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人设掉了》 第1页 《同学，你人设掉了》作者：跃跃【完结】 文案： 闷骚年级第一穷学霸攻vs吃软不吃硬转学生拽哥（别扭）受 巫荻因为家庭原因从一线城市转回老家，上学第一天就上了新学校的头条。 ＃大城市来的黄毛bking！ ＃谢邀！我昨天亲眼看见新来的把学霸压在巷子里打，还专挑脸上！ 巫荻：「。」 滚，色盲，那是金髮。 还有，人不是他打的。 。 因为墙里的传言以及巫荻对谢诩冷硬的态度，四班的学生一直认为新同学对他们班长的意见很大，但偏偏两人成了同桌。 四班学生心说他们班长多么沉默寡言闷声奉献自我的人啊，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新同学欺负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们班长的校服外套被新同学抢走了，再转眼，他们班长的周末试卷也被新同学划掉名字抢走了。 再这样下去无法想像对方还想继续抢走他们班长什么，于是四班学生怀着怒火追上去一看，他们班长的初吻也被抢走了。 ……？！ 嗨喽，说好的对班长意见很大呢？ 同学，你是不是人设掉了！！！ 。 巫荻下高铁那天原以为积善行德随手救了个人，却没想是救了个冤家。 对方恩将仇报让自己在雅升火了一把不说，自己还得跟对方成为同桌，在学习上被无情碾压。 这么下去面子过得去吗？ 过不去。 所以巫荻暗搓搓努力想要把年级第一抢过来，结果用力过勐，年级第一……真成他的了。 。 谢诩认为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发烧被人阴的那天遇到巫荻。 如果真要让他形容对方，那巫荻就是一只傲娇的金渐层，会炸毛（脸皮薄）、爪子杀伤力强（打架没输过）、金贵（万物皆挑）…… 所以他后悔自己招惹了对方，因为猫他养不起，巫荻他也养不起。 [阅读指南] ◎1v1双洁he，作者本人是个文案废，这其实是一个十分正经的青春校园文呜呜呜，攻一见钟情，涉及大学校园。 ◎背景架空新高考，文章内容均无原型，小说纯属娱乐勿代入现实。 ◎段评已开欢迎来玩，感谢每一位宝宝的收藏。（=^v^=） 内容标籤： 花季雨季破镜重圆 甜文 现代架空 校园 主角：巫荻，谢诩 ┃ 配角： ┃ 其它：预收《不要和阴暗批网恋》欢迎戳戳 一句话简介：爆！转学生和年级第一暗度陈仓了 立意：热爱学习，热爱生活，坚韧面对生活 第001章 雅升 八月，处于夏末秋初的时节，对于南方城市棠溪而言正是最磨人的时候，高温伴随着热风席捲人流。 南城高铁站出口处，身穿黄色的摩托车司机顶着炽热的阳光直勾勾看着出站口，等待他们的顾客。 下高铁的乘客陆陆续续刷卡出站，司机们也发动摩托车开始绕着目标纠缠吆喝。 出站人群里一道单薄的身影鹤立鸡群，除去那一米八的身高还有一个原因是对方头上那撮金毛，色泽不是一般的亮眼，让对方整个人仿佛身处在另一个图层。 几个司机一下子锁定了这个目标，追在人身后问。 「小哥！去哪儿？坐车吗。」 「小哥想去哪？坐我的车吧。」 金髮男生朝唧唧喳喳的司机摆手拒绝，见对方依旧不依不饶跟着自己，不耐烦地啧了声，把手里抓着的红色帽子直接扣在脑袋上，面色冷峻戴上耳机。 司机们见此才放过少年，调头物色其他目标。 巫荻照着自己小姨的叮嘱，抱着行李箱在便利店前等了十几分钟，原本平静的心情因为逐步升高的气温开始烦躁。 他抽出一张纸巾将鬓角的汗水擦掉，朝便利店旁边的巷子挪了挪，避开逐渐靠近的阳光，紧接着听到一声叫骂。 他拧起眉，朝巷子里头看过去。 阴冷的巷尾里，六名男生抓着一个灰白校服的学生，想要将对方按进垃圾桶里。 过于污秽的辱骂声有些刺耳，巫荻调大手机音量打算坐视不管，不过极高的视力让他一眼就看到那灰白校服边上绣着的校徽和名字，其中熟悉的校名令他眼皮一跳。 蝉鸣嘶哑下，巫荻随手抓起便利店旁边的扫把径直走进去朝里面骂得正爽的寸头哐当一棍。 几个小弟只顾着欺负眼前的学生，连老大被偷袭了都没反应过来。 「艹，哪里来的弱鸡想找死！」 那寸头捂着脑袋嘴里叫骂着回头，目光兇狠地盯着身后的陌生人，气急败坏地将手里人甩到地上，发力朝对方手中的扫把头夺去。 那扫把被巫荻单手一转避开寸头袭去的手，并且在寸头出拳反击之前，抬脚把人踹了出去。这个过程不过十秒，几个小弟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老大已经倒在垃圾桶上。 直到寸头哀嚎了一声，他们才齐齐朝巫荻挥拳。 巫荻攥紧扫把，先给首当其冲的小弟胳膊上一棒，在那人跳脚抓着手臂嗷嗷叫时，一脚连踹得后面的三个小弟摔翻在地，三两下就把这帮欺软怕硬的混混打得人仰马翻。 「滚不滚？」他瞥着地上那几个哀嚎的傢伙放话。 几人连滚带爬地朝巷口跑了，嘴里嘟嘟囔囔还不忘给他放狠话。 第2页 「给、给老子等着。」 「怂货。」巫荻眉眼下压，不冷不热说。 他垂眸看着地上没动静的人，用扫把头戳了戳对方大腿。 「喂，还活着么？」 那人佝偻着身体剧烈咳嗽几声朝他点头，因为脖子被人掐太狠声音显得粗哑：「谢、谢谢。」 对方校服的白色部分已经被脚印垃圾弄脏，发尾还因为刚刚被人把按头进垃圾桶里挂上了污渍，看着惨不忍睹。 巫荻张口还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低头打开一看是他小姨打电话过来了，赶紧接上。 「餵？小荻，你在哪呢？我没看见你啊？」 巫荻朝地上的人看了一眼，见对方已经有力气起来，带着扫把朝外头走，声音平和了许多：「哦，我在便利店旁边，现在过去。」 出了巷子，便利店里头的收银员紧紧盯着他的手，巫荻挂电话低头看过去，默默将脑袋已经噼叉的扫把放到身后有些抱歉地朝她笑：「不好意思姐姐，这个扫把多少钱？我买下来。」 巫荻这人相貌好，一双桃花眼弯起来乖顺得很。 「行、行吧。」收银员手脚有些打结翻出收款码。 于筱媛将车打了个弯才看见自己外甥——一手抓着个开叉的扫把一手抓着行李箱。 她踩下剎车有些愧疚地开门帮他提行李箱：「哎呦等多久了？刚刚店里太忙一时间腾不出空。」 于筱媛自己开了四家小超市，最近开学走了几个临时工一个人顶班有些忙不过来。 「没多久。」 巫荻刚刚在巷子打畅快了，这会儿神清气爽朝于筱媛摇头，自己将行李箱抬进后备箱，随后上车。 车里开了空调，阵阵凉风将巫荻沾染的一身热气吹散。 于筱媛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朝他说话：「怎么上车了还戴着帽子？不热吗？」 巫荻闻言乖乖将帽子摘下来，一头金髮亮了出来，于筱媛被后视镜里一抹金色吸引抬眼看过去，有些忍俊不禁：「你这是什么时候染的头髮，颜色真漂亮。」 巫荻搓了搓自己的头髮，要搁学校里有人这么跟他说话准要挨一顿揍，不过对象是亲人的话，他只能露出礼貌的笑容以示回应。 于筱媛就喜欢自己外甥这幅乖巧的劲儿，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跟巫荻介绍他未来的学校：「雅升中学是我们这边最好的私立高中，这几年市状元都在他们那里，里面的环境也不错跟湖城学校差不多。」 她话里带着一丝安慰的意思，巫荻因为父母准备离婚的关系，突然从一线城市转到四线城市上学，心里多少应该有落差。 巫荻不蠢，自然能感受到，脸色地嗯了声。 他其实对待在什么地方上学没什么意见，他妈去哪他就去哪。 于筱媛见状松了口气，笑了一声：「我特地让主任将你安排在重点班，里面可都是学霸哦！」 在大人眼中将自己孩子还在塞进最好的班里就是对小孩最好的礼物，却不知道自己孩子心里的阴影面积肉眼不可见的翻了个倍。 巫荻默默擦了一下鼻头哦了声迎合气氛。 于筱媛离婚带着一个孩子住在市郊，房子买的大平层。 她打开户门，先从鞋柜里挑出一双崭新的拖鞋给巫荻问他：「你日后是打算走读还是住宿？要是走读你就住小姨家里，雅升在对面的半山腰上，我这离得近。」 巫荻暂时还没想好，换鞋时应了一声，紧接着一道吼叫伴随着拖鞋哒哒声朝玄关而来。 「表哥！表哥！表哥！」 一个小男孩忽然从客厅里窜出来像个火箭炮撞在巫荻的两条腿上欢天喜地喊他。 于筱媛扯开自己儿子让他别闹巫荻，带着巫荻去找房间。 「明天就得去报导了，有加老师的微信吗？」于筱媛将准备好的房间拉开关心问。 明……天？！ 巫荻想起刚刚下高铁时才发送的好友请求，艰难地点了下头。 于筱媛闻言弯起眼：「那行，明天小姨送你过去。」 她一离开，巫荻从兜里翻出手机来看，原先的好友申请已经通过，对面绿色叶子头像上冒着红点。 一叶江南：新同学你好[微笑] 一叶江南：欢迎加入雅升大家庭！ 一叶江南：我是你的班主任叶江南 …… 巫荻略过打招唿和介绍学校班级的话，看到末尾。 明天要升旗，记得早上六点四十前到学校北门口哦，班长会在那等你[微笑] 还真是明天上学？！ 巫荻肺里堵着一口气给对方回信息，心想八月十九号开学这学校也是够奇葩。 他回棠溪原本是想提前适应一下这边的环境，没想棠溪的路都还没认熟自己就得去适应新学校。 …… 早上被于筱媛叫醒时巫荻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不熟悉的天花板才想起自己暂住在小姨家里。 加载过来的大脑回忆起一大段昨天的记忆，到巷子那一部分时，巫荻刷牙的动作一顿，最后漱口。 只是个同校，估计以后也不会再遇见。 于筱媛懒得做早餐，开车载着巫荻在附近面包店买了两份三明治和热牛奶掉头朝雅升开过去。 雅升中学位于城郊的半山腰里，高大的建筑几乎占领了这处低海拔的小山。 巫荻来棠溪之前从网上搜过这间学校。 第3页 雅升中学作为棠溪市的私立高中，比起市一中他不仅有更好的宿舍环境和教学资源，还有好几届的市状元，且这间学校完全没有私立的自觉，日常管理还特别严格。 一堆校规巫荻都没看，只看了这座学校的图片，于筱媛说的没错，这座学校的环境的确很好，不过跟湖城的学校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意思。 雅升校门口停了不少滴滴，走读生们背着书包下车陆陆续续在校门外扫脸进去。 没穿校服还顶着一头金髮的巫荻在其中显得突兀无比，保安警惕地盯着这个异类，在将对方划分为学生还是社会成员中来回跳跃。 「谁啊？这么牛，染头髮上学，不怕被削吗。」 「染什么头髮啊，好装啊……不会是二班那个逼王吧。」 几道细碎的声音传到巫荻耳中，他淡色的薄唇抿平，从书包里取出暗蓝色棒球帽扣在头上。 「戴帽子有什么用啊，好……」 巫荻唿吸一深侧头看过去，那声音戛然而止，站在身后的两个女生眼睛一眨吐出一个字：「帅。」 随后两人憋着气，越过他刷脸进门。 「卧槽，不是我们学校的，我还以为是隔壁班那个死装……」 「啊啊啊好丢脸。」 巫荻缓了口气看向校门口，寻找那位新班主任所说的班长。 他的目光从几个带着红色徽章的值日生身上略过，最后落在一道高大的身影上眼睛一眯。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将头侧过来。 不是吧。 看清对方的脸后，巫荻唇角微不可闻地一绷，最后挪开眼，直接将目标否定。 第002章 恩将仇报 就在巫荻挪开视线的同时，对面的人动了，迈步朝他而来，堪堪停在半米距离外。 棠溪早间的温度微凉，半山之间时常会起风，对方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气味被风吹拂在巫荻鼻尖，他凭着感应抬手整理帽檐转移注意力紧接着便听到那人说话了。 「巫荻同学，你好，我是四班班长谢诩，班主任让我带你去操场集合。」 「……」 巫荻扶着帽檐的手定住，最后认清现实抬头，不可避免地看清对方正脸。 这位班长的下颔、鼻樑、右脸颊各贴了一个创口贴，突出的眉骨上划了一道口子估计日后眉毛都要断了。 看来很巧，这位班长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巷子里被人扁的同校。对方换上整洁的校服，两个领扣全扣齐，露出紧绷有力的脖颈，再不见昨日的狼狈。 谢诩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神色自若等待回应，没有因为昨天的事表露出一丝尴尬。 巫荻微微扯了一下唇角应了声嗯。 对方先扫脸让他进去随后才进校门，巫荻停步回头就这么目测，推算这人的身高有个一米八『九左右，总之比他高几公分。 一想到这么大一傢伙昨天连还手都不会被人按着头欺负，巫荻心中一哂。 雅升中学很大，分初中部和高中部，两个部各占一头，四个操场。 高中部升旗的操场方位靠近生活区，这大大方便了在校生，也给走读生……不，是巫荻制造了极大的麻烦。 他对这个学校的布局十分陌生，只能像个游客似的跟在谢诩身后，路过一号食堂、修行楼、初中部教学楼最后才到高中部生活区，一路上因为没穿校服和帽边露出的那几撮亮眼的发色，巫荻像只被围观的猴一样，走哪儿就接受哪里的目光洗礼。 期间谢诩背挺的邦直，没出过声。 巫荻原以为这种无所适从的尴尬到大操场就结束了，事实证明是他放心得太早。 雅升除了开学典礼和大会，每周升旗都是按年级错峰进行，这个时候新高一还没开学，学校里只有高二和高三的学生。 这周高二升旗，操场里都是高二的学生，莫约一千七百人。 谢诩带着他从正面大台阶走下去，迎上底下乌泱泱高二学生的目光那一刻，下边的蚂蚁彻底揭开了锅。 「谁啊升旗不穿校服……」 「我靠，学霸后面是方闲吗，好装逼啊。」 「闲你妹，他有这么高吗？」 「我去不要命了，给牛哥送kpi……」 巫荻拉低帽檐，头一回生出刚到校就想要立马转校的想法。 两人进入操场底下，他们才发觉谢诩身后是个完完全全的生面孔，对方被帽檐挡了一半的脸，单看底下抿平的唇角有些不好惹。 四班在操场右侧，谢诩带着他从两个班的空隙进去，把他带到队伍的最后面，再次成功收穫一堆异样的目光。 靠，故意的吧。 终于在队伍后面停下，巫荻表面冷的一批，心里直接给谢诩挂上恩将仇报的头衔。 「我去！差、差一点就来迟了！」 「班长——别记我名！」 几个男生背着书包从侧面的小道冲进队伍里，因为着急他们忽略了谢诩身后的巫荻，直接插进队列中。 「靠靠靠！谢哥——」最后一名男生像个滑铲一样冲上来，直接插到巫荻身后，一胳膊肘把他推到了前面。 「哎呦，老付不好意思……诶？」 方闲看清身后戴着帽子一脸黑线的陌生面孔时，清澈的狗狗眼里露出疑惑问：「你谁？」 巫荻秉承着刚转学少惹是生非的想法把积压的情绪憋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朝谢诩抬下巴，说话的语气依旧带着一丝不善：「问他。」 第4页 「啊？」方闲回头。 「新同学。」 谢诩合上名册难得再度开口，他把方闲塞到巫荻面前，在方闲再度发问前堵住对方的话头：「主任来了不要说话。」 方闲：「……」 主席台开始调音，旁边叽叽喳喳的人群安静下来，巫荻烦躁的心情因此好转了些。 「各班班长请上主席台上报……」 身后人一走，巫荻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感觉唿吸通畅许多，紧接着便听到一道严肃的喊声： 「四班没穿校服戴帽子的那个，赶紧把帽子摘了，谁允许你升旗戴帽子的，你校服呢！」 巫荻：「。」 「我靠是牛哥，新同学你快把帽子摘了。」 前方的方闲斜着身用嘴皮子和他说话。 「……」 巫荻抓着帽檐不想动。 「快呀……」方闲刚提醒完就见新同学把帽子摘了，露出一头亮眼的金髮。 「……完了。」方闲牙疼说，没想到原来新同学帽子下别有洞天。 「四班没穿校服染头髮那个！赶紧给我出列！」这道高亢的嘶吼声吸引了一众学生。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巫荻很荣幸地再度成为众矢之的。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后悔没摸清楚这间学校的底细就转学了还是后悔自己暑假染了头髮提前回棠溪正好赶上这间学校开学。 「你叫什么名字！仪容仪表不合格怎么进学校的，你们班班长呢。」牛主任像只企鹅左一下右一下摇摆过来，肥胖的手指着他怒问。 巫荻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张口：「我……」 「主任，他是新来的转学生。」一道声音快了他半秒替他解释。 正道的光。 巫荻心说。 正道的光不，谢诩走到他旁边跟牛主任说话：「他是外地转学过来的，还没有校服……」 「外地的学校能染髮上学？」牛主任打断谢诩的话朝他摆手，说话的语气好转了些许：「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和你们班主任谈谈。」 巫荻只得背着手，在牛主任审视的目光下耷拉着眼皮在原地罚岗。 前方主席台试完音响，四班班主任才姗姗来迟。 牛主任抱着手臂在足球框边听四班班主任说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牛主任扫了巫荻一眼，并着两根手指往前一挥，让他归队的意思。 估计了解完情况决定放过他了。 巫荻顶着几道视线归位，正好赶上升旗奏唱国歌。 升完旗就是讲话环节，巫荻将帽子绑在书包肩带旁边，扣着帽檐上的字母出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温柔又细小的声音。 「怎么摔得这么严重？发烧没事吧？」 「没事，老师。」 听见后面那道声音巫荻眉头下意识的压低，觉得好笑。 这人找的藉口也太随意了，还摔的，怎么不说自己拿脸来剎车。 不过这话也有人信。 「没事就好。」叶江南闻言放心下来，将目光挪到颗扎眼的金蛋上。 昨天看对方回消息一直给她发微笑，她还以为是个乖巧听话的学生，实在没想到第一天就让她操心。 巫荻挺直腰板继续出神，肩膀忽然被一股很轻的力道拍了两下，他下意识蹙眉回头，便看见一名年轻的女老师抱着蓝色册子十分温柔地看着他。 巫荻眉头一松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低声向叶江南问好。 「一会儿解散你跟老师走哈。」叶江南看清这新学生的相貌，心说这么一看也不像是个顽皮的。 「好的老师。」巫荻乖顺地朝叶江南点头，微微曲腰压低身高回话。 台上领导说了一轮才解散，巫荻跟在叶江南身后先去了一趟政教处，录完个人数据才被对方带回教学楼。 这会儿已经是早读的时候。 一楼传来朗朗读书声，叶江南带着他坐电梯直接上六楼，她没把人送到班里而是先带到办公室。 这个时间办公室里没什么老师，叶江南随意拉了一张凳子让他坐下，顺手给他接了一杯水。 巫荻难得觉得拘束，缩在凳子上不敢动。 叶江南越看他越顺眼，问他之前在湖城学习进度怎么样？有没有偏科等等问题。 其实大致的情况她早就了解过，这只不过是礼节性关心新同学，见巫荻诚实回答，又将目光落到对方那头金髮上，弯起眼：「是这样的，虽然不知道湖城的学校校规是怎么样，但咱们雅昇平时是不允许染头髮和穿私服的，不过你的校服还没送过来暂时可以不穿，只是这头髮……」 巫荻十分识相地融入这个新学校的规则，接话：「好的老师，我会染回来的。」 叶江南点头，「那就中午放学染回来吧。」 巫荻听完不自觉抬手蹭了蹭后颈。 见他点头，叶江南没有别的叮嘱带着他去四班。 三十分钟的早读课其中有十分钟是自习，走廊没了读书声显得安静许多。 叶江南路过四班后门时里面反应很快的咳嗽了一声，紧接着一阵窸窣作响，巫荻眼尖瞟见几个男生狼狈低头往桌洞里塞早餐，眉梢一挑。 待两人进去时，四班里头一片安静祥和的模样。 「什么味道这么大？是不是又有人带早餐进教室？」叶江南声音严肃了一瞬，摆手使唤窗边的同学开窗通风。 第5页 巫荻站在她旁边接受带着不同意思的打量。 四班放眼望去莫约四十五人男女生比例2：1，随后巫荻便发觉这里头少了个面孔——早上那位班长。 他没多看，因为身旁的叶江南说话了。 「今天起咱们班要加入一位新同学，想必大家在升旗时都见过了吧？」 话音刚落，底下传来低低的笑声似乎想起早上新同学被牛主任批的画面。 叶江南拧起眉用触屏笔敲了敲讲台，示意巫荻介绍一下自己。 ？ 还有这种环节？ 巫荻没带一点准备只得绷着脸张口：「各位同学好，我叫巫荻，从湖城转学过来。」 话毕，安静如斯。 这种下不来台的尴尬给人一种无地自容的错觉，但为了在这些目光下维持着自己冷酷的个性，他杵在讲台边没有任何表示。 「诶！新同学名字哪两个啊！」 正前方支起一只手，早上那位狗狗眼正伸长脖子向他打招唿，如同信号一般，四周开始陆陆续续出声朝他说话。 「新同学以前在哪间学校读书啊？」 「新同学头髮太帅了！」 气氛一时间缓和起来，巫荻的唿吸不可免地一松，看向方闲回话：「巫山的巫，荻花的荻，以前在湖城一中读书。」 「wow——学霸呀。」 「为啥转学？」 一群人闻言惊唿。 巫荻捏在帽檐边的拇指动了动，没说话。 学霸倒是算不上，当年踩着车尾上的湖城一中，后面天天在学校排名末尾徘徊。 「行了，一会下课再和新同学好好交流，大家和睦相处。」 见班里气氛开始高涨，叶江南放下心，将巫荻的位置指给他，说：「你刚来对学校不太熟悉，平时有什么困难可以找班长，谢诩是一位非常耐心、负责的同学。」 巫荻笑着点头，心里却想自己有事也犯不着找对方，紧接着朝自己的位置一看，干净的空桌子旁边伴着一张放满书的空位。 班里为数不多有主的空位，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同桌是谁。 不知道这位班长干什么去了，位置空荡荡，巫荻落座后把书包挂在桌边随后坐着入定。 在一帮放满书的课桌里，他的位置可谓是初始化，桌面干净的连灰尘都没有，估计是刚搬进来的。 「嘿，新同学你别担心，谢哥已经去帮你领书了。」 前方一个脑袋转过来和他说话。 巫荻抬头，看着那双狗狗眼，估计是因为刚刚尴尬的时候对方替自己解围，他对这人有了些好感，态度比起操场上转变了许多，哦了声。 随后便听见对方十分外向地介绍自己的名字爱好。 「我叫方闲，方方正正的方，闲聊的闲，平时喜欢打篮球，你平时打球吗？」 「偶尔。」巫荻回道，支着下巴礼貌性搭话：「你们学校……」 他动作一顿改口：「咱们学校都是八月十九号开学吗？」 「八月十九？不是啊。」方闲挠头呲着个大牙笑：「我们是八月十二号开学滴，不对是补课，自愿补课。」 敢情上周就开学了。巫荻心里呵了声。 他没记错的话，省里统一的放假时间是七月十五号，八月十二号开学，说明这个学校暑假只放了一个月。 面前的方闲还在絮絮叨叨：「幸亏你不是开学的时候染着头髮来学校，那天可是总结大会，高三的也在，哥们你要是来了，估计得红遍雅升。」 「呵呵。」巫荻这会呵出了声，心说现在估计也在你们学校出名了。 第003章 校卡 因为操场上那一遭，现在高二楼里都知道四班来了个黄毛，听说长得还不赖。 早读的下课铃打响，原本压抑着声响的课室一下子就磕磕碰碰起来，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尤为刺耳。 陆陆续续有人从四班路过，打量那颗扎眼的脑袋，想一睹这位新学生的真容。 叶江南刚刚在的时候四班的同学一副好相处的模样，到了下课，这帮人不自觉地疏远这位不熟悉的新同学，偶尔用目光试探对方。 巫荻唯一一个能搭上话的人，刚下课就被几个男生搭着肩带走了，他桌上也没个转移注意力的课本，只能将书包边的帽子拆下来戴在脑袋上，伏在桌下隔绝各种视线，把兜里的手机翻出来，打开屏幕时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新群聊。 仔细一看群名，高二四班棒棒棒。 再一看群主，一叶江南。 然后他随手将这个群按了免打扰，继续翻列表发信息。 对面显然也对雅升八月开学的做法感到无语。 毛毛雨：讲真，提前开学有什么好处？赶在高三之前学完课本复习？取速度不取质量啊。 这话还没法验证，巫荻暂且保留意见，打字。 di：总之，老子被你拉去染的金髮害得我在这个学校出了大糗。 毛毛雨：咋能怪我呢，发色不是你选的吗？ 话是这么说对面十分豪爽地转了二百五过来。 巫荻觉得更恼了，退回给对方并且附赠一个字：滚。 毛毛雨：好嘞，染回黑髮记得给哥发照片，你一走哥少了好多乐趣。 毛毛雨原名叫茂羽，在湖城时和他同班还跟他住在同一个小区，是他在为数不多的真朋友。 巫荻正想朝手机另一端发起友好问候，手肘下的桌子忽然被撞了一下，他拧起眉抬头，发现是谢诩。 第6页 对方抓着金属把手，脚下是一辆堆满书的推车，估计是推太快没控制住，导致推车不受控制撞到他的桌边。 「不好意思。」谢诩往后拉了拉推车向他道歉，随后低头从推车里翻出一张校卡递过来。 毕竟是帮自己拿书，巫荻那点脾气消下去，视线从那校卡上一扫顿住。 不是，这个学校办校卡不需要本人在场吗？！巫荻和他那张高一军训拍的寸头照干瞪眼。 那照片被牢牢印在雅升蓝色校卡中，一看就是学校从资料档案随手选的一张，又丑又木。 谢诩还保持着递卡的动作十分耐心地等他伸手，视线也很自然地落在那张寸头照上，像是随口一说：「拍得很帅。」 靠，他是在挑衅吧。 巫荻睨了对方一眼，赶紧将那卡抽回来，顺着手机一起踹回兜里，起身朝推车里伸手撇清关系似地说：「谢谢，我自己来。」 谢诩的视线从那兜里的手机一角扫过唇角动了动，最后点头松开推车把手回到座位上。 推车里的书有点多，巫荻看了看桌面和抽屉，显然装不下，班里其他人桌上似乎也没这么多书。 他扫了一眼座位上低头写字的新同桌，最后将视线放在课室左侧一排大柜子上，每个柜子都贴了学生的名片，巫荻从头看到尾，找到了贴着自己姓名的柜子，上面还插着钥匙。 这么细心的准备一看就是那位温柔的班主任才能做出来的事，巫荻心道，抱着剩余的课本径直塞到那柜子里，锁上后将钥匙一併塞到装手机的裤兜里。 他收拾好座位正好打上课铃。 第一门是语文课，四班大部分学生都摊着书干别的，偶尔有人支着头听课，更多的是在做其他作业，当然也有人睡觉。 方闲仰着头半个脑袋磕在巫荻桌边，嘴巴还微微张着唿气。 巫荻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手里握着黑笔礼貌地在桌边敲了敲。 对面没动静并且发出舒适的鼾声。 他思考着用手将人拍醒的可能性，最后还是选择退一步往桌边又敲了敲。 对面依旧没动，反倒眼前闪过一节细长的手指，只听见啪的一声响起，那手指上夹着的笔毫不留情拍在方闲脸上。 对方被吓得一激灵，迷瞪瞪回头看向谢诩，声音还带着煳：「咋了谢哥。」 「上课。」谢诩连头都没抬，收回手继续做化学卷子，冷声道。 方闲哦了声挠了挠脑袋，乖乖调整姿势坐直，真没再睡觉了。 「……」看来班长的权威很大啊，话这么好使。 巫荻侧头打量旁边的人，对方脸上还挂着伤，认真写作业的模样有些滑稽，忽然，那双低垂的眼睛扬起直直看过来。 「有事？」谢诩停笔。 巫荻心一紧有种被抓包的虚感，但很快就在心里呵了声，自己见过谢诩最狼狈的模样，对方不也没尴尬，于是张口说：「没事。」 随后自顾自低头翻自己的新课本。 雅升的课本进度和湖城一中差不多，但雅升语文课的节奏有些慢，估计一篇文章要拆成两个课时，这么说起来的确催眠。 他转了几回笔，见大半班子人都在做别的，又抬眼看了看台上，已经见怪不怪十分平静的语文老师，心说雅升重点班上课都是这样的么？又或者这些人拥有不听课的傲气？ 语文课下课，刚刚埋头写东西的人动作整齐划一地伏下桌面，大半个班塌了一半，只有些许人支着下巴继续写字，比如他身旁那位笔没停的同桌。 刚刚早读下课还生活虎班级这会儿全都安静了下来。 不是都没听语文课吗，怎么就躺下了？巫荻撂下笔对这个班的习惯十分疑惑，紧接着也伏下桌案上翻手机，忽然发现列表多了一个好友申请。 是从班群里添加过来的，头像被一只大萨摩耶占据。 这头像与他的主人秉性相似，看上去都傻呵呵的。 高二四班方闲：嗨喽嗨喽！ 巫荻一看申请时间发现是刚刚上课的时候发过来的消息，看来对方被拍醒后并没有听课而是偷偷打开了手机。 他随手通过申请，对面很快就发了表情包过来。 方闲：哇！原来你也带手机。 巫荻没明白这个『也』的意思，回了个嗯。 方闲：你好高冷。 方闲：[哭泣] 「……」 不是，他和对方就差一个三八线，干嘛要在手机上聊天，太有病了。 虽然这么想，巫荻依旧给对方回了一个表情包。 身旁的人因为嗓子不舒服，闷咳了一声。 巫荻伏桌的手肘被对方震颤的手臂殃及，他抿唇将手收了下去，很快听见又咳嗽了一声，感受到头上的髮丝被很轻地触碰到了，力道和一阵风差不多。 他眉头下压，合上手机屏幕直起腰，带着兴师问罪地眼神侧头盯着谢诩：「你……」咳嗽的时候离我远点。 他话未说完，感觉手里的重量忽然一轻，声音截然而止。 一种天敌牢牢盯住脖颈的危机感随即腾升，他扭头，只见一名短髮的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他一侧的过道上，红框眼镜里那双丹凤眼锐利地审视他，抱着卷子的手上还夹着他的手机。 「新同学？」对方说话的腔调凌厉又冷漠，与不言苟笑上面容贴合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第7页 巫荻反应迟钝的点头还有些分不清楚状况。 大半班子人像是应激一般被这道声音惊醒，一颗颗脑袋锁定方向，最后落在新同学身上。 恰逢上课铃响起，这位老师手腕一动干脆利落地将那手机夹进卷子里，一边朝讲台大步迈去一边说话：「一会儿下课你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看见一旁的方闲带着缅怀的眼神目送女老师上讲台，巫荻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趁着女老师开一体机的间隙，方闲扭过头来，一脸拉不出屎的表情看着巫荻仿佛被缴手机的人是他，关心：「新同学，你还好吗？」 巫荻觉得难以言喻，反问：「你觉得呢？」 方闲自然没法替他回答，竖起两根手指弯了弯：「你刚才没听见谢哥的提醒吗？他咳了两声……」 谢诩在一旁安静写字，巫荻余光撇着对方，一脸菜色揉自己脑袋，心说他还以为这人喉咙卡痰想找打。 见他脸色有异，方闲迟疑地问：「湖城一中……能带电子设备进校？」 「昂。」何止，他们还能带平板上课。 方闲闻言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竖了个拇指：「羡慕。」 巫荻一顿，没再说话。 讲台上的老师找到课件，随即转身手里的触屏笔在讲台边敲了敲：「这节课讲试卷，都做了对吧，五分钟对一下答案。」 她右滑将答案放大，转身拿卷子时刚缴的手机滑了出来，才想起什么朝巫荻扫一眼说：「新同学跟同桌一起看试卷吧。」 这位老师颱风很强，四班每个人挺着脖子精神抖擞和刚刚语文课时的模样判若两别。 巫荻也感到一丝压迫感地点了点头，朝谢诩看了一眼，对方右手抓着化学卷子朝中央推了推，随后继续对着一体机改答案。 五分钟一秒不多，到时间化学老师直接将答案撤掉，开始讲题。 「前六道太基础不用讲了吧？后面哪道不会报题号。」她一眼都没看将第一面折了。 随后有人开始举手。 巫荻的视线从桌上有些缭乱的化学式和反应机理等选择题掠过，题目前方的填空都被红笔打了勾。 如果他语文课没瞟错的话对方就是在写这张卷子，短短半个多小时里对方将整张卷子做完了。 巫荻虽然自己的化学差，但身边的同学成绩都不赖，所以对此见怪不怪。 这位化学老师讲题的速度很快，四班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转到非选择题部分也十分熟练举手开始报题号。 巫荻面前的试卷被谢诩翻了个面，这一面比先前那面潦草了许多，题干被黑笔画了出来。 化学非选择题部分一般都会有两道磨人的题目，他看着前面整齐的红勾，微微动眉。 也不是没见过满分，就是有点意外。 这张周末卷的题目是从其他城市里的题库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末尾再加上一些自出题，难度和一中那边差不多，对方短短半个多小时拿到全对于巫荻而言可以毫不吝啬地夸一个字：牛。 但他只是心里犯嘀咕，面上依旧维持着冷漠。 第004章 东巷 距下课七八分钟的时候，化学老师讲完试卷，将带来的新卷子递给课代表发下去，随后朝班里那位新同学扬了扬下巴。 巫荻随即起身在方闲同情的视线下跟在化学老师身后离开，他听力不错踏出班门前还能听见里面幸灾乐祸的低语：「新来的第一天就要失去一部手机太悲催了……」 巫荻抿唇紧跟着老师的脚步。 其他班这个时候还没下课，办公室里只有几个备课老师，班主任不在里面，估计还在其他班上课。 进入办公室，巫荻的视线率先落在化学老师放下手机的位置，上面除了电脑，还摆着一本课本一本教案，右侧搭了一个架子，里头塞满了试卷和资料，架子边还挂着一个名牌，上面写着化学教师：段萌。 这位神态严厉的化学老师名字里带上一个萌字气势忽然就短了一节，巫荻扣了扣手指，靠在办公桌旁边站着等段萌洗手回来。 段萌擦干手落座后点了点瘫在桌面上的手机，脸上似笑非笑看他：「听叶老师说你是从湖城一中转学过来的，湖城一中可以带电子设备上学，但我们学校不行，这你知道吗？」 巫荻面对老师会不自觉表露敬意，俗称卖乖。 他微微曲着腰低头，眼皮耷拉下来，有些可怜地揉搓鼻樑上那两颗小痣：「刚刚才知道……」 段萌不吃这一套，她扫了新同学金灿灿的头髮一眼，从架子上那堆资料里翻了翻抽出一张a4纸，里头印满黑字，递过去：「叶老师头一年做班主任估计忘了叮嘱，上面是校规你自己看，免得日后犯事给你们班主任添麻烦。」 巫荻哦了声，接过来看上面的条条框框。 第一条就是仪容仪表问题，随后是携带违禁物品，例如手机、mp3…… 段萌扫了一眼挂钟，意外的好说话将手机递给他：「行了，校规你自己拿回去继续看，念你刚来不熟，这次就放过你，以后不许再带手机进学校。」 巫荻赶紧将手机踹回兜里保证不会再犯，一熘烟从办公室出来。 走廊边的四班学生暗暗打量这个板着脸的转学生，在对方进班后互相摆手挑眉。 方闲见巫荻回来，屁股不老实地转了个方向，两手伏在巫荻桌面上安慰他：「萌姐在这方面的确有点严格，但你在班里待久就知道她人其实挺好的，我高一的手机也是被萌姐缴的，现在还关在政教处没到出狱时间，看来咱两真是有缘……」 第8页 说着说着他发现巫荻看自己的表情隐隐透露着同情，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感觉两人身份对调了？！于是问：「萌姐说啥了？」 巫荻亮了亮手里校规低声告诉他：「段老师念我刚来决定放我一马，只让我好好学习校规。」 方闲：「……」敢情这里最可怜的是他自己。 他扯了扯脑袋找补：「是吧，我就说萌姐她人挺好的。」 巫荻也点头，将a4纸和桌上的新试卷一块夹进书里。 下课，他在班级栏里看雅升的时间安排，高二中午十一点五十分放学，下午十四点三十分上学。 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 巫荻虽然嘴上和段萌做了保证，但他是不可能将手机带回家的，一方面是不习惯，另一方面是没了手机做什么都很麻烦，比方说今天中午他要去染髮，现在就得用手机导航找理髮店。 一个个花里胡哨的名字跳出来，离学校最近的理髮店要十二公里，打车二十七分钟。 巫荻粗略计算了一下，路程来回加上染髮吃午饭怎么着都要花两个小时的时间，总之午休是不可能了，想了想他还是打算和本地人探探敌情。 他看着自己藏回桌洞的手机，实在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偷鸡摸狗的时候。 巫荻直起腰侧头，身旁的同桌依旧在埋头写字，刚发下来的新卷子选择题已经被对方做了一大半。 班主任先前是怎么说来着？ 平时有什么困难可以找班长。 于是巫荻抬了抬手拍在方闲肩膀上，那人正在和过道另一边的人打哈哈，扭过头来看他时大门牙还在外面晃：「咋啦新同学。」 巫荻问：「学校附近有理髮店吗？」 方闲闻言支棱起来，「你要染髮呀？」 「嗯。」巫荻点头。 「有倒是有，就是位置有点偏，离咱们学校大概两千米吧，在乡镇附近。」方闲告诉他。 雅升在城郊离一些乡镇很近，学校里也招了不少乡镇里头的学生，都是凭实力考奖学金进来的。 方闲记得染髮很耗时间，于是说：「理髮店附近还有餐馆小吃，吃完午饭赶回来估计还有不少时间午休，我给你画个路线，保准。」 看样子这人对路很熟，巫荻挑眉：「你中午方便吗？」 方闲闻言表情有些苦涩：「不方便……我是住宿生。」他戏精地拖着调子痛哭，手里没停画出一张抽象的路线递过来。 巫荻看着面前疑似校门的方块和蛇腰似的曲线头一回发觉自己可能是个路痴，因为看不懂。但他不能驳了人家的好意于是点头把纸折回兜里，心里盘算着要不还是打车跑一趟远的吧，只是睡不了午觉而已。 放学铃打响，巫荻很快背上书包，一阵混乱间瞥了旁边一眼，那位新同桌还在写字，他抓着帽子出门。 说实话他对雅升里头的路也不太熟，幸亏记忆力好，绕到了北门口。 校门里走读生正排着队出校，巫荻随意找了一支队伍排上去，面不改色接受各方打量。 忽然听见旁边的男生喊了一声谢哥。 这两个字有点耳熟，巫荻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还在课室里学习的人一转眼就出现在尾巴后面，手上还推着一辆旧自行车。 难怪这么快。 「今天要去东巷吗？」身旁的男生朝着后方招手。 见谢诩点头，那男生随后又说话了：「帮我带一份东巷的烤冷面呗！」 东巷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巫荻从兜里翻出方闲给的「地图」。 线路后端标着东巷二字，那理髮店就在东巷里头。 这不是巧了，巫荻心道。 他在前面扫脸出门，先从雅升的坡里下去，时不时注意后头那人有没有下来。 一辆自行车顺着坡缓缓下滑转弯时正好从巫荻身旁路过。 谢诩双手搭着车把直视前方，即将拐过巫荻时忽然侧头和偷窥的人对视了个正着。 巫荻：「……」 只见对方手指微微下压，自行车发出短暂剎车声，两个轮子停了下来。 巫荻揪着那纸踹回兜里，端详谢诩挂彩的脸问：「有事么？」 谢诩坐在自行车上，垂着眼皮目光自上而下看着他，嗓音和他的气质一样带着冷冽：「你要去东巷染髮？」 巫荻第一反应是这人写作业偷听自己和方闲说话，随后有些不太习惯对方的目光板着脸嗯了声，声音敷衍。 「知道路吗？」 不知道，正打算尾随，巫荻心道，嘴上却说：「当然。」 但显然谢诩没信，将脸转回前方没再看他，说：「路有点绕，我送你。」 这么好心？ 巫荻那点硬气瞬间没了，低头看向那自行车后座，说是后座，其实就是用一根根镂空金属做成的铁架，透过空隙还能看见地面。 「……」他看完有些挣扎，心说要是坐上去自己金贵的屁股恐怕受不住吧。 对方还在等，脑袋没有回头用手指点了点后座。 不少路过的学生正注视着这边两个人。 谢诩在雅升十分有辨识度，先不说是高二的年级第一，他的个子也是年级里最高的，长相冷峻有型，就是家庭背景有些尴尬。 而巫荻呢，那一头金髮已经在一个上午的发酵下出了名，过路的女生看戏似的盯着两人。 巫荻实在遭不住了，即便拒绝对方他这脸也丢了，于是打算用自己的屁股硬碰硬，坐上去后两手无处安放。 第9页 「抓衣服。」谢诩微微回头看身后绷着脸的少年说。 这后座没靠垫，巫荻只能老实抓在对方校服上，再度闻到早上那股洗衣液香味。 薰衣草香好像……他短暂出神，身下的轮子一滚开了出去。 风将对方的校服吹鼓猝不及防打在巫荻脸上，他、闻、了、个、够。 巫荻忍了忍，最后发力一扯将对方的校服死死攥进手里，在几道吃惊的目光下梗着脖子低头看向地面。 这辆自行车看着旧，开起来的速度倒是挺快，巫荻许久没见过这种类型的自行车了，有点像是九十的老自行车，现在身边不是山地车就是电动车，这种的确少见。 自行车开出大路拐进了一条小乡道，这条路不宽，仅仅够行人和一些摩托车大小的交通工具通过。 去东巷的大路在另一头，要绕路，路程也远，这条小路只是给乡镇的学生们方便方便。 因为离雅升近，学生流量大，东巷里的生意也兴盛了起来。 不少走读生会专门在学校留一辆代步车，中午放学去东巷解决午饭。 巫荻的担心并没有错，就着么平坦的小路，他才坐了两三分钟就觉得屁股发麻，抵着金属条的地方肉疼。 他忍着难受抬着头记这条路的特徵，以免待会自己回学校的时候拐错弯。 两千米的路程，骑自行车六七分钟就到了。 东巷并不小大概是三个人展开双臂的距离。 巫荻看着巷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以为对方要在巷子口停车，结果谢诩只是打了打铃铛，从让出来的位置开进去。 巷子里铺的青阶石板高低起伏，巫荻顾不上周边打量的眼神疼得龇牙咧嘴。 直到对方在一家灯光闪烁的理髮店门口停下，巫荻才绷回表情下车，手指因为一路攥着谢诩校服关节有些疼。其实更疼的地方是屁股，但他强撑着没动看向谢诩冷硬说：「谢谢。」 谢诩的视线从巫荻脸上扫过嗯了声，随后骑着车顺着巷子深处开进去。 第005章 头条 烈阳之下，写着英尚美发四个字的招牌灯光闪烁，亮度并不比日光逊色。 巫荻看着眼前的理髮店，又小又破，挤在两边的餐馆中央格格不入，灰玻璃门里依稀能看到理髮师在给人剪头。 他唿吸一滞，心说小地方里还要什么自行车，于是踏出步子拉开门。 理髮店里播放着土味音乐，灯光十分敞亮，一共有四处剪头的地方。 原本坐在茶几边刷手机的锡纸烫理髮师见他进来眼前一亮，起身走过来问：「帅哥来剪头吗？」 巫荻摇头在理髮师的指引下落座，隐隐作痛的屁股碰上软垫舒服了许多，他脸色转好朝理髮师讲话：「我要染髮。」 理髮师拿着理髮工具过来闻言问：「染什么颜色？」 「黑色。」巫荻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前的几捋头髮有些长了，扎在睫毛和鼻樑上，他用手指拨了拨又说：「顺便剪短一些吧。」 理髮师瞧他头上的金髮，颜色染得很正，推测对方平时是有去固色的，疑惑：「真要染黑色吗？染黑以后染其他颜色就比较难了。」 「昂。」巫荻无所谓，总之以后也不会再染髮了。 半个多小时后，巫荻黑着脸从理髮店出来。 头髮是染黑了但也剪毁了。 灰色玻璃门里折射着巫荻的面容，他头上的金髮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改造变成了黑色，额前的碎发也被剪短了一大截，幸亏有一张脸撑着才不显得呆。 巫荻抓着书包肩带关节咔哒作响，朝着巷子深处走打算先散散自己的怒火，也不知道会不会撞见谢诩。 正想着，他就一家店外面看到了那部老旧的自行车，撞见谢诩提着东西从店里出来，巫荻的第一反应是躲。 他脚后跟一动转身，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和对方是同桌，这丑髮型早不见晚不见最后都是要在对方面前亮相，这有什么好躲。 这么想着，他手勾着书包边绑着的帽子戴上转身，就这么片刻，谢诩连带着这那辆旧自行车都不见了。 幸好已经走了。巫荻兀自尴尬地捏了捏鼻樑继续朝前走，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上回是你运气好，哥几个今天就给你个教训！」 巫荻拧起眉侧头，发现巷子右侧有一条死胡同。 上次高铁站附近见到的那波人此刻正叼着烟立在胡同里，刚刚消失不见的谢诩被他们押在墙边，旧自行车被踹倒在墙角。 「怎么，怂了？刚刚不是说来这里单挑吗？」寸头勾手吸了一口烟，拿打火机拍了拍谢诩脸颊。 「怂货，招惹张盛他妹的胆量呢？！」说着寸头拿着菸头准备抵在谢诩眉弓骨那块伤疤上。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寸头手臂一抖，整个人被踹到了地上，手里夹着的烟也掉了。 「靠……」他龇牙咧嘴抬头，面色不善盯着来者，第一时间没有认出对方，恼火地朝旁边押着谢诩的小弟吼：「还站着干嘛，干他。」 押着谢诩的小弟见状赶紧松手侧头朝来人冲上去。 巫荻抓住第一个人的拳头，另一只手臂卡在对方肩边发力一掀给对方送了个过肩摔，紧接着抬腿侧扫将另外两个人撂倒。 熟悉的身形令地上的寸头想起昨天在巷子里被对方追着揍的回忆，恐惧地退了半步，他四下张望，最后从杂物堆里抽出一根断木棍咬着牙冲上去，剎那间，他的小腿被什么一绊整人失去平衡。 第10页 寸头脸色剧变看向一侧一直被忽略的少年。 对方面色平静，冷淡地垂下眼皮看他。 前方的巫荻有所感应回头，握住半空中挥舞的木棍，手肘发力对准寸头嵴背。 寸头嵴背受击跪地面目狰狞求饶，几个小弟也浑身是伤不敢轻举妄动。 巫荻学了九年散打，头两回用到实处都是因为这波混混。 他侧头看墙边衣领乱皱、脸色有些苍白的谢诩，声音还带着唿吸的急促：「没事吧？」 谢诩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朝他摇头，神色与先前相比少了几分镇定。 巫荻见状没再理这位白切鸡班长，用膝盖压着寸头的后背，揪起对方的后领，有些恼火地低下头，盯着那张瘦脸警告：「下次还敢来堵他老子把你腿打残听没听见？」 寸头眼泪鼻涕煳了一脸，连忙求饶：「我、我们不敢了。」 巫荻冷哼了声，松手看向其他几人，抬了抬下巴有些不耐烦问：「听见没？」 「听、听见了。」几个人哆哆嗦嗦点头。 巫荻嫌脏地拍了拍手，随后从书包里抽出一包纸巾擦手，朝他们轻嗤：「还不快滚？」 几个混混见状赶紧熘出胡同，这回连狠话也放不出来。 「要么？」巫荻擦完手回头递给身后的人，谢诩抽了一张朝他道谢。 巫荻个子比谢诩低，他微微仰着脸看对方唇角一扯嘲笑：「你要不要这么弱。」 谢诩低头整理校服的动作一顿，断眉之下的睫毛遮住了眼眸。 自己不会让人自尊心了？巫荻迟疑想，紧接着便听到对方回话。 「嗯，我打不过没办法。」谢诩十分老实承认，弯腰将一旁的自行车扶起来，自行车上挂着的食物摔在地上从打包盒里掉了出来，已经浪费了。 巫荻闻言抓着书包带子的手指勾了勾，最后抓了抓鼻樑改口：「其实你也没那么……」 「吃饭了吗？」谢诩将浪费的食物绑好扔进垃圾桶里回头看他。 「还没有。」巫荻老实回答。 「想吃什么？我请你。」谢诩的声音有些生硬，估计是再次被巫荻撞破难堪的缘故。 巫荻的视线从垃圾桶一扫而过，张口：「烤冷面吧。」对方的打包袋上似乎印了这几个字。 谢诩点头，推着自行车给他带路。 烤冷面的老闆刚打包好四分外卖，抬头便看见谢诩进门，疑惑：「咋了？孩子，落东西了。」 谢诩摇头没解释：「两份烤冷面，一份跟刚才一样打包。」话毕他侧头看向巫荻。 巫荻也看着他。 ？ 「另一份要啥？」老闆在窗口里探头。 巫荻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挠头，以前没吃过这玩意儿，于是仰头看窗口旁边的菜单随手指了一个。 老闆接收到信号点头，口罩上面的眼睛眯起问：「另一份在这吃昂？」 「昂。」巫荻随口应了声。 这铺子店面有点小，一共四张小桌，两处坐了人，巫荻在剩下两张里挑一个较为顺眼的落座。 谢诩坐在他对面，一只手支着下巴靠在桌边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狭长的双眼低垂盯着桌面上的手机，神色已经恢復冷淡。 不过巫荻没想到对方竟然带了手机。 学校限制违禁物，而里头某个重点班里的班长却私藏了手机，再联想到方闲，巫荻无法想像四班里头还有多少战利品。 谢诩的手机款式有些旧，似乎是几年前发行的版本，屏幕中央还裂了一条缝，和巫荻手里的新款相比实在惨烈。 巫荻也下意识的模仿对方的动作，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翻手机。 茂羽得知他染好了黑髮腆着脸求图，他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虽然帽子盖住了头，但帽檐下压着的断刺有些错落，他暂时驳回了对方的请求。 因为现在这头髮实在太丑，等他养几天再说。 巫荻这人在乎形象，说难听点就是好面子，从小被人追着夸到大，心里接受不了一点落差。 正想着，方闲忽然冒泡了，发来几张截图。 方闲：新同学？在吗？ 方闲：你和谢哥咋回事啊？ 什么咋回事。 巫荻瞥了对面的人一眼，点开截屏。 疑似企鹅校园墙的玩意发了一个动态。 #爆！！！ 谢邀，我昨天亲眼看见四班新来的把学霸压在巷子里打，还专挑脸上！[图片][图片][图片] 方闲速度很快将三张图片实时发了过来。 不知是从那个位置的偷拍，正好是自己当时用扫把棍戳谢诩的时候。 巫荻：「……」 他沉默了半晌才打字：误会。 另一头雅升四人寝里，八双眼睛盯着一个手机屏幕，看见这两字同时松了口气。 「害，我就说嘛，误会一场。」方闲把他们的脑袋拨开，给新同学发消息：这图片在校园墙里火了，需要我帮你澄清一下不？ 巫荻眉头扯了扯觉得荒谬，问：墙在哪？ 对面火速推来一串企鹅号。 方闲：申请要备註班级和姓名。 方闲：哦对，还有验证条件，雅升是棠溪最屌。 什么玩意儿，还搞校园情怀。巫荻看着后面那段话拧着眉发送好友申请，对面一下就通过了。 方闲的消息还在跳，巫荻没看直接开始浏览这个雅升校园墙。 第11页 关于他和谢诩的投稿是中午放学才发出来的，评论已经破百，里面的话都不太好听。 巫荻点开评论直接打字：人不是…… 他的指尖忽然停住，想起之前谢诩和班主任说身上的伤是摔的，对方估计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打的事。 将心比心要当事人换做是他，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种丢脸事。 做好的烤冷面刚好端上来，巫荻把字都删了，换了一句话。 di：没打，只是恰巧撞见这人摔在地上。 发完合上屏幕，巫荻埋头吃东西。 他还以为烤冷面是指烤面条，结果是用面皮包着小料切成一份份的食物，味道还不错。 他看向对面，谢诩打包的那份已经放在桌上，但对方依旧保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没有动作。 不会是等他一块儿回去吧。巫荻想起那自行车后座就屁股隐隐作痛。 事实证明他没猜错，吃完烤冷面起身，谢诩也跟着起来，出门后扶着那辆旧自行车看他。 巫荻默了默，没忍心拒绝对方的好意。 第006章 传言 回到学校还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大多住宿生已经待在宿舍里，只有一些走读生为了方便直接留在课室学习午休。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有人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随后有些微妙地低下头。 巫荻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回到位置上，想起被他晾在一边的方闲。 对方一共发了九条消息，前面是问图片里发生了啥，后面估计在墙里看见了他的评论，好奇问事情是真是假。 巫荻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回覆：真的。 其实打完这两个字他心里有些虚，他在墙里回復的内容，撒谎水平还不如谢诩忽悠班主任厉害。 不过这个自来熟信了，又跳出几条信息来。 巫荻回了几个表情包后就没在管，低头看向面前硬邦邦的桌面，还没试过靠着课桌午休。 班里其他人已经伏在案睡着了，身旁的人也将脸埋进手肘里只露出半颗后脑勺。 他这才发现对方手肘附近泛着乌青，估计是刚刚在胡同里被那几个混混抓的。 巫荻收回视线，把手臂在桌面上放了放勉强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也跟着趴下了，不太安稳地睡了过去。 直到班里陆陆续续进人才被吵醒。 「你醒了？」方闲双手扒在桌边朝他说话。 巫荻刚睡醒意识还没回笼嗯了声，抬头扫了一眼时钟，缓了缓酸痛的双臂，起身先去走廊尽头的男厕里洗了个手。 回到位置上，方闲脸上挂着傻呵呵的笑容说：「你中午和谢哥一块去的东巷啊？上午我给忘了，谢哥家就住在东巷附近……」 巫荻喝了一口热水润嗓，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斜眼看身旁，抓着水杯的五根手指里空出一根指向旁边低头写字的人含煳说：「一起。」 「墙里啊。」方闲眨了眨眼，压低声音：「你和谢哥看上去相处得还不错，哪里像墙里说的那样。」 前半句巫荻持反对意见，而后半句话他下意识发问：「哪样？」 话毕他随即反应过来朝前面的人摆手喊停：「算了……」 方闲显然不具备剎车的能力语速极快道：「他们借着中午那几张图片说你看谢哥不爽，放学威胁他载你出门！」 他刻意压低声音量并不大，但靠在巫荻桌边叽叽喳喳，只要旁边的人长了耳朵多少能听见点内容，果然谢诩听到自己的名字撂下了笔看过来。 巫荻：「……」 反应过来的方闲扣了扣脸：「……」 位于同一侧的两颗脑袋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方闲似乎从新同学眼里看出了一丝尴尬，于是朝谢诩嘿嘿一笑挥手：「谢哥你继续学习哈，我们闲聊呢。」 恰逢上课铃打响，他将话止住，朝巫荻比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转回身去。 谢诩没说话，巫荻就当对方什么也没听见低头去找课本。 这一节是政治课。 照理说他们没选政治应当没有这一门课，雅升高二第一学期开始上选修课，四班的选科是物化地，因为未选三门的学科只有政治四本必修，高一学期结束他们还有一本书没学完，所以学校酌情给未选政治的班级每周安排了一节政治课。 这节课对四班的人来说可有可无，自然而然开始干起别的，政治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自习课本最后十五分钟抽人答题，巫荻则是低头翻出早上发的化学试卷。 前三道选择题快速选完，第四道计算速率比和计量系数比停顿下来，花了五分钟选完答案，第五道热反应和反应条件判断再度停顿下来。 断断续续直到课程过半选择题进度才60%。 解题过程中他自己都烦躁了几分，单手扣着头上的帽子。 忽然脑袋被人点了点，他眼里带着火气回头，发现政治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盯着他脑袋提醒：「上课不要戴帽子。」 班里不少目光看过来，有人捂着嘴发笑看戏。 巫荻朝笑声的方向扫了一眼，神色看上去凶的一批，那人顿住，收敛了表情。 他收回眼神，手指在帽子上挣扎了十秒，妥协摘了下来。 只见新同学的头髮已经变回了循规蹈矩的黑色，似乎还剪短了一些，看上去无害了许多。 第12页 「不是挺帅的吗，干嘛戴着帽子这么没精神。」政治老师笑道，继续缓步绕着班级巡逻。 前头的方闲也给他竖拇指打口型：帅。 巫荻：「……」 他回神先朝旁边扫了一眼，谢诩依旧低着头刷题，上午那张化学卷子已经被他做完了，夹在桌面书架上露出半个角。 巫荻自己都觉得不明所以地缓了一口气，抓着有些短的额发继续写题。 晚修放学于筱媛顺路过来接他回去，关心问：「怎么样，还习惯吗？」 巫荻进车里，率先摘了帽子露出短半截的乱发，随后有些疲惫说：「还行。」 其实糟糕透了。 早上升旗被抓出去批，中午染头剪毁了头髮，还荣登新学校的校园墙，总结来说就是诸事不顺。 他靠在背垫上，觉得自己的稜角要被磨平了。 「其实黑髮也很帅，怪我没问，忘了染髮的事儿。」于筱媛看着自己外甥有些炸毛的短髮愧疚道。 他小姨本来就忙，顾不上这些也很正常，对方已经帮他和他妈很多忙了，何况这件事主要原因在他自己身上。 「是我回得太赶忘了把头髮染回来，头一回在学校里面这么风光。」他满不在乎地开自己玩笑，于筱媛闻言想像了一下那画面被他逗乐了。 到家进屋，小表弟欢天喜地迎上来想要拉巫荻一块打游戏，于筱媛捞住自己孩子让巫荻回屋洗漱休息。 于舟见表哥离开，在沙发上耍赖：「为什么不让我和表哥玩。」 「哥哥要上学，一边玩去。」于筱媛把他抓起来扔到玩具屋里。 巫荻洗完澡拉开浴室门，发现门口蹲在一只蘑菇。 于舟张着掉了半颗门牙的嘴巴朝他嘿嘿笑，双手高高举起平板：「表哥打枪战吗！」 巫荻扫了游戏界面一眼摇头，跨出浴室。 即便这样于舟也不灰心，滚到巫荻床上看着翻行李箱的人问：「表哥，为什么你现在就要上学啊，现在不是……」他伸着五颗手指数不明白。 但巫荻已经回了他：「嗯，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学校疯了。」 「哇！好可怕。」于舟在床上乱蹦，欢快的语气感染的巫荻心情也好了许多。 紧接着房门被敲了敲，于筱媛进屋来抓人。 「是不是小舟打扰你休息了？他这孩子就是捣蛋。」 巫荻摇头，觉得跟小孩子聊天还挺有趣。 于舟被带走后，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巫荻将踢乱的被子抚平，随后给自己的笔记本插电。 电脑屏幕和手机保持消息同步，置顶的聊天信息还停留在昨天他下高铁报平安的内容。 他盯着电脑屏幕觉得眼干揉了两下，翻出企鹅号打算看看雅升的校园墙现在闹成什么样了。 中午那条帖子在他回完评论后就停了，紧接着二十分钟后就跳出一条新投稿。 中午放学在学校坡下面谢诩骑着自行车载他的画面。 这帮偷拍的人很有当记者的潜质，拍的正好是他扯谢谢校服的画面。 他当时低着头没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把谢诩的校服给勒死了，校服紧紧贴着对方的皮肤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靠，这白切鸡班长竟然还有腹肌。 巫荻把图片放大呵了声，随后去看自己那一边。 后座的人低着头，顶上金髮飞絮，阳光下斜侧脸十分有型。 巫荻放心了，才继续看评论。 米线：绝对是霸凌，靠，欺负学霸脾气好。 朵喇：四班的人在不？可以冒泡透露一下实情吗？ 西西盖：我们也不知道啊，听说是误会。 林：讲真，四班的黄毛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虽然说是湖城一中过来的，指不定是在湖城一中犯事才转学到咱们学校。 潜水：他从大城市来的肯定很看不起我们棠溪，我四班的朋友说他一直拉着个脸除了方闲没理过谁，还给谢诩甩脸色。 cvii：也就这两人脾气好。 几十条评论众说纷纭，就这么以讹传讹下去到了后面，关于他转学的原因已经有了七八个版本，并且上升到了人品问题。 巫荻：「……」 这帮人是上课把脑子上傻了么？ 不过巫荻在字里行间发现了一个消息。 谢诩竟然是三年学费全免考进雅升的，还是现在高二的年级第一，这么一看对方化学拿满分也不出奇了。 正想着，屏幕忽然跳出一个视频邀请。 巫荻下意识抿唇滑动触摸板接通。 屏幕中央露出一张温柔的女人面容，她头髮挽起些许落在两颊，眉宇间带着疲惫，唇色也很淡。 单看对方的脸和巫荻相似之处高达80%，母子之间唯有那双眼睛具有较大区别。 于筱琴见到巫荻精神了些，朝他招手柔声问：「小荻，能看到妈妈吗？」 「可以。」巫荻调整电脑角度将自己整个人纳入摄像头中。 「染回黑髮了？在棠溪怎么样还习惯吗？」于筱琴怜爱地端详自己儿子关心道。 巫荻在听见这句话时眉头飞快地抽了下，张口说话间脸上已经挂起淡淡的笑，语气轻松：「当然习惯了，这里可是老家，空气比湖城好上几倍，学校环境也不错。」 于筱琴也笑，弯起眼时眼尾的细缝有些明显。 她今年四十岁，已经步入中年，一段婚姻的蹉跎让她再也看不出年轻时期的风采，只留下疲劳的身心和温顺的性子。 第13页 「习惯就好。」于筱琴抚摸着手机屏幕上儿子的脸，柔声细语：「看好的房子已经装修差不多了，妈妈很快就可以回去陪你。」 她说完话，表情又露出了先前的疲惫，弯起的唇角有些不自然问：「最近……你爸有联繫你吗？」 第007章 我乐意 巫荻笑容一滞，眉梢间那股厌恶转瞬即逝，拖着懒洋洋的嗓音反问：「没有，他好意思来找我吗？」 于筱琴听完神色也放松许多，眼底带着浅浅的笑和自己儿子聊起家常。 挂断视频后，巫荻脸上撑着的笑容松懈下来，微微垂着眼皮，整个神态显得淡漠许多。 他合上电脑，将床头柜上充好电的手机打开，收件箱里躺着一排垃圾简讯。 巫荻靠着床头上点开最新一条。 内容从两天前起到后面逐渐零散，语气也由平和逐渐跳脚。 你已经回棠溪了？去那种破地方能有什么前途…… 你是我儿子，湖城的资源…… 你和你妈一样愚蠢无知！ 对方被他拉黑了微信，又打不通他的电话，最后只能通过手机号给他发简讯，估计后面发现这个途径也不会得到回应恼羞成怒了。 巫荻想到他那个道貌岸然的爸因为拉下脸都没讨到好处无能狂怒的模样，嗤笑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一滚，吝啬地打出五个字：老子乐意，滚。 爽完冷静下来，巫荻搓了搓脸，发现手机端挂着一条企鹅好友申请，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原先是在浏览雅升的校园墙。 看着那熟悉的萨摩耶头像，巫荻脑里冒出方闲的大白牙，随后通过好友申请。 对面很快就跳了几个表情包出来，他随手回赠了一个，打算点开雅升校园墙继续看投稿。 刚点进动态，下午那几条说说在眼前转瞬即逝，全消失了，只留下晚上最新一条，发表时间就在刚刚。 雅升墙：墙墙收到投稿内容当事人的告知，中午的投稿帖实为误会，墙墙已接受请求删帖，并决定以后杜绝对此相关内容的投稿，违反者拉黑哦，请大家以后友好交流，不要传谣和人身攻击～ 浏览完内容，巫荻眉梢一挑，心说内容当事人请求删帖，那就是谢诩的手笔了。 他划了划屏幕，最后明目张胆给这条新说说点了个贊。 这会儿评论区安静了，但点赞还在不断攀升，似乎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他们的疑惑。 为了不麻烦于筱媛，早上起床巫荻自己买了早餐打车去学校。 校门口和昨天一样站着四个值日生，没抓仪容仪表也没搜违禁品，也不知道站在那儿干什么。 巫荻背着书包扫脸进去刚走两步就被人提住了书包，脑后随即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哪个班的？校服呢？」 巫荻一咯噔心说不是吧，对方和自己槓上了吗？ 他扭头，果然看见了拉着长脸的牛主任，于是好声好气张口：「主任好，我是四班新来的转学生，班主任说我的校服还没到所以才穿私服上学。」 牛主任盯着手底下的小兔崽子，松开手端详对方的脸几秒，靠着对方鼻樑上那两颗痣想起来这人是昨天操场上那个黄毛，他看起来十分理解通融的意思点头：「哦，是你啊，叶老师向我打过招唿。」 但很快他脸色一变公正不阿说：「没有校服就先向同学借个外套穿着，你一个人奇装异服搞特殊怎么能行？」 大夏天的这主任让他穿外套？巫荻撑着眼皮想问他，您没事吧？ 「听见了吗？在校外我倒是不管你，但在学校里，进了这个门就得守校规，穿校服，如果因为你一个人搞特殊导致其他同学……」对方揪着他在大道边的桂花树下长篇大论地输出。 路过的学生时不时看向他们，心里默默给这位倒霉的同校点蜡。 几段话说完，牛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行了，回班上记得跟同学借校服。」话毕又看了一眼他的头髮夸：「头髮染回黑色青春多了不是？」他说着余光一瞥，视线锁定在另一个方向，巫荻也跟着回头。 入校口，谢诩正推着自行车进门。 巫荻再扭回头就见牛主任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朝对方招手，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低头开始看自己的鞋尖转移注意力。 谢诩推车过来，目光在那颗脑袋上落了一瞬，随后看向牛主任礼貌问：「主任，怎么了？」 「你们班新同学没有校服，你学校里有秋季外套吗？借给他穿几天。」牛主任人还怪好的，怕巫荻刚来不熟拉不下面子和同班借，于是跟靠近的谢诩商量，「要是没有，你问问班里人有没有带。」 巫荻两耳空空，望天不想说话。 谢诩点头，看着那人梗着带红的脖子，说：「好的主任，那我先带新同学回去了。」 牛主任双手插在后背上朝他们点头，语气有些轻松：「嗯，回去吧回去吧。」 成功从魔爪里出逃，巫荻的肩膀一松有些生无可恋，但碍于旁边还有个人很快又板起姿势。 回到课室，里头乌烟瘴气，肠粉和茶叶蛋的味道杂糅在一起有些熏人。 顶上六个风扇开的最大，几个大窗也打开着方便散味儿。 巫荻昨天匆匆瞥见了一眼，今早就入乡随俗带了一份早餐过来，靠在自己桌边吃完。 旁边的空位被人拉开发出磕碰声，巫荻这会儿握笔开始补自己漏缺全班一个星期的练习册没有抬头。 第14页 两根修长的手指在他的桌面敲了敲，巫荻侧头，就见谢诩手上抓着一件灰白宽松外套，被捏住的校章下绣着校服主人的姓名。 对方垂眼看着他，淡淡道：「牛主任说……」 「知道了。」巫荻抬手直接将校服夺过来，鼻尖被那股薰衣草味包围，他吸了吸鼻子随后单手将那校服团吧团吧塞进怀里不想穿。 他说话的语速很快，听起来有点凶。 因为雅升墙的投稿，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班里的某些同学观察着，几个男生嘴里嚼着包子对视了一眼皱眉。 谢诩目不斜视看向埋头写字的男生和自己校服一角，轻声提醒：「主任会巡查。」 对方笔尖一动随后发力写出一道公式，头也不回冷冷回他一个字：「哦。」 又不是现在巡查。 巫荻笔尖戳着纸心道。 早读打铃，方闲举着文言文选集一回头差点被吓一跳，打量着巫荻身上的校服外套，眨巴眼睛。 雅升校服就这点特色，每个人的校服都会绣上每个人的名字。 他看着谢诩那件干净的校服外套，声音混着朗朗读书声真诚发问：「新同学你……觉得冷啊？」 一大班子人吃完早餐毁尸灭迹后就关了风扇和窗将空调打开了，班里不少女生觉得冷在外面套上秋季校服外套，男生容易燥依旧穿着校服短袖，在座位上朗读。 台上维持秩序的谢诩瞟了一眼过来，方闲赶紧侧身板正姿势，手上捏着的文言文已经不知道翻到了哪一页，不过他嘴里倒是十分流畅跟上班里朗读的内容。 台上的视线离开后他又回头继续看着巫荻，等着回话。 方闲这人追求一个有问必答，他问对方啥就必须要听到对方的回答。 巫荻似乎从微信上发现了他这个特质，有些无语告诉他：「早上进门被牛哥抓了，他让我不要搞特殊，至少跟同学借件校服外套穿上，然后谢……」他停顿指着校章下方嘲笑：「这位倒霉的傢伙正好路过被逮住了。」后面的话不用他解释方闲也明白了。 巫荻很少喊老师或是主任的外号，但想起早上被拉到桂花树下罚站心里就觉得烦躁，似乎只有叫叫外号才解气。 方闲听完抓着文言文选集笑的姿势癫狂，拿书挡着脸安慰巫荻：「哎，牛哥这人就是这样，其他两个主任都不太想和他对接，年级里的人都烦他，其实除了龟毛点儿，牛哥人还是挺憨的。」 巫荻只当方闲是个喜欢发好人卡的善良男孩，心里一点都不想了解牛主任憨不憨，反正他是被害惨了。 「方闲。」两人闲聊的间隙，忽然响起第三道声音。 「在！」方闲下意识答应，一回头便发现他们班长板着脸站在身后，嵴背一抖。 巫荻反应倒是很快，拿着文言文选集装模作样拖调子念，半抬着眼看方闲被谢诩抓上去领读，最后十分钟自习还要给全班抽背诵和提问。 明明是对于多数人来说是大型社会性死亡的举措，方闲却显得悠闲自在，在流畅背完书后笑嘻嘻接受提问。 巫荻免于一灾，坐在座位上喝热水看戏。 等方闲跟着谢诩回座位上，对方瞬间丧着脸朝着谢诩反抗：「我和你同桌一块儿聊天的，你怎么能只抓我？你以前明明铁面无私两个人一块送上去判刑的好吧？」 对面低头写字留了一只耳朵的巫荻闻言支起脑袋，双眼微微弯起一副和善的模样嘴巴吐出来的字却令人心梗：「连坐违法，寻果究因的话，是你先挑起的话头，所以抓你没错。」 戏精本精方闲听完掩面而泣指着两人，感情充沛字正腔圆地嚎：「你们真让我心寒。」 巫荻唇角的笑容在你们二字上停顿，随后抓起杯子抿了口水掩饰。 主要是方闲的话带着一股他跟谢诩沆瀣一气的意思，听着有些逆耳，而除去几回阴差阳错的相遇和交流，他和对方的关系完全不熟。 他在心里计较着这细微的差别。 第008章 撞见 中午放学，跟方闲在雅升食堂吃午饭后，他婉拒了对方提出的住宿区拼床邀请，回课室面对硬邦邦的课桌。 现在时间还早，距离13点的午休铃还有半个小时，课室里的学生都在埋头写字，气氛有些安静压抑。 巫荻旁边的位置空着，他猜测那人跟昨天一样去了东巷。 他欠下的练习很多，六本随堂练习册及课外拓展册，上午勉强做完了一门，还有五门在后面等着，而且课程在不断更新，不抓紧时间就会落下更多练习。 巫荻缓了口气打算先从自己擅长的科目开始赶，上午刷完数学，下午就做物理，他抽出两本崭新的物理练习，撑着头开始做题。 安静的氛围里，放在桌洞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响了起来，像是落入深水鱼群里的炸弹，班里学习的同学都被这动静吸引向巫荻投去目光。 巫荻也拧眉放下笔将手机翻出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定了两秒似乎已经找到了电话的源头，按下静音键后将手机揣进外套兜里往走廊尽头的男厕走，随意挑了一个干净的隔间后接通电话。 电话刚通，对面已经迫不及待发出声音。 「喂，小荻，我是爸爸。」对面说话的语气刻意放缓，像是喉咙卡鱼刺一般，让人听着难受。 巫荻单手抓着手机朝远处拉了拉，侧头看隔间里瓷砖嘲弄：「你是哪位？我有妈没爸，别想着对号入座。」 第15页 「你、你……」对面显然已经有些动怒，但很快又冷静下来继续用先前那股噁心的语气说话：「还在生气呢？这样，爸爸先为之前给你改选科的事情道歉，以后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再也不管着你了，你跟着爸爸行不行？跟着你妈去棠溪那种小地方太落后了，四线城市能有什么资源？现在办手续还来得及……」 「听不懂昨晚的话吗？」巫荻有些不耐烦打断对方的话，语气加重：「老子就乐意待在棠溪。」 巫成绍一开始维持的平和被巫荻打破，身为长辈的强势和大家长主义的低劣原形毕露，怒斥：「你是在用什么语气和自己的父亲说话？我这十几年对你苦心栽培，没想到你和你妈一样忘恩负义……」 「没你厉害，靠着我妈的股份拿到公司最后还要用老婆的钱在外面养人，知道我不待见你还腆着脸过来给我添堵。」巫荻懒着调子嘲笑对方，所有的耐心告罄，眼底晦暗不明：「冷静期结束赶紧把离婚证办了，以后好好跟你的小老婆过日子少来打扰我和我妈，知道吗？傻逼。」一字一句说完，末尾没忍住加了个脏话。 他忍这一天很久了。 巫荻没给对面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把人拉黑。 他有些头昏脑涨地缓了缓拉开门出去，与洗手池边的人对上视线。 刚刚骂得太入迷，巫荻连厕所进了人都没有察觉。 他扫了谢诩一眼，眉宇间还带着刚刚通话时戾气，像是兴师问罪：「什么时候飘进来的？」 「刚刚。」步子没点声的谢诩回话。 公共场合说话稍微大声些附近都能听见，他刚刚脑子上了火后面没压住声，明明没觉得有什么，但在看见谢诩时他却有种难堪的感觉。 巫荻木着脸走到洗手台边拧开水龙头，手指在水流下蜷了蜷。 余光里，谢诩已经离开。 下午上课，方闲回头找了巫荻几回，感受到对方心情不佳后，暗戳戳给谢诩传小纸条问新同学咋了。 谢诩将半开的纸团塞进垃圾袋里，点了两下对方的肩膀，提醒：「上课不要搞小动作。」 方闲干巴巴哦了声，找好作罢。 下课方闲也没去触霉头，从小卖部回来时还给巫荻捎了一瓶酸奶。 「我刚刚路过办公室听见班主任说下周要月考，咱们才上了半个月的课，怎么能月考呢？」方闲把听到的噩耗传遍全班。 「啊——有什么好考的，都没学多少。」 「听说70%考高一的内容，其实还好。」 班里杂七杂八地聊，有人扭头去打量谢诩旁边埋在头看手机的人。 他们重点班里都是成绩比较拔尖的学生，一般进这个班的人成绩都是年级前列，而转学想要进这个班需要通过学习测试，成绩首先得过关。 何况对方是湖城一中转学过来的，以前一直住在湖城，某种意义上来形容就是天之骄子，这一类人都要面子得很，要是这次考试连年级前几都摸不着那闹出来的笑话就大了。 要面子是真，但巫荻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贴上天之骄子的标籤，换他来说太噁心太中二了，换成好友茂羽，听完估计立马能给他取一个天骄哥的新外号，嘲笑一个月。 「我劝你，别太期待。」傍晚空闲时间，巫荻喝着那瓶酸奶朝方闲摆手。 「为啥？虽然谢哥是我偶像，但你是湖城一中的学生，也很厉害，并肩第一的话也不错……」 虽然他不知道谢诩的成绩怎么样，单看这人不偏科这一点已经完胜，巫荻不想接话，继续折腾物理练习册。 方闲见他落笔学习也没再打扰，屁股一转开始朝另一头搭话。 随堂物理练习册的难度不算高，都是以前学过的内容他做起来顺手又快，赶上进度后他合上书一转插进书架，把另外一本拓展册翻开。 旁边的座位被人拉动，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谢诩落座时裹挟着一道清风带来淡淡的薰衣草气味，令人无法忽视。 他曲了曲腰翻开练习册，有些闷地写了几个字，最后抽出一张草稿纸潦草写字，随手一折放到旁边的桌面上。 谢诩微微朝靠背靠了靠，扫过桌面的那张参差不齐的纸张，单手翻开。 [中午的事情和巷子那回一笔勾销。] 他掀起眼皮打量身边这位穿着自己校服的同桌，在这段话下发力写下一个字递过去，纸条刚过三八线就被抢走了。 巫荻低头一看，谢诩一贯镇定地写了一个哦字，他手指卷着纸塞进桌洞里，就当中午的事情翻篇了。 他花了三天勉强将另外四门科目练习册赶上进度，紧接着迎来六份家庭作业。 周五下午 第一节下课各科课代表捏着一叠卷子发下来，熟练的同学已经拉开了书包拉链迎接。 巫荻坐在位置上安静如斯，最后麻木地收拾卷子也拉开自己的书包把试卷塞进去，心说短短两天的假期，今天刚定下地理思维导图、周末英语口语练习音频上传、红色文章读后感以及手写的物理和数学课外拓展题目训练等等课后作业，现在又追加六张试卷，这些人是怎么调理好的？ 最后一节课放学铃打响，住宿生匆匆忙忙去课室后面的柜子取自己的手机，大批学生下楼，整栋教学楼轰轰作响。 这时候选择坐电梯能堵半节课，还不如动动腿爬大楼梯。 第16页 为了方便整个学校的学生放学，雅昇平时紧闭的另外两扇大门也打开了。 校门被私家车围得水泄不通，交警的哨子吹得格外响。 巫荻打的车被堵在坡下面，只能让他自己走过去上车。 他随着人群朝外走，傍晚的太阳比中午缓和许多，巫荻却觉得比平时还要热。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瞥见手上那节白色布料，才发现刚刚因为人多出校门急，他忘记将谢诩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傻愣愣套了一路。 难怪路上不少人用看稀有物种的眼神打量他，估计是觉得他非主流。 身后塞着作业和课本的书包挂在有些重，如果要脱校服免不了一番大动作，巫荻嫌麻烦，想了想还是拉书包带子继续走路，打算等会儿上车再把外套脱了。 随着长坡往下走人流渐渐松散，巫荻拐到上回被谢诩载车的弯时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随后顿住。 靠，脑抽了你。 巫荻懊恼地朝自己脑袋拍了一掌，继续看回前面，瞅见那道拔高的身影和破旧自行车时，眼皮一耷拉，心说还真抽了。 谢诩跟上回和他搭话一样，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撑着地停在路边，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手抓着书包带子，而空闲的自行车把手则是被一名捲髮女生紧紧抓着。 由于雅升的学生特别好认，没穿定制校服的皆为其他人员，所以巫荻首先给这个穿私服的女生排除一项可能。 郎才女貌还是在放学的时候…… 没想到好学生也早恋。 他挠了挠脸，心说自己可不是对别人的私事好奇，只是对方刚好挡住他要走的道儿了。 靠边的人行道两米宽，巫荻偏偏走在中央，步伐还有些拖延。 「……我哥他不清楚情况才这么乱来的，我代他跟你道歉，」女生抓在自行车把上的手绷得通红，仰头看着面前的男生最终问：「你真的对我没意思吗？」 「抱歉。」 巫荻迈了两步，恰巧听见那道冷调的嗓音。 「那你以前为什么要在晚会的时候帮我搬桌凳？我们座位被拆散那天，你为什么要伏在桌上哭，还有中考那天我晕倒了她们说是你冲上来……」女生的情绪有些崩溃发问。 「……」 这段话信息量有点大，巫荻眨了眨眼就见谢诩皱起眉，似乎在回忆女生说的话。 随后他便看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泄露出一丝荒谬，但还是很礼貌地说：「抱歉，你误会了。」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在微信回应我的信息？陪我聊天？！」 谢诩唇角微不可闻的朝下了些，垂着的眼皮挣扎两秒，少有地感到困惑。 给对方发解题过程算聊天吗？ 兜里的手机响了，巫荻低头接通电话，听筒里，司机说坡下面的路通了让他在原地等着，一会儿看见车就招招手。 巫荻答应后把手机揣进兜里，抬头便发现前方的两个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脖子，最后和自行车上的人打招唿：「好巧，我在这里等车。」 谢诩盯着自己看，他可以理解，但那个女生怎么也盯着自己？ 巫荻下意识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手往兜里一塞想起来自己还穿着谢诩的校服外套。 「……」 女生来回扫了两人两眼，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看向谢诩冷声道：「你放心，以后我哥不会再叫人骚扰你了，就这样吧。」 说完又朝巫荻瞥了一眼，最后头也每回朝着下坡走。 巫荻脖子一梗，从对方这一眼里解读到了某种的误会，没忍住朝前走了两步解释：「不是，兄弟之间穿一下校服外套怎么了？」 女生没回头，也可能没听见，谢诩倒是听得清晰，抓住书包带子上的手放在自习车把手上，看他：「兄弟？」 「只是打个比喻。」巫荻立即澄清。 「哦。」谢诩点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视线从对面扫过。 傍晚的霞光笼罩在地面，些许阳光从枝杈末梢落下，投在巫荻半张脸上，突出的鼻樑与侧边脸颊一起被照亮，像笼了层金色颜料。 鼻樑那块皮肤被对方无意识挠过，还留着几条红痕，将两颗痣卡在中央。 谢诩看回前方，朝巫荻随意摆手，脚一蹬骑着车从坡里滑了下去，只留了一道潇洒的背影。 第009章 超市 巫荻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扭头去擦自己鼻尖上的汗，心说刚刚那事简直是尴尬绝了。 幸好司机恰巧赶来缓解了他的尴尬，巫荻一上车就把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抱着书包磕在一旁的车窗上闭目养神。 晚上于筱琴在地下车库喊巫荻下楼。 他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见那几个行李箱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上回没带齐的东西。 为了方便，于筱媛的快递都是直接送到超市里，所以当时给于筱琴的地址也是那儿。 于筱琴这两天才缓过神将巫荻的快递寄过来。 「是五个行李箱没错吗？」于筱媛关上后车厢回头确认。 巫荻点头，掂量着将重的两个挑出来，于筱媛使唤自己儿子推一个，手上也拉着两个上楼。 于筱媛没好奇巫荻行李箱里都是什么东西，帮他送到房间里后，靠着门边笑说：「晚上去市区吃饭，你回来还没去附近的商区逛过。」 第17页 巫荻点头，按住旁边捣蛋的于舟随后便听见于筱媛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他摇头。 「真的假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嘴很挑的。」于筱媛故意打趣：「你是在跟小姨客气吗？」 说实话还真是。 巫荻那点别扭这几天都隐藏得很好，但与大人的敏锐相比显得小儿科，于筱媛看着自己俊俏的外甥，缓着语气挑明：「小姨和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同理你也是，以后在家里不要觉得亏欠也不要拘束着，好吗？」 于筱媛和于筱琴不愧是亲姐妹，身上散发着一股柔和又贴心的气息，就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微妙的重叠。明明不是双胞胎姐妹，却十分神似，无论是上面那些还是人生经歷。 巫荻手指微微蜷了蜷，有点不好意思点头。 「好啦，你先收拾东西，我们……八点出发。」于筱媛低头看了眼手机朝他笑，招手叫于舟出来。 于舟倒是不太想出去，小孩子正是缠人的年龄，好不容易身边有个哥哥，揪着巫荻的衣摆不想走。 于筱媛正想让自己儿子不要打扰巫荻，就听见对方也说让于舟留下来，有些意外，记得她姐说巫荻平时在家喜欢独处，她点头同意了，朝于舟隔空挥了挥手指嘱咐：「不要乱翻表哥的东西。」 于舟抱着巫荻的腿把头点的像个不倒翁。 于筱媛出门时贴心关上了门，于舟欢天喜地在床上滚，随后像尾巴一样跟在巫荻身后看他开行李箱，乖乖蹲在旁边，巫荻拿起什么便好奇问什么。 「表哥，这是什么呀？」 巫荻将几个模型取出来，将其中一个透明亚克力盒塞给他：「喜欢？给你了。」 于舟瞪着眼睛抱住盒子看着里面精緻的飞机模型欢天喜地：「谢谢哥！」 他坐在旁边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令空荡荡的房间热闹许多。 巫荻在这道伴奏声下把自己的行李箱都打开，他只将衣服、鞋子等一类的常用物品取了出来。 于筱琴寄了六个行李箱回来估计是怕巫荻带的东西不够用，就随手把巫荻可能需要的东西都收拾了一番。 八点左右，于筱媛带着一大一小出门，天色已经暗下，天空却被城市灯染的有点亮。 于筱媛带巫荻去的是棠溪市的东城，那边商贸比较繁华，也是年轻人喜欢去的地方。 巫荻跟着于筱媛在预约的中餐馆里吃到了棠溪特色菜和汤，或许受到乡根的影响，他觉得这里的口味比湖城要讨他喜欢。 晚饭出来，三人行走在周边的街道散食。 巫荻很久没走过这么慢的闲步，单手拉着于舟观察这个节奏缓慢的城市。 旁边的于筱媛从饭店出来起接了好几个电话，表情有些疲惫：「对，你放第二个柜子里就行，明天他会去拿……」 于舟指着想吃对面的小车摊，油香漫过街有些勾人，巫荻看着上面的金黄的食物也有些馋。 于筱媛在电话中留出注意力，朝巫荻抬了抬下巴：「要吃吗？你拉着小舟一块过去吧。」 两人提着东西回来，于筱媛才挂电话朝两人袋子里扫了一眼笑：「吃完一会儿跟我去买凉茶。」 巫荻买了三份，他将小碗递给于筱媛问：「小姨，最近很忙吗？我明天去超市帮忙吧。」 超市刚招了几个员工，其实也不算特别忙，就是周末休假调班比较麻烦，不过既然巫荻提了于筱媛也没拒绝，正好自己外甥还没到过她的超市想着让对方去看看也不错，于是点头：「好呀。」 早上于筱媛载着一大一小出门，去了南城那家超市，超市选址靠近住宿楼和制工厂，里面有两层，一层是各种各样的食品，二层则是日常生活用品，平时生意状况中等偏上。 于筱媛在停车位停车后，带着巫荻过马路。 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为了不让巫荻感到孤单特地挑了南城这边的超市，因为里面有个和巫荻差不多大的男生在兼职，同龄人待在一起应该会更有趣些。 她想着回头朝巫荻笑说：「最近太忙，我找了一个之前兼职的小孩周末顶班，你们应该能聊得上话。」 「于姐。」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巫荻抬头视线从帽檐下望去。小超市门内的一处收银台上，站在一道拔高的身影。 因为周末，谢诩没穿雅升校服，一身白t黑裤搭上超市的小马甲，对方一边清点收银台里的钱数一边侧头和超市老闆打招唿，视线正好落到老闆身后的少年。 巫荻今天穿了一件深蓝t恤和黄色运动短裤，昨晚收拾出来的鞋子被他挑了一双踩在脚下，头上还配着短裤的色扣了一个棒球帽，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潮人街街拍。 谢诩与于筱媛身后的巫荻对视时，压在现金上的手指微不可闻地一慢随即恢復匀速，扭头继续看向手中。 巫荻倒是在这一眼里感受到一丝尴尬，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谢诩，当然也没想过于筱媛说的人就是对方。 于筱媛进门应声，轻车熟路打开另一处的收银台见钱已经清点好了，问：「许姐去点货了？」 谢诩将点好的钱记帐，低低嗯了声。 小超市里只有一个门，出入口都在一块，收银的地方有三处，紧紧靠在一起。 于筱媛将巫荻按在第三个收银台里，帮他点好钱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对面的谢诩说话：「这是我的外甥巫荻，今天来店里帮忙，一会儿许姐回来，你帮我教教他用收银台。」 第18页 谢诩的视线落在对面绷着脸的人身上点头。 于筱媛回头也跟巫荻介绍了一遍谢诩，似乎想要两人交流交流。 对方的眼神在跟他对上那一瞬便抽开了，仿佛跟不认识自己似的，偏偏昨天下午还尴尬的在学校下坡大眼对小眼。 谢诩这副模样让巫荻有些不满。 「对了，小栩是在哪里读书来着？一中是吧？。」于筱媛说。 谢诩的手指正在输入，慢了一秒才回话：「雅升。」 于筱媛闻言有些惊讶：「看来我给记叉了，小荻也在雅升诶，你们有见过吗？」 何止见过，巫荻扯着嘴角心说，每天还要靠着胳膊上课，家里烘干机还塞着对方的校服。 正想着，抬眼发现对面的谢诩没回话而是看着自己，他压着眉头心说我小姨问你，你看我干什么？ 于筱媛也疑惑了半剎回头看巫荻。 至此巫荻的嘴巴闭不下去了，只能把抛来的话回答：「见过，刚好在一个班里，就是不太熟。」 于筱媛没发觉出什么不对，点头看时间差不多跟巫荻叮嘱了几句，牵着于舟离开。 她一走巫荻肩膀半瘫下来，撑在收银台旁边。 巫荻对刚刚对方把话抛给自己有些不爽。 好歹做了一周同桌，谢诩想在他小姨面前跟自己装不认识？他心想着眼里带着冷飕飕的刀子看向对面，最后没忍住怼问：「你刚刚故意装不认识我？」 恰在这时，超市里有人走出来，巫荻适时低头看自己的收银台，维持出一副和谐的模样。 于筱媛刚刚用微信跟许姐打过招唿，对方点完货出来看见巫荻十分热情和他打招唿。 「不是要去教他系统吗？你快过去吧。」超市陆陆续续来客人，许姐朝谢诩挥了挥手催促道。 巫荻支在收银台旁边看着对方在工作柜里取出一件绿色马甲朝他走来，稍微正了一下身子，对方刚刚没回答话，巫荻便继续保持着刚刚问话时冷飕飕的模样。 谢诩将马甲递过来他压着唇，低头看着有些褪色的马甲，挣扎了两秒最后囫囵套进身上。 谢诩打开收银机登录系统，巫荻安静站在他身后看着。 进入系统，谢诩低头将收银机上的设备程序都演示了一遍回头，巫荻抱着手臂斜靠在台边没有回应，他一直僵持着，就想听见满意的答话。 气氛一时间变得冷冽。 许姐在第一个收银台里工作并没有发觉另一端泛起的暗火。 谢诩比巫荻高几公分，这就导致对方看着巫荻时需要微微垂着头，浓眉之下的眼眸像某种玻璃一般沁着凉，这种自上而下的目光让巫荻的气势削弱了一半。 好在谢诩终于出声了。 但不是巫荻想听的话，对方似乎是带着质疑，轻飘飘问：「看懂了吗？」 第010章 挣扎 看懂了吗，这四个字单听是一种热心的询问，然而不同的语气也会令他的意思南辕北辙，就比如现在从谢诩口吐出来。 对方在末尾两个字轻飘飘提了个调，轻蔑的意味扑面而来，总之处于恼火中的巫荻听来就是这个意思。 他整个人炸起毛，唇缝里泄出一道不屑的气音，侧身回到收银台前将双手搭上键盘，把会员系统、支付方式转换以及打小票等等步骤都展示了一遍，末了转身仰头有些傲慢地盯着谢诩，反问：「你觉得呢？」 谢诩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对方鼻樑晃动的小痣上，随后点头语气淡淡夸赞：「很厉害。」 这种不痛不痒的语气很耳熟，跟之前夸他校卡上的照片一样，听起来就欠揍。 「……」 巫荻肚子里鼓起来的气一下子就被戳破了，丝丝缕缕不知道该往那处走。 他心里暴躁地操了一声，想说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白切鸡班长教劲？ 见巫荻学会了，谢诩回到自己的收银台前，推着购物车的客人陆陆续续出来，三个收银通道都排了人。 超市里的客人几乎都是住在附近或是在附近上班的老顾客，许姐那头偶尔会传来交谈的声音。 巫荻给商品打包的间隙抬起眼皮打探敌情，对面的人闷声不响低着头，手法极快地扫商品打包，速度比他快了三倍。 小学时期熄灭的好胜心这会有了重燃的趋势，他收回目光，暗暗加快手上的速度，一顿下来脑里都是扫描机的提示音。 早上高峰期一过，超市就空闲了许多。 巫荻靠在收银台边看茂羽凌晨发过来的消息，对方最近在国外旅游，因为时差两人保持着黑白天交错交流的方式，因此少了些乐趣。 耳边响起购物车轮子的滚动声，巫荻下意识以为有客人合上手机摆正身体，抬头发现谢诩手里抓着八张购物单拖着购物车从旁边路过。 巫荻单手伏在桌边侧头打量过去，对方正好停在零食架前，他扭头唇角一扯朝许姐笑，问：「姐，小栩在干什么？」 他故意加大了点音量，余光感应到零食架边的人闻声回头，心里爽了。 「超市开通了外卖，平时有不少人线上点单，小栩在打包外卖单子呢。」许姐回道。 没看错的话，谢诩手里抓着八个单子，巫荻在原地晃了晃手臂，最后随手拉一个购物车朝对方走过去，心说自己真是菩萨心肠。 靠近人后，他单臂靠在推车把上，斜探着头看向谢诩，有些懒散吹了个口哨问：「陌生人，要帮忙吗？」 第19页 谢诩抓住泡面桶的手停下，垂眼看着旁边有些张扬的少年，嗯了声，从手里抽了两张短条递过去，叮嘱：「照名字编号找。」 巫荻扫了两张短条一眼，手指一勾从对方掌心里多拿了一张，推着购物车朝里面走背对着谢诩嚣张地挥了挥。 打包外卖单子的活儿并不难，就是找起来麻烦。 巫荻对超市没那么熟悉，来来回回饶了几圈才将一个单子凑齐，等回头找谢诩的身影时，发现对方已经站在收银台边，打包好的外卖整齐放在工作柜中。 「……」他默默低下头将外卖袋子打结，随后推着车找另一份外卖单。 再次空闲下来，巫荻随手找了一个单机小游戏解闷。 消除游戏玩到后面有些磨人，基本都是死胡同的路数，消磨了两局便让人觉得没意思，他抬眼再次朝对面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浓黑的发顶。 ？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矮了？ 他稍稍朝前靠近了些，发现谢诩伏在收银台旁边置物板上写东西，两个收银台之间离得并不是很远，差不多两米距离，极好的视力使他清晰地看见白色试卷上那行大标题。 雅升中学高二第一学年物理周末测试卷（2）。 「。」 忘了，家里还有六套卷子等着自己。 巫荻顿时觉得手机也没趣了，对方竟然带着试捲来兼职。 或许是某个人的目光过于明显，直勾勾又带着懊恼的意思，谢诩手里的笔停下，抬头望过去。 对面的巫荻挪了挪视线装作出神，感觉到谢诩重新低下头他换个姿势，有些无聊弯腰拉开收银台下面的架空层，想找找对方屁股上的凳子是哪里来的。 他连着拉开了三个柜门才找到一个圆筒摺叠凳。 总算不用再支着两根大长腿了。 巫荻蹲在地上琢磨着圆筒凳子怎么调整高度，他扣着两个调整高度的孔狼狈地扣着孔来回扭，寻找合适的卡槽。 顶上的金属置物台忽然被咚咚敲了两声，巫荻一个激灵抬头，两手脱力，拉长的圆筒凳子落到地面「吨」地变回原型。 「……」 他板起冷峻的帅脸，撩开眼皮看来人，假装刚刚无事发生的模样问：「怎么了？」 谢诩瞟了底下的矮凳一眼，将手里那张空白卷子亮到对方面前，食指上还扣着一支笔，说：「一般中午十一点的时候才会比较忙。」 巫荻被对方的话搞得摸不清头脑，瞅着上面密密麻麻英文单词下意识皱眉：「你要我帮你写？」 「……」谢诩眉梢微挑，漆黑的眼里透出一丝无语，像是在说你觉得我需要吗？ 这位年级第一的傲慢这会儿体现的淋漓尽致。 两人没僵持太久，谢诩觉得浪费时间，声音没有起伏解释：「接下来会很闲，这张试卷我还没动，要不要趁机赶一赶？」 原来对方是这个意思，巫荻对自己刚刚的误解虚了半秒，手指蹭在鼻樑上哦了声，但他转而找到了空子，支着台面呛人：「刚刚不是还在跟我装不认识，现在又借卷子给我，你不矛盾吗？」 谢诩垂眼看着他，手腕动了动准备带着卷子转身离开。 六张试卷外加一堆课后作业，要是不见缝插针做一些，就代表着今晚得熬夜刷。 巫荻逗完人扳回一局又把人拉住，大少爷似的张开手：「刚刚扯平了，卷子我要，谢谢。」 谢诩有些无语将试卷和笔放下，但没离开而是朝底下的圆筒凳子抬了抬下巴。 鑑于拿人手软还让对方吃了瘪，巫荻心情很好地听对方的指示，单手将凳子勾起来递过去，随后就见对方伸出两根细长的中指和无名指扣在调整孔中，半截指骨和其他手指一起露在外面，有力地绷紧。 圆筒下面的伸缩槽咔咔咔转动，十分听话地顺着谢诩的力道嵌入凹槽，很快他抬眼看巫荻问：「合适吗？」 「……嗯。」巫荻扣了扣马甲低低应了声。 他将谢诩调整的圆筒凳放下，别扭地站了一会儿坐下，随后摊开那张空白的英语卷子，姓名旁边的虚线上被人划了两条槓，槓下是工整的谢诩二字。 斜槓的笔水显然更新更黑，因当是刚刚才画上去的。 巫荻顿了顿，最后在上面的空白处填上自己的名字。 他在位置上甩着笔流畅写完四篇阅读，有些迟钝的脑子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把谢诩的试卷写了那对方写什么？ 他小姨说中午带他去另一个商区吃饭，那自己怎么还把家里的试卷还给对方？ 巫荻瞥了对面一眼，有些挣扎，还没等他挣扎出个所以然，超市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客人，他只好将做了一半的试卷塞回下面的架空层里。 于筱媛过来接巫荻的时候，巫荻面前的队伍还排的有些长，他速度再快也只能赶上谢诩的一半。 于筱媛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去休息，十分熟练接手收银台。 于舟手里抱着一桶爆米花朝巫荻挥手：「表哥快过来吃！」 巫荻将身上那件马甲脱了，在原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上的灰尘才朝于舟走过去，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摇头说：「我不吃。」 于舟闻言只能自己宝贝地啃起来。 巫荻松了松肩膀竟然觉得有些疲惫，明明做的都是轻松的活，他朝对面的谢诩扫了一眼，步伐迟缓地挪了半米。 于舟像小尾巴一样在他身后跟着挪，一大一小就这么保持着匀速渡到了第二个收银台边。 第20页 侧头抽购物袋的谢诩看着半米外的一大一小：？ 巫荻瞅对方面前还剩一个客人，才张口搭话：「那什么，我中午不回家，下午没法把我的英语试卷给你，要不你告诉我你家地址？我晚上喊个快递送过去。」 谢诩在帮客人装商品，慢了半拍才回话：「不用，周日晚修提前带给我就行。」 巫荻一呆，没反应过来这学校周日还得去上晚修，三节晚修的时间对方补完一张卷子绰绰有余，于是心安点头：「行。」 他跟着于筱媛吃了午饭回超市时，许姐还在位置上吃东西，谢诩则是低着头写试卷。 正常午休的时间点没什么客人，巫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出上午那张英语卷开始写。 除去偏科的那门化学，巫荻其他科目可以说得上拔尖，做题的速度也快，即便来了客人打断思路，重新拿起试卷时瞥上一眼他也能快速写上答案。 十五点三十分时来了一个陌生面孔跟许姐换班，谢诩依旧在原位上。 于筱媛跟他发消息说要是觉得无聊、累了可以先回家或是四处走走，巫荻扫了眼对面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拒绝了。 到了下午十七点的时候，于筱媛接他回家笑着问：「在超市体验了一天觉得怎么样？无不无聊？」 巫荻卷了卷手上写满黑字的试卷摇头。 他的食指和中指还夹着谢诩的按压笔，慢半拍想，刚刚忘记还给对方了。 第011章 作业 雅升的家庭作业真不是人做的，巫荻当晚写完四张卷子后如是说。 凌晨两点十分，他翘着腿在飘窗边抓耳挠腮。 周末试卷是雅升老师从其他地方抽来的题目，末了还加上一些自出题，一面下来集齐了五湖四海，其他几门对他而言还好说，里头那张化学才是重量级，大题缭乱的工业流程扣了巫荻大半个晚上，别说制什么钨跟合金了，反倒不如把他塞进去回炉重造。 巫荻甩了卷子两秒放下，他做不出搜答案的事情，但投入大量的时间成本做无用功实在太不划算了，他头昏脑涨拉上窗帘，行尸走肉似的趴回床，手机枕头下的手机嗡嗡震动。 这个时间正好是茂羽出动的时候，对方正在回復巫荻白天发的消息。 毛毛雨：这么巧？在你小姨超市遇上班里的班长？ 毛毛雨：对方可能有些不好意思才跟你装不熟吧，毕竟在超市兼职的时候遇到同班同学。 不好意思？想到谢诩那种冷感十足的脸，几乎不轻易表露情绪。原来对方别扭的态度是因为这个？巫荻当时倒是没想到这些，睁着一只眼睛敲字。 di：估计吧。 毛毛雨：卧槽？这个点了竟然还没睡？ 巫荻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是跟学校的化学题挣扎了一晚没休息，随意说：打游戏忘了时间。 两人几天没有正面聊天，茂羽这会儿又精神足，手指啪啪打字发过来。 毛毛雨：不过你们不是在私立学校上学吗？对方怎么还要兼职？超市兼职工资不高吧。 其实里面也不全都是花钱读的学生，也有考试学费全免考上来的人，联想到谢诩那辆旧自行车，他翻了个身打断往下想的猜测。 对面还在疑惑，他打字。 di：可能是体验生活。 毛毛雨：也是，我之前还想过去修机车，只可惜刚冒出苗头就被我爸打了一顿，连带种子一块扬了。 对面灵活生动的描述令巫荻笑了一声，嗓子发出疲倦又沙哑的腔调。 他打了个哈欠，眼皮有点扛不住上下打架，于是在对面兴致勃勃发消息过来时打岔：你继续说，我睡了，明天起来回你。 第二天中午九点巫荻从被窝里出来，脑壳昏沉窜进洗手间洗漱。 于筱媛已经去市区，厨房里留了早餐，于舟坐在客厅津津有味看动画片。 巫荻绕进厨房，发现做午饭的阿姨已经来了，笑眯眯和他打招唿，给他盛了一碗粥。 他端着粥回房间里赶紧开始赶另外两张文科试卷。 到了下午课后作业和另一张语文试卷都做好了，只留下一门昨晚写了一半的化学在手底下磨，磨到最后妥协翻出答案找解析。 然而大题的解析缺斤少两，不明白的地方没给标註，而明白的地方却专门给了解析。 「……」 方闲昨天把他拉进一个新群，里面一共有五十三个人，跟班群相比少了几位老师。 这个群随意一个小时就能聊到99＋，打游戏的、讨论作业的交错纵横各聊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空闲，明明四班老师安排的任务并不轻松。 群主方闲还十分热心地在群里艾特全体提醒大家做试卷，群里面的内容比安史之乱还要乱。 巫荻照着关键词翻找到了化学大题聊天记录。 有人发了一张解题思路图，内容十分清晰，连一些基础的反应都标註了出来。 发图的人是学习委员乔夏，后面的同学一个个跟着膜拜。 任景南：悟了。 邱礼：悟了。 方闲：悟了，不愧是谢哥，步骤留的真仔细。 方闲：[点赞] 巫荻将图片放大观察上面的字体，心说还真是谢诩的字。 他就着图片上面的思路画条件找反应，发现自己真不是学化学这块料，基础知识就不过关，好几个反应物的化学性质给混淆了。 第21页 想到当初巫成绍修改他的选科，巫荻心里就烦躁了几分，另一部分导致他反感这门科目的原因，是之前湖城一中那名化学任课老师，想到对方的声音巫荻就犯噁心。 赶在上学前勉强将化学赶完，他背着书包勾着谢诩的校服外套出门，打车去雅升上晚自习。 夏天太阳落山晚，城市天空一片蓝橙交际，许多住宿生陆陆续续提着大包小包返校。 巫荻进入四班教室发现里面杂糅着各种食物的味道，方闲跟几个男生端着一盒凉菜暴风吸入，嘴里絮絮叨叨。 「太香了，不枉费我徒步去东巷买回来！」 巫荻路过这群人在自己位置落座，旁边的座位已经坐了人，他还记得对方的英语试卷，掏书包将空白的英语卷和对方那只笔一起叩在旁边桌面上还回去，说：「谢了。」 「嗯。」谢诩应声翻开旁边的草稿本，就着那支笔直接开始朝试卷填答案。 看来根本不用等到晚修再做，对方周末就把题做好了，虽然不知道跟谁借的试捲图片。 巫荻收回视线心道。 晚读结束的自习时间，几个课代表忽然登上讲台敲锣打鼓：「收试卷了哈，组长们快动起来。」 ？ 巫荻从拓展册里探头，盯着台上的英语课代表又侧头看向谢诩，对方没停得在作文处奋笔。 不是明天上课直接开始讲题的吗？怎么还要收试卷？ 他们第三组的组长是方闲，对方提着前面收好的数学试卷过来时，巫荻没忍住问：「怎么还要收啊？」 「啊？家庭作业当然要收啊，哦，化学除外。」方闲双手抱着一叠卷子，瞪大眼担心：「你不会没写吧？」 当然不可能没写，碍于上周化学课讲化学周末试卷的习惯，他以为其他科目都这样，现在才知道自己误解的大错特错。 他一脸懵圈不解说：「不能上完晚修再收？」 方闲吃惊：「那就不是家庭作业了。」 「而且周日三节晚修 第一节用来练字后面两节观看新闻联播，也不能写作业，你真没写啊……」他有些关心看巫荻补充。 巫荻摇头，闷着脸有些烦。 因为自己好像要害得年级第一交未完成的英语试卷了。 将数学卷抽出来递给方闲后，巫荻摸着鼻子朝旁边看。 方闲已经熟练地在谢诩架子里翻试卷，瞥见对方手上的英语试卷有些惊讶，「谢哥，你周末没做英语啊？」 谢诩嗯了一声，手上的笔没停在英语作文结尾打了个点，翻页继续写读后续写。 这种不思考就上手的做法方闲嘆为观止，「那什么，没事儿，一会儿我最后收英语为你争取点时间。」 巫荻闻言放心许多，在方闲走后稍稍朝旁边靠近了些，压着嗓子声音有些生硬：「抱歉，我不知道要交试卷。」 他以为对方在写字没空回话顶多冷漠嗯一声表示一下，没想到谢诩撩起眼扫了他一眼，表情依旧镇定自若像是就等他自投罗网凉嗖嗖回话：「你不看群消息？」 什么群消息？他疑惑：「哪个群？」 「二群。」对方提醒的点到为止。 二群就是周末方闲拉他进去的新群。 他点开翻了翻，最后在方闲艾特全员的上方看到了各科课代表惯例发的期限提醒，原来对方当时是在帮课代表们艾特。 「……我没看到。」巫荻看完合上手机对自己只看关键信息的行为认错。 谢诩这才嗯了声，其实也没生气。 方闲将其他五门试卷收齐才收英语卷子，谢诩踩着时间写完，最后在名字那一列写下两个字。 他交了，巫荻才把自己的英语试卷递给方闲。 「诶？你试卷上怎么写了谢哥的名字？」他瞅着两条槓疑惑。 方闲嗓门天生比常人大，正常音量都能引来一众目光。 巫荻拿水杯的动作停顿，飞快瞥了旁边一眼，胡诌：「回家的时候拿错试卷了。」 「这样啊。」方闲没觉得有什么带着试卷继续往后面走。 旁边的男生表情听完有些耐人寻味，他们对这个湖城的转学生带着有色眼镜。 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校园墙里的传闻。 还因为这个转学生除了和方闲说话表情丰富些，对上别人都是一副冷漠的神态，而这人相貌突出，即便一副对人高高在上爱答不理的态度，班里依旧有女生偷看他。 四班男生对巫荻身上那股倨傲的感觉十分看不惯。 不就是从湖城转学过来的嘛，傲什么傲？ 班级中若有若无的排斥巫荻多少能感觉到，但没舞到他面前，又为了班级和谐，他也没在意。 练字的晚修结束，语文课代表兴兴奋奋去办公室取u盘放新闻联播。 明明平时在家连电视都懒得看，但不知为何在学校看个一体机都觉得亢奋。一群人桌洞里藏着手机却对今晚的新闻联播翘首以盼。 方闲嘿嘿回头正要跟巫荻搭话看着他脸上挂着的镜框一愣，指着他的脸疑惑：「你近视？」 「没有啊。」巫荻晃了晃鼻樑上的透明防眼镜否认，他视力好得很。 「那戴眼镜干嘛？」方闲好奇。 「哦，防蓝光的。」巫荻解释，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主要作用耍帅。 之前来棠溪时太急本来漏带了，多亏他妈顺手塞在行李箱里送了过来。 第22页 他的相貌本来就偏文气，先前染了金髮看起来比较出格，现在染回黑髮，上周剪残的碎发渐渐有了自己的轨迹，髮型都上了一个档次，再加上透明方框眼镜整人斯文俊秀。 「这眼镜戴上去也太帅了。」方闲看着搓搓手有些跃跃欲试。 巫荻看穿对方的意图，单手扣下来递过去：「要试试？」 方闲嘿嘿一笑，把眼镜戴上跟前桌的女生要了一面镜子照了照，随后咔地合上小方镜默默将眼镜取下来。 「怎么了？」巫荻接回眼镜疑惑。 他看不见方闲带眼镜的模样，偏偏前面的女生看得一清二楚两人捂着嘴憋笑一通。 方闲一言难尽的表情。 前面一个女生脸颊笑得通红，试探地朝巫荻张口：「他戴上去好像买保险的。」 巫荻想像了一下，没忍住挑眉笑。 「别，人家至少正经，他戴上去像傻子。」另一个女生笑得直不起腰探出半只手补充。 「不是吧，邱礼，你别太损了啊。」方闲梗直脖子回头。 前方的氛围不太正常，巫荻收回笑默默将眼镜擦了擦最后戴回自己脸上。 语文课代表带着u盘迴来开始摆弄一体机，赶在上课铃打响时播放视频。 因为段萌坐在后面坐班，四班没有一个人敢低头写练习。 巫荻这才明白方闲原先说写不了作业的意思。 第012章 校服 周一下午班会课，叶江南提了一嘴月考的安排。 雅升月考和正规考试的安排一样，三天考试时间，白天考试晚修自习。 考完试下一周九月一号正好是军事基地里的高一新生返校的日子，学校要开展开学典礼，她叮嘱班里人晚会的时候好好守秩序。 虽然这话提的早，但四班的人都支着脑袋齐声向她保证。 下课放学叶江南带着文件离开，方闲也转过头来，哭丧着脸：「完了，高一来抢饭了。」 巫荻没记错的话每个年级都是有十分钟的错峰时间，有些不太理解方闲的意思。 「十分钟只够高一起跑。」方闲朝一个方向指了指，「高一教学楼在最后一栋，而我们的二食堂在阳光花园后边的操场对面，一食堂在初中部，等我们下课食堂正好是人最多的时候。」他高一吃过抢饭的红利，现在轮到他来吃剩菜剩饭了。 这么一听巫荻也有些不想去拥挤的食堂对对碰，说：「晚点去不就行了。」 方闲闻言幽幽道：「我们后面还有高三……」 也对，如果等高三的排完队，估计十二点半往后走。 这么一来，巫荻也觉得麻烦……而方闲还在出主意：「嘿嘿，要不这样，到时候咱们放学偷偷点个外卖，我陪你去校门口，你出去取进来，不过……」他机灵地动了动的眼珠，里头亮晶晶。 「还能这样？」巫荻跟着眨眼，显然，他上回把段萌给的校规纸塞进试卷里后就没再看过，不然绝对会对这个建议起警惕之心，好在旁边还坐着一个尽责的班长。 方闲被按动笔敲了一下，吃痛看向另一边，有些委屈说：「咋啦，谢哥。」 「别出馊主意。」对方没抬过头，却能精准锁定方闲显然经常做这个动作。 「我还没说完……」方闲缴械投降，把剩下的话说完：「不过咱们要小心牛哥，他会在校门口巡逻专门抓点外卖的，有时候还会查坡下面的监控精准抓拿。」 巫荻：「……」 「你能出个保险点的方案吗？」他想起上回因为没穿校服被牛主任提到校门口输出的那十几分钟就烦。 「当然有。」方闲直起腰杆眼珠朝他旁边的人滚了滚，跟眼睛抽筋似的，见巫荻半天没反应，只好明说：「咱们可以让谢哥帮忙，直接从东巷打包回来。」 巫荻首先表示反对，但对面的人已经傻呵呵探头去老虎面前招摇了。 「谢哥，能帮个忙不，下周……」巫荻干脆利落把人拉回来，拿着语文练习册堵在对方嘴巴面前，朝谢诩微笑：「没事。」 估计是被两道声音频繁打扰的缘故，谢诩脸色有些臭，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都冷冰冰的。 巫荻觉得自己再跟方闲聊下去，到了临界点自己迟早要和方闲一样挨笔敲，当然他没有认怂的意思，只不过觉得惹毛别人的事情实在讨嫌，于是他朝方闲摆手趴到桌上补眠。 方案二没了结果，方闲只能启用方案三，出钱去年级大群招募带饭，巫荻让对方别搭上自己，因为这脸他丢不起。 晚读上课，谢诩忽然不在，班里的纪律一时间乱成一团，朗读的内容也东奔西跑，自习十分钟时被牛主任训了一顿才安静下来。 歷经管教后班里安安静静，原本不见人影的谢诩却忽然提着两个大纸袋子进门。 安静的时候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引起注意更何况对方还提着书包一样大的纸袋，显眼又滑稽。 巫荻也停下笔跟着看热闹，随即就见谢诩在他面前停下，将两个纸袋递了过来。 ？ 他一脸懵圈，手里握着笔一时间没有动作，随后顺势朝纸袋里一看。 里面赫然是他迟到了一周的校服。 崭新的塑封在透明包装袋里，夏三套秋冬各两套，整整齐齐列在里头，纸袋口散发着一股化学剂的味道。 看热闹反被倒打一耙的巫荻：「……」 第23页 新校服不洗绝对没有上身的可能，他无言了半秒将纸袋接过放到教室后面的无门存放柜子里。 巫荻身上这件的校服外套被小苍兰凝香珠洗了几天已经将原先的薰衣草味掩盖。瞥见坐得板板正正写东西的校服原主人，他下意识卷了卷外套袖子回到座位后低头翻练习题。 晚修放学，巫荻提着两个显眼的大纸袋回家，行走在校道上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 嬉笑怒骂的同伴从他身旁路过下意识看两眼，前面勾肩搭背的好弟兄也会偶尔回头打量。 他板着脸不为所动。 骑着山地车的学生速度很快从油柏路驶过，拐弯时发出刺耳的剎车声，紧接着自己旁边停了一辆自行车，他侧仰头看过去。 谢诩单手按着剎车，另一只手朝他张开，路灯投在谢诩发顶遮掩了半张脸的光，使得他看不清对方神色，但谢诩这个动作令他一脸懵圈。 「干嘛？」 「帮你提一个。」谢诩侧开头咳嗽了一声，随后抬了抬手解释。 这么好心？巫荻也不客气，将轻一些的纸袋递过去，懒洋洋说：「谢了。」 谢诩没说话将纸袋挂上把手后，手背擦了一些脖子，缓慢骑行在前面留下一道轻声：「门口等你。」 巫荻哦了声心里觉得氛围有些奇怪，他扫了眼周围窥探的视线，归咎于此，步子跨的比先前大了些。 人腿比不过两个轮子，不过谢诩刻意骑缓了速度，所以巫荻出去时，他没在校门口等太久。 巫荻打的车就在旁边候着，他朝爬山虎边站着的人伸手正想再道个谢，谢诩将纸袋递过来的同时，忽然快他一步问：「明天穿新校服？」 当然啊，巫荻昂了声，这么一打岔道谢的话被他卡回嘴里，转头准备离开，紧接着被人提住了衣领，谢诩整个人靠在阴影里，声音跟夜风一样凉：「那现在把外套还给我吧。」 巫荻：「。」 原来帮自己提袋子就是想早点取回外套。 心里那点感激之心崩塌，还有些黑化的苗头，他扯着眉头没好气回头说：「急什么，我今晚带回去洗干净明天还你。」 「不用。」对方没松手反倒向上提了提。 校服布料从巫荻后颈擦过他整人炸起毛：「靠，你干嘛。」 他放下纸袋囫囵将校服外套脱下一顿怼进谢诩怀里，发现对方真的能无比精准踩中自己的雷区，他黑着脸朝对方比手势，咬牙切齿：「滚蛋吧你。」 然而却是他提着纸袋塞回轿车里。 谢诩：「……」 清早，方闲提着肠粉进门，随后便看到穿着一整套雅升校服帅气的后桌，就是板着个脸看上去有点凶，他咧嘴一笑打招唿：「嘿，后桌，今天又帅出一个新高度啊。」 巫荻戴着镜框矜持点了点脑袋，方闲落座后才发现巫荻和谢诩的桌子中央拉着一条……一厘米的细缝。 他有点强迫症替两张桌子拉上，一节早读的功夫，方闲下课再转头找巫荻聊闲时，发现那缝裂得更开了，疑惑：「你俩的桌子腿是不是松了。」 巫荻抬眼皮没回话，方闲指着中间的缝朝他们说话：「刚刚我才把这缝填上……」 余光里旁边人侧了下头，巫荻抿唇朝自己桌子腿踢了一下，冷着脸朝方闲说：「没坏，挺好的。」 方闲瞅他脸色，悻悻然抓着头转身。 明天要考试，晚修每个班前面的公告栏上挂上了考试名单，班主任也在一体机上公示四班学生的考场安排。 主科的考试地点按照年级排名按单双号分开，副科则是按照单科排名单双号分开，鑑于巫荻是转校生没有排名，老师破例将他跟年级前列安排在一起。 这个安排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之前就有传言巫荻是另一个年级主任推荐入校的关系户，现在更像是坐实猜测。 每个年级各有三个主任，三个年级主任负责的内容也不同，就比如高二的牛主任，他只负责高二年级学生管理，教师管理和年级工作计划等工作都由另外两名不露脸的主任负责。 巫荻承认自己是个关系户，不然也不会没有进行考核就直接转进物化地重点班。 晚修最后十五分钟要布置考场，桌上的课本都必须要带走。 走廊过道被不少人占领了，方闲眼光高，把点子打到教师办公室里，叶江南脾气好，办公桌周围都被四班的学生塞满了。 等他反应过来，瞅着巫荻的位置一愣：「你怎么没跟上来？办公室应当还有位置……」 「那里已经没了。」他前面的女生摇头，抱起一叠书朝巫荻问：「你要放走廊上吗？我旁边还有空。」 巫荻翻了翻桌洞点头，朝对方弯眼：「谢谢。」 女生有些侷促地摇头，在原地等他。 走廊的位置有限，巫荻塞了九本书就没地方了，桌上还有一堆试卷作业本习题册，他盘算着要不放学。运回家里。 因为收拾考场整栋教学楼都混乱一通，不少人趁着这个时候四处流窜，巫荻思考的间隙被几个女生撞到肩膀，稍稍朝栏杆靠了靠。 「抱歉……」几个人红着脸路过，巫荻没在意摇头回课室。 「怎么感觉班门口的人有点多啊？」体委挪着自己的桌子朝走廊探。 「估计是想趁乱看人。」方闲朝挪桌子的谢诩努嘴。 第24页 巫荻进门，发现自己桌子空了。 字面意义上，完全空荡荡。 「我书呢？」他第一反应揪住方闲。 「嘿，刚刚大家都在挪桌子，为了安全谢哥帮你都搬走了。」方闲回头解释。 班里一半的桌子堆在后面叠叠乐，课室就空了许多，他扭头看对面，手指在校服上扣了扣，维持了一天的低气压不知怎么散了，朝那儿挪了半步，音量不大问：「我书呢？」 谢诩检查课室里的考试桌摆放，侧头回：「办公室。」 办公室不是没位置了？巫荻疑惑。 对方检查完毕去办公室汇报时扯了一下他的衣尾，巫荻不明所以跟上去。 办公室入眼就是学生们的书，乱七八糟得很，谢诩和叶江南说话的时候他就四处张望找自己的书，但没找到。 直到谢诩汇报完和叶江南拿了一把钥匙，走到旁边的教师储物柜上，小幅度朝自己勾了勾手。 他凑过去，就见谢诩开锁拉开一小半柜门，里面了塞满书，自己的化学试卷斜了一半恰巧滑了出来。 ？ 巫荻下意识接住，回头看叶江南。 这位女老师坐在位置支着下巴朝他笑，面前竖起一根手指。 第013章 考试 教师专用柜是双开门的，很大，并且一名老师可以拥有两个这么大的柜子。 叶江南在自己工作位下面塞了一个木书架放资料，几乎用不上专用柜，所以班长提出暂时使用这个柜子的请求时她欣然同意。 「我算是蹭了你的好处吗？」巫荻朝叶江南抿起笑，随后扭头看柜子另一扇门内工整书籍低声问。 谢诩没答话，将柜子上锁。 「想拿什么记得跟我说。」金黄的钥匙在谢诩指尖滚了滚最后进了他的校裤兜里。 巫荻干巴巴哦了声，跟在他身后出去。 布置好考场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四班的学生围在一体机面前翻考试安排表。 周三上下午考语文和数学，周四上午下午分别考物理和外语，到了最后一天周五，学校安排上午考两门副科，将下午空出来收拾考场进行全校大扫除。 一班人看到周五的安排龇着的大牙立马合上了，叽叽喳喳：「又搞大扫除啊。」 「根本没什么要打扫的好吧……」 周四上午考完物理空出的时间很多，方闲盘算着那天能不能熘出校门聚一顿，开始绕着班里东拼西凑，于是在晚修最后三分钟，四班的走读生被围堵在课室里。 想要熘出去就得走读生在前面帮忙扫脸，方闲带着一帮人挨个拜过去，到了巫荻面前他嘿嘿一笑勾着巫荻的脖子到窗边问：「大家周四要去南城商贸大厦旁边吃火锅，你也一块去呗？咱们多认几个人。」 巫荻微微曲着腰，提书包的动作战术性停顿。 方闲身后还有几个男生在探头探脑，平时在课室里只有方闲会跟他搭话，即便是方闲带着他一块儿去食堂，遇上班里人，他们也只是在方闲的面子下跟自己点头打声招唿，一块儿聚会估计会有些尴尬。 但方闲显然有做东带他融入新集体的意思。 他瞥着几道视线，心说如果自己不去显得有点怂。 「要是不去也没关系……」方闲以为他很为难松了松手臂。 「没事，我也去。」巫荻用水杯压低他的手双眼一弯。 「诶？」方闲还没反应过来，回头大笑：「那好啊！」 放学铃正巧打响，巫荻拉着书包带子出门，临走前听见方闲扣着他同桌故技重施，没听见对方答没答应，他踏出门。 虽然已经在班级里公布考场安排，但叶江南还是将文件在班群里转发了一遍。 班里兜着多少电子设备其实老师们都心知肚明，只要不拿到明处他们也不会去刁难你。 巫荻擦着滴水的发尾看消息，点开文件将自己的位置重新看了一遍。 语数英a实验楼402，24号。 物化地b实验楼402，15号。 名单中主科和他一个考场的同班，他只眼熟一个人，就是晚上带他去放书的女生，叫余欣蕊，名字听起来跟她的性格一样文静。 发尾的水珠滴到了屏幕上，他擦了擦，不小心误入二群，方闲还在群里吆喝招人。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滑开群成员，点开谢诩的头像。 自己和方闲这个前后桌第一天就加上了微信企鹅，然而和接触比较频繁的同桌却没有任何联繫方式。 对方的帐号和谢诩这人一样无趣，头像是一张柳絮纷飞的图片，空白的朋友圈页，空白的视频号页，用手点进去都嫌累。 他的拇指在上方犹豫了几秒最后挪开，心说无缘无故自己干嘛要去加对方的好友？ 巫荻端着架子将放下手机，拿起热风筒吹头髮，就在发尾半干未干之际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灵光。 对方借了自己一个星期的校服外套怎么说也得道个谢吧？何况今晚还帮自己搬书。 这个由头顺着热风越吹越旺盛，吹干头髮后，巫荻将空调调低了两度缓和温度，手指顺着屏幕一滑，发送了好友申请。 他蹲坐在床头上与手机相觑了几秒，对面没有任何反应。 空调口的凉风从天花板落下顺着领口钻进嵴背，巫荻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为和对方的微信界面干瞪眼。 操，好友申请能不能撤回？！ 第25页 他在原地抓耳挠腮了一阵，随后躺在床边心不在焉打开单机小游戏玩消除，等了几分钟朝通知栏一看，里头除了浏览器gg一片空荡荡。 就在巫荻觉得自己要颜面摔尽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微信专属的通知声，他定晴一看。 是方闲拉的新群聊，里面都是周四一块聚餐的同班。 方闲：我先定位置了，到时候算我帐上，饭后再a哈！ 邱礼：ok 范修杰：那我来约车。 …… 巫荻扫了一眼群成员，在末尾看到了那个眼熟的柳絮图，他抿唇拉起脸，最后合上手机屏幕，一脚连人带头蹬进被窝，眼不见心不烦。 迷瞪瞪之际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他皱着眉点开屏幕。 00：43分，微信里赫然躺了一个新列表。 聊天界面上只有系统自带提示文字，两头空荡荡。 巫荻搓了搓眼睛，拇指在输入法上方顿了又顿，最后先给对面甩了一个表情包，不自觉地咬着嘴巴找措辞。 明天想吃什么？请你…… 明天请你吃早餐要不要？ 明天…… 手机震动了两下。 谢诩：有事？ 巫荻：「……」 完全说不出口。 他懊恼地搓了两把脸将半个小时前的自己骂了一顿，最后打字：感谢你上回给我借外套，哦还有今晚搬书，早上请你早餐，你要吃什么？ 点完发送，胸口压着的那块大石松了下来，他感觉屋里有点凉，摸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将空调调高，心说你这回最好给我识相点。 也不知是不是他心里的想法奏了效，对面回了一句：哦，都行。 态度敷衍的仿佛吃早餐的不是他。 行。 巫荻发了个ok。 第二天早上，他从早餐店出来，书包里沉甸甸。 进了课室，他把书包里两盒肠粉烧麦和热豆浆取出来，挪了一半给对面。 末了他问：「都能吃吧？」 旁边嗯了一声。 谢诩平时来得早，巫荻今天也比往常早起了二十分钟，就是为了在人少的时候给谢诩递早餐，不然人多，他拉不下脸。 早早来班上的学生都专注着复习，没人注意班级另一头一张桌吃着同样的早餐。 方闲提着包子进班时见到巫荻有些意外：「来这么早啊？吃完早餐啦？」 往常他进班时巫荻也就刚到不久一般早餐都放桌上，今天桌上除了课本什么也没有。 巫荻嗯了声，翻开语文书装模作样：「复习。」 虽然早上要考试，但是在九点开考，那么剩下的空闲时间依旧要进行早读和自习。 上午考语文，早读便读文言文。 四班买的文言文资料横跨整个初高中要学的文言文及拓展诗词，四班里的学生几乎将高二的文言文背熟练了，当然有些人已经全本资料背完了。 距巫荻观察，方闲就是后者之一，因为这人从不老实读，从头到尾晃着书直接背的。 八点三十分钟教学楼准时热闹起来，学生们开始寻找考场。 方闲留在教学楼考试，考场就在班级同一层，他十分嘚瑟靠在走廊边和绕远路去实验楼的同班们告别。 其中自然有跟着大部队的巫荻。 他勾着两支黑笔路过，便看见对方龇着大牙跟他说话，周围人声嘈杂具体的话他没听清，于是有些傲气地掀着眼皮朝方闲笑，转身时抬手挥了挥踏进电梯里。 实验楼靠近大礼堂，一群人绕着礼堂边的长廊嬉戏打闹。 到了实验楼，众人按照考场分流，进入教室里时不约而同安静下来，除了一些关系好的伙伴会跨着座位聊天。 巫荻按照序号在第四排最后一个位置落座，旁边都是陌生面孔。 预备铃打响，两名监考老师进来检查学生人数。 巫荻手里转动着黑笔感受四周的打量，等试卷传过来，低头在试卷填上班级姓名。 他浏览了一遍试卷题目，在作文题目前停了几秒，往旁边标上中心论点后先填了古诗词默写随后开始做选择题。 他的做题顺序并不循规蹈矩，先是默写、选择、作文，随后再从头做阅读、鑑赏等大题。 语文考试规定时间两个半小时，雅升月考没有提前交卷的规矩，最主要是没几个人能提前交卷。 一般人做完现代文和古代诗文阅读就得马不停蹄赶作文了，更别说提前交试卷。 考场里一帮理科生薅着头髮写作文。 巫荻给作文打上句号抬眼看时钟，恰巧考了一个小时。 他缓了缓僵硬的手指，开始做阅读赏析，鑑于一开始做选择题已经将材料看熟了，几乎不用怎么费时间就能把文字题写完，转手文言文。 考验古文积累的题目他向来不憷。 一篇文言文他只能看懂一半内容，剩下不懂的则需要推出来。这个过程并不难，因为先前做选择题时，有些选项内容已经偷偷给你提了个醒，稍稍推导就能得出全文意思。 照着做题习惯写完，剩下半个多小时，巫荻就在位置上做手腕放松运动。 监考老师瞥了他几回，巡逻的时候路过低头视线从底下的卷子扫过去，确定这人写完了才作罢。 附近几个人赶在最后十分钟写完检查卷子，抬头放松后颈时，发现四班那位转学生像个多动症似的坐在位置上，捏完手捏黑笔捏完黑笔捏桌子立起的边框，总之没个消停，不过发出的声音却很小，几乎没打扰到周边的人。 第26页 十一点三十分到点收答题卡，考场里热热闹闹，窗外偶尔传来路过的同级刺耳的痛骂：「靠，作文引用的那句是什么意思啊？我看没懂。」 「我写的是关于定力……」 「啊？是这样吗不对吧……」 巫荻抓着两支笔和试卷出门，去前面的收纳柜取书包，踏出门正好和401课室出来的人同路。 谢诩手里捏着试卷扫他一眼，巫荻下意识蹭后颈。 