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孤女谋》 第一章 楔子 第一次见他,他正扬鞭,准备策马而去。 而我,立在长草之中,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融进火一般的残光之中,像哒哒的马蹄和三月的鸟啼声,慢慢地在我耳中消失不见。 我的世界又剩下了黑暗和静谧。 那一年,我九岁。 我永远忘不了那场霍乱。 我和弟弟满身大汗飞奔着从村口跑进来,手里捧着在山泉边守了两日才捉来的几尾活鱼,满心欢喜认为终于可以饱餐一顿的时候,迎接我们的却是村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躺在泥泞的道路旁,一动不动。 鱼从手中落下。鱼尾在地上啪啪作响,扬起微弱的灰尘。 我的父母和唯一的姐姐就死于那场霍乱。 我的弟弟抱着亲人的尸首,看着他们苍白的脸和肿胀的身体。 直到多年后我才知道,为何当时我们在这里这么久,却没有被传染。 弟弟抬起头来问我:“姐,我们没有爹娘了么?” 他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我紧紧地抱住他。他滚烫的眼泪落到我的臂上。然后我们一起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我告诉他:“姐姐在!” 三日后,穆子萧找到了我们,他将我和我六岁的弟弟从死人堆里带出来的那一天,我们已经形销骨立。 我勉强用我瘦弱的双腿支撑起身子,坐在他的马前,用因为脱水和饥饿而变得突兀的大眼睛望着他。 他蒙着白色防护绸布的脸上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它们弯了弯。脸上的绸布动了动,他说:“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妞儿,我弟弟叫狗蛋!”我大声地回答,极力想让我的声音和他的一样有力,而我也做到了。 “哈哈哈……”他笑得很好听,可是也很莫名,“这叫什么名字啊!” 我的脸烫烫的,在我们北家沟,从来没有人笑过我的名字,因为我们村里有十几个女孩都叫妞妞,有二十几个男孩都叫狗蛋。我的爹娘一直都这么唤我,我从来没觉得这不是名字。但是现在他这么一笑,我真觉得这不是名字了。我看了看弟弟,他在我身前睡着了。这许多天来,惊恐与饥饿折磨得他已经筋疲力尽……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吼道:“谁说妞妞和狗蛋不是名字?爹娘就是这么叫我们的!刘大婶和郭大叔都是这么叫我们的!” 我突然想起爹娘和全村人在霍乱中死去的样子,不知怎的,竟大声号哭了起来,这是见到父母死后,我第一次哭。 多少天来,疲惫、饥饿、恐惧、思念……一起向我袭来,我越哭越大声,耳旁传来林鸟被惊飞“扑簌簌”的声音…… 看到我哭,身后那个高大的身体似乎有些慌乱,忙解释着:“不是,别哭,好啦好啦,听话!” 我竟然有些报复的快意,便哭的更响。 终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我便停了下来。穆子萧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此时,狗蛋也醒了,瞪着大眼睛转过头瞧我。我顺手拉起穆子萧的大手,用它抹了抹鼻涕,嘿嘿地笑着安慰狗蛋。 穆子萧呆了片刻,悄悄地把手臂在马身上蹭了蹭。 此时,正是人间三月。树木萌芽,河水初涨。 穆子萧在一处庄子前勒住了马。他抱我们下马,我裸漏的小臂触到他的手指,于是,我记住了那个温凉而又坚硬的触感。 他告诉我,这个庄子里,住着许多像我们这样在天灾人祸中失去家园的孩子,里面有食物和水,有很多有学问的先生和细心的仆役,会照顾我们长大,培养我们成人。 他给我念大门上的牌匾:扶兰苑。 我疑惑极了。因为之前,我一直以为,他要带我回家。回他的家。 可是他说,他还有很多事要忙,跟着他我会很危险。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要去每一个发生霍乱的地方,去安置幸存的人。北家沟只是他走过的其中一个村子,而我,也是他救助过的所有男孩和女孩中的一个。 “穆子萧,你会记得我吗?你会来看我吗?” 他取下脸上的绸布,我看到夕阳下他的脸,笑容璀璨。 他蹲下来:“你应叫我穆哥哥。” “穆子萧,你要记得我!你要认得我!” 他又笑,眼睛里有落日的霞光。他把一块圆润水滑的墨玉塞到我的手心:“拿好它,我会认得你。” 扶兰苑的大门开了,一个和蔼的老者走了出来,我听见他喊穆子萧为“穆理事”。 穆子萧远远还了一礼,便飞身上马。 “穆子萧,帮我取个名字吧!”在他扬鞭的那一瞬间,我大喊。 他凝眉思考了一会,却并未放下马鞭:“就叫‘锦瑟’吧。” 说完,他便绝尘而去。 而我站在三月尚且枯黄、却也泛着生机的高草里,望着。直望到最后一抹残霞在天边消失。 “锦瑟”,我默念着这两个字,这是我的新名字,是穆子萧为我取的名字。内心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起,这样,我和他就有了牵绊。只是后来,当我读到刘禹锡的诗,我才知道,这个名字里饱含着那么多扭不转回不去的伤感与无奈…… 现在,我十七岁。 穆子萧,你仍是没有来看过我。 第二章 有女初长成 扶兰苑,里面住着方圆十几里无家可归的孩子,大到十五六岁,小的只有几个月。先生和阿娘们很是细致,先生负责孩子们的功课,严格负责;阿娘照顾生活,温柔慈爱。 其实,按照规定,这里的孩子长到到了十四五岁,便可以自己选择去留。但是很多孩子在在这个年岁都选择了留下,成为新的先生,也有的在离开几年后又选择回来。 这里不在闹市,因此分外幽静,周围大片大片茂盛的高草,更让这里看起来与世隔绝。奇怪的是,院子里面,却并无多少花草,只有一棵棵大大小小的槐树。 我和弟弟到这里的时候,树上正冒出嫩嫩的芽,枯干的枝桠和浅嫩的叶,让这个院子显出一种莫名的固执与坚持。 很多年后,直到我遇见成灏,才知道,这么多槐树,是为了怀念一个人。 在我等待穆子萧的这些年里,郁姐姐她们和我一起生活,她们成了我生命中除亲人之外,最最依赖的人。郁姐姐是我们的教习先生,她教我们练习女红,学习礼仪。 我学会画美丽的妆面,能诵许多的诗篇,也能在一柱香之内飞针走线,绣完一副壮丽山河。 元青——我的弟弟,在进这里的时候,就被负责登记信息的执事改了名字,他也觉得狗蛋实在不像一个名字——在和我一起生活了半年度过了适应期之后,就被带到了前院,那里是男孩子的教习院。他在那里练习骑射,读兵法,学习医术。 说是男女分院,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的严格。都是失了依傍的孩子,哪里还顾得上男女之别?做完郁姐姐的任务,我经常跑到前院去找元青。看他骑射,帮他晾晒草药。但我最喜欢的,是前院书房里的那些书。 和后院的话本子以及古板的道德训诫不同,这里有很多国家志、地方志,治国谋略,各种兵书,军事布防要领以及武器打造史。 我常常捧上一本兵书研读,一读就是大半天,直到夜露浸湿衣衫,才在元青的催促与埋怨中离开。除此之外,我也央求元青教我骑马。于是我们俩偷偷窝在一旁,等所有人都训练完毕,才敢牵出一匹看起来不太疲惫的马。虽然扶兰苑里也总共只有三匹小马。 伙伴们经常笑我,说我空长了一副美人脸,骨子里却是个野小子。 我不在乎,因为我一直记得,在那场霍乱之后,来接我的男子,他一身戎装,策马扬鞭的样子。我坚定地相信他会来找我。如果他不来,我就去找他。我希望那时,站在他面前的叫锦瑟的女子,能让他记住,让他喜欢。 十五岁,扶兰苑的所有人都来参加我的及笄礼。沐浴,熏衣,绾发。礼仪过后,按照惯例,教习的先生均要问问受礼者的去留问题。 郁姐姐就站在我的对面,她已经二十四岁,却是极美。 今天,她穿了一件月白的斜襟长裙,中间用妃色的腰带系住,外穿一件同色纱衣,上用丝线细细地绣了金色的桂花,头上只有一根檀木簪子,镶着点点的珊瑚。她看着我,只点了点头,之后便静静地等我回答。 我笑着,向她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大家。说:“我不离开。”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一定是要等待元青成年的——却也赢来一阵仪式般的欢呼。 我看见元青远远地站在我的对面,也咧嘴笑着。 六年来,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明净的少年呢! 按照规定,成年后,就不用再去参加教习先生的课了,那预示着,你已经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原来,在这世上,不管在哪里,用哪种方式,和谁,你都不能拒绝长大! 我是在等待,却不只是在等待元青。 我常常坐在扶兰苑门前的高草中,一坐就是大半天。 门前有棵槐树,一到春天,槐絮飘飞,静静地,落满了衣衫。槐花开了八次,落了八次,门前的高草青了八次,也枯了八次。 十七岁了,我依然在等。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旁边坐下。我睁开眼睛,漫天的霞光正落在那少年脸上和身上——是元青。他不说话,只望着我,眼里熠熠生辉。 “姐,还有四个月,我就十五岁了。” 我一惊。好快!是啊,还有四个月了。 “姐,我要离开这里。男儿志在四方,或济世救民,或披甲上阵,我们在这里学习,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独立的活着吗?姐,我要去外面,你和我一起走!” 我望着眼前这个坚定又志向满满的男子,这是元青,是我的弟弟,是那个瞪大眼睛眼泪无声地落下弟弟,但是今天,我仿若才第一次认识他!可是,我要怎么告诉他,我留在这里,是为了等穆子萧? 元青看出了我的犹豫,他渐渐平静下来,不似之前的激动:“姐,穆子萧要来看你,他早就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一震,原来元青,他什么都知道。“你怎么……” “那天他送我们来这里,你一个人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之后你就喜欢来这里,一站就是半天,姿势和当年一模一样,别人不知,我又怎会不知?” “你为何不说?”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姐,穆子萧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不提,是为了等你断了念想。” 断了念想,岂是说断就断啊!我永远不会忘,我和弟弟在遍地的尸体中奄奄一息时,是穆子萧救了我,那时,他一身戎装,眉目清朗。 他是我年少的梦。 …… 只是,确如元青所说,穆子萧八年未曾来看我。 他必是忘了我。 既如此……我何不去找他? 于是,我看向元青,“好,四个月后,我们一起离开。” 元青很是激动,抱着我,连连大喊:“姐,以后我保护你,我们永远不分开!” 我们靠在一起,他向我描绘着未来的生活,手舞足蹈,眼睛里星光璀璨。 只是,我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这么天真而又愉快的样子。因为还没有等到四个月,我们就不得不以另一种方式离开。 那天是四月初十。我永远记得那个日子。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和我的弟弟分开的日子。 那也是自从我来之后,这里最热闹的一天。 先生们穿戴上了平日里都不会拿出来的衣饰,指挥着仆役们洒扫所有的角落,我们也被告知,一定要穿戴整齐,干净有礼。之后便规规矩矩地呆在房内,等待召唤。 整个清晨,扶兰苑里人声喧闹,出现了我来这里之后从未有过的忙乱与嘈杂。 终于,辰时,我们被阿娘们唤出,特地叮嘱我们:脚步要轻,保持笑容。 我们被带到前院,六位先生已经整齐地分列两边,面向着大门的方向。我抬眼,看到郁姐姐,仍是那天我及笄时的妃色衣衫,发簪上的红色珊瑚,在阳光里安静而又柔和地亮着。 男孩们整齐地在先生后面站了一排,我们也静静地在他们后面站成一排。 王管事开始向我们训话,他就是我和元青被送到这里时迎接我们的老者。八年过去,他的面目依然慈祥和善,除了头发白了些,声音依然强劲。 这时我才知道,我们要迎接的,是宁远王。 我之前在国家志上看过,宁远王成灏,是我们黎囯国主最小的儿子。在他之前还有五个儿子,三个姐姐。 传说中宁远王成灏的母亲是异族,所以他天生紫瞳。 书上说他降生那天,有人看到天上劈过两道紫色闪电,却并无雷声。黎囯尚紫,因之大家都说他是天上紫龙下凡,将来必定一统天下…… 这么想着,我竟没有去听王管事在说什么,蓦地却望见元青挑眉看向我,我知道他这种表情,就是在询问我,征求我的同意。便本能地点点头。他的想法,我都会支持啊! 只听王管事说:“一定要尽你所能,但也不要强求,命运自有天定!” 门口边传来一个雄浑的男声:宁远王到! 哗啦啦,锵锵锵,战靴与地面碰撞以及兵器与铠甲摩擦的声音穿入耳膜,两列官兵鱼贯而入,整齐地分列在高高的台阶两旁。 我好奇地抬起眼睛,从前排的两颗脑袋中间探出头,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紫瞳王爷。 似乎是轮子转动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看到了!一双腿先出现在了门洞处,一双坐在轮椅上的腿! 接着,那双腿的主人出现了,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是目光如炬,表情淡漠。 我离得远,看不见他的双瞳颜色,却明显地感觉得到他身上冰冷的气息。 那是长年与人短兵相接,沾染上的兵刃的气息——危险的气息。 我不由得缩了缩肩。 对我来说,那是死亡的气息。而我知道,从那场瘟疫过后我有多么的惧怕死亡。 在那位冰冷王爷的示意下,几名士兵在院子尽头摆了一排草垛。另有一人拿着弓箭摆在院子的另一端。 随后,他朝正襟站好的男孩子喊道:愿意参加遴选的,出列! 我一惊,原来是要遴选啊! 可是更让我惊讶的是,元青居然第一个跨出了队伍! 我失神地望向他的背影,想起了刚才那个挑眉,原来如此! 第三章 萋萋满别情 元青站在场中,明媚而又自信。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或许,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个时刻,你不得不做出不属于自己的选择!如果元青夺得头筹,那我们必定要分开,那是我此生最不愿意的事。然而我又不愿意他落选。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我茫茫然望着他,望着他坚定地迈向靶场,不过就短短数十步,我却想要看尽他的一生。我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我很怕! 参见遴选的有数十人,场上不断有人落选,有人失落,有人高呼…… 元青获得了一阵喝彩,他赢了! 我突然落泪了。 似乎是心有灵犀,元青望向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平静。他以为我是喜极而泣。 站在宁远王旁边,墨绿衣衫的男子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元青!”元青望着那人,目光灼灼。 那男子皱眉道:“在王爷面前要称属下!你可知罪!” “我……”元青有些无措。 “无妨。”宁远王摆摆手,他的声音也是冷冷的,仿佛从远远的山谷传来。 男子点头称是。又转向元青:“从今天起,你就是王爷的人,事事听从召唤。但轻易不可现身,只能在暗处保护王爷。一可不可松懈,所有人胆敢伤害王爷,必要时可从暗处放箭。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十五岁的少年躬身而立。这个说过要保护我的少年,我的弟弟,一瞬间,仿佛参透了别离的真谛。 “元青!”我从队伍中走出。成灏身边的男子本能地将手放在挎刀上。 我望着弟弟,他额上有细细的汗珠,我抬手帮他擦掉。 他已经高出我许多了呢。他望着我,眼睛里有不舍和歉疚。 我笑了笑,朝他道:“爹娘会为你骄傲!” 说完,我转身,宁远王成灏就在我的前方,只要向前跨几个台阶,我就可以站在他的面前。此时,我看到他,他的眼睛正在正午阳光下发出盈盈的深紫色的光芒。令我微不可闻地打了个寒噤。 我错开他的眼神,不顾王管事示意我退下的手势,鼓足了平生所有的勇气,大声道:“王爷,如果您只是想让我弟弟做个暗卫,那么他可能志不在此。他不但能百发百中,骑术也是一流,如果您考一考他的兵法,他必定也不会让您失望!” “你是说,他是个将才?”成灏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丝嘲弄。 我心里一顿,仍然硬着头皮应道:“没错!” 成灏淡淡地望向我,过了很久,我感受到了身旁元青的不安。 不等他说话,成灏突然开口:“但是,我只需要暗卫。”他的声音无比清晰。 墨绿衣衫的男子开口:“元青,你还有个姐姐,既然你有牵挂,那么应该不适合做暗卫。要么,你要和姐姐约定,以后只有在休沐期间才可相见。但你也该知道,暗卫的休沐期只能由王爷来定。” 元青有些急了,我看到他望向我的眼神里,有歉疚但更多的是渴求。 或许,是时候分别了。 这世上没有谁会与你相依一生。即使是骨肉至亲。 况且,这是他那么想做的事。 宁远王给了元青一天的时间。第二日,会有人来交接他的任务。 “凭什么,扶兰苑又不是他的,凭什么决定别人的命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我气急。 槐树簌簌地落着槐絮,毫无仇怨的样子。 “姐,扶兰苑就是他的。一直都是他的。”元青道。 我愣住了。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我从来不知道,扶兰苑还有主人!我以为,我们是属于自己的,是自由的。难怪,扶兰苑事事安排的如此细致,这不是州府能做到的。 原来,是宁远王!原来,我们只是他豢养的奴,随时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无父无母,便无牵挂,所以能更好地受制于他。呵,真是好算计! 元青告诉我,成灏从十四岁起,就开始出征打仗,他长年驻扎北关,骁勇善战,又是用兵奇才,很得国主赏识,十七岁就封了宁远王,封辖宁远,那是离王城最近的州,这无疑将京都护卫的责任也交给了他。但花无百日红,在他二十岁那年,打了胜仗回来,归国的途中却被诈降的敌军偷袭,三万将士无一生还,而他,也在那场战事中失掉了双腿。从此再难上阵杀敌。 奇怪的是,国主不但没有怪他,反而仍让他掌握兵权。有传言说是那次战事中出了奸细,自古为了王权,兄弟阋墙本就不罕见。但三年来却始终没能查出。从此也就不了了之。 王权更迭,尔虞我诈。原本以为我们在这荒野之地,会离这些很远,没想到,从一开始,我们就要注定成为帮凶! “那么元青,你想好了?” “姐,宁远王年少有为,当时先生跟我们讲他的故事时我就对他心向往之,现在虽然断了双腿,但是你看,他仍未改当时意气,目光清明,杀伐果断,姐姐,我确定他就是我要找的明主!”面前的少年越说越激动,烛火中,他涨红了脸,仿佛是看到了很远的未来,眉目之间尽是未酬的壮志! 他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呢?黎囯国主年迈,膝下六子,大王子早年不顾国主反对,娶了邻国的公主为妻,在这时时提防他国吞并的时代,这无疑是引狼入室。 大王子成亲后也便无意于皇位,与妻儿隐居在滁州,封了个闲散的南山王。 三王子和四王子年龄相仿,喜欢赋诗颂词,天天沉浸在美人堆里,对国家无功无过,也并未封王。 倒是二王子和五王子颇工于心计,但于战事却无经验。 如此想来,这宁远王成灏,倒真的是个明主。 “只是,姐姐,我不能保护你了,你在这里要好好的,待我回来接你!”元青面色有愧。 我含着笑道:“你放心去吧,今日你拔得头筹,姐姐因你而荣。这些年,我也学了些本事,你不必担心。” 元青抿着唇,重重地点着头。 我望着元青,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没错,他是我的弟弟。今天,他要去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对他笑着,紧紧握着他的手,少年明媚的脸上也充满不舍:“元青,你要平安。” 回到房里,我再也忍不住,蒙着脸蹲在地上无声地痛哭。爹、娘,我和元青要分开了,自此在这乱世,我们只能各自为生了…… 夜很静。槐花落下打在窗棱上,沙沙作响。同屋的两个女孩子已经睡熟了,发出轻轻的均匀的鼾声。不想吵醒她们,我脱了鞋子,只穿着袜子踩在四月里尚有些冰凉的地上,悄悄地收拾了几件衣物。 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还没亮,元青就背了简单的行囊来跟我道别。我站在门口的槐树下,望着一身黑色劲装的他,渐行渐远。他在天边的第一缕微光里向我挥手。我望着他骑马跟着来人走远,想起八年前,我也是这样看着穆子萧在余晖里渐渐消失。与元青的这一次分别,再见面已经是三年后。 “锦瑟。”是郁姐姐。 我赶快逼回了快要流出的眼泪。转身对她笑,天知道我笑得有多勉强。 “锦瑟,你也要走了吗?”郁姐姐面色平静,她幽黑的眸子深深的望着我,似乎能看穿一切。 原来是瞒不过她的。 郁姐姐抬眸,望向渐渐升起的朝阳:“我们每个人都想要寻求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有人心怀天下,有人注重感情,有人只贪一时荣华,有人为大家舍小家,有人为了所爱甘愿自己凄苦一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固执,我们都没有错,” 郁姐姐转过身来看着我,发丝飞扬,“锦瑟,你知道你要追寻的是什么吗?”像风拂过耳边,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的眼前闪过八年前那双璀璨的眼睛,他笑着,把一块温润的墨玉塞到我手里。他说过他不会忘了我。 我看着郁姐姐,坚定地点点头。那块墨玉,此刻就在我的手里。 郁姐姐唇角微微扬起,抬手拂开我耳边的碎发:“我曾经也向你一样……”她微微有些失神,眼眸里似乎藏着看不见的过往,“不过,但愿你和我不一样……” 太阳将它所有的光芒都毫不吝啬地洒向万物,世界暖起来了。 就是在这样的清晨,在我的弟弟元青选择了去追寻自己的道路之后,我也背上了简单的行囊,带着一把弓箭,骑上了一匹红色小马,离开了我生活了八年的扶兰苑。 郁姐姐、王管事和伙伴们都来送我。王管事像八年前来接我进扶兰苑一样,牵着我的手,送我出门,伙伴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叮嘱着我,郁姐姐还是那样静静地望着我,含着希冀与忧伤……我回头朝他们挥手,然后义无反顾地上马离去。 王管事告诉我,穆子萧现在京都,现在的他,已经是兵部侍郎。 我穿过门前青青的高草,槐絮漫天飘飞。 前路是莽莽群山,山那边就是宁远州。 我胯下的小红马,普通又瘦弱,它能穿越群山,陪我走过宁远,到达京都吗? 第四章 路远情切切 上路的第十日,我已完全迷失了方向。莽莽丛林,只能跟随着太阳和大树的指引,朝东走去,那是京都的方向。带的干粮和水已经快完了。白日将尽,我只有下马休息。这匹马还未成年,再加上夜里行路不便,一路上只能将行将息。 我找了一株大树,确保四周没有野兽留下的痕迹后,便把缰绳拴在树枝上。在扶兰苑,每到春季,我们都有几天是在野外度过,所以这些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 就在我铺好草垫,生好火堆,准备席地而眠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我一扭头,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极胖极矮,一个极瘦极高。矮胖的那个小眼、厚唇,头发用红绳绑成冲天辫;瘦高的那个长脸、高鼻,一撮山羊胡耷拉在胸前。他们手中都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看到我转过头来,他俩马上立住脚,举起刀。 我停下手上动作,看着他们,不说话。 顿了一会儿,瘦子用没拿刀的那只手戳了一下胖子,胖子立刻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咳……小姑娘,知、知道我们是谁吗?” 我疑惑地望着他们,其实,看见他们的装扮和手上的刀,我已经猜出八分了。 瘦子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心虚,便站直了身子:“我们是这座山的山大王,我是高大,他是高二,我们杀人如麻,从不眨眼!” “不,不过,看你小小年纪,又长得那么漂亮,我们就饶、饶你不死。但、但是你得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交、交出来!”胖子有些口吃,他眨巴着眼睛,紧接道。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高大和高二,实在有些……哈哈哈!” 似乎是觉得受到了侮辱,高大向前跨了一步:“小姑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便举起刀向我奔来。 “嗖——”一根箭从他的耳边擦过,直直地射入高二的冲天辫。 “妈呀——”“扑通”几乎是同时,高大大声吼了出来,高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放下手中的弓,道:“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啦!”我歪头笑着看他们。 “不敢不敢,姑娘!小哥俩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狗眼看人低,您可千万别与我们计较……” 高大不停地朝我作揖。 “好啦——停!”我制止了他。 他正在下弯的腰顿在了半空,抬头望着我。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粘着些亮亮的唾沫星子。 我想了想:“你若真想赔罪,就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姑娘请讲,小老儿定当上刀山下火海……” “停——”我急忙制止他,“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去帮我弄一匹上好的马,日行千里的那种,再帮我备些干粮。要足够多,可以撑到京都。” “姑娘你要去京都?做什么?是投奔亲戚?兵荒马乱,你一个小姑娘去那地方作甚!” “你去不去!”我提高了音量。 “去去去,我这就去备马!”说着,他就要去搀扶依旧坐在地上的高二。高二还是张着嘴,身下有一摊淡黄色的液体。 “等一下!”我喊道。 高大茫然望向我。 “他要留下!”我指了指高二。 高大虽胆小,但并不笨,知道我是怕他们一去不回。便点点头,一溜烟跑向了密林深处。 我走过去,拔下高二头上的箭,把他拖到火堆旁边,以防有野兽袭击。之后,便躺在刚铺好的草垫上和衣而睡。 当时我不知道,一直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我,此时,他的唇角扬起,露出了极淡极淡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高大牵来了一匹马,黝黑光滑的皮毛,一看就是一匹良驹。马背上搭着一只大大的包袱:“姑娘,马来了!” 我道了谢。顺手解下小红马的缰绳,递给高大,叮嘱他们好生照料。 高大连连点头,摇醒他已经睡着的兄弟牵着马走了。临走,他悄悄附在我耳边道:“姑娘,包袱里有好东西!保重!” 待他们走远,我解开包袱,拿出一块干粮,这几天一路颠簸,着实是饿了。这时,我看到包袱的一侧似乎有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沓银票。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这匹马确实精力旺盛,又及其温顺。我心里不禁叹道:高大虽为人荒唐,但却老实可靠。想想他临别时的话语,以及那一沓银票,也不免感动。若是以后再见,定要好好酬谢。 又行了两日,开始看到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远远望去,看到了一座城池,逶迤于薄雾之中。这是宁远,是宁远王成灏的地盘,这里有我的弟弟元青。只是,他现在在哪里呢? 踏马走过宁远城,用了整整一日,这在黎囯算是一座大城,比得上一些偏远的小州。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城里,见到扶兰苑之外的人群,不免要细细地看。青瓦屋,朱红楼阁,商铺小贩,和书上写的一样,繁华热闹。 牵马从大街小巷行过,能感到此地民风淳朴秩序井然,在这乱世,城里却并无流民。百姓们衣着尽管朴素,但干净有礼,邻里和睦。 看来宁远王真的是名不虚传,或许元青的选择果然没有错,他真的算是个明主。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在我从扶兰苑至宁远的这些日子里,一直有一个人默默地跟着我,望着我。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看尽了我的狼狈、我的勇敢、我的无奈还有我的挣扎…… 走到宁远城出口时,已是黄昏,我望着那轮快要落到地平线下的夕阳,想着即将到来的日子,心里五味杂陈。穆子萧,你会怎么迎接我呢?而我见到你,要说些什么? 或许因为心切,也或许因为与元青分别的感伤无法平复,我并不想在城中逗留。 行至城门口,守城的将领看到我,打量了一番,脸色微变,突地拔长刀,朝后面挥了挥手,一队官兵便将我团团围住。 “何事拦我?”。我立在马前,不明所以 一名军官过来拍了拍马的鬃毛,又仔细看了看马的耳朵,拿过我马背上的包袱,翻了翻,捏出里面的银票,双手抱拳:“回涂将军,没错,是顾三爷丢的东西!马耳朵下的记号和包袱里银钱数量都不差。” 我心中一紧,莫非…… 一边案骂自己粗心,忘了高大的身份,一边想着该如何脱身。 这当儿,那涂将军已经走了过来,他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着软甲,高大而又严肃,眼神里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 他一手按住挎刀,另一手放在胸前,向我行了一礼,抬眼望向我:“姑娘,请跟我走一趟吧!”声音里有着无法拒绝的威严。 我立着不动,心里委屈极了。可是表面不动声色。 “姑娘!”涂将军继续催促。 之前搜查包袱的那名军官见我不动,便伸手要来捉我。 “呜~~”我顺势逮住他的胳膊,大声号哭起来。那伸过来的胳膊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我父母早亡……一个人孤苦伶仃……呜……”我在那官兵的胳膊上揩了揩鼻涕,“我、我一连走了十多日……去投奔亲戚,走的腿都肿了……干粮、干粮也吃完了……路边有马、有包袱,我、我太累了……呜呜……爹、娘……我没有偷……你说你们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幸好我看了几本戏本子,学了这些伎俩。 我越说越伤心,干脆拉着那官兵的胳膊不撒手了。 旁边已经围了很多百姓,听到我的话,都开始窃窃私语:“这姑娘真可怜!” “是啊,年纪轻轻就无依无靠的!” “就让他走吧!” “让他走吧,马留下就可以了!” 百姓的声音越来越大,涂将军好容易把我从那士兵身上扯开:“姑娘,这国有国法,我纵然是很同情你,但是也不能违法法纪啊!要不然,以后有什么真的贼子害了百姓,又有一套说辞,那我该如何是好,若如这次般放了他,那岂不是祸害了百姓?” 他说的振振有词,围观的百姓们又开始跟着点头称是。 宁远王成灏的手下果然不凡。我望了望他,他仍是挺胸抬头地站着,低垂着眼帘,不管我如何装可怜似乎都视而不见。 难不成,我还没走到京都,就要先在宁远城的衙门里走一遭?终是意难平啊! 我垂着头,肩膀一纵一纵的做啜泣状,继续想着脱身之法。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之际,一阵风从耳旁掠过,随着这阵风而来的,还有一阵山间特有的草木清香,一位黑衣男子从空中徐徐落下。这出神入化的轻功,惊呆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 涂将军的神色更是吃惊,他一抱拳,恭敬称道:“夜幽王!” 原来是夜幽王! 夜幽王回头看了我一眼,他戴着和衣服同色的黑色面具,遮住他的上半脸,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睛和额发,只能窥见微微露出的棱角分明的下颌和唇角。 “让她走。”他的声音冷而低沉。 涂将军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僵直了身体:“这……” “让他走!”夜幽王的声音不由分说,让人不寒而栗。 “是!”涂将军一挥手,身边的官兵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我愣愣地盯着这个黑衣男子,一直以来,我以为夜幽王只是个传说。 书上说,夜幽王只在夜里出现,他曾一人剿灭了京都北面潜伏了十年的骨玉国暗探接头地点,半年前,他杀了为官不良毒害百姓的京都府尹。也有人见他现身在北关的城头,在月光的照耀下身后的披风在城墙上猎猎作响…… 面前这个当真是传说中只出现在夜里,威风八面,惩奸除恶,让所有歹人贪官都闻风丧胆的的夜幽王?我偷偷抬眼看他。 只是,夜幽王何以能让宁远王的兵胆寒至此?他突然在这里为我解围又是为的那般? “还不走?”他薄唇微启,声音仍是无丝毫温度。 我仿佛惊醒了一般,在特来越多的百姓和一众官兵的注视下,低着头、绞着手,飞也似的跑走了。多年后,某人在跟我谈起此时,总是笑说,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媳妇…… 走出城来,一边擦着脸上的鼻涕眼泪,一边想着夜幽王的事,他和宁远王成灏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宁远王受制于他?不可能。那么,便是他听命与宁远王,杀伐决断全凭宁远王指派,否则他怎会屈尊来助我一个无名女子?官兵们为什么要听他的?那张戴着黑色面具的脸,一直在脑中闪现。 从宁远城到京都,行程不过半日,我这样一路走,一路想,竟没发现有两骑快马,正向我这边飞驰而来。 “锦瑟!”为首的那匹马的主人喊道。 听到这声音,我蓦地一惊。抬起头。眼泪就无声地落下来了。 没错,是穆子萧。 他唤我锦瑟。这是八年来,他第一次唤我的名字。他还是八年前的他,挺拔,有力。眼睛里多了沉稳却仍然有炯炯的光。此刻,他在马上笑着,朝我伸出手。 像八年前一样,我坐在他的马前。不同的是,从前我的头只到他的腰间,而现在,我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脖颈,酥酥痒痒,让我忘了想要对他说的话,也忘了这么多年他不来找我的等待和委屈。 走进城内,我才想起来问他,是如何认得我的。毕竟八年前,我还是一个瘦弱不堪又脏兮兮的小女孩。 穆子萧说,是有人提前来告知他我要来,叮嘱他来接我。 我想了想,可能是郁姐姐和王管事他们不放心我,才特地助我。真是让他们担心了。 终于到了,我看到门上两个大大的“穆府”。这是穆子萧的家。八年,我终于回到他的家。 小风——和穆子萧一起来接我的侍卫——下马进去通报。穆子萧将我从马上抱下来,温凉的触感,仍是当年的温度。 他牵着我,走上穆府的台阶。 我看到,从门里盈盈走出一个女子,由众多仆从簇拥着,更显得她雅致端庄。 穆子萧立刻迎上去,搂住她的肩,看向我,他说:“锦瑟,这是内室,华年。” 第五章 惊醒幼时梦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原来如此! 我清楚地听到我年少时的梦破碎的声音。那个梦我做了八年。 华年——穆子萧的妻,向我浅浅地福了福身:“锦瑟妹妹!” 我也还了一礼,并细细地打量她。她皮肤极白也极细腻,略施脂粉,一双眼睛灵动流转,似乎永远含着笑意。她只是穿了一件淡黄的家常衣衫,发髻上点缀着几颗雪白珍珠,除此并无钗环做饰。或许正是这样,她越发显得清丽脱俗。 她柔声道:“锦瑟妹妹果然是国色天香……”她一边牵我的手一边带我进门。而我思绪翻腾,内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慢慢地离我而去。 只听华年在旁边轻轻地说:“难怪宁远王对你念念不忘呢,特地派人通报你来的消息,子萧立刻就快马飞奔而去,他是及喜欢妹妹的……” 原来是宁远王成灏,我想,应该是元青知道我也离开了,央求他派人来的吧。 华年仍在絮絮地说着,向我介绍穆府的情况。她的声音很柔软,很舒服。 我偷偷地看向穆子萧,他看着她,还是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是宠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没错,华年这样的女子,任谁都会喜欢的。 我被安置在前院庭廊拐角处的一间厢房。华年歉疚地望着我:“妹妹,实在是对不住,因为太仓促了,西苑还没有收拾出来,那里原来是子翼住,他自立门户三年了,那里也就没再打扫。你先在这里委屈两天,等那边收拾妥当,你再过去可好?” 我很感动:“锦瑟在京都无依无靠,全靠姐姐照拂,自是听姐姐安排。” 华年笑了笑,又吩咐奴婢伺候我沐浴更衣。 在氤氲的水雾里,我一点一点地洗去十多日以来的劳顿和委屈,洗去牵挂和思念,洗去酸楚,和妒忌…… 是的,我妒忌华年。尽管她美丽善良。若她不是穆子萧的妻,该多好! 换上华年为我准备的衣衫,我静静地坐在了镜前。镜子里的女子乌发如云,肤白胜雪,唇不点而红,眼波流转处,即使不施脂粉,也娇媚无那。我将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挑了一支红色玛瑙簪,斜斜地插在鬓边,如此更显肌肤娇嫩。 我打开门,一个十三四岁的奴婢正站在门外,见我出来便呆了一呆,我朝她笑了笑。她反应过来,立刻行了一礼:“锦瑟姑娘,夫人让我在此等候,命我带锦瑟姑娘去前厅用饭。” 我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此时的我的容颜,必定花开正好。 从厢房到前厅,要穿过一方水池,池边一株桃树,花开正浓。风拂过,花瓣飘飘扬扬落入池水。池里游鱼围聚着花瓣,抢食正欢。 行至池边,我随口叹道:“华年姐姐可真好手段,将这偌大一个府邸治理的井井有条!” 那奴婢很是得意:“是呢,我们家夫人是华太医家的二小姐,做姑娘时,就在府里学习管理内务,夫人还通医理,我们这侍郎府大大小小的病症,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 “原来是华府的小姐,难怪气度不凡!”我笑道,“只是不知为何,华太医竟让姐姐下嫁给穆侍郎?” 那奴婢面色一紧,似是自知多言,自此便不再言语。 我浅笑着,徐徐迈步,走进前厅。 穆子萧和华年已经坐在桌旁等我了,我一袭白衫,跨进去的那一刻,正好有一阵风,轻轻从侧面吹来,衣衫和发丝飘舞。我清清楚楚地捕到了穆子萧眼里的惊叹。他微微地有些失神。 华年望了望他,打趣道:“你看,锦瑟妹妹一来,子萧的眼睛都直了!” 穆子萧反应过来,忙胡乱应着:“说是女大十八变,这话真的不假。想当年,锦瑟还只是一个又瘦又脏的女娃娃!哈哈哈!” 华年抿唇而笑,并不细究,招手道:“妹妹,这边坐。”她笑的那么温暖,那么自然,看不出有任何醋意。不知是对穆子萧太过信任,还是——根本不把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放在眼里。 穆子萧很少说话,他有些心神不宁。他的容颜并没有变,还如八年前一般丰神俊朗,只是,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或许,或许八年前的那么一瞬,只是我的错觉。 来穆府的第一顿饭,我和穆子萧吃得各怀心思,唯有华年,仿佛是什么都不曾察觉,不断地往我碗里夹菜。向我介绍穆府的情况。 穆子萧的母亲早亡,是他的父亲穆远和奶奶权氏将他和弟弟穆子翼拉扯长大,穆子萧的奶奶权氏如今已八十高龄,老人患有腿疾,经常夜半时分呻吟不止。穆远是个孝子,就辞去了兵部侍郎一职,搬到了老太太住的后院旁的小厢房里,以便随时有个照应。穆子萧便子承父职,由一个小小理事晋升为侍郎。穆子萧的弟弟穆子翼两年前成了亲,便搬到府外自立门户了。 不知道为何,在说到穆子翼时,华年的神色有些黯淡,而穆子萧也显得不大自然。 我便岔开话题:“现在正是用饭时间,怎不见老太太和伯父前来用饭?” 华年笑道:“老太太腿脚不便,嫌麻烦,在后院另立了厨房,阿爹和她一起在那里用了。”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望了一眼穆子萧,紧接着道,“等西苑收拾出来,妹妹安顿好了,我带你去见见阿爹和老太太。这样的可人儿,老太太定是喜欢的紧呢!” 我还未做反应,穆子萧忙摆手:“这事急不得,急不得!” 我顿然了悟,立时羞红了脸。 院子里,桃花开得更胜。粉色的云霞仿若弥漫了整个天空,美得不可方物。我以为,这些美好,都是上天赐予的,我以为,我终于要有了一个家,即使这个家不是如一开始期待的那样完美…… 直到后来我对这世界绝望至极时,我仍然怀念着那弥漫了一整个春天的桃花…… 华年果真把下人调教的极好,动作极快。两天后,我就搬到西苑去住了。 华年派了两个丫鬟跟着我,一个叫紫竹,另一个唤作绿莺。紫竹身材修长而文静,绿莺就显得活泼灵动。都是及聪慧的。 踏进西苑的月洞门,一阵淡淡的清香便扑鼻而来。在院子的矮墙边,种着一簇一簇茂盛的紫藤。这紫藤看着已经有些年岁,绿叶极浓,几乎看不到花枝。四月初的紫藤花还未全开,不过已开了大半,正吸引着蝴蝶蜜蜂上下翻分。 “这是穆子翼住的院子?”我很纳闷,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居然喜欢这样清清淡淡的紫色。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面色有些紧张,谁都没有说话。 “你们两个,我问你们话呢!如果不愿意伺候我,我也不勉强,我这就去找华年姐姐!”不知怎的,我竟有些生气。 