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我们是夫妻？》 第1章 楔子 “什么？你想娶我？”一声怒吼让屋子抖了三抖。 ‘砰’茶杯往桌子上一摔，“我说大叔，你也不算算咱俩的年龄差距，你家大公子都快跟我一般大了！” 男人稳稳坐在右首上座，轻轻掀起杯盖，撇了撇水面上的茶叶，沉声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跟男人对齐坐在左首上座的美貌女子轻轻撩起裙摆，翘起二郎腿，“大叔，你家姬妾成群，你就是每天挨个儿换，十天半月才能轮一圈儿吧？这还不算你在独月楼包下的花魁。我说大叔，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也请您老人家悠着点儿，别累坏了身子，一家老小可都指着你养活呢！您要是一不留神，在床榻上因公殉职，让这一群孤儿寡母依靠谁啊？” “本老爷正值壮年，命也硬得很，没那么容易去见阎王爷。你只管把心搁在肚子里，自不会让你刚过门就守寡。”男人斜目瞅着大大咧咧坐在女主人位置上的美娇娘，唇角高高翘起，目光最后停留在那二郎腿上。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独独只有她一人。就喜欢看她对自己这副趾高气扬的嚣张样子，她是真的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让我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散架儿的二八黄花大闺女给你做妾？你做梦！”如葱般的素手在桌子上猛地一拍，突的站起身，玉指一伸，“你这个色狼大叔就死了这条心吧！” “谁说让你做妾来着？我娶你做续弦。要知道，本老爷要是放出风声娶续弦，整个江南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就能踏破门槛主动送上门。这样的好事儿偏巧落在你头上，还不快过来给你大爷我揉揉肩？”男人拍了拍肩膀，头歪向一边儿，等着人主动来伺候。 清明的眸子忽闪了几下，下巴差点儿‘嘎巴’一声掉在地上砸个坑——这男人的脑壳没被烧坏吧？“呸，谁稀罕嫁你你娶谁啊！姑奶奶我……”心思一转，原本已经在嘴边儿的话突然拐了弯儿，大好机会怎能就此放过，“让我给你做续弦也成，除非你答应我几个条件！” “噢？”狭长的眼眸眯成一条缝，以他对她的了解，那个小脑袋瓜儿指不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好奇心被勾起，顺手整了整衣襟，准备洗耳恭听，“说来听听。” 第2章 郑家有悍女 庆云三年，天下太平。四海之内，一派祥和。 有一个小山村坐落在山水间，三面山，一面水。村里总共也就不到一百户人家，大部分靠种田为生，也有几户是猎户。平静的小山村，无风无浪的祖祖辈辈的生活在这里。老人们常说，依山傍水财源滚。可几百年过去了，村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平平淡淡也是福，朴实的村里人也就这样安静的过了很多年。 直到…… “王麻子家的，你给我出来！” 清早一声吼，原本太太平平的小山村被吼声震了三震。 一个村妇睡眼惺忪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穿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谁啊？大清早的，喊魂呢？” “哼，就是喊你的魂儿呢！昨晌的小油菜吃的还可口吧？我们家地里种出来的菜叶可新鲜着呢，小心吃多了，变成神仙乐到天上去。我在这里多喊两嗓儿，替你把魂儿给拉回来！”清脆的声音似枝头的小鸟叫声，响亮尖锐，咄咄逼人。十来岁的女娃，就敢堵人家的大门口。 “哟，我说是谁呢，这么大身板儿，堵我们家门口叫春，原来是郑老三家的小崽子啊。今儿风大，说话留着神儿，小心闪了舌头。你家油菜可不可口，关我家什么事儿啊？我的魂儿哪儿不去，倒是你，提防让豹子给拖了去做媳妇！”王麻子家的是村里出了名的破落户，要论撒泼骂街，没人比她强。 只可惜，她得罪的人更不是省油的灯。 “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我舌头结实的很，多大的风也抽不了筋。山上要是真有豹子，你可要看好你家的猪才是，别油菜没偷成，再丢了小命儿，人还没吃着猪肉呢，倒让狼开了荤。”被人提起往事，小丫头也不恼气，双手掐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溜圆，一张樱桃小嘴‘噼里啪啦’别提多利索。 “你这话我不爱听了，猪拱地是天性，咋叫偷呢？” “那牛踩秧子也是正理，哪天我家牛要是不小心钻你家地里踩坏了秧子，是不是也没事儿啊？哪天我们家的五目蛇蹿你家吃了你家的鸡，是不是也不算数啊？” “你……你敢！”王麻子家的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小丫头片子说不出话来。这丫头的心辣着呢，搞不好她真能干得出来。“你要是敢放你家的畜生来我家祸害，我就拉你去见官！” “见官？好啊，我求之不得呢。咱今天正好去公堂上去说道说道。自己管不好自己家的畜生，祸害了别人家的地，到底算个什么罪！”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真真的是个活阎王小夜叉。 “你……你想怎么样啊？”为了自己家的鸡能平安长大，王麻子家的服了软。 “简单啊，我看你家的猪膘挺厚了，该出圈了吧？今儿就找张老爹给宰了吧？我们家的小油菜虽说比你家的猪肉金贵，但也不能跟个不懂人事儿的畜生计较不是？让你占个便宜，用个猪头抵那些油菜吧，你也不用多给，给多了我跟你急，两家扯平，和和睦睦，如何啊？”小丫头晃着小脑袋，耳朵上两个小抓髻也跟着晃啊晃。 “我……”王麻子家的只想咬舌自尽，“没见过你这么明抢的！” “耶？你家猪犯了错，难道不该惩罚一下？见了县太爷，顶多也就这么个判法儿，一命抵一命，赔我家的小油菜在天之冤魂，公平合理，童叟无欺。要不，晚上我让我家小油菜的冤魂自己来找你家的猪说理？” 极具威胁的话，让王麻子家的打了个激灵，这丫头别是憋着坏，想等晚上来家里闹腾吧？像这种泥腿子，还是少惹为妙。 “好！”咬了咬牙，王麻子家的奔向猪圈，牵着她家那头惹祸的猪去张屠户家。 到了晚上，小丫头心满意足的捏起一块油滋滋的猪头肉塞进小嘴里，“爹，娘亲，吃啊！从天上掉下来的，不吃遭雷劈！” 老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犯起了愁——这小丫头莫不是罗刹鬼投胎？ 郑老三在族里排行老三，是个老实本分人，又会打猎，又会木匠活儿，在这样的小山村里，郑老三算是个多才多艺的能人了！ 郑老三的媳妇娘家姓李，也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话不多，但手底下干活很利索，缝补绣活儿很在行，时常绣了各种各样的物什儿让郑老三拿到镇上去卖。郑老三每次都能净手回家，换回来些铜子贴补家用。 老两口一直膝下无子，好不容易在中年得了个闺女，因为是老来孩儿，两口子把孩子视为眼珠子，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 乡下人不认识字，找村里念过几年书的‘秀才’给取名字，那‘秀才’憋了半天，说了几个字：“就叫巧儿吧！” 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儿，塞给那老‘秀才’两只野山鸡，欢欢喜喜地抱着自家闺女回家了。 李氏整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孩子长大，可谁知孩子刚三岁，就埋怨自己的名字不好。 “也不知道哪个脑袋被门挤了的家伙给取了这么个名字，巧儿，郑巧儿，正巧！正巧个屁啊！” 老两口面面相觑，以为这孩子许是生病了吧？怎么满嘴胡话呢？什么叫‘被门挤了’？ 好在老两口都是老实憨厚的人，压根儿没往别处想。这要是放在别人家，早就把这小屁孩儿当妖怪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九年过去了，村里人都知道，村西头郑老三家出了个泼辣姐儿，一张利嘴儿跟炒豆子似的，那嗓门儿跟小雀儿似的。全村儿的孩子都怕她，就连村里的婆姨们都不敢随便招惹她，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这位祖奶奶，她能站在你家门口大骂一晚上，说出来那骂人的话都不兴重样儿，而且还不带口干舌燥喝口水喘口气儿的！大家都纳闷，怎么郑老三两口子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咋就养活了这么个炸不烂呢？ 有时候，郑老三也会坐在炕头‘啪嗒啪嗒’抽着旱烟喃喃自语，“你说，这丫头她到底像谁？” 李氏听了不乐意，“你说像谁？像谁她也是咱的娃！”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巧哥儿长得越发的水灵，李氏看着自己的娃儿，眼睛眯成一条缝，“你瞅瞅，这是谁家的闺女啊？咋长得恁好看呢？别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吧！” 巧哥儿听了‘噗嗤’笑出声，“长得多好看，还不是郑家李氏生的啊！” 巧哥儿摸起桌子上的弹-弓，一溜烟儿跑出去玩了。 “唉！”季敏随手在身旁拔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背！ 没错，她遇到了最最狗血的穿越！ 前一世，季敏是个惯盗，唯一一次发善心，便送了自己的小命儿。死就死了吧，还tmd遇到狗血穿越，魂魄来到古代一个即将出生的婴儿身上。 后来经过推敲，得出结论，李氏乃高龄生产，孩子命薄，没出生就胎死腹中，而她正好赶上，就重新出了一次娘胎，做了一次奶娃娃。季敏本是个极其淡定的人，遇到这种事也有些招架不住，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消化了这个事实。 她也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前一世，季敏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一世，她有了真正的爹娘。前一世，她已经走完了人生旅程，这一世，她就从头来过吧！ 好在郑家夫妇都是老实人，虽然她从小就表现的跟一般孩子不一样，但郑家夫妇也没有排斥她，还是拿她当块宝。家里虽然清苦一些，但有瓦遮头，好过冷风吹吧！她撒着欢儿的跑在绿水青山间，呼吸着毫无污染的绿色空气，这样的水土才叫养人吧！ 舒舒服服的躺在纯天然的草地上，耳边儿是潺潺的流水声，眼前是蓝的醉人的天空，一朵一朵白云，纯粹的没有一丝瑕疵，飘啊飘的，让季敏好想摘下一朵盖在身上，一定会舒服的想要死掉！用刚从树上摘的叶子遮住眼睛，开始享受无公害的心灵spa。 突然，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难得的一片宁静，‘窸窸窣窣’的声音说明那人很小心地在走路。 季敏前一世是小偷出身，那耳朵的灵敏度，堪比探测仪。 不过，她不打算大叫着跳起身逃走，因为她已经知道是谁在朝她走来。 树叶挡不住弯起的唇角，那声音已经到了她身边儿。 第3章 坏心逗痴男 季敏闭着眼睛，佯装睡觉。来人轻轻的在季敏身后坐下，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她。 她身后的人是大伯家的三小子郑航，年长自己两岁，却很害怕她。 季敏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小子看自己时的眼神里面隐含的深层含义。但是，可惜，季敏最看不上这种‘三-级风’的男人。 她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顶天立地，虽然季敏有严重的女权思想，但是，她还是欣赏有担当的男人。 好好的一个午后小憩被人打扰了，季敏有些恼他。 ‘砰’的一下坐直身子，恶狠狠的回头盯着郑航。 郑航没有想到她突然醒了，也跟着坐了起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抱着膝盖，不敢抬头看她。 越看越不顺眼，不是说他长得不好，相反的，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比他两个哥哥要好看多了。乡下孩子，很少有长成他这么白嫩的娃儿。 可谁让季敏就是看不上他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儿呢！好像她欺负他似的，明明是他自己来招惹她！ 看着看着，季敏决定捉弄他一下，便笑盈盈娇滴滴地喊了声：“郑航哥……” 郑航被她这一声叫惊着了，蓦地抬起头，眼睛也不敢眨一下，“什……什么？” “郑航哥，我想吃鱼。”季敏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巴望着河水，轻轻咬着手指头，那小模样儿特招人疼。 郑航被这天真的表情迷惑了，点头如捣蒜，“嗯，我去给你抓！”二话不说，他便脱掉鞋子撸起裤腿儿就要下水抓鱼。 “郑航哥……”季敏一下抓住他的衣襟儿，撒娇地摇了摇，“你就这样下水啊？” “昂，你等着，我一会儿就能上来。” “郑航哥……”季敏不撒手，“这水深着呢，你下去衣服会湿的。被大娘娘知道了，准拿棒槌打折你的腿。” “呃……没事儿，我在边儿上，不下去。” “那鱼又不傻，还会游到溪边儿等你抓啊！” “那……” “你把衣服脱了再下水，等摸到鱼再穿上。” “这……”小小子羞红了脸，让他一个大小伙儿在一个姑娘家面前脱-衣服，他还真有些磨不开面子。 “郑航哥……”季敏没有多说话，只是可怜兮兮地摇着郑航的衣襟儿。有时候，话说多了反而不好。 “行！不过……你转过身去，帮我看着人点儿，我一会儿就好。” “嗯！”季敏乐啊，她乐极了。转过身，忍不住的偷笑。 她一听到‘噗通’一声下水的声音，便开始向溪边儿挪动，“郑航哥，我听大娘娘说，二大大家的翠儿姐要回来了。”季敏还不忘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是啊，翠儿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娘亲说要几家都聚一起吃个席。还说翠儿姐从小定亲的那人家也下了定，等下次翠儿姐回来的时候，就要给她办喜事儿了！”郑航目不转睛的盯着清澈的溪水，准备摸一条大家伙给他的巧儿妹子。 可他不知道，他的巧儿妹子此刻已经抱着他的衣服，跑出去很远了。 “郑航哥，我好像听到大娘娘在村头喊你呢！”季敏将衣服往大石头后面一扔，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郑航一听是娘亲喊他，就连滚带爬的往岸上跑，到了岸上却找不到衣服，立时就着了慌，“巧儿，我衣服呢？” “啥？我没看到啊！不是你自己放的吗？哎呀，郑航哥快啊，大娘娘快过来了。” 郑航急了一身汗，现在虽是刚刚立夏，可还没有完全脱了春寒，小风儿一吹，郑航那小身板儿就开始筛糠了。 没办法，他一着急，就躲在一旁的石头后面，“巧儿，你去拦着我娘，别让她过来。” 半大小子脸皮儿薄，让自己的亲娘看到自己没穿衣服站在这里，就算他娘不打死他，羞也能羞死自己。 季敏看他一副窝囊样子，捂着嘴偷乐，“哎，我这就去，你别吱声啊！” 季敏快速捡回他的衣服，一溜小跑的往家去。 偷偷返回家门，发现李氏正背对着大门口纳鞋底，季敏蹑手蹑脚的溜进厨房，将手里的衣服全都塞进了灶坑里。 害怕被李氏发现，季敏拉起风箱让火烧的更旺一些，只想抓紧‘毁尸灭迹’。 李氏从小就溺着巧儿，从来没有舍得让她下厨房，前一世的季敏更是连个面条也不会煮，她又怎么会知道，灶坑里一下塞多了东西，会把火给压灭掉。 不一会儿，一股黑黑的浓烟从灶台里冒了出来，季敏被呛得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哎呀，这是咋回事儿？”李氏眼看着自家厨房冒起了黑烟，以为是火星子蹿了出来，引起走水。丢下手里的活儿，赶紧去查看。季敏听到脚步声，出门拦住李氏进厨房。“娘亲，别着急，是我打算烧水呢，没成想把火闷住了。” “你这孩子……”李氏只关心厨房有没有被烧掉了，压根儿忘了问闺女是啥时候回来的。“你连个火都不会生，还想自己烧水啊？我来吧。” 李氏刚想进厨房，又被季敏拦住了，“娘亲，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就不信邪，连个火我都点不着？” 李氏‘噗嗤’笑起来，点着她的鼻子乐开了花儿，“你就是那灰鹊搭窝，全靠一张嘴。估计连咱家盐搁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需要知道盐在哪里啊，我只是烧水而已么。我都这么大了，啥都不会，岂不让人家笑死！” 季敏说什么也不让李氏进厨房，巧舌如簧的她，几句话就把李氏逗乐了，一步三回头的拿起鞋底继续纳，其实眼睛根本就无法不停在厨房，生怕她家的小姑奶奶把厨房给烧了。 季敏一看李氏回去坐下了，马上从灶坑里扒出一点儿东西。这次她学乖了，不能贪多嚼不烂，要一点儿一点儿地烧。 做坏事要想不留后患，真的挺不容易。季敏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郑航会醒悟过来，知道是她耍了自己，然后向家里告状。 季敏前一世做坏事太多，已经达到一定境界了，完全可以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无辜地去见事主。一大早，季敏就抱着一簸箕花生往大伯家里走。 “大娘娘，娘亲让我给您带的花生，刚摘的。”季敏嗲声嗲气的说着，眼睛一个劲儿的瞟郑航的身影。 “哟，巧哥儿啊，让你-娘亲费心了，替我捎个谢，等小翠儿回来，正好咱一家人吃顿好的。”郑家老大的婆娘姓沈，从小就喜欢巧儿。 “嗯呢，我也好久没见翠儿姐了，怪想她的。大娘娘，我郑航哥呢？” “哟，日子久了不见你三哥，就想他了？只恨这愣头青昨日得了风寒，正在里屋睡着呢。” “病了？前天还好好的呢？” “可不是说吗！昨天小子贪凉，去溪湾里耍，回来就入了寒气儿，整个人就像煮熟的虾子，这回儿看他还贪玩不！”沈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季敏猜到郑航没有出卖她。 季敏心肠就是再硬，听到郑航病了的消息，也觉得自己玩儿过头了。 “大娘娘，我去看看郑航哥吧。” 沈氏立即眉开眼笑的应着，“好好好，他在后面呢，你正好陪他说说话儿。”看着季敏的背影，沈氏似乎已经看到了巧儿嫁进他家后的情景了。 其实不仅是郑航，郑家似乎已经都默认了这门亲事，郑老三本来就没啥主见，李氏也只是个妇道人家，只觉得郑航人长得俊，还配得上她家丫头，便也没有反对。 似乎一家人都已经达成了共识，只等巧哥儿长大几年，就可以操办婚事了。 季敏故意无视掉长辈们心里的小九九，她自己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了——死也不嫁！但如果真要想把这门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婚约搅黄，还需要周密的计划才行。 ‘吱呀’一声推开门，季敏走进屋里。 “郑航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季敏小心的唤了一声。 第4章 决不能认命 “巧儿，进来啊。”郑航听到季敏来了，从床上坐了起来。乡下没有雕花床，只是农户自己盘的土炕。