附近都是结伴的人，互相讨论着刚刚的语文考试，又或是一会儿食堂里的饭菜，只有谢诩和他孑然一身。 前者是因为不热忱讨论考试内容，班里了解的人不会随意去打扰，后者是压根不熟。 孤单的人在人群里有些明显，巫荻本来没觉得什么，但听到擦肩而过的笑声时有些怀念茂羽那小子了，对方在时身边总是热闹非凡。 又或者说平时白天放学因为同路，方闲会雷打不动拉他一块去食堂不至于落单，而今天考试自己和对方错开考场，路也就不顺了，忽然在这个新学校里落了单，心里有些落差。 实验楼没装电梯，一群人挤在楼梯里，巫荻微微放慢脚步肩膀触到旁边人，他侧头向寻常聊天一样问：「你去哪儿？」 周围太吵，谢诩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的少年，对方之前有些短的额发已经长长，因为有些遮视线被对方拨成了中分，但依旧有些许落下与浓黑细长睫毛交错。 巫荻没有做什么表情，维持着平时有些冷的神态，但在问出这句话时，谢诩却觉得对方有些落寞，就像每一次晚修放学时，落后在人群外那道形单影只的背影。 他朝扶梯靠了靠。 这个动作令巫荻微不可闻地扯了下唇角挪开目光，随即听见对方微哑的答覆。 「食堂，去吗？」 第014章 顺理成章 或许连巫荻自己都不知道，在听到答覆的时候，他肩膀下意识的懒散，眼尾微微上扬：「去啊。」 就这么顺理成章的，两个人结伴朝食堂走。 雅升二食堂有四层，现在高中部只有两个年级，每一层的队伍说长也不算长。 大厅里交谈声嘈杂，讨论刚刚考的语文、讨论下午即将考的数学。 巫荻抽着书包带子在队伍里出神，偶尔朝身后瞥一眼，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也找个话题聊两句，但在转身对上谢诩的脸时嘴巴就卡壳了。 对方臂弯夹着试卷，手里翻着一本数学小册抬眼带着询问的意思。 巫荻为自己刚刚冒出搭话的想法后悔，但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他也只能没话找话，朝那本数学小册探头：「这是什么？」 谢诩捏着册子的手腕一动，张开的册子合上露出蓝色的封面，新数学必刷题型小题版。 这是在考试前刷题？巫荻纳闷。 「復盘。」谢诩重新翻看原先那一页，也不藏着掖着递到他面前。 册子里面几乎每一道复合题型旁边都附上举一反三的题目，只有错题旁边会有解析。 巫荻大概扫了几眼，发现里面涉及的内容与现在的课程相比严重超标，疑惑：「都看完吗？」 「消磨时间。」谢诩将册子收回来。 行吧。 找不出新话题了，巫荻闭上嘴转身继续对着上面的电子菜单出神。 两人一前一后排在队伍里，个子比周边高了一截，不少女生路过时会不经意看一眼。 对于谢诩她们眼熟得很，一开始知道学校有帅哥还会亢奋一下，后来经常见对方上台接受表彰，她们免疫了不少，只不过在看到四班那位新来的转学生时眼前一亮。 抛开墙里的传言不说，四班的转学生长得是真俊，桃花眼高鼻樑，脸上没什么表情时薄唇抿平有些冷，但单看上面那双上扬的眼睛又显得多情，和谢诩完全是不同风格的帅哥。 两张帅脸站在一起养眼得很，何况个子还高。 之前她们在校外逢朋友就说自己学校年级第一长得牛逼，现在看到四班的转学生似乎多了聊天吹牛皮的对象。 但四班的男生不是说两个人关系不好吗？路过的女生疑惑。 巫荻端着饭走出队伍余光瞥见谢诩的影子才继续迈步。 两人挑了一处清净的角落双人桌，其主要原因是避监控。 巫荻凭着经验猜测角落几张桌是监控盲区，胆子有些大摊开手机。 打开屏幕，方闲的信息一个个弹了出来。 对方在考完试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约他去食堂随后炸了几个表情包，最后不明不白髮了一句：喜新厌旧的男人。 送来嚎嚎大哭表情包三连。 轰炸机也不是这么炸的，巫荻撑着眼皮单手打字：你疯了？ 对面很快发来一条二十秒的语音。 他长按转成文字。 方闲：后桌，早自习结束我在走廊边跟你说我在课室等你回来一块干饭，你是不是忘了？ ……？ 巫荻看清消息当即喉咙一呛，弓腰抖着肩膀咳嗽起来。 他捂着脸抵在桌沿缓过来，脑门热出一片薄汗，起腰时谢诩的手腕正好在眼前一闪而过，只在面前留下一个小碗。 里面盛着食堂供应的海带汤，他刚刚嫌麻烦没拿。 他没动看过去，对面的谢诩垂眼跟他对视，手指朝小碗隔空点了点，让他喝一口顺气的意思。 巫荻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了句谢，这才将海带汤端起来喝了一口，随后转身从书包里取出纸巾擦汗。 第27页 方闲被晾了一分钟，盯着你疯了三个字，嚎得更大声了：心寒！太心寒了！要不是余欣蕊告诉我你跟谢哥一块跑了我可能还要在教学楼下傻登登站着，你怎么不回消息？太让我心寒！！！ 方闲估计是怕他没人陪才主动邀约，只是没想到自己无意放了人鸽子。 巫荻顺顺嗓子，内心愧疚了半秒，原来当时在走廊对方是在和他说这个，他没听清光顾着朝人耍帅了。 他一边擦着发烫的脖子低头一边给对面回消息：抱歉，我当时没听清，明天请你早餐补偿你可以不？ 对面回的很快：一份炒粉两个泡芙两个茶叶蛋，炒粉要河粉不要加葱，谢谢[比心] 「……」 方闲这人真是，给点灿烂就能开花。 从食堂出来，两人步伐一前一后回课室。 现在时间还早，课室里的走读生趁着考试放松，靠在走廊边闲聊，视线从两道身影上扫过，忽略前方的人，抬手和后方的班长打招唿搭话。 感应到谢诩停了脚步，巫荻抿唇从自己的储物柜里翻出校服外套，回到座位囫囵盖在头上遮光，就这么趴着酝酿睡意。 下午的数学在午休结束后二十分钟开考，不少人脑子这会都还没开机就得提着书去找考场了。 巫荻也是其中一员，不过路过洗手池时他撩水擦了下脸勉强打起精神。转身时发现谢诩拿着那本题型册在教学楼与围墙的狭道口站着。 穿堂风唿啸而过把对方的头髮扬起，连带着对方身上那股冷淡给冲散了。 他停顿了半秒，最后步子迈快了走过去，在即将靠近时那人也动了，侧头朝着狭道里走。 巫荻不知怎么有些想笑，加快脚步赶上谢诩与他保持同频，迎着风有些自信弯起眼在对方面前探头问：「你在等我？」 谢诩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人虽然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神态但巫荻却觉得比先前顺眼了百倍。 对方不承认他也不揭穿，保持着步伐与谢诩穿过狭道朝礼堂走。 两人在四楼分开，一个进了402考场一个进了401考场。 叶江南是402考场的监考老师，又是四班的数学老师，考场里的四班的学生看见她都挺直了腰，发完试卷草稿纸后都认认真真低头答题。 巫荻这会儿脑子已经开机完毕，心情也不错，照着顺序做选择题和填空题，做题既流畅速度也快。 把大题都磨完时考试时间还剩四十多分钟。 看来题目的计算量并不大。 巫荻扫了眼时钟，晃着笔把前面觉得答案有些分歧的填空题重新算了一遍。 等验完答案他合上笔盖，剩下的时间便支着头出神。 交完答题卡草稿纸，课室里顿时爆发出哀嚎吐槽声，大家都没着急离开，来回抓着试卷对选择题答案，但没人围到巫荻面前问。 有人余光瞟过巫荻桌面，最后收回眼神摇头，这个转学生卷面上除了答案干净得很，虽说是湖城一中来的，到底还是不知道什么水平。 巫荻没有逗留考场对答案的喜好，他抓着试卷出门。 谢诩就靠在护栏边站着，瞥见他出来才动步子。手上的试卷被巫荻卷了卷，心情很好地压了压唇角，步伐轻快紧跟上去。 于是在考场里四班同学的窥探下，没有语言交流的两个人默契地保持着一前一后朝楼梯口走。 这回巫荻和方闲商量好了，下午考完试他回课室找对方一起去食堂。 方闲在位置上吊儿郎当晃着腿等，见到两人进门龇牙一笑：「嘿，你们一块回来啊？」 他朝着巫荻好奇关心：「数学考的咋样。」 「还行。」巫荻将试卷放到桌上说。 他的试卷上面填了答案，方闲完全可以扯过去一探究竟，但对方没有，而是起身朝他招手问：「现在去吃饭？」 巫荻嗯了声，放下书包时下意识侧头，旁边人曲着腰将试卷塞进桌洞里，手已经搭在桌下的凳子上有落座的趋势。 先不说对方中午才跟自己搭了一顿，要是他现在就把人抛了显得有些无情，主要对方刚刚还在走廊等他一起回教室。巫荻现在看这位同桌是十分顺心顺意，于是叩了叩谢诩的桌子，主动邀请：「一块去吗？」 谢诩停下动作侧头看他，最后应了声，搭在靠背上的手收回，原本被拉开一半的凳子就这么空闲下来。 方闲在门口转身看着两人跟上来，反倒有些意外：「谢哥也一块啊。」 他还以为对方会和之前一样在课室复习半个小时然后回家吃饭。 三人走一块在路上有些显眼，方闲搓了搓自己的脸侧回头看巫荻，又捋捋刘海问：「我咋感觉路上不少人在看我？我头髮乱吗？」 「很帅。」巫荻抿着假笑朝他竖拇指把人忽悠得乐呵呵转头后，紧接着身体微微斜向旁边侧头小声说：「但我觉得人家看的并不是他。」 旁边的谢诩感受到耳边湿热的轻风偏了一下头，巫荻的动作也随之一顿，似乎也发现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前方笑容满面的方闲听力变态，一下子回头拉起脸：「我听见了，你在编排我？！」 巫荻在这个间隙很快正回身，朝对方露出礼貌的笑容摆了摆手：「只是合理猜疑。」 方闲打量着身后一高一低的两个后桌，又看快了半步的自己，心里腾升起一股重重的怪异感。 第28页 难怪说三个人的友谊是拥挤的，三个饭搭子的情谊也是拥挤的。 第015章 火锅 有方闲在场，巫荻不需要像中午一样找话题打破冷场，因为对方一张嘴巴就能叭叭不停，而且不给予回应会一直追着人不放，就连谢诩也只能板着脸头痛的嗯一声以作回应。 这幅画面莫名有些喜感，巫荻擦着鼻樑想笑。 「我听说开学典礼有十个表演！奏唱、跳舞、配音……哦，还有两个是老师们组成的节目。」说的后面方闲觉得没意思的摆了摆手。 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消息，这么灵通。 「不过咱们班主任也在上面，到时候我得喊出气势来给她应援。」说着他朝巫荻抛媚眼邀请。 「……」 巫荻想像了那画面，先不说台上听不听得见，估计周围的班级会投来不少奇怪的视线，丢脸的事情他向来避之不及，于是委婉拒绝：「鼓掌就好了。」 「那不成。」方闲暗戳戳将手机屏幕亮到两人面前，「灯牌总得要一个吧？」 「你想老师表演完节目就去牛主任底下领你？」旁边安静吃饭的谢诩瞥了一眼，不客气怼道。 狠，实在狠。巫荻捂着压笑的唇角也点头。 方闲焉了吧唧放下手机扒饭，依旧不死心。 他这人鬼机灵多，都是剑走偏锋的想法，就譬如上回邀请巫荻点校外外卖。 「我只是追求刀尖上舔血的刺激感，高中只有三年，整天闷着有什么意思，闹一闹才有乐趣。」 到了晚修方闲依旧保留了灯牌的想法，不过是打算手工用萤光棒来做，这样也就没有安全隐患问题了。 巫荻见劝不动，只想着到时候默默离这人远点免得笑话起来被波及。 第二天九点四十五分考完物理，约好一块出动的四班学生带着隔壁班拉来的工具人走读生，分成三人一组朝校门口走。 三个人里两个走读生一个住宿生，届时扫脸出门插空站，先让一个走读生在住宿生身前扫脸出门令保安放松警惕，随后再让一个走读生站在住宿生身后扫脸，给中间的住宿生摸鱼浑水熘出去。 当然，这需要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譬如保安得是温和的那几位轮岗，时间要赶在放学校门口人最多最杂乱的时候。 方闲夹在巫荻和谢诩中央，成功熘出门后跟犯人出狱似的伸懒腰欢唿。 等八个住宿生都熘出来后，他们朝着坡下走。 这次聚餐的人一共有十三个人，五个女生，八个男生，范修杰订了四辆车，安全起见五个女生分出两波和男生共一辆。 巫荻几乎没有犹豫挑了副驾驶落座，繫上安全带回头就和两名女生对上视线。 「嗨喽。」其中一人热情朝他挥手打招唿。 两个人他都有印象，方闲的两个前桌，邱礼和余欣蕊，能如此社牛打招唿的是邱礼，余欣蕊则是安静坐在旁边神态有些不自在。 巫荻朝对方微笑了下当作回应。 司机接到人踩着油门开车去南城，巫荻也听到邱礼支着手机跟余欣蕊说话。 她的笑声有些豪放，但瞥见巫荻好奇的眼神时收敛了一下，抬头脸颊有些红隔空朝巫荻摆手：「新同学，你这张帅脸看过来怪让人害羞的。」 「……」 巫荻扯了扯唇角见邱礼翘着腿有些女王的坐姿及揶揄的神态压根没信对方的话。 从雅升驾车到南城需要二十多分钟，他们在商贸大厦正门下车，一伙人扎堆朝商贸大厦旁边的红牌匾火锅店走，乍一看有些气势汹汹。 这里头女生巫荻认识邱礼和余欣蕊，男生里除开方闲跟谢诩，他还认得范修杰，对方平时经常在班里跟方闲打闹，自己跟对方的交流仅限于随方闲去食堂时偶遇打个招唿。 男生里头还有一人巫荻有印象，叫石丘，就前几回在班里带着头笑他的男生，这人走在人群里聊天的时候时不时朝他瞥几眼，行为充满怪异。 「209包厢。」方闲掏出手机在前台对单，四名服务员从卡座边走出来领着这帮学生上楼。 方闲定了一个十四人长桌，左右各一个炉子。 大家零零散散落座，陌生环境下，人会出于下意识在向熟悉的地方靠拢，巫荻也在谢诩身旁坐了下来。 服务员递来四个平板给他们点单，方闲带着平板回来坐到巫荻另一边支着平板问话：「火锅要什么汤底？」 「麻辣和番茄鸳鸯吧。」几道声音齐回，很快说话内容变得杂乱无章。 「响铃卷吃吗？」 「牛肉片先点五份吧。」 「点多两份肥牛。」 十几个人坐在一起点菜有些吵，方闲把基本要吃的点了将平板递向身旁安静的两同桌问：「你俩还有啥想吃的不？」 平板里点的东西有些多，几乎把能吃的都点齐了，巫荻接过平板侧头，低声问：「想吃什么？帮你点上。」 谢诩没说话，就着他手上的平板滑动，加了一份橙汁。 巫荻一看，舔了下唇说：「给我加一杯。」 他看着对方在平板上点加一，一时间分不清是谁再帮谁点。 邱礼浅浅浏览了一下菜单几乎每样都点了四五份，她眉头一皱打断一群人兴致高涨地点单，「可以了可以了，吃完再继续点，免得浪费食物。」 「对。」方闲先停手贊成。 第29页 趁着汤底热起来的间隙，一帮人开始闲聊。 学习委员乔夏支着下巴划手机问谢诩：「班长，咱们下周是不是要换新课表了？」 谢诩靠在背垫上垂着头打字，淡淡应了声嗯。 「哈？！换啥课表啊？」范修杰端着一排料碟回来，瞪着眼睛。 他个头大一身壮肉，瞪眼时显得凶神恶煞，当然这仅限于不熟悉的人看来，四班的人早就对方的性格了解无比，朝他摆手：「谁知道，小乔刚刚问班长的。」 乔夏是四班年龄最小的女生，四班的人都喜欢喊她小乔。 「这消息我咋不知道。」方闲挠头。 「昨晚开的会，我也是刚听说。」乔夏将自己楼下班级里的闺蜜发来的那段消息给大家看。 「要是照着上一届的安排，那么从九月一号开始我们得永久失去美好的星期六了。」她说。 「哈？」一帮人还在状况外。 巫荻更是隔绝在这些人的交流外，他跟他的同桌莫名保持一致的姿态，靠着背垫低头划手机给茂羽回消息。 对方昨天回国准备开学，顺道表达了一下国庆来棠溪找他玩的想法。 「如果採用上一届高二的上课形式，我们将会得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们会拥有体育课跟音乐课，坏消息是单双周课表，体育课跟音乐课单双周轮换，而且周六还要开始补课。」乔夏的声音传来，引起一片哀嚎。 巫荻先前还奇怪为什么课表里没有体育课，原来是没到时候。 见这帮人生无可恋的模样，乔夏不忍心但还是告诉了他们一则更劲爆的消息：「不仅如此，以后每天下午四点二十放学延迟到五点二十，这段时间用来随堂小测，晚修 第一节还要调整成上课，你们之前都没关注一下高二的动态吗？」 「……你觉得呢？」一帮人焉了吧唧问。 巫荻就这么看着觉得他们很有意思，靠着软垫听这些人交流，等果汁送上来后，咬着吸管喝，方闲把话题抛过来时懒洋洋应几句。 众人发现依靠着方闲和新同学建立聊天的桥樑，新同学会以为是方闲在找他闲聊，自己跟新同学根本没有有效交流过。 食材渐渐上桌，一帮人住了嘴等着女生们拍完合照，火急火燎往锅里下肉。 「照片发群里了啊，要么发朋友圈屏蔽人要么等周末再发，都小心点。」邱礼发话。 先熟的毛肚已经入了几个人的嘴，其他人哼哼点头。 这家店的麻辣锅杀伤力有些大，一帮人吃得面红耳赤。 肚子里塞了食物，他们又有精力开始聊天了将一楼到六楼每个班级里的八卦都聊了一遍。 这帮人点的东西很多，下完一盘又一盘，巫荻挑着几样喜欢吃的边涮边听。 几道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但都没人主动抛出话头，七嘴八舌说话间，终于有人主动向谢诩身旁低头吃东西的人抛出橄榄枝，但这话却起的不好。 那人问：「诶，新同学是为什么转学啊？」 这话像是按了静音健，大家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看过去。 有的人心里早就想问了，但不太敢招惹这位转学生，现在有人率先提出来顺水推舟也说：「哈哈，对啊。」 一般转学的原因无非就几种，家庭原因——搬迁、变故，个人原因——在学校犯事、个人心理问题等等。 湖城作为他们省一线城市，能考入湖城一中的人各项能力都十分拔尖，忽然转学从一线城市市一中到四线城市读私立，那得是多么想不开的人？ 可大家好奇归好奇，把这种涉及个人隐私，极其容易将人搞得下不来台的问题搬到众人面前问出来实在有些不知分寸。 邱礼撞了撞杯子睨了说话的男生一眼：「你好奇这个干什么？想查人户口啊。」 石丘闻言表情一僵，黑黄的脸上再度挤出笑来，觉得自己只是在正常的为班里人打探转学生的消息。 「好奇一下怎么了，湖城一中那么厉害，多少人够不到，新同学眼都不眨转到咱们雅升，总得让我们知道是因为咱们雅升什么魅力才把人家吸引过来吧。」 他笑嘻嘻的调子听得人不太舒服，方闲也跟着皱起眉看过去：「你嘴巴吃什么了说话一股味儿？」 方闲的视线扫过来，石丘动作一僵赶紧改口：「真的只是好奇随便提提，嗐，新同学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嘛。」 其他人也没将石丘的话当回事，朝着巫荻露出友好的笑容让他别介意。 巫荻面色平静抽了张纸巾擦嘴，抬起眼皮看向那张额头顶着痘的黑脸男。 虽然不知道自己那里招惹了对方，但他向来不是任由别人欺负的主。 于是一众目光下他朝石丘扯了扯嘴唇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紧接着腔调有些懒散说：「是吗？你看上去很介意，如果平时什么地方伤到你自尊心那不用猜了，我故意的。」 石丘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梗住喉咙，瞬间涨红脸：「你、你什么意思？」 巫荻抿了一口果汁，微微压低杯沿双眼犀利扫过去，说：「阴阳你，没听出来？」 第016章 病患 气氛烘托到这里就有些尴尬了，一群人插话也不对，不说话又显得巫荻和石丘在对峙。好在一直没出声的谢诩从手机里留出注意力，在校外依旧维持着班长的职责打破平静。 第30页 「饭还吃不吃？」他说。 「啊对对对，牛肉都要老了。」范修杰也跟着出来打圆场，尝试着跟巫荻搭话让他不要生气。 巫荻冷峻的神态一松，朝这位点头之交微笑：「开个玩笑，没生气。」 他这么一说，死水似的气氛重新活过来，方闲带着他开始扯其他话题，成功把巫荻拉进四班人的聊天里。 一片热闹下，石丘有些战战兢兢握上筷子，看见对面的谢诩放下手机，神情冷淡注视过来，褐色的眼睛像是沁了水的玻璃。 他对上这双审视的目光无端觉得后颈发冷，像是心里藏着的那点嫉妒心被一览无余，石丘掩饰着心里那股不自然低下头。 关于学生的八卦聊完一帮人又开始聊老师的，这些内容巫荻都听得云里雾里。 范修杰和其他几个男生偶尔会问他一些日常的问题，比如他现在住哪儿周末有时间可以一块打球之类的话，这种比较和谐的问话，巫荻都回答了。 或许是觉得跟巫荻聊的有些投缘，范修杰逐渐大着胆子，跟他说话：「讲真的哈，要不是因为方闲，我一开始真看你很不顺眼。」 巫荻手上蘸着辣料，闻言抬眼睨对方，也十分不客气：「为什么？太帅给你压力了？」 一帮女生捂着嘴笑，似乎才发觉这位看上去冷冷的转学生竟然这么臭美。 范修杰也嗐了一声，「男生之间雄竞很正常嘛，主要是你看上去太拽了，你懂吧，除了跟方闲聊天完全没跟我们露过其他脸色，哦，给谢哥拉着脸那种就算了。」 末了他摆手，「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只是没表情时看着脸臭，并没有拉着脸，是我们误会了。」 巫荻眉梢微微一挑，心说自己没表情的时候这么凶吗？ 「人家那是冷脸帅哥，脸臭个屁，你怎么不敢这么跟谢诩说话啊？」邱礼没好气说。 「我们能不了解谢哥？他只是天生面瘫而已，内心时间很丰富的，新同学是既可表情丰富又可表情高冷，我一直以为他差别对待啊。」范修杰无辜甩锅。 巫荻闻言瞥了旁边人一眼，对方木着脸一口将红油肉片吃进嘴里，脸色没有一丝变化，但脖颈已经微微烧起了红。 这人看上去不热衷热闹的样子，倒是没想到对方会答应方闲一块聚餐。 主要是谢诩不参与聊天，除非必要时应两声，像是来跟不来都没差别，自己原先是撑面子才答应方闲，那这人呢？总不能是闲操个班长心来守护班级和谐吧。 「切，谁让你不主动找人聊天，巫荻脾气超好的行不。」方闲嗓门有些大说。 「社恐没办法啊，咱们班除了你和邱礼，几乎都是i人。」范修杰说。 巫荻见对方拿着可乐当酒吹的架势，觉得有些好笑。 一帮人就这么嘻嘻哈哈聊了一阵，中途不知谁扫了一眼时间，众人才发觉已经十二点多了。 桌上点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下午还得继续考试，一波人撑着肚子从火锅店出来准备回学校。 出都出来了，几个男生住宿生不太想回学校，打算中午回家凑合一下，下午再趁人多的时候遛进学校。 五个女生里也有两个走读生想回家。 巫荻扫了一眼人数，叫了两辆车，侧头朝几个人说：「我已经打车了。」 方闲刚点开打车软体一下子划拉开，朝他竖拇指：「快啊。」 叫的车更快，几人刚反应过来就有一辆车到了。 方闲跟三个女生挤一辆车里。 这下原地就只剩下四个人。 他，谢诩，带着全框眼镜的物理课代表和一脸僵硬的石丘。 这人扯着书包带子站在物理课代表旁边，低头尴尬用脚踢石子，第二辆车一来，就跟躲炸弹似的窜进了驾驶座。 「……」 巫荻耷拉着眼皮轻嗤了声，拉开后座车门进去，靠着车窗闭目，在后面人上车时嗅到一阵清香。 他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看过去，谢诩正好落座，这人个子高，坐在车子中间的儿童位，长腿有些委屈挤到自己脚边，一下子就小了。 他挪了挪屁股，让出一点位置，对方很快就把地方霸占了，身体微微朝他倾斜着。 物理课代表关上车门发现两人别扭的姿势，赶紧按上车把手，说：「班长，要、要不还是让我坐中间吧。」 他推了推眼镜准备拉开门就听见对方不咸不淡说：「没事。」 物理课代表闻言有些迟疑，就这么一个片刻，车子已经驶了出去，他也只好放下手作罢。 刚刚来时，巫荻都没发觉这路这么长。 现在电车拐弯时带着车上的人一块动，谢诩的大腿也跟着不受控制贴上来，两道体温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互相传递，怪异的热量令他缩起肩膀，时间也变得难熬起来。 旁边的人没有动静，他不能轻举妄动露出破绽，巫荻心里暗自较劲，梗着脖子靠在窗边闭着眼，迷迷煳煳间被人拍了拍肩膀。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在车上睡着了。 谢诩收回手，扫过那人翘起的碎发，提起书包从另一头下车。 他一走，巫荻才像解开封印一般起身下车，感觉双腿麻麻的。 从校门口走回课室，他的困意还没消，回到座位往脑袋囫囵盖上校服，没两秒就睡着了，被十四点十分的起床铃吵醒时他脑袋还有些懵。 第31页 兴许是中午吃太饱了，他考试时一直觉得肚子不太舒服，不过也没多影响考试手感，他撑着头没什么表情将英语试卷做完。 交完试卷出门，余欣蕊路过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一跳试探问：「巫荻，你没事吧？」 巫荻抱着书包感受着隐隐作痛的胃，强撑着摇头：「没事。」 余欣蕊看着他额头那层薄汗迟疑，恰好见谢诩从401考场出来，于是挪开视线跟谢诩招手。 「怎么了。」谢诩走到两人面前，侧头将视线扫向巫荻。 余欣蕊也说不出个具体，但眼看着这两个男生的关系会更熟些，于是微微朝后挪了半步解释：「巫荻好像不太舒服。」 谢诩瞥见她的动作哦了声让她先去忙，伸手提了提巫荻怀里的书包说：「我送你去校医室。」 一直靠在护栏边没动的人这会儿死死揪着书包，似乎浑身的劲儿都在这上面，声音有气无力：「等我缓缓。」 不知怎么，谢诩过来的时候他一下子没撑住把肚子放松了，让胃钻了空子，肚子开始传来更加剧烈的刺痛。 谢诩看着眼前人没血色的嘴唇皱眉：「肠胃炎？」 中午这人吃了不少辣随后又接着喝了四杯冰果汁，辣到不行的时候还嚼了两颗冰块。 「不是，估计是中午吃太多消化不良。」巫荻含含煳煳答。 但谁家消化不良这幅要命的模样，谢诩眼皮微垂，最后还是没再问，直直站在旁边耐心等他缓过劲。 等巫荻能直起腰了，谢诩才扶着人下楼。 所幸校医室在礼堂对面，两人从实验楼出来就能往那走。 「怎么了？」女校医在药房里探出头。 「胃疼。」巫荻还没张口身旁的人替他答了，校医把他带到诊疗室，开始细问。 「中午吃了什么？以前有胃病史吗？具体是哪个地方在痛？」 巫荻抓着书包一一回答，或许是他脸色实在太差，女校医让他去旁边躺一会儿，把另一边的中医拉了过来。 中医把他抱着的书包拿走递到旁边谢诩手上，按着他的肚子问：「这里很痛？」 他强绷着脸点头，就见对方从药箱里翻出针灸，一把扒拉起校服裤，另一个校医干脆利落帮忙打辅助给他擦碘伏。 胃痛……抓他腿干什么，巫荻抖着肩膀心说，紧接着嵴背一凉，就见中医抓着长针插进他小腿里，没忍住发出闷哼。 「没事哈，一会儿就不疼了。」中医表情平静说。 巫荻忍痛的间隙也不忘有个熟人在旁边站着，支着手臂挡脸上的表情，这一回痛的脸跟脖子通红。 他缓了缓发现胃多大没感觉了，只有小腿微微作痛，感觉动一下里面的骨头会碰到扎进去的长针。 「行了，你去开药，就饮食不慎伤到胃而已。」中医朝校医云淡风轻道，等巫荻缓过来她将针抽了，看面前的少年：「中午吃了火锅又兑冰水喝，你当自己的胃是金刚？平时吃饭别吃太杂。」 巫荻就纳闷了，其他几个人吃的比他还过火一点事都没有。 「那就是个人原因了，人家的胃较强悍呀。」校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将药递过来。 「药钱三十九。」 这不就是说他胃虚的意思吗？巫荻接过药心里默默道，朝旁边站在的人伸手要书包拿手机付钱。 「嘿，你这么大胆呀，用手机付。」校医回头看他挑眉，「不行哈，要给现金。」 现金？巫荻书包里压根没有。 这下好了，他这人离不开手机的原因现在又新增了一个，就是钱都在里头，哪天手机没了，那他也就完了，穷困潦倒。 自暴自弃似的乱想着，巫荻一顿。 也不对，不至于穷困潦倒，他真诚问校医：「学校里面有atm吗？」 「嘿，你怎么这么逗。」校医毫不留情嘲笑道。 巫荻揪着药心说那我也没办法了，难不成赖帐吗？他想了想说：「要不……」 旁边的谢诩按住这个满口胡言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校医。 校医接过钱找零问：「他是你们班的？怎么看上去这么面生。」 「转学生。」谢诩回道。 看样子这人跟校医很熟，以前经常来？巫荻抬头看对方。 「没事就快回去吧，校医室也要关门休息了。」中医带着药箱路过下逐客令，她们也要去吃晚饭。 巫荻将校服裤捋下来，有些不适应地踩了踩地板，感觉小腿有点痛至少比先前胃痛好许多。 谢诩提着他的书包，另一只手勾起他遗留在凳子上的药走出门，回头等这位痊癒的病患出来。 「吃了晚饭再吃药啊。」临走前，校医补充道，估计是怕这些学生不谨遵医嘱，每回开了药不按时吃饭就吞了，最后伤了胃又得跑到校医室嚎给她们增加工作量。 第017章 年级第一 巫荻当然不是校医心中那一类人，他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身体。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食堂的方向走，他慢吞吞跟在谢诩身后，看着自己的书包和药又看了看两手空空的自己，跟上去摊开手：「谢谢，我没事了，还给我吧。」 谢诩回头看他一眼，松手将书包递过去，药还在另一只手里勾着。 行吧，这药是谢诩付的钱，他爱提着就提着先。 巫荻抓着书包带子背上，就这么不明不白跟着谢诩在食堂里吃了一顿晚饭。 第32页 这回方闲没对他手机嚎，估计是余欣蕊告诉对方自己跟谢诩去校医室了，这人发来几条人道主义的关心。 巫荻回了句没事，随后把面前的瘦肉粥吃完。 中午重辣火锅配冰饮下午清汤寡水瘦肉粥，真是世事难料。 吃完晚饭回课室，谢诩将那药搁到他桌上。 巫荻打热水回来，按照盒子上写的剂量沖药喝了，晃着有些痛的小腿开始复习化学。 他预想了一下明天考化学的流程，先把会的单选题先做完，犹豫不定的单选打上标记。 多选题部分压根不用看，只能凭着直觉选顺眼的答案蹭分，然后再将每道大题第一二三小题勉强做完…… 他越想越觉得手里的化学课本面目可憎，要不明天就跟年级主任提一下申请转学科吧。 但也只是想想，最后还是妥协开始翻化学课本。 晚修放学回到家，约饭的群里已经开始算帐，方闲跟范修杰点开群收款，顺道艾特他把回去的路费a一下。 巫荻把上面的钱付了，随后回了句不用。 范修杰探出一条消息戏嚯：帅哥，你这样显得我有些抠门啊。 几个人跟在后面哈哈哈，巫荻回来个爷阔气的表情包，转头点开谢诩的微信把药钱转过去。 对面没回消息，他点回群里继续跟这帮刚聊熟的人聊天，随后好奇地点开群收款记录，发现谢诩刚刚把饭钱都付了。 他拧起眉点开单人聊天，转帐记录依旧没动，他气笑了，拇指在键盘上敲：快把我转的钱收了。 打完字发出去，巫荻觉得自己这句话还挺霸气，要是转的钱数再多一些就好了。 对面这回及时回消息了顺道把钱退还了回来，说不用，算a中午的车费。 巫荻还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人，他还记得对方在自己小姨店里兼职，估计下周开始就兼职不了了，他想了想退半步打字：那我把车费减了，多的转回你。 末了，他发了一个忍住怒火的表情包表达一下心境。 这下对面总算收了。 巫荻盯着屏幕笑了声，心说谢诩这人比他还要别扭。 第二天上午考完化学和地理两门科目，不知是谁投了个稿，原本在捞人，寻物启事的校园墙里开始热热闹闹讨论这次考试年级第一的位置。 有人说化学考试的时候，看见四班转学生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交答题卡，感觉对方稳了，当然也有人认为谢诩会更胜一筹。 转学生本人看完评论一脸黑，他那是胜券在握的表情吗？他那明明憋不出答案绝望的表情。 于是下周一成绩公布后，一帮人对这位湖城一中转学生的滤镜碎了，当然，只是碎了，这位转学生的成绩也并不差。 周一高一开学，升旗的任务也落到了这个年级。 早读课一帮学生心思放在门外，班主任带着u盘进门，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 「行了行了，坐下吧。」叶江南看这帮人没心朗读的样子摆手，打开一体机调成绩单。 「好紧张，后桌，你说这次年级第一花落谁家？」方闲一脸期待回头。 答案毫无疑问，但巫荻没想到好几双眼睛对他寄予厚望，只能保持住高深的模样，心说这回丢脸要丢大了。 成绩单按着排名排列，里面除了班级排名后面还会标上年级排名。 「单科排名就暂且不公布了，下午班会课还会出赋分名单，到时候统一发纸质表传阅。」 叶江南把文件打开滑到名单头部语气十分直接说：「这次月考不是很理想哈，个别同学排名都掉出五百开外，考题出的并不是很难吧，退步有些大了。」 一帮人长长喔了一声跟没见过成绩单似的，看着名单顶上的谢诩二字啧啧赞嘆：「谢哥牛啊！」 「竟然守住了……」 「我还以为新同学会抢走年级第一呢。」有人视线朝巫荻划过去，心说湖城一中来的好像也没多牛啊。 叶江南敲了敲屏幕看着帮学生，将巫荻的成绩放大，盯着个别放了暑假回来拖后腿的学生，毫不客气说：「新同学在偏科的条件下拿年级第三已经很厉害了，不应该鼓掌感谢一下他帮你们拉高平均分？」 一群人瞅着新同学那总分六百五十四和化学四十八分说不出话来。 还是方闲率先啪啪鼓掌随后一大班子人才掌声雷动。 巫荻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班每回遇上什么都得有人带个头才行，像是怕枪打出头鸟似的。 「化学四十八分，天啊，一会儿化学课萌姐不得蛐蛐疯你。」方闲晃着脑袋低声说。 巫荻摆了摆手表示无奈。 「偏科有些严重哈，平时化学有什么问题可以多问问同桌和前桌，两人化学都挺不错的哈。」叶江南朝他微笑，转头点了几个人名开始批。 巫荻支着下巴瞅名单上头谢诩各科成绩，语文136，数学150，英语没有加上听说成绩116，物理91，另外两科没赋分187，总分680。 还真挺厉害，每一科都是奔着满分去的。 这么一来，他再瞅自己，语文142，数学150，英语118，物理100，化学48，地理96，总分654。 那门化学实在有些刺眼。 但令巫荻更没想到的是方闲，这小子表面看上去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结果却是年级第二，对方语文英语数学地理差他几分，但化学考了83，总分665。 第33页 年级第二在这班里竟然没有人提过，万年老二就这么不起眼吗？ 巫荻喝了口热水，心说他原以为自己只是被谢诩碾压，没想到还有整天跟他嘻嘻哈哈的方闲在暗戳戳发力。 等叶江南讲话结束，早读也下课了，几个课代表跟着她去办公室取答题卡发下来准备今天评讲试卷。 班里人看向谢诩和方闲的眼神更崇拜了许多，落到巫荻身上反而有些随便，似乎在说湖城一中的学生也不全很厉害啊，也有这种偏科染髮的类型。 倒是上回一起聚过餐的几个男生眼神比较友好，他们围在方闲旁边跟巫荻搭话：「你高一另外没选的三门成绩也跟化学差不多吗？」 巫荻想了想回：「史化政差点儿，生物还行。」 「差点是差多少？」 一帮人想像的是四十八上下起伏的成绩，结果就听巫荻说：「歷史八十分上下不定，政治比较稳妥七十多，生物摸个优秀。」 优秀？那不就是八九十分不等？！ 范修杰歪掉下巴：「都这样了，您还选化学这一门？挑战自我呢？」 「本来是……」巫荻话到一半合上嘴，生生止住了，最后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下甩了甩笔才继续说：「本来是决定选生物，但想了想其实可以挑战一下化学，数理化不分家嘛。」 傲，太傲了。 方闲给他竖拇指：「反正我是不可能选劣势科目的。」 所以他无比感谢新高考，要是选全理呢，他生物偏科，要是选全文，那更完了，歷史政治他完全记不住。 一帮人聊了没多久上课铃响了，各个回到座位上跟自己的答题卡面面相觑。 在雅升上了两周的语文课，巫荻总算看见全班抬起脑袋的模样了，不过也有些人在干别的，譬如身旁那位立着单词表背单词的同桌，和面前脑袋摇摇欲坠的前桌。 语文老师评讲月考试卷会分析题型拓展和解题思路技巧，比起有些无聊的课文，显然这个比较令人感兴趣。 「这次优秀例文有四篇列印的是我们班的，分别是谢诩、方闲、余欣蕊、巫荻四位同学，下课可以跟他们借过去看看，分析分析人家的分论点和作文结构取长补短。」语文老师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她说这话时，巫荻旁边的人收起单词本，前面的人也一个激灵坐直，好一个装模作样。 巫荻眨眼。 往常优秀作文几乎也是列印这三人的，其一是作文真写的好，其二是字迹工整，不过今天多加了一位。 语文老师朝巫荻投去赞赏的眼神，随即让大家打开作文，率先评讲这部分，「听说楼下有些班级作文题目写离题了，幸亏我们班没有哈，不然得罚。」 语文课下课，一班人依旧懒懒散散趴回桌上补眠，巫荻将试卷答题卡塞进书架里，翻出化学答题卡。 大题部分一堆红叉，选择题上的勾也少的可怜，最令他无语的是多选题部分连续两道他都完美避开了正确答案。 「……」 他悄咪咪朝旁边一扫，大大的94刺眼无比。 默写单词的谢诩似乎感应到了旁边鬼鬼祟祟的动作，于是将手臂下压着的那张答题卡朝旁边一推。 半张答题卡过三八线，巫荻拉起警戒，声音有些凶：「干嘛？」 对方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一直盯着不就是想要看吗？ 「借你对答案。」谢诩说。 「……」赤裸裸的炫耀。 巫荻看着答题卡满面红勾闷火，撑着高冷的表情没好气：「谁要对答案了。」 但对方把卷子递过来后就没管了，低着头在纸上默写英文单词。 第018章 化学 巫荻把这人的答题卡泄愤似的在手里甩了甩，最后从桌洞里翻出红笔老老实实对答案。 对方一道多选填漏了扣两分，单选错了一道扣了两分，倒数第二道大题最后一个小结错了扣掉两分。 别的不说，巫荻拿着自己的答题卡一对，正好可以帮这人那道扣分的多选题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他抓着红笔十分好心帮谢诩漏填的多选题订正了，随后开始改自己的卷子，刚将选择题订正好上课铃就响了。 段萌手里捏着这次的月考试卷和u盘英姿飒爽进门，四班的学生一个激灵抖精神了。 「还敢睡觉啊？化学平均分都快掉到普通班上去了，你们还有没有重点班的压迫感啊。」段萌瞥着几个抖不精神歪着脑袋钓鱼的学生冷哼。 她插上u盘，转眼将叶江南没公布的单科成绩单亮了出来，一帮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傻笑：「还是老师你够意思嘿嘿。」 段萌睨了那几名学生一眼，不言苟笑：「哦？是吗？那赶紧看看你们班的化学成绩吧，比绿化带边那坨泥还要脆弱。」 「六个化学重点班，我们排第四，亏我天天在办公室夸你们班上课积极，歷史班的两位化学老师全都信了，一个个都等着来给我报喜呢，结果化学平均分72，人家还比我们高两分，以后开会我在她们面前简直抬不起头。」 她说话向来一针见血，四班学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卖可怜。 段萌也不把矛头对着一群人了，拉着班级名单往下拉，把低于平均分的学生报了一遍，念到巫荻时有些头痛，她靠在讲台边朝巫荻抬下巴：「我听说你其他科都接近满分，到我这是怎么回事？记仇搞针对啊？」 第34页 被当众批了，巫荻脸皮带上一点血色，维持着镇定的表情，辩解：「没……化学基础不好。」 段萌轻笑了声，评价：「看出来了，把硫酸根写成亚硫酸根也是少见。」 一班人像鸡仔似的啃啃笑。 「还笑人家，人家至少做大题的时候配了平，那四个没配平的我都不想说，这种基础问题都能犯，是不是在重点班待腻了想下楼换换风水？」段萌毫不客气骂道。 巫荻瞥了一眼自己的试卷，配了平没错，但配平的答案是错的，因为他写错的硫酸根。 段萌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 化学课下课，他被段萌叫到办公室里，对方照例从洗手池洗了手回来，落座问他：「刚刚讲题听得懂吗？」 她见巫荻犹豫点头的模样头痛，「照你现在这个情况，偏科麻烦有些大。」 湖城教学资源超前，偏科偏到外太空的情况也太少见了，段萌看着电脑上的成绩单想了想，说：「现在教学进度追得快，高一的内容我们高三一轮复习才会回顾，你高一基础不扎实也只能自己在家补补，尽量赶上来，平时遇到什么问题多来办公室问问，或者找身边的同学……你同桌不就是现有的学习资源？化学哪里学不懂多找谢诩问问，这些他也擅长。」 段萌本来想提方闲，但一想到这学生不省心的样子怕对方直接把转学生带进沟里，她目光重新落到巫荻身上：「明白吗？」 巫荻当然明白段萌的意思，但找谢诩问问题他觉得有些拉不下面子，怎么说自己其他成绩都和对方不相上下。 段萌不知道面前这学生在犹豫什么，朝他摆手：「行了，希望下次月考我能看见你的进步，谢诩那边我也会让他盯着你。」 ？ 敢情不是让他主动找人学化学，而是下达通知？巫荻干瞪眼。 「干嘛？你们有矛盾？」段萌挑眉。 「没有。」巫荻否认，只能点头一副配合的模样：「我会好好学化学的。」 段萌满意了，没再抬头挥手让他回去吧。 「咋了，萌姐是不是削你了？」方闲和体委在窗边探着脑袋问。 巫荻摆了摆手进门，有些生无可恋但没在人前泄露只说：「她让我好好学化学，等我下次月考进步。」 「那很简单啊。」方闲说，他没记错的话巫荻化学在班里倒数第一，只要稍微往上爬二十分就能逆袭倒数前五了。 「……」 显然段萌要的不是这种逆袭。 巫荻心里藏着话落座，悄悄看旁边。 谢诩单手撑着下巴，手上写着自己买的物理拓展题。 巫荻的想法很简单，让他去问对方，不行，对方主动帮自己，可以。所以他打算先做几天鹌鹑，等段萌把人捞到自己面前。 不过显然，段萌的行动力比他想像的快多了，物理课下课谢诩被班主任叫走，回来时将一本练习题撂到他桌上。 彼时巫荻正在和手机比赛围棋，抽空扫了桌上一眼呆住。 化学基础千题是什么玩意？ 就这么个间隙，他走错路被对面绞杀了。 巫荻注意力已经被桌面那本练习题吸引，合上手机屏幕后将那本书翻开。 入眼专题一化学基本常识。 （co3）2-中数字「2」的含义…… 写出质子数为9且电子数为10的微粒符号…… ？？？ 巫荻一个咯噔将练习册合上，扭头看旁边有些心梗压着声怒问：「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段老师让我帮你学化学。」谢诩回看他解释，末了还补充：「你先从基础开始。」 谁需要从基础开始学习化学了？！怎么说他化学基础还是有一些的，巫荻捏着那本练习册想唿到谢诩脸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抹了把脸生无可恋指着上面的问题，问：「你从哪里搞来的智障题？」 谢诩扫了眼内容回：「图书馆。」 雅升图书馆就业挺广啊。 巫荻把练习册扔回给谢诩，「用不上，这跟我的水准严重不符。」 谢诩没什么大反应，就这那本练习册翻了两页，忽然出声：「黄铜矿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啊？」被突然一问，巫荻呆了半秒，脑袋空空。 谢诩耐心盯着他等待回应，似乎觉得这人能力有限，贴心提供了三个选项。 a.cu2s b.cufes2 c.cu5fes4 铜矿……黄色……里面含硫，哦三个选项都带硫，铜矿杂质一般含锌跟铁，凭着常识巫荻在b和c上面来迴转。 谢诩看着面前强撑着琢磨的人，短促地笑了声，把前面两页智障的题目折了，留下对巫荻比较有挑战的内容，反手将那本练习册传回去。 「先按专题复习完再做，两天一个专题，我会检查。」 对方的笑一瞬即逝，还在思考中的巫荻原以为是那道气音是自己的错觉，他低头觉得自己的面子无处可搁，最后只能默默把练习题塞进桌洞里。 大课间时又将那本练习翻出来，揪着头髮琢磨。 中午放学，巫荻从那本化学基础练习题里抬起头打了个哈欠，忽然反应过来，方闲今天叫人带外卖回宿舍吃饭，他上回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中午得一个人去食堂排长队。 他看时间，现在距高二放学刚过四分钟，正值食堂高峰期，六分钟过后高三也将加入战场。 第35页 巫荻感受着空荡荡的胃，想着再等个二十分钟也不是不行。 咔。 旁边人安静写字的人合上笔盖，起身时拉动凳子，巫荻用余光感应着，重新低头看向练习题。 谢诩还没走弯腰收拾书包。 这人应该是要去东巷吧。巫荻分神想。 去吃个饭也需要收拾这么久的书包？ 他勾着笔跟化学题目大眼瞪小眼，耳边是窸窸窣窣的拉链拖动声，蹉跎着他敏感的神经，终于他有些忍不住了侧过头想看看这人在做什么。 但很巧，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好拉上书包带子，于是跟谢诩的眼睛对上时他心里升起一阵尴尬，偏偏这时候肚子还不饶人地鸣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两人不过半米的距离正好能听清。 「……」 巫荻多久没遇到这么糗的事情了，他整个表情绷紧维持住平静，但偏偏他皮肤白，稍微有点血色都显得异常明显，也就导致那冷酷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谢诩忽略他尴尬中带着想杀人的视线，目光落在对方弓起腰时空荡的校服下摆问：「去吃饭？」 「……嗯。」对面的气势瞬间消了。 两人在东巷里的小饭馆落座。 这饭馆的饭菜比较家常，青椒炒肉、虎皮凤爪、香菇炖鸡……搭配的肉汤喝入口时巫荻发现味道莫名和于筱媛请的阿姨做的重合。 饭馆一共就两个人在经营，是一对年纪稍大的夫妻，店里的饭是用一个家用的电饭煲现煲好的。 因为味道好评，夫妻俩做生意也真诚，店里不少雅升的走读生关顾。 茂羽曾经说，都是隐藏城中村和长巷里，他以前有些怀疑，现在信了，一脸这种好地方我才知道的表情看向谢诩问：「你之前都在这里吃饭？」 谢诩从旁边抽出一次性筷子，手指捏着塑料包装撕开，轻微侧了下头：「偶尔。」 巫荻顺着这个偶尔问：「还有哪家店的东西好吃？」 谢诩瞥见对方端起碗不习惯似的擦桌面油污，说：「旁边的面馆，巷尾那家关东煮，都还行，很干净。」 巫荻记下了，将脏纸巾扔进垃圾桶，盘算着改天也买辆自行车以后跟着雅升的走读生一起来东巷吃饭。 总不能一直蹭某人的后座。 第019章 开学典礼 在东巷饱餐一顿，又顺着同桌的老式自行车回学校，巫荻看那本化学练习题都顺眼了许多。 他自认为自己还是有点化学基础的，这次考试写错硫酸根和亚硫酸根纯属是意外，不知道黄铜矿的主要物质是因为他没记。 化学课本里前一半的系统知识他还是会的，而后一半化学课本知识是他压根没认真学，其实自学也不是难以接受，就是看着眼皮打架。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化学作为巫荻偏科的科目，在兴趣上自然是大打折扣，主要是不喜欢那种对题目束手无策的受挫感。 于是在这样的抗争中巫荻合上眼皮，再睁眼午休已经结束。 方闲在班里跟范修杰打打闹闹路过他旁边打招唿：「嘿，醒啦？」 巫荻灌了一口热水醒神朝两人点头。 「中午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提前把你的排名泄露了，墙下面一群人讨论你呢。」范修杰心眼大，想到什么说什么，直接把中午刷到的内容说了出来。 巫荻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什么画面，蛮不在乎朝他摆手：「别提，丢人。」 几个男生听他语气哈哈大笑。 「也不是很丢人，化学偏科这么严重还能拿年级第三，底下还有一帮人求攻略呢。」方闲的话插进来。 「什么攻略？化学四十八的攻略？」巫荻撑着下巴自嘲。 几个男生见他这模样又哈哈大笑。 周一政治课后面紧跟班会课，叶江南把完整的赋分成绩排名和其他单科成绩排行列印出来，汇集订成本。 她一共印了两份，随手撂在第一组让他们传阅，对班级整体成绩作完总结后，步入班会的正题。 「现在发下去的是自愿补课申请，大家浏览完在后面签上名字一会儿组长收上来。」 「啊？什么自愿补课啊？」一帮人故意装懵懂。 叶江南轻笑了一声，拿着翻阅笔朝里面演的最真的方闲隔空点了点：「方闲你就别装了，哪回有消息你不是知道的最快？」 四班学生捂着嘴笑了起来。 方闲在这时候还能厚着脸皮说他没装呢，不过憋不住笑的表情已经暴露事实。 「因为高二的学习任务重，每周五天时间不足够我们高二一年里学完全部课程，所以年级开会决定从本周开始，周六补课缓解这个问题，除此之外我们的课程表也要稍作调整……」 叶江南的话跟上回乔夏透露的大差不差，意思是高二从明天开始使用单双周课表，下午放学时间延迟加入随堂小测，晚修 第一节用于上课。 虽然不少人听到了风声，但在叶江南彻底发布通知后，还是生无可恋的哀嚎了几声，手指捏着那张补课申请摇摇欲坠。 「我的黄金周末啊——」 「还有晚上开学典礼，十九点二十分在大礼堂开始，我们班在二层b座101到220的范围别到处乱窜，注意纪律。」叶江南掐在打铃前把话说完，铃声一响踩着高跟鞋离开。 方闲也一个激灵起身朝巫荻招手：「快，咱们现在出发还能赶在高一前面。」 第36页 高二和高一同时放学，因为高二教学楼离食堂近一百米，他们具有路程上的优势。 而巫荻在方闲催促的这一秒放下笔下意识侧头。 因为中午对方邀了自己一顿，自己现在也应该礼尚往来，他心想还没张口，谢诩已经瞥了他一眼，点了下脑袋，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诶？」方闲保持起跑的动作，见状疑惑：「你看谢哥干啥？除了上回，他一般都回家……啊？」说着就见对方也撂下笔。 巫荻跟保持谢诩差不多的起身动作扭头看去，刚刚没听清他的话问：「你说什么？」 方闲反应收得很快摆手开路：「哎没事，咱们快冲。」 一群灰白校服的学生跟进行马拉松似的，从教学区涌出，绕过大花园横跨大操场，从高处往下看浩浩荡荡，有些壮观。 歷经一段考验爆发力的快跑，方闲跑进食堂扶着两条腿在队伍里缓气，巫荻比他好一些，依旧绷着脸不至于张着嘴吭吭哧哧唿气，因为他觉得有失风度。 方闲缓过气回头，瞧见两张帅脸扯眉：「不是，你俩不累吗？」 「累啊。」巫荻解开校服领上面的两个扣扯了扯散热。 身后的谢诩淡淡瞥了眼也嗯了声。 方闲看着周边喘成狗的同校和气不顺的自己，又看了看迎刃有余的两人无言，心说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吗？ 中午吃了东巷的饭菜，下午再吃食堂大锅饭对比就会显得异常明显，巫荻吃饭的速度缓慢了许多，挑了几样能够下咽的菜入口，渐渐地撂下筷子。 「吃这么少啊？」方闲见他放下筷子盯着盘里的肉纳闷。 巫荻支着脑袋躲监控准备翻手机说：「不怎么饿。」 话毕感觉对面传来一道的视线，他翻书包的动作也随之一停，手指下意识搭上筷子，又吃了几口。 晚上的开学典礼不单单只有迎新的部分，还有迟到的上一学年期末表彰。 开学典礼教导主任会主持秩序，众人也就没有偷偷摸手机的机会，为了预防这次晚会会很无聊，不少人带了单词本的小题集去大礼堂。 巫荻也犹豫着抓起笔，在谢诩看过来时手下意识从一排练习题中滑过，最终落在那本化学练习题上。 直到进入电梯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谢诩面前那番行为莫名有些怂。 他捏着练习题不想承认，最终将原因归咎于对方替段萌监督自己学习上，教师对学生有着天然的压制，教师安排的监督者也是。 高一年级坐在大礼堂第一层，最靠近舞台和校领导，这是每一届新生的「优待」。 而高一这一千多人一开始落座时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等待一阵适应过来才开始热闹。 二层的高二年级就不同了，自进礼堂起就叽叽喳喳找位置，各种声音没停过，一个个班级入场时，眼睛四处乱瞟。 班级序列里的位置可以随便坐，很多人都会选择跟熟人贴在一起方便聊天，方闲跟范修杰一帮人入座后朝他挥了挥手。 巫荻看着对方手里那个萤光灯牌说实话有些犹豫，而且更没想到的是他旁边的范修杰等人也做了一份灯牌在怀里抱着，吸引不少目光。 他扫了周围一圈实在没有其他位置了，嘆了口气在方闲旁边落座，右侧还余出四个空位。 从洗手间回来的女生姗姗来迟，看着只剩下的四个空位，又望了望转学生俊秀的侧脸，最后和对方隔着一个空座位匆匆坐下，后面来的女生也直接在她身旁落座，三人扎在一起小声交流。 巫荻捏着化学练习，余光感应到自己和女生之间那个空座心里纳闷，他看起来有这么凶吗？她们看上去好像有些怕自己。 正想着，身旁的位置被人占了。 是刚清点完班级人数回来的谢诩，三个女生似乎也才发现他们班长一直没落座，见对方在空位落座后，侷促地调整姿势。 礼堂人一多空气就闷了，空调的运转不抵众人释放二氧化碳快，巫荻不习惯地直了直身，感觉身下的软座也有些热。 老师学生都入场后，主持人试了试麦开场，念完稿子后将话筒递到校长手里。 雅升的校长身材很清瘦，看面容，感觉年龄也比旁边大腹便便的几位领导年轻，但一张口就操着老气横秋的腔调：「本次晚会，啊，一共有八个议程，啊，第一个议程，啊，就是……」 巫荻捏着眉头看练习题，每听到那位刚被他认为年轻的校长那致命的啊作停顿时，唿吸一堵，有种不上不下的难受，根本没法将注意力放在练习题上。 他忍着用手堵耳朵的冲动扭头，压低声问谢诩：「咱们校长这说话风格，想必身边没有低情商吧？」 他讲了一个冷笑话，谢诩没动静旁边的女生倒是捂着嘴笑了。 「或许你可以试试。」谢诩从物理拓展卷里抽出空回他。 「试什么？」 谢诩瞥他：「给校长投建议信。」 巫荻被对方的话怼笑了，扭头：「滚你的。」 终于等这位校长发言结束，换成高一新生代表发言，巫荻终于喘过气来，觉得做题堵塞的思路都流畅了，贴着靠垫往练习题上勾答案。 然而安分不过几秒，身后就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和刻意压低的笑声，巫荻微微侧头正好被人用手敲了敲肩膀。 他扯着眉头转身，后排几个男生带着戏嚯的笑容将一本本子递到面前，朝他挤眉弄眼：「哥们，后面传过来的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第37页 「。」巫荻瞥了那粉红色的封面一眼直觉不妙。 爱看热闹是人之常情，何况正值青春期的男生，简直是喜欢起闹的重灾区，一帮人看戏似的盯着他。 还没等巫荻有所反应一只手从他身侧擦过修长的五指先将那本子接了过去。 巫荻回头顺着那只手的腕骨朝上看向谢诩。 对方表情一贯冷淡的端着，带着公私分明的意味，将本子扣下撂在前面的置物架里。 第020章 绣球花 后排一群人见状皆是一愣。 方闲也适时插进话来，朝着后排说：「看你个头，开会呢专心点。」 几个男生对上四班班长冷冰冰的视线时悻悻然收敛表情。 巫荻擦了擦鼻樑坐正姿势，手里的化学练习已经被他无意识翻了好几页，而做题的思路又在刚刚被打断了。 他看着架子里的那本粉色的本子，身子渐渐朝右侧靠了靠最后抵上谢诩的肩膀，小声说：「谢了。」 谢诩这会没抬头看他，嗯了声，继续做那张物理卷子。 旁边的方闲靠过来压着嗓子和他说话：「开学典礼就是这样，之前高一谢哥也被传过小纸条，六张，搞得附近跟看猴似的起闹被牛主任训了好几回。」 巫荻看着方闲压着三个手指比了个六，一脸头疼的样子，仿佛被传纸条的人是他。 难怪表情看上去比平时严肃，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开学典礼无非就是四个流程，领导讲话，新生代表讲话，表彰发奖学金，表演散场。 前半部分的确有些无聊，但进入到后面两个部分，疲倦不堪的人群重新注入活力，朝着舞台鼓掌。 表彰先是低年级再是高年级，奖励等级也是由低到高。 班里陆陆续续有人带着奖品回来，很快巫荻身边两个人也上去了。 高二年级里拿一等奖的人数不多，一共十个人，礼仪小姐抱着花跟在校长跟领导身后，依次给这些学生奖状和奖品，最后才送花合影。 谢诩那张脸放在人群中央扎眼得很，校长笑容灿烂站在他旁边，眼尾笑得满是褶子，像是跟自己亲儿子站一块儿似的。 底下的观众席上一阵潮动。 四班高一期末在年级前十的只有方闲和谢诩，两人抱着花和奖品回来，从一层走阶梯到二层被新高一仰望着上去。 「这感觉真太爽了，原来当初学长们是这种感觉！」方闲正经不过三秒，回到座位上亢奋道。 「太羡慕了，我什么时候也能抱到花？」范修杰取过方闲怀里的蓝色绣球花束，来回摆弄羡慕不已。 「害，喜欢？送你了，让你体验体验年级前十同款待遇。」方闲大方道。 范修杰拿了二等奖，奖品和一等奖一样，就少了束花。 「那我谢谢你啊。」范修杰咧嘴笑，乐了，瞥见巫荻也在看着自己手上的花，怕这人也想要说：「巫荻你就不用羡慕了，下回表彰你会有花的。」 巫荻当然没有羡慕的意思，朝对方扯了扯唇一笑：「嗯哼。」 看这人，还没拿到花呢，先得意上了，范修杰指着他嫉妒。 谢诩和方闲还要再上台一轮，高三表彰结束后每个年级前列还要上去领奖学金。 礼堂的凳子是自动收放的，写字桌也是扶手里取出来搭成的，优点是方便，缺点是有点小。 方闲的花送给了范修杰便由对方抱着，而谢诩的花却没地方搁，他起身时手里还抓着那束花。 他扫了眼一旁低着头的女生，食指关节敲了敲另一人的练习题。 「嗯？」巫荻停下笔斜仰着头看他，很快目光落到那束花上，敏锐发觉出对方的意思张开手，十分慷慨说：「先给我吧，帮你抱着。」 谢诩垂头看着那人扬起的眼尾嗯了声，单手攥着花抵到对方胸前，蓝色的绣球花瓣触碰到那人的下巴，鲜明的色调显得皮肤异常白皙。 他像是匆匆撂下花离开，花束上淡雅的幽香却让巫荻反应慢半拍才抱住花。 三个女生用一种激动又克制的眼神注视着两人一举一动，最后红着脸再度靠着肩窃窃私语。 靠……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巫荻单手将那束花抓着带离出胸前，后知后觉唿吸了口新鲜空气，头一回觉得着绣球花香有些熏人。 雅升作为棠溪几所私立高中之一，生源竞争对象除了私立还有众多公立。 为了获取优质的生源，雅升面向初中生开设面试考，按照标准获得学费减免的机会，因为设限名额，许多困难家庭和乡镇学生如果面试考不理想便会选择公立。 对中产家庭而言，雅升的教师资源好本科率高，就读生每学年末达到分数标准还能获得校友基金会贊助的奖学金和助学补贴，三千到两万不等，比起另外几所私立显然回报率更高。 若雅升的制度搬到湖城竞争力会大大缩减，但在棠溪已经足够适用，巫荻看着舞台中央的少年心道。 十几名四班学生抓着一张卡片回来，脸上笑开了花，「嘿嘿，稳赚三千！」 他们嘻嘻哈哈入座，盘算着怎么花掉这笔钱，方闲就紧随其后拿着自己的卡片在这些人面前一晃，上面10000红得刺眼。 「滚滚滚！」范修杰顿时觉得手里抱着的花不香了。 巫荻弯着眼听他们交流。 谢诩这个年级第一被校领导留在舞台边不知交流什么，最后才回来。 第38页 巫荻懒洋洋靠在软垫上，后脑勺抵着背垫上仰脸，他脸上还余着笑意，清澈的眼睛在礼堂白炽灯下像盛了水般明亮，单手抓着蓝绣球朝谢诩抬手，「物归原主。」 谢诩卷着卡片的手动了动，顺着他的动作将花接过。 不知是对方的手指还是卡片从巫荻手背滑蹭而过，陌生的触感瞬间激起一片麻意，他的肩膀一滞，极速收回手，贴着校服不可闻打了个颤。 他瞥向谢诩，对方一脸毫无所觉的模样落座，单手扶着那束花抱在胸前紧贴在心口。 巫荻侧开脸，心里传来丝丝缕缕的怪异。 旁边的方闲激动拍他：「我靠我靠，要开始表演了，第一个是跳舞，哎我去，看幕布的影子好像是穿洛丽塔！」 巫荻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也朝台上瞥了一眼。 礼堂灯光被勐地关闭，只留下一盏灯照着主持人，待节目介绍结束，薄薄的幕布被缓缓拉开，原本在遮掩下的身影在舞台大灯的照耀下露出原型。 观众席一阵惊唿。 「我……靠！怎么是男的？！」范修杰脸上的笑容凝固。 方闲的表情也十分微妙，他带着尊重的眼神最后没忍住捂脸：「八班的人有病啊，保密了这么久，竟然是男的跳宅舞！太丢面了！」 「哈哈哈哈哈硬汉配硬舞，有种！」隔着大半座位的邱礼啪啪鼓掌。 这个时候纪律也就不管的那么严了，不然没有舞台效果。 一时间礼堂欢声笑语一片。 教师节目放在最后压轴，巫荻这辈子都不想回忆那场面。 方闲跟范修杰等人将藏这个的萤光灯牌高高举起来，一众起闹声在b区和c区爆发。 巫荻身后的背垫被十班的人抓住摇，耳边异常得吵：「我去你们班有点东西啊！我去！」 「四班有病啊哈哈哈哈！」 巫荻怀疑舞台上的叶江南看见了他们班的灯牌，诗朗诵时声音都颤了。 散场的时候还有不少目光打量过来。 为了秩序每层按照分区两边散场，但这些亢奋的学生太过心急，最后还是扎堆堵在出口。 巫荻捏着化学练习题脑袋嗡嗡响低头看路，前面一停他也停，后面还在说话的方闲没长眼撞上来，把他怼到了谢诩的背上。 「我靠……」 这词应该我来说。巫荻拉着脸站直，真想送方闲两拳泄愤。 他脸上依旧留着那股温热的触感，谢诩转身时他还在揉搓自己的鼻樑，赶紧解释：「是方闲撞的。」 后面的方闲也赶紧探出头。 「哎对，我刚刚没看路，对不住两位了。」他赶紧道歉。 谢诩没回话，忽然伸手往巫荻怀里一摁。 巫荻还以为这人在以牙还牙，低头正要抓着这人的手腕反击，忽然发现对方手里抓着一个东西。 谢诩松开手，他呆愣接住那粉色本子，懵圈抬头：「这个……」 「22班的，记得还回去。」谢诩垂眼看他。 巫荻翻开本子，从娟秀的字迹扫过，里面只留了串号码，班级姓名都没有。 他将那本子压在练习册下，心说这人不会加了人微信问出来的吧？他不自在地咳了声问：「22班在哪？」 谢诩垂眼看他，最后像是服了他了，又把本子拿走，「我去帮你还。」 其实倒也不用这么贴心。巫荻擦了擦鼻樑心道，嘴巴却老实的没出声，跟着离开大礼堂。 一整个年级集体出动，教学楼的电梯人满为患，一楼电梯附近扎堆填满了人。 与其傻愣愣在原地等倒不如去爬爬楼梯，至少速度能快些。 一帮男生凑着去洗手间，巫荻出来洗手时方闲把手机怼到他面前：「真是服了，有人晚会带手机给你拍了照。」 巫荻顺势看过去，角度好像是侧对面上面几层座位拍的。 #哇，好帅，捞一下[图片] 方闲扯着眉头指第一条评论，觉得发这条评论的名号很眼熟，他无语：「这是上回在校园墙造你谣的人吧？」 巫荻的关注点还在那张图片上，竟然是自己给谢诩递花的时候。 方闲还在絮絮叨叨吐槽，他这才低头看评论。 潜水：我听说这个人品不行，在湖城闹事才转学过来[颤抖] 秋刀鱼：？敢问你哪里知道的？ 潜水：很多人都知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不知情的人。 第021章 热汗 本来只是一个人在评论里面搅混水，但很快就有帐号在底下煞有介事把之前在墙里编排他转学的内容搬了过来。 喜欢无中生有塑造八卦获取关注似乎是不少人的劣性，巫荻见怪不怪。 方闲见状也没再继续翻评论将手机揣回兜忽然想起什么问：「你本子还了吗？」 「还了。」巫荻洗手的动作停顿，最后从兜里翻出纸巾擦手。 「哦……不对啊，你一直跟我一块儿呢，怎么还的？」方闲纳闷。 巫荻见他睁着狗狗眼困惑，把谢诩推了出来。 「嘿我就说嘛。」方闲笑嘻嘻拿手指指他，「看来你跟谢哥的关系不错嘛。」 巫荻走在前方，闻言下意识眨眼，没回话。 他没想到自己这样给方闲产生误导，这人回到班里见到谢诩就开始抓着墙里的事情吐槽，像是找到了同盟。 晚会结束已经没多少晚修时间了，物理老师坐班看着这帮亢奋的学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自习。 第39页 方闲刚落座就揪着低头写试卷的谢诩一骨碌抖话。 巫荻眼皮一跳，赶紧推了方闲一把，不想让他嘴碎：「老师看着呢，回头自你的习去。」 谢诩扫了他一眼，似乎也没对方闲的话上心。 晚上回家巫荻再去看校园墙时，发现那投稿已经被删了，只剩下一些失物招领和小卖部买到坏水果的日常投稿。 估计是影响和谐，管理员给删除了，他单手支着头刷手机，心说，那正好省得他去找管理员申删。 校园墙里的留言没有掀起多大风浪，甚至连巫荻自己都没有怎么在意。 各学生家长收到补课简讯通知的同时，雅升高二学生正式失去周六假期，只有月底放大周的时候才能喘口气。 新课表将高二和高一下午的放学时间拉开差距，每天下午方闲几乎雷打不动拉他和谢诩去吃饭，而中午的时候他则是会蹭谢诩的车去东巷，将对方上回说的面馆和关东煮都尝了，说实话还是开始那家饭馆比较好吃。 因为三人这几天下午较为频繁一起出动，范修杰给他们起了一个外号——四班三巨头。 其一是三人的身高在班级男生里排前面，其二是成绩在年级里一洗绝尘。 方闲摆手也夸：「好眼光，但其实还可以再加一条原因。」 「啥原因？」范修杰疑惑。 「脸啊？我们不都长的帅气逼人风流倜傥？」 前面的邱礼闻言一笑毫不留情评价：「你就算了。」 「二位的氛围你挤得进去吗？」她的手指朝着巫荻和谢诩绕了绕打趣。 巫荻抬了抬镜框眨眼，觉得他和谢诩的关系与开始相比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非要说的话，就是比起刚转学那几天熟了一点，就仅限于平时一起当饭搭子，还有平时对方检查他的化学学习成效时，互相暗暗僵持，但跟班里其他人相比他们的关系的确跟亲近一些。 他心里估量了下得出结论。 单周周五下午 第一节是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间，方闲想要在班里凑两队打篮球。 他们班二十七个男生，一部分是带着眼镜度数深打不了的，还有一部分则是要去同课班级找自己女朋友散步的。 因为天气热，很多人都不想动，室内篮球场又没开门，方闲跟范修杰好说歹说把人凑齐了，连树荫下写题的谢诩都拉了过来。 巫荻没见过这人打球，还以为对方是来凑数的，直到开场见对方被拦时从容不迫投了个三分后直接改观了。 「一定得防住谢哥，他势头最勐。」方闲从巫荻身旁路过拍了拍他的肩膀。 巫荻在湖城也经常打球，但打的是网球，篮球技术中规中矩，所以在撞上谢诩时，根本防不住，只能被对方绕过肩膀擦背路过。 整场下来方闲跟范修杰哎呦、我去的感嘆声不绝于耳。 几局结束，一帮人气喘吁吁。 方闲答应请客，带着班上的男生去小卖部，巫荻缓了缓让他帮自己带一瓶纯净水，转身选择先去洗手间。 他刚运动完不久身上还有些烫，脸颊带汗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用手接着水龙头的冷水搓脸。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石丘冷不丁站在他身后跟他道歉。 操场旁边的男公共洗手间有两层，很大，这会儿洗手间里没什么人，身后忽然冒出一道声音差点没把巫荻吓一跳，好在他伪装冷静耍帅的本领熟练，只是拿纸巾的手抖了一下没插进裤兜里，他抬起脸毫不客气怼： 「你有病？」 巫荻对看不顺眼的人脸色跟态度向来不怎么好，上回聚餐范修杰说的话其实也没错，他就是喜欢差别对待，如果是对别人冷脸，很显然，那就是他刻意为之。 石丘两手抓着校服，眼睛在四处乱飘，最后才跟他说话，内容却有些生硬：「周一墙里投稿下面第一条评论是我用小号发的，不好意思，我、我不应该在校园墙散播你的谣言。」 对方不提，他都忘了这件事。 巫荻捏着纸巾擦下巴上的水珠，闻言透过镜子打量他，石丘拳头握紧，脸色有些差。 巫荻找不到这人道歉的动机，审视对方几秒将擦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直接离开。 踏出门，正好看见谢诩在旁边的露天洗手池洗手。 他轻笑了一声，朝这人走近问：「没跟方闲一块去小店？」 他很少见谢诩浑身是汗的模样，即便是坐人自习车后面，对方也跟块冰似的，只有后颈会透出薄薄一层细汗，一休整下来即刻就恢復冷清的模样。 现在刚打完球，谢诩的脖子上都是汗水，平时冷白的皮肤也透露着一股红，胸腔剧烈起伏着。 他将裤兜里仅有的那一包纸抛过去，对方接住抽出一张擦脖颈上的汗水，喉结在纸巾擦过是滚动了下。 巫荻嗓子有些干瞥开眼神，就听见对方嗯了声。 方闲提着一个袋子过来给两人递水：「邱礼说还有三分钟就下课了，过去集合？」 巫荻将冰水瓶壁的水珠擦干，拧开盖子灌了一口，觉得浑身舒畅了，点头。 「嘿，有纸啊？还有吗？给我一张。」方闲瞧见谢诩手里的纸巾囫囵擦了下巴一下问。 「没了。」谢诩手指勾那张湿纸巾抛进垃圾桶里，说。 「好吧，只能回课室再擦汗了。」方闲遗憾道。 第40页 巫荻没记错的话那包纸巾里还有三张纸巾，全都用完了？ 体育老师吹哨集合，说完下课，几个班级浩浩荡荡朝教学楼回去。 回到班级里的第一个人率先摸到空调遥控器把空调开了，随后又把顶上的六个风扇打开方便散热。 在体育课消耗了精神，回到课室后吹着舒服的空调， 第二节化学课不少人直接就困了，耷拉着疲倦的眼睛听课。 巫荻拿着喝了半瓶的冰水贴在脸颊上提神，但脑袋却没力气地垂着，眼皮打架。 咚咚咚。 「都没睡午觉吗？大下午的这么没精神。」段萌拿着触屏笔敲了敲讲台边的金属架，欣赏一帮学生被她吓醒的画面。 「再睡站后面上课。」她折了折课本毫不客气道。 巫荻深唿吸几下，伸直腰，眼睛聚焦在上面的原电池和电解池上，琢磨了好几秒没看出差别后，混沌的意识再度袭击上来。 「既然已经听明白了，那就抽个人来回答吧。」段萌点了点黑板上的基础电解池图，犀利的视线往下一走，抖机灵的四班学生赶紧挺起胸膛。 她目光在中间那一列一停，手里的红外线笔对准谢诩抬起的手一照，声音凉嗖嗖：「你别喊他。」 谢诩的动作一顿，瞥着支着脸旁边半个脑袋抵在自己手臂上的人抿唇。 紧接着就听见段萌打开话筒拍了拍抵在面前，声音严肃喊：「巫荻。」 靠在谢诩手臂上的脑袋动了动，蓝光眼镜下细长的睫毛短暂一晃。 巫荻惊醒过来时微微坐直身子，抬头发现段萌正皮笑肉不笑看着自己，心里一个咯噔。 「知道两个池的知识点吗？」段萌问。 他眨了眨眼，老实说没有。 巫荻这人长的斯文，上课还带着镜框扮乖。 段萌看他这副模样表情更凶了，毫不客气朝后面一指：「你现在给我去后面站着听。」 这杀鸡儆猴的做法把全班人吓醒过来，精神奕奕抬着头。 巫荻支在教师后面的柜子上，将书放在上面当桌子，听段萌重复原电池和电解池分辨和两级反应，感受到班里投来的几束目光，才后知后觉觉出一丝丢脸来，当然，最令他心寒的是，谢诩竟然没有提醒他起来。 怎么着也得礼貌性提醒一下吧？！ 巫荻盯着那个后脑勺，默默给人加了个罪名平衡平衡心理。 下课后他恹恹回座。 好巧不巧一会儿小测考化学，他等会儿还得在段萌审视的目光下写试卷。 巫荻趴在桌上闭着眼已经开始自闭了，他肩膀忽然被人戳了戳，抬起一只眼皮扫过去，冷哼了声埋头继续养神。 谢诩提了提这人的校服领，果然很快那趴着的人起身了，用一种要暗杀你的眼神扫过来。 他自持冷静问：「小测会考这节课的内容，你学会了？」 「……」两人四目对视。 「你觉得呢？」巫荻用要死不死的语气反问。 谢诩觉得这人没学会，于是带着弥补意味地把草稿纸递过去。 巫荻一看，嘿，竟然上刚刚段萌上课时在黑板画的两个池子分辨图还有电化学计算步骤。 「能看懂记下来就能分清，晚修刷刷题就能掌握。」谢诩补充。 巫荻嗯嗯了两声对这人弥补的做法很满意，他倒也不是看不懂原电池和电解池的内容，而是觉得这俩磨人记忆。 拿基础的来说，池子里两处电极的电子得失、离子电子走向、化学反应不能弄混，而电解池还要记放电顺序和电解后酸硷度判断。 基础内容记住了，后续才能进行产物的定量计算、溶液ph的计算和工业流程推理…… 总之看懂了记不住、分不清才是完蛋，半会不会的感觉最难受。 第022章 谢诩 好在临时抱佛脚并不是毫无用此，巫荻在段萌锐利的目光下，先把原电池和电解池那几题给做了。 待对方离开课室，他才喘气，和几道速率题至死方休。 小测结束，方闲照例朝两人招手，巫荻松了松肩膀起身，却听见谢诩说：「我今天回家。」 「……哦，那行，我俩去了。」方闲接受的很快，因为谢诩以前下午都是回家吃饭，也就这些天例外罢了。 巫荻翻校卡的动作停顿，看向旁边的脑袋，最后也哦了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平时都是三个人往食堂走，突然缺了个人，怪不适应。 这种感觉只是在心里稍纵即逝，并没有太令人引起注意，直到夜深人静，这感觉又突然从某条细缝里冒出来。 巫荻发现虽然他每天都跟谢诩走在一起，但他这个人的了解仅仅只有话少很闷。 谢诩不像方闲，只要三言两语就能把自己的喜好和家里的事情抖出来，若是细聊方闲估计连自己银行卡密码都会供出来。 平时跟谢诩走一块这人就跟吉祥物似的，几乎不主动搭话。 巫荻胡思乱想着翻了个身把脑袋清空。 周六早上，缺少一天懒觉时间的学生顶着深仇宿怨的脸在课室早读，这天唯一能留给他们的好消息就是中午不用跟高一的抢饭。但那又怎样？要是不用补课，他们早就在家里大鱼大肉了。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突然请假了。」方闲抱着书郁闷。 巫荻抿了抿唇没搭话，他旁边的位置空了一上午，谢诩不知什么原因请了一天假。 第41页 不明情况的范修杰跑到他面前好奇谢诩请假的原因，觉得这应该是他会知道的事儿，又或者说即便巫荻不知道，但看两人比较熟悉的关系份上，让巫荻去关心一下更理所当然。 不怪范修杰误会，明眼人都觉得巫荻和谢诩关系更熟些。 谢诩这人一直都对大家带着些距离感，一方面是学霸光环让人望而却步，另一方面是这人性格比较冷淡，除了方闲这个二愣子脸皮厚会去招惹，他们几乎没敢打扰对方。 而学校里的人多多少少知道谢诩的家境，从乡镇小学小升初进入市里，随后又参加雅升面试考学费全免考入校。 雅升里不乏有跟谢诩一个乡镇的学生，曾经透露过谢诩家里比较困难。父母早逝，自小由爷爷奶奶照顾，老人年纪大稍有不慎，户口本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听到这里，巫荻总算能摸到一点谢诩的影子，虽然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这些东西大家都知道，但并不影响我们成为朋友，所以你也别在谢哥面前提，学习面前人人平等。」方闲小声跟他说。 或许是私立学校的弊端，雅升很多人会瞧不起拿校友基金会助学金的学生，但好目前他在四班没有发现这么肤浅的人。 巫荻转着笔出神，随后才在方闲的目光下点头，扯了扯唇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会……？」 他省略了后面几个字挑眉。 方闲这时候像个人精，支棱起来摇头朝他笑：「当然不会，你要是真跟那些人一样，刚转过来时不得觉得我们所有人都是土包子？我看人的眼光很准的好不，我的意思是不要觉得别人家庭如何就去胡乱同情。」很多时候别人要的不是同情而是自尊。 「放你的心去吧。」巫荻拿笔把人推开，瞧他一脸正经替别人考虑的模样想笑。 中午跟方闲一起在食堂吃完饭后，他闷头抵着桌子翻开手机，拇指在一个聊天界面滑了滑。 自己跟谢诩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百年前，那条转帐记录上。 他点开键盘删删减减打字，最后又撤出来，有些纠结。 应该先发些什么才不显得奇怪呢？ 表情包开场？ 还是开门见山…… 他脑门在桌沿上抵着有些痛，微微直起腰目光从桌面上的化学册扫过，灵机一动。 之前谢诩怎么说来着，两天做一个专题他会检查，今天周六正好是检查的时候。 他咬着笔头先把最后两页化学题做了拍照发过去。 di：打卡。 di：有机化学专题已做，待谢老师批改。 打完字，巫荻又挑了一个线条猫乖巧蹲坐的表情包发过去。 他其实不期望谢诩能立刻回消息，瞅了瞅时间一点二十多分，猜想对方可能会在休息。 但显然，他料错了。 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对面跳出八张图片，全是他刚刚给发过去的。 这些图片在谢诩手里加工后，多了几个红叉。 谢诩：几道错题记得订正，把考察知识点重新复习。 巫荻瞄了一眼潦草的化学练习题，摸鼻子心虚打字：哦，感谢谢老师。 对面没有纠正称唿，反而顺着话回：嗯，不用。 嘿这人真是，角色扮演上了。 他轻笑了声，转头把对方的微信备註换了，改成谢老师，这么一瞅连对方头像上的柳絮都老气了许多。 巫荻这时觉得心里那点堵通畅了，像是不经意的发问。 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 发出去后，对面半天没动静，巫荻忽然又有些后悔了，自己这样还是有些触犯人隐私吧。 谢老师：家人生病了。 家人……巫荻咂摸这两个字，那就是谢诩的爷爷或是奶奶生病了。 他想了想打算就问到这里，但礼貌让他又问：家人还好吗？生病不严重吧？ 谢老师：还好。 di：那你继续忙，放学我把家庭作业发给你。 谢诩盯着这行字手指停了停，回了一个好字。下一秒有电话打了进来，他看着病床上的老人，挪步到病房外。 「喂，小栩呀？你爷爷他怎么样了？」话筒里传来老人有些担忧的声音。 谢诩低着头看医院的地板，耳朵贴着手机，「已经没事了，奶奶你先放心。」 老人听到答覆就安心了，絮絮叨叨把手机递给旁边的人。 「小栩？你爷爷现在怎么样了？」邻居婶婶关心问。 「医生说摔到腰椎，要观察两天，没事就可以回家养着。」 「没事就好，你奶奶我帮你照看着，你安心在医院陪着你爷爷哈。」 谢诩低低嗯了声：「谢谢婶婶。」 「哎哪里的事儿，要是忙不过来我让你彤彤姐过去帮忙。」 「没事婶婶。」谢诩回绝。 「行，那先挂了哈。」对面笑了笑挂断电话。 谢诩从通话界面退出来，点开银行帐户查看帐户余额。 他一共有三张卡。 第一张卡里存着的是一些比赛奖金、奖学金和助学金，一共两万多留着不时之需。 第二张卡里是他兼职赚的钱，平时花销都在这里。 第三张卡是这几年乡里下发的国家贫困补助金。 这次住院开药一共花了一千多，并没有消耗太多钱，但人生的意外会有很多，稍稍遇到一点冲击，他的存款就会捉襟见肘。 第42页 谢诩低垂的睫毛动了动，最后合上屏幕进去，病房是六人病房好在里面的人都比较安静，不吵，他翻出摺叠椅靠在病床边虚掩着头合眼。 周六下午最后一节课，巫荻把六份家庭试卷塞回书包里，难得一脸沧桑跟方闲吐槽。 「假期缩短了，但作业却没有，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是的亲，所以我决定请特种部队炸掉雅升。」方闲露出假笑比了个心。 「我入股，请让他们快点。」说话的人叫付毅轩，是方闲的同桌。 这人带着一副银框眼镜脸颊消瘦，平时鲜少搭话，今天估计真的是被几张卷子刺激到了，声音慢悠悠插进来。 放学铃一响，雅升高二年级作鸟兽散，只有可怜的高三留在教学楼仰望自由。 巫荻挎着书包出校门，轻微摇晃的手臂说明他心情有些好，甚至还带着一丝期待。 于筱琴今天回棠溪，家里的新房早早装修完成，前几天搬家公司刚收拾好。 新家离于筱媛家不远，就在对面的楼盘，不过那一片都是复式的别墅。 因为于筱琴要来接他放学，巫荻那股被作业压榨而生出的烦闷才消散许多，朝坡下走。 雅升放学坡上塞车，于筱琴和于筱媛在雅升下坡路口等巫荻过来。 见到巫荻的身影，于筱琴赶紧下车帮他提书包，一个月多没见，于筱琴看着自己儿子，手掌在他脸颊上蹭了蹭说：「好像胖了一点。」 驾驶座上的于筱媛拉下车窗哈哈大笑：「可不是，棠溪的水养人！」 巫荻借着车视镜打量了一眼，拒不承认自己脸颊长了肉。 两人上车后，于筱媛熟练的打方向盘拐弯，问：「房子都收拾好了？卫生搞了吗？今晚真不住我哪儿？」 「都请人弄好了，一会儿去你那把小荻的东西搬过去，这段时间他住你家一直麻烦你……」 「哦哟，你在跟我客气？少来了哈，晚上一块去市里吃饭，我订好位置了。」于筱媛朝她姐摆手。 巫荻支着下巴听两人聊天，等车子进入地下停车场后，上楼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出来。 「表哥你要走了吗？」于舟跟在他身后低声问。 「嗯，搬到对面住，想我给我打电话。」巫荻点了点他的电话手錶。 虽然这么说，于舟还是捨不得。 将行李运回自己家里后，他在上面收拾房间，于筱媛跟于筱琴在楼下喝茶聊天。 「表哥，你家好漂亮。」于舟戳了戳高大的油画框，又去摸带图案的墙面。 这些都是于筱琴的喜好，巫荻嗯了声，将书包里的试卷翻出来准备拍照发给谢诩。 周六傍晚到周日下午整整一天的假期，六份试卷加上一些零散的作业工作量有些多，他不知道谢诩这段时间里忙不忙，只觉得早点发过去这人能早点做一些。 第023章 闲逛 他把六份卷子拍齐发过去。 对面和中午一样回得很快，回復的内容十分公式。 谢老师：谢谢。 巫荻拍了拍对方的头像，想说这人连表情包都不会用吗？就干巴巴回两个字。 他在房间里折腾太久，于筱琴上楼敲了敲门，「小荻收拾好了吗？我们要去市区吃晚饭了。」 「来了。」巫荻合上手机屏拉着于舟出门。 于筱琴跟巫成绍离婚很顺利，两人分好财产后对外宣称和平离婚，巫成绍也借媒体报导给自己塑造一个深情慷慨的形象。 对方上回联繫巫荻被刺激得够呛，没再打搅过巫荻，并且把巫荻绑定的副卡全断了。 巫成绍与于筱琴从学生时期相恋到后面一起创业开公司，直到结婚生下巫荻，他对于筱琴多年的精神控制得到成效，自私贪婪将公司据为己有。 这段婚姻以巫成绍的精神洗脑和于筱琴的退让妥协组成，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出轨被于筱琴发现，并且发现出轨对象是巫荻的老师，她可能一直都妥协下去。 不过这些都将和他们无关，巫荻再也不用为对方虚伪的面子负责，于筱琴也不再需要退让妥协，只是受巫成绍长年精神控制影响，于筱琴性格转变了许多。 她想创业但又没有魄力，重新工作却又觉得自己脱节太多了，最后只剩下陪着巫荻考完高考的想法。 「还想着当家庭主妇呢？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巫荻又不是小孩，小舟我都放心他一个人上学，实在不行你养只宠物换换心情，等状态调整好再考虑復业。」于筱媛说话精闢。 巫荻挠了挠脸也觉得于筱媛说的有道理。 吃完晚饭，依旧是于筱媛带路，给于筱琴介绍棠溪的变化。 巫荻陪着她们逛街，两人路过服装店和饰品店能在里面停半小时。巫荻跟于舟坐在店里的沙发上休息，他捞了捞手机，觉得有些无聊找了个藉口牵着同样有些睏乏的于舟熘了。 「表哥，你跟着我走，前面有一条小吃街，我同桌说那里的凉面超辣超级好吃。」于舟人小鬼大怂恿巫荻带他去吃宵夜。 巫荻对棠溪不熟悉，任由于舟带着，就当是散步。 到了路口才发现，那地方说是小吃街，分明是在医院对面方便家属买病号餐的小贩。 店面都没有，都是开着推车直接摆摊。 「要两份凉面中辣是吧？十块钱。」 老闆拿起筷子捞面放进油盆里，倒入酱油辣椒、盐醋和小料直接拌了起来。 第43页 一点点精神洁癖让巫荻觉得这店不太干净，但老闆盆里的凉面浇上辣油后闻起来又令他觉得格外香。 一大一小端着一盒面往入口出去，正好撞上一道熟悉的影子。 「诶？好像谢诩哥。」于舟经常陪于筱媛去超市，认得谢诩。 巫荻也眯起眼盯着那身影，随后又看向对面的医院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帮家里人买病号餐。 谢诩提着热粥转身，与两双眼睛对个正着。 巫荻抬了抬手，弯眼率先打招唿：「好巧。」 谢诩看着眼前人，因为周末假期，对方早早把雅升土里土气的校服换了，穿着姜黄色的t恤和破洞裤，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在学校要生动活泼许多。 巫荻忽然出现在这条气味杂乱的小吃街里，让谢诩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他垂低眼虚虚抬了抬手臂，最后点了下头。 「你要回对面？」巫荻明知故问，听见谢诩低低嗯了声，朝医院望了望神色有些犹豫：「你说我要不要……也去看一下？」 话毕，就见谢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我的家人，你去看什么？」 「……」巫荻一呆，心说也是啊。 旁边的于舟仰头看着两人，吸熘一口凉面十分茫然。 巫荻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写着随心所欲说话反而有底气了些把问题抛回去：「都遇见你了，顺道去看望一下不行吗？」 这人绷着脸盯他，谢诩安静了半秒，他知道只要自己拒绝，面前这人就会立马炸毛离开，当然，这也是对于他来说最合适的答覆，但张口时却鬼使神差说随你，转身朝对面走。 巫荻顿了顿，在路口买了个果篮，牵着于舟跟上去。 于是乎，谢诩身后多了两条尾巴。 两条尾巴就是一大一小的区别，都是一样的桃花眼，手里都端着一碗凉面吸熘，不过巫荻矜持一些，他只有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才会吃一口。 医院里消毒水味有些重，巫荻合上凉面盖子，也不忘帮于舟合上，抽出两张纸巾给自己和表弟擦嘴。 谢诩余光瞥着两道影子，手指蜷了蜷，似乎没想到自己出个门场面会变成现在这样，买一赠二。 病房里这时候是吃饭的时间，家属带着晚饭来陪病人，房里也就变得异常吵。 谢诩拉门的动作一停，最后还是拉开门进去，巫荻跟于舟紧随其后，先是在门外狗狗祟祟探头，随后才进去将门关上。 「回来了？」病床上躺着不能动弹的老头看见谢诩，发出沙哑的声音。 谢诩低低嗯了声，将热粥放到桌边，先把自己爷爷扶起来。 谢爷爷浑浊的眼睛看着两道影子站在谢诩身后，颤着手指了指，声音有些抖：「这、这是……」 「爷爷好，我是谢诩同学，刚刚在外面遇见他，听说您病了顺道来看望您。」巫荻缓着声调朝床上苍老病弱的老人说道，将水果放到桌边。 于舟也跟着喊了一声爷爷好。 谢爷爷年纪大，眼睛看不太清，只能摸到两人模煳的样子，一个是高些的大眼睛一个是矮些的大眼睛，他费劲朝两人点头，「诶、诶好。」 谢诩将热粥打开，让谢爷爷缓缓吃东西。 谢爷爷吃了几口，爱唠嗑的性子犯了看着两小孩问：「你们是兄弟呀？」 于舟跟在巫荻旁边吸面点头，「我叫于舟，这是我表哥！」 老人都喜欢小孩子，谢爷爷听见于舟声音笑，「你们长得真像，家是住哪里的？」 「先吃粥。」谢诩把快凉的粥递过去。 「怎么打断我说话……」老头张嘴把粥吃了，转头忘记自己刚刚问了什么，又问：「小栩同学啊，你姓什么呀？」 巫荻多少年没跟老人一起相处了，不自觉放缓语气回：「姓巫，叫巫荻，您喊我小荻就行。」 「姓巫啊？市里很少见咦，少数民族吗？」 巫荻回他：「不算。」 「嘿，怎么还有不算的说法。」谢爷爷被这话逗笑了。 巫荻也笑着纠正：「不是，不是少数民族，我是从湖城转学回棠溪的。」 谢诩见自己爷爷再聊下去粥都不用吃了，按住巫荻单手掀开他的凉面盖子，让他也吃东西。 于是一老一小都安静下来。 谢爷爷吃饱没多久就累了，他躺下休息后，巫荻也就带着于舟跟谢诩一块儿出门。 「你今晚要在医院陪着谢爷爷？」巫荻和于舟坐在医院外面的石凳上问。 他想起刚刚那病房里六张病床，每张都躺着病人，并没有看到陪护的地方，如果要留下来陪，那该睡哪里呢？ 直到谢诩应了一声他也没把疑惑问出来，不自在地咳了咳：「那什么，你周一也要请假吗？」 谢诩站在石凳侧，垂眸望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出声：「不请，我爷爷明天就出院了。」 巫荻闻言干巴巴哦了声，不知怎么想起早上范修杰等人来问他谢诩请假的事，开玩笑：「早上知道你请假的时候他们都来问我原因，真奇怪，我又不是你监护人，怎么可能知道你为什么请假……」 巫荻说这话的时候，谢诩正望着他的侧颜。 路灯由上至下打在那人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说话时薄唇轻轻颤动，单听语调的话像是真的在开没有什么情绪的玩笑。 谢诩低垂的手指不可闻地蹭了蹭，喉结滚动：「下回请假提前告诉你。」 第44页 他的声音在蝉鸣声中有些轻，巫荻反应迟缓啊了声侧头看他，不知是不是没有听清。 「以后他们问，你就能回復他们。」谢诩瞥开目光补充。 巫荻摸了摸鼻樑，发觉自己刚刚说的话似乎就有这个意思，将一直竖在道上的长腿收了回来轻轻昂了声。 心里觉得有些神奇。 明明半个月前的周六两人还在小超市里别扭又僵硬地交流着，现在已经能安静地闲聊了。 变化还挺大。 于舟坐在旁边用巫荻的手机打游戏，忽然进来一个电话，他赶紧拉了拉自己表哥：「表哥，大姨电话。」 巫荻一个激灵回神，把手机接过来接通贴着耳朵，有些吵闹的商场音乐传来，于筱琴的声音紧随其后问：「小荻，你带着小舟去哪儿了？我们要回家了。」 「额。」巫荻飞快地扫了谢诩一眼，最后看向对面小吃街旁边的店牌，报了个店名，听见听筒传来导航声他才挂电话。 他猜谢诩也听到了，于是拉着于舟起身甩了甩手机，说：「我要回去了，记得做家庭作业。」 话毕他忽然又笑，对方一个班长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些，最后朗声补了句再见。 不知是不是跟方闲待久了传的毛病，他说完再见后没有立即转身而拉着于舟看谢诩等他回话。 于舟以为自己表哥在等自己和谢诩告别，于是也大声跟着重复：「谢诩哥再见！」 两双大眼睛瞅过来，谢诩不知怎么联想到某种喜欢盯着主人的毛绒动物，侧头低咳一声，才妥协般朝他们说：「再见。」 第024章 熬夜 「怎么走这么远啊？」 巫荻拉着于舟刚上车，便听见于筱琴关心问。 「随便逛逛就到这儿了。」他道，透过车窗看向对面医院空地，几排石凳边已经没了人影。 汽车发动，路边的景色渐渐向后，巫荻也就收回眼神。 在于筱媛家住了快一个月，突然搬到新家巫荻罕见的有点认床。 他在软榻上来回翻身，手肘抵着棉软的床垫，觉得应该是于筱琴挑的床垫问题。 有些太软了。 人睡不着时大脑就会放空胡思乱想，他想起医院里谢诩的爷爷，很苍老，头髮已经完全发白，周身带着淡淡药水的气味。 转而很快，他又想到那集体病房狭小的空间，似乎没有陪护的地方。 当时在医院空地没问出口的话现在绕到心头乱猜，巫荻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心烦意燥，最后翻起身将睡前没做完卷子给写了，折腾到凌晨两点才迷瞪瞪钻进被窝里，这回无障碍入睡了，以至于第二天被敲门叫醒时还有些呆。 他囫囵搓了把脸应了声起床洗漱。 于筱琴今天要去家政公司挑保姆，本来是不用出门的，但于筱媛让她没事多出门走走散心。 陪着巫荻吃完早餐，于筱琴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才离开。 她一走，大房子忽然就空了许多，巫荻将最后一口吐司吃完，回房间打开电视机随意点了一个新闻频道开始补作业。 他现在学聪明了，化学试卷不用交，所以留到最后来补，先把其他几科写完，这样他就不会因为琢磨化学导致其他科目时间不够，挑战生死极速地赶。 少了最具压力的一门，巫荻觉得作业都轻松许多，忙里偷闲点开二群看聊天记录。 进去就是谢诩发出来的几道大题答案流程，都是老师自出、翻答案都找不着北的难题。 一帮人在后面排着队形膜拜。 邱礼：班长，你真是请假也不忘给大家送温暖呀[擦流泪] 范修杰：诶？班长写这么快？！！ 巫荻把那些大题数过来，发现谢诩已经把一门主科三门副科都做完了，他一上午也就解决了三门主科，除非这人开挂，不然就是昨晚熬夜先赶了一些。 下午将物理写完，巫荻觉得腰椎有些酸，更加确定谢诩昨晚熬夜赶家庭作业。 物理几道大题都磨人，最后一道，题干长，隐藏条件多，缺少的条件难找还刁钻，计算起来一层绕一层，正常人看到条件找不齐就放弃了。 谢诩的水平当然能写下去，但也应该和他一样琢磨了半天，最后在草稿纸上一步步验证做出来。 巫荻的物理答题卡上一串串英文符号几乎连成篇，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写英语作文呢。 傍晚去学校上晚修，谢诩果真来学校了。 谢诩的试卷没有熟人送到他手里，所以对方只能在草稿填了答案后提前来学校补上去。 巫荻进门时，谢诩正在填语文答案，平时工整的楷书因为写字速度快变得龙飞凤舞，不过形状依然在，苍劲潦草的黑墨显出另一番风格。 方闲正在跟几个男生追着打闹，见到他抬手打招唿：「这么早来了？！」 早吗？巫荻扫了一眼时钟，也就比平时提前了半个小时。 周日的晚修是新课表里唯一没有改的，练字和看新闻联播。 虽然班里不少人操着一手好字，但绝大部分是例外，且能用自己的字迹开天闢地新风格，达成攻击老师双眼的成就，于是便开设了这样一节课，无论写字好看与否，都参与练字放松身心。 巫荻打小写的行楷，乍一看其实跟谢诩潦草的楷书有点像，别人练字是为了端正字迹，他俩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纯陶冶情操写几张临摹纸交差。 第45页 安静的气氛里稍微有点声响都格外明显，巫荻听见旁边人低低打了几次哈欠，侧头瞥了眼，发现这人眼底有些黑。 谢诩单手撑着下巴练字，视线里忽然冒出一本硬纸草稿，巫荻连绵不断的黑字印在上面。 这人问：老实说你昨晚是不是熬夜赶试卷了？ 段萌坐在讲台上批改练习册，两同桌就这么在书架遮掩下传小纸条。 那本子挪回来，巫荻一看，对方回了一个简短的嗯字。 他一挑眉心说你有福了，空余的手在桌洞里翻了翻，捏住一截包装后压在草稿纸后面递过去。 谢诩侧头瞥着底下那蓝调的糖果包装，面无表情地紧绷嘴唇，眉角微抽。 超强薄荷味，提神，不用谢。 巫荻用笔敲了敲上面的字，等他动作，见对方木着脸忽然反应过来这人可是四班尽职尽责的好班长，连方闲上课睡觉都见不得，怎么自己上课吃小零食呢？ 他联想着唇角一动，忽然想笑，又在底下补上几个字。 就吃这一回儿，没人发现。 于是在巫荻「鼓励」的视线下，谢诩扯开了那颗糖果包装，吃进嘴里。 巫荻还怪好心，把谢诩的水杯从桌面拿过来，让他兑一口，表示这样更爽。 「……」这位班长耷拉着眼皮照做了，喝完水睫毛抖了一下。 巫荻看着那人的反应有种带坏好学生的感觉，憋着笑替人把水杯放回去，刚直起腰便发现段萌支着头饶有兴趣盯着他们，嵴背发虚。 好在她并没发现异常，只是嘴唇朝下一撇转而严肃地用手里红笔朝他隔空点了点，警告他安分练字。 巫荻卖乖一笑赶紧埋头，借着书架遮掩装模作样在草稿上写字。 清醒不？ 谢诩：……嗯。 醒麻了，喉口发凉。 一颗薄荷糖的功效撑不了三节课，但却像一个引子，放新闻联播的时候谢诩破格撑着头单手遮掩着眼睛睡着了。 他这模样不像是熬夜，反倒像一晚上没睡。 其实巫荻猜的也没错。 谢诩爷爷起身不方便，谢诩需要在医院陪着以防他起夜。但病房小没有陪护的位置，病房里有些家属会自己带着东西打地铺。 谢诩什么也没准备，其实也没打算准备，就着一张凳子趴在桌上睡也行，但想到几张卷子，所性不睡了坐在病房外借走廊灯赶试卷，并关注着病房里的动静。 下午医生来检查，确定老人真的没有潜在隐患后就让他们出院了。 谢诩回家后睡了两个小时紧接着就回学校将作业赶了。 叶江南知道他家里的大致情况，觉得特殊情况，周日晚修可以批准请假。 不过谢诩还是来了。 好在段萌抱着笔记本在做课程安排并没有多注意他们，她抬头检查时巫荻便靠着谢诩的肩给这人提醒一把，心说他真是个大好人，哪像上回，对方眼睁睁让他在段萌的课里睡下去，最后被罚在后面站岗。 方闲回头准备搭话时，看见两人肩靠肩的模样睁大眼，指了指谢诩一脸惊恐对口型：谢哥竟然睡着了？！ 巫荻瞥他，伸出两根手指前后绕了绕，让他转身安心看新闻的意思。 方闲虽然觉得惊奇但也没打扰照着指示扭头继续看新闻去了。 临近放学谢诩才起来，巫荻给他又抛了一枚荷氏，「我觉得你很需要，切忌疲劳驾驶。」 谢诩的眉梢微动，刚睡醒的嗓音有些低哑：「谢谢。」 巫荻翘了翘下巴点头，有些放松：「就当是之前蹭你后座的酬劳。」 台上的一体机正好关掉了声，方闲耳朵灵光回过头，目光炯炯：「酬劳？什么酬劳？」 雅升放学铃叮叮响起，巫荻提着书包瞧他那贪吃的眼神摆手：「最后一颗，没了。」 回到家，他先洗了个战斗澡出来后开始背化学知识点。 于筱琴还没休息给他切了一盘水果送进房间里。 家里请的阿姨明天来上班，为了方便巫荻上学，于筱琴还请了一个司机接送。 她进来后没离开，立在书柜边看着自己儿子微笑：「筱媛说你之前都是在学校吃饭午休，现在妈妈回来在家又请了司机，你以后放学就直接回家吧，学校哪有家里舒服，吃得也不好。」 巫荻吃桃子的动作一顿，解释：「在学校吃饭午休方便，很多同学都这样。」 以前在湖城巫荻放学都是直接回家吃饭休息，现在却要因为方便留在学校里折腾，于筱琴笑容淡了些：「接送也方便。」 「那下午，下午放学回家吃晚饭吧。」巫荻下意识忽略掉了中午这个选择，或许是因为下午要在雅升食堂吃饭，而大锅饭的味道实在不讨他喜欢。 于筱琴觉得也行，中午留着学校学习的时间多，下午回家吃饭洗澡，这样晚上回家也能早点休息。 家里请了阿姨，巫荻不用再去早餐店买早餐，起床在家吃完饭坐着司机的车去学校。 方闲得知他搬家以后不再带早餐来课室跟他们同流合污后，捂脸痛哭：「那么好吃的炒粉，我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没搬多远，就换到路对面。」巫荻被吵得脑袋疼出声打断这人假哭。 「嘿，那就说明还能帮我带炒粉了？」方闲容光焕发起来，有些不要脸说。 「……滚。」 第46页 「诶？桂城居对面不是云景院？？？」在旁边听他们聊天的范修杰忽然问。 巫荻回忆了下好像是叫这个。 「少爷，快v我两百看看实力！」范修杰突然一个滑跪跑到他面前。 「滚你的。」巫荻回他一个白眼。 「讲真，我一直以为棠溪云景院的楼盘都卖不出去，毛坯附近草长得比人还高，价格堪比一线市郊，选址还偏，但没想到……还真有人买，壕有实力。」不知哪个男生插了一嘴。 方闲见巫荻表情有些凉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话题赶紧将话扯开，问：「谢哥这个点怎么还没来？不会又请假了？」 巫荻闻言侧头看向那处空位，手下意识朝桌洞里的手机摸了摸。 还记得周六晚上对方在路灯下承诺过，以后请假会提前告诉他，没给他发消息那就是没请吧…… 他撇下眼。 第025章 媒介 好在方闲的担心纯属多余，谢诩只是比往常晚些时间到学校。 早读预备铃打响时这人刚好进门，精气神看上去比昨晚好了许多。 巫荻还没疑问谢诩晚到的原因，方闲先搭话问了：「谢哥，今天咋回事儿睡晚了？我们还以为你又要请假呢。」 他后面加了个们，原本单手提着书包准备落座的谢诩瞥了巫荻一眼，出声否认：「有事出门晚了。」 听见这个有事，巫荻就能猜个大概，估计是因为谢爷爷。 放学照例到东巷饭馆门口，巫荻下车后谢诩却没动，他单脚架着自行车说：「我要回家一趟，等会接你回学校。」 巫荻闻言勾书包动作一滞，忽然反应过来谢诩这是要回家吃饭意思，干巴巴哦了声，发觉对方是因为载他才特地来东巷一趟。 谢诩爷爷生病卧床，家里只有一个同样年龄大的老人看着，谢诩要回家帮忙照顾也正常。 巫荻垂下眼，心说如果可以自己一会儿就在巷子里找家店挑辆自习车，这样以后出校就不会给谢诩添麻烦了。 谢诩低头看着那颗脑袋，手指紧贴着车把停了一瞬最后离开。 巫荻抱着手机在饭馆吃完午饭，扫了眼时间先在附近逛逛想找自行车店。 可能是乡镇街的缘故，巷子里的自行车店自行车款式有点老，公路车也只有几样大众的颜色。 毕竟买了会常开，巫荻看完店里的款式不太想将就。 想法一不坚定就会跳出备选，巫荻挪了挪步子，想着要不下午回家吃完晚饭让司机带他去市区买一辆吧。 就这么闲逛的间隙，谢诩过来了，正好路过停在他身旁，这人发梢被阳光照的发光，低头看他又扫了眼旁边自行车店，嘴抿平半刻才问：「你要买自行车？」 巫荻在谢诩的注视中下意识站直，否认：「没有，就随便看看。」 谢诩没回话，手指朝后座点了点，要回学校的意思。 回到课室，还有不少时间写作业，谢诩原先给他的那本化学练习已经被他写了一半，期间记住了不少知识点，不过因为题册过于基础且学得浅，谢诩又给他推荐了另外几本练习题，让他去图书馆找找，如果没有就在校外买。 这人熟练推荐基础练习的样子不禁让巫荻感到纳闷，照谢诩的化学成绩，应该是用不上这些课外的基础习题册才对。 他虽然好奇但却没问， 第一节下课独自拐到学校的图书馆里。 几本练习图书馆里都有，他一併刷校卡买了，抱回课室。 「你这是要补习化学逆袭拿下年级第一夺回自己的面子啊。」范修杰等人在窗边闲聊见他抱着化学练习回来，拿之前墙里的帖子打趣。 巫荻朝他扯了扯唇，拖着懒懒的调子回：「是啊，不得把自己的名声搞回来。」 他把三本练习塞进架子里，先给自己制定一个安排计划，将一周的碎片化时间合理安排在化学补习中。 方闲看了直叫牛：「还得是湖城一中来的，好强的自制力。」 这人自己懒得像头猪，反倒把雅升的人和他归为一类，巫荻替雅升全体学生感到委屈，先举个例拆他台：「你这是把咱们班长搁在哪里？」 方闲闻言立马认输：「好吧，的确是我懒。」 巫荻忽然想起自己答应于筱琴下午回家的事情，提前告诉方闲，以免这人落单。 这厮立马就感情充沛上了，又跟他假哭：「看来我们的搭子情谊要到此为止了，以后四班再无三巨头……」随后他又看向谢诩寄託希望：「谢哥你还是吃食堂的对吧？」 谢诩整理错题的动作停顿，或多或少听见旁边两个人的交流，他不知道为什么巫荻突然决定回家吃晚饭，他想问，却又发现这并不是他一贯会说出口的话。 「谢哥？」 方闲还在问，他抬头回：「下午我也回家。」 「……那好吧。」方闲接受得很快，转头就跟人约上了饭，这人唿朋唤友的能力是班里一等一，永远不可能落单，跑到哪都有人接纳他，俗称人缘好。 谢诩收回视线。 旁边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支着头写题，之前每做两道就得动手动脚解解乏，现在却埋头写了半页也没个动静。 他重新低下头，觉得氛围从中午开始就变化，但却揪不住缘由和改变的方法，最后回归安静。 下午在家吃完晚饭，巫荻在市区自行车店逛了几圈才挑到一辆合眼缘的公路自行车，留下信息让店主送到家里。 第47页 晚修回去时，自行车已经送到安保室，新自行车蓝色车架在灯光照射下带着细闪，巫荻越看越喜欢，给自行车拍了几张照，打开微信发给茂羽。 对方和他审美差不多，对着车赞不绝口，但有点疑惑：你不是坐司机的车去学校吗？买自行车做什么？ 巫荻背着书包回家挠了挠脸，简略地提了一嘴，前段时间蹭谢诩的自行车后座去东巷的事。 毛毛雨：奥，也是，一直蹭人后座也不好 毛毛雨：诶等等，你竟然会委屈自己去蹭别人自行车后座？ di：…… di：难道我得委屈自己顶着大太阳徒步两千米走小道？ 茂羽倒不是这个意思，他揪着漏洞问：「但你不应该周末把车买了，这样周一也就不用蹭那人车了是不？」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拨通了视频通话，茂羽一头捲毛被揪得混乱，贴着镜头盯他。 这人是个中英混血，眼眶深鼻樑挺，盯着人时有种洞察人心的感觉。 好在巫荻没什么可以给他洞察的，摆手：「这学校周末作业比山高，没时间。」 茂羽不疑有他，把头缩回去，继续对着另一边的电脑赶算法作业，问：「那给你蹭车的人是谁？上回那个班长？」 巫荻也低头翻化学练习，云淡风轻昂了声。 茂羽干瞪眼，纳闷：「你之前不是说看那班长不顺眼？怎么几天功夫就成饭搭子了？」 巫荻写字的手一停，眉梢动了动然后掀开眼皮怼他：「我现在看你也很不顺眼。」 茂羽合理疑惑却遭到了攻击，他委屈但只能对着电脑屏幕继续忙活作业。 他其实很好奇这位班长到底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性格，能够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被巫荻频繁挂在嘴上，不过最后还是没问，打算留到国庆假期亲自敲巫荻一笔。 他安静敲了会键盘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你还参加csp复赛吗？」 「不了，麻烦。」巫荻盯着试卷上那串化学符号回。 他平时在一中的成绩排在后面，巫成绍觉得丢脸，原本的打算是让他通过信奥赛拿奖进国家集训队拿高校保送，毕竟其他竞赛的保送名额他够不着。 现在他跟这个血缘上的父亲桥归桥路归路，按照他的想法这竞赛就懒得折腾了。 原本应该跟自己好兄弟一块上战场的茂羽有些失落，但也尊重巫荻的选择，他瞅时间有些晚了，才说：「我得下线了，作业还没搞完，明天怕被老师削，国庆找你再聊。」 「行。」巫荻干脆利落把电话挂了，对面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早上巫荻没让司机来送，打算先把自行车开去学校。 学校有专门为学生准备的停车棚。 巫荻扫了里头成排的自行车一眼，没在找到谢诩的自行车，心说这人今天又来晚了。 他把自己的车停到空位上，回头就见谢诩推着车进来。 两人正面相对：「……」 巫荻站在自己自行车尾，手指勾了勾书包带子忽然有些尴尬，有种出轨被当场抓住的心虚。 自己昨天才跟谢诩说不买自行车，今天就把新车带学校里又是怎么个意思？ 他僵着手朝谢诩挥了挥，先扯话打断尴尬：「早上好。」 谢诩点头嗯了声，他没有像大多数人撞见身边同学买了自行车会好奇或是捧场一下，甚至连普通的一句寒暄都没有，就只是把自己的车推进他车旁边的空位上。 巫荻干站在原地对谢诩探头探脑，他本来是打算早上等谢诩进课室时再提一嘴自行车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就被人撞个正着。 他跟在这人身后，企图搭话补救：「你最近怎么都这么晚来？」 「有事。」前方传来有些凉的声音。 得了，详细原因都没告诉他。 巫荻觉得不妙，在踏入一楼时赶紧按电梯键，靠着墙看谢诩，扯了扯唇角干笑解释：「我昨天想了想，之前中午一直麻烦你，于是决定自己买辆自行车，这样中午你就能直接回家照顾谢爷爷。」 谢诩没什么表情，嗯了声。 恰巧电梯门开了，两人进去，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将他们挤到最里面。 巫荻肩膀贴着谢诩，偷偷打量这人的表情，看不出端倪，随后抓心挠肺地胡猜了一阵，忽然惊醒。 自己买自行车谢诩为什么会生气？分明会开心才对，终于不用再载个累赘出门了。 他心想。 但很快发现，自行车仿佛成了一个媒介，将自己跟对方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亲近逐渐剥离。 中午像往常一样他跟对方结伴出门，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到了东巷入口谢诩与他分开朝家的方向去，而他独自开往饭馆。 下午放学他和对方都没留在学校吃晚饭，选择各回各家，方闲沧桑说他们的三巨头组合简直不堪一击，不用风吹就散了。 渐渐的，巫荻发觉，他和谢诩除了上课一起交流，私下的联繫肉眼可见的减少，连关系都在若有若无间变得生疏。 他跟谢诩止步于同学的熟，意味着他对谢诩而言变得方闲范修杰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拥有着一个同桌的头衔，而对方正好还需要监督他的化学学习情况。 这让巫荻觉得谢诩那晚在医院空地外的闲谈是一场错觉，他们的关系其实依旧尴尬别扭。 第48页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一直维持到国庆节前的月考。 这次月考理论上是开学的第一次月考，市里发疯想搞个联考，重高、普高、私立都可以参与。 题目是几个学校的老师一起出题，到时候会出全市排名单，雅升的学生都被这场考试打起了鸡血。 第026章 联考 叶江南周一晚修将联考通知下发后离开，四班学生炸开锅，一个个精神抖擞仿佛参加的不是联考而是战场。 方闲回头跟巫荻解释：「咱们学校每年都会被一中和实高拉出来比较，联考名次要是落在这两学校后面，名誉不保啊。」 巫荻发觉雅升的学生在维护学校名誉方面真的很团结，就比如校园墙的验证消息都得是雅升最屌。 这回要市联考，大家都磨拳擦手，下课也不闹腾了，定座位上看笔记复习。 就连他也受到感染，翻出之前刷完化学题来复习，这段时间在谢诩的监督下，他脑子里灌了不少化学知识。 因为国庆假期从下周二开始放，于是在假期来临前的周末就得调休补课，而这周末又刚好是月底——本该给高二补课一个月的放大周假期。 显然这个假期是没了，变成了市联考。 若按照往常一帮人得对假期补课鬼哭狼嚎，但因为市联考都按捺住了，只留下亢奋的神经。 但高一就没这么快活了，他们不用月考，周末补课是实打实的上课，各个在校园墙里哀嚎。 考试前晚照例收拾考场，因为是大联考，老师要求走廊不要堆放课本，于是教师办公室和一楼楼梯转角下的空缺成了香饽饽。 这次巫荻不会跟之前一样傻愣愣在位置上坐着，准备抱着书随一帮人去办公室找放书位置，但没想到晚了一步被三班人霸占了。 方闲一脸黑：「怎么连我们班主任的位置都占啊，也不留点儿……」 实在没办法了方闲打算把书抱回宿舍，住宿生这么做后面直接在宿舍翻书复习很方便，而走读生只能去楼下抢楼梯转角的位置。 这么一来，巫荻觉得还不如跟上回一样留在原位一动不动呢。 方闲邀请巫荻一块把书搬到他的宿舍里放着，到时候直接去男生宿舍复习，午休拼个床也不算大事。 桌上的书有些多，巫荻趴在位置上犹豫了，朝旁边人看过去，忽然露出一个笑，压低声音明知故问：「你准备把书放哪里啊？」 谢诩瞥他一眼，捞起书言简意赅：「跟上。」 巫荻抱着书起身朝方闲一眨眼，有些显摆：「你回宿舍吧，我有同桌罩着。」 方闲文言眉头一扯，指着两道背影愤愤：「你俩简直了啊，好地方也不带分享一下。」 话虽这么说，他开完玩笑就跟着范修杰往住宿区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 上次是谢诩主动帮他放书，这次却是他主动找谢诩帮忙。 巫荻把自己的课本堆放在谢诩旁边，稍稍抬眼瞄旁边人，最后将明天考试科目的课本取下来打算放学带回家复习。 课室里正在布置考场，一张张桌椅搬动时乌烟瘴气。 巫荻跟在谢诩身后进门，里面的桌子已经快被班干部们摆好了，他的座位没怎么变。 他从书包里抽了一支糖，取了块放进嘴里，蓝莓味伴随着清凉感润入喉口，觉得心情都通畅了许多。 放学时间快到了，他提着书包在凳子上等打铃，长腿在过道百无聊赖地晃，视线时不时朝另一边瞟。 谢诩的位置跟他隔了一米的距离，这人正在翻语文素材。 课室里有些吵闹，班里一些找不到位置的走读生正准备将书搬到班里熟悉的住宿生宿舍里。 巫荻在这一片吵闹中喊了谢诩一声。 对方翻页的动作停顿，看过来。 那双褐色的眼睛像玻璃般盛着凉，随着微垂的睫毛一起显得目光有些专注。 巫荻一下子就卡了壳，不自觉地去抓鼻樑，眼睛四下乱飘，最后把手里的糖抛了过去。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譬如你最近中午都回家吃饭，是因为谢爷爷的病还没好吗？还是因为自行车那事有气不想跟我呆一块？但他发现这些话，从同学的角度看来有些太热络，若是从朋友的角度来看……又太矫情，他跟谢诩的关系似乎还没熟到可以矫情的地步。 但偏偏就这点细微的变化，他一直在心里耿耿于怀。 巫荻脑中杂乱的想着，耳边是自己的声音：「感觉你每天中午都要回家照顾谢爷爷，他身体现在恢復的怎么样了？」 说完，他合上唇，喉咙滚了滚，舌尖紧紧抵着那快蓝莓味的硬糖。 巫荻的皮肤很白，鼻樑那块被挠的地方红的明显，两颗小痣可怜地围在旁边。 谢诩盯着那处，感觉握紧在掌心的硬糖有些硌手。 「快好了。」他回。 其实他爷爷腰椎已经没事了，但这几天他依旧拐道回家，没有和巫荻一起留在东巷。 巫荻一无所知，在听到答案时松了松口腔里的硬糖，奥了声，似乎对这个回復很满意，下课铃一响朝对方摆手再见。 联考考场安排照例按主科和选科成绩排名单双号分开。 巫荻除了化学数学，其他科目都跟谢诩一个考场，于是乎，他跟着谢诩进入考场时，同考场其他班的学生看猴似的打量过来。 第49页 毕竟上回月考在校园墙里势不两立的两个人，他们眼里都带着好奇，想看看两人会不会擦出什么火花。 巫荻的位置就在谢诩身后，直到他落座那些好奇的目光没看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低头继续复习。 几门考试难度对巫荻来说中等偏上，耗时比上次月考多了一些，不过依旧是提前写完了，旁边的学生察觉他撂下笔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捂着额头看时间，随后缓了口气继续做题。 这次化学考试巫荻自信不少，觉得实打实能拿一半的分，另一半绕绕弯弯的题就算了，他没把握。 只记得阿伏伽德罗四个公式都快被他算烂了，最后一看发现找错了生成物。 放弃这一道题去计算化学平衡跟转化率时，又绕回前面的毛病上，好在后面求溶液ph值没出太难。 刚考完出来方闲不要命问他：「咋样？化学能进步三个名次不？」 「滚。」巫荻给这人一脚，心说进步个七八名应该没问题。 最后一天上午所有考试考完，下午的安排是收拾课室开假期安全班会。 一帮人午饭后都不想睡午休，抱着书回课室叮叮噹噹收拾，随后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拥抱假期。 课室一吵，巫荻也睡不了了，撑着下巴玩手机。 茂羽一号的高铁，这厮架子大得很，让他上午十点二十准时在高铁站出口迎接。 巫荻嗤了一声打字：信不信我让你流落街头？ 毛毛雨：[哭泣] 「后桌，你国庆有啥安排不？我们几个到时候想凑你一块去打球。」方闲收拾完课本回头问。 巫荻想了想问：「介意多个人不？」 「啊？」方闲没理解。 他亮了亮手机，「我有个朋友来棠溪旅游，e人，篮球打得不错。」 「嘿，好哇，来者是客，打完球咱们到时候再聚一顿。」方闲兴奋道，又把脸凑到谢诩桌上，咧嘴笑：「谢哥，你去不？我们挑晚上打，不耗白天的时间。」 谢诩扫他一眼，像是在犹豫。 什么叫不耗白天的时间？巫荻思考着侧头，发现谢诩已经考虑完毕，答应了方闲的邀请，他在方闲转身的间隙压低声问：「你国庆要去我小姨那儿兼职吗？」 谢诩点头：「嗯。」 每回国庆节超市都有人想放假，于筱媛需要请零时工顶上。 巫荻哦了声，眼睛有些机灵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鬼点子。 第一节课讲完森林防火、水库游泳等安全班会，让一帮躁动的学生填写好责任书后，叶江南在一体机上给他们放动物世界记录片才离开。 班里拉上窗帘关了灯，只留下一体机上明明暗暗的动画。 安静的范围里偶尔传来交谈和嬉笑声，不知是哪一头先动的手，撕开了包辣条，味精的气味在幽闭的空间里蔓延开来。 方闲窸窸窣窣回头，给他们递薯片声音有些急切：「快拿，他们快过来抢了。」 巫荻挑眉抽了一片，旁边的谢诩不吃。 很快几个男生老鼠钻洞似的从过道钻过来挤在方闲的位置上抢他薯片，一群人无声玩闹起来。 这片祥和的氛围让巫荻感觉出一丝有趣，虽然味精混杂的味道并不好闻。 他擦干净手把自己桌洞里扎堆的糖翻出来，含了一颗，清爽的薄荷味令吸进的空气都清新了一些。 他看向旁边，谢诩单手撑着脸专注看纪录片，明明暗暗的灯光在对方眼底来回闪动。 剩余的糖果在巫荻手中滚了滚，随后他叫了谢诩一声，有些皮地将一颗糖抵到人桌上，舌尖抵了抵嘴里的糖果怂恿谢诩一块吃。 对方捏着那颗糖挣扎了两秒，在巫荻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剥开包装。 巫荻满意了，又翻出四颗传给方闲。 那帮男生挑得很，专吃香的辣的，糖不吃，直接转手给前面的女生，于是那四颗糖就到了邱礼和余欣蕊手里。 放学铃一响，整个雅升热闹起来，三个年级浩浩荡荡朝校门去，扫脸出口人满为患，排起长队。 因为茂羽想看他的自行车，巫荻只能把自己的自行车骑回家。 一帮穿着雅升夏季校服的少年单肩背着书包骑车从自行车道穿过，人行道上的学生频频看去，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名背着蓝色书包的男生上。 热风将对方的校服吹鼓，稀碎的刘海飞扬而起，露出一双秀气的眉眼。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对方便骑车消失在眼前。 「靠，四班转学生长得真有点东西啊。」 「废话，我哥们儿。」方闲路过给那人一拳。 知道茂羽要来棠溪，于筱琴老早就让人把空房间收拾了出来，就在巫荻对门。 前段时间于筱琴觉得家里冷清，在家里养了一只边牧和金毛，一个叫瑞瑞一个叫祥祥。 边牧喜欢缠着巫荻，他刚进门就勐冲过来帮他叼书包。 「小荻放学了？」进入客厅，于筱媛的笑声传来。 巫荻两手空空进来喊了声小姨。 边牧拖着巫荻的书包爬楼梯，在桌边吭哧吭哧唿气的金毛看见了赶紧上去帮忙，两只狗狗叼着书包上楼。 沙发上的于舟直勾勾盯着，随后转头跟于筱媛有些期盼说：「我也想要狗狗帮我提书包。」 于筱媛和于筱琴被他的话逗笑一通。 他不明白大姨和妈妈在笑什么，于是跑到巫荻面前说：「表哥，你可以让瑞瑞帮我提书包吗？」 第50页 巫荻没法回答，朝于筱媛眨眼。 对方还在笑也不来救场，最后才朝于舟招手：「行了，要是喜欢改天带你去买一只边牧回家，但你要学会照顾他。」 「我可以的！」于舟认真点头。 于筱媛和于舟今晚要在他家吃饭，阿姨做了一桌大菜。 饭桌上于筱琴偶尔跟于筱媛聊起她最近做cg动画的事情，巫荻则是支着头一边喝汤一边看消息。 茂羽老早收拾好行李，额外亢奋给他发消息。 毛毛雨：我给阿姨挑了几个礼物，对了，你小姨住对面是吧？我也给她带一份，还有你表弟 di：差不多得了，你以为你来见亲家？ 毛毛雨：靠，滚，正常的礼貌懂不懂啊 毛毛雨：对了，你到时候可得给我当导游，我还没去过棠溪呢，听名字感觉很漂亮 巫荻想了想形容：环境不错空气清新，宁静自然。 茂羽看完觉得有些期待，紧接着看到自己兄弟发来一条信息。 di：到了棠溪，哥们带你感受感受不一样的体验 什么不一样的体验？ 他没看明白挠头，还是很真诚地回：你这么说我有点期待啊。 巫荻给对面甩了一个敬请期待的表情包随后抿嘴一笑，朝于筱媛竖起两根手指问：「小姨，超市还缺人手吗？我这里有两个免费帮手，你要吗？」 第027章 国庆 一号早上，巫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让司机送他去高铁站，一时不察让瑞瑞跟着钻进后座。 到了出站口，巫荻贴着边牧看手机。 茂羽这人坐高铁觉都不睡，在短视频下面艾特他几十条，巫荻跟皇帝处理政务似的在底下回两字。 已阅。 对面立即开始跳脚。 不过很快，茂羽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有些亢奋：「兄弟你哪儿呢？我出来咋没看到你。」 巫荻拉下车窗朝出站口扫了两眼，视线最后落在那个背着登山包围着三个行李箱团团转的捲毛，手机贴在耳边怼他：「你特么搬家吗？」 眼见着这人要被摩托车司机围着追了，他才下车。 这人看见他立马放下行李一个勐扑：「儿子啊！我终于见到你人了，怎么看上去瘦了——」 因为激动茂羽脸上架着的墨镜掉在地上，瑞瑞看见了叼起来怼着巫荻的腿，想要交给自己主人。 巫荻前后受击，没好气讽他：「想当我爸？我爸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茂羽赶紧认错，把瑞瑞嘴里的墨镜取回来戴上。 三个行李箱被司机放进后备箱，两人一狗进后座。 于筱琴看着时间给他发消息问接到人没，巫荻朝旁边拍了个照说人在车上发酒疯呢。 茂羽滔滔不绝讲起一中的事情，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兄弟正骂他呢，当即拉起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翘指往手机屏幕点，巫荻合上屏幕不给他窥屏，说：「你继续，大家都怎么说来着。」 「哦，好的。」茂羽立马被转移注意力，把手缩回去继续说：「大家都没想到你转学这么突然，还有你爸和你妈离婚，圈子里都传疯了，你爸……」 他睨着巫荻的脸色，赶紧改口：「巫成绍还对外说和平离婚，结果没两天他跟杨荷的事情就登上了娱乐新闻，我顺手向学校举报了，现在一中可没有杨荷这位老师，可惜你跑太快都看不到这人狼狈离职的样子。」 巫荻听完本该觉得开心或是满意，但心里出奇的平静，似乎觉得这些东西已经和他拉不上干系了，根本无法触动他的情绪，那些反感和厌恶仿佛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但他身体还记得那些膈应的反应，微微压低唇角。 九月一号那天给他发微信问转学的人很多，巫荻一概回了几个表情包，那些人也就识相没再问。 湖城一中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绝大多数的人家里的产业是湖城经济主干，成绩好家境好这种叠buf的东西在里面只道寻常，几乎各个人都是奔着留学进修去的，再不济早点接手公司还能跟上时代趋势。 他和这些人的关系没多深，未来没有公司可以继承，现在也就没有继续联繫的必要了。 「还真别说，今年科技竞赛你不在，我们班输得好惨，嗐。」他有些惆怅道。 巫荻单手捋着边牧嵴背上的毛刺，没回话。 「你现在的学校怎么样？有趣吗？平时都有什么活动？」他又问。 想起书包那堆作业，巫荻咧嘴一笑：「还行，你可以体验一下。」 体验一下？怎么体验？ 茂羽跟着巫荻回云景庭，见到于筱琴和于筱媛一个劲阿姨好，三两下从行李箱里翻出见面礼把人逗得够呛。 「你也太客气了。」于筱媛将那大珠宝盒关上笑的合不拢嘴。 茂羽一张混血脸，笑起来却显得憨，他见人说鬼话：「我妈让带的，全是她没事搞的设计，不值钱。」 在楼下陪于筱媛聊了一会儿，两人才上楼。 「我真该告诉阿姨，你说她的设计不值钱。」巫荻拉开为这人准备的房间门说。 「你可千万别这样。」茂羽将自己的行李箱拉进去，直接摊在地上当衣柜，翻出两个盒子递给于舟：「小弟弟，快去玩吧。」 他熟知小孩的喜好，给于舟准备了一盒乐高积木和一盒机甲模型。 于舟抱着盒子蹦蹦跳跳跑了。 第51页 巫荻见状摸了摸鼻子，突然冒出一丝负罪感说：「下午带你去附近玩玩，我请客。」 「嗯？这么好？」茂羽翻出四双鞋子，抬头。 「我不得尽一下地主之谊？」 于是中午在于筱琴和于筱媛盛请下，吃了棠溪的特色餐宴后，茂羽跟着巫荻去附近的景区。 茂羽怀着好奇、期待进去，发现棠溪的景区除了湖、喀斯特地貌山、文化园和古镇，余下市里其他地方都是诸如此类的重复景点。 他终于体会到巫荻所说宁静自然的意思了，宁静是因为棠溪四处靠山，并不四通八达，即便是国庆假期外来旅客都很少，而自然……则是随处可见的绿山和清水，对眼睛很好但用来旅游的话就不够看了。 「不过这边的湖的确很漂亮哈。」他一个下午爬山爬的累死累活，最后对着山脚下的碧蓝大湖勉强夸一句话。 两人见过不少国内外奇观异景，但看着山脚的湖，巫荻默默嗯了声。 棠溪深秋的阳光依旧毒辣，他们带着棒球帽额头还被于筱媛贴了一块冰凉贴，手里的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后面还有玻璃桥，你想去吗？」巫荻在亭子里纳凉，侧头问茂羽。 两人相视一眼，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笑得人仰马翻。 「行了行了，既然领略完这里的景色赶紧拍几张回去。」巫荻靠着柱子起来，给自己灌了口冷水。 两人在亭子拍了几张照片，又让路人给他们拍了几张合照，随后背着登山包坐缆车下山，回家后累得够呛。 巫荻将照片传给茂羽，随后挑了几张发朋友圈。 很快方闲的评论出现在下面。 哎呦我去，你兄弟是外国人啊？ 巫荻扫了对面翘着腿没人样的茂羽一眼打字，混血，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他合上手机咳嗽了一声，朝刷油管的茂羽说话：「忘了跟你说，我向我小姨申请了两个超市零时工名额。」 「？」那人扭头看过来。 巫荻露出鼓励的笑容。 茂羽算是反应过来对方当初所说不一样的体验是什么意思了，登时睁大眼：「我来找你玩，你竟然折磨我？！」 「并没有，这将是你过得最充实的假期。」巫荻竖起三根手指，「我小姨只要三天的零时工。」 「……」 早上司机过来接人，茂羽还有些困，因为巫荻说他班里的班长也在超市帮忙他才打起精神，好奇这位班长究竟是啥样。 昨天爬山的后遗症上来了，巫荻两条酸酸痛的长腿支在前面，手里抓住三明治慢悠悠地吃。 