绿莺急急地拉住我,悄声道:“锦瑟小姐莫气,请随我来。” 她拉着我进了房间,房间正厅里东西不多,却是雅致。挂着几幅字画,想是穆子翼的。 待我坐定,绿莺这才告诉我实情。 原来,五年前,穆子翼在一次内府的宴会上见到了华年,只攀谈了几句,就迷恋上了华年。一回家就央父亲去寻华太医大人求亲,当时穆子萧还只是兵部的一个小小的理事,父亲也只是个侍郎,去和太医院之首求亲,当然毫无底气。 但穆子翼竟为此绝食来要挟,穆远实在拗不过,只好备齐彩礼前去求亲。这华太医膝下除了大儿子,只有一女,便答应问过女儿意见再做定夺。谁知,那华年却是非穆子萧不嫁。 为二儿子求亲,最终却成全了大儿子,此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京都的笑谈。 穆子翼为此大病了一场,昏迷了五天,醒来后,便不顾家人阻拦,在西苑种下一树紫藤——据说,华年在未嫁时,是极喜欢在紫藤下起舞的——半年后穆子翼更是不顾父亲反对,娶了一个无名无姓的农家女为妻,婚后便携妻出走,走时穆府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至今不知所踪。 难怪,昨日穆子萧和华年在谈到穆子翼时,神色怪异,原来其中有这些曲折! 是夜,月光如水。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 因为我始终不能确定穆子萧的心意。 披衣起床,就那么随意地散着发,来到院中。夜里空气微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我想着很多事情,先是想到与云青的分别,想到了我十八年来的等待,想到了穆子萧。他策马扬鞭,他说:“就叫锦瑟吧。”我又想到了他看着华年的眼神,是宠溺的。那样的眼神他不曾给过我,难道,我就这么看着我念了八年的男子,把所有的爱和柔情都赋予另外一个女子?尽管那个女子,我也是喜欢着的。 我能感到自己内心微不可闻的变化,那个在扶兰苑里单纯的、良善的我自己,似乎正在慢慢地远去。 不知不觉,我来到白天经过的池水边。这里现在没有杂役打扫,桃花落了一地,在月光下,如世外之所,显得格外幽静。我不由得神情一松,甩开长袖,轻轻起舞。我唱着: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 这首歌是小时候娘唱给我听的,那时候不懂,只是觉得娘的语调悲伤而又悠远。现在,我不知道此时为什么会唱起这首歌,或许这正符合我此时的心境吧——思念、忧伤而又无可奈何。夜风拂过,桃花瓣一片一片落在我身上、头上,一切如梦似幻。 我眼角瞥见一处玄色衣角露出在水池的桃花树后,我认得那是穆子萧白日所穿的衣裳。内心一动。我知道随着自己的起舞,体态定是娇媚无双,扶兰苑的每个人都这么说过。只是那时,我们只是学习跳舞,只是互相玩闹,从来没有想过要取悦于谁…… 我轻轻地唱着、舞着、旋转着。 随着我的舞动,“啪”,一个东西有意无意地掉入了池水。 我轻声呼了一句,便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潜入池底伸出摸索。水可真凉啊,刺痛了肌肤。我一边在水中“疯狂”地寻找,一边用眼角扫视那玄色身影,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可耻。我清楚地感觉到,扶兰苑里,那个整日心境平和从容微笑的自己,正在渐渐死去。 我一直在水中寻找。我在等着。 终于,那玄色身影也跃入水中,他游到我的身边,一把捞起我。然后飞身上岸。 我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摊开手里的物什:“还好,还好……我找到了。”手心里,是那块墨玉。八年前你给我的墨玉,穆子萧你可还记得? 穆子萧握住了我的手,仍是熟悉的温度:“锦瑟,你怎么这么傻?明天让下人去找就好了,你何必……” “穆子萧,我冷……”我紧紧咬着牙齿。 他抱紧了我,月光下,衣衫尽湿的我紧紧地倚靠着他。 …… 第六章 事事藏玄机 第二天,府里开始有下人窃窃地谈论,昨晚大人抱着锦瑟小姐回的西苑,在西苑待了很久才离开;昨晚大人回到东苑后,和夫人争论了很久,大人后来赌气去睡了,夫人坐在灯前,一宿未眠……于是,开始有人说我媚惑穆大人,让穆大人和我有了夫妻之实。 这些话,真真假假,我并不去辩解。 说,那就让他们说吧。我正是要将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果然,两天后,华年带我去见了穆子萧的父亲——穆远,还有奶奶权氏。 京都的风俗,男子纳妾必须经得主妇同意,其次才是经得长辈同意。主妇为大,所以很多女子颇有压力。但是对于华年,却是从容不迫,她始终优雅得体超凡脱俗。我知道,那是因为穆子萧爱她。 她站在我的左前方,淡淡地笑着,向穆远和权氏说着我的好。穆远只是微微地点头,并不多做表示。我想他应是因为二儿子的事心有芥蒂,所以也不多过问儿女婚事。权氏已经八十有余,有些糊涂。她并不理会华年说的话,只是一味地让华年赶紧给她添个孙子。 看来,来这里也只是走个过场。 我和穆子萧的婚礼,订在了五月二十日,距现在还有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我只见过穆子萧一次。 只有我、穆子萧和华年,知道那天晚上落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确实是抱我回房,紫竹绿莺已经在偏房休息了,她们并不知道我夜半出门的事情。穆子萧将我放在床上,用被子将我裹好。又帮我取出干衣便准备走开。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穆子萧,你为何不来找我。” “锦瑟,放手!”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不放!除非你娶我。”这是谁的声音?我已不是我自己,仿佛游离于身体之外,看着另外一个人。“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不然你为何不叫醒紫竹和绿莺,而是亲自照顾我?” “锦瑟,听话……” 没等他说完,我身子往前倾去,将自己的唇覆上了他的。他的唇冰凉而又柔软,这是他独特的气息。穆子萧,你可看到我的心。 可是,他,推开了我。 转身离去。背影挺拔一如从前。 回到东苑,他便和华年争执。因为华年坚持让他娶我。 后来,华年告诉我,这是成婚后五年,他们第一次吵架。 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失落,在订下婚期之后的半个多月里,我把自己关在西苑里从不出门。饭食都是紫竹用食盒装给我,而我也吃的极少。外面春光明媚,莺啼婉转,花香扑鼻,而我躲在房里,看书习字,我觉得这样,自己就还是扶兰苑里那个无忧无虑的锦瑟。 至此,我终于知道,为何那么多人在选择离开扶兰苑后,又选择回去。 只是,我终有不甘。 当周围的一切都黑下来,世界重归宁静,只留虫鸣。我才推开窗,将自己融进黑夜。我看着院墙边已经流泻一地的紫藤花,它们在夜色里也能闪闪发光从容开放,就像……就像穆子萧的妻——华年。 平生第一次,我在一个人面前自行残秽。 华年怕我闷坏了身子,便让几个婆子丫鬟带我出门,逛逛京都。我没有推辞。穿过深深的庭廊,才发现府里已经挂满了红绸和红灯笼,这是为我和穆子萧准备的! 我心里感激华年,却怎么也欢悦不起来。 京都的街上一派繁华。和话本子里描述的并无二致。熙熙攘攘的人群、吆喝的小贩、各色的小摊……这世界仿佛都是欢悦的。绿莺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向我介绍着各大商铺,在她清脆的声音中,我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开始四处张望。 一个着墨绿衣衫的男子飞快地从人群中闪过!那不是…… 我内心疑惑,但不动声色。 随着绿莺的指引,我走进一家胭脂铺,随意地翻弄着柜上的胭脂。胭脂铺老板见我身后的一众仆从,猜出我来历不凡,立刻赔着笑脸过来。我一边随口应付着老板的奉承,一手拿起柜台边的铜镜,缓缓试着唇脂。 铜镜里,在我身后店门外的招牌旁,正站着一个男子,刀削斧琢般的脸,墨绿衣衫。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他手中的那把剑却让我印象深刻。我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只是,他跟着我做什么?难道…… 我微笑着放下铜镜,跟老板点了几样胭脂水粉,又徐徐走出商铺。 我新奇地望着京都的繁华景象,满足着讲述者绿莺的热情,绿莺见我开始上心,更是讲的起劲。我们这样走着、望着。在我视线的余光里,那个墨绿色的身影一直都在。 就这样在街上消磨了大半天,直到夕阳快要西斜,我的兴致也了然,绿莺又跑去一个叫“陶然轩”的糕点铺去买了两份绿豆糕,喜滋滋地跑回来:“锦瑟小姐,这个给你,这个留给紫竹。”紫竹因为要留在苑里做清扫,所以今日没有来。看着眼前绿莺圆圆的笑脸,我不禁又对华年产生了敬佩,能把下人教导的如此体贴,她真是心思细腻到了极致! 见我不说话,绿莺急道:“锦瑟小姐,你放心,我用的是我自己的月例,这不是府里的钱。请你吃的!” 我“噗嗤”笑了出来,接过了绿豆糕。 见此,绿莺也笑了起来,拆开另一份,就开始边走边吃。 见我望着她,她不好意思地把手在裙子上抹了一把:“我吃,就等于紫竹吃嘛!没办法,这里的糕点太贵,我的月例只够买两份!”她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拿起一块,飞快地塞进嘴里,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把剩下的糕点包了起来。 我也拆开我手中的那份,递给她。 “不不,锦瑟小姐,你马上就是我们二夫人了,我怎么能吃你的呢!快快收起来吧。” “二、二夫人?”我嘴角微抽。 “对啊,夫人说,让我们不要把你当妾,你嫁进穆府,就和她一样是夫人。” 听绿莺这么说,我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惊。 那个墨绿身影又是一闪!我愣了愣。立刻平静下来。 “没关系啊,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绿豆糕,请你帮我吃!” “真的?那,那我不客气喽!”绿莺圆圆的脸蛋漾开笑意,把手上吃剩的那包糕点塞进怀里,接过我手里的,美美地咬了一口。 我也笑着拈起一块:“嗯,真的好吃!” “是吧?”绿莺咯咯的笑声弥漫开来。 我想,这可能是我在穆府,最真实的快乐了吧。 走到大门口,就有家丁等在那里,一看到我,就立刻飞奔过来通报,原来是宁远王成灏正和穆子萧在前厅议事,请我过去。 我心中纳闷,人人都只兵部归宁远王管,穆子萧相当于是成灏的人,他们此时应该是在商议战事,但要我过去是何意?黎国虽没有女子不得入朝堂的规矩,但是我无名无分,按理也不该出现在此。一想到和穆子萧的尴尬处境,我更不知该如何迈步。 只是……有一件事,还得向宁远王成灏问清楚。 换了件干净的衣衫,我让绿莺回去休息,便独自匆匆走进前厅。 此时,府里的下人们正在点灯。跳跃的烛火里,我看到宁远王成灏正坐在前厅中央,手指在木制轮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面色如闲话家常。眸子在烛火里熠熠生辉。或许是灯火掩映,他瞳孔的颜色看起来与常人并无而至。 他……真的很好看! 我看了看他左右,今日他并未带侍卫。 穆子萧坐在成灏的左手面,眉头微皱。华年正在他旁边,不知怎的,我隐隐地觉得,华年的神色有些奇怪,不似平常的从容淡然。 我轻轻移步进来时,在坐的三个人都没有看我,只有门口的两个丫鬟向我微微福了福身。我站在右面,自觉地与穆子萧保持着距离。 不知为何,自从上次的落水事件之后,我从心里,待他便不似从前那样亲近,也不再那么地想要去靠近。 或许,我是怕从他身上,看到那个卑劣的自己。 凝神听了一会,原来成灏和穆子萧在谈的,是北面荣国、西面古月国和东面支祁国三国合谋讨伐黎国的事。这事之前我在扶兰苑里就听先生们讲过——当然是男孩子的教习先生讲的——据说因为近些年黎国渐渐强大,宁远王成灏驻守北关,实行开放粮仓之策,无论是黎国还是荣国的百姓,只要来领粮,必定不会空手而归,北关的民众及其爱戴这位紫瞳王爷,称他为“紫龙在世”。就连荣国的百姓一提到宁远王,也无不敬仰他的宽广胸怀。 这就触怒了荣国的君臣们,于是商讨着来攻打黎国。但是又惧怕紫瞳王爷的威名,便联合了古月国和支祁国一起。 只是,这件事初次听说已经是半年前,至今三国联合也已有些时日,到现在还未成事,想必也是乌合之众。我如此默想着。 “锦瑟姑娘,你来了,也谈谈你的看法吧。” 我一惊,抬头看到成灏正望着我,唇角挂着淡淡笑意。 第七章 初显翻云覆雨手 “我?”我定住神,并未显出太多惊慌。 “嗯,听元青说你熟读兵法,且对国事颇有见解,不如你来谈谈退兵之策。”他仍是若有若无地笑着,并无戏耍之意。 我抬眼扫过穆子萧,他之前似乎也望着我,目光里含着期待,见我望他,又立刻望向别处。倒是华年,她一刻不歇地盯着我,似乎要看穿我,不知为何,这目光让我极不舒适。 我抿了抿唇,略略想了想道:“其实退兵之法不难,只需各个击破便可。” 成灏的笑意更深,似乎在鼓励我说下去。 “在这三国中,古月国和支祁国都是被荣国硬拉来的,他们的联盟已经有半年之久,迟迟不见动兵,想必是条件并未真正谈妥。古月国要战,必定是为了两年前古月世子被送往黎国为质,心有不服,我们只需把质子从京都转至西境禹州,分散古月国兵力。支祁国兵力比其他两国都雄厚些,但他们的国主爱财好色,且无真正要攻黎国的借口,荣国想必是送了金银珠宝来贿赂他,我们只要送比荣国更多的珠宝和美女即可。这三国中,要算是真正想战的,就只是荣国而已,但是他们兵力不足,也不足为惧。” 待我说完,才发现三人都盯着我看,只是三人目光皆有不同。 成灏是欣赏,穆子萧是惊叹,而华年,我却怎么也看不懂她眼里的神色。 见我望着她,她立刻敛去眼里的神色,笑道:“妹妹真是好才气,堪比一众男子。”她过来拉我的手,“你可知宁远王召见了众多尚书和侍郎,都未有良策。” 她拉我坐在她旁边,这样我就紧紧地贴着穆子萧,我脸一红,有些不自在。她却像丝毫未曾发觉,继续道:“子萧,锦瑟妹妹可是个宝,以后我们成了一家人,你可要好好供着他啊!” 她越是说,我越是窘。鼓起勇气看向穆子萧,却见他正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衫。 我不禁困惑,这个男子,还是八年前的男子吗?他还是那个胸怀坦荡笑声爽朗飞身上马,衣衫猎猎的,我的英雄吗? 我抿着唇,慢慢转头,看到宁远王成灏,正一脸讥诮……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有那么一瞬,我感觉成灏喊我来,并不是为了求退兵之策。白天大街上那个墨绿色的影子又开始浮现在脑海中。 穆子萧突然“腾”地站起来拱了拱手:“王爷,属下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先告辞,请王爷随意!” 华年脸色微微变了变,旋即也福了福身,随着穆子萧出去了。 厅里只剩下我和宁远王成灏。不知怎的,我感觉他们有意让我和宁远王独处。待脚步声远去,成灏开口道:“你还不走?” “王爷今日可带随从?”我并不想绕弯子。 “并未。” “哼,那想来,王爷的随从是有别的要事了。”我的语气有些冷。 “你是说,清河?”他的语气一直很平静。 “原来他叫清河。不知王爷让您的随从来跟着我这么一个弱女子,有何意图?” “弱女子?”成灏轻笑,他并不否认,今天街上那个墨绿衣衫的男子,就是他的随从清河,就是那次在扶兰苑里,站在他身边的人,我就算不识他的面目,也认识他的挎刀。 成灏继续道:“第一次见面,就敢在我面前为弟弟讨要官职,独自骑马十几天翻山越岭到达京都,途中还收服了两个强盗……我可不认为你是弱女子。”他悠然地靠着椅背,细数着我这几天的经历。 我睁大了眼睛,心绪翻腾。原来如此,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成灏慢慢直起身子道:“若你是弱女子,我也不会派人跟着你!” 他转动轮椅,徐徐出了前厅。 “那……”突然想起一事,我突然开口。 “元青现在并不在京都,他去保护一个很重要的人。”成灏并不回头。 我又急急开口:“夜幽王也是你的人吧?在我来京都的路上,你让他跟着我?” 正在前行的身影顿了顿:“……你可以这么认为。” 宁远王成灏,在我心里变成了一个越来越神秘的人物。人对神秘的事物,都是天生的有些惧怕的…… 距五月二十还有十日。 在这十日里,华年日日派几位婆子和丫鬟陪同我出门游逛,每一次都是绿莺贴身作陪。每次出门,她都会叮嘱绿莺,按照我的喜好买些物什回来,也会叮嘱我不要拘谨,喜欢什么尽管买,银钱管够。 华年这么好,好到我常常会以为那天在前厅议事时她的异样神色只是我的错觉。 每一次,我都乖巧地听着她的吩咐,带着一众仆从,出入京都的各大珠宝店,据说京都几家商铺,制造出来的金银玉器堪称极品,但是却极难买到,有的人甚至愿出高价购买别人二手的物品,只为能在器物或首饰上看到这几家商铺的商印。 而我就是在这其中的一家商铺当中碰到骆澜天的。 那日,我正在“玉翠阁”中选看一支珠钗,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循声望去,只见老板并两名店员正扭着一个瘦弱男子,拖拽着要将他退出门外,那男子被拧住了双手,不得动弹,只用双脚死死地粘在地上,高声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开了店却不能让人进来看,还说是名家商铺,我看是欺世盗名、目无法纪、狗眼看人低……” “男子”一出声,我不禁莞尔。缓步走过去,示意店家放手。 因为我最近经常出入这家店,可谓是这里的大主顾,毕竟“玉翠阁”的东西,在我之前提到的几家店里也算是中上乘,一般人很难买得起。老板一见我出面阻止,便向我诉苦。 原来这位“男子”常常来店里,每次一来就是半天,但什么也不买。本来这样也没什么,毕竟来店里的很多客人都是这样,只是过过眼瘾。但是这个人,他却不仅仅是看看,还要用手摸,一件金饰玉器,往往一摸就是好半天。 “这金饰和玉器讲究的就是一个缘,那缘都被他摸走了,怎么可能还有人买嘛?”老板哭丧着脸,无比委屈。 “你这老板,做买卖还不让人挑了?我在别家店里也这样,也没见别家的老板怎么着,小爷我奉劝一句,做生意别太小气——”那“男子”眉眼朝天,一幅心高气傲的样子。 “你……”老板居然被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他们争论的空隙,我飞快地打量着那“男子”,他比平常男子要瘦很多,一身青色衣衫穿在身上着实是大了些,仿佛是穿着大人衣衫的孩子。他带着顶宽沿遮帽,眉眼看不大真切,微微能看到他露出的白皙的下颌和脖颈。 我笑意更深,劝说道:“老板莫急,这位小兄弟怕是极喜欢贵店的手艺,才如此爱不释手。”我瞧了一眼“小兄弟”,他正抬起头,从帽檐下斜眼偷偷看我。 我继续道:“刚好今日我还未曾去其他铺子,看那位小兄弟眼光着实不错,他摩挲过的那几件物什我也很喜欢,就都给我包起来吧。” 老板一听这话,之前的事也不追究了,立刻便吩咐伙计去了。 余光里,看到旁边的青色身影正悄悄地挪步出去,我转身笑道:“小兄弟,请稍等。” 那身影顿了一顿,便直挺挺地立住了。 我拿着老板包好的几件物什,挑了两件,交给他:“这两件送给你。” “无功不受禄!”他倒是硬气。 我噗嗤笑了:“怎么是无功呢?小兄弟帮我挑选到的都是上好物件。” 他犹豫着,终于还是伸手接过:“姐姐你真是人美心也美,”他挠了挠头,“对了,命也挺好,敢问您是哪家府里的大小姐?” 我又笑了,我的命,哪里就比他的好呢? 绿莺在一旁接嘴道:“这是穆侍郎府的准二夫人,你可看清楚了!” 那人忙唱了个喏:“难怪长得美心又善,穆侍郎有福了!”说完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绿莺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色眯眯……”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道:“对了,就是穆侍郎府,院墙外有棵大柳树的那个穆府,你知道吗?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挂在柳树上,很是美丽。” 那人定了一定,微微沉默了一晌,道:“确实很美,然而我还没去观赏过,有机会在下定去感谢姐姐!” “今夜有月,赏月必是好极!”我笑道。 从“玉翠阁”出来,又去买了几样吃食,我便携着一众丫鬟婆子回了穆府。 太阳渐渐隐去身形,世界慢慢暗下来。一弯残月正慢慢从天边升起,漫天的星子像极了美丽的梦。整个天地只剩下了虫鸣和黑暗。绿莺和紫竹都已经睡熟了。 我站在院子里,此时,月亮正升到了柳树的梢头。 我轻提一口气,跃到了墙头。白日里的青衫“男子”站在下面,正倚在树干上望着我。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姐姐果真是想与我暗箱幽会,不怕你家穆侍郎吃醋么?” 我无声地落到他跟前。 “没想到,姐姐除了有一副绝世容颜,还有一身好功夫啊,啧啧,这穆侍郎可怎么吃得消?”他仍在打趣我。 我并不恼,悠悠说道:“你也不差,今日三个大汉都拉不动你,你的功夫,可是在我之上了,”我走近他,将脸凑近他,轻轻道,“小兄弟,不,或者我应该叫你,小妹妹……” 我明确地感觉到他身形晃了一晃,旋即便叹了一口气,一把扯掉头上的遮帽,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灵动的大眼睛,愤愤道:“我就说嘛,我骆澜天这么好看,怎么可能装得成男人呢,就是我那师父,非得用这劳什子遮住我!” 我笑望着她:“原来你叫骆澜天。” “姐姐叫我小天便可!”她讪笑了下,尽管在幽暗的月光里,她的那双眸子仍然发出光彩,是那种无论世事怎么变化,仍然干净透彻的那种光彩。让人平白地信任。她过来拉我的手:“好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扯谎!” “那你如实告诉我,你到玉翠阁去干什么?”说实话,我很喜欢这个聪明灵动的女孩子,她也就比我小两三岁的样子,却比我洒脱快乐。 第八章 奈何机关重 骆澜天也是个孤儿。她是被师父养大的。 “实话告诉你吧,我师父是这世间一等一的造玉高手!”她满脸骄傲地告诉我。 “造玉?这玉不都是天然生长,然后人工打磨的吗?”我有些疑惑,便打断她。 “咳……这造玉嘛,自然有造玉的学问,一般人是学不会的,我师父造的玉,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和天然玉区分开来呢!” “哦,”我了然,“原来是造假玉器啊!” 骆澜天一听急了:“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天然玉啊,我师父从原石染色、打磨,再到仿制商家卖的形体、纹路,那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呢!他们的玉不是很难买么,我师父将这些多多造出来,不是方便了更多的人么?” “那你白天在店里摸人家的玉器原来是……”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便低了头,不说话了。有些丧气。 “我叫锦瑟。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她盯着我看,疑惑不解。 “我这里有一些上好的玉器,原本是等过段时间手头紧时,将它们转手卖了。但是现在遇见你,我倒是有一个长久之计……” 我话音未落,骆澜天就急急说道:“你是想,为我们提供玉器来源,再抽取分成?” 我莞尔:“你果然冰雪聪明!看来我没有选错人。”我慢慢踱步至她跟前,“不过,这货源可能不会长期提供,所以,我会将现有的货源存在你那里,折合的银钱你先替我保管。以后你们制造的玉器所得,我都要有分成。” 骆澜天想了一想:“锦瑟姐姐,果然好算计。只是我不懂,你马上就是侍郎府的夫人了,地位虽不比王公贵族,但吃穿用度绝对是不成问题,何必如此钻营银钱之事呢?”她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在朦胧的月光下清澈见底,莫名地让人心安。 我只是笑了笑。其实我又何尝知道呢?我的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惶惑,近日来穆子萧的冷落,华年的奇怪表现,又逢着乱世,我独自一人在这世间,总得有些俗物傍身。 骆澜天离开时,月,已经升到高高的天空。弯弯的,像谁在笑。是讥笑。 我毫无睡意,便在道上缓缓地走了起来。夜风微凉,我开始慢慢地梳理近日来见过的人,做过的事。 从宁远到京都、夜幽王的莫名帮助,穆子萧的迎接与冷落,华年的过分的热情,宁远王的突然出现……我的人生,似乎正在步入另一个世界,与扶兰苑规律的生活不同的,未知的世界。而我想不透,也看不懂。 不知不觉,来到莲池旁边,这是京都最大的一处水景,每逢正月十五,都有少男少女来放莲花灯,祈求姻缘美满。此时莲池里已长出点点莲叶。莲叶浮动,飘萍无首,像极了我现在的状态。 “郁姐姐,你教我刺绣女工,教我家务看账,却没有教我如何面对这样复杂的人生啊!”在这月光如水的夜里,我不禁脱口而出。 离别的那一天,郁姐姐的话浮现在脑海:“你也像我一样……但愿,你不要像我一样……” 早知道来京都这么辛苦,我还会那样义无反顾吗?而元青,他现在怎么样呢? “一个人遇到难事,若总是想着求助他人,那样过的,岂不是别人的人生?”低沉如同夜空里的呼啸的风,一个声音就那么毫无察觉地在耳边响起。 我蓦地一惊,差点就失声喊了出来。是夜幽王! 他仍旧一身黑衣,黑色眼罩。披风在风里轻轻地飘着。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来了多久? 见我盯着他,他转头,似乎是斜了我一眼,就又转过去望着莲池里的点点莲叶。 “你……夜幽王……你为何在此?”毕竟是传说中的人物,又莫名地帮过我,这竟让我有些结舌。 “哼。”他只是轻轻发出了类似于不屑的声音,似乎我的问题太过荒谬。 我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居然是这么难以捉摸的人。 “你可知,有人要害你?”他终于开口道。 “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害我作甚?”。 “当然是想让你死。” 这……兄台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他反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我忙摆手,“我就是想知道,是谁想让我死?” “无可奉告。”他似乎有些不耐烦。 “那——你来告诉我这些?”我一头雾水,来告知我有人要害我,却又不告诉我是谁,那不是相当于没有说嘛! “总之,最近不可上街。” 上街?我心头一震。难道是…… 见我低头皱眉思索,夜幽王便转身欲走,我来不及细想,立刻拉住他的披风,夜风带着他的披风轻轻拂过我的面颊。 就在这一刻,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尖:“夜幽王,你,真的是宁远王的人?”说真的,我不信这么一个冷傲的人会屈居于人下。但若不是,他这么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又有什么理由来帮我呢?难道仅仅因为我长得好看?怎么可能? “哼。”又是这样! 他甩开我的手,就飞身上了不远处的高墙。转身对我说:“记住,不要上街。否则,我不会救你!” 他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里。就像他突然到来时一样。 我将手放在鼻子前,细细地嗅了嗅,这是夜幽王披风上的味道,也是扶兰苑里槐花的味道。那味道极淡极淡,却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他应该是去扶兰苑里,见过宁远王了吧。可是,宁远王去扶兰苑做什么呢? 回到卧房已经是天光微亮。我只稍稍小睡了片刻,紫竹就在门外唤我用饭了。为了不让人生疑,我仍是强撑着起了床,简单的梳洗了下,就去了前厅。 华年已笑吟吟地候着了,穆子萧并不在。与华年互相见了礼,她告诉我穆子萧近日里都在书房忙着公务。她打趣道:“子萧定是想为你们的春宵一刻腾出时间呢!” 我知道并不是,但是从她的语气中丝毫看不出为人妻的嫉妒,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穆子萧。 用完早饭,她仍是打发着丫鬟婆子陪我置办出嫁的东西:“妹妹娘家人都不在了,这些嫁妆自然要由我来操办。”若是几天前的我,听到这话,肯定要感动到落泪。 我仍是笑着应诺了。紧紧握着她的手,说了些感谢的话。 我不是没有听夜幽王的劝告,只是,我想试一试,最后一次试一试。 第二日,第三日,一切如常。 只是到了夜间府里人都睡着时,我会将我白天置办的玉器首饰放在院墙外的大柳树下。骆澜天自会取去。 五月十八日。离我与穆子萧的婚期还有两日。 从商铺里出来,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蓬头垢面,一出来就抱着我的腿大哭起来。 边哭便大声喊着:“就是你,就是你,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妇人,你还我儿命来……” 这一哭喊顿时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从这个婆子断断续续地控诉中,我大概知道,原来我为了某图她的家财,同时“勾引”她的两个儿子,让两个儿子都为我散尽钱财妻离子散,最后我还挑唆二人比武,结果二人双双身亡。 我站在原地不动,内心冰凉,原来这就是华年为我设下的陷阱。我不知何德何能,竟让她谋划至此。 见我不做声,这婆子哭声更甚,竟然要向一旁的石狮子撞去。 我还未动,绿莺冲过去一把扯住了她,恨恨道:“你这婆子怎么血口喷人,我们家二夫人一直住在府里,如何能勾引你的儿子?” 婆子冷笑了一声:“姑娘这话错了,你这‘二夫人’是一生下来就在你府里么?劝你告诉你家主人,好生看管好府里财产,莫被狐狸精撺掇了去!” 百姓中开始骚动,有人开始拿菜叶向我身上扔来…… 绿莺立刻挡在我前面,一边挥舞着双臂一边喊着住手。 我看着绿莺胖胖的身影,她的个头才到我的耳根。在这府里,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在算计。不管怎样,我相信绿莺是善良的,因为我那么的需要相信一个人。 我转身欲冲出人群,那婆子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仍在哭闹着。我只好用另一只手试图推开她,没想到这一推,却改变了我的一生。 “咚!”那婆子突然向后倒去,唇角流出暗红的血,不省人事。 日光刺眼。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隔了半晌,才有人去试了试她的鼻息。 “死人了,死人了!” “狐狸精打死人了!” 不知是听谁说的,这世上最大的愤怒,都抵不过众人的愤怒,因为那愤怒是毫无意识的。 立刻就有人来扭着我去见官,很多人一拥而上。绿莺使劲地想拉住那些人,但是于事无补。她隔着人群喊我,我回头,朝她感激地笑笑。 杀人偿命。原来,这就是华年的计谋。不仅让我名誉扫地,她还想让我死。 然而,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穆子萧吗?可是,他明明本就不愿娶我! 锦瑟啊锦瑟,这么多年,你学参天象、读历史,却参不透读不懂这人心…… 第九章 往事重现渐成迷 我入了狱。我没有争辩。我只是在等,这是最后的等待。 穆子萧,你会来吗? 扶兰苑里,我等了你八年,你没有来,却在京都城外骑马接我。这一次,你会来救我吗? 我知道,在京都的律法中,官职六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犯法,都可以免一级罪行。而我和穆子萧还没有成婚,我不是他的谁,但是如果他出来承认我是他的妾,哪怕只是她的妾,我便会被赦免死罪,或流放,或监禁,我都不在乎。 我的等待充满了希望,同时也充满了绝望。 穆子萧,不知何时,我对你的喜欢,竟然卑微至此。 夜深了,我抱住膝靠在大牢里冰冷的墙上,。 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站在我面前,我徐徐抬头。是夜幽王。 他站着不说话,我却能感到他冰冷的气息。他很生气,不,是暴怒。 我又埋下头去,吸了吸鼻子,闷着声音道:“没关系的,你回去跟宁远王说,我是自己这么选择的。跟你没关系!” “忽”地一下,他将我从墙边拎起来:“你说跟我没关系!我告诉过你莫要上街!” 一下子离他这么近,我有点不适应,他热热的鼻息喷在我脸上,痒痒的。 “对不起……我很感激你。对了,你跟元青说一声,元青你知道吧,我弟弟,宁远王就是因为看重他才让你来保护我的。你跟他说,不要伤心,宁远王重情义,让他好好跟着,不要挂怀我。好好……活着……”说着说着,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无声落了下来。或许,我已经看到了我渺茫的未来,穆子萧,他不会来。 夜幽王的情绪突然缓和下来:“罢了,即使你待在府里,该来的还是会来。” 他放我下来,沉默了许久,突然又道:“你,很喜欢穆子萧。” 我胡乱地点着头,脑袋里一片乱麻,将死之人都是这样的吗? “我九岁时就喜欢他了。可惜他好像不喜欢我。”我再一次蹲了下来,将头埋进双腿间。这该死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不过,都快要死了,在别人面前这么哭一次,也没关系的吧。 一双大手放在我的头上,温暖的感觉持续了良久。 牢房里静静的。不知什么时候,我抬起头,发现夜幽王已经走了,身边有一把镶着祖母绿宝石的匕首,想必是夜幽王留给我防身用的。我心里一阵暖流。在这世间,有人待我至此,我也该满足了吧。 我疲惫至极,就这么睡了过去。 我在牢里关了三日。一直没有人来提审我。牢门外的饭菜,我一口也没有动。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特别是在绝望时,往往会想明白很多事。 这几天我一直在回忆,从我到穆府以来华年和穆子萧的种种,渐渐地似乎知道了什么。我在想,会是谁先来看我?是穆子萧?还是华年? 可我没想到,我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孤女,竟然会在京都掀起轩然大波,而这场风波,让八年前霍乱背后的阴谋渐渐浮出水面…… 我等来的不是穆子萧,也不是华年,而是一个要杀我的人。 那是入大牢的第四天,我靠在墙壁上,这几天粒米未进,我已疲惫不堪。哗啦啦一阵锁链的声响让我惊坐起来。 牢头放了一个黑衣人进来,那人带着面纱,披着黑色披风,看不出男女。那人挥了挥手,牢头便退了出去。 我隐隐地感到不妙。握紧了身旁的匕首。 果然,来人二话不说就拿出一截短绳,他想将我伪装成自缢而死的样子! 不等他将绳套入我的脖颈,我飞快拔出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向他小腹刺去。那人功夫极好,堪堪闪了过去,我的那一刺偏了,却也让他血流不止。 那人许是没料到我会有匕首,惊了片刻,便飞起一脚踢到了我的手腕,我毕竟体力不支,手臂一麻,就趴到了地上。那人顺势将短绳套入了我的脖颈,求生的欲望让我爆发了极大的力气,转过头朝那人手上咬去,在那一瞬间我看到那人手腕内侧似乎有一朵梅花印记。 这一咬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那人吃痛,终于一个巴掌打向我,我顿时头晕目眩。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爬起身来就跌跌撞撞地跑向打开的牢门,背后掌风袭来,我想,这次可能躲不过了,只是对不住夜幽王和宁远王的一番苦心……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去的那一刻,一双结实的手臂接住了我,是宁远王成灏,他刚刚,似乎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鸟声婉转,流水声跳跃着,欢快而又从容。醒来时,我正躺在榻上,不是牢房。环顾四周,榻上淡青的布幔,右边是一组简单桌椅,另一边窗前的案几上摆着些糕点和水,简朴却又精致,这似乎是一间民舍。 我慢慢地坐起来,一阵眩晕感袭来。才想起我已许久没有用饭了。牢里的饭菜,我怕有毒,我总怕华年在穆子萧还没来得及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要了我的命。毕竟她是太医之女,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下毒,还是轻而易举。 不过,在牢里,在那个黑衣人对我痛下杀手的时候,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我想到的居然不是穆子萧…… 如此想着,我喝了点房里的水,用了些点心。 “现在不怕有毒了?”一个清冽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是宁远王成灏,清河推着他走进来。我不自觉地看向他的腿,想起了在牢里,他接住了我的那一幕。那,应该是错觉吧,可能是我正在倒下,才会觉得他高大的像是站了起来。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是穆子萧。 他看着我,目光澄澈,丝毫没有了之前的躲避,他说:“锦瑟,委屈你了。” 他仿佛又变成了九年前的那个穆子萧,坦荡荡的,在遍地尸体中护我周全,给我希望的穆子萧。 然而,终究是有什么不一样了。我看到他,心里不再像从前那样波澜起伏,也不再存有期待了,在经历了这许多之后。 我朝他笑了笑,垂下目光在他手腕内侧扫了扫,衣衫遮挡处看不真切。 我蓦地一惊:我这是在怀疑他? 我略一定神,问道:“可以告诉我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要杀我的,真的是华年?” “是,但也不是。”穆子萧答道。 见我不解,穆子萧看了看宁远王,成灏朝他点点头。 这是第一次,穆子萧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这许多话。而我此时才知道,这世界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而我一直活在这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窗外鸟声啁啾,流水潺潺,恰巧为穆子萧低沉的声音伴奏。 真是一出好戏。 原来,八年前的霍乱,并不是一场意外。 那时,各国正处于混战之中,黎国相比其他国家,国主向各部征取胜之法。太医院以华之言也就是华年的父亲为首的太医们,向国主献策,说可以研制一种药,士兵们喝下去就可以一敌十、力大无比。现已研制出几种配方,只是需要有人试药。华之言还说,这药越是体弱者喝着就越是有效。所以,可以用百姓试药。 国主大怒,认为荒唐至极。 一个月后,离京都稍远的村子先后发生大批村民死亡事件,一开始一个村子只有五六人,这在兵荒马乱人们食不果腹的年代本就是很常见的事,所以并未引起注意,直到后来,大批大批的村民以同样的方式死去,先是高热、咳痰、咽喉溃烂,像极了霍乱的症状,这才引起各州府的注意,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此事惊动了国主,他立刻让各部派人去处理后续事宜,妥善处理幸存的村民。但活着的已经寥寥无几。我和元青就是当时幸存者中的两个。 我突然想起,那时村里确是来过几个陌生人,以经商为名,赠给村民们一些“强身健体”的药,说喝了之后,可以保证三天不饿,还会体力大增。在饿殍满地的年代,有这样的机会,谁不会试一试呢? 我和元青经常去村外溪水中玩耍,有时天晚了干脆就宿在溪旁的山洞里,与村民们接触很少,当然也错过了“试药”,是否因为此,才得以幸免呢? “所以,这就是华年要杀我的原因,原来真正要杀我的是她的父亲,华之言?他怕你们顺藤摸瓜?”我问道。 我仍是不懂。我们不过是两个幸存的孤儿,我的存在对他们有何影响呢? 穆子萧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华之言只是个太医,若是背后没有更大的指使者,他们绝不可能闹出这么大动静。从去年开始,那次霍乱中幸存的人,一个一个地都以各种方式死去了。” 我大惊。“那么,那天在扶兰苑,你们根本不是什么遴选,而是特意找到了元青!” 成灏看着我,微微点头,如果我没有看错,他的眼神里有着欣赏之意。他告诉我,元青此时并不在黎国。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派夜幽王跟着我,原来是,怕我被杀!”我问成灏。 “夜幽王?”穆子萧面色有些怪异,扭头去看成灏。 成灏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但也只是瞬间凝神。他并不看他。 只那么一瞬,穆子萧就重新整了整神色,继续道:“投毒事件在当时鲜有人知,但王爷从中发现蹊跷,一直在暗中追查。现在朝中也有些官员得知了真相,很多人认为,华之言之所以肆无忌惮的投毒,又对幸存者痛下杀手,是受宁远王之命!” 第十章 问君何以赠良弓 我一震。转身望向身后的成灏,他并没有看我,面容平静,深紫色的瞳孔里,有看不见的情绪在微微流转。是啊,黎国在外行军,需要大批勇士又能够调动太医院的,除了宁远王,还会有谁呢? 只是,他坐在轮椅上的姿态,那么直,那么平和。要让我相信这么一个男子会行如此不齿之事,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些人想必是嫉妒王爷威名,自是不必往心里去。”我朗声道。 成灏终于看向了我,唇角微不可闻地勾了一勾。 “如果只是嫉妒倒还好说,只怕……” “你是说,有人故意要坏王爷声名,意图趁机夺取兵权?”我在扶兰苑里读了众多史书,里面不乏兵法权谋。 二人皆看向我,目光微微惊异,就连清河的也微微变色,不再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漠然。 “看来,扶兰苑没白白养你八年。”成灏突然道。 这是什么话,“难道王爷收留我们就是为了今天为你所用?”我也调笑道。不知为何,自他从牢里救出我,一觉醒来,我竟不那么惧他了。 