季敏本来出身苦，也不在乎居住条件。她从来没有冲老天爷抱怨过，没让她投胎到什么皇宫或者官宦富贵人家，农家有农家的悠闲。 季敏撇了撇嘴，不打算靠他太近。 “郑航哥，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寒了呢？多让人担心啊。”季敏说起这种片汤汆丸子的话，脸不红气不喘。 郑航低下头，让人看不出他是在生气还是在害羞。 季敏愿意选择相信第二种。 “郑航哥，咱村里这么多年连个秀才都没有，你说，你能不能去考一个给咱老郑家争争光呢？”季敏想到一个好办法。 “我？”郑航挠了挠后脑勺，“老秀才都没考上，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啊？咱们郑家的男人，就你最出息了，大哥二哥这辈子是没有握笔杆子的命了，你咋就没这个志气考一个呢？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都能跟着你沾光了！”季敏踱到桌子旁，端起青花大茶壶倒了一杯水。别误会，这是给她自己倒的。 “那……那你等我吗？”郑航抬起头，眼睛一闪一闪的等待着答复。这一次季敏是真的看到了郑航那‘红苹果’牌脸蛋儿了！ “当然，咱们一大家子都等着你出人头地呢！如果你再考个举人啥的，你连上公堂都不用看县太爷的脸色了！”季敏说的好像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蛊惑力十足。 “我才不稀罕别人，我只要你等我……”郑航低下头，搅着被角，小声在嗓子眼儿里嘟囔着。 他的声音，就是再小几分，季敏也能听到，但是，她现在需要装聋子。“郑航哥你说啥？反正在咱家属你有学问了，给祖上添彩的事儿，大大和娘娘一准儿高兴。” “嗯！巧儿，你咋不过来坐啊？”郑航被她说得有些飘飘然了，也觉得应该做出点儿样子给他的巧儿妹子看看。可惜，她离得太远了，想要给她表表决心都不行。 “我不坐，里面怪黑的，你抓紧歇着吧，我娘该找我了。”季敏觉得目的达到了，就开始脚底抹油开溜了。 “哎哎哎……”郑航不甘心，还没说几句热络话儿呢，她就走了。‘哎’了半天也没把人叫回来。 “这就走啦？”沈氏好巧不巧的‘正好’来到窗户底下，跟走出来的季敏撞上了。 “嗯，我娘还让我给二大大家送花生呢，没成想我又偷懒多坐了会儿。”季敏那么机灵，又怎么会不知道沈氏是故意偷听他们两个谈话的呢？ “那行，你路上慢着啊。”沈氏笑盈盈地看着季敏转弯儿走了，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开始审问郑航。“你俩说啥了？” 郑航白了自己亲娘一眼，那神情好像在说——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娘，我明天就回学堂。” “中，咱三儿那么聪明，肯定能有出息，到时候不怕降不住那个鬼丫头。”沈氏摸着自己儿子的脸，自豪满满的。 季敏顺着墙根儿走，屋里说话的声音听了个一清二楚。 哼，想让你那窝囊儿子降住姑奶奶我？做梦！ 季敏郁闷的往回走，她知道，女人在古代，是极没有地位的。自己的婚姻，根本不能自己做主。就算她耍心机把郑航骗走，那也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等过几年，郑老三两口子和郑大家还是会逼着他们成亲。 不行，怎么说咱也是穿越人，决不能在封建思想面前屈服！虽然无法改变根深蒂固的社会观念，但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总是可以的吧？ 好在，她现在才九岁，还有段时间让她来想办法。她要告诉村里所有人，郑巧儿不是那任人揉-捏的面人，想要用礼教束缚住她？nodoor！ 转眼就快到端午，郑家二大大的翠儿回来过节，一家人开始忙活起来了。 季敏一大早就被四叔家的小丫头拖着去见翠儿，这丫头才五岁，跟个猴精似的。头上梳两个小牛角辫，一蹦一蹦的，小嘴儿还不闲着。 季敏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二大大家托人给翠儿在镇上最大户的地主家谋了个差事，伺候那家的小小姐。当时村里和翠儿差不多大的女娃都羡慕的不得了，乡下女娃能进大户人家做丫鬟，在他们这个小山村里，是让人眼红的体面差事。 一进二大大家的大门，就看到站了满屋子的人，季敏觉得可笑，不就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吗？至于这样么？ 两个小孩儿个头小，在人堆儿里挤啊挤，就钻进里屋看到了翠儿。她正坐在炕上，跟围着她的七姑八婆唠嗑。 “翠儿姐！”妞儿奶声奶气的喊了声，翠儿就微笑着冲她们招了招手。 “你这次又遇到什么新鲜事儿了？”妞儿扑进翠儿的怀里，缠着翠儿给她讲村子外面的见闻。庄户人家的女儿，除了嫁到外村的，一辈子可以走出山村的机会很少。她们都羡慕翠儿，可以到外面见世面。 翠儿笑嘻嘻地刮刮妞儿的小鼻子，说道：“就你心野，外面好玩的事儿多了。最近镇上最大的事儿，就是莫家又添了个小少爷，莫家老爷给小少爷办满月酒，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那排场，全镇上的人都请了个遍。莫老爷还请东灵寺的主持给小少爷卜了一卦，那主持说莫家小少爷命里犯水，让莫老爷多做善事为小少爷积阴德，莫老爷二话不说，就捐钱给寺里请了一尊南海菩萨，还出钱为镇上修了一座桥……” 季敏坐在人堆儿里，听着翠儿的描述，大体在心里勾勒出一幅暴发户嘴脸的人物。古代这些个地方上的土豪劣绅做好事，不过就是为了在乡里树立良好形象。 说到底，还不就是个剥削阶级么？ 满屋子的人到了太阳下山才三三两两的离开，妞儿还不死心，缠着翠儿还要听故事。季敏翻了个白眼儿，站起来去拉妞儿，“走了，翠儿姐难得回来，回来也没歇着，你别缠着她了。” 翠儿就喜欢巧哥儿的这份机灵劲儿，别人都说巧哥儿是个呛妹子，翠儿就不这么认为。“别人赖着不走我要恼，可偏你们不一样。巧儿，妞儿，来，我带了好东西，正好给你们几个小崽子分了吧。” 巧儿和妞儿的脑袋挤到一起，等着看有什么好东西。 翠儿翻出一个包袱，从里面摸出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这是我在东家用废料做的，你们闻闻，可香了！” 季敏和妞儿一人得了一个，拿在手中开始把玩。 这是端午最常见的香囊，季敏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里面除了常见的藿香薄荷等药材外，还有冰片和零陵香，似乎，还有雄黄的味道。 虽说是寻常见的东西，但因为所用的料不同，这香囊引起了季敏的注意，“姐，这是你自己做的？用废料？” 翠儿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机灵，“是啊，你们两个一人一个，剩下的给其他弟弟妹妹们分了吧。” “嗯！”妞儿还小，只要有礼物收就开开心心的拿着几个香囊找其他小孩儿去了。 季敏若有所思的跟在妞儿后面，忍不住回头望了望翠儿。 “回来吧，有话就说，最见不得有人想说还不说的矫情样儿。”翠儿虽然嘴上挤兑季敏，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厌恶季敏的意思。因为她知道，这个小丫头太聪明！ “姐，过了年，你就嫁人了吗？”季敏爬上炕，坐在翠儿对面。 翠儿收拾着刚拿出来的包袱，从里面拿出很多好料子。 季敏不用亲手摸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上好的江南水乡绣花，掺着金丝银线的织布手法，光这一尺布就够她们乡下人家吃一个月的。 季敏皱着眉头，她不想深究这些东西的来路。不用想也猜得出，一个小小的丫鬟，如果不是用了特殊方法，是决计不会有这些东西的。看着这些东西，心里隐约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5章 红颜如弱柳 翠儿瞟了一眼巧哥儿拧成一团的眉头，嘿嘿一笑，“是啊，姐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儿嫁人，也好过给人当奴才啊！虽说老爷夫人待我不错，但总归是伺候人的下贱命。东家坐着你站着，东家吃饭你看着，东家要早起，你要比他起的还要早！这还不算，有时候……算了，不说了，快到头了。” 季敏眨了眨眼睛，她其实更想要听‘有时候’之后的事儿，肯定大有文章。但人家既然不想说，季敏也就没有追着问。“那翠儿姐见过那个人吗？” “见过……”知道季敏问的那人是谁，翠儿红着脸，低下头。 季敏原本想要问她是不是自己愿意嫁，看到她这样，不用问也知道了。在季敏的心目中，一向认为翠儿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很聪明，很懂得未雨绸缪。且不说她的方法是否得当，季敏是完全不以为然的，谁让她前世是小偷呢？ “巧哥儿，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翠儿发现巧儿今天总是走神儿，小脑袋瓜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季敏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翠儿发现巧儿的目光总是在瞟自己手上的锦帛，以为她是思春想婆家了，便打趣她说：“听说，三叔三婶儿已经答应大大，过两年就给你和小航办喜事了。到时候，姐一定给你做一套像样的嫁衣！” “你瞎说啥呢？谁答应要嫁给他了？”季敏又开始头疼，不行，不能再拖了！“姐，说正经的，你知道镇上哪家大户在招丫鬟？” “干吗？” “我不想窝在这里，凭什么男人出去闯荡就叫做有远见，女人就注定要在家里老老实实等出嫁？我爹娘都年纪大了，我现在可以出去干活儿挣钱养家了。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我才不要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难道不嫁人，就过不上好日子了？我偏不信邪，我要出去闯一闯，让他们所有人都看看！”好歹她也是穿越人，还能想不出个办法发点儿小财？ 季敏觉得自己这些心里话应该能够得到翠儿的认同，便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嗯，也是，像你这么机灵的女娃，到了镇上，随便哪个府上都喜欢。咱们这个穷山村，看了这么多年，早就看腻了。只是，三叔三婶同意你出去吗？” 季敏再次点点头，她决定的事情，郑家夫妇根本就阻止不了。 翠儿咬了咬下唇，一口应下了。“成，我回去就帮你打听着点儿，有准儿就托人给你捎信儿。”翠儿认为，反正巧儿还小，让她出去见见世面，也是个好事儿。 端午前一天，正巧是镇上的大集，郑老三挑着之前打的野味儿和做的木活儿就要去赶集。季敏不想待在家，便央了郑老三带着她一起去，郑老三拗不过，便带着这个小姑奶奶。心想，总比放任她在村里四处闯祸强。 季敏胳膊上挽着篮子，里面装着李氏给他们爷俩儿准备的水和干粮。她坐在郑老三推着的独轮车上，不停地在心里为自己盘算着。其实，翠儿不见得能很快替她找到一个好地方做工，有时候，人还是要靠自己。就好比今天，说不定就能让她有个巧遇呢？ 离山村最近的镇子叫定江镇，是个比较繁华的地方。季敏随着郑老三来过几次，地形还算是熟悉。 明天就是端午了，所以今天的集上特别热闹。季敏坐在独轮车上，眼睛不够用的了。 “听说了吗，今天莫家夫人要去寺里上香，好多年轻闺女小媳妇的，都争着想要一起上香。”一对儿大妈手挽着手从季敏眼前经过。 季敏突然想到了‘粉丝团’这个东西。不就上个香么，至于这么争相追捧吗？ 等等，莫家的夫人么？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姓。 郑老三将独轮车停在经常摆摊的地方，便拿出旱烟‘啪嗒啪嗒’的抽起烟来。 季敏从车上跳下来，开始收拾车上的东西摆摊子。 莫？怎么这么耳熟？对了，翠儿昨晌儿说的那个土财主不就是姓莫吗？ 莫夫人…… 季敏的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回身儿对郑老三说：“爹，今天庙里热闹，我拿着绣活儿去庙里转转，肯定有好买卖，您在这里等着，别走啊！” “嗯。”郑老三点点头，知道她鬼主意多，也不多说啥。乐呵呵的看着闺女像条鱼一样，眨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季敏个头小，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会儿就到了庙前。抬头顺着台阶往上看，果然是人山人海啊！ ‘看我的吧！’季敏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成功！ 镇上大户人家多，对于端午节比较重视。不像乡下人，没有钱，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 每年镇上都会举办龙舟赛，当地的族长和地方官还要去镇东最大的河——泷河边儿上去摆祭坛，上香鸣锣，这龙舟赛才算是开始。 端午那一天，年轻小伙子和大姑娘才有机会见上一面，有一见钟情的，便能成就一段美满的姻缘。所以，为了能在这一天得偿所愿，小伙子和大姑娘就在端午前的这一天纷纷去庙里祈福，祈求有个好姻缘，得遇一个良人。 要说这其实是变相的思春，礼教这东西，真是没法儿说，平时叫嚣着不许男女私相授受，可每年各种节日都能成为年轻男女促成姻缘的好机会，你礼教咋不跳出来制止呢？ 季敏朝地上啐了口吐沫，挎着篮子来到庙院中。今天庙里的香火就是旺，那么大个香炉都插满了香，还有很多人围着香炉找地方插香呢。 侧头一看，季敏果然看到了前阵子还没见过的菩萨像，一人多高的菩萨盘腿坐在院中，接受着善男信女的膜拜。可是，这菩萨不是月老，还管着你们姻缘的事儿吗？ 唉，这年头，菩萨不好干啊！ 季敏踮着脚尖往大殿里瞅了瞅，看到了很多人都挤在大殿里。正猜想那莫夫人在不在大殿里呢，就看到一行人从后院走过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小心翼翼地走在一个华服美妇的身侧，不远不近，进退有度。季敏很鄙视这种出家人，根本不是什么潜心向佛的佛门弟子，而是世俗钱财的奴隶！ 再看那穿着讲究的美妇人，一张鹅蛋脸白白净净，一双狭长目柔情含水，年纪大约也就双十，但举手投足间尽显稳重，整个人看上去只让人想到两个字——端庄。 这应该就是莫夫人了吧，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啊！ 季敏挎着篮子闪到菩萨像后面，眼瞅着莫夫人跟老和尚走到了院子中间人最多的地方，季敏瞅准时机，迅速丢了一小把铜钱在地上，忍住心痛，大声喊了一句：“呀，观音菩萨显灵了，咋这么多钱啊？” 人们也没注意是谁喊的，一双双眼睛立时瞪的溜圆，“哪儿哪儿？钱在哪儿？” 一时间，庙里乱成一锅粥，大殿里的人也都涌向院中。季敏灵活的闪身离开是非地，‘不经意’的来到莫夫人的身边儿。院子里乱成一团，莫夫人身边的人都被冲散，独留她一人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 “哎呀！”如弱柳扶风的莫夫人被汹涌的人潮推了一下，马上就要跌倒在地。“夫人……”小丫鬟们看着自家主子要摔跤，心里那个急，却挤不到她身边儿去。 就在尊贵的莫夫人马上就要倒地的时候，一只小手适时地搀住了她，一个小小的肩膀稳稳地撑住了她。 “哎呀，失礼了。”娇弱的莫夫人也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只知道先道个谢再说，“多谢相助！” “没事儿，应该的。”稚嫩的声音响起，莫夫人站直身子看到了一个无比灵秀的小丫头。 没想到，自己那么大的人，还要一个小丫头来帮自己，莫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多亏了你，不然奴家要丢丑了。” “呵呵，举手之劳么，应该的。”季敏被她瞧的有些心虚，抬手挠着后脑勺。被这样的美人看上两眼，还真会脸红心跳呢！季敏开始期待想要见一见那莫老爷长得什么样子了，配不配得上这么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小娘子呢？ 第6章 一心奔前程 不过电影上的地主老财都长了一张蛤蟆脸，却偏偏身边不乏貌美如花的美娇娘，肥腻的身材挤在一丛鲜花中，那样子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季敏的脑袋又开始开小差儿了！ 正当她们两个说着话儿，莫夫人的丫鬟也都赶了过来。“夫人，这里人杂，咱回吧！” “嗯，”莫夫人又低头看了看愣愣盯着自己的小女娃，嫣然一笑，“你叫什么名字？也来上香吗？” 季敏甩了甩脑袋，怎么把正事儿忘了！“我叫巧儿，跟爹爹来集上卖货。” “你手里是什么？”莫夫人觉得自己跟这孩子很投缘，也没有着急走。 “哦，这是上好的锦绣，今天庙里人多，我来看看有人要布料做荷包吗。” 季敏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兰花布，露出李氏绣的绣活儿。 莫夫人身旁的丫鬟撇撇嘴，“我们夫人都是用上好的苏绣，你这些还是拿给老百姓用吧。” 季敏的眼神突然变冷，但是她不会在不合适的时候发作。 “是啊，夫人是贵人，怎么能用这些个粗使东西呢！”季敏怯怯地收回篮子，轻轻盖上兰花布，露出一个十分勉强又很受伤的笑容，朝莫夫人福了福，黯然地转身要走。“不打扰夫人进香了，爹爹还等着我呢。” “红玉！没规矩！”莫夫人感觉身边儿的丫鬟跟随自己多年，还不如一个初次见面的小丫头懂事儿。 望着季敏受伤的表情，莫夫人拦住了她，“巧儿，你手里那些绣品我买了，早点儿跟爹爹回家吧。”也不知道是因为感激她的相助，还是因为两人有缘分，莫夫人轻轻拉住季敏的手，从篮子里拿出绣活儿，搁在手里端详了一下，“绣的真好，你绣的吗？” “回夫人，这是娘亲绣的，我手底下粗，没有这份巧劲儿。”季敏低头敛目，恭顺有礼，让莫夫人更加欢喜她。 “你还小，等长大了，肯定比你-娘亲手巧。喏，我都买了，这些银子够么？” 将碎银子交到季敏手上，季敏惦着足有二两的碎银，觉得这有钱人出手就是大方。 “夫人，这太多了。” “不打紧，你-娘亲会绣虎衣虎帽吗？近日府里用的多，正缺这些个绣活儿呢！” “嗯，会！我娘亲绣的娃娃衣，村里人都夸好，连邻近村的都上门求活儿呢！”季敏冲着莫夫人灿烂一笑，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莫夫人也被她这欢快的样子感染了，‘噗嗤’一声，掩嘴笑起来。转头对丫鬟吩咐道：“红玉，去车上把我今天扯的几尺布拿来，让巧儿拿回去做绣活儿。” “夫人！”红玉一听夫人要把贵重的布料交给一个不相识的黄毛丫头，就觉得无法理解。 “快去！”莫夫人不耐烦起来，红玉瘪着嘴去取了布料，没好气儿的交到巧儿手上。 “夫人……”季敏一脸激动，“我一定尽快给您送回来！”说完抱着布料就要走，刚走两步回过头，“夫人？府上是……？” “莫夫人你都不认识，你成心的是吧！”红玉忍不住掐腰忿忿不平，今天夫人是怎么了？ “莫夫人？”季敏又是一个灿烂的笑脸，冲着莫夫人一鞠躬，抱着布料跑掉了。 “夫人！”红玉跺着脚，心里一万个不服气。 “回去吧，我也乏了。”莫夫人轻轻的挥了挥手，又瞅了瞅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转回马车上。 季敏抱着一堆上好的料子回到郑老三面前，郑老三吓的差点儿把烟锅子掉在地上！ 季敏看爹爹一脸灰白，就知道他误会自己了，连忙解释：“爹爹，今天我遇到贵人了，有个夫人看上我娘亲的绣活儿，这是她让我拿回来做绣活儿的，等下次赶集，我就要给人家捎回来的！” “我就说么，咱娃儿不是那偷人东西的孩儿。