到南城的超市门口，他下车带着茂羽进去。 这个时间段超市大门才拉开一半，他们从伸缩门下面钻进去，正好和抱着货的谢诩对个正着。 还愣着呢，谢诩率先反应过来，目光在与巫荻对视的那一刻朝他们点头，抱着货进了仓库。 茂羽看着这位冷调的高个儿呆了一瞬，朝巫荻靠近问：「那位班长？」 听见巫荻嗯了声，他纳闷，「怎么看上去跟你不熟的样子。」 巫荻正想说呢，这人什么毛病每次都在他身边人面前作出一脸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于是谢诩刚从仓库踏出来就被他一把扯着领子到抵在旁边架子上，趁着茂羽在琢磨收银台，巫荻靠近谢诩的肩膀压低声问：「你刚刚干嘛又跟我装不熟？」 谢诩落在两边的手指动了动，感觉耳朵边有些痒，他垂眸否认：「没有。」 巫荻瞧他冷冰冰的表情，撇了撇嘴，指着茂羽介绍：「我湖城的朋友茂羽。」 话毕，他推了谢诩肩膀一下，对茂羽说：「我班长谢诩。」 茂羽挠头朝来人露出一个阳光的大笑：「你好你好。」 而来人惜字如金回了个单音节：「嗯。」 「……」 茂羽原本以为会被巫荻提在嘴边的人性格应该跟他差不多，话多、热情，再不济也应该是比较豪爽、和善那一类。 因为巫荻很多时候都很被动，只有你主动去找他了，他才会给一条桥樑搭理你。 但唯独没想过是这种半天不吐一句话，板着冷脸的帅哥。 审美上，的确挺符合他眼缘的，但是这性格未免有些太冷淡了吧？ 等超市门全部打开准备营业了，茂羽才带着满肚子话悄咪咪靠到巫荻肩膀边小声说：「我终于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说看他不爽了，我现在也有些看他不爽。」 对面的谢诩扫了他们一眼，巫荻直起腰，一抖肩膀把人抖开，辩解：「都是误会，他天生话少，人还是不错的。」 茂羽摆手：「我知道啊，但不妨碍我觉得他看着欠揍。」 「滚回去你的收银台去。」巫荻把他送走，虚虚朝对面瞥了一眼，心说谢诩应该没听见他们说话吧？ 中午不休息，不过下午一点的时候人少，巫荻情客点了三份肉蟹煲。 三个少年面对面吃饭，全靠茂羽一人嘴巴没停找话题，发觉谢诩这人是真的话少之后他的偏见也没了。 吃完饭，巫荻回到收银台把书包里的试卷翻出来，身旁的茂羽见了疑惑干瞪眼，待看到谢诩也翻出卷子时他彻底无言。 「要吗？化学试卷可以给你体验一下。」巫荻见他无聊把不讨喜的一张递过去。 茂羽还没接，巫荻感受到对面射来冰凉目光，后颈一紧，抬眼发现谢诩正绷着眼皮盯他化学卷，于是赶紧换了张卷子改口：「算了你还是做物理吧。」 第52页 茂羽一根眉毛挑起，觉得哪里不对劲，最后把物理卷子拿过去解闷。 写了一半他就皱起眉来，感嘆：「你这学校的题有意思啊。」 巫荻瞅了那题一眼昂了声。 过了半分钟他举起卷子发出动静：「嘶，真有点意思啊，这么多未知值。」 巫荻从化学题里分出精力搭理他：「喜欢就好好琢磨，六道压轴呢。」 「这是隐藏值吧？怎么看着有点怪……」 「你没想多，就是，老实算去。」 「这……」 两人每隔一段时间你来我往搭话，茂羽越做越快，巫荻的做题进度反倒在第二道大题上没动过。 茂羽的嘴巴是停下来了，巫荻的头也开始痛了。他捋直脖子，朝谢诩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人在做数学。 旁边茂羽还在入神求条件，他转着那支笔有些犹豫地换了个姿势，刚发出动静对面的人就看过来了，只一眼就洞穿了他的想法，不冷不热问：「哪题。」 「咳，工业流程第四小节。」他来回按动笔尾。 谢诩抽开数学试卷干脆利落翻出草稿纸，动作流畅的仿佛早有准备，微微垂下眼，低声说：「过来。」 第028章 狐假虎威 既然谢老师发话了，于是乎巫荻麻熘抬腿过去，将自己潦草的化学卷子怼上去。 整道流程题题干被巫荻用黑笔画出条件和关键性信息，流程图上的每道程序里，可能出现的反应物与生成物化学式被他写了又划，划了又写，到最后流程图煳黑了也没个定论。 谢诩从里头挪开眼，把自己的化学卷从书包里抽出来。 巫荻看着他动作纳闷：「拿你的卷子干嘛？」 「你把试卷当草稿？」他垂眸摊开自己的试卷。 「方便……」巫荻回。直到看见对方干净的卷子抵在他试卷上方时，视线顿时清晰许多，然后默默捂了捂自己卷子。 谢诩轻笑了一声，快速的巫荻并没有发觉自己被笑话了。 谢诩从头到尾开始给这人捋流程，虽然前半部分对方知道一点儿，但从中间开始就推错了生成物，后面算元素质量不得直接崩？ 巫荻从哦到啊最后又说哦……盯着一串化学式，有些无语：「必须得负二价吗？生成负四价不行？」 谢诩用「你觉得呢」的眼神看他，最后提醒：「下次记得验电子守恆。」 正常人用不上，但对巫荻来说很需要，这人喜欢乱套化学价。 他一提醒，巫荻也反应过来，觉得前面的自己过于愚蠢，闷头开始照着所有流程反应物和生成物开始算元素质量分数和电子变化量。 茂羽从卷子里回过神时发现身旁已经没人了，自己兄弟不知什么时候拐到了对面，霸占了谢诩的位置，害得人班长站在收银台边算数。 不是等等。 他旁边是没位置吗？用得着抢别人的地盘？茂羽纳闷了，喊了这人一声。 巫荻抖着腿发觉自己一直霸占谢诩的位置忘了离开，赶紧起来收拾卷子滚回自己的地盘。 好在谢诩没什么表情，在他离开后，依旧支着身体在原位写卷子。 四班国庆假期每门科目发了两套卷子还有一套app线上题库。 国庆七天假期，调休四天，实际来算只放了三天，不过作业量比平时家庭作业要划算。 下午十五点三十分下班，巫荻摸鱼满打满写了两套卷子，估计谢诩跟他差不多。 方闲发扬来者是客的精神，想约巫荻一面带茂羽逛逛大棠溪。 可惜两人一号那天就逛腻了，于是这人便想约着打球，但两人爬山后遗症实在太重，除了在超市站站坐坐根本不想动。 终于在四号这天中午，方闲一个视频怼上来，皱着狗狗眼有些憋屈骂：「说实话你是不是就想放我鸽子呢？我球都打三个晚上了，你还不把那混血帅哥带出门，国庆一共才七天假！能不能给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在旁边吃饭的茂羽听见声音，觉得这人才是他想像中会跟巫荻交朋友的类型，于是好奇地在巫荻脑后冒头，跟对面来了个hi。 「诶、诶hi、hello，im fang哈哈，youre so handsome。」方闲被茂羽混血感十足的相貌一冲击，脑子没反应过来嘴里冒胡话。 「得了，他是中国人。」巫荻呵了声，茂羽也用中文和方闲打招唿。 「下午一点多你们还在吃饭啊？」方闲瞥见餐盒疑惑。 「帮我小姨看超市。」巫荻解释，随后朝对面的谢诩挑眉。 要不要跟方闲打个招唿？ 这人没什么反应，没拒绝就是同意，巫荻抖机灵手指一动将镜头调转，把谢诩的脸照了进去。 对方英气的五官在镜头下放大，像是怼在了巫荻面前，他手机有些没拿稳晃了两下。 「唉我去，不是，你咋换脸了？谢哥？真的假的。」方闲眨眼的功夫被吓一跳。 谢诩眼神凉凉看过来，他立马坐直确定就是本尊。 巫荻见谢诩微微撇着眉，似乎对镜头不耐烦了，于是把镜头转回来跟方闲说话：「他也一块儿帮我小姨看超市。」 方闲哦了声，连其中干系都没捋，脑袋瓜子一动就是嚎：「说什么四班三巨头，结果你们搞小团体不叫上我！」 这人脑迴路向来新奇，巫荻上下嘴皮子一动忽悠：「下回加你一个。」 第53页 前面那话本就是方闲开玩笑突然冒的，他打住把话拉回正题：「那今晚还有时间出来不？你们这要看超市的……」 超市只需要他们顶三天班，明天调休的员工就回来干活了。 方闲一听，立马把人约上，下午在南城灯光广场打球，球衣和球他叫人带，三人只需要把自己带上就行。 下午三人从超市出来并排朝灯光广场走。 灯光广场离超市也就几百米距离。 他们到时，六个篮球场已经被占了四个，方闲和范修杰等人轮流在第五个球场混存在感，生怕位置被抢了。 见三人过来，赶紧招手。 「嚯！真帅啊，混血帅哥。」方闲抱着球衣朝人抱拳。 茂羽社牛得很，一个抱拳回去：「谢谢，你也不赖。」 范修杰和几个男生一开始还有些i，只敢站在后头扯着嘴皮干笑。 他们从球场旁边的公共卫生间换球衣出来随意热了热身，照着势均力敌的水平来分队伍。 鑑于巫荻曾言茂羽打球水准不错，方闲和范修杰便把人留到自己队伍里，将巫荻甩到谢诩队里拖后腿。 巫荻表面微笑心里想骂人。 因为有不认识的人，这帮男生刚开始打球时还有些拘束着。 等几场球连着打下来，各个说话逐渐豪横起来。 在看见茂羽防住谢诩的球后，更是又蹦又跳：「靠，牛啊！」 一帮人喜笑颜开把茂羽一挪按到大前锋上针对谢诩中锋。 茂羽个高一米八七，是场上第二高的男生，预判谢诩球最准确，连抢了两回，把范修杰他们给看自信了。 「巫荻就不用防了，他打球很一般。」 又开场，茂羽朝方闲撂下话，紧紧盯着谢诩。 巫荻大老远就听见了，靠了一声，本来因为分队就不美妙的心情更差了，怒怼：「茂羽你有病吧，明天打网球我让你跪下来叫爹。」 对面茂羽朝他挑眉一笑，简直欠极了。 后卫把球转到巫荻手上时，他运了两下，在方闲过来抢球的时候朝回头的谢诩传了过去。 对面火力顿时集中在谢诩身上，前后围堵冲锋的谢诩，那球跟着谢诩的掌心从膝下带过另一边，他从两个人面前逃脱，就在茂羽侧身抢球的同时，手腕一动，双指抵着球面朝斜前方一传。 队友把球抢到手率先运了一下，随即跳起投篮。 一道长长的弧线在空中划过，只见那颗篮球飞速下坠，砸在篮筐上极速绕了一圈，最后反弹而出。 紧接着一帮人发出唿声。 位于球框边的谢诩跟对面中锋、茂羽一起发跳抢球。 众人只见最高的那一只手修长的三指微微弯曲抵住了球面，发力将球顶了回去，这几乎是一剎那的动作，众人的双眼还未来得及捕捉，深蓝色的篮球就以一道抛物线的轨迹，极速、流利哐当入框。 反应过来的队友立即弹跳欢唿，巫荻也兴致高涨朝谢诩打了个手势，瞥见茂羽看过来立即换了个嘲笑的动作，狐假虎威。 谢诩掀起眼皮看他，拍了拍刚刚抢球时撞到的肩膀，继续和对面抢球。 连连打下来，那球跟长谢诩手上似的，茂羽硬是没再摸到机会抢过来。 不过友谊赛没有胜负，也没人算球，打累了就休息，有力气就继续打，几场下来什么生不生熟不熟都忘了，男生们没两下就跟茂羽勾肩搭背起来，都叫他羽哥。 男生间的友谊来的就是这么快，只要有个桥樑约到一块打球，几场结束立马哥哥弟弟招唿起来。 方闲以这种方式把楼上楼下都认了个遍，要不说他消息通，哪个班都有认识的人。 同样，茂羽这人也喜欢这么干，在湖城七七八八的比赛都参加了个遍，名次不重要，主要目的是把比赛敌、友都发展成人脉关系。 下午四点打球打到傍晚六七点，一帮人畅快淋漓结束换衣服出来约饭。 谢诩提了提书包带子要回家，巫荻脑袋跟长了眼似的把人拉住，没直接挽留而是问：「你爷爷身体怎么样？没事吧？」 他紧紧盯着谢诩的双眼以捕捉这人会不会撒谎。 谢诩的肩膀在这道视线下松了松，他瞥开头说：「没事。」 「那为什么急着回家？你故意躲我们是吧？」巫荻凑到对方偏头的方向，张嘴就给他扣一顶大帽子。 要是谢诩敢认，方闲听见定会当场蹦开花地嚎。 像是妥协，谢诩松开书包带子看他，「没有。」 巫荻想笑但忍住了，回头朝茂羽摆手：「打车三辆车去湘楼，位置我已经订了。」 言下之意是请客的意思。 到了地方，十一个男生浩浩荡荡上楼。 刚运动完肚子正空的时候，他们拿着菜谱一道道菜看过去肚子都开始打鼓。 见几个男生对上面的招牌龙虾宴眼馋没人下手，巫荻随手勾了六份不同口味，问：「都不海鲜过敏吧？」 「卧槽？会不会有点多？」有人脸臊说。 其实是想说会不会有点贵。 巫荻扫了眼价钱，没什么感觉，估量着十几个男生的胃口把下面的海鲜一块勾了，递给他们选：「还成，有什么要喝吗？」 方闲带过来一块打球的人不全是四班的，有四个人是楼下班级体育生，都听说四班转学生从湖城转过来。 第54页 他们熟知湖城地区的富裕程度，其实自己家里也不缺钱，但一出手就是请好几千的海鲜宴还是有些肉疼的。 吃海鲜要配啤酒，方闲勾两个扎啤，随后想了想又勾一扎果汁，怕有人喝不了酒。 这话出来，一帮青春期里的小男生谁也不愿意承认，梗着脖子要拼酒。 「得了得了，别让我荻哥点的海鲜浪费，先吃行吗？」方闲不客气道。 等龙虾和其他海鲜上来，一双双手带着手套风捲残云。 由于上回吃火锅闹了胃，巫荻这会没敢吃太辣，挑旁边的蒸蟹慢悠悠地剪壳，听茂羽和方闲来回吹牛皮。 见两人相见恨晚互相干杯，范修杰聊两句也起头叫大家一起举杯。 巫荻不喜欢啤酒的味道，何况胃也不耐造，端着果汁碰了几回杯，其他人倒是都喝啤酒。 谢诩坐在他另一边，喝完酒的空杯就靠在他碟子边。 巫荻余光无意间扫到这人有些红的手臂，扭头看过去，发现谢诩整个人都有些红，跟换了个色似的。 这人喝酒上脸？ 他观察了谢诩两秒，把手边没动过的果汁推过去：「喝点缓缓？」 谢诩靠着椅背微微侧头，却没看那杯冒冷气的果汁，他的目光落在巫荻白皙的脸颊上，动作似乎比平时迟缓许多，直到巫荻望过来与他对视，才转移视线，盯着红色的西瓜汁，鼻音有些重嗯了声。 不会喝醉了吧？ 巫荻看着右手边的空酒杯迟疑，他刚刚只顾着剥蟹，并没有注意到谢诩喝了多少酒。 主要是，他认为谢诩是一个十分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因为方闲和范修杰起闹就上头没轻没重往嘴里灌酒。 第029章 数学公式 果汁杯壁结着一层薄薄湿雾，谢诩的手抓上去时，那些湿雾顺着他的手掌汇聚成水珠朝腕骨滑落。 巫荻勐然回神，眼疾手快用纸巾接住，对方仰头一口将果汁喝了，似乎没明白他在做什么，侧着头看过来，耷拉的睫毛下划过一道浅浅的眸光。 巫荻莫名地觉得这个时候的谢诩应该很好捉弄，但还是老实地晃了晃手里的湿纸巾：「杯壁滴水。」 谢诩又嗯了声，反应有些呆。 「……谢哥该不会喝醉了吧？」一旁聊天的人注意过来，瞅着谢诩的脸问。 巫荻看着比往常要没气势的谢诩，心说估计就是，他把谢诩留下来聚餐结果对方喝得半醉，他还不知道这人住哪儿，这得怎么办？ 谢诩微微坐直，声音很稳回了句没事。 那这算醉还是没醉？其他人又迟疑了。 桌上点的海鲜还没吃完，他们注意力只在谢诩身上留了一瞬很快开始吃东西继续聊天，主要是听茂羽讲湖城一中的奇葩事。 因为那些八卦都特别夸张。 换范修杰的话来说就是大城市玩的太花了，很多八卦巫荻也没听说过，他向来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茂羽人脉广，什么七七八八的事情都知道点。 扯着扯着，话题又忽然转到雅升上。 「对了，按照惯例咱们月底是不是会搞运动会？！」有男生从湖城一中故事里回过神问。 体育班的男生这些消息知道的最快，因为运动会需要准备的器材由他们来打理，见有人点头，方闲连班里的项目名单都在脑子里模拟好了，朝巫荻和谢诩招唿：「你俩可得给我报个一千五，平时跑步都不带喘的。」 谢诩睨了他一眼没有反应，巫荻听完板起脸直接怼他：「滚你的。」 「他向来不参加田径类，你让他去汉诺塔接力吧，这厮的强项就是扭转干坤。」茂羽替自己好兄弟解释。 ？ 一帮人脑袋冒问号相觑，还是范修杰先回过味来，哭着脸：「你们运动会还玩汉诺塔啊，我们学校只搞田径——」 「趣味运动会没那么正经，什么奇葩比赛都有。」巫荻解释，想了想，觉得一千五的难度也不大，要是班里没人他也不是不能勉强掺和一脚。 都是还没定的事，大家摆摆手给揭了过去，他们主要是对运动会那两天半的假期感兴趣。 雅升在平时管控电子设备，只有在运动会的时候会放宽一点，将手机下发给学生，最主要的是运动会开幕式结束之后非运动员不用强制穿校服！ 条条框框下忽然给了个放松的机会，大傢伙期待得紧。 随便唠唠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桌上的海鲜都剩的不多，强撑着把最后一份生蚝吃完，众人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一个接着一个往厕所排队。 巫荻提着两个书包靠在公共厕所门口等茂羽，见谢诩出来把人拉住，虽然谢诩在饭桌上说了没事，后续也没再喝酒，逮着一盘蟹慢悠悠地剥，但巫荻就是觉得这人喝醉了，于是问：「你真没喝醉？」 谢诩垂着头看他，有些沙哑地嗯了声。 巫荻想了想问：「cos2a等于什么？」 那人在原地没动，安静了几秒后侧头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酒精会使人的思维变得迟钝，巫荻并没有让谢诩立马回答，等着人咳完缓冲了会儿才提醒：「倍角公式。」 用数学公式来测试别人有没有醉酒，巫荻还是头一个。 主要是倍角公式作为高中生三角函数里十分熟知的一部分，基本问到的都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就拿后面从厕所出来的男生来说，巫荻一问，那人虽然耷拉着眼皮还是条件反射的答cos2a=cosa^2-sina^2=2cosa^2-1。 第55页 至此巫荻更加确认谢诩喝醉了，因为这人在听完男生的复述后，他又问时，依旧垂着眼睛与他对视没有反应。 巫荻再问就低低嗯一声，主打一个已读不回加乱回。 这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棠溪这座城市向来老年人作息，这个时候街道间行人稀疏，不过许多烧烤档里还坐着不少人喝酒聊天。 十几个人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胜在意识清醒能够各自打车回家，个别意识不太清醒的方闲和范修杰分别把人驾进自家车里，顺路一块把人送回去。 巫荻和他们摆了摆手道别，回头看着石凳上坐着的两人。 茂羽这人酒瓶子里泡大的自然没醉，但旁边的谢诩已经被巫荻确诊为喝醉。 这人微微垂着头，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异常红，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的端着，但眼底覆着一层化不开的薄雾，昭示着他意识不太清醒的事实。 茂羽没发觉出来，只是看谢诩的肤色，怕他是酒精过敏。 酒精过敏应当不是，谢诩不可能没分寸到这个地步，过敏还敢碰酒，这人只是单纯的喝多了，巫荻心说。 家里的司机正好到了，巫荻把谢诩拉起来。 这人喝醉酒，皮肤烫得惊人，仿佛一块热铁灼得巫荻掌心密密麻麻地发烫。 好在谢诩酒品好，喝醉了只是比平时更加安静，表情木木的还多了一丝人情味儿。 巫荻扶着长手长脚的人进后座。 副驾驶里一边拉上安全带一边回头的茂羽，朝帮谢诩拉安全带的巫荻问：「你班长住哪儿？咱们先送他回去。」 巫荻动作一顿，觉得有些头痛，他也还不知道谢诩住哪儿，方闲和范修杰知道其他几个醉酒男生家地址但不知道谢诩的，关键两人默认谢诩没醉，即便是喝醉了，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但巫荻知道这绝对问不出来，就拿刚刚倍角公式来说。 于是他朝茂羽摇头：「他喝醉了问不出来，算了，先跟我们回去吧。」 茂羽觉得也行，于是司机直接开车回云景庭。 车子往前行驶，路过的灯光闪闪烁烁射进车中，茂羽在前面闭目养神。 巫荻的手还架在谢诩腰间，对方的体温很高从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弄得他手心有些出汗。 谢诩靠在他身上，微微侧头，唿吸打在巫荻脸颊边。 谢诩的骨相无疑是优越的，眉弓突出，鼻樑高挺，这才塑造出对方平时冷调的感觉，巫荻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对方的睫毛上，这人的睫毛并不是特别长，但很浓。 对方薄薄的嘴唇抿平，眼睛低垂着，神态带着若有若无的脆弱，就在这时那睫毛一动，眼皮掀起直直朝他看过来，与他对视个正着。 巫荻心跳莫名漏了半拍，一闪而过的车灯将对方的眼珠照亮，那股脆弱转瞬消逝变为一种不可言喻的攻击性，但只是瞬间，那眼睛又涣散下去。 巫荻手指缩了缩挪开视线，发现自己心跳还没恢復正常。 于筱琴最近睡得早，晚上十点半左右就休息了，巫荻等人十一点才到家。 于筱琴知道巫荻和茂羽在外面玩，专门在客厅留了灯。 在宠物室的瑞瑞和祥祥闻见动静四轮驱动往门关围过来，将巫荻撂在柜檯上的书包叼上楼。 「他俩真自觉。」茂羽看乐了。 家里的阿姨被两只狗狗的动静惊醒，开门出来，见屋里进了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三人身上酒味有点浓，阿姨先去给他们煮了三杯蜂蜜水。 巫荻那杯没喝，递给谢诩让一块喝了。 本来没觉得把人带回家有什么，但偏偏家里没有提前收拾客房，劳烦阿姨大半夜干活也不好。 茂羽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先让他睡我房间里，咱们挤一屋。」 巫荻顿时打住：「不行，你睡相太差了。」 巫荻曾经和茂羽旅游时尝试过双人间，结果就是这人电钻般的鸣声让他一晚没能入睡，第二天他赶紧让前台升成套房并让对方滚远点。 茂羽挠头，他跟谢诩不熟，让他和对方挤一间显然是不行。 谢诩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像一个孤零零的雕塑一动不动，巫荻看了对方两眼，最后说：「我房间还有一个懒人沙发，勉强够睡。」 累了一天，茂羽也有些困了，没有异议点头，拖着疲惫的身心上楼洗澡睡觉。 巫荻把谢诩带回房间，这人安安静静在懒人沙发上坐着，修长的腿屈在毛绒地毯边，他洗完澡出来谢诩还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过皮肤的颜色渐渐转为正常。 瑞瑞和祥祥还在屋里，一边一个绕在谢诩腿上观察这个陌生人。 巫荻招手让他们回窝睡觉，随后从衣柜里翻出全新的睡衣内裤，朝谢诩走近试探问：「还能自己洗澡吗？」 对方一眼不眨看他嗯了声。 巫荻把睡衣递给他，又钻进另一个柜子里翻出新的洗漱用品，去浴室在谢诩面前将那些开关都演示了一遍，对方紧紧跟着他，导致他转身有些艰难。 他抬手抵了抵谢诩的肩膀让对方让道，随后又想起什么转头指着架子上的洗漱用品补充：「沐浴露和洗髮水用最外面那两瓶就行了。」 谢诩安安静静盯他，嗯了声。 等出去关上门，巫荻又有点不放心在门框边等了一会儿，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才去吹头髮。 第56页 他支在书桌边耳边是嗡嗡的风扇，单手举着手机看消息。 他们吃饭时有人一时兴起拍了张合照，如今这合照在朋友圈刷上了屏。 巫荻向来没有存图的习惯，上次吃火锅邱礼拍的照片发在小群里他也没存下来，不过这回的图片里不仅有他还有茂羽，那人明天醒了估计会过来跟他求图。 他心想着，把图片存了直接转发过去一劳永逸，随后一时兴起把图片点开，想看看拍的怎么样。 不知道当时是谁抓的手机这么奇葩，竟然用俯拍视角，边上的人脸都被镜头拉变了形，好在他不在其中。 许是捧请客老闆的面，他和旁边的谢诩茂羽被放在视角最中央，还挺亮眼。 发梢半干将干时巫荻关上吹风筒，浴室门也恰巧打开，热气伴随着湿雾冲出门。 谢诩也洗了头髮，潮湿的发尾正滴着水，从耳后流下随着他的动作划过喉结，他身上挂着巫荻买大一码的黑绸睡衣，轻薄的布料勾勒出贴身的形状，把这人冷淡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第030章 秋夜 谢诩洗了个澡似乎酒醒了一些，出来后尴尬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见那双漆黑的眼睛变得清明，巫荻也后知后觉出一丝不自在，绷着脸扯话：「现在好多了吧？你、那个先吹头髮吧。」 他撂下吹风筒，两腿一动，跟火燎屁股的猫似的腾位置，自顾自去收拾懒人沙发。 谢诩定了几秒，才有动作。 背后传来吹风筒的运作声音，巫荻肩膀放松了些，心说有什么好尴尬？自己总不能把醉酒的人扔到客房睡床板吧？ 他心里絮絮叨叨，将第二个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挪了挪，寻找靠背放低的开关。 感谢他妈当初准备家具时给他房间塞了个一米九的摺叠沙发，平时他将那沙发折起来当窝，现在正好可以扯出来给谢诩当床。 巫荻的房间很大，因为没做衣帽间，所以空出的地方很多，于是他便直接将空出的地方当做成开放式书房，一排书柜旁边是透明收藏柜，模型、鞋子都摆在上面，懒人沙发就在收藏柜旁边。 他把懒人沙发调平坦，将上面的衣服塞进衣柜里，又翻出空调被……忙完一通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家庭管家。 巫荻什么时候受过这苦，明明平时让他收拾房间他都懒得动弹，于是甩手把被子堆在懒人沙发上撂杆子不干了。 谢诩吹干头髮从书桌旁边的书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使用了一天的手机显然电量告竭成了板砖。 靠在床头打游戏，实则一直在留心观察谢诩的巫荻，几乎很快地抬眼：「你书包里没带充电器啊？」 他说着，挺直腰回头在床头柜里翻出能跟谢诩手机对上型号的充电线，朝对方甩了甩。 见谢诩步伐平稳过来，猜这人现在应该是彻底酒醒了，于是好奇：「说实话，你今晚喝了多少酒？」 谢诩接过充电线喉结滚了滚，与他对视却没有回话。 谢诩不说话巫荻就不放手，两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攥着一根充电线对峙。 他忽然又和先前醉酒一样不说话，巫荻反而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了。看着谢诩冷淡的神态，皮痒地再次冒出想要捉弄对方的想法。 搁往常他是绝对不可能胆子这么肥在对方面前反覆扯皮，但今天巫荻心情好，从而生出一丝肆无忌惮的心思，于是弯起眼扯了扯充电线直直看着这人，故意调侃：「你不会是三杯倒吧？」 本以为谢诩会继续不搭理他或是放弃充电线闷声回懒人沙发，结果对方嗯了一声，估计是出于不想和他拉扯的无奈。 巫荻抓着充电线忍住笑，像是确定这人酒还没醒，探到对方面前竖起三根手指继续打趣：「真的喝三杯就醉啊？」 谢诩似乎已经放弃抵抗，耷拉着眼皮低声回：「六杯。」 这个状态的谢诩莫名好逗，巫荻彻底笑出了声，松开充电线夸赞：「啊，那还是很厉害，至少翻了个倍。」 谢诩扬起眼凉凉瞥他，抿唇默不作语抓着充电线转身，不再搭理身后巫荻尾音上扬的揶揄：「诶？诶？！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 巫荻平时吹空调喜欢开得很低，他不知道谢诩的习惯，但见对方平时一幅冷冰冰的样子觉得这人应该是不怕热的，于是默默房间里的将空调调高了两度。 关上了落地窗帘后，他跟松鼠钻洞似的进被窝。 按照平常，这个点他还能下几盘棋，但今天又是看超市又是打球聚餐实在消耗精力。 跟谢诩说了一声，他将灯关了只留下夜灯。 深秋夜晚依旧虫鸣吵闹，夜灯虚虚罩着房间里的形状。 谢诩就在这片陌生的环境里睁着干涩的眼睛，意识还停留在湘楼剥虾时候，后面的记忆有些混沌，画面兜兜转转最后变成昏暗的房间天花板。 这张懒人沙发应该是巫荻经常蜗居的地盘，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气息似乎还残留着上面。 谢诩半阖着眼，感觉那股酒劲又有捲土重来的趋势，将人压的昏昏沉沉，逐渐脱力。 。 巫荻早上被一道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吵醒，眉头一皱在被子拱了两下。 他的意识还没回笼，断断续续想茂羽在花园跟谁说话……紧接着两眼睁开。 屋里昏暗一片，对面的懒人沙发上已经没了人，他按床头开关将窗帘打开，随即便看见小阳台外侧头打电话的谢诩。 第57页 巫荻眯起眼和阳光下的人对视。 「……」 谢诩朝手机里匆匆说了几句，随后拉开门进来，朝他说话：「吵醒你了？」 「没有。」巫荻搓了搓脸从床上下来，表情还有些呆。 「现在什么时间了？」 谢诩看着那人游魂一样朝洗手间走，低头扫了眼手机屏幕：「上午九点十六分。」 巫荻哦了声，抓起电动牙刷挤牙膏，惯性朝前面的镜子看过去，当即一呛，从水龙头捞水漱口。 谢诩的声音由远及近：「怎么了？」 巫荻缓过来时，对方已经站在门口看过来，他重新将牙刷叼进嘴里，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事。」 随后在谢诩转身后有些抓狂地梳自己炸起来的短髮。 简直了，跟窝里滚了一圈出来的狗似的。 巫荻别的不说，最在乎自己的形象，结果在谢诩面前丑态百出。 他一边刷牙一边心说，没事儿，只是在谢诩面前出糗而已，之前也不是没出过，然后老实地用水把自己脑袋上乱翘的头髮压下去梳顺。 洗漱出来，又是一副矜贵的少爷样儿。 谢诩坐着懒人沙发上看手机，就巫荻刷个牙的功夫，这人已经把懒人沙发折了回去，并且还把被子叠好了。 巫荻抬手蹭了蹭后颈，刚碰过冷水的手还有些冰凉，就这么忽然给自己来了一激灵，他问：「你什么时候起的？」 「没多久。」谢诩见他出来，收起手机。 巫荻猜测不出来这个没多久的范围，但看谢诩的样子应该是在等自己一起下楼，他把烘干机里把谢诩昨晚的衣服翻出来。 在对方去浴室换衣服的间隙，一骨碌将自己的睡衣换了，用手机给对面房间打个电话，对方一接他就挂，主要把人吵醒就行。 他带着谢诩下楼，于筱琴正在大客厅和阿姨看电视聊天。她身边跟着两只毛绒绒，听见两道下楼的脚步声时敏锐地扭头，朝他们汪了一声。 谢诩看着眼前的画面觉得自己与这片环境格格不入。 于筱琴回过头，她听阿姨提过巫荻晚上带了同学回来，所以看见谢诩并不意外，笑：「起床了？小荻你先带同学去吃早餐。」 巫荻昂了声，朝餐厅走忽然被人拉住衣角，谢诩的声音压的有些低，似乎不想让大客厅的人听见：「不用，我直接回家。」 「啊？」巫荻回头，瞥见谢诩面无表情掩盖下的不自在，故意说：「那不行，我妈热情好客。」 他也没有把人逗的太过分，将蒸饺装餐盒里递给谢诩，随后拨号让司机送人回家。 谢诩安静站在他身后没再说过话。估计是刚刚出门时于筱琴都没注意到他们，这人发觉自己前面那句热情好客是在忽悠他，有些无语不想搭理自己。 茂羽下楼时连谢诩的影子都没摸着：「怎么快就走了？我还想着一块儿吃个午饭。」 「先把你早餐吃了吧，不是想骑我的自行车兜风？等会直接骑去帮我妈遛狗吧。」巫荻靠在餐桌边打游戏直接道。 「你竟然这样使唤客人，真让人伤心。」 巫荻瞥他没坐相的样子，心说你有把自己当客人吗？但不知怎么联想到早上的谢诩，手指迟钝了半秒，对面人藉此时机把他给狙倒了。 茂羽到底是没有帮忙遛狗，两人下午要去网球馆，于是这傢伙抢了巫荻的自行车，让巫荻去骑共享单车。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在网球馆被巫荻血虐。 巫荻把昨天的仇讨回来后看茂羽格外顺眼，单手转着网球拍往馆外走：「六号下午的高铁？」 「昂……」茂羽焉了吧唧跟上来，「后面要集训，估计没时间来找你过生日。」 巫荻嗯了声没太在意。 「哦对了，昨天一块打球那谁，方什么的有他微信吗？我给加一个，聊的还挺投缘。」 他话题转太快，巫荻直接把方闲名片给他转过去。 「嚯，这头像跟他挺搭。」茂羽说，紧接着把对方微信加了，喜滋滋交起新朋友。 巫荻其实不太明白茂羽这种交友方式——觉得投缘就加上号互相躺列，偶尔没事就在朋友圈暖几句，问就是江湖朋友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后来他才发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圈，忽然有一天你就以其他方式和躺列的好友相遇了，对方可能会成为你朋友的朋友，也可能成为你的上司、下属以及合作伙伴，当你们都忘记躺列这回事正面相遇时，便会茫然又好笑地道一句原来我们以前就见过了。 茂羽揪着假期尾巴回湖城，哭天喊地说忘了让巫荻帮他赶编程作业。 见对方实在太惨，巫荻六号晚上肝到凌晨帮他做完，让这人麻熘地滚。 国庆假期结束很多人还没缓过来，只到踏进教室才有一丝实感，又要开始三点一线了。 七天的时间足够将一个人的惰性养起来，四班没赶完作业的人一大堆，大家默认化学不急，于是早早赶到学校揪着晚读前奋笔疾书。 没想到东墙刚补完，西墙就塌了，段萌早早来办公室罕见地点名要收化学卷子。 「平时你们偷斤少量我就不计较了哈，国庆七天长假要是两套卷子都没写，全给我默背化学物质制备实验知识点去。」她撂下话朝化学课代表招手。 方闲一脸牙疼回头找同盟，随即看见俩后桌手里整整齐齐列着四张卷子。 第58页 「你们不是要去看超市吗？怎么还有时间赶化学？！」 谢诩做完算了，一贯给化学留空的巫荻竟然也把卷子做了！ 第031章 「健忘」 巫荻逃过一劫朝他弯起眼，笑得春风和煦：「哦，我同桌带我一块做的。」 这话跟上回我有我同桌罩着有异曲同工之处，方闲嫌弃地咦了声，转头和别人哭丧去了。 化学课代表是余欣蕊。 很难想像强势的段萌会挑一个安静内向的学生当小助手，但段萌就是以一句给她锻鍊锻鍊胆量亲自把人点了。 除了帮段萌发放家庭作业和收改小测试卷，她的课代表职位最轻松，但大家都怕段萌，所以高二开学选班委的时候没人敢争这个职位。 余欣蕊从第一组收试卷过来，没做卷子的人老老实实在名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方闲还在签名的时候，巫荻主动将自己和谢诩的卷子递给余欣蕊，把这人刺激得够呛：「以后再也不把化学延迟写了，这知道哪天萌姐这回一样搞抽查。」 「就是啊……」 方闲出声一帮人跟着附和，场面可怜又好笑，连收试卷的余欣蕊都露出幸灾乐祸的浅笑，朝第四组走。 「你先收后面。」石丘瞥了她一眼往身后摆手，手臂押着同桌的试卷抄答案。 他这么一搞，陆陆续续有人开始耍赖，余欣蕊只能为难地停留在原地。 巫荻从走廊接水回来，朝那帮人的方向望了眼，转开视线时跟讲台边尴尬的余欣蕊视线对个正着。 他眨了眨眼，出声：「化学课代表，段老师让你现在把收好的试卷送过去。」 方闲闻言扫了眼时钟，发现快晚读了余欣蕊还在等那帮傢伙抄答案，立即拍桌插进来说：「对啊，晚了萌姐得发飙，你快送过去。」 他说完，余欣蕊抱着卷子要走，几个借试卷给人抄的男生赶紧把自己的卷子塞给她。 抄答案的男生哀嚎一片。 「萌姐疯了突然收试卷。」 「靠，我真不想默写知识点啊，写不出来就得罚抄。」 七嘴八舌中夹杂着几道低骂，巫荻瞥见石丘对着两张化学试捲髮怒，云淡风轻抿了口水。 段萌的异常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第二天各科试捲髮下来，一帮人算是明白了，他们这回的化学班级平均分比上回还低。 67.6分，对方昨晚能好声好气说话已经是很友好了。 特别是对方知道四班学生为这次联考用心复习过，结果成绩出来如此不太理想。 段萌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带四班，看着这个班里部分学生一点点开始力不从心，特别是班级排名后十名学生，不仅是化学成绩在下降，总体成绩也逐渐掉出年级五百名。 而许多在高一选科分班考没有拿到优势的学生在高一第二学期的学习下天赋渐显。 四班的课走得快挖得深，就连平时的作业都是重点班老师组开会单独安排的，四班学生目前占有更好的教师条件，但很多人的能力却跟不上。 「学期末学校会按照年级的情况重新安排分班，具体要求现在还没出，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妄自菲薄。」 巫荻这回化学有进步，比这次平均分低两分，虽然不高但至少没像上回一样拿倒数，段萌这回没怼他，抖着卷子开始讲题。 下课后方闲时不时钻办公室缠叶江南看市排名，把班里的底细都给摸透了。 虽然市第一不在雅升，不过雅升综合排名居于一众学校首位，谢诩市排名第七，前后排位都是赋分后小数点的分差，方闲这回年级第二的位置没坐稳，被巫荻给端了，这人也不难受和一帮男生一块给他吹嘘助兴。 放学巫荻跟谢诩一前一后下楼往车棚走，他还有些喜滋滋。 因为化学拔地而起的十七分，他这回超过方闲排年级第二，还进了市排名前一百，十分出风头。 可等进了车棚他才忽然发觉自己自行车还搁家里没开过来，当即呆了一瞬。 谢诩推着车出来瞥向车棚里对着空停车位懵圈的某人，唇角微微动了下但没出声，站在原地等巫荻出来。 「……」 「你早上就看到我自行车不在了是吧？刚刚我跟你下楼的时候竟然也不提醒我一下，看我在车棚里乱窜很爽是吧。」巫荻坐自行车后座上，咬牙切齿扯了这人校服一把。 其实提醒了也没用，最后要么蹭谢诩的自行车后座要么就让司机接他回家吃饭。 谢诩没答话，控制着车从雅升坡上划下去，凉风吹的人神经气爽。 到了饭馆门口，巫荻见谢诩把自行车停了，攥紧书包，漫不经心问：「你不回家？」 「嗯，家里没事。」谢诩走过来说。 「那正好，感谢你上个月给我开化学小灶，我化学进步十七分多亏你汗马功劳，午饭我请客。」巫荻打开手机一边扫二维码一边说话。 「不用，平时多刷几套化学卷子就行。」谢诩先把钱付了才去找阿姨点菜。 我……草，巫荻听完抬手给了这人肩膀一下，没好气说：「你把钱都付了知道我吃什么吗你。」 紧接着就见谢诩理了理被他拉歪的衣领，对着阿姨，把他常吃的几样菜都点了，连炒排骨不要放葱姜蒜，鱼香肉丝不要胡萝蔔，番茄香汤不加香菜都没漏。 等这人点完回头，巫荻默默擦着鼻樑看手机，没想到谢诩真知道他吃什么。 第59页 估计是四班联考成绩不达标，下午班会课叶江南也借着联考提了一嘴期末分班的事情，大概意思是说高二下学期将会按照成绩变动进行分班和走班，很多学校都採用这个方式，雅升的具体方案还没出。 学习任务随着年级递增，一般从重点班落到普通班很难再回去，与其被贬出重点班再奋力考回来倒不如现在加把劲把位置守住。 刚开完班会的几天四班的学生都十分在意，整天闷头学习连午休都没放过，这种状态一般上几天课就老实了。 果不其然，三天过去，课室中午少了一批自欺欺人的傢伙。 他们一走，巫荻的午休质量都好了许多。 他一直说着要把自行车开到学校，但早上吃完早餐就惯性钻进司机车里，下午在家吃了晚饭饭回学校晚修时也没想起地下车库那辆自行车，直到中午跟着谢诩到了车棚才懊恼忘记带。 就这么「健忘」了一周，十月下旬伴随着颱风预警到来。 颱风前，棠溪的天空依旧蓝天白云，早上收到简讯提醒时巫荻并没有太在意，捞起校服外套钻进车里。 早读课时，课室外忽然颳起大风，教学区的树被大风颳的东倒西歪，灰尘满天，楼上楼下门窗也刮的砰砰作响。 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一瞬变得昏暗，鸟雀在低空飞旋鸣叫，大片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 黑云入境的画面仿佛天要塌了一般，尽显来者不善。 下课铃一响，走廊便被人挤满了，一众男生享受着这贴近自然的氛围，脑门上的头髮被大风吹得拔地而起。 「我靠好爽啊——」他们张开手臂朝天吶喊。 方闲靠在巫荻身旁接水被他们吓一激灵，说：「好傻逼。」 巫荻嗯了声，心里却在忧虑下雨不方便出校。 他接了水准备回班，就见方闲抱着水杯停在护栏边也对着狂风大喊：「woo——真的好爽。」 「……」巫荻默默回班，心说对方刚刚那句傻逼是在骂他自己吧。 巫荻的担心不无道理，大风过后几乎是不带停歇地下起了暴雨，噼里啪啦拍打窗户。 雨幕与天色一起拉低可视度，教室里不可避免地开了灯。 「这雨要下多久啊……」有人担心道。 「我偷偷看了，估计得下一天。」 这可真是一个坏消息，几个走读生心说。 最后一节课上物理，巫荻一边晃着笔听老师讲课一边分神瞧窗外的雨势，这雨从早读开始就没小过。 这么大的雨，开小车都嫌麻烦更别说自行车。 巫荻心说东巷今天是去不了了，于是戳了戳谢诩的胳膊，在对方侧头时靠过去小声说话：「下雨，我们中午去食堂吃饭吧。」 谢诩嗯了声扭头继续看黑板。 因为雨太大，抢食的人都没了，一个个只顾着避雨。 巫荻翻了翻书包，发现出门一直习惯放在书包里的雨伞今天没带。 平时带伞的时候风和日丽，偏偏今天忘带伞时外面哗哗下大雨。 他吸了吸鼻子，又想骂天气又想给早上没检查书包的自己一棒。 就在巫荻胡乱翻书包懊悔的时候，脑袋被人轻拍了一下，电流般的感觉直达全身，他敏感地炸起毛。 还顾课室里学习的人巫荻压着声，朝罪魁祸首凶瞪过去：「你干嘛？」 「走了。」 谢诩已经起身，抬了抬手上的雨伞。 巫荻跟上他的脚步，伸手也给这人脑袋回击一掌，板起脸强调：「知不知道人的脑袋不能乱拍？会影响智力。」 现在人少，电梯空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就在电梯门合上的时候，谢诩回头看他忽然说：「不知道。」 瞥见这人眼底的戏嚯，巫荻便知道谢诩是在故意怼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谢诩抛罪名：「少装，我看你是怕我夺你年级第一的位置，所以故意用这么拙劣的方式……」 电梯到一楼叮的打开，几个吃完午饭回来的女生正在电梯外聊天，巫荻后面的玩笑话也就没再开下去。 他这人脸变得贼快，门一开便顶起冷峻的表情，仿佛刚刚表情生动调皮的样子是一种错觉。 第032章 今天雨大 几个女生似乎也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就是四班两位门面。 巫荻步子落后谢诩半拍走出电梯，与几名女生擦肩而过时，发现她们的眼里带着吃惊，表情耐人寻味，不禁觉得疑惑。 他加大步子跟上谢诩时，正好撞见谢诩唇角未来得及逝去的笑意。 这人笑起来时，唇角的弧度很微弱，但恰恰是这种细微的表情变化，让对方冷漠的气质带上了一丝别样的味道，有种莫名的吸引和帅气。 巫荻在对方一晃而过的笑容下短暂愣住，很快脑中的想法占据上风，他联想起自己刚刚在电梯里川剧变脸和刚刚女生们的表情，心里顿时冒出一丝荒谬的猜测，直问：「你刚刚是笑我吗？」 他说完，板起酷脸盯着走廊下开伞的谢诩，企图以此警醒某人回答满意的答案，但紧接着就听见对方用一贯冷清低哑的嗓音低低嗯了声。 还嗯？？？ 巫荻感觉自己营造出来的冷峻气场被谢诩无视，他像平时怼茂羽一样赶紧抬胳膊要去勾人脖子打算对人钳制一番，而谢诩也恰好撑开伞朝他看过来。 大雨滂沱向走廊溅入许多细小的水雾，仿佛融在光中跃动的细小微子，隔在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雾状的纱。 第60页 谢诩比他高几公分，微微垂着头。 巫荻在这一刻间勐然惊觉出一股不自在的感觉，抬起的手随之顿住，最后谢诩的目光下，顺势将手靠近自己的鼻樑边搓了搓，掩盖地挪开眼，说：「你……爱笑就笑吧。」 谢诩眼底的笑意浅了些又低低嗯了声，微微扬伞。 平时一把伞撑两个人是足够的，但偏偏今天台风配大雨，即便伞够大也抵不过雨水和大风的冲击。 两人肩膀相抵，保持着同频跨过有些凹凸不平的路面。 以前没发现，雅升食堂离教学楼这么远，又是花园又是操场，简直是给额外学生增添运动量。 巫荻感受着手臂上另一道温度有些炸毛，直直盯着地面，像是没话找话说：「如果下午放学也下雨，你还回家吗？」 「不回。」谢诩低声说，声音和雨声杂糅有些失真。 「哦，我也是，下雨来回跑太麻烦。」巫荻神色飘忽说，这其实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他还没跟于筱琴和司机报备。 巫荻盯着被雨水洇湿的校服裤脚，心说下雨来回走就是很麻烦啊。 两人来的不算早，食堂已经被围攻了一轮，食堂阿姨们正在往餐檯摆新出锅的菜。 巫荻在窗口磨蹭了几秒才选好吃什么，端着盘子找了处双人桌安静吃了两口，见谢诩落座才打开话茬：「其他肉是在雅升犯了死罪吗？还是食堂致力于展示鸡肉的一百种烹饪方式？」 谢诩看着面前人撂筷子将鸡肉外面的皮一点点挑出去，嘴里发出略带幽默声音：「简直把我们当黄鼠狼养。」 说完，就见谢诩微微挑眉，巫荻翘着腔调「嗯？」了声，盯着盘子里的肉发觉不对劲，他这是在骂他自己呢？！ 发现谢诩脸上残留的笑意，他闷头吃饭，心说这人今天笑点有点低啊。 从食堂出来，雨下小了些，但依旧密密麻麻。 巫荻上到六楼后他避开谢诩拐进男厕里，先去看天气预报。 下午百分之九十的雨量，确定下午雨停不了了，于是用微信给他妈发消息。 看见巫荻说没带伞下午留着学校，于筱琴担心他晚上淋雨，发来语音：「下午还是先跟同学借把伞回家吧，不然晚上下雨怎么办呢？」 巫荻眨了眨眼，「太麻烦，晚上蹭同学的伞一块出校门就行了……」 见于筱琴同意了，他打电话给司机，有些懒散靠在门边：「许叔，今天雨大，我下午不回去，你晚上再来接我放学吧。」 对面的司机哎了声应下。 挂了电话，巫荻手指一转将手机塞进兜里，拉开门正好撞见谢诩进来，他步子顿住半剎，不知怎么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心理有点儿莫名其妙。 照理说谢诩应该越过他直接去隔间里，但这人路过他时停了半步，说了句话让巫荻有些炸毛。 因为这人忽然问：「你刚刚在打电话？」 靠？！ 「你听墙角？」巫荻下意识回头，差点怼到谢诩肩膀上。 对方退了小半步眼里有些茫然，表情倒是没什么大变化，只说：「学校厕所隔音差。」 平时没人空旷的时候里面放个水外面都能听见，又何况打电话？ 巫荻一时哽住，随后才说：「哦。」 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小声解释：「我刚刚跟司机说下午大雨不回家的事呢……」 谢诩好心提醒：「平时在学校还是用简讯联繫比较好，牛主任有时候会午休检查课室插头和厕所抽菸。」 听他说完，巫荻又干巴巴哦了声。 下午课间叶江南在班里提醒了一下颱风安全，方闲得知巫荻和谢诩下午留着雅升食堂吃饭，他吆喝起四班三巨头的名号，要跟两人一块走。 他知道一堆杂七杂八的消息，趁着吃饭直接当话题聊：「我看了天气预报，这颱风少说要呆三天，好不容易要走了，后面又跟着一个旋，估计要过咱们省，虽然咱大棠溪不靠海，但还是受到波及，估计为未来两周都得下雨了。」 巫荻晃着筷子听他说话。 「这也就说明咱们即将失去一节体育课！而且运动会也要延迟到十一月份了。」方闲叼着椒盐虾连壳都不去咔嚓咔嚓地嚼。 「这算大事吗？」巫荻疑惑。 「大事，十一月冷空气南下降温，咱们总不能穿着冲锋衣赛跑吧？所以只希望第二个颱风退退退，让咱们好好开运动会。」他说着翘手指现场施法。 巫荻想着如果晚上放学雨还不停，谢诩估计依旧没法骑车回家，不过他可以蹭对方的伞出校，顺便让许叔载谢诩一程。但不知是不是方闲施法作效了，晚修时下来一天的雨停歇下来。 巫荻也就把这想法驱散了。 第一个颱风在沿海城市转了半周才离开了，留下一阵毛毛细雨，因这天气，巫荻和谢诩好几天都留在学校食堂吃饭，导致后面巫荻闻到食堂窗口里那几道鸡肉味道就没胃口。 「之前咋没发现你吃不惯食堂啊？」方闲挠头纳闷。 巫荻这回点了一份八宝粥，安安静静地喝，闻言反驳：「由俭入奢简单，由奢入俭难，试问你国庆那几天在家吃香喝辣后回学校吃饭是不是也觉得食堂里的东西索然无味？」 方闲挠头，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在学校向来追求填饱肚子就行。毕竟在雅升食堂吃了一年多的学生，早就对食堂免疫了，并且还能苦中作乐地挑出了几道味道稍稍上乘的菜，回回都抢着点。 第61页 他其实好奇的是巫荻家离得近，平时又有车接送，即便下雨，回家吃饭也很方便其实没必要在食堂凑合。 但看巫荻靠着谢诩点评雅升食堂八宝粥，他又把话咽了下去，发现两个多月过去，巫荻和谢诩的关系肉眼可见的熟稔。 因为天气原因运动会还是延迟了，学校观望了十一月份的天气暂时将时间定在十一月下旬。 四班学生把在运动会当成大事，提前开始挑项目，班里肌无力、怀有腿疾的同学见到报名表避出百米远宁死不屈，什么加量化分加奖品都没效。 最后还是报了三个项目的邱礼当扛把子，晚读自习时抓着话筒点名：「不是我说你们这帮男的什么出息？跑个一千五八百米是会掉肉吗还是会减寿啊，年级要求长短项目至少两人短跑至少一人，实在不行咱们就抽籤了哈。」 一帮高瘦的眼镜狗对邱礼哭惨，转头把方闲举荐出去。 「驳回，这人已经报名了跳高接力和一百米。」邱礼扫了眼报名表，说：「一千五八百米差一位，四百米差一位，接力差两位。」 听她说完，巫荻呆愣，敢情整个班就他听写信了方闲和范修杰的怂恿报了一千五和四百米？ 他朝谢诩侧头质问似的说：「你没报一千五？」 对方正低头订正错题，掀起眼皮和他对视疑惑了半剎，估计是巫荻的表情过于情感充沛，像是被欺骗了感情，他才出声：「没说要报，去了跳远接力和一百米。」 「上回聚餐……」巫荻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忽然反应过来这人那天喝了个醉，估计都断片了哪里会记得方闲那句玩笑，关键就他一个人蠢得要命，当真报名了。 谢诩还在等他说下去，随后就见巫荻揉了揉脸颊露出自嘲的笑容，摆手：「没事，我突然犯蠢去了。」 谢诩微微垂眼从他被搓红的脸颊扫过，最后嗯了声。 下课后，巫荻气势汹汹给走廊上几人两拳，有点想骂人：「你们搁这欺负人呢？那天好说歹说点了我和谢诩，结果最后只怂恿我一个人报名一千五？！」 方闲和范修杰报头对他假哭。 「谢哥一看就不愿意跑一千五，所以我们就没去问。」他们说。 「……」难道他就很愿意了？ 巫荻心说人善被人欺，他下回再也不相信这两张嘴能吐出靠谱的话。 班里经过邱礼的一通收拾，运动会名单很快就出来了，大家对月底的运动会翘首以盼。 然而在这件大事到来之前，班里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叶江南忽然要给班里调座位。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班主任调座位有一个定理，就是逢论你跟班里的谁有矛盾，他都能以一种奇怪的巧合让这些有矛盾的人安排在一起，总之令人添堵。 第033章 座位 在四班能和巫荻扯上矛盾的人就一个，石丘。 平时在课室里他们都互相将对方视若无睹，准确来说巫荻压根不会在意这号人，石丘心眼小，表面和气实则心里对巫荻早就积怨已久，更何况他的女生整天在巫荻面前晃，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石丘暗恋余欣蕊这事只有同宿舍几名男生知道，他自认为隐藏得很好，不然余欣蕊知道自己喜欢她，有恃无恐在班里给他甩脸色怎么办，那得多丢脸？ 安静内向的余欣蕊在班上经常被人忽视，要不是有一回考试没带笔，她借给自己，石丘压根不会注意到她。 余欣蕊平时除了跟同桌接触，对谁都没多大反应也不怎么说话，石丘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无策。 如果让他拉下脸和对方微信聊暧昧，他又觉得掉价。 直到发现说话呛余欣蕊，她会有反应，一时间乐了，没少用交试卷交作业威胁对方，几乎每回都会见效。 巫荻转学那天因为染髮升旗在年级里火了一把，班里的同学似乎也没想到这位转学生相貌这么顶。 四班男生一开始排斥巫荻，部分原因是这人长得帅，何况还是从湖城一中转过来，成绩估计也逆天。更有人眼尖发现转学生全身上下加起来能在市里付个首付，比谢诩更有竞争力，自然而然给某些男生带来无形压迫感，石丘也在其中。 特别是看见余欣蕊主动跟这位转学生搭话后，石丘看巫荻更不爽了，去火锅店那回，巫荻还抢先他一步上了余欣蕊那辆车的副驾驶座！ 即便恨得牙痒痒，石丘也找不到其他报復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在班里混得风生水起。 四班学生心眼大也没发觉两个不接触的人有什么矛盾。 直到新座位表调出来。 这天晚修，叶江南突然在班里提起座位调整，提醒谢诩最后一节课放座位表维持秩序，撂下话后就回了办公室。 这话像个炸弹把四班人炸得够呛，同桌之间抱头嚎哭。 方闲和付毅轩互相搓脸，跟亡命鸳鸯似的，掐着嗓子：「宝贝～我捨不得你。」 「儿子，我也是。」付毅轩抬了抬眼镜含情脉脉。 「靠，滚滚滚。」方闲一把将人推开，脸色一转嫌弃无比，回头看身后表情镇定地一张桌：「你们咋没个反应？」 这个你们单指巫荻，谢诩一贯对这些没什么反应。 巫荻埋头刷化学练习，半天才回了一句：「一切随缘。」 其实这消息他比所有人要提前半天知道。 第62页 早上大课间时他去给段萌检查这段时间的化学补习状况时刚好听叶江南提座位安排。 彼时他正在a4纸上梳理化学高一知识点，稍不留神写错了一个化学性质。 段萌一边听叶江南说话还能用一边注意他的状况，用红笔点了点那处地方：「记混了，这里再想一想是什么。」 巫荻挺直腰嗯了声。 「谢诩和巫荻两人就别给他们调了，他俩化学互助挺好的，平时也不讲小话，方闲那张桌必须拆了，顺便调远点，他没事回头找巫荻聊天影响人。」段萌转头继续给叶江南出谋划策。 所以巫荻不仅提前知道了换座位的消息，还知道几个人的座位在哪里。 方闲将要被拉到第二组第一张桌和班里一个安静的男生坐一块，老师们企图以这种方式压压这人的嘴巴，但她们显然忘了上一个安静的付毅轩现在已经被方闲成功转化成了半个话痨。 于是在座位表公布前巫荻的心情一直都很平静，直到座位表公布，看见石丘坐在他后面。 「……」 他跟谢诩被打包去了第四组第三排，而这人从第四组第一排调到了第四排。 对方估计也有些不爽，搬书换座位时，将课本砰得甩到那张桌上，饶是附近忙于搬书的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但这人又很怂，在大家看过来时扯着嘴朝同桌笑：「手滑没拿稳。」 巫荻撇了撇眉，心里嘲了一句神经，在新座位摆好书架后，将自己水杯和笔筒摆上桌，随后回原座位继续搬东西。 他这人零散的东西有点多，先是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走，给座位新主人腾位置放书，随后再去收拾桌洞里里一堆零散的资料零食。 班里人动起来人声嘈杂混乱，巫荻将桌洞里的东西一骨碌抱起来朝新座位走，视线被搬书的同班挡了挡，随即听见一道刺耳的响动。 「我去。」 「啊！不是……」 几个人七嘴八舌，回头看向巫荻有些惊愕。 「怎么了？」巫荻被看得一头浑水，从同学让出来的道走过去，发现自己桌上的书架全倒了。 谢诩和一脸崩溃的物理课代表正在地上捡，见他过来，物理课代表眼镜歪歪斜斜一副要哭的样子，磕磕巴巴跟他道歉：「对、对不起，刚刚搬书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把你的书弄倒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捡起旁边不停流水的水杯，扭开盖子想要拧紧，结果发现里面的陶瓷内胆已经碎开了，顿时更手足无措。 「没事，直接帮我扔了就行。」巫荻把手上的东西塞进桌洞里后，支开物理课代表自己低头收拾起来，他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 刚刚人多混杂，掉下来的地理课本不知被哪个眼瞎的踩了一脚，留下一个灰脚印。 巫荻绷着脸想把这书直接扔了。 一只手从他面前掠过，那截手指抓着纸巾在课本上擦了几遍，随后谢诩将那书捡起来塞到了自己的书架上，将书架里另一本地理课本放进他的书架里。 巫荻在地上仰头还有些懵。 「好了。」谢诩摆正他的书架云淡风轻说。 是在说帮他收拾好了还是地理书？巫荻迟缓地反应过来，坠冰的心情因为对方这个举措卷回了春。 他蜷了蜷手指嗯了声，心里腾升起一股奇妙又道不明的感觉，将最后一支笔捡起来塞进笔筒里。 班里人从小插曲里回过神继续按部就班换座位，巫荻把自己的东西检查了一遍，除了那个内胆碎掉的保温杯，所有东西都完好无损。 物理课代表这时悻悻然过来驼着背跟他道歉，「你的水杯叫什么我、我重新买回一个给你。」 巫荻看着面前的老实人答非所问：「刚刚谁撞的你有看见吗？」 物理课代表傻愣愣摇头，大家都穿着校服，他只看见了一道校服影子。 虽然对方不知道，但巫荻莫名有个猜测，余光朝身后瞥，石丘一直在低头看书。 没有证据巫荻也不能妄下定论，只能不了了之朝物理课代表摆手，笑：「没事，不用了，正好换个新的。」 方闲由于位置太远刚刚没发现这边发生的事情，换好座位后熘到巫荻面前问怎么了。 「没事，就摔了个水杯。」 「谁啊，都是一个班的撞了人也不道歉？」方闲愤愤不平。 巫荻将那本地理课本抽出来一顿，目光极快地掠过谢诩那边，对方正在低头做题，他随即将课本又塞了回去。 换完座位没几分钟就要下课了，大家都有些躁动，方闲跟巫荻过道对面的人暂时互换位置，对自己的新座位十分不满：「啊！为什么——老师竟然把我流放边疆！」 「你那里是边疆吗？明明是朝堂前排，知足吧，很多人都想要坐前面呢。」范修杰坐在最后一组最后一排位置上哈哈大笑。 「你喜欢你跟我换去。」方闲没好气，坐第一排代表着他以后再也不能随心所欲摸鱼。 他朝巫荻如今的前桌，也就余欣蕊搭话：「余妹妹要不你跟老师说一下，咱们换个座位？我那儿离邱礼近。」 余欣蕊和邱礼也被拆开了，因为段萌觉得邱礼上课老是对自己课代表动手动脚。 「这个、我……」余欣蕊有些为难。 「行了，滚回你的座位去吧。」巫荻收拾书包下逐客令。 方闲也不逗人了，跟只老鼠似的窜回自己的位置上。 第63页 经过一次大换血的座位安排，第二天早上还有人走错座位。 换了座位后，为了方便，坐在第一排的人当上了组长，平时收作业时组员们往前传就行。 巫荻没帮身后人传作业而是将这活扔给谢诩，为了表示这个举措并非故意，他把自己的作业也传到谢诩手上，并且有些幼稚地将自己的作业本压在谢诩底下，不想和某些人碰上。 旧水杯坏了，巫荻新买的水杯还没到，这两天经常跑小卖部买矿泉水。 最近冷空气来袭，气温骤降到十几度，饮水机前接热水的人排满走廊，而巫荻还在灌凉水喝。 方闲见了都觉得牙酸，说：「你可真不怕冷啊。」 巫荻吸了吸鼻子，心说他不是不怕，只是没办法，好在水杯明天就能送到了。 他这人买水杯挑剔得很，水杯碎掉那晚挑了半个晚上才找到一个顺眼的。 正想着，余欣蕊回座位小声喊了他一声，「班主任叫你。」 「嗯？」巫荻拧上矿泉水盖，起身去办公室。 天气一冷，学校就把课室里的空调停了，办公室里的不仅没有停，反倒一直开着，不过是开制暖。 办公室里暖气杂糅着试捲纸张的味道，热烘烘的有些闷，叶江南见巫荻进来招了招手。 他疑惑上前，发现靠墙的空办公桌上还坐着一个人，那个位置是没人办公的，但一直放着部电脑以防备用。 谢诩坐在电脑前面手里控制着滑鼠不知在做什么。 「我听班长说想查监控帮你找东西，你和他一块看吧。」叶江南整理着课件朝旁边摆手。 巫荻呆了一瞬，才哦了声，钻到谢诩后面嘴角没忍住翘了翘，明知故问：「你要帮我找什么？」 「不一定能找到。」谢诩也跟他打哑谜，控制滑鼠调大监控。 雅升课室的摄像头像素很高，将班里每个人的脸照得一清二楚，巫荻还能看到班里一些人在书架后面偷偷摸摸用手机刷网课，他微不可闻地朝旁边瞄了几眼，好在叶江南完全没注意这边。 说实话，叶江南要是有心抓人，早就把四班一锅端了。 谢诩按照时间调到那天晚修，在换座位的时间段降低倍速，主要将屏幕放大在巫荻新座位和过道上，薄薄的双眼皮下垂认真地注视屏幕。 巫荻的注意力不知怎么就从屏幕挪到谢诩的侧脸上，几不可闻地咬了下嘴巴又重新看向屏幕，还没看仔细，谢诩按下了暂停键，倒回前两分钟来回看了三遍，最后低声说：「找到了。」 嗯？？？ 巫荻眨眼，昂了声，往屏幕上探近了一些。 第034章 风 监控画面因为倍速开得慢显得有些卡顿，四班学生抱着高高的课本在过道里磨肩擦踵而过，物理课代表手忙脚乱护着自己的书正好站在巫荻座位旁。 空着手从第四排往第一排走的石丘瞥了对方两眼，路过时抬手借着擦脸的假动作，胳膊肘朝对方撞了一把。 接下来就是巫荻桌面缓慢崩塌的过程，大家东奔西跑杂乱一团，这人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在一众混乱时后退半步朝地上的课本狠狠踩了一脚。 假如不翻监控，压根不会有人注意这些细节。 叶江南将谢诩调出来的视频来回看了两遍，安静过后让他们先回去，把石丘叫过来。 巫荻走在谢诩前面回头，心情有些好朝他挑眉，步子走得很慢问：「你为什么觉得物理课代表是被人故意撞的？」 谢诩看着这人飞扬的双眼，单手支着对方后倾的肩膀以防他摔了，抿了下唇说：「看见了。」 巫荻没信，伴随着点头长长哦了声，先放过他了，回自己座位时敲了敲石丘的桌子。 对方专门挑在课间睡觉，被人打搅皱起眉抬头，眼底带着脾气，看见是巫荻时，平时没有的硬气因为起床气而加重，众目睽睽下不耐烦吼了一句：「干什么。」 「班主任叫你。」巫荻带着戏嚯看他，像是在看一个装腔作势的傻逼。 石丘借着起床气发挥，烦躁地踢了一把桌子，随后在一帮人疑惑的目光下离开。 「石丘最近真是越来越拽了。」范修杰皱眉啧了声。 「算了，反正后面分班也不会再遇上。」方闲拍了拍巫荻的肩膀也说。 按照目前的排名来看，这人排在两百名外，后面再分班的确进不了重点班。 巫荻被两人围着一唱一和不知怎么有些想笑。 直到大课间结束，石丘才踩着点回来，大家都在忙着翻书没注意到这人僵硬的表情。 放学后，这人忽然搬着书和第一组最后一排的任景南换了座位，这时班里人不多，只有走读生疑惑地看着两人互相搬位置。 小雨零零散散下了一个多星期，终于迎来晴天，巫荻也终于不用在学校食堂憋屈，蹭着谢诩的车去东巷。 他敞开肚子吃了几口，觉得店门吹进来的风有些凉，但也没太在意，看向对面低头吃饭的少年，将大课间放谢诩一马的话翻出来，刨根问底：「你真看见石丘撞物理课代表了？」 谢诩掀眼皮看他，嗯了声。 「那不对啊，你不得当场把人抓获？」巫荻不依不饶。 「没有证据。」 「那就是没看清咯。」巫荻支着下巴咂摸对方那四个字说。他忽然想起上回石丘莫名其妙跑来跟他道歉校园墙里造谣的事情，眨了眨眼像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第64页 谢诩不想回话低头吃饭，他却还在逗这人。 「我看监控里你当时明明在整理书架啊，为什么会怀疑是石丘推的物理课代表？为什么？我之前和他好像也没什么交流吧？」他抓着筷子不停问。 门外颳起风，巫荻没拉外套，就这么一吹忽然想打喷嚏，他合上嘴扭开头吸鼻子，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谢诩看对方一眼，起身从窗口接了一杯热水递过去：「感冒了？」 「估计是。」喝个水的功夫，巫荻就忘记了问话，咕哝着把拉链拉上。 一个午休的功夫，石丘就换了座位。 班里人表面假装无事发生心里都十分疑惑，任景南跟几个八卦的男生笑：「我跟老师提的，这不是化学不好来跟巫荻报团找谢哥帮忙补习嘛。」 一帮人闻言哈哈哈，即便心里有猜测也没再说出来。 下午放学回家，于筱琴一眼就发现巫荻不对劲，关心：「是不是感冒了？你说话鼻音很重啊。」 巫荻埋头喝汤昂了声，解释：「可能是着凉。」 于筱琴让阿姨泡了一杯酸柠檬水递过来让他喝，「明天下午放假是吧？我带你去市区看看医生。」 「没什么大事，喝感冒药就行了。」巫荻埋头吃饭。 「穿太薄了。」于筱琴拉了拉他的校服外套，上楼将雅升冬季校服外套拿下来让他换上。 雅升的冬季外套是灰白色冲锋衣，里面带绒有些厚。 巫荻吃完饭，听于筱琴的话把秋季外套脱了，将冲锋衣套到身上，去客卫照镜子拉起拉链端详了两秒，把后面的连体帽戴上出来。 于筱琴瞧见自己儿子这酷酷的模样，不禁笑：「在家也要戴着帽子耍帅啊。」 巫荻昂了声，朝他妈挑眉有些显摆说：「你儿子这么帅，不得随地大小耍一下。」 于筱琴被逗笑了，隔着帽子薅他脑袋，突然想想起什么说：「现在天气冷，你又感冒，要不中午也回家吃饭吧，不然加重怎么办？」 巫荻喝柠檬水的动作停顿，反驳：「十多度哪有多冷。」 自己儿子这么说，于筱琴也就没再坚持，本打算给他保温杯里装些热柠檬水，发现巫荻没带水杯回来只好放弃，叮嘱：「在学校不要为了耍帅不注意温度拉开外套拉链……」 「知道了。」 巫荻钻进车回学校，刚进班就被方闲打趣了一番：「嚯，咋回事儿，上午不兑冰水喝吗，怎么晚上就穿上冲锋衣了。」 「这不是来报应了嘛。」巫荻鼻音很重回。 冲锋衣将他整个人包裹只留出脸颊和鼻樑，莫名有种冷调的帅气。 「啧，还得要长一张俊脸才行。」方闲看着这人回座位低低感嘆。 晚修时，叶江南以作业问题为由让隔壁班的学生把巫荻和石丘一前一后叫了过去，打算给两人调节关系。 巫荻很卖面子，慷慨说：「没事，水杯也就几千块钱，就当送你了，不用赔。」 石丘闻言握拳手上青筋暴起，以为对方是故意在叶江南面前装大方讽刺他赔不起。 叶江南一听也有点吃惊，心说现在的小孩子真捨得花钱，但她还是决定给两人协商一下。 石丘手里不缺钱，他嘴上说着要赔，但又觉得把钱白白送给巫荻心里特别不乐意。 见巫荻真说不用，石丘又渐渐没有声音，叶江南只得放弃，把班级和谐、同学包容的例子和话术搬出来。 她也不想耽误两人太多时间，最后让石丘给巫荻道歉，要他们握手言和。 两人强忍着别扭把表面功夫做了，回到班里，巫荻翻出湿纸巾把手指里里外外擦了个遍。 这事以此告个段落。 巫荻的小感冒一开始只是有些鼻塞，后面病情加重变成了流鼻涕和咳嗽，他戴着口罩桌洞里一包纸巾从头用到尾，最后鼻子搓得通红髮痛。 于筱琴这两天下午都带他去医院挂针水，终于赶在运动会前得到了好转，至少咳嗽不严重了。 为了运动会，学校安排学生体育课练习方队，为得就是在运动会开幕式上拍到好看的宣传片。 班里最高的个子不出意外被拉过去举旗，四班这里自然是谢诩接下这个活儿。 班级队伍以运动员为首，因着身高优势，巫荻正好站谢诩身后，看着对方挺直背，举着旗子带队。 这人顶着一张英气俊逸的脸举着四班的班旗走起前方，吸引了不少其他班方队里女生们的目光，特别是队伍里出错喊停时，他便单手抓着旗杆，侧身回头，轻微皱着眉表情冻人的时候。 这种轻微带着烦躁又维持冷静的模样莫名招人。 练习了半节课，四班这帮人觉得地都快踏破了。 停下休息时，巫荻挪到谢诩身边，嘴巴闷在口罩下导致声音失真，他问：「举旗的感觉怎么样。」 「酸。」谢诩抬了抬手臂直接道。 巫荻带着连体帽又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眉眼。他朝周围扫了扫，微微挑眉，眼里带着揶揄说：「我觉得举旗的感觉是帅。」 谢诩知道这人的话另有所指，垂眼看着那双灵动的双眼，转手把旗杆递过去，反问：「那送你举？」 巫荻因为对方的反应笑了半秒才摆手拒绝：「不要，我现在肌无力。」 耍帅归耍帅，真举一路还是有些累的，何况他还是个病患。 第65页 运动会在这周三开办，上午开幕式和班级活动，午休结束才正式比赛，组织委员写了一张长长的清单周二下午带着几个苦力出校。 「流动红旗、贴纸、气球，巧克力、瓜子、脐橙……」晚读下课一帮人在班级后面的柜子前清点数量。 巫荻看着组织委员忙进忙出，心说敢情不是运动会而是班级团建啊。 「嗐，运动会也不全是运动，其实吃瓜聊天才最舒服。」方闲晃着长长的清单说，「反正班主任出资，咱们负责白吃白喝就行……」 他说完就被一个文件夹拍打中肩膀，叶江南站在他身后板起脸，严肃说：「什么白吃白喝？运动会必须得给咱们班拿出好成绩。」 她看着班里的运动员鼓励：「明天大家都好好表现哈，运动会取得好成绩，老师们请你们喝奶茶。」 「那我们呢？」四班观众与志愿者一眼不眨跟叶江南对望，像嗷嗷待哺的鸟崽。 她表情板了没两秒最后忍俊不禁：「到时候再说。」 一班人都知道自家班主任这话是有戏的意思，随即沸腾起来。 运动会那天太阳当空时而狂风，开幕式按照年级一个个进场，待礼炮一响，整个操场沸腾起来。 开幕式后紧接着是班级安排大本营团建的时间，学校早早划分好了区域。 位于足球场一角的四班学生鸟群四散，叶江南只来得及抓住老实站在原地的巫荻和谢诩，让他们去课室搬物资。 第035章 名次 就搬个物资的功夫，操场里变了个样，被各式各样打扮的学生占领，到处挂着气球旗子，四班大本营签到桌边也插了班旗气球。 四班学生穿着私服，个个手里不是手机就是相机，耳朵上戴着耳机，迎风坐地。 「诶，两位大帅哥回来啦？快快把红心贴纸戴上！」邱礼守在桌边朝他们招手。 巫荻停下脚步抗拒了几秒，发现走在他的谢诩已经面无表情将贴纸贴在左脸颊上，眼皮微微耷拉下来，带着抗拒又无可奈何的妥协，十分滑稽。 巫荻没忍住笑出声，紧接着就见邱礼挂起和谐的笑容盯向他，后退了半步。 「班主任立下的规矩，你就从了吧！璨璨璨——」 方闲不知从哪头窜出来，夺了邱礼手中的贴纸邪笑着朝他靠近，巫荻转身要躲却被四只手按住了肩膀，最后被方闲抓着贴纸一把煳上来。 他认命回头，发现摁着自己的帮凶是一个充气玩偶和穿着私服的任景南。 「运动会就是爽！」范修杰在家对面的奶茶店借了一套充气服，整个人包裹在里面摸不着人影儿，但声音依旧很嘹亮。 男生们朝他哈哈大笑从背后东一下西一下揪他头顶的皇冠。 一帮人很快厮混一起爆发出嘈杂的笑声。方闲也就是在这时忽然朝扭头巫荻挑眉，往草坪上耍宝的范修杰努嘴。 巫荻还记的刚刚贴纸之仇，那双桃花眼倏然弯起，泄出一丝狡黠。 待范修杰感受到危机时他已经被方闲和巫荻等人带头擒住，无力地躺在草坪上蹬着小短腿投降。 方闲嘿嘿大笑，不顾对方的求饶，一屁股坐在充气玩偶背上，迎着大风朝他们欢唿：「本王的坐骑帅吗？」 「帅——」 「快拍下来哈哈哈哈。」 四班学生举着手机哈哈大笑。 巫荻深藏功与名，一边笑一边后退，侧身时正好与一处肩膀撞个正着。 他回头。 身后人被迎面的狂风吹的发梢扬起，门面露出，那双冰冷如水的眼睛被阳光下渡上一层柔和的浅光。 与谢诩对上视线，巫荻愣了半剎，不知道这人原来一直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们折腾。 前方再度爆发激烈的笑声。 原来是范修杰充气服被玩漏气了，起身时充气服上的图案瘪下来贴着他的脑袋，大家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滑稽的不规则形状。 巫荻回过神来，瞥开脸咳嗽了两下，掩饰这突如其来的愣神。 下午运动会开场，巫荻的四百米项目排在后面，于是空闲的时间很多。 班里需要参加比赛的运动员已经去了检录处，方闲和谢诩去跑一百米，班里当志愿者的女生提着两瓶水跟在他们身后。 范修杰想要去看战况，怀里抱着喇叭拉巫荻去凑热闹。 一百米跑道刚清场两边就占满了人，邱礼提前给班里人占了位置。 乔夏手里抱着相机，直直对着跑道边热身的两名运动员，女生们兴奋地对着镜头叽叽喳喳。 「这也太清晰了，不会把方闲面目狰狞的样子拍得一清二楚吧？」邱礼嘴里叼着棒棒糖朝屏幕瞥了眼，纳闷。 女生们就着邱礼的话一想像，哈哈大笑。 第一轮比赛是一至四班的一号选手上场，选手上场时，跑道边渐渐响起唿声。 乔夏将镜头对准方闲，手心有些出汗：「老实说我摄影还没练熟……」 巫荻和范修杰赶到时，裁判正好吹哨，人群里爆发一阵唿声。 「我靠——方闲刘海掀起来好丑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去他干嘛张嘴啊！脸都变形了！」 说时迟那时快，范修杰赶紧打开喇叭朝跑道大喊：「兄弟太帅了！」 他们班观看的位置选得好，正好在终点。 方闲超过终点后没停下，朝乔夏走过去，顺手接过余欣蕊递来的水，喘着气期待：「如何，帅不帅。」 第66页 「额，等会，等会再说。」她们摆手，将镜头对准谢诩。 「不会拍的很丑吧？」方闲挠头。 「帅死了！」范修杰举着喇叭跟他击掌。 巫荻用拳头怼了下他的肩膀，感受到这人因为运动而热气腾腾的皮肤，模稜两可说：「对。」 方闲闻言才满意了跑到裁判身后看成绩。 谢诩上场预备，跑道边的唿声更高了，巫荻见这人微微唿了口气，踩上起跑器，鬓髮微微扬起。 前方口哨一响，八道身影如同烈风唿啸而来，跑道边打气声四起。 雅升的短袖校服因为冲击力而紧贴在谢诩精瘦有力的腰间，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巫荻的目光只能短暂停留在对方锋利的眉眼上。 再回神时这人已经到了终点，四周是四班同学热闹的欢唿声，谢诩渐渐缓下步子，咽了咽干涩的喉口，朝他们走过来。 班里的志愿者赶紧给他送上水。 「不错啊！目前第一！」方闲带着消息跑回来，兴高采烈跟谢诩击掌，范修杰紧跟在方闲后头接力压根不过谢诩喝水的机会，巫荻见谢诩单手紧紧抓着水，最终没上去凑热闹。 两人比完，邱礼和乔夏她们也就没了留在原地的兴趣，准备去另一头看体委扔铅球。 谢诩仰头喝了一口水，将瓶盖拧紧，忽然侧头问方闲：「跳高要检录了？」 方闲闻言仔细一听广播果然在喊高一检录，等高一录完就得到高二了，一旁的范修杰也支棱起来，一把将喇叭塞巫荻手上，急急燥燥朝方闲说：「咋这么快，你还没休息呢。」 「检录而已，没事儿，我们去检录，你们先回大本营吧。」方闲搭着范修杰的肩跟他们告辞。 谢诩低低嗯了声，带着巫荻朝大本营走。 巫荻其实有点好奇，方闲跑完步整个人热得跟快炭似的，那谢诩呢？他看这人唿吸平稳的模样，心说谢诩估计是冰的。 他落后谢诩半步，端详对方挺直的背，手指有些痒地蹭了蹭，最终还是没上手探究一把。 大本营里一堆懒蛋开团战，见他们回来抬手打招唿。 谢诩的外套被班里的志愿者挂在签到桌上，他拿起来却没穿，在手里架着。 冬日的太阳杀伤力还是很大的，一开始只是觉得暖洋洋，晒久了直接成煎锅。 巫荻还穿着加绒的冲锋衣，整人热气腾腾，他把拉链拉开感受操场时不时吹来的冷风，舒服了些，但很快就被人怼了怼肚子。 「你干嘛？！」巫荻下意识抓住兇器，谢诩那瓶喝了一口的矿泉水，质问。 谢诩又怼了怼他的拉链，淡淡说：「感冒药没喝腻？」 巫荻想起桌洞拿几包感冒药就有点犯噁心，但他又实在是热，于是说：「不冷。」 谢诩看他，最后把手里的秋季外套怼过去。 巫荻本来觉得没必要，但这人拱火的能力一等一，轻飘飘说：「怕什么？又不是没穿过。」 「把你嘴缝上。」巫荻一骨碌把热腾腾的外套脱下，没轻没重捂谢诩身上。 兇狠没两下发觉自己这玩笑对谢诩而言有些太过火，随即收手要去捞起自己的外套，却见谢诩直接将他的外套套在了身上，唿吸忽然慢了半拍，目光对自己套在谢诩身上外套格外在意。 他迟钝地将手收回来最后擦了擦鼻樑，闷头把谢诩的外套也穿到身上。 巫荻靠着签到桌下了好几盘棋，跑道那边一百米和两百米的比赛正好结束，跑道开始清场准备四百米赛道。 叶江南从跳高场观战回来身后还顺了一个瘸子，范修杰一脸颓丧朝他们招手。 「你怎么了？」巫荻往他脚上一瞧，关心问。 「出师未捷身先死，助跑的时候扭脚了，我对不住老师的期望！对不住大家的关心——」范修杰被物理课代表扶着，垂头丧气说。 「得了得了，快去救助站擦药。」叶江南拍了拍他的肩。 这下跳高只剩一个独苗苗了，方闲可谓万众瞩目。 巫荻原想去观观战况，广播恰巧播报四百米和跳远检录。 谢诩跟他搭伴往检录处走，跳远和四百米比赛口是两个对面，巫荻贴完号码牌跟谢诩摆手往另一头走。 跑步虽然不是巫荻的强项但也不会太垃圾，何况是只有一圈的四百米短跑。 他游刃有余跑完，接应的志愿者朝他走过来。 「先、先走两步。」余欣蕊提着水准备扶他。 巫荻摆了摆手，从她手上接过水没有立即喝，匀了匀唿吸，说：「谢谢。」 余欣蕊不好意思笑了下，说：「我听裁判说你目前排第一。」 四百米没有决赛，按照计时排名直接出成绩，巫荻目前在八个班里排第一。 他抿了一口水，点头表示了解。 跳高那边唯一的独苗苗决赛时被刷了下来，方闲回来一点没有灰心的样子反倒十分亢奋地想拉巫荻去看跳远。 除去四百米，跳远和跳高是最热闹的地方，人挤人压根看不清里面的战况。 方闲尝试了几回都没进去，最后坐草坪跟巫荻pk下棋：「谢哥高一的时候能拿跳高第一现在应该也能。」 很快方闲这话就被打脸了，跳远来了消息，说是拿了第二。 巫荻手滑下错了一个地方，局势开始朝方闲偏转，这人纳闷：「怎么就第二了呢？」 第67页 「已经很厉害了，第一是体育班的人，咱班长腿再长也敌不过啊。」体委说。 谢诩回来时，一帮人原想上去安慰一番，但对上对方冷冽的气场最后都去拱巫荻。 「快、快上去安慰几句。」范修杰翘着个猪脚怼他胳膊。 巫荻瞧谢诩抿平的唇角，心说他能安慰什么？现在上去不是戳人心窝吗？ 第036章 情面 虽是这么想，巫荻还是等这人坐下时靠了上去，张口：「我听说参加跳远比赛一半是体育生，那他们不都经过跳远训练？」 谢诩嗯了声，微微垂着眼，看样子比刚刚要跟落寞了。 我就说！现在提跳远不就是在戳人心窝嘛？！ 巫荻心一梗，朝范修杰翻了一白眼，觉得谢诩估计是 第一回在长处遭到挫败，于是继续安慰：「你都没经过系统的训练就能和一众体育生里厮杀出跳远第二，说明你真的很厉害！」 他侧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随后来来回迴绕着谢诩说好话，眼看嗓子越说越干对方都垂着头没有回应，一改怀柔态度，钳住谢诩的肩膀，炸毛似的威胁：「你行了啊，我安慰半天了还不出声。」 他安慰人反而把自己搞恼了。 正闷着，头顶忽然传来一道短促的轻笑。 巫荻发觉出一丝不对，一掌贴上谢诩的额头强行将对方脸支起来，看见谢诩微微上扬的眼尾那刻，靠了声，反应过来：「你故意的，故意让我在旁边说你好话？！」 谢诩压了压唇角但是没成功，轻轻笑了一声，否认：「没有。」 巫荻看着谢诩似笑非笑的脸活生生气笑了，真想在他脸上狠狠搓一把解气，最终没好气说：「你这人有时候真的很恶劣。」 他发现谢诩其实也很喜欢开玩笑，只不过每次都是一脸正经的模样，以至于以假乱真，他压根没发觉！ 巫荻这么想着，得出结论，朝着谢诩说：「我发现了。」 他按在谢诩额头上的手没有收回，谢诩维持着微微扬起脸的动作，少有的神态轻松回：「发现什么？」 巫荻一脸高深的表情，两眼写着我看穿你了，然后拖着长长的语调说：「高冷只是你的伪装，其实你本质上……」还是个幼稚高中生。 这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后方一直观察他们一举一动的方闲和范修杰等人十分煞风景打断了。 这帮人看见两人开始聊天，自认为巫荻已经成功安慰了他们的班长，纷纷朝两人插话打诨。 「哦嚯！巫荻你的手在干嘛呢？在干嘛呢——」 「我荻哥也是碰上老虎脑袋了哈哈哈哈哈！！！」 靠。 巫荻顿时收回手，因为这些调侃，一时间哑然了，谢诩也适时收住了笑。 等跟这些人扯皮完，巫荻再去看谢诩时，这人已经低下头玩手机去了。 跟谢诩的交流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打断，巫荻有种不上不下的烦闷。 下午散场，叶江南把当天的比赛成绩发在班群里。 第一天上午班里就拿了一个第一和三个第二，唯一一个第一是巫荻贡献的四百米，这可把方闲等人乐坏了，让他最后一天一千五的时候继续发力。 除此之外群里还有不少乔夏拍的运动员照片和视频，其中邱礼、谢诩跟巫荻的最多，再过来是体委和方闲，且方闲有一半是狰狞的丑照，班里一大半人看了笑得直不起腰。 这显眼包崩溃了，在群里嗷嗷叫了一个下午，要求夏乔第二天给他当御用摄影师，以补偿他以丑照给全班取乐的受伤心灵。 白天经歷了运动会，学生们都没心上晚自习，老师们一不做二不休把晚修给分配了，全都用来讲课。 这种白天放松晚上上课的安排，一下子把他们松散的神经绷紧了，直到运动会第三天上午，学生们才长吁一口气。 总算不用晚修上课了，因为上午闭幕式后直接放假，还是放大周假期。 最后一天上午几乎没什么活动，只剩下一个一千五比赛，许多学生在看台上围观。 巫荻总算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选一千五百米赛跑了，不仅仅是因为这项运动最累，还因为这项运动安排在最后比赛，简直像一个压轴节目。 而且四班报名一千五的另一位运动员好巧不巧是石丘。 检录时排队，他与对方中间都隔着一米距离。 一千五一组十八人，巫荻从工作老师手里接过号码布别在身前，站在四号跑道上热身，石丘跟他之间隔了四个运动员。 巫荻看见四班一半人在跑道边朝他们招手，谢诩也看着他们，他低头缓了缓唿吸。 裁判喊准备时，他的手臂有些麻，这是肾上腺素带来的反应。 哨声一响，人群立马沸腾起来，十八名少年如同离弦的箭从起点出发，趋于一致地抢第一跑道。 长跑不能图快，巫荻保留余力匀速跑，目前排在十一二名上下。 一帮人追得紧，绕着操场跑完第二圈才开始吃力，距离逐渐拉散。 四班学生蚂蚁搬家似的转移阵地，在终点给运动员打气，巫荻路过时正好能听见邱礼和方闲扯皮： 「你看看人家巫荻，即便是长跑表情依旧这么帅！你跑个一百米嘴巴张得跟哈巴狗似的。」 「靠，我那是快跑控制不住啊——巫荻加油，八班那小子想超你！」 第68页 巫荻压了压眉，回头正好看见八班的男生准备发力超他，现在刚过第三圈，提速有点为时过早。 他朝前看，石丘已经开始提速超了四五个人，引起一众唿声。 他缓了缓唿吸将节奏保持住，直到第三圈过半时才开始提速。 看台上的观众眼看着位于中段的四班的七号跟抽了发条似的超过七八个人，直追前方三名领先百米的运动员，距离不断拉进。 「我靠我唯一的哥！！！」跑道边范修杰翘着腿朝他吶喊。 位列前茅的石丘盯着前方两名运动员咬牙，听着跑道边此起彼伏的欢唿，想到落后一大截的巫荻，心里越来越得意。 就是个弱鸡，短跑厉害算什么？论长跑的耐力，这人还不够看的。 他暗爽着，逐渐与前面的六班的男生拉近距离。 就在他即将超过对方的同时，人群里爆发出刺耳的感嘆声，他随之轻蔑一笑，直到一道身影从余光中掠过，石丘怔愣抬头，发现竟是刚刚落后半圈的巫荻。 他心神一乱，几乎是拔腿追赶而去，但先前消耗的体力已经无法再让他继续提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与自己的距离渐渐拉远，五米、十米…… 巫荻感冒鼻塞还没好全，长跑唿吸供应不上来，只能微微张开嘴唿气，唿吸声有些重。 他冲到终点时脑子热得发胀，工作老师冲着他耳朵边喊：「别立刻停下慢慢放松脚步，先走一走！」 他捂住炸开的耳朵，差点没被吼昏过去。 前几名冲过终点的时间相差七八秒，各个班递水扶人的志愿者绕着运动员朝操场空地走。 刚运动完，巫荻唿吸还有些急促，他听不清班里志愿者的声音，只是下意识转头想去接对方递过来的水，却不料被人噼手夺走，接了个空。 石丘避开另一位志愿者的水，抢走余欣蕊递给巫荻的水后，凶神恶煞瞪余欣蕊，唾沫星子直飞：「靠，老子不是跟你说过跑完给我递水。」 「……这是班主任安排的。」余欣蕊紧紧握着拳反驳。 余欣蕊反抗的态度令石丘心里积火，他一边对余欣蕊骂骂咧咧一边拧开水，对上巫荻冷冷看过来的视线时，轻嗤一声，仰头直接把水喝完，盖子随意一拧又将瓶子甩回余欣蕊身上。 巫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股火蹭的从后颈冲上头。 「靠，石丘有病吧。」另一位志愿者赶过来给巫荻递水，皱起眉。 她说完正想看巫荻的脸色，却见对方忽然略过朝石丘快步走过去，一只手准确而有力地抓起了石丘的衣领，顿时警铃大作。 巫荻刚跑完步浑身散发着热气，眼底却沁冷如冰。 石丘对上那双眼本能畏缩了一下，但一想到巫荻除了比他高一点根本没什么威胁，对方这回要是敢动手他就能顺势卖个惨，坐实对方人品问题。 他挺起腰杆看似处于劣势实则在故意挑衅：「你干嘛？欺凌同学是吧！」 「你敢动手吗？」他看着周围低声说。 跑道边的人发现两人气氛不对时，还没来得及反应，谢诩已经从方闲身旁擦肩跑了过去。 没人见过巫荻打人的架势，但谢诩知道这人出手，能把对面人打对摺。 耳边是班里志愿者着急的调解声，巫荻手指抵着石丘的领子，登时发力准备提起人摔出去。 电光石火间，一只手臂扣在他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腕，硬生生将这个动作压了回去。 巫荻的唿吸还有些急促，顶着那只手臂想要挣开，但谢诩的手依旧牢牢铐着他纹丝不动，因为恼火他没发觉问题，侧头瞪谢诩：「松开。」 「这里人多，先冷静。」谢诩紧紧扣着他的手腕，把人揽在怀里，控制着他。 巫荻看见石丘那张脸就冷静不了，肩膀怼着谢诩的胸膛撞了两下，冷声说：「你先松开。」 谢诩没说话，盯着对面的石丘。 石丘感受到那股冰凉的视线咽了咽口水辩解：「我可没招惹他啊，是他突然冲上来打人。」 「主、主任过来了。」余欣蕊细小的声音传来。 巫荻手指收紧一瞬，胸腔剧烈起伏，他紧紧盯着石丘，眼底酝酿着情绪，最后冷声警告：「不想我揍你就先学会尊重同学。」 他拉了对方的领子一把最后松开。 谢诩把巫荻与石丘拉远，低头看着巫荻正要张口，却不料对面的石丘突然扯嗓子，伸手指着巫荻，朝疾步赶来的牛主任告状：「主任，他刚刚打人！」 巫荻拳头一硬，嗡地窜出去，谢诩一时间没拉住。 石丘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片天旋地转，紧接着嵴背肩膀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整个人已经重重摔在了塑胶跑道上，尘土气味充斥鼻腔。 「我的哥啊……」匆匆赶来的方闲和范修杰被巫荻这一击流畅的过肩摔吓呆了。 牛主任还没见过敢当着他的面打人的学，登时脸色大变，严厉警告：「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赶紧给我停手！」 石丘已经被这一摔给摔蒙了，对巫荻即将袭来的拳头毫无还击之力，只能哆嗦着身体侧头躲避，脸颊感应到那股拳风时毛骨悚然。 然而预想中的痛感迟迟未到，他害怕地挣开一只眼睛，发现那只手被谢诩抓住，巫荻整个人被对方强硬地拉开了。 见老师学生们朝他们而来，石丘心里即觉得侥倖又觉得耻辱，索性扯开嗓子喊：「主任你看！他当着你的面还敢打人——」 第69页 「闭嘴。」 石丘耳边响起谢诩冰凉严肃的声音，小腿被对方勐地一踹，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没人发现谢诩的动作，石丘咬着牙不敢再出声。 巫荻松了松拳头，低头看着地上的男生，眼里带着嘲弄：「你刚刚对主任撒谎了，我现在才对你动手。」 第037章 坏事 牛主任大概没见过这么桀骜的学生，竟然敢在运动会场上闹事，气得手抖，朝谢诩怀里的人唾沫星子直飞：「目无校规，殴打同学，谢诩，你给我把他带到政教处去！」 紧接着又随手抓了两个学生把石丘也一块架了过去。 他压了压火气没着急往政教处去，而是等站台上的叶江南下来后，先把现场的两名女生叫过来了解情况。 这是巫荻转学过来第二次进入雅升德育楼，第一次还是转学那天补充个人信息。 这栋五层的高楼是学校领导工作的地盘，平时几乎没有学生进入。 校领导在篮球场进行教职工趣味运动会，楼里只有几名空闲的值班老师。 巫荻自从跑完长跑滴水未沾，在此基础上，因为感冒还没好他的喉口异常干涩。他忍着难受跟在谢诩身后时不时舔嘴唇，偷偷打量眼前高挑的身影。 他还记得谢诩刚劝完自己冷静，然后下一秒他就把石丘给摔了，最后弄得对方被牛主任使唤，被迫搅上这趟浑水。 巫荻垂着眼，默不作声。 两人长手长脚，走得比其他人都要快，进入办公室，巫荻原本热腾的身体也凉了下来，连打了三个喷嚏安安静静站在办公桌边不出声，谢诩扫他一眼，将胳膊肘上挂的外套塞进他怀里。 巫荻吸了吸鼻子，把那外套囫囵套身上，一只耳朵听谢诩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的声响，紧接着眼前递来一杯水。 「喝水。」谢诩的声音很凉，纸杯也因为对方的手指捏得用力而有些扁。 不会在生气吧？巫荻回想起刚刚在操场上时，谢诩拦了自己两回…… 他垂着头露出白皙的后颈，有些乖顺接过水杯喝水。 就在谢诩将杯子带走又装了水递迴来时，龇牙咧嘴的石丘进门了，巫荻冷冰冰瞥了眼没出声。 谢诩把水杯抵在他蜷缩的手指上，无声示意他继续喝水，巫荻这回接过杯子只喝了一口。 氛围僵硬了几分钟，牛主任和叶江南才进门。 牛主任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但他却还是问：「你们因为什么发生争执？」 他的声音不怒自威，架着石丘的两名无关学生下意识夹紧屁股。 巫荻依旧低眉顺眼的模样，没待他张口，石丘先展示自己受伤的脖子和手臂，喊冤：「主任！不是争执，是他单方面动手打人……」 牛主任全名叫牛士诚，十分有涵养的名字，但到了这帮小崽子嘴里去名留姓成了土里土气的牛哥。 年级主任一般一届学生带三年，牛士诚管了他们一年半的时间，平日里不少人对他管东管西感到不满，对他起外号骂声一片，但真对上他时其实都有些怕，更别说对方一脸明察秋毫地盯着你，简直令人心里打鼓。 「无缘无故打你做什么？」牛主任瞥他，「你们现在老实把话说清楚，我不会随意安处分。」 牛士诚教书这多年，当年级主任也有七八年了，调解过不少学生问题，能不知道学生发生矛盾的原因有哪些？他不可能仅凭一面之词下定论，盯着巫荻想听听另一个的说法。 「看他不爽很久了，刚刚他故意挑衅一时没忍住。」巫荻在牛主任的目光下张口。 他这话无疑是在老师的雷区里蹦迪，牛主任登时沉下脸：「这能是打架的理由吗？！口角问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不行你可以交给老师处理，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激化更多矛盾！」 抛开石丘在校园墙乱传他转学原因不提，巫荻自认为上次换座位的问题他已经对石丘十分让步，凡事不过三，巫荻也不是一忍再忍的好脾气，何况刚运动完情绪容易高涨，这种垃圾他多看一眼都嫌恶，跟对方动手不过是迟早的事。 牛主任说了这么多，见巫荻一直盯着地板没出声以为他在反省，缓了缓表情又看向石丘：「你叫石丘，是吧，我听叶老师说你们两个上周才结过矛盾，握手言和不久。」 他说完停顿了半秒紧接着又问：「巫荻说你故意挑衅，你刚刚在操场上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 他说完对上叶江南审视的目光，嵴背蹭的冒汗，觉得哪里不对劲。 牛主任审视石丘，「是吗？」 石丘被盯地发虚，但脑子却转的比什么都快。 他知道露天大操场的监控范围很大，但学校的摄像头质量一般，距离稍远些便拍不清晰，心跳得很快一口咬死：「主任可以查监控，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刚喝完志愿者递过来的水，他就冲上来抓我衣领。」 「不用查监控。」牛主任终于没了耐心。 比起巫荻动手，这个石丘的问题更为严重。 不尊重同学，滋衅挑事还撒谎诬陷，思想上的问题比身体上的问题严重多了。 听见这句话，石丘才真正慌起来，紧接着便听见叶江南柔中带刚的语气：「石丘，你们运动员的水都是我严格安排了志愿者一对一，刚才比赛结束你避开张嘉艺去抢余欣蕊的水做什么？」 第70页 「我、我没有看见张嘉艺……」他显然已经慌的一手汗，但依旧在找法子狡辩。 「张嘉艺和余欣蕊已经把情况如实交代了。」叶江南盯着眼前梗着脖子嘴硬的石丘有些头痛：「上次换座位的事情是我没处理好，我实在没想到你的性格已经恶劣到了这个地步。」 但话又转回来，她对巫荻动手打人的行为也十分不贊成。 他在全校师生面前动手，学生斗殴的消息传出去影响校风，学生家长那边不好解释，有理最后也会显得无力。 而该如何处罚两人还得开会定夺，但按照雅升违纪处理的习惯，都是被广播通报批评每个班还要挂上违纪告示。 场面闹成这样再讲握手言和就显得虚假，塑胶跑道表面凹凸不平，石丘被巫荻那一摔，手肘和脖子都受到了擦伤，巫荻作为始作俑者要承担对方的医药费。 牛主任和叶江南被楼上值班老师叫走，此时办公室只剩下五名学生，石丘跟巫荻势不两立，谢诩又安安静静站巫荻身后冒冷气，两名同级只能尴尬靠一块儿挖墙皮，心说他们就不该凑这一趟热闹。 校医拖着医疗推车姗姗来迟，直接在办公室里给石丘做检查。 巫荻看着这位眼熟的女校医，云淡风轻问：「谢老师，校医室可以拍片子吗？顺便给他拍一下吧，免得日后有人讹我。」 谢彤能看不出来这帮学生发生了什么事，她强而有力按住蠢蠢欲动的石丘，严肃警告两个人：「没有，你们都给我安分点，别给我找活干。」 她实在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小孩力气这么大，能直接把人给过肩摔了，好在没什么大事，都是皮外伤。 两人从德育楼出来，方闲和几个男生躲着喷泉后面等着，见到他两凑上来关心问：「咋回事啊？牛主任怎么说？」 巫荻张了张嘴朝谢诩看过去。 这人唇线平直，表情也凉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心里莫名感到落寞，垂眼回：「小事，处理结果主任说等开会通知。」 他们好奇归好奇但没有多问，把话题扯开说：「长跑你替咱们班拿了第三！刚刚闭幕式我们代理拿奖了。」 巫荻哦了声，心思不在上面，他眼睛还在往谢诩身上瞟，对方步伐始终比他们快半拍。 闭幕式开完操场已经被收拾干净，连人影都没了，他们直接回课室，进门时里头安静了半秒随后几道目光打量过来，待谢诩看过去时又重新收了回去，继续收拾东西聊天。 现在理论上是放学时间，但因为是全校放假，为了确保安全，校门没有像往常年级考试时提前开放扫脸权限，以至于现在一帮学生只能收拾好东西在班里等放学铃信号。 旁边的谢诩从办公室出来就没说过话，巫荻原想逗人两句缓解气氛，但嘴里兜兜转转找不出一句话，只能傻愣愣坐着发呆整理措辞，直到前方的余欣蕊回过头，手指轻轻敲了下他的书架，他才回神发觉快打放学铃了，班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准备去校门排队。 他看着面前，疑惑：「怎么了？」 对面的女生表情有些不自在，她轻轻抿了下唇，小声问：「操场上的事，没事吧？」 巫荻干笑了下回：「没什么大事。」 巫荻猜测石丘应该是对余欣蕊心思不纯洁，所以把他当成假想敌，但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这种人都是令人添堵的噁心存在，不论是对他还是对余欣蕊来说。 他缓了口气，又朝余欣蕊道谢：「还得谢谢你跟班主任说清实情。」 余欣蕊闻言有些腼腆地笑了下。 放学进入一分钟倒计时，旁边的谢诩拉上书包链子准备回家，巫荻顾不上收拾课桌，揪着时机抓起书包就跟上去。 电梯口塞满了人，谢诩直接走楼梯，巫荻紧随其后，刚达一楼放学铃就响了。 他慢谢诩半拍，发觉对方走的方向离自行车棚越来越远，登时疑惑，扯住了谢诩的袖子，声音有些不自然：「你去哪儿……」 谢诩回头跟他对视，薄薄的眼皮垂下来显得有些冷，「校医室。」 「啊？去校医室干嘛？」 谢诩没回话，继续迈步子，巫荻虽然不解但老实跟着谢诩身后，他手有些忙在身前掰扯，时不时咳两声妄想吸引某人的注意，最后没见效果才开口：「你是不是因为操场的事生气了？」 「打人会被处分入档案，班里和老师会被开会批评。」谢诩答非所问。 他这么一说，巫荻顿时愧疚起来。难怪当时谢诩劝自己冷静，私人矛盾应当私下解决才对，当着所有人的面闹腾最后反倒把不相关的人拉下水。 他有些郁闷地盯着路面稍不留神撞到了眼前人身上。 谢诩单手提住他的校服后领，把人拉直，扯了扯唇，声音不咸不淡：「下次学聪明，别人多的时候往上莽。」 巫荻像个听老师批评的学生，干巴巴哦了声，随后脑子转过来瞪眼。 谢诩这话的意思是骂他上午跟石丘干架很蠢？巫荻不仅心里这么想，嘴上也直接说出来：「你骂我蠢？」 谢诩瞥着眼前隐隐炸毛的少年。 对方的刘海被剥成中分，几根不乖的髮丝垂在中央正好挡在鼻樑两颗小痣上，他望着这人黑亮的眼睛，心说连话的意思都没听明白这不是蠢还是什么？ 见巫荻眼里的误解愈渐加深，他挪开视线偏头解释：「下回遇见这种事，学会找没人的地方解决。」 第71页 他用了解决一词，仿佛在说平时试卷上出现的棘手难题。 巫荻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没忍住翘起唇角，长长哦了声，「班长，你这样教人干坏事不太好吧……」 知道谢诩真正的意思后，他心里莫名变得得意，故而咬着班长二字，拖起长长的腔调錶露自己的愉悦。 第038章 冬日 两人三两步就到了校医室，校医室的老师也正在准备收拾东西休假。 「小栩过来了？找彤彤是吧？她在药房呢。」男校医从诊疗室里出来跟他们打招唿。 上次给巫荻扎针的女中医也还没走，她正准备将挂着名牌的白大褂换下来，不经意扫了巫荻一眼，微微挑眉：「你也跟过来了？听说你今天在操场上跟人干架，把人给打伤了，是吧？」 巫荻迟钝地眨眼，心说自己这祸事怎么没两下就传遍千里了？ 「那你可得小心了，人家长看见小孩带着伤回家准要找你算帐，白白净净一小孩儿怎么干这些祸事。」中医将白大褂上写着付亭芮三字名牌拆下来，放进收纳柜里。 刚从药房出来的谢彤听她这么恐吓小孩轻笑出声，「你可别乱吓人。」 「这是实话，我只是先给人提个醒。」付亭芮合上柜门，像是有经验之谈：「坏事传千里，何况半个学校的学生都知道这事，家长没理由不知道。」 几人都没把她的话放心上，谢彤将一袋药递给谢诩，顾着巫荻在场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叮嘱。 巫荻十分有眼力见地发觉自己的多余，渡着步子往门外靠，随后便听见脑后传来谢彤影影约约的声音。 「如果阿婆现在发作少，不用一天吸两次雾化剂，频率可以适当减少，如果经常犯哮喘还是按时用药，频率过高必须得去医院检查，我这周不回镇上……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谢诩接过药嗯了声。 谢彤朝门口的方向扫了眼，笑：「看来跟转学生关系不错嘛，听我妈说你最近中午都没回去，是跟他一块吧？」 虽然是问句，但其实是笃定的意思。 谢诩以前放学都是直接回家动手做饭，这样不仅帮了家务还不用花钱，别人夸他这是懂事，谢彤却觉得他这样很累，每天除了应付学习还要忙家长里短。 见谢诩身边终于有个结伴同行的朋友，谢彤没等谢诩回话，又补充说：「这样挺好的，反正阿公阿婆有我爸妈帮忙照看，你中午老是大路小路来回跑也不安全。」 谢诩安静了许久才嗯了声，他提着袋子出门时，巫荻侧了侧身从手机屏幕中抬头，问：「好了？」 谢诩点头往车棚走。 现在已经放学了一段时间，校道上学生零零散散。 巫荻毫无顾忌蹭谢诩的后座，双手揪着对方的秋季校服，感受迎面而来的冷风和那股淡淡的薰衣草香。 但这种惬意只维持到了校门口，因为对方要回家而他也得坐上司机的车离开。 巫荻站在原地看着谢诩从坡上滑下去，背影越来越远，心又闷又乱，传来一阵阵道不明的感觉。 他钻进车后座后，依旧神情恹恹在寻找那股不舒服的劲儿来自哪里，直到回家翻开书包才发觉自己先前为了追谢诩，压根没把桌上的试卷作业塞进书包里！ 巫荻在懒人沙发上乱蹬，最后打开手机找外援——点进谢老师的聊天框，用几个表情包恶狠狠把人炸了一顿，因为点太快，他差点把对方发过来的照片刷走了。 这人极有规划地给作业列了一张清单表，有线上线下作业分类那种。 巫荻用电脑缓存这些照片，嘴角不自觉往上翘，随后给对方回了一个萨摩耶感谢的表情包。 谢诩冷冷淡淡回了一个字，嗯。 不会聊天的傢伙。 巫荻用滑鼠去戳那个冷漠的单字，无法想像如果有一天谢诩需要用一些表情包来维持礼貌的画面。 放大周假期跟普通双休没什么两样，两天假期眼一闭就轻轻松松过去了，但因为于筱琴收到主任的电话得知他和石丘动手的事情，导致巫荻这个短暂的假期心情直降。 于是周日晚上，两方家长带着自家孩子在政教处调解。 两人的矛盾要从换座位那回说起，理顺来龙去脉，原本是双方互相体谅的事儿，结果石丘家长却一脸自己儿子受委屈的模样，以巫荻动手为由，坚持要求巫荻陪同他们去医院给石丘做全身检查并承担医疗费用。 于筱琴温温柔柔应下了，也提出要求石丘在现场写八百字道歉信对巫荻真诚道歉，并赔偿巫荻水杯的费用。 就一个水杯而已，石丘家长没太在意随口同意，直到看见于筱琴从手机调出来的单据，看见4开头的四个数字眼珠子都快掉了，做个全身检查都用不上这个钱！ 但要求是他们先提的，在几名主任注视下，他也只能咬着牙答应。 最后学校给出的处分结果是巫荻动手打人二十分量化分，石丘挑衅在前则扣三十分量化分，各计入档案，一年无违纪行为可撤销。 除此之外，他们还得被全校通报处分并且罚扫一周的学校公共区域，处理结果会列印出来挂各个年级班级的公告栏上，让大家引以为戒。 当时操场上数百双眼睛都看见巫荻流畅地把人给摔了，巫荻可谓是火了一把，大多数人觉得巫荻犯事转学的可能性极大。 第72页 由此，石丘和巫荻的矛盾显然摆到了明面上。 四班学生不能因为他们的矛盾而选择偏向一方导致另一方孤立，于是精明的保持中立，平时有什么安排不把两人放在一起就行。 向来圆滑的方闲这次却不圆滑了一回，特别是知道原来是对方在校园墙给自己好兄弟造谣后，没再给过石丘好脸色。 「你那过肩摔可太帅了！对待没素质的人口头调教可不行，还是得採用实际的手段。」下午陪巫荻罚扫大广场时，方闲朝他竖拇指。 这话其实是歪理，在学校动手打人到底是违纪行为。 巫荻干笑了一声回他：「爽吧？记得帮我把地扫干净点，牛主任晚读会来检查。」 「嗐咱们人这么多怕啥？」范修杰跟另外几个男生举着扫把在空地上练拳。 巫荻不想评价，因为八个人里只有谢诩在认真扫地，他抓着撮箕像条尾巴似的跟在谢诩后头收垃圾。 七八个身材高挑的少年在大广场上干活，吸引一众过路的目光，偶尔有人驻足想要看清他们的相貌。 年级老师们开完会从办公楼下来扫了大广场一眼，目光落在最高挑的身影上，一笑：「里头那是谢诩？怎么被罚扫地了？」 「哦，罚的不是他，是他旁边那位转学生。」知情老师回话。 「湖城来的那个啊？人缘还怪好的，这么多朋友帮忙扫地哈哈哈。」 四班老师紧随其后出来，闻言朝对面一看，班里几个位列前茅的学生正在大广场吭哧吭哧扫落叶。 「是关系挺不错的。」段萌瞥了两个靠着肩扫地的背影评价。 罚扫区域是他们抽籤抽出来的，一个罚扫教师办公区域的大广场一个罚扫住宿区后面大湖公园。 大湖公园里除了运动器材区域是平坦的水泥地，湖边跟其余的地方都是石子路石板凳，周围种满了绿植高树，蚊虫多。 何况这公园是情侣圣地，草坪里经常夹杂着菸头和零食袋，根本扫不动非得手捡才行。 石丘举着扫把在草坪乱怼，气得牙痒痒。 猜想当初抽籤罚扫区域时，牛主任是故意把难搞的区域放进抽籤桶里让他抽，不然凭什么他抽的是大湖公园，巫荻抽到的是空荡荡的大广场！他不信对方运气能这么好。 罚扫一周公共区域的活儿对巫荻来说没有压力，主要是帮手多扫得快，每天花个十分钟打扫干净后，几人再一块在食堂吃晚饭。 越靠近年尾，气温降得越快，棠溪再冷都不会下雪只会地面挂霜，早上和中午的温差也大，只要脱离暖气和阳光的范围就跟施了冰冻魔法似的，穿什么都被会冷气渗透。 一件冲锋衣已经不在满足雅升的学生，大家开始往里面套卫衣、厚外套，将那蓬松的冲锋衣硬生生挤成了棉袄。 巫荻尝试过一回，觉得实在太丑了，最后还是退了一步里面只套保暖衣圆领卫衣和毛衣，在风度和温度上，他硬气地选择了风度。 即便如此，当他每天看着谢诩一身寒气进门的时候觉得对方更胜一筹，这人跟他差不多冲锋衣里套着毛衣卫衣，但对方早上还要迎着霜露骑车上学。 巫荻看着对方放下书包脱手套，细长的手指从棉手套里伸出来，冷白透红。 「冷吗？」他肚子里憋着话问。 谢诩嗯了声翻出课本，声音也凉：「习惯就还好。」 听他这么说巫荻反应过来，心想冬天骑车上学极有可能是谢诩以前一直有的习惯，所以对方已经习惯了这种寒冷。 与两人「抗寒」大大相反的则是班里从早到晚抱着热水袋和电热宝的「老弱病残」。 四班学生扎堆买了不少奇形怪状的保护套打扮他们的电热宝，关系好的男生们经常互相交换电热宝体验，其实大多数是为了抢最暖和的一个据为己有。 就搁这事，半个班里男生能打打闹闹一节课间。 方闲手里就有个粉色电热宝，他还十分亲昵地给电热宝取了个「火热宝贝」的名。 巫荻跟他聊天时，注意力不自觉落在电热宝上面，有些心动问，「暖吗？」 「那当然了。」方闲递给他十分慷慨地允许他使用一节课。 巫荻把手塞进电热宝里，暖洋洋的感觉瞬间包裹上来，又暖又麻。回位置上后，学着方闲跟他同桌的习惯将电热宝放在他和谢诩中间，朝旁边写字的人邀请：「快试试，方闲借我们体验一节课。」 谢诩从题册里留出注意力，扭头看向身旁双眼明亮的同桌和对方手上粉嫩的电热宝，手指僵了半秒。 「左手快伸进来。」 巫荻望着身旁冻人的同桌，忙不迭撑起里面的夹层邀请，可真等谢诩伸手过来抵到他手背时，又突然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那片被触碰的区域像是短暂的被剥夺了知觉，他没话找话似的眼神飘忽问：「暖、暖吧。」 谢诩将视线从电热宝中收回，低低嗯了声。 两人安静间，气氛忽然怪异起来，不同于寻常两人不说话间的安静，就是带着一种道不明的尴尬，丝丝缕缕从电热宝里散发萦绕在周遭。 就连上课，巫荻都撑着下巴直勾勾盯着黑板，视线没有向一旁倾斜过。 手在电热宝里待久了掌心会又暖又热，从而带着点潮。 电热宝热量是源源不断的，但只能维持一节课，因为下课，方闲就把自己的宝贝电热宝要了回去。 第73页 温热的手指接触冰凉的空气很快就冷了下来，碰到什么都跟碰到冰似的，巫荻的心也跟着冷清清，气氛破冰的同时天平的另一边又像是压了块石头，陡然发闷。 这种感觉怪异又难以琢磨，突然间冒出来，却又找不到源头。 他支着头视线往旁边倾斜。 彼时谢诩正皱着眉写字，刚刚从电热宝出来的手搭在脸颊边，手指因为暖回显出健康的气色。 巫荻盯着那只手，像是有块磁铁把他吸住了，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直到对方换个动作才回神。 于是下一个课间，一帮男生在走廊阳光下扎堆耍闹的时候，巫荻少有地将手扎进方闲电热宝里。 方闲这厮的反应堪称闪电，一下子就抓住了巫荻的手，他被冰块似的手吓一激灵，竖起眉毛大嚎：「哇！巫荻，你竟然用狗爪子偷袭我！」 靠—— 走廊上的目光都被这人巨大的吼叫声吸引，视线聚焦而来。 巫荻随之恼羞成怒给这人来了一脚，把手挣脱出来。 「来来来，再借给你暖一个课间吧，刚刚借你用了一节课，食不知味了吧？」方闲将电热宝塞巫荻手上，大方摆手。 对方末尾那段话顿时撺掇了巫荻正处于敏感的神经，他反应有些大将电热宝塞回方闲怀里，咬牙切齿否认：「谁要你的电热宝——」 话毕跟只被火燎屁股的猫似的一拐，窜回了课室。 方闲不知哪几个字点着了巫荻的尾巴，抱着电热宝一脸纳闷回头和一帮人对视，「这位大少爷又咋了，这是？」 第039章 祝福 经走廊这么一闹，巫荻的注意力被方闲分走了些许，他甩了甩自己的手，感觉刚刚方闲抓他手的时候，简直一阵头皮发麻，这刺激盖过了之前谢诩碰到他时产生的感觉。 再回到座位上时，巫荻给自己灌了口热水，心说他跟茂羽都没互相抓过手，不太习惯这类接触也很正常。 临近十二月月尾，巫荻的生日恰巧在冬至后一天，那天正好是周日。 于筱媛和于筱琴商量着周日晚修请个假，晚上定个生日宴一块庆生。 巫荻没有什么意见全权听从安排。 周五晚上，他就收到了正在集训中的茂羽寄过来的大快递。 这人今年因为没法来棠溪给他组生日局，隔着屏幕给他哭了几天，随后又说会给他准备一个惊喜。 巫荻瞥着玄关上占地盘的大箱子，心说这就是对方准备的惊喜？一整套电脑配置？ 估计是上回国庆茂羽发现他没把湖城那套电脑设备带走，于是按配置又给他买了一套。 在认识茂羽之前，巫荻的生日就是跟家人在家庭宴会厅度过，那时候的画面还有些温情，宴会厅里会摆上他喜好的礼物，巫成绍和于筱琴似乎也十分恩爱的模样。 初中认识茂羽后，他的生日便由家庭聚餐和朋友聚会两个部分组成。茂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提前组个局，将他与对方共同认识的人凑上，然后一帮人会在一片嘻哈打闹中卡零点陪他度过生日。 巫荻在学校没有刻意将生日告诉过谁，所以即便是身边的谢诩和方闲都不知道。 他思考过组生日局的可能性，但觉得这种事情有些麻烦，得是茂羽这种有精力的傢伙才能安排得妥妥噹噹，于是组局的念头也就散了。 周六冬至，几名副科老师为了庆祝节日快乐给他们多发了一套拓展题，四班学生泪流满面接旨，心道这祝福他们实在消受不起。 以至于中午放学，一班人还在课室里奋斗，就连往常下课放心跑得最积极的方闲也没挪屁股，一脸深仇大怨埋头写试卷。 巫荻整理完化学笔记，环顾了课室一圈，凑到谢诩身旁压低声问：「都疯了？这个点竟然这么多人留下来写作业。」 谢诩瞥了四周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喉结滚了滚嗯了一声。 谢诩桌洞的手机从放学开始便嗡嗡个不停，巫荻朝那地方看过去，正想好奇要问的时候，谢诩撂下了笔，垂头看了屏幕时间一眼，低声说：「走了。」 巫荻奥了声，看课室电子钟，比他们往常去东巷的时间早了五分钟。 他提起书包跟在谢诩身后，从方闲桌边路过时欠嗖嗖地敲了敲那人的桌面，留下一道得意的笑腔：「赶试卷加油，我去吃饭了。」 「我说巫荻，你别太拉仇恨了啊！」 踏出班门，巫荻还能听见方闲受刺激的嘶声烈吼。 谢诩在电梯里按着电梯键等他，微微扬起眼，对巫荻拉仇恨的行为评价了两个字：「幼稚。」 巫荻听不得贬义的评价，在即将靠近谢诩时张开手发力一蹬，直接勒住人脖子往自己肩膀带，呵呵两声警告：「你说什么？我建议你识相一点。」 谢诩比巫荻高，他这么搞吃力的还是他自己。 谢诩心道，稍稍纵容地屈下腰，让这人拉扯了个痛快。 巫荻脸颊被谢诩的发梢蹭得发痒，没听见谢诩继续回话怼他才满意地松开手，电梯也适时到达一楼。 因为是冬至，饭馆老闆给他们送了两份汤圆。 白汤圆咬碎是黑芝麻馅儿的，甜得嗓子发齁，巫荻灌了两口没味道的汤汁才缓过来。 他对太酸太甜的东西都不太喜好，而且还有些挑。 接受绿豆粥放糖却完全不允许番茄汤加糖，吃芝士薯条却不接受拔丝薯条，酸黄瓜可以糖醋黄瓜却不行，绝大部分甜口酸口的玩意儿入了巫荻嘴里都是一场刺激又难受的尝试。 第74页 其实一开始老闆端上来的时候他就应该回绝了，但又架不住想尝鲜的心理，吃了一个后巫荻就腻了，撂下那碗汤圆没再动过。 他朝对面瞥了眼。 谢诩自落座起手机没离手，估计是在回復刚刚放学嗡嗡发消息的人，老闆端给他的那份汤圆一颗未动，五个圆滚滚紧靠在碗里。 谢诩这人平时微信聊天干巴巴还老是用单音字冷场，跟谁聊这么久？ 巫荻听着对方手机每隔一段时间嗡的消息声，心说。 他在脑中飞速搜刮跟谢诩聊天可能对象，首先排除经常跟他们一路的方闲范修杰，毕竟他们之间扯不出什么话题闲聊，但这么一排除似乎已经找不到认识的人选。 虽然巫荻还有一个猜测，但他并不想往那方面想。 或许是他的视线过于灼热，低头打字的谢诩抬眼看过来，将桌边的手机微微压低了，声音平淡问：「怎么了。」 巫荻的眉梢在观察到这个动作时微微一动，面无表情说：「你跟谁聊天呢？这么久，汤圆都快凉了。」 说完他埋头战术性扒饭，心说自己只是八卦一下，谢诩虽然是好学生但也不排除有发展早恋的趋势。 谢诩看了对面那颗脑袋两秒，随后手指在屏幕上打完几个字合上手机。 巫荻余光看见对面的汤圆被一双手端走了，但谢诩却没回他的话，他夹起一块椒盐脆骨勐地咬碎，咔嚓咔嚓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闷声不响吃完饭，巫荻把手机从书包里翻出来，打开微信，除了几个群消息和公众号通知，一点人烟都没有。 他闷闷不乐划开朋友圈，发现方闲这厮在课室赶作业还忙里偷闲发了一个朋友圈，拍了几双手竖拇指对着一个位置的画面。 等等。 巫荻一看位置上的两个水杯，干瞪眼，这不是他跟谢诩的地盘吗？！ 这是报復他刚刚拉仇恨呢？巫荻下意识抿紧唇打字。 下一秒面前的餐桌被谢诩敲了敲，对方指着他面前那碗汤圆，垂着薄薄的眼皮看过来。虽然这人脸上没做表情，但眼底却带着戏嚯，说：「汤圆凉了。」 靠！这人把他刚刚的话还了回来？！巫荻一个激灵挺直腰被谢诩给怼笑了，有些没好气说：「太甜了等我缓缓。」 其实什么太甜什么缓缓都是藉口，他就是不喜欢吃。 但老闆给时他又没拒绝，所以自己总不能给人浪费了，巫荻合上手机跟那碗汤圆大眼瞪小眼，心里一阵犯难挣扎，只差当场上演一部进退两难的大戏。 对面的谢诩又翻出手机回一条消息，嗓音凉嗖嗖说：「缓到什么时候？跟汤圆培养感情？」 巫荻一噎，心说真要命了，想把他的嘴巴堵上。 谢诩吃完饭一直没起身，就是在等他吃这碗汤圆，巫荻想归想最后还是老实说：「吃不下了。」 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里头的老闆，悻悻然问谢诩：「你还吃吗？」 谢诩抬眼瞥他，脸上写着服气二字，将那碗汤圆挪了过去吃了。 从饭馆出来，两人像往常一样回学校，只是在校门口时谢栩取了一个快递。 巫荻扫过对方手里的快递箱，是某购物软体指定快递盒子。 他有时候也喜欢在上面买东西，所以下意识地猜谢栩买了什么，但还没找到头绪，两人已经到了六楼。 巫荻走在谢诩前头，看见班门关着疑惑地推了一把，发现里面锁住了，他一脸纳闷回头跟谢诩对视，下意识问：「怎么回事？」 谢诩垂眼看他，虽然没说话但很明显是我怎么知道的意思。 巫荻拐到后门发现那儿锁了，课室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里头拉上窗帘，四班课室俨然被密封了起来。 「他们在搞什么？」巫荻敲了两下门。 课室的隔音做得很好，他听不见里面任何动静，就在他有些没耐心的时候，门锁忽然被人开了。 巫荻从门缝窥见里头一片漆黑，哭笑不得问：「你们在里面看恐怖片？」拉这么严实防贼呢。 他刚踏进门防不胜防地就被人拉了一把，皱眉嘶了一声，紧接着被人套上眼罩捂住了眼睛，他条件反射挣扎起来，随即便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没事」二字。 巫荻一头浑水被偷袭了，眼前漆黑一片，心跳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加速，强而有力，像是要从耳朵跳出去。 他明明已经知道站着身后的人是谁，无处安放的手却还是下意识抓在捂着自己眼睛的那双手手腕上。 谢诩的左手腕有一处烫伤，很好认。 巫荻以前都没发觉自己竟然对谢诩的特徵认得这么仔细。 课室里一阵叮叮咚咚响，他能听见一帮人憋着笑来回跑的声音，也能听见方闲刻意压着声又急又燥的指挥。 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但在谢诩松开手将眼罩拉开时，还是愣了半天。 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刚拆下眼罩，眼睛因为不适应没看清眼前的画面，但他的听觉和触觉还是很正常的。 几道礼炮声在头顶爆开，数不清的彩带落在了他的头上、肩上挂着。 「pleasantly surprised！」一帮人举着礼炮朝巫荻欢唿。 他们中间空着一条道，方闲跟体委嘴里哼着跑调的生日歌，推着双层蛋糕缓缓朝他走来，其他人也很快接上了节奏，参差不齐地跟唱。 谢诩站在巫荻身后，拍了拍这人的肩膀把对方跑掉的神叫回来，低声提醒：「许愿。」 第75页 即便刚刚闭眼时已经猜到结果，巫荻还是控制不住喜上眉梢，又尴尬又好笑地靠着谢诩再度闭上眼。 他其实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反倒是谢诩低沉的嗓音一直在脑海中盘旋。 巫荻深唿吸缓了两秒才睁眼，将蛋糕上面的蜡烛吹灭。 靠近灯光开关的同学揪准时机将课室灯光打开，原本昏暗的课室瞬间亮了起来，露出一大片横幅气球。 一帮人其实还不适应光线，但已经佣簇着巫荻欢唿起来：「兄弟，生日快乐！」 「惊喜吧！」 「我们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课室布置好。」 巫荻不适应地眨了眨眼被方闲和范修杰等人围着，这些人左右推搡他，就等着回话。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坏心眼的想法。 于是在众人灼灼目光下回头，看向身后那张冷淡的脸，憋着笑问：「你怎么没唱生日歌。」 于是乎，火力瞬间转移到了另一个身上，方闲带头哇了声：「不是吧谢哥，不带这样的啊，不是说话一起唱的吗？」 「对啊，班长——」众人这会儿壮着胆子不满道。 「……」谢诩绷着唇，凉凉瞥他。 鑑于谢诩那张冷脸过于怨念，巫荻顿时更乐了，实在没忍住，笑得直不起腰。 第040章 惊喜 一帮人闹归闹但也没忘寿星切蛋糕仪式。 方闲接过乔夏手里的相机，先是恶搞地戳到巫荻脸上，下一秒又用奇葩运镜对着巫荻三百六十度拍摄，手里抓着一根没用过的蜡烛採访：「询问一下当事人，对我们本次暗中准备的惊喜part什么感想？」 「很惊喜，不知道该如何回报，要不我晚上请客聚个餐？」巫荻认真思考了两秒，下一刻大家爆发出欢快地回应： 「那好啊！」 「正好跨零点——」他们叽叽喳喳道。 巫荻也笑，低头翻出手机订餐厅。 「先切蛋糕。」一片混乱中，谢诩提醒道。 方闲也从嘻嘻哈哈反应过来，给巫荻递蛋糕刀，润了润嗓子邀功：「蛋糕是邱礼和余欣蕊挑的，其他材料都是谢哥帮忙买回来的，为了布置课室我为此谋划了三天三夜，当然大家也功不可没——」 「去你的吧。」邱礼从方闲手里夺回相机，朝向寿星及寿星同桌，「录像都没个正经，我还打算把视频剪辑一下发网上呢。」 一帮人闹哄哄把双层蛋糕分了，顺道还分了两块给三班的走读生，贿赂对方给他们拍合照。 大家和和谐谐刚拍完照片，忽然有个煞风景朝寿星脸上抹一片奶油。 巫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让人给逃了。于是局面由这一刻起变得混乱，一帮人手里抓着奶油开始在班里四处追。 「别弄我校服！」 「头髮，头髮也不行——」 巫荻把仇报復回来，朝墙边上收拾横幅的人瞥了眼，两手往身后靠。 下一秒带着一肚子坏水走过去，笑得一脸乖顺喊了一声：「谢诩。」 谢诩将横幅折起来，侧头看过去的瞬间被人捂住了脸。 巫荻今天心情好，野起来毫无轻重，手掌满噹噹的奶油直接给谢诩洗了个脸，就连睫毛上都挂上了奶油。 「……」谢诩抓着横幅的手紧了一瞬。 他的表情巫荻看不清，只能感觉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带着冷冰冰的箭射过来，声音绷得很紧，像晨曦的霜露一样凉：「你疯了？」 巫荻也发觉自己这样非常不厚道，但不知为什么在面对谢诩略带凶气的眼神时，他心里麻了一瞬…… 不仅没有被震慑反而有一股十分强烈的想法，想再逗两下谢诩试看会有什么反应……简直跟犯抖m似的。 巫荻舔了舔唇，举起沾满奶油的手。其实他脸颊上也被其他人煳了，望着谢诩露出讪笑：「我是寿星，你让让我怎么了？」 谢诩深吸了一口气，妥协了。 下一秒躲避追杀的方闲无意瞥见了谢诩的脸，笑得七仰八叉：「我靠哈哈哈哈哈——」 这人得意没两秒就被范修杰等人押住也洗了个脸。 这么闹了一通，午睡是不可能了，将课室收拾好时已经临近午休结束。 巫荻回到座位上喝水，忽然想起中午方闲那条朋友圈，可算知道对方发那条朋友圈的意义了，原来不是报復他拉仇恨而是在暗示。 他忽然想笑，察觉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四班待了四个多月，虽然并不是每天都顺心顺意，但也不可否认这段时间里，几乎绝大部分欢声笑语都是由他们带来，而还有一小部分来自沉默少言的谢诩…… 巫荻下意识看向旁边，谢诩不在位置上，他回头便看见了这人的背影。 谢诩正在课室后面的置物柜前拆先前取回来的快递箱子。 他其实一直很好奇里头是什么，于是微微压低腰偷窥，只可惜谢诩的背将东西挡的严严实实，他什么都没看见。 就在谢诩回头的时候，巫荻赶紧做贼心虚转身，对着桌上的试卷咬笔头，很快便听到谢诩落座的动静，下一刻被拍了拍肩。 他虚了半剎才转头，怀里忽然被塞了一样东西，在看清是什么后，巫荻完全愣住了。 仅凭一个外包装盒，他已经知道里头是什么，而且他家里就有一个旧的——网球拍。 他少有地感到手足无措，如果是茂羽送的，巫荻会习以为常来一句谢谢，但对上谢诩却忽然卡了壳，不知该说什么。 第76页 他心里一边惊讶一边乐翻天，最后抬头望着对方，半天除了一个你字说不出别的话。 谢诩似乎也是头一回应对这种场面，他以前没交过什么朋友更逢说送礼，所以在面对巫荻乌亮的眼睛，难得不自在瞥开眼神，声音有些生硬说：「生日礼物。」 巫荻抱着盒子迟钝奥了声。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收到过网球拍，现在却莫名觉得兴奋，低头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有些压不住嘴角问：「原来你中午取的快递里面是这个？」 谢诩嗯了声，已经准备翻开试卷刷题。 巫荻怀疑他不好意思，虽然他自己也隐隐有一点，但谢诩的反应显然更有趣。 他把盒子放在桌底的空位上，压不住喜滋滋的心情靠在近对方手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追问：「你怎么知道我用这个牌子的球拍？你是不是看过我以前的朋友圈。」 巫荻对自己的朋友圈质量非常有信心，微信企鹅的朋友圈都没有设置权限，只要有耐心，从他朋友圈里往前翻还能找到他初中发的东西。 不过小学幼稚时期大半内容就被他私密了，因为有点非主流。 谢诩落笔的动作有点慢，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样子撇开头，笔下的物理公式写得一片缭乱。 巫荻不饶过他，追着调侃：「你看看，又撇开头了，你这人怎么每次逃避的时候都这样……」 他说完一愣，原本表情冷淡的谢诩也倏然僵硬。 这其实是巫荻每回与谢诩相处时，对谢诩瞥开头的动机潜意识猜测而已，没想到自己下意识把这结论说了出来。 谢诩一贯的没答话，巫荻回过神，依旧顶着欠嗖嗖表情将脸贴在桌面试卷上，一眼不眨着他仿佛在说，如果你不回復，我会一直look at you。 永远永远…… 谢诩终于被某人的目光骚扰的受不了了，随手抓起一张试卷盖到他脸上，应声承认了。 但这一声究竟是回復前面的问题还是承认后面的『逃避』呢？ 巫荻又笑出声，将试卷从脸上拿开，给人叠好帮他塞回书架里，翘着嘴角评价：「你可真别扭。」 谢诩埋头写字没有再搭理他。 答应请客吃饭，巫荻特地挑了一个宴会厅。 冬至聚会的人多，考虑到二十多个人聚会，肯定会有人唱k，巫荻翻了好几家酒店才在南城订到合适的小型宴会厅。 果不其然，八点左右，方闲几人率先到达酒店，刚进厅里便被屏风后面的ktv吸引了，自信满满唱了一首跑调的粤语歌，这人没关门，溢出来的声音把隔壁棋牌室打麻将的邱礼等人被雷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大家陆陆续续过来，八点半左右，乔夏点一下人数，朝巫荻说：「还差体委和班长了。」 巫荻刚跟经理对好菜单，闻言点了下头，翻开手机给谢诩发消息。 聊天框安静了几秒没消息，就在屏幕即将自动息屏的时候，谢诩回了消息。 谢老师：有事，晚点过去，你们先吃。 巫荻本来想说不止你一个人没到，可以再等等，但下一刻宴会厅大门被礼仪小姐拉开了，体委一脸娇憨进来，有些不好意思：「这酒店太大了，我给跑人西餐厅去了。」 「现在就差班长了。」有人说。 巫荻抿了抿唇，说：「他有事，我们先吃。」 餐厅服务员很快上起冷盘和酒水。 一帮人都是成年学生，巫荻虽然现在暂时未成年，等过了零点就能加入大部队了，他先前在群里问过大家的意见，除了几名不喝酒的人供应果汁，剩下的人都喝迷你吧的经典鸡尾酒。 大家虽然成年了，但都还是学生，于是有些笨拙模仿着大人间的酒场习惯，举着鸡尾酒嘻嘻哈哈高谈阔论。 巫荻时不时应两句。 他在旁边给谢诩留了位置，低头看时间，发现快十分钟了谢诩都没点动静。 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不会是家里老人有什么事…… 正想着，手机屏幕振了一声，他打开屏幕，发现是茂羽发来的消息。 是一段视频。 他点开一看竟然是乔夏中午录的视频，画面从他进门开始，连他如何被方闲套上眼罩，被谢诩捂住眼的过程都拍了进去。 茂羽发完视频还在跳消息。 