知道我是说笑,三人也一起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成灏笑,原来,他笑起来这么温暖,竟不像是那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噬血王爷。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华年呢?穆子萧会如何待她? 他看着华年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这么想的时候,我就脱口而出了。 穆子萧突然就黯然下来,沉默了半晌,他说:“因为我爱她,所以锦瑟,我才一直对你有愧啊。我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引你入套,却毫无办法。爱这种事,总是无可奈何的。” “或许,不是你看着她引我入套,而是你、你们看着她入套?”我望着穆子萧和成灏,徐徐道。 没有人回答。 “她被关在府里,这件事,还不能被别人知道。”半晌,穆子萧说。 我当然知道,他们要揪出华之言背后的人。我看着穆子萧,原来,对他来说,虽然是爱着华年的,但是却仍要为了道义,为了律法,为了自己的忠心牺牲这份爱。或许,世上所有的男子都是这样的吧。 我竟有些同情华年。 “你暂时不要露面,安心住在这里便好。”说话的是成灏。他示意清河推他出去,转身的那一刻,他抬眼看了我一会,那一眼里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只是我看不懂,抓不住。 此时,又一个想法冲入脑海:他的腿,是不是也与这件事有关? 大牢的事又浮入脑海,我脱口而出:“那,宁远王真的站不起来了吗?” “那是自然。”穆子萧回答的极快。 我想,牢里所见,怕真的是个错觉。 穆子萧只是告诉我,我现在居住的这个地方是穆子萧在宁远的别苑,叫“水云居”。我自可安心住着,等待消息,其他的事他们会处理妥当。 临转身的那一瞬间,他说:“我们在那天在街上纠缠你的婆子身上发现了华年的玉镯,那是你的手笔吧。” 我抿了抿嘴,看着他不语。 没错,那天华年派人随我上街时,我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感激的话,顺便偷偷地脱下了她手上的玉镯。在那婆子扯住我的胳膊时,我推了她一把,顺手将那块玉镯塞进她的衣衫。 穆子萧,虽然我盼着你救我,但是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沉默了一会,穆子萧道:“宁远王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他要寻的人。” 丢下这句莫名的话,他便走了,只留我独自站在房内百思不得其解。 “水云居”名副其实。这里从外面看只有一间大屋子,屋内被隔为两间,一间是我住的卧房,另一间是书房。屋后有锅灶,似是刚刚搭好。 屋子建在水中央的一座小岛上,屋外随意地生着些花草,应该是鸟儿从四处衔来的种子,一条长长的朗庭,连接着小岛与对面的陆地,站在屋外望过去,烟水迷蒙,似云雾缭绕,一片苍翠的林子在云雾里若隐若现,我心里顿时就平静下来。想不到多年征战的宁远王成灏,竟然有这么一出淡烟流水的好居所。 其实我知道,成灏和穆子萧还有很多事瞒着我,比如,华年若要杀我,本有很多方法,为何一定要我嫁给穆子萧?只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吗? 或许,五年前,她要嫁的本不是穆子萧,她爱的另有其人! 只是这些,现在是我不该管的,我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待着。 我相信真相迟早都会浮出水面。 这些天里,惊惧、伤心、饥饿让我疲惫不堪,我回到屋里,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极安稳,就像我回到了扶兰苑。没有算计,没有争斗,没有伤害。 醒来后走出门外,看到成灏派人送来的两口大箱子放在门外,他们并没有惊动我。打开箱子,一件一件地清理着,不禁失笑。里面除了吃食,还有一些衣服头饰,甚至连内衣和亵裤都准备了好几套。另一个箱子里备了女红、胭脂水粉,里面有一个长长的木盒子,我拿起来,很沉。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把金色长弓,弓的腰身细长,两头尖尖翘起带有弯勾,那弓上流云浮动,精美异常。 我失声道:“惊云弓!” 没错,是惊云弓,相传这惊云弓是两百年前由造弓师陌影所造,陌影花了毕生时间只造了一把弓,传说良弓造成的那天,他举着弓大笑几声,对着天上流云大喊:“吾辈岂可念蓬蒿,蔽日惊云望苍天!”言毕,便化为一缕金色光芒朝着天边而去。 惊云弓偶然为前朝牧伊夫人所得,牧伊夫人乃绝色,据说一次前朝国主设宴招待外宾,一位使臣借酒用语言调戏牧伊夫人,夫人当即拉弓,射下使臣的帽缨,从此再无人敢在牧伊夫人面前不敬。 以前,在书上读到惊云弓的故事,我敬佩陌影毕生匠心,也爱牧伊夫人的敢爱敢恨。对惊云弓更是心向往之,没想到,此时,它就在我的面前。成灏把它带到了我这里。而我,何德何能,竟能受此大礼? 我又想起穆子萧的话:“你就是宁远王要寻的人。” 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不通,就不去想。这一生总有很多谜团,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我在水云居一住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虽然漫长,却并不孤单。因为…… 我在书房里读书,这里虽是别苑,但是藏书却比扶兰苑里多许多,还有很多是近些年的各国要事记载。 我按着索引在架上找一本书,夜已经深了,我提着油灯,一排一排,凑近了看。 一本、两本,嗯,都没有。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你也不怕瞎眼!”一个声音突地在身旁响起,我打了个激灵,油灯从手上掉了下去。 呼的一阵风,油灯被一个黑影接在手里。原来是夜幽王。 “你是想烧了这里?”声音有些愠怒。 “明明是你!一点声音也没有,鬼鬼祟祟!”我不服气。 “嗯?”我看不见他面具下的眼睛,但是却能感觉到他脸上的杀气。 我自知说话过分了些,忙打着岔:“夜幽王大人,你看你这么威风八面、高大威猛,怎么看都不像宁远王的手下呢?” “谁说我是他的手下?”这句本是奉承他的话,让他仿佛更生气了。 “嗯,不是,上次,我问你是不是宁远王派你来的,你也没有否认吗?”我居然有些结巴了。锦瑟啊锦瑟,你的从容勇敢镇定,去哪里了? “哼,”夜幽王的声音很是不屑,“只不过见过几面罢了,我做事从来都是只听从自己。” “啊,啊!也是,”我打着哈哈,没办法,他的语气,他的面容,气势太强大了,“那,夜幽王大人,你,你今天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寒舍?”夜幽王环顾四周,“你管这里叫寒舍?”似乎又生气了。 这只是谦辞啊。我在心里嘀咕着,但没敢说出来。上次他在大牢里拎着我的衣服,那种感觉还在,虽然我知道他并无恶意。 不过,他到底为何出现在我身边?自从我离开扶兰苑,很多人很多事,我都看不懂猜不透。 见我不说话,他伸手,穿过我的耳畔,他的气息顿时离我很近,我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他从我身后取下一册书,递给我。正是我找的那册。 奇怪,他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里酝酿开来:“夜幽王,你不会和宁远王是同一人吧。” 他立在原处道:“你说呢?” 我一思忖,不可能啊,两个人声音完全不一样。宁远王清冽明朗,夜幽王的声音要低沉很多,并且,宁远王他,腿是受伤了的。最重要的是,宁远王温和,而夜幽王……我不禁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黑色面具下的他神情冷冽。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抱歉,是我想多了!”我眯眼笑了笑。 他夺下我的书,扔到案上,道:“明日再读。” 便拉着我到了屋外。 坐在屋外的石阶上,他并不说话。夜色清冷,一轮圆月静静地照着,水波悠悠,圆月的影子映在水流上,在氤氲的雾气里如梦似幻。 我突然觉得身旁的人没有那么可怕了。本来也是,他的每一次出现,都是来救我。 只是,为什么呢? “夜幽王……” “以后不要唤我夜幽王!”他打断我。 “那我叫你什么?” “待我想好再说。” 我……本来想好的话,突然就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第十一章 夜深人不知 每隔几日,夜幽王总会来,并且总是天色将晚时来。他的话极少。慢慢地,我开始接受他的到来。多年后,我才知道,有时他来时我已入睡,他便坐在屋里自斟几杯,静静地看着我半晌才走。他身法极轻,我竟未曾发现过。 他不说话,我便和他说。我跟他讲小时候和父母的故事,和元青的嬉闹,以及在扶兰苑的种种。日子居然平淡而又欢愉。 之后,他有一连五日都没有来,我隐隐地有些失落。每到夜晚竟不能入眠,我开着窗望着沉沉夜色,突然警觉,我竟然在等着他来!我告诉自己,我只是想念一个寂寞时的伴而已。我也强迫自己不去思虑,为何杀人不眨眼的夜幽王,居然来陪我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女子。 或许,真的是受宁远王之托吧。毕竟,我是八年前那场“霍乱”的关键人物。 在水云居的时光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第十五日,清晨,我在水廊上一边读书,一边看着阳光透过湖对岸的林子,一缕一缕地穿过来,明媚而又温暖。 我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回到京都很多年后,我还会在梦里回到这里。只是那时,“水云居”已经不复存在了。 远远地,我看到林子里有一个人,沐着晨光,牵着马踽踽走来。 我心中一喜。忙站起身奔跑着迎过去,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还赤着脚…… 晨露带着些许冰凉,沾在脚底,痒痒的。 待我跑过水廊,到达前面那片空地,那人也走得近了。我才看清,那是穆子萧。 我抿了抿唇,竭力隐藏住内心隐隐的失望。 穆子萧见我赤脚跑来,似乎也有些尴尬。就这么远远地站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终是他打破了沉默:“我奉王爷之命,来给你送信。因为怕人跟踪,所以挑了林子里的小路,赶早过来。” 说着走向前,将信递给我。我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落款,是郁姐姐。想必她是听闻了变故,把信写到穆府去了。 我道了谢。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他又从马背上卸下粮食和蔬菜。人多眼杂,这些东西通常都是喊杂役在凌晨夜静时分送来,没想到这次竟是他亲自来送,也是难为他了。 他帮我将东西扛到屋后,许是为了打破尴尬,他向我讲着这些天来他们查询的结果,华太医背后的那个人,似是知道我们起疑,一直按兵不动,而华太医近期也并未有任何异常,他们打算从华年查起。 往回走时,他突然轻声问我:“锦瑟,你可怪我?” “什么?”我有些不知所云,立刻反应过来,“哦,不怪你!反倒是请你不要怪我才对。” 见他疑惑,我笑道:“我以前等过你八年,并且说非你不嫁,但是现在,我要食言了!所以请你不要怪我。” 我望向远处的林子,那里正有朝阳升起,光芒四射:“我锦瑟要嫁的男子,必定是从前、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他能担起国家兴亡之责,也能与我儿女情长,化作绕指柔,不管这世事如何变迁,他都会初心如故!” 穆子萧也笑了:“好一个初心如故!锦瑟,你这个好友,我交定了!” 那一日,在璀璨明媚的阳光里,我和穆子萧,终于泯却了所有恩仇! 我告诉穆子萧,我想见见华年。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女子,我总隐隐地有些牵挂,或许是因为同情,也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 他答应我待此间事告一段落,会安排我们见面。 待穆子萧走后,我拆开郁姐姐的信,大惊。 郁姐姐在信里说,半月前有几名官兵来到扶兰苑,以检查违禁物品为名搜查院内,一时间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王管事被关在房内单独逼问。幸好宁远王的侍卫清河及时出现,才免去了一场灾祸。郁姐姐在信内叮嘱我先不要回去,那些人忌惮宁远王,暂时不会做些什么。 按着郁姐姐写信的日期算起,这事已是在一月前了,也就是我和元青刚刚离开的那日之后没几天。看来,在这京都之中,早就有人坐不住了。 突然,我想起了那个在连池边遇到夜幽王的月夜,那时他一身槐花的清香,难道…… 我决定等待。在扶兰苑里的八年,我最先学到的便是等待。 夜幽王,已有七日未出现了。 朔月日,黄昏。 我拿着惊云弓,在水廊外的空地上练习射箭。空地上远远的地方立着几处草垛。这里只有鸟鸣声和利箭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咻——”长箭穿过草垛,直直地没入背后的树干。近日来,我在射箭的力度上增进不少,这还得感谢成灏送我的惊云弓,用的极是顺手。 “可以练习数箭连发!”一个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心里顿然一松,喜道:“那也得有箭啊,宁远王只派人送来了弓,箭还不是得我自己做!” 突然,一阵血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吃了一惊,一扭头,才发现夜幽王一身黑袍上满是鲜血。 我惊呼了一声,急忙跑过去。 见我紧张,夜幽王唇角翘了起来,道:“没事,处理了几个杂碎。” 原来那血不是他自己的,见我松了一口气,他唇角翘得更甚了,告诉我他近日在追踪几个逃掉的犯事官员,还顺手解决了几个歹人。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见我不动,他道:“还愣着干甚?去烧水,本王要沐浴!” “啊?”我大惊,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沐浴!何况是个男子! “还不去?” 我一看他手上的血,才反应过来,立刻跑去烧了一桶热水。 就在我的卧房里,他解下沾了血的披风,顺手递给了我,我本能地就接了,他又开始解腰带。回头见我还站在原地。突然道:“怎么,要一起吗?”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我红了脸,抓着他的披风跑出了屋外。 天已经暗了下来,漫天星子都在朝我不怀好意地眨着眼睛。 冷风一吹,我才反应过来,真是奇怪,他居然跟在自己家里似的!我和他已经那么熟了么?转念又想,他面具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样的呢?自相识至今,他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对他还一无所知。 我越来越好奇,不住地望向背后的窗。好容易才忍住了要去偷偷看一眼的冲动。 他很快就出来了,身上有沐浴过后清新的味道。 “啪”!见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便在我额上拍了一下。 “好看么?” 我吃痛,幽怨地看着他:“反正又看不见!”我小声嘀咕。 他撩起衣角,在我旁边坐下:“有什么想问,问吧。”他靠在木墙上,很悠闲。 “为什么是我?” “嗯?”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之前并无交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因为心悦你。”他依旧靠着,声音毫无波澜。 “啊?你说的,是那种心悦?就是,男子对女子的那种?”我心里的惊颤无法形容。这个冷酷的,神秘的,杀人不眨眼的冷面王,告诉我他心悦我!而在我心里,“心悦”,是不能那么轻易地说出口的,像我从前对穆子萧的心悦,像穆子萧对华年的心悦。 虽然之前,我是那么的期盼他来,但是当他说出这种话,我还是难以置信。他是如此平静! “不然呢?喜欢不必遮掩。做了恶事才要遮掩。”他依旧回答的淡定。 可是我,承受的起吗?我,只是一个八年前父母死于一场阴谋的孤女,在扶兰苑里毫无庇佑地长大,将来,可能也要毫无庇佑地死去。 “无妨,你问了,我便告知你。你不必徒增苦恼。” 我望着面前这个黑衣王,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但是,我又何曾认识过他? “我可以,看看你摘下面具的样子吗?”既然喜欢,不就是该坦诚相待吗? “时机一到,你自会看见。” 果然。他并不是真正的心悦我。 “你不去洗洗吗?一身臭汗!”他突然道。 我……的确,之前拉弓射箭本来就出了汗,又为他生火烧水,此时被汗水浸湿的衣服都已经干了,我闻了闻衣袖,确实…… “额,难为你啊,忍了这么久。”我有些委屈。 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站起身,绕到屋后。我跟了过去,却见他用我之前烧水用剩下的木柴,开始生火…… 我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我不习惯看到这样的夜幽王。吹火,拨柴,他做的很熟练。 烧好了满满一桶水,他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早些休息,”临走前又加一句,“灯下切莫看书,劳神费眼。” 我站在屋外,一直看着月光下,他的影子渐渐消失,一低头,发现他带血的披风还在我的手里。 沐浴毕,一身清爽地打开房门,却被吓了一跳——夜幽王,居然没有走! 他转头见我出来,便道:“怎么洗这么久?”我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只感觉他语气有些恶狠狠的。 我缩了缩肩膀道:“你不是走了么?谁晓得你还在这里。” “披风。”他的语言果然简洁。 我忙跑到屋内,拿出披风递给他。 他望着,不说话。半晌才道:“沾了脏血!” 这……难不成让我帮他洗么?还不是他自己要杀人!但转念一想他助过我那么多回,我给他洗洗披风,也不冤枉。 第十二章 恩怨两消散 我进屋端了水盆就着湖水洗起来。夜幽王就站在我旁边,看着我。 吭哧吭哧地洗完披风,晾好,月亮已经升至半空了。明晃晃地照着水波。在月光下的夜幽王也显得柔和了许多,他黑色的面具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冷硬了。 看着我做完这一切,他便开口说了两个字:“就寝。” 说完便进屋,和衣躺在榻上。 这,房间里可是只有一张榻,虽然在扶兰苑里我经常和男孩子一起玩闹,然而男女不能同榻而眠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这夜幽王,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我,你,我们还没有成亲……”毕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夜幽王啊,我还是有些惧怕。 “嗯?” “我是说,男女有别,我们不能一起睡……”锦瑟啊锦瑟,我暗骂自己无用。 “谁说要一起睡了?你睡书房。”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很明显,他的语气里有着揶揄的味道。 此时我的脸定是红的要滴血…… 飞快地跑出卧房,身后传来夜幽王低沉的声音——他是,在笑吗? 书房里只有一方矮榻,睡起来着实不舒服。加之之前的误会,我心里突突地乱跳,怎么也无法入眠。 便来到屋外,夜风一吹,人便清醒了些。看到披风已经干了。 我将披风收起,回到书房,慢慢地叠着,心绪才渐渐静下来。触手之处,发现他的披风一角有一道一指长的口子,心绪一动,拿出了针线。 片刻,那道口子处,出现了一朵栩栩如生的银色槐花…… 第二日,朝阳斜斜地射进书房时,我方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趴在矮榻上睡着了。针线还在,披风已经不在了。夜幽王已经走了…… 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是来送物品的仆役。这次他们抬来了两口更大的箱子,我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两箱的箭。突然想起,昨日夜幽王让我练习数箭连发…… 穆子萧果然没有食言。两日后,他便派了一顶软轿,让人将我乔装一番,下了山。 上次来水云居时我正昏迷,此时出去时,才发现这里似乎有某种阵法,两名轿夫抬着轿子,脚步轻快,越过碎石,绕过树桩,明明看着前面没有路,但是脚步变换处,又出现一条树木掩映下的小路。若是不熟悉的人定是发现不了。 此刻我更是对宁远王敬佩不已,在这乱世,他却能思虑如此周全,真不知道他从前经历了什么。只是,夜幽王是如何找到这里?我困惑不已,照此看,他和成灏的关系并不只是他所说的“见过几面”那么简单。 到达穆府时,已是夕阳西下。 跨进院门,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才半个多月的时间,穆府的景象已大不如前。许是穆子萧刻意屏退了下人,院子里显得无比萧条,前院的那株桃树,因为无人修剪,此时枝蔓横生,池水里长着些飘萍,鱼儿倒是欢跃,然而却更加凸显院里的冷清。 穆子萧迎着我向后院走去,他竭力显出自然从容的样子,然而我仍看到一路上,青石砖的缝隙里已杂草丛生——华年,曾经为这个府里付出了多少啊……我望着走在前面的穆子萧,他的背似乎已不再像原来那样挺直。 华年就被关在后院的阁楼里。 到了阁楼下,穆子萧有些踌躇。我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她。” 他却并未因为我的玩笑而轻松一些,只胡乱地点点头便离开了。 我走上阁楼,卸下乔装。看见了那个着清淡黄色的女子,她仍是那样安静从容地坐着,发髻上只以珍珠作饰。只是,她原本顾盼神飞的双眸已没有了光彩,人瘦了许多。 看到我,她轻轻笑了一笑:“妹妹,你来了。” 看到这个女子,我明知道她曾经要杀我,可是我却恨不起来。 她拂了拂耳边的碎发,淡淡道:“我知道你会来。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并非池中之物。” 见我不语,她继续道:“我这一生身不由己,万望你莫怪。” 我走向她:“当真是你爹指使你杀我?” “不然呢?”她抬眼的一瞬,眼里有流光划过。 “我只是疑惑,你有很多方式可以杀我,为何要强迫穆子萧娶我。你并非不知他对我无意。” “呵,果然是瞒不过你。我以为你会满心沉浸在喜悦中,忽略了这些……”她顿了顿,有些失神。过了半晌才道,“我从十四岁见他时就心悦他,那时他刚刚打了胜仗回来,坐在马上,犹如高高在上的神,而我站在夹道欢迎的百姓中,就那么看着他,我想让他做我的王……” 我反应了很久,才知她说的是——宁远王成灏。 华年喜欢的是成灏! 难怪,所有的一切都明朗了。 我嫉妒着她,而她却在嫉妒宁远王对我的照拂。 她不知道的是,宁远王因为我是那场瘟疫的幸存者,才厚待我了些。 爱情,果然能让人迷了心智。一如从前我对穆子萧。 “我的父亲,华太医,和宁远王立场不同。他不同意我嫁给宁远王。他说,宁远王迟早都要死……当年穆远去提亲,我爹逼我嫁给穆子萧,他说,穆子萧是宁远王的亲信,让我可以借以把握宁远王的动向,但待到举兵相向时,却也可以保他不死。” “本来我已经认命,穆子萧对我很好,我应该知足的。”她转向我,突然站起来,“直到妹妹来,宁远王特地派人通报你到来的消息,还特意让你谋划军策,他看你的眼神,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在那之前,其实我一直是真心希望你嫁进穆家……因为你像我爱着宁远王一样,爱着穆子萧……”她苍白的脸因为激动慢慢涨起了血色。 “那么,你动了杀心,是因为以为宁远王心悦我?” “我让那婆子实现服下毒药,如此这般……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我父亲之前让我杀你,我着实是不忍,可是自从看到宁远王看你的样子,我就……”她突然泪光盈盈,说不下去了。 难道,爱真的可以让人失去本心,变得面目全非? 得到了我要的答案,我便欲转身离去。 华年在身后盈盈下拜:“这辈子,得不到的终是得不到,妹妹,之前是我对不住了。” 我心里一酸。 突然想起一事:“姐姐,你父亲可曾养过手臂内侧有梅花标记的死士?” 华年茫然摇头。看来她真的并不知情,而华太医背后的那个人,也必定权势滔天。 我点点头,轻声说道:“姐姐放心,我会尽力护你周全。” 从阁楼下来,已是繁星满天。我隐去眼里的泪光,其实,我又有何能力护华年周全呢?在这乱世,政权更迭,人的生死,岂是我一个小小孤女所能决定的? 穆子萧在楼下等我。此时我才突然发现,他的侧脸憔悴了许多,仿佛一瞬间便被抽离了生命的活力。他再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男子。 他是真心爱着华年的。只是他在自己的爱与心中的道义之间,选择了后者。 我知道我和华年的对话他是听到了的,一路沉默,我不知如何安慰他。或许热河安慰的话对他来说都没有用吧。 我要乘着软轿原路回到水云居。就在我准备上轿的那一瞬间,我看到院墙外,柳树稍上闪过一个人影。 我示意轿夫稍等片刻,轻声对穆子萧交代了几句,便疾步向院墙那边走去。 转过院墙的角落,一个青衣男子正斜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茅草,一对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我:“锦瑟姐姐,多日不见,进来可好?不知我们的交易可还作数?” 我莞尔一笑。向他走去。 此人正是骆澜天。 她说,她那晚照例来柳下等我,却半晌等不来,联系我之前所说,便断定我是出事了。 “我潜入府中,听到下人们在议论你,说你多么多么不堪。我才不信,凭我骆澜天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我想着必定是穆府主妇干的好事,便在那偷偷在妇人房里留了点东西。”小天眼睛滴溜溜转着,有些得意道。 “你给华年房里留了东西?是什么?”我疑惑道。 “是个小东西,我小时候在一个苗医那里学过一些蛊术,便给她下了点红颜蛊。” “红颜蛊?是什么?” 骆澜天有些神秘地凑近我道:“就是让她每次在和夫君行那事时,便全身其痒无比,哈哈,姐姐,我厉害吧?”她又黯然道,“可惜我小时候学艺不精,只想着学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正经的蛊倒没学会几个,否则……” 我无奈地盯着她,还好,她没有伤及华年的性命! 她好似又想起什么似的,眨眨眼睛道:“姐姐,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 很厉害的人?细想我离开扶兰苑所认识的人,夜幽王、宁远王、包括穆子萧和她骆澜天,哪一个不是厉害角色? 第十三章 可有良计不负君 见我疑惑,她继续道:“在你被关进大牢的那晚我就准备去救你出来,到了大牢门口,我先是躲在那石墩之后,结果我看到一个黑衣人,带着黑色面具的,直接就冲到门口,手指头都没有动,门口的守卫全都倒了……” 她说的,是夜幽王。 “然后,我每天晚上都看到他站在牢房的顶上,还杀退了几波刺客。姐姐,你是如何认识这厉害角色的,几乎是一招致命啊!”小天越说越是激动,声音越来越大。 我急忙示意她噤声。心里却是思绪翻腾,原来夜幽王为我做了这许多,而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这件事,他是听从于宁远王,还是自己内心呢? 不管怎样,听到这些,我心里总是暖暖的,继而,却有着隐隐的不安。 小天又问我银票的事。我告诉他先留着,等到急用时自会找她。 临走时,她给了我一张地图,让我有用得到的时候,就去京都北面的清幽花谷找她。 她走后,我又独自静静站了片刻,方徐徐回到穆府大门前,穆子萧仍等在那里,丝毫不见慌乱。 我并不急着上轿。因为刚才在小天说完那些事之后,我便改了主意。 我告诉穆子萧,我不准备回水云居了。我想自己查清事情的始末。 穆子萧瞪圆了眼睛,一时间不知该不合如何回答。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显然他不同意,但是自知拗不过我,只得答应我要向宁远王请示。 “我只是不想总是依靠别人!”我强调着。没错,当我听小天说夜幽王为了我夜夜守在大牢顶上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我不能让别人为了我劳心费力,而我自己却坐享其成。毕竟,八年前死去的是我的亲人。 穆子萧叹了口气。便让我留在穆府,自己去宁远王府禀报了。 很快他便回来了。 “宁远王怎么说?”我急道。 “王爷只说了两个字。”穆子萧道。 “准了?”我心中暗喜。 “胡扯。” 这回轮到我瞪圆了眼睛。 结果当夜趁着月色,我又被送到了水云居。我心里不甘,但也没办法,毕竟这不仅仅是我的家仇,权力纷争,若无他们庇佑,我和元青早就成为无名冤鬼。 然而终是心有不甘。这一次回来,在这淡烟流水的地方,怕是再也不能心安若素。 当夜,两名轿夫刚走,一阵冷风刮进卧房,夜幽王来了。 这次,他身上竟带着些许萧煞之气,像上次在牢房一样。我不由得缩了缩肩。 不过很快,他便似乎极力控制住了自己。冷冷道:“听闻你要离开水云居?” 我惊异于夜幽王何以这么快就知晓了,但也来不及细想,只默默地点点头。 “你可知你现在是众矢之的,有多少人要杀你!”他声音里有极力压制的怒火,幸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不知。但我知道,别人为了我夜不能寐,殚精竭虑,我不想欠别人太多。” 见我如此说,他突地压低了声音道:“别人?你当我是别人?”一边说,一边走向我。 他本比我高了不止一头,现在慢慢向我俯下身来,那黑色的面具上没有一丝表情,而我却能感受到他面具背后的愤怒,是的,他生气了。浑身爆发出强大的怒火,好像要烧了我。 他一字一顿地道:“我告诉过你,我……” “我知道,你说过你心悦我,”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竟打断了他的话。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我推了他一把,他纹丝不动。我也顾不得了,“但是你的心悦又能持续多久?我不知你的面目,不知你的身世,除了你是除暴安良让歹人胆寒的夜幽王,我对你一无所知,而你,却对我的过往了如指掌,或许,你还将掌控我的未来……” 我的眼眶突然湿润,哽咽了一下,见他不语,我终于继续说道:“可是,在这世上,有什么是能长久的?父母会死去,兄弟会别离,爱人会背叛,而你夜幽王殿下的心悦,又能保持多久?我又能依靠你多久?如果有一天你厌了,那我就只能不明不白地死去么?我只想安然地活着,靠我自己,即使是死了,也强于被你弃如敝履!” 我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仿若掏空了自己的心,这是我第一次在另一个人面前吐露心声。我轻轻合上眼睛,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夜幽王,我不知迎接我的将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暖的大手覆在我的头上,我轻轻颤了一颤。似乎听到了夜风轻轻拂过窗棱的声音。慢慢地,我似乎没有那么绝望了。 黑色的,如同夜色的身影离我很近。我听见他的呼吸。看到他垂下的披风一角,有一朵银色的槐花,在烛光里闪闪发亮。 良久,他低低唤我:“锦瑟,你,放心。” 第二日,天还没亮,我就提着箭筒来到屋外练习射箭。双箭连发,始终有一支箭软绵绵毫无力度,在中途就转了方向。我练的焦躁不安。 昨夜他手上的温度还留在发间。我也不知我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已经躺在榻上,夜幽王已不知去向。 我用力拉着弦,惊云弓上金色流云暗暗地发着光,弓弦铮铮作响。 我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莫不是京都要发生什么事? 就这样蹉跎了一日。 当天光再次亮起,我透过窗,看到林子那边远远地走来一行人。 这一次,我看得清楚,为首的那个人坐着轮椅,后面跟着墨绿衣衫的男子,两个轿夫将轿子放在林边,就不再往前了。我知道,他们既是轿夫,又是护卫。 我略略整理了一番,便缓缓行至水廊前,站定。 等他们走得近了,我才福了福身道:“请王爷恕罪。” “恕你何罪?”宁远王问的随意。 “锦瑟无功无禄,竟劳王爷亲自来探望,便是罪过。”我的语气中带着怨怼,但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好这样暗暗地发泄一下。 宁远王却并不以为意,他看着我:“今日本王可不是来探望你。穆府出事了。” 我一惊,抬起头道:“是华年?” 果然,难怪我昨日心神不宁。“她可是逃了?” 成灏看了我一阵,才道:“她死了。” “死了?”我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怎么死的?” 成灏转过身去,似是不愿多说。 清河看了看他,便对我说:“昨夜我们派到侍郎府的暗卫突然回来禀报,侍郎夫人暴毙,似是中毒而死。” 我惊道:“怎么可能?华年自己就懂医术,怎么可能中毒而不自知?” 语毕,我突然想起小天,难道华年之死和她下的蛊有关?便接着问:“你们确定是毒,而不是蛊?” “蛊?锦瑟姑娘指的是……那个女扮男装混进府内的女子?”清河道。 我心里一跳,原来他们连小天都知道,那么我每天晚上携着玉器出墙的事…… 见我不语,清河仿佛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轻轻咳了一声,成灏也轻哼一声,微微地摇了摇头。 清河继续道:“锦瑟姑娘放心,穆侍郎夫人之死和那女子无关,她死于穿心莲,是一种烈性毒药。” “穿心莲?”可是谁会有机会给她下药呢?我心里突然一阵悲凉,这个本来可以安然美好度完一生的女子,终于做了这王权之下的一缕冤魂。 “华之言,华年的父亲,他怎么样?”如果有人要杀华年,那也定不会留下华之言的性命。 “当晚有几个死士刺杀华之言,被我们拦下了,但华之言现在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我忍住内心的愁绪,飞快地思索着:“那么,你们来找我,是因为华家父女这一条线索断了,现在你们想让我出去,引蛇出洞?” 不等清河答话,成灏突然冷冷说了一句:“自大!” 我被唬了一跳,急道:“那你亲自来找我是何意,难道不是因为之前我提出要亲自查找而被你拒绝吗?”情急之下,我竟以“你”来称呼他了。 成灏转过头,却也并未追究,只用他妖冶而深沉的眸子盯住我:“你听着,华年之死,说明你那晚去穆府,被发现了。华年和华之言成了弃子。下一个死的,有可能就是你!”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此时才突然明白。 成灏让我去收拾几件衣物,立刻回京都。我呆呆走回屋内,突然转头问道:“刺杀华之言的死士,手臂内侧是不是有一朵梅花印记?” 成灏点点头。 果然。 后来,清河告诉我,成灏的母亲谥号梅妃,因国主是在梅树下遇见她的,所以以梅为号。只是梅妃已去世十五年了。这梅花印记怕是有人要栽赃给宁远王。 出屋时,我背着两个包袱,一个里面简单地装了换洗的衣物,另一个里面装着细细包好的惊云弓。 我听见清河问道:“王爷,是将锦瑟姑娘仍然送至穆侍郎府吗?” 成灏转头盯着清河,半晌才道:“宁远王府。” 清河在成灏的注视下,居然出了细细的汗珠。急忙奔去吩咐轿夫了。 第十四章 念念故人情 就在我快走向林子边缘时,一股巨大的浓烟从背后升起,伴随着木柴烧裂的噼啪声。 我大惊失色,往背后望去,水云居已经在一片火海之中了,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原来,在我收拾行装的时候,清河就已经在屋子周围埋下火种。 我不解地看向成灏,他也望着那渐渐在火海中消失的水云居,目光里似有不舍。 他说,敌人怕是已经察觉我住在这里,凡是人住过的地方总有蛛丝马迹,最安全的方法,便是毁掉这个地方。 可是,我是多么眷恋这个地方啊,在这许多天里,我认得屋前的每一朵花,看着阳光从窗户慢慢爬进来,还有,和某个人一起坐过的台阶,我曾在湖水里为他清洗过染血的披风,在书房的榻上为他补过一朵槐花…… 木屋在火海里慢慢地倒塌下来。“轰”! 我的眼泪也轰然而下。 我竟没有发现我那么地眷恋他。 只是,回到京都,还能再见吗? 许是见到我情绪如此低落,成灏在我旁边轻轻道:“锦瑟,你放心。” 我沉浸在回忆中,思绪纷繁。 蓦地问他:“王爷,现在你可愿告知我?” 成灏在轮椅上坐直了身体,这样一来,他竟和我站着一般高。 “什么?”他目光灼灼。 “背后的指使者到底是谁?”我朗声问道。 “哼。”成灏轻哼一声,不知为何,我感到他的面容里隐隐有些失望。 “你们查了这么多年,必定是有怀疑的对象,不是吗?”我仍不罢休。 成灏似是不愿与我纠缠,居然转动轮椅,径自转身走了。 清河见此,急急奔到我跟前,说了一句:“滦王,锦瑟姑娘若是见到,定要小心。” 滦王,是二王子。 我自知,此次回到京都,必是龙潭虎穴。 二王子成滦,曾经很得国主器重。据说,国主之所以能在兄弟夺权中取胜,二王子有着重要功劳,有人说,他的手上沾染了几位王叔的鲜血。 然而国主登位后,并未太过感念他的战功,却也未曾打压过甚。 成滦当时掌管着户部和刑部,后来又娶了国师的师妹,一时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是我知道的关于成滦的所有。 我想,如果幕后的主使真的是他,那么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成灏出生以来,国主太过器重于他,加之百姓间相传的那个“紫龙降世”的说法,也让他忌惮。 这么些年他苦心经营,无非是想坏了成灏声名,然后趁机夺取兵权。 近些年宁远王因为远离边关,不再立有战功,不过边关战事事宜仍需他指挥定夺,包括北境大将军都是他亲自遴选。但这些年成滦的手段,让宁远王不管是在百官还是百姓当中,声名都已大不如前。 国主却从未怀疑过成灏。在朝中只要是有关成灏的负面禀报,他一律驳回,并立了一条规矩:以后若有人再敢参宁远王之罪,一律先杖责八十。 此后无人再提,但造谣者有心,怎堵得住悠悠众口? 我坐在软轿之内,如此思量着。一路无话。 到了宁远王府门前,已是黄昏。 却见穆子萧候在门前。 看见他的那一刻,我的心轰地震了一下。 我不敢相信,那个目光暗淡,眼眶凹陷的男子竟是穆子萧! 他的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神采,不过才两日,他竟已憔悴至此。华年之死,对他竟有如此打击。 虽如此,他仍是保持着礼节与风度。先是向成灏见了礼,才请示道:“属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让锦瑟姑娘跟属下走一趟……老太太,怕是不行了……” 说到后面,这个七尺男儿居然有些哽咽。 成灏转头望向我,目光淡然。他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点头应诺,我又怎能不应诺? 这一次来,并没有乔装,毕竟我是从宁远王府门口出发,周围有暗卫相护,不会有人蠢到此时来杀我。 这是我第三次以特殊的方式踏入穆府的大门。满眼竟是萧索之意。 所经之处并未见到仆从丫鬟。除了后院的贴身仆从,穆子萧已遣散了其他所有的下人。 我先去拜过了华年的棺椁。因是罪妇,所以她不能入穆家祠堂,甚至不能受人香火。 黑色镶了金边的棺椁就停在后厅,周围祭着华年喜欢的花。 我立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说。 我曾答应过她要护她周全,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做。 穆子萧似是知我所想,低声道:“锦瑟不必自责,是我夫妇二人欠你太多。” 我心里酸楚。 如何是她们欠我?我此生都无法忘记,是谁将我和元青从死人堆里带出。 我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穆子萧领我向后院深处走去,花木掩映处,我认得这是去见权氏和穆远的路。之前在穆府住的那一月,我也常去拜访老太太,老太太总慈爱地拉着我的手,将我认作了华年。 走进里屋,我半晌才适应了里面暗淡的光线。 穆子萧小声解释,老太太近日不喜亮光,于是房间的窗户都拉上了布幔,此刻已到亥时,却只是点着一盏小灯。 我走向前,穆远正坐在榻边,握着权氏的手,絮絮说着什么。 穆远已年过六旬,头发已然花白,此时在暗夜里看不清楚表情,但却看得到他佝偻的背。此时的他,据我上次见他,显得无比疲惫。 见到穆子萧带我进来,他便缓缓地立起身,将榻边的位置让予我们。 权氏向我伸出手。此时我才知道穆子萧带我来见她的真正用意。 权氏的手已经肿胀的发亮,她伸手的动作那么费力,然而却能死死地握住我的手。 我听见她用虚弱的声音叫着:“华年……” 她仍是将我认作华年! 我却怪她不起。只感到悲凉。 我回握着她的手,轻轻道:“奶奶,是我,华年。” 老人听到我的答话,又紧紧地握了我一会才松开。也许,是她握得有些吃力也未可知。 刚才这般,似乎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片刻她便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离开时,我向穆远行了一礼,他只是摆摆手示意我离开。 行至门口,我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在背后道:“冤孽啊……” 我的泪珠终于滚滚而下。 