锁定目标后便一往无前,裹挟着无上的灵力直直插进药宗长老的身体里。 生灵弓的箭矢射出之后,看见了结界边的黑色雾气渐渐消散,徐阳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射中的目标。 他是个从来都藏不住情绪的人。 知道自己射中了目标,他就不免开始有些得意洋洋了起来:「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够救下这玄天境修为数一数二的大能!小爷这么帅气的身姿,定要那些贬低我的都好好看!什么叫实力!」 张江对徐阳这一副尾巴快要翘上天的模样不置可否,顺着徐阳拉自己的力道,来到了边境结界交战都地方。 没想到,还没等徐阳走到结界那里,就分别在路上碰到了白栀和程青阳。 徐阳眼里几乎都快冒出光来! 这可是药宗宗主和无极宗的大长老啊! 若是他们看到自己的丰功伟绩,定能在爹面前好好美言几句,展示出自己的非凡实力。 那爹肯定就不会把自己关进那个鸟不拉屎的秘境关个十几年了! 跟徐阳想法相反的是,张江看到程青阳和白栀都来到了塞外诗的边境结界,第一反应肯定是这里隐藏了什么关于玄天境的秘密。 毕竟这位无极宗大长老和药宗宗主不是随随便便就出来的。无极宗宗主不在宗门之内,若是连掌事长老都出来了,那宗门就处在一个无人带领的空窗期。药宗同样,现在才初见规模,更是离不了宗主。 一旦这个消息走漏了风声,那么无极宗和药宗一定会被周边虎视眈眈的其他宗门极力打压。 而且他们都是独自前来,并未见宗门其他弟子,那就更是说明了,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 联想起师尊让他拿上的宗门至宝往生罗盘,张江罕见的拧起眉头,对未来的发展走向都清晰不了。 跟着程青阳和白栀,徐阳和张江更是加快了脚步。 等到达的时候,张江和徐阳两个小辈几乎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生灵弓的箭矢贯穿的是药宗前长老,旁边立着的那个万极殿弟子面生不认识,但是温颂川和宋庭的狼狈模样简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宋庭就只有衣衫在打斗之中破了几处,温颂川身上苍青色的竹纹道袍都被染成了深褐色,左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身边还躺着一个面色发青,看起来已经没有唿吸的人。 在玄天境内,单论战斗力,只有温颂川和宋庭相争榜首的份,到底是何种秘术才能把他们伤成这样? 然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躺在地上披着温颂川外袍,看起来没有气息的,居然是回阳宗宗主岳乘风! 虽然他不经常露面,传言当中回阳宗一直都由温颂川长老掌控。 但是作为玄天境第二大宗门的宗主,他们好歹也还是面熟的。 只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再后来他们再一次被震惊到的是,白栀手起刀落,直接把药宗前长老斩于剑下。 徐阳咽了咽口水,背着生灵弓退了一步,退到张江的身侧,低声说:「我突然觉得,我们来得挺不是时候的。」 自己那股炫耀的激动之情也荡然无存,现在他突然有点想转身就走,逃离这里。 张江其实很少附和徐阳的想法。因为他觉得徐阳又蠢又笨又冲动,做事完全不计后果。 但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有点跟徐阳共鸣了。 他们俩好像确实不适合待在这里。 不过事已至此,修士的修养和决心也不可能让他们真的转身就走。 徐阳和张江决定先退到角落,让自己的存在感不那么强烈。 而这边,面对萧璋惊恐的眼神,程青阳走到萧璋的身边,提起他的后领,准备把他拉回无极宗当众处理掉。 就像是徐阳和张江所想,现在宋庭不在,无极宗没有一个带领者,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那些蛰伏在暗处的宗门见到无极宗坐镇之人不在,很有可能就会群起而攻之。 第154页 所以收拾了背叛者,他还要赶着回去。 宋庭自知上次药宗一别,偷偷跑掉是他理亏,程青阳现在估计对他态度不会特别好,特意走过来跟程青阳搭话:「没想到这弟子还是我们无极宗的弟子!真是太令人痛心疾首了!」 程青阳手上的动作一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作为宗主不回宗门,宗门内出了这等子事情还要我来处理掉,驭下无方,这是其一,这弟子乃凌云仙人座下弟子,自年前一见之后,对你是一见倾心,此次背叛宗门三分原因在你,这是其二。」 年前一见,一见倾心。 这几个字像是凝聚着巨大的法阵之力一般,给站在这里的众人雷得外焦里嫩。 面容严肃的白栀都不由得边给温颂川治伤,边观察他的神色。 徐阳和张江虽然尽量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但是眼神也止不住向三位当事人的脸上游移。 大家都纷纷竖起耳朵,等待着程青阳说出什么惊天八卦来,开玩笑,这种机会简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下子惊恐的表情转移到了宋庭的脸上:??!!! 这老小子害我作甚!! 他脑子一片空白,立刻回头去看温颂川的表情,试图解释:「我对这是不知情的,我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话无疑刺痛了萧璋的心,如果不是现在双手都被绑住,嘴也被下了禁言令。他一定会捂住自己的胸口,朝宋庭怒斥。自己这一段时日以来的心意就这样被他践踏。 但是现在谁也没空管他,大家都看着最重要的两位当事人。 温颂川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还专门抬了几步,走到两人面前:「没事,毕竟咱们宋宗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修为更是高,玄天境不知道多少修士都暗许芳心,我能够理解的。」 温颂川说这话带着些许笑意,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可宋庭就只觉得一股寒气直直从嵴椎窜了上来,让他打了个冷战。 「不,你听我解释!当时我去找凌云师弟,其实是有原因的……」 「不必说了,我早该想到的。以宋宗主的魅力,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也不得非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温颂川轻轻撩起眼皮,这漫不经心的一眼,配着身上和脸上的血迹,很像是马上就要杀掉宋庭祭天的蛇蝎美人。 宋庭被这一眼瞪得心膛发热,温颂川这一副「若是宋庭背叛自己就会把宋庭马上杀掉」的模样,让他心脏止不住跳动,血液在经脉中涌流,速度快得浑身都开始发热起来。 好疯,好喜欢! 「旁人的言语和行为我都不会在意,我心悦的只有你一人而已,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宋庭靠近温颂川,小心翼翼的避开他受伤的地方,然后一把紧紧把他搂在怀里,下巴蹭了蹭温颂川蓬松的头顶。 温颂川身上始终都有一股清幽的香味,勾的他魂不守舍。 喜欢。 程青阳翻了个白眼,拉着被五花大绑现在气的想出来咬人的萧璋扭头就走。 徐阳和张江同时抬起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异口同声的说道:「别看了,少儿不宜。」 白栀挑了挑眉,然后背过身去。 温颂川直接从耳根红到了脸颊,连眼眶都是泛着粉的,他一把推开了宋庭:「你在干什么?大家都看着呢!」 不知羞耻这几个字在他嘴里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宋庭仰起头,对温颂川露出自己的几颗大白牙:「大家是谁?你看看是谁看了?明明大家都没看到。」 「强词夺理!」 「这怎么能算我强词夺理呢?等回宗门之后,我就在我的卧室前面挂个匾,上面就写宋庭心悦温颂川。看谁还敢来招惹?」 温颂川都被宋庭这厚脸皮的程度给震惊到了:「你是真的没有脸皮吗?」 「要那作甚?若是要脸,还怎么能够娶到你呢?」 两人在这边说着小话,而那边的水稜镜已经被主教捏碎了。 「吩咐下去,准备最后一步。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第83章 天空中挂着的明亮星子和一轮皎月渐渐被乌云遮蔽,本来明天的事情也暗了下来。 空旷的大漠被风吹的呜呜哀嚎,渐渐升起了四伏的杀机。 这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兆。 瞬息之间,密密麻麻的万极殿弟子如潮水一般涌现,往中间五人站立的地方涌去。 但是光凭万极殿这一个宗门的人数是远远不够这些兵力的一半,那剩下的只能是。 异兽。 「不好!有埋伏!」徐阳环视周围,被这一人海战术打了一个猝不及防,眼见密密麻麻的影子如跗骨之蛆涌了上来,手心渗出的汗液连握住的生灵弓都有些拿不太稳。 那可是万极殿弟子再加上异兽的大军!他这一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的异兽。 这怕不是连玄天境所有的异兽都被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教聚集在了这里。 眼前一花,两个身影却如离弦的箭一般朝人堆里沖了过去。 淡红色和蓝绿色的灵力光束分别朝两边射去,在黑夜当中发出了极其绚丽的光彩。 一边是火舌舔食着敌人的脸庞,一边是冰封千里的零下温度直接把人冻得骨肉分离。 不消片刻,万极殿涌上来的弟子便损失大半。 第155页 而两人的身形,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分毫。 徐阳怔愣在原地,瞳孔里映射的是两人于前方屹立不倒的身影。他突然发现,之前和他打闹的两人,现在看起来却如此遥不可及。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实力吗? 温颂川上前一步:「你还不打算现身吗?拿人命堆积起来,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话音刚落,天空之中盘旋的乌云突然凝结成了实体,聚集成了一个人的形状,然后缭绕着的黑色雾气渐渐散开,万极殿主教依旧是带着兜帽和面具,站在他们的面前。 「我并不指望他们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只是想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惊恐的表情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享受。」主教抬起指尖,轻轻往空中一点。 地上不知道何时画出的繁复法阵升起许多光柱,与它相对应的空中,一道紫色的惊雷骤然在众人面前划过。 温颂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这种叠加过三四层封印的法阵一旦被开启,中途是不能够被打断的。所以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这个法阵发出它应有的效果。 紫色惊雷从天边一次又一次炸响,跟家家户户驱赶年兽的炮仗一样,连绵不绝。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道尤为粗壮明亮的雷光闪现在空中,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然后以最后那道雷光所照的范围之内,缓缓撑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这是空间裂缝。 在药宗和器宗的两场战役当中,那些巨大的异兽兵团估计也是这样从空间裂缝当中钻出来的。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主教看着脸色不断变换的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接下来,就好好享受我带给你们的礼物吧!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珠左右转动,最后定格在了温颂川的脸上,不急不慢的调子在此刻显得阴暗又渗人。:「更希望你会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份礼物,温长老。结界可不好打破,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又出现在了下方,也就是徐阳,张江和白栀,宋庭所站的地方,一掌拍向了他们。 宋庭举剑抵挡,转身想去往温颂川位置的想法也被拍得烟消云散。 这个万极殿主教的实力居然跟灵力八成的他打得不相上下?!心下骇然的同时,宋庭的动作也越发狠厉了起来。 他必须要快速结束战斗。上面的空间裂缝不知道会冒出多少只高阶变异种异兽,温颂川很危险! 万极殿那位副教也跟着主教来到了这个战斗圈。宋庭被死死拖住,而副教也同样控制住了那三个人。 白栀从小承袭的是药宗的功法,药宗大多是以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为主,根本就没有可以攻击的功法供她学习。因为在队伍之中,药宗弟子通常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所以药宗出了白栀这种勉强算是攻击型战斗力的大夫已经实属不易。 张江和徐阳更不用说了,摘星楼擅长阵法和术法,一般攻击力和控制力巨大,但是需要准备的时间很长。现在副教的连攻招式让张江甚至都拿不出手来解下包裹,拿出往生罗盘,更别说画阵法和术法了。 徐阳的宗门御兽宗,需要召唤出灵兽来作战,自身攻击力并不算太高。可非常不凑巧的是,器宗一战,把徐阳的灵兽打伤了,还在御兽宗修养,这次他带出来的是一个勉强能够保全自身的速度型逃跑灵兽,根本不占任何一点优势。 地上已经死伤一片,黑压压地铺在地上。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天际,流出来的血几乎是要把沙漠都灌满。 副教眼角余光瞥到地上的尸体,从怀里拿出来那个曾经控制过岳乘风,萧璋和药宗大长老三人的紫色摄魂铃,抛向空中,转身一击,就把空中的摄魂铃击成了齑粉。 狂风正在继续吹着,风沙简直是在空中乱窜,那摄魂铃的齑粉也不知道随着风到底飘到了哪里去。 徐阳刚把嘴里的那一口沙子吐出来,就看见远处黑乎乎的一片:「那是啥啊?看起来不太像正经东西啊。难道是万极殿又派人来了吗?他们怎么这么多人,打都打不完的?」 张江面色更加凝重了,他低声道:「不,那是死去的尸体。」 如张江所言,刚才那些死去的万极殿弟子和异兽们都站了起来。他们睁开的眼睛全被眼白占据,身体敏捷迅速,没有自己的思想,全凭着操控者的指令,拿起自己的武器往中间冲锋。 「娘嘞!!这怎么还能死而復生呢?!」徐阳拿出生灵弓,凝聚起来灵力,拉开了弓弦。生灵弓仿佛感受到了他急躁的心情,自发嗡鸣起来,藉助徐阳的灵力,一根弦凝聚出千万根箭矢,如流星般划过天边,直直钉向这些人的心脏。 刚刚才站立起来的尸体倒下了一片,又没了动静。 但是过不了一会儿,他们又能重新站起来。 徐阳看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怎么打啊!他们都不会死的吗?!」 张江也趁万极殿副教跟白栀缠斗的空隙拿出往生罗盘:「不能让万极殿的那些活死人们去往其他城池,咱们只能死守住,直到他们不能再死而復生为止!」 上面的温颂川在万极殿主教消失的那一瞬间就思考出来了他的话里隐藏的含义。 结界!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目标是打破结界?!难道他是要对结界动手吗?! 第156页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来不及让他多想,下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温颂川身形微动,正准备下去加入战局。 「趁我们现在拖住了他,你快去打破结界!」宋庭看着空中温颂川没有动作,一边咬牙抵挡住万极殿主教防不胜防的攻击,一边朝天空之中大声喊。 其余的人也听到了宋庭的话,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就从空间裂缝里钻了出来。让温颂川的身体不自觉僵在了原地。 他转过头,看着面前这条巨大的空间裂缝,手上的须弥已经从半灵体化凝结出了实体。 低吼声震耳欲聋,像是有无形的声波攻击着他的耳膜。 温颂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下面的万极殿一众弟子和许多低阶的异兽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一双巨大的翅膀从空间裂缝之中钻了出来,那双翅膀就如同连绵不绝的山峰,双翼张开之时遮蔽了绝大部分的天空,那只异兽纹身都是深黑色的羽毛,鸟状的头部更是坑坑洼洼。它抬起头,深色的竖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空中的温颂川。 温颂川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和宋庭在器宗遇见的那只强大的变异异兽。 接着第二只也紧跟着钻了出来。 是石头样子的异兽,身上有着龟裂的裂痕,也是他在药宗遇见的,会钻进土壤下面的异兽,简直是让人防不胜防。 前面两只钻出来了之后,第三只也出来了,是那只浑身长满倒刺触手的藤蔓异兽,因为触手太多,根本找不到他的头部在哪里,一整个变异种像是被掩埋在了弯弯曲曲藤蔓之下。 这三只都是他见过的。 温颂川心里都大概有了思量,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空间裂缝还没有关闭。 那个高悬于天空之中的空间裂缝就像是一只深渊大口,缓慢吐出最后一只变异种,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变异种。 这个变异种应该是拟鱼形态,身上被坚固的鳞片覆盖完全,鱼鳃拍打在脸颊两侧,给他提供了唿吸机能,身后一条大大的鱼尾更是锋利得闪着寒光。 温颂川眼神一厉,手拿须弥,腰腹微微往前倾,紧绷着力量,等待着它们的攻势。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四只异兽并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动作。它们在结界前一字排开,像是誓死都要守着结界,不让温颂川能够过去。 怪异的感觉涌上温颂川的心头,从第一只异兽钻出来开始,并没有承袭异兽的野性,立刻扑向他,反而是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居然都没有动作。 但是这个结界,他是一定要出去的。因为只有结界后的世界,才能给出他最终的答案。 他一定要找到救回他师兄师姐的方法! 说时迟那时快,温颂川弓起腰腹,闪电般的速度沖向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如他所料想的那样,这四只异兽见到他居然执意要去破坏结界,立刻围了上来,占据他周围的四个角,把他团团包围住。 「想困住我?门儿都没有!」温颂川眼神微眯,一根银色的鞭子甩得猎猎生风。 第84章 下面的死尸无论被怎样打倒,就算尸体都已经分成了好几半,也依然可以颤颤巍巍站起来拿着灵剑继续往前沖。 张江把灵力灌注在罗盘内,往生罗盘的指针飞速运转,深蓝色的浩瀚灵力从里面迸发,直接在死尸最多的地方集结成一个花纹繁复的法阵。 法阵在空中集结,仿佛被人狠狠拍了一掌,给按在了地上,深深刻在了地里。 「干位!」 无数光柱从那个法阵当中升起来,这一大片地方还没来得及逃脱法阵的死尸和异兽都被困在了里面。 他们徒劳的抓挠着光幕,妄图想从里面出来,继续战斗,可这个法阵实在是坚固,就算有一些死尸把自己的脑袋撞裂了,脑浆流了一地,也没能从法阵中出来。 下面死尸涌来的情境被张江的往生罗盘遏制住了,好歹他们的压力不会有那么大。 徐阳终于能够歇口气,擦一把汗,一边躲避副教的进攻,还一边跟张江嚷嚷着:「你这法器是真好用啊。不像我这个定点杀伤,你那个简直是大范围攻击,不错!」 徐阳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的,那看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张江选择性忽略徐阳这些乱七八糟容易让他分心的话,继续加大力度遏制不断涌来的死尸兵团。 宋庭跟万极殿主教打得不相上下,完全就是势均力敌,没有谁能略胜一筹。 宋庭看着空中被四只异兽包围着的温颂川,下手更加狠辣起来。 万极殿主教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让他好几次的攻击都扑了一个空。 「宋宗主,你这招式里的破绽越来越多了,你很着急吗?」又一个攻击扑了一个空,盏月甩出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地回到宋庭的手中。主教带着笑意的调子在他耳边炸响,宋庭勐然回身,主教的身躯裹着黑色的雾气又一次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宋庭冷了眸子,灵力灌入盏月剑内,右脚旋地,勐然回身刺向自己的左前方。 锵! 两个金属灵器击打的声音响起。 「挺敏锐的嘛,之前是我小看你了。」主教转身抵挡住宋庭险些刺进他身体里的盏月剑,「剑挺不错的,若是你死了,我还可以正好顺手拿来用。」 宋庭冷呵一声:「那你就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命,来用我的盏月了。」 第157页 此时的空中,温颂川往前沖,须弥裹着淡红色的灵力往周围甩了一大圈,那四只异兽纷纷退开,避免被这个鞭子打到。 他假意往右边突围,果不其然,那些异兽虽然没有主动攻击他,但是它们绝不会让他离开这个包围圈。 右边站着的那只异兽张开双翼,巨大的翅膀遮蔽了天空,它的竖瞳紧紧盯着温颂川,然后狠狠扑闪了一下翅膀。 巨大的气流铺面而来,捲成飓风,风里面携带着的沙砾颳得人脸疼,但最重要的是,飓风中间的那一股吸力直接让温颂川在空中几乎是稳不住身形。 他在空中完全没有一个可以抓住的东西来让自己逃脱这一股吸力,若是逃脱不了的话,那他肯定就会被飓风卷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他左右望了一眼,目光锁定了一个可以让他抓到牢固的东西。须弥的鞭子尖瞬间脱手而出,缠住翼兽的翅膀的根部。 飓风眨眼间就卷到了他的面前。他闭上眼睛,死死抓住手中的须弥,衣角被吹得飞起。温颂川身形不自觉开始发力,以应对随时会来的危机。 现在如果想除掉他,那就是最好的时机。他两只手都抓在须弥的柄部,完全没有手来操控法器。 现在这些异兽就是想除掉他,他也只能尽全力不让自己被伤到要害部位。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让风沙迷了眼,但是视觉感官却被剥夺。这种感觉属实不太妙,耳边只有唿啸的风声和下面遥远距离传来的打斗声。 那些异兽呢?好像没有动静。 等到飓风逐渐变小的时候,他微微睁开了眼,但下一刻马上被扑面而来的风沙迷了眼睛。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还是看到了,四只异兽依旧站在原来四个角的位置,丝毫没有挪动。 ?? 一股怪异的感觉又一次从他的心底升起。 这几只异兽为什么不趁现在杀了他?以它们现在的修为,是完全有可能萌生出自我意识的。 异兽的智慧有的时候比人类还要高上许多,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好的机会。 难道是被主教控制着? 这个想法一升起就被他马上推翻。也不对,若是它们被主教控制,一开始主教和宋庭缠斗的时候,他们没有接到命令,就不可能继续再动。 主教若是要召唤和命令它们,也必须要依靠一个媒介才能进行。 偌大的玄天境,只有他一人修的是道心,也只有他一人,才会在没有任何媒介的情况下释放出灵力,击败敌人。 也只有他一人,才能打破这个结界。 所以那些异兽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拦住他,不让他去破坏结界,而不是杀掉他吗? 但是它们又怎么能够确定,它们能够拦住自己呢? 脸颊上吹拂过的风小了,飓风快要结束了。 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等到风力已经足以能让他在空中稳住身形的时候,温颂川脚尖在空中一点,腰肢在空中弯成一个柔软的弧度,里面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把他从包围圈硬生生甩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飓风把天上其他地方的乌云给吹了过来,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沉,很快一滴一滴凝结着的水珠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现在还是那种如牛毛一般的细雨,因为下的非常密,所以让本就能见度不高的打斗之地更是形成了视觉上的困扰。 首当其中的便是温颂川,身上的衣服渐渐被雨浸润,穿在身上又湿又重。 那只藤蔓异兽见温颂川朝前跑去,立刻伸出了自己的藤蔓触手,想把他给捉回来。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伸出去捉温颂川的那几只藤蔓上,根本就没有倒刺。 仿佛像怕把他伤到一般。 可是温颂川就像那种滑得让人抓不住的泥鳅一般,以各种姿势在藤蔓触手的攻势下逃脱。 温颂川离结界越来越近,因为动作非常迅速,他回过头的时候,三只异兽追着他跑,但是丝毫跟不上他的速度。 不对!怎么还会只剩三只? 还有一只去哪里了?! 突然,一声极其悽厉的叫声划破了天际,他重新回过头看着前方,那个拟鱼形态的异兽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正在张着嘴大叫。 这个叫声似乎有异常的魔力,尖锐到足以刺痛修饰士精神识海。 温颂川脱力地站在原地,精神识海不断刺痛。 那只异兽见温颂川没了逃脱的意思,马上收敛了自己的吼叫。 天上的雨滴似乎越下越大了,温颂川的衣角都在滴着水。因为他身上沾染了太多的血迹,滴下来的水都是混合着血腥味的。 见到温颂川似乎被控制住了,那个异兽收了声,但还是拦在温颂川的前面。 温颂川甩了甩头,冰凉的雨滴滴在他的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下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大,不断有活着的人死去,张江和徐阳本身修为就不是特别高,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白栀作为一个专攻药理的药宗弟子,也咬着牙继续和副教相互拖着。 而宋庭也在和主教的对战当中不断躲避,寻找机会反杀。 现在已经不能拖了。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他可能等不了太久了。 杀意在他的眼里瀰漫,他重新回望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四只异兽,异兽的背后就是结界。 第158页 他现在与结界的距离,不过几臂之遥。 看着那层隐没在天幕中的光膜,温颂川咬着后槽牙,高速运转起体内的灵丹。 这一击,他将会使出他的全力,以燃烧所有灵力为代价,为他的师兄师姐博一条能够回来的路! 淡红色的灵力覆盖在他的身体表面,逐渐转为丹红色,深红色,褐色。 刚刚豆大般的雨滴已经转化为了倾盆大雨,仿佛谁把天捅了个窟窿,那你直接从那个窟窿倾倒了下来。 灰濛濛的一片之中,只有温颂川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最为亮眼。 「我知道你们能够听懂我的话,你们是有意识的个体。我最后再说一次,让开,不然我可不会客气了!」 温颂川手上捏着须弥,眼神也变得十分骇然:「结界之后有我必须要去的理由,你们阻挠不了我。」 那四只异兽听了他的话,互相对视了一眼,但是没有一只让开自己的地方。 「好,那你们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也不会再客气了!」须弥直接化为银枪,一节一节组装了起来。汹涌的灵力铺天盖地袭来。 以温颂川为中心,爆发出极其刺眼又强烈的光芒,底下的人都因为这一次爆发的灵力受到波及,出现了不大不小的内伤。 徐阳和张江本就越界使用神器,灵力早就被透支光了,再被这么一震,直接吐了好几口血。 死尸兵团也被这一束光芒震得身体碎块,再也爬不起来。 万极殿主教看到温颂川的选择,嘴角勾勒出了一个极其恶劣的笑容。 那四只异兽距离温颂川最近,被波及的程度也是最大的。 其实按照它们的实力,完全可以在温颂川催动灵力的时候闪现逃走,可是它们没有这么做。 因为它们一旦逃走,背后的结界顷刻之间便会被温颂川震碎。 所以有了它们身躯的抵挡,即使温颂川灵力的威力再大,结界受到的冲击也会小很多。 「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温颂川撑着须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血迹从嘴角蜿蜒而下。透过厚重的雨幕,看着眼前已经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四只异兽,「你们到底有什么理由拦住我,不让我打开结界?!」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坚定拦在结界面前的四个身影。 温颂川用手指擦掉自己嘴边的血迹,勉强撑着须弥站起身来:「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须弥被他拔地而起,淡红色的灵力一闪而过,面前四只异兽的要害之处全部被他锋利的枪尖割破。 鲜血喷涌而出。 多到温颂川几乎都看不清楚前面的路。 四只异兽的血正在缓慢流逝。 温颂川一鼓作气,枪尖直指结界。 砰! 结界本就承受了他一部分的灵力攻击,现在须弥的再一次攻击,终于让它摇摇欲坠起来,在须弥的枪尖下化为光影。 温颂川转过身,胜利的笑容挂在嘴角还没来得及压下去,他就看到四只异兽的庞大身躯开始往下坠落。 它们终究是死了。 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他们的身上覆着一层金色的保护膜,而那一层淡金色的光膜,在他们下坠的同时,也一起碎掉了。 温颂川顿时脸色惨白,嘴唇止不住的抖动,手连须弥也握不住,须弥顺着他手指下垂的方向直直掉到了地上,插进土里。 他从来没有觉得过有一科,雨水会变得如此寒冷。 冷到他的浑身仿佛都开始没有了知觉,冷到他的眼前一片昏花,冷到他开始闻到血腥味就反胃呕吐。 那四只异兽身上的光膜他再熟悉不过,因为,那些光膜形成的灵力就是出自他自己的身上。 四个庞然大物同时坠地,激起地上的沙尘。 那四束光膜凝聚成了一股灵力,盘旋着回到了他的体内。 熟悉又陌生的记忆灌进他的脑海。 他想起来了。 他一切都想起来了。 第85章 近日都是大雪纷飞的天气,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头,从树上掉下来,砸在地上,溅起不大不小的雪碴。 屋檐下挂在檐角的水珠凝结成冰棱,在阳光的照耀下,四散出斑斓的光芒。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晴天,为了不辜负这等天气,许多人裹成了糰子,都想出门走走。 街上的摊贩也多了起来,各处都是吆喝声,推着的小推车上面的商品也都是琳琅满目的。 「来一来,看一看新鲜出炉的大包子!」 「热气腾腾的桂花糕诶!」 「来,您的东西您拿好嘞,欢迎下次再来。」 街道上不少孩子在奔跑打闹,攒住地上的雪捏成紧实的一团,互相扔来扔去。大人就站在旁边看着,脸上挂着笑意,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孩子。 欢声笑语贯穿整个街道,一切都非常祥和。 「抓小偷啊!快去抓小偷!」一个突兀的尖叫瞬间划破了这一刻的美好。 一个浑身脏兮兮,在寒冬腊月的时节连衣裳都是破洞漏风的小孩子揣着一个小包裹,奔跑在街道的边缘。 虽然脸非常的脏,但也不难看出他稚嫩的五官已经有了初步的形状。 这是小宋庭。 小小的钱袋子对于小宋庭来说,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目标。别人随手系在腰间的钱袋子都可以抵他一只手的大小,他只要把这个钱袋子紧紧揣进身体与衣服的夹层,然后拉紧衣服,闷头逃窜。 第159页 因为他知道,如果在街道的中间跑,那目标肯定是很大的,只有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转一个弯儿,就可以光明正大挺着腰杆的出去了。 果不其然,那个被偷了钱袋子的男子从街头走到街尾,左右巡视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蜷缩在街角木箱子旁边的小宋庭。 「呸!今日真是倒霉得透顶!别让我再遇到这个小崽子,我非得把他扒了皮不可!」那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走掉了。 等到这边都没有了声音之后,小宋庭露出一个乱糟糟的头髮,手上还死死攥紧钱袋子,眼睛转来转去,没有放过街头的每一个人。 那男子似乎走了。 意识到这之后,小宋庭才松了一口气,警惕地走到街道边缘,迅速从这一条街的巷子里穿到另外一条街去。 「来两个大肉包子。」小宋庭从钱袋子里摸出几枚铜板,十分豪气的拍在包子铺老闆的桌子上。 「哟,今日有钱了?」那包子铺老闆看了看他脏兮兮的手上拿着的几枚铜板,自然知道他这钱是从哪里来的。朝他努嘴,「放桌上的小盒子里,我去给你捡包子。」 包子铺老闆不是算是一个老好人,是一个普普通通在底层艰难求生的老百姓。 可他自从认识这个小孩儿之后,都觉得是他的爹娘造孽。 不管寒冬腊月还是酷暑炎炎,这小孩儿一直都穿着这一身看起来已经短小很多的补丁衣服,有时候不知道在哪里去偷了钱来,还会刮出几个大口子。 这小孩儿可瘦了,露出的一只胳膊都跟骨头架子似的,仿佛完全没有肉,骨头外就只剩一层皮包着。 包子铺老闆默契的没有问小宋庭钱从哪里来,只说了一句:「你现在应该有不少钱吧?怎么不多买几个肉包子?」 小宋庭的脸都有点瘦脱相了,但是一双眼睛目光如炬。包子铺老闆问起这话,他警觉地望了望这老闆,把钱袋子往自己的胳肢窝下塞了塞,夹得很紧:「这些钱我还有别的用处。」 包子铺老闆看着这个动作觉得好笑之余又有点心酸。 半大点的孩子,如果没有一点警惕心和自保的能力,那这个钱是绝对留不到手里的。 看来这孩子是没少被别人抢钱。 「行了,我是做良心生意的,看在你这么多次都光顾我的店的份儿,上送你个大白馒头。」包子铺老闆把装好两个大包子的油纸包重新打开,再塞了个大馒头进去,又给他包好,「小心烫。」 小宋庭似乎没料到包子铺老闆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愣了一下,接过油纸包,抿紧的小嘴蹦出了几个字:「谢了。」 包子店老闆乐了,想拍拍他的肩,却发现他身上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只好悻悻的收回了手:「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这两个肉包子拿回去肯定不是给自己吃的吧,半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好点长得更高。」 小宋庭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把油纸包贴在自己身体上,转身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奔跑在街道上,七拐八绕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子,来到了一家药药宗弟子镇守着的药堂。 药宗弟子的药堂遍布天下,几乎是有人烟的地方就有药宗的弟子。 今日坐诊的是个小弟子,见这孩子急匆匆跑进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这是怎么了?」 小宋庭跨进药堂的大门,瞬间被暖意和瀰漫着的药香包裹住。 外面的温度实在是太冷了,特别是阳光出来之后,那些雪都化掉了,更是让温度降低了不少。 「我的一个弟弟,他感染了风寒。大概这么高。」小宋庭朝自己的颈部比划了一下,对那位小弟子示意着身高,「整日咳嗽不见好,额头非常烫。」 「病人呢?」 「他来不了,你只管给我开药就好了。」 药宗弟子被这小孩噎了一下,连下笔都带着几分犹豫:「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具体病情,如果要开准确的药方还得亲眼见过才行。」 小宋庭抿紧嘴唇,拿出自己兜里的钱袋子,一股脑倒在桌子上。一串铜串和那些散落的铜币就这样叮叮噹噹落在桌子上:「我只有这些钱,不够你们出诊,只够开一副药。」 药宗弟子为难地看了看,嘆了口气:「好吧,那我尽量。」 提着药从药堂里出来,小宋庭全都塞进自己的衣服里面,鼓鼓囊囊一团。 他弓着身子,又七拐八绕穿梭了许多个巷子,最后来到了西市最里面被废弃的好几个院子里。 一进去,恶臭味道便扑了个满鼻。宋庭面色如常的走进去,似乎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味道。 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查户籍和房籍都不会被查到这里,所以这里几乎聚集了周围所有的流民。 他们蓬头垢面,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地方,味道自然不会好闻。 面对带着恶意打量的目光,宋庭呲着大牙,按紧了胸前的包裹。像一只极力挣扎的小兽,露出自己尖尖的獠牙。 这个油纸包包着刚出炉的大白馒头和包子,即使外面有一层纸隔着,贴在身体依然会觉得很烫。 可是他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提着走。 还没有回到弟弟身边,这些肯定都会被抢走。因为在这里,食物和药材是最珍惜的资源。 小宋庭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可是架不住衣服多,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住,再佝偻一点身子,几乎是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第160页 「真是个没用的小崽子,也不知道去跪着哭博点同情,有些路过发善心的修士们还能给点铜钱。」一个流民上上下下把宋庭打量了个遍,看见跟平时几乎没什么两样,没有去管他。 好几群扎堆的流民也收回了目光。 小宋庭松了口气,紧紧拉住衣服穿过好几个流民多的院子,来到最边上那个又小又破的院子前。 因为这个小屋子比起前面好几个大的院子,简直能用破败不堪来形容,门斜斜地挂在门框上,屋顶还破了一个大洞。 屋子里是带着潮湿的霉味,因为屋顶破了洞之后,雪会从那个洞漏到屋子里,屋子里几乎所有木料都受了潮气,还更别说刮着寒风,完全没有办法住人。 所以这边一般都没有流民愿意过来住,但是那群流民就仗着自己比这两个小孩的年纪大一点,不想让他们挤占自己的生存空间,就把他们从一个不漏风的屋子里赶到了这里。 没有办法,两个小孩只能被迫到这里居住,如果睡在大街上的话,一夜过去,就会被冻死在街头。 吱嘎。 老旧的门被推开,一团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如果认真看,还会发现他正在止不住的发抖。 「弟弟,我买药回来了,你放心,你马上就不会再难受了。」小宋庭一个疾跑过去,抱住坐在角落里的那一个小孩的身体,给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厚棉被。 小宋庭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那个已经被压扁了的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打开,从肉包子上揪了一团软绵的面皮塞进正在生病的男孩嘴里:「弟弟,新鲜的大包子,你先吃几口垫垫肚子,我等会儿就去给你煎药。」 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孩脸脏的不成样子,但是唯独眉间那颗硃砂痣耀眼的让人心里发慌。 这是温颂川。 小宋庭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从地上沾了一点湿润的泥土,把他眉间的那颗硃砂痣给覆盖掉。 叫那些丧心病狂的流民看见,为了换些银钱,保不齐得把弟弟给卖到哪里去。 小温颂川闻见了肉包子的味道,小嘴张开不自觉的吞咽。 固然生病很难受,但是他实在是太饿了,以至于闻见这种带着腥味的东西,都想狠狠咬好几口。 小温颂川睁开了笨重的眼皮,看见眼前模煳的人影:「哥哥,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我等会儿就去给你煎药,马上就好了,这两个的肉包子你拿着吃,趁热吃,冷掉就不好吃了。」小宋庭纵使再留恋厚棉被里的温度,但还是翻身爬起来,找到这个小屋子里的破碗,拉出堆在屋子旁边的木材,开始生火。 他没有火摺子,只能靠钻木取火的方法来生火。 带着稜角的木枝把他的手刮的伤痕累累,好不容易看着火苗要窜起来了,却又被屋顶的风吹熄灭了。 「哥哥。」就在手上被磨出了水泡,小小的火苗终于在受潮的木料上越燃越大后,小温颂川的声音传来,「你过来一下。」 这声音跟刚出生的孱弱猫仔差不多,小宋庭心里一揪,顾不得手里的伤,连忙走到他身边,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试温度:「怎么了,还是很难受吗?」 小温颂川笑了笑,嘴角还印出两个小梨涡,他把手边的油纸包推了过去:「哥哥吃,我现在不饿了。」 宋庭低头一看,那个大白馒头被吃的一干二净,两个大肉包子却只有他揪下来的那一角残缺。 第86章 小温颂川坐起来,小手轻轻推了一下油纸包。在这么冷的天,他穿在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涂满泥巴的脸上都是遮不住的潮红,但是笑容却是无比真诚的:「哥哥在外面很辛苦,应该吃大包子才行,我每天都在家里等哥哥回来,没怎么动过,其实都不怎么饿。」 怕宋庭拒绝,他摇晃着小脑袋,作出一副严肃点样子,还煞有介事地加了一句:「这馒头可香可好吃了,只不过我才没有给哥哥留,全部都吃完了!」 药香味在空中蔓延,雪水在残破的药罐子里和药材融为一体,煮出令人安心的味道。 看着宋庭坐着没动,小温颂川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鼻翼微微耸动,打了个喷嚏,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小宋庭这才意识到,小温颂川已经坐起来很久了,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是会让病情加重的,连忙把小温颂川塞进厚棉被里:「药应该熬好了,我去看看火。」 虽然小宋庭对熬好的药没什么概念,但是之前熘进药堂偷东西的时候,伙计的嘴里一直念叨什么三碗水熬成一碗水,那应该就是水要干了就是熬好了。 于是小宋庭一边蹲着看药罐子里面到底熬好药了没,边把小温颂川挣扎着起来想塞他手里的那两个大包子放进嘴里啃。 虽然包子有点冷了,带着一股肉腥味,但是小宋庭觉得,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药终于煎好了,小宋庭捏着药罐子滚烫的把手,把药混合着药渣倒进碗里,端到角落里去,放低嗓音,轻轻把已经睡熟的小温颂川摇醒:「起来吃药了。」 小温颂川看起来实在是病得不行了,唿出来的鼻息是滚烫的,被小宋庭叫醒的时候都很费力才能睁开眼,看着慢慢失去焦距的眼睛,小宋庭就知道小温颂川的思绪肯定是已经被烧得不清晰了:「喝了药就能好了,我帮你吹吹。」 第161页 带着苦味和煳味还混合着药渣的黑药汁被小宋庭灌进小温颂川的嘴里,药汁一下胃,就感觉胃里是翻江倒海难受得不行,但是小温颂川还是忍着没有吐出来。 药很珍贵,一户普通人家买药都还要掂量一下,大户人家倒出来的药渣都有很多人哄抢一空。他不知道哥哥是怎么买回来一包完整的药,但是这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即使再难受,也不能吐。 小温颂川紧紧抿着嘴,平復着身上的难受。可能是药效一下子涌了上来,他的意识逐渐被混沌侵袭。 他睏倦地闭上了眼睛。 砰! 是门板狠狠撞击着门框的声音。 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踏在这个小屋子的木板上的闷声。 然后是药罐子和药碗被摔碎的声音。 「你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就说你躲躲藏藏进来是干嘛的,结果感情是藏了个大的?!要不是老子闻到药味找过来,还发现不了你这些小动作!」 小温颂川皱了皱眉,混沌的意识抓着他,让他无法睁开眼睛,但是他听出来了,这是前面院子流民的声音。 好几次哥哥把食物带回来,都被他们抢走了。 难道这一次,他们也想对哥哥动手吗? 拳头击打在□□上的闷声,还有属于宋庭摔倒在地,低着声音的闷哼声,都足以让小温颂川即使在思路不清楚的情况下,都能够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温颂川拧着眉,努力想睁开眼睛,他想站在哥哥身前,伸开自己稚嫩的双臂。 大声的告诉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你们不许欺负我哥哥!」 可是现在因为喝下去那黑乎乎药汁的药效,他连睁开沉重的眼皮坐起来都十分困难。 在这段记忆的最后,他只记得一个又瘦又小的肩膀,把他背在背上,稚嫩的脸上被寒风颳的脸疼,可身体却是被厚厚的棉被包裹住,异常温暖。 那个瘦小的肩膀背着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那个蔽身的小屋子。 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菸灰色的幔帐,随着吹来的风轻轻飘着,竹子做的屋顶,也没有大小窟窿眼,不用再担心有雪漏下来。鼻尖萦绕着薰香和烧炭的硝味。 烧炭可是很贵的,五块儿烧炭都可以抵一副药了。 但是因为烧炭烘着屋子,即使开着窗户,都不会再觉得冷了。 他这是到了哪儿? 小温颂川眨眨眼,却发现同时凑过来了四颗小头颅,那四颗小头都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温颂川。 「你是我们的新师弟吗?」最左边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那最小的就不是我了,是你,你以后要叫我师姐了。」 什么师弟?什么师姐? 我的哥哥呢? 小温颂川眼里浮现迷茫的神色,最右边那个略显老成的小头轻咳几声,虽然眼睛还是止不住往床上飘,但还是绷着脸说:「大家都散一散,等师尊来了再说。师弟还在生病,大家不要打扰到他了。」 听见这话,那三颗小头不情不愿地缩了回去。 「咱们年纪相当,你不就比我早入师门半个月吗?若是我先你一步,你现在应该叫我大师姐!」 「但是你不没比我先吗?」 「你!」 一个扎着马尾,看起来稍微大一点的姑娘正在跟刚刚那个绷着脸的吵架,看起来吵的还挺凶的。 小温颂川缩了缩脖子,把脸埋在被子里,眼眶里都积蓄着潮气。 这是他不认识的地方,这些人他也不认识。他的哥哥呢? 他好想哥哥,好想回家。 一想到他昏睡之前那些流民干的事情,他的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 他和哥哥会不会是被那些人给卖掉了?那他会被那些他们吃小孩的人用大锅煮来吃吗?哥哥会不会也被煮来吃了? 那四个小孩之中一直盯着小温颂川的小男孩突然让其他三个人都闭嘴:「你们先别吵了,小师弟好像情绪不太对劲!」 此话一出,刚刚吵架那两个小孩也顿住了声音,面色惊慌地朝小温颂川望过来。 四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小温颂川眼中的潮气也跨过那根栏,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掉下来的泪珠在蓬松暖和的被子上氤出一团一团的水渍,小温颂川的金豆豆简直很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鼻头和眼眶都是红彤彤的。 虽然他没有嚎啕大哭,但是这种细声细气地抽噎明显威力更大一点。 看着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师弟因为他们的失职,没有照顾好而哭得如此伤心,这四小只都不由得紧紧揪住心。 最开始那个绷着脸的小孩儿站了出来,手忙脚乱的过来准备给他擦眼泪。 小温颂川看着陌生人张着手过来,不由得往后一缩,把脸埋进被子里,不愿意抬起头来。 绷着脸的小孩子手僵在了半空中,伸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转过头朝其他几个小孩子使眼色,眼睛挤得都快抽筋了:这怎么办?!师尊回来看见会扒了我们的皮的! 最后还是那个仔细观察小温颂川情绪的小男孩走过来,柔着声音道:「你好,你还不认识我吧?我叫叶连溪,在师门排行第三,你可以叫我三师兄。这是我们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你看看认不认识?」 第162页 听到叶连溪的话,小温颂川泪眼朦胧的抬起了头,看到叶连溪手上赫然躺着哥哥给他雕的小木雕。 是雕成的他的样子。 看着这个小木雕,他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散去,就好像哥哥只是短暂出了个门,马上就会回来。 叶连溪这个举动无疑在小温颂川心里增加了不少的好感度。 小温颂川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坐起身来,接下了叶连溪手上的小木雕,拿在手上好一阵抚摸。 小木雕的脸都被他日常抚摸下模煳了面容,因为他们没有钱买其他玩具,有时候他上街跟着哥哥乞讨的时候也会看到奔跑在街上那些小孩手里的玩具。 他可羡慕了,羡慕到那些小孩跑过去了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个风车真好看,有风吹过来的时候还会唿啦唿啦的转,那些糖人闻着也好香。 第二天,哥哥就给他雕了一个小风车,早上就摆在了他的眼前。 第三天,哥哥给他雕了一只小鸟,虽然很丑,但是又有了一个新的玩具。 第四天,哥哥给他雕了一个拨浪鼓,摇起来也可以叮噹响。 …… 直到这个雕着他的小人出现,前面那些玩具都黯然失色。 他天天喜滋滋抱着这个小人摸来摸去,吃饭抱着它,睡觉也抱着它,连吃的也要分它一口。 还好没有丢。 这个小木雕给了他非常大的安全感,如果这些人想把他煮来吃,应该也不会把他的玩具捡起来的。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小声道:「你好,我叫温颂川。」 有了这个好的开头,叶连溪高兴极了。他非常喜欢这个眉间有个硃砂痣的小师弟,白白嫩嫩的像个小仙童似的。 他挤出最大的笑容,凑近小温颂川,还带着得意看了另外三个师兄师姐师妹一眼。 另外三小只牙都要咬碎了。 但是小师弟不哭了,就原谅叶连溪这一回。 叶连溪看着小温颂川带着懵懂的眼神,就知道小师弟估计是因为太紧张害怕才会哭,连忙依次介绍了其他三小只:」那个一直绷着脸的是我们的大师兄,叫何境。这个扎马尾的是二师姐楼秋,扎俩小辫的是我的四师妹,你的四师姐,叫檀黎。你是我们师尊在山下捡回来的,说你以后就是我们的五师弟了。我们宗门是回阳宗,我们的师尊是回阳宗的大长老,以后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 小温颂川环顾四周,大家都对他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可是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是退后一步,就会从悬崖一脚踩空跌落谷底。