毛毛雨：咋样，够惊喜不？ 毛毛雨：我可是跟方闲商量了几天 在巫荻不知道的时候，茂羽已经跟方闲打成一片了。 即便隔着几百公里没法赶过来亲自组生日局，这人依旧想方设法给他搞了一个聚会。 巫荻没看完视频先打字回消息：你这波操作属实没猜到，非常惊喜。 毛毛雨：那必须的！ 他跟对方聊了几句，主菜上来了，大家开始动筷，一边吃一边耍滑打诨，聊学校八卦聊期末分班。 四班学生是高一第二学期末组成的，也是叶江南在雅升带的第一届学生，如果后面要分班许多人估计很少再有遇到叶江南的机会了。 重点班在顶楼，而普通班在特长班楼下。 他们感嘆了一阵，吃到一半谢诩才姗姗来迟。 「班长不行啊，大家都吃一半了才来，快快快，罚喝一口。」体委端起香槟杯吆喝，一帮人也跟着打哈哈。 大家都不了解谢诩的酒量，方闲和范修杰又是缺心眼上回聚餐都没发觉谢诩六杯倒，一帮人没把鸡尾酒度数放在眼里。 第77页 但巫荻知道啊。 经典鸡尾酒虽然味道好喝，但度数都比啤酒高多了，谢诩要是喝了准会醉，巫荻心道，抬手正要让体委别闹，结果晚了一步。 旁边的谢诩没落座，接过酒杯直接喝了，差点没把巫荻气吐血。 你什么酒量你没点数吗？！别人递酒就喝？？？ 第041章 表现欲 一口鸡尾酒喝完，空荡荡的胃里有些烧，谢栩抿了抿唇似乎也察觉这酒的度数有些高。 谢诩落座后，巫荻从桌上提了一碟凉拌茭白，催促这人吃了，随后支着额头斜向他，用仅谢诩一人能听见的声音没好气说：「这酒十多度！」 谢诩这时候还很正常，喉结滚了滚，喝过酒的嗓子有些哑回：「不知道。」 巫荻闻言绷着眉头松了松，又从小吧檯端了两杯西瓜汁递给他，小声嘀咕：「你什么酒量心里没点数？今晚只能喝果汁。」 谢诩嗯了声，颇有几分顺从的意思。 谢诩来了，大家才正式举杯祝贺巫荻十八岁生日快乐，步入成年人的世界，再也不用因为系统限制时间而选择单机小游戏了。 大家欢声笑语说完祝贺，斜侧边的方闲还给巫荻准备了一个礼物，让他当场拆开。 巫荻看一帮人懵懂的眼神，显然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这么一搞，有点当场开盲盒的意思，要是稍有不对…… 他犹豫了两秒，最后在方闲一脸包你满意的表情下勉强安心，拆开盒子，紧接着一堆拉菲草下，长长方方的深蓝色电热宝映入眼帘。 方闲的声音于此同时高昂传来：「咋样！刚不刚需，我就问——刚不刚需！」 他一个弹跳起身，摊开双手向大家展示，嗓子都叫破音了。 从上回巫荻蹭他电热宝起，方闲就进行了一番深思熟虑，最后选中这个非常贴合巫荻气质的深蓝色电热宝！ 巫荻麻了：「……」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巫荻刚需啊！」有人没憋住破口大笑。 「嗐，还不是有一回课间巫荻忽然把手伸我电热宝里……」方闲随即就要解释礼物的由来，巫荻闻言瞬间回忆起那天跟谢诩一起用电热宝的怪异氛围，手背勐地发麻，他明明都快忘记了！ 巫荻啪合上礼物盒，咬牙切齿打断方闲的话礼貌微笑：「谢谢，我很喜欢。」 「……然后我就想到送电热宝了。」方闲没想到巫荻的情绪这么激动，这么喜欢他送的礼物，他神采更加飞扬，拳头拍胸膛朝他一指眨眼：「还是哥懂你。」 巫荻：「……」 他扶着盒子的手指抽了抽，最后偷偷瞄旁边的谢诩，见对方低头安静吃东西并没有注意他们，一时间松了口气。 方闲的话到这里还没完，他又翻出手机朝巫荻叽叽歪歪讲述气茂羽跟他谋划生日局的细节，看似诉苦其实颇有成就感。 这个话题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范修杰也情绪激动翻出手机，怼在巫荻面前有些委屈巴巴说：「你可得看看谢哥这人，我给他发十几条信息，他就给回了几条。」 巫荻朝对方飞快拨动的屏幕看去，范修杰发的内容一半是我们该选什么气球好？是不是得搞个氛围灯……再买个横幅签字还有挂画……东西会不会有点多？谢哥你带得回来吗诸如此类…… 而谢诩清一色的你们定，都行，可以，差点没把范修杰讨论自闭。 「别说了，中午放学我一直发消息让班长把你带走，结果班长没回，好不容易你两齣门了，我发消息让班长好好把人拖住，他只回了一个嗯字，每次问你的动静，他都回吃饭，到后面只剩一串省略号了。」男生举起手机抹了把不存在的泪水，「我为这个家受了太多的冷落劳苦……」 「你们放学那会儿给人家发这么多消息，他没告你们骚扰都算好的了。」邱礼直怼。 巫荻被他们的对话逗笑了，知道中午谢诩是在跟这帮人回消息，自然而然的肩膀放松，往身后一靠侧向谢诩：「原来你们这几天这么辛苦啊。」 「那自然不是……我们乐在其中～」 巫荻眼珠子一转，往喝果汁的人肩膀拍了一掌，谢诩凉凉回头。 他压着笑又抓着对方调侃：「你也乐在其中？」 谢诩面无表情地抿了下唇：「……」 大家：「哈哈哈哈哈哈——」 巫荻说请客吃饭，理论上是聚餐，但主要的活动并不在吃，而是娱乐。 巫荻订的宴会厅里除了ktv棋牌室还有一个撞球室，方闲在饭桌上吹牛会打桌球，于是下一刻，大家把阵地转移到了撞球室。 室里挤不下，其他人便在门口围观。 男生里会打桌球的不止方闲，任景南，语文课代表等人都会，于是这帮人当场厮杀起来，打了两轮发现方闲的技术实在有些高，开局就是几个球的清，压根不给别人活的机会，只能被血虐，见此没人再笑话他吹牛了。 方闲更是狗尾巴翘上天，支着杆子撩短髮：「恕我直言，我乃棠溪桌球小王子，连我小叔叔都打不过我——」 看着怪欠的，有人朝旁边喝酒的巫荻搭话问：「巫荻会打桌球吗？」 巫荻眨了眨眼，答：「会一点儿。」 话毕，心里又补充了一句，也就能清场的水平。 大家只听见他半句话，猜测他是跟任景南他们一样的水平，于是没起闹把寿星推上去，遗憾没人能挫挫嘚瑟的方闲。 第78页 巫荻端着酒杯往后倾斜，靠在谢诩侧肩上，仰头朝一直没出声的人挑眉问：「你说我要不要上去挑战一下？」 谢诩喝完了那口鸡尾酒后，没几分钟皮肤就挂上了淡红。 即便后面都在喝果汁，整个人依旧錶现出一股微醺感觉，但单看这人的平稳的步子又觉得这股感觉是错觉。 特别是大家往撞球室凑热闹的时候，他就绷着张冷脸跟在巫荻身后，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此刻微微垂着头，浓黑的睫毛微微耷拉，眼睛漆黑，像一片波澜不惊的深谭。 巫荻对上那狭长的双眼，脑子里少有地冒出一股蠢蠢欲动的表现欲，没等谢诩动唇先咳嗽了声，将酒杯塞到谢诩手上，说：「给你露一手。」 巫荻忽然说要上去跟棠溪桌球小王子pk，正准备去棋牌室开台、玩桌游的其他人瞬间来精神了。 体委赶紧给两人收拾台桌，给另一根撞球杆擦巧克粉，双手为巫荻奉上。 这位皇帝接过杆子，朝方闲抬了抬下巴，难得一股屈尊纡贵的味道说：「你先开场选球。」 他们是休闲打桌球，玩法很通俗易懂，规则也没太多，开场选择自己要打的球， 全色球1到7，花色球9到15。 谁先将自己选的色球打完，最后将8号黑球打进指定洞口，谁就获得胜利。 期间主球先击中对方的球、或将对方的球击进洞，则对方可以自由摆主球打一轮，而把白球黑球进洞直接出局。 「哎呦我的大寿星哥，你这样我有点害怕啊。」方闲抱着杆子使劲擦粉。 玩笑话归玩笑话，真开场时，他神态严肃，俯首开场时，先将一个花色球打进了袋里。 剩下六个花色球五个有洞口可下，而全色球只有三枚有洞可下。 方闲自然选择花色球，连续打掉后三个，第四个球在推中低杆的时候出错力没把球打进洞。 但这个出错的位置打得很巧，13号球死死卡在了洞口边缘，正好挡了巫荻可以下洞的7号球的方位，如果巫荻要打7号球，稍稍没控制好距离都会打贴边球将13号送进去。 方闲嘿嘿笑了声，他现在只剩三个球了。 巫荻低头惯性先给杆子擦一下，纵观自己场上的球，出乎众人意料的先打7号球。 要知道可以下洞的球先打完再打其他高难度的球这样更有胜算。 7号球的位置考验技巧和力道，他算好角度架杆瞄准目标球，轻轻唿了口气。 围观的同学觉得巫荻完了，开局就崩，方闲后面要清场了。 下一秒就见巫荻一击出杆，以非常精准的角度击中7号球，与13号球隔着分毫之差进袋，并且白球在桌框反弹时将他原先不好打的5号球从死路撞了出来。 方闲倒吸一口气，看着巫荻依旧没动好下洞的那几个球，一桿带走了与方闲的球贴近的6号球。 白球反弹到了5号球后面，接下来他才开始按照8号球的方位，制定顺序将易下洞的球一一打了。 方闲这口气立马噎住了，眼看着对方只留下一个难走的2号，心说巫荻想要调整2号的位置，稍微不小心就会撞了他的球，极有可能把8号送进去，结果就见巫荻果然一桿子下去，把2号的位置换到了洞口边，正好挡了他的道，而反弹的白球真就撞了他的球，准备给8号来了个擦边，他有些乐了。 「我去——」一帮人正要嘆气呢，然而那白球在距离黑球还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下了，有惊无险。 通过这里方闲算是看明白了，巫荻说会一点儿就是在逗他们玩呢！这技术，他真是要完了。 巫荻侧靠在桌边，朝人群外瞥了一眼，低头有些懒散地给球桿擦粉，唇角微微噙着笑。 几个女生当场就看得脸红心跳。 只要巫荻愿意其实可以将2号推进洞，但他偏不，颇有几分眦睚必报的意思，一击杆将自己的2号球堵在方闲的计划洞口，也将方闲靠近洞口的11号挡的严严实实，并且带着有来有往的意味儿——你要想打11号就得擦边我的球。 方闲给他挡了一次，他给方闲回报一次。 方闲真的哭了：「你才是棠溪桌球小王子，我快认输了。」 他苦笑不得来回尝试角度，目前他只有两条路，把剩下的球打完，然后打11号球调整位置，要么也学巫荻的法子，用精准的角度力度将11号打进去。 看似有两个走法，但其实就只有一条！ 方闲牙疼地将自己其他球推了，到了11号果然只能出杆调整方位！ 轮到巫荻击球时，结果压根不用猜。 他低杆一库将2号球打进洞，角度控制的刚刚好，把白球送到黑球后面，随后中低杆发力将黑球打进袋里。 一帮人喔噢噢起闹。 方闲已然麻了，举着杆子给他当话筒採访：「这控制力这量角器似的眼睛，实话实说你桌球练几年了。」 「初一专门找教练学过。」 巫荻的桌球是巫成绍找专业教练教的，以前没少跟巫成绍合作方的儿子打，所以跟方闲比赛十分胜之不武。 他以前明明不喜欢这种虐菜行为，只是刚才忽然一时兴起。 「甘拜下风。」方闲佩服道。 巫荻微微压着唇朝他摆手，寻着最高那道身影过去，嗓子干似的咳了两声想提醒对方评价两句。 然而抬眼看过去才发现谢诩半阖着眼靠在墙边神游，如果说对方一开始只是有些微醺，那么现在估计已经酒劲上来醺入味了。 第79页 说给人露一手，结果这人压根没看到！巫荻一口气噎住，肩膀垮了下来，打算把这人扶到小沙发上去。 他低头去取对方手里的空酒杯…… ……空、酒、杯！ 里面半杯酒和冰块全没了！巫荻瞪眼，大脑高速运转。 酒和冰块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也十分确定谢诩一直站这儿没动，所以…… 「你把酒喝了？」他仰头看这人，竖起眉毛。 谢诩掀开眼皮看他，又忽然抬头朝台桌看了一眼，随后重新低头垂眸注视他，似乎没明白刚刚还在人群里的人怎么突然闪到面前来了。 撞球室里的暖光灯不知从何起变得扑朔迷离，巫荻的声音也十分重叠空灵。 谢诩咽了咽干涩的喉口，至少能识别巫荻话里的意思，轻飘飘「嗯」了声，嗓音沙哑地补充：「刚才很渴。」 第042章 秘密 巫荻听见谢诩的话，颇为头痛地将对方手里的酒杯拿走，心说你觉得口渴就能不分敌我地将酒喝了？但凡转身走两步去厅里端杯果汁呢？！ 谢诩就这么看着巫荻将酒杯放在对面茶几上，他表面看上去冷淡平稳，其实脑子里已经晕头转向。 他是一个不喜欢出格的人，十八年里碰酒的次数屈指可数。 酒精会放大一个人的情绪，不怎么喝酒的人，对酒精的代谢能力低，容易酒精不耐受，于是便有了酒量差这一定义。 或许是刚开始那一口甜中带烈的鸡尾酒放大了他的情绪，从而冒出许多平时没有的冲动。 从接过巫荻的酒杯起，他的目光便若有若无受荡漾的酒水吸引。 巫荻那杯经典马天尼让调酒师加了红石榴糖浆，淡红的颜色在暖逛灯下异常艷丽。 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一杯浓度不低的酒，因为巫荻喝过，这杯酒被赋予了更高的诱惑力。 他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冷淡沉稳的好学生、班长，但在破开表面之下其实藏着一道卑劣的心思。 他跟巫荻不在同一个层次，或许用上五年、十年他也达不到那个层次，所以产生的想法是错误的，产生的行为也是错误的。 靠近巫荻，与对方成为朋友，庆生送礼…… 谢诩嘲讽地盯着倒锥形杯口，里面是一道无形的漩涡，如果陷进去他将完全进入错误的境地。 撞球桌边传来众人的感嘆声，巫荻微微扬起下巴一边擦杆一边瞥过来，那双桃花眼里藏着水光，像一抹游鱼，从空气中缓缓掠过，扎进酒杯中。 谢诩抓着酒杯的手指勐地擦过光滑的杯壁。 其实从雅升下坡第一次剎车起，他已经拐入了错误的节点，往后所有失控的接近早就将他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 巫荻那杯马天尼是烈酒，谢诩这酒量受得住那就神了。 果不其然，巫荻刚搭上人，谢诩就从墙边倒过来，半个身体压在巫荻肩膀上，浑身温度高得吓人。 这人双手虚虚绕着他的手臂，唿吸又粗又热，衣服上淡淡的薰衣草气味混杂另一道清香霸道地灌进巫荻的唿吸中，他觉得自己被谢诩传染了，也有了头昏脑涨的趋势。 巫荻一时间开始懊悔先前让谢诩帮自己拿酒杯，他手臂换了个姿势，想把人先推到旁边的休闲沙发上。 「晕。」靠在他肩膀上的人忽然侧头，贴着他的耳边哑声说。 那沙哑的嗓音像是忽然在耳道炸开了一般，把巫荻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两手打架。 他似乎不太适应这么近距离接触，偏了偏头远离耳垂下的热源，咬牙将人扶到撞球室边的休闲沙发上。 谢诩仰靠在沙发上，头抵靠垫仰起脸，目光落在前方有些失神，他两条大长腿微微屈着，难得一股不修边幅的感觉。 巫荻跟方闲打完桌球后，撞球室里的人就陆陆续续出去了，其他人原以为两人在聊天，就没打扰他们，稍不留神间，只余下他们两个待在里面。 好在其他人没看见这大跌眼镜的一幕，不然谢诩严于律己的班长形象能崩得西八碎。 巫荻喘着气低头，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他，视线落在谢诩淡色的薄唇上，运动过后的心跳很重，一阵一阵击打着耳膜。 他垂落在两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抬手抹了把脸，轻声呢喃：「我是真不会再相信你有分寸了。」 撞球室门虚掩着，外面完桌游的声音异常大，巫荻在原地缓了缓神，转身把空酒杯带去小吧檯。 「诶？巫荻出来了？过来玩矮人矿工吗？」范修杰朝他招手。 「你们先玩。」巫荻在小吧檯端了杯水。 范修杰奥了声，在位置上扭头看了他几秒，纳闷：「撞球室暖气开这么足吗？你这脸都热红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朝他看过来。 巫荻端着水，闻言下意识擦过脖子，发现他的体温也高得吓人，心跳得有些快，他胡乱嗯了声，应付过后端水回撞球室。 谢诩在巫荻离开后一直板板正正坐着盯向门口，巫荻进来时，他稍稍放松了肩膀，这样一看跟他平时没太大区别。 至少一动不动的时候，方闲他们都发现不了问题。 巫荻把水递过去，谢诩顺从接过后微微仰头一口喝尽，突出的喉结在灯光下随着吞咽动作来回滚动，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性。 第80页 巫荻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那处地方，随后撇开头舔了舔嘴唇，等他缓够了才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诩抬起抓着水杯的手遮蔽在眼睛前，抵挡自上而下刺眼的束灯，露出的下颌绷得很紧。 「晕。」他嘴唇轻轻动了下。 巫荻没醉过酒。 他 第一回喝酒是在高一，参加同学派对，喝了几款特调的鸡尾酒一点反应都没有，把茂羽看呆了。 如果说茂羽酒量好是天赋异禀，那他酒量好就是带一丝基因突变的意思，当然，也属于天生优势的范畴。 所以醉酒什么感觉他不得而知，不过身边几乎每个醉过酒的人都说，那感觉就跟胃里塞了噁心的粘液一样难受想吐，而且还伴随着头重脚轻，腿软手软。 看谢栩这个样子，估计是真难受得不行。巫荻抬手贴了一下谢诩的手背，感觉温度有些高出正常值，皱起眉：「你这样不行，先回我家。」 谢诩维持着低头的动作低声说了句没事。 「等你头不晕再说。」巫荻闻言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觉得喝醉的谢栩浑身上下透露着平时少有的反差。 他低头看时间，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再晚一些班里的女生回家也不太安全，出去跟厅里人打招唿。 一帮人沾了酒都兴趣高涨，原本是打算一块陪巫荻跨零点过生日，但被巫荻这么一提醒也清醒了些。 怕打车不安全，巫荻让家里司机先送几名女生回家，班里其他几个家里开车接的同学也顺道送了几个人回去。 方闲也先让家里车先送其他同学，于是留了下来，看见巫荻从撞球室将谢诩扶出来，登时呆住了：「谢哥这是怎么了？」 他端详着谢诩的肤色，傻愣愣说：「不会是也喝醉了？」 这个「也」字就用的很灵性，他们大半人玩游戏输了罚喝酒，喝的又是度数有些高的鸡尾酒，二十多个人几乎是醉了一片，但谢诩情况特殊，在方闲今晚记忆里对方似乎没怎么喝酒。 「嗯，告诉你个秘密，这人酒量不好，刚刚喝了半杯马天尼。」巫荻生无可恋道。 「……我天。」方闲瞪大眼睛卡壳了，心说这还是我认识那位谢诩吗？！ 马天尼这款经典鸡尾酒口味甜，很多人喜欢喝，但是酒量低的就得慎喝，这酒一般二十度往上走，好喝的同时几乎不知不觉就醉酒断片了。 出于对谢诩形象的下意识维护，巫荻紧接着又补充：「误喝的，他把我那杯酒看成西瓜汁了。」 西瓜汁不都用柯林杯装着嘛，这都能喝错……方闲纳闷归纳闷，他观察谢诩发现，对方喝醉酒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儿，除了肤色有些红，看人的眼神依旧凉嗖嗖的。 他屁股稍稍往两人挪远了点距离，谢诩目光很快从他身上挪开，盯向另一处地方神游。 真是稀奇……方闲挠头，觉得这画面异常眼熟，半晌才道：「上回国庆假期，谢哥真喝醉了？」 巫荻低头回茂羽消息点了点头。 「那上回送谢哥回家时，他家里人没说什么吧？」方闲还记得谢诩家里有两位高龄老人，怕谢诩这幅模样让他们担心。 巫荻挠了挠脸，瞬间回忆起国庆聚餐的时候，谢诩这回比上回醉得还要厉害。 方闲还不知道国庆那回谢诩在他家住了一晚，他动了动嘴皮子含煳说：「没事儿。」 巫荻带着谢栩回家时已经临近凌晨十二点，于筱琴知道他今晚跟同学聚会，怕他太晚回来将休息的阿姨叫醒，特地让阿姨提前在厨房备好了醒酒汤。 巫荻用微波炉将汤加热后端了两碗，盯着让谢栩喝了。 屋里的大钟走向零点，巫荻兜里的手机振了几分钟，信息一条一条往外跳。 他回消息花了一段时间，等合上手机感觉沙发上的人已经清醒了一些，才搭手带人上楼。 家里两只狗狗就跟在他们步子后面，时不时撞一下巫荻的小腿，吭哧吭哧唿气，似乎是想出力帮他一块儿扶人。 把人按到床边坐下后巫荻长唿一口气，真想把今晚的事全拍下来，明天让谢栩好好看看自己醉酒的样子，再不济他也得在口头上逗逗这人。 巫荻心道，刚运动完身上有些热，他把羽绒服脱了，里面是一件圆领绒衣。 考虑到谢诩的体温过高，他把谢诩拉直，揪着这人羽绒服找拉链。 即便脑中一片眩晕，为了方便巫荻脱衣服，谢诩身体后仰单手撑着床垫，劲瘦的腰用力地绷紧，整个人与床呈现着三角平衡的状态。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保暖衣，通红的肤色从脸而下顺着脖颈消失在黑色保暖衣领口。额前头髮因为静电显得凌乱，些许落在眉目边。 那层薄薄的眼皮扬起，瞳孔中带着浅浅的眸光直直注视过来。 巫荻手上抓着谢诩的羽绒服，就这么不经意地跟那双眼睛对上了，像是被摄住了魂魄，一时间没了下一步动作。 漫长、无声的对视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氛围迅速发酵而起，粘稠而勾心。 巫荻脑中不合时宜的冒出一段话，当两人对视超过「8秒」，他们就会…… 他倏然回神，像是惊慌失措地撇开头，盯着地板，几乎是不明所以地干咽了一下。 心乱如麻的感觉攀上后颈，很快愈演愈烈占据了后脑，燎得人头昏脑涨心神不宁。 第81页 第043章 悸动 ——刷。 水龙头开关被巫荻勐地拉开，巨大的水流冲击在白柚色洗手台上，瞬间飞溅起无数水珠。 没开暖气的屋里，他低头两手捧着冷水直接往脸上扑，冰凉刺骨的感觉瞬间使发热的皮肤温度下降，那些躁动因子也随之扑灭。 水珠从巫荻的睫毛落下顺着脸颊汇集在下巴接连不断掉落，他微微张着嘴唿吸，感觉意识有些不清醒。 他觉得自己今晚应该是在阴沟里翻船，醉酒了。 巫荻在原地缓了缓将那股心神不宁的感觉归咎于酒精带来的微醺。 他现在的确挺不清醒的，刚刚当着喝醉的人的面，抱着对方的羽绒服落荒而逃跑进浴室里，手脚打架的同时差点摔了一跤。 结果是将谢诩的羽绒服弄到了未干的浴缸里。 巫荻有些生无可恋地将对方的羽绒服塞进洗衣机里，换上睡衣唿出一口热气出门，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下午出门为了保持空气流通，他没关落地窗。巫荻几乎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拉上落地窗，随后回头朝床上看过去。 谢诩整个人弓腰侧躺着，双眼紧闭，下颌绷紧，浑身散发着冷而脆弱的气息。 对方就这么穿着一件保暖衣在他落荒而逃之后，被寒冬夜里的冷风吹了几分钟。 直觉告诉巫荻完了。 醉酒的人不能吹风，不然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得感冒，他赶紧拉开被子把人塞进被窝里，随后觉得不行又把暖气打开。 等做完这一切，又傻眼了。 他把自己的床献给了谢诩，自己睡哪儿？ 巫荻扭头看了一眼懒人沙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随后心说他的床好歹两米多宽，难不成还睡不下两个人？反正大家都是男生。 他心想着，捏着被子另一角钻进另一端，躺下的那一刻睡意朦胧地打了几个哈欠，半张脸缩进被子里，意识很快恍恍惚惚起来。 他明明处于睡梦之中，但大脑却像是能够独立思考似的，揪着今晚在撞球室的画面不放。 谢诩喝醉后的唿吸很粗很烫，打在他耳垂边时，整个耳朵又麻又热。 当两个人无限靠近且对方还靠在你的耳边，唿出的气息从颈边打过，无论这个人是谁，你的心脏都会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而分辨这个悸动的源头来自于哪一处情感却显得无比艰难。 巫荻挣扎在这段思考里，最后是被热醒的。 他开的暖气太高了，活生生把屋里打造成了室内烘干机。 然而他醒来的第一反应不是去调暖气，而是先挪位置，因为他在不知不觉间习惯地滚到了床中央的位置，侧着身半条腿已经压在谢诩身上，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他咽了咽喉口，靠近谢诩的半边身体发麻，刚收回来腿正准备调整姿势朝另一头蛄蛹，忽然听见对方的唿吸声有些乱了。 巫荻顿时一点动作没不敢做，明明在自己床上，活生生跟个小偷似的弓着腰，像某种警惕的猫科动物，紧紧观察眼前的人。 确定谢诩没醒后正准备继续倒腾，对面那双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了。 这人闭眼时和睁眼的气场天差地别，正处于应激状态的巫荻浑身炸起毛。 就这么寂静无声与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了三秒，尴尬伴随着睡梦中暗昧不清思考攀上后脑，巫荻下半身逐渐僵硬。 谢诩盯着巫荻鼻樑间两颗黑得刺眼的小痣，喉结滚了下，他动了动唇：「我……」 「你昨晚又喝醉了，我不知道你家住哪儿，废了好大劲才把你……」巫荻语速有些快回话，企图用昨晚谢诩喝醉的样子事无巨细说出来转移注意力，但就在他微微挺直腰准备侧身的时候，碰到了谢诩，声音戛然而止。 「……」 正值青春的男生会在许多方面充满迟钝，但有一个方面，他们会异常敏感。 两人再次安静了下来，那股尴尬的感觉再度席捲。暖气迎面嗡嗡吹过来，把他们的脑门都热出了汗。 「我、昨晚暖气开太高了。」巫荻朝右侧勐地一缩，半撑着身体去抓暖气控制器。 暖气的温度调低后，他身上的温度依旧没消下去。 巫荻一边心乱如麻狡辩这是正值十八岁的男生都会有的反应一边用膝盖屈起被子虚虚遮掩，作出镇定如常的模样。 于是两人在安静间默认刚刚的插曲翻篇，谢诩闷声咳嗽了两下，先掀开被子。 巫荻也在这时想到什么，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脸，焉了吧唧跟谢诩说话：「那什么，我昨晚不小心把你羽绒服打湿了，你先穿我外套吧。」 他说完有气无力地朝对面懒人沙发一指，谢诩嗯了声，将那件黑色羽绒服拿起来穿了。 巫荻羽绒服是中长款，平时巫荻对自己跟谢诩的身高没做过什么比较，认知里他跟对方也就差那么一点高度，直到谢诩穿上那件中长款的羽绒服，长度在腿上短了一截。 且这人的肩膀也比他宽，简直像个衣架子，穿上那件羽绒服后，配上对方干净利落的面部线条，气质比他还要有型，那股冷调的酷感扑面而来。 巫荻抓着被子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注意力很快落到谢诩眉梢间那股疲惫上，还记得对方昨晚吹了风，皱眉问：「你现在感觉头晕吗？」 谢诩咽了咽干涩的喉口摇头。 第82页 「真没事？」 「嗯。」 巫荻看对方脸色半信半疑，最后才道：「浴室有洗漱用具，就上回那一套。」 上次谢诩留宿的时候拆的那套新洗漱用具，巫荻没让阿姨扔掉，只是换了个电动刷头，收拾在置物架边。 谢诩盯着那颗毛躁的脑袋，垂落的手指抽动了下，最后点头进了浴室。 他一走巫荻才放松下来，勐地躺下翻起被子朝窝里看了一眼，生无可恋地啊了声，简直不想活了。 十八岁头一天怎么这么有劲啊！ 等谢诩从浴室出来，巫荻已经全然冷静下来，屋里的温度也降到了合适的值，他下床趿着拖鞋紧随其后进浴室。 在里头一骨碌收拾出来后，又去衣帽区翻衣服换睡衣，往常他也没这么磨蹭，但今天不知怎么搭件衣服都找不到合适的，他余光瞥向阳台外打电话的谢诩，最后翻出一件毛衣和大衣外套，等他倒腾出来，谢诩刚好进来。 他其实不相信谢诩说没事的鬼话，于是在拉开门带谢诩下楼的时候，勐地往人额头偷袭了一下。 谢诩显然反应力有些下降，第一时间没有侧头避开，轻而易举地被巫荻得逞了。 他的手背刚贴上去就被一股高热的温度烫飞，傻眼：「你疯了，这烫得能煎鸡蛋了，你跟我说没事？」 巫荻一边说一边下楼，让阿姨找找温度计和退烧药。 谢诩把人拉住，发烧导致他的嘴唇有些轻微干燥起皮，声音也比平时鼻音重，表情有些疲倦：「不用，我现在去医院。」 也对，去医院打针好得更快，巫荻反应过来低头给司机打电话。 谢诩又拉住这人的手，垂眸：「我打车过去。」 听到这里，巫荻反应过来对方来回打断他的原因。 敢情谢诩是想要一个人顶着高烧去看医生？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烧疯了？」 谢诩薄唇轻微地抿平了下，只回：「一直麻烦你。」 巫荻扶着楼梯扶手，将这句话咂摸了半秒，发觉谢诩应该是因为昨晚醉酒麻烦他的事情感到抱歉，但其实对方醉酒的反应十分安分，他也只不过出力把人从酒店挪回家罢了…… 但刚刚在床上的时候，某人企图通过诽腹谢诩昨晚醉酒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于是轻微夸大了下形容词……所以才导致谢诩现在格外的愧疚。 巫荻只半秒就自行捋出一条干系，摸了摸鼻子，眼睛四下乱飘：「我说昨晚废了很大劲把你带回来是开玩笑的。」 他说完不等谢诩开口，直道：「昨晚是我没关落地窗害你吹风，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下去量体温吃药，要么我带去医院。」 巫荻微微挺起胸膛，一股天子做派斜眼瞅谢诩。 楼下阿姨和于筱琴正在交谈，还没发觉二楼楼梯口的两位门神。 谢诩挣扎了两秒，说：「……医院。」 这不就对了嘛，朋友之间别扭什么，巫荻这么看他，手指拨了一串号码。 心里同时给睡觉时迷迷煳煳思考的问题找了个答案——他昨晚在撞球室扶谢诩的时候之所以感到心跳加速，那是因为潜意识对朋友的紧张关心，就像现在这样。 巫荻跟他妈打了招唿，带了两份三明治，和谢诩一起去市医院发热门诊。 谢诩发烧将近三十九度，要打退烧针，冬天温度低，他裸露在外头打针的右手苍白冰凉。 巫荻跟护士姐姐要了一个热水袋塞他手下，随后才坐到人旁边，总觉得哪里忘了什么直到看见班群里的艾特，才拍大腿：「我们的家庭作业还没写。」 还是冬至的加倍作业。 昨天中午在课室玩得太开心，晚上聚餐又疯了半个晚上，早上迷迷煳煳起来上午已经过半，结果就是一堆作业他完全就没想起来！ 他周日晚修请假跟家人过生日，所以作业周一交上去，但保不准今晚会赶不完，而且旁边的谢诩应该跟他差不多没写，这人还发着烧，准是赶不上，他早点做完还可以顺道给对方抄一点明天应付上去，免得在课上被老师点名批评。 巫荻心道，自作主张出主意：「要不我先帮你跟班主任请个假，等我把作业赶完再借你抄，这样我们就能赶完，周一再交上去……」 他还是头一回在作业上耍无赖，而且他没见谢诩抄作业，就连他自己也没抄过谁的作业，实在是世事难料。 其实没写作业老师给的惩罚也并不严重，无非是抄知识点，默写背诵出来……但他就是潜意识不想谢诩浪费时间去抄这些熟练的知识点。 第044章 地址（小修） 病来如山倒，正常人发高烧压根没精神，谢诩靠着点滴椅，看表情似乎还不算太难受。 他的姿势微微侧着，对着巫荻的方向，巫荻说完话他没有拒绝，轻轻嗯了声。 于是巫荻翻出方闲的微信让人给他发一下试捲图片。 这人看到消息一脸纳闷：你没带试卷回家啊？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解释，巫荻忽悠地回了个对，等对方将图片发过来后，直接导进备忘录一边等谢诩打针一边做题，期间还给暖水袋换了个热水。 拔完针水已经将近十一点半，谢诩家里两位老人还不知道自己孙子在医院打针，中午没见到人回家担心地打电话找人。 于是许叔接上人的时候，巫荻说先去谢诩家里，其实巫荻自己也有些好奇谢诩家住在哪儿。 第83页 就像方闲范修杰那帮人互相知道对方住哪里，偶尔周末的时候会在群里吆喝串门写作业，他们也试图邀请过巫荻，毕竟摸鱼玩狼人杀的时候缺人。 巫荻偶尔也会觉得假期一个人扎进作业堆里很闷，特别是他一个人琢磨化学的时候，串门的心思更加盛旺了。他自认为自己跟谢诩的关系跟方闲他们那帮人差不多，但他却连谢诩家住哪儿都不知道，所以更逢论周末串门一说。 许叔虽然送过一次谢诩，但两个多月过去走了这么多路，他已经忘记地址了，直到谢诩报出一处地名才想起来。 这个少年住在乡镇，上回走大路花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打开导航中掉头往乡镇的路走。 巫荻靠着窗赶试卷，偶尔才抬头看外面，大路两旁都是绿化，他看不出位置，将物理赶完，点开化学看着密密麻麻的化学式便想罢工。 车子此时也拐进了乡道，眼熟的东巷口被他们路过，大概行驶三四分钟，车子便停了。 通往一片高矮房子的大路口立着一块大石，上面写字着梨平乡三字。 谢诩道了句谢正准备拉开车门，巫荻忽然把人拉住，他动作太急手上没准头，正好抓了谢诩扎过针的右手背。 谢诩眉梢一扯，下意识发出闷哼。 「没、没事吧。」巫荻吓一跳勐地缩回手指。 「没事。」谢诩手指抽动了下，以为巫荻拉他有事，抬眼看过去等人说话。 巫荻对上谢诩的眼睛不自然地咳嗽了声，又去看外面的独栋房子问：「你家在哪儿？」 谢诩的嘴唇很轻地动两下，说：「不在这。」 ？ 巫荻闻言纳闷：「不在这你下车做什么？」 「很近，我走回去。」谢诩说完，下颌骨绷得有些紧。 巫荻有时候对一些东西迟钝的可怕，现在也是，他没发觉谢诩轻微收紧的手。 当一个人做出这个动作也就表示对方正处于敏感警惕的状态。 「都送到这儿还差那几步路啊？」巫荻扯住谢诩的羽绒服，其实也就是他自己的。 他让许叔打火继续开车，半个人凑到谢诩面前，压低声带着孜孜不休的意味儿：「方闲家住碧水城，范修杰住金香苑，我不仅知道他们住哪儿还知道他们经常串门赶作业，其实吧，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比他们要更好一点……」 他说着仰头跟谢诩对视，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竖起手指比对了一下，铺垫了这么多才把真正的想法说出来：「但我呢，连你住哪儿都不知道，你有把我当朋友吗？麻熘地指路，以后我也想去你家串门写作业……写化学卷子。」 临末了，巫荻又补充上限定词。 「……」 谢诩垂眸看着面前张扬的少年，几乎有些悲观地想，或许等会儿他这念头就会消失了。 许叔照着谢诩的指示又往大路开了五十米，最后在一条小道口停下，小道通着五六栋房子，那片房子的旁边都是低矮的菜园和稻田。 小道入口旁边的矮屋前有几名老人正围着柴火堆唠嗑，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这辆陌生的汽车。 「到了。」谢诩搭着把手拉开门。 巫荻朝小道的方向看过去也跟着下车，手里提着医院给谢诩开的药，亦步亦趋跟在谢诩身后。 围着柴火的老人们笑着跟谢诩打招唿，又问巫荻是谁？谢诩回了一句朋友，带着巫荻往小道深处走。 巫荻以为这一片地方就这几间房子，跟着谢栩走近才发现房屋之间还有一条小路，从小路进去，里头还有三栋房子。 谢诩家就在最左边。 中间那栋房子门口有人正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对方察觉有人路过下意识抬头，与两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一脸意外的模样，巫荻在看清人后也愣了半秒才打招唿：「谢老师？」 谢彤坐直身对着他们，也朝巫荻问候：「中午好，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巫荻诚实道，很快便在脑子里捋清了谢诩跟谢彤的关系。 难怪之前去校医室的时候，感觉谢诩跟谢彤的关系很熟，原来两人是邻居。 谢彤闻言长长哦了一声，顿悟：「你来谢诩家吃饭啊？这小子做菜很好吃的。」 她一边说一边竖拇指。 对方显然是误会了，但巫荻的关注点首先在谢诩的厨艺上，想像了一下对方冷脸炒菜的样子，莫名觉得画面会很割裂，或许是生活气息过于浓重。 谢诩跟谢彤打了招唿步子没停往家里走，巫荻紧随其后在对方右肩侧探头，小声说：「原来你跟谢老师是邻居啊——」 「她平时住在市里，偶尔节假日会回来看父母。」谢诩解释。 梨平乡大多数年轻人都在外地，镇上绝大部分是留守老人跟留守儿童，他们几乎只能在新年跟自己的儿女团聚，冬日年末聚起火堆守在路口，盼着在路口停车的人是自家儿女。 谢彤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于是研究生毕业后没有选择留在一线城市工作，而是在棠溪市里找了一个轻松的铁饭碗，既能维持生活又能常回家陪父母。 巫荻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谢诩家大门开着，他透过门就能看见里面前客厅，隐隐看到一面黄澄澄的墙面。 他跟着谢诩进门后才发现那黄澄澄的墙面是一整墙上的奖状，按照颜色深浅可以溯源到幼儿园…… 第84页 巫荻小学时期也要求过家里人给他挂一墙，因为觉得很有成就感，不过没过一年他的审美就得到了开发，看见那面墙雷得五雷轰顶，蛮不讲理跟家里人撒泼打滚要他把墙收拾干净。 待客之道先泡茶，谢诩准备去端热水，巫荻一下子就把人抓住了，忍着笑说：「原来你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啊？」 他指着最新的一张奖状，日期是初二的时候，再往后的奖状估计墙上挂不下了，都收纳了起来。 谢诩眉头微微抽了抽，像是在说你觉得可能吗？语气很淡说：「家里老人以前喜欢。」 老一辈的人大多不识字，只认得奖状，知道孩子带着奖状回来就是收到了学校表彰，是很光荣的事情，所以想要挂到墙上给大家看看。 说到家里老人，巫荻朝过道里探了探脑袋，他才发现他跟谢诩进门这么久了，谢诩的爷爷和奶奶都没见到影子，先前还打电话关心孙子来着儿。 「在屋里，耳朵不好，只是没听见我们进来。」谢诩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 他将热水倒入茶壶中，褐色的茶叶在水中翻滚，逐渐染成一片橘暗的圈。 巫荻哦了声接过一杯茶，他其实也不太想打扰谢诩的家人，主要是手上没带点什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朝准备往屋里走的谢诩说：「我记住路了，下回来找你。」 「……」谢诩回头瞥他，没想到巫荻串门的念头没有消失反而还留着，简直活见鬼了。 怎么会有人想要在老旧的小房子里挤着写作业的？他耷拉着眼皮看这人。 巫荻喝了口茶，察觉这人回头跟他对视。 以他跟谢诩相处以来的了解，谢诩这眼神似乎并不是拒绝的意思，反问：「干嘛？不行吗？」 他双手抱着茶杯，脸上挂着平时在老师面前装乖卖巧的微笑，这人只有在干坏事儿、威胁人的时候才会挂上这么和善表情，其实只是想要暗示对方看他脸色回答满意的答案而已。 谢诩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说，假如说了不，这人可能当场就炸毛了。 见谢诩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巫荻心里莫名有点儿爽，当然不是看人不顺眼特地给人添堵的那种，而是觉得正常朋友之间的那种破例，无论互相怎么闹腾，另一方都不会厌烦，且这些反应只存在于关系要好的人之间。 巫荻美滋滋把茶喝光往小道拐，忽然想起什么扒着门回头：「你下午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等我把卷子做完发给你，别忘了抄。」 「嗯。」 巫荻周日晚修请假，四班学生没料到谢诩也请假了，于是第四组中间一排少了两个人显得异常空荡。 而最令人关注并不是这里，而是这两厮同样跟他们玩了半个假期没写完作业，结果他们请假耍无赖没来，只剩下方闲等人早早在课室，咬牙切齿挑战生死决速。 于是周一早上两人回到学校被一帮人抓着愤愤发了一通牢骚。 谢诩不会理人，就抓着巫荻闹腾，好几个课间都显得异常热闹。 当然，其主要原因还是周六的聚会过后，一些原本因为凑热闹才参与给新同学准备生日惊喜的四班学生，对巫荻的好感更盛，于是课间靠着走廊一块和巫荻聊天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倍。 第045章 情绪 巫荻之前虽然也经常课间靠着走廊跟方闲聊天，但也不是每节课间都陪他们耍滑打诨，毕竟他还要刷题整理笔记。 只是今天多了好几个热情的同班跟他搭话，要是不回应又显得在冷落人，但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客套，下午来跟他聊天玩闹的人从四班扩散到了隔壁三班，到了晚上又在体委热情招唿下扩散到了整个六层班级。 这样也就导致他后面两天的课间都被一帮人拥簇在走廊，以至于他跟谢诩的交流局限在了上课和中午休息的时候。 周三中午放学，巫荻看着自己平时课间该赶的练习堆在书架里，闷了口气，心说现在开始他可就不跟那些人客套了。 他扫了眼时间距离他跟谢诩出校门的时候还有八分钟，于是先抽出数学课下课发的章节卷先刷了。 刚落笔没两秒，准备去食堂的体委带着几个男生叩了叩他的桌子，邀请：「走，咱儿一块去吃饭不？」 几人也是这两天抓着巫荻耍混的人之一，现在已经和方闲他们差不多跟他关系有些熟过头了，但几人跟方闲和范修杰他们的「熟」不同。 方闲和范修杰知道巫荻跟谢诩关系不错，所以有什么事都会把两人一块叫上，而且他们也知道巫荻是因为不想在食堂排长队所以跟着谢诩去校外，当然，在校外吃习惯后，这人已经单纯的不喜欢食堂伙食了。 但体委几人对这些不了解，在他们眼里巫荻虽然跟谢诩关系不错，但也没到吃饭必须要连体婴儿的地步吧？于是凭着这两天嘻嘻哈哈的交情想跟人一块吃个饭。 巫荻写字的手停顿了下，下意识瞥旁边，谢诩唇线抿平低头写字并没有什么反应。 体委的声音并不小，他确定谢诩一定听见了，而对方这平静的态度就好像在无声的说他一个人或是两个人出门都没差。 巫荻这几天本就没怎么跟谢诩搭话，见状心里冒出一股闷烦，但很快他又从情绪中抽出，狠狠审判了自己一把。 心说这人不一直都是这幅波澜不惊的冷淡模样吗？ 巫荻头一回发现自己竟然这么矫情，刚刚有几个瞬间竟然在因为谢诩的反应而纠结，他看向几个男生露出有些抱歉的笑容：「你们去吧，我跟谢诩去校外。」 第85页 「……啊我给忘了，你平时跟班长一块儿，哈哈，那拜拜。」体委尴尬地笑了下打圆场，随后带着人走了。 到了出门的时间，谢诩像往常一样收起卷子敲了敲他的桌面，巫荻也跟着闷头收拾桌面，抓着书包跟上去。 他平时好歹会绕到谢诩旁边开玩笑，找话题，但今天却忽然打不起兴致，而且因为这几天课间被别人霸占，他跟谢诩除了上课借笔记的交流在课室似乎没怎么闲聊，这跟两人周末的时候比起来落差有点大。 巫荻安静跟着谢诩坐电梯下楼，又带着恹恹的眼神在车棚边看谢诩推车。 「班长巫荻？你们也去东巷啊？」有人往车棚走，恰巧撞见两人出声打招唿。 巫荻嗯了声回应。 那人也是走读生，正准备进车棚推车回家，忽然发现什么看向棚外站着的巫荻，他国庆那会撞见过巫荻骑公路自行车放学，于是下意识纳闷：「诶？巫荻，你忘带自行车了？」 走读生说完，巫荻踹在兜里的手下意识一捏，有些迟钝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蹭了谢诩半个学期的后座，而他买的公路自行车一直在家里的地下停车场吃灰，以至于他差点忘了，当初自己买那辆自行车是为了不麻烦谢诩。 巫荻余光瞥着谢诩，有些不自在地出声：「嗯，早上忘了。」 那同学还想说什么，巫荻已经上了谢诩的车，两人像一阵风，忽然就走了，徒留下两道愈渐远去的背影。 一路上巫荻都有些心不在焉，谢诩听见刚刚那人说的话吧？ 如果说自己忘了带自行车才天天蹭谢诩的后座，那谢诩呢？也忘了？所以才纵容他蹭了半个学期的车？ 巫荻垂着头看着不断移动的路面，又开始闷头瞎琢磨。 吃饭时，谢诩端了两杯水回来，没什么表情挪了一杯在巫荻手边，他生病还没好全，说话的鼻音很重但依旧带着往常冷冷的调子问：「心情不好？」 巫荻喝汤时一噎，单手抽过纸巾捂嘴咳嗽个不停，呛得一脸红，他还没回话，谢诩淡淡的语气又传过来：「为什么？」 为什么心情不好，课间在走廊跟其他人聊天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谢诩垂着眼皮看他。 巫荻顺着气心说有吗？他看起来像心情不好吗？但他好像没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吧，巫荻在心里反覆盘问。 他只是比起平时说话的兴致缺缺，估计是课间跟那帮男生混太久了，现在有些没精力了。 巫荻胡乱套了个结论，最后干笑否认：「没有，没有心情不好。」 谢诩垂眼看着对面的少年，雅升冲锋衣拉链拉到了顶，下巴卡着领口，往常乌亮的眼睛眸光有些淡了，明显是心情不佳的状态，但这人早上跟其他人在走廊厮混打闹的时候似乎还是很开心快活的模样。 回想整个早上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情，谢诩唇角微微压平，轻轻嗯了声。 中午回到课室，巫荻埋头开始赶几天课间漏下的题，他叼着一瓶冰牛奶醒神大有不午休的意思。 这牛奶是刚刚在饭馆冰箱买的，拉开冰箱那一刻他短暂的感受到谢诩冷冰冰的视线，原本一滩死水似的情绪总算泛起一点波动，但对方最终挪开视线没说话直接替他将那瓶牛奶的钱给付了。 巫荻咬住吸管，惊觉手下的笔尖在一处地方停顿太久，导致试卷那行字被挂上了一大块墨水，他补救似的抓着纸巾一擦，反倒把试卷那处地方煳成一片，那几行字上面像加了一层薄薄的雾。 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太大，原本在旁边趴在睡觉的谢诩微微侧头，他抬眼扫向课室的时钟，很快半阖着眼看向巫荻，薄薄的双眼皮因为下垂有种单眼皮的错觉。 巫荻看见他手肘半掩下的喉结动了动，随后便听见谢诩凉而沙哑的声音：「你不睡了？」 他下意识揪紧纸巾，明明进入胃里的是冰凉的牛奶，但他却觉得胃里在一阵阵发热，这种感觉很奇怪很突兀。他抿了下干燥的唇，眼睛很快从对方身上挪开，低声回：「快了。」 他将纸巾扔进回收娄里，余光瞥见谢诩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安静了几秒才重新埋头。 刚刚谢诩问话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最终口不对心说了句快了。 巫荻一头乱麻做了几道题，心说他其实也有点困，冰牛奶显然做不到提神，他应该早早在课室备些速沖咖啡才对。 但巫荻没有想过，照着他必须午休的习惯，根本没有专门准备咖啡在午休提神这一说，他所想的「应该」完全与他的生活习惯相悖，仿佛是专门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应付自己的藉口。 巫荻写完最后一道大题，里面的答案算得粗心又煳弄，他潦草收起卷子趴在案上，手臂抵着额头，渐渐合上眼。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 第一节课打预备铃的时候，谢诩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不知是不是中午睡得晚的缘故，巫荻隐隐感觉太阳穴发痛，并且十分不妙的是 第一节地理忽然跟化学调课。 于是一帮大脑还没开机的学生看见段萌气势磅礴进门，顿时心踩空半截。 「在我看来有机化学是化学里最简单的一部分，有机大题拿满分根本不难，期末将近，我们本节课复习梳理有机化学……」 巫荻更是一只手撑着头，感觉段萌讲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蹦进脑子里，但具体是什么内容一概识别不出来，这感觉与便秘相比过之而不及。 第86页 从有机物分类开始，他已经神游了，后面讲到各种有机物化学性质时，巫荻只能勉强撑着头，在谢诩手臂旁来回试探。 「算了，直接总结效果不好，还是点名回答吧，答不出来老规矩。」段萌抱着手臂转翻页笔，朝底下扫了一眼。 在她的目光即将掠到第四组时，巫荻已经直起了腰，眼睛瞪得像铜铃，神态十分异常。 他的后颈一片密密麻麻就跟被针扎了一样，主要是因为刚刚谢诩提醒他注意老师的时候，用手提了一下他的后颈！ 这一下直接给了巫荻一激灵，连睡意都消了许多。 第046章 截然相反 要搁平时巫荻犯困心眼大的时候，谢诩做类似的接触动作，他压根不会留心。 但刚刚也不知怎么，感受到两根手指捏住后颈时，就跟一根神经被谢诩挑住了一样，他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在背后，并且有些应激的炸毛抬头。 「老师要提问。」谢诩感应到旁边人睁着一双大眼睛，表情趋于半懵半惊之间，碰过对方后颈皮肤的手指在垂下时不自觉地捻了捻，低声用一句话唤走对方的注意力。 「提问？」巫荻因为太阳穴突突跳连着眼眶发热刺痛，他桌面上铺着随手翻出来的选修二，教材压根跟段萌的复习内容对不上。 他这人在化学上有三种直觉。 一是考前复习突然发现漏网知识点并且心存侥倖暗求别考的时候，其实已经猜到自己考试必会遇到这个知识点并且抱头懊恼；二是考完试能立即判断自己大概考得是好是坏，大部分时候都很准——几乎都考得不怎么样，毕竟偏科严重；三就是段萌上课点号提问的时候。 如果说段萌提问是按着学号随机投放，那么他就是唯一的例外，他转学过来，学号正好排在最后面，这学号和裸奔有什么区别？段萌点他学号压根不叫随机点号而是专门照着他的名意思意思点个学号。 如果说只是提问的时候必被点号数答题，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段萌还会让他给人当替补，只要其他同学答错或是漏答了，那么对方就会点他的名字让他给人纠正答案。 当然段萌这么做还是想尽最大可能训练他的化学基础，班里同样有几名化学偏科的学生在其他部分被她「培训」。 面对这种方式，巫荻早就已经习惯了，但今天下午的状态实在有点差，以至于连谢诩的话，他都在脑子里咂摸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于是被段萌叫起来给人补充烃类的化学性质时，他还有些蒙圈。 雅升高二化学组开会将选修三有机化学调顺序放在选修课本 第一部分教学，也就是在八月份的时候花了三周左右的时间将有机化学知识点灌进高二学生脑子里，因为有机化学对于四班学生而言过于简单，平时做题除了手快将酯脂、羟烃写错的问题，其他方面基本不憷。 许多有机化学物质的性质其实已经隐隐忘了一些，不过平时遇到棘手的选择题时，一帮人稍稍推一推还是能做对，就是这么侥倖的功夫，这回在段萌的目光下要求全部性质条件捋出来的时候就有人翻车了。 范修杰抱着化学课本一脸牙疼的模样和回头的巫荻对望，眼里写着：对不住了兄弟，我知道萌姐会叫你补充，但我已经尽力答一半了，破烃的衍生物我实在是补充不全了。 「……」 巫荻连选修三的课本都没翻出来，导致现在连现场作弊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范修杰在溴乙烷的水解反应具体步骤上卡壳，也就代表着烃的衍生物部分醇酚醛酸酯都得他补充。 开玩笑吧？他其实只记住了这几个玩意儿的化学式和常见的化学反应，他其实连乙醇断键的三种反应都还没完全搞明白，巫荻一边绝望想一边在原地膝盖抵着桌腿做腿部运动，异常的感到烦燥。 好在段萌这次做回人，只让他把溴乙烷水解步骤补充完毕就行。 但是很巧，巫荻这个也不记得，溴乙烷太基础太少考，许多人都把它忽略的差不多了。 不过他不记得，有人记得。 书架遮掩下，他撑在桌面上的手被人轻轻敲了下。 巫荻微微低头，看见两根修长的手指中央夹着一张便签。 谢诩做这个动作的神情过于冷淡正经，以至于给人一种他不是在偷偷给同桌作弊而是在认真等待同桌答题的错觉。 巫荻低头太明显会被段萌误以为在翻书，所以他根本不敢太轻举妄动，余光瞥着谢诩的手一晃而过，便签贴在他的书架上，正好卡着段萌的视线死角。 段萌给够回忆时间，带着严肃的腔调直接问：「实验步骤和实验现象，还记得吗？」 巫荻瞥着那张便签纸，上面是谢诩工整有力的楷书，将溴乙烷的实验步骤现象以及化学式标的清清楚楚，他点头照着上面念，原本被点名的闷烦瞬间被抚平，就连答题的调子都不自觉带上一丝上扬。 他靠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屈起，仿佛还能感受到刚刚谢诩敲他时的触感，注意力分到这个位置，连眼眶的痛感都缓解了一些。 看看段萌点了点触屏笔让他坐下，巫荻瞬间松了一口气，落座后心情有些好往谢诩那处靠甚至有些想笑，于是压着嗓子对着谢诩开了今天第一个玩笑：「谢老师救急有加，赐封号及时雨。」 谢诩微微侧头看他，从桌洞里翻出一瓶药水抵他手上。巫荻眨了眨眼，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第87页 「不是头痛？擦一下。」谢诩松开药水，顺道将他书架上那本化学选修三拿了出来。 巫荻抓着那瓶药水半晌才有反应，他看着谢诩给他抽出来化学课本，手上拧着药水盖子，心说自己就睡醒那会儿揉了几下太阳穴，谢诩怎么发现他头痛的？ 说实话巫荻现在的心情有些妙过头了，跟中午的时候简直两个极端，他擦完太阳穴将药塞回谢诩桌里，美滋滋翻课本。 俗话说人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作妖，巫荻也有些控制不住本能，趁着段萌提问别人的时候在位置上动手动脚。 谢诩低头写字，他拿便签纸去戳人笔尖，颇有恩将仇报的意思，但谢诩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埋头写字。 被无视了几回巫荻安分了，低头看对方在写什么。 ch3ch2cl ＋ naoh = ch3ch2oh ＋ nacl…… 他看着谢诩在便签里在卤代烃、醇、酚、醛、羧酸、酯几个字中央标箭头，填方程式和反应名称，还没反应过来，谢诩已经收起笔，将便签贴贴在他书架边。 「烃衍生物几条基础的转化反应方程式。」谢诩不用想也知道巫荻当初没记住，「记一下，基础常考。」 到底有多基础常考？正常人学完这个章节总结出转化关系后，相关反应选择题可以直接出答案，对很多涉及有机的工业流程题推理时直接事半功倍，但这个基础的知识点很容易被人忽略，有些人学了高中三年化学，结果把最基础的东西给丢了，回回考试都没琢磨明白，毕业后才发现原来他们有转化关系链，顺着推就行了！ 巫荻看着便签上你来我往的箭头，转化过程按照顺序来排列，呈现出倒三角形，几乎一眼就把烃衍生物之间的关系给看明白了，恍然大悟一般说：「怎么还有这个？之前没听萌姐说过啊。」 谢诩看这人，没打击人地回答他，因为太简单段萌压根没细说，只在下课前提过一嘴，烃衍生物存在一个很有趣的联繫，让好奇的同学自己琢磨琢磨。 对其他科目怀揣好奇的巫荻唯独对化学没有探索精神，估计听完直接将段萌的话抛到脑后了。 第047章 怪 谢诩虽然没说话，但对巫荻而言，这人看过来的眼神比不说话的时候攻击性还强。他有些逗比的心道：在化学上，他始终低人一等，也是这不光彩事实，让他无法坦然的面对谢诩犀利的目光…… 巫荻就这么被自己的一段心理给逗乐，他把自己的目光放回那张便签上。 玩笑归玩笑，很多时候巫荻自己都不太明白，平时补了这么多化学知识点，结果却是边刷题边忘，跟中了咒似的，要说记忆力不太好吧，其他学科的公式理论稍稍看几眼都能熟记于心。 一节化学课巫荻一共被叫了三回，两回给同班补充答案，一回是段萌点他学号回答各类有机物检验方法，说实在的，这一part的知识点巫荻忘得差不多了，幸亏他有个处变不惊给他传答案的同桌，段萌哪能想到四班的班长、年级第一一直在偷偷给自己同桌作弊？ 虽然段萌没看见，但巫荻后排的同学全都看得一清二楚，憋笑憋了半节课，主要是在巫荻之前，他们以前没见过自家班长帮谁传过答案。 曾担任谢诩半年的同桌任景南更是越看越心梗，表示当初自己跟谢诩同桌，对方上课压根不会侧头给他一个眼神，更逢论说提问时给他提醒答案。 巫荻嵴背贴着凳子靠背一边做物理课后作业一边听他们说话，微微翘着唇角不答话。 他心情好写在了脸上，毕竟在用完谢诩递过来的药水后，他头不痛了，刚刚还顺道婉拒了体委几人拉他去走廊聊天的邀请，课间也能正常刷题了。 方闲占着任景南同桌的位置也跟着一块聊天，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拍了巫荻肩膀一把，手在桌洞里翻手机：「哦，对了，小乔周六给你拍的生日vlog还记得不？」 巫荻一边画受力分析一边昂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邱礼早就剪好了，还是两个，就发在群里你看了吧？」 巫荻这人有个毛病，单聊消息他都会看，但群消息吧，他喜欢开免打扰，平时只喜欢逮着群通知、群艾特等重要信息看，何况他中午的时候有点犯神经质……所以方闲说的视频他没看到。 见他摇头，方闲嗐了一声，心说那你可错过精彩的东西了，趁着课室外没什么老师，他把视频点开给巫荻看，津津有味说：「邱礼可会剪辑了，剪还贼好看，你懂吧，十分美学……」 巫荻心说我可不懂你这个纯情高中生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感觉，随眼朝他手机一瞥差点被硬控了。 不是，这生日vlog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视频开头是那天中午他进门被偷袭的时候，画面里，谢诩捂着他的眼睛微微垂着头目光落在他侧脸边，而他那会儿因为紧张一直抓着这人的手腕没放，两双手就这么在镜头下交叠在一起。 因为当时课室里拉了窗帘熄了灯，只有投影灯光照着他们，估计邱礼还调了光线对比，于是两双手交叠的画面色彩调整后显得异常抓眼。 而且谢诩比他高，肩膀也比他宽，站在他身后时给人一种视觉上的误差，仿佛两人体型相差很明显…… 但其实并没有，巫荻默默在心里狡辩了一下，通过肉眼判断，就知道邱礼给这个画面加了慢倍速，心说难怪这个视频的画面和氛围看起来这么不对劲！ 第88页 方闲将自己的蓝牙耳机翻出来，给巫荻递了一个，一脸兴奋说：「视频加上配乐才是精髓！」 他说完自己也赶紧戴上耳机。 在慢速画面基础上，某些韩剧热门ost的音乐传入耳中，原本不太对劲的画面，看起来味道更怪了。 巫荻抖了个激灵，撂在草稿纸上的笔忽然一个打滑直接把牛皮质地的草稿纸面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后方的方闲还浑然不觉地啧啧感嘆：「多的画面啊，配上音乐感觉谢哥冰冷的稜角都抹平，真不是我说，我感觉谢哥这样子还怪温柔的。」 谢诩闻声微微侧头看过来，巫荻余光瞥见那刻眼皮一跳。 他抓着笔的手勐地滑动屏直接将视频退出了，速度快得方闲还没反应过来。 这人误以为牛主任巡查手忙脚乱将手机夹进膝盖里，结果一抬头连老师的影子都没有，最后一脸呆滞看巫荻，气都吓虚了：「不是，哥，咋了？有老师吗？」 巫荻在两人的目光下，手指擦了擦鼻樑，扯着嘴唇干笑说：「刚刚看错了。」 「吓我一跳……」方闲将手机打开准备继续翻视频，恰在此时，上课铃响了，他只能带着自己的手机耳机给任景南的同桌腾位置，离开前还不忘好心提醒巫荻：「群里还有一个视频，里面加了咱们的大合照，我其实更喜欢那个视频，可得记得看啊。」 「视频？」谢诩收拾桌面忽然插话。 巫荻想到刚刚那生日vlog开头便一百个不自在，他表情僵硬地「嗯」了声，心里不知怎么十分不想谢诩看到那个视频，于是故作无趣地模样吐槽：「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课本，谢诩看这人从书架上翻出化学必修三随后卡顿半秒才发现问题将书换回英语选修，眉梢有一瞬间轻微的扬起。 。 晚上回家，巫荻跟比赛结束解放的茂羽开了两局游戏。 两只队伍正激烈对线的时候，巫荻搁桌边的手机振了两下，他瞥了眼，是休闲群里的艾特。 趁着倒地等扶的间隙，他点开微信。 原来是邱礼艾特他想把剪好视频发媒体帐号上。 几个女生又是录像又是剪辑视频，付出这么多劳动成果，巫荻想也没想回了句都行，待激烈的枪战结束后，又后知后觉出一丝悔。 因为他忽然想起下午看到的画面。 茂羽正跃跃欲试开下一局，结果自己好兄弟心不在焉说了句早睡晚安就下线了。 巫荻当然不可能早睡，他关掉电脑钻进被窝，有点偷偷摸摸的意思点开中午方闲给他看的那一个视频，心里其实有些好奇视频后面是什么内容。 他安慰自己说，开头封面开倍数很正常，这只是一种剪辑手段，然后梗着脖子看完了前面十秒，画面转到后面是一帮人唱生日歌的时候。 谢诩至始至终都站在他的身后，后面人多光线昏暗，对方微微垂着头脸上的神态已经被灰暗隐隐遮掩了一半，但巫荻鬼使神差放大了下视频，发现这人的唇是微微扬起的。 谢诩当时在笑？ 巫荻滚了滚喉结，在十分冒泡泡的配乐下将视频缩小到正常值，邱礼剪辑时给不少人的动作加了放大镜头。 他有些呆的表情、方闲带头唱生日歌、谢诩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巫荻在被窝里闷热了，掀开被子唿了几口气，感觉这视频越看越燥，他心说肯定是自己脸皮薄被视频给臊的。 视频怪异的氛围一直延续到结束，看完后脑子里仿佛还在播放着视频里的ost，简直了。 他搓了下脸颊，发现自己温度高得吓人。 第048章 逃避 他靠着床头冷静了会儿点开另一个视频。 第二个视频添加的配乐比较欢快活泼，长长三分多钟的时长是头一个视频的两倍，视频的内容囊括了四班学生在课室布置准备惊喜的全过程，每个人都有三四秒的镜头，气氛跟第一个视频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巫荻看完后盯着聊天界面安静了两秒，手指在屏幕上方停顿说不清脑子里是什么想法，最后把两个视频都存进了相册里。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毛病，巫荻忽然梦到周六那天中午的时候。 在被人套上眼罩时，他心跳下意识踩空了半拍，而听见谢诩的声音后又毫无顾忌地安定下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知道站在身后的是比方闲、范修杰都要靠谱正经的谢诩，对方性子很淡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太过火，所以才会出于下意识的信任。 梦里，谢诩骨节分明的手压在眼罩之上，隔着一层布料与他的眼眶相贴。 对方微微压低的声音传入耳膜，带来的振动通过听骨传遍四肢百骸，如同一道细小的钩子，将他心脏的另一端挑起。 这是比那天还要细节的感触。 周六那天因为课室声音嘈杂，很多感觉只在巫荻脑中闪了一瞬就被其他东西占据，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但梦不一样，梦会放大任何你想要的、忽略的、刻意否认的细节，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迷失这些情感之中。 巫荻明明已经认出身后的人是谢诩，却依旧像是很紧张似的抬手去抓来人的手腕，在触碰到对方的皮肤时，仿佛达成了某种目的，心里生出一丝诡异的满足感。 他的拇指抵着谢诩手腕上那处细小的烫伤疤痕，皮肤相贴时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处皮肤下剧烈跳动的脉搏，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声和身后浅浅的唿吸声。 第89页 巫荻下意识抓紧身后人的手腕朝着对方的方向微微侧仰头，那道唿吸声也距他越来越近，似乎是对方微微屈腰低头。 他感受着谢诩温热浅淡的气息，节奏跟对方醉酒抵在他肩窝上时几乎一模一样。 他其实有些控制不住脑子里的想法，眼罩之下的眼睛紧紧闭着，挺直腰，带着混乱的唿吸朝那处方向接近…… 「嗡——嗡——」六点四十分的闹钟按时响起。 巫荻勐然惊醒，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潮水里捞出来，控制不住地大口唿吸。 床头柜上熟悉的起床闹钟还在振动，他的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刺激得怦怦乱跳，跳动声如同平地炸开的巨雷振得耳膜轰鸣，而此时凌乱的不只有他的唿吸，还有脑中一片朦胧的思绪。 巫荻抬手搓了把脸强行从某种战慄的感觉中挣扎出来，关掉闹钟后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地靠着床头缓神。 。 「不是，怎么可能算出二倍根号三？点p在曲线上运动和椭圆的最远距离，远字懂吧？你应该找这边！」 「你看漏了吧？题目上限制了p点运动距离，不可能在这个地方。」 「我算过了，按照你的说法最后算出来也不应该是二倍根号三啊，是整数五。」 「哎不是——」方闲面对同桌和后桌的质疑哀嚎了一声，瞥见一人进门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把巫荻扯过来，怼着试卷问：「填空最后一道，你答案算多少？」 刚说完他便被巫荻有些焉巴的脸色吓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关心：「兄弟，你没事吧？咋跟被吸了精气一样。」 巫荻一噎，凉凉睨了他一眼，随后耷拉着眼皮去看题目，有气无力动了动嘴皮子：「根号七。」 听见截然不同的答案，三个人都嚎叫了起来：「哈？！怎么又来一个新答案？」 方闲十分有眼力见地把笔和草稿纸递给巫荻，想要一个他的详细思路。 巫荻将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接过纸笔，期间不小心碰到方闲的手背把这人冻一激灵。 方闲一脸纳闷朝巫荻手指一看，对方除了指尖带点血色其余皮肤被冻得苍白泛青，嘶了一声问：「你去干嘛了手这么冰？咋没见你用我送的电热宝啊。」 巫荻握笔的手在草稿上蹭了蹭，皮肤跟被风割一样痛，正常坐家里车来学校他的手压根不可能这么冷，还不是早上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遗忘半个多学期的自行车，刚刚骑车上学一双手被风颳得冰凉。 他微微压低眉手上画图没停，避开方闲的第一个问题低声嘟囔：「电热宝没充电。」 他把自己的步骤列完，怕方闲同桌和后桌不明白，摊在他们面前解释：「通过模拟可以知道点p运动到h位置时跟椭圆j点的距离最远，然后就是求点p所在曲线方程，再求椭圆j点，p点，最后点点距离就行。」他撇了眼方闲的草稿，给对方曲线方程划了个叉，「曲线方程的未知值按条件求和得出，你数列有问题。」 课室这会儿人来的不算少，都在安静自习，听见巫荻说话，逐渐有人围上去听他讲题，等巫荻从头捋到尾，几个不明白的学生长长哦了声，随后又翻出一道题问。 冬天许多学生喜欢卡点上学，临近预备铃的时候几乎是一波又一波人进教室。 谢诩进门时，巫荻还背着书包给人解步骤，他路过时敲了敲巫荻的肩膀，目光从对方白皙的脸颊扫过。 巫荻下意识回头，猝不及防对上谢诩的视线，几乎是瞬间想起昨晚的梦境。 对方也在他的身后，微微垂头对着他左侧脸……他握笔的手微不可闻地抖了下。 「在做什么？」谢诩收回目光看向方闲他们的方向问。 「写压轴题思路，他们不会。」巫荻也很快低头继续写公式，在陆续写错了两次x和y后，他余光感应到谢诩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下意识咬住嘴唇内侧，紧接着发觉肩膀搭上了一只手，肩膀霎时紧绷。 谢诩的食指和中指併拢擦着他的肩膀从他的书包肩带穿过，挑起带子滑到他的手肘边，几乎不用交流巫荻也明白对方这个动作的意思。 他顺势将手臂从肩带脱出，表情看似平淡冷静心里其实说不清的一团乱麻。 谢诩提过他的书包语气淡淡继续和他说话：「座位几步路的功夫，背书包给人讲题不嫌累？」 巫荻闻言差点没把方闲的a4草稿纸戳穿，直到谢诩提着他的书包走了才乱糟糟想，对方刚刚是在调侃他吧？ 早读预备铃响了巫荻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谢诩翻出单词本已经准备上讲台维护早读秩序，巫荻翻书时瞥见对方起身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又后知后觉想到自己的自行车放在车棚里，谢诩刚刚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 他望着讲台边的谢诩，有些闷地想对方看到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毕竟自己厚着脸皮蹭了人半个学期的后座，照着这人平时的习惯至少应该轻飘飘怼他两句打打趣吧？ 只要对方多调侃两句他心里都会觉得更轻松一点，但偏偏谢诩一副一切如常的模样，或许这件小事根本不太令对方在意，甚至都不能成为一个话题。 巫荻回过神，发觉因为做了个古怪的梦后他的反应有些草木皆兵了。周围读英文单词的声音很大，他抓着单词本在这片环境下不断安慰自己：其实昨晚梦里的内容并不出格，就只是回忆起来上周六的细节而已，梦境本身就是十分容易受潜意识皮层影响的东西，他只不过受到了一些外界的影响才会将梦里的细节篡改，末了他又将外界影响因素归结于昨晚睡前看的视频及篡改视频氛围的那首ost上。 第90页 这么解释一通后，巫荻的心态渐渐稳定下来。 但很快，巫荻发现，只要你心里对某些东西稍稍有过注意，那么即便后面再怎么去刻意忽略最终都成了无用功。 整整一个上午，只要是跟谢诩发生交流，巫荻都会不自觉想起昨晚的梦，无论他再怎么去撇清梦境出现的原因，也控制不住那些画面冒头。 这也就导致他开始时不时地避开对方投来的视线，就像是某种惧怕洞察的心虚。 这些迴避的反应出现在他身上真的很突兀，特别是平时他说话习惯盯着谢诩的脸看，所以他每次避开谢诩，余光感受对方略带疑惑的视线时都带着一阵慌。 在课室里，课间时他可以通过在走廊跟一帮男生聊天与谢诩避开交流，这样使得他看起来并没有不对劲，但到了放学，就是他们二人相处的时候，他要跟谢诩一起去东巷吃饭，而且他们还习惯性面对面坐着，届时他的任何反应都在谢诩面前无所遁形。 这种内耗的感觉并不好受，巫荻心里隐隐知道这种状态不太正常但下意识不敢去深究。 他几乎有些想苦笑心说，昨天在心里开的玩笑还有些印象深刻，结果他今天真的就没敢再坦然地面对的谢诩视线，一时间竟显得这么滑稽好笑。 第049章 跳脱 放学后的教学楼很安静，只会偶尔传来走廊过道的脚步声和电梯运作的声响，课室留下来的学生也在安静自习。 巫荻虽然在埋头刷题，但因为心不在焉浪费了好几页草稿纸，直到谢诩敲了敲他的桌面。 他放下笔勾着书包跟在谢诩身后依旧像昨天一样默不作声，昨天是没兴致今天则是道不明的心虚。 两人一前一后往车棚走反倒有种场景再现的熟悉感，不过这回巫荻也进了车棚里。 谢诩看见他推自行车时什么也没问，但在巫荻双手搭着自行车把手时，他眉梢飞快地皱了下。 巫荻撑着脚踏等谢诩先行，半晌没等到动静微微抬起眼朝旁边偷瞄，还没看清人，怀里就忽然被塞了样东西，他眼皮一跳转而很快低头去看对方给他塞了什么。 是一双黑色手套。 巫荻知道谢诩平常都是戴着手套骑车上学，他不止一次看见对方进入课室时从容随意地单手脱手套，甚至以前课间的时候，他还会手欠去勾对方书包边的手套，即便每次跃跃欲试，但没戴上去过。 主要是他觉得戴人手套就跟穿人穿过的衣服一样，莫名带着私密而又亲近过头的味道。 所以在看清那双黑色手套时他下意思愣了半秒，用一只手将两只手套抓着，他抬头跟谢诩的双眼对上后，又不自然地将视线着点挪低在这人眼下，淡色的嘴唇嚅动了下：「你……」 「你戴，我不用。」谢诩的声音有些凉，他看向前方先缓慢开了出去，没给巫荻拒绝的机会。 抓着手套的手指有一瞬又麻又热，巫荻说不清什么情绪，颓废的同时又莫名地感到飘飘然。 他完全顾不上处理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甚至没时间别扭自己要戴谢诩戴过的手套，将手套进去后，踩着踏板跟上对方。 谢诩早上在车棚看见巫荻的自行车，只是觉得很正常，昨天被人提醒后，这人终于想起自己那辆自行车，看来记忆力也没下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直到刚刚看见巫荻光着手抓车把手的时候，他才生出一丝情绪。 棠溪早晨和中午的温差很大，主要是受太阳温度影响，阳光下时，体感温度比较暖和，晒久了还会发烫，而在阳光之外，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凉，正常人只是早晨出门都会习惯缩着脖子挡风，然而这人什么防冷措施都没做，早上就骑着车来雅升了。 谢诩骑车时露出的手指即便晒着太阳温度也抵不过迎面过来的刺骨冷风，他表情似乎比先前更僵，抓着把手的指节绷得很紧。 两人安静往校外开，气氛跟冬日吹来的凉风几乎不上不下。 冷，实在太冷了。 巫荻缩了缩脖子，他虽然戴了谢诩的手套，但指尖依旧能感受到冰冷的麻意。 停车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脱手套而是去看谢诩的手，但谢诩已经转身进了店里，他只能埋头跟进门。 小饭馆厨房和前台只隔了一面墙，墙上的大窗口正好可以看见里面炒菜的老闆。 巫荻一边脱掉手套一边低头往前台走，想将手踹进兜里缓和缓和，但余光感应到谢诩的身影，又转而装作一派平常的模样变成从兜里翻出手机，还没抬头，手背忽然被一块温热的东西抵住，他一愣抬眼。 谢诩站在前台边，不知什么时候跟老闆娘要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透明暖水袋。 巫荻下意识把手躲开，离开热源的手背如同被针扎了一般冷得发痛，他盯着谢诩的手指先说：「你不冷么，我没事。」 谢诩垂眼看这人冻红半截的手指，眉梢有一瞬压低，最后只说：「接好。」 巫荻本想狡辩一句真没事，但谢诩将热水袋塞到手上时，他只来得及嘴皮子动两下，连声音都没发出，等他缓好神，谢诩把饭菜都点好了。 两人经常光临，饭馆老闆娘早就记住了他们，刚刚谢诩来借热水袋时，她就留了一神，把菜端上桌时，笑着跟他们搭话：「你们学生仔冬天骑车都不戴手套呀？冻坏手可怎么办吶？这样子不好的呀。」 巫荻抱着热水袋默默埋低头，去偷瞄对面的谢诩，对方的手指已经回温显出血色，但他的手还冻得有些发青。 第91页 「不要觉得戴手套骑车不好看呀，舒服才最重要，还是去百货店买副手套比较好的呀。」老闆娘说着又给他们端了一壶热水。 巫荻抓着热水袋越听越自闭，紧接着就听见谢诩轻轻嗯了声回应老闆娘的话。 谢诩吃饭时不说话，巫荻的情绪反覆无常，这会儿又重新闷了起来。 两人几乎埋头各吃各的，巫荻想像中的交流压根没出现，他敏锐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在安静之余透露着一丝冷漠，就像一对搭伙凑日子的夫妻，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只要他不主动搭话，谢诩也不会开金口。 或许谢诩早就发现他今天不太对劲了，但有昨天的前车之鑑，对方没有再对他过问什么。 这明明是他目前最满意的结果，然而心情反而比早上要更差了。 巫荻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词——冷暴力。 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有些突兀，但朋友之间也的确存在着这种矛盾，原因还不是他这两天有些跳脱过头的情绪？ 巫荻抓紧筷子心道，觉得嘴里嚼的椒盐脆骨都在跟他作对，硬得压根咬不动。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吃完饭。 出门时，巫荻抓了下手套想还给谢诩。谢诩只是表情淡淡看他，似乎已经不想再重复学校车棚前说过的话了。 巫荻烦闷之余又因为对方这个态度有些火大，特别是对方在前方独行的时候，有种下一秒就把他给甩了的感觉。 结果下一秒对方真就不见了。 两人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速度说不上慢。 巫荻原本只是盯着路面和谢诩的车尾出神，视线中的自行车尾巴忽然离开视线，他抬头时前方已经没了人。他勐地剎车有些凌乱地看向左右边，却发现眨眼的功夫，谢诩突然消失不见了。 巫荻在一众店铺外，心情一下子锥入了冰窖，彻底没了表情。 他单脚撑着路面，架着自行车在原地停了半分钟，短髮下的耳朵被寒风吹得通红，终于在寒风里品出一丝感觉，谢诩不会是生气了吧？ 他一眼不眨盯着路面上的阳光，心说可能是他今天一直在迴避对方把人惹不舒服了，毕竟谢诩什么也没做，他却因为一个模煳不清的梦境，一早上没怎么跟人交流。 即便这么想，也不妨碍巫荻此刻骤降的心情，他冷着脸戴上冲锋衣帽子，准备起步回学校，却忽然被人隔着帽子提了一下后颈。 他几乎是立刻被点着了火，倏然回头，情绪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瞪着来人，声音有些压不住脾气，问：「你跑哪去了。」 谢诩垂眼看着面前有些憔悴的少年，抿了抿唇，「你没看手机？」 巫荻绷着脸，笨拙地把手从手套里伸出来，然后从兜里翻出手机，低头一看，上面是一段未接通的微信语音。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点开微信发现刚吃完饭时，谢诩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说要去百货店，但因为他手机按了静音所以他既没有发现消息也没有发现对方给他打电话。 「……」原本怒气冲天的巫荻顿时哑口无言，他渐渐合上唇，脸颊因为情绪变化有些充血发红，最终撇开眼，依旧撑着脸，反驳：「我们面对面坐着，你却用手机跟我聊天？」 巫荻中午的状态跟昨天差不多，明明早上跟其他人在走廊边有说有笑，但跟谢诩出门时又成了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谢诩不知道原因是否来源于他，最后只能选择在微信上给对方发消息。 谢诩的眉眼在不经意间松懈下来，视线从眼前人冻红的鼻尖略过，最后看向对方冲锋衣立领里空荡荡的脖颈，轻声说了句抱歉。 他没像昨天一样问对方是不是心情不好，因为这已经是对方表现出来的、很直观的感受了。 谢诩说完话后，只是在巫荻的视线下，没什么表情地将手腕挂着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虚虚挂到巫荻的脖子上后保持分寸地收回手，让对方自己整理好。 巫荻脑子僵住了。 说实话，他现在很懵，懵的同时还有一根亢奋的神经在不断地突突跳。 谢诩其实没做什么，就只是把围巾潦草地挂在他脖子上而已，但他的心情却被莫名安抚了，就像心里充着满气的膨胀至临界点的气球，忽然被谢诩轻轻扎破，压着在身上喘不过气的负面能量瞬间散了。 巫荻隐隐感觉自己的状态十分不妙，于是机械性地调整脖子上的围巾以转移注意力，他干巴巴说：「你去百货店买、买围巾干什么？」 「买手套送的。」谢诩很快又恢復了冷飕飕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一丝松懈只是巫荻的错觉。 他将袋子里的手套翻出来递给巫荻，终于把自己的手套给赎了回去。 第050章 松懈 买手套送围巾？那百货店可真大方，巫荻一边套着新手套一边默默想，难得没在嘴上逞快。 他的头微微斜向谢诩，凭着余光打量谢诩锋利的侧脸。 前一秒思绪还扎在死胡同里郁闷，下一刻就破罐子破摔想： 他只是忽然做了一个不太对劲的梦，这并不能决定什么，但如果自己被虚拟的梦境影响，只会在现实中将自己跟谢诩的关系弄僵。 就像刚刚吃饭时明明两人在面对面坐着，谢诩却选择用手机给他发消息，早在无意识里他的反应已经影响了对方。 巫荻承认自己其实别扭又矫情，回想起自己整个上午的状态，几乎是带着轻嗤觉得那种缩头缩尾的样子简直太怂了。 第92页 如果后面几天都这么别扭下去，保不齐同桌都能被他别扭没了。 一大段心理掩盖了巫荻脑子里的其他想法，也像一记定心剂，将他的心牢牢按捺好。 或许心理暗示真的能奏效，午休醒来后，他躲避谢诩眼神的次数少了许多，甚至主动挑了几次话题。到了晚修，巫荻已经完全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只有最后一节课间邱礼跟他搭话时才有一丝绷紧。 几个女生本来想拉个共创发那天的生日视频剪辑，但因为其中两人是住宿生，最终不得不将发视频的计划挪到周六。 邱礼更是郁闷地占着余欣蕊同桌的位置跟余欣蕊聊天：「我把视频剪这么好，本来还想立马上传到视频媒体上，结果忘了我们现在是上学的时候，要是发了被牛哥刷到就跟自爆没区别。」 吐槽完，她又忽然转头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跟巫荻和谢诩搭话，「我觉得这个视频发布后肯定会火，等我的自媒体号做起来，到时候请两位帅哥吃饭哟。」 话毕她眨巴眨巴眼睛。 巫荻目前对视频二字有些敏感，面对邱礼的视线干巴巴扯了扯唇，礼貌干笑。 「哈？为什么感谢他们两个？我呢？我的出境率明明也很高啊。」刚跟一帮男生抢完电热宝回来的方闲勐地插进来问。 邱礼收回微笑瞥他，淡淡哦了声，「顺道请这位npc一起。」 她这话说完，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方闲已经被邱礼损习惯了，竟然也跟着笑。 说实话明眼人都能看见这两天天打情骂俏的猫腻。 看完热闹的范修杰还拍了拍巫荻的肩膀跟他小声调侃：「我感觉兄弟脱单指日可待。」 巫荻不太自然地耸了耸肩膀，不知怎么有些好奇这两人什么时候起得苗头，他咳嗽了两声，朝范修杰说话时换了个问法，「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关系不对劲的？」 范修杰立马压着嗓音神叨叨回：「我上个学期末就发现了，超级明显。」 巫荻微微点头，哦了声，其实还好奇两人当初究竟是怎么个明显法儿，连缺心眼的范修杰都能发现异常，但问多了就显得有些八卦，于是将话止住。 第二天早上，因为昨晚一夜无梦，巫荻更加觉得先前的那个梦只是受影响的产物，他整个人松懈下来，而后一整天活力无比，体育课时还发挥超常抢了方闲两回球。 「我去，兄弟，今天开挂了？」这傢伙提着卫衣领子，喘着粗气朝他说话。 「滚你的。」巫荻给了方闲一拳，热烘烘脱掉一件毛衣。 冬天运动唯一麻烦的地方就是热的时候脱掉身上几层衣服，刚舒服两秒便被冷风吹得寒毛竖起来，而穿回去又会觉得闷。 巫荻如今正处于这个状态，他不妥协，颳风时硬是学着方闲他们挺直着腰板抗风，没两秒风就小了，他侧头。 谢诩站在旁边正好挡了一半的风，这人刚运动完，没像他们一样一骨碌脱衣服解热，唿吸也平稳，只有发尾有一丝潮。 巫荻只一眼将这些画面框进脑子里，转而挪开视线默默将自己臂弯上的毛衣套了回去。 下午开始放三天的元旦假期，而轻松快乐的跨年假期一过，他们就会迎来补课两周连上的命运。 但这帮学生向来是及时行乐型，压根不为后面的补课提前焦虑，一帮人盘算着周日晚上去东城大广场跨年。 范修杰没看到巫荻和谢诩在群里回消息，以为两人没看手机，于是狗狗祟祟挤在过道边不停问：「你俩去不去啊？去不去啊？」 巫荻朝谢诩瞄了眼犹豫了半秒，范修杰赶紧补充：「去吧，必须去，告诉你个秘密，方闲，他要——」这人刻意压低声音，最后的话用一只手比爱心作代替。 巫荻朝谢诩眨了下眼睛，什么想法十分明显，谢诩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想去还要他也跟着一起，他写字的速度微微放缓了些，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 巫荻十分受不了对方故意卖关子，没好气推了谢诩肩膀一把，然后哼笑着扭头竖起五指朝范修杰比了个前进的手势。 范修杰也跟特工似的跟他比了个收到。 巫荻朝远处的方闲瞥了眼，手指朝对方指一下而后又比了两手势问：这人打算怎么表白？ 范修杰伸出两只手朝他比划：他还没说。 巫荻：怎么着要准备一束花吧？ 范修杰：那肯定啊！还有项鍊，必须安排。 然后两人就这么神神经经当着方闲的面来回交流，把这人看得一头浑水。 「你们背着我在干啥？」他一根眉毛颇有喜感的竖起问两人。 巫荻挑眉，「没有。」 方闲一脸不信任地盯着他们，回头扯了下冲锋衣，没看见写着大傻叉的便签纸，而后又抬头摸了摸头髮，没发现纸碎，他其实还有点想跟余欣蕊借个镜子看看自己脸上是不是被偷偷画抹了粉笔灰。 巫荻被对方一连串的动作逗乐了，单手撑着谢诩的肩膀笑个不停，过道上的范修杰也笑得一屁股墩坐在地上东倒西歪。 「有病啊！」方闲一边擦脸一边踹了范修杰一脚，而后又受不了地盯着另一边。 「不是，谢哥，他这样你竟然受得了他！」方闲一脸荒谬地指着半个人挂谢诩身上笑得没停的巫荻，控诉。 巫荻这会儿还处于情绪高涨的时候，他止住笑，依旧维持着动作欠嗖嗖摆开手：「哦，然后呢？」 第93页 紧接着感觉手指被人捏住了，整个人一僵，随即侧头。 谢诩没说话，只是单手抓着面前遮挡视线的手往另一边稍稍挪了挪，而后继续写字去了。 巫荻自然下垂的手指有些热，他滚了滚喉咙，继续看向方闲，这会儿表情没先前那么嚣张了，但方闲受到的刺激反而更大，他刚刚还以为谢诩刚要直接把人掀开呢！结果不仅没有还继续让人靠着，简直了。 「冤枉啊，我们真没背着你干坏事儿。」终于笑过气来的范修杰从地上起来，拍身上的灰。 因为两人的模样最终课间结束都没得到方闲的信任。 鑑于上周安排了一堆作业，这次元旦老师们有心让学生们好好休息一回，准备迎接最后一个月的期末大考。 段萌上课时稍稍提了一嘴，因为期末是分班考，这回考试的要求很高，为了准确，还会提前进行英语听说考试计入总分。 一些本来正放松的学生顿时提起了心。 他们多半是退步在年级前三百之外的，完全松弛不起来了，虽然知道自己凭藉着高一分班考占了好资源和重点班的风光名声后，没有去努力提升成绩是咎由自取，但一想到这次分班考不合格被赶到普通班，面对那些人的好奇和疑惑就觉得很没面子。 当然也有努力却没达到成效的学生，几乎很多时候会悲观地怀疑自己的学习能力和天赋。 巫荻对此没多大反应，毕竟他的成绩再怎么波动也掉不出年级前三，而另一位跟不用说，稳稳占着第一。 放学回到家，巫荻高涨了一天的心情沉寂下来，变得平淡安定。 每个科任老师只发了一张卷子，而他跟几名化学偏科的学生段萌额外给了两套提升卷。 他借着上课扫了几眼提升卷里的内容，有点想投降，现在翻出来看依旧想举白旗。 化学十六个专题知识点他学了一半，而后他又刷了进阶版的题库，平时小测时也是通过分析题目考察知识点进行查漏补缺，除了记不住知识点外没多大缺点……而记不住知识点就是最致命的缺点。 以他目前的情况，虽然一个学期复习了一大半高一化学的内容，但化学期末考试的最终成绩依旧会跟第一次月考差不多，给人一种他再无用功的感觉。 因为四十分基础分他勉强拿满，四十分知识点考察差不多拿一半，二十分素养分也是勉强拿一半。 再往后需要怎么提分的内容太多了，巫荻几乎产生了一丝退缩的想法，但他正处于积累的阶段，轻易放弃是不可能了，他不想浪费时间做无用功的事情。 巫荻在懒人沙发上蛄蛹了一阵，嵴背压到了一块东西。 他起身回头，发现自己刚刚翻书包拿试卷的时候不小心将上回谢诩给的围巾翻出来了。 巫荻勾起围巾盯着上面的毛线安静了几秒，脑子里的想法从化学转到另一个地方。 他在想，上回谢诩给他送了副手套和围巾，自己怎么着也得回个礼吧？ 他微微侧头看着透明柜里挂着的网球拍，抿唇心说：还有对方什么时候生日他还不知道呢。 第051章 串门 巫荻在懒人沙发上窝了会儿，而后放下围巾给方闲发消息打探谢诩的生日，结果这人也不知道，看来只能当面问了…… 他咂摸这当面二字，忽地朝桌上的化学卷瞟了眼。 虽然他上回放言要去人家里串门，但真到这时候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提出口了。 没等巫荻琢磨出个所以然，谢诩的帐号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他一骨碌弹起身。 说实话他也不明白自己反应激动什么，可能是谢诩这人在微信上平时极少主动，而唯一几回发消息都被他静音屏蔽错过了。 打开聊天框，对面只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巫荻不用点开也知道图片里是什么。 上周他借给谢诩的羽绒外套。 巫荻这才想起来谢诩的外套还在他衣柜里，像是找到了什么契机，他脑里当即就是一个灵光，跑到衣帽区拉开衣柜也往里面拍了张照发过去，而后手指飞快打字： 你的外套也在我这儿，明天我送过去，顺道一块刷题。 他这话刚发出去，对面也同时跳出一行字：去找你？ 还没等巫荻反应过来，那行字又被撤回了。他眨了下眼睛，聊天框很快弹出一条消息。 谢诩回了一个字。 好。 巫荻盯着那一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甚至有些美滋滋缩回懒人沙发里，给对方送了几个表情包。 晚上去市区吃饭，巫荻没在沙发上懒太久，洗完澡后便跟着于筱琴出门了。吃完饭，他陪于筱琴逛街，空闲的时候一直给谢诩发消息解闷。 趁着于筱琴在商场挑新年挂历的间隙，他提了几箱保健品回来，结帐时没把于筱媛吓一跳，她虽然不年轻了但也没有到吃保健品的地步…… 「买这老年保健品些做什么？」 巫荻被她妈误会的眼神逗乐了，付钱后他将里面那箱进口燕窝提到她面前，没忍住笑了一阵，才笑着说：「这才是送给您的——」 「少贫。」于筱琴听着自己儿子上翘的语调没好气往人脑袋揉了一把，接过袋子，看他手里提的四个箱保健品又问：「买这些做什么。」 「明天去找同学，给人爷爷奶奶带的。」 第94页 「哦，是该带一些东西。」于筱琴闻言道，兴许是想到巫荻早早过世的外公外婆，眼底有些怀念。 元旦假期交通有些拥挤，司机在购物中心地下停车场里，两人过去时，停车场出口已经堵成一片，保安梳理了二十多分钟才通畅。 巫荻不止给他妈买写营养品，在给谢诩挑围巾的时候，也给他妈和他小姨买了丝巾。 「眼光真不错呀，明天我就要戴出门。」于筱琴视频通话里，于筱媛的声音很欢快。 她转而将摄像头挪到跟边牧玩耍的于舟上，跟巫荻告状：「买了条小狗回来，他都不理人了，我说表哥找他他都没反应。」 「我没有！」于舟抱着狗朝屏幕里的巫荻辩白。 大家闹笑一阵。 城市热闹街景之外是静谧的乡镇，梨平乡忽然停电，谢诩半个晚上都在给镇上两位电路工人打下手，等他翻开手机时，某个聊天框里已经蓄满了消息。 他的微信有很多消息，问问题的、求答案的，这些人被他一贯按了静音，只有这个人没有。 他点开对方的聊天框。 di：在刷题吗？ di：[无聊.jpg] di：我在陪我妈逛街 di：你说我明天去找你需不需要带点什么？我还没见过你奶奶呢。 …… di：？ di：你人呢？ di：[挥刀.jpg] di：[挥刀.jpg] di：[挥刀.jpg] …… 这人一开始还和声和气发消息没等到回应后开始恼羞成怒甩表情包了。 谢诩行走在小道上，手指轻敲键盘，亮起的屏幕在他冷硬的面孔中刻画出一道近似柔和的光线，就连平时冷淡的眼睛都显得温和无比。 谢老师：不用带什么东西。 刚回到家，巫荻就收到了某人延迟半个小时的回应，咬着嘴唇冷哼了一声。他两手提着东西打字不方便，于是直接发语音，语气颇为不满：「不用带东西？晚了。」 语音发出去后，他勉勉强强打开相机朝另一只手上拍了张照发过去，等了半天没看见对方回应，就在他以为这人又要玩消失时，对面才回消息。 谢老师：抱歉，晚上在忙。 巫荻咬了半天的嘴唇渐渐松开，他清了清嗓子，再说话时不知怎么没了先前的底气，「哦，行吧，明天九点去找你。」 他说完，将东西安顿好，而后翻出那条灰格子围巾放进洗衣机里去尘，对明天串门隐隐有些兴奋。 说实话他又不是没去朋友家串过门，他以前在湖城偶尔也会窝在茂羽家赶作业。在他看来谢诩和茂羽本质上没多大差别，但或许是谢诩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而他恰巧在「生人」范围之外，从而显得让人亢奋。 。 早上巫荻背着书包上车，浅浅估算了下他在谢诩家可能待的时间，于是只在书包里塞了三套化学卷子。 进入梨平乡路口时，司机一眼就看见了岔路口，直直站在那看手机的高挑身影。 巫荻下车拉开后备箱，谢诩默不作声帮他提东西。 一回生，二回熟守在路口的老人知道巫荻是谢诩同学，这次开始跟巫荻打招唿问名字。 巫荻扯着笑跟老人聊了几句跟着谢诩往深处走，这回没再撞见谢彤，但客厅里，谢诩的爷爷奶奶都在。 乍一下，巫荻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唿。 「小栩同学是吧？来来喝茶。」谢诩爷爷还记得巫荻，笑着给他递茶。 「诶，谢谢爷爷。」巫荻急忙接过去。 谢诩奶奶是个面容慈祥的老人，白髮比谢诩爷爷少，看着年轻许多。 她看见谢诩手里提的东西，笑容停顿，像是在责备谢诩怎么回事，竟然收同学送过来的东西，她几乎是推着谢诩还礼：「小栩同学怎么还带东西啊？我们不能收不能收。」 巫荻送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他脸上挂着乖顺的笑容，有些机灵地哄老人：「能收能收，快元旦了，这是新年礼，谢诩也送过我东西呢！」 说完还朝某人使眼色。 谢诩安静了半秒才出声：「……嗯。」 老人见没办法，固执地从屋里翻东西回礼，巫荻见此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于是下意识看向谢诩，这人瞥他，像是在说先顺着。 巫荻喝着茶被两位老人拉着聊天，几乎什么话都会接，偶尔还会把谢诩学校做的事情翻出来给他们解闷，三两下把老人哄得眉开眼笑。 谢诩话太少，对方平时在学校发生什么都不会跟他们分享，在他们看来太内向在外头相处时比较不讨好，而巫荻一看就很外向活泼，还十分会聊天，两个老人越看越喜欢，等谢诩从过道出来，朝人说：「你得多跟小荻学学，看人家多会说话呀？你话这么闷人家都能受得了你。」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但老人只是觉得自己孙子话太少了，从小到大根本没交过几个朋友，想让对方也能像巫荻一样活泼一点。 谢诩嗯了声，提了下巫荻撂在沙发边的书包，淡淡道：「我们上楼写作业。」 「对，小荻来找小栩写作业的是吧？快快去吧。」谢诩奶奶赶紧放人。 巫荻笑了两下点头，跟在谢诩身后，对方在楼梯边提了一双崭新的灰色棉拖鞋递给他。 换鞋的间隙巫荻冷不丁听见谢诩的声音，有些低。 「我爷爷奶奶比较喜欢聊天，话比较多，你不想聊直说就行，他们明白的。」 第95页 巫荻套上拖鞋起身，看向靠在扶手边等他的少年，轻轻哦了声，品了对方的话两秒，这人以为自己刚刚是为了客套才一直跟他爷爷奶奶聊天？ 「没有，我其实觉得跟爷爷奶奶聊天很有趣。」巫荻回。 他头一回上谢诩家二楼，也是头一回见谢诩的房间。 对方的房间没他的房间大，但也不是特别小，衣柜书桌床都很齐全，屋里有一个独立的小浴室。 刚刚从二楼客厅路过时，巫荻还注意到一个这一层还有一个上了锁的房间，他猜测那或许是谢诩父母以前住的地方。 谢诩的书桌并不大，上面还放着一些零散的课本，书桌边还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台型号有些旧的笔记本电脑。 谢诩将他的书包放在凳子上，将书桌上的书收拾进书桌底下的书架里，想要给他腾位置，但清空桌面后，他又顿住，回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巫荻，眼皮微微耷拉下来。 「还是去客厅吧。」他忽然说。 客厅桌子大。 「啊？」巫荻正坐谢诩床上跟茂羽聊天，闻言眨眼。 谢诩抿了抿唇，随后说：「没事。」 只是觉得两人挤一张书桌实在有点傻，谢诩将试卷放到桌上心道。 等人收拾好桌子，巫荻把自己的书包抱起来，翻出卷子，而后手有些别扭的在书包里面缩着。 谢诩倒了热水进来看见他，投来疑惑目光。 巫荻在对方的视线下不自在地咳了声，手在书包里挣扎了两秒，才出声：「你送了我一条围巾，我回个礼。」 说着他将那条厚灰格子围巾掏了出来。 「没送。」谢诩看见后，下颌微微绷紧反驳。 「买手套送的也是送，我这儿还是买保健品的时候送的呢。」巫荻盯着那人，睁眼说瞎话。 第052章 题 「……」 买手套不可能送围巾，同理买保健品也不可能。 巫荻上回没戳穿谢诩，谢诩现在要是发出质疑那就是不打自招。 瞥见谢诩一脸无话可说的模样，巫荻举着围巾笑得嘎嘎乐，最后才朝人挥了挥手，声音有些亮：「我手举累了，你快点收下。」 谢诩抿唇将围巾接过去，随手挂在衣柜边的晾衣杆上。 巫荻把自己的化学试卷翻出来，占了书桌一半的位置，等到谢诩落座时，他下意识挺直腰板。 他写字的时候手肘隐隐会抵到谢诩的手臂，只是厚厚的衣服下，这种感觉并不明显。 谢诩猜想的不错，两人挤一张桌写作业的确有些傻，而且位置小，但好在有一个方便的地方，那就是讲题。 做题卡壳时，巫荻只需要把试卷朝旁边稍稍挪一下，不用出声，谢诩就能看见。 谢诩不会直接把做法告诉巫荻，只会在他出错的地方提醒两句，然后巫荻凭着知识储备继续把题做出来，这方法虽然耗时间，但至少给了巫荻成就感。 而且他今天脑子灵通，没有像往常思路一卡就整道题都陷在死胡同里。 刷完第一张化学卷子时他罕见的觉得很爽，比刷完一张物理卷还要畅快淋漓。 于是他凭着这股感觉翻开了段萌另给的提升卷，打算继续保持这种意气风发的感觉，而后看向第一题： 『金属卤化物 x，在水溶液完全电离，可生成个数4比1的一种阴离子和一种阳离子，且取4.004g x溶于水，加入过量硝酸银溶液，生成 2.294g 白色沉淀……』 「……」巫荻微不可闻地抽了下眉角。 长长一串题目看下来堪比一篇古诗文鑑赏，看似条件给得多，基础稍微差点压跟推不出来x是个什么。 几乎没等他琢磨太久，旁边忽然递了一张草稿过来，上面已经列好了第一小问条件和推理步骤，虽然整道题没完全写明但足够巫荻撬开脑子琢磨了。 巫荻接过草稿纸，去看对方。 即便在巫荻拖后腿的情况下，谢诩做题的速度也很快，他已经做完化学和物理卷子，现在开始刷数学卷。 巫荻收回目光，捏着草稿纸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很快就开始分神了。 谢诩房间里都是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连对方衣服上厚重的薰衣草洗衣液气味都被盖过了，那股清香顺着唿吸游走入巫荻的肺里，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抓起手边放凉的水喝了一小口。 房间的每处地方都被谢诩收拾的井井有条，这人不像他，既不会在床头柜和懒人沙发上乱放衣服外套，也不会在屋里挂装饰。 巫荻发现，谢诩书架里几乎都是高中课本和一些题库，没有漫画也没有小说，仿佛这人的娱乐都在学习上一样。 巫荻在草稿纸上随意画了几根线条，而后微微侧头瞥向旁边的小书桌上。 那旧笔记本下面压着一本白色的厚书，凭着良好的视力巫荻看请了书嵴边的印字。 java…… 看清书名后，巫荻一愣。 程式语言书？ 通过书身泛黄的颜色，巫荻可以推断谢诩应该经常翻开这本书，当然对方有喜欢看的书很正常，但关于程式语言的书总不可能跟文学小说比较。 一类是面向实际应用的教学课本一类是面向消遣娱乐的文学作品。 所以巫荻几乎很快就推断，谢诩在自学程式语言，又或者说是在提前了解这方面的内容。 还没等他深入去想，一只手在他面前一闪而过，直接将巫荻吓回神。 第96页 然而谢诩只是将他喝了半口的冷水端走，出去换了杯热水回来。 巫荻莫名有种偷偷摸摸怕抓包的紧张感，心脏砰砰直跳。 「还是不懂？」谢诩放下水杯，注意到他在那道题目上卡壳几分钟，于是直接将试卷拉到面前，打算将整道题详细给他梳理一遍。 巫荻双手抱着塑料水杯，用嘴叼着边缘低头盯着卷子听对方说话，看似入神实则对方一句话他都没听进去。 因为他在想谢诩学java做什么？将来是打算报计算机专业？其实他也会不少程式语言，要是对方想学，他可以教他。 python和c＋＋都不在话下。 巫荻几乎得意地翘着尾巴想。 没等他得意半秒，就忽然被人用笔轻轻敲了下脑门，他顿时双手捂住脑门，一脸荒谬地盯着谢诩，说：「你干嘛？」 谢诩单手夹着笔，侧头看这人，薄薄的眼皮绷紧显得有些冷酷。 「金属离子推出来是什么？」他往草稿纸上点了点，唇线抿平时给人一众严肃冷漠的压迫感。 「……」 巫荻闻言顿时没了底气，他捂着额头跟对方眨眼妄想得到宽容，表情也渐渐成了讪笑。 「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啊……其实刚刚我没听清。」 「……」 「我刚刚……就是突然走神了。」巫荻又补充。 「……」 见对方依旧板着张冷脸，他赶紧扯住这人的衣领，用他一贯的手段——掐着真诚的语气凑到谢诩面前认怂。 「谢老师大人大量，再重讲一遍行不……」 他说话腔调不自觉拉长，两人距离本就不远，巫荻拉人的动作没轻没重，这一下直接把自己怼到谢诩面前。偏偏他的手还揪着谢诩衣领，导致对方后退有些艰难。 就这么的，两人的脸差点撞在了一起，鼻樑之间只有分毫之差。 谢诩微微仰头，因为脖子受巫荻的手控制，只能看着这张脸怼过来，近得他能看的对方面颊上细小的绒毛。 两枚黑色的小痣在眼底一晃而过，他眼睫飞快地抖了下。 「……行。」巫荻说话的气息几乎打到了谢诩的嘴唇边，谢诩那张冷调的脸在他的视野里放大到极致，他声音戛然而止。 在这一秒的分差里，巫荻几乎能获取到谢诩的唿吸，那股清香更为浓烈的吸入口中，后脑像是被敲了一钟，传来嗡得一道响声。 他勐地反应过来，抓着谢诩衣领的手倏然脱力，而后整个人像尾巴撩了火吓炸毛的猫直接弹了出去，眼睛瞪得像铜铃。 「等等，不是，不是……」巫荻被突如其来的贴脸吓得够呛，有些语无伦次解释。 半晌才在谢诩投来的视线下，搓着脸捋直舌头，语气已经趋于生无可恋：「我刚刚没控制力度，不是故意的。」 在巫荻没注意的时候，他耳朵脖子已经通红，因为皮肤白，他这点变化在视觉下异常明显。 谢诩挪开眼嗯了声，像是没在意。 这样反倒显得巫荻的反应有些不太正常，他几乎是缩着脖子看试卷，因为这个小插曲气氛异常安静，安静中又带着另一股道不明的感觉。没等巫荻揪着那股感觉，谢诩忽然出声了，他没给巫荻缓冲的机会，重新将那道题讲了一遍。 巫荻盯着草稿纸上的化学式，心脏还在一阵怦怦跳，跟打鼓似的直冲耳膜，连谢诩说话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他脑子里一头热，脑中还是刚刚凑到谢诩面前的画面，整个人极其不自然坐着，跟犯了多动症似的手脚来回晃，最后在谢诩敲桌面的提醒下安分下来。 没两秒又伸出一只手去搭鼻樑，碰到自己的皮肤时发现自己身上的温度有点高，他后知后觉出一丝危机感，而后掀起眼皮去偷看谢诩。 对方在低头打草稿，压根没注意自己。 巫荻心里缓缓松了口气，什么物质推理什么离子结构，全都没听清，但等谢诩问懂不懂时，他梗着脖子点头了。 好在对方这回没再问他问题，给他讲完这题后，扭头直接刷数学去了。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刷题，巫荻遇到问题没再跟先前一样直接找谢诩，而是先跳过埋头揪着会的题目赶，花了十几分钟才恢復正常。 两人写了一上午题目也不觉得乏，只是一前一后下楼时气氛有一丝丝的尴尬，当然这是仅仅是巫荻的感觉，谢诩看上去根本没什么变化，所以在谢诩奶奶要他留下来吃午饭时巫荻很怂地带着他的羽绒服和书包熘了。 而后整个下午他的脑子里都是自己凑到谢诩面前的画面，简直太傻帽太尴尬了。 他窝在懒人沙发上，来回搓脸，最后一头扎进从谢诩家带回来的羽绒服里。衣服上淡淡的清香钻入鼻腔，瞬间将他带回到了谢诩房间里。这件羽绒服被谢诩洗过后一直放在谢诩房间里，轻而易举地沾染了对方的味道。 他的外套沾满了谢诩的味道。 巫荻的心不由自主地踩空半秒，明明前一刻还在因为自己在谢诩房间干的蠢事尴尬，下一秒就扎在那件羽绒外套里有些出不来了。 他在想，谢诩身上究竟是什么味道，房间用的什么香氛，味道还挺好闻。 在这齣神间，巫荻又想到另一个东西，谢诩房间里的那本java入门。 如果谢诩真的在学java的话自己可以教他，虽然自己不是专业老师，但至少是有半吊子在身上，就当做是对方假期不厌其烦给他讲化学题的报酬。 第97页 第053章 惊觉 晚上九点，巫荻冒着热气从浴室出来，开始着手其他几门作业。 他上午在谢诩家花了两个多小时赶完一张化学卷子和半张提升卷，效率比他一个人瞎琢磨要高得多，但依旧还有大半没写完。 没写完归没写完，巫荻并不想花半个晚上做半张提升卷，于是先把数理地做了。 半夜十二点四十七分，桌边的手机忽然嗡嗡振动起来，一个劲往外跳消息。 谁大半夜发这么多消息？ 巫荻从地理大题抽身，心说茂羽虽然话密，但也没有到这么密集的程度，简直把提示音刷成了手机铃声，他打开手机屏幕。 原来是方闲又拉了个新群。 巫荻已经数不清这人拉了多少个群里，打球的、聚餐的、开黑的，总之方闲坐稳群主之位。 这回是跨年群。 群刚拉消息就冒了99＋，群成员总共十一个人。 这帮人一开始还在聊东城江边大广场这次跨年的喷泉烟火表演，听说要搞无人机开场和江边live，九点三十分开始，但很快又聊歪了楼。 因为邱礼发了个视频点赞截图和视频连结，一帮人看完炸开锅。 方闲：六万贊？我天，真火了！ 范修杰：哇！邱姐，小弟膜拜膜拜你，带我一块自媒体！ 邱礼：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火了 任景南：已关注，求合作。 乔夏：@南，咖位不符，目前不接合作哦～ 随即是满屏的哈哈哈和厉害，方闲手动艾特了两位没冒泡的人。 这个点，谢诩估计休息了所以没回，巫荻盯着群消息潜水装死，希望他们多聊几句赶紧把关于视频的内容翻篇。 方闲：@di，帅哥，没睡吧？你不会是在潜水？ 一帮人跟着群主艾特，难怪自己的微信炸了，这些人怎么不敢去艾特另一位呢？ 巫荻佛了，打了个句号。 方闲：好高冷。 范修杰：好帅！ 体委：求戴眼罩帅哥帐号～ 方闲：@c.，哪条评论？赶紧艾特我去点赞 巫荻呵了声，将手边做完的试捲髮出去，几个人瞬间破防了。 范修杰：不是，帅哥你干嘛呢？ 任景南：这就是年级第二的压迫感吗？我的书包还落在驾驶座没带上楼[大哭] 方闲：不是兄弟，咋回事兄弟，我们不是每天嘻嘻哈哈放学打游戏考试照考年级前五的天才人设吗？ 邱礼：某天才，你不是昨晚熬夜刷完五张卷子吗？ 范修杰：啥？ 紧接着又甩来一条嘶声烈吼的语音：「方闲你背刺我！」 任景南：哈哈哈 乔夏：哈哈哈 转眼间，十几个人又笑了个99＋。 被这么一搞，巫荻也没了刷题的心思，放下笔开始洗漱刷手机。 他一边刷牙一边复制连结跳转邱礼的短视频帐号，主页第二个视频就是共创vlog。 他刷牙的速度不自觉放慢不知怎么提起了心，点开视频后，发现是带「全班」合影的三分钟视频时，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静静将视频重头看到尾，最后给邱礼点了个贊，手指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半秒，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意志，点开评论。 里面都是对他们欢乐氛围的正常讨论，也有玩梗的句子，总之画面一派和谐。 正准备退出时，手指没滑成功，突然把评论刷了几层，停在一张发了他和谢诩同框截屏的评论上。 muse：咋感觉这俩的受众群不是我们呀[思考][思考][思考] 看到这句话，他心里莫名一咯噔，将这条仅有六个贊两条回復的评论展开。 [大袜子别开玩笑了。] [抱歉，并没看出异常。] 巫荻这才放松肩膀退出视频漱口，只是不知为什么，他脑子里一直惦记着那句评论，像是出于对某种危机感即将来临的警惕。 在钻进被窝下了几盘棋后，准备睡觉的时候，巫荻又鬼使神差打开了那个视频。 他在心里想，那评论的内容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估计早就被刷下去找不到了，紧接着便看见那条评论被一百多人点了个贊成功排在热度评论末端。 [雷达动了，就这么简单。] [个子低的男生看另一男生的眼神真的很热烈，误会先跪，别骂我呜呜。] [正常的好兄弟对视而已，别老是乱组cp好不好？当事人看到多尴尬啊，建议删评。] [反正看起来不太清白～] 再点进去看评论回復时，回答的内容风向逐渐偏转，巫荻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是高高悬住了。 他在心里狡辩自己并没有网友所说的问题，但脑子里止不住开始回忆平时自己和谢诩相处的画面。 他平时跟谢诩说话的时候的确很喜欢盯着对方的脸看，这是基于对方有些突出的相貌所带来的吸引。巫荻不可否认地夸赞谢诩这人的确长得很顺眼，很多时候他会不自觉地与对方的双眼对视。 谢诩瞳孔比较黑，只有在阳光和灯光直射时才会显出褐色的状态。 这人的眼睛跟他的性格一样冷淡，只会在不经意间微微弯起，露出戏嚯和其他的情绪，如同一道一闪而过的虚影。 谢诩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淡，他会一本正经调侃人，也会准备生日礼物。 谢诩偶尔也会出格喝醉酒，似乎也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稳重。 第98页 夜晚是人类情感泛滥的时候，研究表明人在夜晚经常会作出错误的情绪判断，巫荻在回想这些画面的时候，脑子里不合时宜冒出那句评论，反正看上去不太清白。 他蜷缩在温热的被褥中，压在枕头上的耳朵传来剧烈的振动，他像是处于某种应激的状态一般，不断在某个答案的边缘线上反覆徘徊，而后勐然发觉耳畔那道剧烈的振动来自于心脏。 …… 「傍晚九点半开场，要不我们八点一块在东城吃烧烤吧！吃完再去跨年如何？」 中午，方闲一个视频通话把群里人都叫齐了，巫荻半个头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一行行头像框，有些人没开摄像头。 他盯着末尾的柳絮头像出神，方闲是大嗓门从话筒里传出来。 「哎呦我的哥，巫荻你还没起床呢？不会是昨晚熬夜刷题去了？」 「没刷，打游戏去了。」巫荻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盯了屏幕好几秒，最后埋了埋头，直接将摄像头关了。 「你咋也关摄像头了？大傢伙都漏出来亮一亮啊！」方闲纳闷道。 「去洗漱，没什么好亮的。」巫荻一骨碌起身，头重脚轻往浴室走，手机随手撂在置物架上。 一帮人的声音叽叽喳喳聊了一阵才挂通话，巫荻洗漱出来，换下睡衣后正准备去翻外套，路过懒人沙发时停住，而后将摊在上面的羽绒服套在了身上。 衣服上面的清香似乎还没散，巫荻朝着领子里深吸了一口气，睫毛微不可闻地打了个颤。 下楼吃完饭后，他陪于筱琴在客厅看电视聊天，时不时地会走神，于筱琴看出他心不在焉便没让他继续陪着。 于是巫荻又回到了房间。 他窝在懒人沙发里，没有打游戏的想法也不太想继续做昨晚的地理卷。 距离晚上八点还有六个多小时，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平时不会有的念头，想要时间过快一点。 然而这种想法不会得到实现，他只能百无聊赖地翻开手机对着聊天界面来回看，脑子里冒出一道蠢蠢欲动的想法。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先动了，微信原始的通话音在房间里突兀的响起。 巫荻一个手滑直接将手机摔在了沙发底下，他赶紧伸出手去捞，没等他捞起来对面已经接通了，传来对方有些微哑的声音：「怎么了。」 巫荻手忙脚乱捞起来，谢诩英气的五官映入眼帘，他喉结滚了滚，随后才举着手机怼着自己的脸，有些不太自然地说：「点错了。」 说完，巫荻就后悔了，他手指有些懊恼地抠着自己的手背，整个人心乱如麻。 谢诩安静了几秒才嗯了声，但没有立即挂掉视频。 早上群视频通话时，谢诩没有开摄像头，但自己打过去时，他开了。 巫荻几乎有些敏锐的揪着这个细节，即便这可能是他钻牛角尖得到的猜想。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屏幕。 谢诩应该是在房间里刷题，对方的背景是衣柜和白墙，他送给谢诩的那条围巾依旧挂在那个衣架里，似乎所有的布置和他昨天去对方家时别无二样。 两人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了半分钟，随后巫荻又听见了谢诩在听筒传导下带着颗粒感略微不清的声音。 他轻声问：「还有事么？」 巫荻觉得耳朵有些痒，抓着手机的手微微绷紧，他眼睛四下乱飘，随后说：「有、有事。」 屏幕里的男生有些专注地看着他，轻轻嗯了声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要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巫荻其实没有事找谢诩，刚刚拨打视频通话只是单纯的、出于他脑中突如其来的、想要见谢诩的冲动而已。 视频中的巫荻下意识咬着下唇，有种坐立不安的错觉，像是某种闯了大祸在主人面前蹑手蹑脚的猫科动物。 谢诩端详屏幕中巫荻白皙的面容沉默不语，拇指隔着屏幕抵在那人的脸颊边，来回缓慢地摩挲。 第054章 凉茶 在视频通话特有的沙沙声里，巫荻终于张了张嘴，转动屏幕没再将自己的脸暴露在镜头下，他低低吸了一口气说：「我、那个化学提升卷，还有几道题不会。」 他在书桌混乱的题库试卷最底下抽出两张折皱的化学提升卷，而后先将镜头对准其中只做了一半的试卷，干巴巴说：「后面一整面都不太会，网上没有解析。」 说完，他心里默默庆幸自己转开了摄像头，因为他感觉自己脖子和脸都热了，估计是心虚的。 他在原地缓了半秒，趁着摄像头照不到自己，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窥探谢诩的脸。 对方依旧直直看着镜头，在巫荻视角下有种对方正在注视着他的错觉，心跳有些加速。 谢诩轻轻嗯了一声，面对试卷一大半空白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云淡风轻说：「今年高一竞赛题改的，找不到很正常。」 「嗯……嗯？」巫荻闻言差点咬住舌头，而后故作自然说：「萌姐疯了？竟然给我发竞赛题？」 谢诩眉眼微不可闻地动了下，看上去像是似笑非笑，反正听声音，里头带着一丝笑意：「高一水平，不算太难。」 巫荻不说话了，他其实并不想刷题，也不太想挂谢诩的视频，但自己都把坑挖下来了还能怎么办？只能重启大脑，在书桌前坐下，将摄像头对着化学题目，抓着笔听谢诩讲题点拨。 第99页 这人分析题目时的表情比平时严肃，薄薄眼皮很随意垂着，只露出很淡的眸光，说话的声音也没什么感情，没有刚才跟他聊天的时候生动，再搭配上那张脸，冷调的酷感仿佛能冲出屏幕。 巫荻直勾勾盯着微微张合的薄唇，咽了咽喉口，心想谢诩这人看上去这么冷硬，嘴唇看着倒是挺软的模样…… 「好了，按照我给的思路，把整道题做下去。」没等他出神太久，谢诩说。 巫荻轻飘飘嗯了声，硬着头皮翻出草稿开始做题，他写题的时候，谢诩在低头写字，对方只会偶尔抬眼查看他的情况。 好在谢诩说的话他听进去了一半，至少做题时不至于完全胡乱写被看出异常。 而屏幕里这人明明在写字，但每回他有些出错的时候，都能及时发觉，并且提醒他重新考虑条件。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巫荻跟谢诩通视频刷完了后半张化学提升卷。 即便刷化学题有些不太情愿，但巫荻也不太想挂掉视频，于是闷着头准备翻出另一张提升卷。 「快四点了。」谢诩的声音从话筒传过来。 巫荻翻拿试卷的动作停顿，扫了眼时间，发现自己竟然磨了谢诩两个多小时，就连他的手机电量也逐渐岌岌可危。 他干巴巴哦了声，将卷子放回去，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最终低声说：「那不写了，占用你一下午……」 谢诩看着屏幕一角抓着试卷的手指，眉梢轻微动了下，神态依旧冷淡。 巫荻只见他动了动唇，听筒随即传出来有些沙哑失真的声音。 「视频讲题不方便，另一张试卷明天当面讲。」 巫荻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啊了声，而后很快反应过来。 当面讲？ 是让他明天去他家的意思？ 巫荻心里顿时被喜悦的情绪填满，下意识地翘起嘴角，说话的腔调随着心情微微上扬瞬间变得活泼生动：「那我就先感谢谢老师了——」 对面的谢诩听完巫荻的答覆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等了会儿。 巫荻依旧用摄像头照着书桌没有调回前置，他垂低眼，最终轻声说了句晚上见便挂了视频。 屏幕自动退回聊天界面后，巫荻还依旧傻愣愣盯着屏幕呆怔，随后才后知后觉谢诩说了什么，有些忘乎所以地转了一圈倒在床上，顶着被子来回蛄蛹，直到手机跳出电量提醒才去充电。 他在床上一通滚把自己弄得头昏脑热，最后靠着床头喘气，没等他缓过来桌上的手机忽然又传来视频通话铃声。 他此刻的心下意识一提，说不清是慌还是乐，只是有些手忙脚乱去抓手机，然而在看清通话对象后，他上扬的眼皮耷拉下来，直接挂断。 随后他又翻开平板果不其然，对面又是一个视频通话打过来。 巫荻接通后，看着屏幕中央的大脸，声音毫无情绪：「你干嘛？」 「找你聊天啊，难得小长假不是。」茂羽抓着捲毛说，得亏他没看见巫荻前前后后的态度变化，否则能被对方双标的态度气得够呛。 见巫荻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纳闷：「你这是什么希望落空的表情？刚刚干嘛挂我视频？上午给你打了两个视频全都在占线，跟谁聊这么久……」 他说着敏锐地翘起眉毛，像一只搜捕犬似的凑到镜头前来回嗅嗅，拉起警铃：「你是不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巫荻差点被噁心成功，怼他：「滚你的。」 茂羽仰头大笑了一阵，没等巫荻说话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喷话吐槽他身边的事情，最后又敏锐地探到屏幕前，盯着里面疑似春光满面的巫荻，试探性地说：「荻啊，你是不是……道心不稳了？」 ？ 端着平板下楼喝水的巫荻险些摔一台阶，他几乎咬着牙瞥屏幕里的人，避着客厅的于筱琴低声骂了一句：「你有病？」 茂羽被怼了，委委屈屈观察了巫荻一阵，还是觉得自己兄弟不对劲，咋感觉这人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 「也不怪我胡猜啊，你前面跟谁视频呢聊这么久。」 巫荻闻言喝水的动作停顿，不知怎么不太想让茂羽知道自己跟谢诩通视频。 主要是他现在觉得自己面对谢诩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他不是没有见过男生喜欢男生，早在湖城上学就遇见过不少，他还跟人组队一块做过科技大赛项目，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喜欢男生。 如果告诉茂羽自己跟谢诩通了一个下午的视频，以他目前的状态这傢伙定会发觉异常，免不了一番解释，他其实还是有点不太确定，又或者说是不太相信自己喜欢男生。 他没有情感经验，如果一不小心做错判断那可就闹出奇葩乌龙了。 「没谁。」他一边咕咚咕咚喝水一边含煳不清。 茂羽竖起手指朝他指指点点：「有秘密了，不对劲。」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没继续问下去，而是忽然视频小窗转到另一个聊天界面给一个人发了几条消息。 茂羽是忽然刷到邱礼发的视频才一时兴起给巫荻打视频打算调侃自己好兄弟，并且有些欠给巫荻念评论区里的评论，自己笑得嘎嘎乐。 「眼罩哥，当网红如何感想呀？你的视频已经挂进一中的万能墙里了。」茂羽笑得满脸通红。 「没有感想，改天我把你的丑照也挂网上。」巫荻在衣柜翻找出门的衣服。 第100页 「你翻衣服干啥？」 「出门跨年。」 「跨年？你晚上要跟人去跨年？！」茂羽目瞪口呆，他可算是套到大消息了。 「方闲表白我去凑热闹。」 茂羽一脸认真：「我不信。」 凑热闹还跟孔雀开屏一样翻衣服？ 巫荻没搭话，在衣帽区找了五件外套，最后因为过于显眼都塞了回去。 他以前在湖城经常穿颜色亮的衣服，以至于衣柜里的外套一半都是蓝紫黄等等亮眼的颜色，好看归好看，在棠溪大部分穿灰黑白的青少年里就显得像一个人形靶子。 这么一想巫荻忽的不想穿这些外套出去了。 他对着全身镜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而后又埋头嗅了嗅，发现上面的味道已经淡到即将消失。 在巫荻没注意的身后，茂羽又在方闲聊天框敲出一行字。 毛毛雨：你真没发现我荻不对劲？他绝壁道心不稳，速速侦察！ 方闲：[东张西望.jpg] 方闲：[警惕.jpg] 方闲：可是巫荻天天跟我谢哥待一块，好像没怎么跟女生交流过啊。 谢哥？茂羽咂摸这两字，终于想起来巫荻身边还有个谢诩，只是那人太冷漠了，除了上回对方加他微信问巫荻的网球拍的牌子，他跟对方就没再聊过天…… 。 傍晚，巫荻最终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羽绒服出门，晚上风大，他顺道围上了谢诩送的围巾。 到江边烧烤店时，一大半人已经快齐了，巫荻进门后扫了眼位置，在看见下午视频通话的对象时，缩在衣兜里的手指微微握了握，心情几乎立马雀跃起来。 他径直拐到谢诩右手边的位置上，原本在低头看手机的谢诩微微侧头，在巫荻过来帮他轻轻拉了下旁边的椅子，而后从中央取了一瓶未开封的凉茶递到这人面前。 一会儿要去看江边表演，方闲不让大家喝啤酒，全订了常温凉茶。 巫荻落座时看着面前的凉茶，反应迟钝了半秒才接过去，伸手的动作因为马虎不小心擦到了谢诩的手指。 搁平时十分正常的事儿，不论是谢诩给他递水还是不小心的接触，但现在巫荻跟装了放大镜并无区别，于是他接过凉茶的第一秒就是拆开吸管插上凉茶，口干舌燥地喝了起来。 他咬着吸管微微支着桌面，像是不经意地侧头想要和谢诩说话，目光却突然被谢诩下巴下方挂着的围巾吸引过去。 未说出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下一秒就把自己的舌尖给咬住了，勐地咳嗽起来。 第055章 耍流氓 他这变故突如其来，咳得血色瞬间从脖子延伸到耳廓，把旁边聊天的乔夏和余欣蕊吓一跳。 谢诩皱眉给他递纸巾，动了动唇将要说话，两名女生声音比他快半秒，关心问：「你没事吧？」她们递了一抽纸巾在巫荻手边。 「没事，谢谢。」 巫荻闷头咳嗽了两声，朝她们摆手，在谢诩收回手时揪走对方的纸，擦嘴缓了两下，而后手臂支着桌面，用发麻的舌尖抵着上齿埋头自闭。 太丢脸了，就因为谢诩戴了他送的围巾一惊一乍，围巾送给人家不就是让人戴的吗？！ 巫荻用手指按压着自己的脸颊，飘飘然想。 「喝凉茶呛了？」 忽然，头顶传来谢诩微哑的声音，像是带着一丝淡淡的调侃。 