从后院出来,一路上寂静无声,不知何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为这深夜更添凄凉。我不禁想起当初住在穆府时,紫藤流泻,桃华芬芳,仆役繁忙。 而那一树紫藤怎么样了呢?心念一转,终是没有必要去看了。那流泻的一树紫色,是华年在这世上被爱过的证明。有一个男子,曾为她倾注所有…… 穆子萧告诉我,权氏在华年被关的那天就卧床不起,这几日更是粒米未进,老人已八十又三,此时仙去本也是福分,只是她似乎始终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她一直未见华年。 他向我道谢,谢我让他奶奶去了一桩心事。 而我没有告诉他,当时的我,只是想到了八年前我的父母死去时的样子。他们当年是否也如这般,等候着我和元青归来,死不瞑目? 出了穆府的大门,清河已牵了马车在门外等我了。 行至马车前,我回首望了望穆府,这曾经是我住过的地方,留下我的喜悦和期待,也记录着我的绝望和不堪。 从此,我新的人生,与权力和怨恨纠葛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转身朝穆子萧躬身行礼。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欠他一个大礼。 宁远王府未曾有女子住过,清河告诉我,安排给我的卧房,之前是存放宁远王兵器的。 我一顿。走向房间的脚步不禁放缓了许多,脱口道:“那些兵器呢?”我尽管不拘小节,然而与一堆刀枪剑戟相对而眠,想想后脖颈还是有些发凉。 “王爷现在不用出征,少用兵器,自然是将他们放在别处。”清河道。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清河紧接着又说:“王爷说了,那些兵器可都是跟着他东征西战的贴身之物,还是好好收藏起来比较好,以防住在这里的人冒冒失失,给弄坏了。” “冒冒失失,你说我?”我不禁急道。 清河不语,抄手站着,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有些气闷,但想想觉得有些犯不着,便推门进了房间。 房间很宽敞,桌椅被褥都是新的。清河送我进房便关门出去了。 我来不及多想,躺下便拥被而眠。 我知道,明天,以及明天的明天还有许多事在等着我。我不知道宁远王如此对我,是真的为了护我,还是只是想要利用我来扳倒他的兄弟。虽然后者我是不愿意去相信的。我也不知道,滦王的人正在何处盯着我……我必须养好精神,才有力气去对付那些明处暗处的豺狼。 梦里,我再一次回到了八年前的北家沟。一切没有色彩,一切寂静无声,爹娘倒在地上,眼睛都没有合上,娘的怀里紧紧抱着姐姐,他们身体蜷曲。死前,一定是很痛苦吧。 醒来后,我已是泪水涟涟。 第十五章 福祸难预测 隐隐听着有刀剑相撞的声音,我匆匆洗了把脸,推门出去。 空气极好。 循着声音走去,一路上,并未见到几个下人,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做洒扫。与穆府不同,宁远王府多得是石山,峥嵘逶迤,从嶙峋的山上偶尔流下几缕泉水,才为这府里添了一些生机。 这宁远王还真是与众不同,果真是沙场上的冷面王爷,府里的景致也这般冷硬。 拐过一处石山,才发现这府里竟有偌大一个演武场。 此时场上正是尘土飞扬,场上两人正在交战。 细看过去,一人着墨绿衣衫,正抡起挎刀,如飞燕凌空,灵活闪避着对手的长剑。那不是清河是谁? 只是另一着赤色衣袍的人却未曾见过,那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法灵活,轻轻跃起,手中明晃晃的长剑不停刺出。 我被两人空中对决惊呆了,我知道,所有功夫,最难的便是空中施展。 看了一阵,才发现宁远王成灏也在旁边,他闲闲地靠在轮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轮椅。 终于,场上的二人停了手,双双朝对方抱了抱拳。便说笑着走下台来。 那赤衣男子走向成灏,此时我才发现,他竟与成灏眉目之间有些相像,只是比成灏粗壮了些,饶是此,身上的贵气仍是不减。 立刻,我便知道他是谁了。 他一面走着,一面向着成灏道:“王弟,清河被你调教的不错嘛!”他的声音似洪钟一样。 “哪里,献丑了。”成灏道,仍是靠在椅背上的姿态。 “可惜啊,你这腿折了,若是三年前,我们方可痛快淋漓地比一回!哈哈!”他不知是太过心机还是太蠢,居然当面说这种话,这和传闻中的他可不太一样。 我不禁皱了皱眉。 成灏似乎并不以为意,淡淡笑着:“王兄说笑了,我这腿三年前太医就说治不好了,如今又如何能与你交战?” 赤衣男子哈哈一笑。转头望见了我,呆了一呆,继而喜道:“六弟,听闻你得了个妙人儿,没想到竟是这般绝色啊……” 成灏也望见了我。他似乎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也不惧。徐徐走向前,俯身道:“锦瑟见过峪王。” 此人正是五王爷成峪。 “原来这可人儿叫锦瑟,你认得我?”成峪忙伸手扶了扶我,继而又问。 我抬眼笑道:“王爷英姿,谁人不晓?” 听闻这话,成峪更是喜笑颜开,便向成灏道:“六弟,你不近女色,我还道怎么这仙女儿似的人都爱着你啊,你瞧瞧,锦瑟他喜欢我呢!” 哼,我在心里冷嘲,原来是扮猪吃老虎。 “若是五哥要让我将锦瑟赠与你,那万万不可。”成灏始终面不改色,“这女人欠着我一个大人情,我得等她还了才能放她走。”他的声音冷冷的,让我不寒而栗。 成峪也不再勉强,只道:“什么人情值得你如此,瞧把锦瑟吓的,”说着便走向我,“锦瑟,六弟要是欺侮你,你尽管找我!” 说完又说笑一番,便拔步走了。 “送峪王爷!”我和清河同时躬身道。 我一直感到背后有一束冷冷的目光望着我,此时已然盛夏,这目光却仍是让我颤了一颤。 我轻轻起步准备离开。 “你可知那峪王是什么人?”成灏在背后冷冷道。 我咽了咽唾沫,自知今日有些冲动。 便小声道:“他和滦王沆瀣一气。” 成灏道:“暗杀、跟踪、投毒,这些事中不乏他的手笔。八年前的事到底有没有他的份还未可知。” “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主动试探。”我转身辩解。 “试探?他们在暗,你在明,你当他不知你是谁?”成灏额上有微微的青筋暴起。不知为何,他暴怒时散发的气场,让我莫名地感觉熟悉。 “是了,你怕他杀了我,你怕他将我带走,这样你就少了一个目击者,少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不知怎的,我也生气了,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连日来压抑的情绪就这么爆发出来了。 我清楚地看到成灏的双手死死地抠着轮椅,紫色的眼眸狠狠地蹬着我,似要冒出火光:“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他的声音突地变了,不再是平日的清朗,而是有些许低沉。 我唬了一跳,这声音…… 我真的一直以为他不会杀我,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在保我的命。我从未想过他会杀我。 我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看着我被吓傻的样子,清河忙在旁轻轻提了一句:“王爷,让人预备早饭吗?” 成灏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回过神来,挥了挥手。 清河领了命便去了。 我不敢相信,我刚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么? 成灏再不看我。慢慢地将轮椅转动。 我站在原地,仍是没有从刚才诡异的感觉里回过神来。 只听到他的声音远远飘来:“本王这里没有丫鬟婆子伺候你,不像穆府事事为你考虑周全,你将就在厨房用饭,本王不习惯与女人同桌用饭。” 他又变成了那个冷漠的王爷。 “我曾在书上看过一个故事,”我高声道,正在前行的背影停了下来,不知为什么,我今天一再的触犯他,或许是真的认为他不会杀我,“有一个国主想要杀自己的仇人,却苦于没有正当的理由,便偷偷问他的臣子。他的臣子向他推荐了一个人,那人相貌丑陋,身形矮小。国主不相信他能杀了仇人。那人便让国主在街头砍了他妻子的脑袋,并且挫骨扬灰尸骨无存。借此他逃到了国主仇人那里,告诉那人自己和国主也有杀妻之仇,两人同病相怜。最后,那人得计,将国主仇人杀了。” 成灏一动不动,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我继续道:“他获得了声名,被写进了史册成了功臣。可是,他的妻子何辜?” “没有错。”宁远王道。 “男人总把兴替之责推给女人,然而女人何辜?” 成灏没有说话。片刻便消失在远处的石山尽头。 我暗自腹诽。 心里却也暗暗奇怪,我何以敢对他如此。或许是他给我的那种熟悉的感觉,才让我敢这么放肆。 肚子着实是有些饿了。只是,厨房在哪里呢? 宁远王府可比穆府大了不止一倍,昨晚也只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清河完全未曾告知我这里的任何事情。 不禁在心中暗自叹息:男子确实比女子粗犷了些,尤其是军中的男子! 四周竟找不到一个仆役,想必是演武场这地方,一般的仆役也不敢来吧。 我穿过重重石山,一面寻找着厨房,一面感叹着成灏不同于常人的想法。 这石山竟无一处相同!一会儿要踏山而过,一忽儿又要从下方钻过,怪石嶙峋,好不气派。 若不是之前见过他的水云居,若不是知道他在扶兰苑种着槐花,此时我恐怕会觉得这是个冷硬的毫无情趣的王爷,或许,我也不会想着去捉摸他,了解他。 不觉中,前面的路越来越窄,路面有些许潮湿,山壁也越来越高,再往前走,就被一堵高高的石山挡住。这座石山在整个王府算是比较矮小,然而…… 我仔细看着,总感觉哪里有些异样。眼风过处,我突地发现就在本来粗糙的山壁一角,有一处显得光滑很多,看来是被人经常用手去摸——这是个暗室! 我不自觉地就把手放上去摸了摸,石壁纹丝不动。 难道是我猜错了? “锦瑟姑娘!” 一个巨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一跳,立刻转过身去。 一张黑脸放大在我眼前! 那黑脸离我很近,我一手抚着心脏,一手顺势按向腰间。那里有夜幽王赠我的匕首。 “你,你如何认得我?”我强自镇定,然而说话的声音仍稍稍有些颤抖。 “姑娘莫紧张!”黑脸背后响起一个声音,这时我才发现他背后还有一人。 那人从背后探出头来道:“清河将军昨日吩咐我们,有一个厉害姑娘要来府上,让我们在暗处好生护卫!”此人瘦瘦的,说话时眼睛微微眯起,一派严肃之感。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他们派给我的暗卫! 等等,厉害姑娘? “清河跟你们说我厉害?”我语气有些不善。 黑脸背后那人表情一变:“本来我们是不信的。” “对对,一个姑娘,哪里会有王爷可怕?”黑脸紧接道,他离得近,声音又大,震得我耳膜都痛了。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退。 “但是刚刚看到姑娘义正辞严地教训王爷,我们才知道您果然厉害!”两人居然面不改色地奉承我。 教训?岂敢。我心里嘀咕,寄人篱下,受人庇佑,看来以后还是要收敛些。 “这里,是个暗室吗?”我岔开话题,指向身后的山壁。 那黑脸仿佛想起什么,立刻往前跨了一步,一脸严肃地挡在我和山壁中间,眼睛瞪得铜铃般大:“这里是宁远王府的禁地,姑娘不可入内!” 这突如其来的严肃让我吃了一惊。 瘦子默默拉开黑脸,俯身说道:“锦瑟姑娘,此地只有王爷可以进入,清河将军都不能随便踏足,王府里人人遵守这一规矩,还请姑娘宽宥。” 难怪此地未有仆役,连清河都不能轻易涉足的地方,宁远王是有什么秘密呢?这里想必也埋伏了许多暗卫吧。 第十六章 欲探君心难 在他们二人的指引下,我终于来到了厨房。 宁远王府的厨房要大很多,分为两间,里间陈设着锅灶等做饭用具,外间有一张长桌,备有碗筷和洗手用的小盆。看来是给厨房的厨师和小厮们用饭所备。 而宁远王让我来这里用饭。 我也不以为然,毕竟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在扶兰苑里,与先生和仆从们一起用饭,早已习惯。 厨房里有一个厨娘,另一个似是她的丈夫,看起来都有四五十岁的样子。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在蹦跳着帮他们洗碗。 见我进来,那厨娘什么也没有说,只端了饭食放在桌上,又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碗碟一共有四个,一碗白米粥,一份白馒头,一碟青菜,还有一个小方碗里装着半个鸡蛋。 这,应该是下人们的饭食吧。扶兰苑里的早饭都比这个好! 我心里顿时有些不快,正要发作,但转念一想,若是没有宁远王授意,几个仆役何以敢如此对我? 看来早上我真的是激怒他了。 我慢慢地啃着馒头,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面前的粥。 良久,我感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抬眼时,才发现是那个小女孩,她坐在长桌对面,嘻嘻而笑。一双眼睛清澈而又单纯。 见我看她,她笑问:“姐姐,我奶奶做的饭,不好吃么?” 原来她是那二人的孙女。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问道:“小妹妹,你用过饭了吗?” 见我说话,小女孩似乎极是兴奋,立刻蹦起来跑到我旁边,然后使劲点点头道:“王爷说,他用饭迟,让我们做好饭,早起先吃过,等传饭时再给他送去。” 小女孩说的单纯,我却听出了话中的意思,惊道:“王爷,和你们吃同样的饭食?” 小女孩点头,瞪大眼睛,歪头看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仆役正过来喊她帮忙,见我呆着,便道:“姑娘可是好福气,我们王爷平日只在生辰和母亲忌日时才会让我们煮鸡蛋吃,全府每人半只鸡蛋,过年时每人会分一碗肉。今日你来,清河将军奉王爷之命特地来告知我们,煮只鸡蛋为你接风。” 听到此,我更是惶惑,想想当初在穆府,每天出入各大珠宝铺,一个侍郎尚且挥金如土,堂堂宁远王,竟过的如此清苦,为的又是那般?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那仆役干脆坐下,用他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缓缓道:“你当王爷镇守边关救济灾民的那些粮食从哪里来?打了胜仗犒赏三军的银钱又是从哪里来?” 我心头一震,定定地望着他,我似乎今日才开始认识宁远王。 难怪偌大一个王府,竟无多少仆役! 他又告诉我,在这府里的仆役们,大多是王爷亲信的家属,儿子在边关行军,宁远王便将他们的家属接至王府,做做洒扫,或帮帮其它忙,让他们在兵荒马乱时不必流离失所。 听着这些,我心里五味杂陈。成灏的脸不断在眼前闪现,一时冷若冰霜,一时勾唇而笑…… 此时,我才知道,早上他面前的我,是有多么的狂妄。 “姐姐姐姐,快吃吧,饭都要凉了。”小女孩在旁催促道。 我忙回过神,才发现眼眶竟湿了。 我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阿南!”孩子回答的天真。 没有名字。是啊,就像我一样。在这朝不保夕的年代,在贫苦中挣扎的人们,谁会有功夫去给孩子好好想一个名字? “阿南,我叫锦瑟。” “锦瑟姐姐,我的爹爹在北境打仗,去年爹爹来信说,他马上就要当将军啦!”阿南兴奋道。 我摸着她的头,也笑起来。 离开厨房的时候,那仆役悄悄告诉我,阿南的爹爹已然在二月份战死,而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府里惶惶然走着。 我想着那些困苦的人们,也想到宁远王成灏,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目之所及,皆是石山。然而成灏其人,在我心里,却慢慢地,慢慢地浮现出各异的色彩。 我开始为自己对他的怀疑,以及清晨的自作主张而歉疚,他或许真的只是想保住我的命!就像他怜惜他的下属,怜惜那个叫做小南的小女孩。无关算计。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竟按着原路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我的房门在一个长长庭廊的尽头,穿过庭廊,行至门前,才发现我的房门上竟刻着一个大大的“器”字! 因为从前这里存放兵器么?用这样的房间当卧房,心里始终觉得别扭。也不知成灏怎么想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准备推开房门。 突然“忽”的一声,我心中一凛,迅速闪身,一枚锃亮的袖标擦过我的耳畔,直直插在房门之上。 我循着袖标飞来之处望去,是成灏! 他斜坐在轮椅上,唇角带笑望着我。 我不知他是何意,便皱眉立定,准备随时接住第二枚暗器。 就这么对峙良久,不见他有何动静。 我昂首道:“没想到堂堂宁远王,也会用这背后伤人的伎俩。” 成灏并不气恼,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肩上。与早上那个暴戾的他相比,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悠闲从容,还有……一丝温暖。 “以你现在的处境,随时会遇到暗器。刚才我只出了一枚,你方堪堪躲过,若我紧跟着就发出第二枚,恐怕你命不久矣!”他如此说着,如闲话家常。 原来他不是想杀我,我浑身放松下来。 “王爷待怎样?”我问道。 “你若不想在我这府里呆一辈子,就需得学些本事。”他语气依旧淡然。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从十三岁就东征西战的霸气王爷。 你不怪我早上的冒犯么?我心里这么想着,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明日卯时在演武场等我。”他又道。 见我沉思不语,他便问:“在想什么?”成灏突然问道。 我轻笑:“我在想,王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成灏也笑道:“是个怎样的人,你看看就知道了。本王就在这里。” 清风拂来,我远远望着这个笑开的男子,一时失了神。 成灏转动轮椅,朝我这边走来。 我一顿,他这是? 他也不理会我,只道:“休息片刻,换套衣服,清河会带你上街。” “上街?”我想到在穆府时华年每日派人随我上街,着实是有些烦了。加之他宁远王府本就无多少钱财,怎经得起如此挥霍? “这次出去,不许买东西。”他仿佛看出我在想什么。 他已行过我身边,继续向长廊那头走去。 “你要知道,在这世上,并不只有家仇。”他并不看我,清朗的声音远远飘来。 原来走廊那头,是他的房间。 正和我的房门两两相望。 这次清河带我所到之处,才让我认识了真正的京都。 我穿着男装,随着清河出了王府。 宁远王府门前宽阔,杨柳依依,所经之处一派繁华。和两个月前并无不同。 穿过一条人头攒动的长街,他带我拐过一处布匹店,走进一处长长的巷道,巷道两边应是两户有钱人家的院墙,一枝茂密的花树正从院墙里探出来,散发出悠悠淡香。 突然有两个六七岁的孩子从巷道的另一头追赶着跑过来,为首的那个孩子怀抱着一小块面饼,一边将面饼往嘴里送着,一面大声号哭。 那两个孩子都衣不蔽体,身上的皮肤被污垢遮盖着,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前面的孩子朝我们跑来,突然两眼一翻,一手掐住喉咙,蜷在地上,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那块脏兮兮的面饼。 后面追赶的孩子一看傻了,定定地立着不知该怎么办。 我一看便知那孩子是吃得太急被噎住了——我们小的时候,经常会这样——不等清河有动作,我立刻跨出一步,凭着记忆,也回忆着在扶兰苑里旁听来的粗浅医术,从后面抱住那孩子,右手顶住他的前胸,左手掌心使劲在他背上一推。 “咳”,那孩子咳了一声,嘴巴里吐出了一大堆污秽,其中就含着那块面饼。 两个孩子同时大哭起来。 我放下那孩子。这种抢食的情形我见得多了,九岁以前,在北家沟,村里的孩子为了抢食经常大打出手。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好容易才找到一块红薯,喜滋滋地准备拿回家和家人烤着吃,村里一个男孩子趁我不注意,一把抢了去,我在后面拼命追赶。 那时候我们都吃不饱,并无多少力气,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那男孩跑不动,就把红薯塞进路旁的大粪里,我一见无法,只得愤愤地走了。 没走几步,回头却发现那男孩从大粪里拔出红薯,在衣服上抹了两把,就大口大口啃起来…… 这件事让我一连几天一看到红薯就开始作呕。 那时,我和姐姐打过别人,也挨过打。我们把抢到的食物都留给元青。 他是家里除父亲之外,唯一的男丁。 只是,在扶兰苑的八年,以及几个月穆府衣食无忧的生活,已然让那段记忆淡去。 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样的情形仍然在重复…… 两个孩子此时慢慢平静下来,突然看到了两个锦衣华服的人,他们似是有些害怕,也淡忘了之前的争夺,两人紧紧靠在一起,怯怯地看着我们。 我朝他们笑了笑。解下腰上的荷包递给他们,荷包里有几块碎银子。 跑在前面的那个孩子壮着胆子,接过了。他们偷偷打开看了看,立刻咧嘴笑开,眼里发出光来。 或许见我并无恶意,两人才渐渐放松,与我们说起话来。 之前被噎住的孩子因为在家里排行为九,人们便叫他小九。 小九已经六岁多了,口齿仍是有些不清,他含糊不清地向我们介绍他的好朋友阿福。 俩人手挽着手带着我们往巷子那头走去,好像之前的抢夺并未发生过。 清河不言不语地跟在我后头,听着我跟孩子们说笑。 终于走到巷子尽头,目之所及,却让我差点流下泪来。 第十七章 路有冻死骨 我此时才明白成灏的那句话。 “在这个世上,支撑你去抗争的,并非只有家仇。” 如果不是清河带我来此,我会一直以为京都是一派繁华,在这里可以歌舞升平,岁月静好;我也会真的以为,黎国就像那些州府说得那样,已经敌过了周围所有的国,百姓安好,不再流离失所。 看来,我是在扶兰苑待得太久了。 在那散发着淡香的巷子另一头,是另一条长街。 覆盖着杂草的泥泞道路两旁,斜斜地建着一排房屋,不,或许那还不能称之为房屋,那些房顶和墙壁,都已经残缺不全。 小九和阿福跑在前面,我能感觉到两个孩子的激动。 他们这里很少来这种“富贵人家”,他们为自己能带进来两个身份高贵的人而无比自豪。 小九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唤着阿娘,片刻,从其中一间破屋里面走出来一个妇人,她包着失了色的头巾,围着一条破围裙,手上拎着一件湿衣,对着小九破口大骂。 她在责怪小九不来帮她洗衣服,因为晚上就要将衣服给主顾送去。 原来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帮工。只是,那些年老体弱的人,许是连帮工都做不了吧。 妇人仍在骂着,小九似乎已经习惯了,仍嘻嘻笑着,伸出一个手指偷偷向她娘指着我们。 那妇人这才看见我,我便朝她笑了一笑。 她却立刻低头,拎着衣服飞快地进屋去了。 我知道,她们这些洗衣妇,被规定是不能见主顾的,以免染了晦气。 洗完的衣服只能从后门递给丫鬟,然后偷偷走开。 小九看到阿娘生气,便朝我吐吐舌头飞快跑进屋里。透过那破壁,我看到他的身影一闪一闪地消失了。 小福见此,也一扭头跑走了,背后一缕破烂的衣衫摆来摆去。 我不禁望望清河。 他也垂手而立,目光黯然。 所有的人家都在自觉地躲避我们,那些本在屋外做活的妇人见到我们也飞快地转身而去。尽管破烂的屋子根本遮挡不住她们。 我们只得转身离开,清河轻声告诉我,在京都,还有很多这样的人,隐藏在无数繁华的背后。 是啊,我又何尝不知呢? 只是许久以来我忘记罢了。在扶兰苑的八年里,我只一心想着自己的眷恋与希冀。 此时的我,才慢慢地走近了宁远王成灏,才有那么一点点地,懂得了他的所愿。 就在我们即将走到巷口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粗犷的呼喊:“神箭手姑娘——”声音里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我本能地回头,只见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向我跑来。那胖的头顶一束冲天辫,那瘦的颌下一撮山羊胡。 我飞快地在大脑中搜寻,终于,我惊呼出来:“高大!高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没错,是高大和高二,当初偷了千里马和银票给我的两个“山大王”,怎么会出现在京都? 他们提着一个大竹篮向我跑来,跑的近了,我才发现里面装着满满一篮鞋子。 我正纳闷。高大便絮絮地说开了。 原来那天自我走后,他终是不放心,觉得我一个姑娘家独自行远路很是不便,于是也匆匆赶来。行至宁远时,便看到我被一群官兵围住,不禁暗自懊悔。 原来那天他们也混在微观的百姓之中! “我兄弟二人虽劫些小财,但也从未伤人性命,没想到这次害的姑娘差点进了大牢,真是罪过罪过。”高大道。 见夜幽王救了我,他们本想着我失了马匹,便偷偷跟在我后头,为防歹人出没。谁知才出城没多久,我就被穆子萧接走了。 我心下感激,于是道了声谢。 “不谢,不谢,姑,姑娘你虽然,箭法超群,但毕、毕竟是一女子,作为大男人,本就要护、护着女子!”高二在旁说道。 我不禁笑了。 “只是那带面具的英雄着实厉害!”高大高大叹道,“你上马走后,我们才发现他一直跟在后头,啧啧,这轻功真是了得!” 夜幽王。想到他,我心里顿然一暖。 据高大说,他们见我有人护佑,便放下心来。本欲回山里去,但也不愿再干抢劫的勾当。于是想着去京都谋一条生路。 “我们就住在东头的那户,帮忙搬运重物,虽然没有在山上营生好,但也不至于饿死!”高大呵呵笑着,山羊胡一颤一颤的,“神箭手姑娘,你现居何处,看您这装扮,非富即贵啊!” 我低头轻笑:“二位唤我锦瑟便可。” “锦瑟姑娘,看到您无恙我们兄弟也就放心了,您心地善良,被官兵逼迫时也未说出我二人姓名,我兄弟一直感念着,以后有用得到的,您尽管吩咐!”高大高声道。 原来如此。在这世间,往往最贫苦的人最知知恩图报。虽然我当时确实不知报出他二人姓名就可以脱罪。 看他二人衣衫褴褛,满头大汗的样子,此时又已快到午时,略一思索,我心下便有了计较。 于是便道:“二位不如一起去吃个便饭如何?” 二人估计正饿着,也不推辞,欣欣然丢下篮子就和我们去了。 我带着他们走出巷子,走进一家叫“怡秋堂”的饭馆,在穆府时,绿莺说这家馆子饭食味道好,价格也实惠,比陶然居的糕点便宜多了。 清河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我回头朝他笑了笑。 随便点了几样小菜,高大和高二吃得香甜,我自也不必矜持,想比于宁远王府的饭菜,这里的可算是美味佳肴了。 清河见我们如此,一开始还不愿动筷,后来竟也狼吞虎咽起来。 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只听到杯盘相撞的声音。 然而馆子里另外的几桌却人声嘈杂。 一个男子沙哑的声音灌入耳膜:“……你们别看宁远王战功赫赫,其实背地里却收买人心……凭着战功不知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可能吧,宁远王体恤百姓,这谁人不知?”另一人道。 “呸,你信这些……他们这些王侯将相,哪一个不是踩着百姓的尸体……” “啪!”那人话未说完,一块辣椒已飞到他脸上,本就胡子拉碴的脸顿时起了红印。 “谁啊!”那桌人顿时乱做一团,被打的男子“霍”的站起来,怒目圆睁,再加上辣椒打出的一抹红印,看起来甚是骇人。 我将一块肉丝送进嘴里,轻轻嚼完。然后悠悠起身。 被打的男子视线扫过我,但并未停留,仍在吼着:“哪个王八蛋把菜扔老子脸上,站出来,老子将他大卸八块,戳三窟窿!”他的声音像砂纸在铁板上摩挲,甚是难听。 看他衣着光鲜,腰间配着上好玉饰,说起话来竟如此粗俗。 我脸上漾开笑意:“我这不是站出来了么?” 那人一看是我,旋即便愣了一愣,半晌才道:“是你?你、你为何打我?”他的声音里充满怀疑。 “怎的?你不信?”我话音未落,右手起落之间,一块豆腐朝他直直飞去。 “啪!”豆腐在他的鼻子上碎开,溅得他一头一脸的油花。 “岂有此理,你这泼妇,无缘无故为何打人?”那男子怒容满面,抄起一把椅子就朝我奔来,周围人忙惊叫着四散逃开。 高大挡在我面前,朝我道:“姑娘,这杂碎交给我就好,不用脏你的手!” 说完便与那人动起手来,一阵拉扯过后,那人便被高大坐在地上,嘴里直哼哼。到此时,他还不知因何挨打。 我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坐下,问道:“你觉得打人如何,被打又如何?” 那人趴在地上,直不起身,只朝着我翻白眼。 我示意高大让他起来,那人立起身,嘴里嘟哝:“打人自是爽快,被打自是委屈,打不过更是憋屈……” 周围有几个食客估计早就看不惯他,此时听他这话,便一起哈哈笑了。 我并未笑,问他:“那你觉得我一个柔弱女子,何以能打得过你?” 他翻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转过头,似乎极是憋屈。 高大踢了他一脚:“姑娘问你话呢,说不说?” “说说说,自是姑娘武艺超群,在下概莫能及……” “没错,你可知,我这一身武艺是如何练得?”这次我没有等他回答,而是朝着馆中众人此时,避在一旁的人们看着没有危险,已经纷纷落座看热闹了,“在座不乏习武之人,可知要练就像我刚才隔空打物的功力,需得下多少气力?” 众人开始窃窃而谈,一人道:“姑娘这超群武艺,至少得练五年,还得日日练,丝毫不怠。” 我一笑,又问:“那宁远王比我的功夫,又当如何?” 一人道:“宁远王沙场所向披靡,自然比姑娘功夫高上许多。” “极是,”我起身道,“那么试问,宁远王要练这一身功夫,又得多久?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王爷,他自可在府中享受荣华便可,又为何要练这一身功夫?” 众人里有好几个人同时道:“自是为了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那么他还有何精力去收买人心?”我转向那被高大制住的男子,“他十三岁就在战场浴血,赈济灾民,方保黎国百姓平安,他为了百姓失去双腿不得自由行走,你却说他踩着百姓的尸体?如今你们锦衣玉食,莺歌燕舞,你们想过这是用谁的命换来的?你如此说他,如若多年前他和边境战士知道他要保卫的是你这样的人,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越说越激动,到后面竟忍不住迸出泪来。 第十八章 仗义出手助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如此气恼,或许是因为我今天所见,也或许是因为我后悔之前对他的误会! 馆子里先是一阵寂静。终于有人带头鼓起了掌声。 之后零零落落的声音响起:“姑娘说得好!” “说得好!” 高大听我如此说,更是揪住那人,狠狠瞪着。 高二也双手叉腰,仰头盯着那人。 发泄完心里的愤慨,我摆摆手,让他们放他离开了。 我又能拿他怎么样呢?这个国家像他一样想法的人怕是有很多,甚至包括,从前的我。 我默默回过身来。看到清河坐在饭桌旁,他刚才一直未曾离开。 他此时正看着我,眼睛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神采。 我一摆手,示意他吃完饭,可以走了。 清河的神色微微变了一变,道:“姑娘,账还未结。” 我略略有些尴尬。 忙伸手去摸荷包,才想起荷包已经给了小九。 高大和高二茫然地望着我,想来他们也是没有银子。 清河无奈摇头,伸手在腰间摸着。 良久,他终于摸出了五个铜板。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而我也终于知道为何在走进这里时,清河会那般望着我…… 见我们四个纷纷起立,店小二忙殷勤跑来结账。这小二许是因为我刚才一番慷慨言论,此时对我们无比恭敬。 他堆着满脸笑容道:“四位客官,一共是五两银子,你们给四两便可。”说完便望着我,嘴里奉承着,“我来这店三年了,还从没见过姑娘这般好身手的女子,主要是,人也漂亮!” 此时,我恨不得钻入地缝再不出来。 见我们四人皆呆呆立着,躲避着他伸出的手,小二便也猜了出来,刚才笑容瞬间消失。挨个打量了一下我们四个,嘴里轻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这已经是给足了我们面子。 “刚才在打斗时,我看见姑娘的荷包似乎是掉了,便帮姑娘捡了起来,此时才想起还给姑娘,真是失礼了。”说话的,是一个清雅的中年男子。 他正从馆子门口徐徐走来,眉目含笑,一身青色衣袍,端的是儒雅异常,风度翩翩。 见我们皆望着他不语,他便将手里一个蓝色荷包放在桌上——那当然不会是我的。只是,他是谁呢? 这么多日的经历,让我不敢轻易去相信一个人。 那人从荷包里拿出银子,交给小二,小二重又喜笑颜开,结果银子便颠颠地去了。 “阁下姓甚名谁?府上何在?改日小女子定当将所欠银钱如数奉上。”我也不饶弯子。 男子一笑,道:“姑娘说笑了,本……我刚刚路过这里,刚好看见里面精彩一幕,实在是佩服姑娘风采,若能结识姑娘,当不胜荣幸!” 他虽是上了点年纪,然而这一笑,却是风神俊雅,贵气逼人。 也微微让我觉得有些眼熟。 我也抿唇而笑,行了一礼:“小女子锦瑟,谢公子大德。” 男子道:“叫我阿成便可。” 阿成? 看来,真的有人已经坐不住了。只是此刻他还愿留我性命,不知是何意? 我心里思绪翻腾,面上却仍是浅笑如常。 阿成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于我:“锦瑟姑娘如需帮助,可携此玉来京都郊外的玉清苑找我,定当全力相助。” 我含笑接过。 却没有想过,后来我当真会拿着玉去找他。 从“怡秋堂”出来,日已偏西。 我让清河在一旁等我,借口将高大和高二叫至一旁,拿出骆澜天给我的地图,如此这般交代了几句,才与他二人告别,随清河回了宁远王府。 门口的下人来报,宁远王已候在书房。 清河立刻便要奔向书房,而我想着,是不是该去换身衣服。 清河急道:“王爷已经久等了。”一副让王爷等,后果就会很严重的样子。 我只好跟着他走。 路上,清河才告诉我,宁远王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凶,但就是因为这样才吓人。在军中,他处置犯了军规的将士,也是一副从容淡定样,所以根本无法拿捏他的情绪。 “今晨,是我第二次看见王爷发怒,锦瑟姑娘,王爷很在乎你!”清河道。 “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他在乎我么?他可能只是不愿我妄丢了性命吧,所以我故意岔开话题。 “第一次,是十五年前,梅妃病逝时。王爷八岁。”清河声音有些低沉。 我的心也沉下去。这个看起来至高无上的王爷,背后不知道在经历些什么。 书房里,清河向成灏汇报着今天的事。 成灏仍是那样闲闲坐着。烛光照着他深紫色的眸子,妖冶异常。 清河细数在那条破烂长街的所见,也将高大高二与我的会面一一告知,当他说到在“怡秋堂”遇见阿成时,成灏的面色渐渐沉下来。 目光不再是望着虚空,而是转向了我。 我的心蓦地一跳。 等清河话音落地,书房里又静了一会,成灏才缓缓道:“看来你暂时无性名之忧。” 我望着他道:“王爷此言何意?” 成灏朝着清河微微点头,清河才将实情告知我。 原来今日上街所见,皆是宁远王与清河安排好的。 他们先是让我见到小九,然后再按照算好的时间到“怡秋堂”所在的那一条街。他们想让我看见京都的民间疾苦,不再急于报一己之仇。 他们也想安排我偶遇“阿成”,从而试探他对我的态度。 “只是没想到,你会将所有的银子都给小九,也没有想到你会遇见高大和高二,更是没有想到,你会带他们去‘怡秋堂’用饭。不过,时机恰恰好,看来这一日你没有白白出去。”成灏紧接着道。 “王爷是说,那人真的是滦王?”看来我猜的没错,阿成笑起来,眉目之间与成灏是有三分相像的。 成灏目光深沉:“你一点也不笨,所以,人人都想把你当成好的棋子。” 我也回望他:“那么,王爷呢?” 就这么互相望着,良久,他挑眉轻声道:“你猜?” 成灏的脸在烛光里微微扬起,唇角带笑,就这么看着我,我突然心里一滞,飞快低下头去,脸颊烫烫的。 幸好有烛光掩映,看不大出来。我安慰自己。 “嗯——”清河在旁突然出声,“王爷,还有一事未曾禀报!” “说!”成灏本笑看着我,听到清河说话,语气突然有些冷硬。 “今日锦瑟姑娘在饭馆里还与人大打出手……”清河颤声道。 “谁赢了?”成灏突然打断。 我不由得瞥了他一眼。他只眄着清河,并不看我。 清河于是将我如何听得那男子胡诌,而后隔空打物教训于他,又是如何逼问那男子为成灏正名赢得满堂喝彩讲给成灏。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夸张之词。 我不禁呆望着清河,有些不相信他说的女子是我。 偷望过去,成灏正一手抚着下巴点头沉思,唇角上扬,听得津津有味。 清河终于讲完,成灏才看向我,丢给我一句:“胡闹!”便示意清河推他出去。 清河悄悄向我眨眨眼睛便飞快去了。 可是,我刚刚明明看见成灏在笑啊! 等他们走后,我又站在那里呆了一会,细细思量今日所有的事。 待思绪理顺,感觉有些口渴,方就着成灏桌上的残茶喝了,才慢慢走回卧房。 此时日头已经落山。 匆匆换了身干净衣衫,我便去了厨房准备用些晚饭。 本想着时辰已经过了,厨房必定没有留饭。但刚一跨进门,刘婶——那厨娘姓刘——就笑容满面地将饭食端上桌来。 想到早上她还是一脸冷漠,这态度着实让我有些吃惊。 再看桌上的饭时,我更是迷惑。除了粥和菜之外,居然还有一只鸡腿! 刘婶笑道:“姑娘快些用,这可是王爷亲自吩咐奴才为您加的鸡腿!” 我更是疑惑,愣愣望着不敢下筷。 刘婶见我不动,方道:“王爷方才不知为何心情极好,说什么……姑娘今天收拾腌臜货累了,让给补补。” 我这才明白,原来“怡秋堂”里他说的胡闹之事,并非是真的认为是胡闹。 这宁远王,何时才能不口是心非? 朔月夜。 宁远王府有个奇怪的规矩:每日亥时就必须熄灯,全府就寝。我回到卧房,透过窗看着满天星子。 此时府里静的只听见风声。 几个月前,我何曾想过,我会来这京都卷进一场政权争夺的洪流之中。成灏说自此我无性命之忧,但怕只怕,更多凶险正在明日等我。 元青怎么样了呢?成灏说他并不在黎国,想来一时也不必丢了性命。 上一个朔月夜,我还住在水云居,那里还每日岁月静好,想到水云居的那些天里,我不自觉地竟扬起唇角。 突地,我看到廊外石山上有一个黑色人影,在黑夜掩映下,脸看得并不太清楚,黑色披风在夜风里徐徐飘拂。 我急急跑向门口,拉开门跃到长廊外。 再望去,石山上却是空空如也。 是他吗?还是我心之所念,所以眼睛花了? 我默默走回屋内,想起明日成灏的卯时之约,便简单地洗漱完毕,匆匆睡去。 第十九章 欲揽天下为君计 第二日,我如约来到演武场。 成灏已然等在那里,周围并无其他人。 听到我的脚步,成灏回转身来:“敢让本王等的人,你是第一个!” “荣幸之至!”我歪头俏皮笑道。这几日来,我发觉这王爷是面冷心热,便不再惧他了。 他果然不与我计较,看了我一眼问道:“为何带着惊云弓?” 我道:“王爷让我多学些本事,我当然乐意之至,锦瑟用惯了这把弓,其他兵器用不惯。”我拉开弓弦试了试,“只是没曾想是王爷亲自教授,真是让锦瑟汗颜!” 成灏皱眉:“你何时如此虚伪?” 我赧然一笑,没有答话。 “今日练习拉弓。”成灏的声音又恢复了冷漠,仿佛是在训练他的将士。 “拉弓?可是……” “莫要狡辩,要想学习数箭连发,你必须改变你拉弓的习惯。”成灏凌然道。 他是如何知道我要练习数箭连发?水云居里,夜幽王才走,成灏就派人送来两箱箭…… 我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是什么答案在呼之欲出,但又遥不可及。 我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向他的腿。 大牢里的那一幕,真的是错觉? “回神!”成灏突然大喝。 我一激灵。 忙拉起弓弦。 “背直!臂平!肩用力!”成灏不住提醒。 我照着他的提示,慢慢地纠正我的姿势。 在扶兰苑,我是偷学,每天练习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现在有成灏这个先生教我,我自是不能错过机会。 就这样,练了两个多时辰,我已是大汗淋漓。 然而他不说停手,我是绝不会休息。 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丝懈怠。毕竟……我不能一直靠他庇佑。 当他终于说让我去用饭时,我的胳膊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吃饭时竟颤抖着连筷子都握不住。 用完饭成灏派人传话说,今日剩下的时间让我自行休息,不用去演武场。 我便在房里自己揉着酸麻的胳膊。明日还不知他会让我练习什么,若胳膊一直如此,怕是什么也练不好。 房门突然笃笃地响了起来,门外响起小南甜甜的声音:“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听见我的应答后,小南便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个绿色的小瓷瓶。 她一边打开瓷瓶的盖子,一边脆生生地道:“王爷让我来给你送药,还教我帮你揉揉肩膀。” 说着便把药油倒入手心,摩挲了一阵,“王爷说,这种药需在手心擦热,再按揉酸痛部位,很快便可痊愈。” 她将热热的小手覆在我的肩上,轻轻按揉起来,果然片刻之后不再那么酸痛了。 “这药真是神奇!”我不禁叹道。 小南道:“王爷给的当然神奇!”孩子的语气里尽是崇拜。 “对了姐姐,王爷不让我告诉你,是他给你送的药。但我思量着,你不告诉姐姐,当姐姐就不知道么?咱们府里,还有谁能有这珍奇药材?”见孩子说的单纯,我不禁笑了。 小南又给我捏着胳膊,不住地说着话。 话题自然是离不开“王爷”。 “姐姐,王爷对你可真好,咱们府里没来过女子,你是头一个。”说完又立刻摇摇头,“不对,好几年前来过一个美貌女子,只是那时小南还小,不太记得。” “是吗?”我淡淡应着,心里却好奇那是怎样一个女子。 正说着话,外头清河的声音便响起来:“锦瑟姑娘,穆侍郎来了,王爷请您到书房一叙。” 我忙应了一声。 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思索着,穆子萧此刻来,会是何事。 想到前几日穆府的状况,心头蓦地一紧。 