绣活儿都卖了？”郑老三瞅着季敏胳膊上挂的空篮子，乐呵呵的脸满是褶子。 嗯，咱家闺女就是能干！ “是啊，人家给了我二两银子呢，喏！”不能白白扔了那么多铜钱不是，总要挣回来的，而且还超出预料的多挣了些。往日李氏做的绣活儿，根本卖不上这么多钱。 “好，咱今天也不卖货了，爹爹推着咱娃去办货，早早回去歇着，明天过个好节！”郑老三将东西一股脑扔车上，高高兴兴的推着闺女去买货。这感觉，比过年办年货还开心。 季敏坐在独轮车上被爹爹推着，两只小脚荡啊荡的，摸着手里的布匹，独自偷笑——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过了几天，季敏用干净的兰花布包着娘亲绣好的活儿，站在莫家的后门处，等待着门房的通秉。 大户人家的门房，都是势利眼，季敏不是手紧的人，一来就塞给那小哥儿一些铜钱。小哥儿惦着铜钱，一脸不屑，“等着吧！” 季敏手搭凉棚，望了望日头，知道今天不会太顺利，她已经做好准备，应对一切变故——决不能半途而废！ 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那么久，久到季敏觉得自己快被日头晒晕了，才看到紧闭的大门开了一条缝，刚才那个小哥儿只露出半张脸，“你过来，姑娘让你进去呢。” 季敏顺从的跟着那小哥儿进入后门，沿着长长的廊子，七拐八拐的走了很久。 大宅门都是这样，几进几出的庭院，从后到前，走好久。 好在，女眷都是在后院，季敏抱着包袱终于来到一个院落，沿着墙边儿种满了牵牛花儿和芭蕉，让季敏想起了‘雨打芭蕉’的美景。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 带路的小哥儿在主屋门口跟一个小丫鬟小声说了一句，那小丫鬟便掀起眼皮瞅了季敏一下，有气无力的说道：“进来吧。” 季敏低着头，跟着小丫鬟进屋。竹帘挑起，季敏便看到了在庙里见过的红玉。 被人唤做‘姑娘’的就是她么？夫人身边儿的丫头果然地位不一样啊。 “这位是红玉姑娘，把你手里的东西给姑娘就行了。”小丫头翘着下巴，眼睛快长到脑袋顶上去了。 再看红玉，端着茶盏，自从季敏进来之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姑娘费心了，乡下人手笨，绣的也不知道合不合夫人的要求，要不是拿了夫人的缎子，是决计不会觍颜到府上的。只求再见夫人一面，如果夫人嫌弃咱家的绣活儿，巧儿愿意赔夫人的缎子。”季敏绕着弯儿的说话，目的只有一个，见莫夫人一面。她好歹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现代人，怎么可以在这里被几个古代的黄毛丫头压下去。 “赔？”红玉把茶盏摔在桌上，茶杯盖儿被震的翻了个儿，倒扣在杯子上。“把你卖了都抵不上这些上好的料子钱，你打算怎么赔给我家夫人？咱们家都知道，夫人是菩萨心肠，施恩不望报。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夫人给你那些料子，就是打算送给你，就当是谢礼了，你还真的就白白糟蹋了这些好东西？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两重，就敢在好料子上面动针线啊！得了，我也没空跟你在这儿磨牙，我在账上支了点儿银子，算是买下你手里的东西。你要是嫌银子少，大可原封不动的拿回去，如果运气好，兴许还能卖点儿银子。唉，好好的东西，原本可以多卖点儿钱的，却跌了价儿。”红玉不耐烦的站起身，准备离开。 季敏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这是为那天的跌份儿报复自己，莫夫人当着几个人的面训斥她，她觉得是季敏让她丢脸了，便伺机要报复季敏。 桌子上躺着一枚碎银子，大概也就一两吧。季敏面目含笑，将包袱搁在桌子上，“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肯收下咱的绣活儿，就是看得起咱了，又怎么会嫌银子少呢！”季敏双手捧起碎银，双眼含着泪光，闪闪动人，“姑娘和夫人一样都是好心人，乡下人不懂规矩，还望姑娘别怪，这厢巧儿先告退了。” 季敏福了一福，后退着离开屋子。恭顺低眉，我见犹怜。 只可惜红玉本就看季敏不顺眼，自然觉得她这是装出来的乖巧。 季敏将银子攥在手心里，银子卡在皮肉上，恨不得嵌出血来。 第7章 世态炎凉甚 ‘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不能让这个死丫头得逞。’季敏在心里不停的念经祷告，虽然她这种行为是典型的临时抱佛脚，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也要努力尝试。 可要到哪里找个契机让莫夫人知道自己已经来了呢？就在季敏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看见花园里有几个小鬼围着一棵大槐树在耍。许是在地面待久了，他们很想尝试一下腾空飞跃的感觉，小孩子们开始准备爬树。 季敏在心里鄙视着这些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和小小姐们只知道玩儿无聊游戏的时候，却忘记了，她现在也只不过是个九岁的女娃。 同龄不同命，注定人家吃栗子面的窝窝，而她整天要为生计做打算。不过，他们是温室的花朵，她是田间的野草，苦涩却顽强。 刚想转弯儿离开这花园，一个念头闪过。季敏停下脚步，直愣愣的盯着那些个娃娃嬉闹。 门童咳嗽了两声，以为她是羡慕少爷和小姐才会发愣，‘好心’提醒她一下，“快走吧，这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哎。”季敏低头轻笑着应了一声，脚步慢慢的抬起，慢慢的落下，眼睛始终盯着那堆人。 突然，树上的孩子脚下一滑，小手没有抓住树枝，胖嘟嘟的小身子便从树上直落下来。 “啊！……”尖叫声四起，几个丫鬟都被这变故吓傻了，眼瞅着小少爷要摔到地上。这可怎么办，如果小少爷出事，她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啊！心里越着急越乱，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反应，只好先做鸵鸟——捂住眼睛。 这个时候，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过，在她们还来不及闭上眼睛的时候，出现在树底下，举起双手，接着小胖墩儿下落的身子。 季敏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她早已经料到，这个顽皮的小少爷肯定要出事儿，这是所有狗血剧情常见的戏码。于是她在赌，如果狗血发生，她便有了翻身的机会；如果狗血不发生，她只好不停的咒骂‘小说都是骗人的’！ 好在，狗血发生了，写小说的各位作家不必背着骗子的骂名了。 季敏前一世是小偷，这一世又跟着郑老三学打猎，腿脚功夫还不错。只可惜，她现在这副小身板儿，只有九岁，明显有硬件跟不上软件脚步的劣势，于是，她虽然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却没有办法在成功救下小少爷之后做出完美的英雄pose。 小少爷的体重加上他那自由落体的冲击力，结结实实的全部落在季敏身上，无奈她就算是心理年龄再大，也摆脱不了摔倒的命运。 该死的小胖墩，你就不能瘦一点儿啊！没事儿长那么肥干嘛？季敏在心里暗自叫苦。算了，机会难得，来不及临时给她换个重量轻的小家伙。看在自己还要有求于你的份儿上，就不跟你计较了！摔就摔吧，摔的越重越好，最好再折上两根肋骨才好。 季敏已经大义凛然地做好受伤的准备了，可天不遂人愿，一双大手及时地托住了她马上就要跟地面亲密接触的身子。一股热热的暖-流通过背后的大手传了过来，季敏闻见一股幽幽的龙涎香的味道。 众人还没有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季敏也没有来得及看清救命恩人的脸，刚想说一声‘多谢’，一只大手将她怀中的小胖墩儿接了过去，然后她的身子便直直的做起尚未完成的自由落体运动。 ‘噗’的一声，季敏脸朝上躺在了地上，虽然摔倒的过程被人为的分成两部分，但还是很疼啊！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郎中看看小少爷受伤没有？一个个都杵在这里等着领赏吗？”一个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众人头顶炸开了一记响雷，众人才得以找回吓掉一半儿的魂魄，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投入到各自的职责中，少爷和小姐们被奶妈丫鬟带走，匆匆赶来的小厮又匆匆跑出去叫郎中。 所有人都恢复了神志，却没有一个人搭理躺在地上的季敏，她就好像一个隐形人，被大家无视了…… 季敏那个恨啊！ 忍着浑身的疼痛，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正好看到那个高大的背影抱着小胖墩儿离开！ 好好的计划被不长眼的家伙给搅和了，季敏真想当场破口大骂！手指着那个身影，暗自在心里诅咒：好！你好！你很好！姑奶奶跟你没完！别让姑奶奶再见到你，否则定让你好看！ 诅咒完了，季敏才想到一个问题，一口气儿差点儿没上来——他长得啥样儿啊？ 诅咒人家半天，都没看见脸，就算面对面遇到，也认不出来！ 季敏感觉自己越活越倒回去了，难道是跟郑氏夫妇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自己也跟着变笨了？ 季敏无奈地从地上爬起来，条件艰苦，只好自力更生，拍了拍身上的土，打算离开这没人性的地方！ “巧儿？” 天使一般的呼唤，挽回了一颗厌世的心。季敏感激涕零的想要冲过去抱住那人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原来还是有天使存在的啊！ “巧儿，你怎么在这里？”莫夫人踏着轻盈的步伐，来到季敏眼前，白衣飘飘，如仙似灵，一双柳枝手，轻轻的抚上季敏的小脸儿，“怎么搞的，浑身脏脏的？你刚来吗？” 季敏已经挪不动眼睛了，满腔的怨愤立即消失不见，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美人，“刚到，我今天出门急，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呵呵，怎么这么不小心？跟我来，我给你擦擦脸。”莫夫人拉起季敏的小脏手，领着她往屋里走。 前后截然相反的待遇，让季敏在此刻萌生了一个念头。 “红玉啊，你领着巧儿到我屋里等一下，我先去看看响儿怎么样了。”走到廊子下，莫夫人转身摸了摸季敏的头，“巧儿，先等我一下。” 说完，拐弯儿去另一个方向。 季敏猜想，她应该是去看望刚刚那个小胖墩儿了。 红玉白了季敏一眼，心里别扭极了，原本以为已经打发了这个小丫头，没想到还是让夫人给遇到了，还真是她的煞星呢！ “跟我来！”红玉恨恨的吼了一声，气呼呼的向前走。红玉才不担心季敏在夫人面前告她的状，她是夫人的陪嫁丫头，怎么说也比这小丫头了解夫人吧！ 季敏乖乖的跟在红玉后面，红玉走的很快，季敏知道她是故意这么做的，这府里太大，如果没人带着，肯定迷路。 但是红玉低估了季敏，就红玉那小碎步，她就是再走快一倍，也不可能甩掉季敏。 红玉显然是被气坏了，来到一间正屋的门前，突然转身对季敏说：“就在这里等吧，夫人的房间，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进的吗？” 季敏抬头看了看朱红的房门，笑盈盈的回道：“是，姑娘说的对极了。”说完，季敏乖乖的靠着廊柱坐下，乖顺的神态，让红玉心里的火儿无处可撒。她杏眼圆睁的哼了一声，留下季敏一个人，转身走了。 季敏坐在门前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莫夫人就回来了。 “巧儿，怎么坐在这里？不是让你进去等吗？” “夫人，巧儿是乡下丫头，怎好随便进夫人的卧房啊，这不合规矩。”季敏的进退得当，让莫夫人很是喜欢，轻轻拉起她的手，引她进屋。 “这孩子，多大了？心思怎么这么重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老话儿说的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真是一点儿都不假。 红玉原来在东厢房里待着，听见夫人回来，就赶了过来，正好听到巧儿把自己说她的话向夫人卖乖，她就更加咬牙切齿起来。 “红玉，去弄些热水给巧儿擦擦脸。”莫夫人吩咐了一声，季敏偷眼瞅了红玉一下，知道她已经恨上自己了。 “夫人，巧儿是乡下丫头，没那么矜贵，瞧，都弄脏您的手了。”季敏没有失礼的撤回手，而是翻了过来。 手心露了出来，伤也跟着露了出来。 刚刚季敏摔倒在地的时候，手掌在地面上蹭破了皮儿，丝丝红迹已经干透，掺杂着泥沙，都变了颜色。 第8章 遂了她的愿 “呀，你的手！”莫夫人没有嫌弃季敏的手脏，反而心疼这小丫头受了伤也不说一声。家里那些个娇娃娃，就是脸上被蚊子叮个包，也会喊上两天的疼。 人跟人，真的是没法儿比啊！ “疼么？”莫夫人在季敏的伤口上轻轻吹了吹，心疼的表情让季敏一阵感动。 “不疼，我跟我爹去山上打猎的时候，还差点儿被豹子叼走呢！您看！”季敏撸起袖子，露出白藕一般的小胳膊，原本漂亮的皮肤上，竟然有两排牙印留在上臂，狰狞的伤口让人看了心惊。 “这么小的年纪……”莫夫人出身官宦人家，从来没有不知道贫苦人家的生活是如何的，第一次看到这样坚强的孩子，莫夫人忍不住摸了摸季敏的小脸儿。 “习惯了，这不算啥，爹娘年纪大了，还指望我伺候他们呢！”季敏一边儿说，一边儿往下拉袖子。 “呵呵，女孩子家，只要能嫁个好婆家就行了，到时候你爹娘就能享你的福了。” “可我嫁人之前还有好多年呢，当然是能做多少做多少了，爹娘一天比一天老迈，难道我就在家啥也不干等着嫁人？”季敏比一般孩子多活那么多年，就算再迷恋米虫生活，也不能看着老迈的爹娘养她吧。 “巧儿真懂事，你爹娘有福气啊！”莫夫人露出复杂的神情，手指在季敏的脸上流连。 “夫人……”红玉端着一盆热水，白了季敏一眼。莫夫人拧了干净的帕子，给季敏擦手擦脸处理伤口。 “巧儿，你今天来，有事儿？” “我给夫人送绣活儿啊！” “已经绣好了？” “嗯，拿来给夫人看看，如果绣的不好……巧儿愿意赔料子钱。”巧儿低下头，诺诺的说着。 “呵呵……”莫夫人讳莫如深的笑了笑，“绣活儿呢？” “绣……”红玉听夫人问起来，便想掩饰过去。 “哦，红玉姐姐已经替您收下了，也给结了账，我正准备走呢，却没想到碰上您了。”季敏懂得不该说的不说，刘备摔孩子，诸葛亮七擒孟获，不就是为了收买人心吗？季敏在心里冷冷一笑，一个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傻丫头，成不了气候，在这种大宅门里，不用她出手，红玉也肯定没有好下场。 只是卖个人情而已，只求红玉别再给她脸色看就行。 莫夫人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季敏也不开口，她一直都只是被动回答问题，从来不多言。 给季敏上好了药，莫夫人才重新开口，“巧儿，我觉得跟你很投缘，你来府里陪我吧？” 这次实在是出乎季敏的意料，她没有想到，计划竟然进行的比她预想中还要顺利。她原本以为，要等到下次见面，才会有可能的事情，这一次就成功了。 季敏呆呆的看着莫夫人，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莫夫人以为她没有听懂，便又解释了一下，“我平时也无事可做，你陪我绣绣花也好啊。我知道，强留你在身边儿，也许你不乐意，但是，在我身边儿没那么多规矩，干的活儿也少，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莫夫人小声的询问着，生怕会伤了季敏的自尊心一样，很小心。 季敏微微一笑，“夫人抬爱，巧儿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乐意呢。” 就这样，季敏如愿以偿的进入莫府，成为莫夫人的贴身丫头。 李氏替巧儿收拾包袱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叹气，“闺女，这外面不比家里。人心隔肚皮，谁也没有前后眼，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掂量着。你脾气暴，在家里没人敢欺负你。但在外面就不一样了，做人，趸着点儿，别当那出头鸟。” “娘，我知道。”季敏已经做好了准备，缩着脖子过日子，跟她以前所过的日子比起来，简单多了。而且，她也没打算在莫家待很久，去莫家只是个权宜之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 只是，饶是奸猾如季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日子走了样儿，朝着她最不希望的方向运转起来…… 进入莫府，季敏才知道，莫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今年已经五岁了。但因为身体一向不好，便没有再生育。莫府其他的少爷小姐，都是莫老爷的妾室所生。 其中，最大的孩子就是那天季敏所救的小胖墩儿莫琛，今年六岁。 季敏好奇于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年龄，也就是说，莫老爷的正房夫人所生的女儿还不如妾室所生的儿子大。 看来这莫老爷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家有贤妻如此，还偏偏要娶姬妾，生个儿子来跟正房夫人争宠。季敏突然很同情莫夫人，在这样的家庭中，日子肯定不好过。看来，无论是穷人家的女儿，还是官宦家的千金，都躲不开被男人当做家具的命运。 可悲，可叹，这样的人生，多么的悲惨。 她季敏绝对不能走同一条路！ 莫府规矩多，女眷只能在老爷允许的情况下才可以与丈夫同桌吃饭。如果老爷不回家吃饭，那么便不会在大厅中摆桌。 季敏到莫府三天了，一次也没有见到大名鼎鼎的莫老爷。 红玉还是一直仇视着季敏，但季敏处处小心，总避免与她单独相处，便没有机会让她再继续找自己的茬儿。 三天来，季敏只是跟着丫鬟们学习如何伺候莫夫人。莫夫人闺名叫柳如卿，生活中没有那么多讲究，饮食起居都很简单，跟季敏想象中的大家闺秀有些不一样。柳如卿信佛，每日早午晚三炷香，中间还会念经礼佛一个时辰，日日如此，很有规律。 三日来，府里一直都相安无事，季敏没有见过一个姨娘，也没有见过一个少爷小姐。连柳如卿的孩子都没有见过。 后来才知道，这是莫老爷的吩咐，所有的莫家子嗣，都不可以由娘亲抚养，必须交由专门的奶娘抚养。另外，孩子从三岁开始，就必须在家里的学堂念书。一个月大概有四天的时间可以回娘亲身边儿待一日。 季敏来的这几天，还没有轮到孩子回娘亲身边儿的时候。 季敏开始佩服这个莫老爷了，家里姬妾成群，还这么相安无事，看来他真的很有一手，可以踏实的享受齐人之福。对于教育子女方面，又是那么的见解独到，料定了孩子在亲娘身边儿养大，肯定不会有出息，早晚练就一副钻营算计勾心斗角兄弟反目的狠毒心肠。 柳如卿每日除了礼佛之外，便绣绣花，看看书。 “巧儿，识字么？”柳如卿躺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一幅竹简，上面弯弯曲曲的小篆认得季敏，季敏不认识它们。 季敏拿着绣箍，一边儿绣花一边跟柳如卿聊天。“乡下丫头，哪有识字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写个卖身契都只能按手印。” 