巫荻舔了舔嘴唇本来想点头煳弄，但又不知怎么，微微侧头朝谢诩靠近了一些，他的表情忽然有些像牙疼，而后小声跟谢诩说话：「不小心咬到舌头，有点疼。」 谢诩垂眼看过去，漫不经心的神态淡了些，目光落在那人唇边，问：「破了？」 巫荻感受着舌尖上细小的刺痛感，嘴皮子磨了磨：「不知道。」 自己舌头咬没咬破都不知道？谢诩有些无语瞥他。 为了等齐人，大家都在位置上围着在闲聊或是开团打游戏，没人注意角落这两名埋头聊天的少年。 巫荻面对谢诩有些凉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张了下嘴，含煳说：「你帮我看看？」 说完他立马后悔了，心里默默靠了声，心说自己真是疯了，这跟朝谢诩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他没想到谢诩还真嗯了声，微微低头朝他靠近了一些，睫毛遮挡下，眼中的眸光晦涩不明。 到了这一步，反倒是巫荻觉得骑虎难下。 他死死揪着自己的手机，目光落在谢诩的下巴上，在心里说耍流氓就耍流氓吧，然后朝对方试探性地伸了一下舌尖，而后像偷偷摸摸的贼一样收了回去，立马伪装回十分正常的模样。 「等等。」谢诩压低眉忽然出声。 巫荻脸颊顿时爬起不自然的颜色，得亏刚才脸臊的肤色还没消全，才显得不明显。 他的眼睛微微睁圆，看着谢诩的眼神有些飘忽，心脏几乎狂跳不止，想：等等是什么意思？没看清？ 他缩着脖子观察了下周围，然后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气势又朝谢诩张了下嘴，眼前随即晃过一节手指。那手指在他下颌提了一下，巫荻顿时感觉手脚无处安放，身体绷得硬邦邦。 谢诩的手收得很快，只留下一道很轻的触感，巫荻的喉结上下滑动，忽的觉得有些口干。 他没等谢诩出声，先扭捏地抓起凉茶想喝两口润润，结果下一秒被人夺走了。 谢诩扯着眉头看这人，语气有些冷反问：「流血了你感觉不到？」 第101页 「嗯……啊？」巫荻前面说舌头疼只是随便找的藉口，但没想到真破了，闻言原地傻了半秒。 谢诩将开封的凉茶放回桌面，像是服了他了，起身将人拉起来，语气说不上多温和：「去漱口。」 巫荻抿了下口腔中的味道，是有点腥，他刚才只顾着耍流氓压根没发现，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两人起身往洗手间走，点的烧烤正好上桌，方闲看见他们出去纳闷：「准备开吃了，你俩去哪儿呢？」 「洗手间。」没等巫荻说话，谢诩回了。 为了客人方便，店里洗手间外的洗手池上面都带镜子。 谢诩去跟老闆取盐水和塑料杯，巫荻原是在洗手池边乖乖待机，在等了一会儿后，他好奇地在镜子前张口，想要亲自查看一下自己的舌头，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他舌头边全是血丝，看样子怪唬人的。 巫荻顿时又自闭了，轻轻吸着舌尖又恼又臊，满脑子都是刚刚谢诩微微皱眉的神态，心说他刚刚就这么一副恐怖的样子暗戳戳朝人耍流氓？ 太有病了。 巫荻抿唇闭上眼，头一回有种想逝的冲动，但最后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幸好谢诩不知道自己耍流氓翻车，对方估计是单纯觉得他是个咬破舌头都不知道的智障。 没等他原地找缝钻进去，谢诩带着小水壶和杯子进来，巫荻看见这人便想起自己血盆大口的模样，尴尬地在心里抓耳挠腮。 谢诩倒满一杯水递给他而后朝洗手台无声抬下巴。 他接过水杯，通过镜子悄咪咪睨了谢诩一眼，对方原本垂着眼，这时恰巧掀开眼皮看向镜子，巫荻眼皮一跳，在这一秒勐地抿了一口盐水，随后就是抓着水杯原地火急火燎朝人干瞪眼。 「唔唔唔！」疼疼疼。 他实在没控制哼出声。 谢诩把他手里的杯子拿走，往他后脑勺轻拍了一下，像是在看傻子：「痛就吐了。」 巫荻哇地吐掉，混着血色的盐水呈现着淡红的颜色，没等他追究谢诩拍他脑袋，随即便看见谢诩端着将那杯盐水准备往池里倒，他赶紧捂住人手腕，下意识问：「你干嘛？」 「不是漱不了？」谢诩抬眼，淡淡道：「我去换白开水。」 怎么漱不了？不可能漱不了，巫荻舌尖发麻，为了在谢诩面前摆脱矫情的人设，绷着脸说：「我当然漱得了，刚刚只是水有点烫。」 谢诩手指压着薄薄的塑料纸杯，水温淡得几乎感应不到：「……」 巫荻一鼓作气漱了三回口，才去查看口腔，要是还出血就得去医院开药了，好在那伤口已经止了血，就是有些发白。 谢诩将水壶还给老闆，领着某人回去。 饭桌上一帮人还在聊期末分班的事情，谢诩和巫荻的位置上摆了几份烧烤，都是他们专门留的。 见两人回来，方闲朝他们挥手：「咋去那么久，赶紧吃，肉快凉了。」 巫荻闻言低头看过去，刚上刀山回来的舌尖看见覆满孜然辣椒粉的烤肉顿时开始尖叫了。 「快尝尝，这家的烧烤是方圆几里最有名的！而且还特别辣！」方闲说着又给巫荻挪了几串。 「他吃不了。」没等巫荻推拒，谢诩先把方闲的手拦住了。 「啊？」一帮人闻言头顶冒出问号。 「嘴受伤了。」巫荻抿唇也朝他们干笑了两下解释，而后低头抱着刚刚买回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上了大半天厕所，回来之后嘴受伤了……？ 一排女生互相眨眼睛对视。 方闲奥了声，看着满桌的孜然辣椒，挠头：「那什么，我现在去点个粥？」 「噢，没事，我同桌刚刚已经点了。」巫荻靠着靠背翻出手机，朝他摆手。 这人虽然嘴受伤吃不了烧烤，但心情看上去很不错的模样。 「你吃不了烧烤实在太可惜了，这家的味道真很不错——」范修杰一边说一边朝巫荻位置上的串串伸手，刚抓了几串，就见巫荻将剩下的串串全挪到了谢诩盘子里。 这人是一边看手机一边挪的，抬头时像是才发现他的手，后知后觉抬了抬空荡荡的碟子，朝他不好意思地眨了下眼。 范修杰：「……」 谢诩是去跟老闆拿盐水时点的粥，几乎没等太久，服务员就把粥送过来了。 清淡的海鲜粥入口对舌尖没什么刺激，巫荻抓着勺子吃得慢吞吞，主要是他对着一帮狼吞虎咽撸串的傢伙吃海鲜粥，莫名有种喜感。 一帮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很快从分班聊到最近的听说考试。 雅升一共有六个机房，这次听说考试有七套题，完全模拟了高考的模式，至于考场安排他们也没打探到消息。 十几个人就这么聊着，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九点多，从闷热的烧烤店出来迎上江边的冷风，一个两个都打起了喷嚏。 巫荻刚刚在屋里正好拆了围巾，出门对上风也跟着打了几声，他缓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围巾挂椅子上没拿，刚转头准备回去时被忽地被什么东西揽住了脖子。 谢诩与他隔着半步距离正好收回手，目光看向江边人群汇集的大广场。 巫荻傻愣愣抓了抓针织围巾，垂眼囫囵裹了两下，下巴尖缩进棉柔的布料里，心也跟着风飘在空中。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跟着大家的脚步往大广场走。 跨年活动即将开场的大广场人声嘈杂一片混乱。 第102页 女生们走在前方，体委和任景南护在她们旁边，而方闲和范修杰正在小声密谋，很快两人回头拉住巫荻，火急火燎：「兄弟，是时候为我两肋插刀了！」 巫荻朝方闲微微挑眉，抱臂调笑：「哦，我要怎么插？」 「我订的花估计十点二十分到，待会儿我在里头和邱礼看表演，你帮我取花行不，范修杰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你再把传花从我身后传给我……」 好土的创意，巫荻昂昂两声，而后又觉得不对：「送货小哥又没有我的电话。」 方闲嘿嘿笑了两声，憨中带虚：「我填的你的号码。」 巫荻：「……」 真有够突然的，这人竟然连提前串通都不会。 既然答应了方闲的请求，他就没法再往前排走了，不然不方便拿花，于是打算止步于广场外围的石凳上，这里也是最佳的观景地盘。 没进广场中央的人除了他，还有靠在旁边低头看手机的谢诩。 巫荻合理怀疑这人没跟大部队往广场里面走，其实是在陪自己，但其实压根不用怀疑。 因为谢诩把他当朋友，所以才不会让他一个人落单。 能在谢诩心里占这个范畴的人很少，但巫荻知道他算一个，不然谢诩也不会这么纵容他。 巫荻垂下眼即觉得开心又觉得有点难受。 第056章 跨年 出神间，他的后领似乎被人提了一下。 巫荻怔愣侧头，谢诩已经收起手机云淡风轻朝大广场抬了抬下巴：「开始了。」 「……哦。」巫荻绷着脸微微仰了下头，后颈与后领轻轻触碰了下，而后看向前方。 几乎没等太久，广场右侧的舞台音响就响了起来。 操控无人机团队的工作人员和摄影师们在大广场最前端，很快广场里的人发出唿声，只见数不清的无人机飞上天空，从远处看像是夜灯下的小飞蛾，这对密集恐惧症患者有些不友好。当排列好的无人机亮起灯，画面顿时舒服许多。 什么无人机表演、喷泉表演巫荻少说一年能在湖城看几十次，但身边站着谁感觉又不一样了。 他看着不断变换图案的灯光，余光里谢诩也在直视着前方，他几乎能想像出对方冷冰冰的表情。 周围是前方人群的交流声，他和谢诩静谧无声的并肩着，站在广场外围的台阶上，与大广场里格格不入。 这让巫荻无厘头地冒出一道隐秘的心思。 他们在这茫茫人群里是特殊的。 他被自己幼稚的想法成功取悦到了，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而后有些控制不住地用余光去打探谢诩的动作。 前方短短几分钟的无人机表演结束，前方的人群安静了半剎随后是热闹的喷泉表演，谢诩忽然侧头看过来，巫荻这下连余光也不敢试探了，直直盯着前方，心脏几近从嗓子眼跳出去。 又不是直接偷看，慌什么？ 巫荻藏在衣兜下的拇指深深戳着掌心，很快对谢诩看过来的动机感到纳闷。 他心里忽而冒出一丝微弱的猜测，按捺着心情用余光去查看对方，发现谢诩早已看回了前方。 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巫荻自嘲地扯了下唇角，心说自己不对劲就想人家也跟你一样？太蠢了。 但转而他又想，只有他一个人心照不宣，只要藏得好不被发现，那自己依旧能在谢诩面前使劲闹腾。 他那心情很快又被自己给治癒了，前前后后比那七月天变幻得还要快。 自从发现自己性取向不太对劲起，巫荻的心情就一直这样来回变幻，他像是被卸了爪子的猫，面对现实的捶打时，伤不了对面半分，只能来回发出无能狂怒。 方闲订的花赶在十点二十分前送了过来，这人订了一束大烟燻玫瑰，导致巫荻取花后走在谢诩旁边异常滑稽。 他可以断言自己这辈子最丢脸的事情就是帮方闲递花。 因为范修杰没发消息过来，他还不能去江边舞台，只能在石凳边自闭。 像是也觉得抱着玫瑰站在广场边的行为很奇葩，谢诩这人站在他一米之外看手机，看着颇欠。 巫荻盯石凳上的花束两秒，心说一个人丢脸那叫社死，两个人丢脸那就是在逗比，于是仰头朝人喊了一声。 谢诩垂眼看他，像是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鬼点子。 巫荻拍了拍石凳靠背祥作邀请：「快过来帮方闲看花。」 「……」谢诩微微挑了下眉，连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当着巫荻的面垂下眼装作没听见。 巫荻致力于拉一个人跟他一块丢脸，于是又喊了人一声，挎着个脸：「帮我，就当是帮我。」 「一个人拿花也太丢脸了。」他像是嘀咕又像是吐槽地补充道。 谢诩瞥着那颗脑袋，真在石凳另一边坐下后，他面无表情地挣扎了两秒，估计是两人夹着一束花坐着的样子太蠢了，而且余光里还有路人捂着嘴看着他们路过。 好在两人没逗比太久，广场里的乐队表演进入尾声，即将要放烟花了，陆陆续续有人朝广场四周围聚。 范修杰发来好几条消息，看样子非常急。 他带着花跟谢诩往广场里走，大老远便看见体委和乔夏等人一边朝他招手一边指着人群外围一后一前散步的方闲和邱礼偷笑。 巫荻觉得自己像个花童，同样赋予使命的范修杰手里提着袋子偷感很重朝他招手。 第103页 天啊，他怎么会跟这二货成为朋友？巫荻头痛想。 好不容易在人流里把花塞方闲手里，他压根没跟其他人一样停留看热闹，转身下意识朝外走。 往广场来的人越来越多，巫荻一边低头打字一边避着人流，摩肩擦踵间被几个路人撞了下，对方捂着脸跟他道歉，他摆了摆手，却被人抓住了袖子。 他点完发送键抬头没听清对方说什么，干笑了下示意对方松开。 「加个微信吧，可以吗？就交个朋友，不做别的。」那人没松力不依不饶。 巫荻睨视面前的锡纸烫，笑意淡了些：「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你说什么？」锡纸烫身后两个疑似一米七五的矮子仰头瞪他。 巫荻将手机踹回兜里，松了松手腕关节：「我说……」小心连你们也一块打…… 「你们在做什么。」 听见那把冷调的嗓子，巫荻的气势忽然收了十成，握紧的拳头松下来，侧仰着回头。 谢诩单手握着手机站在他身后。 这人身高将近一米九，在人群异常凸显，对上那三个路人还需要特地低头。 他眉骨立体，搭配上比往日更冰冷的眼神，整人忽而显得有些凶。 以多欺少还好说，但新来这个看上去一个能干翻两个的样子，两个一七五顿时怂了，扯着锡纸烫嘀嘀咕咕熘了。 「……」 巫荻拍了拍被人抓皱的袖子，转身时故作平静地朝谢诩开玩笑：「没想到竟然被男的搭讪了。」 他一边说一边查看谢诩的脸色，其实带了一点暗戳戳的心思，说：「真奇怪。」 奇怪个毛，明明他在湖城见过不少。 谢诩轻微抿了下唇没说话，就在巫荻以为这人压根没在意他的话时，对方忽然出声了。 他轻声问：「为什么是觉得奇怪。」 巫荻只来得及看见对方说话时微微滑动的喉结，他下意识啊了声，听清后顿时被谢诩的问话堵住了。 「不觉得反感？」谢诩忽然又说。 巫荻说不清一天几次挖坑把自己埋了，闻言徒劳无功地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对啊，直男遇到这种事不应该很反感吗？ 巫荻的心勐地下坠，有种暴露的错觉。 像是在澄清，他说话的语速有些急：「一开始是挺反感的……我本来还打算把人打翻，要不是你把他们吓跑了。」 说完继续绷着脸强装镇定。 其实把话问出口，谢诩也后悔了。 这压根不是他平常会问出来的话，刚才在看见巫荻被男生拉扯后少有的没控制住情绪。 他盯着巫荻的鼻樑，很快撇开头，像是扯开话题，语气很淡说：「放烟花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在天际爆发出漫天彩光，一朵朵烟花接踵而至，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笑声，漂亮的烟花过后几乎很快便飘满二氧化硫的气味。 在这一片欢声笑语里，两人都盛着道不明的心绪，借着云淡风轻的表面掩饰过去，得到片刻的平衡与安稳。 烟花放完已经十一点半左右，广场里的人开始散场，体委和范修杰等人压不住亢奋来回乱窜，看见巫荻和谢诩两人后大嗓门直道：「太肉麻，太肉麻！我刚刚在邱礼身上看到铁汉柔情四字！」 「你懂吗？你懂吗？好吧你没看见，你不懂。」他们摆了摆手。 方闲和邱礼走在最后面，两人脸上少有地挂着羞涩。 班里多了一对情侣可把他们给亢奋的。 巫荻自己的事还理不清，他压根亢奋不起来，如果他下午还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男生，那么现在他彻底认了，并且看着牵着手的方闲和邱礼，苦哈哈想：自己喜欢男生就算了，喜欢的还是冷冰冰的谢诩，简直天崩开局，无疾而终…… 个毛。 跟一帮人胡闹一通稳稳跨十二点后，巫荻回到家如是说。 巫荻从来就不是什么很怂的人。 假如谢诩并不是特别直呢？他或许可以先试探试探对方。巫荻窝在被褥中央迷迷煳煳想。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满怀心思去谢诩家，从进入对方房间起就开始扭捏，他昨晚心说要试探对方，但其实什么也不会，只能时不时装作不小心碰到谢诩的手腕。 连续几回谢诩都没有反应，他把自己搞得脑热心跳，笔盖都快咬碎了。 谢诩讲题，他便故意朝人凑近一点，对方只是轻微撇头，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巫荻彻底放弃了，而后闷头对着卷子狂算，像是在进行某种发泄，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不到十一点，他把卷子刷完了。 发泄果然是一种动力，巫荻拉着脸不想说话了。 卷子写完了，人就不用留了，巫荻抿唇将卷子和笔塞进书包里，看向书桌边单手撑头写字的人，有些闷闷不乐。而后视线落在小桌那本java入门，脑子闪过一个灵光。 他叫了人一声，在对方侧头看过来时朝那书指了下，眨眼问：「你最近是不是在学java？」 谢诩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并没有隐瞒点头承认了。 巫荻闻言打起精神，说话时莫名像开屏的孔雀挺直腰：「其实我也会java，我还用java做过论坛，勉勉强强拿了个奖……咳，我还会很多，如果你自学的话会毕竟麻烦，我可以教你。」 第057章 考试 第104页 其实刚说完巫荻是有一丝后悔的，一是觉得自己的心思表现的有些明显，二是觉得如果谢诩不领情，那就很尴尬了。 但好在他岌岌可危的面子被维持住了，谢诩没有发觉出什么异常，只是轻微挑了下眉就同意了，比巫荻想像的要顺利。 于是他随即把人桌上的入门书拿起来翻了几页，大有立刻就给人上课的架势，但旁边的谢诩只是用笔敲了敲书桌上的电子钟，转而说：「下次吧。」 巫荻翻书的动作一顿，原本想说的话顿时噎在口中。 下次是什么时候？ 下周的周末调休无假，后面两周周末只有半天假期，互相刷刷题时间就过去了…… 巫荻的大脑几乎飞快地将时间罗列了出来，而后咽了咽喉咙，顺着谢诩的话试探性补充：「寒假？」 在听见对方嗯了一声后，他灵活的脑子彻底转为飘飘然的状态，直到中午回到家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谢诩竟然同意他教对方编程，而且是在寒假的时候。这就意味着，即便期末放假了，自己依旧能跟对方天天见面，而且不需要再找任何藉口掩饰。 巫荻此时说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有多妙，一上午对谢诩试探无果的郁闷随之忽略了，唯独只剩下谢诩的生日，他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问出口。 即便如此巫荻的心情也达到了绝妙的地步，傍晚回学校晚修时精神抖擞，这种状态和方闲喜提恋爱的模样不遑多让，把范修杰看得一脸茫然。 人方闲春风满面是表白成功，巫荻一脸阳光是怎么回事？ 在连续两天见巫荻这幅模样后，范修杰草草断定这人估计家有喜事单纯的心情好。 听说考试的安排很快就出来了，按照班级抽籤安排考场。 考试时间分别是八九十号。 四班抽到了c卷，统一安排在九号上午考试。 四班英语老师对早晚读内容不要求，只让课代表安排，于是英语早晚读都被听说练习占领。 考试那天，一班人带着笔就去机房了，跟他们一样抽中c卷的六个班里还有一个重点班是歷化地。 还未开考时六个班在走廊边等候，歷化地重点班里有不少人高一未分班时跟方闲和谢诩余欣蕊等人同班，他们过来聊天时，很自然而然地也会与谢诩客套。 巫荻夹在中央格格不入，他微微靠着墙，手指间夹着一只笔来迴转动，余光不偏不倚落在谢诩身上。 几名搭话的同学里还有三名女生，她们和方闲聊了几句后，目光几乎不约而同落在谢诩身上，尝试搭话，但很快被这人简短的答覆冻住了，而后放弃地继续跟其他几人聊天。 这么冷淡的谢诩，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巫荻想像不出来，他垂下眼转动的笔微微一挑，时不时打在谢诩背后的冲锋衣上。 这是一个很轻很细小的动作，不仔细去注意正常人压根感觉不到，他以此来换取片刻的侥倖和乐趣。 但下一秒，那笔盖就被人捏住了，谢诩不知什么时候扭头看过来把他的小动作抓个正着。 「怎么了。」这人淡淡瞥他。 巫荻被发现后非但没收敛，还顺势戳了戳谢诩的手指，哼了声：「多动症犯了不行吗？」 谢诩有些无语松开笔盖，继续由这人折腾，笔盖碰上冲锋衣时带来的微小振动使得后背有些发痒，他抓笔的手指微微弯曲。 巫荻转着手里的笔，微不可闻地翘起唇角，享受这份特殊所带来的欢乐。 机房设备检查完毕，到了进考场时间，两名监考老师举着名单和金属检测仪点人进考场。 巫荻的学号排在末尾，于是最后一个进去，电脑的位置也在考场最角落。 他们省听说考试一共分为三个部分，模仿朗读，角色扮演，故事复述。 三部分的难度呈阶梯式升级，从模仿纪录片片段句子语速朗读，到角色扮演中译英、英语回答相关问题，再到故事复述时，他们需要听完一分钟的故事，在六十秒缓冲时间自行还原故事，按照复述程度拿分。 高考占比二十分的英语听力口语考试，只要口语发音或是记忆力不过关，这部分能栽大跟头，巧的是这方面是巫荻的强项。 开考前，监考老师会给每个人发放一张草稿纸，试音结束后，才开始考试。 按理说每个电脑设备都是独立的位置，位置上的隔音板质量也很好，但也架不住一些嗓门大的傢伙冲出重围，所以 第一部分的模仿朗诵部分稍被影响就凉得很透彻。 也不知是不是巫荻倒霉，他总感觉那位「嗓门大」的傢伙就在他的旁边。 一个一个英文单词隔着耳机直往他耳朵里穿，且这人连读还不标准，听得折磨人。 他皱着眉把 第一部分读完，过程中听见旁边的电脑座位被监考老师敲桌警告了一次。 要不说这位「嗓门大」聪明呢？ 第一部分故意打断旁边人的节奏，第二部分考验真材实料的时候，这人立马没声，估计都怕人听见答案。 四班什么时候有这种傢伙了？ 巫荻面无表情抽出监考老师下发的草稿纸开始准备 第三部分。 这个部分因为需要在外语环境下，通过纸笔快速将听见的内容下来，以通过自己的笔记顺利完成复述。 第105页 所以巫荻的草稿纸在这一part都是用一些句子缩写和自创符号来记录内容。 这个部分结束后，巫荻离开位置的第一反应是想看看旁边那个「大嗓门」的奇葩是谁，不止他，另外两个在这人周围的同班都往那个位置看。 石丘抓着纸和笔转身直接从走道朝外走，压根没理会他们投过来的视线。 「服了，刚刚 第一部分全是他的声音，故意的吧。」有人隔空踹了下脚怒道。 谁不知道分班考试一分之差都很重要？这人纯属自己没机会也不想给其他人好过。 巫荻没什么情绪地揪着草稿纸朝外走。 谢诩方闲他们的学号在前面，几乎是贴着门边那一排坐的，所以早早便在走廊边等着了。 「感觉怎么样？」方闲范修杰几人朝他挑眉。 「很简单。」巫荻口出狂言，而后与谢诩并肩下楼。 范修杰走在两人身后，闻言垮着脸：「你就不觉得 第三部分故事复述的语速很快吗？还有那些破连读，我压根不知道那个部分是由哪两个单词组出来的。」 巫荻举起草稿纸挥了挥，他们抢过去一看，全是句子缩写和符号，还原度接近百分之九十！ 加分句子肯定都拿满了。 就连英语口语是强项的方闲也受不了了，默默骂了一句：「简直是变态。」 这位变态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因为他要去找他同桌耍流氓了。 巫荻从机房回高二教学楼的路上一直抢谢诩手里的草稿纸，等人松开给他得逞后，他又大少爷似的把纸塞回人手里，而后等人收起纸，又去故技重施。 他不是真的喜欢这种幼稚的行为，其实就是借着抢对方草稿纸的动作「不小心」碰到谢诩的手指而已。 巫荻自认为这种暗搓搓的行为只有他一个人心知肚明，也以为不下两回谢诩就会被他无语地将草稿纸塞进公共垃圾桶里，结果他们路过好几个公共垃圾桶，都没看见谢诩有其他动作。 估计是没注意到，巫荻心说，而后又去抓人换到另一只手的草稿纸，指腹擦着谢诩的手背而过，然后收回去。 后方的几人看着眼前疑似逗猫棒逗猫的画面，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么幼稚的行为，他们都干不出来，两位年级前列反倒童心未泯起来了？？？ 直到步入教学楼巫荻才收敛起来，维持正经的形象跟在谢诩身旁上电梯。 临近期末，他们班的上课节奏放缓了一些，但时间却仿佛过得比平时还要快。 叶江南提着文件进班时，带来了期末考试安排和分班规则。 年级要按照物理和歷史类分别分班，在此基础上重点班不再按照副科固定选科分班，而是在主科和物理/歷史的基础上按照分数排名各分三个等级的强化班，选科实行走班制，普通班选科固定不走班。 强化班名单不固定，且日后会通过月考及综合成绩对强化班同学进行更新。 为了应对分班后对不同上课进度学生进行协调，他们的期末考挪早了一周，周末成绩出来后即刻出分班名单，在寒假前一周进行分班磨合。 这个噩耗令四班一半学生心态崩了，这就意味着他们有些人不需要等寒假结束再分班，期末就得捲铺盖走人。 叶江南看着底下教了一年的学生，公事公办说：「期末考试在下周一至周三，周六出分班名单，周日分班。」 而后为了缓解大家的压力她又笑了下，把自己晚上坐班的晚修空出来，准备了一些零食，给这帮学生看纪录片。 这下更把一帮人闹哭了，强化班分出来后叶江南估计也当不了重点班班主任了，离了她，谁还把他们当宝？ 「行了行了，就算让我当班主任我也不当了，乳腺实在受不住。」她朝几个调皮的学生点了下而后看向谢诩一桌。 正在抽谢诩手里的笔的人察觉到时顿时纠正姿势，心跳无意识地加重，像是被发现什么一样的心虚。 好在对方只是把几个犯过事的学生都看了一遍，随后便让他们自习了。 第058章 分班 即便如此，巫荻也说不清对上叶江南的视线那一刻为什么那么心虚，或许是因为老师们拥有开阔的眼界和丰富的阅歷，很多时候学生们所掩饰的东西很容易让他们察觉，于是他也自然而然地生出危机感。 即便巫荻自认为很矜持，身边也没多少人发觉他的异常，就连谢诩也依旧对他幼稚的小动作习以为常，但因为他的心思不单纯是个事实，所以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他便会开始一惊一乍，不復以前那么自然。 于是下午段萌点他去办公室，顺道叫了谢诩的名字时，他也如同触到了某根神经一般，紧张了半秒，而后才想起来对方估计是找他考察知识点复习，但为什么叫谢诩他不得而知。 去到办公室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谢诩给他充当了一个学期的「化学老师」，现在学期末段萌给人开小灶，送了对方一本化学题库。 「……」 「谢谢老师。」谢诩脸上毫无感激地把题库收下。 估计是这人表情过于冷淡，平静中还带着一丝幽怨的味道，巫荻一时闷着的紧张瞬间消散，转而没忍住撑着办公桌笑得东倒西歪，然而下一秒他就当场来了个川剧变脸，因为段萌给他递了三叠组合试卷。 第106页 「你基础还是有些不太扎实，寒假回家好好练练，我腆着脸跟高一化学组要的。」 敢情把人家的寒假作业要了过来。 巫荻：「……」 人的笑容没有消失反倒转移到了另一处地方，谢诩眉眼间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人的情绪表现的不明显，段萌并没有发现，要不是巫荻哀怨的同时以细微的观察力朝身旁侧头，他也压根没发现。 他抓着一叠卷子伸到背后，借着遮掩微微发力往谢诩后背唿了过去，用眼神警告。 他那力道跟一阵清风差不多压根没有震慑力，谢诩轻挑了下眉，表情比刚刚接化学题库时生动。 段萌虐学生虐爽了，才从抽屉里提出两个小袋子递给谢诩。 「一份给你，另一份帮我带给课代表，刚刚没看见她。」 ？ 巫荻抱试卷眨眼。 「你还想要？先把化学稳定维持在平均分上再说吧，不过到时候也不一定继续教你。」段萌朝眼巴巴看过来的人毫不客气道，摆手让他们回去。 巫荻垮着个脸从办公室出来，转头就把谢诩手里一个纸袋子抢了，张口一股强盗气质：「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谢诩轻轻嗯了声，压根没在意，随手将另一份放在余欣蕊桌上。 他这样巫荻反倒又不满意了，落座后抓着那袋子在谢诩面前瞎晃悠，拖着腔审判：「萌姐良苦用心你转头就不要了？」 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谢诩纵容对方在旁边嗡嗡几回后想要止住对方的嘴巴，于是伸手将纸袋收回去。 巫荻眼疾手快去挡，没想到掌心就这么抓在了谢诩伸来的手指上。他呆了半秒，而后不太自然地扯出一个笑，学着往常的样子，祥装耍赖皮，睨他：「不是说给我了吗？」 被人按住的手指轻颤了下，谢诩盯着眼前这人，动了动唇只发了一个：「你……」转而收住音，最后瞥开脸，「随你。」 焯，好像把人逗过头了。 巫荻悻悻然收手，抓着纸袋缩回位置上，活跃了好几天的人终于安分了下来，晚上看纪录片时也安分守己没有再越过三八线骚扰人。 闹腾不断的人忽然安静下来就如同被插掉发条的木偶，即便很看上去生动但却缺少生机。 但几乎没等谢诩去揪出对方的异常，没过两天巫荻又故态復萌，继续折腾起来，这回谢诩没再给过任何打断的反应，就这么静静感受对方绕在自己周围。 周三考完试，第二天上课就是讲解试卷，虽说成绩没公布，但一帮学生一边听课订正一边心凉。 周六成绩公布出来，在一帮学生放学回家后，家长立马收到了新班级分班名单。 巫荻将新班级名单打开，里面是按排名顺序排的，他放大到自己跟谢诩那一排截了个屏打算发给对方，而后又觉得这种没有悬念的安排压根没有必要特地发出去，但兜兜转转他还是将整一面名单截下来，专门给其他人煳了马赛克，只留下他跟谢诩，还有一些四班的人。 方闲这回没坐稳年级第三的位置，于是在他的名字下隔了一条马赛克才是方闲。他跟谢诩的名字一上一下被这条马赛克隔绝在最上方，反倒有种隐秘的特殊感。 他将这张图片发给谢诩，而后自己一个人享受这种独特的窃喜。 但很久，他又乐不起来了。 高二周日晚修不晚读，留出来时间给他们换班级。 六楼一至四的课室分别挂上了abc班牌，其中c班有两个。 按等级分出物理强化班后，才是一班二班三班等物理普通班。 原先四班的学生进a班的只有九人，几乎都是巫荻认识的熟人了，只可惜范修杰和邱礼没进入a班，两人在b班与他们隔着一墙之差，但副科走班时他们又是一块上的。 方闲这才刚谈上恋爱就异班恋了，而巫荻也好不到哪里去，新班主任孙海是原先一班的班主任，教物理，还是个地中海。 这位新班主任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很严肃，且当晚安排座位时，这位班主任还十分有策划把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搞了个楚河汉界。 一个在第一组第二排一个在最后一组第三排。 巫荻含着一口老血直接对这位新班主任记起仇来。 仅仅是一日之差，他跟谢诩就从同桌成了跨着条银河的同班，他压根就不习惯这种变化，特别是自习犯多动症的时候，发现旁边能耍流氓的对象都没了，换成了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的小个子男生。 因为不认识巫荻没有搭话，自习写题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地抬眼朝一个方向瞟。 谢诩本身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如果巫荻不凑到人跟前，这人下课都会靠着桌子安静刷题，整个晚修除了下课时巫荻会矜持的路过谢诩座位时逗人两下，他们的交流前所未有的简短。 两人明明同处一个课室却给巫荻一种相隔异地的错觉，这种感觉到了白天更盛，好在化学地理走班的时候他依旧能跟谢诩坐在一起，从而获得片刻的自在。 但众所周知，主科的课程是一天占比最高的，他也就只有一个小时能与谢诩当同桌罢了。 于是从分班那晚起，巫荻的心情肉眼可见地下降，上课也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课间除了偶尔跟着方闲去b班耍滑打诨，几乎都在座位上睡觉。 他其实睡不着，但醒着又不想跟方闲去串班，而去找谢诩又没有很好的藉口。而且谢诩那位新同桌似乎高一就跟谢诩认识，就连下课时间也不会腾位置一直跟着谢诩刷题。 第107页 这个习惯跟他当初很像，但莫名的，他就是觉得很不爽，于是更加没了凑到谢诩面前的心思，但好在中午他们依旧一起放学出校。 所以每到中午放学，巫荻绷了半天的神经都会轻松下来，而后他会提着书包，在路过谢诩的座位敲了两下，靠着墙等对方收拾桌面出门。 往常坐在谢诩旁边写字的捲毛今天忽然抬头跟他打了个招唿，问：「你们去校外吃饭吗？」 巫荻没什么表情瞥他，轻飘飘嗯了声。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吗？」捲毛说话时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已经出校了，我只有一个人。」 巫荻耷拉着眼皮看他，捲毛干笑时一双眼睛微微弯起，看模样有些腼腆，但不知怎么他莫名的看对方不顺眼。 直接拒绝人似乎显得他有些心眼小，于是他朝谢诩看过去，把这棘手的问题抛给对方。 捲毛见状也去看谢诩。 「……」谢诩瞥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捲毛似乎还有话说：「谢诩……」 但这人已经目不斜视抓起书包，路过巫荻时轻拍了下他肩膀，仿佛没听见这位新同桌的话，在他耳朵低声说：「走了。」 巫荻咳嗽了两声而后转身，觉得实在有点尴尬。 跟着谢诩进入电梯后，对上里面的镜子他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翘着唇角，他及时收敛神态，靠着谢诩的肩膀故作平常问：「为什么不答应你同桌的话？」 「人家一个人……」话未说完，感觉到谢诩的视线轻飘飘扫过来，他瞬间卡壳了，「一个人，吃饭多不合适。」 谢诩的表情十分凉，「不熟。」 言下之意是对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是这个人一贯的个性，巫荻又没忍住挑眉。忽然又觉得谢诩同桌的位置被人霸占了也不算什么，至少自己还是在这人那里是特殊的。 但没想到周四下午，那位地中海……班主任忽然让他跟捲毛换位置。 巫荻本来还对这位班主任怨恨交加，下一秒这位老师就被他赋予另一层光辉，但他又不蠢，无缘无故为什么让他跟捲毛调座位？ 巫荻几乎下意识冒出一个推测，但还没有得到证实，他重新回到谢诩的旁边后也没有去问。 第059章 触感 换了座位巫荻一改下课就趴的习惯，稳坐位置上刷题，即便坐不住也会去手欠打搅自己同桌。但没等乐两天，分班的磨合期就结束了，紧接着就是各科任下发的寒假作业。 寒假第一天，巫荻蠢蠢欲动，但为了维持人设不显得心急，他压着矜持等了一天才给这人发消息。 得到回覆后，他头昏脑热了半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八点便从床上爬起来，在衣帽区挑大半天，套了一件蓝紫色冲锋衣，打扮有些显眼。 车子进入梨平乡时，谢诩就站在小路口边看手机。 巫荻提着书包下车，在这人看过来时一个勐冲，揽住对方的脖子往下压，藉此擦过对方的侧脸，说话的声音有些亮：「哼哼哼，不是说不用出来等？我又不是不记得路。」 谢诩曲着腰，轻嗤了声：「谁知道你？」 看来这人真把他当路痴。巫荻故意斜眼凶他，心情却很好。 说是教人编程，但其实一开始还是刷题，谁让短短二十多天寒假，老师们各发了一叠卷子呢？还要求每天线上打卡。 这也就导致他们每天都得上交六张卷子。 很巧的是段萌教强化班走班化学，兜兜转转巫荻又落到了她手里，于是那三套组合卷他也得交。 两人先刷了一个小时的题才开始学java，巫荻不知道这人目前自学到哪个部分，于是先从java基础语法说起。 谢诩的笔记本电脑就在旁边，为了方便巫荻直接将电脑端上书桌。 他这人除了做题不循规蹈矩，教java也有点儿没顺序，他不看书直接是用电脑边演示边讲，而后又有些跳脱说：「要不下午我把我的笔记本带过来，给你看看我以前做的论坛？」 谢诩翻了两页书嗯了声，巫荻感觉这人应该知道一些基础理论的，敲完一连串的基础程序后直接清空，把电脑朝对方挪过去，抬了抬下巴：「检验成效的时候到了。」 「……」 一小时速成，绕是有个记忆力不错的好脑子也架不住这么搞，但好在基础口令谢诩早就自学过。 巫荻悠哉悠哉抱着水杯站谢诩身后看对方敲键盘，速度没他快，但都很准确。 他趁着对方敲程序的间隙肆无忌惮地盯着键盘上修长的手指，待对方敲错时便提醒两声，心说原来当老师是这样的感觉，莫名很爽。 他怕一次性输入太多内容谢诩记不住，于是翻一些基础题让谢诩练习，而后坐在谢诩床边单手架着试卷刷题。 说实话他其实有点想直接躺谢诩床上，但硬生生忍住了。 谢诩房间里全是对方身上的气味，以至于中午从对方家里出来时，他的衣服也不可免地沾染上谢诩的味道。 下午方闲在群里拉人打球，然而艾特的另外两名对象正窝在书桌边聊编程。 巫荻把自己的笔记本带到谢诩家，顺道把自己以前学计算机时的练习文件全都翻了出来，电脑桌面占了一半。 文件传来传去巫荻嫌麻烦，于是让谢诩做练习的时候直接用他的电脑，教人时他还是直接拿谢诩的电脑敲。 第108页 他隔三差五往谢诩家跑，两人的习惯不知怎么变成了上午刷寒假作业下午学java，由此谢诩奶奶几回邀巫荻留下来吃午饭，他都压着矜持婉拒了，这天中午才答应下来。 其实自从听见谢彤提过谢诩厨艺起，巫荻就已经暗戳戳想看这人下厨了，他硬是装了几回才留在谢诩家吃饭。 中午跟着人进厨房，巫荻看着对方洗菜也撸起袖子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巫荻自认为自己可以给谢诩打个下手，毕竟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让他一个人在客厅跟二老对望他实在有些受不住。 谢诩看对方一脸生疏的模样，简短回了一个字：「吃。」 巫荻闻言安静了半秒，而后竖起眉毛瞪他：「你不信任我？」 谢诩没出声他继续说话：「我初中还帮我妈打过下手。」 谢诩看过来时，他仰首挺胸解释：「做甜品。」 他的工作内容包括且不限于帮他妈清洗模具和打蛋器。虽说炒菜和做甜品并不相同，但他们都有一项清洗工作，所以…… 「或许我可以帮忙洗个碗。」他提议。 谢诩没回话，看表情是驳回建议的意思，于是巫荻只能憋屈地当条尾巴，跟在谢诩身后看人切菜。 整顿午饭他真就只付出了一张嘴。 如谢彤所言，谢诩做菜的味道真的很不错，而且里头没有一道他不吃的东西，葱姜蒜搭配的十分准确。 有些龟毛的巫荻认为葱姜蒜只适合几道指定的食材里，除他指定的那几道食材外，炒菜放这三样配料，搭配的味道都很奇怪。 特别是跟谢诩在雅升食堂吃饭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回都会吐槽食堂的蒜苗手撕鸡、姜酱烩豆腐…… 好几样菜他光是看一眼都接受不了，压根不明白当初方闲和范修杰为什么吃得津津有味，当然两人也压根不明白他的味蕾怎么这么发达。 在人家里吃完饭，巫荻休息没两分钟又窜上谢诩房间，躺在谢诩床上消食。 他在这几天时间里，由一开始的安分渐渐变成肆无忌惮，就像是喜欢划地盘的猫，将谢诩的房间划进他的范围，把自己的外套围巾直接挂人衣柜和床头上，觉得冷了就直接钻人被窝里，于是名正言顺得到谢诩的床使用权，甚至有时候嫌麻烦他连自己的电脑都不会带走。 谢诩对此并无反应，他好像根本拿这位大少爷没办法。 巫荻一边这么做的同时一边在心里拿自己跟茂羽的习惯做对比，从而安慰自己这些行为其实都在朋友的范畴，他去茂羽家串门也会这样。 他在心里说，朋友之间不都这样互相释放天性的吗？ 不是吗？ 总之谢诩不是，人家在你家里和平时一样规矩。 某个小人跳出来反驳巫荻的话。 他缩在谢诩被子里刷手机，默默心说：那是因为谢诩的性格就这样。 某小人怒气沖沖：明明自己心思不单纯，有些东西骗骗自己就好了。 巫荻拉起脸滔滔不绝：如果谢诩不允许，我会霸占他的床吗？只要他拒绝我肯定会麻熘地滚开，所以从侧面来看，谢诩他也不单纯！他竟然允许我在他房间撒野，他这么规矩一人！ 小人：…… 巫荻打了一个无声的胜仗，跟个凯旋的将军在一片温热的被窝里打了个哈欠，没两秒就被人抵了下膝盖。 他掀开被子一看，谢诩端着杯水居高临下俯视他，眉头微皱。 谢诩薄薄的眼皮下，目光微凉。 「起来。」他说着朝这人膝盖顶了下。 吃饱就躺哪里来的坏习惯？ 巫荻哼哼两声从窝里起来，喝了半杯水后，老老实实靠床头刷手机。 方闲几回约球都没约到两人，约不到谢诩嘛，他可以理解，但巫荻这人怎么也老是不出门？自己谈恋爱都没他这么忙。 这么心说，他转头给人打了一个视频通话。 巫荻在床头被通话界面吓一激灵，下意识朝谢诩扫了眼，书桌边看电脑的人微微侧了下头，巫荻将屏幕亮给这人看，而后作出有些无奈的神情，把视频通话改成语音通话，点开免提。 刚接通方闲疑惑的大嗓门便在房间里响起：「大帅哥这是干啥呢？连脸都不带漏一下？」 「你找我干嘛？」 「嘿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约你一个星期的球，约到现在还没着落，你一天天忙什么呢？」方闲说着忽然想起茂羽的话，下意识压低声问：「不会真的也找对象了？」 「……靠，找个毛。」巫荻被他这话吓得差点把手机抛出去，之所以反应这么大主要是他真有点心虚。 说是教谢诩编程，其实这人自己也会看网课，他顶多教人两下顺便给人解答疑惑批改作业。且巫荻的心思也不全在教编程上，极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谢诩，比如自己跟对方接触的时候这人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排斥？ 主要是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跟谢诩的相处像是处在某种互相均衡的临界点。 每当他靠近谢诩，感觉对方的反应其实有细微变化时，观察过去却发现这人神态很坦然，于是那种不上不下的错觉便一直吊着他的心。 巫荻觉得自己跟对方关系其实可以更进一步，只是需要在稳定之中找到一个突破口，这又怎么不算某种意义上「找对象」呢？ 「不是找到对象……不会是有想要找的对象吧？」方闲紧接着有八卦十足地跟他玩绕口令。 第109页 谢诩已经完全侧头看过来，巫荻见状心都麻了，怼他：「你看我平时跟谁聊过天？你疯了我疯了？」 「那为啥不出来打球？我跟范修杰都等着你呢，还有两人是咱们的新同学，你一块儿过来认识认识啊。」方闲也不知道巫荻在哪儿，一个劲儿絮絮叨叨。 巫荻对上谢诩的视线难得有些虚，咳嗽了两声：「下回，下回吧，我今天真没时间。」 方闲闻言皱眉：「还搁着下回呢？距离除夕也就四天时间了。」 「那明天下午吧。」巫荻只能随口回应，等把人应付完挂掉电话，肚子都消食了。 谢诩在看网课，他这时候不太想刷化学，于是懒洋洋窝进被子里刷手机，没两下打起哈欠，视线逐渐迷瞪瞪。 周围都是那道淡淡的清香，再伴着网课声不催眠就怪了。 几乎不过两分钟，巫荻就跟吃饱打盹的猫一样在窝里不动了。 他并没有睡得特别实，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听觉神经异常发达听着网课老师讲解运算符。 谢诩发现身后人没动静时网课已经听了一半，某个人两条腿大王似的探在出在床边霸占着过道，剩下半个身子钻在被子里，手机已经被这人甩在床头边，一副将掉未掉的模样。 自从答应这人教自己java后，对方的接近愈演愈烈，他的衣柜边挂着这人的围巾，床头放着这人的外套，另一张小桌上架着这人的电脑，就连插头开关上也一直插着这人的充电线。 一贯平稳的谢诩发觉事情已经超出了控制，或许他应该觉得庆幸但在此之前他却先感觉到恐慌。 「……」 谢诩暂停网课，起身将巫荻将掉的手机捡起，手机屏幕遇到感应自动开屏，上面的电量已经降至低点。 他将对方的手机插上电，而后又盯着床上那团几秒，像是妥协吸了口气，将对方修长的腿塞进被窝里。 做完这一切，睡在床上的人依旧下巴抵着被子唿吸平稳，似乎毫无所觉。 谢诩自由垂落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下，食指与拇指指腹贴着摩挲了半秒，像是在做某种心理抗争。 一片安静里，不知是那个动作牵动了被褥布料，发出细小的窸窣声，谢诩膝盖抵着床边，手指轻轻从巫荻脸颊皮肤擦过，触感有些滑，和触控萤幕幕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人睡着后，那双张扬的桃花眼紧闭着，嘴唇也没有弧度地抿平，看上去乖顺无比。 他的视线落在对方鼻樑间两颗细小的黑痣上，那是巫荻经常揉搓的地方，几乎碰一下，周围的皮肤便会泛红，从而显得这两颗痣更加显眼。 但现在即便没有这么做，这两颗痣也很显眼很漂亮。 谢诩几乎唿吸有些乱侧开头，关上白炽灯。 房间的亮度瞬间变得昏暗，床上只剩下一道模煳的轮廓。 他在这片环境下沉默了几秒，触碰过对方的手指轻轻地捻了捻，说不清脑子里在想什么，最后转身抱着电脑去了客厅。 几乎是房间门关上的剎那，巫荻平稳的唿吸开始加重，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在昏暗的房间泛着微弱的水光。 他的手指紧紧抓在被褥间，剧烈的跳动声从心脏传遍四肢百骸，再也没了睡意。 巫荻几乎想立刻冲出门，见证谢诩一脸错愕的模样，但最后却又怂又热的缩在被子里。 他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飘飘然做着一个不太真实的梦，但脸颊上留下的触感述说着一切的真实性。 第060章 平衡（小修） 谢诩刚刚趁他睡着的时候……掐他的脸？ 朋友之间会做这种事情吗？ 朋友之间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巫荻在灰暗的房间缩了半天，最后竟然察觉出一丝荒谬。 他不知道谢诩是什么时候喜欢他，因为他前前后后根本揪不出对方一丝变化。 他像个蒙在鼓里的傻子，一直局限在他们的关系里，整天绕绕弯弯想要寻找一个打破平衡的突破口，最后到头来才发现平衡的天平早就向另一方倾斜了，只是受益人浑然不觉。 他脑中一片混乱想，谢诩知道自己喜欢他吗？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如果知道就不会那么趁他睡着才…… 他终于知道先前那种不上不下的错觉是为什么了。 他在不断地靠近、试探谢诩时，对方也在通过不断地后退、克制来平衡他们的朋友关系，所以很多时候他刚感觉到谢诩的细微动容，这人就已经将关系的融洽点调整了过来，于是他们都像傻子一样站在自己的角度来回调整关系的度量。 …… 紧闭的房间门忽然打开，客厅里的看电脑的人被惊动，但只是抬了下眼。 巫荻扯着门把手像是为了缓解什么，咳嗽了两声，忽然朝谢诩张口：「今天的化学卷子有点难，我还没做。」 几乎不用明说，对方也知道他表达的意思，随手合上电脑。 房间里灯光通明，巫荻抓着笔听谢诩拆题，他其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视线的落着点从谢诩说话的嘴唇挪到对方写字有些快的手腕上。 他盯着一处缭乱的化学式，右手几番捏着笔敲腿，像是在做斗争。 似乎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谢诩忽然停了声，而巫荻也一直盯着那处地方没有出声。 两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按动笔与衣服布料的敲击声，一下接着一下，像是在模拟某种节奏的鼓点，随之牵动起一阵心照不宣的暧昧。 第110页 忽然，巫荻敲笔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视线从纸面渐渐挪到谢诩微微抓笔的手指上，喉口几近干涩，张口时声音忽然有些沙： 「我忽然想起来，周四那天孙老师让我跟徐钦杰换座位，但我没有找孙老师提。」 这是一个很突兀的话题，说着巫荻干笑了下，手指又抓着笔继续敲腿，但节奏很乱，他难得像是不会说话一般，停停顿顿：「可能是……徐钦杰提的吧，那天我们……」 「我找的孙老师。」 谢诩忽然出声打断了巫荻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垂眼看着身旁低着头的少年，看不清对方的神态。 他说完话后下颌微微绷紧。 巫荻闻言细长睫毛轻轻颤动了下，他看见视线中那只握笔的手轻微收紧了下，自己的唿吸也跟着混乱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早就在房间里准备好的措辞忽然都想不起来了，慌和乱几乎占据了他整个大脑，最后轻轻扯了扯唇瓣，声音微不可闻：「我刚刚醒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无声的沉默，巫荻只能听到自己重而乱的唿吸声，心跳也从血管送达鼓膜，爆发着剧烈的振动。 寒冷的空间里他整个人都是热的，血液也仿佛都烧开了，他头脑充血舔了下干涩的唇，握着笔的手渐渐松开，而后手指缓慢、轻微地抬了下，像是试探一般一点点朝谢诩的左手靠近，最终又胆怯地抓住在对方的袖子边际。 谢诩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得到了某种纵容，巫荻轻轻扯了下唇开口：「你为什么要跟老师提座位的事情，还有刚才我睡觉的时候……」他停顿了下，转而又说：「你知道其实我也……」 「知道。」谢诩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嗓音很轻、很哑，巫荻抓着谢诩衣袖的手下意识攥紧了。 他错愕抬起头，才发现谢诩往日冷淡平静的眼眸早已如同破冰的深湖，波澜万顷，无声地述说着主人无法压持的平静。 巫荻头昏脑涨，他的视线胡乱从那双眼眸中抽出落在谢诩的鼻尖下抿平的唇线，最后落在对方起伏不定的胸腔间，像是勐然惊觉。 原来耳边那道又重又乱的唿吸并不是他的。 但他又忽然有些难受了，什么叫做知道？他明明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既然谢诩知道的话为什么又要刻意避开他，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机械地张口：「我让你很困扰吗？你躲着我。」 「没有。」谢诩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只是怕巫荻是一时兴起，怕他以后会后悔，但他最终把这些话都咽了下去，很轻地说：「我喜欢你。」 「在很久之前。」 几乎是对方话音刚落的时候，巫荻脑子里嗡地作响。 他像是掉进了一个时空空间，与谢诩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不断从眼前重新播放，他很迟钝地咂摸着对方最后那句话。 很久之前是什么时候？是第一次醉酒暂住他家，还是某次雨天他们一起撑伞又或是运动会那天在操场故意让自己安慰他的时候…… 但巫荻还没找到答案，谢诩再度出声，他似乎知道巫荻在想什么，声音很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 喜欢这种感情太荒谬了，他可能发生在一眼之间也可能存在漫长相处下的某一个瞬间，只要你捕捉到了这道情愫，那就再也无法忽视他所带来的影响。 从在雅升门口再次见到巫荻起，谢诩就确定了，他本就不太平静的人生再度掀起一片大浪，他想过躲避但心软按下剎车那一刻起，他已经选择直面迎了上去。 他本身就没什么需要害怕的东西，但忽然想到巫荻跟他不一样，于是又有些后悔了。 「……」 巫荻就这么微微仰着脸，灯光投在他脸颊上，睫毛边也渡这一层浅浅的光辉，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发不出声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就这么安静无声地跟谢诩对视着。 旖旎的气氛在他们身边不断升温，像是笼在容器里无法冲破的热气，只能不断在原地盘旋迴转直至到达破开的境界点。 期间不知是谁先动了下手，地面上两个原点忽然融为了一体，成为了密不可分的不规则形状。 书桌前的两个人生涩、不知轻重地靠近，两道粗重的唿吸杂乱无序的交错。 无法道明的情感早就积攒了很久，如今更像是破开决口的洪水，瞬间将两人浇得原形毕露，他们像是两个冲动的毛头小子，毫无章法的唇齿厮磨，互相磕碰，亲昵而生疏。 巫荻一只手紧紧攥着谢诩身前的羽绒服，指甲在光滑的布料下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 他徒劳无力地仰着头，感觉到谢诩的气息不断从他漏出的缝隙进入口腔，他的后颈被谢诩的掌心托着，对方手指轻轻地在那处皮肤上抚摸，带着安抚意味儿的，像是在捋顺他不安的炸毛。 他不会接吻，谢诩似乎也不会。 他们在书桌边磕磕绊绊贴近，而后微微松开额头相抵，没有节奏地低喘气。 因为接吻唿吸不畅巫荻整个人都是昏的，他心脏狂跳，眼尾洇着一片潮湿。 他觉着自己半个人都是红的，其实谢诩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咽了咽喉咙，声音有些闷说：「就因为我帮你打翻了几个小混混，你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吗？」 谢诩的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由他的后颈落到了侧颈上，拇指轻轻托着他的下颌。 第111页 「我不知道。」谢诩的声音很沙哑，拇指不断的在巫荻脸颊边摩挲，像是在酝酿什么，很快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忽然出声：「还可以吻你吗？」 巫荻闻言，心脏勐地踩空，本有些眩晕的脑子更涨了，他面红耳赤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脑袋却很老实地点了一下。 谢诩的气息再度传入他的唿吸中，他们有些迷乱地嘴唇相依，不同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有些无师自通地偏头舌尖相抵。 混乱之间，怎么从书桌边的小凳子上转移到床上也不记得了。 巫荻嵴背靠着床头，双手不自觉地搭在谢诩的肩膀两侧来回扯动，他们像是对这种亲昵产生了依赖一样，不懂得浅尝辄止。 巫荻一直以为谢诩接吻会跟他这个人的性格一样沉稳，然而恰恰相反，谢诩亲人真的很兇。 他节节后退，直至后面受不了，有些缺氧的仰头大口唿吸空气，仿佛整个人进入了虚幻之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脸颊边的手又动了动，他的脑袋无力地被这人调整，感觉鼻樑被很轻地贴了。 巫荻几乎瞬间头皮发麻。 谢诩在亲他鼻樑上的那两颗痣。 巫荻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两颗痣有些敏感，对方贴上来的那一刻他的嵴背应激地窜起一道电流，而后四肢百骸都脱力了。 他们安静地靠在一起像两只凌乱的猫科动物，互相感应对方的心跳节拍，不断地平復唿吸和思维。 他们方才扎在混乱之中忘却了时间，现在又安静地贴拥着，直到床头柜上突如其来地手机铃声将他们惊醒。 像是从某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忽然拉进现实，巫荻手指微不可闻地打了个颤，将充电的手机抓过来。 上面是司机打过来的电话。 他们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鬼混了一个多小时。 其实什么有没做，就只是互相贴近而已。 他抬头看了谢诩一眼，而后接通电话将手机贴在耳边，下巴渐渐缩进毛衣里。 「喂，许叔。」 「哦，我快回去了。」巫荻抬眼望着谢诩，对方也恰恰在看着他，他想到什么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等挂断电话后，他手指虚虚托着手机跟谢诩对视，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061章 男朋友 他发麻的舌尖轻抵齿边，随即感受到那股不属于自己的微凉清香。 他跟谢诩接吻了，还是两次，整整一个多小时。 巫荻有些不太自信想，所以现在，他们算是在一起了吧？ 巫荻被谢诩夹在床头的狭小空间里，他缩头缩脑抬眼去看谢诩。 这人的表情很淡，但眼尾和耳朵都染上了红，平时抿平的薄唇也泛着浓重的血色，唇边开破了道口子，好像是先前混乱间被他的牙磕出来的。 这个认知让巫荻又有些头皮发麻了，他吸了吸鼻子，往日那些气势那些嚣张荡然无存，只是问：「我们这算谈恋爱吗？」 谢诩垂头看着巫荻埋在毛衣间微动的嘴唇，搭在床边的手微微动了下，哑声说：「不知道。」 没等巫荻炸毛瞪过来，他又声音晦涩不清地补充：「应该是吧。」 原本心跳落空半拍的巫荻松了口气，而后反应过来，搭在谢诩身上的手没好气地揪了一把，绷着脸兇巴巴瞪他：「逗我很好玩吗？」 「嗯。」谢诩似乎闷笑了下，轻轻应了一声。 靠。 巫荻真的麻了，他心里那点旖旎瞬间被别的情绪占领，双手随即锁在了谢诩的脖子上，怒甩了两下，咬牙：「我要回去了……」他声音还有些凶，临末了又不太自然地补了句：「男朋友。」 谢诩轻轻搭了下他的手，从桎梏中脱身，站起来将巫荻床头的羽绒服取下来递给他。 巫荻抓着没动，目光直勾勾盯着谢诩身上，语气有些生硬提要求：「我要穿你身上那件。」 谢诩转身取围巾的动作一顿，而后顺从这位大少爷的要求，单手扯着拉链从头拉到底，双手扯着衣边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送到人面前。 巫荻就靠着床头看对方做完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视线落在对方灰色卫衣里面的黑色高领打底衣上，忽而想起某次谢诩醉酒在他家的画面，有些受不住地咽了咽喉咙。 他接过谢诩的外套，像钻窝的猫一样，双手流利地套进带着谢诩体温的外套里，而后将有些大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 …… 下楼时，巫荻面对两位老人莫名的有些心虚，他插在谢诩的羽绒服衣兜里的手机下意识攥紧手机。 出门时，谢诩忽然揉了下他的后脑。 巫荻几乎是瞬间炸起毛，他率先回头去看两位老人，发现他们没看过来，才松口气，而后反应有些大地去睨谢诩，往日高调的人活生生像个贼一样压着嗓子警告：「你别这么明显。」 谢诩：「……」 谢诩顺手抓起巫荻背后的帽子直接盖在了这人头上。 进入狭窄的小路后，他隔着衣服提住了巫荻的后颈，在对方浑身紧绷的时候凑进帽檐，很轻地在对方唇角吻了下，逗完人后神色如常后撤，十分冷静解释：「附近房子不住人，不会有人看见。」 猫猫祟祟张望的巫荻面红耳赤，他几乎压不住怒音，咬牙切齿：「那也不行，万一有人过来怎么办——」 在谢诩房间里还好说，走出小房间后，无所遁形的暴露感令巫荻不自觉地感到谨慎。 第112页 他闷着脑袋跟着谢诩朝大路走，似乎发觉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了，又扯了下面前人的小手指。 谢诩侧头看着帽檐下半个下巴缩着围巾里的巫荻，他的神态十分不自然，说话的语气也干巴巴：「明天、明天上午来找你……再那什么。」最后几个字这人只是嘴皮子动了两下就含煳过去。 谢诩自由垂落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下，最终还是控制住，没再往那颗脑袋揉上去，怕这回再碰，这人真要像只猫一样一惊一乍窜出八百米远。 上车后，巫荻额头抵在车窗边通过低温的玻璃降低身上的温度，后知后觉的喜悦把他整个人爬满。 他像被裹了蚕蛹的虫似的，穿着谢诩的羽绒服外套在位子上来回蛄蛹，直到发觉许叔在后视镜扫了他一眼，才立马恢復正经。 他翻出手机，打字的手指还因为激动有些不稳。 他有些幼稚地改了谢诩微信备註，从谢老师改成了男朋友，而后又翘着嘴角给这人发了一串烟火表情包，而后打出三个字。 男朋友。 对面输入了几秒，最后回了一个嗯。 巫荻盯着这行聊天记录，终于有了谈恋爱的实感。 他在原地滚了几下才把亢奋压下去，而后又朝人发骚扰消息： 就只是嗯？ 他打完字，附了一个双手叉腰的小人。 对面又来来回回输入了半分钟，最后才发出消息： 嗯，男朋友。 靠！ 巫荻看完这行字不想活了，他觉得他能原地点着当冲天炮！ 当冲天炮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他飘飘然的状态一直到家都未能彻底收敛，于筱琴几乎很快便看出端倪，纳闷：「在同学家做什么事情，回来这么开心？」 她的话像是一道警铃瞬间将处于恋爱喜悦中的巫荻敲醒。 如果说谢诩的房间是一个独属于他们的秘密空间，那么在从这个空间出来后，面对现实，他们都不得不作出伪装。 巫荻脸上的笑容只是短暂停顿了下，而后合上手机屏幕，故作平常掩饰：「没有，只是聊起了学校的事。」 于筱琴将信将疑点了下头，她坐在餐桌边，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六点四十多分钟，巫荻比往常晚了一个小时回来。 冬日这个时间，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 阿姨正在厨房准备晚饭，于筱琴看着自己儿子在玄关换完鞋准备上楼，发觉巫荻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标识跟他往常穿的牌子对不上，她把人叫住，下意识纳闷：「小荻，你身上的衣服不是你的吧？」 巫荻抓着扶梯的动作一顿，回头：「哦，是……同学的，我那件在同学家喝水打湿了。」 「打湿了也应该带回来让阿姨处理，放在别人家算什么事？」于筱琴十分不贊成他的做法。 巫荻干笑了下，朝他妈胡扯：「太麻烦了，下次去还衣服的时候换回来就行了，我那叫交押金。」 于筱琴被他逗笑了，她看着新买的挂历很快又说：「自从放寒假你就没几天在家里待过，还有几天就除夕，你许叔明天也得放假，明天开始就别再往同学家里跑了，好不容易放长假在家陪一下妈妈不好吗？」 巫荻怕被他妈发现异常，有些迟钝地点了下头。 「正好最近接了个游戏cg有些麻烦，你帮妈妈一块看看。」于筱琴没发觉巫荻的问题，笑着说。 巫荻在原地挣扎了下，带着一丝试探又说：「但我明天还是得出一趟门。」他观察着于筱琴的神色，最后还是把去找谢诩的话咽了下去，改口：「下午答应了朋友一块打篮球。」 「那我跟你许叔叔说一声，让他明天下午再来一趟。」于筱琴闻言翻出手机。 「不用了妈，哪有让人放假加班的道理？我打车去就行了。」巫荻扯了扯嘴角，摆了摆手：「我上楼了。」 他肩膀有些僵硬地回到房间，直到关上房间门才松懈下来，而后翻出手机，有些沉默地躺在床上。 他刚跟谢诩承诺明天上午找他，结果现在就要食言了。 巫荻手指搭着键盘，心情闷了起来，敲敲打打了半天最终还是都没有发出去。 晚上待于筱琴回房间休息，巫荻也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反了下锁。 而后又将落地窗全部关紧，才缩回床上翻出平板，他找到备註着男朋友三个字的帐号，闷了半个晚上的心情终于有了上升的趋势，不自觉地翘起唇角。 他把半张脸缩在被子里，拨通对面的视频。 铃声响了七八秒才被接通，视频对面一片漆黑，而后随之咔嗒一声开关画面骤然一亮，谢诩高冷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央。 他似乎刚入睡，就被巫荻吵醒了，薄薄的眼皮微微垂着，眼底带着浅浅的光。 「怎么了。」这人嗓音有些沙哑问。 巫荻忽然觉得耳朵有些痒，他抿唇抱着平板来回调整了下光线，看着谢诩安静了几秒才步入正题。 「我这几天没办法找你了。」 巫荻今晚洗了头，往日中分的漆黑髮丝蓬松归顺地垂落下来，有些长地遮挡了眼睛，从而有些看不太清他的目光。 谢诩很轻地嗯了声说没事。 「家里的司机放假了，来回不太方便。」巫荻没坦白于筱琴让他待在家。 他盯着谢诩的嘴唇，那处被他磕破的地方颜色比其他唇色要深，他立马就回想起下午自己跟谢诩靠着书桌前拥吻的画面，微微舔了下唇边说：「你明天下午也去打球吧。」 第113页 他说完谢诩很快应了声好。 巫荻不说话了，谢诩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视了半分钟。 「心情不好？」谢诩低声问他。 巫荻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他蹭了蹭自己的鼻樑摇头，忽然想起来那地方被谢诩亲过，而后动作逐渐僵硬，耳廓渐渐变红。 他咳嗽了两声，说：「明天下午打完球好像还有一点时间。」 他看着谢诩强装镇定说：「或许我们可以短暂的约个会。」 第062章 补回来 挂完视频，巫荻兴奋地差点没睡着，闭上眼都不可避免地回想起白天的内容。 他在半梦半醒间盘算着明天打完球跟谢诩去做什么…… 约会有什么流程来着？ 他迷迷煳煳想，最后没结果地睡着了。 第二天出门前，巫荻跟于筱琴提了一嘴晚上跟同学聚餐，而后压着亢奋熘去南城体育中心。 他在体育中心门口下车后没着急进去，而是略过方闲轰炸似的消息，给另一个人发消息。 di：我到了，你人呢？ 男朋友：你身后。 他刚发出去没几秒，对面的消息咻地弹了出来。 巫荻看完回头，谢诩就这么单手抓着手机站在两米开外，常穿的羽绒服被某人霸占后，他换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因为没戴围巾，那张俊脸露出得很彻底。 巫荻先是因为这人的相貌傻愣了下，而后才反应过来这位冷调的大帅哥是他男朋友，随即合上屏幕冲到人跟前，抬手勐地扣住人脖子，又兴奋又故意带着质问的意思说：「你到了就不能叫我一声？看我在门口傻站着很爽吗？啊？」 谢诩的神态与往常一样冷淡正经，单看表情似乎不为所动，但腰杆很老实地曲了下方便对方动作，而后用他一贯冷清的嗓音回话：「样子的确有点蠢。」 巫荻闻言炸了，进入体育中心通道后，趁着无人注意将冷冰冰的手顺着空荡荡的冲锋衣领扎进对方的脖子，瞪着他威胁：「我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 谢诩瞥向张牙舞爪的人，略微抬了下眉，而后滚了滚喉结说：「没有很爽。」 焯—— 巫荻看着这人戏嚯的眼神，脑子热了半截，还没运动他的耳廓就已经带上红，咬牙切齿地挠这人的脖子，强行绷着表情：「我是让你回答这个吗？！」 谢诩似乎闷笑了下，巫荻只能看到对方喉结不断滚动，而后传来有些低的声音：「也没有很傻。」 巫荻觉得自己跟个热风筒没区别，心说男朋友长得帅就是有些撩人上火，且男朋友嘴没长好说的话更「撩人」上火！ 「你真的很欠。」 巫荻用自己的肩膀勐撞了对方一下，在路人看来的视线下，松开人先朝室内篮球场走，在拐弯时还特地微微侧头去偷看这个人的反应。 然而对方只是微微扬着眉，眉梢间透露着不太明显的笑意，只留下他一个人抓心挠肝无能狂怒。 刚进室内场地，方闲就朝他打手势，在巫荻过来后举起聊天界面一脸幽怨：「我说大哥，你究竟是不想回消息呢还是不想看我消息呢？我就不信你一路上都没打开手机！」 巫荻抓手机的动作一顿，虚了半秒：「真忘了看。」 「那你搁谁哪聊呢？！」方闲还是保留着巫荻「找对象」的嫌疑，往这人手机屏幕上看，但巫荻熄了屏，他只能通过黑屏看到自己英俊帅气的脸庞，于是顺势整理了下髮型，而后又做出审判的表情，准备张口。没等方闲继续盘问，谢诩就进来了。 范修杰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像是纳闷。 「嘿我说，我们在群里约了你跟谢哥半天都不出门，谢哥不回消息我能理解，但你咋也老不来？好不容易你来了，谢哥也跟着来了，你们不会约好的吧？」他趁着谢诩还没过来，小声朝巫荻哔哔。 巫荻清了清嗓子，一脸坦然：「并没有，只是碰巧而已。」 这鬼话压根没人信，他们只当巫荻跟谢诩关系好，出门顺道把对方也给盘出门了，毕竟一帮人里就只有这人有搬动谢诩的能力。 室内体育馆好处多，旁边就有更衣间，一帮人换了身衣服便开始分队伍。 方闲要介绍的两名新同学一个是从普通班升上来的钟明亦一个是原先一班全理的物理课代表周伟。 周伟巫荻有印象，他有段时间在走廊「叱咤风云」的时候跟对方打过照面，钟明亦倒是完全不认识。 两人打球都不赖，于是便分在方闲的队伍里，而死活要把巫荻凑上的方闲知道谢诩来过来后，便一贯地把拖后腿的巫荻放进谢诩的队伍里。 照往常巫荻会跳脚锤方闲两下，这回却忽然噤了声，而跳脚的人变成了范修杰。 「不是兄弟！我们才是真玩，你转头就不要我了？」 方闲揽着两位新朋友仰头吹嘘嘘。 两位新朋友技术的确好，很会打配合，相反谢诩这头范修杰传球马虎地跟翻跟头似的，几乎是往对面人手里送，巫荻虽然好不到哪里去但并不妨他边拦球边替谢诩着急。 于是几轮打下来，方闲越打越乐，巫荻越打越自闭，他以前才不会管这些，但现在眼睛几乎不自觉往谢诩身上瞟，于是对球的关注自然而然拉高。 这人从哪儿路过都像一阵风，只要把球传他手里，对面就拦不住了，但前提是能把球传过去。 第114页 「唉我今天手感不好。」休息时，范修杰一边拍球一边解释。 众人直接坐在了光滑的木地板上，气喘吁吁。 巫荻给他竖了个拇指，有些热地扯了扯球服评价：「很有自知之明。」 方闲提着水回来递给他们，巫荻埋头盯着地板缓神，直接朝上张开手，被常温矿泉水贴到时扯了下眉，「我要喝冰……」他一边说一边回头，就见自家男朋友轻挑了下眉，于是他很怂地把话咽了下去，抱着水当甘露品。 几人本来打算再打几轮一块吃个饭，但没打太久，方闲就接到了邱礼的电话。 他一脸得意洋洋朝这帮单身狗摇头晃脑：「唉，实在没办法，对象找我，得回去了。」 巫荻表面没什么表情，其实心里给邱礼点了个贊，现在时间已经六点多快七点了，他暂时不想聚餐，只想跟谢诩赶紧去约个会。 于是方闲走后大家商量着去吃饭时，巫荻摸着鼻子说得回家，而后谢诩也说了句走了，提着书包跟他们分开。 一帮人就这么边走边聊，看着两道背影。 钟明亦有些艷羡道：「谢诩跟巫荻的关系真铁啊！」。 「那当然了！」范修杰拍胸膛给两人的关系盖章。 然而两位被盖章关系很铁的人，在路过另一个未使用的室内场所更衣间时，一前一后钻了进去。 巫荻将人拉进来后，先把周围观察了个遍，而后谨慎地关上门反锁。 谢诩就这么虚虚靠着洗手台单手抓书包看他动作。 巫荻做完这一切清了清嗓子，而后不自觉地压低声，强装镇定说：「昨天本来答应上午去找你那什么的，现在补回来。」 谢诩像是没明白，反问了句：「什么？」 巫荻就这么瞅他，心说你真不知道？ 谢诩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他，仿佛真没看出来他的潜义词，但巫荻知道这人明白，就是故意在装，非得他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他朝人靠近了几步，拉起脸有些硬气地说：「那就算了。」 「什么算了。」谢诩又反问。 比耐心巫荻肯定落后谢诩一节。 他炸毛似的用膝盖顶了谢诩大腿一把，表情兇巴巴：「我说接吻！算了，不亲了！」 谢诩淡淡哦了声，在巫荻有些愠怒的表情下轻声说不行。 没等巫荻反应过来，他就被捏住了后颈，视线里的光忽然暗沉下来，紧接着在谢诩的气息覆盖下被吻住了嘴唇，那一刻间酥麻的感觉几乎瞬间传遍巫荻全身，裹挟着微不可觉地颤慄。 他嘴上说算了，但实际却是微微扬着下巴去迎合谢诩贴下来的吻，手指不自觉地往谢诩腰上抓，肩膀和脖子都因此紧绷着。 他像个小木头人一样，呆呆仰着脸，感受着嘴唇边不断加深的厮磨。 谢诩的唿吸在加深，他也觉得脑子正在缺氧。 晕头转向间，他的唇缝被很轻地吻了下，谢诩的声音又沙又哑传过来。 他说：「张嘴。」 于是有些木讷的巫荻小心试探地张了下唇，而后被急骤的吻吻得措不及防，像是忽然被抽了力气和筋骨有些站不住脚。 谢诩的另一只手牢牢圈着他的嵴背，隔着有些厚重的羽绒服稳稳托着他，巫荻手指没力气地往上抓揪住了谢诩的脖子，在唇舌相抵下，发出很轻很轻的气声。 空旷少人的更衣间里，这点声音异常突兀，巫荻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他脑袋涨红，有些徒劳地往后仰。 谢诩停下来给他喘气，而后把一头混乱地人抱坐大理石洗手台上，静静观察巫荻缺氧的神态，拇指在巫荻眼尾潮湿的地方擦了下，趁这人缓神间，眼底裹挟着慾念弯腰从那处地方吻到鼻樑…… 两人气色十足从体育中心出来，巫荻步子快半拍，半张脸缩围巾下面，鼻樑一节红得彻底，而围巾遮掩下的嘴唇其实也好不上哪里去。 他一边走一边偷偷摸摸回头，谢诩的嘴唇也很红，没什么表情地端着，只是之前被磕伤的唇边似乎比上回更严重了，刚刚接吻的时候他好像还尝到了点血腥气。 巫荻拧起眉，路过小药店时打算往里头拐，而后被人抓着肩膀拉了回去。 「去干嘛？」谢诩垂眼瞥他。 「买药膏，你的嘴唇受伤了。」他用一种连自己受伤都不知道打理的眼神睨谢诩。 「家里有，没涂。」谢诩接受着这人的审视，淡淡道。 「为什么不涂？发炎就完了。」 谢诩没说话，抿了下那处伤口。 没有为什么，就只是想让那块地方留久一点，让他能更真切地感受到这一切的真实感。 第063章 约会 两人从体育中心出来不久又打车去了东城，其主要原因还是某个人心虚怕约会中途和范修杰等人打上照面。 那可太尴尬，也不好解释。 巫荻心说。 两人并肩坐在后座怀里抱着书包，大腿之间严丝合缝贴着，淡薄的体温互相传递。巫荻睨着前方开车的司机借着书包遮掩小心翼翼探到旁边人放松的一只手上。 谢诩微微偏了下头，目光看过去那一刻很快张开手心与他五指相交。 在无人发觉的地方手指相贴的感觉很奇妙，有着说不清的暧昧和亲昵，比对视时更扰得人心动乱。 谢诩单手抓住手机翻找餐厅，巫荻微微靠着对方一块看。 第115页 头一回约会吃什么巫荻脑子里一点想法都没有，但又偏偏喜好指点江山，把西餐厅日料火锅全部给pass了。 棠溪东城一共才几十家餐厅，光是对外观不感兴趣的巫荻就点了一半，而后兜兜转转挑了个烤肉餐厅。 订了包间后转头又见谢诩在翻影城。 巫荻心里有些不太满足想，看电影两个人只能干巴巴坐在位置上盯着幕布，还不能聊天，而且除夕前后他们估计都没时间见面，今晚的时间用来看电影有点太浪费了…… 这么想着他按住了谢诩翻手机的手，咳嗽了两声说：「不看电影了，从餐厅出来后我们就在附近逛逛好了。」 谢诩的手指顿了下，没什么变化地嗯了声。 到了餐厅，巫荻简直要为自己的决定点个赞。 如果去吃火锅两个人肯定会吃得满头是汗，吃西餐麻烦氛围尴尬。 烤肉就好了，什么也不用做，他只需要靠着谢诩看对方动手，无论加什么调料这人都会过问两句，且包间里只有两个人，暖光灯颇有温情氛围，照的画面暧昧不清，巫荻稍微吃上两口，就有些心猿意马了。 而后谢诩翻烤肉他耍流氓，谢诩切烤肉他也耍流氓，手脚不安分往人身上搭，手指时不时去擦谢诩的喉结，擦完又去碰自己的，觉得没意思了又去碰人耳朵。 谢诩没什么表情地端着，微微垂头收拾烤肉，只是耳廓和脖子都被人弄得通红。 巫荻折腾累了，靠着软垫欣赏自己男朋友一脸冷淡被挂上红的模样，而后忽然想起什么挺直腰问：「你生日什么时候？我都还不知道……」 「三月二号。」谢诩将切完的牛肉放在小碟中挪到这人面前。 巫荻向来觉得烤肉店的生菜腥不愿意碰，只接受烤熟的肉。 三月二号？已经开学了啊。 巫荻心说。 从餐厅出来已经八点多，棠溪晚上外面时不时颳风，巫荻戴着围巾没感觉，但盯着谢诩空荡的冲锋衣领皱起眉，随手拉着人进了旁边的购物中心后，颇为不满瞥他：「为什么不戴围巾。」 「……」 冲锋衣里塞围巾全身气质能瞬间砍个半。 谢诩看这人只说下次戴。 既然已经进了购物中心，两人就这么靠着肩膀顺势闲逛。 东城购物中心一楼都是车展和珠宝展，巫荻带着人直接上四楼电玩城……对面的娃娃区。 约会得有个约会的样子。 巫荻一脸矜持心说，而后在前台朝小姐姐报了一个数：「三百个币谢谢。」 谢诩反手把人捞回来，手机刚从付款界面退出，他们身旁的自助机便duangduang忘外吐币。 站在休息区两小孩咬着糖直勾勾盯着压根挪不动步子。 三百个币稳稳落在提筐中，一开始提还有点重。 巫荻似乎没反应过来，而后往前台一看，那是个积分兑换处。 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这人薄薄的脸皮挂上红，眼皮逃避地耷拉下来，而后便听见谢诩淡淡问：「想抓什么？」 娃娃区的大小堪比两个雅升课室，琳琅满目的娃娃机压根选不过来，而且巫荻后知后觉两个男生抓娃娃异常的奇怪。 周围几乎是结伴的女生在玩，再不济是亲子、异性情侣……但巫荻转念想，那又怎么样，两男生就不能玩了吗？谁定的规矩，于是大手一挥指向猫狗玩偶混杂的娃娃器，说：「就这个吧。」 两小孩兴许是被一筐游戏币吸引，举着棒棒糖跟在两人身后观察他们玩，然后就看见低一些的男生投两个币后，开局机械爪子就在原地扑了个空。 「我说我以前没玩过你相信吗？」巫荻板起脸抓住操纵杆说。 谢诩嗯了声，从旁边筐里抽出两个币投进去，手搭着操纵杆移动爪子，对准一只四仰八叉的金猫抓了下去。 巫荻靠着透明窗直勾勾盯着那爪子勾着娃娃一卡一卡往出口挪动，机械爪即将回到原位时一松，娃娃精准得从里面掉了出来。 出于胜负欲，在取出娃娃时巫荻不经意说：「你玩过啊。」 谢诩：「没有。」 「……」 巫荻有一点点恼怒，他抓起一把币盯着机器展开了第一次斗争…… 第四次斗争…… 第十二次…… 「这个哥哥好菜啊。」两小孩不忍直视说。 「……」 「不玩了。」 巫荻放下杆子，「这个机器有问题，换个地方。」 而后他提着筐故意在两小孩眼前一晃，恼羞成怒往另一边走。 抓娃娃这玩意儿有时候考验能力有时候考验运气，毕竟命中的次数存在机率，只要逮这一辆机器抓总会抓住几个，前提是爪子对得准。 不过二十轮巫荻没耐心了，并且旁边人抓到东西的欢唿声特别影响心态，没等他松开杆子，谢诩轻轻搭上去，往机器里投了两个币，手指带着他的手操控杆子。 「对准就能抓到。」这人微微低头说。 巫荻的眼睛虽然落在前方，注意力却在手背上，先前那丝颗粒无收的恼火瞬间消了，含煳唔了声，娃娃入洞了也没反应过来。 「继续试试。」谢诩松开手，将里面的娃娃取出来。 巫荻干巴巴哦了声，余光偏见两小孩盯着他们，后知后觉出一丝谨慎，观察四周发现其他人都在忙着抓娃娃压根注意他们。 第116页 靠外挂抓住一只后，巫荻有了成就感，自己投币抓了两回，再次抓到娃娃后，便一发不可收拾，逢是遇见顺眼的都去抓两下，实在没结果的就抓着谢诩的肩让对方给他抓。 三百个币抓了两个小推车的小玩意，最终在前台兑换了两个大玩偶猫。 刚刚在里面玩时毫无所觉，出来后巫荻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该到回去的时候了。 怎么过得这么快，巫荻低头摁灭屏幕闷闷不乐想。 谢诩提了两杯热奶茶回来递了一杯给他，巫荻喝了一口后直勾勾看着谢诩手里开封那杯，忽然问：「两杯一样的吗？」 谢诩瞥了下标籤：「嗯。」 巫荻双手抱着奶茶眼睛四下乱飘含煳说：「不一样吧。」 谢诩于是将两人手里的奶茶对了个调。 他们没坐直升电梯下楼，选择了有些麻烦的手扶电梯，或许是这样能给人一种时间过慢的错觉，但抵达一楼后依旧会觉得快。 几乎没等巫荻郁闷，两人就在出口撞见了余欣蕊和乔夏。 出于心虚巫荻眼皮下意识一跳，他扯着嘴角回应两人的招唿。 「诶？你跟班长这是……去抓娃娃了？」乔夏还是习惯性叫谢诩班长，她看着两人手上的大玩偶纳闷。 巫荻不自觉抓紧了手提袋，干巴巴应了声。 「以前没玩过就进去了呵呵。」他一边干笑一边解释。 「我们刚刚就在五楼吃宵夜……差点就遇见了哈哈。」乔夏也没太在意笑道。 两名女生没有多聊很快就坐车跟他们挥手告别了。 等人走后，巫荻才放松肩膀去看谢诩，吊着一颗心说：「到时候怎么跟范修杰他们解释？」 谢诩打完车，神色冷静说：「不一定需要解释。」 巫荻闻言心道也是，乔夏和余欣蕊也不一定会把撞见他们的事说出去。 即便如此他依旧提心弔胆盯着微信群，一帮熟人在里面嘻嘻哈哈聊天，乔夏的头像一漏，他的心就一紧。 主要是他还没有想到搪塞范修杰他们的藉口。好在乔夏只是参与聊天并没有提起别的。 但因为他心思都放在手机上，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跟谢诩交流。 司机在云景院正大门停车，巫荻抓着已经凉了半杯的奶茶和其中一只娃娃闷头下车，拉开车门时他感觉自己头被很轻地揉了下，像是带着不舍、安抚意味的。 他微微抿起唇在关车门时小声说了句晚安，而后像火燎屁股的猫，缩进了云景院。 刚进入玄关，发现家里客厅传来些许音乐声。 于筱琴正在客厅看电脑，见他回来注意力先是落在他手上的娃娃上，而后又想起巫荻最近的状态，忽然笑了下问：「不是跟同学去打球聚会吗？怎么带了个娃娃回来？」 巫荻似乎也没想到他妈在客厅办公，往常都是在书房……这个想法令他今晚原本有些绷的心再次紧张了一瞬，扯笑：「就是聚会后路过他们一帮人吵着嚷着要玩娃娃机夹的。」 他其实有些不敢对上于筱琴的眼睛，他很不喜欢跟他妈撒谎，以前是非不得已，现在好像也是。 「是吗？」于筱琴半信半疑，她见巫荻有些紧绷的样子忽得笑了，声音温温柔柔似乎是开玩笑：「妈妈还以为你谈恋爱了。」 第064章 距离 像是触发了关键词，巫荻放书包的动作都慢了，强装镇定去跟他妈说笑：「您这样揣测您儿子可就不好了吧？」 「妈妈并没有反对你谈恋爱的呀。」 于筱琴被他幽怨的语气逗乐了，她从电脑中抽身，对自己刚成年的儿子梳理正确的恋爱观。 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孩子早熟，即便了解巫荻没有不良品格但还是会免不了地絮叨几句道理，最后强调：「不论如何，谈恋爱了就得跟妈妈说，不要借着去同学家、找同学的打球的藉口去找人家女孩子，偷偷摸摸的不像话，至少要让妈妈知道女孩子是谁，这也算是一种担当的表现，对吧？」 他妈在对他恋爱上有着不少家长没有的开明，但一切都基于另一方是女生的前提上。 巫荻有些难受想虽然他妈之前在湖城对特殊性取向人群没什么反应，但不代表接受自己儿子也是，未来他还是需要一点点向他妈托出自己的性取向，潜移默化地让对方能多接受一点。 他含着五味杂陈点头，但还是小声狡辩了句：「真是去打球了。」 「好啦好啦，妈妈信你。」于筱琴和声和气笑道。 巫荻带着东西上楼，关上门后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边，缓了两口气才翻出手机。 谢诩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有没有到家。 巫荻盯着男朋友三个字抿唇，兜兜转转又将备註改回了含煳特殊的谢老师。 先前的备註被于筱琴撞见且先不说，往后要是在学校被其他人撞见就更麻烦了，倒不如收敛一些…… 他蹭了蹭谢诩的头像，晚上约会的快乐在几回的紧张冲突之后显得有些难受了。 微信对接触头像的灵敏度很高，转眼聊天框里就跳出三行拍一拍，像是在回復对方先前的问话。 巫荻收回手忽然发现谢诩换了个头像。 其实这人新头像和旧头像的区别并不大，只不过是从柳絮纷飞的画面换成了风颳芦苇，因为两张图片的色调和构图高度一致，如果不点开来看压根就发觉不出区别。 第117页 像是回应他的拍一拍谢诩发来一条消息。 他退出一看，这人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嗯。 一贯冷硬的聊天方式，巫荻翻着聊天记录往前看，这人回单音节词的频率极高，也就这几天减少了些。 于是他又不满地拍了拍对面的头像，而后打字问：你什么时候换的头像？ 对面断断续续输入，最后发过来只有两个字。 谢老师：昨晚。 昨晚？打完视频之后吗？ 要不是他观察仔细，他压根就没发现这人换头像了，连换个头像都这么含蓄。 他不仅这么想还这么打字去调侃人。 于是本来有些闷的心情在谢诩身上重新找回乐趣，而后他没再看消息将手机插电，翻着睡衣去洗漱。 等他洗完澡吹头髮时翻开手机才看到谢诩回的消息。 他先前调侃这人含蓄，头像换了跟没换一样。 谢诩隔了一分钟才回了消息，这次不再是单音节词，而是成了简短的三个字。 谢老师：不一样。 巫荻盯着这行字想像了下对方正经生硬的解释语气，更乐了。 他吹完头髮靠着床头继续跟谢诩扯一些没营养的话，对方虽然话少，但都不厌其烦地回復了每一条消息，偶尔还会反过来用寥寥几字挑拨回来。 这么看来，似乎不见面也有别样的乐趣。 除夕将近，云景院和附近的楼盘逐渐搞起年味，花园、大门各处都挂上了装饰。 巫荻对棠溪在过年的记忆不深，于筱琴说他六岁的时候在棠溪过一次，但他早就没有印象了。 新年团圆，两家人一块过，于是除夕当天便异常的热闹。 阿姨下午备好菜就放假回去了，于是晚饭只能自己动手。 因为巫荻跃跃欲试烧干一锅菜，他被两位大人赶出了厨房，坐在三只狗中央憋屈地将那碟烧干的菜叶子发给谢诩，愤愤不平打字： 虽然我把菜炒干了，但原因难道不是我第一次炒菜没把握吗？难道不应该让我吸取教训再炒一次吗？！ 对面为一盘干菜叶哀悼了几秒，才回復了一串省略号。 巫荻对着屏幕笑了几声，似乎想像到对方的表情了，带着一丝恶劣继续打字：其实这个盘菜还能吃，只是有点丑。 谢老师：所以？ di：所以你要尝尝吗？ 末了他补充了一个举小刀的表情包。 谢诩很不留情面地又给了一串省略号，巫荻逗完人乐了，靠着沙发笑得四仰八叉。 「表哥，你在跟谁聊天啊？」于舟被他的动静吸引过去。 「没、没谁。」巫荻擦了擦鼻樑坐直，继续看屏幕发现对方把那串省略号撤回了发来一条新消息。 这人问：怎么尝。 离得这么远，怎么尝。 巫荻看完内容顿时乐不起来了。 除夕后三天都有亲戚来访，他大年初四才有空出门。 他给这人怼了一个闷头画圈的表情包，有些苦涩地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吃完年夜饭两家人坐在一块看春晚，巫荻手机消息多，以前的朋友和现在的朋友都纷纷向他发来新年祝福。 什么班群、闲聊群、作业群都在发红包拍烟火。 棠溪只划分了几处禁菸火区，不少人在可以放烟花的地方聚集，就目前群里来看，方闲范修杰等人都在一个区里头放烟花，还艾特他出门。 巫荻冒泡发了几个红包就退了，趁着他妈和他小姨聊天往书房走，拐弯后播了某个人的微信通话。 铃声响了半天才被接通，但对面没开视频巫荻只能听见细微的风声，下意识说：「你在门口吹风？」 对面安静了几秒才嗯了声。 巫荻关上书房门后，嵴背抵着门背，低头戳屏幕，十分不满觑这人，拖着长长的语调质问：「为什么不开摄像头？嗯——」 谢诩似乎没像他一样开免提，将话筒贴在耳边，唿吸声被很很清晰地录了进来，听得巫荻有些口干。 「那盘菜还在吗。」他忽然问。 这话题已经隔了几个小时，忽然重提巫荻差点没反应过来，而后才笑：「怎么可能还在？我妈给处理掉了。」 说完他心里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耳朵完全聚集在手机听筒上，忽然听到一道鸣笛声。 谢诩家的小路进不去小车，怎么可能会有鸣笛声？他几乎立刻闪过一个念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有些不稳问：「你现在哪儿。」 谢诩只回了两字： 「门口。」 对方明明没有明说但巫荻好像已经知道了，他有些急促拉开书房门对手机说：「你再等等。」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往客厅走，从沙发扶手上抓起外套后往玄关跑。 「诶？你这是去哪？」 聊天的于筱媛和于筱琴被他的动静惊动，纷纷看过去纳闷。 巫荻低头换鞋匆忙甩了甩手机，胡扯：「群里喊我出去烟花。」 「烟花？我也想看烟花！表哥可以带上我吗？」于舟闻言跟在身后。 因为急，在几道目光下巫荻只能迟钝点头。 直到带着于舟到云景院正大门时，他才开始担心该怎么煳弄自己小表弟，但见到谢诩后，这念头又被他抛到了脑后。 谢诩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戴了上次他要求的围巾，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 第118页 只是四天没见，即便他在微信上没完没了跟这人聊天胡扯，再次见到对方时，巫荻心里还是会传来一阵阵难言的波动，就像是很久没见这人一样。 他走到谢诩跟前，寒风将他额间的髮丝吹得飞起，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问：「你等多久了？」 谢诩瞥见他冻红的耳尖没立即回话，而是将自己身上的围巾卸了下来直接裹在了这人脖子上，才淡淡回：「没多久。」 巫荻才没信，如果不是他先一时兴起给谢诩打了视频，这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给他主动发消息。 他没回话，谢诩也没主动搭话，他们就这么安静对视了几秒，云景院正大门的彩灯明明暗暗照在两人脸上，带来些许朦胧感，他们似乎藉此把几天没见的情绪无声地发泄出来。 最后还是一头浑水的于舟仰头看了看自己表哥，又看了看谢诩，在两人的对视中小声喊了句谢诩哥好。 谢诩从视线中抽离低头看了眼于舟嗯了声。 巫荻回过神，尴尬地扯了扯被风吹乱的头髮，跟他解释：「刚刚出门太急，我跟她们说是去看烟花，于舟就跟过来了……」末了他在于舟看不见的视角下对谢诩对口型问：怎么办？ 谢诩看着眼前有些慌乱的少年，低垂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住没揉到这人头上，轻声回：「也没说错。」 「嗯？」巫荻眨眼。 上车之后巫荻才明白谢诩的意思，这人本来就是打算带他去看烟花的。 他们坐在车后座，因为中间夹了一个于舟，巫荻根本没法轻举妄动，只能通过手机给谢诩发消息。 你现在老实说，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的？ 谢老师：九点半。 巫荻看时间，现在九点四十七分，这人是想说自己给他打视频通话的时候他才刚到云景院门口？ 巫荻呵呵两声，打字：我劝你老实，门口的保安可不瞎。 他看见谢诩很轻地抿了下唇，但还是回一样的话。 询问未果的巫荻只能泄愤地用表情包把这人打一顿。 第065章 烟花 几乎驶入放烟花的区域就能看见天边五彩斑斓的烟花。 他们在临江大桥下车，附近都是大人小孩在放烟花。 于舟光是看到烟花就很兴奋了，抓着巫荻的手欢唿：「表哥表哥我们也去放！」 巫荻犹豫了半秒侧头看谢诩，这人已经往旁边一排卖烟花的排档去了。 桥边停的都是专门卖烟花的货车，很多人趁着这个时候赚快钱，大排小排的烟花销量都很好。 巫荻看过不少烟花但没亲手点过，他看着桥边点完烟花的小孩哈哈大笑跑向远方，既想尝试又有点儿怕。 但要是把自己怕的想法说出来那可就太怂了，所以巫荻绷着十分沉稳的脸跟在谢诩旁边挑烟花。 他先选了三个小的，而后拖着一小车烟花在桥边五十米外停住了脚步。 因为桥内正在交错不停地点菸花，架势堪比某种火拼现场，似乎往前几步都容易被误伤。 巫荻在心里说着别怂，身体却很老实没动，但身边的于舟还在不断推他的手。 「表哥，我们快去抢那个空位。」 谢诩就站在他旁边，为了在这人面前维持住面子，巫荻深吸了一口气，自以为镇定抓了一个烟花往于舟指的地方走，没两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心跳空了半拍回头，谢诩似乎早就看穿他的伪装，从他手里拿过烟花，低声说了一句：「在这等着。」而后往桥边走。 于舟人小胆大也跟了上去。 然后巫荻便看见一大一小蹲在桥边空地磨蹭了半分钟才转身。于舟亢奋地像是点了个炸弹疾跑回桥头，而谢诩只是步子跨得大了一些。 点燃的烟花几乎很快就冲上了天际，发出刺耳的嗡鸣，没等巫荻从谢诩身上挪开视线，对方的身后就先先后后绽放起五彩斑斓的烟花，逆光之下衬得人飒气十足。 于是十六发小烟花放完，巫荻也有些跃跃欲试了，跟在谢诩身后看对方点完第二个烟花，手痒地拉着谢诩陪他再点了一个。 因为对烟花爆开时间无法预估，于是给烟花点火便表现得异常刺激，刺激之余还激发了肾上腺素，头一回玩烟花的巫荻给烟花点完火后就玩上瘾了。 他的乐趣从看烟花成了点菸花，而且还抓着谢诩给他录像，录好的视频发给在全面禁菸的湖城过年的茂羽撩架，而后又疯玩了半个多小时才去看到茂羽的消息。 毛毛雨：你这儿不是方闲放烟花那个区吧？ 毛毛雨：他不是说约你放烟花都约不出门？怎么转头就放上烟花了？ 巫荻看完消息心里一咯噔，冒上头的亢奋劲儿逐渐冷静下来，然后朝这人打字胡诌：他那个区有点远。 很快，对面就跳出视频通话过来，巫荻整理了下神态接通，一脸坦然的模样问：「干嘛？你想看烟花直播？晚了，我都放完了。」 茂羽脸上写着你有秘密几个字，而后问：「你跟谁放烟花呢？」 巫荻挑眉，将摄像头对准前面点仙女棒的于舟：「你自己看。」 茂羽跟个侦探似的盯着屏幕里给仙女棒点火的手问：「点火的是谁？」 巫荻把摄像头对谢诩脸上，语气很平解释：「我前班长啊。」 「难道是我猜错了？」茂羽小声嘀咕莫名觉得自己像一个查岗的绝望家庭主妇，而后摆正姿态：「好久没见你班长了，快让我跟人打声招唿。」 第119页 于是巫荻把摄像头对上谢诩，茂羽亮着一口白牙跟对方到招唿，而自己兄弟的这位班长态度依旧很冷淡点了下头。 就在他感嘆这位高冷帅哥性格一如既往冷淡的时候，便看见对方跟巫荻交流时态度来了个山路十八弯。 虽然不明显，就只是说话的语气、眼神比较柔和而已，但以茂羽灵敏的观察力即刻就判断出来这位哥在区别对待。 以茂羽多年的直觉以及外国基因刻在dna中的雷达，他觉得哪里十分不对劲。 于是巫荻把镜头重新扭到自己身上时，茂羽一脸严肃问：「听方闲说平时在学校你都是跟他待一块？」 巫荻闻言下意识紧绷，故作淡定反问：「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茂羽说一半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胡乱揣测人不对，于是改口：「这么高冷一人偏偏只跟你待一块不太对劲？」 「什么？」巫荻难得装傻充愣。 「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茂羽见此只能挠头揭过，心里老有一种家养菜被偷的危机感。 巫荻哦了声，有些心虚地擦了下鼻尖。 他其实也不是想瞒着茂羽自己跟谢诩的事，主要是前几天完全沉浸在恋爱里他压根没想起来把这事告诉自己好兄弟，但要是让他现在告诉对方，就怕这人大过年的被他气得上蹿下跳，毕竟自己相处这么久的好兄弟突然就弯了，还找了个男朋友，那得多刺激人？ 于是巫荻便打算再酝酿酝酿几天再告诉对方。 茂羽最终带着一堆疑虑挂断了视频，巫荻松了口气，将手机塞进兜里。 谢诩见他过来点了一跟仙女棒递给他。 「这个玩过吗？」谢诩忽然问。 巫荻盯着金色细闪的火花脑中似乎闪过一丝浅薄的记忆，小声说：「小时候应该玩过。」 两人坐在桥侧边护栏侧靠近桥洞的水泥阶梯上，安静靠在一起点燃一根又一根仙女棒。 于舟就在他们前方的河堤上，手里各抓着细烟花来回互相点燃，玩得不亦乐乎，并没有回头。 护栏和桥洞遮掩了一半的灯光，他们坐的地方是一片阴影，只有手里的仙女棒散发着微弱光芒，将两道唿吸烘托得含煳不清。 一盒包装里有十根仙女棒，巫荻手里拿着的是最后一根，火花烧到尾端忽明忽暗，最后灭了火。 他稍稍动了下身体，往阴影伸处挪了下，而后被谢诩揽住了肩膀。 他们在无人在意的阴影处很快地接了个吻，快到巫荻还没反应过来，谢诩已经从他面前离开，掌心很轻的揉动他的后脑，像是在薅某种猫科动物的脑袋。 这个认知令巫荻心一软，他舔了舔被亲过的唇边。 毕竟几天没见，就这么亲一下显然有些不知足，他蠢蠢欲动地眼睛四处观察。 也许是因为临近零点，桥边大半人已经回家了，他确认安全后看向谢诩。 两人在灰暗的光线下对视，眼底的光很淡。 谢诩坐着没动，巫荻双手撑着台阶，视线渐渐挪到了谢诩的唇缝间，慢慢朝那处地方靠近，两道唿吸近在咫尺…… 「要不去河堤放烟花吧，那里拍照比较好看……」 一道人声瞬间把巫荻打回原形，他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缩直身体，几个人用手机打着手电筒下台阶并没有太注意最角落的两个少年。 但巫荻的胆子被这么一搞都要吓破了，他行兇未果只能咬牙切齿地在原地生闷气。 就在前方烟花爆鸣的那一刻，他的下颌忽然被人很轻地一提。 谢诩借着那些人仰看烟花的间隙，侧身吻了上来。 濒临暴露的危机感令巫荻异常紧绷，他眼睛几乎控制不住地看着前方，感觉唇缝被很轻地抵了下。 他的心跳又重又急，仿佛能从嗓子眼跳出去。 …… 直到回到家巫荻的心跳都还没有缓过来，在床上蛄蛹了半天。几天没有见面的郁闷瞬间被两个吻抚慰了，他几乎扒着手指开始思考下一回见面的时间。 大年初二和初三来走访的亲戚有些多，巫荻一半都不太认识，家里的客厅被一帮小孩子霸占，三只宠物狗也成了小孩们聚集中心。 一帮不太熟的亲戚跟他搭话开头都是说上次见他还是在他办满月酒的时候。 巫荻简直无话可回只能干巴巴扯笑。 而后不知道哪层关系的远房亲戚又明里暗里八卦于筱琴离婚的原因，巫荻也就彻底没了说话的兴致。 「你想不想给你妈再找个伴啊？未来这么多年一个人过可不好的呀！」 「对呀对呀。」 「我认识一个人感觉跟你妈很合适的呀，在市政府工作，也是离过一次婚……」 靠。 巫荻真是一刻也不想在客厅待了，看见他妈从书房出来，没忍住小声问：「我们家什么时候这么多亲戚？」 「都是一些隔代亲戚，感觉不搭理不太合适。」于筱琴揉了揉太阳穴说。 以前在湖城过年的时候这帮亲戚也就在微信上打个招唿，现在知道他们回棠溪过年，一个两个都组团要拜访，人情世故上推拒了不太好。 巫荻只好又坐了回去，没什么表情地给谢诩发消息：亲戚来拜访真特么烦。 谢老师：怎么了。 di：他们竟然想给我妈介绍二婚男，我妈这么漂亮，他们介绍那男的一米六七虎背熊腰，感觉跳起来只能打到我膝盖！ 第120页 末了巫荻又飞快打字问：你说他们过不过分！ 对面几乎很快就回了消息。 谢老师：过分。 巫荻看完对方的回覆心情好了许多，而后又想到什么打字： 年初四我家就不来亲戚了，司机叔叔也刚好上班。 谢老师：然后？ 巫荻真是受不了这人装蒜那一套，硬气回：没有然后了。 几乎不等太久，谢诩就发来一条消息。 你的外套还在我家。 巫荻哼哼了两声，模仿这人回：然后呢？ 他翘着腿等这人识相回话，结果下一秒就看见这人回了五个字。 没有然后了。 真是够了！ 巫荻恼羞成怒地抓着手机去撞抱枕，几个八卦的亲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几张嘴顿时都噤了声。 第066章 装 扯皮归扯皮，真到了年初四，巫荻带着谢诩的羽绒服和当天的寒假试卷麻熘地出门了。 刚见面他就沖人耍了一通把昨天吃的瘪全都收回来。 虽是带着试捲来找人，但巫荻的心思就不完全在学习上。 这人刷题的功夫能把半个人压谢诩身上，不求别的，单纯觉得靠在谢诩肩上闻着对方那股清香很提神。但为了逗人，巫荻满嘴跑火车跟谢诩解释，他这么做是因为靠着对象的肩膀刷题犹如神助，三两下就能刷完一张卷子。 话毕巫荻在对方无语的视线下笑得东倒西歪，而后就这么坐没坐相在对方身上挂着了。 上午两人一块刷卷子下午谢诩看编程课巫荻钻这人被窝里犯懒，偶尔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把看网课的人拉过来，两人抵着床头迷乱沉溺的接吻。 雅升高二大年初八开学，于是巫荻借着串门赶作业的由头四天假期里三天都往外跑。 处于青春期没消停的时候，更是平时起个床都能燥起来的阶段，更别说这么没完没了地厮磨。 所以巫荻经常用被子遮挡在两人之间，像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矜持。 然而这天下午终于在阴沟里翻船，两人情到深处时不小心将身边的被子推开了，而后不知道是谁先硌着谁，两道唿吸堵塞了半拍，动作安分下来。 巫荻只觉得浑身是汗，脑袋靠在谢诩肩膀上吸气缓神。 他钻被窝时脱了外套，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保暖衣和圆领卫衣，谢诩扶着他的腰，发热的掌心隔着两层衣服布料与他的体温相互感应。 巫荻感受着那股战慄的感觉蜷缩着手指，但没等他缓过来，布料的摩擦声在耳边炸开，巫荻的理智也跟着炸了。他唿吸又急又乱去抓谢诩的手，挺直身舌头打结：「等等。」 他这么说，谢诩卡在他裤腰间的手停了下来，垂着眼，眸光不明扫过来。 巫荻咽了咽喉咙，一时间紧张地说不出话，他感受到谢诩另一手从他潮湿的眼尾轻轻擦过，声音很低传来。 对方说别怕。 但巫荻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谢诩的手上带着一阵阵电流。 稠密的热在脑中盘旋，即便顺着唿气时出去也得不到缓解。 巫荻觉得自己跟架在烤架上的鱼没什么区别了，只能牢牢抓住谢诩的肩膀，将那当做唯一一处支撑。 泄力那一刻他感觉谢诩很轻地磨了下他的鼻樑。 而等他回过神时，谢诩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 想到刚刚他跟谢诩在床边做了什么，巫荻就想把自己当成一只死鱼埋在被子底下，但现实是他什么也没做，从谢诩从浴室出来起就一直直勾勾盯着对方，而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去看向这人的手。 那手弯曲、收紧的画面瞬间印在脑海里，巫荻顿时伸直腿，心说真的要命了。 他整个人仰头砸在谢诩床上，心道自己再也无法纯洁地去面对谢诩的手了！ 巫荻躺在床上看着谢诩从衣柜里取了一件毛衣套上，先前那件被他挣扎的时候弄脏了。 他看着对方干脆利落的套衣服，视线从对方上半身往下移落在黑裤腰下，喉咙咕咚了下，心说，谢诩帮了自己，自己却没帮他害得人去浴室洗澡这不公平。 下回、下回他也要帮谢诩，巫荻嵴背发热想。 忽然，放在枕头下的手机响了，视频通话铃声把房间中无声的旖旎打断。 巫荻闷头把手机翻出来一看是茂羽这傢伙十分不合时机给他打视频通话。 鑑于他刚从谢诩手里缓过神，所以这会儿他压根不敢接视频，且不说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这里是谢诩家。 他挂了通话，去给人发消息。 进入聊天框才发现茂羽这人一个小时前就给他发了消息，但那时正是他跟人嘴对嘴的时候所以压根没注意。 一个小时前。 毛毛雨：急急急！ 毛毛雨：快打开你的电脑—— 二十七分钟前 毛毛雨：？我荻？在？ 十分钟前 毛毛雨：你人呢？！！！快来救救我！ 毛毛雨：[爆炸.jpg] 看完消息虽然不知道这人在急什么，但看这架势巫荻觉得完了，特别是通话刚挂对面几乎立即炸了起来，什么七七八八的表情包都甩了过来。 巫荻摸了摸鼻子打字：你干嘛？ 毛毛雨：呵呵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完了，气疯一个人。 di：刚刚在忙，你急什么快说。 第121页 毛毛雨：在忙什么？接视频，呵呵 靠，后面两字实在真太噁心人了。 巫荻忍了又忍，自知理亏继续打字：不方便接视频，急事直接说。 毛毛雨：别装！我就知道你不对劲！速速坦白，刚刚究竟去干嘛了！ 「怎么了？」谢诩带着一身凉气过来，朝埋头咬嘴打字的人扫了眼。 「没，茂羽找我有急事。」巫荻的注意力又被谢诩吸引过去了，在这人坐下后又懒洋洋挂了上去。 di：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要我帮什么。 毛毛雨：…… 毛毛雨：帮我赶个算法作业。 di：哦，我就知道。 巫荻挂在谢诩身上后就这么将手机屏幕大大方方摊在谢诩面前给人回消息。 这行字发出去，茂羽瞬间跳脚发来一大段期末看漏压缩包的吐槽，而后又拐回了起点。 毛毛雨：你刚刚究竟在干嘛？从实说来！ 巫荻清了清嗓子，看着谢诩说：「茂羽是我初中起就认识的好朋友，之前跟我住同一个小区。」 见谢诩没什么情绪瞥他，他于是继续说：「就是吧，你觉得要不要将我们的事情告诉他？他毕竟是我好兄弟嘛，不过你要是觉得……」 「都行。」 话未说完巫荻便听见谢诩淡淡应了声。 他看见谢诩的视线很快地从他们的聊天框里抽开，似乎对茂羽公不公开他们的关系都不介意。但巫荻却从这人微微绷着的眉梢里敏锐地发觉出端倪，然后有些想笑地去勾着这人的脖子，直到把对方那一处皮肤蹭红，最后在谢诩的注视下，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你真的很能藏。」 谢诩轻挑了下眉，「什么。」 巫荻笑而不答，伴着茂羽消息轰炸声中飞快地在谢诩侧脸亲了下，在对方捏他后颈的时候熘去电脑前，紧接着顺手拨通茂羽的视频通话。 谢诩：「……」 。 「所以你跟、跟这个人谈了半个多月才告诉我？所以我之前一直都没猜错，唯一猜错的就是你要找的对象是个实打实的男生？！」茂羽的怒吼声简直能掀翻房顶。 巫荻一边盯着电脑一边回话：「什么叫这个人，我对象有名字的好吧。」 「不是，你太不讲义气了！现在才告诉我，我就说我的直觉没错，而且，你是弯的我怎么没看出来？！」茂羽气得嘴冒胡话。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啊。」巫荻无辜道，而后又朝手机十分认真说：「我对象就在旁边，你别这么激动，如果你俩吵起来，哪个人吵输了我都会伤心的ok？」 「你你你给我少贫！」茂羽简直被他弄得无话可说。 这才刚谈不久，这人就开始帮对象说好话了。 茂羽觉得生气才正常，毕竟是自己好兄弟被拱了，还是被一个他没见过几次面十分不熟的人拱了，而且再此之前他都没发觉巫荻是个弯的，巫荻自己也都不知道，很难不怀疑有被人引导的嫌疑！ 最主要的是，巫荻他妈以后能接受吗？！ 鑑于谢诩在场，茂羽一堆话只能堵在嘴里，看巫荻的眼神跟小黄花菜被啃了一角没啥区别。 为什么是觉得是巫荻被啃，主要还是他跟谢诩站一块，不论是从身高还是体型上都一眼既明。 等挂了视频通话，茂羽火速转到方闲聊天框开始打探谢诩的消息。 没办法，情人眼里出西施，恋爱脑里无理智，自己兄弟深陷囹圄，他不能袖手旁观。 巫荻哪知道茂羽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知道了能当场把对方传过来的作业给拖进垃圾桶让这人自生自灭。 。 初八开学当天，高二的学生拖着生无可恋的气质进入雅升北门，个个穿着冲锋衣校服、拉着个驴脸，场面可谓是十分壮观。 假期在家睡了二十多天的懒觉，忽然开始早起，巫荻也有些不太习惯，但进入a班大门，那点不舒服瞬间消了。 谢诩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课室太久没进人，课桌上面都是灰，班里大半人都在擦自己的桌子书柜跟储物柜。 巫荻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发现这事有人帮他搞了，且那位活雷锋就坐在他旁边整理书架。 巫荻心情很好地落座，而后朝周围打探了几眼，才带着笑手指探到人手边很轻挠了下，还未张口，方闲的大嗓门就从门口传了进来，他赶紧缩回手。 假期时亲密无间，开学后回到学校，掉入监控范围和同学之间，两人也不得不需要保持好距离。 方闲跟着几个人一块进门，没回自己的座位反倒先冲到巫荻面前，仿佛几百年没有跟他见过面一样握起巫荻搭在桌边的手，挤着眉毛深情唿喊：「哎呦我的好兄弟！约你出来看烟花都不出门，这么久没见想死你了，你想我没？」 被这傢伙抓住手，巫荻第一反应是去瞥谢诩。这人在顶着张没情绪的脸冷冰冰地翻书架。 第067章 亲昵 巫荻感觉旁边在滋滋冒冷气而前方的方闲正是嘴巴起劲的时候。 他使劲把自己的手从方闲手里拔出来，为堵住这人孜孜不倦的嘴巴朝人敷衍说：「想想想，行了吧？」 但不知怎么，平时跟方闲扯皮的话说出口，他感觉旁边温度更凉了，巫荻直觉苦从天降，余光瞥见谢诩的手从书架收回准备抓着水杯出门接水，出于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服。 第122页 谢诩低头垂着薄薄的眼皮看他，前方说话的方闲嘴巴适时也停了下来看他俩交流。 巫荻在两道视线下不太自然地咳嗽了声，说：「我也要去接水。」 方闲闻言一脸纳闷：「饮水机就在走廊这你都要跟谢哥一块儿出门？」 巫荻朝他拉起脸，颇有少爷脾气：「昂，不行吗？」 「你这是区别对待！我约你出来看烟花都不出门——」方闲抱着书包颤巍巍指他，爆发出巅峰的演技。 「真的够了，你戏别太满。」巫荻故作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模样，却没否认方闲的话，毕竟他不仅现在搞区别对待，除夕那天还背着他专门跟谢诩一块放烟花。 谢诩被他拉住后就一直靠在墙边安静等着，看见巫荻抓着杯子水卡起身，他才有动作。 他们一前一后出门，巫荻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往谢诩抓水卡的手揪了一把，但对方没接他的动作反而很巧妙地与他的手错开了。 巫荻只得上手掰住谢诩的肩膀，把脑袋探到人面前，带着控诉的腔调说：「你现在看起来异常冷漠。」 谢诩凉凉看过来，目光很快落在搭在肩膀的那只手上，正好是方闲抓过那只。 巫荻简直要被他这个动作逗笑了，但要是真笑出来人就哄不好了，于是举着那只手卖可怜：「这真的不能怪我！方闲的动作突如其来，我的爪子突然就被抓住了，我冤枉啊！」 谢诩没什么情绪地插着水卡接水，巫荻就在人身后一个劲叽歪卖可怜。 直到谢诩把他来回试探的手抓住，很轻地捏了下，顺道拿过他的水杯把水接了，巫荻才停住嘴，而后没消停地去撞这人的肩膀，压着唇角心情异常美妙。 路人眼里两人只不过是在正常打闹，但两人当事人却对对方的心思心知肚明。 他们只是借着常态化的动作，表达着他们之间隐匿的亲昵罢了。 。 正常人上学怎么着得愁两下，范修杰苦巴巴不想听课，方闲苦于不能明目张胆跟邱礼贴贴，巫荻就不一样了，只要不太过分，他能一直跟他对象靠一块儿，一般人只觉得他们关系好。 于是在学校里他收敛地跟谢诩交流，踏出校门，在路过无人的巷尾偶尔憋不住的时候，他就把人推墙边亲一口撩完就跑，有时耍滑头不成被反按回墙边抵着修理一番，然后顶着通红的鼻樑出来，咬牙切齿控诉：「你是变态吗？老亲我鼻樑，肯定红了。」 旁边那位变态面相正经嗯了声，不知道是承认前面半段话还是后半段话。 待巫荻回到学校公共厕所洗手的时候才发现鼻樑那块地方竟然还在发红，他怀疑那块地方受磋磨严重，估计哪天就挺不住要青了。 午休起来方闲跟范修杰靠在走廊窗户边跟他聊天，两人眼睛长着放大镜指着他鼻樑那块地方纳闷：「好兄弟，你这儿咋了？」 「什么？」为了方便跟窗户边的人聊天巫荻暂时跟谢诩对调了位置，他翘着腿懒洋洋靠在谢诩身上，闻言往自己脸上摸碰到鼻樑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跟身后的女生借了面镜子，打开一看脖子开始冒热。 中午被谢诩亲过的那一块发红的地方休息之后不仅没有消下去反而有些严重的趋势。他这人皮肤白脸上有点什么都很明显，巫荻简直气得满头冒烟，故作镇静跟窗边两脑袋解释说那是磕的，然后在上课的时候去掐某个磕红他鼻樑的傢伙的腰把仇报回来，但即便如此也没法扭转鼻樑那块泛青的趋势。 茂羽跟人视频的时候还以为巫荻鼻樑被人捶了。 「捶你个毛。」巫荻对着屏幕摸了摸那块地方，嘀咕着说：「这人真是，亲那么用力做什么……」 「靠！你这话别对我说！找谢诩说去。」茂羽宛如被雷噼了一样朝他挥手，仿佛在无声说你们小情侣走开啊走开！ 巫荻哦了声，继续举着平板挑礼物。 「你说我该送他什么生日礼物？他平时没什么特别的喜好……」说着巫荻又补充地想：除了亲自己鼻樑那两颗痣。 茂羽经过跟方闲的一番打听，脑子里构建出了一个关于谢诩的形象。 父母双亡与老人相依为命，在孤独弱小中长大并凭藉着自强自立的精神努力学习斩获小学、初中、高中连续十年的第一名，悽惨的身世才导致他如今高冷谨慎生人勿近的孤僻性格…… 没等茂羽在脑子里给谢诩编织一部人物小传，巫荻想到了什么，放下平板，朝屏幕中的人一笑：「你帮我个忙。」 「干嘛？」 茂羽回过神看着自己面露凶光的好友，觉得有点不妙。 …… 雅升二月底放双修假期，谢诩的生日也赶巧在这周日。 巫荻一直嚷嚷着要教谢诩打网球，趁着放大周假期周六下午约着人去网球馆，这人说是教谢诩打网球其主要目的还是耍流氓。 新手打网球找不到发力点也不习惯发力的姿势，巫荻给谢诩做完示范借着这个由头跑人旁边暗搓搓上下其手。 谢诩穿着黑色运动服双手抓着网球拍，就这么任由这人闹。 巫荻把人逗得趣后才教对方一些基础的技巧。 两人都没用馆里的球拍，他用的是谢诩送的那支新球拍，而谢诩手里是他那支旧球拍。 他等着谢诩对发球机打适应了一阵，才扯着要和对方对打。 其实对打也就是个由头，巫荻不喜欢满级大佬虐新手村，更何况对面还是谢诩，他其实就是喜欢给谢诩餵球，跟谢诩你来我往的打法和跟茂羽火拼的状态天差地别。 第123页 茂羽要是在场看见了估计能气得原地当串天猴。 但即便是休闲的玩法，玩久了也能打得气喘吁吁，他们毫无顾忌地坐在地上，肩膀靠在一块刷手机，享受着片刻的亲昵。 这家网球馆室内几个场之间只是用透明丝网隔着，可以通过休息区互通，两人刚进门的时候就挺显眼的。 馆里打网球的几乎都是固定客人，多半是年轻的白领，当然也有些许跟巫荻一样自小打网球的学生党，喜欢找同好约球交朋友。 巫荻跑个洗手间的功夫，就看见坐在休息区的谢诩面前站着几个人，男的女的都有。 稍稍走两步就听见他们热情的笑声。 原来是想要加个好友下回一块约球，巫荻听清后心说。 但会打网球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诩是个新手，所以这个加好友的说法显然不太纯粹。 正常人男朋友被搭讪了怎么着得上去刷个存在感吧？再不济也得上去咳嗽两声为自己沉默少言的男朋友解个围。 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巫荻不仅没动反而直接靠着墙边看了起来。 他看见那几个人的笑容越来越尴尬，而尴尬的源头却顶着一张凉嗖嗖的脸朝他扫了过来，而后这人没什么表情地抓着网球拍起身了。 几个人也朝他这边看过来，表情异常微妙。 看热闹的巫荻莫名其妙了半秒，在谢诩走过来时抱着手臂歪头问他：「你们聊了什么？」 谢诩用一只手把他头摆正预防这个不老实的人摔倒，淡淡道：「约球。」 我当然知道人家想找你加好友约球了，但人家干嘛一脸微妙地看着我？巫荻抬眼睨这人好奇问：「那你回了什么？」 谢诩嘴唇动了动但又没回话，这下把巫荻急得抓心挠肝，勾他脖子边甩边问：「你到底回人家什么？」 他看着谢诩神态自若张口，像是在说一句寻常的话，但听清内容后巫荻差点没一脚滑到地上。 因为这人语气十分正经地说：男朋友不让约。 靠靠靠！ 「你真这么说的？！」巫荻当场烧成西红柿瞪他，难怪那几个人一脸微妙盯着他！ 巫荻心说，而后便看见谢诩眼底的戏嚯，脑子反应过来了，而后恼羞成怒说：「你又耍我？！」 他环在谢诩脖子上的手臂感应到一阵很轻的震动，随即便听见对方的闷笑声。 巫荻受不了了，他现在就要谋杀对象。 他扯着谢诩的脖子直到上了车都没消气，但他又实在好奇谢诩说了什么，毕竟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太奇怪了。 巫荻炸起的毛渐渐捋了回去，他凑到人面前，板着脸觑这人，小声说：「还男朋友不让约，逗我很好玩吗，你到底跟人说了什么？」 谢诩轻挑了下眉，在司机没注意过来的时候很轻地在巫荻后颈提了一下，只道：「没说什么。」 这话鬼都不信，但无论巫荻怎么问都问不出来，这个话题很快就被他忘了，直到多年以后偶然翻出来才恍然大悟，某种意义上来说谢诩其实也没有刻意逗他。 第068章 许愿 巫荻老早就把自己这个周末的时间计划好了。 他中午出门时借着朋友生日的由头跟于筱媛申请夜不归宿，他妈只以为他去朋友家疯玩聚会了，但其实他在策划着名零点陪谢诩过生日。 毕竟周日晚上要上晚修，吃蛋糕庆生什么的是不太可能了，谢诩本身也不是很热衷热闹的人，要是跟他上回一样搞个班级生日派对，这人估计能当场当个冰雕，而且巫荻有点私心，他只想自己一个人陪跟对方的生日。 所以从网球馆出来后他们没有打车回家而是遵循老套的约会计划去看了场电影。 巫荻想像中在电影厅里跟谢诩暧昧拉扯的氛围并没有出现，因为两人都不太喜欢看爱情片，对中式恐怖片又不太感冒，于是选择了最近热门科幻电影，这也就导致影厅里的人异常多，巫荻只敢在明明暗暗的光线下跟谢诩牵手。 他心里的小九九还没开始动就被影片接踵而至的高潮吸引了，直到电影落幕整个人还扎在影片剧情中有些恍惚。 他们顺着人流从影院出来，而后又拐进了附近的商场里。 巫荻中午马马虎虎出门，没带上换洗衣物也没带日常用品，但他其实根本就没打算买新的，只扯着谢诩的领子颇为暗示地哼哼笑。 谢诩瞥他上扬的眉眼，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抱着什么心思。 他们磨磨蹭蹭从商场生活区出来，才推着购物车去买今晚吃饭的食材。 巫荻百无聊赖单手撑着推桿看着谢诩挑海鲜挑牛肉，感觉这样平平无奇的瞬间颇有一种同居多年的生活感，他的脑子几乎很快就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未来很多年他们都可以这么度过，稀松平常，平淡温情。 带着东西结帐的时候，巫荻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通电话时拍了下谢诩的肩膀说了声我去取个东西，转眼间人就没影了。 谢诩坐在商场外面的休息区看见这人回来时手上抱着一个保温箱。 家里两位老人不吃蛋糕也习惯早睡，但巫荻出于私心还是悄悄订了一个双人份蛋糕，打算零点的时候打开。 那蛋糕被保温箱包的严严实实，被巫荻牢牢抱在手上，他在谢诩疑惑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咳，我们快回去吧。」 谢诩收回视线嗯了声，打的车很快就过来了。 第124页 巫荻今晚要在谢诩家住下，两人老人热情得很，从屋里翻出钥匙打算把一楼家里唯一一间客房整理出来，巫荻好说歹说把老人拦下，扯着笑说：「真的不用麻烦，我跟谢诩挤一块就行了。」 「那还是得加一床被子。」谢诩奶奶刚收回钥匙，又是一个转身要去给人取被子。 巫荻彻底没辙了，朝谢诩投去求助的目光，这人在厨房煲起汤后一直靠在厨房边看他们说话，直到巫荻看过来他才跟他奶奶说话：「晚上我去拿。」 「行，也行，你别忘了。」 谢诩奶奶怕两人晚上睡一床被子半夜抢被子。 谢诩会不会半夜抢被子巫荻不知道，巫荻觉得他爬上床后肯定是会牢牢地「抢」人。 晚饭休息过后，看着谢诩从浴室出来，巫荻在心里如是说。 谢诩刚从浴室出来只穿了一件灰色长袖，髮丝末梢还在微微滴水。 他房间的空调制暖比较慢，周围的温度还没提起来，不过这人也不怕冷，毛巾擦着头髮直接开始吹热风筒。 这人手长脚长做什么动作都带着一丝美感，巫荻整个人盘在床上直勾勾盯着谢诩。 嗡鸣的吹风声刚停，谢诩便听见身后急躁的摩擦声，他淡定回头，视野里闪过一颗脑袋，而后下巴被髮丝很轻地擦了下。 只见巫荻单手扯着谢诩的肩膀，嘴唇精准、极速落在谢诩那处凸起的喉结上，感受到那处地方滚动了下，他牙齿很轻地在上面磨了下，不过半秒就被人提住了后颈。 巫荻弯着腰，一脸干坏事的模样扬起眼睛，朝人干笑了两声。 谢诩保持着站直的姿势居高临下跟他对视，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喉结那处地方被他刚刚那一下磨得有些红，很紧地绷着，莫名的带着攻击性。 巫荻说不清跟谢诩对视时是什么感受，但后脑被谢诩的拇指按压着，有点炸毛。 谢诩跟他对视了半晌才放开手，低声说：「去洗澡。」 「哦。」 巫荻捏了捏有些酸的后颈，抓着床边几件谢诩的衣服去浴室，不知怎么觉得自己刚刚面对谢诩的时候似乎有点儿怂。 他跟谢诩扯了一件白色宽松长袖和灰色短裤，刚从热腾腾的浴室出来时还觉得腿有点凉，但很快就适应了房间里暖烘烘的温度。 他捋着湿哒哒刘海闷头找热风筒，在桌边来来回迴转了两圈才发现热风筒被抓在谢诩手上。 这人十分恶劣，手里抓着热风筒一直不出声，就坐在床边看着他在前方里晕头转向。 但巫荻一点都没气，顶着湿发往人面前一盘就不动了。 谢诩插上电，捞起巫荻细软的髮丝直接帮这人吹头髮。 巫荻懒洋洋仰着头，感受着谢诩的手指从头髮间擦过，传来密密麻麻痒意，他舒服久了渐渐跟打盹的猫一样闭上眼睛，脑袋也不老实往前伸。 谢诩揽住他的额头，把人掰过来。 巫荻倏然睁开眼就这么仰头跟谢诩对视，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瞳孔上反射着明亮的白炽光，很亮。 他的髮丝烘干后悉数被谢诩捋在耳后，热风筒也断掉了电搁置在床边。 巫荻被谢诩抵住了下颌，就这么被对方吻上了鼻樑，直到感觉鼻樑上的亲吻越来越重他后觉后知发现，谢诩这是在报復他刚刚咬人喉结，顿时挣扎起来：「你等等。」 他可不想鼻樑再顶着一片青被方闲他们笑话了，而且那跟被打了一样，十分损失他帅气的形象。 谢诩短暂地放开人，巫荻很快地转过身跟人面对面，双手撑着床沿直接凑上去跟对方接吻。 他们靠在床边闹了一阵，而后又开始聊天，话题多半是巫荻起的头，他跟谢诩吐槽自己曾经遇见过的奇葩，偶尔会提一些关于巫成绍的事情，更多时候都是好奇谢诩的事情。 譬如这人手上的烫伤疤是小学三年级烧水没拿稳烫的。 那个时候谢诩的父母才刚离世，因为司机肇事逃逸，谢诩爷爷奶奶没得到任何补偿，只能强忍着悲伤白髮人送黑髮人，给谢诩父母办葬礼，等再顾上谢诩时，他的手上已经留疤了。 一开始烫伤的疤很大，但随着岁月流逝其他地方的疤都浅淡消失了只剩下手腕那一处。 巫荻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有些懊悔地捂着自己的脸，然后把头仰抵在谢诩肩膀上，用额头去蹭这人的脖颈像是一种无声地安慰。 他们断断续续聊了很多话，直到床头的闹钟发出振动，巫荻才从谢诩怀里挣扎出来，那是他订来准备给谢诩过生日的闹钟。 他起身打算下楼取蛋糕，谢诩手快将人扯住，二话没说往人身上套羽绒外套，而后随手穿了件毛衣要陪他下楼。 「我一个人下楼就行了。」巫荻拉开房间门小声说。 谢诩没答话跟在他身后，两人就这么穿着棉拖小心翼翼下楼，手机打着微弱灯光在一片漆黑安静的一楼厨房翻冰箱。 「你先别看。」巫荻把人脸掰开，而后才取蛋糕。 回到楼上，巫荻让人面壁思过，谢诩也纵容地做了，虽然他觉得这样有点蠢。 巫荻一个人津津有味围着精巧的蛋糕拆包装蜡烛，掐着时间朝寿星打响指：「好了！」 