跨进书房,看到穆子萧正躬身而立。 成灏正坐在桌前沉思。清河立在他右侧。 “穆子萧!”听见我唤他,他立刻回身看我。 权氏于昨天晚上去世。而穆远因为华年之死,至今也未和穆子萧说话。 他此次来,是向成灏请辞。 若是在一天前,我必定会义正言辞地痛斥他。华年被杀,大仇未报,此时便身退是否太过懦弱? 只是此刻,我突然理解了他。 我送他出府。细看他时,已经全然没有了昔时神采。不过才二十几岁,看起来竟似老了十岁。 他告诉我,华年喜欢跳舞,更是喜欢紫藤花。不过,因为穆子翼的关系,她成婚后竟未曾舞过。 近日待他料理了祖母的后事,就会带华年找一处僻静处,为她栽种紫藤。 只是不知,她还愿不愿留在他身边,为她一舞。 我一直送他到府门口。看着他穿过依依的杨柳,消失在长街那头。 从此,穆子萧,这个出现在我整个青春的男子,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是夜。 算算时间,此时高大高二也该从清幽花谷回来了。 等到亥时,全府的灯全部熄灭,我悄悄换上一身夜行衣,越过石山,出了宁远王府,向那条长街奔去。 我提着一口气,单脚轻轻立在那破烂街道尽头的一棵桐树之上。桐树下杂草丛生,有一株藤蔓开着白色的花朵,缠着树枝而上。 高大高二果不食言。他们此时正在巷口等我。 见我来,高二忙将手里一个布包高高举起:“姑娘,我们拿、拿了三千两银票,应是够、够了!” 高大见状忙踢了他一脚,示意他隔墙有耳。 据高大说,骆澜天那里各类金玉器折合下来大概有两万多两白银,加之她在各国售卖所得分成,至今已有近四万两。 此次我交代给他们的事情,只需拿三千两便可。 “乖乖,我高、高二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银子……”高二呵呵笑个不住。 “笑屁,这银子可都是姑娘救济灾民的,你莫妄想!”高大骂道。 “那是自、自然,那、那是自然,姑、姑娘高义!”被高大这么一骂,高二口吃更甚。 我笑道:“锦瑟拜托二位如此行事,自是信得过二位。不必过虑。” 我让他办好之后,便让小九来宁远王府找我,又交代了几句方才离开。 高大高二一面说着些感激的话,一面喜滋滋地去了。 我的心情也极好。 没错,上次见到高大高二,我将去清幽花谷的地图给他们,让他们在小天那里支取部分银钱,在京都郊外买一处庄子。再在京都类似这样的街上广发告示,为庄子招募仆役。年轻力壮者出高价,年老体弱者发一笔银钱各自回家,家中有老人幼子不能做工者,皆多发半两月钱。 如此,最起码他们不会再冻毙于风雪。 他们走后,我又站在那桐树之上,那里可以看到整条街。 几乎很多人家的破壁中,都透出一盏如豆灯光。我深知,在那盏微弱灯光里,有人发愁,有人哭泣,有人病危,有人夜补衣,有人正为他人作嫁衣裳…… “你倒是好心!”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我本来就单脚而立,被这么一惊,便直直向后倒去。 一双大手从后面托住了我。 带着黑色面具的男子,此时就站在我身边,我面色一喜,急道:“这几日如何不见你?” “才几日不见,你便想我了?”他的手仍托住我的背。 “怎么会?宁远王正教我练功。”我有意试探他。 “他倒是清闲。”夜幽王闲闲道。 我一时语塞,不知他是何意。 近日,我和成灏接触越多,越是觉得熟悉。此时见到夜幽王,这种感觉更甚。我在心里暗暗期待我的感觉是对的,只是,他们的声音完全不同。 “为何要大费周章,直接给一笔银钱不是更省事?”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无妨,我本也不打算瞒他。此时,在我心里,他和成灏已然是同一人。 “银钱有花光的时候,相比之下,我相信他们更愿意自食其力。”更重要的是,要想在京都存活,我也必须要自食其力。我如此想着。 夜幽王默了一会,突然揽住我,飞身而起。夜色中,我看到他披风上的银色槐花,如星子般闪着光。 他带我跃到一处高阁之上,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京都,包括京都城周的山峦与密林。如果发生战事,那是天然的防护屏障,但同样也能隐藏攻击者的踪迹。 夜幽王突然道:“锦瑟,你觉得这天下如何?” 我不知他意,唯有随心而应:“这世间,损不足而奉有余,这是富者和权贵的天下,他们歌舞升平,酒肉皆臭,哪管饿殍遍地,战事连绵。我只愿这世间清平,人人皆安。” “世间清平,人人皆安……唯有成为天下之主,才能实现。”夜幽王喃喃道。 我心里一顿,原来,他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我望着远处的高山,点点星光正在它上面忽明忽灭:“我却是对平淡愉快的生活,心向往之。”我转头定定看他,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心里却想着成灏的面容,“就像那时,在水云居。” 他并未看我,仿佛是在思索什么。 良久,他突地揽住我,将我整个人揉进他的怀里,冰凉的面具抵在我的额上:“只许学箭,不准跟他走得太近。” 半晌,我才知他指的是成灏! 他的怀里很暖,但是语气却是冰冷的,我心里又开始迷惑起来,或许,是我猜错了? 见我不语,他又低声道:“锦瑟,听话!” 我只默默地点点头,将头埋进他的脖颈,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就如我第一次见他一样…… 第二十章 谁暗主沉浮 第二日卯时,我如约来到演武场。 成灏仍是早早地就到了,这一次,他的面前放着一把琴。 他并未多说废话。直接告知我,要我跟着琴音练习拉弦。 他的琴声诡谲,一忽儿如珠儿入盘,一忽儿如清风过耳,一忽儿嘈嘈切切错杂纷乱,一忽儿渺渺潇潇如呦呦低语。 我一时手忙脚乱,拉弦的手似乎完全不听使唤。往往一曲下来满身淋漓却仍是不得要领。 此时他便大声呵斥。 我憋着心里的委屈,不断练习。就这样又练了两个时辰方才作罢。 我见成灏面色不善,也不敢多言。 一会见了清河,方知华之言昨夜被杀了! “是谁?”我本能地想到了成滦。 “是……夜幽王。”清河有些犹豫。 我一震。半晌没有说话。 华之言死于子时,而夜幽王子时方与我分别。 到底是谁要嫁祸于他?而嫁祸于夜幽王,又对谁有好处? 想来想去,也只有成滦。然而成滦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躲过成灏安排的重重暗卫,顺利杀掉华之言? 如此看来,夜幽王断不是成灏。否则他又为何杀掉一个对自己有利的人? 书房。 我将我的疑问说给成灏。 成灏斜斜抬眼看我:“你是说,昨晚你见到夜幽王?还跟他在一起一个时辰?” 他言语生硬,仿佛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冷漠的王爷。 “是。”我坦言道。很多事,我本不愿瞒他。 成灏看了我好一会,紫色眸子里灼灼地发着亮光:“那你又怎知,凭着夜幽王的本事,不会在与你分别之后,就去华府杀了华之言?” 这,我确是未曾想过。 “锦瑟,你是个聪慧的女子,所以,莫要被情爱蒙蔽了双眼!” 这句话莫名地让我一震,他所说的,不正是我最怕的么?突然发现,我竟然真的对夜幽王深信不疑。 成灏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所以,他不可能是夜幽王。 不知为何,想到此,我心里竟有些沮丧。 成灏见此,便又闲闲道:“你也不必忧心,日久见人心,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说完,他扔给我两本书道:“两天时间读完,本王会来考你。” 之后便挥挥手示意我出去。 我拿起书,一本是《兵策》,著者落款是“北坡仙”——我从未听说过此人,听起来是个世外高人,却著述兵家谋略,真是匪夷所思。另一本则是《古阵要略》,难怪水云居外阵法精妙! 推开写有大大“兵”字的房门,我方坐在桌前,大口灌了一壶凉水,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此时,才得以细细思量。 联想夜幽王之前所为,他会杀掉歹人,然后满手是血地出现在我面前;每次提到成灏,他都嗤之以鼻;昨夜特地叮嘱我不要和成灏走得太近——难道真的是他? 我终是不能相信。 这两日,除了卯时去演武场练习射箭,就是在房里研读《兵策》和《古阵要略》。我已知诸事多想无益,就像成灏说的,真相终会水落石出。 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更强。 我不想再做那个被人设计和杀害,却眼睁睁无力反抗的锦瑟。我的命,须得掌控在自己手里。 而成灏在这两日内除了让我练习射箭,更是什么也未说,也不似之前那样与我调笑。我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两日后,我如约来到书房。 成灏正在伏案写着什么,我很少见他写字,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因为他的腿疾,国主也免去他每日上殿议事,更无须他写任何折子。 现在他提笔,不知是写什么。我不好打搅,便静立一旁候着。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把写好的两张布帛折好,小心塞进竹筒里——他原来是写信。 他将竹筒交给清河的时候,我眼风扫过,竹筒上“白慕烟”三个遒劲大字跃入眼帘。 似乎是个女子的名字?成灏不是不近女色么? 我立时便想到小南说的那个来过府里,并与成灏同桌吃饭的女子。不由得撇了撇嘴。 “你来所为何事?”成灏泠然道。 我笑道:“王爷不是说要考我书么?怎的忘记了?”我自认为我笑的讥诮,可他却当什么也未看见。 “嗯——”他只轻轻嗯了一声,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 我不知他何意,便没有答话。 “怎的不说?”他又道,并不看我,只随意把玩着茶盏。 我立刻明白过来,略一思索,便道:“《兵策》主要罗列当下各国兵力,其中以黎国为中心,细细阐述黎国周边荣国、古月国和支祁国兵力。他认为夹在荣国和古月国之间的邱国可以为黎国盟友,甚至写到黎国南面靠海,若是敌军从水路攻打的应对方法。如此想来,这北坡仙定是黎国人,只是,不知是何高人?” 说道此,我偷偷瞥了一眼成灏,见他面色无异,也无意回答我,方道:“书里着重细数各国兵器,从建造方法和材质,都进行了优劣区分,甚至构想出新兵器来致胜。看来他也是个器具高手。” “你认为如何?”成灏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当然是妙极。只是这新兵器材质叫做……硫磺,这东西闻所未闻,是否有些纸上谈兵?”我皱眉道。 听我说完,成灏突然大笑,笑的我莫名其妙。 见我不解,成灏也不多说。又问了我几句《古阵要略》。 随后才道:“为了不让你纸上谈兵,明日里练完箭,你就好好走走本王这府邸,仔细研究这些石山的排列。” 原来他府里这些石山,便是一个阵法!我暗自惊叹。 不等我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以你的资质,三天够吗?” 知他是激我,我也不怒,平静道:“宁远王府也不算大,两天足矣。” 说完便欲拔脚离去。 成灏在后轻笑:“锦瑟,你这性子,是该磨一磨了。” 我不解,抬头望他。 他放下茶盏:“初次见你,你为元青报不平,后来穆府听你一番言论,也知你智勇双全,只是有时候性子急了些。” 见我沉思,他又缓缓道:“有些事急不得,须得徐徐图之。” 我知他说的是何事。 父母之仇,民间疾苦,华年与华之言之死,夜幽王的身份……哪一样不如他所说,得徐徐图之? 第二十一章 此恨难消除 两年后。初春。京都东郊。黎国国主围猎。 一时间鸟兽嘶鸣,林风猎猎。 王爷、侍卫、公子、夫人争相抢夺,皆想借此机会一展风采。 密林深处,“刷——”,只一声响,三支箭划破长空,不等它们落下,又是三支长箭紧跟其后,如此连续发出,片刻之间竟在空地上形成一个密实的圆形牢笼。 野兔蹦跳,麋鹿惶惶,獐子豪猪皆在笼中逃无可逃! “数日不见,锦瑟的箭法真是出神入化!”一个淡青衣衫的男子自树后走出,微微笑道。是成滦。 那射箭的女子,正是我。 我也回了一笑,道:“王爷过奖。数日不见,滦王也是更加风度翩翩,俊雅异常。” 这两年中,成滦先是以阿成的身份接近我,常派人送一些玩意儿到宁远王府给我,见我不拒,便直接告知我自己滦王身份,并时常来府里找我。 成灏见他不欲害我,便也由他去了。而他送来的那些首饰玉器,自然是让高大和高二送到了清幽花谷。 此时成滦见我夸他,笑意更甚。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长绳,准备将这些活物一并串起。此次围猎,会根据猎物数量行赏,我的笼中大约有十二三只。加之之前所猎,加起来也有四十多只。 滦王走过来,意欲帮我。 我一感知到他的气息,便本能地往一旁躲了躲。这一躲之间,一只山鸡咯咯叫着扑棱着翅膀急急飞开。 只是还没等它飞远,滦王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随机将那山鸡往一旁的树上一摔! 那山鸡惨叫一声,脖子登时断了,歪向一边就没了气。 我愣在那里。听见自己耳中轰鸣。 呆看着那死去的山鸡正长大着嘴巴,它仿佛是拼了命地想发出最后一声鸣叫。我似乎是看见了,许多年前我的父母和姐姐死去的样子。 “还好,还好我擒住了这畜生。锦瑟,你可小心些。”成滦正拎着山鸡过来。 我紧紧地握住用来串猎物的绳子,直握到手指发白,渐渐渗出鲜血,才压制住内心的恨意。 “谢滦王。”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两年,在宁远王府,成灏教给我的除了射箭与兵法谋略,还有隐忍。 他取过我之前搭在树上的两串猎物,扛在自己肩上。 他似乎心情极好,武艺平平的他,此时走得极快,那些猎物在他肩上嘶叫扑腾也丝毫不管。 我握了握手上的惊云弓。望了望四周。 这里树木繁茂,古树盘根错节,只有日光透过密密的树叶缝隙,洒下细碎斑驳的光点。 如果我此时从背后杀了他,应该是没有人能发现,围猎场上本就刀剑无眼,大家的箭也都相同,不会有人怀疑我。 他已经走得离我有五丈远。 我从箭筒里摸了一支箭。 他回头唤道:“锦瑟,快点,莫错过了行赏时辰!”又回头继续走。 搭弓。拉弦。 不,父母的死因还未查清,造成成灏腿疾的那场战事也还是个迷,两年前杀掉华之言的到底是不是夜幽王……他还不能死。 我将箭放回箭筒,疾步赶上他。 他转头对我一笑,笑容明朗。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个人,真的是双手沾满了鲜血,背后有着无数冤案的滦王么? 回到场外,才发现很多人都已经回来了。 林子边用围栏围起来的空地上,皆是王孙公子,锦衣华服。 那站在高高垒砌的观战台上,立着一个穿华贵紫色衣袍的男子,他虽已年过半百,然而脸上丝毫看不出疲态。此时他唇角含笑,一双眼睛里尽是精明与算计。 这便是相传手上沾染了父兄鲜血才得以上位的黎国国主——成世南。 他的左手边坐着宁远王成灏,清河拱手立在旁边。右手边是峪王。 此时峪王看见了我与成滦并排自林中走出,不禁大笑:“滦王也有今日,看你这样子,真不知是你猎物,还是这群畜生在猎你啊?” 我转头一看,也忍不住笑出来。 成滦的肩上本有两串猎物,因是活物,山鸡与兔子的毛竟沾了他一头一脸。待他沉着脸将猎物卸下,外场上众人都笑了。 原是他一尘不染的淡青色衣袍上,竟有一条一条的粪便流下来。看起来极为狼狈。 我竭力才忍着笑意。有些歉然地望着他。 他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 “滦儿,你这为搏红颜一笑,可是下了不少气力啊!”说话的正是国主成世南。 成滦望了我一眼,拱手朝成世南道:“父王说的极是。” 我看到国主旁边的成灏面色似有不快。 成世南望着我:“你是灏儿的婢女?” 我正欲点头,成灏却开口道:“父王,锦瑟不是婢女。” “哦?那她是?”成世南似是来了兴致。 “我知道”,说话的是成峪,“这美丽女子叫做锦瑟,她欠宁远王一个大人情,宁远王就将她留在府中,前两年我想要了这女子,他都不让。” 这峪王当真是会挑唆,看似不经意的话,却点出我在成灏心中的分量。联系今日成滦所为,就会让国主认为他们二人为了争夺我而产生不快。 “那,锦瑟,你喜欢我的两个儿子中的哪一个呢?”成世南问的漫不经心,然而在众人面前问我这话,却也在不经意间将我置于死地。 等等,我心念一动,莫不是,他在借我挑拨二人关系? 心中突然有个念头涌起,这成世南绝不是良善之辈! 抬头望去,成灏也正低头望向我,似乎我不管怎么回答他都可以助我。 我便道:“锦瑟感念二位王爷大德,”说到此,我眼中已有泪光闪闪,“不过,锦瑟心中已有良人,二位王爷厚爱,锦瑟愿意做牛做马以报之……”我轻轻啜泣起来。 此时成灏嘴角轻轻扬起,似乎已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但也只那么一瞬,便面色如常。清河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立刻又沉脸不语。 身旁的滦王却是一脸惊愕:“是谁,怎的未曾听你提及?” “王爷宽宥,若是锦瑟早知王爷心意,定会早早告知王爷,免得辜负王爷美意。”我以手拭泪,声音越发低沉。 “锦瑟,你大胆说,孤为你做主!”成世南仍在装作好人。 我慢慢地将泪拭干,心思不断流转,良久才道:“锦瑟少年时心系一人,我二人情投意合,已谈婚论嫁,那人却突然抱病身亡。锦瑟心中悲戚,至今仍不能忘怀……”说完又伤心起来,嘤嘤哭个不住。 众王孙公子中不乏有带家眷来围猎者,女子本就多愁善感,听到此,竟有人也跟着伤心哭泣起来,众人中一片唏嘘之声。 “罢了,锦瑟竟是如此重情义的女子,你二人谁得了她,是你们的福分。”成世南果然不简单,最后还是意图挑拨二人。 转头时,成滦正满脸柔情望着我。 他头上的鸡毛犹在,我不禁心中一阵恶寒。 自猎场回来,进了宁远王府大门,一个粉色衣裳的少女便向我奔来:“锦瑟姐姐,锦瑟姐姐,我给你留了糕点,你快来吃!” 这少女正是小南,两年中,她长高了不少。 此时她看到一旁的成灏,方吐了吐舌头,行了个礼。 “糕点?”我有些纳闷。 “是小九送来的,她娘亲手做的,小九特意交代,你吃了我们才可以吃!”小南叽叽咯咯地说着。 原来如此,小九和家人都已搬去我在城外买的庄子里住了,他们自知道我是那庄子的主人后,便时常送些蔬菜瓜果和自制的食品过来。 我看了眼成灏,便对小南道:“你去挑几样好看的糕点,送到王爷房里,剩下的你们分了罢,姐姐吃不下。” 今日林中所见,让我气血翻涌,我确实吃不下。 小南听到这话,嘻嘻一笑,忙行了一礼又飞奔而去。 “哼。”成灏突然冷哼一声。 我估摸着,他是因为自己府中人居然最与我亲近,因此有些不快,便忙打岔道:“小孩子贪嘴,也是常事。” 成灏方才悠悠开口:“你未曾去祭奠一下你抱病身亡的未婚夫?” 他又提起在围猎场的事。 我一撇嘴:“王爷当时不帮我也就罢了,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丑?” 成灏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他说的似乎并没有错。 成灏突然正色道:“不过,你认为成世南当真会信你胡扯?” 他不称国主,也不称父王,而是直呼成世南。 我有些诧异,便不语看他。 他侧头看向我:“今日你见到他,作何感想?” 若是他不问,我也不敢妄言,毕竟他们是父子。 但是既然问了,我便坦言道:“国主,可能是在谋划什么。” 成灏突然朗声笑道:“谋划?他何止是现在在谋划?”笑声里似乎有微微的不平。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成灏,有些惊愕,忙看向推着轮椅的清河。 清河只飞快地望了我一眼,悄悄地朝我摇了摇头。 默了半晌,成灏方才问我;“锦瑟,你怕不怕?” 第二十二章 夜来幽梦忽还乡 “不怕。”我脱口而出。 不知怎的,我感觉成灏背后有个巨大的秘密,是他一直瞒着我,怕我知晓,而现在立刻就要呼之欲出的秘密。 两年来,我刻意与成滦虚与委蛇,就是想抓住他的把柄,将一切都弄清楚。只是这两年来,成滦与我只谈风月,丝毫不提及其他。我有意试探时他也顾左右而言他。 而现在,成灏告诉我,这一切阴谋的背后,可能还有一个更大的谋划者。 行至崖边,我已然退无可退。 还有什么好怕? 回到房内,天色已暗。 我在桌前坐了一阵。许久以来,每到此时,我都会想到他。 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最后一次见他,他拥着我,让我不要与成灏走得过近。 而我自忖着,我是做到了。 而这两年中,成灏也只教我射箭,与我谈论阵法谋略,为我讲黎国形势,却不似先前那样总与我调笑。 只是,夜幽王如今在哪? 正想着,忽听到夜风中屋顶瓦砾微动,继而窗外石山上闪过一个黑影。 那石山下,是两年里我练习阵法种下的花木,此时那黑影就藏在花木之中。 是谁,能躲过成灏府内外的重重暗卫,进入这内院? 我忙起身将手搭在房内的机括上,只要按动机括,那些花木便会瞬间移动,阵法变换处,一般人无法通过。 然而当我看到那黑影从花木丛中徐徐起身时,我几乎要惊叫出来。 是他! 夜幽王。 他跨了几步,从窗口跳将进来,便站到了我面前。 黑色面具上的金色雕饰在月光下幽幽地亮着,遮掩着他的眼睛和面容。 我一时思绪翻涌,竟不知如何说,如何做,只呆呆站着。 他唤我:“锦瑟!” 我只点头,怕我一应声就会流泪。 夜幽王接着道:“你不如,跟了滦王,如何?” 我心里一滞,他到底是谁? 夜幽王从不与我说这些。 我瞟了一眼他的披风,上面空空如也。而我曾为他在上面绣过一朵槐花。 那人又道:“我曾在宁远城,从官兵手中救过你,你当知恩图报!” 呵!果然。 他不是夜幽王! 只是,我拿不准他到底是谁? 滦王?成峪?亦或是成世南? 我摸向腰间那把镶着祖母绿的匕首——我一直将他带在身上。 我将那匕首拿出,一面把玩着,一面问道:“夜幽王觉得这把匕首怎么样?” 那人只瞥了一眼:“不过如此。你跟了滦王,自有无数珍奇随你挑选!” 我心里冷笑,他或许知道夜幽王救过我,却不知道这把匕首是夜幽王所赠,亦不知,他从不许我喊他夜幽王…… “既如此,”我缓缓道,轻轻移步至他跟前,“你何不让我看看你面具下的脸?”说完,我便飞身而起,拔开匕首朝他扑去。 那人没料到我会识破,忙闪身避开,肩头却已鲜血长流。 我抬手去揭他的面具,来人身手极好,并未受肩上伤口的影响,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顺势一带,我便向后飞去。 那人见身份泄露,也不愿过多纠缠,便转身想要再从窗户跳出去。 我稳住身形,抓住桌上的茶壶向他扔去,他侧头避过,茶壶带力,越过窗户在屋外成了碎片。他又从腰间摸出一枚暗标,朝我掷来。 我飞身而起,将暗标踢出去,那标吃力,“咣”的一声插入窗棱。月光下,发出莹莹绿光。 正在周旋间,“啪,”房门被推开,成灏出现在门口。 估计是听见打斗声便赶过来,那人转头欲逃之时,突然手往腰间摸去。 我心中一凛。 他果然又出了一枚毒镖,那标直直向成灏飞去。 我来不及细想,就朝成灏扑去。 “噗!”毒镖正中我的肩头。 我顿时觉得肩头一麻,在我昏迷前,我看到几名暗卫急急落下,因我是女子,为了避嫌,他们离得很远,刚才又是在房内打斗,他们也未曾发现,而成灏在夜间,常常会遣散所有暗卫…… 我也看到成灏满脸怒容,他啪地一拍扶手,居然从轮椅上飞将起来,朝那人背后打去…… …… 我似乎是睡了很久。 身体轻飘飘的,似乎不自觉地被微风吹拂,随意飘荡。 我回到了儿时的北家沟。 鸟啼声声,我与元青追逐嬉闹。 …… 一忽儿狂风大作,撕扯着我的身体。 我在其中大声哭号,叫着爹爹和娘亲。 而他们歪在地上,浑身浮肿,死不瞑目。 …… 狂风带着我的残肢到了扶兰苑,我看见茂盛的高草中那个日日守候的女孩子。 夜深人静时她悄悄爬起,在后院无人处练习射箭,借着月光研读兵书,她学习骑马,一次次从马上跌下,浑身淤青却一声不吭…… 风又开始撕裂我的身体,我泪流满面。 …… 终于,风停了,前面有光。我朝着光亮行去。 眼前顿然开朗,烟水迷蒙,鸟啼婉转。 那是——水云居。 我在水廊处盘腿而坐,将手伸入冰凉的湖水。 闭目轻唱: 悠悠水鸣,朗若金铃; 忆昔往矣,何如归去? 云腾雨雾,梦幻泡影; 忆昔往矣,何如归去? …… 在我身后,一个带面具的黑衣男子,长身而立。 身后的黑袍上,有一朵银色槐花。 我听见他唤我:“锦瑟,你放心。” “锦瑟,我必不会再让你受伤。” “锦瑟,待此间事了,我们就住在水云居。不,你说去哪里,我都随你……” “锦瑟,此后我定不再瞒你……” 这话明明是夜幽王所说,却清越明朗,怎的如此像成灏的声音? …… 一缕阳光温柔抚摸我的双眼,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郁姐姐正坐在我的榻边。 我是在……扶兰苑。 见我醒来,郁姐姐喜不自胜。她说,我已昏迷了五日。 “宁远王呢?”我急道。 我要告诉他,既然那天杀我的夜幽王是假的,那么杀华之言的,必定也是那人所扮。 我要去问问他,可曾抓住那人。 郁姐姐抚了抚我的额发:“你中毒镖之后一直昏迷,那镖剧毒无比,王爷便托人去寻来医仙,给你用了药方才好些。” 医仙?我心中纳闷。 “你昏迷期间一直说着胡话,有时喊着爹娘,有时又不断饮泣,对了,后来你一直唤着……夜幽王,那人是谁?”郁姐姐道。 “他……” 见我欲言又止,郁姐姐也不多问,只道:“宁远王在你这里守了五日,清晨看你平静下来,方才离开。” 是么?成灏……竟如此看重于我! “他就在外头。你可去看看?”郁姐姐又道。 我望向郁姐姐,她的眼底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情绪流淌。 “好。”我披衣下床。 顿时眩晕感便向我袭来,眼前一黑,便又坐回了床上。 郁姐姐忙扶住我,为我倒了杯水。 我慢慢啜饮着水。 郁姐姐急道:“你五日粒米未进,身子过于虚了,我去熬些粥来。” 我轻轻点头。在扶兰苑里,郁姐姐一直是对我最好的那一个。 行至门口,郁姐姐顿了一顿,转身道:“锦瑟,莫如珍惜眼前人。” 我知她所指何意。 她以为成灏心悦于我,而我却在昏迷时喊出夜幽王。 我朝她笑了一笑,并未答话。 我徐徐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铜镜旁,却被镜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这是我吗? 发丝似被汗浸湿后又干掉,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前。嘴唇干裂,脸上苍白的无一丝血色。 只有眼睛看起来仍透出光彩。 我走到水盆边,将手巾浸湿,慢慢地擦着脸。 我到底,是不想在成灏面前显得过于狼狈。 擦完脸,我又慢慢走至铜镜前,抬手去解头发。 抬起胳膊,才发现浑身都没有力气。这一次受伤,竟然耗费了我所有的气力! 背后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 成灏来了。 我只呆呆坐着,不想回头。镜中的我头发拆解了一半,乱糟糟的一团堆在头上。 他将轮椅转到我后面,离我很近,我闻到槐花的淡淡清香。 我坐在矮凳上,他足足比我高出一头多。 我感到他的呼吸打在我的发上,痒痒的。 他居然开始帮我拆头发。 他的手很大,很粗糙。或许是经常摸兵器的缘故。 头发很久没洗了,有些打结。他拆的很慢,也很笨拙。 “锦瑟何德何能,敢劳烦王爷?”我刻意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本王看你磨叽,实在心烦!” 还不是因为要救你!我心里想着。但转念又想起他凌空飞起的样子,想来他本是不用我救的。 自己搭了性命去救别人,却未曾想那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化解。 我心里一阵委屈,加之身体虚弱本就善感,竟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成灏一见似也有些慌乱,就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手巾,却忘了手上还抓着我的头发,就那么一带,我吃痛,便叫了出来。 我也不知为何,今日竟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只是心中着实憋屈,仗着我是为他挡镖才受伤,便也不管不顾起来。 或许,是因为郁姐姐说的那句话,我便认为他看重我? 见我哭个不住,成灏居然一把将我从矮凳上揽起,欲提我起来,我受伤无力,又不防备,居然就那么坐在了他的腿上! 两人几乎是同时呆了一呆。互相望了一眼又立刻别过头去。 我第一次在宁远王成灏眼里看到慌乱。 我试图站起来,但许是刚才一阵号哭耗费了体力,刚一落地腿脚便是一软,我刻意不朝他那边倒去。 估摸着他也是本能地想扶住我,拉扯之间我竟又伏进他的怀里…… 第二十三章 伤神知为谁? 此时,门口传来一声轻笑:“锦瑟,粥我放在门外,你记着喝了。”是郁姐姐! 方才成灏进来并未关门,郁姐姐定是看到这情境误会了! 我一急就要挣扎着起来,未曾想成灏居然将我打横抱起:“一身臭汗,洗了再吃!” 我立时羞得满脸通红。 当时我竟未细想,这句话是有人说过的。 他将我重又轻轻放至矮凳,让我斜靠在桌上。 方拿过手巾浸湿,轻轻帮我擦拭。 额角、眼睛、耳朵、嘴角……他做得有些笨拙,但极轻极小心。 擦完脸,他又细细地帮我擦拭手指。 我定定看他,差点忘了他是那个曾叱咤风云的宁远王…… 让宁远王如此待我,我着实是有些惶恐。 但想着他或许是在报我救命之恩,我便也能坦然受之。 不过,他此刻离我很近很近,近到,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 夜幽王的叮嘱突然浮现在脑海,我立刻绷紧了身子,只是不等我抽回手,他便放下手巾,转动轮椅朝门口而去。 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却见他端着那碗粥过来意图喂我,我一慌,意图躲开,身子却顺势向后滑去。这时,我看见成灏的轮椅一滑,就到了我的侧边,一把托住了我。 我呆望着他。 我只听闻宁远王驰骋沙场,敌军闻之胆寒,却未曾想他即使是断了腿,也如此厉害。 他将碗放在桌上,一手仍托住我,另一手拿着勺子。 “张嘴!” 我乖乖张开嘴巴。眼前却闪现出我昏迷前见到的那一幕。他从轮椅上飞身而起,打向那黑衣人的后背…… 蓦地,我突然想起一事。 “那黑衣人抓住了?” 他点头。 我一喜,似乎人也来了气力:“人呢?”我想着必能从他口中得知两年前杀华之言的并不是夜幽王。 成灏皱眉道:“吃完再说。” 话音未落,一勺粥已到嘴边,我张口不及,那粥全部顺着嘴角流到了衣服上。 我欲发作。但一想他堂堂一个宁远王何时屈尊照顾过别人,也就不多计较了。 况且我此时有求于他,只好默默地任他喂着吃完那碗粥。果然感觉精神许多。 只是可怜了我那身簇新中衣,想必是郁姐姐特地为我赶制,此时已饭迹斑斑,惨不忍睹。 我挣开他的手,重又靠回桌边。 “现在说吧,你们可有审出什么?”我急道。 他似乎有些不快:“你还在牵心着夜幽王的事?” 那是自然。我心里想着,可是没敢说出来。 “我只觉得蹊跷,那人会是谁派来的,他不欲杀我,却只让我跟了滦王。” “你如何想?”成灏身子向后靠去,闲闲问道。 “滦王与我不共戴天,我自是不会跟了他!”我答的坚决。 成灏突然笑了。 阳光正好照在他的面容上,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只是,他并不常笑。 “我是问你,你怎么看这件事和华之言被杀一事的关系?” 我一窘,略缓了缓神便道:“应是受同一人指派,或者,根本就是同一人!” 成灏望着我,面上没有笑容,但也不是气恼,只用一种奇怪的神色望着我,良久才道:“锦瑟,你真的很信任夜幽王?” 我犹豫了下,仍是缓缓点头。 他轻笑了一声,似是自嘲般长叹道:“罢了——” 成灏今日着实奇怪。我心里道。 “那,黑衣人怎么说?”我问的有些小心。 “他自缢了。”成灏淡淡道。 我惊愕。 怎么会? 当晚成灏打中了黑衣人后背,那人重伤,我之前又刺他颇深,他无法运气,轻功施展不起,便被暗卫团团围住,但是他武功极高,几名暗卫居然擒不住他。 最后还是一名暗卫触动廊外机括,才将他困住。 只是他一发现自己逃不出去,就咬碎了嘴里的毒药,立时毙命! 我瘫坐在矮凳上,感觉之前恢复的气力又被抽走了。 成灏见我不欲说话,又如此颓丧,便叮嘱我好生休养,便转身离去。 行至门口,他转头道:“锦瑟,本王信你。” 我愣愣望他,半晌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 “多谢……” 待成灏走远,我方慢慢回到榻上。 刚才一喜一惊之间已浪费了太多气力,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合上眼睛的前一刻,我轻声向着虚空道:“两年未见,你,可安好……”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窗外淅淅沥沥,似是下雨了。 我居然又睡了这么久。 我爬起身,推开窗。槐花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我精神为之一振。心情也开朗了些。 郁姐姐在外敲门。我忙应了一声。 此次回来,为了便于郁姐姐照顾我,我住的是她隔壁的房间。房间很大,以前是住三个人。 郁姐姐端着饭食进来,满目含笑。 我知她是在笑昨日所见,本想着向她解释,但想着可能会越抹越黑,便也作罢。 她端着两人份的饭菜,与我同吃。 郁姐姐絮絮地问着我在京都所见,我便挑些愉快的事情跟她讲。讲到后来,发现似乎再无事可讲,便也沉默了。 郁姐姐方道:“如今看宁远王对你痴心一片,比那穆子萧不知好多少倍,我也就放心了。” 我只好笑笑。 她告诉我,成灏这几日几乎未曾合眼,还一直坐在我身旁说着什么。临了又拉着医仙问了许多。 说到此,我好奇问道:“那医仙是何方神圣?改日我当亲自登门拜访。” 郁姐姐道:“说是医仙,但看着年岁不大。施了针,开了药方就走了。宁远王劝他多留几日,等你醒转了再走,结果他还冲宁远王发了顿怒,怪他不信自己的医术。” 我有些惊愕,这世间敢向成灏发怒的,真不知是何方高人? 和郁姐姐又说了会闲话,她便欲走了,她还要向孩子们授课。 我送她至门口,她拉着我的手,微微笑道:“锦瑟,我很羡慕你!只是,我不能像你一样……” 我突然想起离开扶兰苑时,她对我说过的话。 那是年幼不懂,此时听来,却别有深意。 雨又接连下了三日,这三日里我一直待在房里。除了郁姐姐外,王管事和以前与我同屋的女子也来看望我,只叮嘱我好生休养便去了。 只是成灏再未来过。 第四日,晨光正好。这几日我也休养的差不多了。 便换了身衣服,梳洗完毕,推开门。 几日雨水打落许多槐花,地上狼藉一片,却也多了一种别样的风景。 我信步走出门,空气湿润甜香。 不远处,一株老槐树下,有一个着浅色衣袍的男子,侧对着我,正微微仰头望着一树的凌乱,不知想些什么。饶是坐在轮椅上,也端的是冷峻沉稳,却也不失风雅。 如此看着,他真的很像一个人…… 此时他望见我,勾唇一笑,便招手唤我。 看到他如此,我着实有些不习惯。毕竟在宁远王府的两年里,他是一个严厉的师父,也很少朝我笑过。 移步过去,方看见他手上正把玩着一小枝槐花,应是被风雨吹落在地上,沾了些零星尘泥。 我心念一动,便想到一个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 “王爷,锦瑟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他抬起紫色眼眸望我一眼,用难得的好心情道:“问吧,只要你问,我便答你。” “王爷喜欢槐花?还是——扶兰苑里的槐树都别含深意?”我言语间有些试探。 这是我第一次,当面意欲窥探宁远王成灏的内心,已然做好被他训斥一顿的准备。 他低眉凝思,似乎这个问题,要他花费许多心神与精力。 此时日光柔和,落在尚且挂在槐枝的雨珠上,发着点点微光,竟让这清晨莫名地多了一种幽幻之感。 “我娘亲的家乡,就种满槐花。”他慢慢向我道来。 在这一刻,我面前这个凝眸诉说过往的男子,再不是宁远王,而是成灏。 只是成灏。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这么多话。 他说得很慢,也很艰涩。 在扶兰苑的老槐树下,我才算是真正认识了,这个叫做成灏的男子。 成灏的母亲本是邱国的孤女。 她在邱国的一场内乱之后,父母皆亡。为了躲避内乱,十三岁的她孤身流亡,辗转而行,终是来到黎国。 那日,她疲累交加,便宿在一株梅树下。那时梅开正艳,醒来时发现落梅已覆了她一头一身,而身旁有个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她,那男子对她伸手。 “姑娘你好,我是成世南。” 她抬起暗紫色的眼睛看他。只那么一瞬,就惊艳了他的一生…… 那时,成世南还不是黎国国主。他只是一个不被父王看重的小小皇子。 他拥着她踏进王府,许诺她一生荣华。 而她,也便信了。 于是她成了他的侧房。在她之前,他已有妻妾四名。 后来,他终于成了权势滔天的国主。只是,她却因天生紫瞳,被称为不祥之物,有人认为女子紫瞳,必将媚惑其主,祸乱天下。 他将那些胡言乱语者尽诛! 直到,她生下成灏。 第二十四章 深林人不知 因为两道紫电,成灏被誉为紫龙下凡,一时间似乎就要受万世敬仰。 她却并未母凭子贵。国师预言,若她抚养成灏,成灏必将死于非命,黎国也将大祸临头。 她,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甚至有人说,若是由她养大紫龙转世的成灏,成世南的国主位子必将不保。 终于,他将她幽禁。也算是保住她一命。 成灏自出生就未曾见过她的娘亲。 成世南请了天下最好的师父教他。 “五岁那年,我方知我还有个母亲。于是,偷偷跑到羽灵苑去看。”成灏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称为“我”。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很好听:“羽灵苑的门开着,我看见一个女人坐在石阶上缝制一双皮靴。我立刻便猜出她是谁,正待唤她,就被侍卫发现,将我拉了回去。” “后来才知晓,因为我偷看她一眼,她便被鞭笞三十。” “那时我便立下志向,我定要变强。我要救她。我要见她。” “第二次见她,是八岁。我练功负伤,父王请御医为我包扎,我本是皮外伤,却来了三个御医,心里疑惑,抬眼看时,却看到她。” 他不唤她母亲,想必是从小未曾唤过。所以不习惯。 “她只失神地望着我。我也默默看她。这么多年,我始终不知她是如何扮成御医来看我,大抵是,母亲总有母亲的法子。” “那次我方知晓,她也是想着我的。就像我想着她一样。” “就只那么一眼,我们不敢说话。我怕着她挨打。她或许,是怕着,我受人非议。” 说到这里,成灏突然不再继续。 而我联想到清河之前所说,大概也猜出后面发生了什么。 清晨突然变得很静很静。连鸟鸣都听不见。 槐花带露,簌簌落下。 “第二日,宫里传来消息,她死了。” 成灏说得极平静,然而我知道,他是已敛去了所有的情绪。他紫色的眼眸里波涛汹涌,面色却平静如常。 “他们说她是抱病而亡。我却怎么也不能相信,她前一天来看我的时候,还是康健的。” 成灏突地提高了声音,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死了,朝臣们认为,紫龙转世的我,决不能有一个无名无分的母亲。于是,成世南就追封她为梅妃,常常在提及她时痛不欲生。” 我终于知道,这个多年征战的王爷,这个心系民间疾苦的王爷,这个建下扶兰苑收养孤儿的王爷,他原来,有着如此孤寂的童年。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锦瑟,”他突然唤我,“这答案,你可满意?” 他问的从容,我却有些局促道:“王爷,怎的今日愿意与我说这些?” “我说过,只要你问,我便答你。”他望着我,眼睛里的情绪,我竟然有些看不懂了。 “王爷?”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宁远王?毕竟在他府上这两年,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淡和严厉。 “以后莫唤我王爷。” “那,我该唤你什么?”难不成,自我为他挡了一支毒镖,竟然让他感念至此? “随你。”他如此道。 我一时语塞,直接唤他成灏,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干脆就什么也不喊了吧。 我细细想着,或许这与他从小没有母亲疼爱有关。 若是我早知道他的身世,就该早点对他好些,如此在宁远王府的两年也能好过些。 “等过几日你身体大好,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如此说道,便转动轮椅欲走。 我四周望望,发现清河并不在此,便问道:“清河呢?” “北境突发战事,我派他去增援。”成灏说的轻松。 我心里一紧,黎国近几年一直太平,即使周围小国来犯,也不过小打小闹,从用不着成灏亲自上阵。此次成灏居然将清河派去,想来这场战事非同一般。 不过见成灏说得轻松,也便未往心里去。 我一面想着,一面跟上他一起走。 他却突然停下来,望着我。 我不解,也停住脚看他。 “你推我!”他的语气竟无一丝波澜。 我无奈上前,推着他的轮椅向前走去。 一阵嬉笑声传来,我转头看见那些正在上课的孩子们都在窗口望着我们捂嘴而笑。 有大胆的甚至在模仿我们的动作。 “去哪里?”我问成灏。我不知他住在哪个房间。 “饭厅。”他又变成了那个言简意赅的王爷。 我推着他走向饭厅。 几个眼尖的仆役早就将饭菜摆好,在一旁候着了。 我推着他进去,又帮他盛好饭,摆好筷子,便欲出去。 “你坐下,陪我吃!”成灏突然在背后道。 “王……你,不是不习惯与女子同桌吃饭么?” “我也没当你是女子,坐下。”成灏示意仆役又拿来一副碗筷。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无奈坐下,看他吃的香甜,我也草草吃了两口。早上已经和郁姐姐吃过,也是真的不饿。 用完饭,又陪着他在院里走了一会,才回到房里。 我不知道,一直有一个人,透过某一扇窗,望着我们,目光复杂。 又休息了几日。 成灏来找我,让我收拾几件衣服,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自知他从不多做解释,便也不再多问,简单地收拾了下,就跟着他走了。 成灏虽是坐着轮椅,但是一点都不比我行的慢。 出了京都,一路往西北方向行去。 进了一处密林,沿着林中小道,又行了三个时辰,突然眼前开阔,一阵芬芳扑鼻。 这味道,似乎极是熟悉。只是断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过。 此时太阳已然斜斜地挂在天边,我的面前展开一片花海。 各色的花繁杂茂盛,并不像是人为所种,反而像是自由生长,色泽杂乱,期间杂草丛生,并未有人修剪。 只是,我看得出来,这些花木其实形成了一个巧妙阵法。在那些看似杂乱的花木丛中,隐藏着无数看不见的陷阱。 