这种感觉让他的心都被揪起来一般,很难受。 小温颂川垂着眸子,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声:「……我的哥哥呢?」 第87章 啊? 叶连溪脑子空了一瞬,什么哥哥?师尊没有跟他说过这捡来的小师弟还有个哥哥的! 但是看着小温颂川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满心期待地看着他,嘴里想说的不知道也被他给咽了下去,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眼神真诚得不行:「小师弟,你别担心。你哥哥肯定还在家里等你的。等你病好了,你就可以回家见他了。」 「可是……我们没有家啊……我们就是乞丐,勉强蔽身的那个小房子也被那些兇恶的抢走了,哥哥给我带的药也被他们拿走了。」 在小温颂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连溪愣了一下。他入师门之前也算是一个大户人家里的公子,不说是前唿后拥,至少也是衣食无忧的。他实在是没想到,看起来出身矜贵的小师弟会在之前过得如此艰难。他张了张嘴,茫然地望向身后的师兄师姐。 何境和楼秋夜不知道该如何了。 他们现在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带着小师弟去找他哥哥?显然是不可能的。师尊把小师弟提熘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还在练功。等到安顿好小师弟,师尊又没了影子。 小师弟从何而来,家境如何,这些全部都是一概不知。 看着他们没说话,小温颂川还闪着的眸子也黯淡了下来。 跟着哥哥躲着藏着这么多年,看人的脸色还是会的。这几个说是他师兄师姐的人,眼里都是没有恶意的,证明他们都不是坏人。他初来乍到,可能是为了安慰他,也是想让他可以安心在这里住,说了不少顺着他的话,但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舒服。原来睡在床上不像是之前那种冷冰冰硬邦邦的,盖着的棉被也不是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又轻又暖。原来想喝水就有水喝,喝下去胃和肚子都妥帖了起来。 但是。 这里不是他的家,他要回家,要去找哥哥。 如果哥哥还在那个流民扎堆的地方,一定会被那群流民欺负死的! 小温颂川几乎是瞬间就做好了决定,他掀开被子,双脚落地站稳,对着四小只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救了我,这些药钱……和碳火钱,我之后会还给你们的。」 说罢,他就光着脚,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冰天雪地,太阳又被云层遮蔽住了,一点光线都漏不下来。天上飘起了雪块,落在地上积起一层薄薄的凝冰。 踩在地上很冷,甚至小温颂川下床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穿鞋,就哒哒哒地跑了出来。 但是他的心是热的。 他想回到哥哥身边,就像独自出门捕猎的幼鸟,迷失了方向,极度不安和恐惧的情况下,想回到雌鸟温暖的怀抱里。 第163页 他摸了摸揣在怀里的小木雕。 躁乱的心仿佛都跟着这天地一色平静了下来。 再远都不会害怕了。 「小师弟!?」 「小师弟你的鞋!」 「外面冷!快回来!」 屋里一群人看着小温颂川下了床就直奔门口,推开门跑了出去,顿时吓得提着小温颂川散落在床脚的鞋子和棉被出去追他。 结果小温颂川顺着被冰雪覆盖着的山路,一路小跑下去,他们不运起功法简直抓不住他。 这小子,熘得倒是快! 小温颂川不顾寒风,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就这么踉跄着朝前方奔去。 他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 他只知道一直这么跑下去,总会回家的。 只要再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 「诶!你这小孩怎么还到处乱跑啊?」 脚踩到已经凝结成冰的地面上,被冻得青紫,已经没有了知觉。小温颂川不知疲累的向前跑去,却被不知道哪里过来的一只大手提熘了起来。 小温颂川的鼻头冻得红彤彤的,头髮散乱在身侧,眼里泛起一层迷濛不清的疑惑,被提熘起来的时候竟然都忘了挣扎。 这小孩儿好像是被冻傻了。 缘弦仙人如是想着。 正准备回山上的时候,又听见狭小的山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缘弦仙人抬头一看,何境提着小温颂川的鞋子,楼秋抱着一床被子,后面还跟着叶连溪和檀黎。 叶连溪和檀黎跟两个小鸟儿一样,因为跑的太快,路面又滑,剎不住脚,直接撞到了何境和楼秋的身上,四个人同时扑倒在他的面前。 得,自己有五个弟子,这下全齐活了。 而且看起来都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会师门要在这一代断代了吧? 缘弦仙人惆怅地召唤术法,用金钩索把剩下四个弟子吊在空中,自己抱着小温颂川,重新回到了山上。 小温颂川木怔的脑袋在温暖如春的室内重新回温,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人,很难把他和师尊两个字联想在一起。 在他这个年纪只知道怎么讨口和活命,还不知道师尊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意义。 缘弦仙人把小温颂川重新放到了床上,盖好被子,转过头看见面前站得板正的四小只,有点想扶额:「你们怎么回事儿?不知道的以为咱们清远峰集体逃窜了呢!」 何境作为大师兄,自然首先站出来领罚:「师尊,是我的不对。没有照看好师弟师妹们,我愿意受罚。」 剩下三小只看着大师兄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自然也是不干的。 「师尊,我也愿意领罚!」 「师尊,是我的错,罚我!」 「我也有错……」 顿时一个室内闹哄哄乱成了一团,大家相互领着责任,根本听不见互相都在说什么。 简直比集市赶集还要喧譁。 「停停停!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罚你们了?你们师尊我像是那种动不动就罚人的人吗?」吵得脑仁疼,缘弦仙人再一次后悔了收这么多弟子的决定。 实在是太吵了。 清远峰都不应该叫清远峰,叫吵闹峰算了。 四小只听到缘弦仙人的话,顿时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一个个都默不作声了。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师尊不是那种喜欢罚人的性子,只是为了避免以后师尊秋后翻旧帐,还是尽早把这个隐患除了的好。 缘弦仙人:…… 这群小兔崽子,没一个省心的! 作为最不省心的那一个,他的目光转回了小温颂川身上:「你为何冰天雪地的跑出去?跑出去就算了,不穿鞋,不穿衣服,冻着了可怎么好?」 小温颂川脸埋进被子里,胆怯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身着素衣,却清润俊朗,一根簪子挽起全部头髮,可能有一小缕头髮不听管教,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搭在了肩上。 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没有包含任何恶意,只剩下满满的关怀。 是个好人。 缘弦仙人被他列进好人之列后,小温颂川才开口:「我……我是想回家,想找到我的哥哥。」 小温颂川的声音如若蚊讷,缘弦仙人凑近了才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看着小温颂川胆怯的眼神,缘弦仙人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 我长得很兇吗? 或者是我刚刚有什么态度和语言导致这个小弟子很怕我? 「你的哥哥,是跟你在一起的那小子吗?」缘弦仙人放轻了嗓音,「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他把你交给我的。」 「那他现在在哪里?还在原来的那个地方吗?」小温颂川听到有小宋庭的消息,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对待缘弦仙人也没有刚才那般胆怯了,撑着床坐了起来,还往他那边靠了过去。 「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奄奄一息躺在他的背上。当时停下脚步时,我最开始是想把他带回来的,这小子根骨不错,是个修炼的好材料。」缘弦仙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都高了许多,「结果他问我,可不可以让你跟他一起走。」 「我其实并不想收很多弟子,第五个估计也是最后一个。我就这样跟他说了。本以为他会丢下你跟我一起走,因为当时你看着真的快要死了,结果他反倒是把背上背着的奄奄一息的你推给我,说你根骨也不错,让我能不能带着你走。」 第164页 「我的灵力在你身体里里巡迴一圈,你对我灵力的接洽程度比你哥哥高得多,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缘弦仙人并没有对小温颂川有所隐瞒,而是原原本本把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小温颂川听着,手却揪在被子上,把被子都揪出了深深的褶皱。 他抬起头:「我现在能回去找哥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先把鞋和衣服穿好,那里距离这里有点远,我可以再带你过去一趟。」 缘弦仙人等小温颂川自己穿好衣服鞋子,抱着他,消失在了原地。 剩下四小只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师尊……就这么走了?」 「好像是。」 「咱们干啥?」 「练功吧,顺便把房间打扫一下,等会儿小师弟回来看见干干净净的房间,说不定心情也舒畅很多。」 缘弦仙人带着小温颂川在集市一遍一遍地寻找着小宋庭的身影,甚至还去了流民区看了好多地方。 小宋庭跟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找也找不到。 天色渐暗,太阳正在下坠,晚霞铺展在天边,如金箔被揉碎了点缀在天空之上,晃的人睁不开眼。 出夜市的小商贩纷纷推着摊车,开始扯着嗓子吆喝。 「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缘弦仙人陪着小温颂川在集市找一天,脸上都是睏乏的神色。 小温颂川眼中涌出茫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着小宋庭送给他的小木雕。 哥哥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等着他回来…… 第88章 近几年来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雪,昼夜不停地下着,放晴也成了奢望。因为这场雪,所有不太坚固的房子都被压垮了。成片成片的流民被饿死冻死在雪堆里,受雪灾严重地方附近的修士全都领命去赈灾,回阳宗也不例外。 回阳宗清远峰的山间小道上,一片生机的桃林代替了冰冷坚固的地面,郁郁葱葱的树上已经冒出了新芽,可能再过不久就可以开出鲜艷的小花苞。 有一层厚厚的光膜,笼罩住了整个山头,把寒冷彻底和这座山隔绝了。 这是四小只为了小温颂川下山的时候,能够看见清远峰优美的景色,下山也能不冻着脚自制的阵法。 而这距离小温颂川回到清远峰上,才过去短短一天时间。 「小师弟还没出来过吗?」何境从外面回来,拍了拍肩上积着的雪,几步跃上山道,很快就来到清远峰弟子群居的地方。 缘弦仙人收来的关门弟子,一般都住在半山腰的地方,缘弦仙人自己住在山顶,为的就是一个清净。 虽然是自己一个一个挑选出来的弟子,但是他也可烦那群吵吵嚷嚷的小孩子了。 所以缘弦仙人教养弟子就是一个随意。有事他会下来,没事就别去找他,自己解决。 叶连溪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趴在石桌上,摇摇头:「何止没出来,饭也还没吃呢。」 他已经在小温颂川的屋子门前守了一天了,他还想带着这位新师弟去后山玩呢,结果新师弟好像一点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站在一旁正在挽剑的楼秋兴致也不高了:「小师弟自从跟着师尊回来之后,看起来就不是很开心了。」 跟叶连溪对坐的檀黎拿着绣花针,正在一点一点仔细绣着绣纹:「你们说我给小师弟绣一只小老虎样式的小手帕,他会开心吗?」 「应该不太会,男孩子好像不喜欢拿手帕。」 「那我改成小老虎样式的小包吧,明日小师弟就要跟着我们一起去上课了,背个新的包包装小零食!」 何境皱了皱眉,看着门口一口未动的饭菜:「这可不行。他还没有进入鍊气期,还没有辟谷。不吃饭,身体怎么能有营养呢?」 说罢,他轻轻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里面穿出来一声微弱的:「请进。」 何境端起餐盘,手里运着灵力把餐盘里的东西重新加热了一下,抬脚进了小温颂川的房间:「小师弟,饿了吗?来吃饭了。」 小温颂川缩在床最里面的那个小角落,手里还紧紧攥着木雕。脸色有些苍白,胃里一阵痉挛,还附带着翻江倒海。可能是饿狠了,毕竟一整天都滴水未进。 这样的飢饿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还在流民区都时候,就经常吃不饱,还会去食贩的小推车下面捡别人吃剩下不要的东西吃。而且吃的速度要快,不然很可能就会马上被其他兇勐的流民抢走。 这就导致小温颂川年纪不大,但是身上已经处处都有病根了。 闻着食物的香气,胃里的痉挛愈发强烈,嘴里不断分泌着唾液。 好香。 好饿。 一想到宋庭现在不知身在何处,能不能吃上饱饭,小温颂川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涌上来的食慾也渐渐消退了。 「小师弟,这个粥是四师妹特意为你摘的师尊小园子里面的灵植来熬的,可香了。」何境把餐盘放在小温颂川的桌子上,看起来板正的小脸儿也透着一丝柔和。 「听闻你跟着师尊找你的哥哥没找到?等一下我去拿纸和笔,你大概画一下你的哥哥长什么样子,我下山赈灾的时候帮你问一问,找一找。」 「你别担心,肯定能够找到的。」 大多数宗门都有这样一个规矩。 凡是入宗门的弟子,需得到一定年龄和一定修为才能够允许下山歷练。 第165页 这是为了不必要的折损和修士自我修养的提升。 所以现在能出去的就只有何境一人。 叶连溪和楼秋两人也从狭小的门口一併挤了进来。 「对啊小师弟,你别担心。咱们宗门的人分布可广了,曦和城可到处都是咱们宗门的弟子,我认识可多人了,一定能帮你找到你哥哥的。」 「再不济,咱们就去找药宗。药宗可是只要有人烟的地方就有他们。左右不过是几百两金子的事情。」 楼秋和叶连溪,一个比人脉,一个比财力,仿佛谁找不到宋庭,谁就落了下乘一般。 小温颂川抬起头,满眼的不可置信:「这样太麻烦你们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小师弟,咱们既然都是同门师兄弟了,那肯定就相当于亲兄弟,自家弟弟说什么谢?」 楼秋看着叶连溪笑嘻嘻地把话都说完了,自己张了张嘴,绞尽脑汁吭哧吭哧憋了两句:「就是……」 小温颂川手上还拿着木雕,但是身体却从床的最里面慢慢移了出来,掀起被子下床,来到桌子前,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吃下这碗里的粥。 蕴含着灵力的粥下了肚,把小温颂川的胃驯服得妥妥帖帖,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檀黎看着小温颂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脸上的笑意都快溢了出来:「若是你喜欢,我之后还给你做。只不过你刚刚饿狠了,吃太多的话可能对身体不是特别好。」 小温颂川点点头,干干净净吃完了饭之后,就在何境拿过来的纸上大致画了一下宋庭的样子,为了避免误差,小温颂川还专门说了几个比较明显的外貌特徵。 三个人拿着这些东西出了门,开启帮小温颂川寻找兄长之路。 小温颂川坐在桌子上,心口涌上一股暖流,连眼眶里都开始雾蒙蒙的。 从流民堆里出来,看到了太多因为生存之物而互相残杀的人们,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夫妻和友人,无一不会在物质消耗完之后,日渐消磨之下丧失亲情,友情和爱情,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拔刀相向。 在那个污浊的环境之中,要时刻保持警惕,要有自己的小聪明,才不会任人宰割。 可是这里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里有丰富充足的物质生活,不会担心有一天会突然没饭吃,也不会担心有人冲进屋子,抢自己的被子和食物。 这里是他对所有感情最美好的嚮往。 师兄师姐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是这一分好却是不能分给自己的哥哥。 他们约定,如果有一天走散了,就去之前居住的那个小房子背后的一棵大树下等着,这样他们总会找到对方。 可是,他在那里来来回回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太阳在最高处落下,也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比起宋庭遭遇不测,他其实更倾向于宋庭已经谋得了更好的前程,抛下他独自离去。 至少他还活着,自己也总能找到他的。 眼前突然出现一根鲜亮的手绢,这手绢质地光滑,非常有垂感,摸起来也像是云朵那般软和。在这个手帕的右下角,绣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小鸟。 「是谁的金豆豆掉下来了?我可没看着。赶紧擦擦干净,等师兄师姐们回来了,准得笑你哭鼻子。」檀黎笑着把手绢往前送了送。 小温颂川拿着手绢,擦干了自己包在眼眶里的眼泪:「谢谢师姐……」 「毕竟你是最小的师弟,我当然要负责照顾好你啊。咱们师尊就只负责教咱们修炼,其余的真是一概不管。其他峰的峰主好歹还时不时问两句,咱们师尊简直是看不着人影。」提起缘弦仙人,檀黎的小肉脸就气鼓鼓的。 但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绽开了笑容,「嘿嘿!刚刚在给你缝个小老虎的书包,明天上课就可以背着去,也算是我给你的一份见面礼吧。」 「谢谢师姐……」 檀黎捏了捏小温颂川的脸。因为长时间奔波和飢一顿饱一顿,小孩子的脸颊上摸起来甚至都只有骨头。 檀黎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做些好吃的给小师弟补补身体,刚刚开口,就止不住的咳嗽。 檀黎弯下腰,尽量让自己的唿吸平缓,压抑着喉咙里突然窜起来的那股痒意。 小温颂川本来还笑着,被这一番动作吓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师姐,你没事吧?!」 檀黎呛咳了好几声,对小温颂川摆摆手:「没事,其实我本身身子就不太好,我爹娘跟缘弦仙人有交情,就把我送了来,想让我步入修仙之境来续命。一点老毛病了,不碍事。」 小温颂川赶紧给檀黎到了一杯水。 「大家能在同一个师门,真是有些奇妙的缘法。师尊喜欢游歷,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够被他收入门下的。」檀黎眼角都咳出一抹绯红,喝了一口水,缓了缓。 后来在相处当中,温颂川才渐渐了解到,大师兄本是一个宗门长老的嫡子,却因那个宗门惨遭灭门,师尊看不过眼这般小的孩子独自遭受仇家追杀,便收入了门下。 二师姐是在缘弦仙人破关渡劫失败,命悬一线之时救了他。 三师兄家中家大势大,在中心五城做起了镖局的生意,富得流油,花了不少银钱进来的。 四师姐是命不久矣,来求一线生机。 唯独自己,是因为根骨不错,才被收了进来。 第166页 果真如那句话所说,大家能够在同一个师门,都有着各种的缘法。 第89章 一转眼,温颂川在回阳宗一待就是十年。 最开始的那几年,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办法来找寻宋庭的踪迹,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仿佛他就从此凭空蒸发了一般。 那一段时间是温颂川最难熬的时间。 他几乎日日都会梦见,宋庭被那些流民拳打脚踢,几乎浑身都是伤,瘫在雪地里,像一滩烂泥一般爬都爬不起来。 宋庭抬起头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樑都被那些流民给打断了。他努力挣扎着往前爬,嘴里发出微弱的喊声:「救……救我……」 每当这个时候,温颂川都会从梦中惊醒,背上的冷汗打湿了衣衫,从窗户外吹来的凉风让他不禁打了好几个冷颤。 直到他十三岁的那年,是一个春日,清远峰的山脚下的桃花林已经是不用阵法都能够自己繁盛盛开的季节。 清晨的水珠还凝在艷蕊之上欲掉不掉,花朵几欲争相开放,奼紫嫣红,让人看着就觉得生机盎然。 雾霭沉沉的天边浮现一抹鱼肚白,那是要渐渐天亮的痕迹。 叶连溪一大清早兴高采烈地跑到他的屋子,以至于手上的劲几乎快把他的木门给震碎:「师弟!你醒了没啊?我有一个非常大的好消息……呃,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的消息给你说,快起床快起床!」 温颂川被他这个动静吓了一大跳,脑子都是懵的,睡眼朦胧地爬起来,穿好衣服,声音都是飘在空中的:「师兄,我昨晚在背考校的书,大半夜才睡呢。」 「先别睡了,听我给你分享的这个好消息,绝对会让你高兴的睡不着觉的!」叶连溪激动得声音都在抖,嘴角几乎都快飞到天上去。 他搓着手,脚一刻不停的在屋子里来回踱着。 「你哥哥是叫宋庭吧?今早我出去跟无极宗那几个小子玩牌,结果你猜怎么着?」 叶连溪故意在这里留了一个悬念,亮着眼睛,等待着温颂川的回应。 温颂川在听到宋庭两个字的时候,瞌睡就已经没了,愣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垂在身侧止不住颤抖的指尖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看着温颂川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叶连溪心里也急的不行。他本来也不是嘴上能够把门的人,能憋到现在才告诉温颂川,已实属不易,也就不再卖关子。 「今早,我去跟无极宗那几个弟子玩牌的时候,听他们说,无极宗内宗门比试凭空闯出来了一匹黑马,就叫宋庭,之前谁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直接就拿下了当时宗门比试的魁首!无极宗的宗主当场就收了他做亲传弟子!」 「年纪也不是很大,应该就比你大个三四岁的样子。」 「而且据说,这模样也长得十分好,出招更是狠辣,他做擂主守擂的时长比之前他们宗门的最短记录还少一半的时间!」 无极宗的宗门比试跟其他宗门差不太多,无非就是上一届夺得魁首的弟子作为守擂人,底下的弟子排队上去挑战。 只要他被打败,打到他的那个弟子就可以做为守擂者,继续守擂。 直到自己把所有弟子都挑战完成,依然站在台上,就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里面的艰辛不言而喻,就是另一个类型的车轮战。守擂者必须具备极强的心理素质和强大的体能,才能在轮番的攻击当中不会节节败退。 所以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在短短几年之内脱颖而出的呢? 温颂川紧紧抿着唇,下唇都被他咬出了一个明显的齿痕。 他一定要去见到宋庭。 「不过我不确定这个宋庭到底是不是你的哥哥。因为我没有见到过他真人的模样,而且我见到了。我应该也认不出来,只知道名字相仿而已。」叶连溪怕温颂川重新燃起希望之后又破灭,赶紧再补了一句。 叶连溪头一次感觉到那么后悔。他就不应该贸贸然来找自己的师弟,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应该先自己去确认了是否属实之后再说的。 他见过自己的小师弟为了找寻他的哥哥,做出过的所有努力。 虽然他们这些师兄师姐也帮了他很多,但是远远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弟寻人寻魔怔了。 所以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再次面临绝望的时候,那种情绪崩溃的打击肯定是他承受不了的。 「没事,师兄,我知晓的。在没有看到他真人之前,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温颂川看着叶连溪脸上喜悦和激动的神色转瞬即逝,代替而来的是担忧和说不出口的安慰。 他知道自己的师兄在想什么。 是不是一个人,待他前去一看就知道。现在终于有了他的消息,比之前独自走在迷雾当中望不见方向好了太多。 至少知晓他现在还活着。 「知晓就好。知晓就好。」叶连溪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也还是转身就走了。 晨光刺破了浓雾,让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大地。 温颂川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以他现在的资歷,除了待在回阳宗,哪里都去不了。 不过他可以等,等待下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十年。 十年之后的温颂川,虽然还不能独自出门游歷,但已经到了可以跟随宗门弟子一起去探索秘境的年纪。 第167页 「小师弟,这次的秘境探索你去吗?」楼秋刚从山下游歷回来,就直奔清远峰半山腰那个很大的空地,果然看到了正在练习功法的温颂川。 温颂川闻声抬起头。 距离踏入师门已经快要到十年了,从之前瘦瘦弱弱的小个子,现在抽条成了一个芝兰玉树,清润温和的谦谦公子。 特别是眉间那一颗灼灼的硃砂痣,简直是摄人心魄。 不仅容貌已经让回阳宗许多女修士芳心暗许,修为也是突飞勐进。 楼秋看到温颂川这幅样子,简直是喜欢的不行:「小师弟,快!看看师姐给你带什么好玩的回来了。」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袋果脯,几个快要融化的糖人,还有一大堆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儿。 温颂川收敛着灵力回到体内,十分无奈地看着楼秋:「师姐,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你不用给我带这么多小孩子才玩的东西。」 「那又怎么了?你在我心里就是小孩儿,你看这个多好玩儿啊,你以前可喜欢了,天天缠着我下山给你买。」 楼秋他买来的这些东西一股脑全塞进温颂川的怀里,还帮他细数了温颂川小的时候缠着自己给买的那些小玩意。 自从五年之前缘弦仙人莫名其妙失踪之后,大师兄何境和二师姐楼秋作为年龄最大的师兄师姐,就承担起照顾师弟师妹的任务。 而且缘弦仙人的失踪其实是毫无徵兆的,包括宗门里面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 清远峰没了峰主的此类言论甚嚣尘上,宗门内不少心思各异的人,都跃跃欲试,想来吞併了清远峰。 形势一度非常严峻。楼秋和何境迫于无奈之下,只能飞速成长,成长到可以在宗门说的上话,能够独当一面。 这才保住了清远峰和师弟师妹们。 温颂川收下了来自二师姐的问候和关爱,想起刚刚楼秋对他说的秘境之事:「这次秘境是师姐带队吗?」 「这次秘境大师兄,我,三师弟都去。然后你不是没去过几次秘境吗?正好问问你想不想去,就把这当成一次试炼嘛。」楼秋的高马尾在空中甩了甩,扬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咱们师门三个人都去,肯定不会让你遭受危险的。」 檀黎身子骨太弱,一般这种危险的活动都不会让她参与和插手。 温颂川稍微思忖了了片刻,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留在宗门里陪四师姐吧。」 楼秋看着温颂川拒绝得如此果断,只得嘆息:「真不去呀?这次的秘境听说有不少好东西呢!什么千年玄铁啊,什么九转玲珑心啊,好像都在里面出现过,听闻里面的灵气都比外面浓郁许多,在里面待上一段时日修为可能就会突飞勐进!」 「算了师姐……」 「喔,好像无极宗也去,带队的是宋庭,器宗也去,御兽宗也去,摘星楼也去。摘星楼带队的还叫那个什么来着?钟离归!那小子可强劲了,别看他一天笑眯眯的样子……」 「师姐,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去!」 楼秋话还没说完,就被温颂川截断了话头。她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师弟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脑子转了个弯儿,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小师弟到底因何而去。 刚才还拒绝得十分果断,一听宋庭要去,就忙不迭的跟着说也要去。 「行了,行了。就知道你得去找你位哥哥。位置早就已经给你留好了。」楼秋笑了笑,佯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哎,果真是有了哥哥就把我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给丢到一边去了。」 楼秋他们四个师兄妹到现在都不知道温颂川和宋庭没有血缘关系。 最开始是温颂川对他们还不熟,也没有到对他们解释的地步。 再就是缘弦仙人也不太管这种事情,自然也没有跟他们说过。 所以他们到现在还认为宋庭是跟温颂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温颂川如小时候那般:「怎么会?我当然是最最喜欢二师姐的!」 「我就知道小师弟最喜欢的还是我,我看回去叶连溪还怎么跟我争!」 第90章 天上下着密密酥酥的小雨,打在地上溅起水雾,让整个天看起来都雾蒙蒙的,略微带着几分缱绻的味道,仿佛在挽留着人们的脚步。 各大宗门的弟子们都整装待发地站在通往秘境的大门处,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各个宗门领队的弟子。 温颂川在回阳宗前列始一站定,就隔着好几条队伍,眼睛都不错地望向无极宗最前面那个鹤立鸡群的弟子。 斜飞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不自觉紧紧抿着,眉宇之间尽展一股威严的气势。 虽然脸已经长开了,眉眼之间还依稀带着小时候的那般模样。 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可是他不会认错,这就是宋庭!! 前面站着各宗的长老为自己宗门的弟子送行,嘱託他们注意安全。 大家都默认,进入秘境后,生死不论。所以一般有私仇,但不好在平时表现出来的,一般都会在秘境内解决掉。 等各位长老都嘱託完了,面前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然后那个小黑点越来越大,直到能够容纳好几个人同时通过的空间裂缝缓缓展开在众人眼前。 队伍里不少人第一次看到这番场景,纷纷惊讶出声。 「这是哪位大能的法术?」 第168页 「好生厉害的技能,居然能凭空变出两个不相干地方的连接通道!」 「听说这是无极宗一位长老的灵力,作用特殊,所以能够制成一个空间裂缝。」 「无极宗那个能开空间裂缝的厉害长老,再加上无极宗那位近日如日中天的那位天才横空出世。看来玄天境啊,是要变了天了。」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没了声。睁大眼睛纷纷打量着无极宗领头的那位天才。 无极宗的那些弟子听到了这一番议论的话,自然是觉得自己脸上也有光,便借着和旁人议论的时候开始炫耀。 「我们宗门的宋庭?对啊,就是那个以一敌百,从外门弟子擂台赛一路打到了长老的关门弟子那个宋庭!」 「他真的是非常厉害,修为高不说,待人也非常有礼貌,对我们这些师兄弟也非常有爱。」 「上次我被别的宗门的人欺负了,宋庭师兄还教训了他们一顿,给我出气呢!」 「现在他是我们宗门年轻一辈当中修为的佼佼者,自然也成了我们的师兄,由他带队我们都感到十分安心!」 温颂川本就竖着耳朵听动静,这些话便自然而然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听到无极宗的弟子反倒和宋庭荣辱与共起来了,温颂川心里都酸得直冒泡。 他本身是一个不太爱发脾气的人,遇到什么事情都乐呵呵的。就连最初开始去回阳宗学堂上学的时候被那群弟子欺负得天天饿着肚子没饭吃,他也没有很生气。 这明明是从小护着他长大的哥哥,怎么到了无极宗弟子的嘴里,就成了一律护着师弟的大师兄了。 他明明才是之前和宋庭彼此相依的人! 哥哥在那一群穷凶极恶的流民手底下护着他的时候,这群无极宗弟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温颂川越想越生气,一张精緻小脸都皱了起来,活像一个小老头儿似的。 楼秋瞥见温颂川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本来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结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喔,知道了。 因为这里确实不是能够大声喧譁的地方,贸贸然喊别人的名字是一种极其没有礼节的行为,所以温颂川眼巴巴望着宋庭,期待他感受到自己灼热视线的时候能够回头看一眼。 可能是因为打量他的人太多了,他对这种目光早已经习惯了,宋庭如一棵笔直的青松那般,不卑不亢的站在前列,面色如常,一点眼神也没有分给其他打量着他的人。 空间裂缝一形成,无极宗一众弟子便首先从那个空间裂缝里进去。 等到无极宗一队弟子全部进入了空间裂缝,叶连溪看到温颂川焉头巴脑地挪开了视线,连袖口的摺痕都被他捏皱巴了,笑着摇了摇头:「等到进入秘境之后,你们会有单独见面的机会,别着急。」 话虽如此,可是秘境之大,别说遇见了,可能连别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但是无极宗的人都已经消失了,现在多说也无益。温颂川只好闷闷地点了点头,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跟随回阳宗的弟子们一起进入了秘境。 却没成想,在秘境里的第三天,他们就遇见了。 这说来也算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前来探查这个秘境的长老们可能是看这个秘境无甚威胁,未曾仔细探查就随意定了等级。 可这秘境内有一处深达几千丈的深海,里面蛰伏着一头异兽,其修为堪比大乘期的修士。平常它也不会随意上岸,在深海里沉睡着。睡着之后几乎没有灵力波动,这也是那些探查的长老觉得这个秘境没有威胁的原因。 灵力波动太小了。 这异兽专门有一次捕猎期,在捕猎期内,它会甦醒上岸捕猎,吃饱喝足之后再回海里沉睡。 这次秘境开启的时间就正巧和他的捕猎期撞上了。 而进入秘境的其中一支小队就很不幸的撞到了它的面前。这种修为的异兽一般都有了自己的思维能力,一看到这种服饰的修士,就知道自己的大餐已经送上了门来。 于是在秘境里开启大肆屠杀。 在它看来,这个秘境早就是它的地盘。这些渺小的人类进入他的地盘,自然也会成为他的食物。 而回阳宗就在他蛰伏的这片深海旁边的一块陆地活动,自然而然也就成了这个异兽上岸的目标之一。 回阳宗这次带出来的弟子都差不多是还没有经歷过狩猎期的弟子,也就是俗称的稚子。 比如温颂川这种,连下山歷练的年龄还没满,更别说跟着宗门其他弟子一起去狩猎异兽了。 宗门弟子不是身经百战,自然在临阵的时候心理素质就会差上许多,几乎组不成一个可以运用法阵的编队。 没有其他法子,领队的何境为了能让宗门弟子的存活率高一些,只有让他们分散逃开。 放眼整个带队进入秘境的宗门,能和这个异兽抗衡的几乎没有人。 所幸他们还能够联繫自家的宗门长老,说了这里的突发意外情况,让他们赶紧来救援,避免宗门出现更大的损失。 可这个秘境距离中心五城那可太远了。无极宗那位能够开启空间裂缝的长老因为前一次开启秘境的时候灵力耗损过大,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 那些长老只能凭藉着自己的力量朝这边赶路。 所以他们只能拖到长老能来的那个时候。 被这种捕猎型异兽盯上的时候,逃窜这是需要方法技巧。若是往一个方向逃窜的人数过多,那极有可能会被视为异兽的首要目标。 第169页 所以大家几乎是从四面八方逃开,尽量不跟其他人逃向一个方向。 温颂川因为异兽的突如其来也跟队伍走散了,自己一个人闷头在遇境的林子里逃窜。 不知跑了多久,从白天的艷阳高照,一直到夜晚的繁星满天。 背后那种如芒在背的监视感散去,温颂川才能稍微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缓一口气。 等肺部的灼烧感慢慢退下,嘴里口干舌燥的感觉,一下子就漫了出来。 在原地稍作休整之后,温颂川开始迈开步子往前走。 体内的灵力几乎是在逃命的时候消耗殆尽,现在他身心俱疲,就想找个地方喝几口水,然后好好睡一觉。 他往周围望了望,黑漆漆的树林里,皎洁的月光从空中洒下,照得树上的影子隐隐绰绰,仿佛有许多潜藏在黑暗里的未知危险张开深渊巨口,就等着他往前走。 脚底下是树叶落下来,一层又一层堆叠起来的腐烂叶子,一脚踩上去软趴趴的,伴随着一股腐烂的臭味,熏得温颂川的鼻子都开始难受起来。 他提起十二分的警惕之心,手上拿着一把刚开刃的剑,一步一步往前走。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温颂川感觉自己身上已经被汗液浸湿,风一吹就直打冷颤。脚底下黏煳煳的脏东西更是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脚掌都因为持续和鞋袜的摩擦得而开始火辣辣的痛。 但是现在绝计不是一个休息的好时机。 他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把秘境内有如此兇残的异兽这个消息传出去的。 他必须找到一只能够信得过的小队,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不仅让其他小队能够提高戒备之心,隐于异兽之口,还能尽早让长老们赶来,把这个异兽解决掉。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浮现出来的时候,他的一反应就是宋庭的脸。 最后他又自嘲的笑了笑。这个秘境如此之广,怎么可能说能遇到就能遇到呢? 再往前走了不知道多少里路,就看到前面略微有了些光亮。 这个光看起来暖融融的,是橘红色的,像是宗门弟子在此生火的痕迹。 可以不排除是一些会伪装的异兽专门引诱别人前来的陷阱。 温颂川握紧了自己的剑,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靠近了光源的地方。 手上的手汗让他握住的铁质剑柄止不住地打滑,此时温颂川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是要从胸膛之中跳了出来。 万一前方是一个他打不过的异兽呢?!万一是一队他不对付的宗门弟子呢?! 他还想藉助其他宗门的力量,去救他的师兄师姐,怎么能在这里就悄无声息的死去? 他还没有……见到哥哥。 万般可能从他心里略过,他转身就准备离开。以他现在的这种状况,根本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折了。 还没来得及走远,便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尖锐的气息。 果然是一只埋伏在这里的异兽!他把这里当成他的狩猎场,接着光源等待有落单的弟子寻来,成为他口中的食物。 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异兽感受到有活人的气息,也不再收敛,前脚弯曲,然后勐的弹跳起来,低吼着朝温颂川的咽喉处奔去。 糟糕,好像被发现了! 温颂川暗道不好,举起手中的铁剑就朝那个异兽砍去,刀锋在异兽的皮面上擦出一串火花。 铿! 两个金属物碰撞摩擦发出的声音简直令人牙酸。 这异兽外壳竟坚硬如此! 此时的温颂川已经是力竭状态,灵丹内最后剩余的一点灵力为了维持他的生理机能,已经不再受他的召唤。 拿着铁剑的双手也都在颤抖,若是让他再与这异兽大战一场,那真真是要了他的命。 不过这好像也没甚区别了,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只不过区别在于死的时候,到底是不是含冤而死。 握着剑柄的手指慢慢松开,力气也被一点一点卸了下去。 那异兽见猎物如此消极抵抗,立马加大了力度,利爪的爪尖上光亮亮的尖锐,仿佛刺破人的咽喉,也只是在几息之间。 这下真的要玩完了。 温颂川阖上沉重的眼皮,朝后仰着倒下去。他现在连睁眼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铿!又一次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碰撞的时候,那声音似乎没有维持多久,接着就是刺进肉里的噗呲声。 他感觉那异兽的鲜血都已经喷洒在了他的衣襟和脸上。 他这是死了还是没死?还是有好心人路过救了他? 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双大手把他扶了起来,粗粝的指姆温柔的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这双手很暖和,附带着一些熟悉的味道,让他冷得打颤的身躯不自觉平静了下来。 温颂川心里警铃大作,他知道自己这一副皮相会有多少人觊觎,连用自己灵丹里剩下最后那一点灵力与对方殊死一搏的主意都想出来了。 他睁开眼,看清楚眼前那人的这一刻,涌出来的泪花确是真情实感的委屈,声音也不自觉的带上。一丝嘶哑:「哥哥……」 第91章 「宋师兄去哪里了?」 「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呢?」 「这到底是什么路啊?可真难走。」 一队无极宗的弟子循着宋庭消失的踪迹一路找过来,不少弟子因为这难走的路而踩了一脚泥。 第170页 他们原定的路线是借着小道穿过这片森林,前往靠南的无尽海。结果一声巨响炸响在他们耳边,应该是旁边有人与异兽打起来了。本来没打算管这事,因为无极宗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拿到九转玲珑心。 不知道为何,突然前面领队的宋庭就窜进了林子里,身形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接替宋庭领头的那个弟子带着其余弟子好不容易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趟过了一脚的烂泥,终于找到了宋庭,想开口的声音却因为清晰看见眼前的场景而卡在了喉咙里。 他停在原地不动了,连身形都一滞。 后面跟着来的弟子看着前面那个弟子没了动静,还以为他的脚陷在了烂泥堆里:「师兄,你没事儿吧?我们来帮你把它拔出来……」 那弟子却像是被人勐敲了几下警钟,勐地回过头,对后面的弟子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这动作简直是快,准,狠,生怕自己做慢了,而酿成了祸处。 后面的弟子不明所以,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照着做,乖乖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放轻行进的声音。此刻队伍里没有谁再说话。大家纷纷聚到那个领头弟子的周围,自然也看见了眼前的场景。 首先便是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味道大的几乎熏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地面似乎被血色浸染,大片大片的瑰丽颜色铺洒在地上,连在那片土地上面的叶尖儿都淌着血。 朗月在天,夜影重叠。两个人相互纠缠在一起。 宋庭一只手把一个人紧紧搂在怀里,那个人的脸贴在宋庭的胸膛,看不清楚样貌。但依着身形,应该是一个男子。 宋庭的另外一只手握着自己的随身佩剑,那剑被他狠狠插进了土里,深陷好几寸,剑身沾满了血迹,流过佩剑剑身的凹槽处,浸进土壤里。 而旁边,一头身形庞大的异兽躺在一边,了无声息,看样子应该是死了。 周围不知道种着什么植物,蜿蜒向上爬的藤蔓上结着拳头大一般的灯笼,那灯笼的灯芯还散发着橘红的光芒。 那光芒映照着宋庭半边脸颊,另外半边深陷在阴影之内。 可光是半边脸颊的神色,已经让许多弟子开始胆寒。 那是兇恶的,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的感情。仿佛是可以为了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一切东西都可以被抛弃。 仿佛野兽般兇勐。 更诡异的是,宋庭师兄怀里的那个人,似乎还在抽泣。 后面不少弟子终于明白过来,之前领头那个弟子让他们噤声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这种情况下确实不应该出声。 场面沉默到了一个无比怪异又和谐的氛围。 直到温颂川终于红着眼睛从宋庭的怀里抬起头,跟宋庭背后那一大堆弟子面面相觑。 温颂川:…… 刚刚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场景是不是全被他们看见了? 那些弟子:…… 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站着? 有点尴尬。 这样的气氛之下,好像不太适合抬头。 后知后觉的羞耻一下子如火一般窜上来,烧得温颂川的耳根和脖子都变得通红。他自暴自弃的把自己埋在宋庭的怀里,跟个鹌鹑一样,没再抬起头来。 不管过了多久,即使已经快十年未见,宋庭怀里依然有让他觉得安心的味道。 不断躁动的心脏也在此刻沉寂了下来,他在这里找到了属于他的港湾,似乎要在这温柔的海里溺毙下去。 随后,他感受到自己的头顶被一个大掌轻轻抚摸,宋庭柔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连带着他靠着的胸膛也不断震动:「没事的,那些都是我宗门里的同门弟子,他们没有恶意的。」 安抚了温颂川,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身后那群呆愣在原地的弟子,道:「这是我的弟弟,入宗门之前我们相互依伴着生活,所以可能比较黏我。」 听到这是宋庭的弟弟,那一队呆愣在原地的弟子们心里也转过好几个弯儿。 首先,这衣服一看就不是他们宗门的,仿佛是回阳宗的,不是自己宗门的人,难保不会与自己宗门的弟子里应外合端掉他们。 在秘境这种地方,相信人心才是最不可靠的,一切的人心都是建立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之下。 若是这位弟子的目标和他们是一致的,即使他们一起走到了最后也难免不会打起来。 但是宋庭作为他们这支小队中的最高战力,也是他们的依傍。 他们的实力不济,全靠宋庭来威慑其他宗门的弟子。若是宋庭也被他们赶出了队伍,那可就真是孤立无援了。 在心里九转十八弯过后,首先领头那位弟子想通了这里面的门道,脸上挂着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开口道:「原来是宋师兄的弟弟!那四捨五入也是我们无极宗的一份子了!」 这位继宋庭之后的领头弟子可是无极宗长老的关门弟子,身份自然是比这些小弟子珍贵的多。 其他弟子人微言轻,既无强大到可以令人让步的实力,也没有让他们可以肆意的权势背景。 那还敢提出什么意见和不同的声音,自然只有附和的份儿。 「对啊对啊,秘境何其之大,有些弟子直到结束都碰不着面。既然遇见就是有缘,咱们就一起走又何妨?」 「看起来小师弟肯定是和自己宗门的人走散了吧?跟着我们一起走,也稳妥一些。」 第171页 这些弟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转眼看向宋庭。 宋庭环顾四周,但是手中依然稳稳托住温颂川的身体,沉稳的声音不自觉让人安定了下来:「这里埋伏着的异兽被我解决了,这一片应该是它的狩猎区,一般低阶的异兽不敢靠这里太近。现在这里已经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范围了,大家可以在原地进行修整。」 无极宗的弟子领了命,四散开来,三三两两扎堆,开始自己的修炼和冥想。 温颂川抬起头,看向了宋庭,眼里满是翻涌着的情绪。 几月之前听到了他的消息,但不敢辨认那是否到底是他。 出发前的那几炷香的时间,见到了他,但是依旧不敢确认他对自己的那份心意到底变过没有。 这才是他真正第一次,在他们已经相隔了十年之后,第一次完完整整打量宋庭。 宋庭在自己几乎快被异兽杀死的时候,赶过来救下自己。他还是那个会为自己遮风挡雨,在下着大雪,地上全部都是冰凌碎片的天气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吃人的流民之地的宋庭。 会在缘弦仙人到来的时候,他明明可以自己抽身,却把自己推向了光明的那一边,自己深深陷入泥沼之中,挣扎求生。 可是看着橘红色光芒的映照之下,宋庭冷峻得几乎是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温颂川又有些不确定了。 自己现在有爱护他的师兄师姐,有虽然不知所踪,但留下来的东西依然可以供他和师兄师姐平安度过劫难的师尊。 宋庭呢? 温颂川不知道宋庭是如何在无极宗从外门弟子做起,努力修炼,在宗门比试一步一步向上攀爬。 这个过程应该是十分难熬的。 他可曾有过片刻,哪怕只是一刻,怨恨过当时把自己推向缘弦仙人的,年幼的他? 在这十年之间他几乎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温颂川实在是太害怕了。他害怕宋庭会因为这个,而开始觉得自己就是个什么都帮不上忙的拖累。 害怕宋庭觉得,是因为小时候的愚蠢,拒绝了那条光明的道路,才要付出这么多的努力和艰辛,来站到如今和他的同等位置。 温颂川垂下眼睫,脑海里翻涌着的思绪,似乎也因为他疲惫的体力而迟钝。脑子胀得钝钝的痛,无数回忆纷至沓来,在他脑子里盘旋着,蚕食着他仅剩不多的理智和情感。 眼底的潮气似乎又有捲土重来的趋势,眼前也已经蒙上了雾蒙蒙的一片。 他不知不觉也问了出来:「哥,你恨过我吗……」 在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看到宋庭怔住的眼神,他承认,他有点后悔了。 现在他的害怕上还要再加上一条。 他怕宋庭嘴里说出来的答案跟他想像中的一模一样。 「算了,我突然不想知道了。」匆忙的动作仿佛是他的外壳,用来掩饰他慌乱不安的内心。温颂川挣脱了宋庭的怀抱,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襟,准备走到角落里去休息。 自己现在太累了。 温颂川转身的一剎那,自己的衣角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制住,那股力气不大,却让他迈不动分毫。 温颂川垂头一看,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修长的骨节上还隐隐浮现着青筋。 粗粝的指尖攥着他的衣袍,还能听到细微的摩擦声。 是宋庭的手。 宋庭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温颂川是脸,仿佛要把这些年没有看到的全部看个够。 他眼睛里仿佛缀满了繁星满天,看着温颂川是温柔又坚定,他一字一句,缓慢而又坚定地对温颂川说。 