巫荻保密了半个晚上的蛋糕整体是浅蓝色的，原因估计是这人喜欢蓝色，蛋糕中央的图案由两个可爱的q.q人脸组成。 第125页 一个是金髮一个是黑髮，金髮q.q人脸上有两颗痣，而黑髮q.q人头顶上有个小皇冠，图案做得十分惟妙惟肖，很明显能看出来他们分别是谁。 巫荻怕谢诩看不明白，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指着上面解释：「金髮是我。」 「嗯，看出来了。」谢诩说。 「这其实是有一点点含义的。」 他一本正经朝人解释，然后在谢诩的视线下给蛋糕插蜡烛：「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染着金髮。」话毕他不知回忆起什么补充：「说实话第二次在雅升北门见面的时候你一脸高冷装不认识我，让我觉得非常不爽。」 谢诩很轻地点了下头，忽然淡淡说：「不是你先假装没看见我？」 巫荻闻言顿时哑然了，心说自己当时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但现在显然不是扯这些话的时候，他趁着蛋糕没被暖气热融赶紧点上蜡烛，去关灯。 「你先许愿，我其实还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巫荻兴沖沖说。 怕两个人安静的氛围许愿会很怪，巫荻特地找了一首欢快的生日歌，但谢诩还坐在床边没动。 他纳闷了半秒催促：「蜡烛快烧没了。」 「嗯。」谢诩一直看他，许久才应声闭上眼。 他很少在生日的时候许愿，或者说从父母离开开始他许过很多次愿，但都没有得到实现时就认为许愿只是一种用来寄託希望的自我安抚手段，但即便这样，他又忽然重新信服许愿实现的存在了。 因为他希望身边的这个人能一直幸福开心。 第069章 礼物 在许愿结束熄灭蜡烛的那一刻，谢诩的侧脸忽然被人很重地亲了下，与其说是亲倒不如说是撞。 巫荻在漆黑一片往谢诩身上扑，估计没估量好距离。 谢诩听见巫荻带着促狭的笑声在他耳边说生日快乐，眉眼很轻地松懈着，在巫荻看不清地漆黑里细微地弯起。 打开灯后巫荻十分火速给寿星递刀，颇有指挥官风范朝蛋糕中央比划了一下让谢诩切蛋糕：「这样切蛋糕图案就不会花了。」 但他说完后知后觉，如果对半切的话那他跟谢诩就分开了，于是伸出去的手忽然又犹豫地来回比对了一下，发现如果横切那两人都得半张脸分离，场面似乎有点血腥。 巫荻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这么久百密一疏，最后收回手放弃挣扎说：「就这么切吧。」 谢诩听从这人的话切蛋糕，巫荻有些闲不住得往对方肩膀上靠，小声说：「其实吧，这个蛋糕里还有一个小巧思。」 谢诩将其中一半放进纸碟插上叉子放到这人面前，安静听他说话。 巫荻对着面前的黑髮q.q人咳嗽了两声，拿着手机的手蠢蠢欲动：「跟我送给你的小礼物有关。」 他在谢诩的视线下不太好意思地去翻谢诩的笔记本电脑，将手机上的文件传进电脑里。 「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合适的礼物，刚好我还会一点动画……所以就亲手做了这个。」巫荻一边说一边解压文件，点击了一层文件夹。 屏幕中央忽然跳出一串下载提示。 他做到这一步就没动了，把电脑献宝似的递到谢诩面前，一脸期待朝人抬下巴：「你快看看。」 谢诩接过电脑，顺势点击屏幕中的下载键。 这个文件的大小有点大，两人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一分钟过去才下载了百分之二十，巫荻实在没料到今晚还有一个疏漏的地方，有些自闭地捂上电脑生无可恋说：「我们还是先吃蛋糕吧，都快融化了。」 他垂头丧气地模样莫名的逗，或许是心情好，谢诩又很轻地笑了声，将电脑放在床边。 「等等。」巫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掰住他的肩膀，将另一半蛋糕端到人面前，懊悔说：「我们忘记拍照了。」 刚刚太兴奋过了，他实在没想起来拍照这回事。 谢诩嗯了声，没明白这人的意思。 「既然刚刚没拍，现在至少要补回来。」巫荻举着手机，朝对面没表情的人催促：「来，你对着镜头再笑一遍。」 谢诩：？ 巫荻等了半天只能感觉到谢诩的神态越来越僵，提醒他：「就像刚刚一样笑一下就行了。」 谢诩：「……」 算了，对谢诩来说的确有点难。 巫荻就这么对人拍了张照，心说这样子也很帅，表情比较酷。 「不应该是合照？」谢诩朝翻照片的人说。 「哦对。」被他一提醒，巫荻将镜头调转过来。 他将下巴垫在谢诩肩膀上十分熟练地露出微笑，抬高手机不忘将两半蛋糕照进去，对着两人的画面一个长按连拍了几十张，而后十分满意地靠着谢诩来回欣赏自己的摄影技术。 「蛋糕融了。」最后还是谢诩提醒这人，巫荻才开始挥叉子吃蛋糕。 双人份的蛋糕并不大，但今天的晚饭似乎在胃里还没消化完全，巫荻吃两口就腻了。 他将蛋糕挪到谢诩面前，半条腿搭在谢诩大腿上，半个身体靠着谢诩坐没坐相开始刷手机。 他看了几眼群消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翻开了录像。 谢诩余光里能很清晰地看到某个人猫猫祟祟的动作，所以巫荻把手机怼到面前时，他并不意外，只是垂着薄薄的眼皮扫过去。 「你这样看人真的好冷。」巫荻举着手机录像说，但很快他掐着狡黠地笑补充：「我觉得我有毛病，你越这样我就越喜欢。」 第126页 谢诩：「……」 「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其实我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 巫荻打开话匣子，一个劲往外抖话：「就我生日给你抹蛋糕那回，你眼神那么凶，但我还想去跟你皮两下，我该不会有点什么属性吧？」 这人口出狂言，谢诩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块蛋糕塞进对方孜孜不倦的嘴里。 「喔觉得，你着扬喔也很喜欢。」 「……」 在看见谢诩彻底无语的眼神后巫荻的目的终于达成，他乐地一边拍谢诩的肩膀一边笑得浑身颤抖。 他这人天生肤色白，架在谢诩身上乱动的腿更是白得晃眼。 逗人归逗人，巫荻还记得自己迟到的生日礼物，缓过神后从谢诩身上起开，去抓床边的电脑。 那文件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载好了，跳出安装提醒。 「咳，你现在可以看看了。」巫荻举着电脑朝人露出神秘的微笑。 「你要往我电脑装病毒？」谢诩接过电脑轻挑了下眉。 巫荻被对方的话逗笑了，没好气催促：「滚你的，快安装快安装。」 谢诩的手指在触屏版上轻轻一点，提示框再次加载起来，这次比下载时要快，不过半分钟就加载安装成功了。 两人盯着无事发生的电脑桌面，不知怎么唿吸都变轻了些，而巫荻唿吸变轻是吓的。 他以为自己又出错了，幸好很快桌面就出现了变化。 一个拇指大小的金髮小人忽然从天而降，落地后在屏幕底下做出摔跤的动作，然后站起身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很快，电脑屏幕上方又掉下一个黑髮小人，稳稳落地。 黑髮小人出现后，金髮小人自发朝对方走过去，然后两人牵手坐下来了。 这是一对电脑桌宠。 且两小人的脸还十分眼熟，就刚刚被屏幕前两人吃进肚子里的那两张脸。 见没问题，巫荻终于长舒一口气，弯着眼睛朝人邀功：「怎么样？怎么样？」 谢诩操纵着滑鼠在金髮小人脸上两颗痣点击了两下，那小人站直身忽然开始东张西望，很快又靠在了黑色小人身上，他盯着电脑屏幕低低嗯了声。 「很喜欢。」他忽然说。 巫荻很少听见这人提喜欢一词，除了表白那会儿，他几乎有些飘地说：「我专门找人帮我画的图，就这一步让人帮了个忙，动画和代码什么的都是我自己做的，一共有六个触发事件，平时不碰他们，他们也会有自己的行动轨迹。」 他看见谢诩不断的戳弄金髮小人的脑袋、头髮、肚子……六个不同的反应全被触发了，然后这人竟然顶着一张冷淡的脸乐此不惫再次触发了一遍，黑髮小人只能一直跟着金髮小人身边无助地看着。 巫荻越看越不自在去拉这人的手：「你别碰了，小栩都快急死了。」 「小栩？」谢诩侧头看他。 「他们各自都有名字。」巫荻解释。 谢诩的滑鼠朝金髮小人一点，把对方碰地活蹦乱跳，淡淡说：「小荻？」 巫荻：「……」 这人朝着屏幕点一遍说一遍，直到巫荻面红耳赤打断：「可以了！」 「嗯。」谢诩见好收手。 两人小人终于团聚，再次牵手靠在一起。 「做了很久吗。」谢诩看着面前耳廓通红的少年轻声问。 「差不多一周时间吧，零散散做的。」巫荻蹭了蹭脸颊，瓮声瓮气说。 谢诩侧着身视线落在巫荻脸上，漆黑的睫毛垂落，眸光浅淡像是裹挟着一股说不明的温情，他忽然低声夸赞：「很厉害。」 巫荻闻言全身急剧升温，谢诩停顿了下又把话完整补充：「也很喜欢。」 巫荻觉得谢诩屋里的暖气太高了，把他燥得浑身发热，一开始只是脸脖子热，后面全身都热，手臂也跟着热红了，脑子似乎也因此有些不太清醒。 他用了谢诩的沐浴露、洗髮水，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復刻了对方味道，有些心猿意马朝谢诩说：「你就嘴上说喜欢？」 谢诩眉梢很轻地动了下。 他们不知怎么就从书桌边到了床上，有些毛躁地面对面拥吻。 不同与平时温情亲昵地贴近，巫荻感觉谢诩这次的吻充满攻击性地深入，导致他只能徒劳无力地仰头躲避，但很快就被谢诩紧紧固定住了后脑。 他缓慢地与谢诩鼻尖相抵，轻轻地动了下舌尖仿佛想以此得到一丝宽恕，然而却是捲入更汹涌的亲吻中，仿佛整个人要在水中溺毙了一般，几番挣扎出来唿了一口气就被谢诩重新按了回去。 巫荻感觉自己的嘴唇很烫，舌头很麻，手也没力气，在谢诩松开他后，他抵着床头微微仰头喘气。 颈间、锁骨不断传来密密麻麻地浅吻，舒服又缱绻。 他感觉对方的动作越来越往下，搭在床边的手蜷缩了下忽然抓住了谢诩的手腕，心跳愈演愈烈像是进入了某种临界点，声线有些不稳：「我、我带了个东西。」 「什么？」谢诩忽然从他颈间退出来，眼神还有些迷离。 面对这人的目光巫荻有些话忽然就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了，他的手在枕头下摸索了下，破罐子破摔地把东西抓到人面前。 那是他下午去取蛋糕的时候买的，先前谢诩洗澡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塞在了枕头下面。 第070章 习惯 第127页 谢诩在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动作很明显地一顿。 巫荻有些窘迫地抠了下包装盒子，再也没了说话的勇气。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了沉默。 那种事情巫荻只有一次好奇的时候翻过一个视频，但刚听见开头的声音就被吓退了，连画面都没看清。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下午那会儿哪里来的勇气，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就拐了进去。 他头脑发热间感觉面前的谢诩很轻地动下，随即浑身紧张地绷紧。 他手里的盒子被拿走了，在感受到谢诩靠近时，巫荻下意识缩着肩膀，视线只敢落在虚无的一点上，直到看见谢诩的下巴慌乱地闭上眼，紧接着被很轻地亲了下眼皮。 谢诩单手托着巫荻脑袋，另一只手顺势将东西搁在床头边，垂着头在巫荻有些失措表情下很轻地揉捏这人的脑袋，低声说：「现在不行。」 巫荻闻言先愣了半拍，而后才反应过来谢诩的意思，他主动了面子也摔出去了，这时候只能强行绷着脸反驳：「为什么不行？」 谢诩能感受到巫荻紧张又好奇的情绪，但他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对他们现在来说太早了，他怕未来某一天巫荻会后悔。 谢诩顺着这人炸开的毛，跟他鼻尖相抵安抚地说：「以后再说。」 他本来想说再等等，但事到临头又改口把话改成了以后，一个听起来有些长远、充满未来和期待的词。 巫荻本来还闷着半口气准备挠人，但下一秒就怂了，脸红心跳瞪着面前弯腰的谢诩语无伦次说：「你、你干嘛？」 巫荻从洗完澡出来就穿着灰色短裤，刚刚跟谢诩接吻的时候他双腿很自然地叉开在谢诩两边，这就导致他整个人十分坦然地面对着自己的男朋友，且毫无挣扎之地。 他双手兜着谢诩的脸阻止对方继续弯腰，在对上谢诩漆黑的双眼时，巫荻头一回发觉自己是个口吃，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声音也就比蚊子大点：「不行、等等……」 谢诩微微垂低眼，目光落在巫荻裤腰间。 「……」 巫荻半张脸深深埋在手臂间，浑身紧绷，搭在谢诩腰上的小腿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像是做了一个很玄幻的梦，短暂缥缈，以至于清醒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躺在床上只露出湿漉漉的双眼，双腿无力埋在被子里，浑身烫得吓人，仿佛一开始主动往人手里塞盒子的人不是他。 巫荻这人其实就是嘴硬身怂，被谢诩折腾一回瞬间就老实了。 谢诩起身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欲要往浴室走，衣角被巫荻很紧地揪住了，他仰着脸，声音还有些沙哑：「我也要帮你。」 谢诩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视线从他嘴唇划落，最后停在巫荻微张的手指上。 两人一起去浴室刷牙洗漱时已经凌晨两点多。 巫荻很少跟人同床睡觉，除了谢诩醉酒那回。 那次两人隔着一条空隙规规矩矩入睡，这次不同了。 巫荻坐的时候喜欢把半个人盘谢诩身上，睡觉也不例外。 他手和腿都压在谢诩身上，毛头往人肩窝拱了两下，在谢诩唿吸起伏间满意地合上眼。 就在谢诩以为这人睡着的时候巫荻忽然仰头，摸了一把他的喉结，把谢诩撩清醒了就埋头开睡。 他没定闹钟，打着在谢诩家一觉睡到中午再回家的想法但七点谢诩一起床他就醒了，一脸懵圈抓着这人的腰，声音含煳问：「你干嘛？」 「你继续睡。」 谢诩的手在他脸颊边很轻地蹭了下，跟施了咒似的，巫荻微微仰起脸，意识模煳合上眼，再醒过来时九点过半。 他在洗漱完穿上衣服偷偷摸摸下楼被谢诩撞个正着。 「怎么了。」谢诩看这人。 「我起这么晚没事吧？」巫荻压低声音东张西望没看见两个老人，但隐隐能听见谢诩爷爷的咳嗽声。 「没事。」谢诩往人头上薅了一把说。 巫荻任由这人碰头也不恼，只是扫了眼手机屏幕，于筱琴在八点多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我要回去了，男朋友。」 他站在一节台阶上比谢诩高一点，曲腰低着头小声说：「可以给个道别吻吗？」 谢诩微微仰头跟他对视，手指忽然在巫荻高领毛衣上整理了下，在巫荻转移注意力间吻了上去。 …… 巫荻回家后给谢诩发来一条确认到家的消息。 谢诩面无表情低头打出一个字，很快选用了框里跳出来的提示发过去。 屏幕中央赫然是一个风格呆萌表情包，与谢诩冷调的表情反差异常大。 谢诩记不清是开学后的哪一天，巫荻忽然揪着他的手机要求他以后对方给发消息不能再冷冰冰回单音节，然后这人就把自己微信一连串的表情包塞到了他的聊天框里。 可以说是在巫荻的影响下，谢诩的习惯才会发生改变。但可能是因为产生改变的地方对两人而言太过于寻常，寻常到足以让他们忽视，所以两人都没有警醒。 直到有一回方闲来找谢诩问问题时，谢诩下意识回了一个表情。 对面惊掉大牙发来好几段话。 方闲：不是，谢哥。 方闲：你怎么用起表情包了？！！ 方闲：你哪里来的表情包？还是小猫比ok，我去！ 方闲：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第128页 方闲：我去！我去！我去！ 隔着屏幕，已经能感受到这人激动亢奋的吶喊。 然后方闲兴沖沖跑到巫荻面前嘶吼盘问，最终发现谢诩的表情包是来自于巫荻。 即便对谢诩用表情包非常震惊，但方闲还是没有任何怀疑地捂着脸失望退场。 不过此后谢诩没再出过错。 。 进入春季棠溪的气温几乎变化得很快，三月初还是寒风凛冽，等到了三月末尾白天已经有了夏天的趋势，一帮学生不再穿着厚重的冬季校服外套而是换成了秋季薄外套，更有甚者直接穿着校服短袖上课。 清明假期三天，就这个架势学校还要求学生补课。且四月宛如雅升高二学生的一个劫，他们的期中检测考试也定在月底，考完还要开展家长会。 「又是分班测验又是家长会，要是这次考试从强化班掉出去那开完家长会不得回家直接被炮轰？」方闲咬着棒棒糖啧啧赞嘆。 「不过据我来看，我们班的情况还是挺稳的。」周伟说。 巫荻靠着窗户时不时去骚扰课室里写字的谢诩，闻言淡淡应了声，但又说：「其实也不一定，b班也可能有人进来。」 方闲一拍手掌说：「对啊！经过我的层层辅导邱礼肯定能进来！」 「？不是兄弟，那我呢？我们不是一块儿刷题的吗？」范修杰宛如受到一百个不公。 「人家谈恋爱你在旁边当电灯泡？？」周伟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哈哈大笑 范修杰一脸无辜说：「刷题算什么谈恋爱？」 刷题怎么不算谈恋爱了？一块刷题然后耍耍流氓难道不暧昧吗？巫荻就自己的情况心说，然后站直身同情地拍了拍方闲的肩膀，认真道：「真是感天动地兄弟情！」 一帮人听到这里彻底大笑起来，路过走廊的人都不禁朝他们投去视线。 这次考试巫荻除了化学，其他两门副科都跟谢诩一个考场，所以这人异常期待考物理和地理。 考物理那天早上，巫荻起床照例给对面发了一个起床表情包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谢诩回应，他带着疑惑吃完早餐，上车去学校时最终没忍住给谢诩播了个电话。 不知道这人在忙什么，电话响了半天才接通，谢诩有些急促的唿吸声与嘈杂的环境音传来巫荻顿时发觉异常问：「你现在在哪？」 「医院。」谢诩从一片混乱的急诊里走到旁边，「老人早上突然不舒服。」 「谢爷爷？」巫荻下意识唿吸一滞问。 谢诩很轻地嗯了声，现在看到巫荻早上发过来的微信。 一早上起来谢诩爷爷忽然捂着肺喊疼，差点把谢诩奶奶吓得哮喘发作，一片混乱将谢诩的心紧紧提起，直到听见巫荻的声音他的心才落到实处。 他垂着眼喉咙跟医生沟通了半个多小时现在异常干涩，尽量将声音放得自然：「早上太忙没来得及消息，我上午考试会请假。」 巫荻几乎瞬间感觉不好了，靠着窗边低声问：「谢爷爷很严重吗？」 「暂时需要人看护，可能下午回去考试。」 巫荻嗯了声心情有些低迷，两人听着互相的唿吸声陷入安静。 半晌，巫荻听见谢诩问：「到雅升了吗？」 他看着前面通往雅升北门的上坡，头一回觉得时间过得好快，耳朵紧紧贴着手机低声回：「快了。」 谢诩冷冽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带着细小颗粒声，是他在跟自己说考试加油。 巫荻闷闷不乐想：还加油？这回可是分班考啊，他可不想像方闲和邱礼一样跟谢诩搞异班之恋。 谢诩上午请假，a班早自习时一帮人都在感嘆。 「谢哥怎么了？」方闲趁着老师不在霸占了谢诩的空位问巫荻。 「他家里有事。」巫荻盯着物理笔记本说。 大家都知道不管谢诩下午来不来这次分班考都要从a班出去了，即便老师惋惜都不能给人走后门，但方闲还是一脸可惜关心问：「那他下午还来吗？」 「应该会来吧。」巫荻闷闷不乐道。 第071章 家长会 老人年纪大免疫力差，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些毛病，谢诩爷爷摔伤腰椎那会儿牵连了些许併发症，何况年轻时抽菸还留下了个支气管炎的毛病，咳嗽尤为严重，今天早上咳嗽突然就肺疼得喘不上气，但好在送到医院后没出什么事。 谢诩没赶上物理考试，但后续的科目都没落下。 分班测验残酷，即便是特殊情况也没法得到例外，少了门物理，谢诩的总分就比所有人少了一百，怎么着也只能去b、c班了。 所以成绩出来的那天巫荻和谢诩都没觉得意外，虽说看见分班名单巫荻会有点郁闷，但跟多的是关心谢诩爷爷的身体，老人身体没事就好。 因为第二天要办家长会高二年级没有立刻分班，而是打算在上午家长们开完班级总结会议去开年级大会的间隙供学生们调整。 于是周六开家长会那天高二教学楼异常热闹，每个班里的学生被分成两拨——收拾课室维护班级秩序和接待家长。 工作量自然是后者多一些，又得去校门口举牌又得引导家长签到去课室。 巫荻自然选择缩在课室里当鹌鹑，且谢诩还被孙海叫去办公室谈话，他正好可以等人回来。 他随手接了一个活儿，跟方闲一块给家长发成绩单和家长中午留校吃饭的临时饭卡，毕竟雅升的家长会从上午开到下午放学，上午总结学期成果下午聊展望未来，其余不开会的时间给家长和学生「好好沟通」。 第129页 三五成群的家长从电梯出来谈笑风生，停在a班门口颇有气势，最靠右边穿着西装高高瘦瘦的男人顶着礼貌的笑容一边跟其他家长们说话一边朝他们招手。 巫荻看着人数点成绩单，紧接着就听见方闲朝人喊了声爸。 他朝这家长一看发现的确和方闲有些共通之处，那双狗狗眼简直是遗传！ 身后的几位家长接二连三取成绩单朝巫荻旁边的方闲笑：「你爸刚刚还在跟我们谦虚说你退步了，你看看这回还是年级第二呀！」 「哪里是谦虚，这小子说学校转来一个学霸他顶多当万年老三，还是谢诩那孩子厉害，当初在一中就是第一……诶？」方民杰一边拍自己儿子肩膀一边看成绩单，眯着眼睛从上面往下看，疑惑了一声。 其他家长一看也发觉不对劲了，第一名显然是个新名字，谢诩的名字搁在名单最末尾，总分竟然只有五百八十多。 「谢诩物理考试请假了，不然我还得是万年老三。」方闲朝家长们笑道，一一给他们递饭卡。 「那还是很厉害的呀，我看成绩跟高一的时候差不多呀！平时多跟我们家阿新交流学习呀，这小子脑子不够灵活！」有家长接过饭卡打趣。 「哪有哪有，阿新地理比我还厉害……」方闲干笑了两声然后顶了巫荻一把，把好兄弟推进火坑，说：「你们看这位就是我说的大学霸，新晋年级第一，化学偏科照样牛。」 家长们都是典型地对别人家的孩子感兴趣，闻言目光锁定站在门边的巫荻笑着跟他搭话，半天才进班找自己孩子的座位，趁着方闲他爸不注意，巫荻给这人拧了一把，皮笑肉不笑怼他：「你故意的吧？」 「考了年级第一不装逼等同于没考啊！当然谢哥除外，他站那就已经很装逼了。」方闲举着几个饭卡无辜道。 巫荻呵呵两声挡着几位家长偷偷给他竖中指。 到场的家长越来越多课室也逐渐热闹起来，家长们互相揪着身边的学生聊天问学习状况，巫荻手上的成绩单快发完了，也没见班主任和谢诩回来，有些无聊地靠着墙动手动脚。 「小荻？」于筱琴在两名同学引导下上了六楼在a班门口和自己儿子撞个正着儿。 上学期于筱琴来学校调解巫荻和石丘的矛盾时，方闲隔着大老远偷看过几眼，现在见到本人嘴跟抹了蜜一样一边喊阿姨好一遍夸阿姨真年轻漂亮，于筱琴听得直想笑朝巫荻说：「这就是你周末经常串门的朋友？」 ？ 串门？方闲咂摸着这两个字竖起耳朵锐利的目光顿时锁定巫荻，脸上写着：老子天天叫你出门打球都说没空！敢情你跑人家里去串门了？！ 「哦，不是，这是一块打球的朋友，串门那位是前年级第一我现同桌，他被班主任叫过去了，你之前见过的。」巫荻面对某人火热的目光毫无愧疚感答道。 于筱琴回忆了下哦了声，在一帮学生好奇地目光下揉了自己儿子头一把，而后跟着引导的学生进班。 她前脚刚走方闲就低嚎起来了，控诉他这人双标。 巫荻一脸无辜朝人挑眉，在心想自己要是不对自己男朋友双标还能对谁双标？ 最后几位家长到齐后引导家长的学生们也回到了课室，巫荻带着手里多余的成绩单回自己座位上时，于筱琴已经跟旁边的家长们融成一片了。 巫荻在他妈旁边站着，听他们扯家长里短，大多是说自己孩子平时挑食、不爱运动等等共同话题，对比起来他妈只是边听边笑偶尔会接两句话茬。 几乎没等多久，谢诩跟孙海一前一后回来了。 附近认识谢诩的家长看见人热情跟他搭话，谢诩礼貌颔首回应了几声又跟于筱琴问好。 「诶，你好，原来你是小荻的同桌呀？」谢诩个子高，于筱琴坐在巫荻的位置上得微微仰头才能把人看清，笑着跟他打招唿。 巫荻卡在谢诩和他妈中央，被谢诩很轻地拍了下肩膀。 谢诩家里不来家长，座位空着，他让自己坐他的位置上。 巫荻侧头跟谢诩对视，落入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时微微张了张嘴，还想跟人聊些什么，便听见他妈有些客气的声音： 「没事，小栩你坐就好，不用让着小荻。」两人声音再小毕竟旁边坐着个于筱琴，只要耳朵稍微灵些都能把他们的交流听清。 巫荻嘴里的话瞬间就堵了回去，他朝谢诩眨了眨眼，而后祥装不满朝于筱琴说：「您也太不心疼你儿子了，我刚刚在门口站半个多小时了。」 他吐槽的语气惟妙惟俏听着很逗，于筱琴一边笑一边没好气拍他侧腰：「少贫。」 「我不开玩笑了，我们都不坐，其他同学都站着我们不能搞特殊。」巫荻扫了眼四周认真说，他在许多人不太注意到地方一直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碰谢诩的肩膀。 直到孙海在讲台上开始自我介绍，课室才逐渐安静下来，两人也在开会时一边听一边挪往墙边，最后靠到旁边的窗户上。 「刚刚班主任找你聊什么聊这么久？」巫荻用成绩单挡脸将头靠向谢诩压低声问。 「聊分班的事情。」谢诩回。 一想到等会儿开完会谢诩得搬去b班巫荻就有些乐不起来，但他转念一想大不了自己也学着方闲厚脸皮去b班串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观察着周围，而后撞着谢诩的肩膀没头没尾说：「以后分班下课我就没办法靠着你跟方闲他们聊天了。」 第130页 谢诩低头瞥这人。 巫荻跟他对视，带着一肚子坏水问：「你说新同桌会同意我靠他身上跟人聊天吗？」 「……」 谢诩安静了几秒，才淡淡说：「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问问。」 「真帮我问啊？那我上课还习惯扯人手指……」巫荻一边说一边眨眼。 谢诩在这人靠近时掐了下他的后颈，在对方炸毛的时候低声提醒：「好好开会。」 巫荻直起身，猫猫祟祟东张西望，家长们正在听孙海汇报学生情况，只有一帮同学在百无聊赖地站着动手动脚，巫荻几乎一眼就看见了直勾勾盯着他们的方闲。 这人跟巫荻偷偷摸摸的样子差不多，用书挡着半张脸，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人还气着呢？」巫荻哭笑不得收回目光，在谢诩疑惑的视线下解释：「方闲每周日下午都约我出去打球……但都被我拒绝了。」 拒绝对方真正的原因不用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巫荻实在太好奇了，低声问谢诩：「你说他不用跟邱礼约会的吗？」 他都巴不得每天都去找谢诩。 谢诩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写着我怎么可能知道？ 巫荻本来还想继续扯皮，忽然发觉他妈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没再听孙海的汇报了，而是侧头看着他跟谢诩。 巫荻原本放松的肩膀顿时变得僵硬，好在他用成绩单挡住了半张脸，才不会将他紧张的笑容表露在于筱琴面前。 他故作坦然地朝他妈眨眼。 于筱琴只是朝他打个手势示意他开会的时候不要开小差。 直到开会结束家长被安排前往大礼堂巫荻才松了一口气。 谢诩很轻地从他手背擦过，收拾课桌上的东西。 换班的学生要搬座位了。 这个认知瞬间将巫荻先前的紧张掩埋，他抿了抿唇，帮谢诩提书包。 这次考试邱礼顺利考进a班，方闲老早就帮人搬了一半的书放在自己储物柜里了。 巫荻有些苦笑想这算能量守恆吗？方闲才结束异班恋他跟谢诩就开始了？ a班一共有三个人换班。 谢诩、张语洁、钟明亦。 钟明亦本身就是从普通班升上来的，他自认为自己的成绩不稳定，唯独觉得可惜的是谢诩，这人是实打实少了一门分数，还能进入b班，虽然是在b班末尾。 范修杰只差一点儿就能超越前面人进入a班，他晋级失败也不伤心，而是在b班跟巫荻和谢诩喜相迎：「实在没想到实在没想到！」 那灿烂的笑容越看越欠，巫荻强忍着把书怼人脸上的冲动扯嘴唇：「我看你都快把嘴咧太阳穴里了。」 「诶——你这就恶意揣测人了吧？」范修杰挺直腰板不认，说：「我跟进a班那人还只差零点二五分呢！我这叫顺其自然释怀的笑容。」 第072章 难事 b班和a班的区别很大，人数上差不多是a班的两倍，所以课室内的安排比较拥挤，最后一排的座位与后方储物柜几乎只有一米距离，过道的间隙也小。 b班的座位估计是按排名排的，男女同桌的不少，谢诩的位置正好在最后一组最后一张桌。 从沉闷的b班课室出来，巫荻微微朝谢诩偏头像是吐槽带淡笑说：「真不怪b班的人喜欢在走廊聊天，课室太拥挤了，感觉氛围有些压抑。」 谢诩很轻地应了声，他们没有往a班走，也没有停留在b班走廊，只是步伐有些漫无目的地往前。 现在正是一帮学生空闲的时候，教学楼十分热闹。 走到教学楼拐角时，他们有些不约而同地停下。 拐角末尾有个房间是放教学器材的，里面都是些生物模型地理模型等辅助用具，平时没事几乎没有人来，但转角有一个三百六十度监控。 他们隔离在热闹的人群之外，站在监控视角下，肩头相抵靠在墙边手臂互相触碰。 「我中午没法跟你一块去医院看望谢爷爷了。」巫荻微微曲着背，用嵴背抵着墙面，眼睛微微下垂。 他视线落在面前虚无的一点上，手指若有若无地掰扯着，模样看起来有些郁闷。 谢诩这几天比较忙，放学几乎是医院家里学校三点一线。 巫荻中午都会跟着谢诩一起，对方要去医院他便跟着一块留在医院对面的饭店吃饭，对方要回家做什么他也跟回去帮忙，仿佛像是带着分离焦虑的家猫，谢诩走一步他跟一步。又或者说他只是不想谢诩一个人陷入在繁忙交错中，孤独而疲劳。 但显然他今天是没办法跟着对方一块两头跑了，于筱琴中午会留在雅升，他要陪他妈。 他跟谢诩之间的纽带太薄弱了，几乎稍稍遇到点冲击，他们的距离就拉开了，偏偏连巫荻自己都没有勇气将这一切摊开在他妈面前，最后也只能徒劳无力憋着一口气。 他自由垂落在身侧的手被人很轻地触碰了下，很快被五指有力地交握在一起。 谢诩的手比他大，手指很细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从皮肤擦过从而回带了一丝痒意。 巫荻下意识抬眼朝摄像头扫了一眼，而后才去看两人身侧的手。 「爷爷下午办出院手续。」谢诩看着他，无波无澜的双眼像远山一样沉寂，但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因为一切被打乱而浮躁的人不止巫荻，他也不例外。 谢诩的拇指侧微微摩挲了下巫荻的食指边缘，低声问：「下午一起放学吗？」 第131页 …… 「前面是雅升的二食堂吗？」于筱琴侧头问自己儿子。 巫荻还有些出神，目光落在那栋四层的玻璃建筑上，呆呆嗯了声，左手微微蜷缩着似乎还留着谢诩的触感。 为了给家长们留下好印象，雅升食堂四层楼的东西摆得琳琅满目，要知道搁平时很多东西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要么一周一三五限量要么二四六限量售出。 不论食堂摆得多丰盛巫荻都喜好不起来，最后端了碗净云吞陪他妈吃饭。 于筱琴手边是学校发的宣传册和a班成绩单，她先前开会的时候并没有看，这会儿才翻开看两眼，似乎也对雅升的伙食不太感兴趣。 她合上宣传册时朝成绩单扫了一眼，忽然笑着感嘆：「你考了六百七十多分呀？」 巫荻这会在食堂大着胆子翻出手机，闻言嗯了声，他手指打字跟谢诩吐槽食堂的云吞馅有点馊，又朝他妈说：「我这次考试能拿第一名，主要是谢诩家里有事物理缺考，要不然我顶多当万年老二。」 说着巫荻稍稍抬眼瞄于筱琴，对方还在看他们班的成绩单，他心里酝酿着别的心思继续张口：「谢诩这人看着沉默其实十分热心肠，我刚来棠溪那会儿路都没认清，在雅升上学第一天还是他带我去染头髮吃的饭，而且他还帮我补一个学期的化学。」 于筱琴从名单里抬眼闻言轻点了下头，似乎看出来巫荻很喜欢这个朋友。 对于谢诩的事情巫荻向来有些控制不住，稍稍张口就说多了，把对方以前的事情和学费全免考进雅升还在于筱媛超市兼过职的事情都抖了出来。他止住嘴时本来还怕于筱琴发觉异常，但于筱琴听完反倒对谢诩的印象更深了一些，像是赞许，轻声说：「是一个很坚毅的孩子。」 巫荻抱着云吞低头小口小口地吃，忽然觉得让他妈接受自己跟谢诩在一起或许并不算难事。 或许是知道他跟谢诩的关系好，巫荻放学坦白跟谢诩一起走，于筱琴并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自己先坐司机的车回家。 巫荻提着书包往b班走，走廊边都是b班的学生和家长在拍照聊天，他靠着护栏目光透过b班后门寻找自己男朋友的身影。 课室末尾的谢诩在这片热闹里显得异常孤独，他不聊天，家里也不来家长，所以身边才显得异常空，但上午他跟谢诩在一块的时候对方身上还没有这种感觉。 谢诩出来时，很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两人没有交流默契地并肩走楼梯。 谢诩要先将车骑回家再去医院，所以巫荻直接坐在了他的后座上，手指抓着谢诩的校服，懒洋洋蹭着谢诩的车，偶尔用额头去抵谢诩的背。 一路轻风将两颗浮躁的心吹得平静。 进入在没人的小路上时，巫荻会不老实地揽谢诩的腰，手指从对方劲瘦的腰擦过。 到家停好自行车后，他们借着侧墙的遮掩背向后山毫无章法的接吻，似乎把一天的距离重新拉近。 少年代表着活力、冲动，就连整日冷淡的谢诩也不例外，但只有巫荻发现了他的另一面。 他们在片刻喘息中额头相抵，无声中以此当慰藉，最后用坦然自若的表面进行伪装，进屋撂下书包跟谢诩奶奶打好招唿去医院接谢诩爷爷。 谢彤早早就在医院里面陪着老人了，见到他们挑了挑眉，主要是没好气朝谢诩说：「不是说不用过来吗？我送阿公回去就行了。」 谢诩只是跟她道谢，帮忙收拾谢爷爷的东西。 「吃提子吗？刚洗的。」谢彤将桌边的碟子递给巫荻朝他笑：「我听阿公说你最近经常跟谢诩一块来医院啊？」 巫荻干笑了两声点头，在谢彤明亮眼睛下有些不自然地摘了一颗提子吃，心里莫名害怕对方会盘问什么，但好在对方只是礼貌一提并没有继续搭话。 谢彤开车送他们回梨平乡，车停在小道对面的平地上跟着下车，她今晚也要在老家住下。 巫荻跟谢诩提东西，谢彤扶着老人走在后面。 到谢诩家后，谢彤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朝巫荻笑问：「你等会儿要不要回家？还是留下来吃个晚饭再回去？」 巫荻原本还打算磨蹭两下再跟他妈提一下今晚在谢诩家留宿，但谢彤住在隔壁，他忽然就有些怂了，在听见谢彤说谢诩爷爷出院两家人要一块吃饭后，巫荻心里即便有心思都消了，他只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亲了谢诩几口，最后朝对方甩了甩手机屏幕，选择了回家。 家长会结束接着五一假期，茂羽嚷嚷了大半年要来找巫荻，五一放假连个预告都没有直接就拎包往棠溪出发，把巫荻盘算好的约会计划搅得一团乱。 「过来玩怎么不提前几天跟阿姨说呀？阿姨都没来得及订饭店。」于筱琴一边帮茂羽拉行李箱一边笑道。 「没事阿姨，在家吃饭就好，我就喜欢家常菜。」茂羽挺直腰板认真道。 两人在前面聊天客套，巫荻就靠着鞋柜跟谢诩聊天。 他本来是跟谢诩约了二号爬山看日出，下午先在景区玩玩，晚上在附近住下。 他们酒店都挑好了。 「你变了，上回我来找你，你都是拥抱亲亲一条龙服务的！」刚上楼，茂羽就原形毕露了，指着玩手机的巫荻控诉。 巫荻跟谢诩商量把看日出的时间挪到后天，转头翻开酒店小程序，掀起眼皮凉凉瞥他：「拥抱亲亲一条龙服务？你脑子没事吧？」 第132页 「拥抱旋转一条龙服务，没有亲亲，瑞瑞在场瑞瑞可以作证！」他指着巫荻身后的边牧纠正。 「颠倒黑白。」巫荻轻嗤评价，目光落在酒店湖景大床房展示上。 在进入客房后茂羽不急着收拾行李，先是关上门，然后警惕地贴着门板听了几秒，最后才在巫荻一脸狐疑的目光下严肃说：「现在赶紧把你跟谢诩的事情详细说清楚。」 「……你是抖m吗？喜欢听别人谈恋爱的事情。」巫荻淡淡道，最后选择预定了那间大床房，想了想，又摸着良心给茂羽订了一间豪华单间。 「别扯开话题，你跟男生谈恋爱，阿姨知道吗？」茂羽收回平时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模样，扶着行李箱低声问。 「她还不知道。」巫荻如实说。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一直瞒着还是挑个时间告诉她？我劝你高考结束之后再做打算。」茂羽可知道太多八卦了，有些人背着家长谈恋爱干啥都一惊一乍，更有人被家长发现恋爱受到阻挠闹轻生离家出走的……虽然他知道巫荻不会这样，但保不准巫荻他妈受不了刺激啊，到时候场面得多混乱啊？！ 「我妈……其实也没那么不接受吧。」巫荻被茂羽严肃的表情唬住了迟疑道。 国内家长十个里面九个支持异性恋，茂羽实在是觉得自己兄弟的想法单纯得可怕，就连他妈都发表过同性恋爱的反对观点，能遇到支持家长纯属是倖存者偏差，太悬了。 「总之你还是先瞒着阿姨吧。」茂羽由衷提出建议。 巫荻摸了摸鼻子哦了声，心说自己也不可能现在跟他妈摊牌啊。 他收回思绪，朝旁边开始收拾行李的茂羽问：「后天去看日出吗？」 ？ 茂羽左看右看然后指了下自己：「我？」 「就我跟你一块去看日出？」茂羽确认着，心想自己的确很久没跟巫荻一块出去玩儿上回还是在去年国庆！ 还没等他高兴点头，就听见巫荻的声音平平淡淡传来：「还有谢诩，本来我跟他打算明天去看日出，今天下午去景区，晚上在酒店住一晚，但你不是来了吗？所以我打算挪后一天……」 「stop——」茂羽面无表情地用手比了个停止手势，带着怨念觑他，带着荒谬的语气问：「你让我去当电灯泡？」 「我正好需要一个出门的藉口，这是你打乱计划弥补我的机会，而且你不是电灯泡，我们只是一起去游玩而已，我出钱。」巫荻微笑着补充。 「这才是颠倒黑白吧！果然恋爱面前兄弟如手足！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茂羽捂着胸口喊疼，演了两秒后站直身，认真问：「那我再摇点人可以吧？」 巫荻：「……」 第073章 初夏 茂羽嘴里的摇点人纯属是礼貌用词，因为这人做什么都得图个热闹。他叫上方闲，方闲叫上了邱礼，邱礼又邀请了乔夏余欣蕊，然后几人在群里聊天时范修杰冒了个泡，最后他们齐聚酒店大堂，一边欣赏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一边等组织发起人。 所以三人进入酒店大堂时，方闲和范修杰十分亢奋地绕过雕像冲过来跟他们击拳打招唿：「hey，bro——」 邱礼和余欣蕊她们正在休息区吃甜品拍合照，看见他们过来只是挥了挥手机当作打招唿。 为了方便串门，方闲和范修杰报上了自己房号，说着看向身后步伐慢半拍的两人，目光从一身轻松的巫荻再到肩上一个背包手里一个背包的谢诩身上停顿，方闲只是疑惑了半剎，很快就神经粗地问：「你俩房号是多少啊？」 三个女生订了一个双人间方便聊天拍照，于是方闲他们也订了双人间，很凑巧的，茂羽的豪华单间也跟他们在同一层楼，这个时候，巫荻手里的湖景大床房房卡便显得异常突兀。 面对几双眼睛巫荻忍着把茂羽埋土里的冲动，干笑：「我们在十二楼。」 茂羽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信号，赶紧竖起耳朵扯话：「五一假期太火爆，他俩订太晚，没找到合适的房型，最后勉勉强强订了间房。」 具体的房型和房号茂羽没说，众人理解地点了点头已经忘了房号那茬。 他们留在楼下休息区等茂羽跟巫荻他们去房间放东西，打算着待会去看看晚上露营野炊的场地。 三人搭乘电梯上楼，茂羽毫不避讳地当着谢诩的面跟巫荻叽里哌啦讲湖城的事情，直到电梯停在七层才朝他们摆手出去，电梯门渐渐合上，巫荻也顺势没骨头地压在旁边人身上，颇为无奈侧头朝谢诩说：「我真没想到茂羽能叫上这么多人。」 他以为顶多是方闲和邱礼一块过来。 谢诩只是提了下被巫荻险些蹭掉的背包带子，侧头淡淡嗯了声似乎并不太在意，但了解这人的才知道，谢诩的情绪几乎表现在一些轻微的地方，某个动作某个神态，可能是侧头也可能是眉间触动，这些差别几乎很自然融在对方高冷的脸上，所以没多人能注意到其中的区别。 巫荻看着这人端着云淡风轻的表情，心里十分想笑，于是玩心大发用另一只手顺着对方的手臂往上爬，然后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下勐地往对方耳朵蹭了一把。 看着谢诩的耳骨和耳垂边的皮肤瞬间染上其他颜色，才乐呵呵笑出声。 这人微微压低眉瞥他，看上去似乎很不乐意的模样，巫荻更觉得他装得还挺像一回事，故意顶着好奇的语气去揭自己男朋友的短：「我只碰了下你的右耳，怎么你左边也会红啊？」 第133页 眼看着这人神情破裂要来提自己后颈，巫荻趁着电梯开门的间隙把手从谢诩掌中脱出，攥着房卡大笑着熘之大吉。 。 五月正值初夏，但在棠溪这座城市里没有初夏这玩意儿，只要进入夏天就是烤箱般的热度。 白天地表温度三十多，到了傍晚才凉快一些，他们先预定了傍晚野炊位置，然后坐上观光车直奔景区最凉爽的地方——漂流。 假期玩漂流的人很多，入口几乎都是人，交完门票一行人一边给自己的手机套防水袋一边挑救生衣安全帽。 漂流河道里水流急湍，拍打石岸的水花时常飞溅在岸上，他们扶着石梯排队往起点走，耳边全是漂流游客的尖叫声。 看着急流中颠簸的皮划艇，范修杰忽然有点怂了，手软脚软差点在石阶上摔了一跤，抖着声说：「如果漂流的时候我从皮划艇里飞出去了怎么办？」 他前方举着运动相机的邱礼回头看他，噗嗤一声大笑，毫不留情损道：「以你的体型肯定稳坐如山，该担心这个的应该是坐你对面的乔夏。」 一帮人闻言当场笑疯了。 玩漂流属于是肾上腺素飙升的项目，刚刚在岸边看的时候巫荻心里还觉得挺平静，但坐上皮划艇时其实也有点紧张打鼓，他自认为平静地绷着表情，抓着把手跟谢诩面对面开玩笑：「你说待会儿范修杰会不会是所有人里叫得最大声？」 说着这人还朝后面哆哆嗦嗦上皮划艇的范修杰抬下巴，表情十分欠嗖嗖。 谢诩看这人浑身紧绷的样子，动了动唇还没回话，他们的皮划艇就被工作人员推进急流河道口，正出于紧张阶段的巫荻被皮划艇突如其来的动盪吓一跳登时绷紧腿，等他反应过来时，谢诩的目光已经极其戏嚯。 巫荻：「……」 他跟谢诩两人打头阵，先行一步，随后就是范修杰悽惨的哀嚎声。 皮划艇在急流动盪不定，飞溅的水花宛如滂沱大雨直接将艇里的人泼成落汤鸡，在皮划艇中央积蓄着几厘米高的水池。 他们出门时特地换了白t短裤还准备了护目镜，茂羽原本还建议买个雨衣，但最终没得到支持就放弃了，这就导致他们浑身湿了个彻底，就连安全帽下的头髮都湿哒哒贴着皮肤，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对巫荻来说是，对谢诩来说也是。 巫荻还没来得及对着一片狼藉的谢诩发出嘲笑就被扑了一脸水，白色布料紧紧贴着锁骨腰间与皮肤的颜色显出淡淡的米白色。 谢诩从对方发红的锁骨中挪开视线，双手固定着皮划艇把手，同时把巫荻不老实地小腿固定在皮划艇边缘，以免这人太亢奋一时不察被急流甩出去。 急湍的部分几乎穿行了十多分钟，从隧道穿过后才缓和许多逐渐进入山底打水仗的区域。 巫荻肾上腺素涌上来一身反骨，他拿着水枪不去攻击附近给他泼水的敌方，反倒去骚扰自己男朋友沖人胸腔滋水，最后被谢诩扣住腰，潮湿的嵴背抵着谢诩的胸腹苦叫不迭地求饶。 或许是学校里的生活过于一成不变枯燥乏味，每周单日假期也未能将他们的玩心彻底激发，所以这帮人从一片混乱的漂流出来时还有些疯，在石岸边扯着湿淋淋的衣服用水枪对仗。 巫荻被谢诩收缴了武器，只能遗憾地取换洗衣服去更衣室。 他先前在漂流的时候肆无忌惮闹人，这会儿终于在更衣室遭到报应。 湿发被一次性毛巾捋起露出整张脸，下巴因为被谢诩堵住唿吸无力地仰着。 这边的更衣间设施十分简陋，门使用不透明防水推拉帘做的，隔间的墙壁也高度有限，谢诩站直时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发顶，如此一来更衣间里也毫无隔音作用。 巫荻能听见周围交谈串门要洗髮水的声音，也能听见范修杰叽里咕噜骂方闲和茂羽给他滋水，危机感令他几乎头皮发麻抓着身后的瓷砖墙面，无力应付谢诩的深入。 似乎发觉了他的不专心，谢诩很轻地揉了巫荻湿发，在对方濒临脱力时才放开他。 巫荻几乎头昏脑涨地张着口唿吸，手指抵着谢诩的肩膀狠狠抓了一把。 他喘息着缓过神，盯着面前准备脱上衣的谢诩，眼里暗藏着不屈服的心思，朝谢诩腰间湿哒哒的短裤上瞥了一眼，而后在对方抬手脱衣服时带着报復心地伸手往那处地方一抓，低声扯笑：「你的定力也太差了。」 话毕他耍完流氓想逃，谢诩单手扶着墙，几乎不用回头就捏住了这人的后颈，微微发力一勾就把人重新拉回了面前，垂眼居高临下俯视他，在巫荻挣扎间精准贴上了对方鼻樑间那两颗痣，很轻地厮磨，最后才把浑身炸毛的巫荻放出去。 更衣室里没有热水，谢诩在里面沖了一个凉水澡才出去。 从漂流场所出来太阳已经接近落山，飙升的肾上腺素降下来，全身都后知后觉出一丝疲惫，他们四仰八叉坐车去野炊。 茂羽坐在副驾驶里还有精神看手机，巫荻半个身子挂在谢诩身上，片刻功夫就睡过去了，到地方时还有些懵。 天幕下茂羽方闲等人在烧烤架边打得火热，缕缕灰烟飘到面前十分呛人。 「我去，范修杰你韭菜着火了！」 「韭菜怎么还会着火！！！」 「我来我来。」茂羽从呛烟的地方挪到范修杰和方闲的位置上，接手烤串老练地开始上油补救，与之相比，在最边缘上油撒料的谢诩显然靠谱许多。 第134页 巫荻站这人旁边，下巴微微垫在对方的手臂上，盯着滋滋冒香的肉串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低声问：「什么时候能吃？」 谢诩微微侧头靠近他低声说：「快了。」 仔细听语调还带着安抚的意思。 如果不是太多人在场巫荻蛮想把人挂谢诩身上。 这人做什么都显得格外专注，于是落到巫荻的眼里便格外有吸引力，他这人平时一块刷个题的功夫都忍不住想要骚扰对方，现在却只能捏着拳头跟谢诩手臂贴着手臂。 邱礼点了水果拼盘和饮料，但方闲几人不急着吃，她们便靠着木凳回放下午的漂流视频，时不时的，邱礼会抬眼观察烧烤架边方闲的状况，挪开视线的时候忽然发现烧烤架边缘两名高挑的少年，他们微微弯曲着腰一前一后靠着。 一个神情很淡翻烤肉微微朝另一方侧头，一个认真专注盯着烤肉脸颊抵在另一方的肩头。他们的距离似乎有些过分的接近，将寻常接触的氛围变得有些异常奇怪。 「怎么了？」乔夏和余欣蕊也从手机屏幕中抽身抬头，几乎是剎那的动作，邱礼挪开视线摇头轻声说：「没，刚刚走神了。」 她低头重新看手机，乱糟糟想自己是平时真是看同人给看傻了。 第074章 暖阳 即便邱礼这么跟自己说，她也依旧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巫荻和谢诩两人身上瞟。 她看着谢诩给巫荻递烤串，看着巫荻给谢诩端水，然后又扭头看烧烤杀手范修杰从厨师卸职两手端着西瓜当助手，左手餵方闲右手餵茂羽，这么一对比，似乎谢诩跟巫荻正常多了。 她渐渐为自己神经兮兮的想法感到无语，低头吃方闲端上来的烤翅。 一伙人好不容易把订的食材烤完，上桌开啤酒开始扯皮，每次聊天都能从东聊到西，不知怎么就说起了高考。 这其实离他们还有点远，但也很快了，六月份高三一毕业，他们就成了准高三，不仅仅只是失去周六，并且周日也将与他们挥手告别，迎接黄金七小时的时代。 范修杰听见乔夏提到这里就一抖胳膊，颤颤巍巍仰头哀嚎：「不——我不要每天面对黑板和试卷——我明明还是刚上高一的青春少年——」 「只要你愿意跟牛主任打申请你现在也可以回到高一。」乔夏回他。 真有建议提到面前范修杰立马怂了，说：「那还是算了，一年一个代沟我可融不进去。」 「我其实还不知道自己想要去什么大学。」比较沉默的余欣蕊忽然说。 「国内几间名校都不错啦！相信自己你都可以的！」范修杰拍胸膛鼓励道，又说：「我的话985还得沖沖，如果是211的话我就选省内的top，毕竟这是我爸妈那一辈的首选。」 方闲跟邱礼不用说，自然是要考同一处地方，如果说是同一所学校那估计就有点悬了，邱礼的成绩有些不太稳定。 「我估计要出国，姥姥姥爷早就跟我爸妈商量好了。」茂羽有些郁闷想，抱着易拉罐啤酒喝了两口可怜兮兮去看巫荻：「荻，患难见真情的时候到了，你要不要准备一下？支持拎包入住。」 在桌子底下去牵谢诩手的巫荻感觉到谢诩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有些快速地直起腰说：「我没出国的打算。」 茂羽坐两人旁边把他们的牵手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哀怨地心说好兄弟胳膊肘往外拐能怎么办？只能无奈接受呗。 「你跟谢哥成绩差不多，保不准以后考同一间大学。」方闲也插话说，忽然感觉胳膊被大力抓了一把。 弯腰捡耳机的邱礼笑容僵硬抓着方闲的手臂坐直，端起饮料故作镇定地喝了两口，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出现了问题。 她刚刚……好像在桌子底下看见谢诩跟巫荻的手握在一起。 邱礼借着低头吃东西假装不经意往巫荻和谢诩的方向看，两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谢诩表情一贯冷淡巫荻偶尔笑着跟茂羽和方闲他们扯话，一冷一热，仿佛桌子底下的那一幕是她的错觉，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邱礼就有些控制不住。 她发现巫荻这人说话的时候会时不时地往谢诩肩膀靠，而谢诩不仅没有躲闪反而不偏不倚接住了对方，仿佛这些动作早就在日常相处间有过无数次从而成为了某种习惯。 在神经大条的男生眼里这只是关系好的表现，或许在女生眼里也差不多，但架不住邱礼经歷一番冲击，于是两人的动作在她眼里便显得异常不对劲。 最终邱礼还是强压住着镇定，没再继续观察两人。 他们第二天还得早起去看日出，最终没在露营地玩太晚。 一行人回酒店挤着同一电梯，茂羽跟范修杰肩搭肩从七楼出去时不忘跟巫荻和谢诩强调第二天早起的时间。 在外面沾染了一身烟火味回房间，面对整洁的房间布置，巫荻感觉自己跟谢诩简直是个大型细菌。 他三步并作两步转进浴室给浴缸沖洗放水，然后往里头放浴球。 酒店浴室干湿分离，洗漱台在浴室外右侧与镜子并体。 浴缸后面是巨大的单向钢化玻璃，正好可以俯瞰景区大湖的景色，节假日，湖中央正在进行喷泉灯光表演。 景色还不错，巫荻心说。 他从浴室出来，换洗衣服已经放在了床上，谢诩在正在刷牙洗漱，他钻进这人旁边，也撕开一次性洗漱用具，与对方并肩刷牙。 第135页 这种稀疏平常的相处方式舒服又惬意。 巫荻懒洋洋靠着谢诩洗脸，随后放下一次性洗脸巾凑近谢诩脸颊侧吻了一下，在旖旎的气氛中不太自然地咳嗽了声。 「我在浴缸里放了水。」 谢诩稳稳不动嗯了声，像是没理解他的暗示说：「怎么了。」 巫荻知道这人听得懂，双手拷在谢诩脖子上用自己的重量去拉对方低头，跟他鼻尖相抵，刚刷完牙的清香在口腔中流转，声音又低又炸毛：「还怎么了，我特地在酒店订大床房，去大浴缸里放好水是来学游泳的吗？」 谢诩垂着眼，目光落在那处一张一合的薄唇上，很轻地动了下唇，声音很低：「谁知道你？」 靠！ 巫荻真的服了，往人嘴唇咬了一把，没好气说：「泡澡！一起泡澡要不要？」 谢诩很低地笑了声，把巫荻炸毛的刘海压下去说：「要。」 巫荻说泡澡，是真的，老老实实的、泡在水里的那种泡澡，虽然他的确会不太老实地去按谢诩的腹肌，但毕竟明天要去看日出，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平时在谢诩家浴室太小两人做点什么都会磕磕碰碰更分论泡澡，所以巫荻一开始的出发点十分纯洁。 酒店的浴球的香气十分浓烈，仿佛唿吸的空气都带着甜味。 巫荻一只手抓着浴缸边缘一只抵着谢诩的胸膛，对方低着头吻他的下巴、锁骨，掀开眼皮看过来，他浑身紧绷，有些脱力拒绝：「松、松手。」 谢诩没有回话，只是去吻他的下颌逐渐往上最后停在他耳边感受着巫荻急促的唿吸低声说：「不行。」 意识混乱的巫荻下意识出声：「什么？」 「会脏。」 巫荻耳骨发麻半天才听明白谢诩说了什么，憋了一股火又脆弱又怒地蹬腿：「滚。」 …… 巫荻在大床上躺尸，谢诩从床边路上时他抬着酸软的腿朝对方勐踹一脚。 他看着对方顶着高冷淡漠的脸手上不干人事就冒火。 他一骨碌转进被窝里，东滚两下西滚两下把自己裹成蝉蛹，然后冷冰冰瞥向床边看过来的人放狠话：「不给你被子。」 谢诩：「……」 谢诩往被卷中央的毛头薅了一把，感觉对方头髮已经干透了才起身，回到洗漱台边去吹头髮。 等他吹干头髮出来，床上已经的蝉……人已经金蝉脱壳了，压着被子正面朝天眼睛紧闭。 谢诩将巫荻托起来那底下的被子翻出来，然后将人塞回被窝里，这人仿佛带着感应牢牢扣住了他的脖子，睡得一派熟。 谢诩将房间的灯光关掉只留下床边夜灯，他将巫荻已经充满电的手机拔了放在桌面上，又用自己的手机调第二天早起的闹钟。 几乎是他刚躺平被窝的时候，巫荻翻身半个人压在他身上做完这番操作依旧睡得很熟。 这人睡着的时候姿势不太老实，但神态十分乖顺。 谢诩借着夜灯，描绘巫荻的面部轮廓、五官。 漆黑一片里看不清对方鼻樑上的痣，但他能清楚的知道痣的方位。 挂在身上的温度十分引人注意，但谢诩却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 棠溪日出时间在五点四十与六点之间，所以一帮人把起床的时间订在四点。 巫荻被谢诩从床上挖起来有气无力靠着人刷牙洗脸，然后被套上防晒外套。 早间没有阳光的时候，体表温度有些凉，山上更不用说，他们没带什么长袖，防晒外套勉强算一个。 他们乘车到山脚下，在附近买了早餐边吃边爬山。 这天去山顶看日出的人还有点多，他们扶着石梯往上走经常被一些步伐较快的人擦肩而过，最后能爬到山顶全靠全身机械地运动。 山顶上商店、关东煮、早餐店都有，几个人忽然就后悔一开始在山脚下啃饱包子出发了。 方闲还记得找观赏位置，占着石凳帮邱礼架相机。 大清早起床运动要了众人半条命但看见金黄的色彩逐渐从天边染开，圆滚滚的太阳攀爬出云端，那股疲劳忽的一扫而光，紧接着被一股震撼、奇妙、美好的情绪占领。 巫荻的双眼也不睏倦了，他跟谢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五指相交，迎着高升的暖阳，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 似乎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一派美好一帆风顺。 第075章 时间 这种感觉大多时候是来自于少年人一腔热情下的错觉，但这并不都是弊端，恰恰是这种最纯粹的憧憬让他们能够比其他群体更具活力更具生机。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似乎前一秒几人还站在山顶欣赏灿烂的日出谈笑风生，而后一秒就冲击来到了假期末尾奋笔疾书。 茂羽提着于筱媛跟于筱琴送的礼物怀揣不舍跟自己好兄弟告别，嘤嘤嘤奔往湖城，而巫荻也跟谢诩通了大半个晚上的视频刷题，以至于再回到学校时看见自己的新同桌他还有些恍惚。 头两天不习惯是正常的。 巫荻偶尔会习惯性往旁边侧头，然后在新同桌友好的笑容下尴尬抽卷子刷题。 b班的氛围跟a班的区别有点大，闹的特别闹腾，跟着范修杰在走廊拔河叠罗汉的有，安静的特别安静，上下课都在位置上稳坐如松。 巫荻头两天还会打着跟范修杰耍诨的功夫去找谢诩，后面觉得串进人班里实在有点太明显。 第136页 方闲当初是名正言顺的来找自己女朋友但他似乎没有很好的理由。 巫荻觉得自己得可克制，难不成自己少找谢诩一回，这人就会跑吗？ 他秉承着这个想法克制了一周，然而当某个方面得到限制时另一个方面就会得到泛滥。 出了学校，谢诩吃饭倒个水的功夫他都站人身后当监控，假期就更不用说。 巫荻大言不惭认为自己在学校没法跟人接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不应该都补回来吗？谈恋爱不都这样吗？ 谢诩的注意力在这人叽里哌啦的嘴巴上，其实没听清内容，又或许他并不觉得被人缠着的感觉有什么不对。 不怎么看照片的巫荻还买了一个照片印表机，想要把五一假期照片和以前跟谢诩的合照列印出来。 他以前对照片列印的纪念意义没有实感，但真到了想要记录的时候，却会不自觉地想：把图片列印出来就好了。 谢诩看似对这些不太感触，却买了一对大相册，在巫荻胡乱列印的时候给这人订购了一堆备用相纸。 所有图片巫荻都列印了双份塞在两个相册里，除了之前谢诩亲吻他鼻樑时，他一时兴起偷拍的图片自己独留了一份，而他亲人的照片也只列印了一张塞在谢诩相册中，主要是巫荻自己看着图片的自己亲谢诩感觉太奇怪了。 相片印表机很小，充满电就能用，有时候这人列印的是一杯水，有时候是学校车棚下凌乱的自行车，但里面无一不是与他跟谢诩关联的东西，很多时候画面都很零散，并不美观，但他就是很想列印出来，挂在自己的相册上，图片的意义本来就是人赋予的，无论里面的画面是什么。 几乎没等巫荻有所反应，五月已经即将来到末尾，一对相册上面已经挂了一半的图片，杂七杂八的，连东巷路过的野猫都没放过，照这架势谢诩买的大相册都不够他折腾。 似乎谢诩被分到b班没有在巫荻心里留下煎熬，他像是坦然地接受了在学校跟男朋友异班恋出校后你侬我侬的生活，只是每周日都早起往外跑。 于筱琴虽然不限制巫荻出门自由但巫荻周末不沾家的习惯还是让她有些介意，或许是因为巫荻曾经并没有这个习惯，而母子相依为命的想法让于筱琴认为她跟巫荻之间的亲情纽带应当比以前更强才对，而不是如今这样。 所以这天早上于筱琴没让阿姨做早餐，而是亲手下厨做了绿豆沙粥，巫荻下楼时她已经盛好早餐在桌上。 巫荻只吃了一口就发现粥是他妈做的，于筱琴绿豆沙粥会比常人放多一些冰糖，他一边喝水一边夸他妈手艺好，像寻常一样翻开手机给谢诩发消息。 于筱琴听见自己儿子惯有的话术只是笑了下，单手舀着勺子看他轻声问：「今天又要去朋友家？」 巫荻打字的动作一顿，轻微地抬眼看向温温和和的于筱琴，敏感地察觉出他妈身上微弱的区别，嘴里的是被咽了回去，埋头吃了一口粥，含煳说：「没，今天在家刷题。」 「在家刷题也好，总是跑别人家，人家觉得打扰人也不好意思说。」她的话让巫荻心脏骤停，以为自己被发觉了什么，但下一秒唿吸又重新舒畅了。 于筱琴斟酌着，巫荻喜欢去找朋友很正常，她并没有很强的控制欲，想要多多关心自己儿子是出于母亲的本性，只是前段时间赶动画太忙了，没能及时跟巫荻交流，于是说：「或者你可以邀请朋友来家里玩玩，比如说你的同桌啊还有打球的伙伴，妈妈倒是不觉得他们来家里会麻烦。」 虚惊一场，巫荻吐出一口虚气，觉得小腿都紧张酸了，有气无力说：「嗯，我改天约约。」 吃完早晨陪于筱琴遛狗的间隙，巫荻给谢诩发消息告诉对方自己今天没法出门了，谢诩回了个好，但很快就撤了回去改成了表情包。 巫荻将这个表情包跟谢诩的脸对在一起，没忍住眉开眼笑。 「在看什么这么开心？」于筱琴提着水回来，拧开递给自己儿子。 巫荻及时收敛了表情一边喝水一边摇头，最后说：「在看班群里那帮人聊天。」 于筱琴并没看出任何端倪，她只是捋了捋耳侧的碎发，忽然问他：「六月之后就是准高三了，有想好考什么大学吗？还是和茂羽一样出国留学？」 她怕巫荻觉得家里有负担，几乎很快地说：「之前跟你爸……巫成绍离婚分了财产，妈妈接外包的价钱也不低，送你出国留学肯定是没问题的。」 于筱琴这么突然其来的话让巫荻反应有些迟缓，但出国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不想离他妈太远，而且也不可能跟谢诩分开，但这些话不可能毫无准备地在这个时候亮在他妈面前，他只是扯了下笑，托着懒散的调子说：「出国太远了，国外吃不好用不好的，而且你想我了怎么办？时差那么大，打视频都得挑时间。」 「哎呀，你不想去就不去嘛。」于筱琴揉了把他的头没忍住失笑：「国内的学校也不错。」 巫荻在他妈靠过来时合上手机屏幕唔了声，补充：「大学我还没想好，到时候打算继续学计算机专业。」 或许真的跟方闲说的一样，他跟谢诩会考同一间大学录进同一个专业也不一定。 巫荻一开始还没即将进入准高三的实感，直到食堂屏幕上的高考倒计时进入最后十天，高三举行活动整理毕业照。 第137页 高二年级靠着走廊看着高三学生穿着礼服从高二教学楼路过，范修杰的声音十分絮絮叨叨无一不是在哀悼自己逝去的青春…… 「明明最紧张的是人家高三，你别在这儿喧宾夺主了好吧。」方闲对着这人屁股怼了一把，把人挤走后成功取代了巫荻旁边的位置，跟他聊天：「很快就到高三扫楼了，按照往年的习惯会在高三教学楼放音乐表演，我们还得去喊口号。」 「差点忘了这茬，咱们高一的时候就喊过一回，视频放到网上还被其他学校群嘲！」其他人捶胸顿足道。 「嗐，喊完这回就是别人喊我们了，没了高三学长学姐们谁还把我们当宝？这下真吃剩饭了。」范修杰屁颠屁颠挤在巫荻另一边说。 巫荻靠着护栏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笑，但其实注意力都在b班里面，谢诩单手抓着水杯出来，他也从护栏起身，范修杰跟方闲只能看着自己好兄弟跑到谢诩身边，倍感错付。 巫荻看着谢诩将保温杯里的水倒进滤袋，发现这人杯里的水还有些多，他轻笑了一声问：「杯里不是有水吗？你怎么还出来接水？」 「昨天的水。」谢诩重新接了一壶热水说。 巫荻怀疑这人是看他们在外面聊得热闹才出来接水的，但他没有十足的证据，于是扣住人说：「出都出来了，不许进班，陪我们一块看高三拍毕业照。」 他们在教学楼六层这个高度正好可以看见远方的阶梯广场，乌泱泱的高三人群排成四四方方和身穿蓝色西装的老师们站在一起。 主持的音响有些大，他们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内容。 其实看人拍照并没什么意思，巫荻刚刚只是随便一说，就只是想把人拉住而已。 他手肘伏在护栏上抵着谢诩的手臂，微微侧头低声说：「我们以后也得跟他们穿一样的礼服拍毕业照？感觉有点丑。」 谢诩望着远方像是回忆什么，说：「每一届的礼服都不一样。」 巫荻长长哦了声，懒洋洋曲这腰将脸颊抵在伏在护栏的手臂上看着谢诩带着笑问：「高考那几天我们是不是要腾考场？」 谢诩嗯了声瞥这人，想知道他葫芦里揣着什么药，但只能看见巫荻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巫荻肚子里当然没有揣着什么药，他妈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他显然能感觉到对方不想他每天往外跑，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他不能出门谢诩可以出门啊，彼时就差一两个傢伙来掩饰掩饰。 第076章 假期 于是七月六号下午，两位受钦点的傢伙站在云景庭门口，与刚下车的谢诩打上照面。 两人看见他宛如吃了定心剂，总说不能空手去人家里做客，方闲和范修杰特地去买了箱水果礼盒以表诚意，结果回头一看，谢诩可比他们诚意多了，他们一扒拉发出这人手里提着水果营养品跟茶叶！ 他们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百九十九的水果礼盒，倍感羞愧说：「还得是谢哥。」 谢诩：「……」 几个大男生提着东西往人门关一杵莫名有些喜感。 方闲跟范修杰头一回到巫荻家里做客，本性收敛十分拘束，就连单人沙发的谢诩肩膀都有着一丝丝僵硬，倒也不是紧张，要搁在学校跟家长打招唿闲聊完全不在话下但到了别人家里便会不自觉地拘谨。 但于筱琴只是跟他们打了招唿将三人认了一遍就离开了，她人刚走方闲便仰躺在沙发上，沖靠着单人沙发看手机的人说话：「阿姨说话太温柔了。」 「就是啊，对谁的温声温气的，要是我妈包变脸的。」范修杰也说，他这人在他妈的鸡毛掸子下面教训大的，要不这么管束，他估计初中就跟着好兄弟们励志退学重整「斧头」帮了。 巫荻一直埋头用手机给谢诩发消息，其实聊的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容，却活生生弄得偷偷摸摸。 而在听见他们的话时他下意识朝谢诩瞟了眼，自己都没明白做这个动作的动机是什么，紧着又听见两人一唱一和搞二人转。 「阿姨一看脾气就很好。」 「而且相貌端庄大气！」 等人看过来，方闲扯着笑咳嗽了两声说：「你上回说一块儿打麻将做不做数啊？难不成我们就只一块串门刷题？」 「……」忘了这茬了。 巫荻当时约他们串门的时候的确提过一句，刷累了刚好可以一块凑个麻将桌，他家有棋牌室，只是不常用，没想到这货一直记着。 「这不是还没刷题吗？」巫荻拒不承认自己忽悠人后把话忘了，反驳道。 「……」 作为高二升高三的奖励，老师们专门给他们附赠了六套卷子，每门六张。 因为巫荻那句反驳，四个人上二楼直接刷起了题。 刷题这玩意儿只有跟速度同频的人一块才有趣，特别是语文，最不容易马虎的科目，自己做的还是抄的答案不要太明显，作文更是各具特色，无法作弊。 四个人里就范修杰比较马虎，他刚从语文卷子里抽身，发现巫荻这傢伙对着语文选择题唰唰选，他小学做判断题都不敢这么果断。 范修杰登时看精神了，按着他的卷子真诚问：「你就这么水灵灵把语文选择题先做完了？」 「不对吗？」巫荻从头到尾看完，没发觉问题。 「不对——你不照着原文找吗？」范修杰指着自己一塌煳涂的原文，借着这个时候跟巫荻对答案。 第138页 巫荻这人大型考试语文选择题都是满分，课后测验做得敷衍也就错一两道，所以答案正确率很高，他这么一瞟差点没把自己瞟心梗。 他阅读一部分三道只对了第一道。 谢诩就在他旁边，时不时的，两人的腿还会互相靠一下，隐匿而自然。 几乎是范修杰跟巫荻搭话的时候，这人已经从试卷里抽出注意力听两人说话了。 巫荻本来还想怼范修杰两句，但极其敏感的他在观察到谢诩笔记缓慢的速度时，又清了清嗓子改口：「做语文学会排除法事半功倍。」 「？请细说。」范修杰搓着手翻出笔记本。 「阅读部分选择题先从语法错误进行排除，实在找不出来就圈出选项敏感词比对原文，一找一个准，不浪费时间……古文部分就得看积累和推断了，但选择题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出题的方向，总结出题思路直接推答案就行了。」巫荻把自己近两年积累的诀窍用十分轻松的语气说出来，纯属是欠得慌。 他在谢诩的目光下有点飘地翘着嘴角。 「真的假的？」范修杰半信半疑，心说他眼里的选项里整句话都是敏感词啊，只要在原文不能一比一找出来他都得犹豫半天！ 方闲跟谢诩平时做题遵循是老师们所教看原文、按选项划关键句子的方法，只不过他们的判断能力比范修杰强，所以速度和正确率比较高，但跟巫荻一比还是慢一点，因为巫荻的方法更简便一点，但也有难度。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精确敏感地找到选项中错误的关键词。 巫荻做文科题向来喜欢找投机取巧的方式，分析出题规律和题目特点来总结出一套自己的方法，他琢磨的方法自然不可能是先例也不能说都很好，起初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做很有趣而已。 接收了范修杰膜拜的目光后，他再用膝盖去顶谢诩的腿，意思很明显，要个夸奖。 顶着其他人的面，谢诩不会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在另外两人低头做题的时候，在巫荻后颈揉两下而已，但也足以巫荻乐了，手上抓着笔唰唰写字。 虽说做题速度快，但也架不住六张卷子，想要一次性刷完别的不说，手就先罢工了，但一双手除了用到写作业干什么都不会累，譬如开台打两局麻将。 「看见这方方正正的麻将桌，被语文折磨困的双眼瞬间就清醒了——」范修杰趴着木质麻将桌啧啧欢唿。 四个人里，只有巫荻不会打麻将，他家有棋牌室单纯是他妈当时装修时懒得改这个房间，顺着一块装修出来了，所以他并不会打麻将。 「不难不难根本不难，先教你基础的，打两局包会的。」方闲给麻将桌插上电，控制住桌子洗牌。 「哦没事，谢诩教我就行了。」巫荻靠着凳子朝手往另一边搭。 「谢哥？」方闲倒也不是质疑谢诩的水准，只是这人看上去似乎麻将技术不是很厉害的模样，顶多是个「会」的水平，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方闲几回要的牌都被谢诩手里捏住，这人还一直给巫荻喂，宛如对方奶妈，教人打麻将也不用这么教吧！ 他听着巫荻又说：「两个六筒三个六条和二万三万四万，七条八条九条……我是不是又胡了？」 「……」方闲看着最后一个七条被巫荻摸走彻底没话说了。 「不行不行，我已经连跪五把了，谢哥给我腾位置！！！」范修杰把自己七零八散的牌全推了。 谢诩位置一换巫荻打起来明显吃力了，但这两还是没如常所愿，谢诩这人估计有点手气在身上，摸着好牌面无表情胡了几回，方闲卧薪尝胆几次终于翻身为王连赢了几盘，于是范修杰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巫荻跟方闲每次看这人亮牌差点没笑得从凳子上摔下去得亏谢诩两手按住了椅背。 几乎不出预料的，傍晚于筱琴留他们下来吃晚饭，看他们跟巫荻玩得这么开心还顺道让阿姨收拾了客房邀他们留宿。 这时候太扭捏给朋友家长留下的印象不太好，主要还是巫荻他妈温声温气的语调，方闲他们想拒绝都难。 晚饭后，方闲跟范修杰就忘了害羞一茬，拉着祥祥想要跟比巫荻和谢诩身后的瑞瑞比赛跑。 「赛毛儿，太幼稚了，瑞瑞看不上。」巫荻从将玄关边的洞洞板翻开，里面赫然是一个隐藏储物柜，他从里面取出一块滑板，朝身后两颗毛头打发：「不过你们可以坐在上面让祥祥带你们兜风，顺着花园里的自行车道走就行，他认得路。」 巫荻有时候会陪于舟这么干，祥祥的精力比寻常狗狗都要旺盛。 巫荻的本意是把两人支开，而这两也的确玩心大发抱着滑板互相推搡着熘着狗跑了，坐在地上的瑞瑞鼻子嗤地唿出一到气声，像是一种轻视。 终于得到独处空间，但在花园里巫荻也只是跟谢诩靠着肩膀散步。 他让谢诩抓着牵绳，偶尔的时候会去抓一下这人的手。 云景庭也不完全很少人住，许多人口中的「冤大头」其实还挺多，就遛狗而言一路零零散散就能遇到一两个跑步的。 巫荻稍微心猿意马一点就会被打回原形，而且花园里还有监控，他其实也不想干什么，只是想牵手散个步而已，一直抓抓放放搞得像偷情一样。 就在他一惊一乍的时候，忽然被人拉了一把，眼前的画面从明亮的路灯忽的成为围墙高大灰黑的树影。 第139页 第077章 虚（修改） 巫荻被他突然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愣，但很快发现他们身处的地方一片漆黑并不在大多数人的视线下。 他们保持距离的跟着方闲和范修杰一块呆了一整个下午，直到现在才回到独属于他们拥抱相贴的亲密距离，这种感觉仿佛很久违，裹挟着微妙亢奋的战慄。 漆黑暗淡下，他们面对面对视着，互相看不清面容，只余下双眼里淡淡的眸光，瀰漫着别样的氛围，像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谢诩低头微微垂下眼，对视间睫毛很轻地动了下朝巫荻靠近。 但下一秒就被旁边剧烈的吭哧声打断。 边牧蹲坐在两人旁边，那双眼睛发光盯着他们，张着嘴吭哧吭哧唿气。 「……」 最后两人只是在树后面牵了个手就出来了，什么没做不说身上还被叮了几个包。 临近回到家门口时，这人一边抓脸颊的包一边撞谢诩肩膀，带着一丝不甘心说：「晚上来找我。」 说完巫荻听见谢诩低应了一声，似乎感受到什么撇头去看，发现谢诩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人竟然还敢嘲笑他？！ 明明是他把自己弄到树后面结果什么都没做还害得自己脸上被蚊子咬了包。 巫荻霎时拉起脸瞪他，用杀人的语气怼他：「我现在很好笑吗。」 再笑这人真的要翻脸了，谢诩在这人视线下收起笑意，很轻地捏巫荻的肩膀给人顺毛。 两人回去时，方闲跟范修杰已经玩爽了，他们举着滑板不好意思进门面对于筱琴，一直在大门边跟祥祥玩飞盘。 见到两人拖着长长的语调问：「等你两好久了，怎么遛狗熘这么慢？」 「不会是偷偷背着我们去干坏事儿了！」范修杰也紧接着用飞盘指着他们说。 明明知道范修杰在开玩笑但巫荻还是下意识心一紧，怼他：「滚你的。」 他朝方闲手里的滑板扫了眼，又轻飘飘补充：「我们四轮驱动哪里抵得过你们八轮。」 两人嘿嘿笑也没发觉不对。 遛完狗距离休息还有不少空闲时间，要是继续刷题可就太难受了，于是方闲想着他们四个人正好可以组队一块儿上分。 既然是自己邀请方闲跟范修杰来玩，巫荻当然是尽量满足他们的想法，只要不打搅他晚上能跟谢诩待一块儿就行。 巫荻本质上还是带点游戏瘾的少年，没想到玩着玩着就上头忘了时间。他跟方闲打游戏是皱着眉头指挥的类型，而范修杰这人遇见啥都能叫，谢诩反倒成了他们当中最冷静的人，不是在扶人就是在扶人的路上，最后还是于筱琴提醒他们休息。 巫荻在他妈的视线下回房间，坐在沙发上待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妈不在外面了才给谢诩发消息，结果这人没回。 他皱眉从沙发爬起来，偷偷拉开房间门，没想跟斜侧方客厅里的于筱琴对个正着儿。 于筱琴在归位客厅里的东西，看见自己儿子开门轻声关心问：「怎么了？」 暖光灯将于筱媛的髮丝染得泛金，她浑身似乎也散发着淡光，像是携带温柔和气的气质，而她本人也的确如此。 面对这么关心自己的于筱琴，巫荻抓着门把手的手指抽动了下，或许是出于有所隐瞒的关系，他心里忽的酸了一下，不知为什么这一刻特别想把他跟谢诩一起的事情都告诉他妈，但这个念头几乎一闪而过就退缩了，逃避似乎一直是他面对重大问题时的手段。 这段时间的快乐也像是忽然被泼了冷水，将他有些发昏的脑子浇清醒了过来。 他眨了下眼摇头，声音有些闷说：「我出来喝个水。」 于筱琴给他倒了杯温水，笑说：「今天跟朋友玩得开心吗？」 巫荻咕咚咕咚喝水，含煳嗯了声。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以后打游戏不要打这么晚对身体不好。」于筱琴像往常说话叮嘱道，抬手揉了下这人毛绒脑袋，最后把人目送回房间才离开。 关上房门，巫荻知道他妈已经下楼了，却忽然没了开门的勇气，他很经常逃避问题，现在也是。 他没有勇气把跟谢诩谈恋爱的事情告诉他妈，从而需要越来越多的东西对这件事进行隐藏。 巫荻带着茫然和难受埋进懒人沙发上，平时灵活的脑子忽然有些转不动了。 手里许久没动静的手机忽然嗡地振动了两下，他打开界面是谢诩的消息。 谢老师：刚刚在洗澡。 几乎没等太久，门就被很轻敲了下，是谢诩听他的话过来了。 巫荻在原地缓了会，才给谢诩开门，等人进来后，扯出一个自以为轻松的笑容说：「我先去洗个澡。」 他抓起睡衣要往浴室走，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谢诩另一只手很轻从他脸颊边蹭过，看出了什么但最终什么没说放他去洗澡。 热水浇在脸上似乎让巫荻情绪舒缓了许多，他低着头感受着水流从从睫毛划过顺着脸颊下坠，最后还是没在浴室里呆太久，顶着湿发出来。 谢诩把人捞过去，盯这人垂头丧气的后脑勺帮他吹头髮。 刚刚打游戏时还兴高采烈的模样，现在忽然就焉了吧唧，如果巫荻脸上那点情绪他毫无所觉那这个男朋友就不用当了。 第078章 谨慎 电吹风刚停歇的那一刻四周异常安静，巫荻曲着腰，肩胛骨在薄薄的衣料下凸起，看起来坚韧单薄。 第140页 谢诩在上面落下一吻，感受到巫荻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心情不好。」谢诩贴这巫荻的嵴背低声说。 他的声音随着嵴骨微微振动，传到巫荻心里更难受了。 茂羽说高考后再跟他妈坦白自己跟谢诩的关系并没错，但巫荻却有些等不住，他会为自己的欺瞒感到煎熬，同时也对关系暴露感到恐惧，但他只是想把谢诩带到于筱琴面前，想要有一天能坦然地跟谢诩行走在亲人的视线下。 这些东西在他心里积累太久，渐渐成为敏感的边界，稍微一触便满盘崩溃。 巫荻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想说没事，但谢诩又不是傻，于是改口问：「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吧。」 谢诩去触他脸颊的手不易察觉地一滞但很快，他把巫荻掰回面前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手指抵在巫荻的下颌很轻地摩挲，他很少做承诺，或许是因为这些东西太给人期望，一旦落空会把人的心摔的粉碎，但他还是对巫荻应了声，在与对方互相抵昵，很轻地补充：「只要你愿意，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几乎跟巫荻在一起那一刻起，谢诩就已经作出了打算，他不会局限在棠溪一隅，他会不断往上走把现实的鸿沟填平，真正能够站在巫荻身边。就算巫荻当初只是一时兴起，他也会一直陪着对方，直到对方能在这段感情里得到满足离开。 但两个男生在一起似乎并不可能让人达到轻松，只会导致他们越投入越加紧绷，像是头上无时无刻悬着一道剑，警醒着他们必须不停观察外界的反应，从而让最初的热情、喜欢被另一种情绪代替，患得患失超过了恋爱的感受，最后只留下现实骨感的矛盾，这其实很难解，但谢诩还是想找到解法。 他手指从巫荻发间穿梭，亲吻他的鬓角侧脸，锋利的眉眼微微垂落。 「不要再一个人想这些东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高考后慢慢跟阿姨说清楚。」 谢诩的声音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渴求，但不可否认的是，巫荻的心安定了下来。 他的手臂搭在谢诩肩膀边，收紧又松开，最后把脸颊抵在谢诩肩膀边磨蹭了两下，抵在他的颈窝闷声问：「你会考首都的学校对吧。」 谢诩嗯了声，手掌从对方微微凸起的肩胛骨来回抚摸，像是在捋顺他嵴背上的毛。 首都计算机拔尖的学校。 几乎不用说名字，他们都知道。 巫荻唔了声继续埋在谢诩身上没动，心想快高三了，很快的他们就会忙起来，很快的他们就高考了…… 巫荻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他整个人扒在谢诩身上，手指紧紧抓着谢诩身上的睡衣像是怕人跑了。 谢诩睡着时眉眼没比平时多放松，这人整张脸的五官长得恰到好处，协调而俊气，这是一种让男生都不可否认帅气的相貌。 巫荻觉得自己当初在考试结束时愿意主动跟谢诩搭话其主要原因还是被这张脸给吸引住了。 没等他碰到谢诩的下颌，对方动下脖子，动作牵扯着头侧过来先碰到了巫荻的手，几乎不过瞬间那双眼睛半张开了。 「醒了？」谢诩刚睡的声音很哑，他的气息一开始比较轻但随着意识清醒而逐渐加重。 巫荻保持扒人姿势去摸他的喉结、脖子、耳朵……谢诩只是偏了下头，没什么表情地伸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扫了眼时间。 距离他定的闹钟还有几分钟。 闹钟原本是定来提醒他早上回客房的，但现在显然用不上了。 他等巫荻乱摸了一阵才起身洗漱，最后跟巫荻一起去叫隔壁两人起床。 吃完早餐，四人又一块儿刷了几张卷子，临近中午方闲跟范修杰麻熘地提书包要跟巫荻告别，假如在待下去保不准巫荻他妈还想留他们下来吃饭，住人家吃人家的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巫荻早料如此，让司机接他们回家，靠着门框跟他们招手。 空荡的家里少了几个人瞬间就安静了，于筱琴在书房办公，阿姨在整理卫生，只剩下电视音乐。 他以前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但现在忽然感觉有些空落落，直到打开跟谢诩的聊天界面才有实感，抓起笔继续赶作业。 高三一走，整个学校空了许多，区别是在食堂，高二学生再也不用担心留班太晚吃饭撞上高三下课，但紧接着是整个高二搬进高三教学楼，课室老师的话也逐渐从我们高二口误成高三，仿佛下一秒他们要进行百日誓师大会了。 巫荻说不清这样是好是坏，或许还是出于谨慎，那个假期过后，他没经常往谢诩家跑也没经常怎么拿人当掩护邀他们来家里，跟谢诩的接触止步于学校周边的东巷中，偶尔会谢诩家蹭饭钻在谢诩房间抱着人午休。 他跟谢诩之间的相处并没有变化，只不过是很多东西被他们抛在脑后在人前只留下平静寻常的接触，偶尔忍不了的时候会在隐蔽的地方互相喘息厮磨。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都在学习克制，只要把距离克制的很好，就不会有人能发觉他们的异常，心理压力也因此减少了。假如远离能够这处熟悉的地方，他们或许就能毫无芥蒂亲近了，但也只能等到大学。 如果说平时假期少，巫荻往外跑容易引起于筱琴的注意那么暑假就好多了，没人会一整个长假闷在家里，就算这个长假只有两周。 巫荻对着日历选了很久才挑出三天打算跟谢诩去隔壁市看海。 第141页 放假之前巫荻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墨镜、沙滩裤、防晒、烫伤膏……几乎每找一样东西他都往谢诩微信抛，像是一个分享小癖好。 「祥祥和瑞瑞的打疫苗的时间是不是要到了？」 这天周五，于筱琴从手机里翻出记录细看，发现自己的确没记错。 「疫苗？」原本提着书包准备上楼的巫荻停住脚步，他记得那家宠物医院在南城……几乎是灵机一动，巫荻抓住扶梯问他妈：「什么时候？」 于筱琴翻了下日历说：「下周四。」 巫荻难得有些沉不住气说：「我下周三放暑假了，那天我带他们去打针吧，顺道散散步。」 于筱琴还有些忙，随意地点了下头。 巫荻窜上楼后，才有些兴奋地给自己男朋友发消息把人约出来。 他拉着两条狗出门那天，心情不亚于昨天放暑假，他到宠物医院时谢诩已经到了。 他三步并着两步往前沖，直接怼人身上，而后才眉开眼笑给他递了一根牵引绳，眨眼说：「一人带一只。」 谢诩顺从地接过绳，把这人肩膀松松垮垮的书包接过手一起提着。 他们这段时间没怎么约会，这次勉强算一回，虽然几天之后他们就要去隔壁市玩上三天。因此巫荻又亢奋了回去，坐在休息区等候时时不时去扯谢诩的手指。 他心情好得十分明显，估计前段时间真的有些憋坏了，满脑子都在盘算几天后的游玩。 白天热他跟谢诩就留在酒店里休息，傍晚再出门看海，最好能够多拍些照片…… 巫荻最近谨慎的相册都揣书包里带着出门，并不是对于筱琴不信任，只是单纯的心理作用，偶尔没事还会在车后座翻出来看。 狗狗打完疫苗还要留院观察一个小时，巫荻摸了摸两个焉了吧唧的狗头才跟谢诩在附近散步。 宠物医院附近是有所小学初中学校后门美食街，刚放暑假还有些热闹。 巫荻早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出门了，这会看见什么都有胃口，而且人菜瘾大，手里的生煎包跟章鱼丸子没吃完又去人后头排队等舒芙蕾。 谢诩顺着叉子将咬了一口的生煎包跟半盒章鱼丸子一併吃了，就这么个间隙，巫荻朝老闆竖起两跟手指说：「两个要抹茶味……」 话没说完被人按下去一根手指，回头时谢诩手里的空荡荡的生煎包章鱼丸子盒子大眼瞪小眼。 谢诩在这人的视线下单手扫码付钱，说：「只要一个抹茶味。」 这人微微仰头还好意思问他：「你不吃吗？」 谢诩：「吃饱了。」 巫荻看着对方将两个空盒子扔进垃圾桶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于是在接到舒芙蕾吃两口腻了时巫荻都没好意思表现出来，一直抓着勺子把q弹的舒芙蕾戳成了筛子。 「你跟他有仇？」 谢诩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巫荻侧头看他一脸纳闷：「谁？」 谢诩只是朝他手上抬了抬下巴。 巫荻对着千疮百孔没个形状的舒芙蕾陷入了沉默，半晌才说：「有点腻。」 谢诩早看出来了，这人东买西买单纯是想磨牙。 巫荻从没一块好地方的舒芙蕾上挖了一口出来，先是观察了下周围，这边是居民楼巷子，工作日上班时间基本没什么人，他放下心哼笑着怼到谢诩嘴边，关心问：「你还行吗？」 谢诩：「……」 最后那块不成样子的舒芙蕾被谢诩全吃下去了，他不可能说不行。 巫荻在旁边笑得嘎嘎乐，等人吃完后把手里的水递给谢诩，等对方喝了后，顺着开口也喝了一口。 拧盖子时，对上谢诩有些漆黑的双眼，动作不知怎么就停住了，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第079章 疲惫 「我现在不在店里，你先跟另一个人协商好时间。」于筱媛提着中药从巷尾的中医馆出来，听着电话另一头的话照着寻常的轨迹拐弯，准备张口时声音瞬间堵在喉口，连带着步子都定在了原地。 巷子七转八绕每一条道都有着百米长度，于筱媛年轻的时候视力就很好，现在经常对着电脑安排店里的工作也没有影响眼睛视力，几乎很直接地就看见空无一人长巷下靠着墙边的两道身影。 他们面对面站着互相对视，高一点的男生背着书包没什么表情的低着头，而另一个低一些的男生双手抓着水微微仰头，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几乎只是三秒的时间里抓着水的男生便踮脚朝另一方吻了下，所有动作快得仿佛一切是眨眼间的错觉。 等于筱媛回神时，她已经退回了拐角处，这个躲避动作几乎是出于人的下意识反应。 她嵴背抵着粗糙的墙面，在炎炎夏日里却觉得浑身冰冷发麻。 听筒中员工的声音仿佛远山一样缥缈，而侄子的笑声欢快而响亮，另一道声音也近乎熟悉。 他们在往前这边走。 于筱媛作为一个稳重的成年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撞见自己的侄子跟男生…… 几乎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两名少年已经在三十米距离处右转，离开了居民区。 员工在问了几声都没有得到老闆答应时选择挂断了电话，屏幕自动回到拨号界面。 于筱琴唿吸困难地低下头，手指发虚点开了联繫人那一列。 …… 「那辆车有点眼熟。」 第142页 「什么？」 两人从居民区拐出大道，路过道路边的停车区，巫荻眯起眼敏锐地朝斜对面瞟：「……那是我小姨的车？」 怎么停在这儿？ 巫荻看清车牌号的同时心里有些不太安稳。 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见于筱媛的身影，很快就将此抛到脑后。 他捏着喝空一半的水前后晃，走两步路偶尔跳两下，然后在原地回头等谢诩跟上，随后故态復萌幼稚地玩赛跑游戏。 这人心情好时就是这么随性，边走边跳过人行道，结果在凹陷的井盖边扭了一下，幸亏谢诩抓得急，提住了这个人形弹跳蛙的领子，冷着脸觑他。 「我不跳了，你快松手吧。」巫荻顾及着路人的目光，抖了抖手，一脸安分守己的表情发出请求。 但谢诩没松手，跟抓小孩一样架着这人的领子只说：「好好走路。」 被人提着走实在太丢脸了，巫荻感觉自己像干坏事被逮捕的小屁孩儿。 他刻意放慢步子将后颈顶在谢诩手指上仰头，露出一个笑压低声说：「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你熘男朋友呢。」 谢诩面无表情地动了下眉，淡淡说：「熘蛙。」 靠—— 每次调情都被这人毁得很彻底，巫荻真的服了。 他一掌唿到这个气氛破坏王脸上，瞪他：「你才是青蛙。」 但很快，巫荻的大脑运作过来，露出一抹坏笑朝人问：「那我是青蛙，你是什么？青蛙王子的小公主？」 「小公主小公主小公主？」他故意拖着调子欠嗖嗖在谢诩面前左右探头挑衅。 谢诩：「……」 「你怎么不应我？我都愿意承认自己是青蛙了。」 巫荻一脸无奈的模样摆手，下一秒被谢诩隔着布料抓住了后脖子，他立马就怂了，又痒又笑缩着肩膀，哀叫连连朝人求饶：「好痒好痒，快松手——」 这人可怜兮兮扣着谢诩的手腕，咬着嘴皮子说：「快松手，真的很痒。」 他瞅着谢诩铁面无私的脸，眼底划过狡黠的光，手指在谢诩腕骨很轻地磨蹭，借着回头的动作用脸颊去贴对方的手，那双细长的桃花眼微微抖下睫毛，声音低低弱弱说：「我不乱跳也不乱开玩笑了，真的认错了……男朋友。」 「……」 巫荻感受到谢诩的手指收紧了一瞬，心里乐得哈哈笑，但很快就吃了教训，被人拉进就近的公共卫生间里，顶着门被咬了舌头。 「……」 两人走回宠物医院时还没完全到一个小时，巫荻得将狗狗带回家休息，他坐在休息区靠着谢诩的肩膀玩手机，转眼间又刷了几样小东西凑到人面前：「这个赶海小桶看起来不错，我们买一个晚上去海边赶海怎么样？」 这人嘴上是提意见但其实就是发通知，什么长钳沙铲一併放进了购物车里。 已知这人挑了一堆东西，保不准那天得一人提着两行李箱上高铁，谢诩按住他的手机：「这些去隔壁市再买。」 巫荻看着螃蟹卡通图案赶海桶不舍地收回目光哦了声，但几乎是他去刷视频的间隙，谢诩把这人颇感兴趣的卡通赶海桶给买了。 他先是想像了那天东西太多了抓着摺叠桶上高铁的画面，微微绷着唇合上手机屏幕。 两人在宠物医院外分开，巫荻抱着两只毛绒绒回家，拉开玄关门时竟然看见了于筱媛。 他拉了下书包带子心说自己刚刚在南城是看错了吗？ 巫荻向前走了两步客厅里走神的于筱媛才注意到他，神情有一瞬间充满了复杂但很快消失在眉宇间，她的眼下淡青，身上带着明显的疲惫感。 他往客厅走跟于筱媛打招唿，然后才发现他小姨没有想往常一样带着于舟一块过来，像有什么急事来找他们一样。 明明没有在南城撞见于筱媛，那辆酷似于筱媛的车也可能是他看错了车牌号但巫荻还是有些紧张，心说万一呢？ 万一在南城撞见的就是于筱媛的车。 但同时他又默默安抚自己说那又怎样？自己根本没有遇见对方，即便遇见了，他跟谢诩在人多的地方也没做什么出格事情。 这些想法飞速在巫荻脑子飞过，他扯了扯唇朝于筱媛笑：「小姨过来怎么没带上于舟？」 于筱媛看着自己的侄子，尽力维持不太自然神态：「他还在店里，我最近工作太疲劳去中医馆开了几副中药，想起你妈妈她身体也比较虚，帮她也开了副中药先送过来。」 她这话其实有点矛盾，送中药这种小事根本没必要特地跑一趟，下班回家顺道带着于舟过来就行了。 但没等巫荻发觉端倪，于筱琴端着水果从厨房把话接过去：「我看你最近是忙煳涂了，一副中药急急送过来，把儿子忘在店里了。」 不在状态的于筱媛看着自己的亲姐心事重重干笑了两下，随手摘了颗提子犹如嚼蜡地吃。 巫荻没上楼，顺道在一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听他妈问狗狗打针的问题，巫荻靠着软垫懒懒散散吃提子，把医生的叮嘱都重复了一遍。 于筱媛就这么安静不出声看着母子两聊天，视线从巫荻脸上扫过，巷子那一幕再次重现在眼前。 她全身发凉抵着墙壁拨通了于筱琴的号码，在听见亲姐柔声细语的问候时紧紧扼住了喉口，最近因为准备新超市开业疲劳过度的身心更是被抽走了一股力，她最终语气虚浮扯了个藉口回到中医馆帮于筱琴提了一副中药，一脚油门开回郊区，打算当面跟亲姐聊清楚，但刚落座不久巫荻紧随其后回来了。 第143页 她看着母子两人扯笑聊天忽然就没了把话托出的力气。 「嘶，你嘴唇这边怎么破了？」 就在巫荻没心没肺扯笑话的时候，下巴忽然被他妈端住了。 他们一家都是视力变态，于筱琴一开始只注意自己儿子的话，半天才发现巫荻下唇边暗了一处地方，仔细一看竟然是破了。 巫荻下意识抿起唇，舌尖朝那块地方舔了下，忽的就想起来，这是当时自己被谢诩按着下颌抵在卫生间瓷片墙接吻挣扎时咬的，这人原是在厮磨他的舌尖，但巫荻挣扎太厉害才把自己给嘴唇磕破了。 他干咳了两声，耳尖有点热，掩饰地擦着鼻樑，绷着表情胡扯：「上午吃生煎包时咬伤的。」 于筱媛的目光在巫荻脸上有些停滞，几乎瞬间就观察到了对方的异常，手里刚取的提子一时不察掉在地上。 一旁的于筱琴还在没好气念他：「吃东西也不小心点。」 话毕，她给于筱媛添水才发现自己妹妹的脸色苍白地近乎异常，巫荻这时也十分真切地感受到于筱媛的状态不太对劲。 于筱琴几乎是皱着眉去探了下于筱媛的额头，感受到对方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以为对方就是太累了。 她将地上弄脏的提子捡起来扔了，对着于筱媛严肃说：「你最近不要再管新超市装修开张的事情了，拖一两天完全不是问题，而且不是专门请了人去盯着吗？你现在先去我房间休息，于舟我让司机去接回来，中午直接在我这儿吃饭吧。」 「对啊，小姨平时多注意休息。」 于筱媛实在有些出不了声，她在两人担心的视线点了点头，反应有些迟钝起身往亲姐的房间走。 在巫荻眼里于筱媛的异常似乎真的与疲劳过度有关，但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后，他心里却总觉得有些空落落，潜意识里觉得忽略了一处地方，但怎么去寻究也没有找到结果。 第080章 虚惊 于筱媛休息后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只不过巫荻总觉得她在跟于筱琴说话时，视线会时不时朝自己扫过来。 感觉说不上奇怪，就是对他有点关注过度了，仿佛藏着什么事又或者是想要跟他说什么。 但直到于筱媛午饭后带着于舟离开，巫荻也没等到于筱媛的话。 他靠着沙发给谢诩聊天时惯性提身边发生的事情，其中便提了下他小姨最近的状态问题，而后又想起于筱媛开新超市估计缺人，问谢诩假期空闲时间是不是要去兼职。 他心想如果对方去，那他也找个藉口去他小姨的超市帮帮忙，虽然对方不一定缺人手。 巫荻现在回想自己之前一脸灿烂往外跑的模样，表现得实在太明显了，也不怪他妈觉得不对劲。 但可惜巫荻没猜准，谢诩这个暑假不去兼职，几乎每天都在上网课。 巫荻也是跟人谈恋爱后才知道谢诩早就自学大半编程了，只是自学没有经过系统学习的巫荻那么熟练流畅，但也不排除这人当初在他面前故意装新手的嫌疑，不然怎么一个学期的功夫这人已经开始尝试弄前端小游戏了？ 谢诩这人表面看着一本正经，但本质上是个闷骚，装得很。巫荻晃着腿评价。 「医院的单据带回来了吗？」在玄关送完人回来，于筱琴揉了自己儿子脑袋一把问。 每次出门购物或是办什么事情比较重要的单据于筱琴都会保留下来。 巫荻还在跟谢诩扯皮，一脸懒怠地嗯嗯两声朝单人沙发上的书包抬了下巴：「书包里呢。」 于筱琴提了下巫荻的书包，没想到里面还有点重量，她一边纳闷里面放了什么一边拉开书包链子，入眼就是医院开的单据和自己儿子的平板。 她取单据时发现平板底下还压着一样东西，看侧面有些厚，体型也比平板大两寸。 于筱琴微微扯了下，看清那东西米白色的全身后，有些意外地笑了声问沙发上的人：「怎么书包还塞着相册背出门啊？」 原本还跟谢诩商量游玩计划的巫荻闻言浑身一僵，瞬间想起了自己搁在书包里的相册，在看到于筱琴抽出那本相册时，危机感席捲全身连带着后嵴爆发出一阵冰冷刺骨的刺激。 他连手机从手里滑到了沙发上都没发觉，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急切又匆忙抽走了于筱琴手中的相册。 这个动作其实很突兀，即便巫荻用自以为平静的笑容来掩饰不自然，「不知道是哪天塞的，今天出门忘记取出来了。」 于筱琴有些疑惑地朝他的手扫了眼，而后看向自己儿子微微扬眉笑问：「里面存照片了吗？」 强烈的紧张过后是浑身筋疲力竭，就像是在被无时无刻吸取着力气，但巫荻没有表现出来，手指紧紧按着相册绷着神情否认：「还没有。」 空相册的重量很轻，而巫荻手里相册塞了大半相片，已经有些沉甸甸，但他怕告诉他妈后对方好奇想打开来看，只能找藉口：「刚买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列印照片放进去。」 好在于筱琴并没有太注意这本相册，微微点头带着单据回书房了。 直到看不见他妈的影子，巫荻才脱力坐在沙发上，囫囵搓了一把脸，真想给稀里煳涂的自己一拳，不等自己全身恢復力气，他提着书包相册带着落荒而逃的气势熘上楼，直到将相册埋进衣柜暗格里才松一口气。 聊天聊一半忽然跑没了影子，对话停留在谢诩的问号上。 第144页 巫荻手软脚软窝在沙发上给人发了一句好险，用云里雾里的话把对方搞得一头浑水后才抿着笑把刚刚有惊无险的事情告诉对方。 巫荻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他把谢诩亲他的照片挂在了相册第一页，方便他平时想看的时候直接翻开就能看见，这个做法除了方便好处并不多，特别是相册落到不知情人手里，但巫荻没设想过这个情况的出现，直到刚才他光顾着跟谢诩聊天被他妈虚惊一场，他是真真切切快吓懵了。 他心有余悸敲字：如果我妈当时翻开相册第一页，那真的完蛋了。 这话说的仿佛他们的感情十分见不得光一样，巫荻发出去后动作忽的一滞，很快地将消息撤回，换成了线条人紧张表情包。 谢诩似乎没有看到他撤回的消息，接着他前面的话回消息。 直到跟谢诩扯皮了一阵巫荻紧绷的状态才真正放松下来，继续聊前面去隔壁市玩的计划。 两人已经定下高铁票，彼时巫荻只需要跟他妈提前说一声。 他暑假前就跟于筱琴打过预防针要跟朋友出门游玩，所以跟于筱琴说起出门三天对方并没有意外。 暑假旅游什么的最正常不过了，所以出门前天于筱琴只是一边看他收拾行李一边提醒他出行安全。 「对了，你们几个人一起出门呀？就在隔壁市待三天吗？不去其他地方逛逛？」 巫荻含煳地点了下头，「就跟关系好的人一块出去玩，隔壁市的海景比较漂亮。」 「在海边游泳要注意安全，特别要注意离岸流……」巫荻也不是第一次出门旅游，以前跟茂羽旅游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出门三天实在没什么大问题，但每一次出门于筱琴都会来来回回叮嘱不同的话。 当着对方的面巫荻没敢将暗格里的相册取出来，跟谢诩出门度假约会的亢奋占据上风，他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顺从地嗯嗯应声。 这么一疏漏，巫荻第二天出门都没能想起自己的宝贝相册。 第081章 日落的时间是六点四十分 直到在高铁拍照的时候下意识去翻书包他才倏然发觉。 「怎么了？」谢诩捏住几张刚列印出来的相纸等他动作。 有一瞬间巫荻拉着书包拉链的手是绷紧的，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相册落在家里也不是什么大事，于筱琴跟阿姨平时都不会乱动他的东西。 巫荻心想着手渐渐收回来，干巴巴扯了下唇朝他说：「我把相册塞衣柜暗格里忘带了。」 谢诩瞥着这人焉了吧唧的模样，捏住相纸拉开自己的书包将里面另一个黑金相册取出来递到他面前，让他过过插图片的瘾。 巫荻接过相册和相纸时没直接动手，而是微微挑眉像是意外说：「原来你平时也把相册背书包上啊。」 谢诩无语了半秒估计是觉得这么傻的行为也就巫荻会干，他并不承认，淡淡解释：「行李箱塞不下。」 巫荻这时候开始往相册里塞照片了，选择性不搭理人。 他把图片安排的井井有条，第一第四排放合照，第二第三排放景物图。 照片列印了双份，重复的图片都被他小心翼翼放回自己书包夹层里。 近半个多小时的高铁，巫荻没有困意也不看手机，他的手越过低扶手去玩谢诩的右手，偶尔比一下大小偶尔去捏一下对方的手指关节和手指侧边握笔留下的茧子，这其实没什么乐趣，但巫荻偏偏挪不动道，最后被对方五指相扣才安分下来。 两人订的酒店离海边不远，十分钟的车程，酒店高层还能观见海景，但高铁站离得远，抵达酒店时已经临近中午。 回到房间巫荻抱着谢诩的脖子半个人压在对方身上，看着他收拾行李。 因为巫荻这人犯懒，所以两人在酒店中餐厅吃了午饭又重新回了房间。 白天室外高温，室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巫荻扒在谢诩身上看他敲程序练习，时不时地纠正一下。 他下巴垫在谢诩肩膀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谢诩锋利的侧脸和高挑的鼻樑，对方脸上架着自己的那副透明蓝光护眼眼镜，在眼镜冷感的色调搭配下，对方冷淡的气息更加强盛。 巫荻手环在谢诩腰上，偶尔扯两下，埋头吸取对方的气息，这种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太舒服了，稍微动两下都有些心猿意马。 男朋友长太帅也是一种烦恼。 巫荻闷闷想，忽的，往下试探的手指被人按住了。 谢诩侧过头扫向肩膀上埋头的鹌鹑，搭在键盘上的另一只手探到巫荻额头边将对方有些长的刘海掀开，然后顺着往上的轨迹在那颗毛绒脑袋上揉了几下，像是在薅某种猫科动物的毛髮。 那人没动静，谢诩按住对方一双手也没放，朝电脑屏幕里的时间扫了眼，一点十三分，巫荻往常午休的时间，他低声问：「不困么？」 半晌这人才有动静，嘴唇贴着谢诩的肩膀的皮肤很轻地动，很痒很麻。 他说：「不困。」 然后谢诩便感觉到按住的手指又开始动了，反覆扯他的裤边。 「这三天不会有人再打扰我们，我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巫荻把手从谢诩掌心里面挣开，大少爷似的去揪人裤子，假如忽略这人烧成红铁一样耳朵和脸，或许气势会更强一些。 似乎感觉到谢诩的轻视，巫荻拉着脸抬眼看他，咬牙说：「我这是闷红的。」 第145页 他维持着兇巴巴的样子警告：「快把电脑放好，一会儿压坏了不能怪我。」 谢诩似乎闷笑了声，巫荻松开人时只能看见对方高挑的背影。 笔记本电脑和眼镜被谢诩放置在床边柜上，他转身时被巫荻扯着领子拉到面前。 巫荻迎着谢诩的脖子火急火燎下嘴，像啃粮的猫，把对方脖子喉结锁骨全盖上印。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但在棠溪，熟人环顾下巫荻怕被人发现端倪并没有这个胆量。 但在这里他们不会遇到任何与他们相关的人和事。 这三天不一样，他们只需要跟彼此相处。 他青涩地亲吻着谢诩，手臂虚虚抱着谢诩的脖子手指微微蜷缩，感受着谢诩的唿吸时振动的皮肤，滚动的喉结……忽然，他被托着咯吱窝勐地举了起来。 谢诩就像举起某种毛绒动物一样，简单地把人托着，导致巫荻只能膝盖虚虚抵着床垫，低头看对方。 谢诩脖子锁骨被蹉跎出一片红，他的神情很淡，托着巫荻直直地跟他对视，漆黑的眼珠像是带着玻璃质地泛着浅淡眸光，仿佛漩涡一般卷着巫荻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他忘了挣扎，直到被按在床上很深地坠入亲吻中才警觉出一丝危机感。 谢诩这次亲他时比往日都要凶，像是想要将他揉碎吞咽入腹，舌尖搅得他意识全无。 但两人都知道他们只是憋太久了，如今只是找了一处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合理髮泄而已。 巫荻习惯换睡衣才碰床，所以午饭后回到房间换了件松松垮垮的无袖棉衣和短裤，谢诩也换了套衬衫睡衣。 无袖睡衣被扯在颈间松松垮垮堆着，谢诩的睡衣扣子也在巫荻无意识间扯开了几个，最后衣服都被扯得皱巴巴，没了庇护的作用，透出泛红的皮肤。 高温似乎从室外入侵了进来，巫荻仰着头大口喘息，意识模煳想，不然为什么这么热，头、脖子、腰腹……浑身都很热。 这天的日落时间是六点四十分，夜幕伴随着清风而来驱赶一天的闷热，灰蓝色的天空包裹整座城市。 巫荻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记得迷迷煳煳感觉脖子、锁骨很痒，因为谢诩在亲吻那几处地方。 自从一回主动被谢诩按住后，巫荻就没再敢提过那事儿，其实他自己也有点恐惧，所以两人一下午就单纯接吻互助而已，就是接吻太久会缺氧，嘴还会麻。 谢诩打开了室内的灯光，将挂在身上半开的衬衫睡衣脱了弯腰去取便衣。 这人的侧颈、喉结跟锁骨上带着其他颜色的深点，看起来像是被人甩了一拳给砸青了。 巫荻双手扯着被子用下巴抵着，只露出一颗脑袋，他舔了舔带着余麻的嘴唇心说自己当时亲得有这么狠吗？ 他看着这人换衣服裤子，趿着拖鞋往浴室走，翻了下身也准备起床，压在床垫上的掌心忽然被一块硬物磕了下，掀开被子一看，是枚灰色纽扣。 是谢诩睡衣上面的。 巫荻傻了半秒，也没想起来这是自己什么时候给扯下来的。 他起床把皱巴巴的无袖睡衣脱了，换成白t恤也往浴室走，在看见半身镜中的自己后忽然觉得自己亲得也没多过分。 因为他的脖子并没有比谢诩好多少，而且鼻樑还红着一片。 他过来时谢诩只是微微侧身腾了一处地方，像是早就猜到巫荻会跟过来，牙膏和水这人都给巫荻准备好了。 「你怎么不直接帮我刷牙。」巫荻顶着一头杂毛端起那杯子开始漱口。 谢诩快他一步刷完牙，洗完脸后拧干毛巾，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皮微垂看过去，在巫荻漱完口抓起牙刷准备刷牙时忽然低声问：「可以么？」 ？ 「咳咳咳——」巫荻被突如其来话一呛，咳嗽了半晌，他不忘自己鼻樑重创之仇，眼珠掠过泛红的眼尾瞥他哼了声，没好气说：「想得美。」 谢诩的回应是在这人杂乱的头髮上揉一把。 巫荻以前完全不接受家人以外的人碰头，其中也包括谢诩，但现在他跟家猫一样没反应继续低头刷牙，露出一节白皙带着吻痕的后颈。 「头髮长了。」谢诩神态自若去拨他的刘海。 接吻的时候总是蹭到脸颊，很痒。 「唔，碗上宅剪。」巫荻刷着牙含煳说。 自从在东巷理髮店剪毁过头后，巫荻除了发尾剪短，刘海都是自己剪的，他秉承着自己操刀心里有数的想法，每回都剪得不错。 谢诩嗯了声，从浴室出去了。 待巫荻漱口准备洗脸时，这人又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拨了两下他额前的短髮。 对方收手后，巫荻眨了眨眼发现被拨的刘海没有掉下来，视线一片清明。 他纳闷地往镜子里扫了眼，在看见两个蓝色的髮夹时，差点没把嘴里牙刷咬断，几乎是炸起毛瞪对方：「你往我头上放夹子？！」 谢诩拆开一次性洗脸巾打上水洗了两回，面对男朋友的怒音轻飘飘嗯了声。 「你特……」 巫荻话没说完被湿毛巾捂住了脸，他整个人顿时失去了行动力，像是被忽然卸了爪子。 谢诩抓毛巾从男朋友的额头、眼睛、脸颊一一擦过，一本正经说：「这样方便。」 「滚你的……」髮夹不戴你头上你才闲话这么多…… 第146页 但巫荻的话没说完又被谢诩用湿毛巾盖住了脸，他只能乖乖等脸擦干净才咬牙切齿把话补上。 谢诩只是低笑了一声，在给人洗完脸后，将那两枚髮夹拆下来。 远离了棠溪，谢诩似乎也变得轻松了，眉眼像往常一样绷着，似乎很容易扯动从而露出一个不浅不淡的笑容。 巫荻看见他笑，肚子里的气一熘烟跑了，举着湿淋淋的手託了对方脸颊一把，干完坏事准备熘之大吉，但被人一提领子就抓回来了。 谢诩只是不轻不重捏了一把他的颈肉，然后放开人淡淡说：「去换裤子出门。」 第082章 裂痕（修） 巫荻缩着胳膊唔了声，从谢诩收拾出来的衣服里翻了一条短裤换上。 他还记得自己的夜间赶海计划，吃晚饭时还惦记着赶海的工具，直到看见谢诩从包里取出他十分难忘、并且在嘴里嘀嘀咕咕半天的螃蟹卡通摺叠桶，整个人乐得够呛。 「你这人不老实啊！不是说好来这边现买嘛？」他边走边不看路只顾着撑开那摺叠桶，欣赏上面丑萌丑萌的卡通图案故意调侃。 谢诩提着巫荻的后领，以防这人稍有不慎一脚扭井盖上。 他嘴上不语心里却想，刚刚吃饭的时候某人就在担心这边买不到想要的赶海桶，现在东西送到这人手里他就开始飘了。 赶海的海滩和度假的海滩不在同一片，两人特地打车去了另一片浅海滩，海面上漂浮着不少渔船。 这个时间段其实并不是最适合赶海的时候，但他们就是来讨个趣。 漆黑夜晚像是一道强而有力的庇护，巫荻一只手抓着钳子，另一只手牵着谢诩的手心情很好地前后晃，深受他喜爱的赶海桶落在谢诩手里抓着。 两人散步在海滩边，附近偶尔有些像他们一样没经验的游客在捡贝壳和寄居蟹，即便迎面撞见，两人也没有躲避地松开手。 巫荻这人不仅在吃饭穿衣上挑，赶海也只想要图案好看的螃蟹，沙滩上没有就想往旁边礁石摊缝隙找，遇见海蛇时又感兴趣又害怕。 商铺老闆给他们力荐了一款强亮度手电筒，开灯能把眼前路照得通明。 他让谢诩站在身后对着石缝掌灯，自己蹲着在石边里扒了半天的螃蟹，回头却发现掌灯的男朋友竟然在低头看手机，顿时不满了，逆光仰头警告：「你在干嘛？！」 谢诩微微压低手电筒没让灯光照进巫荻的眼睛里，手里的手机没有逆光的阻挠在巫荻眼里看得更清晰。 他拿手机的姿势很奇怪，食指抵着手机背面，另外三只修长的手指抓着手机边框，而拇指却消失边框里，这个动作像是在单手按相机拍摄键。 这个想法奇妙了。 除非必要，巫荻从来没有见过谢诩主动给什么东西拍照，平时都是他兴致勃勃拍照列印照片。 他的表情由原先的兇巴巴一改态度，发出哼哼哼得意的笑容，语气几近绝对问谢诩：「你是不是在拍我。」 屏幕里的少年灵动而张扬，谢诩面无表情地在录制中点了几下拍照，然后毫无负担的承认了。 巫荻在原地理了理刘海，先是懊悔出门前没把头髮剪短一点，嫌髮丝遮挡视线，他理玩头髮，举着钳子朝谢诩正儿八经摆了个pose，说：「给我重新拍一张，要帅的。」 他盯着俯拍自己的谢诩煞有介事威胁：「拍得不帅我立马换男朋友。」 但谢诩只是稍微挪了下位置，继续对着人俯拍，技术估计跟那帮直男审美的理科男不分上下。 巫荻没两秒便站起身抓过对方的相册一看，里头蹲成傻子一样的东西是谁？ 他拉起张驴脸，冷冰冰朝谢诩说你男朋友没了，手指按着几十张头小身大的蹲姿图片要删除，但手机主人的反应显然比他快半秒，咔嗒合上手机屏幕，在巫荻追过来时转手将手机塞进裤兜里，架住人淡淡说：「回去再删，不是说要抓螃蟹？」 他朝石缝抬下巴：「窝沙好捉。」 巫荻回头，发现那螃蟹的确从是石缝里出来了，正两爪子在沙子上趴准备窝进去，他转头把照片撂下，赶紧蹲回去用钳子夹螃蟹。 。 于筱媛最近十分不对劲，于筱琴一开始只是单纯认为于筱媛是因为打理新超市开业两头顾拖累身心，但强要求对方休息几天后的于筱媛状态并没有好多少，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压在她心里如鲠在喉，只能强行消化的模样。 于筱媛偶尔会带着于舟来云景庭聚餐，饭后在巫荻跟于舟出门遛狗的时候，怅然若失地跟于筱琴聊起身边的事情，于筱琴一直当对方在缓解压力。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会被许多东西困住，变得敏感又偏执，那些东西可能是婚姻，可能是儿女……看得越重心事越重，脆弱也随之丛生，让人极易不溃一击。 于筱媛聊起在超市遇过的形形色色事情，她以前很少提这些但最近聊得经常。 她说起超市附近有一户婆媳关系差，闹得远近闻名，有时候在超市里还会因为买一条鱼大吵一架，说起超市经常关顾的客人家庭情感出现问题，因为女儿要高考，只能瞒着女儿办离婚手续，时间算的刚刚好，女儿高考完当天冷静期一过就领了离婚证。 于筱媛讲起这些时是唏嘘的、感嘆的、共情的。 她从开第一家超市到如今第四家准备开张，见识过太多东西，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在看见侄子跟男生在一起时，那股对他人生活的唏嘘、感嘆却化成了恐慌、惊吓席捲而来，将她也刻画成了无力的局中人。 第147页 下午再次来到云景庭，听见巫荻跟朋友去旅游的于筱媛笑容有些僵硬。 她托着亲姐做的手磨咖啡在于筱琴视线下又开始聊起自己的见闻，聊天间穿插说自己前几天在路上遇见两个男生牵手逛街，几天的铺垫让她提起这件事时神态跟寻常一样自然。 「同性恋爱啊？」于筱琴似乎没想到这种小众取向棠溪也有，她在湖城遇见过不少有些见怪不怪解释：「这些一般是基因遗传。」 她跟于筱媛解释这种性取向产生的两种由来，主动和被动，前者由基因决定后者则是性取向被引导、强行扭曲。 她瞥见于筱媛有些苍白的脸色，她以为于筱媛被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东西吓得不轻，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解释：「在棠溪遇见这些都是小众事件，发生在自己身边是不可能的，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啦。」 于筱媛僵硬地扯了下唇干笑说：「是吗呵呵。」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隐瞒亲姐的做法是否正确，但她的确得等巫荻旅游回来好好跟对方谈谈了。 但世事无常，意外总是出现在人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当晚一通电话将于筱媛急忙从家中叫起，也将这几天笼罩在她们身边的平静打得稀碎，从而撕扯出巨大的裂痕。 于筱媛无法形容那一晚的混乱，她匆忙沖家赶到医院，于筱琴还在病床昏迷不醒。 家政阿姨怕被误会极力撇清于筱琴从楼梯摔下来跟她没有关系，说话的腔调带着心有余悸的战战兢兢，以及手中递来一本封面刮花的米白色相册。 巫荻跟谢诩回酒店时将抓的螃蟹全都送给了附近的游客，只留下了两只寄居蟹和海螺贝壳，但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海水的缘故，两只寄居蟹从贝壳里出来在水中奄奄一息，到达酒店门口时，两只寄居蟹已经随着透明箱中的水流滚动，成为了没有生命力的躯体。 谢诩揉了揉这人的头，将两只寄居蟹处理了，把贝壳捞出来清洗，「不是还有海螺贝壳？」 巫荻靠着门框双手抱胸恹恹不乐瞥他：「我本来想让他们当我们儿子的。」 寄居蟹儿子？谢诩擦洗海螺着扯了扯唇还未张口，巫荻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这人疑惑地嗯了声翻出手机，跟谢诩对视：「我小姨的电话。」 巫荻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谢诩莫名感受到一阵又一阵心神不宁的心悸，像是对某种危机来临的预测，而巫荻的神态也不断贴合他的猜测，从一开始的轻松逐渐皱眉严肃。 于筱媛拨通电话的第一句话是问：「你跟谢诩一起在萍城旅游是吗。」 巫荻下意识因为对方的话绷紧肩膀，因为这句问话太具目的性太单刀直入，以至于他没反应过来唔了声，但于筱媛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将于筱琴摔倒的事情告诉他。 巫荻听到这里抓着手机缓缓转身想要往客房走将情况问清楚，但谢诩抓着纸巾擦干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没让他离开，巫荻只能靠着门框跟于筱媛通话。 直到电话挂断后，巫荻才在谢诩视线下脸色苍白而复杂解释：「我小姨说我妈不小心从楼梯上摔倒了，现在在医院住院，我想回去一趟。」 他说着，看着谢诩身上的痕迹声音一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陷入了沉静。 他只听见谢诩很轻地嗯了声，关掉洗手台的水，擦干手翻出手机订高铁票，最晚的高铁已经赶不上了，第二天最早的票是凌晨六点。 买完票，两人都异常沉默，准确来说沉默的是巫荻，他对于筱琴从楼梯上摔倒的担心中夹杂着一丝出行计划被打断的失落。 但此行也并不是什么收穫都没有，谢诩将洗干净的海螺贝壳放进存放盒里，一起收拾进巫荻的行李箱中。 此时他们只是有一丝丝的难受。 因为事发突然，他们上午才抵达萍城厮混了一通，明天就得赶回去了，顶着一身没消下去的痕迹回去保不准被看出端倪，所以他跟谢诩在酒店附近买了两支遮印子的用品。 第二天一早回棠溪，即将下高铁的时候，于筱媛打过来的电话让巫荻的心里更加紧绷。 因为对方拨通电话的第一句话还是「你跟谢诩一起坐高铁回来对吧。」 他跟谢诩共用着一支耳机，所以这句话谢诩也能听见，巫荻心里忽然开始打鼓，干巴巴应了声。 「好，等会儿我在高铁站口接你们。」于筱媛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入耳中，巫荻低低嗯了声，嵴背抵着靠垫，后嵴微微冒汗，他的整只手不知怎么在发凉，但很快被一股温暖抓住。 是谢诩察觉出他的异常攥着了他的手。 巫荻舔了舔干涩的唇，心悬在半空传来一阵阵道不明的慌乱。 第083章 幼稚 于筱媛的车暂停在高铁站旁边的露天停车位里，看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她摆了摆手，将轿车后备箱打开。 「吃早餐了吗？」于筱媛矗立在两名少年身旁看着他们放行李，脸上看不出情绪，但语气少有的凉。 这已经是她极力掩盖情绪的结果了，昨天晚上于筱琴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她给巫荻打电话。 她看着亲姐攥这那本相册里抽出来的一张相片，失态又崩溃让她叫巫荻回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于筱琴这个模样，披头散髮神情惊恐又慌张。 对方已经猜到这次出门只是一个藉口，自己儿子可能正在跟一个男生在一起，甚至神经质地猜测每一次出门，自己的儿子都有可能是去找那个叫谢诩的男生。 第148页 想到这里于筱琴浑身都在颤抖，她可以客观的对这种小众取向进行分析，但不带偏见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只是不表现出来，成年人的世界不都这样么，火不烧在自己身上没必要多管闲事，直到这一刻看看自己儿子跟别人厮混的相片，于筱琴的整个精神再次发生崩溃，继失败的婚姻之后，上天再次给她开了一个巨大又噁心的玩笑。 于筱媛好不容易让人冷静下来，将那张巫荻跟谢诩的合影拿走，她当着于筱琴的面给巫荻拨完电话，对方亲耳听见自己把巫荻「哄」回来后，才渐渐伴随着药剂入睡。 如果说这时候巫荻还不能发觉于筱媛异常，那他就真成傻子了。 巫荻开始回忆，回忆起于筱媛不太对劲的状态，回忆起于筱媛对他时有时无的目光，回忆起那天在南城看见的那串车牌号。 太阳升起携带高温扑天入地，巫荻无端感受到他们置身在这个温度之外。 「在萍城吃了。」谢诩接话。 于筱媛嗯了声拉开副驾驶门，轻拍了下巫荻的肩膀，而后回到了驾驶座。 上车后三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汽车发动从停车位驶出汇入早高峰车流，每一盏红绿灯都像一只啃食耐心的蚂蚁，巫荻后颈靠着背垫，手指扣着手机壳边框，视线忽而虚无忽而集中与后视镜中的人对视，感觉右侧肩膀被很轻地触碰着，传来安定的暖意。 恰在这时于筱媛忽然侧了下头，她的眼神过于复杂，口中的话也如同平地一声雷把气氛坠入更冷的冰川：「你妈在你房间整理时翻出了一本相册。」 巫荻抬眼的动作逐渐僵硬，连带着思维也开始顿塞下意识说：「什么？」 于筱媛的目光不再落在巫荻身上，她看着车后座的谢诩，只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去年年底。」谢诩出声。 去年年底，半年的时间了。于筱媛几近后悔地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为了方便将巫荻安排在就近的雅升上学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但她看着身旁坐立不安的侄子和身后早早独立的少年，只能生出一股无力感。 「谢诩，你在我那儿干了这么长时间，我知道你不是这么不慎重的人。」 于筱媛记得谢诩第一次来超市找兼职时只有十六岁，初二初三的年纪，一个人在超市门口看了几天才问她招不招临时工。 超市里缺人但不招未成年，于筱媛本想拒绝，只是想到半大的少年除非走头无路不然怎么会出来找活干，她当时心软没有一口否决，留下人来给两家超市点货搬货，留了一周才对外藉口家里小孩帮忙把人留下来看超市。 她对谢诩的家庭怎么着也知道一星半点儿，亲人只有两名年过半百的老人，两个老人都有些小毛病。 于筱媛原以为这样的原生家庭会让谢诩这个人做事更加谨慎成熟，但没想过谢诩跟那些十七八岁不计后果的少年没什么两样，因为对方只是微微低头认真地向她道歉。 「于姐，对不起，是我先喜欢巫荻，我……」 巫荻几乎一瞬挺直了腰杆想要解释什么，但于筱媛撇头摆出抗拒的姿态打断两道声音：「这些不用跟我解释，去医院再好好说清楚。」 她胸腔微微起伏，像是想起昨晚的混乱以及那本相册里的部分内容，声音又低又细对他们的感情作出评判：「你们太幼稚太荒谬了。」 幼稚荒谬。 那些独属于两人的温情、亲密到头来只能换了一句贬低的评价，而两名当事人却只能哑口无言。 于筱媛有些毛躁的髮丝乌青的眼袋述说着她一晚上的不宁静，他们都知道对方最近在中药调理，实在发不出反驳的声音。 进入医院停车库巫荻下车时被于筱媛按住了副驾驶车门，「你先在车里等等。」 巫荻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时于筱媛已经带着谢诩准备去住院部，他抓着车门想要挣扎出去，于筱媛只是痛苦而无奈地回头，轻声说：「小荻你听话一点。」 车里开着空调，只留下寂静无声的一个人，巫荻攥着手里的手机，终于难受地捂着脸埋进臂弯里。 他妈是因为看见了他的相册才在楼梯上摔倒，这个结果无疑狠狠往巫荻心上扎了一刀，连带着其他情绪汹涌地裹挟全身，以至于浑身都难受地发出痉挛。 于筱琴在从楼梯摔下来除了小腿骨折还伴随着轻微的脑震盪，她现在情绪不算太稳定，看见谢诩进病房手指紧紧扣着水杯才强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 她知道巫荻跟一些朋友关系好，但她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她跟巫成绍都是携带主流、正统基因的正常人，所以巫荻理应也是，她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从头打量到尾。 谢诩的身材很协调，身高比例标准，他站在病床一米之外，微微垂着头，身上的穿着看不出名头。 她很少会做这么不礼貌的行为，但现在正处于防备的状态，整个人都呈现着一股强势、敏感的姿态。 「我听说你一个人照顾着家里两名老人。」于筱琴说话的声音依旧有些温柔，但仔细听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谢诩垂眸嗯了声，面对巫荻有些精神紧绷的母亲说不清楚此刻心里的滋味。 于筱琴像是在谈判一般放出自己早已准备的话问：「你跟小荻这件事他们知道吗？他们能接受吗？」 