它们按照遁甲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每一处都暗含机关,这个阵法曾困住百万精兵,无一生还。 这阵法我在《古阵要略》中见过,其实只要能跃至生门,触动其中机括,便可解阵。 这对我并不难,我望了望成灏,他的轮椅…… 不等我开口,成灏已暗自提起一口气,连人带轮椅弹了出去,恰恰落在生门一侧,触动花木丛中机括,那些花木皆自他身前分开,待他走过,又即刻合拢。 成灏回头望着我发呆的样子,突然厉声道:“还不快走。” 我忙急急跃出。 草木茂盛,芬芳扑鼻,此时太阳已完全落下,半个月亮正从山谷那边徐徐升起。整个山谷更显幽静。 走过了那片花海,便远远望见草木茂盛处有几间小屋。 我心里暗忖,不知成灏要带我去见的是谁? 正待举步,突闻一稚嫩声音喊道:“来者系谁?快快报上名来!” 同时,从一旁草丛中窜出两个孩童,两人看着一般大小,都有四五岁的样子。 左边是个白生生的女童,着红色夹衫,粉嘟嘟的嘴唇翘起来望着我们;右边一个同样白嫩嫩的男童,只穿着翠绿色肚兜,他手上此时正拉着一根藤条,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满是防备地望着我们。 我看他们可爱,加之与成灏这一路无话,着实是有些闷了,便笑着逗他们:“你们是这山间妖怪么?” “你才是妖怪!”男童奶声奶气地朝我凶道,“师父说,妖怪长得都很漂亮!”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笑弯了腰。不自觉地望向一旁的成灏。 他倒是优哉游哉地看着好戏。 “哥哥,”女童声音软糯,对着成灏道,“你莫怕,我会保护你!” 看着成灏一脸疑惑的样子,她一字一顿继续补充道:“看你这模样,定是被这美貌妖怪抓了,我们这就喊师父收了她!” 我立时便收住了笑意,斜眼看着成灏。 他正一手扶额,暗道:“这老头都教给你们什么啊?” 说话间,那男童已拉动藤条,原来那藤条暗连着一个机关,很多铃铛暗藏其中,此时那铃铛的声音正通过我们这里,一直传向那几间小屋。 我看成灏并未有何动作,便也安然站在一旁。心中好奇他所说的那个“老头”是何方神圣。 只片刻,空中传来一声雄劲鹰叫,伴随着一清越女声:“山间陋室,与世无怨,来者何人,速速报名!” 从那几件小屋处,闪出一个粉色身影,几下起跃便已到了离我们几丈开外的草丛中。肩上一只威风凛凛大鹰,此时正虎视眈眈盯着我们。 我心中一动。 待那粉色身影走得近了,我不禁笑出来。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灵动大眼睛,几乎要占据半张脸。这少女,不是骆澜天是谁? 原来这里便是清幽花谷! 两年来,为免滦王的人跟踪,只有高大高二替我来这里,我自己是未来过的。原来是这么一个妙处! 只是,高大高二又是如何能走出之前的花木阵法,来到这里的? 成灏又与此地有何关系? 我不禁对这个地方的主人,骆澜天的师父,成灏口里的“老头”更为好奇了。 骆澜天一看是我,立刻一挥手臂,那鹰倒也乖巧,便又唿哨一声,展翅飞走了。 她这才嘻嘻笑着向我奔来。 第二十五章 世外高人难弃世 两年未见,她长的端庄了些。灵动之气却仍不减。 此时她拉了我的手摇着:“锦瑟姐姐,你这两年去哪里啦?我只听那对胖瘦兄弟说你买了处庄子,本想着去看看,结果他们死活不让去,说是答应了你不告知别人。” 这胖瘦兄弟便是高大与高二了。 “我估摸着你应是有什么打算,也怕坏了你事,都不敢去。” 她嘟着小嘴对我道。 我笑道:“并不是要瞒你,只怕无故牵累你罢了……” 话还未说完,她一拍胸脯便道:“此言差矣,我骆澜天是怕牵累之辈么?” 说到此她看见一旁的成灏,突地静下来,凝眉思索。 “这位公子,似是在哪里见过!” 成灏眉毛一挑:“哦?” 骆澜天想了半天无果,终是放弃了。 “锦瑟姐姐,此次来,你仍是需要银钱么?我这就去给你取来。”说完就要往回奔去。 我忙拉住她,示意成灏还在。 成灏倒是对我和骆澜天的关系并不惊讶。想来我还在穆府的时候,他便知晓了吧。 骆澜天见状,忙领着我们向小屋走去,那两个小童早就跑向小屋向师父通报去了。 骆澜天告诉我,高大和高二因为拿了地图,所以知道如何绕开花海中的机关,只是他们也是每次都在花海附近相见,从未进过那排小屋。 我不禁想着,他俩来时,必定也是遇到那俩小童,真不知当时是何等状况? 我便问起这两个孩童的来历。 骆澜天也不隐瞒,如实告知我,她的师父四年前从山谷救起一男子,那男子当时身中剧毒,怀里抱着一对孩童,师父一看那男子脸色发青,便知救助无望,只把两个孩童抱来养着。 那穿红衫的女童换做红樱,着绿肚兜的男童唤作绿蕉。 谁知半年后那男子却到谷里来讨要两个的孩童。师父此时才知这男子是一名医师,当时是为解他人之毒而以身试药,几种药混合,导致自己毒发,腹痛难忍。 他知道这清幽花谷奇花异草甚多,便想着来这里寻找解药,谁知才服了一味药便脸色发青倒地昏迷。最后,许是这清幽花谷阴阳之气特别,他居然悠悠醒转,怀里不见了孩童,先是一阵焦急,但终于无法。 这半年他一面研制解药为那人解毒,一面四处寻找那两个孩童。 “那,红樱和绿蕉便是这医师的孩子?”我问道。 骆澜天摇摇头:“是他所救那人的孩子。” “这人着实心善。”我不由得道。 骆澜天扁了扁嘴:“心善不心善我不知,反正医术着实是不怎么高明!” 我见她似乎对那人颇有成见,便问其故。 “锦瑟姐姐,你未曾见到那人,不好随便下结论,他脾气坏着呢!除了对我师父尊崇些,我们平时都没少被他骂!” 原来如此,不知怎的,难不成他便是郁姐姐说的那位医仙…… 难道成灏此次带我来,是特地谢他? 如此边说边走,已到了那排屋子跟前。此时才发现,这里一共有五间屋子,利用地形特点错落有致地排列,每间屋子前都有各色花木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白色屋子坐落其中,显得极其雅致。 蓦地,从屋内传来一声长长呼声,声音绵长有力,似乎从云端传来,在这山谷荡起悠悠回声: “小灏子——,小灏子——” 听到这一声呼,我愣了一下,才转过头望向成灏。 此前他一直未曾言语,只静听我们讲话,此时却微微显出些无奈,如果我未看错,还有些许——抓狂。 屋里此时已奔出一个人来,那人身法极快,奔出时我竟未看清面容,只见灰影一闪,便已到我们跟前。 “小灏子,两年不见,怎的今日有时间来我老头子这里啦?” 原来这便是成灏口中的“老头子”。 那人嘴上虽留胡髭,但也就四十上下年纪,却以老头子自居。真是怪人! 成灏还未答话,他又转过头,弯起腰,眯着眼睛打量我。突然咧开嘴,抚掌大笑。 这一笑,我便知道他为何叫“老头子”了。 那本来就不大的脸上此时布满了褶子,那些褶子像极了一朵刚刚盛开的菊花,也像极了宁远王府那些嶙峋石山,一双眼睛倒是晶亮晶亮的。 他又凑近了看我。我也不回避,歪了头笑看他。 他再一次抚掌大笑。 “哈哈哈,妙极,妙极!小灏子得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这美娇娘可不一般呐!” 那两个小童此时也蹒跚着跑出来,好奇地望着我们一众人。 成灏一脸正色:“老头子,她不是外人!” 就那么一瞬,老头子的笑声突然就戛然而止,朝我拱了一拱手:“姑娘海涵!”与刚才那泼皮劲判若两人。 我见状也忙还了一礼:“小女子锦瑟。” 成灏满意地点点头,转动轮椅进屋去了。 我正待跟上,老头子突然附在我耳旁小声道:“小灏子这下可有的苦头吃啦!”之后也便颠颠地跟上成灏。 我歪头凝思,有些不解。 骆澜天嘻嘻笑道:“姐姐,我师父喜欢你喜欢得紧呢!”还朝我眨眨眼。 我自知此喜欢非彼喜欢,却也瞪了她一眼。 此刻,我终于知道小天身上这股子古灵精怪的气性像谁了。 不过,成灏与这老头子,究竟是何关系? 老头子既说只与成灏两年未见,想必两年前还是见过的,那何以小天和那两个小童却不识得他?或许,是老头子出谷见他也未可知。 “小天,你师父可是经常出谷?” “嗯——”小天仔细想了想,“师父六岁便收养我了,我从未见他出谷。一应事宜都是我出谷帮他办妥。” 那可就怪了! 随他们进了中间的一间小屋,却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小屋不大。中间一个沙盘已经占据了整间屋子。 我好奇走向前去,发现沙池里竟列着缩小的黎国及周边几个国家的地形地貌! 这老头子究竟何许人也? 成灏进来,也不废话,听他问道:“云鹤人呢?”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年在我这谷里也待不了几天。”老头子挥挥衣袖,坐在在沙池旁的矮凳上,从矮凳旁的桌上为自己斟了杯酒,咂摸着喝了,“小灏子说你不是外人,你要吃要喝自己随意啊!” 我才知他这话是对我说,此时我已觉得这人来历不凡,但也不敢随意揣测,只点点头。 他自己喝了几杯,又道:“对了,前几天你让我寻云鹤去你那扶兰苑,是这女娃娃病了?” 原来云鹤便是他们所说那医仙。 成灏仿佛是知道老头子脾性,也不答话。 果然他又喝了杯酒才道:“我刚刚看这女娃娃,便知她是毒性方解,这世间能让你来烦我请出云鹤的,在你心里也不一般吧?” 老头子说话时眼睛并不看人,只盯着房顶的某处,又似乎望着虚无。 成灏似是有些恼了:“你说这些作甚?” “呦呦呦,”老头子从矮凳上站起来,绕着成灏转了一圈,“小灏子急了。哈哈哈,看来我说中啦!” 成灏别过头去不看他。 说实话,我从未看到成灏如此慌乱又有些害羞的样子。难道他真的对我存着别样的心思? “只不过,”老头子突然负手而立,“小灏子你若要完成大业,还需摒弃儿女情长啊!” “你这老头子,疯疯癫癫说些什么腌臜话!”成灏瞪着眼睛,但明显和以前发怒不同。 “你这小灏子,干什么说我师父!别看你长得俊俏了些,也不能说我师父!”说话的正是小天,她插着腰,立在成灏面前,饶是这样,他居然还比坐着的成灏矮了半截。倒不是她个子矮小,只是成灏本身高大,加之他的轮椅又是特制的,这足以让他坐在上面时和一般人平视。 红樱和绿蕉正在一旁嬉闹,听见小天的声音,也忙不迭地奔过来,站在成灏面前,学着她的样子,拼命的鼓圆了眼睛望着成灏。 我见此状再忍不住,弯腰大笑。 见那老头子却是得意地望着成灏,想必成灏每次见这老头子都是秘密会见,故而这三人不认识他。 我头一遭见他被女子和孩子欺负,也是头一遭见他被人顶撞而又不便言语扶额叹息的样子,自是不肯放过机会,狠狠地笑了他一阵。 那老头子说,我余毒刚散,又旅途劳顿,让我在他这清幽花谷多留几日,养养身子。 我见成灏未拒,便也应了。 只是,未曾想,第二天凌晨,便有人也来到了此地。 那一夜,我从未睡得如此香甜。 半开的窗外,紫色花的馥郁香味幽幽飘进来,我在这香味里神情不由得就松了下来。 当我听到远处滚石般的声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快亮了。 走出屋外,却见老头子正在最前方的屋顶上,负手而立。 小天站在他稍前方的树枝上,仍是那一身粉色衣衫,此时嘴里正打着唿哨,远处花海那边不住地传来咕咕的滚石声音,夹杂着鹰啼和人的惨叫声…… 成灏在我隔壁屋檐下,背对着我。 听到我推门的声音,他转头看我:“锦瑟,看来,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我心里一惊。方知花海那边出事了。 待那些嘈杂停下来,我们三人方慢慢过去,见那花海中有几十名黑衣人,此时已遍体鳞伤,有的已身首异处。 我心念一动,上前用匕首拨开一名黑衣人的衣袖——赫然一朵血色梅花。 我惊愕地望向成灏。 他仿若是全料到了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死尸。 “会是谁?”我问的是泄露我们行踪的人。 “你想想,我们离开扶兰苑时,有谁知道?” 我顿然如五雷轰顶。 和成灏离开时,因为走得匆忙,我只向一人道了别。 “是郁姐姐?” 第二十六章 山中日月长 我呆望着成灏,难以相信。 “不可能!”我摇晃着脑袋,几欲流泪。 成灏见我如此,便安慰道:“如今并无确凿证据,也不能强加断定,我们也不知敌人是否一直暗中窥伺,你且莫多想。” 我点点头。 一定不是郁姐姐。她看着我长大,教我认字,陪我刺绣,爱护我,照顾我,定不会是她! 如此想着,我心里方好过一点。 “小天,”老头子突然高声叫道,“将这里清理干净,莫脏了我老头子的花!” “你干嘛不自己去?”小天不服回道。 “咦——怪事,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师父就可以欺侮人啦,人家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你不是让我去偷别人的箭弩,就是让我去摸人家的玉器,要么就是翻山越岭去画别国的地形,现在还让我清理死尸,哼,就让他们在这里发臭好了,熏死你个糟老头子……” 小天一扭头便走了,老头子气的直跳脚。 我噗嗤一笑,也知骆澜天话里有话。 对老头子的身份更多了一重确定。 回头望他,他正骂骂咧咧地抓着一个尸体往旁边一丢。又去抓第二个。 我朝四周望望,看到身后不远处有种花用的工具,回头望了一眼成灏,他也正望着我。 如此便心照不宣。 我拿过一把铁锹,走到花海一旁的小处空地上,挖了一个大坑。 等我挖好坑,那老头也将尸体拖到了一堆。 见状问道:“女娃娃,你挖这坑,难不成是想埋了这群腌臜货?” “是啊,前辈不也这么想吗?” “嗨哟,他们闯我花谷,毁我阵法,我巴不得他们碎尸万段!”老头子咬牙切齿道。 “锦瑟记得没错的话,您曾在一本著述里说过这样的话,‘男儿自知带横勾,与明君,荣也,与昏君,辱也。非男儿之过,横勾之过也’。您也同锦瑟一样,认为他们本身无辜,只是跟错了主人,对吗,‘北坡仙’前辈?” 我特地加重了“北坡仙”三个字。 老头子听得一愣,用手指隔空点了点我,却望着成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次,他笑的脸上的褶子更多了,几乎耷拉下来。 成灏也望着我,眼里满是笑意。 原来,这才是他带我此行的目的。 突然,我觉得,在这几日,我离他的生活,离他的所求越来越近了。 这不知是好是坏? 北坡仙将那些尸体一具一具拖入坑里,我再将土填上。 我对着地上那堆新土道:“不管你们的主子是谁,你们此刻也算尽忠了。” 望了望这清幽花谷,此时晨雾散去,花谷里明媚而又芬芳,微风携来淡淡香气。 “但愿你们来生,妻子合欢,再不要作这王权下的冤魂……”我喃喃着。 只是不知他们的妻儿如今何在? 可能,他们还来不及拥有妻儿。 抬眼时,看见北坡仙正目不转睛望着我笑,完全不似之前的疯癫状。 这笑,竟然分外眼熟。 我心里一跳。莫非,这北坡仙还有另外的身份? 只是我再不敢妄加揣测。 此时红樱和绿蕉也被外面的喧嚣吵醒,揉着惺忪的眼睛从后面的屋子走出来。绿蕉因走得慢,走在后面的红樱被绊了一脚,她也不恼,只歪着脑袋揪揪自己的发辫。 见到此,我的心情顿然松了大半。 回到昨日那间沙盘小屋,吃了些小天用新鲜野菜做得饭食,口味清爽。 其实,若无俗世缠身,这清幽花谷不失为一个修养身心的好处所。 吃完饭,成灏带我出去散步。这几间小屋背后便是山崖,高耸入云。 我们绕到山崖前,我这才发现原来,这几间小屋后还有一池清泉,泉水清澈,向着谷中淙淙流去。难怪这里花木繁茂,鸟兽不绝。 真不知这北坡仙是如何找到这处天然的好居所。 突地,空中传来一声鸽哨,成灏一见,打了一声唿哨,那鸽子竟扑翅向我们飞来,落在身旁的花枝上。 成灏自鸽子身上解下一个信筒,取出里面信件,脸色微变。 只道了声:“走!” 便匆匆往小屋那边走去。 待进了沙盘屋内,北坡仙已然负手而立。 听闻我们进来,他也不回头,只问:“可是北境战事有变?”声音略略沙哑。 成灏不答,代表默认。 我顿然了悟,他们已不是第一次讨论战事了。 听成灏说,是清河传来消息,此次古月国举全国兵力来犯。此时已在北境百里处扎营。 我知道,本来古月国全国兵力也不足为惧,只是成灏不在北境的这些年,滦王和峪王都在北境安插了自己的人,试图在御敌防外所获赏赐中分一杯羹。 多年来,这些人和成灏的人故意作对,试图挤压成灏势力,如今北境当中,真正属于成灏的兵力不过十万,其余七万皆是滦王和峪王之人。 而边关将领之间的斗争,也让此次迎战的军心摇摇欲坠。 面对大军压境,成滦和成峪的人认为黎国多年无战事,兵量虽多然兵力不足,居然想向比自己小了几倍的古月国割地请降! 清河等成灏一派将士自是不同意。 两个阵营的士兵在兵营相见时,居然大打出手。敌军未到,自己先乱了阵脚。 清河在信里表示,自己和众将士是宁可战死也绝不投降的。 只是,如此内部自乱阵脚,国将不国,何以取胜?难道让那些战士还未上阵,便要死在自己人手上? 我想着,不禁凝神走到沙盘跟前,望着黎国与古月国的周边地形,细细思量。半晌,我心里便有了计较。 才发觉周围已经安静下来,他二人均望着我,许是见我看着沙盘,便未曾打扰。 见我望他,成灏笑道:“锦瑟可先说说你有何计?” 我知他二人必早有良策,便讪讪笑着推辞。 “你何时如此婆婆妈妈?”成灏厉声道。 两年多前在穆府,我向他说过退兵之策。但后来才知我所说看起可行,实际并未考虑战机、地理等诸多要素,顶多是纸上谈兵。如今我哪里还敢说? 但看他二人并无取笑之意,又如此坚持,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古月国此时攻打我们,必是知晓我北境内乱。而此时他们在百里之外驻扎,”我指向沙盘中的一处,“应是到了鱼骨山。” 二人相视一笑,又望向我。 我得了鼓励,便继续说下去。 “鱼骨山状似鱼骨,崎岖难行,却是古月国到北境的必经之地,他们举国三十五万大军,等过了鱼骨山,到达北境,快则半月,慢则一月。而这段时间,足以让清河除去内患。” “清河可并麾下几名将军,趁夜擒住那主降的几位,以扰乱军心为名,将其关押。北境毕竟还是宁远王的北境,剩下的人想必也不敢说什么。” 成灏紫色的眼眸此刻光彩异常。他在等着我继续说。 “不过,为防生变,我们还需同时另行一法。” “哦,另行何法?你倒是说说。”这次说话的是北坡仙,他此时正兴致盎然地望着我。 我抿唇一笑:“可派一名干将,率三千骑兵,乔装快马从禹州绕至古月国都城围攻,古月国兵力可退矣。” “哈哈哈。”二人同时大笑并点头称赞,看来我与他们不谋而合。 我暗自舒了一口气。 “女娃娃,不简单,不简单啊,将来让小灏子封你个将军当当!”北坡仙边笑边说。 “只有一点……”成灏突然沉声道。 我忙望向他,心里突突跳着,头一次发现我居然那么在意他的评价。 “派去围攻古月国都城永州的骑兵,一千即可。”成灏望着我笑道。 我心头一松,也笑了。 一旁的北坡仙望望成灏,又望望我,呵呵地笑得暧昧不明。 我只有假装看不见。 “锦瑟,”成灏突然唤我,“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是真奇怪,自从遇见你宁远王成灏,哪一件事不是奇奇怪怪? 不过我也只心里想想,不敢言语。 见我不语,成灏便道:“自从猎场回来,就有人假扮夜幽王来让你跟随滦王。被你识破后,北境立刻就传来战事,古月国的来犯也蹊跷,通常很少有国家会蠢到出动全国兵力。除非——是有什么唾手可得的好处。” “或者,他有自信此次战役必胜?”我紧接道。 我知道他在暗示我什么。 “你是说,有人通敌!”我第一时间,想到滦王,他将北境状况告知敌国,以谋私权。狼子野心,人人得诛! “我是说,滦王只是熟读兵法谋略,并未实际操练,他未曾上过边境,对北境状况必是不熟,即使知道,也未必会有此番算计。此番闹剧,他怕是被人利用也未可知。” 成灏说的没错,只是,谁又会有这滔天的权势,能给古月国好处,又能处处拿捏滦王? 我不知道成灏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些。只是觉得在这王权争夺中走得越久,越是胆寒。 在这清幽花谷中又盘桓了几日。这几日并未有人来犯,我也便不多想,总觉得在这世上,欢乐的时日有限,要及时行乐才好。 白日里与小天他们在谷中嬉闹,抓鱼,烧饭…… 太阳西沉,我在屋前花丛中教小天跳舞,小天因自幼习武,学起来倒也不难,只是动作僵硬了些。我便呵呵地挠她,两人在花里撒泼打滚,好不热闹,往往这时红樱和绿蕉见了,也奔过来,一人抱住一个,压在身下,嘻嘻笑个不停。 北坡仙痛惜他的花,嘴里骂骂咧咧,气得不住跺脚。 成灏则是捧了一本书,似乎并不受我们干扰。 我却看到他嘴角微微上翘,书也是半天未曾翻过一页。 上一次,这样心无芥蒂的快乐,是什么时候呢? 第二十七章 心有戚戚然 初月夜。亥时。微风。 我玩闹了一天,读了几页书,梳洗毕,正准备换衣睡去。 突地,房门笃笃地响了起来。 我无奈摇头,必是小天又来找我学习绣花。她最近迷上女工,明明连基础的针法还不会,却硬缠着我教她绣些芍药鸳鸯什么的。 我懒懒拉开门,语含抱怨:“这么晚你还来,要累死你姐姐我么?干脆我们一起……” “睡”字尚未出口,我立时闭嘴。 门外赫然坐着成灏。 “一起什么?睡?没兴趣。”他淡淡道。 屋里灯光暗淡,看不见他此时表情。 我默默咽了口唾沫。果然是传说中不近女色的宁远王成灏,该不会是有何暗疾吧? 见我不说话,他估计也懒得与我纠缠,冷冷道:“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出发?现在?不跟小天他们告别么? 我还未问出口,成灏已转身离去。 罢了,他这喜怒无常的性子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匆匆收拾好,准备原路走回花海,却见成灏已在那沙盘小屋前等我。小屋里有光,跳跃不住,成灏正示意我过去。 进得小屋,北坡仙已在里面等我们。他手里举着一个大大的火把,神色肃然,见我们进来,也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嬉闹样。 小屋还是白日模样,并未有何不同。 我正纳闷。但见北坡仙右手已搭上沙盘,嘿地一使劲,那沙盘居然稳稳地向前挪动了半步。他便蹲了下来,用手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我细看着,这地板看起来丝毫不见异样,难道是有个暗室?我心念一动,立时便想到了宁远王府石山上的那个机括。 果然,半坡仙找到机括,稍稍使力,一块五尺见方的地板便自动微微下沉。 半坡仙嘴里嘟囔一句:“这玩意两年未用,倒是有些手生了。” 之后便朝成灏点点头,成灏随机转动轮椅到了那块地板上。 只有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我只知这老头懂兵法,会造玉,会造兵器,会布阵,还能种花,未曾想他做机括也是个能手!幸亏,他是友非敌。也难怪二人经常会面,小天他们却是不认得成灏,必是他在夜黑风高时才来这里。 我也知道,此时这种情况,从这里走是最安全的。毕竟那要杀我们之人,不可能只派几十个人来。 见成灏等着,我也走上那块木板。 脚刚落地,半坡仙便触动机括,木板缓缓下沉。 他此时又恢复了平日模样,满脸笑开:“小灏子,长夜漫漫,佳人在旁,你可要把持住哟。” 成灏轻哼一声,把头别像一边。 而我只瞪了他一眼。那成灏明明就对女子没兴趣嘛! 木板下降的缓慢,那老头子突然悄声道:“小灏子,你确定不告知这女娃娃夜晚之事?佳人易得也易失啊!” 成灏突地凝眉一拍扶手,怒道:“关你何事?”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蓦地就觉得木板下降快了一倍,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只听北坡仙在头顶大喊:“喂喂,火把!火把——” 成灏似是再也不想听他说话,啪的一声一掌挥出,头顶的木板已经合拢,我只感身形一顿,原是已经到底。 四周黑乎乎的。 没有一丝的亮光。 眼前没有任何东西,仿佛只是虚空。 心里沉沉的,闷闷的,找不到方向。 没有出口。 因为看不见而惶恐。 幸而我能听到身旁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是成灏的呼吸。 我不由的伸出手,循着那呼吸声在虚空中寻找,触到他胳膊的那一瞬,心里顿然踏实。 我不禁紧紧抓着,生怕他会走开。 无尽的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你锦瑟也有害怕的时候。” 怕!我当然怕! 从前我怕死,如今,我觉得若能死得其所,死也没那么可怕。我怕的是虚空,是和黑暗混为一体,再也找不到自己。 一阵衣服摩挲的声音,“啪”,成灏手里亮起一簇火光。 原来他带着火折子。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才看到这是一个斗室,约莫着能容下七八个人。 斗室的一面有一条长长通道,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拿着。”成灏淡淡道。 “我?” “难道要我亲自拿?” 我忙松开成灏胳膊,接过火折子。其实我巴不得自己拿着光亮! 正待举步,成灏又道:“你自己知道路吗?” “不是去宁远王府么?”许是之前受了惊,我居然脱口而出。 成灏笑着看我,跳跃的火光里,他的笑意味不明。 “那还不走,一会火折子用完了,你又该扯本王衣服了!” 我正欲待辩解,但想想也罢,他说得也没错。 他现在难得好心情,最好还是不要惹他为妙。万一他一怒之下将我独自一人仍在这地下,我怕是成了一堆枯骨也不会有人发觉。 我慢慢踏出脚去,脚下是松软的泥土。慢慢走到通道,我不由得扶住墙。墙上的泥土亦是松软湿润。看来这里应该在屋后那条河水附近,再往前走,应是花海下方。 行了大概五六十步的样子,眼前突然开阔起来,触目所及,让我思绪翻腾。 通道两旁突然宽阔了许多,形成左右两个相同大小的房间。 而在这两个房间里,各种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兵器,正幽幽地发着冷光! 这些兵器,大多竟是半坡仙在《兵策》里详述过的。从材质、优势、使用之法及克制之法,无一不有。 我不由得走上前去,细细地看着那些兵器。 幽魂枪、月影剑、掠水刀、浮云鞭……这些曾在书上看过的兵器此时就在我眼前,我细细摩挲着,回忆着书里的描述。 成灏也不急,就在我身后安静地等着。 突然,我似看到一把剑身上刻有小字,举着火折子细细看去,竟是“宁远王”三字! 难怪清河之前说成灏将房里的兵器全部收起来了,原来是在这里。 我又转向另一边,眼睛看到角落的一件兵器,却是呆了。 那是一把祖母绿的匕首! 一只手大小,弯如新月。 我急急取出夜幽王赠我的那把,它们竟极相似!只是夜幽王送我的那把,宝石镶在左首,而这把,却是镶在右首! 我蓦地转身望向成灏,他也正望着我。眼里有惊异一闪而过! “这里怎么会有这把匕首?”我急切问道。 成灏似是定了定神方道:“这两把匕首本是雌雄一对,雌的唤作琼华,雄的唤作凌霄。凌霄本在我这里,近几年,我正寻这琼华,未曾想却在你手上。” 果真如此吗?我定定望着他,心里凄然。 “你若肯割爱,愿意将琼华赠与本王,本王愿以重金酬谢!”他勾唇笑道,笑得漫不经心。看来他是真的对这匕首爱不释手。 我定定向前缓缓走去。许久,轮子滚动的声音方“葛葛”响起。 而我再未回头看他。 行了良久,突然脚下一绊,我一个趔趄便向前冲去。 身后传来一声:“锦瑟!”声音里透着焦急。 此时我已然扑在地上,火折子摔出去老远。 又是一片黑暗。 我身后的人却仍是坐在轮椅上,刚才他的焦急似乎是个错觉。而凭他的身手,要起来拉住我想也不是难事…… 罢了,他,必不会是他! 锦瑟啊锦瑟,你是在期待什么呢? “啪”,成灏又打燃了一只火折。 逼仄的通道里,立刻显出我们鬼魅一般的影子。 我仍是没有回头。我怕他看到——我满面的泪痕。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噗”那火折又灭了。 此时我的心情已平复许多,便惊愕回头。他的面容在最后的微光中一闪,便消失了。 不知怎的,我看到薄唇微启,似乎要说什么…… 然而终是什么也未说。 就这样在漆黑里站着。 “锦瑟,过来。”我听见他道。 我想,许是他火折子用完了。便摸着洞壁向他走去。在黑暗里有所触摸,便也不那么怕了。 一只手握住了我的。宽大的。温暖的。粗糙的。 他慢慢转动轮椅,向前走去,而我被他握着,走在他身后。 不知他是夜里视力极好,还是对这通道极为熟悉,不过一晌功夫,两边的山壁突然消失,周围空旷,想必是另一个斗室。 行了约莫两丈的路程,成灏停了下来。 “到了。”他的声音里毫无情绪。 只是我什么也看不见,在这深不见底的地下通道里,我只能靠着触觉和嗅觉行走。 而此时,我也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那味道,当然是来自于成灏身上。 人在黑暗与安静中,思维就会无比清晰。 所有的记忆滚滚而来,之前被忽略掉的那些细节重又浮现,它们在我脑海里串成一条完整的线,我想,我已然找到了答案。 我在黑暗里泪流满面。 但是我不敢说。我也不能说。 因为,还有很多谜底未解开…… 成灏牵着我的手,引着我摸到面前的一块石壁,石壁粗糙扎手。不过,在他的引领下,我很快发现,在我左下方,石壁处有一块无比光滑。 “按住,向左手边推。”成灏道。 他的声音在黑暗里,突然显得无比温柔。 我立刻逼回自己又将流出的眼泪, 按照他所说的做了。 顿时,一道刺眼亮光从右侧照进来。先是一条细缝,接着亮光越来越多…… 我被突如而来的亮光一照,本能便闭上眼睛,头也一阵发晕。 一双大手从背后伸过来,覆在了我的眼睛上…… 我的眼泪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第二十八章 浮生若此梦 等我适应了强烈的日光,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果然是宁远王府的石山。看来,我们已在黑暗中走了六个多时辰。 成灏此时已经在五步开外等我。 我眯起眼睛看他。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到底是谁。可是终是什么也未问出口。 有些事,还是不戳破为好。 “走了一夜,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成灏开口道。 我点点头,随着他走向卧房的方向。 一路上遇到一些仆役向我们行礼,似是类似这无故消失几天又平白出现在府里的情形,已经见怪不怪。 推门进去的那一刹,我转头看着他在轮椅上的背影,挺拔、宽阔、从容、淡漠。 这一瞬,真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 而他没有骗我。 倒在榻上,我便立刻沉沉睡去。 在梦里,扶兰苑槐絮飘飞,成灏坐在高高的石阶上问我:“那么,你觉得他是个将才?” 宁远城里我被拦住,夜幽王从天而降:“放了他!” 穆府,成灏问我退兵之策,华年目光闪烁。深夜,莲池边,烛火明灭,夜幽王一身槐花清香:“近日不要上街” 大牢里,夜幽王赠我匕首,而过后成灏也出现在大牢里,在我倒下那一刻,他从轮椅上起身,接住了我。 成灏兵器库里,两把匕首静静躺在掌中,诉说着它们自己的故事。 水云居里,夜幽王伸手,在我背后拿出一册书,正是我要找的那册。他在这里,居然就像在自己家里…… 水廊外,我将惊云弓弦拉得铮铮作响,夜幽王在背后道:“可以练习数箭连发。” 第二日,成灏的人抬来两大箱箭。 宁远王府,成灏厉声道:“要学会数箭连发,必得学会拉弓!” 被黑暗弥漫的通道里,我闻到成灏身上草木的清香,和夜幽王身上的味道,全然相同…… …… 脑海顿然一片清明,却又混沌无比。 夜幽王轻哼道:“不过是见过几面罢了。” 成灏面色不善:“你和夜幽王在一起一个时辰?” 夜幽王拥我入怀:“不要和成灏走得太近!” …… 我似是从高崖上落下,身子沉沉坠下。一个黑色身影向我扑来,揽住我。黑色面具,银色槐花,我心里喜悦。 抬手揭去那面具,是成灏的脸,紫色眼睛熠熠生辉。 我抬眼柔声道:“原来真的是你。” 成灏没有回答。我正自纳闷。 突地,成灏的脸变成了成滦,我一惊,欲推开他,他望着我笑,那笑只牵扯着皮肉,毫无情绪可言…… 成滦的眼睛突然向外扩去。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直至变成一个大大的黑洞。 黑洞四周开始渗出血来。 我大声喊着:“你是谁!你是谁!” 那人不答话,只从黑洞里滴出殷红的血,血染红了他的脸,他的唇。 他的唇角斜斜扬起,如同鬼魅! 血湮没了他,汩汩地也将要湮没我。甚至湮没整个天空! “你——到底是谁!” 我大惊,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仍坐在榻上。窗外日光仍然耀眼。 如此漫长的梦境,原来才不过一个时辰…… “哗——”房门被推开,一个女孩子冲进来,定定地望着我。 我也愣愣地望着她。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认出面前的女孩。是小南。 “小南。”这是我的声音吗?怎么那么嘶哑。 “哇——”见我叫她,小南哇地哭了出来。冲过来一把抱住我。 “锦瑟姐姐,你是怎么了,我在门外一直听你在大喊,我担心坏了!” 我鼻子一酸,心里暖暖的。 慢慢地抚着小南的背:“小南不怕,姐姐没事,就是做梦魇住了。” 小南这才坐起来,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你怎么会在我房门外?”按道理,小南在后厨,应该不会这么快便知道我回来了。 “是王爷,王爷特地来找我,让我做好饭在你门口候着。等你醒了,用过饭后,就去书房找他。”说着便急急跑到门外去,端了饭食过来,正准备拿出来,却又道:“糟了,都凉了,姐姐你等着,我去热热。” 我只觉喉头堵堵的,也不知是因为小南对我如此关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世上,上一次对我这么好的人,是郁姐姐。 看小南转身就要走,我忙喊住她:“不用了小南,姐姐有些饿了,现在就想吃。” 小南听到这话,忙又重将饭菜放在桌上。 我下床来,将那些饭菜吃了个精光。 小南才终于笑了。 只是不知成灏让我找他,是有何事。 我换了一身衣服,又对着铜镜细细地整理了妆发,一切无虞,才举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离我的房间不远,拐过长廊,经过成灏的房间,再穿过一小座石山,也就到了。 看见书房门关着,正欲敲门,却听里面有谈话声。不便打扰,便驻足在门外。 “王爷,据我们古月国的探子来报,这次确是如您所说,有人泄露军机。”是清河的声音,清河回来了! “哼,这些年,也是难为他了,四处安插眼线窥伺我。若是没有这兵权在手,我怕早就不知枉死在何地了!”成灏冷冷道。 “那王爷预备如何做?” “清河,你跟了我这么久,你说呢?”成灏的声音懒懒的。 “王、王爷之意,属下哪里敢随意揣测。”清河居然有些结巴。 “他们不就是想借此次战事,来夺我兵权么?可惜,本王此时还不能让他们如愿。” “王爷的意思是,若这次战败,就会有人趁机夺您兵权?” 成灏似是默了一会才道:“来了这么久了怎的不进来?” 我一惊,才明白他们早就知道我在外面了。 我努力调整了心绪,才让刚才噩梦留下的阴影不显露在脸上。 “怎的才睡了这么一会儿?”成灏道。 “那么王爷希望我睡多久?”我有些针锋相对,满含怨气也不想掩饰。 一旁的清河微微有些惊愕,他猛地抬头望我,似是暗暗为我捏了把汗。 成灏却像是没有听见,仍是平静道:“是睡的不好么?脾气如此大?” “王爷差小南唤我来,所为何事?” 我看到清河微微咽了口唾沫,脚小心地往后退,似是要默默退出去。 成灏也不气,只对着清河道:“去临岸轩把人带来。” 清河如遇大赦,忙不迭地去了。 临岸轩外有一方小池,是宁远王府唯一一处可以看到水地方,府里石山上的水景便是从那方小池而来。 只是——那临岸轩,堪比斗室,平日里只用来存放他的字画,怎么能用来住人? 成灏,是想让我见何人呢? 成灏此时见我有气,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喝着茶。 片刻,门口响起脚步声,走进来一个女子。 妃色衣裙,玛瑙发簪,神色端庄而又淡然——郁姐姐!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成灏抓了郁姐姐!他仍怀疑我们去清幽花谷的行踪,是郁姐姐泄露的 ! 内心顿然郁结至极,我睁圆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而他此时,却并不看我。 “锦瑟。”郁姐姐唤我。 我只有先将对成灏的怨气放置一旁,上前拉住郁姐姐:“姐姐,你受委屈了。” 郁姐姐轻轻摇头,苦涩笑道:“是我对不住你!” 我蓦然一惊,真的是郁姐姐!怎么可能? “郁姐姐,你别怕,有我在,没有人敢逼你承认。”我意指成灏。他宁远王成灏,一抬手便能翻云覆雨,什么事做不出来。 “锦瑟,没有人逼我。”郁姐姐眼中含泪,言辞恳切,并不似屈打成招。 “可是,怎么会?”我仍是不信。 “锦瑟,我十四岁进入扶兰苑,你可知,我十四岁以前在哪里么?” 我当然不知。那时,我才是北家沟一个小小婴孩。 “我五岁时父母便已故去。有一个人一直照顾我长大。我饿了,他去帮我抢吃的,我没有衣服穿,他就去帮我偷。”郁姐姐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要压住内心波澜的情绪。 “八岁时,我们俩躲在一家人屋后,分食一个冷馒头。馒头很硬,我啃不动,他说,他去那人家里给我讨碗水,让我泡着吃。结果,片刻,他就被人用棍子打了出来。额上、嘴上、手上都是伤。” “他告诉过我,要是挨了打,不要还手就行,因为不是每次运气都会那么好,会遇到好人。那些人打着打着,气出了也就好了。” “那次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他挨打。一个十五六岁的粗壮男孩子用脚踢,用棍子击着他的头、他的背。后面一个绿色衣裙的女孩应是他的妹妹,不停地让那男孩狠狠打。” “我才知道,他从前挨得打,都是这么狠。我冲过去扑在他身上,替他挨了几棍。 锦瑟,真的很疼。我不知道他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疼。” “这时,那个女孩子过来揪着我头发,对我说:‘丑八怪,你凑什么热闹?’我听他的话,就这样任由着她揪着我。” “但是他,却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推开那男孩子,一口咬到那女孩揪着我的手上。那女孩吃痛就放开了我。他还是不罢休,追着那女孩打。最后,被男孩一棍打到脑袋,流了很多血。那兄妹俩一看,怕出人命,急急回家去了。” “他还伏在地上对着我笑。我骂他,问他为何还手。锦瑟,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我摇摇头。 “他说,打我,可以忍。但是打你,不行。” 郁姐姐语气仍然平静。眼泪却如雨珠般落下。 “十四岁那年,我生了场病,持续高烧不退。他四处为我找医生,但是任何人一见我们如此,都不肯给我看病。” “那天,我昏迷前,看见他急急地跑来,兴冲冲地说,郁兰,我找到药了。你放心,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原来,郁姐姐的名字叫做,郁兰。 “醒来后,我就在扶兰苑门口了,烧已经退了。而他已经不知去向。” 第二十九章 明争暗夺难将息 我呆呆地望着郁姐姐。 这个美丽的、安静的女子,这个照顾我长大的女子,我竟从来没有了解过她,也从未曾想过要去了解她。 我的心里此时满是歉疚。 第二年,郁姐姐决定离开扶兰苑,当她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时却见一个黑衣男子站在门前槐花树下。那时扶兰苑才建起没多久,槐树还未长大。 “那人告诉我,他现在为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办事。办得好就会衣锦荣归,办的不好,就会人头落地。” 郁姐姐一时情急,便问那人,该如何是好。 那黑衣人道:“你乖乖待在扶兰苑,将你知道的关于宁远王的一切信息禀报给我。” 郁姐姐想着如此定能保住心上人的命,就应了。 她望着我:“锦瑟,那次宁远王选中元青,之后你离开,也是我报给那人。” “锦瑟,我对不住你,此刻郁兰就在你面前,要杀要剐,我自不会有怨言。” 我的郁姐姐。这么多年,我只知你睿智淡泊、从容优雅,我居然不知,你承受着如此大的悲苦! “郁姐姐,从前总是你保护我,现在,换锦瑟保护你!”我一字一顿道。 郁姐姐泪如雨下。俯身就要拜我,被我一把托住。 我转身朝着成灏福了一福:“谢王爷!” 成灏看着我:“你何时与我如此生分?” “王爷不计前嫌,将郁姐姐接到府里,不就是因为怕此次他们刺杀失败,因此迁怒郁姐姐么?” 成灏笑道:“你的想法也有意思,不过我更多的是,想将一切不安全的人放在身边,如此才能随时把控。”说这话时,他特意上下打量了我几眼。 我假装不懂他话中深意。 “那王爷,何不再做个顺水人情,让郁姐姐和我同住?” 成灏凝眉,暗自沉思。 “锦瑟,不用,是我自己要住在临岸轩。我做了这么多事,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郁姐姐拉着我的手道。 我想起之前在穆府,我也是这样逃避自己的不堪。便点头同意了。 郁姐姐又对着成灏拜下:“只希望宁远王怜惜,帮我查询他的下落。” “你可记得当时找你那黑衣人的长相? “他当时以面纱遮面,我看不见,因此不知长相。只是——我依稀记得,那人给我看头绳时,他的左手手纹似是断掌。” 成灏凝眉思索一阵:“这特征太模糊,无人会去特意留意他人掌心纹路。” 见郁姐姐一阵失落。 我忙示意成灏。 成灏啜了口茶方道:“你那心上人叫何姓名?” “长生。”郁姐姐脸色微微泛红。 成灏点头:“本王自会尽力助你查找便是。” 郁姐姐又俯身拜了一拜,方起身随清河离去。偌大一个宁远王府,因为仆役稀少,成灏又不喜太多随从,一应贴身事宜竟都由清河一人代办。 堂堂一个正远大将军,居然沦落至此。 或许是因为觉得成灏有意欺瞒,我今日看他诸事都不顺眼。 “你这么容易就原谅了她?”成灏问我。 我斜斜望向他:“郁姐姐从小照顾我,她心中有爱才做下此事,我又如何能怪她?”我语含怨怼。 静默了半晌,成灏缓缓道:“她那心上人,有八成已经死了。” 我只觉心在沉沉下坠。半晌才开口问道:“王爷为何如此断定?” “十四岁分别,至今已经十二年,她无那人分毫消息,只靠黑衣人传信,这还不明白么?” 见我凝眉不答。成灏又道:“锦瑟,你不是不知,王权争夺,往往是以他人之命相争。” 是啊,我又怎会不知? 或许,长生,就是来杀我们的那些有梅花印记的死士之一;也或许,早在此之前,他就已然命丧黄泉…… 我心里苦涩难言,心里可怜着郁姐姐,便欲转身离去。 “如若,”成灏开口道,“如若我像她一样欺瞒你,你待怎样?” 他的语气低沉下去,竟不似平日里霸道。他再次在我面前自称为“我”。 我喉头哽咽:“王爷……会费心思欺瞒我?我不过一个小小孤女,无权无势,王爷利用完就可随手弃了。我的喜怒,对王爷来说,重要吗?” 敢对着他如此说话,我还是第一次。只是,若我的感觉是对的,他一面假扮夜幽王护着我,让我以为他真的心悦我;另一面,又穷尽一切办法让我疏远他,让我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人。 如此,他又把我当成什么! 语毕,我快步离开书房,没有回头,所以,我未曾看到他眼里微微的受伤。 还未走几步,便听见下人来报,滦王到了,要见锦瑟姑娘。 成灏的声音冷冷传来:“不见!” “请滦王在前厅等候,我片刻就来。”我高声对着那下人道。 那人本就在书房外,他悄悄抬眼向成灏请示,也不知成灏做了什么动作,他又回头向我一躬身,便跑向前厅去了。 