「我从未怨恨过你,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的决定,看到你现在生活的很好,我非常高兴,甚至比我自己过的好,还要高兴。」 第92章 后来温颂川把异兽復甦的消息告诉了无极宗,无极宗很快便发了消息给他们的长老,无极宗的长老们带着其他宗门的长老来平復了这次秘境的意外,温颂川等弟子被送回了自己的宗门,一切好像恢復到了原来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温颂川开始经常去往无极宗了。回阳宗和无极宗同在中心的曦和城,这距离跟其他宗门比来说,是非常近的了,所以路程倒也不远。 每次温颂川到无极宗,守门的弟子哪能不认识温颂川? 知晓他的师兄何境如今是回阳宗的长老,师姐楼秋更是玄天境了不得的人物,这位小弟子可是他们捧在手心上的小师弟,哪里还敢怠慢? 不说弟子了,就是温颂川第一次去无极宗的时候,无极宗许多长老都来借着「看望」宋庭的名义对温颂川嘘寒问暖。 「哥,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是不是跟我们之前吃的那个味道一样!」温颂川细白的手指捏着一颗蜜饯,伸过来想餵进宋庭的嘴里。 宋庭正在一旁练功,见温颂川伸长了胳膊想要餵他,怕温颂川的胳膊举着累着了,放下自己的剑,伸出手,让温颂川放在他的手上。 温颂川嘴里包了好多东西,脸颊两边鼓鼓囊囊,还一边嚼着,跟个藏食的仓鼠一样。 他环视了一圈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皱着眉:「哥,你说你都是无极宗年轻一辈弟子中修为比较高的了,他们都叫你师兄。你怎么还是住在这个破地方啊?」 说着温颂川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宋庭的床铺旁边,掀开他散发着霉味和湿气的被褥,下面的床板都是长了霉菌的。 第172页 房樑上也挂着许多的蜘蛛网,像是野草一般,怎么都清理不干净。每次关门的时候,门板都会不堪重负的发出吱嘎声,温颂川真怕哪天手劲一大,一不小心就给他碰坏了。 宋庭每次听到温颂川问的这个问题,都笑了一下:「因为我喜欢这里,不想搬走。」 灵丹在体内运转,温热的灵力从温颂川的手中蔓延出来,灼热的温度顺着宋庭的床板,把被褥和床都烘得热烫烫的。 「哥哥,你以后就别盖那种湿的被褥了。盖多了肯定对身体有一定坏处的。」对于宋庭执意住在这里的决定,温颂川只能嘆一口气。这里不是回阳宗,他并不能阻止宋庭的想法,也不能让无极宗强制给他在这里建一个舒服一点的屋子。 所以每次温颂川来看宋庭的时候,都会大包小包提许多东西来。 他是真怕宋庭在这里过得不好。 「好了,你别在这收拾了,跟个小管家一样。」看温颂川还在一刻不停的给自己收拾屋子,宋庭收了剑,捏了捏温颂川的鼻头,宠溺一笑,「你出来的也够久了吧,赶紧回去,别让你的师兄师姐们担心了。」 温颂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惊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大半天,太阳都快要落山了:「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我感觉我才刚刚来这呢。」 但是时间已经很晚了,若是再不回去,师兄师姐肯定会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然后放下手头的事情来找他。 大师兄和二师姐每天处理那么多事情,已经够累了,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他们原本的时辰,温颂川肯定会自责得不行。 「哥哥,你缺什么跟我说,我下次过来的时候再给你带过来,今日时间实在是太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温颂川收拾好宋庭的屋子,把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洁如新,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捨的往外走。 等到温颂川走后,宋庭垂着眼看着温颂川给自己收拾的屋子,眼角都不自觉带着泛滥的笑意。 天边的夕阳在几息之间就已经沉了下去,换上了莹润的月亮,天幕也渐渐挂上了如墨一般漆黑的色彩。 夜晚,宋庭屋子里点着灯,莹莹光芒照亮了宋庭的脸,也照清楚了他的神色。宋庭极其认真地捧着温颂川给他写的信件反覆观看,恨不得一字一句全部刻在脑海里,倒背如流了才好。 突然,他眼神微眯,神色一凝厉声喝道:「全部给我滚出来!」 黑暗之中,几个身影从阴影之中掉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宋……宋师兄。」 光是喊这三个字,那声音都能抖得不成样子。 宋庭小心翼翼收好信件,把这些信件都放在一个小木盒子里,然后发现自己书房的柜子内。 转过身,看着趴在地上的几团身影,眼角带着戾气,越发不耐烦了起来,声音也沉了下去:「打听到消息了吗?」 「打……打听到了。明日三长老的亲传弟子会下山,无极宗有一条道是新修的,若是能在那里灭了口,神不知鬼不觉,那弟子定会必死无疑!」 听到了自己满意的消息,宋庭才从鼻腔发出了一声哼:「做的不错,你们可以走了,下次有需要再找你们。」 听到这话,那地上几团影子颤抖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好几次打滑没撑得住:「谢谢……谢谢宋师兄。那我们就先走了。」 「……等等。」 宋庭突然出声,把那几个弟子都吓了一大跳,以为宋庭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宋庭思忖片刻,抬起头:「我这样算是欺负你们吗?」 ……?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那几个弟子又趴到了地上,衣角也跟着簌簌地抖动,赔着笑:「宋师兄哪能欺负我们呢?宋师兄简直是惩恶扬善!还有那个叫什么……匡扶正义!对!匡扶正义!」 宋庭脑海里全是今天温颂川皱着小脸,义正言辞的告诉他,若是他在无极宗受了什么欺负,一定得告诉自己。 好像生怕自己被别人欺负去了。 那小脸白白净净跟个小包子一样,看来回阳宗把他养得不错。 「那就你们欺负我吧。」 面对宋庭不容置喙的语气,其他趴在地上的几人都傻眼了。 他们敢欺负宋庭??!! 无极宗哪有人敢欺负宋庭的? 无极宗上上下下不服他的人全被他清扫了个遍。三长老的亲传弟子,唯一一个硬骨头马上也要被清扫了。 此话一出,下面趴着的那几人抖得跟筛子一样:「宋宋宋师兄,我我我我们不敢欺负你。」 「我说你们欺负了,你们就是欺负了,哪来这么多话?」宋庭眼神一眯,指尖窜出来的蓝绿色灵力瞬间就把他们包裹住,吊在了房樑上。 这灵力幻化成丝线的模样,吊起几人的同时,还一甩一甩的。 那几人像是被骤然掐住了嗓子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庭看着面前吊着要被吓死的几人,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他们现在不说话了,那是不是就是默认了?那自己这样算是受欺负了吗? 肯定算是了。 下次等弟弟来,要告诉他自己被欺负了。 被欺负了什么呢? 嗯,不给吃,不给喝? 辟谷了,好像也不需要了。 把他打了一顿? 第173页 这好像有点严重了,弟弟会担心的。 每天把他拦在屋子里,不让他去上课。 这个理由好完美,没有身体上的伤害,只有精神上的创伤,然后找弟弟撒撒娇。 弟弟会多心疼一下他。 几息之间,宋庭就已经想了一个关于「没有背景,没有权利的人,无依无靠的在宗门里被欺负的故事」。 「行了,你们走吧,下次我给你们传消息,你们来打扫一下我的屋子。」 今天弟弟帮他打扫屋子,那细胳膊细腿儿的,平时将养得精细,今天帮他收拾大半天的屋子,肯定累着了。 下次等他来的时候绝计不会再让他干这种脏活累活。 那几人被放下来的时候腿都在抖,宋庭说他们可以走了以后,忙不迭地就跑了。 等那几人走了之后,宋庭也没有再把温颂川给他写的信件拿出来,而是躺在暖烘烘的被褥里,闭上了眼睛。 回阳宗里,月亮高悬于天空之中,不时有几只灵宠在天上飞。 清远峰的山顶原本是缘弦仙人的住处,只不过在好几年前,缘弦仙人就没了踪影,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 温颂川坐在清远峰的山顶上的凉亭里,望着天上的月亮,澄澈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硃砂痣更是衬得他的脸昳丽非常。 这凉亭修缮得比较朴素,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人就坐在凉亭内的石凳上。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到底是怎么了?」岳乘风半夜被温颂川抓到清远峰的山顶来,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看着温颂川这幅惆怅的样子,简直是气从心中来。 谁家好人没事儿把别人从暖暖的被窝里挖出来,坐在山顶上吹冷风啊? 「你赶紧告诉我吧,等下若是你师兄师姐发现你不在房间里,寻着痕迹找了过来,非把我扒一层皮不可!」之前岳乘风仗着温颂川好说话,被欺负了也不吭声,老是欺负温颂川,后来被叶连溪发现好一顿修理,这才老实了。 现在岳乘风看着温颂川,简直恨不得绕道走。 「你是不是在无极宗有熟人啊?」等了良久,岳乘风都快在山顶上睡着了,耳边传来一道软软的声音。 「是啊,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宋庭在无极宗到底有没有受欺负啊?」 岳乘风屁股一歪,差点从凳子上趔了下去:「……谁?」 「宋庭啊。」 岳乘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嗤笑出声:「你今晚是不是拿我来寻开心的?这不是无极宗的人都知道,宋庭的修为已经是无极宗年轻一代的顶端,谁敢欺负他?」 「可是……也有一些人可能会嫉妒他的天分,故意在一些小事上刁难他呢。」 「你别开玩笑了。像是他这种天才,哪个宗门不得好好供着?」 温颂川垂下眼,拉了拉岳乘风的衣袖,眼泪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模样:「我现在就只有你一个能说真心话的朋友了。我不能跟我师兄师姐说,他们会对宋庭有意见的……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这算是我拜託你的。」 岳乘风吃软不吃硬,温颂川这模样让他拒绝的话在嘴里囫囵转了好几圈,硬是没有吐出来:「行了,你哭什么哭?赶紧把眼泪给我憋回去。这点小事值得你哭吗?大不了我帮你问问就是了,要是他真的在宗门里受到了欺负……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最后一句说的极其小声,不是温颂川注意着听,根本听不到。 「谢谢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我最好的朋友!」 岳乘风红着脸扯出自己攥在温颂川手心的袖子,甩袖就走掉了:「你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办好的,回去睡觉去了。」 岳乘风走后,清远峰山顶就剩下温颂川一个人。 他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嘴角抿出了一个狡黠的笑。 真好骗。 第93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温颂川也已经从半大的少年长成了青年,但他还是见天的跑去无极宗,去探望宋庭。 在这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有件事情掀起了轩然大波,温颂川马上要及冠了。 修士的寿命虽然会随着修为增长,但他们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寿命长而放弃属于普通人类的成长阶段。 所以回阳宗最受瞩目的预备宗主继承人,温颂川的及冠之礼,几乎是在曦和城传遍了大街小巷。 温颂川马上就要及冠了。 一颗花生豆借着力被高高抛到了空中,然后下落,落到了岳乘风的嘴里。 他嘴里嚼着花生豆,旁边还温着一壶小酒,简直是好不惬意。 岳乘风吃着吃着,发现温颂川好像没说话,便薅起袖子替他斟了一杯酒:「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现在你可是大人物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你的及冠礼。」 清亮亮的酒顺着酒盏滑到了酒杯里,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纹,这酒的确是好酒,醇香扑鼻,入口回甘。 可是温颂川现在可没这么多时间去品鑑这个。他支着头,眼里满是愁绪。 岳乘风看着温颂川没做声,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继续扔着花生豆吃。 「你说,我及冠要不要去找宋庭帮我取字?」 「噗咳咳咳……呕!」岳乘风听到温颂川这句语出惊人的话,一颗花生豆没卡嗓子眼里,「什么??!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呢?」 第174页 温颂川无辜地抬起眼,用那张不似凡人的脸面对着岳乘风:「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的模样吗?我肯定是跟你说真的啊。」 自从步入青年期,温颂川长得是越发明艷。额间那一抹朱红的痣,更是衬着他不食人间烟火的那般仙气。 岳乘风不管看了多少次,有时候不经意瞥到一眼,都会怔愣个几秒才能回神:「这次我可听说啊,给你戴冠的可是大长老!大长老诶!多少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那又怎样?我又没求着他给我戴冠。」 岳乘风不信温颂川是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宗门之中,最德高望重的便属大长老了,就算是宗主本人,也没有大长老的资歷深。 有大长老戴冠,就意味着,下一任的宗主很有可能就是温颂川了。 难道他真的捨得放弃这个位置吗? 他假装摆弄自己的袖口,实则关注着温颂川脸上几乎所有细微的神色。他不信,温颂川只要有一点动摇的神色,他就几乎可以断定温颂川是对这个位置有想法的。 宗主? 听到这话,温颂川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宗主有什么好的?还要管那么多杂事,我这个性格就不太合适。宗主嘛,是需要一个有责任心,沉稳还要有一定耐心的人,你看这些词跟我搭不搭边儿?」 温颂川居然不想做宗主?! 他上着最好的课,有着最好的老师,修炼的也是宗门密不外传的功法,宗门里衣食住行上,谁能比得过他? 宗门这么供着他,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回阳宗能够有一个优秀的新任宗主吗? 可是温颂川现在告诉他,这个宗主,温颂川不稀罕。 回阳宗这一代的弟子佼佼者居多。何境已经位居长老之位,不可能再任宗主了,楼秋经常在外游歷,也不是一个可以做宗主的性子。叶连溪更不用说了,不学无术连最基本的功法都熟练不了。那数来数去,就只剩下他和温颂川二人。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下一任宗主会是他了? 岳乘风虽然还坐在这儿,手上也握着那盏将溢未溢的暖酒。酒从喉口咽了下去,灼热的温度从食道蔓延到全身,这酒本来应该是暖身子的。 可现在他却觉得,连后背都是凉的。 若是温颂川不再继任宗主,继任的是他。他连怎么坐那个位置都不知道。他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也没有学过宗门密不外传的功法,到那时候,还有谁能够服他? 这宗主的位置一旦坐不好,那就是要挨千古骂名的。 就像一个一直当惯了第二的人,从心理上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自己只能止步于第二的想法。突然某一天他从第二变成了第一。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我怎么可能得到第一」。 这种想法已经在他的脑海之中根深蒂固,挥之不去了。作为一个没有野心且寻求安稳的人,骤然的改变,并没有让他觉得惊喜,而是无穷无尽的恐慌。 当惯了第二的人也必定会觉得自己坐不稳第一的位置,迟早会有比他更优秀的人,来取代他。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一声轻唤,把岳乘风从梦魇里唤了出来,温颂川正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你是有心事吗?刚才怎么叫你,你都跟丢了魂一样。」 「哦,没事,没事。我只是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情。」岳乘风用袖子掩住脸,灌了一口酒,好不容易从刚才那股子劲当中抽离开来。 温颂川见岳乘风惨白的面色恢復如常,舒了一口气:「你刚才脸色可吓人了,白的跟纸一般,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要不你回去早点休息?回头你需要什么丹药,我去帮你寻来。」 岳乘风对温颂川摆摆手,安抚下了自己的内心。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的,整日提心弔胆的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先把眼前的日子过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后来,温颂川还是由大长老戴了冠,只不过在及冠礼上,还是只剩下最后一个取字的流程罢了。 纵使这样,依旧是在回阳宗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数位长老都觉得温颂川此举乃不合法制,枉顾礼仪。但戒律堂的执法长老是温颂川都大师兄何境。 更何况如今楼秋在外游歷可是闯出来了好些名声,回阳宗极大的经济支撑都是叶连溪的家族负责,还有檀黎与药宗之间那些不可言说的关系。 那些长老再气,也是拿温颂川没办法的。不仅拿他没办法,还要好声好气的哄着他。 毕竟温颂川可是他那四个师兄师姐捧在手里的眼珠子。 一场本该闹起轩然大波的及冠礼,仿佛就这样消弭了下去,几乎是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自宋庭为温颂川取过字之后,温颂川整天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傻乐,还让师兄师姐之后都要称他的字,要日日听,夜夜听才好。 叶连溪作为五个师兄妹之中最清闲的人,自然是有事没事就往温颂川身边凑。 厚厚的大雪把屋檐上的青瓦都给全部掩埋在雪下,桌面上的青石板也已经凝结成了冰面。 冬日慵懒的阳光照在窗棂上,给苍黑的木框镀上一层暖洋洋的光芒。 四季一年又一年的轮换,温颂川都模煳了自己的记忆,感觉自己在这里已经生了根,发了芽,已经离不开了。 「哟呵小师弟,你今日在干什么呀?」 第175页 看见温颂川趴在窗户边上,眉头紧锁,用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停笔的时候还用毛笔的另一头戳着自己的脸,在原地开始放空,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连鼻头都冻得通红。 叶连溪隐匿住自己的脚步声,朝温颂川那边窜了几步,来到窗台下,一下子冒出头来。 温颂川正在聚精会神给宋庭写信,本就心不在焉,再加上叶连溪这么一吓,墨水直接在泛着毛边的宣纸上画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墨水氤氲了白纸,在上面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呀,我是不是闯祸了?」看着写了有小半面的信纸,叶连溪难得开始反省自己,「我看你站在窗户边鼻子都冻红了,还以为你又在练你那个名字,没想到你在写信呢。」 温颂川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师兄,本来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写,这充其量算是一张废稿罢了。」 但是他又突然正色起来:「你下次要叫我——温清小师弟才行。师兄是不是又忘了?」 温颂川跟四位师兄师姐全都说过一遍了,以后要叫他温清小师弟,叶连溪刚才光顾着吓他,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叶连溪一拍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几个动作极具夸张的戏剧成分,看起来滑稽得不行。 「我就说我有什么不对呢,原来是忘记叫小师弟的字了。小师弟这字可了不得,必须要每日每日叫才行!」 听出来叶连溪话语中的揶揄,温颂川也不恼,眼里还泛着笑意:「那可不,这可是我哥给取的。」 「好好好,温清小师弟的哥哥最大。又在给你哥写信呢?」 温颂川点点头:「好不容易取了一字,当然要在署名那里写上自己的字了。」 可是他已经连续好几日都给宋庭写信了,从最开始的侃侃而谈,到现在落笔都不知该写些什么。 那就什么都不写,就只写个名字吧。 于是叶连溪眼睁睁看着温颂川在给宋庭那份信纸上写下洋洋洒洒三个大字:温清留。 然后放下笔,折好信纸,把信纸装进信封里,叫飞鸟来送。 叶连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歪头往温颂川的书桌上望去。 厚厚一叠宣纸,全部都是写过的痕迹。 第94章 灼灼的骄阳挂在一碧如洗的天空,那些植物被晒得说起自己绿莹莹的叶子。 无极宗一个小山腰上。这里已经从最初的破旧小院子,逐步修缮成了一个具有规模性的小阁楼,虽然还不到片瓦片砖都雕有浮雕的地步,但是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卧房内,各种设施也是一应俱全,再也看不到发霉的被褥,和随时会塌的床架。 「哥,你跟我去回阳宗好不好?」温颂川趴在宋庭的膝头上,耷拉着眼睛,语气软软的。 宋庭垂下眼,抚摸着温颂川的头顶,柔声:「我的师尊成为了无极宗的宗主,我现在是宗主的弟子了,当然走不了了。」 他俯下身,看着乖巧伏在自己膝头的温颂川,眼里蕴含着的浓烈情感简直快要溢出来。 这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阿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温颂川依旧是宋庭心里最最重要的人。 无论什么东西都比不上他。即使是自由。 不能再让他陷入危险的境地了。 背上狰狞的伤口还在隐隐发痛,只有特殊的药剂涂抹上背才能遮住那浓厚的血腥味。可是因为这个药剂密不透气,对伤口癒合一点好处都没有,甚至还有可能因为没有通着风,而化脓发烂。 若是现在温颂川掀开宋庭的内衬,就会发现那些伤口是鞭打的形状,一根根青紫交错,有一些还因为力气过大,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可现在,宋庭眼里依然瀰漫着笑意,完全不像是已经受了重伤的人。 他拍拍温颂川头顶毛茸茸的头髮,感受着手心温热的触感,不自觉眯了眯眼睛:「在下面趴着不累吗?坐上来。」 宋庭的手掌心从温颂川的头顶滑下来,摩挲着他的脖子,示意他挪上来。 被人如此温柔地摸着脆弱的脖颈,温颂川抬起头,眼里倒映的全是宋庭的身影。 脖颈被人抚摸着的那一处,似乎有火星子落在了上面,然后顺着那一块皮肤开始热烈燃烧起来。 触感虽然奇怪,但是他很喜欢阿哥的手停留在他皮肤上的感觉。 温颂川在小榻上撑起身子,慢吞吞地坐上了床榻,跟宋庭齐平。 两人都没说话,似乎都在享受着这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时光。安静了一会之后,宋庭准备起身去给温颂川做一些好吃的。 他们是流浪过的孩子,自然是知晓食物的珍惜。仿佛童年得不到的东西,有了能力之后就会无比渴望它一般,宋庭和温颂川已经结丹的修士,到现在都还维持着吃饭食,然后伶俐在体内运转,把五谷带来的祟气排出体外。 就在他即将起身的那一刻,温颂川突然出声:「阿哥,你最近有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温颂川的眼睛紧紧盯着宋庭的动作,不放过一丝一毫的错漏。 宋庭动作一滞,随即恢復了自然的神态:「有趣的事情?我一般除了练功就是上去给师尊请安,生活无趣的紧。若不是你来陪我,我可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宋庭不知道温颂川是否知晓自己身负重伤之事,他面色如常,誓要将自己在无极宗备受欺凌形象贯彻到底。 第176页 温颂川自然发现宋庭起身不自然的神情。阿哥有了心事,居然都开始瞒着他了。 他突然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就如同自己最亲近的人跟自己有了一层隔阂。心脏像是被浸泡在醋罈子里面,腌了好久好久,再把它拿出来的时候都酸得冒泡。 「阿哥哪有每天都在等我,明明是自己已经有了新的玩伴,怕是已经看不上我了。」温颂川掩饰住自己黯然伤神的神色,就像小孩子赌气那般,转过身,背对着宋庭。 这句话是他纠结几番之后,才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 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份,就是宋庭之前照顾过的一个流浪小孩儿罢了,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牵绊将他们紧紧捆在一起。 从来都是他来找宋庭,宋庭也从来没去回阳宗看过他。 他紧紧追着阿哥的步伐,可现在他的阿哥要把它丢在路边,重新做回一个流浪的小孩。 到现在,宋庭自己都快有道侣了,也瞒着不跟他说。 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是随意就可以丢弃的宠物?还是真的把他认认真真放在心上? 他们不是说过以后的路都彼此扶持一起走吗? 温颂川越想越觉得眼睛酸涩,手指紧紧蜷缩起来,在衣服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摺痕。 指甲嵌进肉里,尖锐的刺痛感仿佛不是来自于指甲刺破了他手心里的皮肉,而是他浑身的骨肉都在叫嚣。 牙齿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温颂川深深吸了几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还未成定局,成败还没有分明。 宋庭不知道温颂川心中所想,他只是担心温颂川知道他受了极重的伤势,顿时有些心虚了起来。 一见温颂川转过身去,宋庭就蹭过去,拉住温颂川的袖摆:「阿弟?我哪儿有新的玩伴?自始至终,都只有你陪在我身边的。」 听到这话,温颂川心里翻涌着的怒气逐渐平息了下来。 想起之前其他回阳宗弟子带回来的消息,说是药宗的一位嫡传女弟子当众向众人宣布,她今后的道侣只会是宋庭那般俊朗模样的人。 后来又有弟子见宋庭与那位药宗女弟子在竹林深处密会。 有关于宋庭的桃色传言便不胫而走。 没想到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并不是宋庭本人,而是关注他一举一动的小阿弟。 他的阿哥绝对不能有其他的道侣,只能有自己,才能陪在他的身边。 温颂川暗暗下了决定,又在宋庭再次扯了扯他的衣摆时转过身,像小时候那般窝在宋庭的怀中,环住他的肩膀。 宋庭感受到温颂川跟小猫一般又蹭了过来,小脸直接贴到了他的胸膛,暖暖柔柔的,垂着眼,小模样别提有多精緻了。 即使背上的伤口脓化的愈发严重,宋庭都不自觉更用力环住怀里的小阿弟。他感觉自己一整个都开始发烫,直接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其实到现在为止,宋庭和温颂川都已经过了及冠的时段,算做青年了,还坐着小时候依偎的姿势,并不是特别妥当。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出声,时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天寒地冻,饥寒交迫,在流民都可能会人吃人的时候,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可以互相依偎着取暖。 「阿哥,我之后会突然有阿嫂吗?」温颂川把眼底的落寞不着痕迹的展示给宋庭,活脱脱跟家养的精细灵宠即将要变成流浪灵宠的失落感,「到时候阿哥就跟阿嫂亲,会不会就直接把我给忘了?」 宋庭正享受着温颂川的撒娇,冷不丁听到温颂川突然提起他那现在甚至是之后都不会存在的道侣,眉头渐渐紧皱:「什么阿嫂?不会有那种东西的。」 温颂川慢慢吞吞的「喔」了一声,然后话锋一转,开始询问起了那位药宗女弟子。 「阿哥还记得药宗那位姐姐吗?之前你们一起去狩猎异兽,那位姐姐简直是菩萨心肠,几乎是没有放弃任何弟子的性命,人也长得好看,就是不知……是否有缘能够见得一面?」 宋庭的眉几乎是皱得能够夹死一只飞虫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呢? 他辛辛苦苦看着长大,餵养起来的小阿弟,现在要跟别人跑了,是吗?! 宋庭看着自己怀里,正在扑闪着睫毛,露出狡黠笑容的温颂川。 心里突然警铃大作,突然意识到的一个问题,让他的脑子有些发懵。 温颂川现在已经是及冠,是一个翩翩少年公子了,有着谪仙般的样貌,不知多少人觊觎着他。更何况修为还这么高,还有这么多宠爱他的师兄师姐。成长环境简直是太单纯了! 这样的温颂川,不得分分钟被别人骗跑? 宋庭重新直起身子,这样一个猝不及防的动作,差点让温颂川扑到床沿上,还是宋庭长臂一捞,才避免他精緻的小脸撞到床的惨案。 ??? 怎么个事? 怎么一提到那位药宗女弟子,阿哥的表情就变得这么不对劲起来。 一时间,温颂川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想法,包括但不限于,怎么拆散两人。 假装自己受伤?还是挑拨离间? 随随便便的一个苦肉计,就能挽回阿哥的心。 有了备用计划作为支撑,温颂川也不如之前那般紧张和慌乱了。 而在宋庭的眼中,这就是明晃晃的,像是被人戳破心事之后的慌乱无措。 第177页 他……莫非真的喜欢上了那位药宗的女弟子? 现在宋庭的心情不亚于天崩地裂。 仿佛自己得来了一颗特别珍贵的白菜种子,把它播撒在土里,最开始怕它发不了芽,天天去土里看着,数着天日,就怕它夭折在了土。 后来它发芽了,又时时刻刻怕它在土里被冻着了,渴着了,或者是营养跟不上了,又见天的去浇水施肥。 再后来越长越大,他又怕这颗小白菜被虫蛀了,所以每天都去帮这颗小白菜涂抹防虫的药。 终于在这个小白菜已经步入成熟的阶段,他怀着喜滋滋的心情再去看这个小白菜的时候,发现他呵护这么久的小白菜。 不!见!了! 只留下菜地里的一片狼藉。 看样子是被别人摘走了。 绝对不行!宋庭光是想着就已经在背上激起一阵冷汗。他绝对不能放任自己单纯善良的小阿弟就这样被别人给忽悠走。 宋庭抹了把脸,决定趁这个机会,在温颂川还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屏蔽掉一切可能的潜在敌人:「阿弟,你可能现在还太小了,但是阿哥跟你说,你能信任的就只有我和你的师兄师姐。外面那些人,可焉坏了!!」 第95章 这几日,温颂川就天天跑无极宗,来宋庭的小院子蹲守着,比之前上早课还来得勤。 他倒要看看,他哥什么时候背着他跟别人厮混的。 温颂川实在是来得太勤了,几乎是早晨天刚刚亮就提着大包小包从山门飞奔上来,到日暮之时才回去。 这简直是之前宋庭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宋庭脸上挂着笑,看着昨天傍晚使唤着几个倒霉的弟子把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眼神一直在门口巡迴。 很快,他就看见温颂川走上山门的身影。 宋庭立刻在穿衣镜面前,把自己整套装束都看了个遍。理了理自己略微有些外翻的衣领,展了展自己褶皱的袖口,然后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假装正在看书。 「阿哥!」果然,不到片刻,温颂川的声音就在门口传来。 「阿哥阿哥,我给你带了些好吃的。」温颂川一手提着滷鸡,一手卷着一卷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进了门,直直地跑向宋庭那边。 宋庭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撑着头,斜靠在椅子上,露出了自己的侧脸,阳光斜斜从窗台边射进来,照着宋庭半张脸。他自认为摆出了一个十分帅气的姿势,简直把他的优点全部展现了出来。 果然,温颂川看到宋庭这副模样,一瞬间,手上的动作都不自然了。 光照在宋庭的脸上,照出了他脸上的细小绒毛,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确实担得起丰神俊朗四个字。 这样好的阿哥,道侣自当好好挑选,切不可随意就定下了。 这更让他坚定了守护宋庭的决心。 宋庭拿着书卷,保持着这个姿势,身子都僵了,也没听见温颂川的动静。难道是被自己迷得不知所以了? 一抬眼,发现温颂川满头都是汗,也不知是怎么上来的。 宋庭立马从位置上站起来,也不管什么姿势不姿势的,掏出自己怀里的帕子,附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给温颂川拭去掉下来的汗珠:「怎么跑得这般急躁?慢慢走也是使得的。」 薄薄的棉绸帕子带着指腹的温热,落在他的脸颊上,一阵酥麻从皮肤表面流窜,这种感觉带着一点怪异,让温颂川有些无所适从。温颂川眯着眼,有点想从宋庭的手下挣脱。 「别动。」感受着手底下有些抗拒的力道,宋庭直接捏住温颂川的后颈,帕子摊在手掌上,几下帮他把脸擦的干干净净:「脸跟小花猫似的,还不擦干净点?」 最开始,宋庭在捡到温颂川的时候,温颂川就小小一个蜷缩在集市的角落里,穿着脏脏的衣服,脸上花得跟一只被随意遗弃的小猫似的,但是一双眼睛却出奇的明亮。 这让他想到之前陪着自己度过最艰难那段时间的小猫。他是一个从小就被遗弃的孤儿,一直流浪辗转在各个地方。 这个乱世当头,天灾几乎是淹没了普通百姓的所有退路,粮价上涨,好多人都成了流民。自己都填不饱肚子,哪里还有精力照顾收养别人? 修仙者高高在上俯视一切,似乎自己就是凌驾于普通人的最上层,从来都不会切身体会到百姓的苦难。 这只小猫也是一只流浪猫,天天去富人家后面的臭水沟找东西吃。有时候看到他饿狠了,也把自己叼回来的吃的给宋庭分一点。 只不过再后来,那只小猫就不见了。可能是不在这一块讨吃食了,也可能是被别人扒了皮煮着吃了。 在这个人都可以吃人的时段,一只猫消失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当小宋庭看到几乎是要被饿死的小温颂川时,就觉得这个小孩跟那只小猫好像。 眼睛都像宝石一样亮亮的,都是小小一团,看起来羸弱不堪。 摸着自己怀里冷掉了的,还带着馊味儿的小半个馒头,小宋庭纠结得走出了半条街,又返回来,带走了小温颂川。 虽然跟着他,连吃食都保证不了,还可能会被流民堆里不少有险恶用心的人卖掉,但至少在现下这个时段是不会被饿死的。 最开始,小宋庭就只是想救救这个小孩子,等他有力气了,就让他自己出去谋求生路。 第178页 可是温颂川扬起的大大笑容,和奶声奶气的:「哥哥!哥哥!」让小宋庭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主意。 他们都是天为被地为席,吃了这一顿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顿的人,至少在人生的尽头有一个人相伴着走,也不会孤单。 被捏住后颈温颂川不知道宋庭垂着眸子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宋庭胡乱给他擦了脸,就攥住帕子,立在书桌旁一动不动。 「阿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温颂川揉了揉脸,好歹把那个怪异的感觉压了下来,提着滷鸡走到宋庭的面前,对着他出神的脸晃了晃手。 「没事。」小时候那张脏兮兮的脸,与现在凑近在他面前的脸逐渐重合。 宋庭心脏突然如擂鼓般敲响,一声又一声,震得他的胸膛都有些发闷。 温颂川不知道宋庭在想的什么,他把滷鸡放在桌子上,才有空腾出手,把自己那一卷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展开。 温颂川拿起来,抖了抖,一股熟悉的薰香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是温颂川身上的味道。 「阿哥,我看你的衣服也很旧了,这次专门路过山下给你买了一件新的,回去我还把它洗了洗,放在炉子上熏了一晚,你上试试!」 那是一件玄色素面刻丝直缀,领口和袖口上绣着跟温颂川差不多的竹枝,还是用金线勾勒出来的,只不过绣工有些粗糙,看起来像是新手修出来的样式。 一般的店铺哪里会用这种次品卖给修士? 温颂川顺着宋庭的目光看向这个绣纹,突然一下子把衣服攒成一团:「阿哥,莫非是嫌弃这绣纹……太过难看?其实我在秀这件衣服之前已经在好多布上仔仔细细练过了,还请教了四师姐,按着她的针脚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宋庭怔愣地看着温颂川手里的衣服,无数血液在灵脉中奔腾流淌,心脏急剧收缩舒张。 吸进去的空气都如一团水绵,按压在他的口鼻处,让他脑子几乎处于缺氧的状态,变得有些发懵。 他能感觉到,现在的他,其实真的很幸福。 自己身上这一身是无极宗很常见的弟子服,也是深色的。因为弟子服穿烂之后,可以去找宗门重新换一身,所以宋庭常年都穿着这一身衣服。 他除了出宗门任务,和领队狩猎,基本上不会走出无极宗,对于新衣服倒是不是特别看重,就一直没有买过。 他在进入宗门之前,也是每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但是连吃都吃不饱,哪里的钱来买新衣服? 所以温颂川买来的这一身,应该算是他从出生到现在穿过的第一套新衣服。 「阿哥,你不会真的嫌弃我的绣工,看不上这些衣服吧?」温颂川看着宋庭站在那里,还没动作,脸上勉强支着笑容,开着玩笑。 「不!没有,我很喜欢!」宋庭一把接过被揉成一团的衣服,把它放在自己的床铺上,手指按过摺痕,慢慢把它抚平,「我只是太高兴了,这件衣服很好看,你在上面绣的图案我很喜欢。」 宋庭解开自己的外衫,再脱掉内衬,直至脱得只剩下中衣,小心翼翼地牵起衣服的肩膀处,慢慢穿在身上。 他的手指太粗糙了,都害怕把这件衣服磨坏了。 温颂川看不下宋庭这幅视这件衣服如珍宝的样子,几下帮宋庭把扣子扣上,衣服理平整:「阿哥若是喜欢,我再买就是,左右不过只是一件衣服罢了,何必看得如此之重。」 宋庭摇摇头:「这不一样,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 「以后可能还会有第二件,第三件,很多件,但是这第一件就是不一样的。」 每个第一次都是如此珍贵。 他当然要好好珍惜。 温颂川看衣服的尺码很准,也是因为他对宋庭的身材太过于了解,从成衣店买回来,在晚上又偷偷点起灯,缝缝补补改了好久。 连去问四师姐也都是偷偷趁大师兄,二师姐和三师兄不在的时候,按着四师姐给他绣的竹纹一点一点绣出来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非常值得。这一件衣服穿在宋庭身上简直是太适合不过了,肩胛骨那一片的布料都是正正好。 「阿哥又俊了不少。」面对温颂川的调笑,宋庭不自觉挺起胸膛,轻咳好几声。 「咳……还是你眼光好。」说完这句话,宋庭简直从耳根红到了脸,是让温颂川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红温。 这句话就像是多年相处的老夫老妻的一句随意称赞,但是对于宋庭这种情窦初开的小青年来说,是露骨得不能再露骨的表达。 温颂川还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阿哥穿成这样好俊朗,会不会又迷到很多小姑娘。 到时候一窝蜂上来,他的傻阿哥会不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第96章 无极宗宗主峰的山顶上,伫立着一座乌木沉香筑成的三层屋子,随着屋子铺开的还有一整块地皮的院落。 许多弟子鱼贯而入,精心照养着里面的名贵花束和鱼类。 还有一些弟子在旁边随侍着,就等着无极宗最高的那位话事人,无极宗的宗主吩咐。 「你近日,是不是过得挺开心的?」 一声鞭子划破空气的破空声在宋庭耳边炸响,紧接着就是落到自己身上那种撕裂般的痛感。 他抬起头看向主位那端坐在椅子上的人,那人面色沉了下来,仿佛是不满宋庭私自背离他的吩咐,眉眼压下来,看起来高不可攀的样子。 第179页 这是他的师尊,无极宗的宗主。也是一个暴虐无道,掌控欲非常强的人,但也是一个非常善于伪装的人。 外人看来,他是那位肆意洒脱,豪放不羁的无极宗宗主,可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负面情绪无处发泄,看着他稍微有一点错处便会狠狠责罚他的师尊。 「我上次给你的那本炼体功法可否练会了?」无极宗宗主看着下面浑身血淋淋的宋庭,把玩着手心的铃铛,那铃铛通体紫色,正是被誉为邪教至宝的摄魂铃。 宋庭背上的旧伤还没有好完全,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新伤,脸上和身上都是疼出来的汗液。 汗液混合着背上的伤口,让本就疼的不行的伤口更是加了一块砝码:「那功法实在是有些高深,我现在还未曾能把它完全参透……」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鞭子甩了过来。「啪!」,形成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横贯背部的伤口又迸裂开来,汩汩的血迹顺着背部的线条蜿蜒而下,流到地上,形成一个血液的小水洼。 无极宗宗主坐在高位,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语气更冷了几分:「我看你是这几日简直玩到忘了根本。呵,你明知今日来我这里测验,若是通不过肯定是要挨鞭子的。那回阳宗的小子就这样让你不顾一切?」 此时宋庭已经疼到嵴背都在颤抖,他跪趴在地上,没有抬起头。 然后他就听到了衣物摩擦的声音,再是踏在木板上闷重的脚步声。 无极宗宗主走到了他的身边,俯下身来,如鬼魅一般在他的耳边炸响:「你可别忘了,我当初是为什么选择你作为我的弟子,你,可是会为了活命不顾一切向上爬的人,不是吗?」 宋庭不吭声,无极宗宗主嗤笑一声,慢慢踱步回去,一个小瓶子从他的袖子里滚了出来,滚到宋庭的手边:「行了,回去好好抹点伤药,别为了个小弟子把自己整的半死不活,希望下一次测试的时候,我能看见你完完整整的把那套功法给我演练出来。行了,滚吧。」 宋庭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穿起自己的外衫,握住地上的小瓷瓶,慢慢从门口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之后,一众弟子依次从门口进去收拾了那摊从他身上流下来的血迹。 无极宗宗主一贯不喜欢自己的房间里有其他的异味。 宋庭从宗主峰抄近道,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小院落。他的师尊从来不允许他把自己的伤口暴露给其他人看到,所以他只能走一条,基本上不会有人走的小道,回到自己的院子。今日温颂川要去上早课,所以就没往宋庭这边跑。 宋庭走回了卧房,仿佛力竭一般躺倒在床铺上。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氤湿了床铺上的褥子。 褥子上还残留着温颂川的薰香,前一天中午,他还缩在自己的床铺上午睡了。宋庭把他盖过的被子好好保存了,所以到现在气味还只是变淡了一点,没有完全散开。 清冽的竹香在宋庭的鼻尖蔓延开来,让宋庭浑浊的大脑清明了几分。宋庭把头埋在褥子里,深深的吸了好几口。 「吱呀——」有人轻轻的推开了屋子的门,有序地走进来,打水,烧水,帮宋庭脱掉他的外衫,清理好他的伤口,再上一点伤药。 在伤药接触到伤口的一剎那,宋庭疼的浑身一抖,背部的肌肉近乎肌痉挛,脸色疼的惨白,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从他的额头上划过,滴落在枕头上。 宋庭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煳不清了,但是他知道是他们在帮自己上药:「怎么还回来了?」 帮宋庭处理伤口的,正是之前宋庭威胁过的那三个小弟子。 一个稍胖的弟子听到宋庭醒了,脖子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宋师兄……你的伤口实在太严重了,若是你就这样睡过去的话,伤口很有可能会发脓发烂,到时候还是得烧红了刀子,把上面的腐肉给剃下来。那时候会更疼的。」 宋庭紧紧咬着被角,闻言松了口,嘴角咧出了笑意:「我是说,不是让你们先走了吗?看见这么多血,不害怕吗?」 那三个瘦的差不多成竹竿儿的弟子都是无极宗的外门弟子,家里无权无势,甚至每个月还要靠他们拿回家的俸禄,家里才能勉强活口。 他们从宋庭还是外门弟子的时候,就跟宋庭认识了,跟他一路走过来,也是一路受他的威胁,做他圈套里的诱饵,帮他除掉了不少人。 对于宋庭来说,对他们就真的是全部的利用。 「……害怕。但是你帮过我们,我们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听到这话,他勉强睁开眼睛,说出来的话低不闻声:「我还帮过你们?」 思索了许久,宋庭终于在尘封的记忆中翻找了出来,自己到底帮过他们什么。 那个大高个,母亲得了风寒,没钱治病,躺在家里等死,他就顺手帮了一把,给了些银钱让他去买药。 那个瘦竹竿,也是因为家里太穷了,父母想把他妹妹卖去给村头的老大爷沖喜换些银钱回来,他左右也只不过是给了些钱,让这个弟子假装有更高的一户人家出价,把他妹妹给买了回来,现在安置在药宗的药堂里做事。 那个小胖子,家里是有些产业的,但因为之前为了把产业做起来,欠债太多,催债人又要得急,他给垫付了些钱,才让他的爹娘得以存活。 在他看来,能用银钱打发了的事情,几乎都不算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第180页 也能为这几个小子这样费心费力的来帮他。若是让他那个气性大的师尊知晓了,这三个小弟子可讨不了好。 「你们不用这样费时费力的照顾我,走吧,别让别人看见了。」 「师兄,您身上的伤口,是不是那位弄的?」在宋庭的目光看过来之后,那瘦高个紧紧闭上了嘴巴,嘴唇抿得发白。 「小心你的小命不保。」宋庭只是看了一眼,意有所指的提醒了一句。依照无极宗宗主的行为,可能真的会在这三位弟子知晓真相之后,把他们三个全部发卖了也说不定。 「我们不会乱说的,你现在还是养好伤比较要紧。」那小胖子嘟囔了一句,给宋庭的伤口上敷一层厚厚的药粉,再缠了两圈绷带。 接着他们自然地扯过染血的被子,把被套和褥子娴熟地拆下来,环视小院落外面一圈,确定没有人监控着之后,走到后院打水,把染着血迹的东西用皂角搓洗了一遍。 他们的灵力还不够使用清洁术,所以只能回归最原始的清洁方式。 血迹在水里晕开,如同灵活的游鱼,在水中蔓延开来。在皂角的搓拭之下,血迹慢慢变淡,直到不见。 屋子里,就剩下那个瘦高个陪着宋庭,防止人昏迷之后有个头疼脑热,还可以帮着降降温,换个伤药什么的。 就在宋庭感觉意识即将模煳之际,突然听到旁边有个声音传来:「宋师兄既然这么疼,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呢?宋师兄这种资质和修为,到哪个宗门不都是香饽饽?」 离开无极宗? 在陷入昏睡的前一刻,宋庭的意识不自觉开始游离。他是什么时候不决定离开无极宗的呢。 是他五年之前,第一次去面见无极宗宗主的时候。那时候仙雾缭绕的无极宗的宗主峰,是她非常渴望的一个地方。 走进院落,穿过重重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在好几道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月亮门中迷了路。 这时候他第一次受宗主的召见,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不想麻烦院内的其他弟子给自己指路,怕给宗主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只得自己摸索着前进。 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路走过去的道路,都没有弟子把守,现在想来,兴许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宗主大人根本忘了今天要见他这一个事情,也不会想到居然有弟子如此胆大包天在他的院落里穿梭。 于是在一个在一个房间里传出声音之后,他隐蔽了自己的气息,趴在窗户旁边,凝神听着里面到底是什么声音。 于是,他听到了无极宗宗主和另外一个人的交谈声音。 「……结界……裂开……」 「可是……修復好了!」 「缘弦仙人……结界……」 「杀掉阻碍者……缘弦仙人的小弟子……」 这时候回阳宗依旧把缘弦仙人失踪的消息瞒了下来,可是翻找的动作抵不过邻近的无极宗。几乎是所有弟子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宋庭也知晓一二。 最后,眼见缘弦仙人失踪引起的风浪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回阳宗迫于无奈出面回应,说是他去云游四海,造福百姓去了。 个中真义,自是看那些人信不信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缘弦仙人的失踪居然还和无极宗的宗主有关系,而且无极宗宗主还计划着让缘弦仙人的小弟子也跟着去死。 缘弦仙人的小弟子,不正是温颂川吗? 为了探寻无极宗宗主到底有什么计划,要怎么对付温颂川,宋庭自愿入局,在无极宗宗主身边潜伏了下来。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宋庭付出了太多的心血。才让温颂川可以来找他,也不会引起无极宗宗主的怀疑。 只不过现在比较艰难的一点是,每次温颂川来找他,无极宗宗主都会以测验的理由把他叫过去,狠狠鞭打一顿,每次的伤口都深可见骨,难以癒合。 即使这样,他也甘之如饴。 他就是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护住自己的阿弟。 第97章 无极宗宗主峰,云雾缭绕,小桥流水如复制粘贴一般,深藏在宗主峰山顶的院子里,若是有人不知晓全貌往里走,定会迷在这一圈路之中。 无极宗宗主坐在其中一个高楼上,撩起眼皮往着下面,风轻轻吹动着幔帐,险些触及到底下的池塘水面。 清澈见底的池塘里有许多被圈养着的游鱼,鳞片色彩瑰丽,还摆动着金色的尾巴,张着嘴,仿佛在祈求站在上位的人类施捨一点食物。 无极宗宗主端着一个白瓷小碗,碗里装着大半碗鱼食。他噙着笑看着下面的鱼:「看看下面的畜生,这时候倒是开始懂得摇尾乞怜了?之前没有被捉回来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抓不住。」 站在他身边的那位侍从,隐在层层叠叠的幔帐之下,仿佛身体都融进了阴影里,听到无极宗宗主说话了,才开口:「……宗主说的是。」 无极宗宗主斜睨了他一点,略似遗憾地摇摇头:「芜壹,你这人啊,真没意思。跟你比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位具有抗争性,血性不减的小徒弟。」 他用手指捻住一小撮鱼食,撒在了下面池塘的水面,闻到了鱼食的味道,那些鱼儿纷纷开始争着抢着涌上来吃。 「你看看,给一点甜头,它们就开始排挤同类,只为自己能够吃到我撒下来的一点食物。好无趣。」 一个白瓷小碗的鱼食倾倒而下,洋洋洒洒几乎铺满了池塘的一小块地方,那些鱼不再争抢着一小块地方,转而去吃其他地方的鱼食。 