第149页 不等谢诩继续出声，她继续说话：「我跟我前夫感情不合但对小荻的付出无意是保持一致的态度，我们会把最好的东西给小荻，让他学习编程学习散打桌球，他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会去满足。」她说话伴随着轻微的打量动作。 青少年对视线感受最为敏感，甚至大部分人的自尊心都无法接受这种打量，贬低人的话她说不下去，只是问： 「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谁。」 她嘴唇因为缺水有些干裂，喝了一口水后，像是也把情绪压了压，但开口时依旧充满利刺：「你们是谁先主动的。」 「是你引导小荻的对不对，我知道小荻不喜欢男生，他从小到大都很正常，甚至小时候还向我表达过他喜欢性格温柔的女孩子，他那么正常……」 于筱琴有些口无择言，强行揪着巫荻四五岁时的话当做救命稻草不断在心里安抚自己。 她平时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形象是温和的体贴的，髮丝面容也比寻常人家的父母要精緻，但现在披头散髮，眼尾延伸着细微的纹路，整个人处在濒临崩溃边缘紧紧盯着他。 很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在周遭攀升，谢诩的嵴背挺得很直，但后颈微微弯曲，在于筱琴的狼狈状态下，他终于感受出那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是什么，是面对于筱琴几番话的无力也是出于害得于筱琴变成这个模样的愧疚，更有一丝打破巫荻宁静生活的后悔。 于筱琴的话像是现实的利刺隐晦的点明他跟巫荻之间的区别，也是一个母亲为了庇护自己孩子所散发的攻击性。 在十九岁年轻不足无法满足任何需要的年纪，谈什么都是痴人说梦，他本想着再等等，只要等他努努力跻身向起，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填平两个人之间的鸿沟，但没有人会等他，他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结果却是哑口无言。 在沉默之中感受着于筱琴强忍情绪的视线，浑身刺骨冰冷，半晌才无力而亏欠张口：「是我追的巫荻，我对他一见钟情，知道他刚到新学校不习惯一个人，刻意制造偶遇接近他，跟他成为朋友，知道他化学偏科主动监督他补习……是我引导了巫荻。」 他一次性说了很多话，只能压着干涩地喉口恳求：「您可不可以不要怪巫荻。」 他早就说过这个人和他不一样，但是他太贪心，明明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拥有过，却在遇见巫荻时迸发勇气地想要尝试一回，最后把场面变得这么难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荻怎么可能有问题，你们这种人故意扭曲正常人的生活，违背伦理……」于筱琴的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冷硬兇狠，语调也在不断拔高。 谢诩动了动唇想要安抚她的情绪，但于筱琴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宛如急发的利剑： 「你明明知道，小荻他从湖城转学过来，他跟你们不一样，我们自他出生以来用尽力所能及的资源去培养他，只是想要他能够过得更好，我不限制他跟什么人交朋友，但你怎么能利用他这份单纯去误导他……就算……」 她哽咽着唿吸急促：「就算你们在一起，你的家人能接受吗？！接受你喜欢男人，你明明知道你家里是两位年纪很大的老人！」 「我会让小荻转学，不会再让你纠缠不清。」 谢诩的手无力地落在两旁微微垂头，他的唇线抿平。 …… 谢诩下来时，巫荻紧攥的手心勐地一松，他在于筱媛打开车锁时来开门，想要去牵谢诩的手，但在于筱媛的注视下只能硬生生止住。 不过于筱媛最终没有插在他们之间，她看着自己急切的侄子不可闻地嘆气，先上了驾驶座，只留下一句话。 「你妈妈让我送他回去，一会你自己上去找她……你们有话快说。」 听见于筱媛的话，巫荻的心里此时还带着一丝微弱的希翼。 他站在谢诩面前牵了下谢诩的手指，低声说：「不管我妈说了什么，你不要太介意，等我跟她说清楚，她会理解我的。」 谢诩的手指轻微地收缩了下，垂眸描绘着巫荻的面容、轮廓。 巫荻嘴里说着安慰的话但脸上的神态说不上多轻松，甚至带着自己并未察觉的紧张和慌乱。 他抬手很轻地在巫荻脸颊摩挲，熟悉的触感带起一阵阵悲怆的情绪扼住了他的喉咙，令他突然间发出不出声。 他本来想说对不起，好像等不到了，但这句话本不应该由他来说，他明明将决定权留在了巫荻身上，可是局面不能再继续恶化下去了，他只能强咽着发痛的喉口说：「我……」 「我不想听。」巫荻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强忍着怒意打断，声音急促：「你等我跟我妈解释清楚……」 「我已经跟阿姨解释清楚了。」 他知道巫荻对于筱琴很心软，很轻地提醒他：「阿姨的状态很差。」 他感受到巫荻正在慢慢紧咬牙关，浑身变得僵硬，颤着想要收回巫荻脸颊上的手却被巫荻勐地攥住。 他将谢诩的手重新贴在脸颊上，绷着酸涩的眼眶，声音几乎有气无力，似乎动一下唇都要抽光他所有的力气问：「不要分手好不好。」 他有些哽咽地低下头，感觉稍长的刘海扎不仅扎的眼睛疼连带这心脏也很疼，他也的确小声地说了：「我现在有点疼。」 贴着巫荻脸颊的手指在触碰到湿润的温度时开始发出痉挛，那一刻谢诩的瞳孔紧缩，整个人像是陷入了冰冷的河底。 第150页 他几乎是在下意识间，托着巫荻后颈把人抱进怀里，一只手贴着巫荻的嵴背不断地抚摸，另一只手不断地擦拭巫荻湿润眼尾。 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不溃一击，他做不到看着巫荻伤心的样子跟对方分开，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贴着巫荻的肩膀，口中重复而混乱地说对不起跟好。 第084章 通话 「如果我妈不同意。」 巫荻埋在谢诩肩膀中，唿吸滞怠又困难说：「我们可以先瞒着她偷偷谈，不一定非要分开。」 他夹在于筱琴与谢诩之间，不论哪一方与他偏离都会撕扯出巨大的伤痛，于是只能难受又乐观地想，于筱琴可能是因为太突然发现他们的关系所以反应才这么大，或许上了大学、一年、两年……慢慢的于筱琴就能接受了。 巫荻说话声的鼻音很重，每一个字砸在谢诩都在心里迸发着尖锐剧烈的疼痛。 因为要习惯孤独要习惯一个人处理大大小小的问题，谢诩以为自己早已练就得足够坚韧，但现在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他为了自己能够保持一往无前所生出的谎言。 于筱琴的话刺穿了他的幻想，而巫荻的声音又紧紧攥住了他最后一丝念头。 他总是守着自己的情绪，只要不外泄就不会被看见脆弱，这一刻却真真切切眉眼下垂，在巫荻看不见的视线下暴露出痛苦、不堪的困兽姿态，他的嘴唇贴着巫荻的鬓角轻吻着道歉，最后哑声说：不分手，我们偷偷谈。 于筱媛坐在驾驶座中没有打断车外面的交流，她单手捋着碎发微微垂头看着手机界面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才将车外两人打回现实。 巫荻的反应很迟钝，还是谢诩帮他从兜里抽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备註最后将手机递给过去，很轻地揉了下巫荻后颈，安抚说：「可能是阿姨等太久了，她状态有些差，说了什么话别太在意，她只是在气头上。」 巫荻攥着手机唔了一声，最后渐渐松开揪着谢诩衣领的手，退了两步后驻足。 谢诩注视着他，眉眼微垂描绘着巫荻面容轻声说：「我看着你上去。」 巫荻缓了几口气，才在谢诩视线下转身上楼。 谢诩说的没错，于筱琴的状态很差，在跟谢诩交谈结束后，她心里压着那块大石只是松了一点。 试问哪位家长撞见自己儿子跟男生接吻的相片会经受得住。 于筱琴那一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曾经听见过的各种各样流言疯语从面前袭来，唯一例外的是其中的主角变成了她的儿子。 于筱琴在湖城听说过太多关于这类群体最后的下场了，同性之间的感情怎么可能会有正常感情那么纯粹！于筱琴光是想到巫荻成为传言中主角的模样便觉得全身的血液发凉，恐慌的胃部痉挛刺痛。 直到看见自己儿子进入病房，除了眼尾有些红以外全身上下并无异样，她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朝巫荻伸手。 巫荻从来没有见过她妈这样，髮丝凌乱双眼发红，脸色苍白神态狼狈，即便当初跟巫成绍因为离婚的问题闹得很难看那段时间，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亲近的人总是自己的软肋，巫荻抓住了于筱琴的手，有些难受地低喊了声妈，但于筱琴下一刻的话将他的痛苦撕扯开更大的口子。 「等你小姨回来，让她陪你一起去做一套全身检查，他，他除了亲过你没对你做过其他事情对不对？」 于筱琴抓着他的衣角来回检查他的身体，仿佛自己儿子沾染上了什么东西。 巫荻知道于筱琴有些轻微洁癖和强迫症，家里总是让阿姨收拾的一尘不染，如果晚上阿姨休息了，客厅被他弄乱，她听见动静会半夜起来收拾整洁在重新洗漱入睡。 于筱琴曾经去看医生时，医生说过这个习惯是由心理因素引起的，不需要多做干预渐渐的就会转好。 但现在于筱琴的症状好像更严重了，巫荻下意识攥紧手指，他想说谢诩没有问题，但紧接着于筱琴的声音再度传来，她说所有的事情她已经问清楚了，她会尽快安排给他转学。 巫荻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小声请求：「我不想这样，妈。」 于筱琴听见他的声音脸色有些差，先前跟谢诩谈话时她已经心力交瘁，只是轻声说：「妈妈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误导了而已，纠正过来就正常了。」 谢诩让他不要在意于筱琴的话，但巫荻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扯着干涩的嘴唇低声解释：「我没有被误导。」 「谢诩什么也没有做，是我自己喜欢上他的，我可能天生就喜欢男生，只是在湖城的时候没有发现……」也可能我也不是喜欢男生，只是单纯的喜欢谢诩而已，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于筱琴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天生的？！」于筱琴唿吸剧烈而急促像是听见了荒谬的话，一字一句问他：「在湖城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你说你回到棠溪就发现自己喜欢男生了？」 巫荻徒劳无力地张了张嘴，于筱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但她只是揉着胀痛的额头疲惫合上眼缓和情绪，最后她重新看向僵直不动的巫荻，语气渐渐恢復之前温声温气的模样，身上带着强烈的脆弱感说：「小荻，妈妈现在很累，一中，机构或者出国，你选一个，听话。」 巫荻在这片窒息的氛围中沉默不语，于筱琴便带着复杂而凌乱的情绪继续自言自语：「以前在湖城，我纵容巫成绍出轨连他把人带到你面前我也没发现，你怕我难过什么也不肯跟我说，你以为我的底线是婚姻，但其实我只是想要一家三口好好过下去，想要给你一个圆满的家庭，明明我们曾经也生活的很温情很幸福……后来我才知道我错得很彻底，你以前明明那么听话那么心疼妈妈，为什么现在不心疼妈妈了？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第151页 于筱琴其实已经分不清自己在怨什么，可能是怨当初拿了她的股份事业蒸蒸日上后开始三心二意的巫成绍，也可能是怨当初甘愿做家庭主妇，为了守住一点温情对巫成绍不断让步导致巫荻也捲入其中的自己。 她心里其实早就埋了很多东西，但一次也没有发泄出来，她把那根牵动的线绑在巫荻的身上，将对方当做自己唯一的定心针，带着最后一丝慰藉去迎接新的生活，她以为一切都在好转，她也看淡了很多东西，但其实最后才发现她连巫荻也没能守住。 于筱琴这么多年从而没有歇斯底里过。 她的情绪就像她本人一样温温柔柔的，只是松松垮垮绕在身边，看似无害但一挣扎便发现它们缠绕得很紧，直到今天束缚它们的针丢了，于筱琴终于一次性将它们都发泄了出来，崩溃而绝望。 巫荻看着掩面崩溃的于筱琴像是被堵住了喉口再也发不出声，不知道挣扎过了多久，或许是几秒也或许是几分钟，他只听见自己声音低微沙哑地说：「一中，我转学去一中。」 他在一众选择里找了一个看似温和的答案，即便他也不知道自己即将会迎来什么。 于筱媛因为他们兜转了一晚上，巫荻还记得于筱媛自己也在调理身体，他不想再麻烦对方来回跑，在于筱琴的要求下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约体检。 从压抑的病房出来，他紧绷的肩膀才渐渐轻松，低头给谢诩发消息，听见对方语音后整颗心安定下来。 似乎觉得瞒着他妈私下联繫并没有很难，但一切只不过是他的错觉。 于筱琴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巫荻留下来陪护，不知是不是一天的繁忙让他太过疲倦了，以至于晚上洗漱出来时忘了遮掩脖子上的痕迹，巫荻没来得及给谢诩回消息，手机就被于筱琴拿走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缓和的氛围瞬间坠入冰窟，之后的一切巫荻都有些模煳，他只记得于筱琴把他手机上关于谢诩的所有东西都删了，甚至翻遍了他的社交媒体。 这时候他还在安慰自己，删了也没关系，谢诩手机号码他早就熟记于心，他们还可以电话联繫，但紧接着于筱琴用他的手机拨通了谢诩的通话，要他当面跟谢诩撇清关系。 在谢诩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巫荻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开始瑟缩，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能记得谢诩对他说好，记得于筱琴当着他的面将那串号码拉进黑名单，然后扣下了他的手机。 白天，于筱琴的视线紧紧落在他身上，不让他带着手机离开太久，几乎几分钟一个电话，回病房时于筱琴的视线也会时不时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好受，于是巫荻这次从病房出去时没带上手机。 他记得谢诩的电话号码，在住院部一楼跟护士借了手机之后唿吸急促地打过去，电话接通那一刻低低喊了声谢诩。 想要解释的话还没有说，谢诩的声音在听筒里沙沙传来，他说：「我知道。」 那一刻巫荻的心才缓缓落地，甚至有些苦中作乐想，自己也太不信任谢诩跟他之间的感情了。明明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作出什么举动都不是源于真心，但依旧会感到紧张和害怕，怕真的因为某一句话，他们之间就结束。 似乎在潜意识里，他们已经把这段感觉看成了十分脆弱的东西。 巫荻咽了咽发干的喉口，揪着时间很快地把于筱琴监管自己的手机，删除和拉黑对方的微信和电话……包括转学告诉谢诩。 因为这意味着谢诩以后可能没办法联繫上他，而只能由他通过别的方式主动联繫谢诩。 谢诩似乎淡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只是低低嗯了声，忽然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巫荻说话的比寻常哑，因为他的嗓子疼了一上午，但于筱琴一直没发觉。 他听见谢诩的话低低嗯两声，肩膀抵着服务台旁边的墙面，眼睛有些热说：「可能是昨晚着凉了，其实也不是很严重。」 第085章 不管用 「挂号了吗？」 「有点忙，没顾上。」巫荻低着头，注意力都放在谢诩的声音上，没听清对方后面说话的内容。 旁边的护士一直在等着自己的手机，他跟谢诩没法聊太久很快挂断了通话，但一早上浑浑噩噩的状态在此缓和了许多。 中午阿姨送饭过来时，于筱琴总算发现了他的异常，关心问：「说话的声音怎么听着有些哑？」 巫荻咽了咽发痛的嗓子嗯了声，低声说：「有点感冒，等会儿再下去挂个号。」 「嗯，带上手机吧。」 「没事，我去窗口排队就行。」 不知怎么，两人的对话有些客气，像是矛盾产生后留下了一层无法坦然的隔膜，虚虚的笼罩身边，谁也说不清这细微的区别但就是能感受得到。 坐在旁边等着母子两人吃饭的阿姨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不太协调的气氛，起身去洗果篮里的水果。 亲人之间能有什么无法释怀的矛盾，只是时间问题，等巫荻重新恢復正常，他就会感谢自己。 于筱媛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午饭后，阿姨带着东西回云景庭，巫荻也打算去挂号开个药，他喉咙很不舒服，浑身都没劲，胃口也受到影响，在关上病房门侧身看见那道身影时，整个人一怔。 谢诩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单手提着东西一直注视着于筱琴病房的方向，像是一直在等人。 第152页 所有的混乱和难受这一刻好像已经离他而去，但其实巫荻已经累得快没力气迈动步子了。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谢诩即将靠近时，才回过神抓着谢诩的手避开于筱琴的病房，望着他问：「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多久了？」 「刚到。」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这人联繫不上自己，估计早就在走廊边等着了，巫荻心里又酸又涩想却没戳穿对方。 谢诩抬手探了下他的额头，低声问：「额头有点烫，挂号了吗？」 「现在正准备去。」他虚虚靠在谢诩身上等电梯，看见对方手里提着的东西，伸手探了一下，故作轻松扯出一个笑问：「来就来还带东西，这是什么啊？」 「冰糖炖雪梨。」 谢诩将小型保温饭盒递进他手里回道。 谢诩这人做什么都好吃，巫荻大中午消失的胃口这时候又跑了回来，他先闷头喝了一口，随后在坐电梯时拧上盖子，仰头垫着谢诩的肩膀吐槽：「医院消毒水味太重了特别影响食慾，我中午就喝了口汤。」 瞥见谢诩皱眉，他紧接着又补充：「但吃了不少水果。」 门诊部和住院部隔着一个露天停车场，巫荻索性边吃边走路，的确是一副中午没吃东西的样子。 他没带手机本来打算排队挂号，没想谢诩已经用手机提前帮他预约了，他就这么抱着保温饭盒注视谢诩，模样莫名令人难受。 谢诩手指蜷缩了下，但最终没说什么把空保温饭盒收起来。 拖了一上午来看门诊，巫荻这才知道自己喉咙发炎引起发热了，没胃口估计不单单是因为医院消毒水味重，还可能是发烧生病了。 他跟护士借电话跟于筱琴说自己在打针，免得对方发现他离开太久在病房里想太多，随后靠着输液凳闭目养神。 谢诩回来时提了一份海鲜粥，他看了眼输液瓶的量，而后撕开打包盒盖子，在巫荻眼巴巴的视线下放到人嘴里，然后这人舒坦了，开始嘴里跑火车。 「我转学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方闲他们说。」甚至事发突然，他都没来得及跟茂羽联繫。 他看着垂眼晾粥的谢诩苦中作乐调侃：「你说他们听见会不会都去你那问情况？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么熟——」说着谢诩递了一勺粥，他咕咚咕咚吃完，睨这人：「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 「不是嗓子不舒服？少说话。」 「滚你的。」巫荻把脚卡对方膝盖上，一副大老爷模样张嘴又吃了一口，闷半天的心情可算被这人给赶跑了。 他懒洋洋靠着对方吃完了一盒海鲜粥，肚子撑得睡不着，于是揪着机会跟谢诩闲聊，用空闲的手隐蔽地跟对方牵手。 他觉得自己生病打两剂针水根本不够，因为输液的时间快得他压根没反应过来，谢诩就把他送到住院部门口了。 玻璃门折射两道影子，巫荻快谢诩半步埋头上台阶，拔了针的手上还贴着医用止血贴。 忽然，谢诩叫了他一声的名字。 巫荻侧头脖子被很轻地擦两下，微凉。 他下意识往上摸，碰到一串冰凉的细链，愣了半剎。 「我会一直等你的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谢诩的手指从他柔软的发间擦过，最后抹了下他的眼下乌青的地方温声说：「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巫荻下意识眨眼唔了声，还很呆，直到进入电梯，对着上面的反射镜才知道谢诩最后离开时那句「两个儿子没了，我还两个新的给你，它们很好养」是什么意思。 他脖子上的项鍊是金制的，项鍊的最中央挂着两只精巧的金色小螃蟹，活灵活现。 巫荻带着不舍看着想要当儿子养的两只寄居蟹离去，谢诩就重新给他找两只永生的螃蟹代替，项鍊是对方那天晚上在酒店收拾完行李后就开始找的，今天刚拿到就带过来了。 他不会说温情的话，想了很久才挤出这一句，他只是不想巫荻那么伤心，无论是因为两只寄居蟹还是其他的事情，于是也的确做到了。 巫荻攥着项鍊傻了半晌，才垂头，零乱的刘海下双眼弯起，露出了这两天以来最轻松的笑容。 于筱琴在腿能活动的时候选择了出院，或许是这几天巫荻对手机的使用欲望不强，回家后对方没再晚上扣押他的手机，但很多时候她还是会时不时地查看巫荻的手机，甚至多疑的时候还会对着微信和其他社交软体翻找疑似谢诩的帐号。 她紧张过度，巫荻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在深夜跟谢诩通电话，通完后会将记录删除，重新把这串号码拉入黑名单以免于筱琴看出异常。 临近雅升开学，他转学的事情很快传遍高三年级。 方闲一通消息轰炸过来，对他转学的原因一头浑水，巫荻没有多做解释，只把对方发来关于谢诩的消息记录删了。 他这段时间最经常跟茂羽联繫，这人知道他东窗事发，一直在怂恿他一块出国留学，巫荻默默把这串记录删了，怕他妈看见开闢新思路。 一中比雅升晚几天开学，巫荻从雅升转过一中即便关系硬，依旧只能先放到物化地普通班，经过月考之后才能重新分配班级。 巫荻对这些无所谓，只是不习惯一中普通班基本都在四五楼却没有电梯，每天大课间还需要跑操。而且一中在市区，从云景庭出发少说二十来分钟，于筱琴怕他在学校住不惯没办理住宿依旧让司机接送上学，就连中午也不再他让留在学校，怕他跟谢诩联繫上，又怕他跟之前一样在不熟悉的地方下意识靠近别人，然后再次被人误导。 第153页 但其实只有巫荻自己知道，没人可以误导他，如果不是那次考试结束他主动跟对方搭话，如果不是他有意无意去蹭对方的自行车，谁也没有机会靠近他。 他没办法在于筱琴面前提任何关于性取向的事情，因为对方对这三个词的应激反应很大，于是只能将这些东西埋在心里，白天上学深夜跟谢诩通电话。 对方很少晚睡，但最近因为他的电话频繁熬夜，甚至有一回两人在通话间睡着了。 但因为怕于筱琴早上叫他起床时查手机，此后巫荻每次都看着时间跟对方道晚安然后删记录拉黑一条龙。 每次做完这些巫荻都有些怅然，直到突然有一晚于筱琴半夜起床查看他休息，发现他在跟谢诩打电话。 于筱琴静静看着他沉默不语，但眼里已经充满了失望和难过仿佛在看一个自甘堕落的孩子。 巫荻攥着手机还是想跟她解释清楚，不论是关于性取向还是他跟谢诩的感情，然而于筱琴的神态并没有任何动容甚至开始盯着他的手机，巫荻渐渐没了说话的力气。 于筱琴没有收走巫荻的手机，只让他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上学。第二天中午回家，巫荻发现家里忽然装了许多摄像头。 于筱琴说这是因为家里多请了一位阿姨，安装监控做什么比较方便，他们其实都对真正的原因心知肚明。 家里的气氛一时间充满了尴尬和多疑。 于是巫荻开始收敛，用简讯给谢诩发消息，偶尔在浴室跟谢诩通电话，更多的时候是以异地恋来蒙蔽自己，这样才不会因为长久的断联而太难受。 棠溪高校里的高三没有周末都是周日六个小时休息时间，于是经常约球的人不约球了，打游戏的也不打游戏了，因为一天一叠卷子压根没有假期。 聊天群虽然热闹但也没了以前的欢快，高三两个字似乎会下意识把人带进沉重的氛围。 自从上次在医院住院部门口跟谢诩分开，巫荻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对方，或者说他们压根没办法见到对方。 两所学校放学时间一致，平时放学司机准时接他回去，而他到了假期也出不了门。 即便他们会短暂地通电话，更多的时候是用简讯聊天，但无线接近却无法相见的感觉让巫荻认为异地恋都没有这么难熬，渐渐的他用来安慰自己的藉口开始不管用了。 第086章 错话 于筱琴做事总是很温柔，她把身上的工作推了一半，从而将多余的时间分在巫荻身上。 巫荻放学刷题她在旁边递水果，偶尔觉得闷了，假期便跟于筱媛商量着两家人一起出门聚餐散心。 她知道巫荻吃软不吃硬，于是选择见缝插针地对巫荻灌输想法，温声温气的调子总是让巫荻找不到适合的切入点去反驳，或者说他总是没有办法对着关心自己的于筱琴说出狠心的话。 以至于巫荻的心情在这几天里并没有好转，只是更加陷在绵里带针的氛围中发闷。 他自以为这些情绪在跟谢诩通话时隐藏的很好，直到中午放学在一中北门口看见谢诩，整个人愣了半剎。 谢诩应该是直接从雅升过来的，他身上还穿着雅升的定制校服，身影高挑眉眼淡漠，但目光落向巫荻后眉梢间中带着细微的悸动。 巫荻攥着书包想让许叔在停车位等一会儿，藉口想要去对面街道买资料，看似镇定其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司机谨记于筱琴的话，放下车窗有些谨慎说：「要不我把开车直接开到店门口吧。」 司机之前见过谢诩几回，又被于筱琴叮嘱过，估计早就记住了谢诩的模样，巫荻只觉得心一凉。 秋风捲起金黄枯叶萧瑟往天最后悽然落地被行人踩得稀碎。 他隔空跟谢诩对视，就看见对方微微低头朝他摆了摆手，跟他告别的意思，他只能攥了攥书包带子，声音干涩说：「算了，上学的时候再过去买吧，现在放学人流多。」 司机不疑有他，等巫荻上车后调转方向回郊区。 巫荻没法将自己的手机带出门所以现在也没办法立刻给谢诩发消息。他只能紧靠着车窗看着谢诩的身影与他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抿紧唇缝间品出一丝苦涩的味道。 他急迫地想要回到家，翻出手机给谢诩发简讯，然而回到家里只是进入了无形的水面下，忍着耐心在于筱琴的关注中闷头写字，直到午休时间才在被窝里翻出简讯找出那串号码给对方发消息。 谢诩应该是一直在看手机等他的消息，几乎简讯发出的那一刻对方就回了消息。 巫荻：上午你请假了？ 谢诩：嗯，请了最后一节课。 谢诩请了一节课，顶多在校门口跟他见一面。 巫荻看完咬着唇，有些难受。 或许是因为只能这个时间给巫荻发消息，谢诩的简讯编辑得很快，又主动发过来一条。 谢诩：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巫荻看完这行字，攥着手机的手有酸软。 见了一面，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巫荻打不出字，憋在被窝里难受地想，没有。 他以为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但谢诩就是发现了，所以请假来找他，但这并没有让他心情转好，或许刚对上视线的那一秒他是快乐的，只是很快又捲入更加的无奈中，但他却抖着手口不对心打字：现在心情好多了。 第154页 谢诩不知信了还是没信，过了几天，巫荻再次在校门口看见了对方，有时是晚修放学有时是下午放学，但几乎每隔四五天他们都会互相碰面。 他其实想跟谢诩说不用这样，但每次在见到谢诩时的确会超乎异常的喜悦，于是又一直捨不得把拒绝的话发给对方。 一中和雅升经常被家长们拉出来对打，两家学校的上课节奏几乎差不多。 高中课程进入收尾即将开始一轮复习阶段，繁重的课本被收拾在一旁，紧接着试卷和练习铺天盖地塞进学生书包里，开启了刷题讲题复习的模式，两人不可避免地进入繁忙之中。 巫荻发消息的时间变得不固定，谢诩回简讯的时间也会慢几十秒分钟。 他会在午休时或是睡前跟对方聊起一轮复习聊起刷题从而往共同话题靠拢，而通电话的时候更多的是想要听谢诩说话，听听对方的生活近况。 谢诩沉默寡言，但知道巫荻心里想什么，拼拼凑凑也能提很多话，所以巫荻在感觉时间推着往前走时，既感到欣喜又有些失落。 失落的原因不仅仅是他跟谢诩的距离止步在几十米甚至十几公里外，而是他没法亲眼感受对方的生活。 方闲说哪一天谢诩被抽上台演讲、哪一次联考谢诩拿了第一公开接受表彰、又或是雅升高三为了放松办一天的游乐场秋游拍了一堆班级合照，这些他都无法亲眼看见，而这种距离感也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感受。 感情是需要不断滋养的绿叶，所以他们都极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联繫，生怕那天就断了水叶子就枯了。 巫荻觉得这样的日子只要继续坚持下去，忍过寒冷的冬天再挺过炎炎夏日，高考结束后去首都上学，他跟谢诩就解脱了，但后来他发觉自己的想法太过单纯。 他将自己当成建立联繫的枢纽，可以在想要的时间联繫谢诩，而对方只能等待他的回信，有时候是几个小时，有时候是一整天，因为错过一次消息就少一次联繫。 而对于两人而言，能不能够聊天不是问题，是否见上一面也不是问题，而是因为离得远相处的时间少，他们不可避免地与对方的生活分离，他跟谢诩已经无法真正的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他们所知道的都是双方想要告知的内容。 在他单方面陷在课业和恋爱中时，谢诩已经三番五次请假在医院中周转。 谢诩爷爷慢性支气管炎症状不轻，长期用药后渐渐产生耐药性，慢慢进入唿吸衰竭阶段，老人免疫差，慢性支气管炎导致的肺淤血又引起的併发症心脏病。 医生建议在老人病症还能缓和时转入湖城医院进行长期治疗，慢慢恢復还是有痊癒的可能，住院辅助唿吸机治疗必不可免。 市医院走廊的消毒水的气味很重，几乎每天都有急诊、重病的病人被推着担架送入手术室，家属们的哭嚎声传遍楼层。 谢彤也在医院里走了几个关系，最后打算帮忙办理转院手续，她拍了拍谢诩肩膀安慰说：「不要太担心，不是还有姐在吗？湖城二区医院我还认识不少人，你也别申请晚修自学往医院跑了，好好学习最后一年了。」 无论是谢诩爷爷生病还是谢诩奶奶犯哮喘，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谢彤一家在中间帮忙，即便是邻里和亲戚关系，其实都已经太麻烦对方了，而这次办转院和后续长期治疗的费用更是无法清算。 谢诩爷爷在医院住了几天说不治了，就这样吧，谢诩没有出声，他现在也垂着眼没说话。 他的身影在走廊里很挺拔，腰杆直立，单手紧紧攥着手机，解开界面是一道消息界面，发不出的消息会形成一连串红色提醒，而后等一段时间，对面主动来信，他又能轻松自如的按下发送键。 他请假频繁的时候，抽空去见巫荻的次数也会频繁。 关系比较不错的同学都不喜欢讨论别人的家事，暂且能守住嘴，他不主动提，巫荻也就不知道他家里的事情。 他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进入到了戒备状态，他不想巫荻再陷入其他烦心事中。 见谢诩不出声，谢彤也没继续劝，只是缓了口气说：「有些东西不是一定要看当下，现在难点不算什么，挺过这道坎以后自然迎风顺水，你不要陷在这些沉重的事情里太固执，目光放长远嘛，我也不是一个人在里头焦头烂额，我其实还拉上你付老师一块忙。」 她还能卸下压力能朝人开玩笑，但谢诩是个不合格的观众，压根不会捧场，谢彤终于被他冷淡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笑说：「你这样软硬不吃，怎么跟巫荻处上朋友的？」 听见巫荻的名字谢诩的手指微微放松，似乎连带着紧绷的后颈都在松懈，轻声说不知道。 隔几天见面还好说，最近每天晚修放学都能见到谢诩，巫荻虽然高兴但想不起疑都难。 谢诩只是说最近家里有事，暂时申请了晚修自学。 成绩好的学生可以跟学校打申请不参与班级晚修在家自学，只需要家长老师签字在政教处同意盖章就行。 巫荻其实也可以申请，但他不想，从学校搬到家里面对于筱琴的陪伴似乎令他更觉得压力，而且跟谢诩见面的机会就更加少了。 谢诩说家里有事巫荻下意识想到两位老人，其实他也没想错，但谢诩没有多透露，他也没怀疑。 他额头抵着浴室干湿分离的玻璃墙，单手抓着手机长长哦了声，有些扭捏问：「会不会很累啊？照顾完谢爷爷再过来找我？ 」 第155页 谢诩似乎想像到了这人说话时的神态，嘴上这么问，其实眼里写满了期盼，这几天压在身上的东西像是松动了一些，他低声说不累。 他们没聊太久就挂断了通话，巫荻从浴室洗漱出来，单手擦着髮丝将刚刚的记录删除。 他心里其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找不出来，一轮复习刷题累，巫荻索性将一堆东西都放空，吹干头髮后，带着谢诩送的项鍊转进被窝里也不嫌磕，就这么下巴抵着项鍊入睡。 谢诩爷爷的转院手续办的很快，谢诩请了几天假陪同转院，最近放学巫荻没见到谢诩也觉得不奇怪，只以为谢诩的晚修自学申请撤销了，也没再通话时多问。 一中十月份就办过运动会了，而雅升十一月份的这两天才开始办。 巫荻之前退了几个雅升的群，其中一半是他自己退的班群，一半是在于筱琴检查过后没有谢诩的群。 留下来的几个群都是在雅升关系不错的同学一块儿组的，群主依旧是方闲，谢诩其实本来在里面，但知道于筱琴会查巫荻手机后自己把群退了，群里人知道谢诩平时独惯了，他们又喜欢艾特炸群，所以也不介意对方退群。 巫荻虽然转学了，但群里方闲范修杰他们还是会cue他出来聊几句培养感情。 他在群里潜水刷了一半的图片，没有看见谢诩的图片，他一边失落一边安慰自己正好不用删记录，不过方闲这厮正好发了一张a班大合照，巫荻默默给他点了个贊，打开合照在一众被相机扭曲的脸歪嘴斜的学生中寻找谢诩。 他从头翻到尾，看得仔仔细细半天没发现这人，纳闷了半秒，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很快又在自己的界面中删掉这条消息的记录。 他问：@方闲，a班的这合照是不是少了个人？我好像没看找谢诩。 方闲：啊？谢哥？我荻，你是不是忘了，他这两天请假没来运动会呀。 巫荻下意识愣了半秒，打字：什么？ 小群里的人默认关系比普通人熟一点，鲜少在群里讨论私事，他们更是觉得巫荻跟谢诩的关系比较不一般，两人互相知道的消息肯定比他们多，所以看见巫荻的消息时，群聊安静了半秒，似乎发觉方闲发错了话。 第087章 忙 微妙的气氛很快被群里其他人嘻嘻哈哈揭了过去，他们都没有明说，但巫荻又不蠢，几乎猜中了半个答案，点开方闲的聊天框问：谢诩爷爷身体情况怎么样？ 方闲并不是喜欢戳人私事的主，但面对巫荻跟谢诩实在难以衡量合适的度，他扭扭捏捏打字：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太知道。 巫荻有些无奈地揉了下眉心，稍微一想都知道这个人精脑子里塞着什么。 di：滚你的，别装，实在不行我自己去问了。 见他这么说，方闲只得实话实说：就有一回晚修老孙叫谢哥去办公室谈话，我刚好在旁边听了一嘴，感觉有点棘手，谢哥的爷爷最近在办转院，湖城二区医院，谢哥现在在湖城。 湖城二区医院的强项是唿吸科。 巫荻沉默了半剎，最后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方闲盯着上面冷冰冰几个字，莫名觉得有点儿汗流浃背。 冬季已至，寒风从树梢擦过顺着窗户缝隙挤进房间，巫荻没开暖气就这么靠着书桌迎着凉风一点点删除方闲的聊天记录。 他坐在书桌边上看着手机没动笔太久，于筱琴手机收到了监控的实时动态提醒，于是来到巫荻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提醒他午休。 巫荻把删完记录的手机撂在桌上，他知道自己去上学后于筱琴就会检查他的手机信息。 他们都知道这种方式犹如虚设，就像他对于筱琴格外心软一样，于筱琴对他也完全狠不下心，于是双方互相维持着喘不过气的平衡。 他在这个短暂的午休间迷迷煳煳做了一个梦。 画面光怪陆离，但主角只有一个人，谢诩形影单只出现坐在医院里、在一中门口、在一件件繁重的琐事中，像是不停转动的时钟，尽量保持精准的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位置，像是一直都不会累。 画面最终定格在那天，他在一中门口与对方隔空相望，他只是短暂地眨了下眼，对方就不见了，地面上只留下一片枯黄破碎的树叶。 每天繁重的课业和患得患失的恋爱足以压得他一惊一乍，但谢诩比他强很多。 恍惚间巫荻忽然终于理解了于筱媛所说的幼稚。 他们在不合适的时机相遇恋爱，不计后果、拖着疲怠也要守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偏偏琐事缠身一团乱麻，兜兜转转消磨着彼此的感情和耐心。 。 晚修放学，巫荻出校门时下意识朝对面的资料店门口看，而后从空荡荡的路灯里收回目光，裹着羽绒服外套上车。 自从午休醒来起他一直心不在焉，试卷没刷完老师讲题的声音也没听进去。 他的脑中似乎在想东西又似乎没有，只是思绪一直落在一处虚无之中，时不时会被突然冒出的画面抽走注意力很快又重新回到缥缈的状态。 回到家后，他在书房刷完了晚修余下的两套卷子，端着于筱琴递来的热牛奶回房间。 下午放在电脑桌旁的手机神不知鬼不觉落在了床头柜上，巫荻一眼不眨抓起，打开屋里暖气后，连带着睡衣一起进浴室。 他靠着浴室门静静注视着屏幕中的时间，夜晚23：57，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些。 第156页 他唿吸缓了一刻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手臂和嵴背都罕见地爬上一股发麻的感觉。 暖气被浴室门隔绝，这个空间独立冰凉而沉闷，巫荻就这么虚虚靠着门熟练地翻出那串号码，按下拨通键。 电话震动了几秒对面才接通，谢诩的声音平和而沉稳传过来，像是等了很久，令巫荻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深吸一口气后，他松懈着声音像往常一样跟对方吐槽：「我们班今天试卷太多了，我回家刷了近一个小时才把余下的题赶完。」 他的话几乎很快就能得到谢诩的回应，对方问：「累吗？」 累吗？巫荻撑着门微微仰头，闷声嗯了声，「有一点，你呢？」 这段时间四处奔波，不累吗？ 巫荻耳朵贴着听筒，感应到电话另一端有人叫谢诩几声，紧接着环境音杂乱了几秒，谢诩的声音才稳稳传来：「还好，不是很累。」 巫荻含含煳煳哦了一声，心里却在说骗鬼，他垂落在门边的五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如他纠结的心一样，半晌才小声问：「谢诩，我去找你怎么样。」 谢诩的唿吸停了一瞬，很快便给了答覆：「不行。」 似乎怕巫荻多想，他又补充：「不是说阿姨最近情绪好了很多，后天我去找你。」 巫荻松着都五指慢慢收了回去，垂着长长的睫毛看着地上的大理石纹路。 他想像不出来谢诩跟他通电话时的神态，可能有些紧张也可能微微皱起眉，巫荻恍然发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近距离观察过谢诩的神态了，几次隔着距离对视似乎无法清晰地描绘出谢诩的面容。 他轻微地咽了咽喉口，控制着情绪扯出一道笑音：「行了，你以后还是不要请假过来找我了，只能远远看两眼太浪费时间了。」 「何况现在一轮复习追得这么紧，你最近老是请假a班老师真的不会有意见吗？」他故作轻松将最后一句拉得很长从而显得这句话的语气更加寻常。 谢诩似乎没听出来，沉默了下半晌才嗯了声。 「而且我最近有些忙，估计晚上才有时间给你发消息，你白天就不用盯着我的简讯了……」巫荻将心里铺垫半天的话一一说出来，支在门边上的腿渐渐泄去力气。 他说话的同时脱力往下蹲，整个人在门边显出一道阴影。后面谢诩的回覆他一概听不清了，直到挂断电话站起身，他才发现自己眼眶一片发红，满脸半死不活的样子。 聊个电话的功夫，太特么糗了。 巫荻毫不怜惜往眼尾擦了一把，就这么扭开水龙头给自己浇了一脸刺骨的冷水。 …… 电话挂断后，谢诩垂眸看着那串有着十二分钟通话时长的号码，顺着点进去刚好能看到号码简讯界面一半发送不成功的消息提醒。 他看着半个屏幕的红色提示语，面无波澜打出两个字，再次点下发送键。 196*****31：晚安[发送失败] 他盯着那一行字退出界面，沉默转身从漆黑安静的应急楼道出去，最后翻开一天没用的微信。 自从被巫荻的微信删除好友后，他鲜少再使用微信聊天，简讯和通话成了他最日常的交流方式。而微信界面除了少掉一行特别关心，剩下顶着免打扰标识的微信帐号都一切如初。 方闲给他发的消息比较晚，正好在界面最顶上。 谢诩随手点进去，半面是方闲歪七扭八的跪求道歉表情包。 他垂眼有些没耐心地往上滑。 方闲：[尖叫跑来] 方闲：谢哥，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对不住你。 方闲：[卑微下跪] 方闲：我没想到你请假的事情没跟巫荻说…… 谢诩的动作在看到这里一顿。 方闲：事后巫荻又从群里出来私聊我，问你爷爷的情况…… 往后的消息谢诩没再继续看，他几乎瞬间想起了刚才的通话，半晌才合上手机屏幕，黯然想： 他什么都知道了。 第088章 大雨 在拨通谢诩电话的一瞬间，巫荻有想过索性直接把话问清楚，但很快又理智地咽了回去。 谢诩对他有所隐瞒，于是他也没戳穿谢诩。 那通电话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暗示，巫荻说他很忙，于是真的开始塞满自己的时间。 冲刺班化学老师暗示他偏科跟不上复习节奏，于是他格外抽时间学化学，而后又在二轮复习的压迫下扎进题库里出不来，这么短暂地剥离一部分注意力后，似乎连带着去见谢诩一面的想法都被压了下去。 他将自己一直不怎么用的两张银行卡找了出来，大概地算了下里面的数，最后翻开微信。 他先是落在方闲的头像上，而后发觉他们平时压根没法见面，短短的周日下午休息，于筱琴也不会放心他一个人出门，无声地抿了下唇。 屋里的暖气一点点灌入他的脑中，连唿吸都带着若有若无的闷。 他最后翻开了于筱媛的微信，卡顿地打出一行字。 小姨，可以帮我个忙吗？ …… 谢爷爷在湖城二区医院安顿下来后，谢诩跟着谢彤陪她医院的朋友吃了两顿饭，对方知道两人两头跑麻烦，顺道帮忙给谢诩爷爷找了一位护工。 谢彤还要回去上班，于是谢诩又请了两天假，在湖城兜兜转转终于在这天处理完大半杂事，准备回棠溪找巫荻。 第157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巫荻开始把话闷着，但谢诩每一次都能敏锐地察觉出对方的异常，这一次也依旧是。 他想见巫荻一面，将最近的事情跟对方解释清楚，于是求曾经在一中认识的初中老师帮忙，至少可以在上午进一中一趟。 但他的运气似乎一直都欠佳，刚从高铁站出来时，棠溪消沉了一早上的天空忽然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天边电闪雷鸣，雨水沖刷着路面然后被极速凯驰的汽车碾过。 大雨打破城市的平和，从而导致车流缓慢拥堵地行走，紧接着打车软体也弹出订单接单时间延长的通知。 冬日的雨幕冰冷刺骨伴着乌黑的天色将人压得喘不过气，带来厄运的预兆。 谢诩攥着手机低头查看自己跟巫荻的聊天记录，这几天几乎维持着晚间的通话，而简讯因为减少联繫渐渐成了一整个屏幕的红——他这几天发的消息占满了屏幕。 忽然界面变暗，跳出一串熟悉的通话铃声，他眉宇间近乎微弱地一动，在看见电话备註后变得僵硬。 「巫荻说你这两天会从湖城回棠溪，具体是什么时间？我找你聊聊吧。」于筱媛的声音在雨声衬托下显得有些凉，但其实说话的语气一如寻常一般温和。 谢诩来到于筱媛东城那家超市对面的咖啡店时，大雨雨势已经有所消减。 于筱媛上次见到谢诩还是那天去高铁站接巫荻跟对方去医院的时候，那天一切都一团乱麻，但现在反应过来发现已经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接近三个多月没见，谢诩身上那股冷清孤独的感觉更加强盛，他整个人绷着唇站在面前仿佛一把冰冷挺直的刀，看似带着攻击性但你只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锈迹斑斑的沉重。 他落座后低低喊了一声于姐。 于筱媛嗯了声将热咖啡挪到他面前，忽略对方有些打湿的衣边，低声说：「巫荻说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最近转院在湖城二区治疗。」 谢诩的腰杆挺直在听到她的话时微不可闻地动了下，而后点头应声。 于筱媛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纵容巫荻，在两个不成熟的小孩之间充当传话的角色，或许是真信了巫荻找她时的承诺： 「就这一次，我以后不会再主动联繫谢诩了。」 她在谢诩的视线下从包里翻出两张银行卡，抵着桌面挪到谢诩面前，几乎不再寒暄地步入正题：「这两张银行卡是巫荻让我给你的，他说你估计会用得上，密码是他生日，一张是他从小到大的压岁钱，一张是在湖城一中参加大赛时拿的奖金。」 于筱媛对谢诩的情绪很复杂，某种程度上，她也认识了对方好几年，看着对方初中升高中。 因为做事有条理，超市里的阿姨也很喜欢谢诩，知道对方家里的情况会偶尔会多照顾一点，于筱媛也一度想过资助谢诩，但很快被于筱琴离婚的事情打断了节奏。 于筱媛望着面前垂眼盯着桌面有些单薄沉默的少年继续说话：「或许你跟巫荻是真心互相喜欢，但横在你面前的并不只是单纯的性别问题。」 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说话的声音轻而缓慢像是娓娓道来：「你从小独立一个人照顾两名老人，自己兼职填补家用还要兼顾学业，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很佩服你的能力。」 说着她话锋又一转，依旧是轻缓的调子内容却变得有些锋利：「但巫荻跟你不一样，他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这辈子可能只在他爸妈离婚和你身上栽过跟头罢了。」 「我知道父母离世、老人生病这些事情都由不得你，但我不想巫荻陷在这些事情里，他也总不能因为你一直跟他妈产生隔阂。」 说完这段话时于筱媛能清楚地感受到谢诩眉梢微微绷紧，她推了推两张银行卡，像是说又像是劝：「他答应我以后不会再跟你联繫，所以我也希望你收下他的银行卡，以后不要在纵容他的脾气继续跟他联繫了。」 谢诩的视线渐渐从桌面挪开，他没动桌面上的咖啡也没动那两张银行卡，两样东西在他面前呈现着某一种平衡。 咖啡厅里明明开了暖气，但谢诩却无端觉得凉，像是刚才在高铁站门口扑面而来的雨雾一直粘在身上没有消失，松一口气便能感觉到浓重的寒意。 他半晌才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声音有些哑：「我知道了。」 「……」 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断了一中的跑操，于是这帮学生大课间悠然自得地守着走廊观雨。 巫荻在转入这间学校后，在新环境适应的还行，第一轮月考进入冲刺班后也认识一些新的朋友，只是谁也交得不多熟，他不会像跟之前方闲和范修杰他们一样答应出门邀约，于筱琴允不允许是一方面，只是巫荻自己没有那么强的社交欲望了。 他往常下课也不喜欢在走廊聊天，只是在座位里刷题睡觉，但今天因为心神不宁，他刷题没思路趴在桌面上也睡不着，于是大课间从座位上起身，带着水杯出门接水。 在拧开水杯放进去，准备插水卡时，旁边的插卡槽忽然被人插了张水卡。 饮水机在识别过后，很快滴地一声，将热水灌进他的水杯里。 这副莫名似曾相识的画面抽动了巫荻滞怠的神经。 他下意识朝侧头，就看见冲刺班学习委员抱着水杯朝他笑哈哈说：「怎么了这是？我看你半天没插水卡，还以为你没带水卡呢。」 第158页 巫荻在这一刻回过神，无力地扯了下唇，将对方的水卡从槽里拔出来，换上自己水卡，低声说：「我带卡了，不占你便宜。」 「咱们都认识半个多学期了啊，这么计较？」冲刺班学习委员一双眼睛眨巴笑道。 巫荻接完水没说话。 中午放学，雨势似乎好了许多，巫荻低头翻了翻书包忽然发觉自己没有带雨伞，记忆突然就跳转到了某一个雨天。 那一刻他整个人像是被砸了一拳，情绪涌得很快，就这么站在座位上颓然不动了。 陆陆续续放学的同学从巫荻的座位上路过，忽然有人发觉他的不对劲，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站着干嘛呢？没带伞啊？」 巫荻单手攥着书包，垂下眼嗯了声。 「没事，我有把大伞一块撑吧，我妈今天正好来给我送饭，咱们一块出校门。」那人大方道。 撑伞的同学话很密，十句话里九句离不开放学没讲完的那道题，巫荻心不在焉，偶尔应两声，直到大门口，对方才跟他挥手告别。 住宿生不能出校门，那把伞只能送到大门口，从教学楼到门口遮挡了一路，出校门时还是被淋湿了一点。 司机在门口左等右等没见到人就给于筱琴通电话，见到巫荻后更是赶紧撑着伞接他，对着电话另一头说：「接到了接到了，的确没带伞……啊让巫荻接电话啊？好好好。」 巫荻低头接过手机，于筱琴着急关心的语调从另一端传来：「司机说你刚刚一直没出来，是不是淋雨出来了？」 「没，蹭同学的伞出来了。」巫荻回到车上，将微微打湿的羽绒服外套脱在旁边，单手攥着手机看着窗外出神，有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影子，但一转眼，各种各样的雨伞从人行道穿过，他没再看见那道影子。 「身上没有淋湿吧？我看以后还是在课室放一把雨伞备用，下次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电话里于筱琴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巫荻沉默着嗯了声，又听见另一道声音。 「司机接到小荻了？接到就没事了，你别老是太紧张。」 于筱琴没反驳，最后匆匆跟巫荻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司机在上车后不动声色地调高了暖气，巫荻心不在焉看着窗外的雨景，到家后上楼换了一件外套才下楼吃午饭。 饭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刷题，短暂地在客厅停留了下，直到于筱琴端个水果的间隙，于筱媛说她已经把卡交给谢诩了，他才迟钝地点头抓起书包回书房。 于筱琴回来时，客厅里只剩下于筱媛跟于舟，她下意识问巫荻的动向：「小荻呢，他回书房了？」 于筱媛揣在衣兜里的手指不自觉地从两张银行卡擦过，有些出神地嗯了声。 谢诩上午不仅没收巫荻的卡，还让她瞒着巫荻暂时帮巫荻把卡收好，被巫荻委託帮忙于筱媛没什么感觉，但对象换成谢诩后她却有些不太舒坦。 总归两人都认清了现实开始慢慢步入正轨。于筱媛松开两张银行卡近似安慰想。 第089章 时间（修） 巫荻知道从他让于筱媛把银行卡给谢诩那一刻起，他跟谢诩的关系就止步于此了。 他们两人谁也没有提出那句话，但谁都心知肚明，及时止损是目前对双方而言最好的结果。 这样一方也不用再继续迁就另一方，一方也不用再一惊一乍患得患失，只是戒断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巫荻盯着一连串的化学方程式，近乎三四分钟都没想起来它的化学名称，他咬着牙关把试卷扯了，换成自己最擅长的物理试卷，从后往前开始做。 将大题第一小节做完时，他像是泄了一口，心说，就是这样，多刷几道题就没事了。 巫荻攥着笔开始做第二小节，忽然发觉第一小节求的未知值是第二小节的题目，他唿吸一滞，重新看向题目，才发现审题不认真看错了未知条件。 第一小节刚写好的流程被推翻，他必须要改变思路开始重新计算了。 阴云大雨持续了近一个星期，巫荻似乎也闷在雨幕中过了近一个星期，他没有动过黑名单里的那串号码，出校门时也没有往学校对面扫一眼。 他咬牙坚持着自己的决定，不给自己后悔的余地，于是这段时间的状态格外得差。 他的周测成绩从班里前五退到了倒数第三，吓得几位老师以为这位转学生压力太大，晚修把对方叫到办公室谈心，半天恁是没找出问题，最后看见对方手里写满修改痕迹的化学题册，才恍然大悟。 第二天冲刺班化学老师上课难得没好意思拿巫荻当错误案例给全班讲错题。 巫荻对此贴心浑然不觉，他每天都在克制而压抑地从谢诩的手机号码中收回自己想要拨通的手指。 十二月初要高三市联考，方闲蹦蹦跳跳在他微信聊天框里放狠话，微信群里只有他一个卧底，一帮人炸了一个晚上，但没有一个人提到他熟悉的两个字。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以前还会专门翻谢诩相关的记录一点点删掉以防于筱琴看见，现在却一点也看不见了，像是忽然开启了屏蔽模式，连身边都在若有若无地抹去谢诩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次数。 当巫荻发觉自己是在群里刻意翻找有关谢诩的消息时整个人一愣，而后手指关节都不自觉地绷紧，最后合上屏幕，狠心埋头扎进题海里。 第159页 市联考那几天是个晴天，巫荻的状态超乎异常得好，市排名出来时，站在一体机前面查看名单的同学都不自觉地回头朝他扯笑：「荻哥！逆袭啊这是，化学赋分97.63！」 巫荻喝了口温水唔了声，去看市排名前一百，不出所料的在三十几名里找到了方闲的名字，他再往上翻看到了自己，而后再继续往上滑没两下忽然就滑到了顶，但他并没有看见谢诩的名字。 周围还在嘻嘻哈哈讨论名单上认识的熟人，巫荻已经没了一开始兴致，抱着保温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低头写字。 回到家后，他看到了方闲发来的祝贺消息，群里先前押宝他跟方闲的排名大小，不出所料地是他赢了。 巫荻看完群里的消息转头翻开方闲的微信： 这次联考谢诩是请假了…… 一行字没有打完，巫荻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咬牙按着删除键全部删掉，而后合上手机屏幕，埋进被窝里午休。 时间伴随着季节加速，巫荻这次生日很不凑巧在周一，于筱琴和于筱媛原想给他请个假，但巫荻以复习为由拒绝了。 和上一次过生日不同，这个新的班级里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日，也没有人认识茂羽，所以也不会有任何惊喜和派对，只有晚修齐刷刷地写题声。 恍惚间，巫荻好像回到了去年的那个中午，吃不完的汤圆被他搁在一边，而谢诩就坐在他对面垂头看手机。 但回过神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整点，放学铃声在学生的躁动中准时打响，他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 巫荻回家拿到手机时，里面已经弹满了消息。 茂羽的视频通话他没接上，群里的人在发红包炸群，单聊发来不少贺语，热闹的样子似乎一如从前。 即便巫荻没时间过生日，于筱琴还是亲手给他准备了一个小蛋糕，颜色口味都是他喜好。 巫荻一边回消息一边把蛋糕吃完，回到房间时已经即将凌晨十二点。 他以为所有的消息都已经回復齐全，但其实还是有一条生日祝贺没有得到他的回信。 十二月匆匆落幕，很快即将迎来除夕，他除夕当晚没有看烟花也没有出门，于舟扯着想要和去年一样放烟花的时候他也只是抱着平板没出声。 高三假期放得晚，开学又开得早，甚至每天晚上还要上两节网课，俗称弯道超车，所以巫荻这个假期过得格外没有实感。 时间将所有人推着向前，气温开始转暖的时候，各大校也开始展开高三年级百日誓师。 冲刺班班主任劝了巫荻一天都没把人劝上台当代表，最后无奈让年级第二上场，在激昂慷慨地宣讲中，他们进入人生中又一个倒计时。 巫荻有时候会误以为自己从戒断反应中走出来，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用手机打开谢诩的号码也没有在群里翻找与对方有关的聊天记录，他似乎渐渐适应了当前的生活节奏，连带着对关于谢诩的东西都看得很淡。 直到有一天从一中校门出来，勐然看见道路对面熟悉的背影时，他下意识站住脚步。 沉寂了四个多月的心像被浇进油锅里激起一阵阵剧烈的跳动着，然而在看到对方回头他才发现，那只是个跟谢诩身高差不多的路人，而后他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巫荻以为在自己的控制下，他已经逐渐习惯跟谢诩分开，甚至许久没有再因为对方扯动情绪，但这一刻才认清现实。 他的克制、压抑并没有让他减少对谢诩的感情，过分控制之后的触底反弹如同导火索将他四个多月的坚持烧得功亏一篑。 那天中午回到家吃完午饭，他没有留在书房刷题，回到房间后冲动而急切地翻开手机，手指攥着手机边框又麻又痛找出那串号码。 拨打的那一刻巫荻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床边，额头抵着墙面，连带着全身都紧张地随着通话音发出剧烈的痉挛。 铃声响了近乎三十秒才被接通，他的心也在那一刻找到了落处。 「餵。」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宛如抽动了巫荻记忆里的神经，所有的回忆都在不断向他裹挟，刺激地泪腺发痛。 他来不及出声，眼泪已经从眼底落下，以至于他只能紧咬牙关将半张脸埋在手肘中强行缓缓情绪。 巫荻一直没出声，通话另一端安静了几秒，忽然放松语气说：「怎么了？」 巫荻被自己矫情地发不出声音，只是一个劲去搓自己的眼睛，像是气急败坏又像是难受，他在心里骂自己，半晌才咽了咽喉口，维持镇定地声音说：「我，我打错电话了。」 这回轮到对面安静了，但很快谢诩的嗓音有些低传过来，他问：「二轮复习累吗？」 巫荻坐在地上侧靠着床边，眼睛被搓得又痛又烫，但眼泪还是没止住，只能尽力控制自己不哽咽，低声说了句还行，匆匆挂断了电话，而后他顾不上将那串号码重新拉进黑名单，带着沉重的情绪整个人钻进了被窝中。 这天中午过后，巫荻没有再将谢诩的电话拉进黑名单，而于筱琴似乎也没有检查他的手机。 距离高考还剩几十天，只这个不论谈论什么都不合适的时机，巫荻安慰自己将忍耐的期限定在高考之后，于是再也没有因为控制不住情绪冲动拨打那串号码。 第090章 起点 班级墙上的倒计时錶一天接着一天翻页，三轮复习查漏补缺，考试模拟接连不断，巫荻压力大的时候，会把零零散散的时间用在敲代码做视频小动画，偶尔发布在媒体平台中。 第160页 他的动画很无趣，只是两个主角在做普通的行为动作并没有动画剧情，却在不知不觉间就积累了一些网友的关注。 于是巫荻开始维持一周更新一次动画的习惯。 长时间的小考大考把高三生折磨得麻木不仁，勐地有一天这样的压迫感结束了，他们抬起头一看发现班级中挂着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小的两位数，距离高考还剩最后十天。 将近一年的紧张压迫，临近高考前忽然放了个松，教师们自己筹备了礼品节目，白天不讲试卷也不发题目而是给这帮学生看纪录片搞活动放松。 一中的活动没雅升多，但依旧很有趣。 巫荻站在这些热闹之外，看着男生们蒙眼吃香蕉抹上整张脸，女生们比划我猜笑声连连。 老师们卖情怀还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个信封，让他们记录自己想要说的话，可以在高考后交给想要给的人。 这个时候班里的几对搞地下恋的小情侣便在众人面前表露的很明显，写完信封耐不住当场就互相送了，更有带着苗头的人藉此当场告白，于是一个班闹翻了天。 他们乐在其中，老师们也不多加约束摆手回办公室批卷子。 巫荻在座位上静静喝果汁看热闹没想到下一秒吃瓜到自己身上，身后的学习委员一副眼镜斜斜挂在脸上对着巫荻面前的信封发出尖叫。 对方之所以这么惊讶是因为递信封的女生是巫荻这几个月的同桌，性格开朗真率，平时跟巫荻交流异常少，完全看不出这一层关系。 其实递信封并不全是表白，但大家都喜欢对着俊男靓女起闹，平时大大咧咧的女生都被搞得不太好意思，朝巫荻说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给暗恋留遗憾才给你递信封的，你收下随便看看就行，不是告白哈！」 「咦——哪知道荻哥其实也有一点点心动呢？你们直接在一起不就得了！！！」几道唿声在他们周围，把焦点集中在巫荻身上。 女生心里也有一点点动容，朝巫荻脸上看，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悸动的表情。 她看见巫荻礼貌地扯了个笑，在起闹的视线下说：「谢谢你的信，但我有喜欢的人，在雅升。」 他的声音音量不高，但旁边几个人都听见了，呆了半秒说，「在雅升？转学前就喜欢人家了？！」 「哎呦我去，这张脸都没把人追到啊？」学习委员目瞪口呆想要去掰巫荻的脸，巫荻脸上没什么笑容侧头躲开，心说不是没追到，是没办法在一起。 巫荻不说话一帮人只以为戳中他伤心事了，啥也不敢问，但很快就好奇地翻到雅升校园墙去探八卦，结果问了一圈都没问出来，反倒把这段话传到了方闲耳朵里，转头在微信上对巫荻一通好问。 方闲：现在可传疯了，都想知道你当初转学前暗恋的是谁，嘿呀不是，你整天跟我和范修杰一块下课，放学也不跟女生一块走，到底暗恋谁啊？ 巫荻靠着沙发，半晌才打出一行字：你们都知道了？ 方闲：那当然啊！我们年级都知道了！口口相传，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就靠你这个八卦点缀了。 巫荻不知怎么情绪有些亢奋，低头打字问：谢诩也知道了？ 他发出这段话后，对面安静了半秒，许久才回消息。 方闲：额，那个……荻，你跟谢哥不是闹掰了吗？ 巫荻闻言后背勐地蹿起一股火，皱起眉：谁跟你乱说的？ 方闲：谢哥之前说的，所以我们自那以后就没敢在你面前提他。 在看清这行字后，巫荻像是被勐地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抓着手机的手僵硬无比。 什么叫闹掰了。 巫荻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眼睛干涩发痛，似乎都没理解透对面字里行间的意思。 似乎发觉了巫荻的不对劲，方闲试探性地发消息：谢哥因为去年就因为家里的事情休学了，你可能不知道。 至此，巫荻彻底怔愣。 到最后，方闲都没问出来巫荻当初在雅升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但他像是发现另一个隐秘的东西——那就是巫荻和谢诩的关系并不是他们所知道的情况。 于是高考前放假那三天，方闲陪邱礼刷题时鬼使神差把这事儿提了一嘴。 他主要还是对巫荻究竟暗恋过谁而好奇。 然而却收穫了邱礼一言难尽的视线。 她看旁边空有一颗学霸脑的男朋友，撂下笔挑眉说：「有没有可能巫荻说的那个人就是谢诩呢？」 「我靠！怎么可能！兄弟之间不能乱说啊。」方闲闻言天灵盖差点炸起来，拍着桌子否认。 「你想想啊，巫荻刚转学去一中那段时间在群里聊天十句里面九句是关于谢诩，不然就是找你问谢诩的消息，虽然谢诩休学那段时间他没问过了，这并不排除两人当时发生了什么矛盾，而这次呢他说他喜欢的人在雅升，你这么好奇去找他，他的第一个关注点竟然是谢诩知不知道！你没发现巫荻从头到尾只关注一个对象吗？你跟好兄弟们相处也这么搞特殊？」邱礼从头到尾捋完，还没把自己之前撞见的画面加进去。 她分析的有理有据，方闲一时间都迟疑了，心说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不纯粹的兄弟情？！那岂不是……「什么！巫荻是是是是——」最后一个英文单词他死活说不出来，舌头差点没打成结。 第161页 邱礼比出一个打住的动作，示意话题到此为止，低头一边扫题一边说：「总之你别再凑到巫荻面前问他喜欢谁了，他才刚知道谢诩休学，就算是普通朋友心里都会觉得不好受。」 方闲的大脑这时候才开始高速运转，有点剎不住车地嘴里絮絮叨叨：「难怪当初我怎么喊他出来打球他都不愿意，反倒跑去谢哥家里刷题……不对啊，谢哥有一段时间还用巫荻的表情包……」 「嗯，双向奔赴呢。」邱礼咬着笔头一边审题一边接话，而旁边的方闲已然裂开了。 高考前三天学校给集体高三学生放假回家休息备考，放假前，班主任抓着考试袋千叮咛万嘱咐一众学生注意饮食注意作息，千万别放个假把三年的努力也跟着开闸放水放没了。 学生们抓着考试袋说好好好，回到家便开始了持续三天的皇帝生活，而巫荻那三天的情绪却异常的平淡，甚至平得让于筱琴有点担心。 巫荻原以为高考结束之后，上了大学他还可以找到谢诩跟对方当面沟通，他知道对方会去首都读计算机，而他也是，彼时于筱琴不可能再继续监控着他也没法再查他的手机，他们重新藕断丝连了对方也不会起疑。 但现在他才发觉自己跟谢诩已经在很久之前就走散了，他没有坚持住亲自松的手，最后连宣洩情绪都找不到合适藉口，只能咬碎咽在心里，所以在高考后的第三天，于筱媛将两张银行卡递给他时，他只是沉默收回兜里。 巫荻平静的模样让于筱媛渐渐放下心，从而开玩笑调侃：「你妈妈说你下周要跟茂羽出国旅游，是不是高三那段时间在家闷坏了？」 巫荻忘记那天回了句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湖城机场。 「你最近怎么老走神啊！」茂羽办玩託运回来按着他的肩膀左右甩。 巫荻被摇的头昏眼花，不耐烦地用手肘抵住对方警告：「松手，再这样捶你了。」 茂羽笑嘻嘻收回手，上下观察他说：「你看看你在棠溪都被摧残成什么样了，想当初初三毕业我们爬雪山的时候多么意气风发啊！」 他在巫荻睨过来的视线下露出一个笑：「这样，咱们在国外落地后要不先去做个髮型？你高一那个金髮就不错，之前还没看两天你就给染回去了……」 「落地先倒时差，谁陪你做造型。」巫荻戴上耳机低头朝安检口走。 「不是吧！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巫荻嘴上说着拒绝，但在温哥华落地倒完时差后，还是跟着茂羽去染了头髮，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头顶的金髮时，他下意识的有些恍惚。 这个暑假他又染回了金髮，仿佛兜兜转转一切回到起始点，在棠溪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但脖子上的项鍊无一不在证明着一切的真实性。 他跟茂羽的旅游计划做的很随性，做什么都是看两个字，心情，所以最初的决定是在温哥华待一周然后下一个地点飞冰岛。 然而两个人落地倒完时差后的头一天大半时间都耗费在染髮上，第二天又酒店睡了一整个上午，直至第三天才真正出门游玩。 茂羽的首计划是徒步登山，但因为巫荻提了一嘴跳伞，于是两人就预约了跳伞，第三天下午直奔温哥华岛。 他们以前只玩过海上滑翔伞，从一千多英尺的高空玩跳伞还是第一回，而且这两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刺激归刺激，说实话茂羽其实有点儿怕这玩意儿，从高空往下看人太渺小了，连地面都显得缥缈。 他知道巫荻玩这个不是为了刺激，估计就是心里闷想要释放压力，所以身为好兄弟的他自然二话不说预定了，然而在跳伞飞机拉开门后，他的胆子都快被外面的风颳破了，往自己好兄弟脸上一看。 跳伞教练用手指在巫荻面前倒数三二一时，巫荻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说，还低头直视着舱外的地面，螺旋桨搅动的风将他安全帽下的金髮吹得飞起，凌乱而淡然。 下一刻，教练松手发力一推带着他从一千五百英尺的高空坠下。 下落的失重感令巫荻下意识地心跳漏半拍，紧接着是极速的大风勐烈迎面而来，将他的一身的疲惫一刮而空。 坠落的速度几乎是几个瞬间，不可否认的是下坠所带来的冲击力会让人的大脑短暂的进入空白状态并且刺激着全身肾上腺素从而令心情条件反射地变得亢奋。 巫荻几乎瞬间对这种感觉有些上瘾，落地后他甚至还想再跳一回，但听见半空中茂羽的鬼哭狼嚎后又冷静了下来。 高考成绩出来那段时间，巫荻跟茂羽已经从冰岛到了瑞士。 方闲等人在群里打着视频嗷嗷叫。 国内下午三点多，巫荻那边正好早上吃完早餐不久。 方闲的分数被屏蔽了在视频里举着手机装逼，范修杰因为超常发挥又蹦又跳回顾自己高考的细节，乔夏她们正在翻院校消息，七八个人都在各聊各的通话也能聊得津津有味。 大家都收穫了最好的结果筹划着名未来各奔东西，巫荻莫名的插不上话。 「一中状元怎么不出声？几家招生办都来电话了，你不说说你的计划？」方闲拍掌将光环落在巫荻头上。 巫荻窝在酒店沙发里，一头金髮稍稍有些杂乱，室外光线投进来给他整个人都投上了一层淡光。 他的视线从虚无的一个点中收回，在几道视线下淡淡扯了下唇：「去首都，读计算机。」 第162页 第091章 陌生 谢诩休学给雅升高三沉闷的日子注入了一丝活水，那段时间雅升高三年级里传言纷纷。 年级第一休学，知情人看戏的、好奇的，唏嘘的都有，更多的是觉得佩服。 大多数人看来，高三休学太需要魄力了，毕竟高中三年已经挺过了一半，再稍微加把劲儿就解脱了，但事到临头忽然休学，就相当于把自己努力两年的东西重新锁了起来，而下一次打开的时候外面形势可能就不一样了，如果遇上新教材保不准得从头开始学。 且学校几位领导对这位年级第一有多看重更不用说，当初把人从一中挖过来当噱头，奖学金助学金也不手软，结果人忽然就休学了，搁谁不闷一口老血。 谢诩跟学校校友协会签了承诺书，休学一年復读，而后在湖城几番周折终于找到一家初中教培机构的助教工作。 他爷爷的医药费谢彤出了一份力，剩下的钱还是谢彤牵线跟付亭芮签字画押帮得忙。 谢诩当然可以继续参加高考，但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老人的身体状况目前也没有得到改善，长期发展下去日后维持大学学业也困难重重，经过衡量最后他还是决定休学一年。 那天在暴雨中走出咖啡馆，谢诩站在道路转角的猫咖门口等车，他中途侧身透过店里透明的玻璃门看见里面正在和客人互动的猫。 一只只竖起尾巴来回摆动，在人怀里亲昵而温顺，只有一只炸毛的金渐层很例外。 它端坐在人群之外，有人过来嵴背会警惕地弓起，而后炸起毛朝来人哈气警告，直到对方离开才重新蹲坐下来给自己顺毛。 但不知是不是动物对外界的环境比较敏感，那只金渐层舔完毛漫不经心地扭头朝玻璃墙外的谢诩看过去，翘起头缓缓站起身，身后的尾巴渐渐挑起，朝这个方向走了几步撞上玻璃后，对着玻璃哈了一口气，而后对着谢诩眯起眼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身后那束金黄的尾巴却不断地轻微摇动。 直到谢诩准备转身，它才睁大眼睛朝前方喵喵叫。 「金金！回来——」店主人不好意思地把那只金渐层捞回去，朝着玻璃墙外的谢诩打了个抱歉的手势。 那坨金黄的毛绒绒在人类手下艰难挣扎最后被拍了下头，瞬间焉了，尾巴炸开一动不动地耷拉下来。 那一刻谢诩心里莫名跳出一个想法。 这只金渐层傲娇炸毛的样子很像巫荻。 但正如他看着店主人将金渐层带走一样，他养不了金渐层，也配不上巫荻。 谢诩没有刻意失约休学，只是他自己也承认了于筱媛的话——以他目前的情况只会把巫荻拉进他身边的琐事中，于是他干脆把对方与这些事情撇开。 方闲这人在某些方面热心又人精，听见谢诩说他跟巫荻的关系闹掰了后，就没敢在巫荻和谢诩面前提过对方，不仅他不会，身边的人也不会。于是谢诩休学时，谁都没把消息捅到巫荻面前。 但谢诩唯独没有想过还能接到巫荻的通话。 那时候他在湖城当助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几乎是在机构一边管班一边学编程，所剩无几的空余时间则是在湖城各大学校园墙里帮大一代写策划案和ppt，所以那天中午在看见那串熟悉的号码时，谢诩久久没有动作，仿佛陷入了某种幻觉，全身失去了力气。 但在电话自动挂断前，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然而电话接通后对面并没有传来巫荻的声音，谢诩只能听见一阵急促的唿吸声。 将近五个月没有联繫，无论是对方还是他似乎都陷入了无言。 但最后还是他继续开了口，说话时喉口异常干涩刺痛：「怎么了？」 谢诩能听见听筒另一端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手机包裹在布料中摩擦，他想像不出来巫荻正在做什么、接通电话的模样，他在心里警告自己适可而止，事实上却无比渴望想要听见对方的声音。 「我，我打错电话了。」终于，巫荻的声音从另一端沙沙传过来，既熟悉又让他感到陌生。 谢诩看着满屏幕发送失败的简讯，最新一条发送失败来自与今天早上，只有两个字。 早安。 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变得很疼，像是扎进了寒冰中，由内而外迸发着冷而尖锐的痛苦，正如那天从咖啡馆中出来一样。 他没有戳穿巫荻拙劣的藉口，其实心里一直想问巫荻最近过得怎么样，但又好像能摸索出一点点巫荻的状态，于是不敢把那句话问出口，害怕问出口一切就无法收场了，于是换了一句话：「二轮复习累吗？」 在问巫荻的同时也像是在跟自己说巫荻拨通号码的原因可能只是复习压力太大了。 他一边期望巫荻能多回几句话一边讽刺自己的贪婪，直到巫荻短短两个字挂断通话，谢诩才跌入现实，在寂静无声的课室里失神怔愣。 于是那天起谢诩变得谨慎，没再给那串号码发过简讯，但也没再接到对方拨错的号码。 …… 八九月份是各所大学开学的日子，巫荻就是八月份报导，巧的是方闲和邱礼投档的学校也在这个时间开学，方闲本想着三人一块出发，但巫荻实在不像范修杰，没有当电灯泡的喜好，而且出发当天于筱琴和于筱媛要送他去报导，怎么说都不合适。 群里一帮人只有范修杰遵从父母的想法留在了省内的大学，余欣蕊去了临海，乔夏的大学也在首都，任景南苦哈哈嘲自己是唯一摸不上心仪专业的人，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临海，正好跟余欣蕊结伴。 第163页 于是那天群里对任景南平地一声雷告知的消息起闹翻了天。 巫荻在大一军训过后就申请了校外住宿，他不习惯跟人同居，即便拥有足够的个人空间也受不了猝不及防和洗完澡光膀子的室友面对面。 他的媒体帐号自高考前一周就断更了，粉丝一片哀嚎遍野，直至大一开学才上传新动画，但画面由最初的两个主角变成了一个，评论区更是没消停问： 怎么了劳斯？这是失恋了吗？！ 呜呜呜小黑怎么没了？ 一连串的话在评论区刷屏，他却像没看见一样，维持着一周一次的更新。 计算机系大一的专业课程对于许多自小学习计算机技术的新生而言过于基础，而这一类能力突出的学生不会过多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专业课上，从而开始进行其他项目。 巫荻学过的东西多且每一样都学得精，他在大一加入院内的学生会和创业协会，跟着几名认识的学长合作前前后后参加系内大赛、区域大赛，最后又拿下两个国赛的奖项。 几乎是在众多大一新生反应不及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跟着老师着手准备全球大赛了。 大学里学生众多校区也大，但总有一些突出的人物能够得到大部分人关注。 一开始只是系里的同校对巫荻的名字略有耳闻，但架不住这人的脸在系公众号里的祝贺合照中异常突出，贴到万能墙后便彻底小火了一把，但跟巫荻合作过的人努力一段时间后都只会回一串话：感觉没戏。 因为他们连对方的私人微信都加不上。 巫荻公事公办开了一个工作帐号，因为各种需要他零零散散加了不少好友，有合作的伙伴也有比赛时一些企业负责人的邀请，不知哪一天起他也跟茂羽一样加了很多好友，但私人微信的好友却从高中开始就没有增加了。 他的工作微信不闲聊也不刷朋友圈，只接收通知和发通知，必要时与合作方进行客套。 大学同学感情不深，巫荻不住校也不热衷无意义社交，除非必要他平时都是一个人做事，他把生活圈和学习圈分得很开，偶尔闲暇才会在微信上答应方闲的邀请，四个在首都的朋友聚一顿。 他远在两千多公里外，于筱琴几乎三天一通视频通话，很多的时候是开着玩笑让他谈个女朋友。 她一开始是怕巫荻还跟谢诩联繫，但有一天从于筱媛那里知道谢诩高三休学的事情便放心了一点，但又怕巫荻是真的喜欢男生，于是时不时警惕地旁敲侧击，而巫荻很多时候会一边敲电脑一边沉默，半晌才说：「最近太忙，没时间谈恋爱。」 「你之前的朋友不是谈女朋友了吗？」于筱琴有一回打视频撞见四个人聚餐，方闲和邱礼牵手打了声招唿就她记住了。 「他们高中就在谈了。」巫荻盯着电脑帮组员修bug，敲键盘的手微不可闻地僵硬。 不知想到什么，于筱琴的笑容淡了一些，看着屏幕里的巫荻，柔声说：「大学谈恋爱很正常的呀，平时你们聚餐旁边那位女生就不错，叫乔夏是吧？看着很文静，你小时候不是说过喜欢这种类型嘛。」 「她有喜欢的人，正在追。」 「那……」 「妈。」巫荻从电脑中抽身看向手机屏幕，微长的金髮垂落在耳边，自从在温哥华染回金髮后，他就一直留着这个髮型。 他的眉梢微微绷着，像是烦躁又像是无奈，只是说：「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了。」 于筱琴说不清楚巫荻所说的不想谈恋爱了是口头埋怨还是别的意思，但也的确成功了，她一时间哑口无言。 通话挂断后，巫荻脱力倒在旋转椅靠背上，后颈压着靠背边缘仰着脸，手背搭在闭目之上，酸软的手指微缩。 大一下学期起，巫荻听了于筱琴太多次的试探，几乎每一次都不重样。 他已经没有跟谢诩联繫了，甚至没有再刻意关注过谢诩的消息，谢诩的电话号码没有被他加入黑名单但被他从列表里删除了，时间一长，他甚至连那串号码都忘得差不多了，似乎从高考结束起他就想通了，但于筱琴还在不断推着他做选择。 巫荻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只是深夜惊醒时会下意识攥着脖子上的项鍊喘不过气，而第二天醒来又会将那串项鍊重新锁回柜檯里。 时间在每个人反应不及的时候往前走，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拾起就匆匆路过了。 又是夏天，学年末巫荻在学生会选择大二留任，凭着过硬的能力当上部长。 暑假他没有回棠溪而是留校跟着系里的老师做项目，顺道参加了校内的夏令营活动。 当方闲范修杰等人在棠溪聚会撸串时，巫荻还在赶项目汇报进度。 他们的笑声潇潇洒洒从屏幕另一端传来，和书桌前冷清赶活的巫荻形成鲜明对比。 「讲真的啊！我荻太卷了，我校友说上次在xx杯比赛时被你们的项目险胜！面子都掉下水沟里了。」方闲举着冰啤咋唿咋唿地叫。 险胜这个词用得很妙，事关大学名誉的比赛，向来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嘴上说着好伙伴，背地里都给对方贴倒霉符，谁赢都不服输，但谁让计算机是巫荻学校的特长，所以对面输得不冤但不服。 「不是卷不捲的问题，能力不行还是得练。」被屏幕里的氛围一传染，巫荻难得开个玩笑，单手撑着桌面审文件。 范修杰闻言乐了：「我算是明白了，两所学校的硝烟味真的很浓。」 第164页 「他们学校跟谁的硝烟味都浓，想当霸王呢。」 「滚你的。」巫荻眼不眨骂道。 下一秒工作微信号跳出一条消息，是学生会的群通知。 关于八月份后计算机系学生会大一招新工作…… 他草草看了几眼，转头用平板登录工作帐号在干事群里发了一则线上会议通知。 「你看，这人又忙起来了。」范修杰等人朝巫荻指指点点。 「不聊了，项目没做完，改天来首都玩，我请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个人还在讨论这次高考市状元花落谁家，于是一摆手麻熘地挂了。 视频挂断后书房重新恢復安静，孤独又冷清，但巫荻早已习惯了，埋头继续翻资料。 大一开学迎新系学生会需要派人，部门也想顺道做一波招新宣传，于是部门里的干事们开会时叽哩哇啦一阵，就是想让巫荻这张脸露面。 他们部门男女比例9：1，平时一帮大男生干活儿除了摩擦就是发生摩擦，而且有时候还马虎，他们这次招新就想找点女生，注入活水。 但实在不巧的是八月份巫荻要跟老师去临海谈事，于是只能敲自家部长一顿宵夜，而后心满意足做开学迎新时部门的宣传方案，但巫荻没想到的是这帮傢伙把他的工作微信拉进谘询群来充当谘询负责人。 这帮人先斩后奏传单礼品都准备好了，巫荻只能头痛回一个滚。 于是开学迎新那段时间工作微信陆陆续续被群里的新生加了几个好友。 巫荻八月下旬开始加倍的忙，他只公式化回復了一些基础问题，其实连好友都没看仔细，以至于部门面试遇见钟明亦时十分的意外。 他跟钟明亦打过几次球，高二下学年还跟对方共过半个学期的班，记忆里钟明亦跟谢诩一起从a班掉出去后，他就鲜少跟对方交流了，再到后面转学渐渐的他也忘了这一号人。 而真正滑稽的是对方其实有他私人微信，还加了他工作号好友向他谘询过系学生会的事情，而因为太久没有联繫，他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名字略微耳熟，直到面试钟明亦到场，看见他的脸，巫荻才突然把人和记忆对上号。 「巫荻？真的是你啊？嘶，我记得我有你的微信啊。」 钟明亦来得晚，部门面试已经临近中午休息，他面试结束索性跟许久没见的巫荻搭话。 巫荻收拾着大一新生们的简歷和资料，干笑：「这个是工作微信，最近太忙，一时间没看清你的名字。」 「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咱们同班的时候呢，现在金髮很帅嘛！」他朝人调侃。 「对了，我还在宣传栏看见你的比赛表彰，厉害啊。」 见对方有些叙旧的意思，巫荻看着钟明亦的资料，客套说：「你也厉害。」 钟明亦闻言感嘆：「我去年高考没发挥好，就选择了復读高考。」 他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笑道：「说起来，谢诩休学一年回雅升上课正好在我隔壁班……」 在大学里忽然见到熟人，钟明亦说话的语气有些跳脱欢快，然而巫荻在听到那两个关键词后，脑子就像是被敲了一钟，耳边尽是一道道尖锐的嗡鸣。 他听见钟明亦感慨谢诩休学一年回来依旧能拿年级第一，听见对方说谢诩还考上市状元给雅升赚足面子，渐渐的，巫荻只能看见钟明亦不断张合的嘴唇，剩下的话再也没听清了。 太久没有听过关于对方的消息，巫荻的心近多时于麻木状态，而这一刻像是忽然被人捏了一把刺激得又酸又痛。 他的坐姿依旧很板正，双手抓着数十张简歷，只是指腹抵在纸面上微不可闻地用力，以至于纸面都微微压了下去。 半晌，巫荻才在钟明亦看过来的视线下不失礼貌地扯笑：「是吗，好巧。」 一年多近两年的时间，巫荻的变化似乎有些大，似乎没以前那么张扬，变得稳重了许多。 钟明亦忽然反应过来当初在雅升，巫荻跟谢诩的关系还挺好的，他说的东西对方估计都知道，而且谢诩录的还是跟巫荻同一个专业，估计开学那段时间就聚过了，他收住一些话朝巫荻笑：「不知不觉唠起来了，那什么，你先忙，我回去了。」 巫荻将那叠资料放进文件夹里，机械般点了点头。 从活动室出来，巫荻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迟钝，以至于忘了问钟明亦谢诩现在在哪所大学。 他心里几乎是有一个答案的，但很快又自嘲想：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关心这些做什么。 然而仅仅中午过去，他就翻开了工作微信朝一个人发了条消息，对面回復得很快。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稀客呀，团支书，怎么突然要计算机系大一名单了？ 黎多跟他同班，更是在创业协会一起合作办公，他记得对方通过了辅导员助理面试，对接计算机系大一相关工作。 巫荻面对调侃眼不眨一下，回了一个收到，而后接收文件。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用完就丢太冷漠了！ 校园网用起来有一些卡，大文件接收得很慢，正巧有人进来面试他便随手将手机搁在一旁。 巫荻不回消息，这位同班也不恼，自顾自朝他弹起了消息。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不过我跟你说，咱们这一届大一也挺多牛人。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最近爆火的小游戏你知道吗？就金币小猫那个，听说是咱们专业大一x班的男生做的，听说一个月赚二十多万，靠！ 第165页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老娘搞了大半小东西放出去连点水花都没有，只能搞特效赚外快，而且！！！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我迎新的时候见过那学弟，长得真得劲儿啊！还是高冷挂，你系草地位不保啊。 往常巫荻是不会搭理这些闲聊的话术，但今天的状态的确受了些影响，于是在和几名干事面试完新生的间隙，他一边心不在焉单手打字一边单手收纳资料。 bulrush：哦。 bulrush：请不要随便给我起外号，谢谢。 对面本以为是等不到回信，巫荻这么一回復更来劲儿了，又是一连串的消息。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好的团支书，抱歉呢～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不过那学弟看着有些冻人，其实还挺逗，听说电脑桌面还养桌宠，还是q版小人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简直是太反差萌了 巫荻只是侧个头的间隙，文件就接收成功后自动打开了，他并没有看见对方发来的消息。 就在他准备打开文档搜索寻找某个名字的时候，肩膀忽然被旁边的干事拍了下肩膀，提醒他又有新生过来面试了。 事到临头巫荻只能停手，抓起旁边的笔抬眼朝对面扫过去，然而与来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弯起的手指微不可闻地打了个颤，连同唿吸都若有若无地变得困难。 他原是想在文件里寻找那个名字去印证自己的猜想，但是现在不用了，因为谢诩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巫荻大一一整年参加了不少大赛，跟着老师参加企业座谈会时都能迎刃有余的进行攀谈，但这一刻他拥有的经验和定力仿佛忽然失了效，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时间从他们身边无情地流逝，连带着曾经亲密的记忆都蒙上了一层失真的纱，两人孤独的游走在不同城市里，浓烈的感情在日夜中消磨被他们压进心底，兜兜转转终于再次碰面，记忆中的相貌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只是让再次面对面相望的两人觉得熟悉又陌生。 第092章 巧合 巫荻的高考成绩和录取院校被一中挂在公众号上那段时间，谢诩经常反覆浏览一中公众号，里面有巫荻的个人自述和经验总结。 他知道那是对方交给学校的客套文案，但因为太久没有听见巫荻的消息，他只能在短短的只言片语里去想像对方高三时在一中的模样。 谢诩关注了巫荻大学计算机系的公众号，偶尔闲暇在公众号里挑挑拣拣，终于有一天也在里面看见巫荻的身影。 一年时间里，他看到巫荻在系内比赛获奖、在系学生会策划活动、在国赛领队拿下特等奖，在创业协会主持大赛……看到巫荻不断地出现在表彰和合照中，那个在他面前偶尔显摆的少年站在大合照中央，金髮飞扬不言苟笑，离他熟悉的样子越来越远，谢诩几乎每看一眼心都会为错失的时间感到酸软。 黎多所说的游戏金币小猫，最初的雏形是谢诩休学期间构思的，他一开始做这个游戏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在湖城中忙碌而孤独的快节奏中下意识想要一个寄託。 而高三復读游戏投稿爆火后，他又陆陆续续做了几个小游戏，期间也有失败品，但赚取的收入也足够让他还清欠下谢彤和付亭芮的钱。 那段时间他爷爷在湖城二区医院治疗也初见成效，谢诩身上的担子渐渐卸了下来，似乎一切都在好转，然而却依旧喘不过气。 他尽力地填补自己身下的鸿沟贪婪地想要再见巫荻一面，而那一天即将到来时，他却又怕两年过去，曾经的悸动和亲密早就被巫荻消磨在时间里，他的偶然出现只会给对方平静的生活徒增烦恼，而好笑的是，他来到首都却一直没见到过巫荻。 大一八月份开学，巫荻也因为暑假留校一直待在这个校区里。 而八月中旬巫荻因为去临海错过大一迎新，八月下旬大一军训巫荻又因为准备综测和实践活动报告，公寓办公楼两点一线没有跟大一撞上面，到了九月份大一二开始正式上课，两届学生扎在教学区各奔东西，几乎是时间冲突。 巫荻不住校，专业课结束除去办公几乎都在校外。 谢诩的微信似乎还在巫荻的黑名单里，他怎么也搜不到对方，于是註册了一个新号，换上熟悉的头像，去添加巫荻的好友。 直到输入巫荻的电话号码却找不到对方的帐号，谢诩才发现巫荻的微信设置了加好友权限，他兜兜转转找到巫荻的班级课表却一次也没碰上对方，冥冥之中他们不停地错过，直至今天终于有机会正面相遇。 。 巫荻曾经想过未来某一天他跟谢诩会不会再次相遇，只是想法刚出现的瞬间就被他讽刺地压了下去。 不是觉得不会相遇，只是觉得或许相遇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又或者说，可能感情这种东西早就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淡了，没有人会一直留在原地。 可真的猝不及防与谢诩相遇后，那些颓然的想法却又忽然消失了。 谢诩穿着一身黑，五官甚至比以前要更加凌厉，没做表情的模样又冷又冰，站直在面前仿佛一把挺直的寒刀，而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松动，将身边那股冷感沖淡些许。 他们曾经也这么安静地对视着，相拥、接吻、耳鬓厮磨，如今只是保持的距离，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远远相对。 他们太久没见了，几乎是在这个瞬间不断地熟悉对方的眉眼，企图以此把熟悉的记忆復原。 第166页 直到被一名干事遮挡住视线，巫荻垂下眼，浑身像是被抽走了一半的力气，撑着桌面短暂地直不起腰。 或许是时机不对，在一众学生会成员的视线下，他跟谢诩谁都没有出声打招唿，仿佛是两个偶然相遇的陌生人，沉默无声地错开。 几个部长在看见谢诩进门时视线不自觉落在对方冷淡的脸上，而后才挺直腰板从干事手里接过对方的简歷资料，让他先做个自我介绍。 巫荻靠在桌面绷直的手指被旁边的宣传部部长轻拍了下。 对方抓着谢诩的简歷怼到他面前，压着嗓音说：「靠，是那个做游戏的学弟。」 他手指指着过往经歷那一列，嘴里絮絮叨叨：「前年花一年时间自考了三个计算机类证书，高三第一学年参加了noip……」宣传部部长把对方的简歷全部读下去，又去翻谢诩的佐证资料，把几个小游戏都看了一遍，最后才说：「他路子有点野啊。」 巫荻并没有听清这人的话，他整个人处于一种失神的状态，视线只能虚虚落在谢诩的简歷中，里面填写的每一项经歷时间标註得很详细，里面几乎都是他跟谢诩不再联繫后对方做过的事情。 他从资料中收回视线，抬眼稍稍朝前看才发觉谢诩所站的方位面对着他的方向，他心脏有一瞬间紧密地绷紧，直到谢诩自我介绍结束也没有反应过来进行正常的询问流程，不过旁边几位部长习惯性帮忙走完流程，一边翻着资料一边问：「除了外联部……你是否接受调剂其他部门？」 几位部长坐成一排，而巫荻的位置在右边第二个，谢诩手里捏着自留的资料，视线落在一直没有反应的巫荻身上。 北方九月入秋，气温微凉，对方穿着带学生会标志的薄衫外套，那头金髮交错垂落虚虚遮掩着耳骨侧蓝色耳钉，白皙的面容比以前要更加削瘦立体。 谢诩微微垂下视线，目光从巫荻空荡荡的脖颈间扫过最后停留在巫荻面前的立牌上，唇线有一瞬间抿平。 他在宣传部部长鼓励的注视中，低声说：「抱歉，目前只意向外联部门。」 宣传部部长闻言可惜地哦了声，把手里的简歷塞巫荻手里，没好气说：「祝贺你们部门又添一位预备役。」 巫荻一直低着头迴避跟谢诩直面对视的可能，他下意识将那份简歷放进文件袋里被宣传部部长眼疾手快阻止。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宣传部部长凑到他面前指着文件袋名称纳闷。 巫荻闻言回神，才发现自己差点把谢诩的简歷塞错进宣传部的文件袋里，他下意识紧绷，余光感应到谢诩原地停留了几秒，才转身离开活动室。 面试的整个全程他跟谢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声招唿都没有打，直到对方离开，他紧缩的心脏才开始放松，而后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连带着抓着文件袋的手都痛得冰凉发麻。 巫荻听见自己心里苦笑着对自己说：你看吧，相遇了又如何，没有人会留在幼稚煳涂的曾经，谢诩早就往前看了。 黎多发来的消息随着那个文件一起被失神的巫荻清空后台，他没看消息也没有回覆，像是重新恢復了不近人情的状态，专心面试后面进来的新生，只是脸色稍微有些苍白。 傍晚面试结束，几个部长们打算出钱和辛苦一天的干事们组团聚餐，巫荻空余时间只用在紧要的事情上，要么去办公楼办事、找老师；要么去创业协会处理事务、准备比赛项目……剩下的时间都在外出或是回公寓休息，总之不会用来参加休闲活动，他甚至连班级团建都是端坐在边缘没什么情绪地敲电脑，经常被拎出来调侃。 这次也没有例外a了钱不参加，在众人拥簇玩笑中一起乘电梯下楼，暂时同路往露天停车场走。 首都秋季六点多的天色渐暗，余晖淡粉不似棠溪夕阳明媚万里火烧云。 谢诩站在一楼大厅休息区里，看着电梯口人来人往，终于看着巫荻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他手中提着两个文件袋，面带淡笑在众人包围下踏出大厅，毫无靠近的机会，像一抹秋风消失在露天花园拐角。 …… 各家社团面试的时间几乎差不多，有时候甚至会抢人，所以黎多在面试完谢诩后担心对方面试了其他冲突社团，压着满意给对方递二维码：「你先加入我们的部门的候选群聊，三天后就会在群里二轮面试出名单，千万不要退群哦，我们部门的福利很好的！」 黎多见对方扫码，而后翻开创协赛事部xx级闲聊群里开始炸鱼。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我们又又又来一位强学弟！大家快看看简歷筛选筛选～ xx级软工琴真米：我去，害我天天卡关的游戏制作人？ xx级财管刘天顺：我今天已经破解到第七关了，呵呵。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嘻嘻～大家不要放过他呀 xx级软工彭杰：没必要这么鼓吹对方的水准吧，我觉得这个游戏做得一般，在短视频平台营销过度而已 xx级软工琴真米：哈哈[流汗]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哈哈彭杰，上次弄错的模型怎么还没修完发过来呀？老师发消息来催噜～ xx级数据郑巧轩：哈哈[流汗] xx级经管刘天顺：哈哈[流汗] 黎多轻哼了一声又在谢诩的等待下继续发消息：@bulrush，学弟想要谘询十一月份的合作比赛，我把你微信二维码推过去？ 第167页 消息发出来后几分钟过去，主人公才弹出消息：最近很忙，不加。 难得遇上合眼缘的帅哥，黎多的耐心都成倍增长，本来还打算帮谢诩多劝两句结果这人回完这一条，又没影了，她没好气批评：只看艾特消息，你这个冷漠的傢伙。 xx级软工琴真米：哈哈 xx级数据郑巧轩：哈哈 xx级经管刘天顺：哈哈 黎多默默对这三个人骂了句人机，从群聊中收回手有些抱歉地朝谢诩笑：「不好意思啊学弟，你学长最近有点忙加不了，这样，你先加我的微信，改天我再帮帮你。」 谢诩看不见群聊里的内容，闻言只是垂下眼，出于礼貌加了黎多的微信。 对方通过的很快，且是十分热情的学姐，看着他的帐号说：「呀，你头像和你学长的名字蛮搭的嘛。」 「bulrush，芦苇。」黎多说着美甲在谢诩头像戳了戳，笑：「你的头像也是芦苇，好有缘分哦～」 谢诩拿资料的手有一瞬卡顿，而后很轻地点了下头。 他离开后，旁边生物学专业的同级靠到黎多旁边凑热闹，看对方翻这位学弟的朋友圈，发现里头一片空白后，感嘆：「啊——又是一个无趣的帅哥。」 「人家至少给的是私人微信，巫荻我都不想说。」黎多挑眉。 生物学专业的同级朝谢诩的头像扫了一眼，点开大图后，卡顿了半秒：「学弟这头像……不是芦苇吧。」 见黎多一脸纳闷，生物学专业的同级便解释：「准确来说应该是芦苇的变种，芦荻，你看图片里这个花序形态……」 她叽里哌啦说了一半发现这些专业知识对理科脑的黎多有些超纲，于是直接道：「芦荻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它的形状近似芦苇，所以经常被不少人当做芦苇，你们要是不追求严谨，额就直接叫芦苇也行……」 黎多这会儿听明白，低头看着两个帐号，大脑敏感地串联了两条信息，心说：bulrush，芦苇，巫荻，芦荻，这可太巧合了。 …… 巫荻跟黎多说很忙不假，但要说完全没有时间其实并不可能，他只是单纯的状态不好，这段时间想要静一静。 巫荻以为他早就忘了谢诩的电话号码，但在打开输入法时却携带着肌肉记忆一般输入了那串号码，并且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芦苇头像。 他在这个界面反覆停留却没有勇气按下好友申请，于是逃避似的退让了外联部一部分招新工作，选择对接学生会新学期的贊助，于是一帮干事们一边筛选新生资料一边准备二轮面试试题时差点没揪断头髮。 终于在一周后确定部门的新成员，干事们给巫荻上传了入选名单，开始筹备新成员入会欢迎仪式，打算热热闹闹聚一顿犒劳犒劳自己。 巫荻逃避了整整一周，看见创业协会赛事部门的新成员名单时，躲过了新成员的欢迎仪式，而后又在自己部门新成员名单里再次看见谢诩的名字。 近两年来巫荻几乎没有听到过谢诩的消息，而这短短的一周，对方在他面前的出现频率出乎异常得高，以至于麻木的心脏几乎趋于超负荷状态，反应强烈又心悸。 新成员入会欢迎仪式是各个部门的老习俗了，他作为部长光出钱没有用，即便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自己部门的欢迎仪式不去也得去。 干事们把时间商量在这周六晚上八点，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巫荻挑了一家大酒店的小型宴会厅聚餐，让酒店把场地布置的隆重漂亮。 学生会的报告会议开完，几个部长都在感嘆外联部出手阔卓，殊不知巫荻自己出了一半的费用请客。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私心，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提高一下大家的待遇，而他出手正好比较没轻重。 于是周六那晚，新成员们进入宴会厅时格外惊喜和拘谨。 「哈哈哈哈，大家不要害羞，咱们外联部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对外打交道！大家e起来——」老干事们一个两个在将台上抓着话筒说话，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也压不住他们的躁动。 未开场时，巫荻坐在长桌主位上低头看手机，用余光注意四周。 北方九月下旬晚间温度比较低，十多度颳起风会觉得冷，所以巫荻穿了一件灰黑色条纹毛衣，为了表示对仪式的尊重，他出门前不仅换了一个银色耳骨钉，还洗头吹了一下髮型。 自家部长这种细微的区别，一帮直男干事一点都没发觉，还问巫荻穿毛衣会不会觉得热。 巫荻里面没穿内搭，细绒扎在脖子和皮肤上蹭的那些地方有些红，这抹颜色在灰黑色衣领与白皙脖颈之间十分明显。 他扯了扯毛衣领子，的确觉得有点儿热，但在看见谢诩进门时，他手指勐地一缩，回到袖子里轻微攥紧，微不可闻地低了下头，而后便听见干事们笑哈哈将谢诩按在他斜右方第四个位置入座。 巫荻心麻了一瞬，努力维持镇定地绷着脸。 新成员的时间观念很强，几乎在七点五十分之前人就到齐了，于是便把多余的时间给这帮新成员当场自我介绍加群建群，作为部长，巫荻的工作微信也被拉了进去，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查看消息就被。干事叫过去查看音响。 他一离开，几个新成员的目光都跟着他走，于是几位干事当场在新生面前给巫荻拍马屁，说新部长办事效率一个顶三，又说新部长虽然自己平时不怎么聚会但会拨款请大家吃香喝辣，洋洋洒洒把巫荻的战绩拉到部门几位小女生面前，临末了才开始聊正经话题：「咱们部门没什么大忌讳，就是不能搞内部恋爱哈，因为之前有两人谈恋爱闹矛盾影响工作还搞黄了一个贊助，钱虽然不多但苍蝇腿也是腿，所以私生活绝对不能影响工作。」 第168页 他话音刚落，原本蠢蠢欲动想要加部长微信的新成员闻言停下动作有些失望地收回手，而谢诩一眼不眨翻开列表，点进部长微信看见bulrush的帐号名称时手指停顿了半秒，抿唇按下申请键。 逗完新人的干事们十分不干人事的哈哈一笑，不仅不告诉新成员群里的是巫荻的工作微信，还摆手说：「没事没事，部长的微信可以加，能撩得动再说。」 干事这么一说，几乎没几秒，巫荻搁在桌面的手机便跳出震动，所有新成员都呆呆地加了巫荻的微信。 撩不撩是一回事儿，主要得加个微信躺列以防万一。 所以在巫荻解决音响发言回来，工作微信都被十几个新人加爆了。 「。」 他没什么表情地一边通过申请一边往下滑，在看见谢诩的头像时手指顿时卡壳，连肩膀都若有如无地僵硬。 干事们正在和新成员交代日常工作流程，新苗子们都认真地用备忘录做笔记。 巫荻从屏幕中抽身，有些渴地抿了一口温水，放杯子时不经意朝斜右方偷看，却不想正好与注视着他的谢诩对个正着，喉口猝不及防一噎捂着嘴咳嗽起来，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脖颈脸颊都闷变了色，还一边摆手表示没事一边起身抓着手机朝洗手间走打算先顺一口气，刚进入洗手间身边便响起另一道脚步声。 他搭在洗手台上的手有些紧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唿吸滞缓，却没有勇气回头确认。 第093章 酒（小修） 那道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几乎是在耳边炸开，巫荻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 洗手台上的巨大镜面反映着两道身影，谢诩垂眸直直注视洗手台前的人。 他的眉眼松懈，神态近似柔和与平时一贯冷淡的状态不同，但巫荻垂着头看不见。 他只能在这突如其来的静默中感受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于是按捺着躁动自顾自拧开水阀想要冲冷水洗脸，然而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手指，整个人当即一僵。 这个触碰的动作只仅仅停留一瞬，他随即看见那手转而按在水阀上调转了个位置，把出水温度调到了温水的方向。 这一幕很熟悉，记忆几乎瞬间将他带回高二初春的某一天。 他窝在对方家里午休，醒来时为了追求方便，随手拉开冷水阀想要洗脸刷牙又被对方稳稳扣住手调转水阀方向，最后被警告地捏了捏脖子。 看着不断冒热气的温水，巫荻这时才觉得恍然。 直到听见谢诩叫了他一声，他才缓慢直起腰洗手，维持着处变不惊地模样侧头。 距离近了，巫荻才发觉谢诩又高了一些，他抬眼时只能先看到对方的下颌，于是微微仰头终于直面与谢诩对视，扯了下唇像是寻常客套说：「好久不见。」 他皮肤白唇色也因为近期状态不佳显得有些淡，只有眼尾还余着刚刚咳嗽时引起的闷红，看人时有种说不出的疲怠感。 谢诩低头注视着他，心脏一点点绞紧，咽了咽干涩地喉口嗯了声，半晌，也如同寒暄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巫荻低头盯着温热的水流，闻言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委屈。 他想质问对方为什么不接受自己的银行卡，明明可以不休学，明明可以早一点在首都相遇，明明可以不用错过这么多时间……但现在说出这些话似乎有些不合适，到最后他也只是口不对心说：「过得还行。」 说完他又像是埋不住情绪，关掉水阀后眼睛注视着前方一边擦手一边扯唇笑：「之前听说你休学，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想再见我了。」 巫荻脸上明明挂着与人交谈时的礼貌淡笑却让谢诩莫名看得难受，他动了动唇还未出声就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巫荻低头翻出手机，在看清备註时整个人像是忽然被冷水浇了个清醒，方才没有控制住的情绪忽的就收了回去。 谢诩眼看着巫荻神态由生动趋于平静，整个人笼上了一层虚虚的罩子，朝他客气地抬了抬手机，拨通电话后朝宴会厅外大走。 他不知道电话的来源，心里却莫名有一个猜测。 …… 自从上次跟于筱琴通话彻底表明自己的态度后，对方也感觉到他的耐心濒临告罄，通话频率开始降低，几乎维持着一周一次或两周一次，通话中的试探也渐渐降低了许多，令巫荻足以喘得过气。 巫荻知道于筱琴很多时候只是对他太过于关心，才会经常表现得紧张过度，所以很多时候他在对于筱琴行为感到心软的同时也在不断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在通风的走廊里先喘了口气才接通电话，于筱琴的声音很快从另一端传过来，调子一贯的柔和问：「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部门办迎新仪式，正在聚会。」他靠着窗边吹风说。 「哦，在聚餐啊？那妈妈这个时候打过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事，厅里闷正好出来透透气。」巫荻想到刚刚在洗手间里的画面微微垂下眼道。 电话另一端听不出他的情绪，问他月底节日回不回家。 巫荻今年二月开学起一直留在首都，暑假也没有回去，十月国庆假期于筱琴想让他回家待几天，理论上是七天假期但保不准那几天会不会其他工作。 第169页 于筱琴听明白他的意思后安静几秒，带着期盼的语气低声问：「你和那个男生没有再联繫了对吧？」 巫荻闻言睫毛在秋风中颤了下，似乎发觉于筱琴刚刚安静的那几秒可能在想什么。 对方可能知道了谢诩现在跟他同一间大学，以为自己不回棠溪是躲着她在首都跟谢诩复合。 但好笑的是，他跟谢诩其实连微信好友都没加上。 他短暂地没有答话，寂静无声里压得人心里难受，终于，巫荻像是无奈地低声说：「妈，你不是知道我的微信帐号和密码吗。」 他说完这句话，于筱琴似乎也发觉出通话气氛被彻底破坏，那明明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禁忌，她刚刚一时间没控制说了出来，而巫荻的回答才是真正让人觉得戳心。 其实自巫荻高三最后一百天起，于筱琴就很少查看巫荻的手机，一方面时曾在监控中看见自己儿子缩在床边哭着跟人通电话，另一方面是怕自己追太紧晚上关键时期情绪反噬，但好在慢慢地巫荻又恢復了正常，且对手机使用的频率也降低了。 巫荻刚上大学那段时间，于筱琴不放心还是登过几回巫荻的微信，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巫荻似乎也没什么情绪，即便后面于筱琴没有再做过这种事，却能感觉到母子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远了。 她有些苦涩说：「妈妈那段时间只是太紧张了，你刚上大学离家里这么远，我总是会多想。」 她平时在多想什么，巫荻最清楚不过，怕他跟谢诩联繫，怕他在大学被同性群体带偏，所以他只是说：「我知道，微信你想登直接登就行，我不常用没影响。」 于筱琴闻言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通话到这里忽然又陷入了沉寂。 巫荻离开太久，部门里的干事不放心出来找人。 巫荻发觉后，朝对方点了下头，打破通话中的平静，说：「好了妈，我这边还有些忙，你平时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我回去了改天聊。」 直到听见于筱琴的回应巫荻才挂断通话，朝宴会厅走。 干事靠在门边一脸八卦样儿朝他挑眉：「这是跟谁聊这么久，你该不会一直背着大家搞地下情恋爱——」 「我妈。」巫荻没表情吐了两个字，把干事嘴里的话噎回喉口，并且噎了个够呛。 「哈哈，哈哈，你和令堂的感情不错嘛哈哈！」干事立马干巴巴给自己找补，却发觉自家部长的脸色更冷了些。 重新回到厅里时，巫荻总能感受到谢诩若有若无的视线。 刚才跟在洗手间跟谢诩的交流被突然打断，巫荻压根猜不到对方当时是想说什么。但谈话的时机一旦失去了，想要再次找到机会似乎便会变得更加困难。 他落座时，厅里一帮人已经快吃饱了，为了能很快熟悉关系，干事们组织着新成员全员参加小游戏。 一帮成年人玩游戏不兴喝果汁拍手心的喜好了，要么输了喝酒要么输了在酒店里头大冒险，总之哪个都够呛。 他们玩归玩却不敢带上自家部长，于是干事们十分贴心地给巫荻留了几份没动过的菜，不至于自家部长在回到饭桌上后无所事事。 但巫荻没什么食慾，只是动了两下筷子后靠着座位软垫，安静地喝温水对着手机屏幕出神。 屏幕中，工作微信还在通过好友申请界面，他手指在头像上方不断地滑动，像是犹豫又像是怀念。 「诶诶诶！叫错我称号了啊！我叫软体工程刘文东！」 「哈哈哈哈罚酒罚酒！」 为了方便快速互相把大家的名字和脸对上号，这帮人玩的游戏是用拍掌代替萝蔔蹲互相叫对方的名字。 这类游戏说不上有趣好玩，但胜在人多又喝酒，三两下一桌人就玩较起劲了，越喊越大声，当巫荻通过微信好友从手机里抽身时，一帮人已经快玩上头了。 「行了，喝趴还怎么回去？」巫荻皱眉按住几名干事。 「没，我们喝的果酒，度数低，大家只是情绪激动了点，都没醉呢！」他们朝附近招手，一桌人都跟着招手，看脸色还算神采奕奕，准确来说是微醺上头一个两个都精神亢奋着。 然而在看见顶着淡红的肤色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谢诩时，巫荻心里麻了一瞬，没好气心说没醉个毛。 本来时间也不早了，他头痛地把游戏叫停，赶紧让几名干事将事先准备好的小礼品给新成员们发下去，而后低头捏着眉心给这帮人叫车。 将近十点，一帮人起身浩浩荡荡准备往电梯走，一个两个都十分有精气神嘻嘻哈哈聊天，而谢诩还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作。 因为本身就比较冷淡，玩游戏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点谢诩的名字，他从头到尾也只罚喝过四五杯果酒，所以即便谢诩肤色有些红也没人注意到这位冷脸帅哥有什么不对劲，更何况对方还能低头看微信，对着部长的聊天框敲敲打打半天。 巫荻作为部长垫后几分钟，在宴会厅里等经理检查餐厅用品，直到他起身，谢诩才有动作。 这人的步子说不上迟缓，看起来甚至算得上平稳，但如果不是巫荻了解对方的话，他也会以为谢诩没喝醉。 他知道谢诩酒量差但没想到能差到这个地步，他估计对方以前跟他说六杯倒都是在骗人。 部门一行人早就领先一步坐电梯下了一楼，只有他们两人慢吞吞走在后方。 第170页 巫荻打了车送这帮人回学校，而他自己有车，且他不住在学校里，但谢诩不同，这人估计也是住在学校里，所以巫荻打算着把人带下楼塞进车里后自己开车回家。 然而谢诩走出宴会厅后却站在门口没了动作，他微微垂着头，漆黑的眼睛里闪着一层淡淡的眸光，眼底带着缱绻与怀念注视着巫荻背影，像是进入了恍惚的状态。 直到看见那道背影回头，重新朝他走过来，他才有了一点轻微的动作。 他看见巫荻注视着他，金髮之下的眉梢微微绷着，嘴唇一张一合，然而他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但很快对方没再看他而是低头接了一个电话。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谢诩记忆混乱地叠合了洗手间里的一幕，接下来的进展他都能预料到，他知道巫荻接完电话就要走了，甚至连心情都会开始变差，于是沉默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巫荻给部门成员们打的车刚刚好，所以楼下有三人上车之后一直在车上等谢诩下楼，但等了半天司机催了，他们都没看见谢诩人影，而打谢诩的微信通话却没有回应，记得部长在宴会厅垫后，只能先打电话问问巫荻，幸好真的问对了人。 巫荻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人觉得把对方塞进车里送回学校的方法并不可行，就怕这人在校门口下车后又开始站桩，只能跟楼下的人说他亲自把谢诩送回去，让他们先走。 「啊，喝醉了啊？」电话另一端有些震惊。 没等巫荻应声，他的手突然就被谢诩抓住了。 对方虽然喝醉了但力气不小，把通话中的人拉得猝不及防，以至于巫荻整个人踉跄了两步，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一股力量拉进了怀里。 是谢诩忽然抱住了他。 巫荻整个人陷入短暂的怔愣中。 他被谢诩一只手抓住了手臂，后颈也能感觉到谢诩的另一只手在不断地轻抚，这种熟悉的动作几乎让他一瞬间产生颤抖。 谢诩垂着头抵在他的肩颈边，唿吸又重又热，说话的声音也异常地沙哑，甚至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 巫荻大脑像是生锈了一般混乱而迟钝，一时间没有听清对方的话，但谢诩在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在听清口中的话时，巫荻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缩。 因为他说：「对不起。」 「没有不想再见你，每天都很想你。」 谢诩是在回復洗手间里被打断的话。 心脏迟缓地传来酸胀的悸动，这段时间压抑许久的情绪也被对方含煳的话语戳开了一个口子，勐然向巫荻倾泻将他浇得全身颤抖。 他其实也有很多想说，但喉口却发出不一点声音，甚至抓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 十多个月的日夜过去，他们终于在秋日的夜晚再次埋头相拥。体温交织那一刻，人似乎如同倦鸟归巢般卸下了所有皮甲。 直到手机另一端一头浑水的唿喊声才把巫荻从情绪中叫回神，发觉自己跟谢诩还站在酒店的走廊里，几乎一举一动都在酒店的监控范围下。 「餵？部长？你还在听吗？」 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说：「什么？」 「那我们就先回去哈，你回去了也要记得在群里报个备哈。」对面十分热心肠道。 「知道了。」巫荻短暂地喘了口气，迟钝的大脑清醒了许多，他在谢诩灼热的拥抱中说：「你们那边挂通话，我这里不方便。」 对面虽然没明白巫荻不方便的意思但也很快地挂断了通话。 通话挂断后，周围一片寂静，酒店通风走廊里风声嗡嗡，打在脸上有些冰凉，巫荻却觉得自己的四肢烧得火热，心脏也在极速的运作，跳动声在耳边迴荡。 他的大脑还有些昏，微微侧了下头，看见了埋在他肩旁註视着他的那双半阖的双眼。 他估计谢诩这时候已经处于半晕不晕的状态了。 他从谢诩怀里挣扎了两下，对方果然很快就松动了，他把人扶住后，微微贴在谢诩耳边低声问：「是不是头很晕？」 谢诩把头靠着在他身上，只是看着他一动也不动，并没说话。 这人喝醉酒就是个毛病，无法沟通。 巫荻在原地缓了口气，先扶着人进电梯下楼。 他一开始本来是想把人送回学校，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在把谢诩塞进副驾驶后，巫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发动车子直直往公寓的方向开。 第094章 恍惚 巫荻是在刚上大一那段时间抽空考的驾照，上半年拿到车牌后，自己花钱买了一辆二十多万的代步车，平时在校内和校外走。 他开车的技术算得上平稳，又因为怕副驾驶上的人头晕，所以速度开得比平时缓和。 回到公寓楼下，他躁动的情绪短暂地稳定了下来。 因为脑中的情绪过于活跃，巫荻开车时一直紧绷地关注着路况，没敢往副驾驶看，直到熄火才侧头看向副驾驶，猝不及防与谢诩对上视线时，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一路上，谢诩都没怎么合上眼，他背靠坐垫上侧着头，浑身上下散发着那股独有冷淡感，然而那双半开的眼睛却缱绻、温和地注视着巫荻。 他或许是意识不太清醒，只是出于本能地不想合上眼，不捨得巫荻的身影脱离视线。 车内开了暖气，热风从出风口轻轻吹来，流转于两人之间，将一方吹得燥热将另一方吹得恍惚。 第171页 车内灯光淡暖而温情，虚虚笼罩在他们身上，给这静默无声对视里渡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谢诩应该还处在微醺的状态，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皮有些淡红，与巫荻对视的目光直白无比。 原先压下去的那股悸动不受控制地再度卷了回来，巫荻连唿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他听见自己很低地喊了一声谢诩。 副驾驶上的人捕捉到他的声音后微微挺直腰，朝他靠近了些，在几厘米的距离间停顿。 谢诩垂头看着眼前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面容，视线从巫荻的睫毛、眼睛、鼻樑、一点点往下看，最后又从巫荻微张的嘴唇重新抬眼，视线落足点在对方鼻樑间的两颗小痣上。 这处地方对谢诩而言太熟悉了。 他曾经时常在这处地方厮磨、轻吻，看着这片皮肤染上淡淡的血色。如今这处熟悉的皮肤再次出现在面前时，他却不自觉感到恍惚，像是掉入了一个充满妄想的梦境中。 梦里是他喜欢的少年成长之后的模样，对方微微仰着脸，睁着双眼望着他，模样还是很矜贵，只是看上去并不快乐甚至眉宇间透露着淡淡的疲怠。 曾经压着他的肩膀使劲耍赖皮的少年忽得没了踪影，谢诩情不自禁朝对方抬起手，心疼而懊悔地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是我害得么。 巫荻感受到自己的眼尾被很温柔地抚过，而后是鼻樑、脸颊、下颌，他像是回到了熟悉的记忆里，在谢诩的触碰间不断地放松，连带着强撑已久的肩膀也松懈下来，最后在谢诩温柔地注视下，一点点将脸颊靠在谢诩的掌心中。 他撑着的眼皮微微耷拉下来，在一遍又一遍地轻抚里，不知怎么眼眶就酸了。 巫荻在谢诩的手中逃避似的垂低头，闭上眼想要控制住情绪，然而合眼的那一剎那，薄薄的眼皮却被很轻地触碰，那道温度顺着眼尾再到睫毛，最后将他潮湿的泪水吻走。 巫荻终于开始泣不成声：「我，我撒谎了。」 「这两年，过得一点也不好。」 他的唿吸和声音急促而断断续续，像是难受到了极点，似乎身体只剩下条件反射地抽噎，连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蹦出都变得艰难而嘶哑。 它们最后化成利刃扎在谢诩心里，将他的心脏搅碎带着鲜血拔出，留下一阵又一阵传遍百骸的痛苦，而巫荻的泪水也如同无声的凌迟，告诉他： 没错，就是你把他害成这样了。 于筱媛当初说他们的感情很幼稚，于是两人都做了以为于对方而言近似很好的选择，于是一路上难受了、痛苦了也强行忍耐着，但其实最后谁都过得不好。 …… 巫荻仰着脸，脸颊被谢诩的双手托着，眼尾流淌的泪水被不断地擦尽，昏沉间，他听见谢诩有些低哑的嗓音。 「我们不要分手了，好不好。」 巫荻的双眼被泪水打涩，尽力地撑开眼皮，看向谢诩，直到落入对方泛红的眼眸中，全身因为脱力而痉挛，只能虚虚地发出一道轻声。 