我缓缓向前厅走去。哼,成滦,他还敢来! 卖国通敌,延误军机,无论哪一条,都能让他死不足惜。 如此恨恨地想着,已快到了前厅。 透过两座石山缝隙,我看到他正站在前厅外的石阶上,朝我招手。我将自己隐在石山后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方举步前行。 成滦今日一身月白长袍,他虽已快到耳顺之年,然而远远望去,也着实俊雅。难怪京都闺中女子都赞他:澄如天上月。据说当年,国师的女儿柳梦叶要死要活地非他不嫁。 不过,若是她们知道他背地里做的龌龊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如此一面想着,一面淡淡笑着,已至他跟前。 成滦见了我,竟像是相熟已久,也不寒暄,直接过来拉我的衣袖。 我不动声色地躲了躲。快步走进厅里,笑道:“滦王久等了,快请坐罢。” 成滦也笑着进来,一甩衣摆,便坐在了我身旁的椅子上。 我内心厌恶,便起身倒了杯茶,:“让滦王久等,锦瑟以茶代酒,先自罚一杯。” 说完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可惜成灏怕喝酒误事,他的府里从没有酒,否则,我还真的想一醉方休。 成滦笑笑,接过我喝过的杯子,自己也倒了一杯,也一仰头喝了。 “锦瑟,今日来,我要告知你一个好消息……” “滦王今日倒是好兴致,到我这府里来喝茶!”成灏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想必是看见成滦就着我的茶杯喝茶,语气里暗含讽刺。 成滦话说到一半,见是成灏,立即一甩衣袖,负手立着:“六弟怎的来了?”语气倨傲异常。 成灏冷冷笑道:“本王的府邸,本王爱去哪自是由着本王,滦王,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他兄弟二人针锋相对,我早就听得厌了。 于是坐在一旁默默地喝茶。 以前我总是会帮着成灏挤兑成滦,只是现在,我谁也不想帮。 此时在我心里,成滦卖国自是可恶,但成灏有意欺瞒,却是让我心里发堵。 不管他是不是夜幽王,他的欲言又止,他的忽冷忽热,都让我无法面对。 “国主到!”一个尖利男声传来。 前厅立刻安静下来。我与成灏面面相觑,国主此时来是为何? 转头却见成滦笑着对我眨眨眼睛。 出得前厅,却见华盖靡靡,旌旗飘飘。宫人环佩叮当,侍卫刀剑噇噇。 一众华衣彩服的宫人鱼贯而入,好不气派。 一个雄浑男声自门口传来:“灏儿,父王来看你啦!” 成世南一身华贵紫色,出现在门口,背后两个妙龄宫女打着摇扇,紧紧跟着。宫女后面是两个带刀侍卫,各个横眉怒目。 在场之人除了成灏因坐在轮椅上,只拱手为礼,其他人无不下拜。 成世南挥挥手,便有宫人抬了几口大箱子,放在院子里,每口大箱子都有红绸作饰。 我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自是有些讶异,看看箱子,又看看成灏。 这场景,太像话本中说的大户人家求亲时送聘礼的场景。可是,聘礼是男子送给女子,何以现在成世南要赠与成灏? 我一脸诧异望向成灏,竟将之前的怨怼忘记了。 成灏也不看我,朝着成世南拱手道:“父王,这些赏赐,儿臣可是担待不起。” 原来是赏赐! 我心里暗松一口气。 成世南哈哈笑着,看似心情极好:“哎,灏儿不必自谦,清河来宫里回禀战情时已经告知我,此次古月国举全国之兵来我北境,你们未费一兵一卒,便使他们退兵,还不当赏吗?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 有赏有罚,既然成灏退兵有赏,那么—— 我不动声色地望了望左手边的成滦——他必定,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谢父王,这是三军将士功劳,儿臣身在京都,实在惭愧。”成灏道。 “哎,父王说你应得就应得。你看,这五口箱子里,有的是金银珠宝,都是各国进贡来的好东西,你也好好布置布置你这宁远王府啊!” 成世南又将目光转向成滦:“滦儿啊,你要向灏儿多学习,多用些心!” 成滦面色如常,忙点头称是。 成世南居然丝毫不提成滦勾结古月国一事! “父王,那,孩儿请求您的事——”成滦道。 他还有颜面求赏? 成世南点点头道:“灏儿啊,听说你身边这锦瑟,堪比女中诸葛,我想——”他抬头看了看我,便不再往下说了。 “不行!”成灏突然冷冷道。 我看着这父子二人,全然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父王也知道,要你割爱很难,只是你二哥也想在边关向你一样立下战功,你就让锦瑟跟了他。只是做他的随身侍从,顺便教教他兵法箭术什么的。你放心,他绝对不敢动锦瑟一根汗毛!” 我内心一震,原来,成世南此次来,竟是为了这事! 而这就是成滦跟我说的,所谓的好消息? 第三十章 莫作离人苦 我看向成灏。他的脸上也有微微震惊。 “父王,这事……”成灏仍欲与之转圜。 成世南却不等他说完,便望向我:“锦瑟,你自己如何想?” 此时,我来不及细想成世南为何非要让我在二人之间做出选择。 只略一思量,便徐徐拜下:“锦瑟但凭国主安排。只是,锦瑟在宁远王府还有些事情未了,请国主给锦瑟三日,三日后,我自会去滦王府上。” 成世南哈哈大笑:“好好好!如此甚好。” 说完又喊一旁侍卫:“来呀,将这些箱子帮宁远王抬进去。” 用五箱珠宝来换我一个孤女,国主还真是看得起我!我在心里冷笑。 成灏的脸色一片阴沉。成滦则一脸得志的样子,挑衅地望了成灏一眼。 滦王在北境做下如此大逆之事,国主却仍纵容,这其中定有蹊跷。 所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成世南的仪仗很快就汹涌而退,像来时一样,轰轰烈烈,喧闹异常。 成滦跟着成世南后头离去,一面走,一面对我挥手告别。 我行礼送别,待他们走出宁远王府大门,我方徐徐起身。 成灏自我跟前过去,并不看我。神情冷的可怕,似乎他从未认识过我,不,似乎我已让他失望至极。 我心里顿然有些空空的,或许此后,真的就只剩我独自一人,在这乱世单打独斗。 …… 临岸轩。 一汪池水清澈,映着即将暗去的天空。 我来向郁姐姐告别。 推开门,但见她正坐在临窗的位置,借着天光,正绣一副小像。 我轻轻抬脚走向她,却见两指宽的一片白布上,一个男子的眉目已然成型。 宽额,浓眉,眼神灼灼。十八九岁的模样。 应是长生离开郁姐姐时的年岁。 郁姐姐绣的很专注,满目深情,我实在不忍打扰。于是静立一旁。 当天光全部暗淡下去,郁姐姐终于完成了这幅小像。此时她才看见我。 不过她并无意外。只安静起身,柔声道:“锦瑟,你来了。” 我点点头。我多希望,她还是从前扶兰苑里的郁姐姐,只有从容,毫无悲戚。 我告知郁姐姐我将要跟随滦王的事。 她并未过多表示,或许在她心里,滦王也罢,宁远王也罢,离她的生活都太远太远。哪怕是之前被迫传递宁远王的消息,他心里,也不过装着一个长生罢了。 她只不过,是一个思念着自己心爱之人的女子。 看着郁姐姐无心与我交谈,我默然转身准备离去。 “锦瑟,”郁姐姐唤住我,“长生,他必定是死了,对吗?” 我瞬间大惊,难道她听到了我与成灏的谈话?不可能,清河一路带她离开,她怎会有机会! 见我神色异样,郁姐姐居然淡淡笑了:“其实你不说,我也早就知道。只是,我一直都在骗自己……这么多年,如果他还活着,必会有信物传与我,我是知道他的,他从不舍得我挂心。” 她将绣像贴在胸前,目光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小时候,他不知从哪里得来一个铜板,乐的什么似的,说要去给我买烧饼吃。结果附近那家烧饼要两个铜板一个,他需跑远一些才能买到一个铜板的烧饼。他怕我担心,特地回来告知了我一声,才又跑去买……” 良久,她都不再说话。 在我以为她沉浸在穷困却美好的回忆中,准备悄然离开的时候,她又喊住了我。 “锦瑟,那黑衣人每月十五子时都会来,我会事先将消息放在扶兰苑门口的大槐树下面。” 此次成灏的人带郁姐姐出来,没有任何人发觉。 所以,那黑衣人这个月十五,仍然会去。 今天初五。 第二日,我还未睡醒,就被一阵敲门声惊坐起来。 小南在门外大喊:“姐姐,你快去看看,住在临岸轩的那位姑娘自尽了!” 我只觉从头到脚一阵发麻,紧接着,便不顾一切地奔向临岸轩。 一路跌跌撞撞,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 不对,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 郁姐姐怎么可能会死!她是这世上,除了元青之外,我唯一的亲人! 临岸轩的门开着,成灏和清河正在外面。 几个下人远远站着。 我站在门口,并未去看他们。 此时,我觉得,我跨进门去,郁姐姐定会站起身,笑盈盈道:“锦瑟,你来了!” 我颤抖着走进房门。 拼劲了所有的勇气,往榻上望去。 郁姐姐不是好好地躺在榻上吗?她还是笑着的! 我心中一喜,忙跨上前去…… 我看到郁姐姐的左胸前赫然插着一把匕首,血已然浸湿她的全身。 只是因为她穿着妃色的衣衫,我之前竟未看得真切。 此时明明已近六月,我却觉得似是在经历一个漫长寒冬! 我居然蠢到,真的以为郁姐姐住在这里,是为了静一静…… “郁姐姐……” 郁姐姐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我抓着她的胳膊摇晃,她也不会醒了。 她的枕旁放着昨日绣的那张小像。 我蓦地发现,那小像旁赫然多出一排蝇头小字。 我拿过来细看: 生不能同衾,死当同穴。 …… 长生,你看,你用了九年来守护的人,今日去陪你了。 留在宁远王府的这三日,我本想着好好陪着郁姐姐,却未曾想,却是以这种方式。 我将郁姐姐和长生葬在了郊外繁花盛开的山坡。 那里四季向阳,没有争斗,没有伤害,没有威胁,也没有死别…… 这几日,我未和成灏说过一句话。 在府里碰面,也是漠然相向。 我心里怨他,除了他欺瞒我自己和夜幽王的身份,还有,若不是他将郁姐姐从扶兰苑带出来,若不是他问她那么多关于长生的问题,郁姐姐何至于自尽。 尽管我知道,郁姐姐的死与他无关。只是,我得为自己的伤心,找一个出口。 料理完郁姐姐的后事,正是第三日下午,我便离开了宁远王府。 出府时,除了成滦两年多前给我的一枚玉佩,我什么也没有带。 他让我带着玉佩,去城外玉清苑找他。 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宵禁,我匆匆往城外赶去。 身后突然马蹄得得,骑马的人似乎很急。 我忙皱眉向一旁让开。 那马到我跟前却停下来。 一身墨绿衣袍,是清河。 “锦瑟姑娘,你的惊云弓忘记拿了。”清河递给我一个硕大包袱。 我没有接,蹙眉望他。 惊云弓本就不是我的,况且这包袱如此大,里面断然不只是惊云弓。 “姑娘,”清河似乎也略略觉得尴尬,“这包袱是王爷亲自收拾的,里面确实只有惊云弓,我要帮他扎,王爷非不让!” 原来是成灏扎的包袱,难怪一把轻巧小弓变得臃肿不堪。 要他一个堂堂王爷来做这种事,还真是难为他。 不过,既然他不愿坦诚相待,又何苦如此?我不过一个小小孤女,他能利用我什么呢? “清河将军,锦瑟无德无才,无权无势,这惊云弓,受之有愧,还请转告王爷,请王爷另觅佳人!”我仍礼数周到,转身欲去。 怕他再如此纠缠,城门可就要关了。 “锦瑟姑娘,莫让清河难做!”清河又在身后唤我。 我自是不会回头。 “锦瑟姑娘!”清河突然大喝一声,我一个激灵,忙回头看他。 周围的路人也被他的这一声喝住了,停了脚看他。 清河突然弯腰对我行了个大礼,我连连后退,着实不知他要做什么! “姑娘,你就接受了我的心意吧,”清河可怜兮兮地抹了把泪,尽管它似乎并不存在,“我爱慕姑娘好几年,姑娘如今要嫁人,我不能再纠缠,只有这些东西劝姑娘好心收下,我此生方得安心……” 谁?我要嫁人? 清河又突然往前挪了几步,伸出手指立誓:“我发誓,姑娘成亲后我绝不再见你!若违此誓,我……我出门就摔跤,下雨没有伞!” 我何时见清河这样过?只愣愣看着,确定他不是其他人乔装而来。 见我仍是不语,清河又是一声大喝:“姑娘,姑娘难道要我给你下跪吗?” 我连忙摆手。 围观的路人有好事者喊:“姑娘,这么痴情的男子,你就收下吧。” “收下吧!” “对啊,多好的男人!” “就是,你不嫁我嫁!” …… 此时,我眼看清河身后有两个人推了他一把,清河便顺势往我这边扑来,我急急闪开,清河也不弱,立刻就定住了脚。 而此时,那大包袱已在我的手上。 我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朝着清河喊:“你耍诈!” 此时也顾不得礼数不礼数了! 清河附在我耳边,悄声说道:“王爷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立即跃开,等我回神,他人已在两丈之外。 “王爷说,马也给你留着,知道你腿短,行的慢,免得误了时辰!”他丢下这句话,便飞也似的跑没了影。 我只有在众人的围观与啧啧的叹息中,将那大包袱费力背在肩上,再爬上马背。 有人在后面悄声道:“错过了多好的一个男人啊!真是可惜。” “是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 幸好,当我到达城门时,离宵禁时间还有一刻钟…… 第三十一章 何以平胸臆 到玉清苑门口时,一弯新月已挂在如水天空。 玉清苑的朱红大门,此时仍大大敞开着,可以看到院内一顶石屏,上刻一副栩栩如生的双龙戏珠图。 与宁远王府门前的冷清不同,玉清苑门前花红柳绿,杂役们进进出出,兀自忙碌着。 高高的门廊上两个大红灯笼,分外显眼。 “让让让让,爷们正忙着,别挡着路!”一个尚且稚嫩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原是我这大包袱,挡住了一个小厮。 我稍稍往一旁让了一让,看那小厮,朱红短衣,黄色腰带,正搬了一大盆花伫在我的右侧。 “看什么看,穷酸货!”那小厮言语污秽,骂骂咧咧地就要进去。 我微微牵了牵嘴角。 “啪!”一记马鞭抽在了那小厮屁股上。 小厮吃痛,急急放下花盆,捂着屁股转过身,横眉怒目望着我。 见他张嘴又要开骂,我再次一挥鞭,“啪”,这次马鞭抽在他的手上,他跳将起来,忙搓着被打痛的手,再不敢还嘴,只狠狠瞪着我。 我将马鞭斜斜扛在肩上,歪头笑看他。 周围的杂役见状,纷纷从我二人身边绕道而走。 只一个年老的杂役过来,对着我道:“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若要投宿,往北再走二十里就有客栈,我们苑里明日要迎贵客,此刻都忙着,言语处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担待些。” 说着忙给那小厮使眼色,示意他快些走。 那小厮本来不服,但一看我手上马鞭,便也重又端起花盆嘟嘟囔囔地去了。 我那两鞭只意在让他吃痛,并未真的伤他,所以,他几乎是飞奔着跑走了。 我今日穿着上次去见小九他们的那身衣袍,这穿着在小九看来就是锦衣华服,但是在这滦王府,即使只是个别苑,也显得极为寒酸。 加之我又背着一个硕大包袱,被误会是投宿不成反而借机伤人的恶女,也是难免的。 于是,我从腰间拿出那枚玉佩,那是上好的羊脂玉,手感温润,玉佩一侧有一个蝇头小字:滦。 这杂役一见,脸色大变,手指着我:“你、你……姑、姑娘稍等!” 语毕,便连滚带爬地跑入了府里。 我有些纳闷,这滦王的玉佩,有这么大威力?还是,真正骇人的,是滦王本身。 只片刻功夫,只见府内急惶惶地跑出着深色家丁服的两人,行至我跟前,立刻长拜下去。 “锦瑟姑娘恕罪,王爷说过您明日才来,故而我们未曾迎接,还请您莫要责怪!” 看那二人惶恐之相,我着实有些讶异。 我不过是提前来了一晚,他们如此紧张作甚?我内心反而有些不安了,急忙让他们起来。 早有一人牵过我的马,又有一人来接我的包袱。 此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已骑着快马,去城里禀报滦王了。 我未曾想过,在滦王的玉清苑,我竟会有如此高的待遇。 或许,我是在宁远王府被冷落惯了罢。 二人带我进了玉清苑,我这才算实实在在地震惊了一把。 绕过石屏,竟是一方大水池,水池边各色花朵争奇斗艳,与池上曲廊相映成趣。 脚下一忽儿是各色碎石,一忽儿是白玉石板铺就的小路。 走过一个翠竹掩映的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月洞门两边连接着朱红的长廊,长廊旁种满了各色竹子,给长廊形成了道天然屏障,两道长廊交界处,有一栋朱红楼阁,楼阁下的院子里,有石桌石凳数个,旁边一架秋千,正在月夜清风中悠悠地来回荡着。 “锦瑟姑娘到了!”那二人对着楼上高声喊道。 话音未落,便从楼上下来一排婢女,一色的粉色衣衫,白色束腰。 我不禁呆了。 我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到了跟前,她们一起对着我盈盈下拜,为首的婢女柔声道:“姑娘,楼上已帮您打点好了,您可以安歇了。” 我疑惑地望着,滦王,请我来他的府里,到底是何意? 那婢女见我不动,忙道:“这毓芳阁是王爷吩咐,专程给姑娘收拾下的,姑娘若是不满意,直接吩咐婢子便是。” 见她说的诚恳,我才举步,随她一起上了楼。 进得门来,一阵清淡的花香扑鼻而来,原是房里用了熏香。 房间迎门处是一张书案,笔墨纸砚放置其上,一旁刚刚插好的花,正散发淡淡幽香。 书案右边,白色和绿色的纱幔隔开了卧具,里面一张楠木雕花大床,围着金丝淡青纱幔,着实华贵无双。 床榻靠窗一边是一面梳妆镜,上面各种胭脂水粉,眼花缭乱。 此时已近深夜,这房内仍烛火通明。 这里宁远王府相比,实在是华贵太多。 屏退了丫鬟们,我方安静坐在案几旁,将那大包袱一层一层地解开。 成灏也不知花了多少工夫,居然将惊云弓包了十几层,每一层都是绑的密密匝匝,直花了一刻钟,惊云弓方完全出现在我面前。 我轻轻抚着弓身,看着上面精细雕刻的流云,心思流转。 半晌,我重又拾起几片布帛,将弓细细包好。 我将它压在了被子下面。 成滦,他手上沾着我父母村人的鲜血,背负着无数将士的安危,甚至,华年、郁姐姐、长生的死,都与他有关。他没有任何资格,让我使用惊云弓去护他! 在这淡香悠悠的房间里,我内心的愤恨,如火一般升腾。 灭了烛火,我在竹声沙沙中睡去。 突地,我被一阵喧闹惊醒,原来天光已经大亮。 躺在床上细听,原是有人在打骂仆役。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一个粗犷的声音仍在一旁骂着。 蓦地,我的脸上变了颜色。从床上惊坐起来,拉开房门直冲楼下而去。 月洞门外,正跪着一个小厮,他满脸是血,正呜呜地哭着,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朱红短衣,黄色腰带,正是昨日辱骂我,而被我鞭打的那位。 一个粗壮大汉本正自骂他,见我出来,忙行了一礼。 “姑娘,这小子昨日冲撞您,王爷已命我割去他的舌头,现特带他来向您请罪。” 说完,从手里甩出一样红色东西,那东西落在我的脚边,跳了两跳,便不再动弹——正是被割掉的半截舌头。 我胃里一阵干呕。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小厮呜呜地叫着,我不由得望向他,他张着的嘴巴里正汩汩地冒出鲜血,剩下的那半截舌头仍兀自上下蠕动着。 脸上涕泗横流。 我立刻别过脸去。 对那大汉喊道:“去帮他止血!” 那大汉领命,揪着小厮去了。 “呕——”我再也忍不住,张口吐了出来。 我重又上了楼,坐在镜子前,望着镜内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 锦瑟,从今日起,抗争才刚刚开始…… 笃笃笃,房里进来了几个人,是两个婢女,其中一个就是昨夜在楼阁下为首的女子。 她含笑向我行礼:“婢子翠菡,来伺候姑娘梳洗。” 她又指了指身后年岁稍小的婢女:“红玉,快见过姑娘。” 叫红玉的女孩子,期期艾艾走到跟前,向我行了个礼。 翠菡忙道:“姑娘莫怪,红玉刚进府不久,还不熟悉,婢子会慢慢调教她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 便任由她们在我头上动作。 从铜镜里,我看到红玉一直在打量着我,目光闪烁而又复杂。 “滦王可是到了?”我轻声问道。既然他能处罚那小厮,想必此刻已经在这玉清苑了。 “滦王昨夜就已经到了,见姑娘睡了,就未上来打扰,”翠菡笑道,“王爷可真是护着姑娘呢,一听说阿黑冲撞了姑娘,立刻就让人拔了他舌头……” 听到这里,我胃里又是一阵难受。 翠菡估摸着是看出我面色有异,还当我是怪罪那阿黑,便道:“也怪阿黑自己,平日里嚣张惯了,这次栽在姑娘手上,也是他活该!” “咝——”我倒抽一口冷气,原是红玉梳头时扯痛了我。 我皱眉看她。 翠菡忙拉她跪下:“姑娘恕罪,姑娘宽恕,红玉不是故意的。” 翠菡倒是个好心的。 我转过头,对着红玉看了半晌,方道:“你看似昨夜没睡好?” 红玉只垂着头不语,也不看我。 我却看到她双手紧紧握着,似是压抑着什么情绪。 心下已是了然,便挥了挥手:“你下去休息吧,这里留翠菡一人便可,今晚亥时我入睡时你再来伺候。” 红玉点点头,又朝我拜了一拜,方起身离去。 我望着她,一直到她走出房门,才转过身。 “你说她进府不久,她是何时进的府?”我问翠菡。 翠菡毫不犹豫便答:“她是五月二十三进的府,到今日有十五天了。” “你怎会记得如此清楚?” “怎会不清楚,五月二十三是王爷母亲箐嫔的寿辰,那日莫管家和阿黑出门采买,就带回来这么一个小姑娘,说来也怪,这姑娘自来后,不跟别人讲话,只跟阿黑亲近,约莫是受了什么惊吓。”翠菡絮絮地说着。 我静静听着,心下已有了计较。 又问了些翠菡关于玉清苑的事。 听到楼下有婢女喊道:“王爷请锦瑟姑娘去储香阁用饭。” 透过窗户望出去,但见一顶小轿停在院内。心中不禁冷笑:这滦王,当真是看得起我。 此时,翠菡也放下梳子道:“姑娘,好了。” 铜镜里的女子,鬓发如云,眉如远山。 我对着镜淡然一笑,眼波流转处,顿时眉眼生俏…… 第三十二章 朱门酒肉臭 储香阁外。 婢子随从已规规整整站了两排,每人手里端着一个精致小盘,皆用白玉小碗扣着。 见我走来,两列人齐齐下拜。 见此,我唯有强装淡然行过。 屋内滦王见我进来,竟起身帮我拉开椅子,这真真是让我意外。 堂堂一个滦王,为了拉拢我这个孤女,何至于做到这个份上? 仍是行礼道了谢,等滦王落了座,我方徐徐坐下。 “锦瑟,饿了吧。”他朝我笑道。 不等我答话,他便一挥手,外面的婢子们鱼贯而入,将手中的小盘搁置在桌上,揭去小碗。一时间饭香满室。 精致的盘子与菜肴,全都是我未曾见过的菜式。 “锦瑟你第一次来我这玉清苑,这些家常小菜,都是为你接风,莫要嫌弃。” 我心中冷哼,这些你滦王嘴里的家常小菜,不知是多少边关将士的性命换来,也不知,是用多少百姓的血汗换来。 面上却浅笑如常:“王爷破费了,锦瑟怎经得起。” 滦王笑着为我夹菜,介绍着每样菜的名字:八百里洞庭、龙飞凤舞、倾尽天下、倚红偎翠、月下醉仙…… 一边说着,一边笑道:“锦瑟莫要见怪本王这玉清苑寒酸,等到时机一到,我定带你去我的滦王府……” “王爷说笑了,这些菜式,锦瑟在穆府和宁远王府时,皆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呢!” 我笑看他:“对了王爷,您跟国主说,让我教您兵法箭术,却不直接去您府上,而是来这别苑,又是为何?” 滦王似是未曾想到我会这样问,愣了一瞬便道:“本王想着,锦瑟定是喜欢清静的,滦王府太过嘈杂……” 我抬眼看他:“锦瑟看这样子,王爷竟不是为了与我研习箭术。竟像是……”我故意以袖遮面,轻笑着,“竟像是背着夫人,在外面偷偷养了妾室。” 我言语温软,又做如此姿态,滦王竟是有些痴了,半晌未缓过神来。 见我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在等他的答案,方慌忙道:“锦瑟真是说笑,家中内室确是厉害,不许本王与女子接近,本王、本王也是怕节外生枝,并无非分之想。” “那,若是王妃前来问罪,锦瑟可不敢担了纠缠王爷之名。到时锦瑟必会自行离开,以免损害王爷威名,影响夫妻和睦。”我正色道。 见我如此说,成滦便也不再答话。 人人都知道滦王之妻,当今国师之女柳梦叶为人泼辣。当初以自尽威胁父亲,要嫁滦王。滦王也因国师位高权重娶了柳梦叶,算是各取所需。 不过才婚后一年,滦王身边便没有女婢,所有滦王的贴身侍女都被遣散,甚至有人说,有的侍女是被毁了容出了滦王府。 于是传说,滦王夫妻不睦,四处建下别苑,豢养妾室。往往被柳梦叶发现,都是一场恶战。这让京都一众本来非滦王不嫁的女子都死了心。 今日看滦王如此神态,这传说竟不似作假。 我不禁心中冷笑。 正谈论间,就有几名奴婢进来,将桌上的餐盘一一撤了下去。 我正要阻止,那些餐盘里的菜肴,多数只吃了一两口。 成滦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便也作罢,只静待着。 一名异族打扮的男子飞快闪进屋内,手里拿着一个圆筒形的瓷器,瓷器里不知装的什么。 那男子看了一眼成滦,成滦朝他一点头。 他便躬身朝我一行礼,举起圆筒,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对着那圆筒,呼地吹了一口气, 那圆筒竟然冒出长长的蓝色火焰! 我惊了一惊。 男子小心地将冒着火焰的圆筒放在桌上,又朝我们行了礼,便出去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物,甚是好奇,便歪头仔细研究着那圆筒。 成滦也不说话,只坐在一旁望着我笑。 但见那蓝色火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就在这时,那圆筒突然悄然裂开,露出里面淡黄色的膏状物体。 见我疑惑,成滦笑道:“上个月父王得了一名丹族的厨师,好玩这些把戏,我便讨了来,今日我也是第一次见,果真是新奇。来,尝尝。” 我拿起筷子取了点那黄色膏体,用舌头舔了舔。 奇怪,明明是火焰烤制,却是触嘴冰凉! 凉凉的,甜甜的。细细品之,还有一股牛乳的香味。 这国主真是看重成滦呢。 我不禁歪头咯咯笑道:“看来,国主很是赏识滦王,这么新奇的玩意儿都想着让你先尝尝。” 许是见我笑着,成滦也灿然笑开:“自是因为我立了不少功吧!” 他说的,应该是当初他帮助国主上位的事吧! 如此笑着,一顿饭食竟吃了近两个时辰。 用完饭,成滦提议,要带我在这玉清苑里走一走,消消食。 这玉清苑背靠青山,门前绿水环绕。院内各种珍奇的花木郁郁苍苍。如今已是六月,院内仍有各种珍奇花木在吐露芬芳。 他告知我,为了保持这苑内春色,他专程从别国请了花匠来培植花木,是以这玉清苑内四季如春。 玉清苑并不大,前院是下人管家们住的院子,中间一个大大花园,其间几条白色小路分别通向我住的毓芳阁,他自己住的凌然轩,还有一处是陶然亭,里面摆着棋具茶具等物。 此时,我们正坐在陶然亭里,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玉清苑。 突地,一阵哭号声从后院传来,我一惊,便朝后院望去。那里应是厨房和柴房,与这花园另行隔绝,下人们要从前院走向后院,须得走另外一条路。 后院哀号声声,让人揪心。 成滦见我望着,便蹙眉问后面的婢女是何事。 那婢女唯唯应道:“回王爷,应是阿黑断了舌,此时无法进食,又疼痛难忍,故而……故而惊扰了锦瑟姑娘……。” 我心里一沉,我竟在这些人眼中,变得如此可怕了么? 罢了。 我笑望着成滦:“如此哀号着实令人心烦,王爷不如派人给他些止痛药膏,再把他关在柴房,免得我们听见揪心。” 成滦立刻望向那婢女:“听见了吗?还不快去!” 那婢女忙不迭地跑向后院去了。 片刻,那哀号声果真没有了。 我又与成滦下了盘棋,一盘刚毕,忽听身后一雄浑男声传来:“二哥果然在此!叫五弟我好找!” 是峪王。 他正疾步穿过重重花木,向这边走来。 看见我,他似是有些惊异:“咦咦咦,锦瑟怎的在这?” 他望了望成滦,又望了望我,拍手大笑。 “哈哈哈,我就说二哥怎的昨夜急急出城,原来是有佳人静候,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成峪如此口无遮拦,着实是让人不喜。 却也不知,他这副样子,是否是故意的。 成滦见我面色不虞,忙拉着成峪,一面使着眼色,一面道:“五弟怎知我昨夜出城?我可是连王妃都未曾告知。” 成峪一听这话,立刻沉下脸,急急解释道:“我也是今早出城时,听守城将士说的,你半夜在城下喊门,未曾想你是来这里。”之后又附耳悄声道,“放心,我会替二哥保密!” 成滦这才面色如常,请他坐了。 成峪也不客套,就着壶里的残茶喝了,方对着成滦道:“二哥,滁州那边出事了!” 成滦脸色一变:“五弟,看我这花怎样?近日刚培育出的新品种。” 成峪会意,忙打住了话题。二人又故作笑谈。 我看二人明显有事瞒我,便也识趣退下了。 一面缓缓向毓芳阁行去,一面想着,滁州不是南山王成绪所辖吗?他一向不参与政事,现在,能出何事呢? 成滦成峪二兄弟此时在亭里说着话,我却是听不太真切了。 回到屋内,又静静坐了一会,走到书案前,略一思量,便提笔在一尺软布上画了起来。 …… 午时,我又去和成滦成峪用过了饭,照样是奢靡的餐食,调笑了一阵。 我见他二人似乎心不在焉,意在躲避着我。 于是告了辞。 走进毓芳阁,我对翠菡道:“我有些乏了,若是滦王有事找我,就说我已休息了。” 翠菡俯身领命。 我回到房内,便拥被睡去。 我要补足精力,因为今晚,将有一事,须得耗费心神。 等我醒来时,天已黑了。房里漆黑一片,屋外的廊灯却已亮起。 我打开门,翠菡仍在外头,见我出来,便又俯身行礼。 我望着她许久,淡笑道:“以后无外人时,见我不必行礼。” 她点头应诺。 翠菡说,下午滦王来过,她按照我的嘱咐告知了滦王,他在门口站了一会便去了。 我挪步至廊前,望着这苑里明灭的灯火:“王爷走时神色如何?” 翠菡略一思索:“似是有些担忧。”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王爷很在意姑娘。” 我抿唇一笑,对她道:“辛苦你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我帮姑娘点上灯吧。”说着便进了屋,拿起火折,将屋内烛火一一点燃,屋内登时亮如白昼。 “姑娘,那翠菡先退下啦!” 翠菡正欲行礼,见我望她,也便了然,朝我明媚一笑,便下楼去了。 不过一盏茶功夫,我见月洞门外花木掩映处,走来一个身影。 那瘦小的身影先是左右望了望,确定无人,方急急向毓芳阁这边走来。 我不禁笑开。 她到底还是来了。 就在我跨进房门,刚刚在梳妆镜前坐定时,那身影已然站在纱幔之外。 我听见她轻轻的喘息。 似是走得急了,也似是有些紧张。 我朝她笑道:“还不快过来。” 她慢慢向我走来,撩开纱幔,到了我的身后。 铜镜里映出她清秀却有些瘦削的脸。 正是红玉。 第三十三章 巧心暗流转 红玉静静立在我身后不动。 我朝她轻轻笑道:“准你休息了一天,现在可别把我弄疼了。” 红玉不答,只点了点头。 她抬手拔掉我发上珠翠,眉目低垂。 我细细看着她铜镜中的动作,不知是因为心情低落,还是并未做惯,她的动作迟缓而滞涩,胸口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着。 我轻笑一声,低头把玩着一个发簪。 红玉的动作明显地一顿,手上一个东西明晃晃地一闪。 只是还未等她抬手,我便一扭身飞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里,正握着一把锋利小刀。 此时的她,正泪眼汪汪地望着我,眼里有不甘和屈辱。 “你、你会功夫?”红玉的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 我轻哼:“你在杀我之前,竟未打听打听?” “我没想过杀你,我不会杀你,我只是,我只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 “你只是想拿刀来威胁我,让我求王爷放了小黑,对吗?”我平静道。 我猛然感觉,此时的我,像极了平日里看似冷漠的成灏。 听到我如此说,红玉睁圆了眼睛,愕然道:“你是如何知道?” 我从她的手里夺下小刀,松开她的手腕,转身立着。 见我不语,红玉急道:“你说啊,你如何知道我与小黑的关系?” 我回头,莞尔笑道:“你如此着急,看来你很在意这小黑……” 其实,我也拿不准她和小黑是何关系,只是今日听翠菡说后猜测而已,未曾想,被我猜中了。 红玉毕竟年纪尚小,急道:“他是我兄长,我自是在意!” 原来如此。 那,便正好。 “既然是你兄长,那我们便做个交易如何?”我悠悠朝她道。 “你与我做交易,我能给你什么?” 这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可能是平日里被兄长照顾的太好。说话行事都太过刚硬,也太过倔强。 不过,这正是我需要的。 “很简单,十五日,你同一时间来,待在我房里便可。”我徐徐道。 红玉有些迷惑,完全不理解我说的话。 我继续道:“你也知道,你的兄长已被拔了舌头,又未及弱冠。就算放了他,他也不一定能够养活自己!” 红玉突然恨恨地盯着我:“不用你假惺惺,我养他!” 我不由得击掌叹道:“好!” 红玉似是未想到我会赞叹她,蓦地一愣。 我才悠悠道来:“今晚我就会放了他,并且不会让苑里任何人知晓。” “包括王爷?”红玉问道。 “包括王爷。不仅如此,我还会给他一个好去处,让他不必受人鞭笞,也可自食其力。” “你,这么好?”红玉似是有些疑惑。 “那自然要看你配不配合了。”我笑道。 我自知,像红玉这种女孩子最重感情,但也不会轻易信任别人。 只有给她提出条件,她方能安心由我安排他哥哥的去处。 “你是说,我只需在十五日夜里,待在你房里?” “也许,不只是十五日夜里,可能是随时。你可愿意?” “我愿意。也希望你莫要食言。” “自是不会。”我朝她莞尔。 当夜,我从毓秀阁的后窗,飞身进了玉清苑的柴房。 将上午所画的地图给了阿黑。 我让他去城南的庄子,找高大和高二。 那阿黑先是惧怕,后是惊愕,临走时,他朝我深深一拜。 我懂得他的意思,悄声道:“放心,我会护着红玉。” …… 第二日醒来,照例是翠菡侍候我梳洗,拉开门,楼下却立着成滦。 听见门响,他急急回过身来。 一脸焦急望着我。 我面色一沉,微微瞪了他一眼,便又“啪”地关上门,一扭身便进了房。 本就在我身后的翠菡先是一愣,继而掩嘴轻笑。看来,她是以为我与滦王在打情骂俏…… 我在心里默默腹诽。 不过,也正中我下怀。 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滦王在门外道:“锦瑟,本王特地来接你用早饭。”居然有些小心翼翼。 我俏声道:“王爷事务繁忙,还能想得到锦瑟,真是折煞锦瑟了。今日锦瑟不饿,不想用饭,王爷请回吧。” 滦王倒是个君子,我未让他进门,他便一直立在门外。 “是本王不对,昨日一直与五弟说话,冷落了你,本王特地来跟你道歉。你昨日睡了一下午,都未曾用饭,现在必是饿了……” 我不禁勾唇一笑,说出的话却是多了几分哽咽:“锦瑟多谢王爷挂心,只是……锦瑟一介草民,又是个孤女,实在当不起王爷如此,王爷若是怜惜,就让下人赏一些粗茶淡饭便可……锦瑟、锦瑟再不敢与王爷一起用饭……”说到后来,我竟真的落下泪来。 翠菡在一旁愣愣地望着,满脸的懵懂。 滦王越发急了:“你莫如此说,你出门来,本王、本王答应你,以后有任何事都不再瞒你……” “当真?”我哗地打开门,迎着成滦问道。 成滦想是未料到我会如此快便开门,竟向后退了一步,忙不迭地点头。 “当真。” “好,击掌为誓!”我朝他伸出掌心。 滦王眨巴着眼睛,轻轻击了下我的掌。 “锦瑟,你这样,真好看!” 我垂眸正色道:“王爷说笑了,国主指派我来,是为王爷出谋划策的,王爷当然要以诚相待,否则,国主定是要怪罪我了。” 说完,便从他身旁移步过去。仿佛刚刚房内那个哭哭啼啼娇柔无方的女子,是另一个人。 而我也第一次发现,原来长得好看,是如此有用的一件事…… 用饭时,他明显不像昨日那般如数家珍,只是默着,几次欲言又止。 我也不去追问,饭后照例去消食,走到陶然亭,看到昨日下完的棋还在盘内。 便道:“王爷,锦瑟陪您再战一回合,如何?” “求之不得。”成滦笑道,依言坐下。 他选了黑子,但今日,却不似昨日下棋那般酣畅,他有些心不在焉,往往举棋不定。 “王爷,该你落子了。”我盯着他笑道。 成滦凝眉思索,许久,都未曾动。 我也不催,静静等着。 直到……在一旁静立的婢女悄悄的打了个哈欠。 已经到了午时,这一盘棋,怕是下不完了。 “王爷是怕赢了锦瑟,让锦瑟难堪,还是……想赢之心太甚?”我歪头试探道。 此时的成滦,额上竟已有了密密的汗珠。 他将手中黑子随意仍在盘内,放声大笑:“想我堂堂滦王,生来富贵,半生荣华,竟会在你锦瑟跟前折腰……” 我只垂目不语,摆弄着手上棋子。 他又笑了一阵,方道:“罢了,这世上,纵然是帝王将相,仍逃不过一个情字!” 见我抬眸望他,成滦似是鼓足了平生勇气对我道:“锦瑟,本王说过,从此断不再瞒你。以后,不管是面见父王,还是与五弟谋事,我都不会避开你。” 他突然说得如此直白,倒是叫我意外。 我凝眉道:“王爷不必如此……” “不,锦瑟,本王、本王会让你看到我的诚心!” 他告知我,昨日与峪王相商,乃是在滁州修建行宫一事。 “锦瑟,你是知道的,本王助父王登位有功,父王却迟迟未将大权交于我,所以,我必须得为自己谋划!” 哼,狡兔死,走狗烹。 你成滦替国主手刃父兄,这或许是他成世南毕生的污点。此时他还肯留你,不过是看着你有些用处罢了。你却还以此为功,当真是愚蠢之极! 我在心里冷嘲。真不知成世南任他如此恃宠而骄,是为了什么? 我面上却是担忧道:“那昨日峪王说滁州出事了,岂非是这行宫出事?” 成滦点点头:“这滁州本是我大哥封地,我在他的地盘修建,本也是给了他一些好处的。他一向不理政务,也不计较这些。只是……” 成滦顿了一下,猛地想起了什么,忙挥了挥手,屏退了四周一众仆从。 待他们走的远了,他才示意我靠近些,我附耳过去,听他说完,也是脸色大变。 “行宫修建才不过半月,突然坍塌,压死了数名孩童,那些百姓哭天喊地告到州府。那州官本知这行宫是本王所建,便意欲用钱财打发了他们。” 听到此,我心中一阵愤慨,却不好发作,只听着他如何说。 “谁知,就在前日,那州官突然被人掳走了,至今不知所踪……” “那,王爷如何断定州官是被掳走,而不是畏惧事发而潜逃?” “掳走州官之人,留下了字条……” 我好奇道:“字条上怎么说?” “那人在州官房内字画上用丹朱写了几个大字……”成滦有些支吾,“以尔狗命,抵百姓之苦……” 痛快!那人倒是个侠士! “可有查出是谁所为?”我急道。 成滦当我是关心他,面色温柔道:“锦瑟不急,虽未查到,但我们已有怀疑之人。” “谁?” “夜幽王。” “夜幽王?”我心里一惊,怎会是他?“可有人看到?” “并未,”成滦摇头,“只是猜测。” 我心里也说不清是何滋味。 “夜幽王虽已两年未出现,但根据这州官失踪时的样子,神不知鬼不觉,甚至门外值守的侍卫都未曾听见有任何动静,想来应该是他没错。”成滦继续道。 难道,果真是他? “那,如果是夜幽王抓走这州官,会如何?”我试探道。 “夜幽王行事诡秘,无人知道他会如何处置这州官,有时候他会直接杀掉了事,这还倒好——”成滦凝眉,“但他偶尔会将犯事的官员丢到父王寝宫门口,那些人被吓傻,疯疯癫癫的什么话都说……” 若真的是夜幽王,那就说明,他已公然和成滦作对。 我心中复杂难言。 “呃,若是真将那州官丢至国主寝宫门口,那也必定无碍,国主如此看重王爷,想必——区区几个孩童,也不会治王爷的罪……”我故作轻松,斜了眼看他。 成滦却是一脸愁苦;“锦瑟,你有所不知……父王、父王他只是在积攒着我的错处,他……他……” 成滦吞吞吐吐,似是有苦难言。 我心下了然,原来,这王权之中的父子情,也不过如此…… 第三十四章 真心两无猜 这几日,毓芳阁仆役奴婢进进出出,皆是成滦派人送的东西。 上好的衣料、各色的华贵衣衫首饰,在屋内堆了一大堆。本来宽大的屋子顿时显得局促很多。 翠菡一件一件地帮我收拾着,不住地啧啧称赞,道着滦王对我的好。 我坐在书案前正翻着一本书,斜斜看了几眼,随手指了一件深青色衣料,让她帮我放在外面。 翠菡牵住那衣料,纳闷道:“姑娘,你平时都穿着素雅,怎的今日却挑这深色衣料?不如翠菡帮您换成这淡青绉纱面料可好?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这件很是适合……” 正说着,见我一瞬不瞬地盯住她,她似乎是微微一个冷颤,忙紧闭了嘴巴,依言将那深青色衣料放在了桌上。 我歪头默默望着翠菡,这丫头,还真是机灵的紧…… 十二日晚间,成滦向我告别,说是府里有事,急需处理,等安顿好就再来看我。 说完就快马加鞭进城去了。 他任何随从都未带,脸上神色竟是不胜厌烦。 想是他的王妃又在府里闹腾了罢。 他一走,府里的氛围顿然轻松许多,偶尔还能听到下人们相互说笑,只是一看我来,便恭敬肃立。 我不欲节外生枝,便也由着去了。毕竟在这玉清苑,人人背后都可能长着眼睛。 这几日的饭食,我让翠菡安排他们简单做了,送到我房里,不必大肆铺张。 自此,那些下人见了我,脸上竟也无故多出些亲切来…… 不用陪着成滦用饭,也不用费心机去套他的话,这几日我悠闲很多。 我仍是保持着在宁远王府的习惯,晨起时,在苑外的小河边练习发箭。长箭破空的声音提醒我,不可沉溺于此时的安然。 玉清苑背靠青山,用完饭,我会在这山中散步,有时候翠菡会跟着我,有时候我便让她在河边等我。山中空气清冽,倒是个避暑热的好地方。 十五日,子时。 我卧在扶兰苑前院的房顶上,身体微微有些僵。为保万无一失,我已在此伏了一个时辰。惊云弓握在手心里,也微微地出了些汗。 郁姐姐说,每月十五那人会来,那我便试他一试。 子时已过了一刻钟,槐树下依然毫无动静,我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事先我早在树下放置了机关,只要一有人走近,触动机关,里面就会射出银针,银针上涂了药,可让人至少半个时辰不得动弹。 如此,我就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吐露秘密。 只是,此时已快到丑时,仍是无半个人影。我只觉眼皮越来越沉,不住地要向一处合拢…… “不会有人来了。”一个低沉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顿时就是一个激灵,睡意被惊得完全消散。 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入了骨髓…… 我仍是伏在原地,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确保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睡着了?”声音再次响起。 原来不是梦。 我缓缓转过已然发僵的脖子。 夜幽王,赫然立在我的身后。 他的背后是一轮明月,披风上的槐花似是还散发着淡淡幽香。 黑色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也遮住了他的情绪。 我看着他,许多疑问、许多情绪堵在喉头,如针刺,却始终无法冲破。 是他杀了华之言吗? 他是否到过清幽花谷。 那两把匕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年多,他为何不出现? 而现在却又突然出现? 他,是否就是——宁远王成灏。 可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我是在怕什么呢? 许是见我不语,又一直伏着。他似是有些不耐烦,一把捞起我,飞身而下,落在了扶兰苑门口的空地上。 