第181页 「你说,我那位小徒弟,到底是不是真心依附于我呢?」无极宗宗主语气开始凉薄起来,说出的话让芜壹都开始从脚底发寒,「还是,他和那个回阳宗小师弟其实早就已经暗通款曲?就等着什么时候可以扳倒我,我到底要不要杀掉他呢?」 「属下不知……」芜壹低下头,跪在地上。 「我就不喜欢你这种一板一眼的性格,真是不好玩。开个玩笑,还当真了?」无极宗宗主用脚尖踢了踢芜壹的手臂,示意让他起来。 他眯了眯眼,探头朝下面望去。因为鱼食撒得太多,一些鱼翻着肚皮,眼睛鼓得大大的,身上的鳞片仿佛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它们临死之前,嘴里都还含着没有吞咽下去的鱼食。晃晃悠悠从从嘴里飘出来,浮到水面上。 「就像是这些鱼一样,只要斩断它的所有退路,我想让他死,他就没有生路。」 芜壹不知道宗主嘴里的这个「他」到底是不是意有所指,只能闷着头,假装听不懂:「宗主自是能够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这件事情我自会安排,你退下吧,记得把这些死鱼全面捞出来扔掉,别污了我的池塘。」宗主撑着自己的头,有些兴趣乏乏地打了个哈欠。 「是。」眨眼之间,芜壹就消失在了宗主峰。 一月一度的测验之日又如期来临,宋庭攥着自己的剑上了宗主峰,在宗主院落的门外侯着。 前日他刚刚过了生辰,这把剑是温颂川送给他的生辰礼,说是给他的惊喜。 是一把很漂亮的剑,通体流畅,剑身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剑柄握在手上,灵力灌注在剑里,带着生机勃发的蓝绿色。 即使温颂川送给他的是一把破铜烂铁,宋庭都觉得开心,更何况是这么好的一把剑! 他都日日带在身上,从不离身。 「宋师兄,您可以进去了。」宗主峰里随侍的弟子出来,领着宋庭进去。 七拐八绕之后,终于到了大堂,无极宗宗主高座堂上,棱着眼,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心烦,眉头紧紧皱着。 看到宋庭进来之后,才展露出笑颜来,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来了?坐吧。」 宋庭脚步一滞,随后走到无极宗宗主指着的那个位置,坐下,:「师尊今日不考校我的功法了?」 无极宗宗主摇摇头,笑道:「今日小测日,给你放一天假。我用药水给你做一个身体测验,提高一下你的耐受度。」 用药水做耐受度? 一个青色的小瓷瓶被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似乎散发着一股魔力。 宋庭伸出来手,但在即将触及的时候又缩了回来:「师尊,我觉得……」 「嗯,你的武器还不错,似乎是用很好的材料做的。都怪为师粗心,居然这么久了都没想着给你找一把趁手的武器,你的本命剑更是没有着落。为师真的太不称职了。」 无极宗宗主故作失落,并做出承诺要好好弥补宋庭,可是话里话外都在指着这柄剑。 宋庭心脏开始砰砰跳了起来,手心都开始渗出了汗液。 他是不是知道了?! 可是细细观察着,又觉得无极宗宗主仿佛就是随口一说,连神情都是极其自然的。 难道自己之前独自一人去闯了那秘境,差点在里面丢了半条命,帮他夺回来了几乎所有宗门都想要的至宝,还没有取得他的信任吗? 但他是这样一个极其自负又暴虐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已经背叛了,绝对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好声好气对他说话。 他是容不得背叛的一个人,肯定会在知晓的第一时间,就直接寻到自己,然后捏碎自己的心脏。 所以他现在还在怀疑阶段吗?还是真的就单纯想问问自己的剑,然后再让自己把这瓶药水喝下。 看来这次他不喝,这柄剑就算是没有过明路了。 宋庭拿住了光滑的小瓷瓶,这个小瓷瓶外体微凉,凉意顺着他的手掌心传到了整个身体。 上面阻隔药水流下来的小木塞被拔出,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宋庭把这小瓷瓶凑到鼻尖下闻了闻。 是一股很好闻的草木清香味,里面有一些药材都是他熟悉的味道,看来里面是加了一些灵植的。 宋庭垂眸看着这个空洞洞的小口,思绪转过了几回,时间却只在一剎那。 他捏住小瓷瓶一饮而尽。 微苦却回甘的药水顺着他的喉咙进入了他的身体,浅褐色的药液还从他的唇缝中熘了几滴出来,滴在衣摆上。 无极宗宗主满眼笑意的看着他把自己的药水吞咽了下去,抚掌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儿。既然这药水也喝了,这里也没什么事情让你留下来了,回去吧。若是身体有什么异常的现象都是正常的,不必太过担心。」 宋庭朝无极宗宗主一拜:「是,师尊。」 转眼之间,无极宗宗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留下宋庭一人。 宋庭这次没有从那条小道回到自己的院落,而是从正经山道之中走了下来。 一路上碰着了不少弟子,都在向他行礼。宋庭绷着脸,微微颔首。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他是从宗主峰下来的,若是他真的暴毙在院落内,那么无极宗的戒律堂肯定会进入他的宗主峰搜查。 宋庭知道,这位在外人看来豪放不羁的宗主,实则心思恶毒,不知道在自己的院落里藏了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第182页 足以让他死上千百次的东西。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宋庭撕下了自己的衣角,他看着自己衣摆上面的药渍,叠好,准备下山的时候带去药宗检验一下到底有事没有。 温颂川因为近日被何境强迫跟着学习,都没空再来宋庭这边点卯似的日日来。 今天一天都没发生什么事情,宋庭忙着处理一些宗门内的大小事务,也就暂时忘却了自己体内的药液。 等到夜晚,宋庭躺到床上,脸埋在枕头里,贪婪地吸吮着床间属于温颂川的那一点残留的气息。 宋庭这几日想温颂川简直是心痒难耐,他恨不得抛下所有关于无极宗的一切,去回阳宗找到温颂川,然后带着他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安安稳稳度过属于平凡人的一生。 可是无极宗宗主始终像是他悬在头上的一把铡刀,他不能把这一束还没有燃起来的火烧到温颂川的身上。 再等等吧。 他这样告诉自己。 等到他找出来无极宗宗主对于缘弦仙人和温颂川的阴谋到底是什么,等到他能够把这些隐患全部都解决掉,等到他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他就带着温颂川走。 孤寂的夜空,空空荡荡的,今日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全部都被浓厚的乌云给遮得个严严实实的,透不出一点光亮。 宋庭蜷缩在床铺之间,额间是豆大的汗珠,顺着侧身的角度滑落到枕头上。 他紧紧咬着被角,努力不让自己呜咽出声,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手指把被子紧紧抓成一团,手背上的青筋几乎凸得快要挣破皮肤。 他的身体现在正在经歷一场剧痛,仿佛整个人都要从中间被撕裂一般。 早晨被他吞下的褐色药液,现在已经包裹住了他的灵田,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经脉和灵力。 突然,他的手指变异一般的止不住痉挛,指甲的颜色由浅慢慢变深。一整个手臂的皮肤开始硬化。 好痛,好痒。 左手的指甲剐蹭着右手的手臂,刮到皮肉表面已经开始血肉模煳,宋庭也浑然不觉。 短短几个瞬间,指甲已经变成了全黑,皮肤上也开始长出来细小的鳞片。他这一只手完全不像是人类的手臂了。 蓦然,宋庭睁开了汗涔涔的眼睛,在模煳不清的视线中看向自己的右手,脸色变得惨白,嘴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哆哆嗦嗦地道:「我的,手,开始,异化了……?」 第98章 「诶,今日早课,宋师兄怎么没来?」 「对诶,哪里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平时他不是最为勤勉的吗?今日怎么这么反常?」 熙熙攘攘的弟子聚集在无极宗的祭祀台,上面站着无极宗的长老和宗主。 因为平时最为瞩目的弟子没有站在前面,导致前面领队的地方缺了一个空位,看起来极其显眼。 此时还是戒律堂长老的程青阳略微上前一步望了望:「之前站领头那小子呢?叫啥来着?喔,宋庭。」 「他身体不适,我特地让他在房间里休息。」无极宗宗主笑了下,但是笑意不达眼底,看起来就像是敷衍至极。 既然人家师尊都说了,他也没有立场再说什么,上前一步,宣布早课开始。 人群之中,三个外门弟子互相对视一眼,等早课结束之后,偷偷趁管事弟子不在,熘了出来循着一条无人走过的草丛来到了宋庭的院子外。 他们站在院子外面,里面一片死寂,院子外面的杂草都长得如人一般高,院门紧紧关着,上面都落了一层灰,好像这座院子从来没有人住过。 几人心道不好,连忙打开院门,直奔宋庭的屋子查看情况,结果到了卧室门外,却发现房门紧闭,怎么都打不开。 「宋师兄?您在里面吗?」 「宋师兄!宋师兄您怎么样?!」 「宋师兄!您是不是受伤了?!」 等待了良久,里面才传出来了一道像是被砂纸磨过的声音一般低哑的嗓音:「无事。你们不用来了,回去吧。」 这怎么都不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啊! 「宋师兄……」那个瘦子还欲说什么,里面立刻传出来嘶吼一般的声音。 「这不关你们的事!走!」 接着是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噼里啪啦碎成一地。 这几人都被吓得一抖。在他们的印象中,虽然宋庭有时候很冷漠,不太好说话,但是对他们其实真的没话说。 最开始威逼利诱,让他们帮他做事,也是那种完全可以用巧合代替,丝毫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的事情,更何况他还帮他们了这么多。 他们是真的把宋师兄当成了亲兄长一般。 宋师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个事情可能会连累到他们身上。所以宋师兄会让他们走。 但是他们肯定不能就这样走掉。那跟忘恩负义的小人有什么区别?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迴荡着,一个想法在他们的脑中逐渐成型。 「我们去回阳宗!」 回阳宗的清远峰,温颂川正趴在书房的桌子上发牢骚,旁边站的是大师兄何境,在监督他背课。 「大师兄~我能不能出去玩啊?」再不出去,阿哥身边肯定又围着一群莺莺燕燕了。上次那个还没斩干净呢。 何境睨了他一眼:「你心里那点小算盘,我跟明镜似的。背完这本书,你就可以出去玩。」小师弟想去找无极宗的哥哥,这是无可厚非的,但也不能日日都往无极宗跑,荒废了课业。 第183页 近日长老们因为小师弟跑去无极宗,宗门的执事堂已经开始对小师弟有意见了。 自己的小师弟,当然要护着才好。近日就先拘着他,等过了这一段时间的风头,兴许就好些了。 温颂川比划了一下面前书本的厚度,精緻的小脸都皱了起来,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可是大师兄,这么~多书,我背上三个月也背不完啊。」 「小师弟记忆力超群,我相信,小师弟这几日一定能够背完的。」叶连溪从窗户旁伸出一个脑袋,脸上还是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我们四个师兄妹给小师弟你准备了一个好大的惊喜,算是补上你的及冠礼。」 最近他也在宗门里听到了一点风声,为了让小师弟不听到这些对他的污言秽语,清远峰都不敢让他出。 居然有礼物!? 温颂川焉了吧唧的脑袋顿时直挺挺立了起来:「有礼物啊?不早说,我马上开始背!」 可是没背一会儿,又开始趴在桌上:「可是这些经文真的非常晦涩难懂,看一会儿就想睡觉了。」 「那就去床上躺着睡吧,反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们用功也不在这一天,对吧?等到之后想看的时候拿出来看几眼,诶~这不就记住了!」叶连溪变戏法式的从身后掏出一个草编蛐蛐。 「三师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温颂川还是捡起这个做工精细的草编蛐蛐,塞进自己的抽屉里。 这个抽屉里都是楼秋和叶连溪送给他的小玩意,他一直好好珍藏着,到现在那些东西一个都没有损坏过。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走了大运,才会碰到对他这般好的师兄师姐们。 清远峰的日子就这样每天平平淡淡之中还有着许多小趣味。 而浪川峰的执事堂,才是吵得不可开交。 「我坚决不同意温颂川继任宗主。」一个长老甩了甩袖子,脸上尽是情绪过于激动的涨红之色。 「大长老已经给他戴过冠了,年轻一辈的弟子当中有谁有这种殊荣?这基本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另外一个长老也不甘示弱,吼出来的声音一阵大过一阵。 「戴过冠又怎样?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作为宗主的资格!」 「那你说说年轻一辈当中,有谁能够担此大任?温颂川自小就是受到宗主教育长大的,我们也是把他往这个方向培养的。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 「是把他往这方面培养的,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了二心。若是真让他做了宗主,那我们回阳宗偌大的基业都会被无极宗掏空了!」 「那无极宗弟子是他的哥哥,于情于理还不允许人家多亲近一下了吗?」 「谁家弟子天天往其他宗门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无极宗的人呢!」 一声巨响,迫使吵闹的大堂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大长老端坐在堂上,一个手掌深陷在木桌里,下面纠缠不休的各位长老总算是暂时歇了一口气。 「行了,你们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温颂川继续培养,力度也不必这么大了,把檀黎也列入培养计划,她自小聪颖,应该不难学会。」 「那岳乘风呢,我觉得他也比较合适……」 「暂时不考虑。」 偷偷附耳在窗户上的岳乘风听到是这样的结果,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一种被大家放弃了的难受。 可能是长老们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吧。但这可能对他也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之前烦恼的事情终于有了定论,岳乘风舒展了眉眼,绕到山下准备去给温颂川买一串他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 听说最近几日他都被关在清远峰出不来,自然是要带上好吃的去看看他。 走到山门口,就看见三个穿着无极宗弟子服的人,正焦急的对守门弟子说着什么。 可看守门弟子的表情,似乎是非常不耐烦。 可能是刚刚那些长老才因为无极宗大吵了一架的缘故,岳乘风鬼使神差的走过去,问了一嘴:「这是怎么了?」 那三个弟子见到岳乘风的弟子服跟守门弟子的完全不一样,认定他肯定是一个能主事的,忙不迭地道:「我们要找温颂川师兄。」 「你们找他干嘛?」 「我们宗门的宋庭师兄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但是不肯开门出来医治,所以我们想请温颂川师兄去看看。」 听到这话,岳乘风就觉得好笑了起来:「温颂川也不是药宗的弟子,宋庭受了伤,应该去医馆啊。」 那三个弟子看起来万分着急,但是他们又不能把宋庭经常在无极宗宗主那里受伤的事情说出来,简直是语无伦次:」宋庭师兄不肯出来见人!他最看重自己这位弟弟了,温颂川师兄去了宋庭师兄肯定会出来接受治疗的!」 「宋庭师兄已经一周都没有出过门了,房间都是奇怪的味道!」 听起来事态是比较严重。岳乘风敛起了嬉笑的面容:「你们先回去吧,我马上上去转告温颂川。」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三位弟子摇了摇头,都没打算走。说是要在这里等温颂川出来,跟他一起走。 看这三位弟子身份也不高,在宗门当中,这种弟子最容易两面三刀,被别人诱拐着背叛。这几个弟子倒是对宋庭十分忠心。 岳乘风对这位神秘的宋庭愈发好奇了起来,也是一刻不敢耽搁,转身就向清远峰跑去。 第184页 此时的清远峰,除了檀黎还在,其他三人都去各忙各的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不可能无时无刻就盯着温颂川。 温颂川本性不算顽固调皮,也不会一声不吭就玩失踪。所以大家还是对温颂川没有进行实质性的监管。 岳乘风很容易进入了清远峰,找到正在试衣服的温颂川:「温师弟,许久不见,怎么还试上新衣服了?」 但是这衣服,一打眼,可真不一般。通身是很有韵味的靛青色,而立领和袖口是雪青,层次分明。 衣服的面上是暗花样式,绣的是白鹤羽和万年青。立领和袖口的缕金是冰心梅的模样。里衣因为要比较软和贴身,是花软锻掺杂着软罗烟织就而成的,外衫就是茶白色的天罗纱。 加上温颂川的眉心痣,看起来更是增添了几分仙气。 活脱脱就是一个下凡的小神仙。 在温颂川望过来的一霎,岳乘风感觉自己的唿吸都一滞。在温颂川没有发觉的时候,岳乘风调整着自己的唿吸。 温颂川在铜镜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简直是喜爱得不行:「这是四位师兄师姐给我送的及冠礼,是不是很好看!」 「样式都不是时兴的,反而更衬你。很适合你!」 寒暄了两句,岳乘风就开始切入正题:「山门下有三个无极宗都弟子过来找你……」 一听无极宗,温颂川便书也不背了,竖起耳朵认真听。结果后面岳乘风说的话,直接让他面色惨白。 看着温颂川毫无血色的脸,岳乘风都被吓了一大跳:「你没事吧?」 温颂川没有听到他的话,直接夺门而出,这动静把隔壁的檀黎都震得出了门:「怎么了吗?」 岳乘风换上了温颂川的苦脸,指着温颂川过去的方向:「温师弟……好像走了。」 天吶,温颂川走了,他怎么跟温颂川的师门交代?! 第99章 唿……唿……唿…… 肺部像是一团火焰在燃烧,喉管都快干到裂开,风声在耳边唿啸,脚步声迴荡在空空荡荡的林子里。 温颂川的身影如一道闪电穿梭在密林之中,只留下青色的衣角余影。这是回阳宗到无极宗最近的那一条山路。后面三个小弟子跟在温颂川身后,在温颂川跑出回阳宗山门的时候,几乎是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到现在,连温颂川的身影都再也看不见了。 他真的是在使足了劲在跑。 一时间,这三位外门弟子都有点感慨万千。宋师兄对自己有恩,他们才愿意在不触及自己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去帮助宋庭。 没想到温颂川师兄居然会为了宋庭师兄,不顾自己师门的禁足令。这在他的师门当中,若是有这种行为的,多半都会被玄铁棍杖责五十,然后逐出师门。 两人的感情看起来比传闻之中的好太多了。传闻之中,是温颂川设计让缘弦仙人收自己为徒,宋庭被逼无奈只有去无极宗另谋生路。等宋庭在无极宗崭露头角之后,温颂川又去求着宋庭的原谅,想让两人重归于好这种矛盾的纠葛关系。 他们知道,其实这种看起来就是谣言的传言并不属实。毕竟他们被宋庭「奴役」了好几年去他的院子打扫卫生,就是为了不让宋师兄的弟弟,温师兄亲自动手打扫的。 这边的速度慢了下来,那边,温颂川已经到了无极宗的山门口。 无极宗的守门弟子正在镇守着山门,远远就看到山路上一道绿色的残影直奔无极宗而来。 「那是什么东西?」 「那好像是个人?!」 「不会吧?难道是敌袭……?」 守山门的两个弟子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无极宗作为一个庞大的宗门,自然是有很多散修会来无极宗挑战强者。然而这种情况之下,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只能是守山门的弟子。 「不对,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挺面熟的?就是跑得太快了,脸有点模煳。」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那位弟子停下了脚步,朝下面眯了眯眼,企图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 「好像是有点眼熟。」这个弟子听到这话,顿时也眯着眼睛,企图看清楚这位跑过来的散修到底是谁。 「这不是……」 「温颂川吗?」在看清楚他的脸的一剎那,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 温颂川没有顾着守山门两个弟子的惊讶之色,直直往跑去。 阿哥受了伤,他现在身边肯定没有人可以照顾。 他一定是特别需要我。 这个念头在温颂川的脑海里迴荡着,几乎是要刻进脑子里。 他的速度非常的快,进了山门没多久,就到了宋庭那个看起来几乎是废弃屋子的小院落。 竹门被狠狠撞开,在空中颤了几颤,院子里的杂草似乎也被这情景给吓得不行,低垂着自己的脑袋,看起来蔫了吧唧的。 楼道上的灰尘被掀起来的风吹到了空中,如柳絮一般再飘洒下来。可还没落到人的身上,温颂川已经闪身到了宋庭的房门口。 温颂川舔了舔干涸的嘴角,抬起清瘦的手骨节,敲响了房门:「阿哥,我来了。」 房间里的宋庭蜷缩在墙角,身上因为变异的失温而盖上了厚厚的被子,他的脸就掩埋在被子里,眼里满是疲倦,眼底都有着乌黑的痕迹,眼珠不復从前的清明澄澈,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他为了保持清醒,已经好几日未曾合眼了,最多就是阖上眼,过了几息,又要开始睁开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 第185页 竹门被勐烈撞击开的声音他当然听到了,他以为又是那三个多管闲事的外门小弟子想来看他的伤势,所以就没去管他。 结果,他的耳朵里,仿佛听到了温颂川的声音。 他在叫自己阿哥。 在温颂川声音传入耳朵的一剎那,宋庭缩在床里侧,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又出现幻觉了吗? 「阿哥!你在里面还好吗?!开门,是我。」 「我想看看你的伤。」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砰砰砰的敲门声不绝于耳,温颂川焦急的声音迴荡在房间里。宋庭的身子顿时僵在了原地,瞳孔骤缩,异化过后,已经长成了鳞片的手扯过了身上的被子,想把自己的身体盖住。却因为异化过后力气过大,把被子的边缘都撕成了碎片。 真的是他来了! 宋庭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惊惧和害怕。 他的目光渐渐往下移动,目光所及之处,这手臂,肩膀还有腿部都已经异化成了异兽的模样。 黑黢黢的细小鳞片已经代替了原本的皮肤纹路,锋利的利爪代替了圆润的指甲,他现在甚至都不敢照铜镜,害怕镜子里面是一只野兽,而不是原本的自己。 若是温颂川看到了,会如何看他?温颂川肯定会因为惧怕他而逃的远远的,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这种可能让宋庭不寒而慄,更不想开门见到温颂川。 「你走吧。」宋庭出声道。 因为异变的开始,自己的声带仿佛都已经快要被异化掉了,所以说出来的声音不似从前那般清亮,反而跟砍锯木头那般尖锐的声音可以相提并论。 这声音一出,宋庭就知道,异化的程度越发加重了。 再过不久,他可能就会完全丢弃掉人类的特徵,进而异化成为一只纯纯正正的异兽。 到时候谁也认不出他来。他昔日的同伴只会把它当成一次猎杀的目标,他心里爱慕已久的爱人,也会因为他丑陋的面容而仓皇逃跑。 他不知道会死于谁的剑下,但是肯定不会很舒服的死去。 趁现在声带还暂时保留了说话的功能,宋庭的语速非常快:「你走吧,以后不要再管我了,现在这种情况非常复杂,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了的。你离开我这里,以后再也不要打探我的消息。」 温颂川站在门口,却像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遍体生寒。他不知道自己被师兄师姐关了月余,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就在他想要强行破门之时,里面的宋庭察觉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更是尖锐到让人天灵盖的开始发颤:「不要打开!」 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样子! 温颂川想动作的时候蓦然停在了原地。他的手指骨节轻轻搭上了门框,在漆黑的木门下,他白皙的手骨节显得十分的纤细脆弱,顺着门框从上滑到下。自己也坐在了宋庭的门边。 一滴泪氤湿了地板,留下一个小小的湿痕。泪滴从温颂川的眼眶滑落。 温颂川不知道宋庭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变故才到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知道,宋庭从来都不会对他这般大唿小叫,现在肯定是很难受,很无助的。 他永远都不会放弃宋庭。因为这是他爱的人,他的阿哥。 就像小时候,再艰难的时候,宋庭你永远都没有放弃过他。 记忆似乎重新回到了那个雪天,宋庭小小的身板驮起了他,明明自己也伤的很重,但是依然一瘸一拐的把他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温颂川用衣袖擦干眼泪,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声音柔和。 「阿哥,我就坐在门边,你还不知道自从小时候被缘弦仙人捡回去,我怎么在回阳宗生活的吧?我给你讲一讲,你在我生命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如果你想说话了,你就应和几声。」 清润的声音如山间潺潺的溪水,似乎能抚平世间一切的焦躁不安。 宋庭也在这柔软的声音中,渐渐放松了身体。 阳光斜斜的从走廊上的窗户照了进来,在温颂川身边渡上一层光晕,他现在就真的宛如天上的神仙,青丝披散在颈边,眉心的硃砂痣愈发鲜艷。 这是属于宋庭的。 无极宗宗主峰,现任宗主居住的那个院落中,无极宗宗主正在自己的书房里,右手持一根婴儿手臂大小的毛笔,走笔游龙的在自己面前的宣纸上面,写下了好几个字。 「你说,温颂川来了无极宗,找我那个好弟子?」 芜壹蹲在他的面前:「是的,守着山门的弟子亲眼见他跑了进来。」 一滴浓厚的墨水从毛笔上滴了下来,染湿了宣纸,墨滴周围迅速以脉络般铺开,把好好的一幅字糟蹋的不成样子。 「行啊,还没几天,他就这么快知晓了这个消息。我的那个好弟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无极宗里也出了不少叛徒啊。」 那毛笔被狠狠按在宣纸上,笔身都近乎折断。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那位好弟子,尽情享受他的蜕变吧。」 一团黑色的雾气迅速聚拢在他的手中。那团黑色的雾气仿佛拥有着人的灵智,亲昵地在他的指尖环绕着。 无极宗宗主五指一缩,那团黑色的雾气就被他捏在了掌心里,爆发出尖锐的鸣叫。 弟子峰,半山腰,屋子里的宋庭因为温颂川讲述的故事,浑身开始变得放松。从温颂川的故事当中,他真真实实可以感受得到,自己在温颂川心目当中的分量。 第186页 他试探性的往外面挪动了一小块地方,再挪动了一小块地方,再挪动了一小块地方。 很快他就裹着被子挪到了床沿。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异变的地方都开始产生灼热的滚烫感,喉间一股铁腥味儿涌了上来。 从嘴里喷射的血迹星星点点的洒在了被褥上。 宋庭闷哼一声,按住自己快要被烫化的五脏六腑,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喊叫出声。 门外的温颂川丝毫不知情,依旧在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屋子里的宋庭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却是快要被烫化了一样。鳞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蔓延到之前还没有被异化的地方。 强大的异兽气息从屋内传了出来。 等到这个时候,温颂川才发现,宋庭屋内的响动。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异兽的气息越来越浓郁。 狩猎过的修士都非常熟悉这个味道。他们就是靠这个来捕猎异兽。 温颂川迅速站起身来,眼神锐利的望着面前这扇木门,然后退后几步,勐然把腿噼向这扇门。 门板应声从中间裂开,温颂川跑进了屋内,看到了如今这幅景象。 被褥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内脏的碎片。宋庭气息微弱的躺在被褥之中,除了头,其他的地方都已经被异化成为了异兽。 他有着粗壮的脚,尖锐的利爪,浑身上下布满了黑漆漆密密麻麻的鳞片。 他快要变成异兽了。 宋庭似乎现在还清醒着,因为巨大的声响,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温颂川站立在门前。 他浑身都没有了力气,但似乎还在惊恐着,想缩到被褥里面把自己藏起来。 异兽的气息随着温颂川离宋庭越来越近而显得愈发浓郁起来。 再让这个味道蔓延下去,那些弟子就要来这里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宋庭就真的要跟着这副模样被曝光在大众的目光之下。 温颂川想都没有想,走到宋庭的床边,把现在十分虚弱,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的宋庭包在怀里。 这鳞片摸着疙疙瘩瘩的,触感属实不怎么好。 但是温颂川并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神色。他从始至终,都只爱自己的阿哥,宋庭。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即使真的变成了一只异兽。温颂川依然会奋不顾身地为他开闢出一条道路来。 温颂川垂下眸子,嘴贴近了宋庭的耳旁:「我的傻阿哥,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要躲着我吗?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最爱的人。」 宋庭听到这个话,阖着的眼睛想睁开,看看温颂川,但是在身体的作用之下,他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只要眼角划过的那一滴清泪,昭示着他现在的情绪。 淡红色的光芒萦绕在他的周围,逐渐理解成一根一根的红色丝线,环绕在两人的身边。 这些红色的丝线如同真正的蚕丝一般,一圈又一圈的围着他们绕,逐渐逐渐增多了起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最后,淡红色的灵力凝聚出来的丝线,变成了一只密不透风的蛹,把宋庭所散发着的气息完全包裹在里面,透不出去一点。 温颂川抱着半异化的宋庭,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进入昏睡之前,他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宋庭应该是不会被人发现了。 第100章 红色的茧里充满了温颂川的灵力。这股灵力轻轻柔柔的,缓慢渗透进宋庭的身体里。 宋庭的灵丹已经被魔种侵蚀了一大半,现在已经残缺不堪。温颂川淡红色的灵力钻进宋庭的灵丹中心,往外扩散,把原本已经变成墨色的那一半渐渐修復成了原来的颜色。 灵丹被修復的过程中,宋庭身体上的异化程度也开始退散。 这个红色的茧包裹着两人一整天,温颂川的灵力就一直不停驱动了一整天。 等到第二天,晨光微熹,天空中的漆黑天幕逐渐被光明取代,鱼肚白染上了金色的光线。 红色的茧慢慢溃散,显露出了两人的模样。 温颂川的背靠在了床头的挡板上,脸上满是疲惫。但是他的手还是依然紧紧抱着宋庭的上半身。 十二个时辰灵力的大幅度消耗,已经让他的身体开始吃不消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宋庭身上的异化程度已经被完全压制住了,关于异兽的那些特徵全部恢復成了人类的样子,只不过因为之前消耗太大,现在他还正在陷入沉睡。 温颂川低下头,看着宋庭虽然苍白,但已经逐渐开始有了气色的脸,嘴角不自觉浮出一抹笑容。 他偏过头,靠在床榻的挡板上,开始了自我恢復。 无极宗宗主峰。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缘弦仙人不仅自己坏了我的好事,还留了一套准备暗算我的阴招!」 听到了芜壹的汇报,无极宗宗主在屋内左右踱步,想了想还是觉得气不过,咬着牙一掌拍向了面前的木桌。 一张足有几百斤重的木桌就从中间开始断裂,应声而碎。 芜壹跪在地上,木桌崩裂的木屑都已经砸到了他的头上,他也还是不敢说话。 「他可能也没想到,自己留的后手,就这样被我给炸了出来。宋庭没死,被温颂川救了。结果因祸得福,还炸出来了温颂川居然有缘弦仙人的真传!他居然跟缘弦一样,修的是道心?!」 第187页 无极宗宗主坐在椅子上,身上的衣服都因为刚才情绪过于激动,而变得皱皱巴巴的。但是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形象,毕竟他现在离自己所追求的大业就差那么几步。 「这个结界,我想了许多办法,都没有能力把它打破。若是借温颂川之手,定能破除缘弦的术法!」 想到这里,他眼里逐渐出现了狠厉之色:「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跟他们两个小孩儿继续耗了!我的生命就快要走到了尽头。可是!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权力,钱财,功法,这些我都能算得上是玄天境的佼佼者。我都还没来得及享受,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 胸中的气血已经开始翻涌了,无极宗宗主往下看去,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不復原来的光滑和结实,捏起来也不会鼓出,跟原来那般健硕的肌肉。 取而代之的是老树皮一般耷拉在骨头上,下垂松弛的皮肤。 无极宗宗主声音寒了下来:「怎么回事!我明明昨日才吸食了能量,今日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芜壹稍微抬起了头,就看见了无极宗宗主的异样。他抿了抿唇,斟酌许久才说出了口:「可能是昨日大人找的那头异兽,本身品阶就不是特别的高,所以能量稀缺一点也是正常。」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无极宗宗主这幅模样已经表现出他自己的身体从内而外开始溃烂,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这能量吸食之法本就逆天行道,是一种邪术,为天地所不容。 他这样逆天而行,迟早是会遭到报应的。 但是这种话芜壹可不敢说出口。无极宗宗主最讨厌有人忤逆他,若是说了什么不称他心意的话,那他就会用极其残忍的酷刑,来让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就是如此都残暴不仁。 无极宗宗主侧着身体,坐在阴影里,谁都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做了一会,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座雕塑。 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来,似乎也觉得是芜壹说都这个理由:「跟我一起去储藏室,我要挑一个好一点的异兽。」 芜壹站起身来,跟随在他的身后,在自己庞大的院落里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院子最深处,一个不太起眼的小院落。 这个院落的地上画着花纹繁复的符阵,还不止画了一个。好几个符阵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看起来就分外骇人。 无极宗宗主推门而进,面前是一片漆黑。 芜壹上前几步,用灵力替他点上了墙壁上的火把。墙壁上一连串的火把猝然窜了起来,当整个屋子照的亮堂堂的。 而面前的场景,芜壹不管看了多少次,都会被惊骇住。 只见一个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铸有许多坚固的牢笼,牢笼之中,许多异兽趴在地上,正喘着粗气。它们被拔掉了獠牙和利爪,餵养在这里。 无极宗宗主闲庭信步的经过好几个铁笼子。里面的异兽见到了他,纷纷开始往后面缩。 它们都是有很高品阶的异兽,自然是有着灵智的。而同伴的惨状它们也见识过,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拔掉它们所有武器的人,自然是害怕的。 在最深处的铁笼子里,住着一只刚被抓进来不久的异兽。它还未被驯化,有着作为异兽的天然野性。 见到无极宗宗主的到来,自然是十分愤怒,一头撞上了铁笼子,手上的爪子伸的很开,似乎是想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 可是这个铁笼子可不是一般的坚固,无论他怎么种这个铁笼子只是微微弯了一下,并没有被撞破。 无极宗宗主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只异兽:「我觉得你非常不错。昨天那只虽然品阶比你高,但是已经被养的太过于驯化了。我相信你一定有蓬勃的生命力来支撑我走下去。」 话音刚落,无极宗宗主手上缭绕着的黑色雾气瞬间包裹住那只异兽。它勐烈挣扎着,可这一股黑色的雾气越收越紧,他身上的能量往外逸散,被黑色的雾气吸收,等到黑色雾气从他身上撤离的时候,这只异兽已经变得干瘪,睁着眼睛直挺挺躺在地上。 「走吧,我们去会会那个回阳宗缘弦仙人的小弟子。」无极宗宗主看着自己重新变得光滑的皮肤,心情格外的好,连走路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丝毫没有看后面那只异兽的尸体,顺着原路走了回去。 芜壹盯着那个尸体良久,嘆了口气,还是转过身,跟着无极宗宗主走出了这个小屋子。 弟子峰半山腰宋庭的院落外面有一排落了灰的竹栅栏。 竹栅栏的前面,歪七倒八睡了三个无极宗的外门弟子。正是上次去回阳宗通风报信的那三个弟子。 他们不上早课的时候,就在这里守着,等待着温颂川和宋庭。 那个瘦高个因为睡觉的姿势偏移,勐的往下一扎,头磕到了地上,然后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吃饭了?」 那个胖子也因为这个动静醒了过来:「吃个屁,你一天就知道吃。温师兄和宋师兄在里面一天了都没什么动静,你还不如睁大你的狗眼睛好好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在靠近。」 那个不胖不瘦的弟子伸长了脖子往周围望了一圈:「暂时没有看到人靠近。」 昨日,他们跟着温颂川跑进了宋庭的小院,就看到了令人惊骇的那个红色的茧子。当时可把他们吓得不轻,差点以为是不是在练什么邪术。 第188页 只不过后来那个茧传出来的灵力波动,让他们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也跟着唿应,前所未有的舒服。 这个茧肯定是对宋庭师兄好的。 他们就自发守在门口,不让别人靠近这里。 屋内,温颂川唿吸绵长,正靠在床板上熟睡,阳光照耀进来,透过眼睫,在他的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眼底是一片清明:「谁在那里?」 空中有一个黑点出现,然后这个黑点不断扩大,最后直接扩成人那般高,从中间裂开。 「不愧是回阳宗的少年天才,我只是稍微靠近几步就被你发现了?」爽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无极宗宗主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他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仿佛只是一位和蔼的邻家叔叔,正在邀请自己的小侄子去自己家里吃饭。 温颂川眯了眯眼,这就是无极宗之前那位会空间裂缝的长老,后来当上无极宗的宗主,阿哥的师尊? 但是明明在自己宗门,宋庭也是他的弟子,他为什么要使用空间裂缝?这种法术他之前听自己的师尊说过,是极其伤害自身寿数的。 所以他来到这里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而且阿哥身上的魔种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宋庭为人正直而且极为谨慎,一般是不会轻易吃下别人给的东西。而且他的修为在无极宗里也算是上乘,就是被别人强行灌下了魔种,作为师尊的无极宗宗主不可能感受不到。 结合之前他来找宋庭,宋庭不自在的姿势和明显不够红润的脸色。 他可以做一个大胆的推测,那就是,宋庭和这位无极宗宗主,真的不如表面那般和谐。 「原来是无极宗的宗主大人,我因为一点特殊情况来贵宗叨扰,在这里给宗主道个歉了。」温颂川脸上也挂着笑容,老婆只是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孩子。 「哪里的话?既然你是我徒儿的弟弟,那自然也进得无极宗的。今天到这里来只是为了邀请小友,能否去我的院子里一叙呢?」 第101章 「若是我说,我不去呢?」臂膀逐渐绷起,怀里还躺着闭着眼睛的宋庭。温颂川眼神锐利,看无极宗宗主的目光中仿佛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无极宗宗主也不恼,呵呵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指了指他怀里的人:「若是你不去,那我也只能先礼后兵了。你说是吗?」 黑色的雾气缭绕在他的指尖,逐渐凝结成一个实体。是一把十分锋利的利刃,刀尖还闪着寒光。 那利刃飘到了空中,直指宋庭的脑袋,蓄势待发。若是温颂川说一个不字,可能下一秒这边利刃就会直直穿过宋庭的脑袋,让他血液混着脑浆,死在自己的刀下。 温颂川衡量了一下自己身体当中的剩余灵力,很显然,刚刚才恢復了一会儿的他,肯定打不过面前这个老东西。 思绪转了几个弯儿,他在心中分析着最优解。 蓦然,他精緻的脸上绽放出笑意,如春雪融化,全然看不出刚才嘲讽的样子:「刚才是开个玩笑罢了,我阿哥的师尊相邀,我怎么能够不去呢?」 他把宋庭轻轻放在了床上,细心的给他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转身道:「走吧。」 无极宗宗主看着温颂川这种变脸速度极其之快,非常识时务的行为,也笑出了声拿出捆仙索,还非常贴心的问了他一句:「不介意吧?」 温颂川脸上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这老东西真是不要脸。要是他说很介意的话,这个还能不绑上吗? 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温颂川被捆仙索一圈一圈的紧紧绑住身体,他回头看了宋庭一眼。 现在已经是天光大亮,宋庭髮丝散乱地躺在床铺之间安睡,看起来如此静谧美好。 温颂川掩下眼底涌动的情绪,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宋庭现在暂时安全了。 而此时,外面那三个外门弟子实在是困得不行,但是为了不让别人靠近,还在插科打诨,来让彼此清醒一点。 瘦子一边听,一边不经意朝院子里面望去。 他们的位置离院子还是有一段距离,所以院子里面除非发生特别大的动静,不然他们也不会知道。 但是就是这一段距离就能够很好的观察周围是否有人靠近这个院落。 可正巧,在瘦子朝里面望的时候,看见门框那边突然翻飞出了一个衣角。那颜色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 不像是宋庭的,也不像是温颂川的。 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赶紧朝正在说着自己家乡吃食的胖子嘘了一声:「慢着,咱们先别说话了,这边好像有异动!」 另外两人马上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屏气凝神,跟着瘦子的眼神向里面望去。 果然,在片刻之后,门内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温颂川,另一个居然是他们打死都想不到的无极宗宗主! 「他怎么会在这里?」胖子压低了声音,眼神里满是惊骇,「你们有谁见到他进去过吗?」 不胖不瘦的那个摇摇头,用气音说道:「我们都没有看见他进去过,但是他会用空间裂缝之术,你忘了吗?」 「若是想来看望宋师兄,何必用到空间裂缝?走正门不就行了?」 此话一出,几人均是沉默了下来。从宋庭屡次三番前往宗主峰,下来的时候身上都带着一身伤来看,这个宗主大人绝对没有他们看起来的那般好相与。 第189页 莫非这次送师兄的伤势也与他有关? 但是他带走温师兄是干什么的? 疑团一个又一个浮现在他们的心里,但是他们都知道现在绝对不能硬碰硬,只能先按兵不动。 等无极宗宗主带走温颂川之后,那三人等了一会儿,见院子里没有再出现其他人,才往里面跑去。 虽然卧室外的门板已经被损坏,但宋庭还好生生躺在床上,这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只不过温颂川被带走,又让他们的心悬了起来。 温颂川是他们去找的,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肯定难辞其咎。 瘦子很快冷静了下来,看着胖子和那个不胖不瘦的:「若是想救回温师兄,,现下就只有一个办法。我在这里守着宋师兄醒来,你们去回阳宗,去找温师兄的师门,回阳宗的长老前来,无极宗不可能不放人!」 其余两人点头,算是应和了他的方法。立刻起身前往回阳宗。 无极宗的上空,宗主的法器悬在天空之中,无极宗宗主就站在这柄剑上,手中提着一根金色的线,而线的尽头,就是捆得跟个蚕蛹的温颂川。 温颂川全身被无极宗宗主绑上捆仙索,怎么挣扎都弄不开。 无极宗宗主感觉到捆仙索有异动,往下看了一眼,见到温颂川这般动作:「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这都是用着上好的材料,你挣脱不开的。」 温颂川抬起头,直视他的视线,往周围望了望。周围都是漂浮着的白云,而下面的无极宗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这应该不是去无极宗宗主峰的路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要带我去的地方,总得让我知道是哪里吧?」 无极宗宗主没再理他,无论温颂川如何来套他的话,他也没再开口过。 等出了曦和城,又穿过了镇星城,来到了黄沙漫天的塞外诗,温颂川也没有搞明白,这位无极宗宗主打的是什么算盘。 时间已经从早上的旭日东升到了烈日当空,热浪从黄沙中漫了上来,温度急剧上升,似乎空气都被炙烤得扭曲。 似乎离了无极宗,无极宗宗主那股藏在性子里的暴虐就再也掩饰不住了。他不復之前对温颂川的礼遇。 温颂川被无极宗宗主毫不留情地从正在天空飞着的剑上扔了下来,摔得他周身如同散架一般的痛楚。 还好他的体格算是修士里面比较强健的一种,不然这么被他摔下来,非得断掉一条腿不可。 无极宗宗主稳稳噹噹地降落到了地上,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只不过这个笑容看起来让人心底发寒:「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呢。我不远万里把你带到了这里,你马上就要与你的师尊团聚了!」 师尊……? 缘弦仙人?! 师尊在六年前无故失踪,导致他们师门上下震盪,在宗门之中孤立无援。缘弦仙人作为回阳宗修为最高的长老,手中所掌握的权利和财富不是其他人可以想像得到的。群狼环伺,都想从弱小的他们身上咬掉一块肉下来。 那时候几个师弟师妹还沉浸在失去师尊的悲痛之中,师兄师姐坚强地站起来,把如雏鸟般的他们,紧紧护在了身后。 师门这才得以保全。 现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却告诉他,自己马上就可以见到自己失踪已久的师尊了……? 无极宗宗主语气欢喜,神情癫狂:「你怎么不笑啊?,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温颂川抿着唇。他浑身都被绑的紧紧的,脚上踩着滚烫的黄沙。后退了一步。 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之下,任谁都不觉得这是一个适合长待的好地方。所以塞外诗无论是异兽还是修士,通常都不会往这边过来。 但是现在,他无比期望有谁能够路过一下,去帮他通风报信。 面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无极宗宗主看见温颂川警惕的眼神,略微遗憾的表示了一下:「还真是不识好歹。不过没关系,我最喜欢帮助别人,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到你的师尊面前,让他,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难受。 溺水一般的难受。 像是有人拿着湿掉的帕子,捂住他的口鼻,让他喘不上气。身体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冷得他止不住的发抖。 忽而,身边的环境又转变了,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下面就是火架。他被架在火架之上,被翻烤着。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是烫的,连唿出来的热气都能够把自己烫的一个激灵。 可是渐渐的,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从外面钻到了他的身体里,给他奔腾的血液降下了温度。滔天巨浪顷刻之间被它化解成为涓涓小溪。 很舒服。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脑袋空空,不用去想身边的阴谋诡计,不用去担心自己是否有性命之危。 他就像是躺在了一个温床之上,只要在这里面,光是躺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就在他快要沉溺下去的时候,脑子里蓦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阿哥。」 「阿哥,你跑慢点,等等我!」 「阿哥,我刚刚去张婶那边拿了一个肉包,给你吃。这是我给她做工,她送给我的,不是偷的。」 「阿哥,你现在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阿哥……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依然爱着你。」 第190页 温颂川的笑靥在他的脑海之中徐徐展开。他正要走过去,握住温颂川的手,就在此时,温颂川勐地吐出一口鲜血,还混合着内脏的碎片。 「阿哥……对不起,可能我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砰! 单薄的身躯倒在了漫漫黄沙之中,风沙卷上了天,几乎是要迷了宋庭的眼。 