季敏不是不认字，是不熟悉古代的字，虽然这里也是用楷书，但繁体的字，连在一起她能猜出来是什么，如果让她写，就需要学习了。但她讨厌写字，也不想学习。要不是迫不得已要学绣花，她才不会学这费眼睛的活儿呢！ “呵呵，巧儿，你进咱们府，可没有签什么卖身契啊，到时候，等你大了，你家夫人肯定给你找个好婆家，风风光光的让你出嫁。”柳如卿将竹简放在膝头，掩口笑起来。 季敏眯着眼，看着美人斜靠在榻上，巧笑倩兮，怎一个美字了得啊？ “夫人怎么这么喜欢取笑巧儿啊？” “噢？难道说家里已经给找好婆家了？” “嗯。”季敏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儿，“可是我不想嫁，所以夫人肯收巧儿做丫鬟，巧儿很感激。” 柳如卿笑而不语，看着低头绣花的季敏，“那还是等你家夫人我给你找个好婆家吧，保准不让咱巧儿吃苦。” “夫人，吃苦我不怕，我只是不喜欢没有担当的男人。” “哦，巧儿喜欢威风凛凛的男子汉啊！呵呵，巧儿还没见过咱家老爷吧？今儿个老爷兴许能回来吃晚饭，到时候巧儿就可以见到莫大老爷了。” 第9章 再见添仇怨 季敏只是点点头，知道莫大老爷在柳如卿心里的地位不低，便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在鄙夷，还没有见过的老爷，在她这里没有留下好感，见于不见，都是一样的。只求以后几年的日子，都能像这几天一样平静就好了。 当晚，季敏搀扶着柳如卿来到前厅，大到夸张的前厅中间摆放了一张很大的圆桌。柳如卿跨进前厅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女人坐在圆桌旁了。 看到柳如卿进门，几个女人纷纷站了起来向她见礼。 “见过姐姐。”几个娇滴滴的声音，嗲声嗲气的问候了一声。季敏在她们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儿，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满脸的风尘像，跟千金出身的柳如卿确实没法儿比。 但是季敏知道，男人啊，都好这口。娇-媚的狐媚子总是比恪守妇道的正室受宠！光看她们一身的珠光宝气就知道她们哪个得宠哪个受冷落。不过，季敏大体看了一下，也没看出哪个特别受宠，似乎都差不多。 “妹妹们都坐吧，好多天没聚一起吃饭了。”柳如卿很大度，招呼着姬妾们入座。 季敏更加鄙夷那个莫老爷了，他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娶了这么贤良淑德的好媳妇还不知足，又整了这么多一看就不是善茬儿的女人，他还真是够忙活儿的！ 柳如卿面含微笑的对几位姨娘嘘寒问暖，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几个女人看见后，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季敏看着几位姨娘一个劲儿的冲来人挤眉弄眼，心里暗暗替她们的眼睛担心——小心挤抽筋！ “老爷。”在柳如卿的带领下，妻妾一致向来人行礼。 站在周围的下人们也都要跟着低头行礼，谁也不敢造次。 男人大踏步的来到桌前，无声无息的坐了下来。季敏也不敢抬头看他，低头顺目的立在柳如卿身后，但不敢靠太近，只远远的站着。 全都落座之后，管家莫华便吩咐厨房开始上菜。一堆人开始忙活起来，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盘子碗的摆了一桌，竟然一次都没有发生碗碟相碰的事情。 果然训练有素啊！怪不得翠儿会说，在大门大户里做丫头，就是比普通老百姓高一个头。看惯了这阵仗的乡下丫头，眼睛不长在脑袋顶上的没几个。 季敏是刚来的，没有经验，只能给红玉打下手。 “老爷，今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珍珠圆子，先喝点儿润一下吧，我吩咐厨房特意放了百合。”柳如卿坐在紧靠莫老爷的位置上，其他的姨娘都跟他们保持了少许距离，远远的坐着，只要他们两个不动筷子，她们没一个敢伸手的。 莫如风轻轻‘嗯’了一声，举起勺子喝了一口甜汤，皱起了眉头，“太甜了。” “啊？不会啊，我亲自嘱咐红玉在厨房看着弄的。”柳如卿低头也尝了一口，皱着眉瞅了红玉一眼。 红玉吃惊的摇了摇头，一张脸‘唰’的变得惨白。 “许是这丫头没掌握好分量，撤下去吧，明儿做清淡点儿。”柳如卿沉稳无比，不慌不忙，宠辱不惊。 红玉心惊，抓紧过来收拾莫如风和柳如卿的汤碗。许是心急了一些，红玉手底下一抖，桌边儿的一只碗被她的手肘蹭了下来。红玉更加慌张了，干脆闭起眼睛，等着挨罚。 可等了一会儿，竟然没听到碗摔碎的声音，睁开眼睛就发现，巧儿站在她的身后，手里端着那只小碗儿。 无声的将小碗儿放在桌上，收起柳如卿的碗，又接过红玉手中的碗，搁在托盘上，围着桌子收走了所有人的汤碗。 “新来的？”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寂静。 柳如卿连忙解释：“是啊，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我看着甚是机灵，便留在身边儿调教几年，等大了，就给她谋个好夫婿。” 季敏收好碗端着离开前厅，将托盘递给门外的小厮后，利用转身回来的机会，她忍不住抬起眼皮瞟了坐在上首的男人一眼。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季敏有些脚底打晃——怎么是他？ 最初，季敏听到莫如风的声音时，第一个想法是——这声音很熟。 虽然他只是发了个单音。 后来，他又多说了两次，也都是短暂的够可以，但足够让记忆力非常好的季敏想到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就是那天在花园，将她丢在地上，抱着小胖墩儿走的家伙！ 小胖墩儿是他的亲生儿子，紧张自己的孩子无可厚非，但是……也用不着牵连其他人吧！没指望你感恩，但也不要落井下石吧？都已经接住她了，却抱走孩子扔了恩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季敏本来就讨厌这个莫老爷，这下更将他列入仇人行列了。 这个可恨的没人情味儿的莫老爷长得什么样儿？貌似柳如卿还挺推崇自己老公的！当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他是个丑八怪，古代的三从四德也能让美女甘愿嫁给一头猪。 好奇心的作用实在有些大，季敏非常想看一下这位莫老爷到底丑成什么样。 于是，她利用转身回来的功夫，壮起胆子瞟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男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是说他长得丑，这个男人很威风。一双鹰目深邃悠远，炯炯有神，剑眉斜飞入鬓，透出一股傲气，乌发高束，裹在镩金明珠冠里。一身月白长袍，是上好的祥云纱所做。端坐在上位，不怒自威的面容让大厅里鸦雀无声。 季敏差点儿当场喊出声，好在她对这种压抑的环境比较敏感，知道自己该如何避免真的喊叫起来。就算是天空真的下钞票，她也会冷静的分析是不是有人在设圈套。 世界上真有这么凑巧的事情？难道他也穿越了？ 她是灵魂穿越，而他是自己穿越？又或者，只是因为长得一样，并不是同一个人？ 坐在上首的男人长得跟季敏认识的一个人很像，真的很像。 不要误会，那人跟季敏之间没有情，只有过节。 前一世，季敏是小偷，他是警察，季敏有好几次都差点儿在他手中载跟头。要不是组织及时派人解救，她恐怕就要在大牢里过下半生了。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害死了‘父亲’——一个视季敏如同亲生女儿的老人。 这笔血债，季敏一直都记得！ 整个晚上，季敏都沉浸在这个惊人发现中。季敏对这个莫如风更加没有好感了，就算明明不是一个人，长了一张欠扁的脸就不对！ 一堆女人跟一个男人死气沉沉地吃完饭，季敏和红玉服侍着柳如卿回房休息。 一进屋，红玉便着急的跟柳如卿解释：“夫人，那汤我绝不可能放错量。我知道老爷不喜欢甜，怎么可能……” “好了，”柳如卿挥了挥手，“不用说了，我知道，不怪你。怪只怪，我不该瞎热心，给老爷做什么百合圆子。都已经很久不做了，突然热心，会让人误会的。” “夫人！这里面肯定有人搞鬼，夫人一片好心，怎么可以让那些贱女人得逞呢？”红玉忿忿不平，柳如卿却一片坦然。 “没关系，我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她们就算做再多的小动作，也无济于事。” 柳如卿一边从头上拔掉朱钗，一边不经意的朝床铺望去。 糟糠之妻是可以不用下堂，但是却要忍受孤衾冷枕。所谓的淡然，是需要代价的。 季敏顺着柳如卿的目光看过去，低下头，不声不响的替柳如卿卸妆。柳如卿今天特意比平时注意了一下装扮，她一向不喜欢浓烈的装扮，高贵淡雅的她，拥有那些女人所不及的美。 柳如卿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愣了一会儿，季敏已经将她的头发拆开，乌发垂到腰际，如流水行云。 季敏轻轻的捧起一缕，用木梳默默的梳理着。 这么年轻就要守活寡！这个年纪的她，还不如自己上一世大呢，却已经在忍受与人分享丈夫的痛苦了。 季敏很同情她…… 第10章 日行一善多 “明天唤儿就要回来了，红玉记得让柳妈给小姐做糯米鸡。以后都不要去大厨房做吃食，全都在自己的小灶。”柳如卿摆了摆手，止住季敏手里的动作，对红玉交代着。 “可是，总管不让小灶上的东西上大桌，说这是老爷的规矩啊。”红玉总是傻傻的，总是在不经意间触动人心中那根刺。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以后不用做多余的事情了，做了也是平白让人猜忌。”柳如卿说话的声音有些高，红玉知道夫人是真的生气了，她很少对人大声说话的。 “红玉知道了。”红玉扁着嘴，低头认错。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柳如卿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床边儿走。 季敏和红玉冲着她的背影福了福，准备离开。 “老爷到。” 莫华那有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屋里的三个人都是一震。 “夫人！”红玉想要替柳如卿再收拾一下仪容，被柳如卿拦住了。 “不必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季敏和红玉退到门边儿，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高大的身影脚步稳健地跨了进来。 “老爷。”主子奴才一齐向男人行礼，男人只是‘嗯’了一声，便在桌旁坐了下来。 季敏一刻也不想待下去，第一时间出了房门，红玉担忧的望了望柳如卿，不甘愿的离开。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柳如卿的心跟着剧烈跳动了几下。面对自己的丈夫，她竟然有些紧张。 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今夜不忙？柜上的事都处理完了？”柳如卿是聪明的女人，她是不会在丈夫面前撒娇抱怨的。 轻轻的来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来饮了一口，放下杯子，“那是谁？”从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 柳如卿怔了一瞬，立即微微笑着回道：“她啊……她是……” 季敏跟红玉不住在一个房间，这是柳如卿特别交代的。柳如卿的沁园里只有两个丫头单独睡一间屋，而且都是挨着柳如卿正屋的厢房，其他丫头小厮都跟下人们住在特定的下人房里。 红玉走在季敏前面，突然转身，“你会拳脚？” 季敏早就料到自己小露这一手肯定要让有心人起疑的，红玉能忍到这时候问，说明她还不算太笨。“会一点皮毛，跟爹爹去打猎，总要防身的。”季敏如实告诉她，季敏也已经料到红玉不会因为这事儿告发自己。 “那很好，以后夫人要是被哪个贱女人欺负了，你就负责替夫人出口恶气！懂了吗？”红玉攥紧拳头在季敏面前比划了一下，咬牙切齿的样子让季敏‘噗嗤’笑出声。 “好，没问题，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教训一下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们！”季敏奸笑着提议，立即得到了红玉的首肯。“好，现在就去！” 月黑风高夜，莫府院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啊——”喊声划破夜空，惊起飞鸟无数。 两个小丫头嘿嘿笑着跑回屋里，一阵阵窃喜彻夜不宁。 转眼间，季敏在莫府已经住了一个月。正值酷暑时节，老天爷开始下火了。 “巧儿，去把灶上做的梅子汤给唤儿送过去，看着她都喝了再回来。”柳如卿摇着美人扇，目光落在窗外。强烈的太阳光迫使她微微眯起眼睛，素手遮在眉角，如弱柳扶风。 美人有要求，季敏站起身应了一声，便去给学堂里的小姐送解暑汤。 季敏捧着罐子，心里暗骂莫家老爷没人情味。 现代的孩子还有个寒暑假呢，这古代的孩子真的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啊？还真是辛苦呢！ 季敏也见过几次柳如卿的女儿了，是个跟她娘一样娇弱的孩子，说起话来莺声燕语的，让人看着就欢喜。 季敏很喜欢这种不闹的小姑娘，太调皮的孩子讨人嫌。 刚拐进学堂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季敏抬起罗裙，跨进院子。 “大哥，还是别抓了，小心掉到水里，爹爹会生气的！”一个稚嫩的声音怯怯的说着，却招来其他人的不满。 “去去去……胆小就一边儿呆着，要是敢告状，小心吃拳头！”恶狠狠的声音成功吓住了小孩子，再也没人敢上前阻止了。 季敏朝着声音走去，在一片荷花池边看到了围在一起的小孩子们。其中，一个小胖墩儿正趴在池边儿一块假山石上，手拿一根竹竿，往水里不停的捅。小半边儿身子已经探出，稍微不留神就会掉水里。 季敏暗自偷笑——这个小家伙，还真是不闲着呢！这次又想到水里去体验一番喽？ 季敏抱着看好戏的想法，慢慢向小孩子们走去。以她的经验来看，那个小胖墩儿一定会掉到水里的。 果然，小胖墩儿的身体在继续往水面上悬，他每探出一下身子，就朝危险迈进了一步。季敏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要看这个小鬼出糗，大概是报复心理在作祟吧！ 谁让这个小鬼是那个人的儿子呢！ 但是，季敏还是往荷花池旁走过去了，想法跟行动总是有差距的，她全身处于戒备状态，准备随时出手救人。 “哥，你小心。”莫唤怯生生的提醒了一下，小胖墩不以为然的朝后面摆摆手，身子又向前挪了一下，重心前移，将要成功的上演‘落水芙蓉’了。 季敏迅速出手，在那之前还不忘把怀里的罐子放在安全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季敏一出手便拉住了小胖墩儿的身体，揪住了他的衣领。差一点儿，莫琛已经快要喝到荷花池的水了。 可是，季敏忘记了，她自己其实也就是一个才九岁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让她去拉住一个小胖墩儿，真是十分吃力的。 季敏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骑虎难下’了。 就是她现在这种状态，想要拉莫琛上岸，力气不够；想要松开手，却觉得不地道，毕竟莫琛是个无辜的孩子。 等等，这场景有些熟悉啊！ 在前一世，她不就是瞎热心，第一次帮助人家从而让自己丧命的吗？ 她总是忘记这件事…… 但是已经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季敏用尽吃奶的力气，想要拉莫琛上岸，却始终很吃力，她鄙视的瞥了一眼身后吓成一团的花朵们，一个能伸出援手的都没有。 正在季敏快要没有力气支撑的时候，被吓坏的小胖墩儿说话了，“你要是敢松手，我让我爹宰了你！” “敢威胁我？你要是掉水里淹死了，看你还怎么让你爹宰了我？”一听这话，季敏的手上立即松了半分力。小胖墩儿的身子又往水面贴了贴，着急的哇哇大叫起来。 “你是哪个狗奴才？回头我让我爹扒了你的皮！” “只可惜，你爹扒了我的皮，你也看不到了！”季敏在心里发狠想要松手让莫琛去喝池水，可她最终还是放弃这想法，毕竟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虽然脾气坏了些！ “快去叫人啊！”季敏用尽力气催促已经傻掉的孩子们，几个小家伙儿才想到要呼救。 “不好了，大哥掉水里了！” 季敏想要翻白眼！什么叫掉水里了？那她现在这是在干吗？拉鬼啊？ 不行，胳膊已经快要用不上力气了！难道真的要将这小胖墩儿扔到水里？手里的布料在一点一点的滑出手心，季敏已经无力攥紧它了。孩子们还在大喊大叫，乱成一团，到现在也没搬来一个救兵。 “啊，不行了！”季敏大喊一声，那孩子就要脱离她的手心了，小胖墩儿也跟着大叫不止。“爹爹快救我！” “别松手！”一个洪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双大手越过她的头顶，将莫琛拎了起来。 季敏一听那半生不熟的声音，就有些恶寒，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第11章 相见如不见 看到孩子被自己的父亲接手，季敏松开紧紧攥住孩子衣领的手，顺势坐在了地上，反正又是没人理她，她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倒倒气。 “爹爹，她差点儿让孩儿落水，你要责罚她！”小胖墩儿刚获救，就在莫如风的怀里告了季敏一状！ 果然是好心没好报啊！这年头，做好事就活该被雷劈！季敏真想冲上去揍这个小胖墩儿一顿，以解心头之恨。季敏恶狠狠的瞪着莫琛，莫琛越过莫如风的肩膀对上季敏的瞪视，“爹，你看，她还敢瞪我！” “住口！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好好的学堂待厌了，总要出些幺蛾子，你就没有一刻静心看会儿书的时候！这次不可以轻易放过你，去，把《学记》抄一百遍，抄不完今天不许吃饭！” 莫如风将小人儿放在地上，毫不怜惜的赏了儿子一顿罚。 莫琛不服气地回瞪着季敏，觉得自己被爹爹罚，都是季敏的过错，仇恨的种子埋在心里。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莫如风言辞凌厉的催促儿子领罚，威严的语气，不容人违抗。 “是。”莫琛向父亲行礼，乖乖回到学堂。 季敏看戏也看够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抱起罐子，准备去找莫唤。夫人交代的活儿还没完成呢！ “站住！”莫如风回转身，就发现这个小丫头非但不向自己行礼，还敢悄无声息的开溜。 季敏也发觉自己这样做太明显了，这里怎么说都是他的地盘，人在屋檐下，怎可这么没规矩啊！ “老爷。”季敏乖乖的行礼道福，完事儿又抱着罐子要走。 莫如风真没见过这么傲气的小丫头，竟然敢不把莫家老爷放在眼里，她到底知不知道在吃谁家的饭啊！在莫家大院中，没人敢给他脸色看！ “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敢离开？”