他的脸颊感受着谢诩手指间的轻抚，感受着熟悉、温柔啄吻从他的眼尾、鼻樑，一个又一个落下，最后落在嘴唇边。 谢诩扶着巫荻的后脑勺，低头在巫荻唇间珍重、颤抖着轻嘬。 巫荻干燥的嘴唇被谢诩染上湿热，他眼皮有些肿，微微半阖着，眸下只有一层浅淡迷离的光。 他在谢诩密密麻麻的亲吻中张着嘴，迟钝而生涩地缩着舌头，在被谢诩搅动时头皮发麻，只能胡乱吞咽喉口。 因为太久没有接吻，巫荻甚至忘记了唿吸，整个人溺在熟悉的搅动中。 直到被谢诩托着巫荻的下颌亲吻他的喉结，巫荻才把下巴抵在谢诩的肩膀上大口地喘气唿吸，胸腔起伏时连带着锁骨都在细微颤动。 谢诩在亲吻间扶着巫荻的后颈，另一只手准备去支撑巫荻泄力的肩膀。 巫荻身上毛衣早就在混乱间松松垮垮从肩膀滑落，谢诩只能抓到巫荻滑腻的肩头。 他掌心抵在巫荻微微凸起的肩锁关节上，很轻地抚摸着，心疼又难受。 巫荻在脖颈间疾风骤雨的亲吻仰头唿吸，被谢诩抚摸地肩胛骨微微颤慄。 两人从停车场后知后觉进公寓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部门群里，除了他跟谢诩，其他人已经早早发了报备消息。 巫荻紧随其后发了条消息报备，合上屏幕后准备去冰箱里翻出蜂蜜给谢诩泡水，但刚走两步就被谢诩扣住手腕。 谢诩发完报备消息，只是微微低头看着巫荻轻声问：「怎么了？」 「去给你泡杯蜂蜜水，头不晕吗？」巫荻回头道。 谢诩没松手只说：「酒醒了，没事。」 他这么说，巫荻只能倒退两步压着谢诩一起坐在小客厅的沙发里。 巫荻租的是四十七平的小公寓。 两室一厅带一个半开放式厨房，只是其中一个房间被巫荻改成了书房。 半开放式厨房改不了，巫荻不想空着地方，于是经常请钟点工做饭。 他当初能找到这个公寓其实本地人黎多帮得忙，她帮专门搞这些的髮小做宣传，广撒网找客户好巧不巧找到巫荻，顺道帮他打了个人情价。 巫荻租了一个学期觉得合适后，就直接续了一年。 公寓里零零散散全是他的生活痕迹，因为没想到今晚会把谢诩带过来，他下午对着客厅全身镜搭了半天的衣服还凌乱地放在另一个沙发上。 第172页 「……」 巫荻抓着手机将视线从那边收回来，故作平静地回头在谢诩侧颈间轻蹭，像是在确认真实感又像是情不自禁。 时隔太久才重新亲昵，两个人本就不太沉稳，几乎没两下又在倒沙发里接吻拥抱，唿吸一次比一次重。 巫荻的毛衣料子滑弹性好，半推半就间腰间翻了一半，谢诩的手无意识搭在上面摩挲，刺激地巫荻下腹有些热，以至于后嵴都炸起了毛。 他虚虚地抬起膝盖掩饰那处地方，笨拙地回应谢诩，最后在喘不过气的亲吻中发出闷哼。 终于在分开后，他仰头靠着谢诩的肩膀唿吸，忽然感受到眼皮有些温热。 谢诩擦过他的眼皮问：「痛吗？」 他的话几乎让巫荻瞬间想起来自己刚刚在车上对着人哭的场面。 他从小到大没哭过几回，但好巧不巧一半都搁在谢诩身上。 巫荻这时候回过劲来，脸皮开始变薄，于是绷着脸把眼皮上的手指拍开，发号施令：「不痛，赶紧把刚刚车上的事情忘了。」 谢诩垂着眼在巫荻眼皮亲了下，淡淡说：「不行。」 巫荻脸颊脖子涨红去掰谢诩的侧脸，强行挪走对方的视线警告：「不行也得行。」 谢诩顺着他的动作侧头，低低嗯了声。 正当巫荻要说这人识相的时候，腰干突然勐地一挺，像是条件反射地往下抓，整个人差点炸开。 他惊慌失措回头，声音有些变调：「你干嘛——」 「帮你。」谢诩说。 帮、帮……他靠！ 巫荻闻言全身烧起来，半挣扎着拒绝：「不行……」 谢诩的手从裤带间伸进去，脸上没什么表情，说的话却瞬间让巫荻梗住。 因为这人也学他刚刚说话： 「不行也得行。」 「……」 巫荻公寓里从来没有给人留宿过，偶尔方闲和邱礼等人想要开小灶，来公寓亲手煮火锅也是吃完直接回学校，所以家里除了拖鞋碗筷几乎都是单人用具。 但好在巫荻当初准备生活用品时鬼使神差买了双人份，至少洗漱用具都能翻出配套。 谢诩洗完手，看着巫荻从右侧储物柜里取出另一个米白色漱口杯、粉色牙刷、粉色毛巾…… 「咳，当时搞活动，顺道一起买了。」巫荻抓着黑色漱口杯蓝色牙刷闷头挤牙膏。 这人买东西向来追求品质，再不济也得符合审美，怎么可能会去买搞活动的东西。 谢诩看着对方发红的耳尖和成套的洗漱用品，心中酸胀。 两人在洗漱台前肩靠肩刷牙、洗脸，最后抵着洗漱台接了一个吻，一前一后往房间走。 巫荻的卧室是公寓里第二大的地盘，其中床占了三分之一。 因为有书房，卧室没有大桌子，只有一处放着夜灯的床头柜，巫荻衣服多，房间还有三分之一是整墙衣柜，剩下三分之一是行走的位置，与他在棠溪家里的房间相比，布置简约了不止一星半点。 当初因为是一个人住，这样的小房间并不会让巫荻觉得不习惯，反而觉得没那么空虚，但现在谢诩跟着进门，他觉得屋里瞬间就小了。 小了好。 房间空余位置小，他只要一个转身就能抓到人，这次抓到就不会在分开了。 巫荻在衣柜里给谢诩翻睡衣时，心说。 。 太久没有跟谢诩同床共枕了，记忆里上一次还是他跟对方去萍城看海的时候，只是那两天的记忆说不上好，巫荻的回忆在此恰恰止住。 感受到床垫另一边微微下陷时，他一点一点朝那个方向挪，最后被对方带着腰抱紧，才满意地摊开四肢，像一只回到窝里摊开肚皮的猫。 他的金髮在谢诩下巴乱蹭，被谢诩轻轻地揉了下。 巫荻发质养得好，髮丝染过也没有太损伤，丝丝滑滑从谢诩指尖穿过像一抹柔风，而这人也被摸得微微仰下巴，莫名有些呆。 「什么时候染的头髮？」谢诩托着他的下巴问。 「高考之后，跟茂羽在温哥华旅游的时候。」巫荻用下颌去怼谢诩的掌心。 「耳洞也是么。」 巫荻的耳骨被对方捏在手里，他有些敏感地缩脖子，伴随着他的挣扎躲闪，谢诩瞬间能感受到手指间的温度升高，但有些恶劣地没松开，到最后巫荻渐渐不反抗了，低声说：「不、不是，这是大一的时候打的。」 「觉得好看就打了。」 他耳洞打在右耳骨的位置上，很多时候，女生们会误以为他喜欢男生，事实上的确如此，但他谁也不接近。 谢诩的手指在那处地方摩挲问：「痛吗？」 「没感觉。」巫荻声音有些放松道，发觉一直都是谢诩在问他，于是反问：「谢爷爷现在身体还好吗？」 谢诩嗯了声，感受到巫荻的手在往他脖子上摸，纵容地没动。 「你休学那一年……」 谢诩以为巫荻会问他休学的那一年都做了什么，但巫荻却是问：「是不是很累？」 一年的时间，甚至并没有一年，自学计算机考证书，甚至要自己做小游戏，且巫荻还不知道对方每天还要在机构当助教。 如果说不累那肯定是假的，或许有东西就是看天赋也挑战人在困境中的极限。 谢诩学计算机时每个内容都能吸收得很好，且机构里也有两位湖城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大二学生周末兼职，他们也帮了谢诩不少。 第173页 或许那个时候的确是很累的，但一切过去，现在巫荻在他的怀里，谢诩忽然就想不起来当初的迷茫和疲惫了，只是说：「还好。」 还好一切都挺过去了。 第095章 本性 巫荻平时的睡眠说不上好，且跟谢诩躺在一起后大脑皮层比往常要更加活跃，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事实上，仅仅聊了几句话他就靠着谢诩睡着了，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大脑还有些懵。 他像一只精神紧绷的猫科动物从床上勐的弹起，头髮凌乱的炸开。 床榻另一侧空空如也，他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里，鼻间围绕着那股淡淡的熟悉气味，像是进入了某个错觉中。 他火急火燎掀开被子踩着棉拖拉开房间门，下一秒便听见半开放式厨房里抽油烟机的运作声。他的肩膀渐渐松懈，而后整个人靠着门框缓神。 他顶着炸毛的金髮去洗手间洗漱出来，眼皮有些水肿往厨房走，刚过去就被人逮住，眼皮被贴了一块凉凉的东西。 谢诩起床看见这人眼睛肿，在冰箱冻了毛巾，本想在巫荻睡着的时候给他敷，但这人刚好醒了。 巫荻老老实实按着冰毛巾视线里只有一片黑，于是好奇问：「你在做什么？」 「蛋花面。」 谢诩将打碎的鸡蛋加入沸水中，金黄的蛋液逐渐凝固漂浮在挂面上。 巫荻自己不下厨，冰箱里除了饮品一类，能吃的东西就只有做饭阿姨上次买多的鸡蛋和面，公寓与超市来回有些距离，早餐只能先将就着下面条。 巫荻假期经常为了睡懒觉不吃早餐，勐地闻到烟火气肚子隐隐有些饿了，蒙眼靠在谢诩的肩膀上哦了声。 他刚才起床火急火燎找人，找到人后在洗手间洗漱完又迫不期待进厨房，连睡衣都没有换，黑绸衬衫顶上两枚扣子松开着，领口歪歪斜斜挂在身上，露出锁骨喉结上一片一片红痕。 面快煮熟的时候，谢诩揉了巫荻后颈一把，将他脸上的冰湿毛巾取了，去看他的眼睛，那层眼皮已经消了许多。 巫荻也适时伸手端面往厨房与小客厅之间的吧檯走。 谢诩做东西好吃，煮面都会把控火候，挂面煮的绵软不烂，巫荻顺着蛋花夹进嘴里，肚子填了东西，飢饿带来的微弱痛感渐渐消失。 他埋头一边吃面一边用平板看工作微信的消息通知，吧檯桌面位置小不适合面对面坐，于是谢诩就坐在他的旁边。 明明只是稀疏平常的画面，却让两个人心里自然而然地感到温馨泛软，浑身轻松懈怠。 巫荻先是接收了一堆通知，把事情拉进安排表后，揪着空隙审核公示推文。 他有些迟钝的大脑在这时候开始运作，灵活地想起一堆事情，嘴里慢吞吞吃着面，翻开黎多的微信。 bulrush：上次你说聊合作比赛的学弟微信号多少？ 他的消息刚发完对面叮叮叮弹来消息。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哇，大忙人终于闲下来啦？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学弟是咱们赛事部新来的干事。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人长得又高又帅还一直想跟你合作呢，结果你欢迎仪式那天都没来！ 这人先是发了一大段消息最后才把微信名片发过来。 巫荻在看到熟悉的微信头像时懵了半秒，手指下意识打字：你上次说的学弟是谢诩？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是啊 对面敏锐的嗅到巫荻那串话里不普通的表达，问：我看你语气……你跟学弟认识啊？ 何止认识，人现在就在他旁边，嘴里的早餐还是对方亲手做的。 巫荻甚至有些闷地想：原来他上周还在犹豫不定的时候，谢诩已经主动要过他的微信，然而却被他阴差阳错拒绝了。 巫荻攥着平板有些懊悔地微微侧头看着身旁云淡风轻的人，真想给当初的自己当头一棒。 他的目光不加掩饰，谢诩疑惑地朝他碗里扫了眼，低声问：「吃不下了？」 「没有。」 巫荻收回视线否认，埋头把最后几口面条吃了，他僵硬的手指在黎多的聊天框回復对方的消息：认识，我跟他以前…… 打到这里，巫荻手指停顿。 他该怎么跟别人介绍他和谢诩的关系？ 以前是同学？恋人？ 那现在又怎么说？ 巫荻一直埋头对着平板，谢诩没有窥探他的屏幕，只是起身把这人吃完的碗筷一起收拾回厨房。 巫荻在聊天框输了半天。思来想去，他跟谢诩的关系日后肯定会公开，于是绷着脸把手里的消息发出去： 我跟他以前谈过恋爱。 也就是这一句短短的回覆，直接把黎多从沙发上炸了起来，把她吓得手指在键盘上打成了虚影。 每一串急又快的消息都表达着她的震惊和亢奋。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我靠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我去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不是，哥！！！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我嘞个天啊—— xx级计算机科学黎多：你真的喜欢男的啊？！ 不过一秒黎多就发觉自己激动偏了，紧急拉回话题：敢情这位大帅比学弟是你前男友？ 之前关于新学弟头像和巫荻名字的巧合瞬间在黎多脑子里串通了，她克制着激动打字，想要重新为两个俊男帅哥牵线：我觉得他现在还对你…… 第174页 然而没打完，对面消息来得更快：不是前男友，我们现在谈回去了。 黎多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质朴的：我嘞个天啊—— 她的消息到此戛然而止，巫荻看见谢诩从厨房出来将平板合上，像是藏着什么大事一样，眉梢微微绷着朝谢诩有些认真说：「我忘了。」 他在谢诩疑惑的视线里，说：「部门里面不提倡干事互相恋爱。」 谢诩略微皱了下眉，把人从小吧檯捞到沙发上，一后一前抱坐在一起，最后云淡风轻嗯了声，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巫荻缩了许久的本性现在有些外露，别的不提，就想逗逗自己面冷心热的男朋友，于是憋着坏仰头，藏着狡黠的笑贴在谢诩的耳边继续小声说：「且我不小心在赛事部部长面前出了个柜，你说该怎么办啊？谢……学弟。」 谢诩没回话，神态依旧凉凉的，只是唿吸微不可闻地加重。 他被巫荻气息打过的耳垂淡红，薄薄的眼皮微微垂下看向仰头笑的人，眼底闪烁着一阵阵细微的眸光。 巫荻在谢诩的视线下缩了缩脖子，莫名有点怂了，想要熘却被牢牢按住后颈吻住了嘴唇。 他在谢诩急切的啄吻中，情不自禁地仰起下巴，手因为没地方支撑只能虚虚托着谢诩的耳朵下颚。 迷离间，感觉唇缝被湿湿顶了一下，谢诩神态禁慾，眼底的情绪却很汹涌，他注视着巫荻失神的双眼，声音低不可闻：「张开嘴，学长。」 巫荻因为最后那声称唿后嵴麻了，抖着脖子往后躲，最后唇缝被顶开吻得更深。 …… 两人周日并没有在公寓窝一整天，谢诩要回学校做程序，赶小组作业，而巫荻也得去系里整理文件和资料。 刚进入办公室，电脑前整合资料的黎多登时弹起来，她顾及着隔音室内的老师，在巫荻落座后，压着声音对他说：「现在赶紧把你跟那位学弟的事情从实招来，我说你这人怎么软硬不吃跟个王八似的，原来心里一直住着人啊！」 巫荻闻言皱了下眉，怀疑对方是借着机会报他不回消息的仇，故意骂他王八。 他翻开电脑文档和日程安排，没什么表情地帮系里老师敲报告资料：「就是你想的那样，高中分开过一次，现在遇见重新在一起了。」 「我没猜错的话他上周连你微信好友都还没有吧？那你们当初分开定然轰轰烈烈，怎么几天过去就复合？！」黎多的脑子异常地好使，什么推测都跟答案有个七八像。 巫荻只说：「家里的问题，反正以后不会再分开了。」 黎多从电脑面前探出头，果然看到办公桌对面的同级眉梢间透露着轻松和愉快，跟往日拉起脸冷丧十足的模样天差地别，心说这小子也有今天啊！ 但其实她更觉得反差的还是自己这位帅同级顶着一直拽冷的脸，然而竟然是下面的属性——这是黎多以她多年的经验得出的总结，依旧是准得可怕。 巫荻跟她待在一个办公室里脑袋嗡嗡疼，直到傍晚从办公楼出来，低头用手机给谢诩发消息，才耳根子清净，但很快，黎多甩着车钥匙路过，又凑过来问：「你现在去找学弟吃晚饭啊？」 巫荻唔了声，看清谢诩的消息后往停车场走。 「咳，我真不是故意偷窥你消息，刚刚不小心看到了你头像……你是用工作微信跟学弟聊天？」黎多纳闷。 巫荻垂眼嗯了声，于筱琴不知道他工作微信的帐号密码，这样至少能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没解释黎多也不刨根问底，转而八卦问：「你跟学弟同居了吗？我之前给你推荐的那公寓其实也不是很小吧？情侣入住其实还挺温馨，不过你要是觉得小，我回头还可以问问我发小，给你找个大一点的平层……」她说着，笑容有些狡黠地补充：「顺便带一个大浴室。」 巫荻拉车门的动作一顿，没什么表情睨她，怼：「滚你的。」 黎多哈哈大笑跟他挥手告别。 被她一搅和，巫荻开车时，脑中不可免地想到同居的事情。 现在的公寓他住了一年，这个学期末才到期，如果可以，届时他再换一个大一点的平层跟谢诩同居。 但想到这里巫荻又觉得现在距离学期末还有三个月，似乎有些等太久了，他现在就很想跟对方住一起。 现在公寓里的书房也不小，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客厅也合适，床也合适，房间一整墙衣柜他也没有用满还有一半的空间，就浴室因为干湿分离空间小了一点儿，但使用起来其实并没有影响。 学期末同居的话这三个月谢诩免不了寝室校外来回跑，太麻烦了，而且还不方便。 巫荻想了一路，到后面有些急躁了，在等校内红绿灯的间隙有些冲动地抓起手机给谢诩发了一条消息： 谢诩，你说我们同居好不好？ 第096章 同居 消息刚发出去不久，巫荻就后悔了。 先不说谢诩的课表跟他的课表对不上，他平时事情多，经常需要跟着老师到处跑，谢诩虽然有驾照也会开车，但因为最近申请车牌还没摇到号，所以短暂地没买车。 巫荻身边有学长摇了两年都没摇到号，他当初运气好，半年时间就摇到号了，才转头买了车上路。 所以日后谢诩保不准还得一个人打车学校公寓兜圈子，这样似乎更麻烦。 第175页 巫荻想到这里，焉了半秒，估摸着谢诩应该还在图书馆敲程序，趁着对面没有看见赶紧把消息撤回。 他快到地方时给谢诩拨通电话，几乎没等几分钟，对方就提着电脑过来了。 巫荻中午提了一嘴想念粤菜，于是谢诩晚上预定了一家粤菜馆。 粤菜馆距学校北门三十多分钟车程，但巫荻立刻并没有往学校北门走，在谢诩系安全带时忽然问：「你晚上还要回学校吗？」 他双手抓着方向盘，侧头一眼不眨看着谢诩，情绪都写在脸上，直到听见谢诩说不回，才有些乐滋滋往住宿区开：「那我先送你回寝室带几件换洗衣服，我的衣服你穿着不合身……」 谢诩顺着他的话应声。 巫荻说的是收拾「几件」衣服，然而谢诩从寝室楼下来时，手里却提着一个大行李箱。 巫荻在车里端详了几秒，似乎觉得谢诩收拾的有点儿多。 他在驾驶座等谢诩上车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开车没几分钟咳嗽了下试探说：「你刚刚在图书馆没有看到我撤回的消息吧？」 谢诩看着这人不太自然的表情，淡淡回：「看见了。 巫荻闻言喉咙一哽：「你你你……看到了？看到了怎么不回復我……」不对，他都把消息撤回了，谢诩不回復也正常。 巫荻转念一想分神去瞥谢诩，对方此时正在低头对着手机敲敲打打什么。 所以谢诩现在是不答应同居的意思吧？ 巫荻失落地抿起唇，心说不同居就不同居，今晚就分房睡。 他正郁闷着，耳边忽然传来谢诩的声音：「退宿申请可能需要时间。」 谢诩保存申请文档后，侧头看着某个别扭的人，手机屏幕在这人面前亮了一下，里面是导员发过来的退宿要求，说：「但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巫荻闻言一个激灵精神了，心说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当然是同意啊。 他巴不得立马把人团吧团吧塞回公寓里，但在谢诩的视线下，巫荻还能压住矜持，仿佛急急燥燥给人发消息邀请同居的人不是他，说：「我都可以。」 说完他又有些按捺不住，补充：「晚上回去我跟房东说一下，重新修改合同，你申请的时候加上租房材料就好了，系里的导员还挺好说话的……」 同居的事情令巫荻的心情太阳东升，于是在粤菜馆吃饭时，他连咬了几根姜丝都能忍着咽下去，最后还是谢诩看不下去，捏住这位大少爷的手，把对方碗里的姜丝全挑了。 「说实话这鲍鱼有点煮过头了。」看人挑姜丝的间隙，巫荻嘴里咬着东西嘀咕。 这家粤菜馆算得上有名，谢诩下午跟本地组员赶小组作业时问的，本地人觉得好吃但对正儿八经的南方人来说可能不太符合口味，但有两样巫荻特别喜欢。 因为滷水鸭掌翼和五香牛展这人各吃了两份，其他菜都只是随意划拉两下，谢诩都怕这人只是给胃来了一段小按摩，于是又把那两道菜各点了一份上来。 从粤菜馆出来，两人没立马回公寓，巫荻先前给房东发了消息约了时间，于是两人先去找房东，走了一下流程修改合同，重新核算租金。 学校走读申请不难办，谢诩交完全部材料后，很快就批了下来。 国庆假期前的周六，谢诩的东西全部搬进公寓里。巫荻的心情也因此飘了一整天，直到洗澡翻开衣柜看见另一排灰黑调的衣服整个人才真正回到实处。 然而谢诩刚搬进公寓，巫荻却没时间呆在公寓里，周末两天，他都被系里的老师拎过去当免费牛马，除了中午回公寓一趟，白天都在办公室里搞资料赶活动策划。 这时候巫荻开始后悔大一给自己找了一堆职位，以至于周末假期都被压榨，压根没法跟谢诩呆在一块儿。 临近国庆，巫荻终于从一堆杂事里喘过气，没等他好好感受双人假期，范修杰这小子又在群里发消息说国庆假期要过来。 这人上半年在追人，九月份凭着真诚感动了那位女生谈上恋爱，说是要国庆双人游游到首都顺道把人带到他们面前当面认识。 他这么一说，临海的余欣蕊和任景南也打算来首都一趟，毕竟巫荻暑假没回棠溪，几个人一整年都没聚过。 巫荻之前答应过他们来首都玩他请客，于是提前帮几人预约了酒店。 他半个人懒懒散散挂在谢诩身上感嘆说：「国庆假期来首都？范修杰可真是想不开啊，希望人姑娘不会因为这边假期拥堵的交通而破坏旅游的心情。」 他在谢诩面前大大哈哈摊着手机跟群里人聊天，以便谢诩一块把内容看清楚。 只是谢诩这人看了消息也不参与话题，捞着巫荻的湿发用吹热风筒一缕一缕地吹，巫荻被蹭地有些舒服。 在髮丝吹干关掉热风筒后，他才忽然出声问：「新帐号是大一的时候开的么？」 他问得是巫荻的工作微信，这人低头在群里陪方闲等人逗范修杰，闻言唔了声，语气有些心不在焉说：「我妈知道这个号的密码，之前登过几回，我怕以后影响系里的工作，就重新创了一个工作微信……」 这个话题似乎牵扯出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巫荻一个激灵从屏幕里抬起眼，怕谢诩多想，赶紧解释：「我妈现在对我的性取向还是有点儿介意，她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他放下手机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凑到谢诩面前与他面对面，近乎坚定说：「我不可能照着她的想法去生活，因为我很清楚那不是我想要的。」 第176页 他说话时跟谢诩靠得近，也不知是不是巫荻刻意，他的鼻樑几乎要跟谢诩的脸碰上，连唿吸都若有如无地跟谢诩交错。 谢诩垂着头看他，眉眼放松，浑身的气质近乎柔和，他感受着巫荻的唿吸明知故问：「你想要什么？」 谢诩搬进公寓后，巫荻就没再请过钟点工做饭，一日三餐都是谢诩动手。 巫荻在学校忙得再厉害都会回公寓，这几天三餐吃得格外规律营养，先前苍白的脸色都重新养回了血色，一双眼睛灵动张扬。 他维持着靠近的姿势，抬起眼皮跟谢诩对视，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扬带着若有如无地挑衅，故意拖着调子说：「你猜。」 谢诩喉结滚动了下没回话。 他们同居这几天时不时的，一句对话一个动作就能擦出火，也不知是因为精力旺盛还是因为情到浓时，最后免不了一阵折腾，但都没能到最后一步。 巫荻有些按捺不住，手指撑着床单，往前再靠了靠，在谢诩下巴亲了一下，小声说：「明天休息，他们二号才过来。」 这人刚洗完澡睡衣领子没扣好，露出的锁骨上旧痕未消新痕又添，可见往常接吻就已经很激烈了，即便这样巫荻也不怕玩脱又往谢诩唇角亲了一下：「我听说这种事没想像中那么可怕。」 「所以至少得尝试一回吧，好不容易有个轻松长假。」 巫荻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说完，脸和脖子已经撑不住彻底红了，如果此时再听到任何一声拒绝，保不齐巫荻真的会把自己打包从这间公寓搬出去，本质上他这人还是有些脸皮薄的。 谢诩看着巫荻顶着通红的脸毫无气势地瞪他，画面莫名跟垮脸的猫科动物重合，心里其实只有一个想法。 好呆，好可爱。 但因为一直没出声，这人误解了谢诩的意思，恼羞成怒说了句算了，抬膝盖准备弹起身，然而刚动就被按了回去。 谢诩按住了巫荻的膝盖，捏着巫荻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谢诩亲吻力道有些大，像是压抑很久终于把持不住了，把巫荻的脑袋吻得节节后退，连带着巫荻刚刚躁动的情绪都被激烈的吻压了下去。 他有些情不自禁地往谢诩脖子上抓，想要回应却无力招架…… 意识迷离间，巫荻再睁眼，已经仰躺在了床上，双脚虚虚撑在谢诩腰间。 他洗澡刚套上的睡衣，前面的扣子已经被扯松了，胸前有些凉。 谢诩吻着他，一只手托在他的腰腹来回抚摸，把巫荻摸得头皮发麻。 对方急促的唿吸在他耳边炸开，他手指不自觉地抓紧床单，在亲吻中断断续续说：「抽、抽屉……」 然而谢诩并没有照着他的话翻开抽屉，托着他的脸颊亲了一下后，眉梢压着欲起身从房间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两样东西。 巫荻看清后下意识撑起腰后退：「你、你什么时候买的？！」 他以为从头到尾就他一个人心思不纯，早早在床头柜抽屉里塞着润滑｜油和安全｜套，但其实谢诩也买了？这人还在他面前装高冷禁慾？ 谢诩单手抓着盒子咬开，冷淡的眸子垂下来看他，单膝撑着床面在巫荻唇上亲了下，喉结滚动时嗓音有些哑：「中午逛超市的时候。」 谢诩每天中午都会去附近超市买食材，巫荻有时候能跟对方一块放学回公寓逛超市，有时候被老师叫走就便没法跟着对方了，就譬如今天中午被院团委叫过去开会，他回来时谢诩把午饭都做好了，所以他压根不知道对方买了什么。 明天国庆放假，这人今天就在超市买了安全｜套，说明谢诩其实也没想放过这个小长假，只是巫荻没压持住，先把话提了出来。 一想到自己刚刚在对方面前的样子，巫荻好不容易缓和下去的血色再度漫了上来，他死死揪着裤头不让谢诩动，恼羞成怒：「我刚刚问了半天你都不回话，你特么是故意的？！」 谢诩三两下将巫荻的手解开，像是疑惑地抬了下眉，很轻地拍了下他的胯低声说：「放松。」 巫荻心里靠了一声，却不自觉地放松下半身，心说以后他再主动，他的名字就倒过来读。 第097章 因为他们在谈恋爱 首都夜晚气温降得很低，两人回公寓后一直开着暖气，度数开得不高，温度刚刚好，然而巫荻的腰腹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揪裤头的手被谢诩撑开在腰侧，半推半就间松劲，最后攥在了床单上，看见谢诩往他腰下垫枕头，唿吸有些重。 对方的模样比他好不了多少，那张没表情的脸上带着一层潮湿，眼尾也是淡淡的红，垂眼一下又一下吻了吻巫荻的膝盖、大腿。 巫荻刚才还斗志昂扬邀请谢诩，现在事到临头，看见谢诩打开润滑盖子时他又怂了，跨在对方腰上的小腿止不住得抖，最后扯着被子挡住半张脸，细长睫毛悉数下垂将眸光遮得迷离，含煳不清提议：「要不还是关、关灯吧。」 谢诩按压的动作一顿，看着巫荻皮肤烧红的模样唿吸微不可闻地急促。 他抿了抿唇朝巫荻靠近，低声说：「关灯看不清。」 他说话间不知碰到什么，巫荻整个人陡然一颤，死死抱着被子捂脸。 「……」 窗外刮着激烈的秋风，将小区高树吹得摇摇晃晃，落下一地金黄落叶，冷而萧瑟，而室内的温度却在不断高涨。谁也分不清这股湿和热来自与哪里，只是把皮肤染得滚烫。 第177页 巫荻犯脸皮薄，一直用手抱被子挡脸，将唿吸和声音一併堵着，大有闷头逃避的架势，他发尾被热出一片潮湿，晚上的澡算是白洗了。 谢诩发觉后把这人从闷晕的边际翻出来，托着他的脸颊吻了吻，最后将房间的暖灯关了，留下一盏床头灯。 巫荻说这种事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然而真正实践时却一边打颤一边摇头后退。 谢诩看着他一点点挪动，耐心的等了几秒再发力将他捞回来，像是逗猫一边来来回回，直到巫荻有气无力骂他才捏着巫荻的后颈，贴在巫荻侧颈上接连不断落吻。 他一遍又一遍啄吻巫荻右耳的耳骨，漆黑的眸子低垂晦涩注视巫荻，每一次的动作都比平时接吻时还要凶。 巫荻在潮热中睡过去，醒来时发觉窗外天色昏沉发白，而自己还被谢诩抱坐在一起，视线混沌。 他手指没力气让往谢诩脖子上抓，喘息困难：「不……」 谢诩嗯了声微微侧了下脸，单手掰过巫荻的脸在他唇边一吻，含煳不清说：「最后一次。」 「……滚。」 天色渐白时，两人又沖了一次澡，公寓浴室小，巫荻迷迷煳煳靠在谢诩身上，被对方抓着湿毛巾擦脸时才会有反应。 「#&@……」 他嘀嘀咕咕骂人，谢诩一个不落应下，最后帮巫荻套上睡衣，托着他的脸又开始亲。 「滚开。」巫荻的声音有些脱虚，想要侧开头却没有力气。 他在晕头转向间合上眼，再次醒来时屋内有些昏暗。 谢诩怕室外光线刺眼拉上了窗帘，然而却抵挡不住公寓小区里大音响里播放的喜庆音乐。 他迷瞪瞪撑着眼皮与昏暗的天花板对视半天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一号假期，伴随着浑身上下强烈的酸胀感，昨晚迷乱的画面逐渐清晰，被子里的人登时清醒过来。 身下的床单和身上的被子已经被谢诩换了新的，但空气中似乎还有一丝昨晚的味道。 巫荻在原地先是面红耳赤而后想起什么又开始咬牙切齿揪着被子想要打人，没等他用寡人有疾的姿势起床，房间门就被打开了，谢诩刚进门与迎面而来的枕头对个正着。 巫荻本来想骂人，但喉咙实在有些干，在原地准备扑腾下床，谢诩将枕头放回床上，弯腰架起人被对方揪头髮也没什么怨言，带他去浴室洗漱。 他拉着一张黑脸等对方擦，洗完脸后强忍着不适要往客厅走，谢诩把人捞住，温声说：「腿不难受？」 「要你管。」巫荻用手肘推他，心说迟来的关心比草贱，昨晚架他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第二天会不会腿酸。 也不知他绷着表情哪里戳中了谢诩的笑点，这人不愧疚竟然还在他耳边闷笑了一声，巫荻顿时炸开毛，用他那哑嗓子怒怼：「够了！这种事情我再也不做了。」 谢诩把人架起来往客厅走，低声说了声不行。 「敢情痛的不是你。」巫荻捂着腰骂骂咧咧，十分后悔昨晚主动邀请谢诩探索恋爱新姿势，最后把自己折磨的酸爽不堪，尤其是下半身。 谢诩倒了杯温水送到他嘴边，看着人咕咚咕咚喝完，才继续说话：「第一次不熟悉。」 巫荻睨他，眼底赫然写着几个字：滚你的。 那后面几次算什么？ 谢诩将话题保留，把厨房炖好的海鲜粥端出来。 即便凌晨才睡，他依旧早上七点准时起床，而后在床上抱着人端详了十多分钟，才出门在附近超市买了新鲜海鲜回来炖粥。 巫荻一脸半身不遂的模样，双手揣着手机看消息，等人把粥送进嘴里。 昨晚聊天聊一半他跑去撩男朋友群里一帮人已经把二号三号的行程讨论出来了，还艾特了他半天。 巫荻跟茂羽提过跟谢诩复合的事情，对方叽叽歪歪半天，最后说嫁出去的兄弟泼出去的水，早就知道巫荻好这颗回头校草，但巫荻没跟方闲他们提过谢诩的事情。 其一是谢诩休学后没跟他们联繫过，巫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跟谢诩算不算得上熟稔，其二是他没在他们前面当场出过柜，何况出柜对象还是谢诩——他们都以为巫荻跟谢诩高三的时候闹掰了。 所以巫荻特别斟酌该怎么把他跟谢诩的事情在他们面前说清楚，至少得在明天这帮人过来之前坦白，不然明天聚餐多尴尬？ 巫荻对着手机斟酌了半天还是没斟酌出结果，吃完粥消食没多久后就懒懒散散靠着沙发刷起了平板。 他屁股下面垫着软垫，两条长腿虚虚曲起靠着沙发靠背，睡衣从肚子自上而下落在胸前，腰上一大片痕迹就这么大大咧咧漏着，客厅暖气开得高巫荻没什么感觉，就这么保持着舒服的姿势看纪录片。 直到谢诩过来用手蹭了下他的腰。 「你、你干嘛？！」巫荻抓着平板顿时警惕地准备起身，谢诩把人按回去说没什么。 他的手一直在巫荻腰上摩挲，巫荻一开始有些应激地打颤，后面发觉对方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意图后才放心举着平板继续看。 「难不难受？」 半晌，谢诩在他腰上揉着问。 「还好吧。」巫荻咳嗽了两声，嘴硬道。 谢诩垂眼看着这人发红的耳朵，低声说：「我看看。」 「什、什么？」巫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谢诩的意思，直到对方准备揪他宽松的睡裤，才领悟这人说的看看是看哪里，他整个人顿时炸开用杀人的眼神瞪着谢诩说：「你疯了？我没事，不许看！」 第178页 半个多月过去，巫荻再也没了谢诩一开始重逢时沉稳冷静的模样，又或者说这人一遇上谢诩，自然而然地就从成熟的壳子里钻了出来，直接本性毕露了。 「没事也要上药。」 逗完人，谢诩才单手拉开旁边茶几抽屉，将早上买的消炎药膏翻出来。 巫荻：「……」 他一把从谢诩手里夺过药膏近乎咬牙切齿说：「我自己擦。」 …… 最终还是谢诩帮巫荻擦的药，因为这人在房间呆了半天都没敢下手，也不知是心理压力还是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最后板着脸把药膏甩在谢诩身上说谁弄得谁负责。 擦完药巫荻又窝回了床上补觉，他晚上睡得实在少，看视频时一直打哈欠，睡前谢诩还在床上对着电脑在处理程序，巫荻再被楼下音乐吓醒睁开眼时，对方已经躺着在旁边抱着他睡着了。 他半阖着眼去摸谢诩的脖子和脸，被谢诩抓住手后又安心地睡了回去，直到傍晚才清醒。 擦完药后不适的感觉消了很多，巫荻穿着棉拖慢吞吞从房间出来，谢诩正在客厅敲电脑。 两人经常有书房不进，一块坐在客厅沙发上靠着办公，谢诩什么原因巫荻不知道，巫荻是单纯地想要跟对方待在一起，不过后来他才知道谢诩这么做的缘故。 书房和房间隔着一面墙，都与客厅相通，留在客厅不论巫荻是从那一边出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对方。 巫荻靠着谢诩肩膀上看他敲代码，直到厨房里的汤烧开谢诩去调火，他才开始懒洋洋翻开微信看消息。 他失踪了一整天，群里人又聊了一轮来回艾特他。 巫荻在群里冒了个泡，下一秒视频通话就打过来了，方闲这厮的声音异常高昂：「不是，荻啊，你这半个月有点忙过头了啊，成天搞失踪，人乔夏追人都没你忙。」 「够了够了，别再调侃我了，那个男生看着白净心早就黑了，故意钓了我大半年，最近在朋友圈官宣一位白富美，现在我已经不相信男人了。」乔夏有些崩溃道，但面对视频里五位无辜男性，她摆了摆手：「你们除外你们除外……」五位？ 乔夏眨了眨眼，看着通话人数六个人，其中邱礼和方闲用着同一个屏幕，剩下的人是任景南、余欣蕊，范修杰…… 她看着巫荻视频框里，忽然出现的谢诩几乎是跟方闲异口同声：「班长？」 「我擦谢哥？」 谢诩刚从厨房出来没注意巫荻平板里的动静，只是习惯性坐下时朝巫荻靠近结果被照进了镜头里，显然巫荻也有些懵，他早上醒来打了半天的腹稿准备跟这帮人解释他跟谢诩的关系，但没想到是这么猝不及防的开场。 即便太久没见谢诩，乔夏还是习惯性叫谢诩班长，而方闲也习惯叫人哥，听称唿仿佛瞬间回到了高二的时候。 屏幕里几道声音杂七杂八，又是问谢诩休学、在哪所大学又是问谢诩怎么跟巫荻在一起、来首都咋不说一声。 他们这帮人前段时间还在讨论棠溪市状元花落谁家，但因为高考于他们而言有些久远，这帮人已经进入了大学的状态，最后谁都没在意是谁摘了这个头衔。 谢诩一句话还没回，邱礼已经朝方闲脑袋拍了一把，指着巫荻毫无遮拦的脖子暗示对方别再问两人为啥待在一块了，于是这个榆木脑袋发现盲点，成功在一众问话中改变话题：「嘶——」 「巫荻，你去刮痧了？脖子咋这么多印子？」 邱礼：「……」 所有人：「……」 叽里哌啦的声音瞬间消弭，连带着气氛都开始若有若无地开始尴尬。 范修杰呵呵笑两声说：「是吗？咋看着不像啊。」 邱礼有些崩溃地捂住头，心说这两人都谈了恋爱，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男朋友难不成还不知道对方脖子上的痕迹是刮的还是亲的吗？ 「呵呵，呵呵，臣斗胆有一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任景南干笑说。 巫荻舔了舔唇往后一倒，将手机甩给谢诩让这位冷场王面对疾风骤雨，他抱着枕头看戏。 于是谢诩也不负众望地用一句话回答了一些问题，并且也成功让大家冷场了，就是巫荻付出的代价有些大。 因为他说：「我们在谈恋爱。」 所有人：？ 所有人：！！！ 为什么跟巫荻待在一起？ 因为他们在谈恋爱。 为什么巫荻脖子上全是痕迹。 因为他们在谈恋爱。 突然当众出柜，巫荻瞬间脸红耳赤，没好气朝谢诩踹了一脚当作报復，然而他的力气实在是小，谢诩压根毫髮无伤。 一片寂静中方闲终于一嗓子嗷出声，在一众茫然的视线里情绪激昂大叫：「是真的！邱礼当初跟我说的是真的！」 「你们真的是gay！！！」 第098章 公开 方闲的声音在扩声器中迴响，邱礼自觉丢脸地脱离视频通话界面，而巫荻差点因为这货直白的叫声埋进沙发缝里。 他心里咬牙切齿想，邱礼平时是怎么受得了方闲的？真的不会忍不住一巴掌把人唿死么？ 其他几个人还在凌乱中消化巫荻跟谢诩谈恋爱的事实，最后还是余欣蕊率先反应过来，揪住方闲话里的关键词，好奇问：「当初？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 巫荻怕谢诩嘴里又冒出什么逆天回復，从他手里端过手机，对着屏幕不太自然说：「差、差不多吧。」 第179页 任景南还记得巫荻跟谢诩高三闹掰的事情，闻言纳闷：「啊？当初方闲不是说你跟谢哥……」 这里头也就邱礼算是半个知情人，于是顺着巫荻的话捋时间线，直接道：「我猜他们两个是高二的时候一起的，高三那段时间分开过……现在又重新在一起了。」 她说完，余欣蕊和乔夏几乎能瞬间从回忆里找到巫荻和谢诩相处的细节。 当初没有在意的，如今一联想，两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态，而高二在巫荻和谢诩两人后面当过后桌的任景南反而找不出一丝线索。 「不可能吧？当初咱们天天待一块儿我咋可能发现不了？」此事对范修杰的冲击力有些强，他头髮都揪成了一坨，然而在看见巫荻承认后，真真正正傻了半天。 这傢伙是个钢铁直男，追人靠的都是浩然正气和憨批，压根没想过自己身边两个熟人会搞在一块儿，他接受能力没有方闲和任景南强，只能在聊天里干笑着强行消化。 通话结束时，晚饭也做好了，巫荻揣着手机往吧檯边一坐，双指一併朝盛汤的某人一指，拉起脸严肃说：「你完了。」 谢诩把汤挪到人面前，神色淡淡一副任听发落的模样，于是巫荻保持着姿势继续说话：「就因为你突然打断我的公开计划导致人范修杰严重消化不良，我本来还想着跟对方好好铺垫两句再公开我们的关系。」 他故意在谢诩面前板着脸夸大其词想要为刚才视频通话时候丢的脸面扳回一城。 但其实范修杰这人铁直归铁直，对朋友十分讲义气也十分重情谊，即便突然知道自己身边两位同性熟人搅和在一起、不理解两个人男人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到最后也慢慢消化了，通话挂断时还给巫荻发了一大串内心剖白和祝福，可见对方先前通话时一直咬着嘴巴安安静静都在干什么。 谢诩垂眸看着巫荻动嘴皮子，这人脸上写着严肃但眼底的狡黠却很明显，连带着鼻樑上的两颗小痣都显得灵动，像是写在着『我故意拱火呢』几个字。 谢诩的搭在桌边的手指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在巫荻反应不及时托住了这人的脸，弯腰吻上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硬生生打断了巫荻的声音，他被托着下颌，鼻樑感受到一阵又一阵温热地厮磨，脑子忽地就短路了。 他眼皮和睫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抖动，手也无意识攥住了谢诩的衣袖，直到谢诩亲了下他的唇角，松手催促他喝汤，他才回神，抱着热碗埋了半个头。 巫荻的舌尖在唇角舔了下，心说真要命了，我刚刚本来是要干什么来着？ 。 范修杰和他女朋友是下午四点多抵达的航班，而任景南和余欣蕊两人离得近，航班也比范修杰要早，上午就到了机场。 于是二号早上巫荻也照常起了个早身，在客厅拉伸了一下胳膊。 休息了一天巫荻浑身舒服了许多，跟谢诩吃完早餐后准备去机场接人。 他暂时开不了车，于是谢诩坐上了驾驶位。 这人担心谢诩对路不熟，而且假期路上车还多，在副驾驶座提心弔胆，结果谢诩开车技术稳得一批，在有些拥堵的道路上一动一停把巫荻给摇睡着了。 巫荻在副驾驶上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发现座位被调低了一些，脖子上还套了个小垫枕。 他看着前方一个个拥堵的车尾巴，喉口有些干地咽了咽问：「还在堵着吗？」 「快到了。」谢诩扫了导航一眼，从旁边的储物格里取出一瓶水，拧开递到人面前。 巫荻喝了两口，再次说话时声音好多了，他埋头一边给机场两个人发消息一边说：「我睡了很久吗？」 「四十多分钟。」谢诩回道。 仅仅是去机场的路上就花了一个小时，巫荻已经能料想到接上人后原路返回又得耗多长时间，他看了看时钟和方闲预定的餐厅地址，说：「要不一会儿接上他们直接后去餐厅吃午饭吧，从机场过去时间刚刚好。」 谢诩嗯了声，前方道路通了，他继续发动油门，终于在堵塞的交通里抵达机场附近。 首都这几天颳风降温，任景南和余欣蕊都穿着毛呢大衣过来，余欣蕊卷了头髮，脖子上配着大衣围了一条撞色围巾，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成熟干练，两人拉住行李箱出来看见朝他们后笑着抬手打招唿。 他们这帮人上大学后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变化，其中变化最大的当属余欣蕊。 她高中性格比较腼腆文静，上大学后学习的专业对社交的要求高，她又参加了社团和校会，所以人也开朗自信了很多。 「首都这段时间交通很堵吧？」上车后，任景南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搭话。 巫荻从储物格里取了两瓶水递给他们，点头：「平时只是高峰期堵，现在是全天候。」 「临海也差不多，算是长假的惯例了。」余欣蕊笑道。 巫荻来的时候睡了一路现在精神气爽，还怕谢诩开车累企图跟人换个位置。 谢诩不动声色朝他腰下扫了眼，轻声说：「我开就行。」 巫荻觉得自己被人轻视了，但碍于任景南和余欣蕊在场他没办法把面子讨回来，只能暗搓搓在人微信上放炸弹，盯着屏幕上面的特效才顺心意许多。 上午巫荻接任景南和余欣蕊，下午方闲去接范修杰和范修杰女朋友，乔夏陪着余欣蕊他们去逛巷子，于是巫荻和谢诩下午又空闲了下来。 第180页 两人没有回公寓，而是打算借着这个空隙短暂地约个会，毕竟同居这半个多月，巫荻还没有拥有过一次完整的假期，外出约会也就更不用说。 小长假附近的景点都是人满为患，巫荻退而求其次不带着男朋友往大展馆和景区跑，而是带人去逛美食巷子，不过他实在没想到的是巷子里也全是人。 他之前只跟着方闲他们在这边吃过一回，小吃的味道都很不错，本着带谢诩来尝尝的想法过来，结果两人只能牵着手在一家店外排长队。 来旅游的游客除了看景就是寻觅美食，巫荻出师不利牵着自家男朋友的手仰脸朝对方讪笑。 他方才一路上跟对方说巷子里的小吃，色香味俱全地描述了一遍企图引诱对方，然而到了现场他们却只能看着游客们端着小吃路过。 巫荻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薄绒冲锋衣，下巴半掩在立领里，在身旁络绎不绝的人流中悻悻然仰脸，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瞳孔中只有一个人的倒影。 淡薄光线将巫荻皮肤绒毛映得发亮，像是给他上了一层光圈，谢诩就这么垂着眼看着他，与对方相扣的手指收紧了一些。 他身体微微朝巫荻倾斜，最后没忍住揉了下巫荻柔顺的金髮，温声说没事。 周围人多，谢诩靠近在巫荻耳边，说话的声音压得低，听得人耳朵痒。 巫荻忽的就后悔出门了，就应该在公寓跟对方待在过二人世界，然后随意选一部电影来看，然后再拥抱、接吻…… 虽然那晚做的时候谢诩的确有一些凶，但他也不是完全只能感受到疼……咳咳！巫荻当场打住想法，下意识去搭自己的腰。 谢诩看着这人不自然地动手动脚，视线四处转悠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们在巷子里待了半个多小时，而后又去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出来时范修杰他们已经在酒店收拾好东西，在群里叫嚷着聚餐。 这人看见巫荻跟谢诩牵手进门时，十分不自然地朝他们打招唿跟他们介绍自己女朋友。 那女生是南方人，且巧合的是对方是湖城本地人，初中的时候还参加过巫荻的生日聚会。 只可惜巫荻对对方没印象，他初中的生日聚会全是茂羽找的人，有些是熟人，有些是单纯叫过来一块搞气氛。 「你不认识我很正常啦，我那时候也是被朋友叫过去蹭热闹嘛。」那女生笑道。 巫荻初中的时候也算受欢迎，长得白净斯文，站在笑哈哈的茂羽旁边显得冷拽冷拽的，偶尔参加一些比赛活动时又很张扬傲气，茂羽召集大家给巫荻过生日时，每次都会有很多人去蹭个热闹。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扫了巫荻旁边冷淡的男生一眼，本意是随意找个熟悉的话题客套闲谈：「不过我没想到你原来喜欢男生，我之前听说你爸爸对你的要求还挺严格的……」 女生说着发觉巫荻旁边的男生眉梢轻微动了下，不自觉收了话，直到巫荻提起父母离婚的事情才发觉自己问错了话。 「没事，几年前的事情了，当初转学回棠溪也是这个原因。」太久没想起自己生理上的父亲，巫荻几乎没什么反应。 或许是因为他跟对方这辈子都不会有联繫了所以并不在意，但感受到指尖感受谢诩的触碰时，巫荻又自然而然地朝对方靠近一些，松懈地朝他扯眉。 几个人闻言，想起当初吃火锅的时候石丘问巫荻转学原因时发生的小摩擦，心说谁遇上这些事心情都说不上妙，偏偏还有人没眼力见撞人枪口上。 巫荻暑假没回棠溪，这次答应了陪他们玩，于是三号四号两天都跟谢诩一起和他们逛首都的大景点。 他在这边待了一年多其实很多地方都没有逛过，一方面是没时间一方面是不感兴趣。 但跟谢诩一起踏入这些景点时，巫荻才发觉，他并不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只是当初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而已。 第099章 项鍊 范修杰原计划里有八个大景点要逛，然而假期交通实在拥堵，他们一半的时间都在挤地铁、排队上，到最后勉勉强强逛了六处地方。 几人上一次聚会出游还是高二爬山看日出的时候。如今时光一过，他们纷纷蜕去青涩稚嫩成为了在大学里圆滑世故的一部分，最后被相机定格下此刻的画面。 方闲来回比对着几张在展馆门口拍下的合照，有些怀念地说：「时间过得好快啊，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二早读偷吃肠粉的时候呢。」 他说完在感受到谢诩瞥来的视线，屁股下意识一紧，咳嗽了两声补充：「其实也就在谢哥去开会的时候偷吃过两回。」 众人没忍住发出嘲笑：「你也只敢躲着谢诩干坏事。」 他们的话瞬间把回忆拉回高二，这一刻多多少少会怀念当初的时光。 那几张合照里被巫荻选出了一张裱进相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只要在客厅落座就能看见。 那张合照中，他和谢诩一前一后站在人群最边缘。 像是一种默契，巫荻在摆姿势的时候下意识往后仰脸，而谢诩在那时候也低了下头。 这一幕被帮忙拍照的游客不小心拍了进去，最后巫荻把这张不完美的合照一併列印了出来。 假期末尾两天，巫荻盘算着跟谢诩去郊外泡温泉逛逛山景，然而六号上午却被学院老师叫了过去。 因为学院参赛小组的项目在比赛拿到了不错的奖项，指导老师邀请参加比赛项目的成员聚餐，无论是出于礼数还是其他巫荻都无法拒绝，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预约的温泉度假泡汤。 第181页 若只是项目小组聚餐庆祝也罢，但他们第二天还得陪着指导老师去一趟湖城参加企业座谈会进行项目宣讲，少说也得在湖城待个三四天。 所以巫荻不仅是假期最后两天被霸占，连假期结束后几天的课程都不用上了。 这种情况落到其他人眼里是美事，落到巫荻身上那就是不逢时，所以这人从酒店宴会厅出来上车后就一直挎着个脸。 回到公寓，没等巫荻回房间收拾行李，就发现自家男朋友已经把他出差需要的东西打包好了，还把准备去泡温泉收拾出来的衣服整理回了衣柜里。 照理说巫荻应该满意地夸人一句贴心，然而这人此时只能品出一股浓重的苦闷，恩将仇报地甩胳膊死死扣着客厅敲键盘的男朋友脖子，拖着声音故意逗人说：「这么快帮我收拾好行李，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走呢——」 他说着，原本纵容他动作的人眉梢微不可闻地皱了下。 谢诩搭在键盘上的手指停顿，侧头看向巫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人平时本来就一副冷淡的模样现在表达出来的感觉更加强烈，显然是玩笑开大了，巫荻手臂一松赶紧把动作改成了环抱，靠着对方肩膀改口：「撤回撤回，我说错话了。」 谢诩斜瞥他，薄薄的眼皮下垂，神态依旧很冷。 巫荻在暖气里都能无端感受到对方浑身上下冒出的冷气，心说再不哄两句男朋友就成冰雕了。于是用手托着谢诩的脸，在这人侧脸亲了下企图挽救，但见谢诩没反应，只能试探问：「你真要不理我？」 谢诩收回视线垂眸看向电脑，搭在键盘上的手指开始正常运作，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继续修算法。 巫荻的手在对方脖子上捣乱，半晌还是没等到反应，他斟酌半天又说：「真不理我？明天早上我就得走了——」 巫荻知道谢诩不可能真不理人，所以哄人的方式也带着肆无忌惮的狂。 他盯着谢诩的侧脸，故意在谢诩面前竖起四根手指，拖着长长的语调强调：「整整四天。」 谢诩：「……」 见对方还在有条不紊地敲键盘，巫荻动作停顿了半剎，心说真生气了？ 他直起腰往谢诩面前凑，将谢诩面前的电脑挡得严严实实，面对谢诩毫无波澜的视线，不太自然地在谢诩唇边亲了下，托着谢诩的下颌与他鼻樑相贴，小声说：「我明天早上六点的航班，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谢诩唇边。 谢诩肩膀动的时候巫荻以为是要接吻，绷着腰先闭上了眼，然而等了几秒之后睁开眼，才发现谢诩只是将搭在键盘上的手收了回来。 瞥见对方略带疑惑地目光，巫荻心里默默靠了一声，脸上忽的有些烧。 这人本来是要哄男朋友，结果现在把自己搞得有点恼羞成怒了。 他搭在谢诩脸颊边的手指收紧了下，闷头打算走人，然而刚动就被谢诩精准而轻柔地扣住了后颈。 电光石闪间两人的姿势调转，巫荻被压在沙发上如愿以偿得到接吻。 他在深吻中不受控制地扬起下巴，昏昏沉沉间抬眼对上谢诩睫毛低垂下漆黑的视线时，才发觉出一丝不对劲儿。 他有些走神想：谢诩刚才是故意不亲他吧？ 是吧？ 似乎感觉到巫荻的不专心，谢诩拇指按压着巫荻的脸颊，在把人扣紧后，深入巫荻的口中将吻吻得更深。 巫荻在亲吻中张口喘息吞咽，口腔被对方搅得发麻，发出含煳不清的水声。 他整个人有些沉溺在这个吻里，搭在谢诩下颔上的手虚虚往下挪，抱住了谢诩的脖子，舌头微微伸动尝试着回应，然而下一秒唇上的感觉刺激得他肩膀一缩。 巫荻喉结急促滚动发出闷哼，他整个人炸开毛，呆愣地瞪着谢诩在接连不断地亲吻中含煳不清说：「泥咬喔甘嘛？！」 谢诩没回话，牙齿依旧抵着巫荻唇上发麻的位置厮磨，巫荻的脸被对方扣着没法动，只能感觉到下嘴唇被亲得又麻又热。 谢诩在那处地方嘬吻，最后又在巫荻反抗的视线中重新深吻，对方成功被顺毛伸着舌尖继续回应。 从谢诩手里出来时，巫荻有气无力躺在沙发上缓神，他伸手试探性地碰了一下那处地方，没破皮就是比其他地方肿一些。 他收回手没好气钻进厨房去挠人，到最后又顶着通红的鼻樑忿忿跑回沙发。 第二天凌晨五点，巫荻被人准时捞起来，顶着深仇大怨刷牙洗脸。 凌晨起来巫荻没什么食慾，勉勉强强吃了一份煎蛋，最后在谢诩的视线下又闷头喝了一杯热牛奶。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卫衣，炸开的金髮被谢诩梳顺老老实实压在帽子下面，半个身子靠在玄关一边垂头钓鱼一边等谢诩拉行李箱出来。 他没有和其他成员一样在校门口集合与指导老师一起出发，而是自家男朋友亲自送去机场。 凌晨的车流比白天少许多，巫荻揪着空隙在副驾驶上睡回笼觉，快到机场时又醒了过来。 他大脑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唔了声，忽然看向谢诩。 「对了，之前黎多说你想要跟我合作参加十一月的大赛，但我那时候估计没有时间……」 巫荻不知是哪根筋迟钝地起了作用，想起这事儿，他昏昏沉沉细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安排，估计是没办法准备计算机类大赛了。 第182页 谢诩嗯了声，温声说：「没事。」 当初提比赛本身就是一个藉口，他只是想要找到一个跟巫荻交流的契机而已。 「最近几个大赛还挺有含金量的，我改天帮你找找系里的同学……」巫荻说着有些打哈欠，卫衣帽子下的眼睛眯成了半条缝，睏倦而费劲地撑着。 「我知道，已经跟几位学长学姐联繫好了。」谢诩说。 嗯？巫荻抬起一只眼皮警惕问：「都谁？」 谢诩顺着这人报了他们的名字，巫荻听完哦了声，重新缩回帽子下面，含煳说：「那好吧。」 谢诩之前也跟他提过未来规划，除了参加大赛，谢诩最近还在找合伙人准备创业，里头刚好有一个人在巫荻隔壁专业，也算是个能人，目前在校会任职。 虽不知道谢诩怎么在短时间内和系里的学长谈成合作，但巫荻也没好奇问太多，懒懒散散靠着靠背又睡了过去。 到机场时，指导老师和几位成员才过安检不久，巫荻在值机口亲了下谢诩的下巴，低声说：「10号那天你要提前来机场接我。」 谢诩的手指蹭了蹭这人微凉的脸颊嗯了声，帮他拉了拉里面的圆领毛衣领子，指尖忽地从一处细长坚硬的链子划过。 他在巫荻触不及防的时候勾了勾，看清了这个链子的全貌。 巫荻低头看清时脸颊几乎瞬间充血，不太自然说：「看什么？你送的两儿子。」 谢诩勾着项鍊中央两只金螃蟹没出声。 谢诩跟巫荻同居这段时间没见过这条项鍊，他可能是以为巫荻早就弄丢了，直到现在看见对方重新戴上才发现原来这条项鍊巫荻一直留着。 跟男朋友分开，巫荻本着睹物思人的想法，于是早上把自己藏在首饰盒里的项鍊翻了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带在了脖子上。 巫荻一早上藏得好好的现在突然被谢诩看见了，浑身上下都不太自然。 虽然被发现也没什么但也架不住他觉得不好意思，从谢诩手里抽回两只小螃蟹，绷着脸说：「好了好了，我要去过安检了。」 谢诩嗯了声收回手，在巫荻准备转身时，喊了他一声。 巫荻一脸纳闷回头，被谢诩撑着卫衣帽子吻了下鼻樑。 「注意安全，等你回来。」他低声说。 巫荻不太自然地舔了舔唇，心说就分开几天怎么搞的跟几年见不上面的异地恋似的。 他心里这么想，视线却直勾勾落在谢诩唇上，企图要一个道别吻，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是项目成员催他过去。 谢诩在巫荻幽怨的视线下亲了这人一下，又揉了揉他的头髮，最后目送他过安检。 第100章 家 湖城十月的天气与首都天差地别，北方颳风下雪的时候，这边的温度还有些闷热，只有月底冷空气南下才会温度骤降，所以巫荻从机场出来后就脱掉了厚卫衣和毛衣，只穿了一件白色打底长袖，即便这样他都能感受到一股闷热。 但好在谢诩给他收拾行李时看过湖城的天气，挑选的都是座谈会要用的衬衫和外出便捷的短袖，且这人按着巫荻的风格一整套一整套搭配好了，所以巫荻回酒店后转头就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座谈会明天下午举行，落地当晚，指导老师先带着几位学生跟几位企业朋友吃饭，酒桌上寒暄客套一轮过后，巫荻和几位成员纷纷收到几个企业高管的名片。 几个学生在酒桌上的状态还有些青涩，但都不畏惧陌生，在交谈问话时能顺着话题聊，至少没有辜负指导老师的用心。 桌上的饭菜动筷少，好酒倒是上了两轮，巫荻旁边两位学长喝得有些亢奋上头交谈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胆。 巫荻清醒地在几碟没动过的冷盘上动筷，冷不丁地听见交谈中提到哨宇文化，淡淡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情绪。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会那么巧，但没想到一来湖城参加座谈会就会听到巫成绍的名字。 桌上推杯换盏换了话题，巫荻还觉得有些讽刺地想，假期时他还以为自己跟这个人不会有交集，没想到明天就会遇上。 跟着指导老师从包厢出来时将近晚上十点，对方还要跟旧友真真正正续个旧，于是让几位学生自己回酒店，路费会报销。 两位学长喝得昏昏沉沉，另外一名男生也有些醉，只剩下巫荻和两位女成员意识清醒，因为酒桌上大家下意识不让女生多喝，所以队里人都纷纷帮女生挡酒。 「你还好吗？」两位女生安排了车后，回头朝巫荻关心问。 「没事。」巫荻回道。 他还能清醒地靠着罗马柱垂头看手机，而另外三个男生已经晕头转向蹲在地上了。 几位高校学生不成样子守在餐厅外模样莫名有些滑稽。 巫荻酒量天生不错，跟着高管们喝了几杯杯茅台也只是有点儿微醺。 他戳着微信界面跟谢诩聊天，吐槽今晚聚餐什么也没吃，回到酒店后没控制住跟谢诩拨通了视频。 仅仅屏幕之隔，巫荻房间里开着空调制冷，而谢诩那边却需要暖气制热。 「喝酒了？」谢诩看着屏幕里眼脸有些红的巫荻低声问。 「喝了一些。」 巫荻嘟囔着，有些热地脱掉了方才去吃饭时穿的衬衫长裤，就这么在视频镜头下翻出谢诩给他收拾的居家服一边套上一边说话，「我好像知道自己的酒量了。」 第183页 他可能真的有些酒劲上头，就这么当着谢诩的面费劲吧啦地取大腿上的衬衫夹带子，黑色绷带纠缠着两条修长的腿，画面占了半个屏幕。 谢诩垂了垂头，微微抬了下手腕将屏幕放近了一些，另一端的声音源源不断传来，带着一丝微醺的含煳：「喝红酒鸡尾酒都算不上什么，就是不能掺白酒，不然谁喝了都头晕。」 巫荻有点后悔在几位中年人的谈聊下将几杯茅台喝了，毕竟他自己本就喝了不少，还帮两位女成员挡了不少白葡萄酒，后面掺上那几杯白酒是真的有点上头。 没等巫荻换好衣服去端架在一旁的手机，床头柜上的座机忽然响了，他一头浑水改变方向去接，谢诩的声音也适时传来说：「应该是点的宵夜到了。」 通话内容的确跟谢诩的意思大差不差，巫荻挂断通话后，他捧起手机歪头靠着沙发对着镜头明知故问：「你点的？」 「不是没吃饱？」谢诩看着这人懒散的眉眼温声说。 送上来的宵夜里头是热粥，里头还有一杯蜂蜜水。 巫荻空落落的肚子终于填了温热的东西，整个人舒服多了。 他吃东西的间隙谢诩去了个澡，对方回来时单手擦着髮丝单手端着手机回房间，背景画面成了巫荻最熟悉的床头。 可能是之前分开过所以现在稍微分隔时间长一点巫荻都会下意识很想念，现在喝了酒情绪也就更外放，他抱着手机一直看着谢诩，垂着细长睫毛眼底的情绪含煳不清，忽然小声问：「你白天都在做什么？」 他并不是单纯地好奇谢诩做了什么，只是想听谢诩说话而已，所以谢诩事无巨细回答他，不论是从机场回公寓后晨跑，还是上午修改程序、下午跟几位学长修整项目计划。 他说话的语调没有巫荻活泼，几乎没有大起伏，像是在论述报告。 其实谢诩很想将这些讲述的有趣一些，但他天赋不佳无法让语言变得生动，这是巫荻所拥有的能力。 巫荻听他说话心情好了许多，仰头靠着沙发，突然说：「我还没洗澡。」 谢诩握手机的手指微不可闻地紧了下，关心问：「头还疼不疼？」 「现在没感觉了，就是有点困。」巫荻答道，又不明不白说：「不想挂视频。」 谢诩知道他最后一句是指要去洗澡了，温声说：「我等你。」 但巫荻听了不太满意，他微醺时眼皮和脸颊都有些红，一直延伸在脖颈间，现在直勾勾看着人无端旖旎。 …… 晚上零点谢诩又沖了一次澡，视频另一端的人已经昏昏沉沉睡过去了，手机被手虚虚托着镜头只能拍到半张淡红的脸。 谢诩的手指在屏幕里的下巴上点了点，想像往日触碰对方的感觉，指腹不断地摩挲，再次将视频画面截图。 图片自动分类在相册密密麻麻的视频通话截图中，仅仅几个小时便新增了近百张。 巫荻第二天起床时，才看到视频挂断的时间，显示在凌晨一点。 他跟对方发消息道了早安才起床洗漱，然后在几位成员的邀请下一同在酒店西餐厅吃早餐。 座谈会的地点说起来十分方便，就在他们所住的酒店里，是由两个中型会议室组装布置，场地很大。 正如巫荻所想，他的确遇到了巫成绍。 从高二转学起，他跟这个男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对方这几年容貌沧桑不少，依旧维持着伪善的形象，对上谁都是和善的笑容，眼底却很精明。 成员们站在老师身后跟巫成绍打招唿时，巫荻一声没出，嘴皮子都懒得动。 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周围的人也没发觉。 座谈会为期一天，巫荻小组在第二天上午展示，所以今天整个下午都在听其他人介绍项目、跟着老师结识人脉。 直至傍晚，座谈会才暂时中断。 会场里的人没有很快散场，有些在互相交谈讨论有些在熟人客套。 「好久没见了，见到爸爸也不打声招唿？」 巫荻听到巫成绍的声音时，下意识蹙眉，看着对方在旁边落座。 他这幅态度巫成绍也不恼，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说：「我听说你妈妈办动画工作室缺人，前段时间……」 巫荻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在人多嘈杂的地方跟他打招唿提起于筱琴，而真正令他介意的是巫成绍竟然联繫过于筱琴。 他顿时变脸又冷又凶盯着巫成绍，语气有点沖：「你找我妈想干什么？」 「怎么脾气还这么大？是不是还生爸爸气呢？」对方在他的逼视下，依旧挂着笑容，听语气像是纵容，听得莫名让人不爽。 巫荻握手机的动作收紧，最后收敛着情绪，淡笑说：「那倒没必要，你跟我妈离婚这几年，早就各过个的了，我妈不想你打扰她生活也很正常。」 他这么说，巫成绍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但竟然还能忍耐下来，说：「我其实一直都想跟你和你妈好好聊聊……」 巫成绍跟他搭话的声音并不大，估计也是要面子，巫荻嗤笑了一声忽然提高音量：「会场上聊私事就没意思了吧。」 对方果然因此哽住，在附近好奇的目光下收着岌岌可危的面子，转头先跟指导老师谈起巫荻的比赛项目。 有些人做什么都带着强烈的目的，而巫成绍更是堪称典型，对方主动联繫于筱琴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第184页 巫荻这段时间没跟于筱琴通电话，他知道对方要办动画工作室，起初帮忙牵线了几位认识的美工，后续工作于筱琴没再让他插手。 巫荻假期没有答应于筱琴回棠溪，现在在湖城与棠溪隔着三百多公里的距离，却也没有告诉于筱琴。 所以回到酒店拨通于筱琴的电话听到对方有些惊讶的笑声时，巫荻莫名地觉得愧疚。 他告诉于筱琴自己在湖城参加座谈会，很明显的，于筱琴笑声淡了一些。 于筱琴能感觉这两年巫荻身上的变化，懂事了也逐渐独立了。 她有时候会觉得难受但有时候又觉得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 巫荻会不断地成长独立最后慢慢从她的身边剥离，他不再居于亲人身边每天关注着家人的情绪和脸色，开始走进形形色色的社会，直至独当一面的生活。 但即便这样于筱琴还是会因为巫荻隐瞒行踪而感到不满，柔声责备：「在湖城出差怎么不告诉妈妈？你要在湖城待几天？」 「待到后天吧。」巫荻低头看着房间外面的江景低声回答。 于筱琴数了数日子，那天正好是周五，于是笑着提议：「那正好，你就先别跟老师们一块回学校了，后天直接回棠溪住两天，怎么样？」 但与其说提议倒不如是恳求，因为巫荻还没说话，于筱琴的声音又补充而来，她捏着巫荻那一丝心软说：「妈妈想你了。」 她说话的调子总是能掐得巫荻进退两难，但其实巫荻知道自己也的确该回家一趟。 第101章 对象（二合一） 几乎没等太久，于筱琴便听见了巫荻答应的声音。 她脸上淡笑着，再度说话时那股微弱的压抑感消失只剩下温柔的调子：「那好，你看着时间订行程，我和你小姨在家等你回来。」 两人近两周没有通电话，所以自接通电话起一直都是于筱琴在主导话题，巫荻想说话反倒没机会插足。 于筱琴问了一些日常的话题，巫荻顺着回答只忽略了一小部分细节，这么来来回回几次，巫荻才把遇见巫成绍的事情告诉于筱琴。 正如巫荻在会场上所说，巫成绍和于筱琴离一直都是各自过各自的，直到今年年初，对方开始频繁联繫于筱琴，想要见面谈谈。 当初离婚时关系分得很绝，于筱琴完全没想过对方还会来找她，也没想到对方能放低姿态为往事道歉反省，假如几年前对方这么做，她或许就心软妥协了。 于筱琴跟巫成绍大学相识相恋，一起合作创业，创业初期感情最纯粹的时候，对方四处奔波拉投资也不忘他们的周年纪念日，最后依旧闹得不欢而散，离婚后也没再联繫。 曾经的纠葛也好，余情也罢，早就在时间里被于筱琴释怀，所以对方突然联繫她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于筱琴以为容忍和退让是她多年以来面对巫成绍的本性，但其实她早就从中挣脱把执念转移在了巫荻身上，成为了极端的关心和紧张。 这时候于筱琴便对巫成绍看得很清楚，她知道对方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谈復婚，所以表现得无动于衷。 巫成绍这几年身边换了不少人，到最后都没要到小孩，去医院检查才发现问题出现在他身上。 这种事情放到明面上多么笑话，但要想藏住也难，巫成绍当天从私人医院回来就传出了消息。 此事对巫成绍而言不仅仅只是让他丢了面子。 而是他有财富有地位有情人，能得到的东西的很多但到最后这些东西都没了去处。 别人家大业大子承父业世代血脉传承，他不想把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东西交到别人但又没其他办法，于是兜兜转转他又想到了巫荻。 他知道巫荻对他反感无比，但只要对方回到自己的身边，一切就还是可以按照他的意愿进行，一如当初。 于是巫成绍又想到了自己温顺的前妻，或许心里也是对曾经的感情有所动容，他跟于筱琴道歉反省时的语气说得上真诚。 于筱琴靠着吧檯淡然又嘲讽想，她在巫成绍身上浪费了时间和金钱，只有巫荻是她这么多年最大的回报，她不可能会满足巫成绍的想法。 巫成绍的事情于筱琴之前没提过，所以巫荻压根不知道。 即便于筱琴说起这些时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进行饭后闲谈，但巫荻依旧能感受到于筱琴那微弱的怨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小荻，你能明白妈妈的心情吗？」电话另一端忽然出声发问，但几乎没给巫荻回復的机会于筱琴又继续说：「我浪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只有你是这场错误里唯一留给我的安慰。」 「妈妈只有你了，你要理解妈妈。」于筱琴的话像是带着不可言说地暗指，传来一阵又一阵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巫荻哑口无言，盯着窗外的江景静默。 他跟于筱琴的通话足足维持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以至于谢诩发来的消息他都未能及时回復。 谢诩问他下午的座谈会进行的怎么样，晚饭吃了什么，巫荻没回復，对方依旧零零散散发来五六条。 巫荻似乎能从字里行间里品出谢诩不露声色的情感，有些绷紧的眉梢渐渐放松，压在身上的疲劳和烦闷也在这一刻卸下，他懒懒散散靠着阳台窗户先给谢诩回消息，而后才扎进浴室洗澡。 他的手机搁置在桌边，洗漱出来后，便看见了上面几串回復。 第185页 巫荻盯着屏幕想像谢诩打字的神态，眼底带着淡淡的笑单手敲键盘，几乎很快的就收到谢诩的回覆，很难不怀疑对方一直在关注着消息。 他答应于筱琴十号回棠溪，意味着他之前跟谢诩约定的话不做数了，他周天才能回首都。 巫荻的唇微不可闻地抿起，闷头将这个消息告诉谢诩。 屏幕对面安静了半晌，才弹出消息。 谢诩像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打算，问他订好回棠溪的票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回首都。 照于筱琴的意思是买周天傍晚的航班回首都，巫荻当时没回话，现在谢诩问，他想了想决定买周天下午的航班回去。 两人聊着聊着就拨通了视频通话，巫荻擦干髮丝后便一直窝在被子里看着谢诩敲键盘。 他觉得自己那点小情绪隐藏的很好，于是一直嘴里没停跟谢诩分享会场里的事情，冷不丁地就提到了巫成绍。 他一头金髮凌乱压在枕头上，一点没有在会场上冷眼睨人的影子，托着长长的调子跟谢诩吐槽：「我跟他几年没见了，他竟然还想让我喊他爸？你说他脑子真的没问题么？」 「明天还要继续参加座谈会，我好可怜啊——」他语气称得上。 屏幕里暖灯自上而下打在谢诩面容上，对方眉梢一直紧绷着，漆黑的眼底像是看穿了他的疲怠，透露着若有若无的心疼，巫荻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 半晌，谢诩低声告诉他：「我订了明天的机票。」 巫荻闻言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脱口而出问：「明天不是还要上课？」 谢诩嗯了声，注视着屏幕里的人云淡风轻回：「请假了。」 巫荻整个人腾起身，皱起眉：「请假做什么？我周天就回去了，你来回跑麻烦。」 「不麻烦。」谢诩望着巫荻，从对方有些郁闷的眉宇间扫过，很想亲手抚摸那里，但最后只能说：「想见你。」 靠—— 巫荻一晚上的情绪到此算是散了个彻底，他眼睑有些不受控制发热，抓着被子盖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屏幕，闷闷说：「那、那你订了什么时候的航班？我去接你。」 谢诩看了看航班时间，说不用。 巫荻想着自己明天上午要去开座谈会，估计也接不上人，只能作罢，翻身侧躺着看手机屏幕，半张脸压在枕头下，故意开玩笑：「那我先跟前台备註一下，免得明天你露宿街头。」 谢诩知道他住哪家酒店也知道他的客房号，到时候直接来他这里就行了。 躺着聊天，巫荻渐渐有些困了，声音有些懒散说：「你要来湖城，去看望爷爷奶奶的时候记得带上我。」 谢诩爷爷在湖城二区医院，谢诩上大学没法像高中一样顾及两位老人，且两位老人互相见不到对方也一直安不下心，于是年前，谢诩的奶奶来了湖城，就在二区医院对面的养老院修养。 其实去见两位老人，巫荻心里有些没底。 毕竟跟人亲孙子在一起了，面对两位和蔼的老人他难免会有点虚。何况他跟谢诩当初算得上早恋，经常在人家二楼偷偷摸摸谈恋爱…… 不知眼前这人想到哪里，谢诩看着巫荻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虚的神游，于是敲了敲屏幕把对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身上，说：「明天下午过去看他们，十号早上一起回棠溪。」 巫荻及时回神长长哦了声，他真的有些困了，眼皮微微耷拉着，但不肯挂通话，直到在模煳不清的键盘敲击声里睡过去。 谢诩订的是凌晨一点多的航班，巫荻睡着后，他才挂断通话在公寓里收拾行李，在湖城落地时已经将近凌晨五点。 他带着房卡刷开客房门时屋里漆黑一片。 巫荻住的是单人套房，这人睡觉前习惯性把身边的窗帘拉上，所以客厅和房间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房门关上后，谢诩轻手将行李放入门边行李架上，没有打开套房里的灯，只是借着手机灯光往房间走。 巫荻双眼在微弱光线下紧闭着，半个人睡在床右边，左边下意识留着一个人的位置，整张脸埋在被子下面睡得很熟。 这人习惯性把空调开得很低，谢诩眉梢微微绷着，找到空调遥控器后将温度调高，将这人脸上的被子整理出来。 跨越两千多公里，谢诩终于能够触碰到这人的眉宇，但也只是克制地收着手，带着风尘僕僕先去浴室洗漱。 巫荻迷迷煳煳间似乎听到了浴室的水声，没等他迟钝的神经末梢有所反应，鼻子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清香。 他像是飘在波澜万倾的海面上，整个人跟着微微波动，然后被温热的海水包裹，脸颊、脖子、手腕都卷进在水流中，舒服而缱绻地熟睡过去，早上被床头的时钟吵醒看见身边的人时还有些懵。 他睡前在视频通话里睡过去，醒来时视频里的人就在自己面前能不懵么？他没吓一跳单纯是手脚都被谢诩收着。 谢诩关了巫荻的闹钟，掌心在这人下颌轻蹭，他刚睡醒时说话的嗓音很干，半阖着眼看巫荻低声问：「什么时候开座谈会？」 巫荻被摸得有些嵴背发麻，抬着下巴一动不动说：「八点。」 身旁人问闻言低低嗯了声，先起身往盥洗室走。 「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不知道……」巫荻顶乱糟糟的头髮起床紧随其后，一脸茫然看着谢诩给他挤牙膏递漱口杯。 第186页 谢诩随口报了个时间，准备跟巫荻并肩刷牙漱口。 他虽然一晚上没睡多少，但也不困，巫荻闻言却叼着牙刷要把他塞回床上。 「你疯了？赶紧回去继续睡你的。」他嘴里一阵叽里咕噜，谢诩没忍住在他凌乱的头髮上揉一把，低头漱口。 「不困。」他说。 巫荻牙齿刷得唰唰响，毫无威胁力斜眼睨他。 谢诩眉眼松懈垂着头，无动于衷继续刷牙漱口，洗漱后托着人靠在洗手台边接了一个清新的吻。 两人下楼去酒店餐厅吃早餐时正好撞见了几位项目成员。 几人跟巫荻打完招唿，维持礼貌地也跟巫荻身后的谢诩客套。 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精，虽然好奇巫荻身边突然大变活人但都没好奇问出来。 项目小组八点准时入场等待宣讲，巫荻作为项目组长及主讲人对这些场面已经迎刃有余，只是谢诩不能入场看见。 几乎进行完项目宣讲后就没巫荻什么事情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企业管理和投资人的客套了解，巫荻有时候会答疑但几乎都是指导老师在其中沟通，再不济项目成员一个两个也不是盖的。 所以巫荻在座位上有些坐不住。 何况来沟通交流的企业管理里还有几位外国友人，会场中央空调开得不低，不少人动两下就热了，巫荻鼻子还灵，总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他闷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熘去洗手间缓口气。 他扫了眼屏幕时间，估摸着座谈会还得待上一个小时才能散场，不禁疲惫地扯了下眉头。 他在洗手后往会场走，没想到在走廊上再度遇见巫成绍。 对方在会场上没找机会跟巫荻说谈话，此时终于抓到了时机想要对自己这位儿子说些什么。 于筱琴昨晚的话似乎还在巫荻耳边迴荡将巫成绍的问候声压了过去。 他比巫成绍要高几公分，就这么靠着墙打量对方，看着那双精明浑浊的眼睛，觉得这位生理上的父亲也不过只是一个庸俗普通的人，即便对方拥有了财富和地位，骨子里也只能追求着不对等的需求。 「我听说你这几年一直想要个孩子？」巫荻忽然张口。 他在对方反应不及时，露出一个笑云淡风轻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在巫荻说出这句话时巫成绍的脸色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直到巫荻一字一句说：「我喜欢男生。」 巫成绍几乎是瞬间表露出真实的、丑陋阴暗的神态。 他整张脸扭曲在一起，像是听到了什么噁心的话，鼻孔扩张，双眼怒瞪着巫荻，说话的声音盛满了火气。 「你疯了？你妈这几年竟然把你教成这样？！」 他看着无动于衷与他擦肩而过的巫荻，嘴里接连不断发出暴怒的话。 「我看你是在小地方里呆疯了！跟男人搞在一起……」 巫荻猜巫成绍愤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排斥同性恋，而是他放低姿态在自己和于筱琴两边周转半天，最后才发现是一场空。 他曾经苦心培养自己儿子，最后一切都只能断绝在巫荻身上，付出几十年的努力得到的财富、地位最终却只能落在别人手里。 。 巫荻从会场出来时，谢诩就站在通风长廊里，他婉拒了指导老师的聚餐邀请，朝对方走过去，问：「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谢诩一脸荒谬看他像是在说可能么？ 巫荻去会场后，谢诩虽说没有直接回酒店房间，但也没有在会场外傻站着等巫荻出来，他留在康乐中心健身运动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去房间沖了个澡办公，最后在差不多的时间重新回到会场外等人。 谢诩的神态对巫荻而言过于搞笑，他没憋住笑得喘不上气。 他半个人靠在谢诩身上往电梯走，打算上楼换一套舒服的衣服再出门吃饭。 光是这样谢诩就能感受到这人的心情不错，他只以为是巫荻项目宣讲拿到了不错的结果。 谢诩早上就着巫荻的口味在附近预约了一家中餐厅。 休学那段时间谢诩了解过湖城几家餐厅的饮食，他时常会想像巫荻曾在湖城时的模样，从而去推测对方在湖城是不是也在哪一家餐厅吃过，想像对方遇到喜欢的会不会经常光顾、遇到不喜欢的会不会一边吃一边暗戳戳吐槽。 不过的确歪打正着，这家中餐厅正好在巫荻曾经经常光顾的那一列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同意茂羽的出国留学邀请吗？」吃饭时，这人搅和着饭上的蟹黄一脸认真望着谢诩问。 谢诩顺着他的话反问：「为什么？」 巫荻表情十分沉着地告诉谢诩：「其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你，而是我的鼻子受不了。」 他煞有介事描绘一帮西方人挤在一张桌跟你开会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的场面……他说着险些连胃口都说没了，然而还想继续把猎奇的话题说下去，最后被谢诩强行打住，没绷住支着桌子笑问：「你是不是也受不了？」 谢诩实在没办法给出评价，只能绷着脸让这人把搅碎的饭吃了。 。 下午说好要去看望老人，于是午休起来，巫荻拉着谢诩在附近商场逛了半个小时，购物车上放满了进口营养品。 他兴沖沖挑东西谢诩拦不住，只是在结帐时把钱付了，最后在车上被巫荻压着身上威胁打闹，前面的司机险些以为两人在打架。 第187页 谢诩奶奶下午经常带着陪护去医院里陪谢诩爷爷，两人这时候去的时间刚刚好。 估计是谢诩提前告知过，所以两位老人看见巫荻并没有太意外。 但因为太久没见过了，他们见到巫荻还是很惊喜，就是看着两人手里大箱小箱的补品哭笑不得。 巫荻这时候关系就撇得很快，他将东西往桌上一放一脸无辜说：「都是谢诩买的，奶奶。」 一句话就把谢诩奶奶逗得够乐。谢诩奶奶的变化并没有多大，只是谢诩爷爷卧床起不来，不怎么说得了话，交流都靠谢诩奶奶和谢诩代为转述。 「这么久没见，小荻好像没什么变化呀，还是那么活泼。」谢诩奶奶笑到，说着说着老毛病犯了，指着巫荻对自己孙子说：「你看看人家……」 老人家接下来要说的话两人曾经都听熟了，依旧是一个笑着一个无言听着。 巫荻来时提了一个水果礼箱，里面基本都是老人方便吃的青提和葡萄，只是他万万想到礼箱里头竟然有两位卧底。 两个硬邦邦的苹果对牙口不好的老人家十分不友好，所以谢诩只能削给巫荻吃。 他坐在一旁话少，都是巫荻在跟两位老人打趣聊天。 在知道两人如今在同一所大学后，谢诩奶奶感嘆他们缘分好，问巫荻关于大学的事情。 老人对上学的认知停留在高中模式，问两人的课室离得近吗？是不是一块放学。他们接收信息的程度低，假如真要跟他们解释清楚估计只会越说越乱，所以巫荻接过谢诩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就着话说：「上课可能离得有点远，不过经常一起放学。」 这么一扯，老人又开始好奇两人住宿近不近，还没等巫荻胡扯，便听见谢诩声音淡淡说：「我们住在一起。」 巫荻差点没被嘴里的苹果噎住，绷着表情点头赶紧补充：「对，合、合租。」 谢诩奶奶闻言哦了声，来回看着他们问：「合租……是一起住学校外面的意思吗？」 谢诩嗯了声，将削完的果皮清理了，去洗手间洗手。 「两个人一起住校外也好，互相有个照应。」谢诩奶奶笑说。 她看着面前的男生斯斯文文吃苹果，忽然问巫荻上大学有没有找对象。 巫荻差点又是一噎，还没回话，谢诩就端着洗好青提过来了，随即不太自然地朝谢诩奶奶回：「上大学后没找。」 上大学前就不一定了，这人在心里默默补充。 「找什么？」谢诩回来时听了半句话，问。 「没、没什么。」巫荻闷头咬着苹果道。 从医院出来巫荻总觉得自己刚刚跟谢诩奶奶对话时特别不自然，幸好对方没发现什么。 两人订的是十号早上八点多的高铁回棠溪，巫荻没有提前跟于筱琴报备，怕对方带着于筱媛一块来接他。 所以巫荻一声不吭回到家门口时，于筱琴既感到惊喜又没好气地怨他不提前说一声。 巫荻刚进门就被家里两只狗撞个满怀，两傢伙现在的体型都不小，把巫荻撞得节节后退。 于筱琴一边喜笑颜开安排阿姨准备午饭一边跟于筱媛发消息叫人来家里吃午饭，回头看着自己亲儿子调侃：「这头染了这么久，我都快看习惯了。」 巫荻挑了挑髮丝嗯了声，忽地说：「明天把头髮染黑，以后不染了。」 于筱琴闻言还有些疑惑，但还是笑：「也是，漂发染色伤头髮，以后工作也不方便，黑髮看着乖一点。」 巫荻没答话。 他只是忽然想到，当初他回棠溪的第一天就遇见了谢诩，第二天被雅升老师要求将头髮染回黑色。 现在他跟谢诩一起回到棠溪，就像是进入新的开始，而这一次的结果肯定会比上一次的要更好。 第102章 棠溪（一更） 于筱媛带着于舟来云景庭时，巫荻正在帮于筱琴做动画。 于筱琴自然是不想自己儿子一回来就找事情做，但巫荻已经不是以前喜欢打游戏的高中生了，也不怎么主动分享大学的事情，刚相聚情绪重时两人能说上不少话，等这段情绪褪去便开始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延续气氛，慢慢的两人就只能静坐在客厅喝茶。 于筱琴原先是正在客厅修改动画，巫荻扫见电脑屏幕后主动帮他妈做动画，于是两人的话题和谐地围绕着工作室聊了一小段，直到于筱媛过来。 于舟大半年没见过自己表哥，看见巫荻十分兴奋，他半个人趴在巫荻身后，手指抓着巫荻的头髮看他办公，嘴里叽里咕噜分享自己的小学故事。 有个正当幼稚的小孩子在其中周转，别墅里的氛围自然而然地变得欢乐。 中午在云景庭聚餐，于筱媛筹划着名晚上在市区定个饭店，饭后两家人顺道一起散散步。 巫荻没什么意见，只提了下自己下午要出门染头髮。 于筱媛闻言，下意识说：「那正好，我也要去市区一趟，我送你过去吧。」 巫荻喝汤的动作停顿，干笑：「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了，正好在附近兜兜风。」 于筱媛下意识忘记了巫荻会开车，还把他当成以前需要帮忙接送的小外甥，巫荻这么一提她才反应过来，「也是，有小半年没回来了吧？市里翻新了好几处商区，你妈妈工作室也在附近的写字楼里，你还没去过吧？」 巫荻闷头喝汤说没有，估摸着两人想让他去工作室看看，但他心里其实是想待会儿出门去找谢诩，于是说：「明天去逛逛。」 第188页 提到这里，于筱琴问他明天回首都的机票订了吗？ 「订了，明天下午五点的航班。」巫荻答。 「下午啊？时间会不会有些赶？」 于筱琴的本意是觉得巫荻今天上午才回棠溪一趟，只住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又得赶飞机回首都时间太紧迫。 她想让巫荻在家里多待一点，让他周一请个假改签航班，但很快的，于筱琴又反应过来，巫荻在短短两天假期里回棠溪本就是受她导致，最后话到嘴边也作罢。 。 巫荻回棠溪开得都是于筱琴的车，他妈平时出门都是司机代驾，不出门的时候车就在地下停车场里。 巫荻提着车钥匙下楼往于筱琴的保时捷走，余光瞥见自己曾经一时兴起买下的公路自行车时，步子下意识放慢。 那辆蓝色自行车应该是于筱琴一直叫人保养着，盖着透明保护套停放在地下停车场下。 这辆自行车巫荻高二时断断续续骑过一段时间，后面就慢慢的就搁置了，到了高三他也就再也没想起来。 巫荻垂着眼说不清什么滋味，拉开保时捷车门上了驾驶座。 谢诩家里空了很久，现在回去只有他一个人住着，巫荻本觉得谢诩回棠溪住一晚特地清理一趟房子太麻烦，不如直接在市区订个酒店，但谢诩说没事，巫荻便不提建议了。 巫荻原是跟谢诩说不用他出路口等人，他记得路，然而这人还是在小道路口站着。 谢诩身旁站着几位老人搭话闲聊，这人话这么少，几位老人也能聊得来，在看见巫荻时纷纷好奇又纳闷地问：「我是不是见过你呀？」 「对，阿婆，我高中的时候经常来找谢诩。」巫荻单手扣住谢诩的肩膀朝他们笑。 几个老人瞅着巫荻头上的金髮，回忆了半天才发现这个就是谢诩为数不多的、看起来活泼乖顺的朋友，于是又开始朝他搭话。 谢诩一开始在路口站着听了那些话十多分钟，巫荻一来，他又将老人们的问话再次听了一遍。 巫荻没他这么沉默寡言，什么话都能答一大段，逗得老人眉开眼笑，最后才扯着谢诩一边摆手一边朝小道深处走。 走远了，他才靠着谢诩的肩膀怀念地说：「好久没来过这边了，老人家们还是这么有意思。」 说起来也奇怪，似乎跟这些并不亲近的留守老人寒暄都能让巫荻觉得放松，但在家跟于筱琴交流时，他却找不出特别合适的平衡。 谢诩扶着人手臂，免得他走路摇头晃脑没个样子平地摔一跤。 谢诩家的变化也不大，就是屋子里没了人气，有些空也有些冷清，不过跟着对方上了二楼这股感觉就散了，反而另一种感觉开始占据上风。 谢诩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都与巫荻记忆里一无二别，屋里那股淡淡的香味勾着巫荻的记忆往那些青涩暧昧的画面走，他往谢诩床上一坐，半个人扎在被子里腿就有些软了。 谢诩从客厅倒了水进门，看见这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截小腿在过道里，往那膝关节敲了下，喊人出来。 巫荻拉开被子露出半张脸，眼尾被闷得有些红，眼底带着浅浅的眸光看他，带着说不清氛围说：「我不渴。」 谢诩抓着玻璃杯的动作卡顿，最后将杯子搁在桌边往床边走。 他过来，巫荻下意识支起腰，被抱住嵴背时微微着仰头闭上眼。 两人就这么在这个熟悉的环境里怀念地气息交缠拥抱接吻。 巫荻吃完午饭后没有午休就过来找谢诩了，他本来没觉得困，但在亲吻中，听着一阵含煳不清的水声，迷迷煳煳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多。 他还记得自己要染头髮，一骨碌从床上起来靠着自己男朋友刷牙洗漱。 巫荻其实没打算去市区染髮，太久没来过雅升这边，趁着谢诩家离得近打算就这么跟对方在记忆里的地方走一走。 「不知道东巷那家理髮店还在不在。」巫荻一边捏着髮丝一边说。 「还在。」谢诩回道。 他上午在附近走了一趟，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东巷，离学校近的商铺几乎不容易更变，不仅那家理髮店在，他们曾经经常光顾的饭馆也在，生意依旧是那么兴隆。 「说实话他们剪的髮型丑爆了。」巫荻想起自己头一回在东巷剪髮的经歷没忍住吐槽道。 他当时正当要面子的时候，结果刚转学就被剪毁了髮型，从理髮店出来见到谢诩的第一反应就是躲。 不过很快巫荻又想起那时候谢诩被人围着欺负的事情。 这人颇有土匪风范去掰谢诩的下巴，对着这种冷调的酷脸上下扫，眼底带着戏嚯的笑意故意问：「你知道我当时看见那帮混混在巷子里堵你是什么反应吗？」 谢诩纵容他的动作垂下眼与巫荻对视，轻声说不知道。 巫荻板正脸十分认真说：「我当时觉得你可弱了，白长这么高的个，你要是稍微甩几人两拳，那几个小瘦子都能吓得够呛——」 谢诩没告诉对方，自己 第一回被那帮人缠住的时候是因为高烧没办法，其实第二回对上几人他已经打算把打讨回来了，但看见巫荻出现时，他又收了手。 当时可能是单纯地不想被新同学撞见自己班长跟人打架斗殴，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但这些细节都已经离他们过去很远了。 「幸好我及时出现，不然那人菸头扎你眉骨上可就毁容了。」这人说着说着舔了下唇，「我男朋友这么帅的脸可不能受伤。」 第189页 谢诩看着这人，忽地说：「明天去上保险。」 「昂？」巫荻松开手，一脸茫然看他，下意识纳闷：「给什么上保险？」 「脸。」 谢诩难得一脸正经对着他胡说八道，巫荻差点笑得人仰马翻，在理髮店坐下时眼尾还留着笑意。 因为睡了半个多小时的午休，这人染头髮的时候十分精神，一直揪着谢诩说话，再者就是让对方当人形支架刷短视频。 谢诩媒体帐号的内容没巫荻的丰富，巫荻看了两眼，脑子一个灵光要去看谢诩的关注列表。 不知怎的，他瞥见谢诩的动作犹豫了半秒，打算把手机转个方向。 巫荻像是揪住了什么秘密，带着调侃意味儿地打断：「诶——你干嘛呢？」 他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睨这人，谢诩抿了下唇没答话，手指打开关注列表，最新视频瞬间跳了出来，入眼便是一个熟悉的小动画。 巫荻眼皮一跳，心里真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巫荻当初更新小动画的帐号是新开的，有时候再忙都会挤出时间做动画，维持着一周一次的更新。 半个多月前，这个动画还是一个小金人，但在某一周突然发生了质的改变。 动画成了双人版，一黑一金。 网友们自然发觉出博主这是恋恋恋爱了，并且有人敏锐地翻出他以前的动画天天在评论区吹喇叭写各种破镜重圆小段子…… 当然这里一直是巫荻自以为隐蔽的小角落，所以他压根没在意，但没想到谢诩也关注了这个帐号。 他表面镇定猜想，谢诩应该没有发现这个帐号是他的吧？ 但谢诩爱好稀少，比平台推荐的内容还要贫瘠，这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关注一个动画博主？ 所以巫荻心里压根没法说服自己。 他想到那些评论区调侃内容便觉得牙疼，他平时除了更新视频很少去翻这个帐号，一周粉丝零零散散能涨几十上百，他压根没发觉谢诩关注了自己。 他盯着上面两个人物动画，绷着脸朝人问：「你什么时候关注的这个帐号？」 「前两周。」谢诩答道，看着这人的表情又补充：「你电脑没关不小心撞见了。」 巫荻十分镇定哦了声，其实只有觉得身上有一点烧。 但他透明保护罩下面的耳朵一片红，被理髮师看见后，对方误以为自己碰到了巫荻的耳朵，一直避着巫荻耳后跟他道歉。 似乎瞥见了谢诩眉梢淡薄的笑意，这人后面染髮时一直闭着眼闷头自闭。 第103章 固执（二更） 理髮店里的小哥显然已经忘记了巫荻，在染完头髮后十分热情地向两人推荐店里的剪髮套餐，把店里的髮型吹得天花乱坠，不禁让巫荻再次想起自己剪残的头髮。 这人此时不自闭了，带着贊同抬手往旁边一指，致力于拖人下水，附和说：「感觉是不错，但我觉得他更需要剪个髮型。」 理髮小哥显然有向客人同伴推销的意图，但看见这位冷面帅哥将二话不说将巫荻的手指一捂，像是把他嘴里的话给捂了回去。 理髮小哥到底还是没推销造型话术说出口，他总觉得面前两位男生的氛围不太对劲儿，关系好是好，就是一些动作行为有些好过头了。 从理髮店出来，巫荻想到理髮小哥欲言又止的表情憋不住坏笑，学着对方的话术向谢诩继续推销髮型，直到脑袋被谢诩揉了一把后才消停。 巫荻头髮上全是染髮剂和护髮剂的香味，谢诩揉了一手，指尖也染上气味。 两人步伐缓慢行走在东巷里，从熟悉的店门一个个路过，看见小饭馆时多看了两眼，巫荻有些遗憾说：「要不是这回没时间，准要去吃一顿。」 谢诩知道巫荻晚上要跟家人去市区吃饭，他回来一趟，谢彤一家人也喊他聚一顿，两人的确都没有过多的时间回忆曾经的味道。 几乎还没走到东巷口，一阵阵嬉笑伴随着鸣笛声从巷子外传来。 穿着雅升夏季校服的走读生们下午放学，嬉笑聊闹地骑着车往东巷来。 行人纷纷让出一条空道给这帮学生过路，巫荻眯起眼，看着这帮高中生们身上眼熟又陌生的定制校服，纳闷：「这校服是不是改版了？」 谢诩嗯了声，「你毕业那一年改的。」 「我还以为是我记忆出了问题。」巫荻看着擦肩而过的高中生们说，毕竟他家里还留着那一套雅升校服。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整个人往后一仰，脑袋直接倒在谢诩肩头，挑眉问：「那你岂不是有两版校服了？」 谢诩扶着这人的肩膀以防他摔倒，轻微点了下头。 巫荻闻言忽的抿出一个笑，说：「我好像没看过你穿新版校服的样子吧？」 这人双眼弯弯，表达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谢诩：「……」 巫荻企图让谢诩回去就换上雅升新版校服给他看，谢诩当然不可能答应。 他本来还想继续再逗人两下，但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是于筱琴忽然给他发消息。 对方发的话虽然是问他在外面逛得怎么样，但其实真正表达的意思是他什么时候回去，所以巫荻只能放弃戏耍男朋友的把戏，开车回云景庭。 他心情好写在脸上，刚进门时，于筱琴看见他眉梢间放松的笑意时反而一愣，好奇问：「在外面逛见什么了？这么高兴？」 第190页 巫荻的换鞋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收敛了表情，摇头：「没什么。」 于筱琴知道巫荻只是不想说，看着巫荻的头髮只能转移话题笑说：「突然染成黑髮我还有些看不太习惯。」 先前在梨平乡与老人们聊天的能力像是忽的消失了，巫荻不知道怎么接话题跟着嗯了声。 他倒扣在鞋柜上的手机在震动，那是消息提醒的动静。 于筱琴的注意力不自觉落在上面。 她看着巫荻低头翻手机，直直盯着暗暗的手机屏幕，看不清里面的内容，故作无意问：「谁发这么多消息找你？」 「专业里的同学。」巫荻翻阅消息，察觉于筱琴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机上，将屏幕界面亮到对方面前，里面只是一大段群艾特工作通知。 于筱琴看完内容后才尴尬地扯了下笑：「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巫荻平静地嗯了声，收着手机一边说一边上楼：「那我先上去忙了，去吃晚饭的时候叫我。」 于筱琴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 巫荻中午时提过怀念吃棠溪的特色菜，于是于筱媛定了东城的中餐馆。 从下午在玄关交谈之后，于筱琴和巫荻之间的氛围便更加说不清的怪。 于筱琴觉得自己当时并没有意图想要试探什么，是巫荻误解了。 像是察觉到母子氛围不对劲，饭桌上的话题几乎都是于筱媛在主导。 聊天时于筱琴偶尔搭话，巫荻安静倾听，氛围称得上放松。 聊着聊着于筱媛一松懈便说起身边的喜事。 她聊起身边员工的女儿大学恋爱三年步入婚姻殿堂。 她是真心祝贺，说到一半才发觉这个话题提的不好，于是尽可能地避着敏感的方向走，打算换一个话题。 但没想到旁边的于筱琴却搭腔聊了两句后藉此对着巫荻说：「你看人家上大学就找到了合适的对象，你天天说忙，为什么愿意花时间试一试呢？」 她说话的语气不像是普通的鼓励，反倒像是去催促巫荻去找一个对象。 于筱媛看见巫荻夹菜的动作因此滞缓，气氛霎时一变，连吃完饭准备在小沙发上打游戏的于舟都被吸引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大人们，最后被于筱媛招唿服务员带去儿童区。 其实于筱琴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这些，她明明知道巫荻对此的态度，甚至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提起便不好收场，但从下午开始的情绪一直积攒着，她实在没控制住。 这段时间没有听过于筱琴提这些，巫荻已经有些松懈了，现在冷不丁闻言肩膀几乎下意识紧绷，仿佛前一段时间的风平浪静只是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他后知后觉猜测对方让他回棠溪的目的。 以前他听见这些催促时会带着无所谓的姿态退让揭过，但现在他已经跟谢诩重新在一起了，再听到于筱琴尝试让他改变的话便不无法再毫无波澜。 他从来没有在于筱琴面前十分确定地提过自己的性取向，一开始在医院里的时候，是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情况，到了后面一团乱麻的时候，顾及着于筱琴的状态，觉得说了只能徒增烦恼，便一直在迴避话题。 但现在，巫荻看着于筱琴，整个人像是没脾气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比以前要直接：「我不喜欢女生。」 他在两道漆黑的视线下垂了垂眼，缓慢地继续说：「你们可以觉得我当初年纪小分不清感情，那现在呢？」说着，他轻笑了下，像是迂迴的地开个玩笑缓解气氛：「我总不能连自己喜欢什么都需要别人来辨析和主导吧？」 于筱琴近乎沉默地看着他，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清，可能是难受也可能是气愤。 于筱媛还能保持着理智在其中缓和气氛：「小荻，你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巫荻有些歉意地朝于筱媛笑了下，「但我不喜欢女生，所以以后不可能会找女朋友，当然我可能也不是单纯的喜欢男生。」 「不是单纯的喜欢男生是什么意思？」 于筱琴终于出声，但她只是揪着巫荻最后一句话问。 巫荻却答非所问：「你怕我跟谢诩联繫，但后来我跟他分开之后就没再联繫过了，那段时间我也听你的话尝试着去放下一点，我在首都遇到很多人，男生女生都有，或许他们当中也有你们所说的合适的人，可我却对他们生不出一丝感觉，我并不是在排斥什么，我可以跟他们成为朋友、合作伙伴……最后关系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他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很淡，眉梢近似于放松，像是扎在那段回忆里。 「所以我才跟你说不想谈恋爱了，不是因为性取向也不是因为厌烦你的话，就只是单纯地从喜欢出发，我找不到一个动心的对象而已。」 像是回復了于筱琴前面说的『为什么不试一试』，他说到这里忽然就不说了，在一片安静中低头动筷子继续吃饭。 于筱琴手里一直攥着餐巾。 米白布料被指甲挤压成团，她浑然不觉，看着圆桌对面低头吃饭的巫荻。 筷子只吝啬地在三道喜欢的菜里流转，即便有新的菜式摆在他面前也不愿意多尝试一口，仿佛固执地坚守着什么。 于筱琴忽然想到曾经很多时候，她明明知道巫荻喜欢吃什么，却总是要求让他尝试去新的菜品，即便巫荻会顺从地尝两口也会夸赞几句，她却还是不满意，因为下一次动筷，巫荻依旧只会碰那几道常吃的菜式，仿佛上一次品尝的东西完全没有在他的味蕾留下记忆。 第191页 上次通话时她想让巫荻理解自己。 理解她为什么总是让他尝试其他口味的菜品，理解她为什么总是让他去找一个女生试试。 因为人不一定非要守着那几道菜喜欢不可，明明其他口味也很不错，这个喜好是可以纠正的，习惯适应就好了。 巫荻并不是只能喜欢男生，他明明是可以变得正常，纠正、习惯就好了。 然而对方当时却没有回话。 很多时候于筱琴会怀疑自己当初是否做错了，她或许应该放任不管，两个年轻莽撞的小孩子，兴许只是一时兴起，磨合两年自然而然就分开了，但她又怕巫荻被越带越偏，于筱琴接受不了自己儿子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和威胁。 现在事情的确一点点往她所想的方向走，然而于筱琴却又不太满意，好像冥冥之中还是偏离了轨道，他们越走越远，到最后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了，就如同现在。 巫荻没有回答她后面问的话，但于筱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她知道谢诩也在首都上学，两人早晚会遇到，又或者已经遇上了，如果巫荻固执的做他想要的选择，那么她耗费了这么多精力，究竟是否是在进行一场无用功呢？ 第104章 成长（捉虫） 气氛久久安静着，于筱琴不说话，巫荻低头吃东西，餐具磕碰声异常突兀。 于筱媛夹在两方之间左右为难，就在她准备出声协调两人的关系时，静坐着的于筱琴忽然出声了。 她说话的表情还算平静，音量不高，像是模稜两可说：「我知道了。」 巫荻抽纸巾的动作一顿，莫名地从这四个字里感受到一丝松动的感觉，但又怕只是错觉低低应声。 他没有把自己谢诩在一起的事情一併告诉对方，因为他知道于筱琴现在的接受范围很小，话题聊到这里已经走向末尾。有些东西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能让于筱琴一点一点听明白他的想法就够了。 一顿晚饭吃得跌宕起伏，以至于逛街时看着母子两人买东西，于筱媛还有些心有余悸。 太久没有回来，跟着于筱琴和于筱媛逛街时，巫荻第一反应是应该给两人买些东西。 巫荻上大学后有收入来源没花过于筱琴的卡，平时还会定期往于筱琴卡里打款。 他的收入除了从基金、比赛、奖学金里获取，还会接外包工作赚钱，在此基础上他跟两位朋友的合作创业项目也在不断盈利，所以手里的钱并不少。 以前是于筱琴和于筱媛拉着巫荻逛街买东西，现在角色勐地一对调，于筱琴和于筱媛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两人很多时候对巫荻的成长没有太大实感，本质上还是会将他当成高中生看待。 她们没亲眼见过巫荻在首都开车上学办公的模样，也不知道巫荻经常跟着学长们在一些城市往返出差，一口商务话游刃有余。 只是回去时，看着巫荻坐在驾驶座上，一边跟她们说话一边熟练地控制方向盘开车才清楚地意识到，她们习惯性跟着记忆留在原地，而巫荻已经一个人走得很远了。 昨天饭桌上的话题被心照不宣地揭过，而后又温馨和谐地逛街购物，于筱琴和巫荻之间的氛围又有些转暖的趋势。 第二天上午，巫荻跟着于筱琴去她的工作室逛了一圈。 这个周末工作调休，巫荻过去时正好跟工作室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工作室里一共十一个人，小年轻占多数。 虽然于筱琴提前跟成员们打过招唿，但除了跟巫荻打过交道的美工，其他成员勐地见到大帅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于姐，小老闆长得可有点过头了！深得你的基因遗传啊！」带着无框眼镜的男生率先夸张十足地跟巫荻打招唿，引得工作室笑声一片。 于筱琴提着文件忍俊不禁朝人点了点：「就你小子喜欢嘴里跑火车。」 巫荻靠着办公区，毫不谦虚地朝那位男生挑了下眉，轻笑说：「谢谢夸奖。」 棠溪写字楼租金便宜，于筱琴的工作室不小，办公区比较宽敞。 于筱琴带着文件往办公室走，让巫荻自己先四处逛逛。 看着办公区忙碌的成员们，巫荻便没打扰朝其他几片区域走。 直到手里的手机振动，他低头扫了一眼，才重新往办公区走，敲了敲门，跟工作室里的成员搭话：「方才路过楼下甜品店，给大家备了一些茶歇，现在刚好送过来，大家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工作室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巫荻已经出去领着保温箱进来了，甜点饮料都有。 于筱琴从办公室出来时，巫荻已经跟这些成员打成一片了，她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欣慰。 于筱琴最近在控糖，巫荻便给她点了一份低糖巴斯克，她在休息区吃东西，巫荻便靠着单人沙发闷头打字聊天。 于筱琴其实对巫荻手机另一端隐隐有些猜疑，但勐地想起昨天的事情，又将目光收了回去，说：「妈妈上午要留在工作室忙，你要在附近逛逛吗？还是回家收拾下午的行李……」 「我一会儿在附近逛逛吧，中午不是一块回家？」巫荻合上手机屏幕答道。 于筱琴打心底觉得巫荻不是喜欢单独四处逛的类型，但看着巫荻眉梢轻松的模样，心里堵着一堆疑问最终都没有说出口，也不知是放过自己还是对方。 她嗯了声，只是将休息时间告诉巫荻。 第192页 巫荻从写字楼出来便往谢诩发来的地标走。 于筱琴的工作室在南城，而谢诩现在也正在南城跟谢彤和付亭芮在一块儿。 他方向感还算不错，只是进了巷子后就有点晕了。 因为距离太近导航用不了，他只能一边跟谢诩语音通话一边问：「不是说直走右拐，一百米后再拐两个弯就是中医药馆吗？但我这都拐几个弯了还是没看见啊。」 还没等电话另一端说话，巫荻靠着墙东看西看，从巷子一端探头，勐地发觉自己再拐一个弯就要拐出大道，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完了。」 对面显然被他摸不着头脑的话紧张了一瞬：「怎么了？」 「我不小心拐出大道了。」 「……」 「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你。」 「啊？一开始不是说不用接吗？」一道沉稳的女声纳闷。 「估计是迷路了。」另一道女声笑道。 巫荻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扑面而来的调笑。 一开始谢诩要来接他被他言辞拒绝了，主要是觉得没必要，找个中医馆又不难，但实在没想到这里的巷子这么深，走哪儿都是一个样儿，稍不留神就走错了。 所以见到谢诩时，他视线微不可闻地朝天上走，最后被人揉了一把后脑。 他跟着谢诩重新进巷子，走路时不经意说：「总觉得来过这边，路看着挺眼熟。」 「附近有条小吃街。」谢诩牵着人拐弯，提醒道。 这么一提巫荻瞬间有印象了，不明不白咳嗽了两声。 但他想不通中医馆怎么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不方便么？ 他听谢诩解释了才知道，付亭芮家里的中医馆是几代相传的，本地闻名，即便附近商圈离得近，中医馆也没有迁址。 到了中医馆，谢诩带着他上二楼。 付亭芮和谢彤正在红木茶几边嗑瓜子聊八卦，见到巫荻纷纷打招唿。 「有个两三年没见了吧？还记得我么？」付亭芮给他递茶时打趣问。 说不记得那估摸着要当场扎两针看看脑子了，巫荻端着茶杯，「当然记得了。」说着还故意朝两人喊：「付老师，谢老师。」 两人被他逗得够呛，给他递一盒瓜子。 本来是谢诩跟熟人叙旧，巫荻一来话题自然而然跟着话多的走，两人对着巫荻问东聊西。 扯着扯着，谢彤忽然带着意外的意味儿调侃：「我还真没想到你跟谢诩现在还联繫。」 她说着朝巫荻一指又朝谢诩抬下巴：「你高三忽然转学，谢诩高三那会也休学，正常人这么搞一通早就不互相联繫了。」 正常的同学、朋友，除非感情长年深厚，一般离开了学校的这个范围，长期不见面关系自然而然的就会淡了。所以谢诩一开始忽然说要接一个朋友时，谢彤都还有点懵。 巫荻闻言闷头用手指开瓜子，有些含煳说：「这算什么？」 谢彤闻言也笑：「的确不算什么，感情深说什么都不容易散。」 巫荻闻言抬眼时跟谢诩视线对个正着儿，眼底显露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付亭芮和谢彤两人其实身上带一点搞笑基因，巫荻以前压根没发觉两位校医原来私下这么不正经，笑话一个接着一个。 谢彤巫荻以前见过挺多次，所以能感受出一点儿，但付亭芮巫荻是完全没发觉，所以一上午待在中医馆，人被中药熏入味不说，笑点还被压低了，欢乐是真的欢乐。 就这么的谢诩的神态依旧没什么动容，从中医馆出来时，巫荻往这人脸掐了两把，纳闷：「也不僵啊，笑一个就这么难？」 谢诩：「……」 他无语的表情又将巫荻逗笑了，谢诩似乎没明白他的笑点，送人回商圈，直到在写字楼对面的路口才分开。 巫荻接于筱琴回云景庭时，对方脸上显然有些疲惫，应该是上午对着电脑一直对着屏幕做动画太耗神。 现在工作室人手足，工作分得细，但巫荻知道于筱琴还是习惯性将重要的工作揽在自己身上。 他一边开车一边让他妈注意健康，但对方一直揉着眉心没出声只是点头。 棠溪没有往返机场，巫荻订的是隔壁市的出发航班，下午便要赶半个小时的高铁。 这回巫荻没法一声不吭出门，被于筱琴和于筱媛亲自把人送到高铁站。 或许是分别在即，过安检时，于筱琴显然状态有些沉闷，即便短短两天母子两人小有争执，可亲情始终占据在最重要的位置。 跟于筱琴拥抱过时，巫荻的心情同样带着不舍。 过完安检跟她们告别后，巫荻才朝等候厅走。 谢诩比他提前了几十分钟到场内，手里还带着着两件厚外套。 首都跟棠溪温差大，这人早早备着外套以防不时之需。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明确之举，傍晚下飞机，两件外套即刻派上了用场。 连续几天不在首都，回到学校时巫荻差点没忙成陀螺。 黎多提着一叠文件袋向他控诉短短四天在办公楼给老师们当牛马的心路歷程，而后毫不留情把工作搁下，以怨报怨挥手告别。 巫荻手上工作多，忙起来差点顾头不顾腚，幸好男朋友能力过关，学生会部门工作被谢诩代为赶了一大半，他少有地当了一回挂牌部长。 生活节奏在第二周重新步入正轨时，巫荻终于不用再闻『文件』色变，只是时间过得格外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 第193页 第105章 正文完结 这周难得没有太多事情安排，巫荻提前卷完七七八八的工作，终于大气一喘想起上次被偶然打断的温泉度假。 首都十一月月份即将迎来大降温，最近几天白日温度逐渐向夜晚温度趋近，汤泉自然而然成了热门项目。 巫荻提前几天预定了郊外的私汤，周五上完专业课回公寓提前倒腾第二天出门的东西。 他跟谢诩的事情安排仿佛两个极端。 他工作多时对方空闲，他一身轻松时，对方扎在比赛项目里大会小会开个不停，也就这个周末两人碰巧都空闲下来。 其主要原因是谢诩下周得去临海参加大赛，这个周末勉强算赛前放松。 两人这段时间忙起来自然而然变得禁慾，平时在公寓里最频繁不过接吻，最亲昵也不过接吻…… 趁着谢诩还在校内开会，巫荻拉开床头柜抽屉打算把自己之前放在里面的东西塞进小型行李箱里。 虽然酒店里有这些用品但巫荻还是龟毛地想要自己亲手买回来的，然而拉开抽屉，看清里面的东西时他的头上不禁冒出一串问号。 东西还是那几样东西，就是里面的盒子都变了个样儿，只有他买的润i滑油还留在里面。 巫荻视线在盒子下方的尺寸上呆半秒才发觉谢诩为什么把他买的给换了。 难怪当时自己让谢诩去翻抽屉而对方却捨近求远，敢情是他买小了…… 「滴滴滴……」 门关密码锁传来规律的铃声，巫荻在原地闷咳了半天，囫囵将几个瓶瓶盒盒塞进行李箱最里层，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往上面盖了两层衣服。 他赶在谢诩进门前合上抽屉，顶着发烫的耳尖朝来人说话：「回来了？」 谢诩嗯了声，在巫荻转身看过来时顺势弯腰，手指固定巫荻下巴就这么亲了上去。 松开人后他跟着蹲下打算看看巫荻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眼看着自己刚埋的地方要被揭开，巫荻唔了声，一爪子按在谢诩手背上打断了对方的动作，他心里乱得一批，表面状似无意顺着动作侧身在谢诩唇边又亲了一下，肩膀崩得有些紧。 谢诩动作微不可闻地停顿了半秒，将那只手收回来拨在巫荻耳后，就这么保持着姿势顺着巫荻的唇缝继续深吻。 两个人吻着吻着就有些意乱神迷了。 他们这段时间一接吻就这个毛病，直到舌尖嘴唇吻得发麻才想起正事，旖旎又收敛地分开。谢诩出房间往半开放厨房走，巫荻腿软在原地半天才松一口气，赶紧将行李箱拉上。 。 周六早上巫荻难得睡了个懒觉，起床时谢诩已经早早吃完早餐待在客厅敲电脑。 这人起床动静大，客厅里的人发觉后不自觉合上电脑往洗手间走。 巫荻刚洗漱出来就被谢诩逮着脖子吻了下鼻樑，他贴着巫荻的耳边低声问：「煮了燕麦粥，吃一点？」 巫荻闻言下意识扫了眼时钟，临近十点，现在吃点垫垫肚子似乎不影响正餐。 在看清时间后这人才嗯了声，大少爷似的往小吧檯一杵，翻开一晚上没动的手机。 手机里工作消息没有，倒是方闲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嘣，又是问聚餐又是问去不去玩。 平时几个在首都的人经常一块聚餐，前几回巫荻太忙这事就搁置了，而这次也好巧不巧没撞上时候，巫荻叼住谢诩递过来的勺子闷头给对面打字： 这两天估计不行。 方闲：为啥？上回不是说开始不忙了？ 巫荻简短回：已经有约了。 方闲：哦，好吧。 这人安静了半晌还是好奇问：跟谁约？出差啊？ 巫荻松开勺子吃了两口燕麦，才重新给对面打字：不是，去泡温泉。 显然方闲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巫荻的『约』是约会的约，于是沉默了半秒，脑子没受控制往某个方向想像到了些激烈的场面，默默发出叮嘱：那什么，你俩泡的时候多注意安全呵呵。 注意安全……？ 巫荻看清时差点被方闲大大咧咧的话噎住喉咙，他视线下意识朝后方客厅里的人瞟，而后收回眼神，闷了一口温水缓气。 他脖子耳朵通红，也不知是臊的还是气的，手指硬邦邦敲键盘仿佛是把屏幕当成方闲的脸敲。 di：我跟谢诩是玩这么花的人吗？你疯了？！ 方闲想了想谢诩那张冷酷的脸，肩膀抖了抖，心说也是。 方闲：咳咳，我这不是随口关心嘛？ 方闲：你俩约了哪个私汤？回来记得反馈反馈体验，我跟邱礼最近也准备换个景泡温泉。 巫荻还盯着前面那行口出狂言的消息没好气心说谁家好人把人泡温泉往其他地方想？ 他埋头一边吃早餐一边跟懒懒散散跟方闲聊天，直到吃完最后一口粥脸色才堪堪復原，消食半会儿后起身换衣服准备出门。 谢诩最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每天早上都会提前把巫荻出门穿的衣服一整套搭配好挂在沙发边，几乎每一套都不重样。 平时要是巫荻起床起懵了忘记对方准备好的衣服自顾自跑去翻衣柜，谢诩还会带着外套进门亲自给他套上。 且这人搭的衣服一半都不是巫荻本有的，巫荻也不知道谢诩是什么时候买的，只是偶然翻衣柜发现多了两排新衣服，里里外外全是他的风格。 第194页 巫荻觉得这人估计是因为湖城那几天给他搭配衣服搭上了瘾，本质上连谢诩这种酷哥也抵抗不了换装小游戏的魅力。 他今天穿着灰棕色大衣，脖子上被谢诩缠了两圈深蓝色围巾，衬得整个人温润如玉。 这个天气虽然冷，但其实并不是到了非要挂围脖的温度。巫荻扯了扯围巾，而后又朝谢诩空荡荡的脖子扫了眼忽地露出一个笑。 最后两人都夸张地挂着围巾出门，上车后被车内的暖气一吹，瞬间撂杆子不干了，两人空着脖子靠在靠背上闷笑。 。 巫荻看中的这家汤泉酒店景色很漂亮，室外汤泉对着山景，应季树金叶飘飘而常春树青葱翠绿，两色相撞莫名和谐吸晴。 两人刚到酒店也不急着泡温泉，而顺着附近的石子路四层闲逛，一会儿顺山路乱走一会儿跑进农家乐里看人在池塘边钓鱼。 巫荻看着来几个游客连连收成，兴致来了也想试。 老闆推荐他们在农家乐吃饭，鱼现钓现做，新鲜。 于是这人更感兴趣了，守着一处地方让谢诩的去跟老闆要鱼饵和鱼竿。 照理说这私人池塘里的鱼不少，怎么着也会钓上一条，结果巫荻坐了大半天都没看见浮标有动静。 他一时兴起，耐心不佳，看着别人接连二三钓鱼上钩，围巾一拉闷在位置上自闭去了。 谢诩捏了这人后颈一把，接过鱼竿收线帮他查看情况，才发现巫荻一开始放鱼饵没勾紧，鱼钩上的鱼饵早就被吃光了。 旁边农家乐老闆娘看着巫荻白忙活半天，笑得差点喘不上气：「小帅哥，你这挂鱼饵的方式不对。」 巫荻从谢诩手里拽过鱼钩，气势汹汹照着老闆娘的方式上鱼饵，这回放进池子总算一雪前耻，钓上一条不大不小的鲤鱼。 这人收线时差点被溅一脸水，但亲手钓到鱼的这一刻太过兴奋，巫荻短暂地忽略了这个不愉快，提着鱼让人给他拍照，跟钓上金子似的。 「我现在理解钓鱼的人了，鱼上钩那一刻的确很爽。」巫荻说着把图片发到几个人的群里，炸了一波『鱼』。 他瞅着捅里冒泡的鲤鱼，还有些意犹未尽说：「就是有点小了。」 谢诩抽了几张湿巾将他侧脸上的污渍擦了，看他想玩说：「那再钓一条试试。」 巫荻还顾及着吃饭时间，遗憾说：「算了，已经十二点多了。」 那条鲤鱼处理得很快，被做成了酸菜鱼汤。 农家乐的食物总是有一种质朴的感觉，摆盘不是最精美，味道却比市区里的餐厅做得要香，特别是巫荻亲手钓上来的酸菜鱼汤，到最后吃得一点不剩。 汤泉酒店距离农家乐其实有一段小距离，上午两人兴致高越走越远，现在饭后往回走便开始觉得吃力。 当然这是对巫荻而言。 谢诩这人经常背着他早起运动，对这点运动量压根没反应。 巫荻看着谢诩低头打车，自认为是钓鱼耗费了他大半体力，肚子吃撑了更是懒虫上身，所以才没力气走路。 回到酒店后这人更是换了衣服往床上一缩就睡过去了，压根忘了泡温泉一茬。 首都十一月时常飘过阴云，不下雪也不下雨，就只是云多，遮住了阳光将天色压得昏。 小院落地窗只拉了一层纱帘，光线虚虚投进室内两道身影上，笼上一层温情的氛围。 。 冬天天色晚得快，几乎眨眼睛间天就黑了，室外这时候开始降温，泡温泉正好舒适。 巫荻换了衣服后没立马下池子，只是坐在池边两条腿扎在里面。 他上半身裹着酒店的浴巾在寒风中闷头跟群里人扯皮。 直到谢诩端着水果盘和饮料回来，皱眉拍了这人脑袋一把，巫荻才慢吞吞脱浴巾下水。 他在池子里泡着时，谢诩还没换衣服，等了半天见谢诩还没过来的架势巫荻趁着对方摆茶歇的间隙往人脚上泼水，绷着脸说：「你怎么不过来？」 谢诩看着洇湿裤角眉梢只是动了下，放下甜点才回浴室换衣服。 虽然两人没有一块泡过温泉，但至少一块洗过澡，二者本质上大差不差，更何况泡温泉还要穿着条裤子守着最后一丝底线。但巫荻看见谢诩下池时，脸上的皮肤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发热，要说被热气闷的这人方才泡了半天都没事。 谢诩朝他过来巫荻便仰头看着旁边的绿植缓气，被人捏住肩膀后才大惊失色，说：「你你你干嘛——」 谢诩顺着这人肩膀后脖子一块捏，也把巫荻虚张声势的气焰给捏下去了，像是挠舒服的猫一样微微仰起下巴懒洋洋往后靠，淡色的嘴巴一张一合问：「你们去临海比赛要待几天？三天吗？照例说是三天……」其实前前后后少不了公费旅游的时间。 谢诩看着这人说话其实没怎么听清内容，巫荻半天不听见回应，仰眼看他侧脸颇为不满：「你怎么不回话？」 他这么说谢诩才嗯一声。 其实两人泡温泉的目的并不单纯，又或者说出发点的确是单纯的出来放放松，但架不住热气在四周旖旎扩散，稍微有些心猿意马就控制不住了。 谢诩一只手往巫荻腰上揽，另一只手不轻不重揉着巫荻的侧颈和后耳，这人很快就敏感了，微微侧着身在谢诩下颌亲了上去，而后被谢诩反客为主揽着吻回来。 池子底下的石面很滑，巫荻接吻时整个人靠着谢诩的支撑，后背也只能一直贴着谢诩，冷不丁被什么磕着，下意识去捂，下一秒听见谢诩唿吸变重才发觉什么，喘息着说：「不泡了。」 第195页 谢诩嗯了声就这么带着人回室内，还没等巫荻说什么，这人已经把行李箱里的东西翻了出来，巫荻呆了半秒，「你什么时候……」 「早上。」谢诩言简意赅解释。昨天没看清巫荻收拾了什么，怕有疏漏，谢诩早上起床，将行李箱打开检查了一遍。 巫荻数不清自己多少次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只能勉强维持着镇定哦了声，仰着头跟谢诩接吻，湿哒哒的短裤顺着浴袍勾落在地面上。 酒店里的灯光很亮，床头束灯的设计十分不合理，直直对着人眼，刺激地巫荻眼泪朦胧。 距上次做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巫荻的身体仍然保留着那种刺激，但又反应又和上一次不同。 对方动作变缓了，痛感也少了，反而被另一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揪着心，他喘不上气，含煳不清说难受，能不能快一点？ 谢诩蹭了下他泛红的眼尾，将房间里的束灯关了，只有落地窗依旧拉着一层纱帘，院子里的装饰灯光明亮透过室内，将照应在两道身影上，在墙面显出昏暗交汇的影子。 室外汤泉热气蒸腾，热水从石缝间冒出涌上被气温染凉的水面爆发出一阵又一阵规律的水声，热与热之间像是进行一场激烈的融合，不断令整个汤池达到一种平衡的温度。 在浴室洗澡时巫荻其实是有一点意识，但在谢诩的轻吻中又疲倦地合上了眼睛，灯光落在细长睫毛上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 谢诩顿了顿，又在他眼尾吻了下，确定酒店服务员换上新床单离开后才把人抱回床上。 巫荻碰到床跟碰到了窝一样，不自觉往里面卷，半张脸闷到被子下面。 谢诩眉梢轻动，将被子掖了掖，露出对方的脸，就这么安安静静端详了很久，才拉开柜檯抽屉，将事先放在里面的戒指盒拿出来，取出里面的戒指。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款式，一半银色镶着一圈细钻一半金色雕着一圈简易几何形。 巫荻睡得很熟，手指被谢诩很轻地托着，只是习惯性攥住谢诩的手，被拨开手指也没有知觉。 戒指被谢诩珍重小心地圈进巫荻手指里，细圈贴着他的手指皮肤，尺寸贴合相衬，像是一缕雕花环绕在巫荻的手指上，很漂亮。 谢诩垂着眼在巫荻手指间吻了吻，最后才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 朦胧间巫荻似乎听见了一声熟悉的、轻柔的声音说「我爱你」，但他太困了，只能下意识发出一声嗯，最后卷进更加模煳的梦境中。 梦境里同样是那句温情、真挚的告白，而他跟谢诩却已经在温馨而美好的未来里度过无数个人间四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