宋庭一张嘴,就吃到了一口沙子。沙尘暴愈演愈烈,几乎是快看不清楚眼前的路。卷到了空中的沙又从天上落了下来,把温颂川的身躯掩埋在沙土之中,很快就看不见了。 宋庭疯掉一般在温颂川消失的那个地方,用手刨着滚烫的黄沙,眼里满是恐惧:「不!你等等我!」 心脏如擂鼓一般,在胸膛里跳着,仿佛要突破那一层肉的隔膜,从胸膛里跳出来。时不时像被人狠狠攥紧,痛到唿吸不过来气。 他不能就这么死掉!自己还没能陪在他的身边! 唿! 宋庭勐然睁开眼睛,眼里充满了惊惧,他坐起身,还没从刚才那个惨烈的景象当中回过神来,就听见身旁有一个声音悽厉地叫着他:「宋师兄!您终于醒了!温师兄被宗主带走了!!」 第102章 天边的云被抹上一道金色的光芒,温颂川浑身捆绑着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则是被那位无极宗宗主拉在手里。 看着离镇星城越来越远,周围也没有可以掣肘他的软肋,温颂川的神色也冷了不止一星半点:「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无极宗宗主带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漫漫大漠之上,尽管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但扭曲的神色还是暴露他此时难以掩饰的心情。 不知走了多久,温颂川终于看到除了大漠的其他东西。 那是一片光膜,上面巡迴着水波一般的纹路,不时还闪烁着七彩的流光,从沙漠的边缘升起,足以遮蔽到天空。 这一层光膜从远处看,简直和环境融为一体,所以温颂川都是走得特别近,才能够看到这个光膜所在的地方。 「这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温颂川看着这个从地上升起来的光幕,内心的恐惧似乎兜头就笼了过来。内心有一个声音疯狂叫嚣:挣脱出绳子,离开这里! 可是那个绳子异常牢固,手腕一圈白皙的皮肤被磨的又红又肿,身上原本极其漂亮的衣衫也看起来狼狈不堪。 无极宗宗主欣赏了一番温颂川的表情,等他自己觉得看够了,才慢悠悠地回答道:「这当然是覆盖着玄天境的结界了。」 看着温颂川迷茫又震惊的表情,无极宗宗主在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快感。 看吧,这就是玄天境被誉为天之骄子的人,还没他一个垂垂老矣的人活的清醒和明白。 他甚至连自己生活的地方被一个巨大的结界笼罩都不知道。 多么的可笑。 不等温颂川再次问出口,无极宗宗主已经开始解释了:「你不是想找你的师尊吗?他就在这结界之外。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如恶魔低语一般,无极宗宗主诱导着温颂川,看着他一步一步往自己引导的那个方向陷进去。 师尊…… 在结界之外? 这一句话,如同一只拨开迷雾的大手,这些年种种的谜团几乎都迎刃而解起来。 为什么师尊无故失踪之后,宗门内最开始出现了,些许慌乱,到后面完全把师尊当成死人的模样,肆意霸占师尊的各种私产,欺辱他都弟子。 为什么这些年大师兄努力爬到了宗门掌权的核心位置,二师姐游歷了玄天境各座城池和无人知晓的荒郊野外,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师尊的踪影,到后来甚至缄口不言。 为什么这几年,师门里的各位师兄师姐都甚少提到师尊的名字,如同渐渐遗忘了那般。 记忆翩跹越影,纷至沓来。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过缘弦仙人了。 记忆中的小时候,他刚刚到清远峰上,十分孤僻,一心只想找阿哥。便是缘弦仙人每日带着他出去,守在集市上,看着人来人往,一路踏过熟悉的地方。一直持续了半年,直到温颂川自己熟悉了从山上到他以前居住的地方那条路,缘弦仙人才不再每天陪着他去集市。 刚来清远峰的那一段时候,同门师兄师姐都已经开始步入修炼的阶段,完全可以辟谷,不用再吃饭,所以最开始清远峰是没有任何食物的。 缘弦仙人当时觉得这小子与他有缘,捡了便捡了,没想到养孩子是如此的麻烦。 师门弟子四人,加上温颂川五个,都还未到可以独自下山歷练的年龄,所以按道理是不允许下山的。 没办法,小徒弟不吃饭就得饿死,为了把小徒弟养的白白胖胖的,缘弦仙人一把懒骨头都每天雷打不动早起下山去集市,买一些好吃的回来。 有时候自己嘴馋买点糖人,糖葫芦,蜜饯,还有一些其他的零嘴和玩具,都记得给师门弟子一人带一份。不然说他偏心,那还得了? 那时候其实宗门内因为权力的争夺就不是特别太平,这也是缘弦仙人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宁愿自己每天下山买东西,都不愿意让弟子带回来的原因。 而且那时候温颂川的身子骨在之前遭受过巨大的损耗,稍不注意就极其容易生病,普通的饭菜根本就满足不了温养他身体的要求,这样下去不仅不能修炼,还容易早夭。 第191页 没有办法,缘弦仙人就只能每天偷偷摸摸去灵植园扯几株灵植放在温颂川的饭食里熬汤,让他一併喝下去。 那一段时间,守着灵植园的弟子简直是头皮发麻。这个偷贼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每天清查数量的时候,总会发现比前一天少了不少。 在缘弦仙人的坚持不懈,做着这偷偷摸摸的事情,温颂川的身体终于被温养到了最佳的状态。 可以开始修炼了。 温颂川果然很有天分,甚至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困住许多人的门槛在他眼里都是可以轻松跨越过去的。 温颂川还记得,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缘弦仙人的表情里没有惊喜,没有开心,反而是堆积起了几抹浓浓化不开的愁绪。 当时温颂川还小,见到自己的师尊并没有为自己开心,也满是不解:「我表现的这般好,师尊怎么不开心呢?」 缘弦仙人愣了一下,嘴角绽开了笑容,大掌轻抚过他的头顶,嗓音柔和:「我当然为咱们小温温骄傲了,我只是……有些事情拿不准罢了。」 温颂川抬起头,纯粹的目光看着缘弦仙人:「师尊是因为何事烦恼?同我说说?」 缘弦仙人抿了抿唇,眯了眯眼,如同一只慵懒的猫,语气里满是不在意:「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好了,快去练功吧。」 再后来,他轻轻松松迈过了筑基期,他再次看到了师尊那化不开的愁绪。 他听到师尊说:「小温温,为师问你一个问题。」 缘弦仙人一般在徒弟面前都不会自称为师。因为他说这会感觉故作姿态。可此时缘弦仙人的面容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温颂川也正了正神色:「师尊请说。」 「若是有一天,需要你去做一件大事,它会让你失去自己的性命,甚至魂飞魄散,上穷碧落下黄泉,世间再也不会有你的身影。」 「但是,数以万计的人们会因为你而存活下来。没有任何人能够记住你,也没有人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即使是这样,你还愿意吗?」 他的声音很轻,跟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完全不同,若是没有认真听,只怕会飘散在风里,留不下一丝痕迹。 那时的温颂川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年纪,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迎着朝露与耀阳,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响亮亮地回答道:「修道之人,本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就是因为丢了性命便不肯往前,那简直就是本末倒置,如何还能在修道这条路上走下去?就是我遇到此等困境,那便一往无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时候,他看见缘弦仙人仰头大笑,不是挂在脸上的笑容,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不愧是我的弟子。那你今后就跟着我给你的这本功法,开始练功。」缘弦仙人握住他的手,「闭上眼,感受周围,跟我一起冥想。」 温颂川依言,闭上了眼睛,很快便进入了冥想的状态。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深渊,里面流动着浓稠的黑,奔涌前去,仿佛望不到尽头。 他环顾四周,好像都找不到出去的方法,还没等他的疑问升上来,就看见这条奔涌的河流中突然出现了一片碧绿的小舟,硬生生撕开了这片黑暗。 缘弦仙人就在上面招手让他上去。 「这功法奇特,可以不藉助任何外力,由自身去推动灵力,从筋脉之中拧成一股强力,迸发出来。」他说得不紧不慢,但是听的人却瞪大了眼睛。 缘弦仙人缓了缓,继续道:「但这门功法也有一个非常大的弊端。它修的是你的道心。若是你之后的修炼之路偏离了你本来的道心,那你多年修成的功法,便会从此功亏一篑。」 这门功法简直是颠覆了温颂川的认知。玄天境,几乎所有修士,在体内结成灵丹之后,都需得藉助外力才能发挥出自己的功力,这也是各大修士都会有自己的随身配剑的原因。 即使是各大宗门的宗主也是如此,仿佛这已经成为了一条人人不可越过的铁律,根深蒂固的印刻在人们的脑海里。 人人的目标都是去往山顶,可是现在他的师尊却对他说,上山的路却不止这一条。 后来他才知道,玄天境练习这这门功法的,恐怕就只有缘弦仙人一人。 猎猎黄沙瀰漫了一整个天空,出了镇星城,还是湛蓝得一望无际的天空,在此刻已经开始灰濛濛的了。 粗糙的风沙刮在脸上让人生疼,温颂川从回忆中挣脱了出来。 面前是无极宗宗主戏嚯的笑容,温颂川滔天的怒火已经在胸中郁积。 好想一拳打在这个人的脸上,让他再也露不出这般让人火大的笑容。 第103章 怒火在胸膛中堆积,似乎只需要一颗小小的燃烧着的火星子,就能把他的怒气全部点燃。 「我好心告诉你这个消息,你这么生气干嘛?」无极宗宗主扯了扯嘴角,「莫非你到现在还是信不过我?我可是宋庭的师尊,怎么可能会害你?」 他上前几步,在温颂川疑凝的目光中,扯下了捆在他身体上的捆仙索:「你看,我其实并没有想要捆住你的。」 因为长时间的勒压,他手腕和半个身子都已经因为充血过多感到麻木。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漠,不说人了,连一个活物都没有。 他与无极宗宗主的实力悬殊过大,甚至能感觉到,他可能会被轻而易举就捏死在这里。 第192页 就如同一只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甚至能说,如今玄天境之中,也是鲜少能够有人一击击杀无极宗的宗主。 无人能救他,无人能帮他。甚至当他被挟持出来的时候,也没有人看见。倘若他死在了这里,依旧没有人会知晓。 可现在,若是想在无极宗宗主眼皮子底下逃走,那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温颂川不动声色,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再颤抖,抬眼冷笑:「呵,说的真是比唱的好听。若是你自己心里没鬼,怎么可能把我这般粗鲁绑过来?」 温颂川这般骄纵的样子,实在是与他之前冷静的神态和动作大相径。无极宗宗主眯了眯眼,目光朝下移动,停在了温颂川的手腕上。 白皙的手腕已然变得青紫可怖,亲子当中还带着几丝暗红色。 温颂川见无极宗宗主不言语,心中冷汗战战,面上怒气更甚:「就算你是阿哥的师尊又如何?阿哥都要把我哄着,我的师兄师姐也得把我哄着。回阳宗大长老为我取字我都不惜得要!你居然把我勒的这么狠!」 当日温颂川及冠之礼几乎是轰动了整个曦和城,无极宗宗主掌管着一个宗门,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 当时人人都在讨论,为何温颂川会拒绝回阳宗大长老为他取字这个殊荣,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现在看来,问题只怕是出现在了温颂川身上。 后来缘弦仙人失踪之后,回阳宗给出来的理由是云游四海,可这理由明显就是哄骗那些不知情的傻子。 之后何境和楼秋独自撑起回阳宗清远峰,他也略有所有耳闻。 看来是温颂川同门的师姐师兄真是太过于娇纵他,导致现在养成了这般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 看着温颂川不停用脚去磨蹭自己脚底下的沙粒,几乎都挖出了一个小沙坑。明明心里很生气,装出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结果脚上还是停不下来的小动作。 之前的冷静自持只怕也是装模作样装出来的罢了。这会子提到了自己的师尊,这才露出了自己真实的面目。 想到这里,无极宗宗主心里唯一的那一股异样也被自己压了下来。 这小儿如今年岁才几何?连自己年纪的零头都不到,大多心浮气躁也正常。若真是老谋深算,心机深沉,那才真真是不太可能。 想到这里,无极宗宗主重新恢復了笑容:「小友,这次是我手脚过于粗鲁,等回去之后,宋庭自会替我上门道歉。」 越说,这无极宗宗主开始声泪俱下,沟壑纵横的脸看起来十分怪异:「只是小友啊,你的师尊,现在就在结界之外等着你,若是想救他于水火之中,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了!」 「你为何不自己去打破这个结界?你功法远在我之上,不可能你都打不破的结界被我给打破了吧?」这才是温颂川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个无极宗宗主把他绑过来,包括现在还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假惺惺,看起来就噁心至极的样子,他的话里话外都是想让自己帮他打破这个结界。 可是,为什么? 难道他打不破的结界自己还能行吗?这也太荒谬了。 无极宗宗主嚎的声音几乎都卡了一下。不得不说,他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关键了,如果回答不好肯定就要暴露自己的秘密。 难道这小子是装的? 他在套我的话?! 无极宗宗主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干嚎流出的泪水,才一脸歉意说:「这个结界当然谁都可以打破,只不过你身体里的功法和灵力与缘弦仙人一脉相承,被关在里面的缘弦仙人只有感受到你的功法和灵力,才能从结界外面顺利走回来啊。」 此话一出,温颂川的疑虑便从一半儿到达了全部。他肯定没有出过结界,又如何知道怎么从结界里回来? 他绝对是在说谎! 他根本就没有说真话。 其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结合刚刚开始练习功法的时候,缘弦仙人说的那一番话。 以自己的躯体,护佑万千生灵。 温颂川已经猜到,这个结界,可能只有自己才能打破它。 他不知道结界打破之后会出现什么事情,但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装作懵懂又无知的样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开始上前一步。 「你说我这般就能找到我师尊吗?」掌心贴在了光滑的结界上,温和的触感,源源不断的从结界传回他的手心。 无极宗宗主看到离成功近在咫尺,当然激动的不行。他现在衰老得越来越快了,若是再不打破结界,出去吸食外面更兇勐异兽的精气,他马上就要寿终正寝了! 耷拉着的眼皮下掩盖着散发着精光的眼神,抿紧的嘴唇微微张开,连放在身侧的手都止不住握拳,这激动的模样,就算是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异常,仿佛是恨不得温颂川马上打破结界就好了。 想要破局,必须只能铤而走险。 温颂川突然一噘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开始生起气来,手掌顺势离开了结界:「那你这样说,那根本就不公平啊。师兄师姐他们也是师尊的弟子,为何就我一人在这里为救出师尊而努力?!」 无极宗宗主眼睁睁看着那只是手慢悠悠离开了结界内,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真的万万没想到,温颂川的脾气已经被惯到如此的地步。 第193页 见无极宗宗主不说话,温颂川皱眉:「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去把我的师兄他们也叫过来,迎接师尊,当然要同门师兄弟一起才算完美!」 趁无极宗宗主在震惊的时候,温颂川的身后,一个光点隐隐闪烁,然后消失不见。 等到手里的余热散去之后,温颂川轻轻松了一口气。刚刚他拿的是三师兄平时没事做着玩儿的法器,能够飞到有相同法器的人的手中。 希望三师兄看到了这个法器,能够叫上师兄师姐一起来救他吧。 剩下的时间,他只要拖着师兄师姐来就好了。 「其实我相信,你的师尊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的。」无极宗宗主按捺住心底的焦躁,对温颂川循循善诱。 可是温颂川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张口闭口就是喊师兄师姐。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从烈日当空到太阳西沉,暮霭沉沉的天边染上了瑰丽的云霞,天色昏暗了起来。能照亮他们眼前的,只有一直在运转的结界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蓦然,无极宗宗主沉下脸来,声音狠厉:「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才让你这般放肆!这里不是你的回阳宗,也没有疼爱你的师兄师姐和师尊!」 他抬起手,一道金芒闪过,温颂川顿时预感不好,转过身想跑,还没跑二里地,自己身上被捆绑的熟悉感觉让他知道了自己现下的处境。 得了,白瞎,又被绑上了。 无极宗宗主踱步而来,脸上尽是阴狠:「你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结果你却如此东拉西扯,就是不肯帮我打破结界。」 「你这细皮嫩肉的,恐怕从进入师门以来就没吃多少苦头吧?这样,以一炷香为界限。就是一炷香之内你没有改变主意,我就切下你的一块肉来。看你能熬到几时!」 身上是越挣脱勒得越紧的捆仙索,温颂川的头被紧紧按在地上,一唿一吸之间,吸进肺里的全部都是地上的沙砾。 他紧紧闭上眼,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能够脱困的办法。 法器传递信息虽然快速,但师兄师姐们也没有无极宗宗主这种类似于空间裂缝的功法,全速赶往这里,起码也要五六个时辰,到时候自己已经被切成人肉片儿了。 可是现在无极宗宗主就在他的面前,他无论想什么办法,现在似乎都已经是徒劳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一炷香的时间便过去了。 「好了,既然你不肯做,现在让我们来看,到底切下你身边的哪一块肉吧。」 剑摩擦着剑鞘,发出刮蹭铁器的声音。 无极宗宗主端详了一会,选定了温颂川的脸,手中握紧了自己的剑柄,高高举起,似乎马上就要落下:「你的脸可真是好看。可惜了,现在就要被我切下来一块……」 话音未落,他突然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双手握住剑快速后退,可似乎还是没有防住。 温颂川背对着他,听不出来是什么动静,但是好像有一阵风略过自己,飞向了无极宗宗主的方向,接着「噗呲」一声,仿佛是剑尖刺进身体里的声音。 「我真是小看你了,你居然现在还活着!」无极宗宗主的怒音从那边传来。 温颂川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能很明显闻到了一股非常大的血腥味,是刚刚那一阵风带来的。 那边无极宗宗主似乎是被偷袭到了,扑到了地上。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血腥味儿也越来越浓。 一双温暖的大掌把他扶了起来,捆仙索应声而落,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我来了。」 是,宋庭……?! 第104章 「宋……」温颂川虽然被捆绑着,但是他努力找着力点,想直起身来。 话音刚卡在了喉咙之中,就感觉后脑勺有一股轻柔都触感,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缓和温柔的嗓音接替了他的声音,在他耳边乍响:「对,我是宋庭,我来了。」 绑在手腕和脚腕上的绳索蓦然松开的一剎那,他的身体依旧是僵直的,似乎还没有适应捆仙索已经松开。 白皙的手腕和脚腕已经被磨得红的发紫,还有一道深深的勒痕。似乎若是宋庭再晚一点到的话,他的手腕和脚腕都会被这个捆仙索直接勒断。 在宋庭俯身靠近的一剎,浓郁的血腥味儿把他从上到下紧紧包裹住,他似乎要溺毙在这让人唿吸不过来的味道当中。 温颂川转过身,靠近脸庞的髮丝微动,却见宋庭已经拿起自己送给他的盏月剑,一蹬脚,朝无极宗宗主斩去。 只见无极宗宗主左手捂住右下腹的伤口,冷笑出声:「好啊,我的大弟子,原来你一直都没有忠诚于我。真真是太可笑了。」 见到宋庭朝他斩过来的动作,她笑得更加放肆了:「你都是我教出来的,若不是你偷袭过来,我绝对不会被你伤到。如今你居然还想故技重施,那么我就让你知道谁才是师尊,谁才是徒弟!」 尽管他按住了自己右下腹的伤口,但是依然从他的指缝中渗出了许多血迹,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流下来,滴在黄沙之中,很快凝结出了斑驳血迹。 而从他的脸庞来看,似乎更是苍老了不少。 盏月争鸣,转眼之间,宋庭就来到了无极宗宗主的面前,而盏月剑的锋利剑锋据他仅有一丝的距离。 只见他右手成爪,灰色的灵力从他指尖缠绕而出,像是阴毒的蟒蛇般窜了出来,直奔宋庭面门。 第194页 宋庭眼神一凝,迅速侧身躲过,连退了好几步。 这一退,就让无极宗宗主看出了问题。 「从我带走他的那天开始,你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吧?可是你没有我这般空间裂缝的能力,赶过来费了不少劲吧?」尽管他现在面皮仿佛都耷拉在了脸上,看起来如同皱缩的老树根一般,可依然也掩饰不了他眼里的恶意。 听到无极宗宗主意有所指的话,温颂川低下头,顿时瞳孔一缩。 宋庭后退的步伐,每一步都有一个凝成血迹的脚印。 怪不得他最开始闻到了那么一大股血腥味,原来! 「你听到温颂川被我绑走的消息之后,肯定一刻不停地在赶路吧?塞外诗有特殊磁场压制,肯定不能动用任何灵力御空飞行,那你岂不是……」 故意停顿了一下,无极宗宗主眯着眼继续说:「那你岂不是一刻不停地在赶路,看看,连脚底都被磨得血肉模煳,现在踩在热沙上肯定是又烫又痛吧?值不值当啊?!」 宋庭目光锐利,冷冷吐出几个字:「你管我值不值当!」 那条灰色灵力幻化出的蟒蛇被他从中间斩断,化作尘烟消失在了空中。 然后调整姿势,迅速逼近无极宗宗主。 两人在短短几息之间就过了上百招,被见招拆招的宋庭本来就有些浮躁,脚底的剧痛让他坚持不了太久。 却见无极宗宗主突然嘴角弯了弯,不好的预感从心而起,宋庭几乎下意识就闪身到了温颂川的身边。 果然,见一股磅礴的灵力从他们的脚底下破洞而出,掀起巨大的风沙。 宋庭把温颂川抱在怀里,以极快的速度调转方向,用自己的背部承受了这勐烈一击。 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了位置,一口鲜血涌入喉间,在即将喷出口中时,宋庭把它咽了回去,对上温颂川明显担忧的眼神,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他用盏月剑尖拄地,背对温颂川的时候偷偷擦掉嘴边蔓延出来的血迹,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内脏被人狠狠捏紧又勐然放松。 无极宗宗主见他受到自己这么庞大的一击,居然还没有倒地,甚至除了他嘴边的血迹都看不出来他有受过伤的痕迹,牙齿都快咬碎了。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会这样啊! 他紧紧捏住自己的手骨节,调动出自己丹田里所有的灵力,涌向宋庭。 这些灰色的灵力立在空中,逐渐聚成一个黑色的圆球,这个黑球体积巨大,遮住了天空,直奔宋庭。 这圆球还没靠近,就感受到了属于强者的威压。温颂川唿吸一滞,自己的手脚还没恢復完全就准备跌跌撞撞跑向宋庭。 他不能让宋庭一个人面对! 「你别过来!」宋庭都不知道自己剩余的灵力能不能够抵挡住这一击。但他不能后退,因为他的身后是温颂川。宋庭咬牙拔起插在地上的盏月,准备来抵挡这庞大的黑球。 随着黑球的高速靠近,宋庭手心也渗出了汗液,他握紧剑柄。若是这一次真的死在这里,那还有谁能来救温颂川?! 他肯定会被这个老匹夫折磨致死! 眼底燃烧着的求生意志和想保护身后之人的强烈意愿,似乎点燃了握在手中的盏月。 盏月剑开始极速嗡鸣和震颤,剑身和宋庭的脑域连接。宋庭能够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混沌中开始凝结出自己的实体,然后又从自己的脑海里诞生于剑中。 「砰!」那个大黑球已经近在咫尺,宋庭还没来得及反应,盏月剑就脱手而出,以人的肉眼观测不到的速度飞快环绕在他的身边,为他凝结出了一道防护的屏障。 盏月剑……居然凝结出了一个剑灵! 大黑球来势汹汹,在已经凝结出剑灵的盏月防御之下,一步一步靠近,却被一步一步削弱,直至消失不见。 黑球彻底消散的那一瞬间,光点照亮了温颂川眼底的情感, 剑灵的衍生条件是非常苛刻的。首先自己用的剑绝对是要非常上乘的材料,这就筛选了很大一部分修士。每个修士催生出来剑灵都是特别不容易的,甚至有些差一点天赋的修士,一辈子也凝结不出来自己的剑灵。 最为震惊的还是无极宗宗主,他一直把宋庭当做一柄自己用得最顺手的剑来培养,可是自己的剑却拥有了剑灵。 他都没有能力。把自己的武器催生出剑灵来! 宋庭他凭什么?! 有了剑灵的辅助,修士几乎可以发挥出自身力量的五六倍之多,这是一个何其可怕的概念? 无极宗宗主忌惮的看了宋庭一眼,开始慢慢往后退。 最开始被宋庭偷袭的伤还没有好,维持自己身体机能的灵力已经从自己的伤口慢慢逸散开来,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急速衰老。 必须要想一个办法,不然他这一次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 刚刚他为了杀掉宋庭,毕竟几乎是掏空了自己全部的灵力,可是现在宋庭不仅平安无事,还因祸得福催生出了自己的剑灵。 他现在就是能躲就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在想办法逃跑,可宋庭却不想让他逃走。 比起一个明面上的威胁,藏在暗处的威胁才更为可怕。 无论如何,现在都得把他杀掉才行。 「你今日肯定是逃不掉了!」宋庭冷声说着,见无极宗宗主听到他这话之后身形一僵,觉得机会来了。 第195页 他上前一步,握住盏月,蓝绿色的灵力顺着他的手掌心灌注到剑身上,剑身顿时放出了极大的光芒。 一股灵力顺着剑身爬到了尖上,盏月腾空而起,以尖着地,以灵力为引,在无极宗宗主周围画出一个巨大的圆。 所到之处都留下了灵力的痕迹,一圈绚烂夺目的光芒在无极宗宗主看来就是催命的符咒。 无极宗宗主想尽快逃出这个圈,他很清楚的知道,相处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了解宋庭的弱点,宋庭肯定也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掣肘他! 他还有大业没有完成,不能折在这里! 他跌跌撞撞朝边缘跑去,可是没想到盏月剑的速度比他更快,在他还没有跑到边缘的时候,盏月已经带着宋庭的灵力画完了整个阵法。 在最后一笔完成的一瞬,最边缘的圆圈上面的灵力瞬间暴涨,一道屏障腾空而起,直接把无极宗宗主困在了里面。 这个阵法一成型,无极宗宗主就瞬间感受到了这个阵法的作用。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灵力明明还没有任何催动的迹象,却在止不住的往外面溢散。这根本就是一个消散灵力的阵法! 他的灵力本来就不多,如果再这么散下去,那他肯定会力竭而死!不说永葆青春了,连命都保不住。 身上的皮越来越皱巴,无极宗宗主的身体感觉已经进入了普通人的暮年时期,喘一口气都感觉五脏六腑在用力,浑身的骨头都已经老化的不行。 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快要死了。 「宋庭!你肯定会后悔的!」无极宗宗主大口喘着气,脸上因为缺氧而泛起的红晕都被快要耷拉到胸前的脸皮遮盖。他颤抖着手指,指着站在远处的宋庭和温颂川。 「你们肯定杀不死我!唿……我的保命法器可不止只有一个……唿……你肯定会后悔的!唿……」 他的肺在他唿吸的行为之中,已经开始发出残破不堪的声音。 「我不会后悔。如果唯一有一件事情让我后悔,那就是没有早早杀了你!」宋庭被温颂川搀扶着走近,看着无极宗宗主如此孱弱的样子,脸上都是快意和怨恨。 第105章 无极宗宗主喘着粗气,听着宋庭的言语,似乎想捂脸笑,可是全身都老化得太快了,如一块发霉的朽木,浑身都散发着沉沉的暮气,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宋庭一眼,喉咙之中还是压抑不住,哼笑出声。 这两个活得还没有他年龄零头大的两个小毛孩子,怎么能够斗得过他?就算是缘弦仙人亲自站在这里,论阴谋和诡计,那也是比不得他的。 话虽如此,宋庭毕竟是他看着养了近十年的弟子,纵然现在调皮了些,可他也觉醒了剑灵啊!那可是很多人都达不到的高度。只要他愿意重新归顺于自己,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闹也就罢了。 「宋庭,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跟我回无极宗,这些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依然还是我的弟子。」 宋庭握住温颂川冰冷的手,看着上面的痕迹,心里就止不住泛起一阵心疼。 还好他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点…… 粗粝的指尖抚摸着温颂川肿胀的手腕,宋庭把唇都抿得发了白,听见无极宗宗主的话,更是没有了什么好脸色:「你到现在都还觉得我是因为贪恋无极宗弟子的身份才加入无极宗的吗?那对于我来说,甚至还比不上我阿弟的一根指头!你也是。」 温颂川假装揉搓着自己的手腕,实际面上也是忍不住一阵发热。他虽然在其他人的口中听到了宋庭为他做过的一切,但是亲耳听到宋庭承认他是最重要的选择,心脏也忍不住扑通的跳。 无极宗宗主似乎很不能理解:「不过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稚时玩伴罢了。若是你做了无极宗的宗主,什么得不到?美人,至宝,财富,哪样不是你招手就来?」 温颂川也跟着瞄了过来,又在宋庭看过来的时候,垂下了眼睫,假装自己并不在意的样子,望向天空中的漫天繁星。 宋庭见无极宗宗主如此冥顽不灵,便也没有多费口舌的意思,直接背过身去,不再多言。 反而走向温颂川,拉住他的手,声音低沉晦涩:「我……前段日子被无极宗宗主陷害,我知道那日晚上,是你救了我。」 温颂川最开始看到宋庭朝他走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结果宋庭提起那日晚上,一股羞耻从头到脚席捲了他的全身,连耳廓都泛着淡淡的红。 那日他救宋庭的时候,以己之身度入灵力在他的灵丹内,完成了两个灵力的交合。 只有结成道侣的夫妇在双修之时才会这么做。两股灵力的交融会让彼此的灵力完全融入自己的骨髓,也相当于灵神合一。 那日是他见宋庭命在旦夕,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宋庭这般提起,让他回想起那日种种情形,自然是红了脸。 「虽然这样说有些大逆不道之言,但我还是想说。不知是何时候,我对你的感情变了质。我曾,徘徊过,彷徨过,自我厌弃过。可是唯独没有想过要放弃你。」 「虽然我现在也无甚地位,实力也不足以让你一生平安顺遂,但我以盏月剑之剑灵起誓,会用我的生命来护着你。让你以后不用再忧心。此誓言与盏月剑灵共存,与我的灵魂共存。」 「若是这一次我们能够平安出去,你愿意与我结成道侣,在今后孤寂的修仙之路上,彼此相扶,度过这漫漫余生吗?」 第196页 这番话如同惊雷滚滚,从天而降,噼到温颂川脑门上,让他浑身过电,连站都几乎快站不稳。 脑子还在发懵,眼中涌出的一股潮气,却不自觉往下滴落。雾气瀰漫在眼前,让他几乎都看不清楚宋庭此时到底是什么表情。 温热的指腹抹过他脸中的泪水,而指腹的主人站在他的面前,温柔地把他环抱在怀中,正在忐忑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温颂川忍住哽咽,眼中滑落的泪水被尽数蹭到了宋庭的衣服上,氤出一团湿痕:「我日日想夜夜想,要是你不说,我也会说的。」 宋庭擦了擦他的小花脸:「这种事情应该是我来说的。若是连这点开口的勇气都做不到,如何与你携手共度一生。」 时间似乎停止在了这一刻。天地之间无论多么瑰丽的景象在此时都黯然失色,天地之大,只剩下紧紧相拥的两人。 过了可能有半柱香的时间,无极宗宗主毕竟是气息微弱,如一根燃烧殆尽的蜡烛。看到温颂川在给宋庭包扎,两人脸上都是大局已定疲惫和放松。 「以我对他的了解,我们走后他定能金蝉脱壳,逃到一个不知所踪的地方,等待东山再起。」宋庭看着法阵内奄奄一息的无极宗宗主,眉眼之间满是烦躁。 「那我们就在此等待,直至他咽气之后。」确定关系之后,温颂川现在心里毫无阴霾,甚至可以说还在哼着小曲。 两人就在原地坐下,大漠的夜晚很冷,一轮圆月挂在空中,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看起来分外清冷。 温颂川穿的衣服是师门四个师兄师姐为他做出天下只此一件的轻薄云纱,虽然看着好看极了,可是经过此番打斗挣扎,再漂亮的衣服也变得灰扑扑的。 温颂川揉搓着衣服上面的痕迹,好看的眉头紧紧蹙着:「这个都弄脏了,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洗掉。」 宋庭看着脏污的地方:「回去你脱给我,我找人试试一试。」 温颂川嘆了口气:「这件衣服是万万损坏不得的。」 本来他的及冠礼,是四位师兄师姐去那兇险的秘境,帮他找的一块自出现以来就带有灵气的玄铁,准备打造一把好剑送他召唤剑灵。 结果他却转头把那把剑送给了宋庭。 宋庭身在无极宗,遭受的欺负不计其数,而自己在回阳宗有四位师兄师姐的保护,完全没有任何危险能够威胁到他。 所以他就藉口不喜欢,把这一把剑送给了宋庭。 原以为他的及冠礼已经过了,礼物也已经送了,这些事情就已经到这里结束了。 没想到四位师兄师姐平时闷不做声,却花了一年的时间,给他找了时兴的料子和从未见过的花纹颜色,从上到下帮他做了好几件衣服。 他还疑惑,为何他们送的及冠理是衣物。 却突然想起来,第一次来到清远峰时,破破烂烂的衣服,甚至遮不到他的腿。那一着大雪,他直接差点被冻死。身上唯一裹着的大棉被,也是宋庭去大户人家的后门儿挑挑拣拣帮他缝出来。 自此以后好多衣服洗了,穿了洗,即使衣物开始发硬泛白,他也捨不得扔,洗了洗继续穿。好多衣服压在箱底也不捨得拿出来穿。 这四位师兄师姐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他们想告诉自己的小师弟。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值得最好的东西。 身上突然一暖,温颂川从回忆中抽离,只见宋庭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披在温颂川的肩头上:「大漠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温颂川抿唇一笑,嘴边绽出一个小小的酒窝,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见的:「……你也别着凉了。」 他现在有爱他的师兄师姐,还有已经能够确定携手一生的道侣,他似乎已经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看着面前还在依偎着的两人,无极宗宗主快把牙齿都咬碎了。 自己已经快死了,他们却在这里依偎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了?! 远处的天边突然闪现出一丝幽光,而且那光芒还在不断蔓延,只稍几息,就飞跃了千里。 时机已经到了。 无极宗宗主咧嘴一笑,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爬起来,食指放进嘴中咬了一个小口子,豆大的血珠蔓延出来。 他把这个血珠放在法阵的边缘,看着泛着光芒的法阵被一阵又一阵的黑气蚕食,很快就被腐蚀出了指头般的一个洞。 正在和温颂川说着什么的宋庭一下子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远方:「糟糕,有人来救他了。」 不过片刻,一阵剑啸声传来,黑色的剑身刻的不是平常修士刻的那种带着祈福意味的花纹,而是张着牙的异兽。 这柄剑带着一股子让人不舒服的气息,顺着无极宗宗主腐蚀处的那个小洞,直接噼开了宋庭设下的法阵。 「噗!」宋庭顿时吐出了一口血,如果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那一口血中蕴含着不少内脏的碎片。 这反正是他。用自己的灵力和盏月剑的剑灵设下的,已经连通了他身体的灵脉和魂魄。 还好他在察觉到的时候,就先断开了与法阵之间的牵连,不然此时他就已经躺在地上,灵脉断尽,魂飞魄散了。 可是法阵被这样硬生生撕开,他也遭受了不少的重创。 没有吸取灵力的法阵在旁,无极宗宗主总算有了一点力气。他朝前方伸出手。 第197页 一个人收起剑,小心翼翼把他扶了起来,那人正是芜壹。 「你来的有点晚了,就差一点我可能就已经衰老而死。」面对无极宗宗主面带责备的眼神,芜壹低下头,为自己请罪。 「好了,看在你来得及时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黑色的剑身被无极宗宗主握在手里,鲜血往下流淌,可是剑身散发出来的黑气确是被无极宗宗主吸纳进了体内。 不消片刻,他又恢復成了较为年轻的模样。 身体里有充盈的灵力,无极宗宗主的气势也逐渐回来,睨着面前震惊的两人:「既然你们已经看过了我的秘法,那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下你们了。芜壹,给我杀了他们!」 第106章 芜壹听到无极宗宗主的命令之后,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闪身来到宋庭跟前,剑身贴着他的手臂滑出。 宋庭侧身躲过,但奈何那剑的速度太快,直接擦过了他的肩头,削掉了一层皮。 鲜血止不住地争先恐后往外涌,宋庭脸色苍白。 那这个法是用他的魂魄和剑灵交织在一起组成的,因为阵法被破,他已经从内里被反噬了,现在整个人虚弱得不行,根本不是全盛时期芜壹的对手。 在下一剑即将来临的时候,宋庭拖着身子还想躲,那向他而来的剑却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宋庭抬眼看去,温颂川站立在他的身前,淡红色灵力从他的手中蔓延,直接包裹住了锋利的剑身,让那柄剑不能再前进一步。 明明温颂川没有用到任何法器,却能让灵力直接从他的体内出来,这让芜壹瞬间愣在了原地,他下意识转头,望向无极宗宗主。 「你果然承袭了缘弦仙人的功法,真是后生可畏啊,若是缘弦仙人看见了,肯定会为你欣慰的!」无极宗宗主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吐出来的话都带着阴阳怪气的味道。 「芜壹,既然这样,你也不用手下留情了,让这位前途无量的弟子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功法!」 得到宗主的命令之后,芜壹身形更快了,他拿着剑,目标从宋庭转向了温颂川。 温颂川只觉得眼前突然闪过几道虚影,影子带起来的罡风颳得他脸都隐隐作痛。突然,他心里警铃大作,下意识就把灵力支撑起来,环绕在自己和宋庭的身边,给两个人撑起一个保护罩。 下一刻,保护罩上面就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跟普通老百姓家里驱赶异兽的鞭炮声差不多,顷刻之间就炸响在耳边。 这居然是芜壹的剑锋! 居然如此之快?! 宋庭也听到了这个响声。为了节省温颂川的灵力,两个人站得非常近,身体几乎是要贴在一起。 他强行按捺住五脏六腑那种几乎快要错位的不适感,对温颂川道:「我对这位弟子有几分印象。他是无极宗宗主前几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高手,他的灵力深不可测,功法诡谲莫辨。咱们硬碰硬是不敌他的。若是想从他手里逃脱,只能智取。」 温颂川撑着保护罩,他体内的灵力也在快速消耗,虽然可以支撑好一会儿,但他的灵力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一旦他的保护罩破了,那他和宋庭今天都得死这里。 「怎么个智取法?」 「此前我并未听说过无极宗宗主门下有这样一位弟子,所以我专门去查过他。但他出现在无极宗之前的痕迹仿佛都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抹去,根本查不到分毫。」宋庭语气平平,说出来的话却让温颂川沉思。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直到……我那一次上山看见了他。」宋庭眉峰紧皱,眼里之间失去了焦距,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无极宗内经常会养育许多灵兽,但这些灵兽通常都是被当做一些修为停滞弟子的沖关之宝,所以被捉去吃了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当时我遇见他,是在一条窄窄的山路,他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举动。」 「那个灵兽似乎被人射中了腿,受了伤,就躺在山路的中间。这位芜壹,把那个灵兽身上的剑给拔了下来,还用自己的灵力给它疗伤,直到那个灵兽活蹦乱跳为止。」 所以…… 温颂川迷茫地抬起了眼,难以想像眼前这个凶神恶煞,想把他们除之而后快的人,会是宋庭口中所说,愿意浪费自己的灵力给灵兽疗伤的人。 宋庭捂着胸口,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滴落,他看着还在坚持不懈,想突破温颂川防御的芜壹,突然厉声道:「芜壹!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知道无极宗宗主在干什么吗?!你这就叫助纣为虐!」 芜壹的身形一滞,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宋庭继续:「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吧?所以你想封住你的眼,闭上你的嘴,捂上你的耳朵,假装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吗?」 「可是你明明就知道!」 「你到底在干什么?!」 铿——剑刃撞击在了温颂川的保护罩上,却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对比之前的力度,可轻太多了。 「你还记得无极宗宗主峰山上那只灵兽吗?我想你也应该能记得,毕竟你把它养了有几年时光了吧?」 剑刃再次撞击下来的时候,却停留在保护罩的上方,芜壹面无表情,可握住剑柄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那只灵兽后来,死了,死在一群普通弟子的手里。他们撕扯它的腿,扒掉它的皮毛,碾碎它的脑。」 第198页 芜壹身形开始剧烈颤抖,似乎连剑柄都快握不住了。 他最开始其实没想养着它,但是怎么赶都赶不走,无奈之下,芜壹只好每日从自己的餐饭中多分一份给它。 芜壹没给它取名字。因为他知道,自己这种人就是无极宗宗主餵养起来,准备随时咬人的一只狗。 一只狗的宠物怎么可能还配有名字? 这只灵兽见芜壹不再赶它,开开心心跟着芜壹住了下来,陪伴他度过不知道多少个孤寂的夜晚。他们相互依偎在同一张小木床上。 那灵兽很机敏,感觉只差一线就能开化灵智。所以芜壹有时候都觉得,这个灵兽就像一个真正的人一般陪在他的身边。 可是这只灵兽死了。 一天早上他就像往常一般,到后山去练功。等到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屋里一片静寂。巨大的恐慌瞬间席捲住了他,他惊慌失措的从那条山路一直往下寻找。 直到。 看到了那些弟子,架在火上烤的那一具尸体。 他很愤怒,很悲伤,喉咙几乎都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剑刃瞬间出鞘,这一刻,他就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这些人为他的灵兽陪葬。 「芜壹,回来。」 如此熟悉的声音在此刻变成了禁锢着他的魔咒。他想要发疯,想要嘶吼。可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转身,乖乖回到那人的身边。 剑柄被他捏的发抖,他垂着头,只听到那人说了一句:「真是好孩子。」 这是他的义父,从危难之中将他捡回来,餵养到大的义父。 此刻却如同一个刽子手,一刀一刀往他身上剜下血肉,连同他的经脉一起斩断。 这件事情到后来自然就是不了了之。包括无极宗宗主吸食这么多异兽的晶体,他也装聋作哑,当做自己没看到。 他每时每刻都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于他有恩之人,有再造之恩。 可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总是仿佛又触摸到那股毛茸茸的触感。 「难道你不知道你那灵兽是怎么死的吗?差一线开化的灵兽,又如何会自己跑下山去?」宋庭还在继续。 哐啷—— 剑柄直接从他手中脱了手,掉在地上。 芜壹紧紧攥住拳头,红了眼眶,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他怎能不知?!他又如何不知?! 他比在场任何人都了解那只灵兽,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那只灵兽是如何下去,如何丧生的!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远处还在恢復当中的无极宗宗主看到芜壹丢了剑,不动了,眯了眯眼:「芜壹,你在干什么?」 芜壹吓了一跳,眼圈周围的红色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青白之色。 这个声音已经被他刻入了骨髓,只要听到这一句话,他就不自觉的开始颤抖:「我……」 「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居然轻而易举,被他几句话给吓得剑都丢了?!你简直是太丢脸了!」无极宗宗主从那边踱步而来,脸色阴云密布,看起来马上就会雷霆大怒。 芜壹垂下眼,虽然身体已经形成了惯性的惧怕,但他脑海里想的全是他的那只灵兽。 它明明就差一点可以开智,它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无论是继续留在芜壹身边,还是离开无极宗,去其他地方闯荡。 可是它最终还是死了。 「把剑拿起来。」 芜壹没有抬头,手指垂在身侧,动了动,没有拿剑。 无极宗宗主嗤笑一声:「你莫非还在缅怀你那个死去的畜生?想要多少没有?居然为了它,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你就是我手下的一条狗,现在你想造反了吗?」 无极宗宗主的手指掀开衣领,拿出一个紫色的浑圆铃铛,浑身散发着黑气,即使在漆黑天幕的映衬之下,也似乎深得快要把人溺毙了去。 「既然如此,那别怪我不爱惜你了!」 铃铛在一霎摇响,没有声音,却让芜壹脸色巨变。 他死死捂住心口,嘴角不停有血沫涌出:「你……」 芜壹倒在地上,因为疼痛,他颈间的青筋暴起,脸上已经变成了朱红色带紫的颜色。 衣服被绷裂开来,露出里面的皮肤。 温颂川早在芜壹扔掉剑柄的时候,就已经撤掉了自己的灵力,此时看见这般场景,拉着宋庭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别过去,他好像要变异了!」 芜壹的皮肤上顷刻之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他的身体正在被潜移默化地改造成不是人的样子。 是异兽。 这种场景自然是似曾相识。 因为宋庭之前在无极宗被无极宗宗主暗算的时候,也是如此。 芜壹常年被无极宗宗主带在身边,不知道遭了他多少暗算,服下不知名的东西也不知几何。 不过片刻,芜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怜悯和不忍,只有满满的兽性。 他蛰伏在无极宗宗主的身下,用自己的头亲昵的去蹭他的手掌。 「这才是我的乖孩子。去吧,替我杀了他们。」无极宗宗主见到如此听话的芜壹,脸上绽开了笑容,拍了拍他的肩,示意呆愣在原地的两人。 「遭了,快跑!」温颂川当机立断,从灵丹中抽出大部分灵力,裹在了宋庭的身上,让灵力带着他贴着地面潜行数百里。 自己的灵力决计是撑不够两人在保护罩下安然无恙了,现在如果只能保一个的话,温颂川希望是宋庭活下去。 第199页 因为现在无极宗宗主还要依靠他来打开结界,绝对不会就这么杀了他。 无极宗宗主挑眉:「你反应还挺快的。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了你吗?我有比杀了你更让你难受的好几种方式,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试一下了。」 温颂川灵力枯竭,十分容易就被无极宗宗主桎梏住。 咔嚓一声,温颂川的两条腿以奇怪的角度外翻,看起来腿骨已经被无极宗宗主给掰断了。 银光一闪,血花四溅,温颂川闷哼出声。 他的两个脚筋也被无极宗宗主挑断了。 「好了,这样你就永远也跑不了了,我会慢慢折磨你,直到你愿意为我打开结界为止。」无极宗宗主收回剑柄,粲然一笑。 第107章 温颂川喉口一腥,血沫顺着他的唇缝洒在他苍白的嘴唇上。 他轻咳一声,胸腔内的空气被挤压出去,不知是不是刚才伤到了哪里,引发了连带的反应,气管泛起了麻痒。 温颂川连换气的时间都没有,把脑子偏到一边,手指抬起捂住嘴,闷闷咳了起来。 血迹顺着他的指缝流到了地上,氤出小片血洼。 等终于喘息好了之后,温颂川放下手,因为受伤过重,脑子现在都是雾蒙蒙的,芜壹已经完全化作了异兽的形态,正在滴着涎水,围在他的周围发出低吼。 温颂川如同一个玩偶一般躺在地上任人摆布,以往精緻的眉眼间尽是报復的恣意:「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鱼死网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无极宗宗主嗤笑一声:「你以为你能够威胁得了我?真是太天真了。即使你身销魂散,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能把你找出来!」 温颂川抿嘴一笑:「拭目以待吧。」 无极宗宗主视线往下移动,看见温颂川丹田那一块,正在散发着莹莹光芒,那光芒有愈发扩大的势头,温颂川周身的空气中,似乎都开始出现了一些小小的灵力旋涡。 「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命了?!」无极宗宗主目呲欲裂,上前按住温颂川的丹田。 可是开始自爆的灵丹哪能这么容易停下来?无极宗宗主的灵力分散成一缕一缕的细小黑线,钻进温颂川的丹田,想把里面那颗开启自我毁灭路程的灵丹给平息下来。 那灵丹一震,这些黑线直接在温颂川的丹田内化为灰烬。 缘弦仙人的功法,可是只有这一个传承了!若是他就这样死了的话,那这个结界可真是如天堑一般,高不可攀了。 各种思绪在他脑子里迴转,衡量过后,无极宗宗主很快下了决定。 什么也没有他永生不老的生命重要。 