充满威胁的语气，季敏觉得他们两父子都是那么嚣张跋扈的人！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季敏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因为她的胳膊刚刚用力过度，现在又抱着一个分量不轻的罐子，实在有些辛苦，语气不好也是难免的。 再加上，她原本就不想给他啥好脸色看！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这里不许无关的人进入吗？”莫家的学堂，女眷不可轻易踏入，这是规矩，没人敢以身试法！ “天气热，我给小姐送解暑汤。”她不是没有理由的，这里又不是国防局，偶尔进去一下又不会死人！ “你是哪屋的丫鬟？”其实莫如风知道她是哪个屋的，但他还是想要问出口，这也算是一种测试。 ‘没有认出她么？’季敏在心里暗自庆幸，当然啦，莫府这么多人，他一个眼高于顶的大老爷，又怎么会认得她一个小小丫鬟。 “回老爷，我是厨房的，刚做了一锅解暑汤，害怕少爷小姐们中暑，端来一些给少爷小姐解暑。”季敏知道，这个时候不可以把柳如卿供出来，她不想因为她自己的失误，牵连到柳如卿。 莫如风眯着眼睛盯着这个小小的丫头，她果然心思够细，想起那天柳如卿对自己所说的话，他不由得对这个小丫头起了疑心。 她会拳脚，一个乡下丫头，会拳脚还愿意来府里做伺候人的丫头，不能说她的用意很单纯。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莫如风，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十足的信任。 而且…… “你把东西交给我，我给他们送过去。”来路不明的东西，他是不会让孩子们喝的，除非她肯说实话。 “不行！”季敏想到柳如卿吩咐自己要亲眼看莫唤喝完才能回去，她知道孩子在大夏天里学习很辛苦，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这份娘亲的心意可以有效的传达给莫唤。 不过，她刚刚的语气有些问题啊！很大声的，很霸道的，就是不能交给你！ 看，不出所料，莫如风惊讶的连嘴巴都合不上了。还是多少顾及一下大老爷的面子吧。 “哦，是这样的，罐子是厨房的东西，如果有人发现是被奴婢弄丢了，奴婢搞不好会受罚的！”这一句，季敏用上了娇巧乖顺的语气，可怜兮兮的表情，好像真的会被厨房罚睡柴房。 只可惜，对方是莫如风，不吃软，专啃难啃的硬骨头！ 莫如风抢过季敏怀中的罐子，打开封口，‘哗’的一声将解暑汤全部倒入了荷花池。“好了，你可以交差了！” 季敏怒了！ “你……！你知不知道？这是娘亲对孩子的一番心意，还没让孩子喝一口，就被你这么糟蹋了，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硬？”他果然不是人！ 莫如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了，除了心智不健全的人，没人敢冲他说一个‘不’字！ “那让你主子再做一份好了，你到底是哪一屋的丫鬟？”莫如风揪住这个问题不松手。 季敏不愿意再跟他费口舌，夺回罐子，绕过莫如风就要离开。 莫如风没能从她嘴里得到答案，突然心情大好起来。“你准备怎么回你主子的话儿？小姐没有喝到解暑汤啊。” “我……”季敏咬住下嘴唇，这果然是个棘手的问题，难道要让她对柳如卿说，你丈夫欺负人，把解暑汤都倒进荷花池了！ 季敏不会这样说的…… 一高一矮两个人怒目相视了半晌儿，季敏终于想出了答案。 “我去再做一锅！”季敏思虑再三，很没用的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莫如风望着她的背影，心情从未像今天这般好过，这个脾气暴躁的小丫头，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对自己如此嚣张？说她聪明，其实也不过如此，到头来还不是全都漏了底？ 季敏回去之后没有说出实情，只是说自己不小心弄洒了，也没有说出救莫琛的事情。柳如卿笑了笑，吩咐小灶又准备了些，这一次季敏打死也不去学堂了。红玉白了季敏一眼，端着汤去了学堂。 从那以后，季敏乖乖的待在柳如卿身边儿，哪儿也不去。 柳如卿发觉巧儿变得很少说话了，只是笑笑，也不问她，每天只是看书刺绣。 可是，再如何避，也是要见面的。 晚上那顿饭，柳如卿可是要去吃的。季敏乖顺的站得远远的，自有红玉在前面伺候。莫如风还是依旧那副死德性，阴沉着脸，吃一顿饭跟受罪一样，气氛很压抑。 季敏不着痕迹的观察着柳如风，突然发现，自己好傻啊！明明不是一个人，自己干嘛还紧抓住不放，到头来累的不是自己吗？ 想通了这一点，季敏感觉轻松多了，日子也飞快的流逝，像天上的浮云，想抓也抓不住。 郑家夫妇总是不放心自己家的闺女，便趁着赶集的日子来莫府探望巧哥儿。 “爹。”季敏见到抄着手蹲在门房前的郑老三，心里陡升一股酸涩。 郑老三看见闺女这段日子变得越发水灵，比在家里还要白净，知道她在莫府过的还算如意，浑浊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 “今儿赶集吗？不是让你别再来回折腾了吗？您年纪也不小了，我给的银子不够使是怎的？”季敏抬起手拍了拍郑老三肩膀上的土，从腰间摸出两颗碎银，又从耳朵上撸下耳坠子包在帕子里，塞进郑老三的前襟里，这是前几天柳如卿赏给她的，“这些够花一段时间的了，等用完了，我再托人给你捎回去。” 郑老三不想要，手伸进怀里，“不用了，你留着吧，咱们老两口够花的就行。” “爹！”季敏按住郑老三的手，不高兴了，“别惹我急，让你拿着就拿着。下次有空给我多捎点儿枸杞就行，咱家种的应该要收了吧？” “嗯，我这次带了些薄荷大枣，你送给府里的小姐夫人们吧。”郑老三拿出一个口袋，鼓鼓的一大包。 “这么多？您二老也不怕累着。”季敏不会跟憨厚的郑老三说，府里的人才不稀罕这些东西呢，但怎么说都是老人的心意，季敏收下，可以用在别处。 第12章 挨了一巴掌 莫如风一大早跨出书房门，他又一夜未睡。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眉心，准备上铺子去看看。 刚跨出院门，便看到院径上走着一个小人儿，低着头正偷偷抹眼泪。 心情突然大好起来，顺着廊子走到那人前面，站在原地等那心不在焉的小人儿自己撞上来。 “哎呀！”果然，小人儿撞入他的怀里。 “嘶~~~~走路也不看着点儿，眼睛长哪儿去了？”故意很大声的吼她，就是想激怒她。 “对……对不起……”季敏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有发现眼前的人是谁，下意识的，她认真道歉。 “对不起？你是对不起你家爷，该怎么罚？”今天怎么这么乖？不像她的作风啊！每天晚上他都会观察她，她竟然毫不畏惧的盯着他看。呵呵，真的是有目的而来的？ 季敏抹了一把脸上的痕迹，听到‘你家爷’三个字的时候就愣住了。‘爷’？哪个爷？ 抬起小脸儿，就看到一张讨人嫌的脸，深深为自己刚才的道歉感到不值。 “爷看着罚吧。”摆明了是在找茬么，原来他无聊的够可以！季敏抱着布袋退后两步，拐弯走别的路，此路不通，就能拦住她不成？ “好大的胆子！你家夫人就是这么教你不懂规矩吗？”莫如风不是没有风度的人，他从来不会跟下人们计较，但是，他就是想要逼她发火，看到她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他就心情大好。 “是奴才不成器，别扯我家夫人！”季敏最讨厌他这种不讲道理的人。故意咬重最后四个字，‘你家夫人’？难道就不是你的结发妻？ “嗬，你也知道自己是奴才啊？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姐走错门了呢！”莫如风没想到她这么维护柳如卿，难道她真的只是个普通丫头？ “我是走错门了，但不是什么小姐，我就不该跨进莫家的门！”季敏后悔啊，她要是知道这莫老爷竟然长成这样，打死她也不会来莫家，都怪自己当时太贪心，觉得莫家是最有钱的人家，肯定能有好日子过，现在看来，是她的错！“奴才也有自尊，我走还不行吗？” 季敏抱着布袋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不是大门的方向，便折回来，往大门的方向走。 经过莫如风的身前，一只大手突然揪住季敏怀里的布袋，“这是什么？从哪里偷的吗？”他还没有玩够，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走！ “拿开你的手！”季敏不想让脏手碰她的东西，这是爹娘的一片心意，不能让没心没肝的畜生动，她可不想让这些宝贝有像上次那些解暑汤一样的下场。 谁知，两人一拉一扯间，布袋被撕破，里面的大枣薄荷叶撒了一地，红彤彤的大枣滚出去很远，绿油油的薄荷叶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你！”他果然是她的煞星！季敏气的直发抖，扬起手就给了莫如风一个嘴巴！ 莫如风原本也只是贪玩想逗逗她，没想到会发生意外，正在愣怔的功夫，季敏的小手就招呼上了他的脸，一下就把莫大老爷打懵了。 从小到大，连爹娘都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啊，如今被这个小丫头抢了头筹，做了这天下第一人！ 莫如风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嘴角有些微腥甜，这感觉还真是…… 其他路过的下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恨不得使出遁地术离开这是非地，看见莫大老爷被一个黄毛丫头甩耳光，小心明天长针眼啊！ 莫华刚好一脚跨进院子，另一只脚就不知道是该迈还是该收了。 他跟随老爷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这阵仗啊，看来这小丫头的小命今天算是要交代了！ 季敏丝毫没有闯大祸的自觉，犹自气愤难平的喘着气，一颗泪滚下眼角，蹲下身子捡拾地上的东西。 莫如风毫无表情的时候最可怕，可季敏却没有心情看他的脸。尴尬的场面持续了很久，久到胆颤的下人纷纷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好几次，莫如风才回转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回到书房去。 莫华没有等到老爷要处罚这丫头的命令，反而好像落荒而逃一般回到书房。忍不住看了看蹲在地上的瘦小身影，她刚刚好像是跳起来才够得到莫如风的脸，她是不是吃了豹子胆啊？ 好在目睹这一切的下人都是莫如风院中的人手，莫华交代了他们一下，一个个都闭紧了嘴巴，不敢泄露半个字。 没有莫如风的命令，莫华没有动季敏，毕竟她是柳如卿的丫鬟，这件事就这样压了下来，直到很多年之后，才被人们又翻了出来。由于境况不同，下人们将这件事传的有鼻子有眼儿，恨得莫如风暴跳如雷又无计可施。 反倒是季敏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讥讽莫如风道：“还有这种事儿？什么时候莫老爷肯吃这种哑巴亏了？” 一连很多天，都是各屋自己吃晚饭。柳如卿乐得不用去应酬那些烦心事，特意让小灶做了素斋。季敏有了郑老三送来的新鲜材料，便用红枣给柳如卿做了一道小菜。其实是不起眼的乡下吃食，而且做起来简单，对于不善下厨的季敏来说还能应付。又在煮酸梅汤的时候放了些薄荷叶进去，讨了柳如卿的欢喜，直夸她心思细。 其实这‘心思细’跟季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只不过她善于投机取巧罢了。 就在季敏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快要忘记的时候，莫如风开始频繁光临沁园。 这天中午，柳如卿刚念完佛经，季敏搀扶着柳如卿准备睡晌觉的时候，就听到红玉在屋外大声喊了一句：“老爷。” 紧接着，莫如风大摇大摆的走进房内，柳如卿和季敏连忙上前道福。 “老爷今儿个中午怎么有闲空到后院里溜达？莫不是哪里不爽快了？”柳如卿有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预感。 莫如风也不答话儿，一头栽到美人榻上，拿起柳如卿的团扇遮在脸上。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抬眼瞅瞅站在门口的红玉，只见也是茫然的摇摇头。 柳如卿略一思酌，开口唤道：“巧哥儿，去给爷端碗酸梅汤来解解暑。” 季敏白了莫如风一眼，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柳如卿挥退了红玉，倩身来到莫如风身边儿坐下，拿起盖在脸上的团扇，轻轻的给他打扇。 总觉得不能干坐着，也知道莫如风此时没有真的睡着，便找了个话头，“前个儿收到父亲大人的来信，说是大哥升了户部侍郎，嘱我们重阳回去小聚呢，你可得空？” “没空也要挤出空啊！大舅哥高升，比老丈人升的还快，我不抓紧去巴结，赶明儿他就升到宰相位了！”莫如风知道柳如卿不会因为自己说些酸话而恼他，故意说得酸气十足。 柳如卿转了个身儿，扇子换个方向，变成给自己扇凉，“就算做了宰相又如何，还不如我稳坐江南来的舒服。”知道莫如风恃才傲物，谁也放不到眼里，柳如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向着自己丈夫说话。 “就是！”莫如风激灵一下坐起来，一只手搭在柳如卿腰上，“跟一些酸秀才争那点儿月俸，还不够我府里摆一桌席呢！” “呸，不害臊，还有自己个儿夸自己成朵花儿的！”柳如卿抿嘴嗔怒道，身子却向后靠了些。 莫如风凑近柳如卿，沾光一起享凉风，“带着莫唤一起去，我提早交代一下铺子，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明儿你去柜上多扯几尺好料子，找冯师傅做上几十套好衣服，好看的留着自己穿，不喜欢的送给你家那些个碎嘴子。我再多准备些礼品，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娘家。” 两只胳膊圈住柳如卿的纤腰，在她耳边低声承诺着，柳如卿‘噗嗤’一声笑出来，“是让我风风光光的回娘家，还是去显摆你莫家财大气粗啊？” “不一回事儿吗？”莫如风轻轻含住柳如卿的耳垂儿，“咱俩就长了一张脸。” “就你会说。”柳如卿轻轻扭了一下身子，欲拒还迎。 第13章 炎夏一沁凉 季敏站在门口，端着酸梅汤，红玉指了指屋里，摆了摆手。两个人站在门外，就这样候着。 不一会儿，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莫如风从里面走出来，回身儿看见季敏手里的托盘，大手端起汤碗，“不要浪费。”一下倒入口中，砸吧了一下嘴，“嗯，还不错，挺爽口，还有吗？一会儿送一些到我书房去。” 季敏低着头，举着托盘，不敢应承。 柳如卿在屋里听见了，应了下来，“还很多呢，老爷先去忙，一会儿就给送过去。” 莫如风直勾勾的盯着季敏，将汤碗掷在托盘里，“听见你家夫人的话了吗？我要冰镇的，天太热。一事不烦二主，就你去送吧。”莫如风怕季敏耍奸推脱，特意点了她一下。 季敏的脸偏向一边儿，极不情愿的应道：“遵命，老爷。” 莫如风满意的翘起唇角，哈哈一笑离开了。柳如卿摇着团扇站在帘子后面不说话，红玉一头雾水看了看季敏，季敏捏着托盘的手‘咯咯’直响。 不知道莫如风为什么突然喜欢找她麻烦，难道是记恨上次的事？ 季敏抱着汤罐，边走边想。忐忑地来到莫如风书房前，举头看了一眼房檐下的匾额——儒斋。 他只是个奸商，何来儒雅之风？ 季敏嘲笑的翻了个白眼，走进书房。 原以为会有下人伺候在门口，这样她就不用自己给他端进去了，谁成想门口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硬着头皮喊了一声‘老爷’，屋里竟然没人应。无奈之下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 季敏本想调头就走，却不想给莫如风落下攻击自己的把柄，犹豫之下，轻轻推开房门，跨了进去。 “老爷？奴婢给您送酸梅汤。” 其实早就知道里面没人，但她已经叫过门了，不算是非法入侵。 轻轻将手里的罐子放在中间的圆桌上，转身的功夫看到西墙上满满一架子的书。有纸质的，也有竹简。 季敏是个小偷，对于古董尤为偏爱。过去，一个月中如果能得手两件宝贝，她一个月躺床上不干活儿都行。 踮起脚朝院子里瞅了瞅，悄悄走到书架前，从离她最近的一格里抽出一捆竹简。这是一部兵法，从捆绑竹简的绳子来看，应该有些年头了，至少有两百年的历史。竹简上的字迹刚劲，岁月无蚀，墨迹幽香，是上等的江南香墨。据传这种墨汁，不会随岁月消逝，且香味悠久。 这么好的东西竟然被随意放置在最显眼的位置，这个莫如风还真是富得没边儿啊！ “喜欢吗？” 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吓得季敏一哆嗦，手上的竹简应声而落，还不等落到地面，便被一只大手接住。 “仔细着，要是摔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莫如风整理好竹简，举在季敏面前晃了晃，“你认得字？”他故意放她进来的，就是想看看她会在自己的书房里干什么。没想到她对自己的藏书有兴趣，这倒出乎他的意料。 被人当场捉到，季敏还是第一次。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手指无措的拧在一起，“不认得。老爷，酸梅汤已经送到，奴婢告退。”怎么会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难道是自己的听力退步了？还是抓紧溜之大吉吧！ “没说让你走，你又想开溜？”莫如风将竹简放回原处，走到书桌边儿，“过来。” 季敏咬了咬下唇，很不想听从他的吩咐，可是…… 莫如风从笔筒中取出一只小号狼毫，沾了些墨汁，递给季敏，“给爷写出你的名字。” 季敏不会用毛笔写字，她只是个小偷，不需要那么好的文化修养。 大方地接过毛笔，写就写，又不会少一块肉，顶多就是被他取笑一次呗！ “真丑！”看着季敏歪歪扭扭的字，莫如风撇撇嘴。 “乡下丫头，只管会女红做饭就行，写那么好的字让谁看啊？”将毛笔丢在桌子上，季敏扭头就走。虽然有被取笑的准备，但被人真的说到脸面上，还是有些难堪。 “嗯？”莫如风这次不再多说话，季敏乖乖的停下脚步。 “过来，看我写。”莫如风写得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刚劲有力，属于魏碑体。季敏站在桌边儿，也不回身，只斜眼看着他写。 季敏不好风雅，但却要知道些这方面的知识，不然，偷了半天弄个赝品，会很郁闷的！ 莫如风在宣纸上写下‘郑巧儿’三个字，端详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哪个荒料给你取这么个名字啊？正巧儿，正巧赶上啥了？” 季敏狠狠地剜了莫如风两眼，不说话。这能怪她么？名字是爹娘找老秀才取的，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夫妻哪知道连起来读有啥不妥，只知道‘巧儿’这名字怪好听的，很适合女儿家用。 莫如风笑了一会儿见季敏没搭腔，以为她又生气了，将毛笔担在笔托上，扯着她的袖子拉到身边儿。 莫如风坐在椅子上，正好跟季敏一样高，勾起她的下巴，问道：“想不想学写字？” 季敏讨厌这种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动作，别过脸，躲开他的手，“不想。”