他抖了抖衣袖,一个金色的小钟就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个钟只有成人的巴掌大小,但是钟的外部却是跟正常的钟无异,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符文,周身散发出佛气。 「这件宝贝我得来多时,倒是没处用去。今日便便宜了你,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佛法。」无极宗宗主把这个金色的小钟往空中一抛,才巴掌大点的小钟,身形迅速膨胀扩大,直到笼罩住温颂川一整个人。 钟身悬在半空中,散发着纯金色的光芒。无极宗宗主以掌握拳,朝那钟的方向狠狠一击。 钟被撞击了一下,浑厚的钟声围绕着金色的光晕迅速扩展开来,仿佛来自远古的唿唤,一下子敲散了温颂川灵丹内正在聚集着准备自爆的灵气漩涡。 那是真正净化洗涤灵魂的梵音,似乎都敲灭了心里暴躁和猎杀的欲望。 钟声绕着空中,一圈一圈的迴荡,但是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停止。 无极宗宗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以他现在修炼的邪法来说,催动这种佛门圣器,无异于自掘坟墓。 他用黑色的袍子擦了擦嘴,狠狠瞪了温颂川一眼。 若不是这小子使诈,他何止于此受这么重的伤?! 「这是,南释迦?!你为何会有佛门圣器?!」温颂川自爆灵丹的欲望被狠狠压下,灵丹内准备自爆的灵气旋涡也被打散,现在的他简直是对于无极宗宗主没有任何威胁。 命是被救回来了,可是这也比不上温颂川看见南释迦的心情。 这可是真正算是佛门第一的法器,佛门一直隐世不出,谁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这法器怎么会到了无极宗宗主的手里! 这么想,温颂川也这么问了。 「还能怎么拿的?当然是把他们全部给杀光了。」无极宗宗主运气,开始调理自己的内伤。 佛门一直是以普度众生为任,不知操作过多少冤魂亡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成神成仙的时候,佛门弟子一直都不会有太难过的雷劫。 佛门弟子全部杀光,那是多少功德加身的佛门?就这样被他轻飘飘一句话,说给杀光了? 直到现在,温颂川才惊觉,只怕这个人的事迹,他才了解到冰山一角。 以这位狠辣的程度,若不是自己真的对他有用,只怕是死过千次万次了。 「你这样做,就不怕遭天谴吗!」温颂川死死盯着无极宗宗主,后槽牙被他紧紧咬着,两侧腮帮的肉都在止不住的抖动,「你现在已经杀孽缠身,等到飞升的时候,雷劫定会把你噼得魂飞魄散!」 无极宗宗主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我做了这么多染上杀孽的事情,我还傻傻地妄图飞升上界?那简直是死路一条!」 第200页 「练就这等邪法,也是为了寻找其他成神的路。雷劫,自然降临不到我的头上。」 「你真是该死!」温颂川强撑着坐起来,「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你一定会死的!」 无极宗宗主被温颂川这么一打岔,运气都运转不了几周天,早就不耐烦了:「你还是先想想你,待我打开结界之后,怎么保全你自己!」 经过南释迦的梵音之后,温颂川身上的表面伤口已经癒合的差不多了,至少没有再流血了。 可是之前因为重伤,现在他没有一点力气能够支撑他坐起身来,只能这样躺着。温颂川疲惫地闭上眼,手指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顺从无极宗宗主的意愿,为他打开结界,即使把他两个手筋也挑断,手臂掰折,把他的丹田剖开,灵丹挖出来,他也绝对不会低头。 就在此时,耳边一阵破空声传来,声音之大,在耳边炸响,还裹挟着阵阵剑气,一下子就撞击到无极宗宗主为自己设立的屏障之上。 那屏障被这把剑一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蛛网般碎裂开来。 无极宗宗主看着不远处的身影,眼里满是愤恨:「该死!居然这么快就赶来了!」 楼秋因为担心温颂川,跑来的速度非常快,师门其他三人已经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 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升起的紫色屏障,里面因为太暗而看不清楚动作。楼秋想也没想就把手中的穿云剑给扔了出去。 那屏障应声而碎,却只有一个人。 那她的小师弟呢? 楼秋在一里开外,就看到地上熟悉的苍青色袍子。那是他们师门四人专门给小师弟准备的衣服。 待她跑近之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温颂川躺在地上,阖着眼,胸前还在慢慢起伏,但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已经毫无生气,他的两条小腿以畸形的角度往两边掰折,但是大腿依旧是原来的位置。纯白颜色的裤腿已经是血哒哒的,颜色最深的那个位置正是人的脚筋。这么看来,两条腿基本上已经算是废了。 袍子上面的血污已经凝结成了血块,几乎是把一件淡色的漂亮衣服染成了深红色。 被他们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师弟,居然这样被人折磨至此。 「小师弟……」以往被人惧怕,看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暴脾气回阳宗女长老,现在泪珠从眼角一颗颗落下,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楼秋颤抖的声线暴露了此时的心情,她甚至都不敢把温颂川扶起来,怕因此触碰到他的伤口,会让小师弟更痛。 听到这个声音,温颂川骤然睁开了眼,眼里全是是茫然无措。 这声音,即使他闭着眼睛也能听得出来这是谁。 眼前是穿着丹红劲装,扎着高马尾的女人,手上拿着一把火红的剑,剑上还有没散的灵力。无论怎么看,都足以见得这人的英姿飒爽。 如果忽略掉布满眼泪的脸。 这是他的二师姐楼秋。 温颂川突然觉得眼里带着些许潮气,他想出声,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连声音也发不出。 见此,楼秋扔下剑,俯下身,下巴贴在温颂川的额头上,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这是母兽以防卫的态度护着自己幼崽的姿势。 「别怕,师姐来了,师姐不会再让其他人欺负你了。你放心,等我们这次回去,我亲自带你去药宗。他们那里的药都能活死人肉白骨,肯定能够治好你的!」 不过片刻,其他三人也都到了这里。 何境是最为沉稳的大师兄,如今也被气到咬紧牙关,手抖着拿出自己的法器,双眼通红地看着无极宗宗主。 三师兄叶连溪的性格是最为桀骜跳脱的,在这时却罕见地沉默了。 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盖在温颂川的身上,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情绪的起伏:「夜里冷,别着凉了。」 自从师父失踪之后,他们师门四人就鲜少能够这么聚在一起了。 何境斡旋在回阳宗众多城府极深的长老之中,楼秋外出接宗门任务,在外面树立起回阳宗的威信,一年半载都回来不了一次。叶连溪为了师弟师妹能够不被看人下菜碟剋扣日常用度,一点一点渗透掌控着回阳宗上下一众长老弟子的经济命脉。檀黎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出门走几步路就得喘气。 可这一次他的四位师兄师姐都到了,就连身体不好的四师姐檀黎也跟着大师兄他们到了这里。 檀黎守在温颂川身边,用自己的灵力替他温养着心脉。 楼秋何境和叶连溪成一个三角的方位,把无极宗宗主围在中间。 楼秋最先动身,一把红色穿云剑带着磅礴的怒意,直直指向无极宗宗主:「你这个老不死!敢害我小师弟!管你是什么宗主长老,看我不把你的皮给扒下来,吊在无极宗门前,让整个宗门看见你的人皮日日忏悔!」 何境手臂往前一伸,蓝色的灵力在指尖缠绕而出,变成自己的法器,峨眉鑺,朝无极宗宗主攻去。 叶连溪往空中翻了个身,脚尖踏着一根锥枪迎上只剩下兽性的芜壹。 一时间,各种颜色的灵力相互碰撞打斗,远处看来,真的有几分瑰丽之色。 第108章 「打了一个,来了一堆!」无极宗宗主本来为了压下温颂川体内的灵力漩涡,催动佛门圣器遭反噬,现如今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第201页 更何况,他的修为在玄天境也只能算是排得上名号。因为天赋的限制,他穷尽一生寿命,也才堪堪凌驾于缘弦仙人三个弟子之上。 纵然兽化的芜壹帮他分担了些许压力,这一下被他们勐攻,自然不敌。 穿云剑直直射向他的面门,无极宗宗主瞳孔骤缩,衣角舞动翻飞,往后一仰,便躲过了这一剑。可是他也没有料到,在他的身后,峨眉鑺闪着寒芒,尖锐的鑺尖刺进了他的后心。 这边战局尚且还不太明朗,那边被温颂川用最后的灵力传送回去的宋庭,眨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镇星城内。 他懵了一瞬,而后便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拖着残破的身躯,快步跑去了镇星城摘星楼所在的地方。 途经之处,一步一个血脚印,内脏的碎片还溢在他的嘴角。 镇星城一直都处在玄天境边缘,接壤塞外诗,哪有什么时候看到过受这副伤模样的修士? 一时之间旁边过路的人都捂着嘴,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怎么这般模样?不会是被仇家追杀来到了镇星城吧?咱们这里安居乐业,可别被他扰了清净!」 「就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所以他准备往哪里去?现在赶紧把他赶出城去吧!」 「……他去的那个地方好像……摘星楼?!」 宋庭抚摸了自己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周边的人。 那些碎嘴子的人一看这人向他们望了过来,跟躲瘟神一般赶紧往后面退去。 他们只是管不住嘴罢了,但还想要命啊。 宋庭没想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寻常的动作,别人躲他就如同躲着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 他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看去。 预想当中布满鳞片的身体没有出现在他的眼里。他骤然想起来,仿佛在很久之前,有人为了他,已经把这股在他身体里却不属于他的力量给驱逐出去了。 温颂川还在无极宗宗主的手里,以无极宗宗主的手段,和这些年折磨了他的方法。温颂川肯定不会好过。 想到这里,即使脚底被磨破流出许多血,又在滚烫的黄沙之中被烫得焦,此时宋庭也顾不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快的往摘星楼走。 别说这些闲言碎语,就算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得趟过去。因为现在只有镇星城摘星楼的天知,才能够带领着摘星楼众弟子前去营救温颂川。 温颂川等不了了。 在他经过的这一路,所有人都纷纷为他移开了道路,所以他算是畅通无阻的走到了摘星楼的面前。 这守门都弟子早就听到了风声,还不等他上去汇报,天知身边的弟子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天知说,等会儿那个满身伤的人去找他,就把他带进来。」 所以直到面见天知之前,宋庭这一路可谓是走的十分顺遂。 摘星楼的顶楼非常昏暗,几乎找不到一丝光亮。因为这样才能够很好的观察得到天上星辰的排布。 宋庭上来的时候,钟离归披散着墨发,手中漫不经心的拨动着罗盘当中的指针。 「拜见天知大人……」宋庭握紧了拳头,斟酌许久才开口。他深知,这一战,无论能不能打起来,损失最大的绝对会是摘星楼。 他在心里衡量着自己拿出来的筹码,到底能不能打动这位天知大人。 但在他开口还没有说几个字的时候,钟离归就截断了他的话头:「你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门口有弟子会领你去治疗的。你搞快些,我已经清点好弟子,等你包扎好,我们就启程。」 这一段话说的又急又快,跟钟离归云淡风轻的背影感觉十分割裂。 宋庭几次张了张嘴,想问问这背后的原因,可门口的弟子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似乎是在无声的催促。 现在多捱一分,温颂川就会有多一分的危险。 宋庭抱拳,跟着弟子下去治伤。 等到摘星楼顶楼又恢復寂静之时,钟离归垂着眸子,看着镇星城通往摘星楼的路上,曳出的那一条长长的血痕。 即使他现在已经站的足够高,那血痕已经变得足够渺小,依旧是那么刺目。 「缘弦,我很快又能够再次见到你了,只不过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与你相见……」 …… 无极宗宗主在与三人缠斗不过几柱香的时间,便已经显现出颓败之势。 那边芜壹到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嘴里止不住的发出呜咽声。看起来他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没有其他办法,现如今什么都没有他明哲保身来的重要。无极宗宗主只得一边抵抗一边试图与他们打个商量:「温颂川你们带走,我保证之后再也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也不会再做试图伤害他的事情。」 三人的攻势并没有因为他这话而减弱,反倒是楼秋在挥剑之余看了他一眼:「就凭你把小师弟伤的这么严重,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以无极宗宗主阴险狡诈又恶毒的程度来看,他这话纯粹可以当做耳旁风。若是真放了他,他就像一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在必要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眼看迴转的余地都没有,无极宗宗主也沉下脸来。 那边,檀黎把温颂川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灵力度到他的身体里面去。 檀黎自小体弱,甚至还有几次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她的灵气里面都蕴含着无数的天才地宝。 第202页 温颂川虽然身上的伤仍旧非常严重,可是经过檀黎灵力的温养,脸色到底也好看多了。他看着檀黎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轻轻推了推檀黎的手:「师姐,我好多了,不用了。」 檀黎回握住温颂川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意味:「听话。」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似乎有一束光冲破了重重的黑暗与迷雾,终于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天亮了。 温颂川靠在檀黎的怀里,没有生与死的博弈,也没有时时命悬一线的威胁,骤然放松下心弦,几乎是快要睡着了。 可此时,无极宗宗主却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小心!!!」何境朝着温颂川这个方向大喊,满含怒火的声音中却有夹杂着惶恐和紧张。 温颂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身体却下意识的凝结出一道磅礴的光芒,直直射向了檀黎的身后。 噗呲。 这是灵力穿透过□□的声音,那么清晰入耳。 温颂川回过头,就看见无极宗宗主扬着笑,眼里满是阴毒和阴谋得逞之后的笑容。 他离温颂川和檀黎,居然只有不过一臂的距离。 「哈哈哈哈哈,你们还是百密一疏啊,终究是让我得逞了!!」无极宗宗主捂着伤口,运转自己的灵力,从外到内缓慢包裹住那一处被温颂川刺穿流血不止的肉。 血从他的指尖流了下来,可是他似乎丝毫不觉得疼,甚至捂住伤口还能闷笑出声。 温颂川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特别快,像是要突破胸膛,飞向天空一般。不觉之中生出来了一瞬间的慌乱。 无极宗宗主双手结印,徒手在空中撕开了一个裂口,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钻了进去,然后在结界触手可及的地方出现。 虽然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总归不是好事。 何境师门三人对视一眼,冲过去准备将他就地斩杀。 无极宗宗主从袖中掏出南释迦,口中默念咒语。这个古朴的金钟瞬间变大,挡住了唯一可以通向他的去路,把三人牢牢拦在外面。 「南释迦?!!!」 楼秋和何境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一道又一道的灵力从他们的体内迸发,可是撞在金钟之上却丝毫不见它有任何动静。 无极宗宗主这一次在动用灵力之后,终于支撑不住了,靠着结界的支撑缓缓滑落到了地上。 他口中止不住喷出了鲜血,一剎那之间,身体迅速衰老,连印堂的生机都开始流逝。 他抬起指尖,朝温颂川攻击的地方狠狠用力,从自己身上挖下一块肉来。腊肉在他的手指被碾成肉泥,攀附到结界上。 结界的金光在接触到这个肉泥上面的灵力之时,开始嗡鸣,然后狠狠震颤。 玄天境内刚刚还是耀日当空的艷阳天,顷刻之间,乌云就布满了一整个天空,几道幽光在云层里穿梭,巨大的威压仿佛正在凝结。 「哈哈哈……努力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要成功了!我的得道大法近在咫尺,现在谁都不能阻止我得道成神!」无极宗宗主每说一句话,从脚开始,他的身体就已经在破碎边缘。 他体内的术法和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驱使南释迦了,金钟没有力量的来源和支撑,一瞬间缩小了自己的身形,掉在了铺满黄沙的地上,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钟。 没了南释迦的阻挡,师门三人直接往前跨了几步,楼秋的穿云剑一剑刺穿了无极宗宗主的心脉上。 无极宗宗主摇摇头,嘴里又哇出一大口血:「没用的,你是杀不了我的。我修炼这门功法的邪门之处就在于,我能自己死,但是你杀不了我。」 这到底是什么邪门的功法?!! 楼秋死死盯着无极宗宗主,不死心的往他身上又刺了几刀。可无一例外刺向他的伤口都正在缓慢癒合。 抹上肉泥的那一处结界被腐蚀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透过这个洞,他们可以望向结界之外。 是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从洞中透出来的气息,莫名他们会非常焦躁,属于高修为修士的直接告诉他们,如果这个结界今天在这里真的被完全融化的话,那玄天境里面的所有,将在今天被全部湮灭。 作为间接造成这种事情的温颂川,更是坐不住。他的腿已经走不了了,可还是扶着檀黎的手想要起来。 「小师弟……」温颂川这副样子是无论如何都撑不起来的。檀黎看了心疼得眼泪直往下流。 「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我不能看见这么多人因为我而无缘无故丧失了自己的性命!」 第109章 天空之中,雷声愈发大了起来,几声在耳边炸响,仿佛天都要被捅一个窟窿出来。 金色结界的光晕都因为屏障的整体被破坏而失去了光泽,看起来似乎都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那个被腐蚀开的洞内不时传出来异兽的低吼。这是异兽被攻击或者是闻到了猎物的味道才会发出的声音。 威压透过小小的洞口传了过来,何境下意识扩散出灵识感知,然后瞬间脸色铁青。异兽群数量之庞大,是玄天境加起来所远远不能及的。 这样一个异兽军团,突破破损的结界,踏平玄天境,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无极宗宗主一只手穿过那个洞,用力蛄蛹。他现在身受重伤,灵力在他身体里已经是只能支撑他的生机,根本分不出余力去凿开这个洞口。 第203页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种物理攻击真的对结界的边缘有着奇特的效果,本就缓慢开裂的洞口更是增加损坏的速度,不一会,拳头大小的洞口更是裂成半人身的大小。 「可恶,这个老不死的,受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够作妖!真是恨的人牙痒痒!」 楼秋一个箭步上去,拿出捆仙锁把无极宗宗主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让他动弹不了分毫。 无极宗宗主咧开嘴笑了起来,嘴里面的牙齿因为衰老过度全都在他张开嘴的一剎那,落在了地上:「没用的,即使你把我绑起来,该来的总会来到的。我只是加速了他们的进程罢了。」 叶连溪抬起手狠狠扇了无极宗宗主一巴掌,无极宗宗主脸颊两旁耷拉下来的脸皮都被扇得一抖,看起来像是将掉不掉的树皮。 温颂川的腿已经被掰回来,重新用木板固定住了,但是因为伤他的灵力是极具破坏性和攻击力的,所以还是得等药宗弟子前来才能进一步研究能不能治疗。 他被檀黎扶着,灵力悬空把他托起,飘到了结界附近。 何境拦住温颂川前进的步伐:「小师弟,前路危险,都不知道那些境外的东西到底有多少能耐,还是离得远一些,小心一点为好。」 温颂川怔怔地望着前面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他沉默地抬起手,把何境拦住他屈辱的手臂抓着往下放。 何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但是也跟着他往前走,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他的身边。 温颂川的手贴在结界的表面,体内的灵丹运转起来。他试着模拟出当时救宋庭的那一个茧的模样,随后,他的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触碰了他一下,就飞速游走开来。见温颂川没有把手拿开,还一直放在结界上面,那东西又慢悠悠地游了回来。 这一次,它没有再走开,而是试图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这个触感很熟悉,熟悉到温颂川感觉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接触着,但又藏在记忆深处,变得模煳不清。 那东西似乎伸出一股灵力,与温颂川手指上的灵力相互纠缠着,灵力在此刻完成了交融。 剎那之间,温颂川脑海里仿佛闪过一道惊雷。他记起来了,这个灵力的来源,正是来自于他的师尊缘弦仙人。 之前师尊教他功法的时候,是融进了他的灵识,况且这么多年不见,虽然没有问的一干二净,但也深深掩埋在尘封的记忆里。 此时,因为这股灵力的牵引,让他想起来了师尊的模样,想起来师尊教过他的每一招每一式,想起来他师尊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玄天境的浩劫很快就要到来了。届时肯定生灵涂炭,草木不生。」 「师尊可能要去做一些事情,来挽回这样的结局。所以如果看到师尊不见了,千万不要担心,师尊只是暂时离开。」 「如果以后……」那时的他面对着刺眼的阳光,在光晕的模煳下看不清面容,可是声音却带着几分犹豫:「若是以后,你会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牺牲自己,甚至与神魂俱灭,湮灭在天地之中,挽救众人。还是保全自己,袖手旁观。你会如何选择?」 那时的他小小的一个,脑袋小小的,身体也小小的,可是说的话却拥有无比巨大的力量:「那当然是挽救众人了!若是没有师兄师姐,我可能还会犹豫一下,可是师兄师姐待我如此好,跟亲生的兄弟没甚差别,如果他们能够存活下来,牺牲的只有我一个,那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最后,站在师尊旁边的他还补充了一句:「我也希望师尊能够活下来。」 那时师尊是笑了?记忆太过于久远,他也记不太清楚了。 反正到最后,直到入睡之时,师尊依旧陪在他的身边,含着笑,看着他:「我也希望你能够活下来,所以,我希望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 那时的他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失踪话里的意思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是直到今日,玄天境结界被破,无数异兽的威压在结界之外虎视眈眈,他才明白,可能师尊说的那一天,是真的要到了。 「小师弟,你在想什么?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如此自责的。」叶连溪凑到他的身边,挤出了一个笑容,目光却频频流连在他受伤的腿上。 怎么可能不是他的错。 师门其他人不知道,可他是最清楚的。 这个结界谁来都打不破,除了他。 这个结界的灵力是又缘弦仙人撑起来的,只有跟他同宗同源的功法,才能够腐蚀结界。 可是那般一个情况,眼看无极宗宗主的利爪就要落到檀黎的身上,再晚一秒,檀黎的身体就会被他直接洞穿。 这可是从小照顾着他,给他缝新衣服,为他做饭,治疗伤势的四师姐啊! 他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无极宗宗主就这样把四师姐给杀掉?! 温颂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扬起笑脸看着叶连溪:「没事的三师兄,我这个伤势其实在灵力的运转之下,一点都不疼,如果……之后有机会去药宗,保不齐还能再续上呢!」 他狠狠咬住口腔内壁的软肉,把漫上眼眶的潮气压了下去,视线在四位师兄师姐身上迴转,那股依恋和不舍的样子,就连最迟钝的楼秋都感受到了。 估计这次小师弟被吓坏了。 这幅可怜的样子让楼秋手痒痒的,她上前唿噜了几下温颂川的头髮:「好了好了,这次被吓坏了吧,之后师姐给你买糖果子甜甜嘴,吓不着了。」 第204页 温颂川低下头,鼻音浓重的轻哼一声。 他真的好捨不得他的师兄师姐啊。 他也捨不得他的阿哥。 如果……能在最后见他一面,那该有多好。 这种温存的时光还没存在多久,就被无极宗宗主一句话煞了风景:「多看看吧,保不齐都得死在异兽的脚蹄子下面。」 迎接他的是楼秋反手的一巴掌。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巴!我们都能活得好好的,倒是你,再过不久没有新的能量吸收,是不是就得死在这里了?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无极宗宗主被扇了一巴掌,也不气恼,只是听着结界外面的躁动,闷笑出声。 突然,结界被撞击,勐的一撞,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 听到这个声音,结界外面的异兽仿佛更加兴奋了,撞击的速度越来越强,范围也越来越广。 低吼声不绝于耳,他们想赶紧冲破这个小小的罩子,然后进来饱餐一顿。 守在结界这边的五人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们没有想到,异兽的进攻居然来得如此迅速。 「师弟,咱们结阵!要赶在异兽闯入之前拦住它们!」楼秋抽出穿云剑,灵力开始摧动,穿云剑剑光一凝,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何境与叶连溪也站到了各自的位置。 可是四个角,还差一个。 之前这个位置是温颂川的。阵法讲求偶数对称,缺一个威力直接大打折扣。作为最小的师弟,天资也是最为卓越的,所以填补一个空缺也是无碍的。 此时的温颂川,身受重伤,楼秋也不忍心让他再与他们一起开启阵法:「算了,我们再加大灵力输出,攻击和防御力小一点,也能填补上……」 温颂川抿唇,正要说自己的伤势不影响结阵,就见旁边略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我来吧。」 温颂川下意识皱着眉:「四师姐,你身体不好,还是我来吧。」 檀黎笑着,脸上是因为长期体弱多病而显现出来的憔悴,但眉眼之间还是能够隐约看出之前的风姿绰约。 她推了推温颂川,摇摇头语气温柔却又带着坚定:「师姐只是身体不好,但是作为一个输出灵力的阵眼还是没问题的。师弟赶快去休息吧,这里有师姐呢。」 见其他三位师兄师姐都同意了这个决定,温颂川再怎么抗争也没用。 师兄师姐们真的把他保护得很好。虽然自己成长的过程中,父母的缺失,师尊的半途离开。 但是师兄师姐和阿哥在自己都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时,就肩负起父母之责,用爱将他一点一滴浇灌起来,成就了现在的他。 这才是他想要牺牲自己,保全世界下的最后决心。 第110章 四人占据四个方位,手中拿着法器摧动灵力,颜色四异的灵力从不同的方向汇聚到中间,牢固的光膜贴着结界升起。 外界的气息暂时被掩盖,连同嚎叫声和低吼声也没了踪迹。 仿佛一切的风浪都被压制了下来。 但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象罢了。 他们的灵力是有限的,若是不能在结界破碎之前就想到填补结界的方法,那到时候大家都得一起死在异兽的蹄下。 异兽似乎感觉到这个能够容纳他们进食物袋的小口子被封住了,急得用力撞击这个刚刚才搭好的结界。 砰! 砰! 砰! 一击接着一声的撞击,让刚刚建立起来的结界光膜上出现不小的裂纹。 四人只有加大力度,把结界再一次加固。檀黎甚至都开始面无血色。 下面温颂川看得着急得不行。他闭上眼睛,回想起缘弦仙人教导过他的,如何以身为界的方法。 先运气全身,再贯穿到经脉内。 然后……然后什么来着? 温颂川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他的眉蹙了起来,紧紧抿住自己已经失去血色的唇。努力回想起自己的师尊在识海里教他的那些。 前面和后面都能记住,甚至当时师尊的衣物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可唯独就是那一段以身为界的阵法,他能够记得住师尊手中的结印方法,口中念念有词的咒术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缘弦仙人离开已经多年,这一阵法在他的脑海里只占了犄角旮旯的一小部分。 平时根本用不到这个阵法,自然也没处去复习。 眼看着各位师兄师姐都开始竭力了,温颂川急得在下面团团转:「天地有灵,万物缘法,借山川之力……最后一句是什么来着?」 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手中开始飞速结印。 嘴中的咒术就依着脑海里最顺嘴的说。 可无论他试了几次,凝结出来的灵力都从他的手中开始消散。 砰!!! 领头的那一只异兽力气实在是大,一对尖锐的犄角直直冲向修补过的结界,两股灵力相撞,顿时在空中开出了绚丽的光芒。 结界又一次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站在四个方位的师兄妹齐齐吐了一口鲜血,其余三个还好,檀黎更是捂着自己的胸口,跌落在了地上。 一方失去了灵力的支撑,其他三方自然也是顶不住这个结界的。那个布满裂纹的结界瞬间就四散成为光点。 异兽一个接着一个咆哮着沖了进来。密密麻麻的异兽,如同蜂巢里的蜜蜂,开始倾巢而出,铺天盖地袭来。 第205页 灰暗的天空顷刻之间便被遮蔽得严严实实,有种山雨欲来,大厦之将倾之势。 此时五人的脸色皆是灰败,在他们脑中只出现了一个念头:一切都完了。 只见冲到最前面的那只异兽飞快的踏着自己的蹄子,往玄天境的山河大川奔来。 他口中的涎水随着他的路际滴落在下方的沙漠上。黑烟从那涎水滴落的地方开始蔓延开来,沙漠从黄色变成了灰色。 如此可怕的剧毒,若真是到了平民百姓的身上,那简直是顷刻之间便能化为一滩污水。 何境撑着自己的法器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今日为天下生灵一战,我纵然战死沙场,让他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也绝不能放任他们残害无辜百姓!」 楼秋和叶连溪也撑着爬了起来,他们的眼神都是一如既往的坚毅,眼里都是不畏生死的战意。 转眼之间,他们就借着力沖了过去,与异兽战成一团。 温颂川布下结界,保护好孱弱的檀黎,自己的腿伤是个麻烦,让他动弹不得,他只得双手结印,在异兽经过的路途当中布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回阳宗清远峰一脉天赋基本上都是修仙界最顶尖的,是回阳宗也引以为傲的,所以他们三个的修为并不算特别低。 可面对源源不断从结界裂口当中涌过来的异兽,楼秋他们三人纵使再神通广大,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无极宗宗主被捆绑在一边,这时候当然没人有闲心去管他。 他双手成爪,黑色的雾气缭绕在他的手掌心中,一些经过他的异兽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融化成黑水浸入地下。 而他脸上松弛衰老的皮肤,也在一寸一寸变得紧緻细腻。 到最后,他手腕一翻,能够困得住化神期修为的捆仙索,就轻轻松松掉在了地上。 无极宗宗主歪了歪头,看着不远处被异兽啃食得只剩下头颅的芜壹,满不在乎地迈步往反方向走去。 「师姐,你没事吧?!」叶连溪左右手交互旋转着自己手中的锥枪,把周围一圈扑上来的异兽全部震开,望向此时身负重伤的楼秋。 楼秋一手穿云剑舞得猎猎生风,灵力一闪,便刺穿一只异兽。 如果忽略掉楼秋胸口的血迹,那她看起来简直是潇洒帅气。 「我没事!」楼秋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她已经累得抬不起手臂了,可身边的异兽源源不断。若是她就这样放下,哪怕只是歇一会儿,都极有可能被异兽的稜角洞穿。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显现出了疲惫之态。有不少异兽因为这个空档,突破了三人的包围圈,往玄天境的中心城域飞去。 「可恶,我们已经拦不住了!」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何境的峨眉鑺从枪尖到枪身再到枪尾,没有一处是不沾着血迹的。 他往回望了一眼,垂下眸子,只是一瞬间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峨眉鑺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他颤抖着手从自己的腰封中拿出一道符咒,向空中抛去。 尖啸声极具穿透力,一朵巨大又奇异的烟花在空中炸响,出现了回阳宗的宗徽。 接着这朵烟花星星点点的各个部分就迅速穿过山川大河,前往各个宗门的中心领域。 这是顶尖宗门的特定传讯工具,能够迅速发出求救信号,传播发出者所在范围内的实时画面。 何境这是要告诉玄天境的所有宗门,结界已经沦陷,让各自宗门做好应敌准备。 摘星楼弟子赶到之时,首先就见到这结界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那窟窿大得有好几丈高,甚至有许多异兽不停往结界里面挤。 几人拿着自己的法器,浴血奋战,他们的脚下已经堆积着厚厚的尸体,喷薄而出的血液浸染了脚底的黄沙,就连拂过脸颊的风都带着令人喘息不过来的腥味。 这称为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钟离归走在最前面,看到结界上熟悉的灵力波动,唿吸一窒。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的抖了抖,眼神一凝,厉声道:「摘星楼弟子,结阵!」 身着白金色弟子服的摘星楼弟子整齐划一的排开在异兽大军前,整齐划一地拿出自己的法器。双手开始结印。 结界因为数百人弟子的灵力暂时被填补了起来。 可是纵使结界被封闭了,侥倖钻入结界里的异兽依然正在大肆践踏这片土地。 钟离归手中拿着往生罗盘,罗盘中的指针快速转动得几乎出了残影,他墨色的发梢因为灵力的催动漂浮在空中。 他的嘴一张一合,正在默念着咒语,顷刻之间,往生罗盘爆发出巨大的灵力,浩瀚的灵力唿啸而过,触及这股灵力的异兽都在这个因果率之下,全部化为了灰烬。 被遮蔽住的天空终于透出了缝隙,雷光在云层当中翻涌着,若隐若现。 何境三人挥动着法器,只觉得手下一空,回过头,发现摘星楼居然已经到了。 叶连溪直接脱力般瘫倒在地,脸上不知道是溅的血还是汗水,一滴一滴往他的下巴滴下。 他大口大口唿吸着空气,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没有从他的内心深处迸发出来,他勐然转过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师弟和四师妹。 结果却看到一个人以极快都速度,飞奔到温颂川的面前,然后动作无比轻柔的拥上了他。 他仿佛觉得自己的眼睛没看清楚一半,揉了揉眼睛,眯着看了一会,却见拥上他小师弟的那个人影似乎还在颤抖。 第206页 温颂川也没有想到,明明自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把他送出去,宋庭居然还能找回来,并且带来了摘星楼的天知和众弟子。 「阿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开始有一种奇怪的触感。宋庭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肩,似乎在颤抖。 宋庭一来,仿佛这些时候遭遇过的所有折磨转化而来的压力和委屈,顷刻之间便有了倾泻的出口。 「没事的,其实我一点也不痛。」温颂川撑起身想扬起笑,但越是这样,宋庭越是心疼。 「对不起,是我的错。」宋庭紧紧把温颂川抱在自己怀里,似乎要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我以后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他看到温颂川一身是血的样子,还有隐藏在裤腿下的斑斑血迹,心脏都被攥住。巨大的怒火在他的心头盘旋,想把无极宗宗主碎尸万段的心此刻达到了巅峰。 温颂川闭了闭眼,想张嘴说什么,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在摘星楼天知来到这里的时候,念的那一串咒语,他听清楚了。 天地有灵,万物缘法,借山川之力,以身祭阵,创万世太平。 第111章 一直蛰伏在暗处的无极宗宗主窥探着这一切。 摘星楼能够来得这么快,绝对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本来躲在暗中,想利用回阳宗五人灵力恢復的时间段把他们全部收割在囊中,未成想半路还杀出一个摘星楼。 现下钟离归都来了,真的还不好出手了。 此时的结界被摘星楼弟子们用结界挡住,异兽都被挡在外面,他还怎么吸收它们脑子之中晶体凝结的力量?! 钟离归手中的往生罗盘,是一个带着因果率神器,能够推演出世间万物。如果他宁愿毁了往生罗盘,也要阻挡结界的破裂,那么等他们找到创世镜,知晓了修补方法那他这么多年的筹谋全部功亏一篑了。 玄天境的高阶异兽已经被他在暗处偷偷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小鱼小虾绝计不够让他获得完整的力量。 那他的长生之道直接就半路夭折。 他环顾了一整圈,最后把目光聚集在结阵的摘星楼弟子身上。 身形一动,他凝掌成爪,在一唿一吸之间,数十个摘星楼弟子的喉间直接喷射出血液,齐齐倒地。 人群之中瞬间发生了巨大的骚乱,许多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人瞪大了眼睛倒下,哪还记得手中维持着阵法,顿时如鸟兽散。 阵法摇摇欲坠之后,直接溃散。 许多异兽没了结界的桎梏,直接踏了进来。摘星楼的弟子因为离得最近,直接被碾压成了肉泥。 惨叫声不绝于耳,钟离归冷冷睖了无极宗宗主一眼,全观了周围,心中衡量了一瞬,展开自己的结界,包裹住摘星楼的所有弟子。 他若是拿神器去填补结界,顶多坚持一日有余就会溃散,回阳宗五人看起来已经体力不支了,光靠宋庭肯定是不能够把异兽全部斩杀于剑下,那摘星楼肯定会损失惨重。他把弟子们带出来,就一定要让他们也能够回去。 摘星楼被钟离归完完全全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没有任何人为的阻挡,异兽毫无顾忌地踏平了结界,往玄天境里冲去。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几乎都失去了脸上的血色。 何境紧紧攥住自己的掌心,晦涩出声:「我已经向其他宗门发出了信号,他们看见之后肯定会构筑最高的防御机制……」 这话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大家自己心里都清楚明白,宗门的防御机制是建立起来了,可是一个宗门内到底能够容纳多少平民百姓? 灵气入体的修士,总会像看蝼蚁一般,看着平凡的百姓,仿佛自己因为能够修炼,就是高人一等。 可是他们在没有鍊气入体的时候,不也是靠着其他修士的保护存活下来的吗? 可是现在的情形是,他们因为疏漏,把结界之外的异兽放进来,肆意践踏着他们的家园,无数人会因为他们的失利而无辜死在异兽的脚蹄之下,会有很多家庭因为他们而流离失所,而玄天境会直接变成一个人间炼狱。 就算是宗门自己守住了,可这么多异兽,即使护山大阵没日没夜开启,也是需要充足的灵力。 这些异兽跟打了狂躁剂一样,连保护着玄天境的结界都能撞破,护山大阵在它们的眼里,就如同白纸一样脆弱。 温颂川的腿已经在檀黎最开始到来的时候掰正了。他现在除了不能走动,其他的看起来跟正常的没什么两样。 他拍拍宋庭的肩膀:「扶我起来。」 温颂川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从宋庭的身体里暴风般的吸入灵力进自己的丹田。 宋庭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把自己的灵力轻柔地包裹在他的腿上,让他不用着地就能够自如的走在路上。 封住结界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源源不断的异兽闻着味儿疯狂涌入结界内,再多耽搁一会儿,玄天境就真的得直接沦陷了。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四师姐,宋庭,钟离归,还有一众摘星楼的弟子们。 他想永远记住他们,即使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他也想把他最留恋的人,永远镌刻在灵魂的烙印之上。 钟离归的结界是单向的,只能出不能进。 回阳宗师门四人包括宋庭都以为温颂川站起来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或者是想让自己出一份力。 第207页 在所有人都陷入一种疲惫期,不能及时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运转灵力冲出结界。 「小师弟!!」/「阿弟!」 宋庭和回阳宗师门的几人看着温颂川跑出了结界,目呲欲裂。 叶连溪和宋庭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想冲出结界,结果却一头撞到了光幕之上。 钟离归站在中央,看着温颂川的目光悲伤而又慈爱:「你们别去了,这是属于他的命运。」 「什么命运?!如果需要让人献祭来改变事情走向的话,那这对于献祭的那个人来说根本就不公平!!」宋庭拿出自己的盏月,一剑砍在了结界上。 剑气响应着他的情绪,爆发出强烈的力量,把周围不少人都逼的退了好几步。 可是他的灵力在之前被温颂川吸走了大部分,以他现在的能力,即使用尽全力,依然不能强行破开这个结界。 原来他连这也算到了……? 宋庭握着盏月剑的剑柄,冰冷的剑柄窜出一股凉气,顺着他的手臂爬到了他的嵴椎,让他不停地打着寒颤。 那边隐藏在一旁的无极宗宗主也震惊得不行。 他原以为看见了宋庭,温颂川会因为眷恋着与宋庭的温存,而放弃以身祭阵这个想法。 没想到这人是如此决然地往缺口那个方向走。 无极宗宗主瞬间现身,朝温颂川攻过去。 他现在吸取了无数高阶异兽的能量,修为不同往日而语,不知道拔高了多少个层次。 温颂川现在就只拿了宋庭的一部分灵力,甚至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全,自然是不能敌无极宗宗主的。 钟离归眼不离地盯着上面战场的局面,见无极宗宗主现身,手中掐了一个诀,口中念念有词。 无极宗宗主衣袖中的南释迦破袋而出,迅速变大,直接立在两人身前,为温颂川保驾护航。 「……没想到天知还能驱使佛门法器,多谢了。」何境紧紧盯着温颂川的身影,轻声说道。 钟离归掩住眸子深处的情绪,笑了笑:「故人之物罢了,也是温小友的缘法。」 温颂川朝下面的结界里遥遥一望,点了点头,转身向结界飞去。 楼秋直接背过身去,抱着檀黎哇哇哭,何境和叶连溪也低下头,实则眼圈通红。 唯独只有宋庭,死死盯住那一个身影,看着他飞到结界缺口处。 温颂川已经离得太远了,远得宋庭都看不清楚他的身形。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宋庭拿自己的衣袖擦了擦,他看到温颂川停在结界前,回头望了他一眼,片刻又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不清了。 他赶紧再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可这时,温颂川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替代他身影的是,结界的缺口处放出了巨大的光芒,那光芒太亮,亮得人睁不开眼睛,那光芒也非常温暖,让众人都觉得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中。 黑洞洞的缺口被重新填补,重新长出亮彩的光膜,把还没有进入玄天境的异兽们,挡在结界之外。 异兽开始尖啸,开始撞击,甚至开始攻击这个结界。 光膜屹然不动,独挡着所有的危险。 南释迦在钟离归的操控下,飞回了自己的衣袖内,他看着下面已然崩溃的无极宗宗主,淡声道::「这是我故人的遗物,我就先拿走了。」 无极宗宗主跌跌撞撞地跑向结界,扒拉着已经完好无损的光膜,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可恶!!真是可恶啊!!」 何境和楼秋已经提起自己的法器朝自己过来,看着他们的架势,若是不杀掉自己,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无极宗宗主左右望了下,决定转身马上逃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钟离归在之前就撤掉了结界,厉声道:「摘星楼弟子听令!所有人准备!猎杀异兽!!」 所有摘星楼弟子,顶着死去同伴的期望与镇星城百姓的性命,有条不紊的分成猎杀小队,最大能力解决自己范围内的异兽,高阶异兽就由钟离归等人定点猎杀。 宋庭罕见地沉默下来,即使身边有正在战斗的修士和异兽,他也没有丝毫闪避,直直走向结界的光膜,然后轻轻把脸贴在光膜之上。 偌大的战场之上,竟没有一只异兽能够近得了他的身,所有朝他靠近的异兽都被结界的浅淡光晕挡在外面,然后慢慢湮灭。 那一层光晕为他挡掉异兽之后,围绕在宋庭的身边,慢慢开始旋转,一会儿蹭蹭他的脸颊,一会儿摸摸他的发旋。 可是这些宋庭都没有看见。他脸色苍白,紧紧靠在结界之上,闭着眼睛,身体轻微颤抖着,似乎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沉睡。 因为无极宗宗主逃窜迅速,何境和楼秋紧赶慢赶,追逐也丢了踪迹。 所以猎杀异兽的大头就由他们来承担。 黄沙瀰漫的大漠之中,脚踩在地上都没有沙粒可以再流动,全部都因为陷下去的血迹而把所有沙砾都黏在了一起。 有了这几位顶尖的人类修士,这场战役胜利得毫无疑问。 所有的胜利都是伴随着流血和牺牲的。等到结界周围的异兽都被清理的一只都不剩,所有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们胜利了。 可是没有人欢唿,也没有人雀跃。 现场一片死寂。 第112章 战事已经结束,摘星楼弟子们也在钟离归的命令之下回到镇星城解决不小心逃窜的异兽。 第208页 所有人似乎都在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善后,除了一个人。 宋庭靠在结界上,就那样静静的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周身萦绕着一股衰败之感,仿佛在这一场大战之后,完完全全被人吸干了精气一般。 日升月落,星辉交替,久到时间已经过了数月,久到埋藏着无数尸体和血液的厚重黄沙都重新开始流动。 在此期间,无数人找过他,无数人劝过他,可是他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壳子,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只会在极度疲惫之时阖上眼。 对于小师弟用魂飞魄散的结局换来的完好结界,回阳宗师门四人决定余下的生命之中,用漫长的岁月轮流守护着。 他们从钟离归口中得知了全部的真相。缘弦仙人在多年之前,为了玄天境的安危以身试法,骨血融进了结界才能保证玄天境的和平与安稳。 师尊没有不告而别,也没有丢下他们不管。 师尊只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而小师弟也只是继承了师尊的衣钵,与师尊做了同样的选择。 对于叶连溪所说的两人之间不知名的情愫,清远峰师门四人在这段艰难度过的日子里,也很难再去责怪和阻挠宋庭。 这份情比金坚的心意,已经胜过了太多人了。 钟离归期间回了一趟镇星城,随后也赶回来同宋庭待在这里。 钟离归的心情很复杂,说到底,温颂川的以身献祭还是他间接促成的,是他让温颂川去死来挽救玄天境众多生灵,是他对不住宋庭。 不知道过了几年,也许是因为大漠的温度一直没有变化,让人都感受不到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的四季更迭。 叶连溪和宋庭简直是扎根在了结界旁,摘星楼弟子们在结界旁边筑起了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供叶连溪和钟离归休息。 有时候叶连溪也会熘熘哒哒出来为宋庭挡着风沙,给他输送一点灵力,免得宋庭灵力枯竭而死。 但是更多的时候,是直愣愣地望着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光幕。 若是那时候,他也守在这里,小师弟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日日想夜夜想,这几乎成了叶连溪的心魔。他的修为到此为止,再也无法精进一步。 这日,是一个非常普通平常的日子,叶连溪起床之后,与隔壁的钟离归互相招唿了一声,就径直坐在了结界旁边。 突然,叶连溪看着宋庭的衣角罕见地抖动了好几下。 大漠经常因为天气原因颳起飓风和沙尘暴,叶连溪也不甚在意。 直到叶连溪看见宋庭久违地舒缓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四肢,站起身来。叶连溪瞪大了眼睛,也跟着站起身来。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宋庭站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盏月横在自己的脖颈上。 难道他要?! 「不……」叶连溪的声音还卡在嗓子里,就见宋庭双手用力,往下一划。 盏月感觉到自己的主人正在准备自戕,青绿色的剑身发出嗡鸣,与宋庭的力气僵持不下。灵力瞬间蔓延出来,变成青色的环带,一下又一下绕着宋庭转圈,仿佛是最后的哀鸣。 「连你也要阻挡我吗?」宋庭垂下眼,看见这把温颂川亲手赠与他的剑。 这把剑是顶好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催生出剑灵。可现在全部都没有意义了,他用不着这么好的剑,也不需要剑灵了。 有了这片刻的僵持,叶连溪几步上前夺走宋庭手中的盏月:「你疯了吗?!小师弟去了,你也要跟着去吗?!」 宋庭扬起嘴角,脸上尽是一片温和的笑意,眼里却无任何光亮:「殉情又何妨?世上无他就无我。我本来修炼到这般地步,就是为了和他能够在之后无尽的生命里」 「你!!」叶连溪没想到,宋庭居然真的想要殉情,绞尽脑汁想要挽留他「很多人都还需要你,而且小师弟也不希望你能够随他一起去……」 「那又怎么样?需要我的那些人可以找到替代我的,可是阿清他需要我,没有人可以替代我,也没有人能够替代他。」 宋庭必死的决心,惊得叶连溪都愣在原地。夺走了他的剑,他还有许许多多的方法可以自尽。灵丹自爆,灵力枯竭,甚至不再运转灵力,像普通人一样饿死渴死。 他低估了温颂川对于宋庭的重要性和地位。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互碰撞,还是叶连溪最先败下阵来,嘆了口气,把自己手中的剑递了出去。 可是中途却被一直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慢着,我或许会有办法能试一试。」钟离归眉间是散不开的愁绪,说的话也带着迟疑。 在温颂川死后,他就拿出罗盘测算过温颂川的生机与活路。 可罗盘上显示的都是必死的结局。 温颂川必死。 没有迴转的余地。 为了这一件事,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年之久,每天看着结界拨弄着自己的罗盘,希望能从罗盘之中看到不一样的结果。 他不相信自己的好友,缘弦仙人,那么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把这个死路带到了他的徒弟面前,却没有给温颂川留过生路。 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是他遗漏了的。 在今天早晨,摘星楼的弟子来找过他一趟,还拿来了南释迦。 在他把这件法器从无极宗宗主手里夺回来之后,就命令自己手下的弟子去寻找失散在玄天境里的佛门弟子,物归原主。 第209页 弟子今日向他禀报这件事,说是佛门弟子几乎被屠杀殆尽,寻找已是艰难不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佛门的弟子,那弟子为了躲避灾祸和战乱,已经还了俗,决心不再管佛门之事。 这法器也自然又回到了钟离归的手中。 他随手把南释迦放在了窗台上,开始了今日的例行占卜。就在他对着星宿卜算时,罗盘的指针从死路上一点一点挪动到一线生机的地方。 钟离归惊疑不定地看向这个古朴的小钟。 「一线生机!!」叶连溪听到温颂川居然还能有一线生机,丝毫不顾礼仪和身份,死死抓住钟离归的手臂,「你说的一线生机,可是真的?」 毕竟宋庭这种精神状态,不能够再一次遭受到重创。若是给了他一个希望,到后面又发现这条路的尽头是死路,那宋庭肯定得崩溃,立身入魔。 看着宋庭疲惫不堪的眼神之中带着疯狂,钟离归也罕见迟疑起来:「确有一线生机,只不过从何而来,我还没有参透,这事需得从长计议才行。」 「我是从这个佛门法器当中窥探出一线生机的。这法器在之前一直供奉在佛祖金身之上,有着佛门普度众生之力,可蕴养有功德的魂魄。温小友以身祭阵挽救玄天境生灵,这已经是功德压身了,现在只需要把温小友的魂魄引出来,引到南释迦内,温小友的魂魄就能得以保存。」 钟离归说到这里嘆了一口气:「可是光有一缕魂魄是不够的,即使是重塑肉身,也得最起码需要两魂六魄才能够让温小友行动自如。」 虽然让温颂川重返人间的条件及其苛刻,但只要有了方法在苛刻的条件也会让人窥见希望。 「那如何能够将他的魂魄从结界内引出来呢?」叶连溪疑惑。 钟离归无奈:「这也是其中关键的困难步骤之一,引出魂魄需要有让魂魄安心的灵力,可最能让魂魄安心并且跟着走的,就是他本人的灵力。可现在温小友已经身死,连灵丹都没有留下。」 这话让宋庭一愣。 世间的缘法就是这么奇妙,温颂川那次为了救异化的宋庭,把自己的灵力渡进宋庭的灵丹内抵御异化的蔓延,到后来,这居然是救他的唯一方法。 宋庭感受着自己灵丹内属于温颂川的灵力,上前一步:「我来吧,我体内有属于他的灵力。」 饶是钟离归活了这么几千年,见多识广,也没有想到宋庭体内居然还会有温颂川的灵力。 一般修士林丹之中有其他人的灵力,那都是结为道侣双修之后,属于道侣之间的灵肉交融…… 钟离归在心里暗暗谴责了自己一番,或许人家有其他的意外和苦衷,典籍里也不只有这一种方法,现在这种危机时刻,他居然开始想探听这种桃色八卦?!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钟离归一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驱散自己内心的尴尬,指挥宋庭将手掌贴在结界光膜上:「闭上眼睛,将温小友的灵力顺着经脉凝聚到手掌心上。」 属于温颂川的灵气散发出来,熟悉的气息让宋庭瞬间红了眼眶。 他眨了眨眼,散去眼前的潮湿,凝神静气地运转不属于自己的灵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满心的期待被吊在了空中,摇晃着往下坠,坠得人生疼。 「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有反应?」钟离归反覆踱步,一遍又一遍梳理着自己的想法。 就在这时,宋庭感受到自己的掌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 他的视线缓缓往下移动,只见一个小小的白点被一股陌生的灵力托举出来,脱离了结界,来到宋庭的掌心。 叶连溪对这灵力再熟悉不过:「……师尊?!!」 那灵力把小白点送出来,一阵风似的刮到叶连溪的头顶上抚摸了一阵,又来到钟离归的身边牵了牵衣角,最后回到结界当中,凝聚出一团白色的光晕。 叶连溪下意识伸手去接,那团白色光晕飞到温颂川魂魄上方转了转,才来到叶连溪的手中。 光芒散去,那是一节骨鞭。 一节一节的骨头组成洁白的鞭子,看形态应该是人的嵴梁骨到尾椎骨的那一节组成。 这是缘弦仙人的骨头! 缘弦仙人把自己的骨头送给了温颂川做法器! 做完这一切,那光晕在空中一闪一闪的,然后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缘弦仙人用自己魂魄的力量去温养保留温颂川的魂魄,还拿出自己的骨头留给温颂川做法器,他做完了他最后的努力,彻底消散在了这个世界上。 第113章 四百年后。 耀眼的灼日把金色的阳光铺满了大地,一丈宽的山道,是铺的石阶路子,山道旁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每一根都长得十分茁壮,看起来精神极了。 「诶,你听说了吗?无极宗宗主有一位天资卓越的道侣!!」一位穿金戴银,看着就家世不凡的青年男子站在无极宗山门下的山道上,正在跟旁边同行的弟子说着话。 今日是三百年一度,无极宗招收弟子的日子。自从五十年前的宗门大比无极宗超越摘星楼夺得桂冠之后,声援越来越好。现在准备上山的人都是抱着想成为无极宗弟子而来的。 旁边跟着他一道上山的弟子们听到这话,纷纷竖起耳朵准备凑过来听。 开玩笑,宗主的八卦可不是时时都能够听到的。 第210页 可也有弟子对这种消息抱有疑惑:「这种东西可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你莫不是为了博眼球来诓骗我们?这若是让无极宗的人听到了,可不得把我们赶出去?到时候你不就少了好几个竞争对手?」 那富家子弟斜睨了他一眼,面上半点不见着急的样子:「你可知我是谁?我得到的消息自然都是你们这种普通弟子得不到的。我爹是御兽宗的宗主!」 好几个弟子倒吸一口凉气:「他是御兽宗宗主嫡子徐阳?!」 刚才反驳徐阳的那个弟子见他的身份被道出,害怕这位从小被捧在手心上的小少爷对他百般刁难,在别人都没在意他的时候,灰熘熘的走了。 徐阳翘了翘嘴角,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准备大发慈悲的为他们详细讲解一下这个八卦:「就说上一次,宗门大比是在无极宗举办的,我就被我爹带去见了见世面,那时我年幼,不小心偷跑进宗门禁地,结果却发现……」 说到这里,徐阳勐然停住了嘴,左顾右盼着别人对后续垂涎欲滴的表情,等吊足了别人的胃口,才慢悠悠的说:「却发现那里挂着一个人的画像,那画像我认识,之前也挂在回阳宗的宗门内,这是回阳宗的长老,姓温。那禁地里摆有喜烛和贴有喜字,一整个房间弄得跟大婚之夜一般,可不就是无极宗宗主的道侣了?」 听到的弟子纷纷都瞪大了眼睛:「可这温长老……说句不好听的,都被挂在墙上了,那肯定不是远游就已经仙逝了吧?」 「对啊,这无极宗宗主莫非……」 徐阳一听,脸顿时黑了下来:「只要两人真心相爱,你管人家仙没仙逝,远没远游?你长得矮还管的宽呢。」 那弟子被徐阳这么涮了一通,闭紧嘴巴不敢说话了。 程青阳不知道从山道的哪个角落钻了出来,站定后笑眯眯地看着徐阳:「徐公子,令尊叫您回家了。」 徐阳有种刚刚在背后说别人就被抓包的心虚感,脸色尴尬,被身后几个无极宗的弟子扭头就送回了御兽宗去。 无极宗宗主峰,也就是之前无极宗宗主独占的那一座山,上面挖空了好大一个洞,来关押大大小小的异兽供自己吸食续命。 宋庭一做了宗主,直接把山上所有的建筑都给夷为了平地,然后让人按着自己的心意重新建了一座不大不小的住所。 一回到无极宗宗主峰,程青阳就把刚刚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的说给了宋庭听:「……你算不知道,那忒大的小子,说起故事来那可是一套一套的!」 宋庭没有特别理睬程青阳,垂眼看着面前无极宗大大小小的杂事,提起笔就往那些送上来的纸张上面落墨:「那又如何?他本来说的也是事实。」 程青阳看着宋庭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本来想说冥婚,可斟酌后又觉得不对劲,只好重重嘆了一口气。 目光又移到了宋庭书桌旁的那个小钟上。 宋庭的房间不大,起码不像前宗主那样铺张浪费,建很大一个宅子。 这个书房进门左拐就是一张书桌,书桌后面是一面大大的书籍墙,书桌上杂乱的铺陈着笔墨纸砚,然后边角收拾出来一个非常整洁的地方,铺上了柔软的绸布,上面放着一个金色的小钟。 经常见过宋庭的人都知道,这个小钟可是他的命根子,处理事物的时候得放在书桌旁边,睡觉的时候得放在枕头旁边,去哪儿都得把它收在袖子里。 又是一时半刻见不到,宋宗主准得发大脾气。 所以许多弟子看着这个小钟都得绕道走,就连他也不敢随便上手去摸。 开玩笑,这可是宋宗主的道侣!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手,不然就是找死。 宋庭听着程青阳没了动静,一抬头就见他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手边的南释迦:「你往哪儿看呢?」 程青阳摸了摸鼻子,转身就从大门走了出去。 宋庭提笔写了几个字,觉得不妥又放下了,他看着自己手边的南释迦,顿时没了再写下去的心思。 已经四百年了,他每天起床,每夜入睡之前,都要检查一遍南释迦里的魂魄。 温颂川的魂魄被温养得很好,可也支撑不起一个行动自如的□□。 无论被温养的多好,他也不会凭空长出几魂几魄的。 到现在他也只是暂时把阿清留住而已。他也没问,阿清愿不愿以这样的方式存活在世间。 「宗主,您别忘了,今日是何长老麟儿百日的日子。」有弟子轻轻敲门,进来为宋庭提了一句嘴,就关上门退了下去。 宋庭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前几日他让弟子专门为他留心这个日子,今日宗门招纳新弟子,他忙的团团转,还险些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宋庭在自己的私库当中,挑了好几件法器,让弟子打包带走,然后轻柔地捧起南释迦,用绢布包着把它放进自己的衣袖里,语气轻缓,脸上绽开笑容:「我知道你也想你师门众人想得紧。路途颠簸,就先委屈你一下,等到了大师兄那儿,再把你放出来,与他相见,好不好?」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宗门,留程青阳听到消息之后暴躁跺脚,怒骂宋庭是个不负责的。 他来到回阳宗清远峰的时候,时间还早,不大的院子里基本就寥寥几人。 更何况何境本身就不是那种喜爱喧闹的人,除了相熟的人,其他的根本就没有资格拿到允许进入清远峰山门禁制的手令。 第211页 一个院子,环了三面的屋子。 正对着的是何境与叶连溪的屋子,左手边是楼秋与檀黎的屋子,右手边就是温颂川一个人的屋子。 中间有一颗巨大的桃花树,枝叶茂盛得似乎都盖上了四合院的顶盖,上面的桃花灼灼开放,繁盛得似乎都能够迷住人的眼睛,因为灵力源源不断的供给,四季不谢。 桃花树下有一个小石桌板,上面团团围着五个凳子。 楼秋坐在其中一个小板凳上,正在擦拭着自己的穿云剑,剑的尖部被她擦得锃亮,似乎挥过去就能一招刺敌。 檀黎坐在楼秋的对面,怀里抱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是缝的很多可爱的小衣服,一看就是给新生的孩子准备的。 叶连溪还在塞外诗的结界旁守着结界,以防被有心之人再次突破,所以没能够回来。 宋庭把南释迦拿了出来,细心的把桌子都擦了一遍,然后把绢布铺在桌子中央,再把小钟放上去。 楼秋和檀黎看着这个小钟,在自以为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抹眼泪。 不多时,何境抱着孩子就踏出门来,见着宋庭,也只是颔首:「你来了。」 宋庭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玄铁铸造的平安锁,为了避免玄铁的寒气对孩子的生长不好,宋庭还特地非常贴心的用自己的灵力封了一遍。 这个平安锁上面刻着他专门去摘星楼让钟离归刻的阵法,也相当于一个促进修为的小型聚灵阵,对孩子的生长也非常有好处。 「这是我与阿清,送给孩子的百日生辰礼。」 何境抱着孩子的手收紧了几分,对宋庭笑了笑:「谢谢。」 虽然他最开始听到宋庭对温颂川的感情时,愤怒与不可置信交杂在他的心间。温颂川一直把宋庭当做他的哥哥,宋庭居然对温颂川怀着这样的心思。 可在之后,宋庭几乎为了温颂川要殉情,后来因为温颂川的魂魄需要很多灵石灵晶去养育,才回去做了这个宗主。甚至宁愿与还在南释迦里的那一缕残魂,都会在回阳宗提出迎娶温颂川的提议。 纵使严肃古板如何境,也说不得他半点不好来。 想起自己难产而死的妻子,何境突然也觉得能够理解宋庭几分了。 「这孩子叫何观。」何境抱着孩子,递给了宋庭。 宋庭愣了一下,然后姿势不太熟练地接过,安抚地拍了拍:「静观其变,明哲保身,挺好的。」 孩子软软的,身上还带着奶香味,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小天使一般,让人的心情都不自觉变好。抱了一会,宋庭才把孩子递还给何境:「孩子很可爱,阿清看到也会开心的。」 何境看了看宋庭的脸,发现他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苍老。明明他现在的修为已经足以永葆青春,这是多少人都企及不到的高度。 何境嗫喏了几下,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宋庭已经离开,看不见身影了。 第114章 程青阳最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宋庭的宗主峰时不时就会有一个陌生的人出入,那人穿在身上的衣服还不是无极宗的。 不应该啊?因为南释迦的存在,宋庭那小子把自己的宗主峰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能够容许人这么进进出出? 就这样过了几天,程青阳终于忍不住了,目送那人离开后,对开口对宋庭说:「那个人是干什么的?怎么老是在宗主峰进进出出的?」 宋庭低头正在整理剑谱,闻声手上动作一滞,头也不抬:「那人好像是来自一个叫起羡的宗门,只是为了来向我们宗门讨要剑谱和古籍的。」 这种态度愈发激起了他的狐疑心,宋庭一般对什么都是淡淡的,这种心虚又紧张的态度,在他身上可不多见:「你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宋庭抬起头,目光却没有落到实处:「你别那么多废话了,赶紧走吧,宗门上上下下,离开了我能行,离开了你可不行。」 这种赶人的态度更加坐实了,这件事情另有隐情。可是宋庭的嘴可比那死了的鸭子都还要硬,只要他不肯说,怎么都是翘不出来的。 无法,程青阳只好先行离开,离开之前还回头对宋庭说:「我可告诉你,你别做傻事,若是真遇到什么困难,咱们在一块儿凑凑脑子,总能够想出什么办法的。再不然,回阳宗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宋庭也不得不承认程青阳虽然有时候看着不着调,但论心思的敏锐度,和对情绪的感知度,程青阳都是顶顶好的一个人物,不然也不会在前宗主去世之后还能稳坐大长老的位置,早就被人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宋庭迟疑了一瞬,还是点点头:「嗯,好。」 得到这个承诺,程青阳终于能够放心地出了门,去宗门各大地方转悠上几圈。 等到程青阳走后,宋庭沉声:「出来吧。」 屏风后面钻出来了一个布衣男人,他微微弓着身体,呈现出一个完全臣服的姿态:「宋宗主。」 「你们真的有那个以人的魂魄为引,回溯时间的法器吗?」 「宋宗主,瞧瞧,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任我们。」那那人尖细脸,鹰钩鼻,笑起来看起来阴恻恻的。 宋庭脸色漠然,略微抬起眼,语气也是淡淡的,却有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压之力:「现在是你们来找我求合作,我信任与否,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这是在威胁我?」 第212页 那布衣男人心下一惊,连忙把身子伏低到更加恭敬的地步:「我等是万万不敢与宋宗主拿乔的,只是……我们已经把所有的诚意都拿出来了。」 宋庭垂眼思索一番,再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男人。 这话倒说的得不假。这人拿出的条件,对于小宗门来说却只是倾尽宗门之力。只不过……凡事都有意外,关于温颂川的事情,他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那你们把神器拿来与我一观,你们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自有分晓。」话音刚落,宋庭勐地一挥衣袖,那男人直接被他扔出了无极宗。 无极宗门外,一个半人高的侏儒男人走到了他的身边,沉声问:「如何了?他信还是没信?」 那布衣男人颤抖着身子,一步一步靠近这个侏儒男人,发出的声音也抖得不成话:「……他还是怀疑了,要我们……拿出那件神器,核验过才行。」 这个侏儒男人,也就是无极宗前宗主,现在人人喊打,罪大恶极的兇犯。 他咬着牙左右看了看,一巴掌拍到这个男人身上:「抖什么抖?窝囊的东西,你现在越抖,我们的目标越是很明显,你想去感受一下无极宗的地牢酷刑吗?!那小子如果知道你是我收的徒弟,咱们一个都跑不了!!抽筋拔骨,饮血止渴!」 这布衣男人听到他的话,抖得更厉害了:「对对对……不起师尊,我我我……忍不住。」 前无极宗宗主,也就是这个侏儒男人剜了他一眼一只手攥住他的衣角,带着他穿过无极宗山脚下热闹的集市,一边对他耳语道:「你在怕什么?那个神器我们也没有动其他手脚,只不过说一半隐一半,但是他查也查不出什么名头来。你这般心虚只会自乱阵脚!我怎么有你这种蠢笨的徒弟!」 那男人唯唯诺诺跟在侏儒男人的身后,不敢作声。 到两人穿过了人来人往的集市,来到了一个荒郊野外,那布衣男人才敢问出声来:「师尊,其实我有一事想不太明白。既然有时神器可以回溯时间,那师尊为何不为己所用?」 侏儒男人简直是对自己收的这个徒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真傻还是装傻?这神器虽然说着是可以回到过去的时间,但天道因果轮迴,哪能会完全没有因果强加在身上?况且驱动这个神器需要化神期修士掏空自己的一身灵力,在灵力清空的一瞬间,随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就能够杀掉你。宋庭既然对这个这么有执念,那让他替我们出力,我们坐享其成岂不是更好?保不准那时的他没有防备,我们还可以一举把他杀掉。」 布衣男人听懂了,跟着点头:「师尊好厉害!」 侏儒男人受用地点头:「以后的路还长,你还得跟我学着点。」殊不知,他心里已经盘算的只有,这个男人怎么死去,才算是对他最为有利的。 真是好笑,与他相伴更久的人,都被他埋下的异化种子异化成了异兽,这个人仅仅只与他相处了两百年出头,就已经毫无防备的开始相信他。 还是太蠢。 侏儒男人紧紧攥住这人的衣角,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精光。 万籁俱寂的夜晚,皎洁的明月高悬在漆黑的天幕之中,周围的星子都暗淡无光,仿佛只有月亮留在天空之上,看起来分外清冷。只有蝉鸣声不绝于耳,刺得人耳朵生疼。 昏黄的烛光下,隐隐绰绰的幔帐内,只有一个人影躺在床上,可是房间内却充满自言自语的声音,听起来分外诡异。 「阿清,我好久都不见你了。」 「我很多时候都在后悔,那个时候就不应该让你来无极宗找我,这样你也不会被那人盯上。」 「可是我最后悔的还是,不应该因为觉得你入了宗门,我已经配不上你阿哥的身份,才为了争一口气去了无极宗。我如果能进入回阳宗,即使从外门弟子做起,也能够慢慢靠近你。」 声音伴随着细碎的呜咽声,隐没在幔帐内,月色隐去,不一会,就天光大亮了。 等布衣男人再次找到宋庭的时候,已经是数月之后。 期间宋庭好几次都在想他们是不是看着煳弄自己煳弄不过去,然后携手跑路了。可是他派人几次去探查这个小宗门的据点,却又发现还有人气儿。 所以他就耐着性子等到了现在。 在布衣男人拿着那个小圆盘出现的时候,宋庭只有紧攥自己的袖子,才能忍住不变了脸色。 那个小圆盘说普通也非常普通,看着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盛菜盘子,甚至上面花纹都没有多少,就寥寥几笔勾勒出来一个八卦阵的形状。 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上古威压,让宋庭感觉到这确实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神器。 这段时间宋庭把这个小宗门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发家在七百年前,但是一直没有绝世天才横空出世,他们的实力在玄天境的中心城曦和内,简直是泯灭在一众宗门之间,简直是毫无亮点。 可现任宗主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居然在这个小宗门后山内开出了一道秘境。 因为气息非常微弱,所以各大宗门都不知道那里还被开凿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境。 有秘境就伴随着机遇,谁也不知道这个机缘是大是小。 可更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个秘境居然是一个上古神陨落的地方,那里留着许多上古神的神器,就像现在面前这个一般。 第213页 若不是宋庭查得仔细,只怕是这个秘境她也没有任何察觉。 那布衣男人微微躬身,双手把这个神器送上:「宋宗主,只需要把残魂引在上面,然后自己的全身灵力灌注在上面,就可以催动它了。」 宋庭颔首:「神器留下,你可以走了。」 布衣男人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动作滞了一下,然后退身出去:「是。」 到这个时候如果宋庭还不知道这里面有诈的话,那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傻子。 他起身,一手拿起这个说是能够回溯时间的神器,垂眸思考。 事到如今,他不能停滞不前。那小宗门最后是谁,他也有了三分计较。无非就是他那自作聪明的前师尊。 都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了,也不安分,总想着能够成就自己的大业。 这神器定然会被他动过手脚,可依自己对他的了解来看,这个手脚可能是中途出一点差错,但绝对不会让温颂川死掉。 因为结界被修补住,世间再无能够打破结界的人,他这位好师尊的大业被迫终止,时间都过了四百年了,当时结界一战吸收掉的力量也怕是用得差不多,可能现在已经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然也不会借用这种方法,让他回溯到之前的时间,重新寻找打开结界的办法。 所以这就是他非常笃定,他的这位好师尊绝对不会害温颂川的理由。 缘弦仙人已经神魂俱灭,如今能够打开结界的只有阿清一人。 若是阿清因此死去,那结界完全就是一道坚固得不能再坚固的屏障,到时候等待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理清楚思绪之后,宋庭毫不犹豫把手放在这个圆盘子上。 只要阿清能活,就算无极宗宗主暗算他,他也认了。 第115章 回阳宗清远峰。 依旧是古朴的小院,上面的桃花灼灼开放,清浅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可此时谁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这般美景。 「怎么样?还是没有连溪的消息吗?」看到楼秋回来,檀黎马上放下手里的活计,何境也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是真的一点音讯也无。」楼秋摇摇头,「我尝试给塞外诗发过不下五十只飞鸟,都没有收到三师弟的回信。」 檀黎突然觉得自己心悸得有点难受,垂下的手指被篮子里的针给扎出来了一个血窟窿,在往外冒小血珠,鲜红的颜色似乎刺痛了她的眼睛,檀黎捏住正在冒血的伤口。 何境哄着自己怀里的孩子:「三师弟虽然平日里看着不着调,可他也不是会玩这么脱的人。若是见着我们的飞鸟,肯定会回信的!」 楼秋也止不住点头:「对,连溪虽然很久才和我们通一次信,可断然也没有见信不回的时候。」 小小的院子里,谁都没有说话。 「这样我先去,塞外诗探一探,若是连溪安好,我就回来,左右也不过几日的功夫。」楼秋在片刻之间就做出了决定,拿起放在桌上的穿云剑,高高束起的马尾在空中落下一个弧度,身上丹红色的衬衣在檀黎眼中格外刺眼。 「二师姐……」檀黎捂住心口,脸色苍白,「要不咱们给摘星楼的天知大人发送消息,拜託他去关照一番吧,你也不用辛苦跑一趟了。」 何境拍了拍怀里正在嘤咛的孩子,沉声:「可能不太妥,近日摘星楼突生变故,天知和摘星楼已是自顾不暇,贸然前去求助,只怕是会拖累他们。」 楼秋走上前来,用力抱住檀黎,安抚着她:「好啦,不会有危险的,我去去就回。」 檀黎看着楼秋眼中的坚定,知晓自己怎么做都不会让她改变主意,只得褪下自己的翠碧玉镯,戴在楼秋的手上:「此去一路小心。」 这玉镯是檀黎的家人为了让檀黎能够顺利活下来,特意打造的法器,能够抵挡一次致命的伤害,平日里还可以温养体质。 楼秋感觉到本应冰冷的镯子,此时带上了檀黎的温热体温,贴在她的肌肤上,灼热非常。楼秋笑了笑:「这次为了安你的心,这镯子我就带走了。等我找到连溪回来之后,你可再也不许把你这镯子褪下来了。」 看着楼秋离去的背影,檀黎深深唿吸了好几口气,总算是把那股强烈的心悸压了下来。 大漠的黄沙依旧是那么辽阔,风捲起的沙粒吹的人脸疼。 楼秋的修为对比四百年轻那场战役来说,长进不少,全速前进之下,不过四日就到了塞外诗的结界边上。 那一栋小小的房子依旧矗立在结界的光膜边上,虽然看着小小的不是很坚固,可无论多大的风沙,都不会轻易把它摧毁。 「连溪!」楼秋隔老远就开始喊。 没动静。 「叶连溪!!」 隔了片刻,还是没动静。 不对劲!! 经常游走在危机边缘的楼秋瞬间就升起了戒备之心。她拿起穿云剑,迅速逼近这个小屋子。 小屋的门板看起来有些破旧了,上面有一些乱涂乱画的痕迹,正在被风吹得打在旁边的栅栏上,哐哐作响。 楼秋眯起眼,用穿云剑抵住门板,一个闪身进了屋子。 屋内陈设还是跟之前差不多,看起来都是没有动过的痕迹,除了叶连溪人间蒸发以外,几乎跟从前是一模一样。 楼秋紧紧握住剑柄,目光扫视着屋内的全部地方。手腕上的翠碧玉镯落到手骨一块,凉得楼秋一颤。 第214页 心里的感觉越发不好,她也顾不得别的,准备屈指吹哨,召来传信的飞鸟。 就在此时,一股气息渐渐逼近,然后勐的朝她的背后攻去。 楼秋下意识侧身躲过,可手臂内侧还是被划了一道不小的伤口。 她还没转身,手上的穿云剑已经竖起来抵挡那人的攻击。 接下来是不绝于耳的,刀剑相碰的铿锵声,楼秋在勐烈的攻击当中抬起头,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样子。 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个侏儒一般的男人。 「你是谁?你把我三师弟藏到哪里去了?!」楼秋灵力灌注穿云剑,勐然一震,强大的灵气瞬间逸散开来。 那侏儒被震退好几步,面露凶光,五指成爪,异兽化的爪子上缭绕着黑色的雾气。 看到这里,楼秋哪里还会不明白,这分明是偷偷摸摸躲藏数百年的前无极宗宗主!除了他,谁还会这么邪门的功法,并且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 「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楼秋剑指侏儒男人,俏丽的脸上浮现出怒气,「我看你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快说,我三师弟在哪里!我让你走得痛快点。」 侏儒男人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前俯后仰:「这么多年了,楼长老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性子啊?贵宗的叶长老嘛,自然是请到我的府上喝茶,但是你别急,你也会去的,你们师门四个,我会一,一,请,来。」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咬着字吐出来的,楼秋的嵴背如同阴毒的蛇攀爬过,留下一地的粘液,让人噁心得不行。 穿云剑震出浩荡的剑气,可这个侏儒男人丝毫不畏惧,直接往前沖,手中一股玄妙的灵力化开了这一股逼人的剑气。 这灵力直接让楼秋脸色大变:「这是……」 这灵力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几百年清远峰上的陪伴,师门四人的灵力气息她都再熟悉不过。这是是叶连溪的灵力!! 牙齿被咬得嘎吱作响,楼秋愤怒得红了眼眶:「你到底把我三师弟怎么样了!!」 侏儒男人一边游刃有余地抵挡住楼秋的杀招,想了想,说:「暂时还没做什么,只不过,他现在的修为全部都在我身上了而已。」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现在叶连溪基本上已经被眼前这个矮个子的侏儒男人变成了一个废人。 失去修为的修士,只会比普通人更加不如,甚至因为丹田没有灵丹的蕴养逐渐干涸,会更加生不如死。 楼秋修为非常之高,可性格也有一个致命的弊端,就是易暴易怒。一旦她开始愤怒,脑子也不能够稳定地分析当下的局势了,一切由愤怒支配着随心而动。 而此时,她就因为叶连溪的灵力气息,被激得手底下不稳,再由侏儒男人的刻意引导,直接开始灵力紊乱。 侏儒男人本来就在之前大战之中吸食了太多异兽的晶核,现在加上叶连溪的修为,基本上能和楼秋平分秋色。 此时楼秋心绪不稳,他直接就趁楼秋不注意,用一丝黑色的雾气钻进楼秋的丹田内,种下吸食灵力的种子。 种子在楼秋的体内,以她的丹田为土壤,吸食着她的灵力疯狂生长,若是这种子在楼秋的灵丹内成长,撑爆灵丹,楼秋就能直接暴毙。 感受到那种子快要在自己的丹田内快要生长起来,失去大部分灵力的楼秋感觉有人在她的丹田内邦邦几拳锤过来,疼满头大汗,呜咽出声。 侏儒男人慢慢踱步到她跟前:「嗯,如果就这样死了似乎也不错,只不过我这种子,可是我千辛万苦差点没了命得来的好东西,浪费在你的身上,还挺可惜的,原本是给我那个好徒儿享用的,你的出现倒是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楼秋趴在地上,痛到动弹不得,她觉得自己唿吸困难,眼前模煳,脑子都不是特别清楚了。 手腕上的翠碧玉镯感应到带着它的主体似乎开始濒临死亡,咔嚓一下就碎成了两半,里面的那一股翠绿的生机钻入楼秋的体内,直接把楼秋体内那一个正在生长的草给绞杀掉。 「喔,原来你还有保命之器。倒是小瞧你了。」侏儒男人从衣袖里拿出捆仙索,把楼秋绑了起来。 楼秋就这样被擒拿住了。 回阳宗清远峰。 瓷白色的茶杯之中漂浮着些许茶末,清茶的香气混合着桃花香,更是别有一番趣味。 檀黎望着面前在茶杯中倒映着自己的脸庞,有些怅然。 心忧二师姐和三师兄,什么事情都是不能静下心,她身体也不好,不能太动用灵力,也不能频繁奔波,只能这么静静坐着,等待着二师姐传回来的消息。 变故陡然发生,檀黎心脏勐然一缩,她顿时失去了力气,身子朝旁边歪斜,倒在了地上,衣袖拂过白瓷茶杯,瓷杯摔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也溅到地上。 何境闻声出来,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赶紧放下孩子,跑来扶起檀黎,给她渡入灵力:「四师妹!你现在感觉如何!」 檀黎忍着巨大的疼痛,但是眼眶还是忍不住含着泪,她紧紧抓住何境的衣领,艰难出声:「二师姐……二师姐她出事了,我……我放在她身上的本命法器……碎了……」 何境脸色大变,心里纵然惊涛骇浪,也是先稳定檀黎的情绪:「四师妹你别担心,我等下把孩子送去宋庭那里,然后去塞外诗看看,真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把二师妹和三师弟带回来。」 第215页 檀黎止不住点头:「好,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看到大师兄还在犹豫,檀黎缓了缓,道:「我这副身体,即使独自留在回阳宗,也是任人欺负的份,倒不如和你们一起,不论是生是死,我都甘之如饴。」 何境嘆息一声,显然也是想到了之前师门四人在回阳宗任人欺负的日子。 「……好。」 第116章 今日的天气格外不同寻常,明明已经入夏,气温却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程青阳在练武场监督弟子们进行训练,就见一个弟子小跑过来:「大长老,回阳宗的何长老来了。」 何境?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程青阳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凭藉着宋庭和温颂川的关系,程青阳是万万不能慢怠这位无极宗宗主的小舅子的。 他让弟子先引何境去他屋子的会客厅内,这样既不显得疏离,又给足了回阳宗面子。自己则是先去洗个澡,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练武场的灰尘太多了,听说何境还把他的宝贝小儿子也带过来了,熏着小宝多不好。 「何长老,许久不见了。」程青阳收拾干净,赶到会客厅,见何境坐在椅子上,脸上并没有任何凸显出情绪的神色。 何境颔首:「请问,宋宗主在吗?」 程青阳有点抱歉:「哟,您是来找宋宗主的?这可有点不巧了,前几日一个小宗门的弟子献上了一个法器,我们宗主现在还在闭关研究。」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法器究竟是干什么作用,可宋庭说了,在他闭关的时候,谁都不许打扰。 但是这小舅子找来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打扰的范畴。 看着程青阳愁眉苦脸,何境也知道可能宋庭这次的闭关非同寻常,思量了一会,说出让程青阳石破天惊的话来:「既然宋宗主如此繁忙,那犬子就麻烦程长老先行照顾了。」 程青阳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啊?」 看着眼前递来的婴孩,无极宗赫赫威名的程大长老,此时也是有些凌乱了:「何长老这是,把孩子託付给我?」 不是託付给清远峰师门的那几位长老,也不是託付给回阳宗相熟的人,而是给一个宗门里照面都没有打过几次的他??!! 何境:「此事说来话长,我三师弟在塞外诗无故失踪,二师妹前去寻找,还碎了四师妹临行前赠予她的本命法器,现下不知所踪。我怀疑塞外诗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准备和四师妹一同前去,家中小儿不便一起上路,就只有拜託给程长老了。」 程青阳越听,脸色越差。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四百年前为何玄天境突然出现了许多魔兽的知情者之一,所以这次塞外诗出事,他也能够理解何境如此急切想到那边去看看的心情。 程青阳没有再问为何何境要把这个孩子送到他这里来的原因了。 檀黎身体差到弱不禁风是出了名的,一般都不会离回阳宗太远,这都跟着走了,那就说明,回阳宗里一定有他非常戒备甚至是会在他离开之后痛下杀手的人。 程青阳接下孩子,嘆了一口气:「这孩子在我这里,定然不会受到任何损伤的,等你回来把孩子从我这边接走,早点回来。」 何境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然后转身就出了门。 留下程青阳心绪复杂地看着怀里这个软趴趴带着奶香味的孩子。 何境用灵力把檀黎包裹着往前飞,到了塞外诗再步行,因为檀黎的身体不是特别好,所以他们到达的时间比楼秋晚不少。 「师兄这里有打斗过的痕迹,三师兄和二师姐一定是出事了!」檀黎一推开门,就非常明显的感受得到屋里陈设的变化。 桌子和椅子翻倒在地上,不少还有被拦腰折断的痕迹,柱子和屋檐都有被斩断的爪子印记和剑痕。 看样子,战况非常激烈。 「我先出去看看,或许外面会有什么线索。你一个人在这里,要小心保护好自己。」何境皱着眉,眼光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手间凝聚出的灵力为檀黎套上了一层保护壳,随后打开门,转身就走出了屋内。 檀黎继续在屋内晃悠, 突然,檀黎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被一股翠意吸引住,她向那边望去,看到地上的一个角落躺着她的翠碧玉镯。 这玉镯本来是晶莹剔透,带着磅礴的生机,可碎掉之后,它的光华仿佛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她跌跌撞撞走过去,捡起地上已经碎成两半的玉镯,因为这是她的本命法器,所以她能够把灵力伸到这个玉镯里探究,到最后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影像传进了她的脑海。 包括叶连溪的遭遇,和楼秋最后。濒临死亡的模样,全部都涌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檀黎怔愣着看完了,玉镯碎掉之前的全部过程。 害死五师弟的兇手原来还没有死,还把三师兄抓起来,摄取了三师兄的修为和灵力,现在又抓住了濒临死亡的二师姐。 现在的无极宗宗主的修为,除了宋庭应该已经无人能及了。 心悸的疼痛感再一次传来,檀黎。脸色苍白的捂住了自己的心脏,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不好! 大师兄还单独一个人在外面!! 檀黎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出去,打开门板后,果然看见两个人影在空中纠缠。 第216页 檀黎觉得,可能过了很久很久,其实也不过几息的时间,何境就被侏儒男人从空中打了下来。 他的峨眉鑺已经从中间折断,连最后的嗡鸣声都消失在耳畔。 何境歪着脑袋被侏儒男人狠狠踩在脚下碾压,脸正对着的正好是檀黎惊恐的双眼。 侏儒男人的脚下用了力气,一时之间头骨裂开的咔嚓声让檀黎的泪水盈满眼眶:「……大师兄。」 何境的脸对着檀黎,张开嘴,吐出来的鲜血都带着肉块和内脏:「走!快走!离开这里!」 不管怎么都好,必须要先离开这里才有命活下去。 侏儒男人顺着何境的目光看向檀黎,嗤笑一声:「我都不稀得打你,没了你那玉镯,你的寿命也就短短几日可活了,别白费功夫了,如果你还想见到其他两个人,就乖乖跟我回去。」 檀黎看着眼前这个侏儒男人,一步一步向后退,跑进屋子里。 她能死,但是他的师兄师姐绝对不能死。 现在得赶紧发出求救信号,不论发给谁,都要让外界知道,无极宗宗主还在这里! 檀黎仓皇逃到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里,拿出求救弹,运起自己的灵力点燃求救弹,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往天空上送。 那人说的没错,没有了她的本命法器,她的寿数也不会再长久了。现在运用的所有灵力都是在透支,她已经不够长的生命力。 可是她不后悔。 自己的身体拖垮了自己的家人,也拖累了师门里的三位师兄师姐和一位小师弟。 她对自己的寿数根本就不抱有希望,对未来的生活也没有任何打算。 是师傅引导她,教她练气入体,是师门里所有的小伙伴,想尽各种办法使她开心。 这才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一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在乎。 檀黎捂住嘴,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脸上尽是湿漉漉的一片。 因为点燃求救弹,她身体里面本来就不多的灵力基本上损耗一空,如果不是她捂住嘴,直接能从对面的铜镜中看到她青紫的唇色。 求救弹飞向天空,发出尖锐的啸声,可檀黎屏住唿吸,却久久未曾听到它爆炸的声音。 让人无法忽视的心悸感再一次涌上心头,檀黎捂住心口,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明明求救弹都已经飞上去了,怎么会没有炸开? 难道是有人对这枚求救球弹做了什么手脚?不会的,她出门之前认真检查过,能够用的。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有人在上面把这枚求救弹给拦了下来,求救弹没有爆炸。 「小妹妹,我们的游戏结束了,你该走了。」耳畔传来阵阵阴风,檀黎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人一个手刀打晕在地。 等檀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关在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之中。四周昏暗,只有几个高高束起火把能够照亮附近的地方。 她往远一点的地方望去,就看见他的大师兄二师姐和三师兄,分别被关在不同的牢笼之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血迹斑斑,四肢的骨骼几乎都被折断,身下已然被染成暗红接近墨色。 他们双眼紧闭,气息微弱,显然是重伤到几乎快要死了。 「你醒了?」一个丑陋的人脸突然贴近这个笼子,裂开嘴,露出几瓣发黄的牙齿,正是侏儒男人,「你可比他们好运多了,他们是我亲自折磨,而你,我就不想白费力气。我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怎么一步一步绞死他们。」 檀黎撑起身,怒目圆睁:「你真是该死!」 侏儒男人:「没想到你临死之前还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不过没关系,对我差别不大。」 说罢,侏儒男人退了几步,远离了这个牢笼,笑了几声:「接下来,好戏就开场了。」 只见他一手往空中一抓,属于叶连溪的那一个笼子就被打开,叶连溪所有手脚都被往后撇,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从里面飞了出来,被侏儒男人吊在空中。 忽然,侏儒男人多手中闪现出几个锋利的刀片。 檀黎已经猜到侏儒男人要干什么了,抓住笼子使劲摇晃:「不!你住手!!有什么酷刑你沖我来!」 侏儒男人嘴角一勾,刀片一闪,薄如蝉翼的一片肉就被削了下来。 叶连溪睁开眼睛,惨叫一声,原本俊俏的脸上缺失了一大块脸皮,鲜血喷涌而出。 「还有四百九十九刀,你怕了吗?」侏儒男人笑嘻嘻地准备看叶连溪的求饶的表情。 叶连溪环视一圈,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没有办法思考。可看见下面牢笼之中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檀黎,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对笑着对檀黎做了个口型:没事的。 接下来一片一片肉被剐下来,叶连溪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最后剐到一半活生生疼死过去。 侏儒男人努努嘴,甩了甩手上的血:「真没意思。」 接下来,他把目光定格到楼秋身上。楼秋也是一个硬骨头,不仅没出声,还踢了侏儒男人几脚:「你会遭报应的!!四师妹别怕,师姐不疼!!」 但楼秋的修为没有彻底被侏儒男人吸收,坚持到最后一片肉才咽气。 此时的檀黎已经因为唿吸过于急促,而开始慢慢窒息,她趴在地上,捂住口鼻,开始调整自己的唿吸。 何境也是被剐到了最后。他的最后一句话,似乎飘散在了空中,但是檀黎听清楚了:「还好,我把小宝送走了……」 第217页 围观三位师兄师姐惨死,檀黎双目猩红,神若癫狂:「我以我的神魂起誓!!若有来生!定把你千刀万剐,让你不得好死!!」 因为情绪大喜大悲心脉破裂,缓缓倒在地上。 侏儒男人显然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双手拢起:「斩草必除根,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四团光晕浮现在空中,侏儒男人胜券在握地一捏,四个魂魄周围都浮现出了一个结界,这结界上面的气息异常熟悉。 「温!颂!川!」侏儒男人额头青筋暴起,万万没想到温颂川在献身结界的时候还借用结界的力量为他四个师兄师姐加上魂魄的封印。 「既然如此,那你们也跑不掉!!」侏儒男人攥着这四个小光点,扔进已经死去的异兽尸体内,「之后保留着记忆,永远做我的□□之臣吧!」 第117章 布衣男人进献法器被衣袖一挥,直接挥到了无极宗的山门下的这件事,终于被侏儒男人解决完清远峰师门后知晓了此事。 看着面前面色不虞的侏儒男人,布衣男人直接跪了下来:「对不起师尊!他……没有让我留下来,接近不了他,我也没办法……」 侏儒男人却不知遇见了什么好事,罕见没有对他发难,还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慈爱而具有蛊惑性:「没事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我的好孩子!」 那布衣男人心中一暖,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扬起,只听见「噗呲」一声,他身体传来的疼痛感让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侏儒男人依旧笑得慈爱,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如果忽略掉他手上的动作,那确实称得上是一个爱护弟子的师尊。 布衣男人目光缓缓往下移动,他的心脏上插着一把大刀,那大刀刺进他的心脏,又突然被勐然抽出,血呲出来的血花直直往他的脸上飈,布衣男人的喉咙艰难出声,却也再发不出声音,直直倒在了地上。 侏儒男人笑得渗人:「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价值,是时候该让我永绝后患了。」 血液汩汩隐没进了地下,侏儒男人手指一点,那布衣男人的尸体顷刻间化为血水,消失得人不知鬼不觉。 无极宗。 宋庭捧起南释迦,一根细如髮的淡红色的灵力缠绕在宋庭的指尖,南释迦内的白色小点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晃晃悠悠从小钟下面飘了出来,蹭了蹭缠着灵力的那根手指。 宋庭弯起嘴角,声音轻柔,似乎是怕吓到这个小白点:「别怕,马上就可以让你恢復自由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都不拘着你。」 这只手把小白点往圆盘中间引去,那一只手蓝绿色的灵力,带着无尽蓬勃的生命力,倾泻而出,化神期是最接近神的修为,用尽全力倾泻出来的灵力几乎是让天地都为之一颤。 圆盘子上的八卦阵泛起光晕,而后突然开始嗡鸣,一团光晕包裹着温颂川的残魂进入盘子内,宋庭也顺带被扯了进去。 漫天的光芒从无极宗宗主峰沖天而上,以无极宗为中心 程青阳正在斥责犯错的弟子,在触及光芒的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维持着情绪和动作,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还在襁褓之中的何观,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在程青阳的房间里吮吸着手指,咿咿呀呀叫着,在触及光芒的那一刻,也只能停滞不动。 在这一剎那,玄天境所有的生灵都静止不动了。 凡是触碰到它的光芒,几乎是所有生灵,在自己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脑海里的记忆被摄取得干干净净。 看见这漫天光芒,侏儒男人嘴角的笑意咧得更大了。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 四百年的日日夜夜中,他无时无刻不在痛恨。痛恨着他为何要收宋庭这个弟子,吃力不讨好,反到最后还来咬他一口。 也痛恨着当时没有在温颂川打开结界之后就把他杀掉,还在沾沾自喜着自己打大功即将告成。 没想到临头还摔了个狗吃屎,眼看着那即将告成的大法与他失之交臂。 不过没关系,经过他这些年的潜伏,他找到了一个法器,就是如今宋庭在使用的这一件。 这件法器的功效当然没有他说的这么神奇。时间逆转,那是连神明都得遭受天谴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任何法器比神都强大。 只是这件法器有一个非常大的作用,就是无论处在哪个修为的人,都可以被消除记忆。 这就很好的伪装了无极宗宗主的意图。 如果把所有知情的人,记忆全部都消除的话,那肯定没人记得这件事情,不就等于时间回溯吗? 但是他没有说谎的是,这确实是他从一个上古神陨落的地方找出来的一件神器,沾染了神的气息,自然能被称为神器。 至于凝聚出温颂川的魂魄,那也好办,魂魄凝聚和重塑肉身的法器他也有不少,南释迦都能被他搞到手,这些又有何难?只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们融合到这个神器当中,那这不就是一应俱全吗? 而且现在结界已经被修復完好,他比宋庭更希望温颂川能够活过来。 至于缘弦仙人,已经死得魂魄都没了,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所以他也没想着费老鼻子劲去救缘弦仙人。 但是他也不会就这样把这个神器拱手让人。虽然这给他很大的可以动手脚的范围,比如把记忆消除到他们没有发生隔阂之前,他就可以做回无极宗宗主,还能把宋庭扼杀在萌芽之中。 第218页 可他却并不满意这么做。 若他真的如此天真,现在走不到这个位置,就已经被自己的仇家碎尸万段了。 神器里面,还有非常多的趁机之处。 比如,趁机篡改了宋庭和温颂川的记忆。他们俩不是从小长大,宁愿把后背交给对方都不愿意背叛吗? 那就让他们变成此生最不愿见到的宿敌,这样他们肯定联合不到一起,那他那边的阻力就会少很多。 然后再在温颂川的潜意识里面增加一个信念,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打开结界。 若是这样,他依然会被动摇,那还有他的师门。 温颂川重情重义,师门都消失可以在他的记忆之中编纂成一个灭门惨案,甚至可以把这个栽赃嫁祸其他人。 