学了有什么用，古代不是强调‘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她的德行很好，不用学！ “可你家爷很想教你，别不识抬举。每天中午饭后，到我书房来学一个时辰，敢不来，过年就别想回家跟爹娘团聚！”自己的儿女还没得到他亲自传授呢，这个丫头还真是不知足。 “过年能回自己家？”季敏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 莫家不是不通人情的恶霸，每年都会放有家的下人回家过团圆年，只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在府里。 “是啊，特别赏你的，前提是要好好练字。”莫如风故意坏心眼的不说实话，用这个钓她上钩也不错啊！ 就这样，炎炎夏日，季敏开始了难耐的写字课程。 她本是坐不住的人，让她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写字一个时辰，简直是受罪。 但一想到过年可以回家，她就忍了。 忍吧，等忍过这些时候，攒够了钱，在镇上买处小院儿，不用太大，够她们三口住就行，这就是季敏的计划，她想让今世的爹娘能跟着自己享福。 季敏没有告诉柳如卿和红玉自己中午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正好是柳如卿歇晌的时间，也就不冲突。似乎是莫如风特别交代过，每次中午她来这园子，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下人，空荡荡的园子，静得连掉根针都听的见。 莫如风的椅子对于这个时候的季敏来说有些高，坐在上面有点儿受罪。她环视了一下莫如风的书房，在书房中间的墙几上有个紫檀木的盒子。 季敏瞅了瞅犹自看书的莫如风，从椅子上下来，踮着脚从莫如风身后取过盒子，‘啪’的扔在书桌前，一下子站在盒子上面，嗯，高度正合适。 莫如风起初还不明白她要那盒子干什么，等看到她将盒子扔在书桌前的时候，嘴角就开始抽搐了——这个丫头，知不知道那盒子有多贵啊！ “你也不怕硌脚？”莫如风依旧低头看书，悠悠地问道。 季敏当然知道，但是季敏故意用名贵的盒子当踏脚石。“有点儿，不过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东西了。要不，麻烦老爷去给奴婢搬两块砖？”季敏手举着毛笔，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向莫如风征询意见。 莫如风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知道我是你家老爷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小姐，我是陪读呢？” “咦？老爷难道不是在作陪读？那老爷你坐这里干嘛？怎么不去铺子里？”季敏一脸惊讶，大惑不解。 “这里凉快，我怕外面的日头晒晕了我。” 算了，随她去吧。莫如风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繁忙的一天中，就只有这段时间最舒心。耳根子清静了许多，还可以经常逗弄她一下，生活似乎增加了不少乐趣。 第14章 风云突生变 日子照旧过，午饭后的一个时辰，还是要到莫如风的书房里练字，季敏每次都只管低头写字，避免瞧见莫如风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讨厌。 到了白露那一天，红玉带着季敏在园子里收集露水。沁园里不够采，便跑到别处采。 莫如风所住的恒园后面种有一大片菊花，整座宅子，就数莫如风的园子最气派。季敏朝儒斋翻了个白眼——你又不经常住这里，搞这么豪华干什么？ 日头已经升的很高，露水也快枯了。季敏垂了垂僵硬的腰，“够了吧？日头都出来了，露水该没了。” “多采点儿吧，收集起来等老爷夫人回上京的时候可以带回去。”红玉大声的回了一句，季敏打了个激灵，猛的抬起头，果然在廊子下面有两个小丫鬟经过。 季敏抚住额头，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宽的心，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够了，明儿再采。”季敏拽起蹲在地上的红玉就跑，红玉还犹不自知的‘哎哎哎’几声。 拐弯后四下里看看没人，季敏跺着脚冲红玉火了，“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亏你还比我大呢！” 红玉瞪着大眼睛，一头雾水，“我怎么啦？” “你在园子里吼那没用的干嘛？” “我吼啥了？” “你没瞅见芬姨娘屋里的那两个丫头经过这里啊，你还大声的说出来！” 红玉张了张嘴刚想辩驳，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哎呀，怎么办？我……我忘了……” “算了，已经这样了，也许她们没听见呢。”那么大声音，那两个丫鬟离的不太远，没听到才怪，季敏只是给红玉宽心，才给她找了个理由。 红玉恨不得咬断舌头，被季敏拉着回沁园。 莫如风原本打算在八月十五过了之后就跟柳如卿一起回娘家，因为怕那些个女人早知道了会胡搅蛮缠，便瞒着其他人暗地里准备。 红玉这次说漏嘴，果然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但那是后话。红玉知道自己闯了祸，整天提心吊胆，过了几天一直风平浪静，红玉便相信季敏说的理由，许是她们没听见。 可季敏知道，这时候没事儿发生，不等于日子就太平。季敏开始佩服这园子里的女人们了，还真能忍！ 这一天中午，季敏正在写字，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莫华的声音在窗户外响起，“老爷，大喜啊！” 莫如风皱起眉头，“什么事？火烧火燎的，鬼上房吗？” 季敏噗嗤一声笑出来，大白天的，鬼还敢上房？ “老爷，刚郎中来报，惠姨娘有喜了。”莫华恭敬的立在窗户外，没有擅自进入屋里。 莫如风瞪了季敏一眼，“知道了，我这就去瞧瞧。”书本往桌子上一扔，站了起来，“你接着写，不到时辰不准走！” 季敏也不搭腔，低头继续写。等莫如风和莫华的脚步声消失，季敏将毛笔往桌子上一丢，“哼，我怎么这么听你的话？不让我走就不走？” 惠姨娘这喜有的还真是时候啊！季敏不禁在心里暗叹，闻到了一股暴风雨前的味道。 快到中秋了，大厨房里人手不够，季敏为了多学东西，就跑到厨房里去帮忙。厨房里的老嬷嬷姓蒋，跟季敏特别投缘，总喜欢拉着她聊天。 正当一屋子人都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一个小丫鬟站在厨房门口掐着腰开始骂街。 “我说这府里的下人怎么都一个个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连烧火的都架子大起来。我早些说惠姨娘的燕窝不能断，到这时候了，还没有给准备好，你们倒是存的什么心？如果晚了惠姨娘进补，你们担待的起吗？” 蒋嬷嬷翻了个白眼儿，朝季敏努努嘴，“这个死丫头，天天来找事儿。你忙着，我打发她。”说完搓着两只大手赔笑道：“哎哟，什么事儿把铃哥儿给气成这样啊，小心气大伤身啊，惠姨娘的补汤咱们怎么会给忘了呢，这不正在那火上煨着吗？”蒋嬷嬷指了指远处的灶上一个汤罐子，一张老脸皱成一朵花。 “得了就麻儿利端过去，别一个个眼里没人。”木铃瞟了季敏一眼，开始说闲话，“咱们屋里的人都忙，眼看着惠姨娘的身子越来越重，伺候起来可得仔细了。有的人就是挖空心思也得不着这般荣宠，你们的眼睛也亮着点儿，哪个得宠还分不清吗？” 谁都听得出，这丫头是在找事儿，到底哪个奴才无法无天？ 季敏只管干活儿，不去计较这些，若真计较起来，能计较的完吗？ “是是是，姑娘说的对。”蒋嬷嬷赔着笑，只想抓紧送走这瘟神。 见季敏不受激，木铃无趣地走了。 “呸！什么东西！你家主子才几个月啊？又不是第一胎，至于娇成这样？”蒋嬷嬷啐了一口，念念叨叨的回来继续干活儿。 刚跨进门的红玉正巧听见蒋嬷嬷的咒骂声，便随便接了一句，“母凭子贵，人家尾巴翘到天上去也是自己愿意受冻，赶明儿就下雷雨，冻死她个丫头片子！” “嘘，就你嘴厉害，要说回去说，别在这儿惹麻烦。”季敏拦住红玉的口无遮拦，这丫头总是不长记性。 “我好心来帮你呢，你倒赶我走？” “那就多干活，少说话。” 又忙了一阵，燕窝已经可以起锅了。蒋嬷嬷撇着嘴，端下锅，嘴里嘀咕着：“谁给她送啊，要拿自己来取。” “我去吧！”红玉来了后也只是打下手，湿湿的手在衣服上一擦，端起罐子就跑出去了。 季敏突然一阵心悸，现在是多事之秋，担心她去别人园子会惹麻烦，“还是不要了，等那丫头来取吧。” “没事儿，我放下就走。省的她再来找麻烦。” 季敏说不动她，便嘱咐了一句，“那别找事儿啊！” 红玉白她一眼，一阵风的走了。 好在，红玉很快就回来了，季敏瞅她也没有受气的样子，便稍微安了心。 晚上，一顿饭吃的倒也太平，季敏为自己的多心暗自庆幸。 季敏伺候柳如卿歇息之后，便退出来关上门。揉了揉酸痛的腰，这几天可把她忙坏了。 ‘噔噔噔’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季敏的心‘咯噔’一下。 转身就看到一伙五大三粗的护卫朝着上房冲过来，为首的是莫府的二管家莫言。 “发生什么事了？”这伙人一个个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想想也不会是来问安的。 “夫人歇了吗？”莫言冷冷的吼了一句，一点儿也不客气，‘夫人’二字听上去有些可笑。 季敏皱起了眉头，“这么晚了，你吼什么？夫人刚歇下！”季敏最讨厌狗仗人势的家伙，一个小小的管家，只不过是高级奴才而已，怎么这么没规矩，敢在夫人园子里吼叫？ “喊夫人起来吧，老爷要问夫人话。”莫言阴阳怪气的咬重了‘夫人’两个字。 季敏小小的个子，腰杆却挺的很直，挡在房门口，冷哼一声，“天大的事儿，明儿再说，这几日夫人太乏，要好生歇着。”别在她面前搬出莫如风，她不吃那一套！ “只怕由不得你不答应，实话告诉你，惠姨娘出事儿了，老爷现在大发雷霆，天王老子也得乖乖地听老爷差遣！你闪开，否则棍子不长眼，敲碎你的小身子骨！”说着，莫言便上前想要推开季敏。 季敏眼睛一眯，一把抓住莫言的手腕，施展云手，一拉一推间，将莫言推了出去，莫言站不住脚跟，连着后退了几步，倒在其他护卫的身上。敢动手？没让你来个狗啃泥就算便宜的了！ “你……”莫言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丢了脸面，恼羞成怒，“反了！给我抓住这个小丫头片子！”大手一挥，四五个护卫跳出来，向季敏扑来。 大家也没看清季敏是如何出手，只见她一俯身，一道白影闪电般在几个人的小腿前晃过，几个人同时大叫一声，抱着腿摔倒在地。 第15章 暑天心自寒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她手中牵了一条白绫，原本是软趴趴的东西，可到了季敏手中，就变成有了灵性的兵器。季敏一收胳膊，白绫重回手中，攥在一起，好似一朵绽开的白菊。 沁园里的人听到打斗声，纷纷聚了过来。眼看季敏一个小人就撂倒了几个大汉，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沁园里女眷多，没见过这阵仗，聚在一起躲在廊子下不敢出声。 红玉也奔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柳如卿房门前，“反了你们了！竟敢在夫人门前动武！还有没有规矩了？” 莫言见红玉现身，嘿嘿一笑，“红玉，我正要去找你呢，你自己倒出来了，立即跟我去见老爷，咱倒要看看是谁不懂规矩！”莫言瞪着铃铛眼，蛮横无比。 “吵什么？” ‘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柳如卿批了一件斗篷，垂着发丝走了出来。 莫言在柳如卿面前不敢造次，毕竟人家是正牌夫人，气焰一下降了一半儿。“夫人，老爷吩咐，让您去前厅一趟，有话要问您。” “哼！有话让他到沁园来问，我们家夫人身子弱，受不得寒风，晚上不宜出门！”季敏最看不惯这种哈巴狗一样的人，一张欠扁的脸！ 季敏抻开白绫，向前跨了一步，一帮大汉没见过这么凶悍的丫头，下意识的跟着后退一步。 “你……你只不过……是个小丫鬟，胆敢违抗老爷……的命令，给我上，拖去柴房关起来！”莫言心里忌惮，嘴上却逞能，挥着手让其他人上阵，自己却往后缩身子。 几名大汉也有所犹豫，莫言翻了个白眼——白长这么大个子了！ “你们几个大老粗还怕一个黄毛丫头吗？误了老爷的事儿，咱们都得挨板子！” 一听说要挨板子，三个护卫蹿了出来，伸手就向季敏抓去。季敏甩开白绫，这次不打他们的腿，改打脸了！ 只见白影一晃而过，几个人捂着脸哀哀嚎叫。 莫言吓得拔腿想跑，季敏怎么可能放过他，这么嚣张的奴才，逮着机会就要好好教训一顿！ “住手！” 季敏的白绫已经出手，一声呼喝晚了半拍，白绫抽上莫言的屁-股，莫言顿时一蹦三尺高，捂着屁-股逃到园子门口，“老爷，这丫头反了！”正牌主子来了，看你这丫头还敢嚣张？ 莫如风阴沉着脸，几步跨到季敏跟前，“你想干什么？” “老爷……”原本沉默的柳如卿一看莫如风的脸色特别难看，知道事情闹大了，抓紧过来解围，“小孩子不懂事，你别怪她，是我让她教训一下这些个无法无天的奴才！” “哼！无法无天？我看这个小东西才是唯恐天下不乱吧！”莫如风的一双眼睛几欲喷火，伸手想抓住季敏，柳如卿一闪身挡在季敏身前，握住了莫如风的胳膊。 “大半夜的，又是过节，老爷为何事如此生气？” “何事？你做的好事！”莫如风一挥胳膊，将柔弱的柳如卿甩出去很远。 “夫人！”季敏和红玉一起扶住孱弱的柳如卿，柳如卿的身体抖的厉害，看来是被吓坏了。 “有话说话，别动手！夫人身子弱，被你推倒跌伤了怎么办？”季敏冲着莫如风一通数落，吓得在场的奴才全都屏住呼吸——这丫头是吃了豹子胆？ “你家夫人身子弱，连推一下都心疼，惠儿小产，我还想杀人呢！”莫如风怒气冲天，吼声让整座园子晃了三晃。 “惠姨娘小产，还不抓紧去请稳婆郎中，跑我们这里来撒泼发狠干什么？”季敏不怕他，一挺胸膛，挡在柳如卿身前。惠儿？叫的可真肉麻啊！ “无缘无故，我找你们麻烦作甚？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趁我还没真的想杀人解气的时候，认罪还来得及！”莫如风一扬手，抽出一把利剑，原来他是提着剑冲过来的，难道真的想杀人吗？ “笑话！难道你认为惠姨娘小产是咱们从中动的手脚？朗朗乾坤，空口白牙，就敢诬人声誉，你还有理啦？”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就这样站在园子中间，一人一句，呛起声来。 园子中本围满了人，却没有一个敢喘大气儿的，只余中间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嗓门高。沁园的丫头们有几个被这阵仗吓哭，捂着嘴巴，愣是不敢哭出声来。 “我若没有凭据，岂不说我偏袒其中一方？就因为人证物证俱在，才敢来此问罪。最毒妇人心，连一个未出世的婴孩儿都不放过，你的家教训诫都白学了！”莫如风用剑指着柳如卿，柳如卿面如死灰，心中一片凄凉。 “我们夫妻多年，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恶毒的妇人么？”泪水止不住的滴落，落入尘土融进大地，无声无息。 “人证物证？在哪里？拿出来啊？”季敏伸出两指，弹开莫如风的剑——就不相信，假的还能变成真！ “今天惠儿喝的燕窝汤里发现了藏红花，那汤可是在厨房里熬的由红玉端去的？”莫如风一声暴吼，屋顶的瓦片差点被震落。 季敏嗤笑一声，以为有什么高明的手段，不过如此么，“就这样？” “你还待怎样？”手里拎着剑，莫如风死盯着眼前的丫头。 “我说莫大老爷，亏你还自诩聪明人，这么简单的栽赃也看不出来？不错，那汤是在厨房里熬的，可厨房里的人今天忙的是四脚朝天，根本没人动那罐子，厨娘一大堆，你可以问她们！就算是红玉把汤送过去的，可谁看见她往里面下药了？红玉把汤送过去交给别人之后，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别人下的药？要我说，凡是接触过这个罐子的人都有可疑！包括惠姨娘她自己！”季敏不忘向地上啐了一口，“别拿这种蹩脚的把戏出来丢人现眼！” “你！”莫如风高高举起手掌，眼看就要掴到季敏的小脸上，季敏一扬下巴，掐腰喊道：“你敢说我说的没道理，你就打吧，趁早打死我，反正你是一家之主，这园子里多一条冤魂也不多！” “你……”颤抖的手掌终是没有落下来，对上季敏那双如星辰般的眼睛，莫如风顿感六神无主，一咬牙，手臂放了下来，朝着身后吼道：“来人啊，把红玉拖下去打二十个大板，谁敢阻拦，就翻倍打！” “莫如风！”季敏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明知道是红玉是被冤枉的，查也不查就敢动用私刑。一股蛮力上来，就想冲上去跟他拼了！ “巧儿……”身后的柳如卿死死拉住季敏，把她抱进怀里，“别说了……再说红玉会被打死的！”凄凄的哀求让人听了心碎。 一双小拳头捏得咯咯响，季敏恶狠狠地瞪着莫如风，想起前一世‘父亲’惨死的情景，季敏不忍心同样的惨剧落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咬牙把脸埋进柳如卿怀里，耳边传来红玉不甘心的嘶吼。 “老爷，奴婢不服！奴婢死也不服！……”几个大汉架起红玉压在长凳上，高高举起如小孩儿手臂一般粗的棍子，就要往红玉身上落。 “给我打！”莫如风狠绝的下命令，下人不敢怠慢，用力挥动木棍，“啊……”红玉凄惨的喊声传遍莫府每个角落。 园子里的丫头们再也止不住哭声，抱头痛哭起来。柳如卿在第一棍打在红玉身上时似虚脱一般晕死过去，季敏和几个丫头抓紧将她扶进屋里。 灯光下，柳如卿一张脸白纸一般，满脸的泪水混着冷汗，流下脸颊。 屋外，红玉的喊声一声接一声的重重锤在季敏心上，她好恨！好恨自己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讲道理的混蛋为所欲为！都怪她自己，明知道这院子深如海，还不知收敛，这一顿板子，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疼。 交代其他人看好夫人，季敏回到院中。二十大板打完，红玉已经没有力气哭喊了。 莫如风阴冷的哼了一声，“记住，强出头就要付出断手断脚的代价，就你这点儿心性，再多学几年吧！” 第16章 漠漠离别恨 也不知道这话他是冲谁说的，季敏哪还有心思听他说话，冲过去查看红玉的伤势。 莫如风一甩袖子离开沁园，再没有回头。园子里的人等莫如风他们都离开，才敢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昏迷的红玉抬进屋。 季敏拨开挡在红玉脸上的发丝，看见她紧咬的下唇渗出血来，气息微弱，只差半条命了。 再怎么说，红玉只是个普通的十几岁小丫头，二十个大板真能打残了她。好在掌刑的两个人不是硬心肠，没有真的对红玉下死手，没有打断她一双腿，只是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皮肉翻开，露出鲜红的肉。 一轮明月被乌云遮住，季敏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心里暗自发狠，“莫如风，这笔账，我给你记着！” 季敏找了最好的郎中给红玉看伤，又亲自抓药熬药，还特意配了郑老三教给她的独门创伤药，替红玉外敷内服。到了第三天上，红玉才醒转过来。 季敏哽咽着舀了一勺米汤，送到红玉嘴边儿，“死丫头，被你吓死了！再不醒过来，明年的这时候，我就该去你坟上烧纸了。” “死不了……”红玉趴在床上，气若游丝，干裂的嘴唇扯了扯。“夫人呢？” 季敏的心一颤——她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惦记着柳如卿，“刚还来看过你，这会儿回屋歇着了。”