然后打开结界,就能找回师门四人重获新生的方法,这几个筹码加在一块,足以让温颂川对打开结界的执念不死不休。 甚至计划布衣男人在宋庭施法的时候趁乱杀掉他,无极宗宗主都没做过多部署。 只是为了找一个由头除掉祸患罢了。 毕竟只有这个人才知道,他这几百年的谋划。 虽然神器的威力非常巨大,基本无人能够倖免于难,可也不排除可能会失效的情况。 到时候这一个人就会成为刺向他的一把尖刀。 等到看见漫天光芒的时候,这位运筹几百年的无极宗宗主,才笑出声来。 光芒覆盖到这结界所在的地方,到时候所有人的记忆都会倒退回到几百年前。 他就是玄天境唯一一个拥有所有记忆的人!到时候,他的宏图霸业将无人阻拦! 虽然计划非常美好,可他低估了宋庭失去记忆也要把温颂川护在身下的本能反应。 低估了温颂川在师兄师姐离自己而去的愤恨之余,细心观察的种种玄机。 更低估了清远峰四人为了唤回温颂川的记忆,让他不要再一次丢弃自己的性命去填补结界,居然能挣脱掉无极宗宗主给他们下的神识禁咒,拦在温颂川面前。 目光回到了现在的塞外诗战场之中。 天空依旧下着磅礴的大雨,结界口被打开了一个大大的窟窿,里面异兽的喊叫声和嘶吼声不绝于耳。 听起来数量不再少。 可现在的情况来看,没人在意这些。 温颂川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血迹污染得不成样子,而手上的温热,仿佛刚刚才开始凉却。 记忆的闪回,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温颂川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几乎是完完整整把那失去的接近一千年年的记忆给补了回来。 他已经全部记起来了,他都记起来了。 温颂川仿佛失去力气一般跪坐在地上,须弥被他扔在了一旁,他低垂着头,高高竖起的头髮搭在他的脸侧,雨水顺着髮丝滴落在地上。 他抬起手,捂住脸,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但在接触到手之前又变得冰凉。 这就导致他根本分不清楚,滑落在自己手上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师兄……师姐……对不起。」鼻尖萦绕着的都是掩盖不掉的血腥味,那四只庞大的异兽在被划伤要害之后,鲜血就一直喷涌而出,生机快速流逝,现在还在弥留之际,完全已经是强弩之末。 温颂川手脚并用爬到那四只异兽身边,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嘴里尽是呜咽不住的声音:「大师兄……你是不是被这个主教打过很多次,鳞片到现在都还没有癒合。」 「二师姐,你平时最爱美了,我喜欢到处游歷,变成这样,你是不是特别伤心啊……」 「三师兄,我之前切断你身上的藤蔓,是不是特别疼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个是你。」 「四师姐,你变成异兽之后,是不是不会在心口疼了呀?但是看着你比其他师兄师姐更加孱弱,他没欺负你吧……」 那几只异兽似乎都还能混沌地思考,对于温颂川的话,大家都用着最后的力气反应,安慰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师弟。 何境那个大翅膀勉强抬起,用翅膀尖尖戳了戳温颂川的小肚子,叶连溪的藤蔓尖也缠上了温颂川的脚踝,其他两个师姐。虽然已经没有力气催动自己身上的任何部位去反应。 可她们都还是尽量从。自己的喉咙之中发出几声低吼。不是异兽进攻的那种低吼,而是异兽哄着自己的小幼崽入睡的时候才会有的轻柔声音。 但是无论温颂川如何后悔和忏悔,只能看着他们眼里逐渐失去了光亮,到最后没有一点生机。 万极点殿主教,也就是无极宗宗主,抚掌而笑:「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温长老这一枪,简直是大义凛然,一枪斩断了你师兄师姐往后所有的轮迴之路啊,这大义灭亲的姿态,可真是让我佩服至极!」 第118章 温颂川还未动身,宋庭就先握着盏月一往无前地沖了过去,声音微沉,含着怒气:「你真是找死!」 温颂川记起来了,那这消除记忆的神器禁制也随之被打破,不仅仅是宋庭,所有被消除记忆的人,几乎都记起来了之前的事情。 远在无极宗,摘星楼和其他地方的不少人还没完全消化着自己脑海之中的记忆,就见塞外诗的方向突然划过几道惊雷。 接着就是异兽的气息朝玄天境涌来。 知道内情的人脸色一变。几百年前的那场战役实在是太过于惨烈,虽然很多人没有亲自到塞外诗,可当时接到了何境的信号弹之后,为了守护自己的宗门,他们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第219页 可现在的情景跟当年何其的相似?一模一样的人,一模一样的事。 但当年没有经歷过这些事情的小辈因为长辈的三缄其口,不知道当年事情的起因经过,即使知道了,也不会管这些。 玄天境几乎都已经更新叠代了,现在也是属于他们的时代,老一辈的思想自然是不能管辖于他们。 张江和徐阳看着温颂川如此悲伤,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连白栀都罕见有些失语。 失去亲人的悲痛她是经歷过的,这种事情只有自己走出来才算真正的走出来,别人的安慰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然后他们就见宋庭似乎踌躇着想上去安慰温长老,只不过不知道为何,动作紧张中又带着几丝滑稽,那动作像是掩埋了不知几百年的思念突然重逢归来,想要触碰却又怕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接着,他们就听到了所谓万极殿主教的讥讽之言。 人家亲人刚刚离世,你还搁这儿又唱又跳的。 就是贱啊。 还没等他们的怒气从心中迸发,就见人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宋庭提着剑沖了出去,动作快得甚至许多人都来不及反应。 万极殿主教虽然脸上满是挑衅,可看到破损了一个大洞的结界之中,那空洞洞的口子里居然还没有异兽出来,眉头一皱,突然觉得事情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若是没有异兽进来,他如何能吸收他们的灵晶来转化为自己的灵力? 可能万极殿主教自己也没想到,因果论还是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给清远峰师门四人选择的异兽载体都是非常极品的异兽,基本在玄天境都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批。 当时万极殿主教想着,这师门四人如此厉害,如果不给他们选择一个好的躯体,那岂不是浪费了最上等的灵力供他驱使? 玄天境的异兽们没有天敌,独自圈出一块秘境就能够修炼,可现在守在玄天境外面的那些异兽虽然多,可鲜少有异兽能在这种弱肉强食的情境当中修炼到如此境地的。 虽然何境四人连带着异兽都死在了结界旁边,庞大的威压让那些异兽不敢再前进一步。 虽然不知道途中出现了什么样的问题,现在挑衅也挑衅过了,没有足够抗衡如今宋庭和温颂川联手的实力,他肯定得死这里。 它们不进来,自己出去也是一样的。然后万极殿主教一转身,就准备从这个大口子钻出去,结果没想到,还没迈出几步后领就被一股大力提了起来。 他暗道一声糟糕,难道温颂川这么快就从失去亲人的悲痛当中恢復过来了吗? 这人的心莫不是铁做的? 然后他一转头,就看见了宋庭。 可能会比温颂川好点,但也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你我师徒一场……」万极殿主教妄图开始打感情牌,没想到宋庭手一挥,捆仙索就到了万极殿主教的身上,把他紧紧捆住,动弹不得。 不由分说,一剑就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还顺手废了他的丹田。 他对温颂川做过的事情,自己都要让他再经歷一遍这样的苦楚。 宋庭跟了他很多年,自然知道他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无非就是名和利。把他心里妄想着能够直接成神的通天梯一刀斩断,是对他内心信仰的最大摧毁。 还要把他所做的恶事纷纷扬扬告知玄天境所有人,让他变成一个真正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没有异兽灵晶加持的万极殿主教此时是万万打不过宋庭的,甚至能说比较孱弱。 看着宋庭把万极殿主教拎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场本来以为会是世纪大战的战争,就这样消弥。 之前看万极殿主教在那边这般嘲讽,还以为是多厉害一个人物,此时也显得不过如此。 宋庭从空中下来之后,随手就把基本是半残的万极殿主教扔给了其他几人,赶去了温颂川的身边。 徐阳看着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头,想起这些事情都因他而起,顿时恨的牙痒痒。即使他现在身负重伤,都恨不得去踢他几脚的程度。 白栀看着这个昔日唿风唤雨的任,也犯了难:「咱们也不了解宋宗主与温长老曾经的过去,这老头咱们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好好把他押送回去吧,别说我们,应该对他仇视的人还不少,到时候因果循环,冤有头债有主,他自然会得到他的惩罚。」 于是三人就呈守卫之势,把这个老头围在中间,任谁来想带走他也得先过了他们这一关。 宋庭则是闪身去了温颂川都身边,扶着他的肩头,让他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腹部。 温颂川闻着鼻尖熟悉的气息,一时之间眼泪也涌了上来:「阿哥……待我如亲弟,一般的师兄和师姐都没了,还是我亲手斩断了他们最后一线生机……我好像要生出心魔来了……」 听着温颂川委屈又悲痛都声音,宋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余下的只有心疼二字。 他的阿清,原本能够在他的保护之下平安顺遂,无忧无虑的度过这一生,可就是这般命途多舛,让他们经歷一次又一次的分别。 「没关系,你想说,我就听着。你若是想陪着师兄师姐再待一会,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温热的大掌抚摸在他的头顶,为他挡住了许多淋下来的小雨点。 那些小雨点打在他的身上,可疼可疼了。疼的他都睁不开眼,一睁开就感觉眼睛有一种肿胀干涩的疼痛。 第220页 这时的他靠在宋庭的身上,才能够卸下心防来,毫不设防的在宋庭面前袒露着他的任何伤口。 疲惫席捲了他的全身,他实在是太累了,乏力如潮水一般涌来,将他紧紧裹挟着,妄图拖入海底,溺毙在那里。 就在他准备脱力一般倒在宋庭身上,意识快要迷离的时候,一声高亢的声音将他唤了回来:「师叔!!你没事吧!!」 温颂川一个激灵,怔愣着往那边看去,只见何观一个不大不高的人,从沙漠的尽头屁颠屁颠跑过来,看他的模样也是极尽狼狈。 「师叔,我不会来晚了吧!!你有什么事儿没?我这次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一定能祝你旗开得胜!」等他跑得近了一些,温颂川才看到他背上那一个比脑袋还大的包裹,里面还叮叮噹噹在响。 见温颂川都目光略微在他后面的包裹上停留了一下,何观扬起脑袋,还非常自豪地对他说:「这可是我从回扬宗的库房里偷来的法器,我没跟任何人说,偷了库房的钥匙一把全拢来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对师叔你有用,就带过来让你自行挑选。」 接着,他看到温颂川浑身狼狈的痕迹和红肿的眼眶,心一下子悬的老高:「师叔……你怎么了?莫不是战败了?战败了也没关系,咱们叔只回院子里好好探讨探讨,大不了下次再战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温颂川看着这张酷似何境的面容,小少年似乎怕自己的信心落败,还在安慰他。 温颂川抓着宋庭都手,仿佛只是想借力而起,可又非常大力地抓住,指甲几乎都要镶嵌在宋庭的肉里了。 宋庭知道,他这是在害怕。 害怕跟何观说,地上四只异兽里躺的有他的父亲,害怕何观对他父亲现在的样子感到恐惧,也害怕何观知道他父亲死亡真相后对温颂川的责难。 宋庭回握住温颂川都手,温暖的掌心度过来源源不断的暖意,让温颂川冰冷都指尖都不再那么僵硬了。 「何观。」温颂川让自己的嗓子艰难发声,「你过来,跪下。」 何观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在他的心里,他一直都知道,师叔是永远都不会害他的。 「磕头。拜见你的父亲。」 话音一落何观蓦然抬头,怔怔地看着温颂川。 温颂川别过脸,滚烫的泪珠从他的脸颊划过,声音沙哑难耐:「对不起,我没有让你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他还作为灵魂体,住在南释迦里都时候,其实那时候他是有记忆的。 他见到过何境是如何期待着这个孩子,也看见了他如何每天都抱着这个孩子到处走动,脸上挂着的笑意也不是作假。 他是真的非常喜欢这个孩子。 可何观最终还是没能见到何境的最后一面。 何观听完温颂川的话,朝他指的那一个异兽。非常郑重严肃的磕了三个头:「父亲在上,儿子何观,一定会继承您的意志,努力修炼,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师叔。」 听到最后一句,温颂川有些不可置信。宋庭在他耳边道:「看来这小子,是个不错的人。」 何观再次郑重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跑到温颂川身边,扯出自己衣袖里的帕子:「师叔,别哭了,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一起把父亲,三师叔和师姨们葬下,带着宋师叔一起回到清远峰。」 「你不怪我吗?师兄师姐唯一的一线生机,是被我斩断的。」温颂川垂着眼,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何观。 没想到何观说:「师叔,这本就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有想到,那丧心病狂的万极殿主教会把师叔师姨的魂魄装进异兽的躯体之内,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这些事情你是预料不到的。若是一直纠结于此,反倒还会阻碍了你自己。」 「通过旁人的言语和清远峰的各个布局,我从中也是能窥见几分当年。父亲与师叔师姨们对师叔你的喜爱与爱护。他们肯定是想保护你,才会用身体拦在结界之前,不让你过去。」 「爱足以抵挡无数的苦难,即使是生之离,死之别。」 第119章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但连绵不绝,似乎是想把这一片沙漠缺失的水分都给补回来一样。 修士的衣角从来都不会被雨水淋湿。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灵力隔层就会把雨水严严实实给挡了下来。 沙漠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会时不时颳起很大的风。夜晚的风尤为凉爽,而到现在的这种温度,就变成了刺骨的寒冷。温颂川的身上都是湿的,风轻轻一吹,全身都冷得仿佛寒风都钻进骨子里了。 清远峰四人的魂魄已经散了,所以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是庞大的异兽躯壳。 这些躯壳身上的伤痕和丑陋的模样,只会让亲人看见更加悲伤。要不是因为异兽躯壳还有一股盘旋着的威压没有散去,温颂川早就一把火把它给烧完了。 他吩咐何观四处找找有没有外溢而逃过一劫的灵魂碎片,回去找时间把它温养起来。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就像那时,宋庭用南释迦把他的魂魄好好保护起来,才有了他的今天。 万极殿主教被宋庭折磨得够呛,趴在地上跟一条狗一样,止不住的喘气。三个小孩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生怕自己错眼一转,他就又开始作妖。 空中结界的大洞还在唿唿往玄天境里灌风,在空气中摩擦出尖啸声,分外骇人,昭示着它的存在。 第221页 因为这个洞里黑漆漆的,仿佛什么都没有,那些异兽也因为忌惮几具高级异兽的尸体而不敢往前,所有人也理所应当地忘记了这件事情。 等所有事情仿佛都已经尘埃落定之后,大家才把目光移向这个洞口处。 外面可能之前经歷了一场异兽之间的角逐,兽类的天性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最终战胜其他兽类,吸收他们能量进阶的,才会有举足轻重都地位。 很显然,现在外面虽然异兽成群,但暂时还没有一个能够统领全部异兽的存在。 补不补结界,怎么补结界,这是悬在每个人脑袋上的问题。 温颂川抿了抿没有任何颜色的唇,上前一步,还没说什么,突然感觉后面有一股大力袭来,他趔趄了一下,一下子没有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往后跌去。 接着,停留在表层肌肤的冰冷温度,隔着衣袍碰撞到了一个微微发烫的怀里。 「不要……」微微颤抖的声音从耳旁传来,带着委屈和恐惧。 温颂川一怔,想回过头去看,脑子被宋庭的两掌固定住,无法动弹,脖颈上却有两滴滚烫的泪水顺着衣领流到里衣,逐渐变得冰凉。 接着是耳侧贴到了宋庭的脸颊。除了小时候飢不裹腹的日子,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地搂在一起过。 轻微的抽噎从肩上传来,耳膜能清晰听清楚每一声哽咽。 就像一个找不到路回家的小狗迷失了前路的方向,浑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可怜得很。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攥住,唿吸之间都带着灼热。内心的恐慌逐渐被心疼占据,温颂川不知道他走之后,宋庭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但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应该不是太好过。 四百年日日夜夜,该是怎样一种难熬。 一想起这,温颂川就想转过身抱住他,动作进行到半途却又突然顿住。 可是,现在会修补结界的,唯有他一人。 此功法修炼非一日之寒,不仅要极高的天赋和道心,还需要有很强的毅力。 重新选一个人,从现在开始练吗?他们可没有时间在这里等待着。谁知道结界外面还有没有其他更加厉害的异兽?如果真的等到那个时候,他们肯定都得玩完。 现在看来,除了他,真的谁都不合适。 温颂川垂下眼,思忖着。若是之前,他保不齐也为苍生大爱再献祭一次,反正自己一条命,也没有什么牵挂。 可是现在,他有了宋庭。 宋庭已经等了他太久太久。爱是常觉亏欠,更何况自己的确亏欠于他。自己不能再放弃他一次了。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这次的结界依旧被补上了,可总会有人会好奇外面的世界,然后想尽办法把它打开。 这简直就是在做无用功。 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其实是,摸清结界外面的世界的布局。 有人的地方就有统治者,这句话在兽类的世界同样适用。 每一片地方都有占山为王的动物,每个动物也有它的天敌。 只要找到了其中的关窍,这种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脑海里千迴百转,略过了许多想法,温颂川在这里思考出路,在宋庭眼中,就是自己的示弱也换不来温颂川献祭自己的决定。 宋庭掩下眸中的暗色,微微抿紧嘴唇,手中已经开始聚集起来了灵力,如果见势不对,自己的手套马上就会落到温颂川的脖颈上,把他打晕,然后扛走。 玄天境的生灵死活,关他什么事?他就只在乎能不能和温颂川相守一生。 上一次是他的疏忽加上实力不足,才会如此容易被人禁锢。这一次有了他的提早防范,绝对不会让温颂川有自戕的可能! 然后,他就看到温颂川缓缓抬起了他的手…… 宋庭:!!! 就在灵力即将唿之欲出的时候,温颂川反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了,把我放开吧,我准备去结界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和想像中不一样的话语从温颂川嘴里说出来,宋庭微微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灵力一个没收住,一下子射了出去。 带着精粹的浅绿色灵力裹挟着罡气一下子就擦过徐阳的衣袍,飞向了远处。 「我的个娘嘞!!」徐阳捂着自己凉飕飕的屁股,回过头,眼里满是惊恐,声音悽厉:「有敌袭!大家注意啊!这是个登徒子啊!」 温颂川眼神想目移过去,瞬间被心虚的宋庭掉了个转:「可能是刚刚万极殿的主教发射的暗器,叫他们小心一点就好了,别管他。」 开玩笑,论世界上谁最熟悉他的灵力,非温颂川莫属了,自己的灵力还有一部分在他的体内呢,他绝对不能把自己想打晕温颂川的这件事暴露出来,不然说不准温颂川一个气头上来,就突然以身为界想拯救苍生了怎么办?! 温颂川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听宋庭的话,细细嘱託了三个孩子,再传信给程青阳让他把万极殿主教带回去关押,才转身牵起宋庭的手:「这一次,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这是温颂川,第一次恢復记忆之后,提到之前那件事情:「那天……是我不对。我过于失去考虑,也是情况危急特殊。现在,我们有时间来探索另外一个方法。」 握着宋庭因为紧张而微微湿润的掌心,他把自己的五指插到了宋庭的手掌之中,两个手如同榫卯一般严丝合缝:「探索,我们两人的未来。」 第222页 宋庭看着温颂川的眼睛深处,仿佛闪耀着细碎的星子,突然感觉眼眶里有些潮气。 他有些狼狈地避开温颂川的目光,脸上挂起一个勉强的笑,一手紧紧握住温颂川的手:「嗯,好,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温颂川略过宋庭发红的眼眶,勾起嘴角,罕见没有揭穿他,只是把因为宋庭太大力而发疼的手指再握紧了一分,牵着宋庭往结界边缘走去。 越往那边走,就会越发现结界外与结界内的不同。 如果说结界就像一个罩子,罩住了玄天境,那么结界内就像一个天然的良好生长环境,生长的土壤会自己产出肥料和雨水,气温也会调节成为罩子里生物最为适合的气温。 结界外就是暴风骤雨,必须得经歷最为恶劣的天气,足够有生命力和韧劲的生物,才能够生存下来。 当温颂川踏出结界的那一刻,灵气稀薄了不止几百倍,外面的天空仿佛都是阴暗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腐臭味,让人忍不住屏住唿吸,张不开嘴。脚下踩着湿滑的粘土,温颂川和宋庭一步步走向前。 等到适应外面昏暗的光线,温颂川这才看清楚,脚底下湿滑的土,是无数异兽尸体腐烂堆积起来的。 身旁都是虎视眈眈的异兽。它们围着两人打转,背部拱起,展开一种攻击的姿态,还张开獠牙,浑浊的涎水滴落在地上。 它们都是在每一次进阶和蜕变当中存活下来的幸运儿,也不乏有着兽类天生趋利避害的敏锐性。 它们能够感受到宋庭和温颂川身上的威压,所以踌躇着不敢上前。 但是它们如果感知到两人的弱,下一刻便会倾巢出动,咬断两人的脖颈,吞入腹中。 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结界外面的世界可能广袤得让他们都无法想像,不知道多久能够走完。 温颂川蹙着眉,用衣袖掩住口鼻,突然开始放声道:「我们是从那个结界之中出来的,能否请这一片区的首领前来一见!」 等了不到片刻,一只半身蛇半身鹿的异兽滑行着从一众异兽里出来,竖瞳紧紧盯着两人,眼里也是有止不住的对食物的渴望:「你要见我们的首领?我们首领哪是你说能见就能见的?你们这些脆弱的两脚兽未免对自己也太看重了些!」 温颂川张嘴,还没说话就被打断。 「我奉劝你们,乖乖被我吃掉,这样你们就能躺在我的肚子里见到我们的首领了哈哈哈哈!」 宋庭见此异兽如此猖狂,拔出盏月,灵气顿现:「兽类天生欺软怕硬,打一顿,打服了,自然就会带我们去。」 温颂川也拿出自己的须弥。 其实他是不愿意打架的。知道这个须弥的骨节是师尊的骨头之后,他就想换一个本命法器,把这个骨节鞭好好保存起来。 这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导致他完全没有时间去在短时间锻造一个跟须弥一般威力的本命法器。他只有再次把须弥拿在手中。 「诶!!!你等等!!你手里的鞭子哪里来的!!」宋庭的盏月还没落下,那半蛇半鹿的异兽余光看见须弥,顿时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第120章 温颂川被这一嗓子吓得顿了一下,迎着那道炙热的目光捏紧了须弥,下一秒,那蛇就瞬移过来了。 琥珀色的竖瞳死死盯着温颂川拿在手中的白骨鞭,眼里的狂热简直是要化为实质,声音也忍不住大了起来:「你这个鞭子,是哪里来的?!」 它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这两人是杀人夺宝,把人的骨头生生练成骨鞭。毕竟人类总是心狠手辣,各种阴招层出不穷,比它们异兽狠多了。 一想到这个猜测,它的嵴背就开始发凉。 若是首领知道,他们苦苦寻找的人已经成为了一节别人手中的骨鞭,情绪上涌,大开杀戒,到时候肯定又会引起新一轮的兽潮。 想到这里,它盯着温颂川的眼神都开始发寒:「你是想要就你身后那个结界里面的生灵吧?从你拿着这一截骨鞭开始,你和你身后的那些生灵,已经命中注定要被全部掩埋了。」 势必要有元兇能够承受着首领的怒火,才能尽可能让自己的同胞免受着无妄之灾。 看这条蛇对这个骨鞭举足轻重的态度,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他师尊为什么会成为玄天境的结界,如何能够修炼得到这结界之法,肯定跟那一位异兽首领有关。 而这条蛇可能真的没有在人类世界呆过,各种挣扎,痛苦,震惊,无奈的表情都已经在脸上显露出来,再结合他看着骨鞭逐渐露出那种兇狠,温颂川用脚趾都能够想到他现在在想什么。 「别看了,不是谋杀,也不是杀人夺宝。」温颂川催动灵力,淡红色的灵力温和的缠上这节骨鞭,拿骨鞭也开始嗡鸣,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回应着他。 「看见了没?如果是带着怨念的灵魂,根本不可能做得出本命法器。」 这节骨鞭周身散发着柔和的莹莹光芒,是温暖的光芒。 这确实不像是怨灵缠身的样子。 「这鞭子你是从何处的来的,一一同我说,不要漏掉一处细节。」确认这个鞭子真的是自愿成为温颂川本命法器,那蛇又开始倨傲起来,居高临下给温颂川下了个命令。 本来温颂川还被这一声镇住了,因为这是他师尊的尸骨,若是另有什么隐情,他也肯定需要求根问底的。 第223页 但听到这种仿佛质问的话语,温颂川顿时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是来说和的,不是来下跪的。 堂堂玄天境最具天赋,惊才绝艷的宗门长老,从他重生之后的几千年来,还没被人这么质问过。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异兽,不好生好气迎他过去见他们的首领就算了,居然还敢质问他?! 「呵,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温颂川斜睨了它一眼,双手抱臂,还慢悠悠补充一句:「你最好不要对我动什么手脚,因为你想知道的答案,只有我一人知道。」 这种欠揍的语气让那条蛇气得尾巴拍在地上啪啪响:「你!!首领说的没错!果然你们人类都是奸诈狡猾的,卑鄙无耻的!!」 居然敢用这种事情来威胁他!! 但是作为偏远地方的小首领,要搭上首领这条线,就可以被调到富饶的地方去。 那里手下众多,灵力充足,天才地宝应有尽有,不知道是被多少小首领眼馋的地方。 如果这件事情能由它来报上去,那首领肯定给它记一大功,到时候它再顺势提出这个要求,首领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陷入美好的幻想里,这条蛇又开始把尾巴扭成了一个麻花。 当然它这种高贵的异兽是不能屈尊降贵跟人类说话的,它要等人类主动开口,谄媚地向它奉献一切,那才配得上它的身份。 那些包围着的异兽还在虎视眈眈的凝视着他们,见自己的小首领如此生气,天生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它们对温颂川和宋庭两人围了上去。 宋庭早就回到了温颂川身边,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拿着剑,随时准备进攻。 等了半响,看这两个人的还没有动静,那条蛇也沉不住气了:「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能不能爽快点,直接告诉我啊! 温颂川努努嘴,打了个哈欠,懒怠得似乎都抬不起眼。他算知道了,这条蛇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货:「想告诉你?带我们去见你的首领啊。」 那条蛇的鹿头本来还在晃悠,闻言直接僵在原地。 好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人类!居然想越过它去领这份功劳!! 那他跟首领讲条件的时候,底气都不足了呀! 可是如果不带这个人类过去的话,那。万一被其他小首领发现了,这份微不可见的领路之功也别人抢了怎么办? 鹿头轻晃,蛇尾在地上拍得啪啪作响。 它考虑良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功劳少一点就少一点吧,总比没有好,大不了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多谄媚一点,多卑躬屈膝一点,首领应该会同意的。 这条半蛇半鹿的异兽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朝两人抬了抬下巴:「那跟我来吧。」 周围的异兽如潮水般分开,匍匐在地。 那半蛇半鹿的异兽拍打着蛇尾巴尖,转过头来:「今天本蛇心情好,就凭你们这两条小短腿儿,走上几百年都见不着首领。我今日就先允许你们坐上来,咱们快快走,快快去见。」 周围的小首领可喜欢偷窥它了,万一有兽先去通风报信,把它这份功劳领了,那它可真是没地方哭去。 温颂川和宋庭对视一眼,宋庭拦着温颂川先上了蛇尾,再牵着温颂川坐上来。 如果情况有变,温颂川可以先跳下去逃跑,他还可以在这里与这蛇缠斗一会,拖延时间。 温颂川捏了捏宋庭的手指,抿嘴一笑。 那蛇见两个短腿兽,谁先谁后都要暗送眼波,打了个响鼻,对此十分不屑。 切,没见识的短腿兽。 它才不是那种趁人之危,又会临时反悔的人类。 它是高贵的蛇鹿兽! 其他人和其他兽想坐他还不给坐呢! 等确定宋庭和温颂川已经在它身上坐稳之后,就如离弦的弓一般,飞了出去。 而温颂川一路上有两个感觉。 一个感觉就是,原来这个没脑子的异兽是真的没有骗他,如果按着他和宋庭的脚程,可能真的几百年都走不到这外面天地的一半。 而另外一个感觉是,还好宋庭坐在他的前面,替他挡住了大部分迎面而来的风,不然他非得被吹得嘴歪眼斜不可。 至于宋庭会不会被吹得变形,这就不在温颂川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反正宋庭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温颂川都不会嫌弃他的,可是自己这种英姿飒爽的容颜,还是不要被吹得变了形才好。 因为即使是白天,这外面的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完全不能通过太阳的走向和天气明暗的变化来判断现在的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那条蛇终于减速,然后缓慢停了下来。 温颂川被这条蛇尾甩得七荤八素的,晕着被宋庭扶了下来,甩甩头,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幅景象。 最开始映入眼帘的是高大通天的树干,那树干粗壮得十人团抱估计才能够抱得下,树枝延伸到了天际,仿佛要把天戳个窟窿眼。 而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矗立着一座非常繁复的树屋,那座树屋从下面开始建造,一直层层叠叠建得望不到头。 那蛇到这里了,倒是磨磨蹭蹭不敢再往前了。 「……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蛇尾在地上拍了两下,然后钻到旁边草丛里,没了踪影。 温颂川:…… 宋庭:…… 第224页 刚刚是哪个东西急吼吼拉着他们来到这里?现在居然临阵脱逃? 见那没脑子的异兽,真的没有跟他们一起走的打算,温颂川嘆了口气,牵着宋庭,一步一步往那个树屋走去。 估计是兽类天然服从的法则,这树屋门口居然没有一个守卫。估计很多走到这里的异兽都像那个没脑子的一样,停在这里不敢再往前走。 树屋没有门,就这么大喇喇敞开着。空洞洞的,黑漆漆的门内,仿佛隐藏着什么不可名状的危险。温颂川瞬间提起了警备之心,手握须弥,把宋庭往后压,率先踏上这一步台阶。 进入了这个树屋,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悬在空中的几根粗粗的枝干,横贯了一整棵树的内芯。 屋里也很暗,再多的就看不清了。 「有人在吗?」空旷的树屋迴荡着他的喊叫声。 接着,一股杀气直奔他面门而来,温颂川下意识拿出须弥抵挡,那利刃却停留在他的面前,不敢前进丝毫。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为何我在它身上窥见了熟悉的味道?」 一个低沉的嗓音骤响在耳边,然后就听见翅膀扑闪着,髮丝都被捲起来的一阵大风吹得散开来。 树屋内的火把一簇簇毫无预兆地燃起,刺眼的光芒亮得温颂川和宋庭几乎都睁不开眼。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只身形巨大的鸟儿站在树屋中间的树枝上,光滑油亮的羽毛,泛出五彩斑斓的瑰丽颜色。 树屋的全貌被他们尽收眼底,令温颂川震惊的是,这树屋的主人明明是一只鸟,可树屋摆放的,却是有很多的人类用品。 最显而易见的就是精緻华丽的书桌,上面摆放着一些笔墨纸砚,茶桌上面供着一些干净的茶具,最令人震惊的是,衣柜里面还放着许多男人的衣物。 那鸟儿的眼睛还正看着他,似乎透过他的眼睛,能够洞察他的内心。它口吐人言:「你们是何人?为何会来到我的领宫?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第121章 温颂川斟酌了一下,首先回答了它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手上的鞭子,是我师尊的尸骨。」 那鸟歪了歪脑袋,抖了抖翅膀:「师尊是何意?」 宋庭观察了一下,见这鸟头似乎真的很懵,附耳给温颂川道:「这异兽似乎不太了解人类的辈分。」 他这话都说得浅了,这些异兽不仅仅是不了解人类的辈分问题,甚至除了人类是跑不动很弱的两脚兽以外,关于人类可谓是一无所知。 「师尊就是……我拜他为师,他从小教养着我,如同我的父亲。」温颂川斟酌着词句,尽量让这只鸟能够听得懂。 那只鸟点点头:「你是他养大的?那你就是他儿子。」 温颂川心里觉得,他与缘弦仙人都不止父子。缘弦仙人是把他从街上捡回来,是救过他一命的救命恩人。说是父子,到底还是他高攀了。 那只鸟张开翅膀,从树干上俯冲下来,落到地上,身上泛起一阵光芒,漆黑的羽毛顷刻之间变成了玄色的大氅,它也变成了人形。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再加上这威严的气质。若是放在玄天境,都不知会有多少女修士对他暗自倾心。 「那你们来找我到底所谓何事?」他捋了捋自己的大氅,慢慢踱步到茶桌旁,垂下眸子,开始沏茶。 这一副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温颂川看得分外熟悉,师尊的身影仿佛与他逐渐重合,让温颂川眼眶微湿。 师尊与这位异兽首领,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请问……」温颂川喉头有些发紧,他打断了这位异兽首领的动作:「你认不认识缘弦仙人。」 那位异兽首领皱了皱眉,摇摇头:「抱歉,我不认识。」 不认识? 不可能啊! 温颂川在脑海里翻找着缘弦仙人之前的名字,因为记忆太过于久远,他还思索了一下:「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淮羽的人?」 啪! 一只成色尚好的茶杯被这位处变不惊的异兽首领打碎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位异兽首领一改之前的不理不睬,剑眉微皱,语气都开始急切起来:「你们知道淮羽!你们在哪里看见过他?他现在在何处?过得……是否还好?」 这态度倒是把温颂川弄得不知所措。 他最多以为这位异兽首领与他的师尊有过萍水相逢之缘,现在看来,可能是更深层次的羁绊。 「我师尊……」温颂川不知怎样开口,无论是之前以身化结界,还是之后为了救他,连最后一丝神魂之力都不復存在。 这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沉默半响,他拿出须弥,递给这位异兽首领。 一团光芒从这位异兽首领手中飞出,温和的包裹住了温颂川手里的这个法器。 从灵力的气息开始瀰漫,温颂川与宋庭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一个讯息:这位异兽首领很强,甚至靠近真神。 那不用他们多说,这位异兽首领自己就能够得到答案。 不知是过了多久,仿佛是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他的脸色一寸寸开始变得毫无血色,周身灵力暴涨,手都捏成一个拳头,咔咔作响:「怎么可能会这样!」 再抬起眼的时候,他双目赤红,仿佛是一种要吃人的模样,树屋里除了人类所用的物品,其他东西通通都被他四溢的灵力绞成了碎片。 第225页 但是他手里捧着的那节白骨鞭,仿佛是天地之间唯一的珍宝。 发泄一通之后,他陡然泄力,坐在地上,目光一刻都离不开这节鞭子,声音都沙哑了不少:「淮羽,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回去之后是没有好下场的。」 坐了良久,他才抬起头看着温颂川和宋庭:「我见了,淮羽很疼你。」 他甚至在神魂都已经凝聚不起来的时候,为了护你,生生从结界巨大罡风中护下你的生魂。 他总是这么心善。 如同当时救下我一样。 这位异兽首领的大氅被他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氅不復之前的油光发亮,现在倒是有些黯淡无光了。 他摆摆手,周身的气势都随着这一根鞭子消散了,气质就像是垂暮的老人,一股腐朽之气:「这根鞭子我就拿走了。若是你还想补结界,我就帮你补一次,若是你不想再补结界,我会昭告所有异兽,只要人不犯我,我们也不会主动去猎杀人类的。」 「不过害你以身献祭的那个人,需要抓来给我。」他轻轻抚摸着鞭子,指身颤如蝶翼:「我能够感受得到,淮羽对这个人是愤怒和怨恨的。我不想让他带着这种情绪去轮迴。」 悬在整个玄天境上的利刃,此时就因为他轻飘飘一句话迎刃而解。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结界补上,还是会有人去打破它,到时候,谁又能够承担起填补结界的重任?倒不如打开结界,玄天境里的人不能再做温室的花朵,他们也应该学会成长起来,这样在更大的风浪来临的时候,他们也不至于溃败到底。 「你们还有何事情?没事就走吧。」这位异兽首领头也没抬,一挥手,温颂川两人就闪身在玄天境的周围了。 此时的玄天境的结界已经全然无影无踪,周围围着的异兽也不见了踪影。 温颂川这时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根手臂长的黑色羽毛。这羽毛的毛髮根根分明,在太阳光下流光溢彩,好不漂亮。 「哎哟喂!!可疼死我了!」一声喊叫把温颂川唤回了神,他抬头一看,半蛇半鹿的那只异兽从天而降,重重摔在了地上,可能是摔得太重,蛇尾巴一时之间都卷不动了。 「呜呜呜,我就是偷听了一下,准备给自己邀功……何至于这么大的怨气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那蛇鹿兽卷着自己叫唤了好一阵,偷偷睁开眼睛往旁边瞟。 看到温颂川无动于衷,他立马蹭起来:「你看到我摔疼了,你都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果然人类就是卑鄙狡猾,奸诈无比!」 温颂川莫名其妙:「我为什么怜悯你?」 那蛇鹿兽一听,头顶都快气冒烟了:「我可是为了你们才去的首领的领地,你们不应该看见我为你们付出而受伤,好好赔偿我一下吗?!」 …… 关我什么事,明明是你自己别有所图。 就算心里这样想,温颂川还是耐着性子问:「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那蛇鹿兽的眼神游移了一会,然后一下子定在那只羽毛上,灼热的目光似乎都能化为实质,恨不得洞穿了温颂川的手指,一下子把那个羽毛抢过来。 「这个东西是什么作用?若是你说了,我指不定能通过这个帮你实现愿望呢?」现在的温颂川就像是拿着糖果诱惑小孩子的无良大人。 那蛇鹿兽先是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不大的脑子里思考了一圈,居然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这个羽毛可是我们首领的尾羽,灌注灵力就可做本命法器使用的!若是你遇到致命一击,这尾羽也可唤出首领的元神替你抵挡一击。这羽毛还可以让首领替你实现一个愿望。真真是好东西!」 说完之后,温颂川拿着这根羽毛都有点烫手了。 看来那首领与师尊的感情真的很深,才如此照顾他。 那蛇鹿兽见温颂川没啥反应,又蹭了过来:「所以我的愿望就是找一个灵气充裕的地方修炼,还有许多手下可以供我使唤。你能办到不?」 灵气充裕?许多手下? 想到这两个条件,温颂川缓缓勾起了嘴角:「当然可以了!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看着温颂川的笑容,蛇鹿兽顿时感觉自己背上凉凉的…… 回阳宗自从宗主岳乘风死了,长老温颂川走了,就连预备的下一任宗主何观也跑的没影之后,一整个宗门群龙无首,陷入了一种低迷的状态。 若不是程青阳看着两宗姻亲,还时不时来搭把手管理着,回阳宗真是要原地解散了。 这天,一个弟子从山下跑上来,脸上的笑意都掩饰不住:「长老回来了!温长老回来了!」 许多弟子都在修炼,听到这个消息,好多弟子都冒出头来:「真的假的?你可别哄骗我!」 天知道长老不在的这段时日,他们被平常瞧不起的宗门弟子欺负的有多惨。 此时的宗门各个弟子,包括一些长老们,似乎都忘记之前对温颂川的嫌弃和恶语相向。 那抹除记忆的神器禁制消失了,他们潜在的记忆也在随之而改变。 现在在他们的记忆当中,温颂川可是为修补结界献身的大英雄。 那报信的弟子大声叫嚷着:「那是当然,我听见其他宗门的弟子说,温长老已经从镇星城那边往这边走了。」 「太好了!!温长老终于回来了!」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226页 许多弟子翘首以盼,终于在不久之后的山门口看到了温颂川的身影。 ……只不过 「……你们看到了温长老,坐着个什么东西回来没?」一个弟子语气不太确定。 「好像看到了,但是怕是自己眼睛花了……」另一个弟子揉揉眼,在看清是什么东西之后脚步都开始虚浮了。 温颂川坐着蛇鹿兽大摇大摆地走过回阳宗的山道,一边跟蛇鹿兽介绍:「这块地咋样,灵气充足,这些人全是你手下。」 蛇鹿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温颂川拐骗来了之前从来都进不去的地方,但是温颂川说的这些也确实都满足它的要求:「呃,还行吧。」 看着越来越近迎接他的弟子变得震惊和目瞪口呆,温颂川招招手,笑得张扬:「以后这就是我们宗门的震宗神兽了!」 第122章 何观在塞外诗寻觅了许久,也没能够找到清远峰四人残留的魂魄。 本来已经觉得无力回天,只能留下衣冠冢来祭奠各位师叔,师姨和父亲,却没想到白栀愿意贡献出宗门的神树,把残留气息的东西埋在树根之下,久而久之,树上便会结出带有气息的果子。 这树有巨大的灵性,果子自然也是与众不同的。 这果子被一年一年的温养,总会催生出灵性,结成带有草木属性的精怪。 这法子虽然有些剑走偏锋,但也是留下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痕迹的唯一办法。 而无极宗的凌云仙人,自然承担起照顾这些果子的重任。 原因无他,因为他精心呵护的那株七彩琉璃花,成精了。 凌云仙人也不推辞,笑呵呵的带着他那株化成人形的七彩琉璃花入住了药宗。 何观继任成为了宗主,掌管着回阳宗。 无极宗的宗主当然也是宋庭,只不过管事的还是程青阳这位大长老。据说每天都能够听到程青阳在宗主峰怒吼着喊宋庭的名字,只不过这时候的宋宗主早就没了影。 张江和徐阳回到了各自的宗门进行修炼,白栀也逐渐壮大着药宗。 过了不知几百年,岁月轮转,沧海桑田。 回阳宗巍峨的大殿上,何观捏了捏自己酸痛的鼻樑,下面坐着几个吵吵嚷嚷的长老们,吵得何观头疼。 面前大殿柱子上的白玉让阳光照得晃眼,他甩了甩袖子,在一众长老惊悚的注视之下,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宗主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被我等吵到了?」 「可马上要新一轮的宗门大比了,这次我们做东,可不能被其他宗门比下去啊!!」 几个长老对视了一眼,又开始吵吵嚷嚷地说道起来。 何观出了大殿,重重嘆了了一口气,朝旁边招了招手。 眼前一闪而过的白色物体,手上就触及到了冰冰凉凉的触感。 「小子,你们这也忒烦人了,吵的我觉都睡不好。」蛇鹿兽变成了缩小版,跟个玉镯一样缠绕在何观的手腕上。 何观也带着点歉意:「抱歉前辈,那些长老也是为了宗门好,不过我也不耐烦听他们吵架。」 蛇鹿兽昂起头,尾巴在何观的手腕上拍拍打打:「那咱们去哪里玩啊?」 何观抄起蛇鹿兽就往山门那边跑,衣袖迎着风被高高吹起:「咱们去找师叔!」 他一路向下跑去,阳光撒在他的身上,晒得人暖洋洋的。宗门许多弟子看到何观,都恭敬道:「宗主。」 何观摆摆手,示意弟子们都起来,然后把蛇鹿兽往空中一抛:「我们走咯!」 蛇鹿兽在空中顿时变成庞然大物,何观飞身而上,坐在蛇鹿兽的坐骑上,飞往远处。 还在议事厅讨论着宗门大比章程的长老们听见熟悉的异兽吼叫,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大家左脚伴着右脚,一窝蜂挤了出去,果然看见天边残留的影子。 「宗主!!!」 「宗主,你去哪里!」 「你回来吧宗主!我们下次说话一定小声!」 无论那些长老怎么声泪俱下,何观头也不回,坐在蛇鹿兽的身上,一边还张望着什么。 「就是那儿!我们降下去。」何观终于瞄到了一个小善堂,里面隐隐绰绰有着熟悉的人的身影。 善堂前面是伙计们忙碌的身影,后面藏着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四合院的中间种着一棵很大的桃树,阳光透过桃树的缝隙洒在地上,斑驳出点点碎金。 桃树上横贯着一只巨大的粗壮枝干,何观知道,这是师祖的挚友,外面的异兽首领会经常来的地方。 有时候何观来这里也会碰见这位异兽首领。他有时候就坐在这个桃树的枝干上,望着清远峰的方向久久不会回神。 何观好几次邀请他去清远峰做客,这位异兽首领也只是礼貌拒绝。 桃树下是一张石桌,有五张石凳,即使很久没有人坐了,上面也被人擦得纤尘不染。 一位姝色的男子坐在一张竹椅上,那竹椅晃晃悠悠,空中瀰漫着桃花的芳香,手捧是一杯裊裊的清茶,看起来闲适极了。 一个人跌跌撞撞跑进来打破了此刻的宁静:「师叔!师叔你在哪儿?我来看你了。」 那位姝色的男子皱了皱眉,睁开眼似乎桃花的颜色在这一刻都暗淡了下来:「你不好好在回阳宗做你的宗主,倒是还有闲心跑这儿来了?跑慢点,孩子们在睡觉,别这么咋咋唿唿的。」 第227页 何观匀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倒。 温颂川赶紧拦了下来,手中诀术一掐,这茶壶里的水就降温了不少:「都是做宗主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冒冒失失的?这茶水可烫的紧。」 何观几口喝完,抹了把嘴,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师叔,你可不知。这宗主做得我脑袋都疼!每日那些长老都跟灵兽园养的鸟儿一般,叽里哌啦的,我说主意他们又觉得不好,他们说了我贊同,他们又觉得我没主意。我恨不得把他们都抓起来,打上几大板子再说!」 温颂川看着自己的师侄皱着眉诉说着自己的痛苦,何观现在的个头比温颂川还高上不少,眉眼之间尽是风发的少年意气。 真好啊。 这时,宋庭端着热菜出来了:「小观?你也来了?那正好一起吃饭。」 何观招招手:「今日居然是师叔夫下厨!那我可有口福了!」 随着宋庭出来的,还有一个何观认识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在这里?」 徐阳手上还端着菜,甚至腰间还系了一个围裙,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何观一看到徐阳居然在温颂川的屋子里蹭吃蹭喝,顿时觉得自己的地位大受挑战:「你不是在你们宗门准备继任宗主吗?怎么大老远跑这儿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是我师叔家,我师叔只能有我这一个宠爱的师侄! 徐阳也觉得怪莫名其妙的:「废话,我当然是因为不想回去继承宗主才跑来找温长老收留一下的啊。等我什么时候在外面玩够了,我就回去。」 虽然吃了一顿不算和谐的午饭,何观拜别温颂川,就准备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 月门下,两人眼里均是溢出来的爱意。宋庭揽着温颂川的腰,在他的额头上吻下虔诚一吻。 看着师叔幸福,何观也觉得特别开心。 他拍拍还在吃的满嘴流油的蛇鹿兽脑袋:「咱们去药宗看看。」 有了蛇鹿兽,不到一刻钟便到了药宗门前。 如今的药宗牌匾修的更是辉煌,巨大的泰山石立在山谷旁边,上面走笔游龙写着药宗的名字和规训。 山谷前还有几个洒扫的弟子,他们看到蛇鹿兽,便知道前来的人的身份了。 毕竟整个玄天境,能把蛇鹿兽当坐骑的,除了现任回阳宗宗主,也没有别人了。 几名弟子还是照例上前询问了身份和查看了身份铭牌,然后让开了自己身后的路。 「白姐姐!」何观进了药宗,到处晃悠了一番,然后在药田里看到了正在检查药材的白栀。 白栀抬起头,看见何观还惊诧了一下,接着拍拍手里的土站了起来:「何观!你今日倒是有闲心来我这里了?你先随便逛逛,我这里有些走不开。」 何观点点头:「那我先去看看父亲。」 七拐八绕进入山洞之中,那棵神树还在熠熠发光,而树的旁边就是药宗前宗主的衣冠冢。 凌云仙人坐在树下正在施肥,身旁一个黑衣男子忙前忙后给他倒水递勺子。 何观从衣袖里的储物袋里拿出几罈子好酒,朝凌云仙人扔过去。 凌云仙人头也没抬,伸手稳稳接住,大拇指拧开上面的封层就往嘴里倒:「小何观,你又来看你爹了?居然还给我带了酒,没白疼你!」 何观走上前来,观察了一下树上正在结果的果子上面的纹路和气息:「凌云仙人在种植这方面真是好生厉害!感觉这些果子都充满了生机,越长越好了!」 凌云仙人仰起头,颇有些沾沾自喜的意味:「那是,我在这方面苦心钻研了近八百年,论种植的话谁也比不过我,不然我这株花也不会成精是不是?」 旁边那个黑衣人在此时俯下身,掏出怀里的手帕,给凌云仙人擦了擦嘴角沾上的酒渍,再把凌云仙人喝完酒的罈子放在角落,看起来就跟那个贤惠的媳妇一般,勤快得很。 何观:!!! 以前只听说这株花在当时异兽肆虐的时候帮无极宗抵挡了大多数的异兽,战斗力非同一般。 原来植物成精还是这么侍奉主人的?!那还找什么道侣?直接去找一个精怪认主不就好了! 那成精的花看了何观一眼,把醉眼朦胧的凌云仙人抱在怀里,送到附近的小屋里,然后再折返回来,继续照料药宗神树。 何观嘆为观止,走出了洞穴。 外面天气晴朗,药宗又多了很多新弟子。 他们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扎根在药宗,随时准备救死扶伤。 大家感觉都越来越好了。生活也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