柳如卿这几天也一直恍恍惚惚的，季敏猜想，她是伤心多于惊吓吧？原本生气勃勃的沁园，也因此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惠姨娘十五那天夜里刚散了席就发现小产了，一听说孩子没了，就哭得死去活来的，说是差点儿背过去气救不回来。莫如风才会气急败坏来咱们这里找茬，打你，只为了给那个女人出口气。”季敏真希望手里的瓷勺就是莫如风的脖子，她一用力就可以捏碎了它！ 不过，莫如风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有点儿拎不清状况啊？柳如卿是官宦之女，怎么也比一个姨娘要金贵吧！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柳如卿？真是想不明白。 “巧儿……” “嗯？” “你怎么敢直呼他的名字？连夫人都不敢，你怎么这么大胆子？”红玉有气无力的说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丫头还真是罗刹鬼投胎啊！ “他是两条腿的人，难道我们就是趴在地上的畜生？谁也不比谁高贵，死了不都是一柸土，到了地府，一样要过奈何桥，进阎王殿，我们兴许还能不受罪直接投胎，他啊，肯定要下十八层地狱！”季敏不解恨的诅咒着，就差扎个小人天天拿绣花针戳他的心窝。 “巧儿……”从来没人对自己说过这种话，红玉觉得听了这话特别振奋人心，眼睛也跟着清亮许多。是啊，都是人，怎么命就不一样呢？ “别说话了，伤还没好，多休息吧。知道你佩服我，等你伤好了，我收你做徒弟，教给你拳脚，这样，就不怕有人再打你了！”季敏给红玉掖了掖被角，红玉被她逗乐，一口气岔开，咳嗽起来。 “别激动……我保证你是我的关门弟子，一对一教学，倾囊相授。”季敏继续逗弄红玉。 “你快出去吧，不被打死，也会被你活活气死！”红玉嗔怒说道，头歪向里，嘴角甜甜地翘起，闭上眼睛。 十天之后，红玉的伤还没有痊愈，就跟着柳如卿踏上了回娘家的路程。季敏回家向爹娘嘱咐了一下，又留下些银钱，也跟着柳如卿回京城。当然，莫唤要跟着娘亲一起走，不然，留她一个在家里，准会被欺负死的！ 柳如卿变得话更少了，每天除了礼佛的时候会嘀咕着念念经，其他时候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说话。 红玉和季敏千方百计想要逗她开心，她也只是愣愣地望着窗外，没有一点儿反应。季敏知道，她这是伤透心了。 柳如卿的娘家在京城上京，属于北方地域，秋天温差大，晚上出奇的凉。季敏习惯了南方的气候，有些不太适应。 “这算什么啊，到了冬天，还要下雪呢！你见过雪吗？”红玉的伤虽没有好利索，但是已经可以随意走动了。坐在季敏为她专门准备的软垫上，红玉又恢复小鸟本色。 季敏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前世见过雪，这一辈子还没见过，只能微微一笑，“没有，雪长什么样啊？” “我告诉你啊，下雪特别好玩儿……”红玉叽叽喳喳的，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季敏一边干活儿，一边听着她唠叨。 这次出门，季敏忘记了是往北走，带的薄被不够，柳如卿喜欢躺在软榻上看书，季敏便多做了两床凉被，专门在午休的时候给她盖在身上。 红玉捻着凳子上厚厚的软垫，开始抱怨，“你说你做这么多，我伤好了这些东西不都浪费了？” “哪儿会浪费啊？以后天凉了，小姐写字也要用，所有凳子椅子都可以用，怎么会浪费？还不够呢！” “呵呵，你把柳家当成什么啦？这些东西都有人想着准备的，还用你操心啊。”红玉笑着将刚扒好的橘子瓣儿塞进季敏嘴里。 “自己做的踏实。”季敏不想说是因为自己无聊，她们走的是水路，水路安全，但是绕远，总是憋在船上，季敏觉得如果不干些什么，会被无聊死。 “我还说要教你拳脚的，等到了柳家，我就开始教你扎马步。”季敏想起自己的承诺，打算实现它，可偏偏有人不领情。 “啊？我以为你逗我的！算了吧，咱们也不在莫家了，回到柳家是咱的地界，没人敢欺负咱的！”红玉一听要扎马步就头疼，“一个女孩子，学那劳什子干啥？” “头发长见识短！学了之后，有难防身，无难强身，懂不懂啊？” “有你就行了，我不要学！” “唉，果然是块朽木！”季敏摇头叹气，这时候，莫唤拿着自己写的字，‘啪嗒啪嗒’跑过来，抱住季敏的腰说：“我学我学，巧儿姐姐我学，你看我很乖，你让我写的字都已经写完了，你教我拳脚吧！” “好，还是小姐有见识，等到了府里，我就教你！”刮了一下小鼻子，莫唤立即拍着手在船舱里蹦蹦跳跳起来。 “小祖宗，别把船给蹦漏喽！”红玉拉住她，拖进怀里，挠着孩子的小肚子，引起一阵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过了几天，船终于靠岸，柳家的马车已经在码头上等着她们了。船离岸还有段距离，季敏就远远地看到站在岸边的老人，那是柳家的老管家。 柳家的老管家就是红玉的亲爹，红玉家世代都在柳家效力，红总管是看着柳如卿长大的，这一次他亲自来码头等着接她家小姐和闺女回家。 柳如卿一见红总管，立即泪水连连，红总管哽咽着叫了声：“小姐……” 红玉见到爹爹就没有柳如卿那么亲热，用她的话讲，她从小被爹爹管教的太多，对爹爹是忌怕更多一些。 红总管只是瞟了红玉一眼，便转过身去。但季敏还是看到了老人家眼里的激动，她知道，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爹娘，除了没人性的家伙！ 京城果然比她们居住的定江镇繁华很多，再怎么说都是天子脚下，天时地利人和的，想不兴旺都不行。 柳家在朝廷世代为官，柳如卿的大哥柳邵濒更是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当上了户部侍郎，季敏当然不会认为世代为官的柳家没有跟朝廷中其他官员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在朝为官，讲得就是人脉，讲得就是权势。 不过，既然柳家在官场如此春风得意，又怎么会想到将闺女嫁给一个商人？ 季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其实，这也很好解释，因为江南是富庶之地，人人都知道，十年京官衣见肘，一年南官富流油。在柳如卿嫁给莫如风的第二年，柳家的二公子便做了江南最富庶的余塘的知府，那可是人人羡慕的土皇帝啊！ 这都是季敏在进入柳家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的。 唉，这官商勾结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柳家的宅院没有莫家那么张扬，院子大得像迷宫。柳家的宅院看上去更加秀气，充满了书卷气息。 柳如卿的父亲柳逸松一看见女儿回来，没有表现出父亲该有的慈爱，反倒是训斥了柳如卿：“怎么姑爷没跟你一起回？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嫁入莫家就要谨守妇道，夫为天的道理还不懂吗？” 第17章 黑夜易遇鬼 柳如卿不敢反驳，恭顺地盈盈下拜，“爹爹教训的是。” 柳如卿的亲娘是柳逸松的正室文氏，文氏的娘家也是在京城世代为官的人家。一听自己的女儿刚进门就被数落，文氏不高兴起来，“那个莫如风不是个好东西，家里姬妾一堆，你不担心咱女儿在他家受苦，反倒担心女儿得罪你那大姑爷，你还真是个‘亲爹’啊！”文氏哼了一声，拉着女儿回自己屋里叙旧。 柳逸松出了名的惧内，不敢再多说什么。 季敏看着母女俩截然相反的待遇，不禁叹道，这才是女人该有的地位——说一不二！ 文氏的傲人地位，是靠位高权重的娘家做靠山，正所谓，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一点儿都不假！ 不过，柳如卿呢？柳如卿在莫家，也是有地位的，不是吗？ 看了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季敏只能说——她太软弱了！有理不在声高，但是，嗓门大的就是比别人高半头！ 晚饭的时候，柳家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算是给柳如卿洗尘。 柳如卿的大哥有饭局，除了他，其他人都来了。柳如卿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文氏只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就是柳如卿的大哥和她。其他的姐妹，自然就是柳老爷的姬妾所生。 与莫家的姬妾不同，柳家的姬妾就安稳多了，季敏猜想，大概是被文氏强大的压力震住，所以才不敢造次。 也许只是表面现象，水面下的波涛，谁又知道呢？ “四妹这次回来，打算待多少日子啊？”说话的是柳如卿的大姐柳如烟，她虽是庶出，却因为嫁了个好夫婿，整个人仿佛飘在半空中，季敏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个没脑子的女人。“大娘整天挂记着你，你可要多住些时日啊！” 柳如卿嫣然一笑，“这次，肯定是要多陪陪母亲的。” 文氏见着自己的女儿就欢喜，一直拉着她的手。“嗯，明儿开春儿再走吧，到时候天也暖和了，路上行走起来方便。” “胡闹，怎有在娘家过年的道理！住些许日子，便回去吧。”柳逸松举着的酒杯‘啪’的摔在桌上，文氏张了张嘴，瞥了一眼满桌子的人，没再言语，但忿忿的表情说明她不可能听从丈夫的安排。 季敏又学了一招，在外人面前，要记得给丈夫留面子，他毕竟是一家之主，特别是在那么多女人面前。有多少话，关起门来说。 一顿饭吃的还算太平，饭后，季敏和红玉扶着柳如卿回房，路上跟柳如卿的大嫂墨硐华一起走。 “你这次回来脸色不太好，要看开一些，世道就是这样，我们无能为力，只能苟活着，你有显赫的地位，不要跟不入流的东西计较。”墨硐华是柳邵濒的妻子，跟柳如卿自然就亲近一些，她拍了拍柳如卿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女人啊，躲不过这种命，你何苦糟践自己，平白让人家快活了去？想开些。” 柳如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在柳家的日子，确实比在莫家舒服多了，季敏和红玉都是这么觉得。每天不用见到那张讨厌的脸，首先就让季敏多吃一碗米饭。红玉回到自己的地界，更是如蛟龙出水，嚣张跋扈没个边儿。要不是有红管家震着，季敏怀疑她真能上房揭瓦。 莫唤在柳家的私塾里跟其他孩子一起念书，季敏每天都会督促她写字，为了公平，季敏也练字，她想到某人曾经取笑过她的心性不成熟，她就借此练练心性吧。 九月九登高，柳家全家到京城外的乳山上郊游，顺便在山上的净禅寺小住，礼佛三日。男人都有仕途，自然不能久住，只待了一日便下山了，留在山上的都是女眷。 秋高气爽的美景，让柳如卿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走得累了，一家人便在凉亭中小歇，一起品尝随行带着的点心。 这次又是季敏动手做的，文氏尝了一口就一个劲儿夸巧哥儿手巧。其他人口是心非的跟着附和了几句，季敏觉得太虚假。红着脸退到一边儿，自动屏蔽那些人的虚伪。 太阳偏西的时候，众人往回走。 柳如卿心情好，就多转了一会儿，季敏害怕山风凉，便回去给她拿披风。 经过寺门口的时候，正巧柳如烟和柳如云一起进门，季敏不想跟她们打照面，便躲在一旁。 “你看那个死丫头病怏怏的样子，难怪夫家赶她出门。” “你说，那莫如风不会休了她吧？” “那也保不准！莫家不是江南富商吗？这次她回来，就带了两个木箱和两个小丫头，要是莫如风不想休她，怎么不跟她一起风风光光的回娘家？话说回来，就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个男人看着都心烦。莫如风能留她到现在，已经够可以的了。不过，她可别回来。老婆子就知道宠她，搞不好又会在老头子面前替她求好，什么宝贝都往她手里塞，到时候就麻烦了。” “谁让人家是正室呢，咱们心急也没用啊。” “……” 两个女人一言一语的走掉，季敏在后面攥紧了拳头，哼，这两个贱女人，有机会一定要收拾她们。 到了夜里，柳如卿念了一会儿佛经就歇着了。 季敏白天憋了一口气，晚上想找机会出一下，便趁红玉睡着的时候偷偷摸摸溜出房。 黑夜中的山上，一阵阵阴风吹过，黑黑的树影晃动，透出一股子邪气。 季敏手里攥着白绫，来到柳如烟的窗户底下。她刚想甩出白绫，就发现一个黑影在房檐底下闪过。 不会这么倒霉吧？季敏在心里暗暗叫屈。不会想要装鬼吓人的，反倒遇到真的鬼吧？ 季敏一个跃起，脚在窗台上一点，攀住房檐，抓住廊子横梁，一个荡秋千趴在了横梁上。 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穿了黑衣服，但也难保那鬼没发现她。乖乖趴在横梁上观察下面的动静，抬头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季敏手底下一颤，差点儿摔下去。原来那‘鬼’也跟自己一样躲在廊下啊！ 他们两个离得不是太远，但季敏除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之外，没有看清他的面貌，只感觉出是个男人。 男人用手指挡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季敏吃惊的张开嘴，难道是个梁上君子？那也好，就让他偷吧，偷光了才好！ “嗯……”一声媚到骨子里的娇喘声破坏了季敏的好心情，接着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说话，因为声音小，听不清。季敏啐了一口——她男人不是下午刚刚回城里吗？不要告诉她这会儿子在她屋里的男人是她相公！ “你答应过要送我那件红珊瑚的，怎么到现在我也没见到那宝贝的影儿？”嗲声嗲气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是柳如烟的，但是跟平时那副拿捏样差了很远啊，没想到这位还是个百变芭比。 “最近太忙，上边又要出事儿，你以为整天闲着没事干啊？”男人的声音有些苍老，季敏推测这人的年纪应该不小了。 “上边又要出事儿？什么事儿啊？”柳如烟好奇的问道，有秘密可以听，季敏也来了精神。 “男人的事情女人少问。我上次让你收好的东西没问题吧？” “没有，我办事，你放心就好。” “嗯，是啊，我的小心肝儿……” 紧接着，一场现场版活色生香上演，娇声阵阵，酥麻入骨。季敏趴在横梁上比趴在钉板上还难受，身上的小米粒一个劲往下掉，都可以熬一锅粥了。 抬头瞄了一眼‘梁上君子’，却发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季敏皱起了眉头。 该不会遇到色狼了吧？屋里的活春宫，激发了那人的兽-性，盯着她这个小女娃过眼瘾？ 季敏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挥动手中的白绫，就想给那人一记棒打。白绫如灵蛇出洞，直奔那人面门而去，那人一个后翻身，腿挂在横梁上，来了个倒挂金钟，躲过季敏的白绫。 一切动作悄无声息，完全没有打断屋里人的兴致。季敏咬了咬牙——这是遇到高手了。 第18章 夜半梦惊魂 罢了，自己还是不要硬碰硬了，不管他是求财还是做恶，都与她无关。如果有人替她出手教训柳如烟，她会拍手叫好。季敏收回白绫转手缠住旁边儿屋檐，打算撤退。 脚刚着地，耳边儿传来呼呼声，心里暗道不好！立即弯腰低头，一颗丧门钉擦着她的头皮‘砰’的一声钉入季敏右侧的窗户上。 屋里的声音停了下来，季敏暗自叫苦，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人已经躲回到廊下，看到眼前的一幕，皱了一下眉头。 季敏就地打了一个滚，躲入旁边儿花丛中，从那暗器钉入窗户的方向可知，那不是房梁上之人发的，也就是说，还有第三波人躲在暗处。 季敏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原本只是想要装鬼吓唬柳如烟，没想到却卷进浑水里。她连对方是谁都还不知道呢！ ‘嗖嗖嗖’几声，几个黑影落入院中，冲着她躲藏的位置奔了过来。 对方既然可以冲着她发暗器，当然也就看到她滚落的位置。季敏手挥白绫，一个灵蛇出洞，缠住院墙边大树的树枝，借助白绫，她翻身上树。 季敏不是古代人，自然不会什么轻功凌波微步的，她只会耍弄绳索，借助绳索的力量登高爬梯。 她还没来得及在树上站稳，耳边呼呼风声不断，估计有一打的暗器冲她发来。“哎呀我的妈啊！” 季敏下意识的向后弯腰，无奈树枝太细，经不起她翻跳，她一跟斗没翻好，从树上栽了下来。 好在，她现在年纪小，身子轻，她在掉下树枝的时候，白绫及时脱手，缠住树枝，给她下落的趋势造成阻碍。不过她还是摔在了地上，摔了个仰八叉。 “疼死我了！”还不等她抱怨完，黑影出现在墙头。季敏松开白绫，撒开腿就跑。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院墙，现在身处寺外。这可不好，要是能躲在院子里，找机会溜回屋里，或许还不会被人发现，她要想办法回去才行。 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季敏知道有人在紧追着她不放，但是貌似就只有一两个人的样子。说明那伙人训练有素，有攻有守。难道是杀手集团的？大半夜的，他们来杀谁呢？ 季敏很想转回身大喊一声：你们追错人啦！可是，她这时候解释还有用吗？恐怕会让人认为她是怕死在撒谎吧！ 声音越来越近，可听不到脚步声，说明身后的人轻功了得，人家是货真价实的练家子，而她只是个半吊子，怎么逃得了。 眼看着自己离净禅寺越来越远，季敏感觉自己逃出无望了。“英雄，我想这是个误会，我只是个小蟊贼而已，如果冲撞您老人家的好事，我给您赔罪还不行吗？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耳边又响起呼呼声，季敏知道这是兵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她不想做人刀下冤魂，斜插里转了个弯儿，打算按照蛇形路线跑。其实这是再笨也不过的逃跑路线，因为追着她的人是高手，不是眼盲的毒蛇。但无计可施的她已经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脱身了。 正在她打算转第二个弯儿的时候，‘噗’的一声响，季敏以为自己中招了，抓紧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没有一处受伤的地方，说明刚刚那要命的一招不是冲她来的。身后似乎突然之间没了动静，一切都恢复了寂静，除了她自己抖成一团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声，黑夜中没有一点儿动静。隐身在一棵粗大的树后，季敏探出小脑袋，后面果然没有了追兵，地上却多了一个黑影。 季敏艰难的吞了口吐沫，大张着嘴巴不断倒气。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倒地身亡，她又没有本事杀人于无形。刚刚也是太过于慌乱，根本听不出到底有几个人在追她。 季敏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这是郑老三送给她防身用的，自从经历过一次危险后，季敏便刀不离手。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哪里，别躲了！”季敏壮着胆子吼了一句，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藏在何处，这是大家最惯用的欺诈手段。 “你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蛇还在后面追着你呢！哈哈哈……”一声耻笑从空中传来，季敏暗叫不好，对方已经跑到自己头顶上了，她竟然不知道，人家还嘲笑她用躲避蛇的办法躲避敌人追杀！ 她的面子简直要丢到太平洋里去了！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家毕竟比咱厉害。 “英雄饶命，小的不敢了，咱们素无冤仇，您就放过小的吧！”求饶不见得能活命，但是不求饶就绝对没命活，这个道理季敏还是懂的。 突然，一个黑影落在季敏面前，季敏‘啊’一声跌坐在地上。 “刚才还见你胆子挺大的，这会儿子怎么就怂了？”那人朝季敏走了两步，月光正好落在他脸上，季敏看到了那双亮亮的眼眸。 原来是刚才跟她一起躲在梁上的人，不禁长吁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人的来头，但也能感觉出对方并没有恶意，否则，她就是长多少个脑袋，也不够人家砍的。 “我本来就没英雄过，只能做狗熊装怂了。英雄海涵，放过小的吧！”季敏朝那人抱了抱拳，发现手上还拿着匕首，赶紧藏在怀里，生怕恩人见了误会。 “呵呵，不用太谦虚，刚刚我还差点儿着了你的道儿呢。快起来吧，再耽搁，又会有人追来了。” 季敏一听又有人在后面，蹭一下从地上蹿起来，抱住树干往后观望，神经高度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瞧季敏紧张的要死，拉过季敏的肩膀，拽着她走。 “哎哎哎，我自己会走。” “那你还磨蹭，一会再来人，我就不会帮你了。” “送佛送到西么，英雄不会这么小气吧。” “所以我现在送你归西啊！” “啊？不是吧？！” “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 “我说了就不送我归西了？” “可以考虑。” “季敏。” 季敏张口就回答了自己前世的名字，属于下意识的行为，完全不是故意要隐瞒身份。知道说错了，也没有打算要改口，反正他们又不认识，就算说‘阿猫阿狗’的，他也不知道。 “季敏。”那人在嘴里重复了一遍，拖着季敏往净禅寺走。 到了净禅寺门口，那人一闪身就不见了。季敏还以为自己是在梦游，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愣愣的瞅着树林里的树影晃动，半天才反应过来。“大侠，好歹你也送我进去再走啊，寺门早关了，你让我怎么进去啊？”季敏欲哭无泪。 第二天一早，季敏和红玉扶着柳如卿去大殿里上早课，远远的就瞅见柳如烟阴沉着一张脸从对面走过来。 季敏想起昨晚听到的对话，对这位四品郎中将夫人产生了兴趣——昨晚在她房中的老男人是谁？ 两姐妹不咸不淡的搭了话儿，正好文氏和其他人都来了，大家便噤了声进入大殿。刚跨进大门，便瞧见大殿里原本该做早课的僧众们没有在念经，而是规规矩矩的站了两排。 中间最前首站着方丈和一个穿墨绿色衣衫的长者，身后还跟了几个相同着装的男人，看样子像是那人的保镖或者属下。 老方丈瞧见文氏等人进入大殿，便含笑朝那人说道：“看，这就是留宿在本寺中的柳夫人及家眷。所以……” “不碍，本官与柳大人乃是同门，都不是外人。”那人摆了摆手，便趋步朝文氏走来。在距离文氏三步远的地方，拱手鞠躬道：“瑨文见过柳夫人，原来柳夫人也在寺中斋住啊，真是巧了。” 季敏凭借良好的听力已经认出此人的声音，却正是昨晚在柳如烟房中的男人！忍不住回头瞥了柳如烟一眼，柳如烟那躲躲闪闪的眼神也给季敏的猜测作出了回答。 季敏开始端详此人，只见他身上穿的墨绿色锦袍上，绣着祥云蟒纹，确实是做官的，而且还是不小的官。此人声音虽苍老，面相却不俗，红光焕发，高额阔目，束发不戴帽，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面带微笑，僵而不抻，官场上老油条的惯用表情，这笑容背后不知道藏了多少把刀。 第19章 授人以柄苦 “原来是韦大人啊，您今天也来寺里进香？”文氏向韦垣回了个礼，季敏注意到文氏眼中的不屑，看来，文氏不很待见这位韦大人啊。 “重阳登高，特来寺里礼佛一日，不想却在此处遇到柳夫人。”韦垣在躬身说话的时候，偷眼瞄了一下文氏身后的柳如卿，季敏对他更加厌恶起来，可惜她人太小，不然她一定会把柳如卿挡在身后，不让那双贼溜溜的色狼眼瞧了柳如卿半分去。 “既是如此，那咱们也不好耽搁韦大人礼佛。我佛慈悲，韦大人这份虔诚之心，佛祖都看在眼里呢。”文氏不咸不淡的表明了态度。 既然这寺里来了外人，看刚才方丈为难的婉拒韦垣着实有些吃力。文氏便抢先做了退让，跟韦垣客套了一下，便离开了大殿，紧接着就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准备下午下山。 这正好遂了季敏的愿，她正恨不得快些离开这是非地。 今天一早，她趁大家都还没起，悄悄溜到柳如烟的院子寻找她昨天落在这里的白绫。这东西虽然没在柳家人面前出现过，但是红玉和柳如卿是见过的，她不想让她们知道昨晚自己没有好好待在房中，因为一旦解释起来会很麻烦。可谁成想，原本应该挂在树上的白绫不见了。她也吃不准那白绫是在昨晚被那伙黑衣人拿走了，还是被柳如烟发现了。 总之，找不到白绫，季敏有些寝食难安，随时有暴露的危险。 正胡思乱想间，季敏和红玉搀扶着柳如卿刚步出大殿，迎面走来一个人。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季敏忍不住抬起头，擦身而过时，季敏又看到了那双眼睛。 现在是白天，那人穿了一件藏蓝色长衫，长靴束腿，很是精练。这身打扮，却与大殿中韦垣的手下人一般模样。季敏大骇，低头而过，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人认出。 怎么会是这样？ 走到院中，季敏假装不经意侧头，用眼角余光瞄向大殿内，只见那人在韦垣耳边轻声耳语了一阵，韦垣点了点头，他便退到队伍中，与其他人站在一起。 季敏更想快点儿离开了，她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被人当场指认的情景了。其实，如果不是消失不见的白绫，以及刚刚遇到的那人，季敏甚至想对自己催眠，逼迫自己相信昨天晚上那场惊魂只不过是她自己梦游的经历而已。根本没有什么黑衣人，根本没有什么‘大侠’，一切只是幻境。然而，残酷的现实击倒了季敏，趁早三十六计走为上！ 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柳如卿的东西，红玉甚是奇怪，便取笑季敏：“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麻利是着急要走吗？是谁说的山上清净，最适合野猴子修生养性啊？” 季敏白了红玉一眼，“是啊，我们都走，独留你这只野猴子在山上给猴大王当压寨夫人。” 心里有事，自然魂不守舍，季敏抱着一盒子物品往后院的马车上塞。 “不是小蟊贼吗？怎么倒在官家做丫头啊？” 越是不想见到谁，就越是事与愿违，季敏算是看清了自己，天生就是招麻烦的体质。 放下车帘，转身就看到一个人抱着双臂倚在棚柱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似笑非笑的，有些轻浮。 “主业蟊贼，兼做丫鬟。”索性把自己卖出去，谅他也是存心在这里揶揄她，不然她此刻早就被抓起来了。 “嘿嘿，这倒是不错的买卖，旱涝保收，官家多金，手脚麻利点儿，只要抓不住，肯定有收获。” “穷人命苦，不拼命没饭吃。” “昨夜走的急？没来得及问你，你是怎么进入寺院的？”状似无心的询问，却字字透坏水。 一句话戳中季敏的痛脚，季敏咬牙道：“翻墙！”好歹也会那么几下拳脚，虽然爬墙的姿势十分不雅，月黑风高的，谁还跑出来欣赏一个女娃翻墙不成？ 季敏不想跟他废话，准备往回走，经过他身边儿，他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别担心，那绫子我替你收着，回头得空又想作案时，只管向我要便是。” 季敏直想吐血，脚底也跟着打软。白绫落入他手中，就如同一个紧箍咒，生生的套在她头上，甭想摘下来。 “好，有劳大侠费心。”恶狠狠的咬出一句话，季敏做小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要挟，落人以柄就等于永远受制。不过好在她们总是要回江南的，他又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要挟不成立。 “巧哥儿，老夫人叫你呢。”一个不长眼的小丫鬟在远处喊季敏，季敏假装没听到，还是恶狠狠的盯着那人。 “人家叫你呢，怎么不应声？”大侠还是抱着手臂，不过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唉，这就去。”季敏咬牙应了一句，抬腿就走。 被人捉弄了，彻底被人捉弄了，刚才还庆幸他不知道名字，果然是连老天爷都不帮自己！ 背后传来一阵‘哈哈’笑声，都拐了两道弯儿了，还能听见，季敏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冬眠几年再出来。 从此季敏收敛起来，没事儿不敢去招惹柳如烟。回到柳家，一切又恢复平静，仿佛那段经历真的只是一场梦。 好在柳家的小姐都已经出嫁，平日里不会在柳家待着。整座院子飘扬着浓浓的墨香，季敏很喜欢这里。没事儿的时候，季敏还会央求柳如卿教自己画画，这主要是为了让柳如卿多说话，她太沉默了。 晃眼在柳家待了几个月，柳如卿当然要在娘家过年，有文氏镇着，柳逸松也只能空摆一副男主人的架子。 小山村根本没法儿跟京城比，这个年过的煞是热闹，鞭炮从进入腊月便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柳家的厨房里几个厨娘跟厨子也都是极安静的人，很少在人背后说长道短。看来莫家真是欠管教啊！ 季敏照例在厨房帮忙，她现在的厨艺大有长进，原打算是有厨艺傍身，就算不在莫府，她也饿不死。 今儿一早，红玉撺掇季敏央求老总管同意让她们两个跟着一起去办年货，红总管丢了一个白眼给红玉，便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跟随家丁出了府，进了腊月，就天天都是集。热闹的京城街道上人潮攒动，两个人根本就是出来放风的。 “快看，那边儿有耍把式的！”红玉不由分说，拉着季敏就扎进人堆里看热闹。 季敏来到古代，在赶庙会的时候也见过耍把式的，都是些花拳绣腿，只为混口饭吃。真正有本事的，早就蹿房越脊另谋职业了。 红玉欢快地又拍手又叫好的，季敏不想扫她的兴，便跟她挤在人堆里四处咂摸。突然，不远处一座奢华的酒楼上，窗口站着一人，正拱着手，似是向雅间里的其他人行礼，礼毕便离开窗口，不见了身影。 季敏立时杏眼圆睁，她就是眼神再不济，也认得出那是谁！ 虽然只是个背影，她也敢百分百肯定那就是威震江南的富商莫如风！ 好个莫如风，已经到了京城，不知道去柳家接柳如卿，倒跑到这里跟人喝酒。不给柳如卿足够的面子回娘家已经够可恶的了，偏偏他还来京城磕碜人！季敏攥起拳头，扥了扥红玉的衣角。 “我去前处看一下胭脂，你瞧够了就去寻我，别到处跑，免得走散了。” “知道了。”红玉头也不回应了一声，季敏死盯着那个窗口，挤出人群。 季敏抬眼瞅了下那间气派的五层高酒楼，门匾上的烫金大字写着‘宝丰楼’三个字。拳头又攥了几下，轻提衣裙，走了进去。 守在门口迎客的店小二先上来打量季敏的穿着，看她一副丫鬟打扮，自然也不好太怠慢，平和的问道：“姑娘来吃饭？” “寻人的，”从腰间掏出一串铜板，塞进小二手里，“我家老爷和夫人原定好在这里用饭，只是集上人多，走散了，夫人遣我来瞧瞧我家老爷是否已经来此等着了。”一边说着，眼睛还不停地在大厅中寻找，故意装出一副寻人的样子。 第20章 世事难预料 小二一看这十来岁的女娃出手不软，自把她当成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立即眉开眼笑的问道：“不知姑娘家老爷贵姓，兴许已经到了。” “我家老爷姓莫。” 小二略一思量，在心里转了几个圈儿没想出京城有哪家姓莫的大户，但也不好直接推脱说不认得，只好应道：“许不是小的接待，今儿客人多，楼上几间雅间都客满了，要不姑娘您自己上楼去瞧瞧？” 季敏等的就是这句话，“好吧，有劳小二哥前面带路，回头别让掌柜的怪你乱带人打扰客人吃饭。” 小二也是机灵人，笑嘻嘻的走在前头。“姑娘注意台阶。” 上了二楼，季敏按照印象很快就找到了那间雅间的位置，她当然不可能直接奔过去抓包，便跟在小二身后挨个雅间转，小二拎着一只水壶，从北头第一间开始敲门蓄水。 快到莫如风那间的时候，季敏漫不经心地踱到窗口，朝着街道上瞥了一眼，正巧看到红玉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在找自己呢。 小二指着那间雅间小声对季敏说：“这间里的客官已经打过招呼不让打扰，咱不好去敲门。” 季敏笑了笑，“不碍的，哪儿那么巧就在这里呢。”然后假装刚发现的样子，扬起手臂冲着楼下喊道：“红玉，我在这儿呢，你站那儿别动，我这就下去。” 喊声不大不小，但足以让隔壁屋里能听到。 季敏歉然地冲小二福了福，“没找到就算了，下面有人等着我呢，多谢小二哥。” 小二没见过这么嘴甜的丫鬟，脸上一红，挠着后脑勺憨笑着送季敏下楼。 “你上那里面干嘛去了？不是说要看胭脂吗？酒楼里有吗？”红玉瞧见季敏从酒楼里出来，不明就里。 “没，刚刚瞧花了眼，以为一个熟人在里面，后来才知道是我认错了人。”季敏挽着红玉的胳膊，拉着她离开。 红玉用手指头点了一下季敏的额头，“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才转了半圈儿就昏头，别说你是柳家的丫鬟，丢人！” 季敏傻笑两声，打诨过去，回头再看向那窗口，不出所料，有个身影站在那里。深邃的眸子噙满了笑意，举起手中的酒杯一仰头。美酒悉数落入口中，还有那小小的人儿也落在眼中。 真是个聪明无比的人啊！ 季敏跟着红玉在京城中好一阵逛，差点儿舍不得回去。回到柳府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老远就瞄见红总管背着手站在大门口，两个丫头吐了吐小舌头，低着头走到老总管跟前。 “两个疯丫头，我还以为撒出去就找不到家门了呢？小姐一人在家，你们也不怕没人伺候她？” “我早就找了个小丫头站在小姐门口听候差遣了。”红玉撅着嘴，嘴里嘟囔着。 “还敢顶嘴？抓紧给我死回去！”布满老茧的手高高扬起来，两个小丫头大叫着冲进大门，一溜小跑地回到柳如卿房中。 嘻嘻哈哈的笑声在踏入房门的一刻噎在了喉咙口，柳如卿端坐在桌旁，对面坐的竟然是莫如风！ “没规矩的疯丫头，皮又痒了不是？”柳如卿嗔怪，一个劲儿给她们两个使眼色。 红玉和季敏不服气地朝莫如风行礼，“老爷。”行礼都是不情不愿的，谁让莫如风跟她们结了梁子呢？ “嗯。”莫如风喝着暖和和的绿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还不快退下！”柳如卿一挥手，推她们出门。她们乖乖的退出房门，两双白眼留在屋子里。 “哼，还有脸来京城？也不怕老爷踢他出门？”红玉忿忿不平。 “我说红姑娘，人家莫老爷已经坐在房里了，柳老爷怎么踢人家？”季敏早就猜到了，就算柳家人知道莫如风给柳如卿气受，柳逸松也不会主动出头替柳如卿喊冤的。 倒是那个柳邵濒，季敏见过几次后，觉得这个人的傲气劲儿，不比莫如风差。 到了晚上，柳家特意多做了精致菜色招待远来的女婿。席间，柳逸松一个劲儿向莫如风劝酒，文氏那张脸也没有特别冷，柳邵濒在一旁作陪，也没有要刁难的意思。 季敏皱着眉头，觉得就算柳逸松骨头软，文氏和柳邵濒应该给莫如风好看才对啊？ 趁去厨房取酒的功夫，红玉为季敏做了解答，“怪不得他能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原来是使了大把大把的银子。我听我娘说，这次莫如风进家门，带了整整十五车的礼，排成长队往柳家后院赶，还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了！小姐也是没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之前自己的日子有多难过，见到他就立即眉开眼笑的了，男人就那么好？” “嘶~~~我说你个死丫头就是不懂得收敛，那么犯上的话也敢说，虽说咱总是说实话，可这些实话，咱还是等关起门的时候小声嘀咕行不？”季敏好心的‘提醒’红玉，招来红玉一通毒打。 难得的，莫如风陪柳如卿在娘家过了一个安安稳稳的年，出了正月十五才往回走。 一回到定江镇，季敏就赶回家里看望郑氏夫妇。欢欢喜喜地踏进家门，却对上老两口两张愁苦脸。 “爹爹，娘亲，我回来了。”以为老两口没瞅见亲闺女进家门，季敏特意甜甜的唤了他们一声，还不忘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都是她从京城捎回来的。 郑老三蹲在屋门口‘啪嗒啪嗒’抽烟，李氏手里拿着还没完工的布鞋发愣。还是郑老三先反应过来，诺诺的问了声，“娃回来了？” “我不是你们亲闺女啊？过年都没回来，一回来先赶来看你们，你们就这样不待见我啊？”季敏把一大堆东西往桌子上一推，撅着嘴坐到凳子上。 李氏这才缓过神儿，抹了一把脸，说道：“看这丫头得理不饶人的嘴，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别说你聪明，你就是个傻子，俺也得养你一辈子啊！外头冷吧？我给你端糊糊喝。” 季敏一把拉过李氏的手，拦住她，“先别忙，先说咋地啦，我不在，谁欺负你们了吗？告诉我，我找他评理去！”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嫌弃日子太长久了？ 李氏抽了抽鼻子，拍着季敏的手背说：“不是，有你在，谁敢欺负咱老两口啊，是你二大大家的翠儿。” “翠儿姐？她怎么啦？不是说过了年就成亲吗？难道男方家反悔了？”季敏挺直了腰杆，打定主意，如果男方家敢反悔，她一定冲到那家门上骂个三天三夜！ “嗯，那边儿让你大大退定呢。” “他敢！真要是答应了，让翠儿姐以后怎么再嫁人？”还没过门就让婆家退了亲，女人在古代就要注定老死在家里了。 季敏站起身就要去骂人，李氏拉着她问道：“你干啥去？” “我找那家人评理去！” “你给我坐下！”李氏摁住毛躁的小丫头，她这火爆性子到底随了谁？“这事儿也不能全怪男方家，翠儿这孩子也脱不了干系。” “到底发生啥事儿了？娘亲你快急死我了。”老两口的脸色都很沉重，说明事情不简单。 李氏摇了摇头，慢悠悠说道：“翠儿的老东家病了，几个孩子不等老人蹬腿就闹分家，他家的二媳妇最泼辣，一上来就想在家里立威信，揪出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不由分说就动用私刑往死里打，扛不住被打死的，家人也因为理亏不敢报官。后来查到小翠儿头上，起初没查出什么，那二媳妇偏指着说翠儿跟老爷子之间不干净，还扯来几个丫头作证，坐实了翠儿不检点的罪名，便带着人到你大大家里来搜东西，果真找到了……” 季敏那好的不灵坏的灵的预感应验了，她在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觉得迟早会出事，原想着她快离开了，总不能那么倒霉还差几天就出事儿吧？老天爷偏巧这么寸，那个什么老爷的，你啥时候生病不成？就拖不了这些个日子吗？ “找到又怎样？他们也打翠儿姐了？”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916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916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