槐叶的影子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身上。没错,这真的是他。 “你,怎的在这里?”从我嘴里吐出来的这几个字,有些许沙哑。 “恰巧路过。”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缓缓流淌,似是含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这才发现,他仍是揽着我,便轻轻地推开他。 “在滦王府,可还舒心?”他低头问道。 他又是如何知道我进了滦王府? 此时,他就是成灏,这个答案在我心里,已占据了九成。 只是,他们的声音差别太大!我仍是不敢完全断定。 许多话,许多情感,我不能面对成灏而发,对他,却是无所顾忌了。 “自是舒心。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取之不尽。”我朝他挑眉笑道。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阵。 “夜晚出来行着鬼祟之事,也不穿身夜行衣。” 我赧然道:“没有。” 这是实话,从宁远王府出来时,我什么都未曾带。而成滦给的上好衣料,只有这件深青色,颜色暗了些,我只有将就用它做了夜行衣。 夜幽王缓缓向前踏出一步,悠悠说道:“看来,你近日生活的确舒心。” 他顿了一顿又道:“那何苦来这里睡觉?” 我……我怎的就是睡觉了? 罢了,我恨恨想,不与他多做计较。 此时他朝着槐树和茂盛的高草,背对着我,月光下,他的背影,竟然显得清冷而又寂寞。 不知为何,我心里一动,走上前去,望着他的侧颜,一字一顿轻声道:“只是,我仍是怀念,第一次到宁远王府时,为我接风的那半只鸡蛋……” 月光下,他,唇角轻扬,竟像是笑了。 只是,还未看得真切,他便向前跨出一大步,似是要说什么。 我惊呼一声,待要阻止,已然不及。 但见槐树下银针似雨点向他激射而来,许是他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急急地挥手去挡,银针只被他挥落了几根,其余皆没入他身体…… 饶他是身经百战威风凛凛的夜幽王,毕竟凡人之躯,怎敌得住这药物?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锦瑟,你在这槐树下,放了暗器!” 我心中有愧,忙上前去拉他。 果然是夜幽王,体质与常人还是不同,居然在这药物作用下,仍是往前走了十几步,才软软倒下。 我急急扶住他,一边借着月光帮他拔去银针,一边宽慰他:“你放心,这药不致命,就是会让你半个时辰不能动弹,脑袋还是清醒的。” 他便不再言语,似是放心了些。 过了半晌,他突然问道:“你一直在滦王府,从哪里得来这药?” “向高大要的啊,每月初他都会来寻我,跟我汇报庄子上的账务,说是春季庄子上的马发情,踢伤了好几个仆役,他们就采购了大批的药,说是在银针上涂抹,射在马身上,只一根,就可以让马镇静……”我一边在他身上翻找,寻着银针,一边漫不经心地答着。 “你……这是给马用的药?”他语气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我这才警觉我刚刚说了什么,忙道:“本来,这药也不是要给你用的……” 他斜斜靠在石阶上,也不欲与我讲话。 月光下,他面具上的金色雕镂,发出幽暗的光。 我心念一动,若是此时,我揭去他的面具,他应该是无力还手的。 如此想着,我的手,居然就朝着他面上伸去…… 他仍是斜斜靠着,并不理会我的动作。 他,似乎并未发觉。也许,是发觉了,然而并不反对。 我的手离那黑色面具越来越近,在即将要碰上他面具那一刻,我顿住了。 若他真的是成灏,我该如何面对他? 或者,夜幽王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那么苦心意旨地瞒着我,想必,是真的有他的苦衷。 …… 我的手慢慢垂下来,心里自嘲地笑着。 那么,这么久以来,我心里的猜疑与怨言,又是为了什么呢? 手,突然落在了一个温暖掌心。宽大而又粗糙。 夜幽王托住我的手,轻轻道:“锦瑟,你别急。” 我朝他轻轻点头。 此刻,仿佛是阔别已久,历经千山万水,终于心意相通。 蓦地,我才想起,问道:“你不是,中了银针么?” 他抬起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区区几根银针,就想困住本王?” 冰凉的面具抵在我的脸上,我被他拥入怀中,很紧很紧。 “对了,中针前,你像是预备要说什么?” “你看错了!” 一轮明月已经行至天边,天快要亮了…… 等我轻轻扣响毓芳阁的窗棱时,已经快到早饭时间。 红玉急急打开窗,迎我进来。 我匆匆换好衣服时,门外正好响起敲门声。 红玉先是一慌,我示意她去开门。 是翠菡。看见红玉此时在我房内,她竟也未多做惊讶,只朝她笑笑。 “红玉,辛苦了,我来伺候姑娘梳洗。” 说完便撩开帐幔,细细扎好,方徐徐走到我跟前。 “姑娘,滦王方才带话过来,说让姑娘去储香阁用饭。”翠菡一面拿着桌上珠翠在我发上比划,一面对我说道。 “王爷何时回来的?”怎会如此巧,我心里道。 “王爷刚刚回来,说国主过几日召王爷们入宫家宴,想带着姑娘同去。” 是了,算算日子,国主每到上元节时总会举行家宴,只是以前在宁远王府,成灏因为腿疾,常常借故不去。想来是怕自己风头太盛招人愤恨。 只是,这次成滦为何会想着带我去?他就不怕他家那个柳梦叶大闹王府吗? “姑娘,好了。您看可还满意。”翠菡道。 我望向铜镜,却未看我,而是望向镜中的翠菡。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翠菡有些局促:“姑娘,是有何不满吗?翠菡再重新梳过。” 我转过头,眯着眼睛打量她,直看到她有些不自在方才开口。 “翠菡,你,到底是谁?”我的语气悠悠的,似是闲话家常。 “姑、姑娘,我是翠菡啊!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翠菡今日有何事未办妥?”翠菡仍强自镇定。 我温柔笑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如此慌乱,这以后,我们还如何成事?” 翠菡一脸震惊,似是不敢相信:“姑娘,你都知道什么了?” 第三十五章 浮波连翠菡萏丰 我望着她,又笑了一阵。 看到她紧张的脸色苍白,方道:“难道宁远王未曾告诉你,要想成事,须得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姑娘,这是何意?” “我才刚进府没多久,你就知道我喜欢素雅颜色,前几日,你知道我怕黑,特地将房内灯火点燃方才离开……”我徐徐说道。 “姑、姑娘……”翠菡额上细细地沁出。 “更重要的是,方才,你说的是‘滦王’,而非‘王爷’,想必昨夜,你是见过宁远王的人了吧?”我闲闲靠在堆满胭脂水粉的桌前,抬眼笑看她, “日前你在我面前不住为‘王爷’说辞,之前,我以为你说的是滦王,现在想来,应该不是了。” 她的眼中,满是惊异。 “难怪,清河告诉我,姑娘心思玲珑,让我小心应对。我最初还未放在心里,”翠菡笑容微苦,“我在滦王府五年,都未有人发觉端倪,今日滦王假借更换府里侍婢,实是调用人手来这玉清苑,我便借机跟了来。” “这也是清河交代你的?” 我发觉,提到清河时,翠菡脸颊似是有些微微发红。心中不禁暗笑。 “清河原是怕姑娘知道我是宁远王的人,而不愿用我,因此才让我隐瞒了身份,一来是在姑娘需要时可以有个照应,二来、二来……” “二来,可以随时向宁远王汇报我的动向?”见翠菡吞吞吐吐,我便替她补充道。 翠菡紧闭了嘴唇,望着我,轻轻点了点头。 着实,若在昨夜之前,我必是不会用她,只是现在,成灏和夜幽王到底是不是同一人,在我心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那晚红玉向我发难时,你就在门外,对吗?”我起身,笑望向她。 翠菡低垂了脑袋,似是有些沮丧。固然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了。 是了,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夜幽王昨夜会出现在扶兰苑门口了。我心里对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又肯定一重。 “听闻滦王妃刁蛮霸道,从不许女子侍奉滦王,你模样清秀,却能在他府上五年却仍安然无事,想也是有些手段。”我朝她笑道。 翠菡凝目道:“姑娘有所不知,那滦王妃虽刁蛮,但心思简单,最喜欢听奉承话,我正是每日好言好语将她供着,循着她的心思惹她开心,她也便对我无戒心了。” “更重要的是”,翠菡悄声道,“我曾治好了她的暗疾!” “你会医术?”我却是有些惊异了。 “我不仅会医术,”她附耳悄声道,“还专治疑难杂症!” “看来,这宁远王成灏身边,都是些奇人!”我不由得喃喃道。 “姑娘,这可就错啦,我的医术是从小跟师父学的!” 我瞪着她:“你师父,腿也折了么?” “姑娘,你……”本来还一脸骄傲的女子,突然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不禁大笑起来。 “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四处行医,他喜制毒,也喜解毒,我也跟着他学了许多。只是五年前他为了解一个人身上的毒,自己亲身试药,结果中毒了很久。自那次后,他一直闷闷不乐,说是自己医术不精不配当我师父,就把我扔在一个花谷,自己走了……” 我越听,越是惊异。 不由得打断她的话:“你师父,可是云鹤!那花谷,可是叫清幽花谷?” “姑娘你如何知道!”翠菡亦是惊诧不已,末了一拍前额又道,“是了,我应该想到,王爷应是带你去过清幽花谷了,他自是什么都不会瞒你!” 是么?我唇角微翘。也许他有一件事瞒了也未可知。 “那姑娘你可是见到我师父了?” 我摇摇头。 “也是,五年了,我都找不到他。只有老头子知道如何找到他。我从小跟着他十几年,竟比不过一个糟老头子,真是奇了!”翠菡愤愤道。 见我笑望她,她也自知说话过分了些,忙缄了口。 “那,滦王其人,你可了解?”我岔开了话题。 翠菡聪慧,立刻便明白我话中含义:“不甚了解,我一直在滦王妃跟前侍候,只知很多次滦王从宫里回来,都要喝的大醉,胡言乱语与滦王妃大吵一架,甚至会出府去,彻夜不归。” 我凝眉深思,此时,任我怎么想,也猜不透滦王和国主之间到底是何种状态。 不过,听翠菡如此说,也算是知己知彼。 见我不语,翠菡俯下身来,悄声道:“姑娘,宁远王关心你的紧,每隔几日就让清河探听你的消息。” 我心中微微一颤,不禁抿唇而笑。 “王爷让清河传与我,姑娘怕黑,口味清淡,喜欢穿淡雅衣料,还有……”翠菡突然顿了一顿,方道,“还有,有时会做梦魇住,让我在姑娘睡着时,多留意些……” 后面的话,我似是再也听不见。 难怪那次我睡着时,她一直守在门外。估摸着是看我脸色不好。 我只当是翠菡周到细致。 原来,这一切都是成灏安排。 …… 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膨胀开来,心里也胀胀的。 就像,就像要起身旋转一圈,再尽情起舞。 这种感觉,是平生第一次有! “姑娘,姑娘!” 翠菡的笑脸在眼前渐渐清晰。 “姑娘,滦王催您用饭了。”翠菡轻声提醒我。 我这才惊醒,反应过来,我是在玉清苑。 是滦王的玉清苑。 忙敛了神情,起身拉了拉衣裙,往门口走去。 却仍是掩不住眼角笑意。 “姑娘,喜怒不形于色。”翠菡在身后轻声道。 储香阁,成滦已在招呼着传饭了。 我行了礼,在他对面落了座。 许是今日心情极好,我看成滦都觉得顺眼了些。 “王爷说,过几日国主家宴,要带锦瑟去么?” 成滦笑道:“本王答应过锦瑟,自是会做到。” “王爷不怕王妃生气,锦瑟可怕着呢!”我一边夹着菜一边闲闲说道,“到时王妃见锦瑟随行,必然不肯放过锦瑟,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不敢担当媚惑王爷之名。” 我笑的娇俏,似是在开玩笑。 成滦却是愣愣地瞧了一阵,方道:“锦瑟不必忧心,本王自会帮你打点妥当。” 我只笑而不语,慢慢地抿着一勺汤。 成滦在一旁竟是看得痴了…… 家宴前的几日,成滦自去忙乱,他告知我,每年家宴,都是他替国主筹备打点。 国主爱闹热,所以他便尽想了些新奇点子。 我见他似有忧色,便问他为何事忧心。 他也不隐瞒,将忧心之事托盘而出。 原是上元节这家宴虽名为家宴,其实是国主宴请群臣的借口,宴会上多是国家重臣及其宾客,偶尔还会有他国使者。所以,这家宴上,须得有出彩之处,以显黎国国泰民安之态。 前年,成滦特地从南地岛国请来几名杂耍师父,博得满堂彩。 去年则是一副浓墨重彩的凤舞九天铺满整个宴会宫殿,让在座之人无不惊叹,成滦也因此获得国主赏赐。 只是今年,他是再无计量。 我故意笑他:“谁不知滦王才高八斗,财大气粗,怎会被这等小事难住?” 成滦长长叹出一口气,道:“锦瑟,你有所不知,这承办家宴本是我从父王那里想尽了法子争取来的,谁不知这里面油水极大,只是,唉……” 成滦皱眉,似是烦躁异常。 “王爷但说无妨,或许锦瑟可助王爷,也未可知。” “本王不欲在你面前丢丑,”成灏顿了一会,“也罢,锦瑟胸有丘壑,或许你能解我当下之忧。” 听成滦说,这承办家宴之事,原是峪王与国师都曾虎视眈眈,若是有任何差池,这份差事不保不说,还会失去国主信任,那无异于又让国主抓住了他的错处…… “王爷手底那么多宾客,礼部官员中也人才济济,难不成都没有让王爷满意的法子么?” 成滦皱眉摇头:“都是老生常谈,毫无新意。” 我凝眉思索一阵,屋外夏日阳光热烈,园子里的花,却兀自开的艳丽,那些蜜蜂蝴蝶,似是不懂人间忧愁,只顾纷飞取乐。 我扬眉对成滦明媚一笑。 “王爷,锦瑟有一计,不知当行不当行?” “但说无妨!”成滦,估计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我巧笑嫣然,不疾不徐地向着成滦说出我的想法。 成滦的眉渐渐向外舒展开来,嘴角止不住上扬。 待我话音刚落,他便不禁抚掌大笑:“好,好!锦瑟,真是未看出来,你竟有如此气量,本王真是有福了。” 我心里冷笑,却也谦道:“锦瑟是想着,国主王爷们富贵场面见得惯了,偶尔换换口味,赏赏这下里巴人的把戏,想是也有新鲜感的。” “锦瑟啊锦瑟,切莫妄自菲薄,你这哪里是下里巴人,你想出来的点子自是高雅至极……哈哈!” 那天下午成滦心情极好,苑里的下人每人赏了半两月钱。 之后便自去筹备不提。 期间,骆澜天传信来,说是支祁国一个商客定了大批同款的玉器,此次所得不菲。 时日过的很快,上元节前夕,翠菡捧来一套衣裙,说是滦王特地派人送到玉清苑,让我参加家宴时穿上。 我望过去,那是一件淡紫色轻纱衣裙。 我平日里装束简单,为了拉弓方便,多用束袖,从未穿过这样轻飘飘的衣服。 不过,这身衣衫,从用料、颜色和做工,着实是讨喜…… 第三十六章 倾万世之华彩 淡紫色的轻纱,即使是无风也自飘舞,如梦似幻。 “姑娘,可是要换上?”翠菡问道。 我点点头。便任由翠菡摆布了。 “姑娘,王爷派清河传话,明日里你少说话,只听着看着就好。”翠菡一边帮我整理着衣衫一边对我说着。 我轻牵嘴角:“嗯。” “王爷说,宫里的酒易醉人,让你少喝些,莫要失态。” “嗯。” “王爷说,宫里的饭菜油腻,让你多用些米浆,莫吃坏了肚子。” 我一挑眉:“这当真是王爷说的?” 翠菡讪讪一笑,也未答话。 “王爷还说,这一次,你要认识那些豺狼的真面目了。” 我心里不由得跳了一跳。 …… 许久都不见翠菡出声,我纳闷回头,却见她立在我右面,眼睛瞪得老大,只盯住了我。 我摸了摸脸颊,没什么不对啊。 “姑娘,你这……也太好看了吧!” 我这才往镜中望去,也是呆了一呆,那镜中女子,还是我吗? 淡紫色丝缎里衣,用白色丝带系住腰身,越发显得腰肢纤细柔软。 外面的轻纱薄衫,本是无袖,却从肩膀处点缀层层白色流苏,行走间飘飘若仙子。 胳膊上的白嫩肌肤若隐若现,又平添几许娇媚。 “翠菡,”我轻声喊着,“你说,明日穿成这样,真的好么?” 说着,我在她面前原地转了一圈,裙摆如涟漪般荡漾开来,这才发现,裙子上竟绣了同色的丝线,随着我的动作,如点点星辰,闪烁不停…… 成滦送的这件衣服,当真是华美无双。 翠菡许是未想到我为何如此问,只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姑娘穿着好看,若是王爷见了,定是欢喜。” 我知道她嘴里的王爷,定然不是滦王。 只是,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对着镜子,自顾看着,心里着实矛盾。 第二日,翠菡早早来侍候我梳洗,推开门,却见我已收拾停当。 见我今日装束,她大惊道:“姑娘怎的不穿滦王送你的那套紫色琉璃纱裙?” 我一边往箭筒里装着箭,一边淡淡道:“这样就很好。” “这样像个男子,有什么好?”翠菡嘟囔着。 我只穿了身家常的淡青束袖衣袍,头发用白色玉冠简单束了。若从背后看,着实是有些不辨男女。 我也懒得去向她解释,这身衣袍,可是我纠结了一晚上才选定的。 下得楼来,穿过花园,走到玉清苑门口,滦王已是早早地候在那里了。 见我这身装束,他显得及其惊讶。 然而不等他张嘴,我便笑着开口:“王爷再不上车,可就要迟了。” 他也不便言语,悻悻地一甩袖子,钻进了前面的马车。 我淡淡一笑,果然。 成滦今日一身淡紫色衣袍,白色宫靴,刚好与他送我的那身衣裙颜色相配。 我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竟让柳梦叶在今日抱病在家。 只是,今日我与他若身着同色衣衫进入家宴,想必还不到明日,整个京都都会沸沸扬扬。 而此次进宫,我的身份,是国主赐予滦王的教习师父。 若是因穿着让他人乱嚼舌根,从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那也太不值当。 黎国王宫,承天殿门前,人流攒动,绫罗绸缎,华美衣饰,令人眼花缭乱。 这日,当是聚集了黎国所有的权贵吧。 官员们神态安然,笑容舒心,大腹便便。女子们艳若桃李,巧笑嫣然。这世间所有的贫穷与疾苦,都与她们无关。 在那深宅之内即使眉目间刀剑相向,也是为了留住那最最温存的温柔乡。 成滦还要安排家宴,所以早就被成峪拉去与中官员寒暄了,我立在这群王孙公子与世家夫人当中,淡然笑着。 一旁几个雍容女子指着我,窃窃私语,我也不去看。 大约一刻钟,殿内内侍高呼一声:“入殿——” 殿外嘈杂之声瞬间平息。只剩纷杂的脚步声。 我按照成滦事先交代的,在靠近御座下的第二个案前坐了,并未理会周围那些夫人小姐的指责和惊诧。 离我稍远的几个男子,也是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知道,我在他们眼里,可能是某个官员的侍从之类,是不可以离御前如此近的。 “真是不知规矩!” “这是谁家的奴婢啊,也不来管管。” “这种人,自是不知规矩,我们等着看好戏吧。” “就是,看她那居高自傲的样子,一会该挨板子,活该!” …… 我默默摇了摇头。 都说王侯家的女子各个知书达礼,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我感觉左手边似乎一直有人在看着我,也不言语。便淡淡望了回去。 是个白色衣裙的女子,她见到我望她,也不回避,只朝我笑着点了点头,我也微微点点头。 那女子眉目间不似是黎国人,举手投足间贵气难掩。 她身旁的男子眉目清朗,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此时正握了她的手,含笑说着什么。 这——想来便是那在滁州的南山王了。 右手边是个空位,想来是峪王的位子了。 对面案前两个年轻公子,手持折扇,风雅异常,应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了。 大殿上方,帘幕遮挡处,立着以魁伟男子,须发皆白。手持一把羽扇,闲闲地摇着。这位,应该就是成滦的老丈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今国师——柳闫庆。 此刻,他似乎不被殿内嘈杂所扰,双目低垂,只静静站着,浑身却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正打量着,内侍高呼:“国主到——”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在座之人纷纷起立,行礼拜见。 成世南今日一身深紫交襟衣袍,衣袖与下摆缀着黑色滚边,同色腰带用金色暗纹玉扣系住。 此时,他含笑立在御座前,环视了一阵,方一挥手。 “卿们不用拘礼,今日家宴,都随意些!” 按照惯例,家宴的第一杯酒应是祭祖。 宫里内侍早已在各个案上酒杯里斟满了酒。 而此时,滦王方匆匆从后殿出来,坐在我身边,朝我挤了挤眼睛。峪王也随后急急落座。 我回了成滦一笑,假装没有看见那些夫人小姐们瞪得大大的眼睛。 “举杯,敬先祖——” 殿内肃穆安静,人人起立。 成世南举起酒杯,眼睛朝着虚空:“吾成氏先祖,彰玉瑾之德,昭大怀之心,护我黎国,佑我子民!” 众人齐呼:“护我黎国,佑我子民!” “护我黎国,佑我子民!” “护我黎国,佑我子民!” 其声涛涛,可撼天地。 “坐——” 成世南落座后,余人方陆续落座。 君臣间互相又敬了酒,只听成世南道:“卿们可随意用些酒食,这都是滦儿安排,大家也莫忘谢过他,啊,哈哈哈!” 众人齐呼:“谢过滦王,滦王费心!” 滦王忙起身还礼。 如此看着,真是一副父慈子孝,君臣和睦的感动场面。 我有些饿了,正准备用些菜,门外突然一声高呼:“宁远王到——” 心里突地一跳,忙转过头。成灏来了! 整个承天殿突地就安静了,数百人的目光齐齐望向殿门。 半盏茶功夫,宁远王成灏,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目光清明,神色淡然,背后是夏日里灼热的太阳光。仿若是入无人之境。 清河立在他的身后,依旧是那身墨绿衣袍。 “父王,儿臣来晚了,请恕罪!”他坐在轮椅上向国主见了礼,面上仍是无过多表情。 “灏儿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来,快坐!” 因为成灏已经很多年都未曾参加家宴,所以家宴上也很久没有他的位子。成世南便让内侍将成灏的位子安排在了他的右手边。此后便与他笑语宴宴…… 我侧头望去,恰巧将滦王眼里划过的一瞬狠辣尽收眼底。 我在这里,正好与成灏斜斜对视。我能感觉,他的目光好几次都从我身上略过,却是极轻极浅,无法捕捉。 此时的家宴上,大家各自三五成群地聚着,想是也是在朝中的状态。 成滦突然拍了拍我的手,朝我一点头。 我知道他是何意,也便朝他一笑。 他便招手唤过内侍,悄声去交代了。 这厢我却感到一股冷冷的目光朝我射来,正往嘴边送去的菜突地就掉了。 循着目光来处望去,见成灏正端坐着,目光如三九天的寒冰。 我不由得心头一慌,却不知我是做错了什么。 于是回忆起翠菡昨晚的叮嘱,忙喝了一口米浆。 抬头再望过去,他已是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几声清脆悠长的鹤鸣,正在谈笑的众人闻声惊异,都在寻着鹤鸣的来处。 疑惑间,三只白鹤已由殿外盘旋飞来,殿内之人齐齐惊呼。 白鹤飞进殿内后,先是绕殿飞了一周,到了成世南上方时,就再不飞往别处,而是在他头顶盘旋数圈,叫了几声,方又展翅飞去。 一众官员急急呼道:“国主真乃明主,方能引来白鹤……” 成世南也是呵呵地笑个不住。 那三只白鹤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疾冲而上,往大殿的高处飞去,几声鹤鸣过后,大殿内突然落下各色花瓣,几乎是同时,一阵轻柔乐声自大殿周围传来。 那些花瓣轻柔飘飞,白鹤在其间盘旋轻鸣,乐声呢喃,一时间承天殿内如梦似幻,仿若仙境…… 正在众人沉浸在柔和梦幻之中时,白鹤突然振翅飞去,乐声停止,从大殿高空“呼呼”飞出几缕七色长绫。 长绫由特殊材质所制,闪闪地发着亮光,那些长绫在空中交错,瞬间在承天殿半空中形成几条七彩长河。 殿外的轻柔乐声渐渐变得高亢,一时间鼓声振振,钟鸣噇噇,数十名名男子的歌唱声越来越大—— 锦水汤汤,斯不舍昼夜。 慰我之心,予尔琼浆。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宾客宴之,钟鼓乐之。 锦水汤汤,斯不舍昼夜。 慰我之心,黎民齐欢。 皋皋鹤鸣,彩云之端。 我心乐之,自尔乐之 …… 这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在那七彩长河之下,竟似要响彻云霄! 第三十七章 岁月与谁问短长 众人脸上由一开始的惊诧,再到赞叹。而成世南,则一直抚掌大笑。 乐声停止,众人掌声不断。都对滦王赞口不绝。 “滦儿,你主办家宴开始,此番是最得孤心啊!哈哈哈哈!” 成滦从位子上立起身来,走到中央,行了个礼道:“父王,儿臣此次不敢托大。不过,这点子,着实不是儿臣想出来的。” “哦,难不成,滦儿背后有高人指点?” 成滦侧头望了望我,突然狡黠一笑:“诚然,这高人,还是父王赐予儿臣呢!” 成世南大笑,指着我:“原来是锦瑟,看来,孤选你来辅佐滦儿,是选对了!” 大殿之内喧哗声再起。约莫是众人皆未曾想,这场盛大宴席背后的策划者,竟是我这么一个寒酸而又普通的女子。 我也实在是未曾想成滦会直接告知成世南,此次家宴是我策划,于是愣愣望着。 正好撞上成灏的眼神,他只盯着我,眼神冷的可怕,仿若是要吃了我。 “锦瑟姑娘果真高才,在下佩服!”斜后方一个青衣男子朝我拱手道,我回首望他,正是之前对着我指点的人之一。 我立起身来,还未答话,另一玄衣长须的男子又道:“锦瑟姑娘,着实是让我礼部一众男子汗颜呐!” 众人附和声凿凿。 我心里冷笑,只俯身行了一礼。歪头却看到一旁南山王妃正掩嘴轻笑,此时正与我的眼神对上,她便瞪眼扫视一圈,继而对着我撇撇嘴,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神情。 我也抿唇而笑,一时间心照不宣。 一直听闻南山王颓丧不思进取是因为南山王妃的蛊惑,今日一见,这传言却是不可信。 这,当真是个奇女子! “滦儿,此次你家宴办的甚得孤心,说说,你想要何赏赐?”成世南靠在椅背上,笑问道。 “父王,儿臣却有一事想请父王成全。” “你尽管说来听听。” “儿臣想去西境,学习领兵打仗!”成滦此言一出,殿内顿然静默。 谁不知滦王从小长在深宫,论狠辣,他确实让人胆寒。然而论谋略,他却无法服众。 黎国北境成灏亲信太多,东境支祁国国力强盛,然而现今的国主不欲与他国对战,要拿下却也是不易,南境靠海,周围几个大国皆不善水战,是以,去西境应是最能立下战功的。 看来这滦王早就由此打算。 成世南亦是默然,他紧锁了眉头,似是无比担忧。 “滦儿,你可想好了?” 成滦坚定点头:“身为皇家男儿,儿臣也想为国立业,请父王信任儿臣,儿臣定不负父王所望。” 成世南默了一阵,挥手道:“也罢,孤明日就给西境大将军韩江书信一封,让他多多照应你便是!” 成滦喜道:“谢父王……只是,儿臣还有一请求……” 成世南放下本欲送到嘴边的酒杯,沉声道:“说来听听。” “儿臣,想带锦瑟同去!” 本已静默的大殿顿时一片哗然。我亦是惊愕异常,断未想过成滦会想着带我去西境!黎国虽未明文规定女子不得从军,然而前朝却是史无前例! 我不由得望向成灏,他似乎也是未想到成滦会有这么一出,此时,他双手紧紧扣着轮椅扶手,面上却是如常。 成世南已从一开始的惊诧中回过神来,向我笑道:“锦瑟,你自己如何想?” 又是这样!这是身为国主惯用的伎俩么! 我已知在成灏那里得不到任何答案,群臣济济,他自是不便为我开口拿主意的。如此只会坐实我让二位王爷不合的名声。 于是低了头,心思飞快流转,终于抬头,含笑道:“锦瑟愿意跟随滦王!” 轰! 整个承天殿似要炸开一般! 我觉得我的心也立时崩塌。我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我偷偷望向成灏,他正紧闭了眼睛,胸膛深深地起伏了几次,似是压抑着什么情绪。再睁开眼睛时,深紫色的眼睛里流淌出的竟是浓稠的悲伤,还有疑惑。 我费力压下舌根的苦涩。 朗声对着成世南:“锦瑟还有一事相求,望国主成全。” 成世南将手肘搁在案上,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望着我:“你讲!” “锦瑟此次随滦王去西境,是为黎国效力。锦瑟是女子,难免会被军中男子瞧不起,故而,锦瑟想为自己讨要一个官职!” “孤之前不是让辅佐滦王吗?此次你就是滦王的军师了。”成世南笑道,仍是想随意敷衍。 “那是滦王身边的私人职位,锦瑟所求的,是军中职位!”我说得斩钉截铁。我知道,那些职位虽是虚名,但于我一个弱女子,却可以保我在一众男子中,不必枉丢了性命。 群臣再次哗然,许多人悄声说着我不识抬举,我只含笑等着。 我既能提出来,就知道成世南必是会答应。否则,他还如何让我牵制他的两个皇子? 想要让棋子发挥作用,就必得先提升这棋子的价值! 果然,成世南犹豫了一会,方开口:“锦瑟,虽为女子,却有经世之才,又是滦儿看中的人,此次,命你为西境大将军韩江麾下右将军,与其一道,助滦儿整顿西境兵况,莫负孤意!” 我立时屈膝行礼:“西境右将军锦瑟,谨遵王命!” 承天殿,一派寂静。 所有的目光,皆望着我这个黎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将军。 而我,望向右方的那个身影,他也正定定望向我,暗紫色的眼神中情绪难明。 乱世起伏,人心难定。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这厢滦王遂了心意,在宴席上大饮其酒,一众王侯官员皆来敬酒庆贺,他也一概不拒,不一会便醉醺醺的了。 见他醉了,国主便示意滦王随从送他回府,我自是要一同回去,起身时,我见左手边那白色身影徐徐起立,向我走来。 我转过身,笑着行礼。 南山王妃还了一礼,望着我先是一笑,又黑又浓的睫毛轻轻眨了两下,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异族口音。 “锦瑟妹妹,今日一见如故。因身上不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说完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我这才发现,她白衣下的小腹微微隆起,已有了身孕。 “锦瑟自是荣幸!”我笑道。 便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下。 不免向着南山王看去,他感到我的目光,转头轻轻朝我颔首。笑容温润,一副恬淡之相。 这样的两个人,让我去想他们和成滦有何勾结,我是定不会相信的。想来成滦在滁州修建行宫之事必有蹊跷。 成滦在殿门口大声唤我,他已然醉了,有些失了分寸。 转身间,我再次望向上方那个身影,他正慢慢啜着一杯酒…… 滦王醉得不轻,随侍便喊了轿辇送他出宫。一路上,他更是醉话连篇。 “锦瑟,今日我……终于能去边境……你为我高兴……” “我……终于,终于可以……比得过成灏……他,他不就仗着自己手中有兵权么?现在看看……谁比谁差……” “锦瑟,锦瑟……你跟了我,我定……会护你……” “父王,父王……你为何就只看重成灏……他一个折了腿的废物……哪里,哪里能比得上我……” “父王,从他出生……什么都是他的……你莫忘了,我,成滦……为你鞍前马后……” …… 我走在轿辇之外,一路上听着他的言语,不胜其烦。 便对那随侍道:“还不快堵了你家王爷的嘴?” 随侍愕然,不知所措。 我厉声道:“王爷酒醉胡言乱语,若是被宫里有心之人听了去,明日传到国主耳中,国主怪罪了王爷,你还有命在吗?” 随侍一听,似是打了个冷战,立时翻出一方发黑的旧帕子,随意地团了一团,喊轿夫停了,进去塞了成滦的嘴,方长长舒了一口气。 耳根子突地清净,我才得以细细梳理今日之事。 变故来的太快,让人猝不及防。不过,从九岁那年,变故不就已经开始了么? 只是,此次即将要去的是边境,是兵营,是自古以来男儿立功名的地方。 也是,宁远王成灏长大的地方……或许,这才是我决定要去西境的真正原因。 我想去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如此,方能与他势均力敌! 尽管我知道,如今的西境,已不是他那时的西境…… 如此想着,已是到了宫门之外,来时乘坐的马车已候在那里。 我与那随侍一起将成滦拉扯进了马车,便坐在了他的对面。 今日宴会上折腾了许久,又费了脑力,我也是极乏了,便靠着车窗假寐。 迷迷糊糊中,一阵酒气冲天,扑面而来。慢慢睁开双眼,却见成滦的脸放大在跟前。 嘴上的帕子不知何时被他扯掉了,此时他正摇晃着,竟似准备来抱我。 “锦瑟,锦瑟……本王,喜欢你的紧……你跟了我……我定不会亏了你……” 我忙闪向一边,马车内到底空间有限,他半个身子已然压在了我的身上。 “待我荣登大位……就没有成灏什么事儿了……” 说着,他竟伸出双手来撕扯我的衣服! 我冷冷望着成滦不断向我靠近的嘴脸,胸中蹿起熊熊大火。成滦,你可知,你的双手上,沾着的是你身下这女子父母族人的鲜血? 我腾出未被他压住的那只手,使足了劲,往他面上掴去! “啪!” 成滦吃痛,愣愣望着我。 车外随侍听到声响,撩开帘子往进看了一眼,见成滦正压在我身上,忙不迭地放下帘子,再不敢做声。 “啪!” 又是一掌。这一次,打的是另一边。 成滦捂住双颊,竟溜到地上,呜呜地哭了。 我冷哼一声,踢了他一脚,整了整衣服,再次靠在窗上闭目养神。 …… 第三十八章 世事两茫茫 毓芳阁,灯火通明。 待我举步进去,翠菡正在里面急急踱步。 一见了我,她匆匆过来拉住我的手,一脸焦急。 “姑娘,你要去西境?” 我打量了一眼她,一边在案前坐了,一边道:“你倒是知道的挺快!” 翠菡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如何不与王爷商量?清河说,王爷他……他……” 我心里一紧,面上却仍是闲闲道:“他如何?” “王爷自回府后,就在演武场掷着飞镖,面色甚是吓人,连清河都不敢与他说话!” 我只觉得心里一揪,顿然生疼。 只是,今天的这种场景,实在是容不得我与他商量。 我默默伏在案上,想着今日之事,又仿若看到他在殿上看我时的眼神,冰冷而又疏离。 只觉仿佛进入了梦里,所有的意识都离我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待我清醒过来,发现翠菡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 清风透过开着的窗,吹起纱幔。或许,成灏只是觉得,我脱离了他的掌控,心里不快罢了。 毕竟,从扶兰苑,到穆府,再到水云居和宁远王府,我曾是那么的依附于他。 如此想着,我方舒心了些。 是夜。 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梦里奇异的声音纷至沓来,总是睡不安稳。 迷蒙中,只听窗棱咯地一声响。 我蓦地睁大了眼睛。月光正将房内照的透亮。 我立刻紧紧闭上双眼,假装熟睡。 是谁会在半夜潜入我的房内? 来人脚步轻巧,绝不可能是滦王。难道是我今日风头太盛,惹了仇敌?但怎的会来的如此快? 那人轻轻地走到我塌边,似是望着我,却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我悄悄睁开一只眼睛,一个娇俏身影正立在我的脚边,皎洁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时正凝神盯着我。 “小天,怎么是你?”我忙坐起来。 正是骆澜天。 “锦瑟姐姐,听说你当将军了?”她立在原地不动,语气却不似平日里那般亲热。 我没有说话,她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同。是以我不知她此言何意,也不知她如何如此快就知道了,更是拿捏不准她此时的情绪。 过了半晌,她才道:“姐姐可是跟了滦王?” 原来如此,她以为我要为滦王建功立业,看来,北坡仙平日里没少跟她讲朝廷政局。 只是,我还拿不准她此行的目的。 “小天,你觉得,我会唯滦王马首是瞻吗?” “姐姐自是不会!”她答得急切。 我心里顿然一暖。 “小天,此次来找我,是你师父喊你来吗?”我试探道,心中有一个始终不愿相信的答案。 “是,但是我自己也想来看你的。”小天终于在榻上坐下。 “他,交代你试探我的态度?” 小天犹豫了下,终是默默点头。 果然! “小天,如果我刚才说,我跟了滦王,你是不是——就会杀了我?”我说得很慢很慢。 其实,当看清她站在我身旁,却又不与我亲热时,我就想到了。 只是,以北坡仙与成灏的关系,她此次来,成灏,他知是不知呢? 小天拼命摇头:“姐姐,你别多想,我自是信你的。”她快要哭出来了。 傻小天,我当然知道。 “只是,你师父不信我。”我含笑道,嘴里微微有些发苦,那是不是就代表,成灏,他也不信我? “姐姐……”小天哽咽。 小天,你那么机灵的女子,此时怎的不知道骗一骗我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顿疼强压下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一些。 “无妨,”我抚着她的头发,“正逢乱世,谁都有可能背叛,若是我在那个位子,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与其说,我是在安慰小天,倒不如说我是在安慰自己。 小天咬着唇,不出声。月光下,我看到她的脸上泪痕斑斑。 突然,她似想起什么,急道:“姐姐,我师父还说,若你,若你没有跟了滦王……” 小天越说声音越低。 我弹了下她的额头:“磨磨唧唧,这可不像你骆澜天。”说完便笑开了。 小天见我不欲计较,便也抹了把脸道:“师父交代我告诉你,滦王可能与古月国有勾结,五年前导致宁远王断腿的那场俘虏诈降,可能就与他有关。” 小天说的,我又何尝未曾想过!之前古月国突然攻打北境本就蹊跷,明明他们离西境更近,而到北境路途艰难,却跋山涉水到了鱼骨山,结果兵疲马乏,还没交战就半路撤回。 或许此次去西境,能抓住成滦与古月国勾结的证据也未可知。 “师父说让你小心些,莫被他利用了。”小天郑重说道。 我点点头。政权更迭,大家不都是互相利用么? “对了对了,”小天吸溜了一下鼻子,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红色荷包,“师父托我带给你一个锦囊,说是……说是让你举棋不定,无从选择时再打开。” 我知道北坡仙惯用这些稀奇古怪的伎俩,也不以为意,将锦囊收了。 我随口问她,是如何知道我要去西境的。 “我师父虽不出谷,消息却是灵通,我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各国的动向他都能及时知晓,姐姐你知道的,我管的事太多了,也懒得管他这些!”小天手舞足蹈地说着,又变成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 我面上与她笑谈,心里却是对这位北坡仙又添一重畏惧。 翌日,我照例在河边射箭。 太阳才刚刚露出半张脸,整个世界都被彩色的云霞遮住,显得妩媚而又诡异。 三箭齐发,如今我已练得炉火纯青。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向我奔来,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锦瑟,五日后我们就出发了,你不收拾收拾?”成滦道。 “王爷酒醒了?”我并不看他,仍专心拉弓,瞄向河对岸的一颗大树,那株树枝叶繁茂,在清晨的阳光中显得强壮而有力。 成滦半晌不语。 咻——三支箭齐齐射出,到中途却变了方向。它们分别射中了那棵树三片不同位置的叶子。 “好箭法!”成滦拍掌叫道。 我斜眼看他一眼,却忍俊不禁。 此时他的两个脸颊正高高肿起,手指印清晰可见。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风流俊雅的样子。 见我望他,他忙拿衣袖去遮,但哪里还遮得住? 我眯起眼睛,歪头闲闲笑着,缓缓地伸出一根手指要去碰他的脸。 “疼吗?”我娇声道。我也知道,此时的我,有多媚惑。 “疼,啊,不疼!”成滦痴痴望着我,但见我向他伸来的手,却是面有惧色,本能地侧头一躲。 我噗嗤笑了。 转头继续拉起弓弦。 咻——这一次,三支箭一前一后,直直射入同一片树叶。 成滦呆呆看着,双手伸出,却是不敢再拍手叫好。 我淡淡一笑,收弓回府。 “王爷,锦瑟现在是国主亲封的右将军,还望滦王日后自重!”说罢转身,“若是再有下次,锦瑟可不担保,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等他回答,我人已在两丈之外。 之后,滦王回城去安排府内事宜,而我一连几天,却皆是心神不宁。 我似是在等什么。 我心不在焉地用软布擦拭惊云弓,听着翠菡在一旁唠叨。 “姑娘,这件衣衫颜色素雅,也是你喜欢的样式,我包起来吧。” “这茶杯姑娘一向用惯了,也要带着,兵营里都是臭男人,莫过了腌臜气……” “对了,要多带几方帕子,西境湿热,容易出汗!” “……姑娘,这胭脂带是不带?……” 见我不答,翠菡又自顾收拾去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不禁叫道:“翠菡……”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姑娘,什么?”翠菡停了手上动作,走过来问我。 “没事,你去忙吧。” 我是在等什么呢?等成灏的关心么?如今,我要去西境,他一句叮嘱的话都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我也只是一个孤女,我还能期待什么呢?我不由自嘲地笑笑。 而我不知,翠菡却是在一旁,将一切尽收了眼底。 五日后,京都西城门外。 旌旗猎猎,锣鼓喧天,两千名官兵身着软甲,伫立在骄阳之下。 成滦坐在一匹高马上,意气风发。 我站在黄沙道上,望着京都高高的城门,心思百转千回。成世南正在城楼上朝我们挥手,国主亲自送行,这当是最好的待遇了吧。 “启程——” 一声呼号,我翻身上马。身后脚步蹡蹡,马蹄得得。 若是不知情的人来看,以为我们是去打仗,岂不知,这只是一个王爷想要建立功名,去边关驻兵而已。如此,他回来后,就可以自傲地告诉别人,他曾保卫家国,手刃敌军。 而真正保卫了家国,为了家国失去双腿的人,却会被慢慢遗忘…… 我这几日,总是会想到成灏…… 出了京都所辖,地段要荒凉许多。 道路宽阔,两旁是茂密的林子,正午的日光毫无遮拦地打在道上。我们所行之处,惊飞了林子里的鸟,一时间也热闹异常。 成滦与他身边随侍正在交代着什么,我这厢也不愿去和他说话。 自从我上次掌掴他之后,他便极少来纠缠我。此时见我面色不虞,也不敢来搭话。 漫漫白沙道,与绿色树木交界处,突然出现一个素色身影。 那身影背着包袱,望着我这边,正在向我挥手。 第三十九章 何与竖子谋 我定睛看了,是翠菡! 我立即打马过去,翠菡正一头的汗水,衣衫上沾满了树叶草籽,仰头朝着我笑。 “翠菡,怎么是你!”我心里的阴云顿然荡开。 “姑娘,我不会骑马——”翠菡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笑着拉她的手,与她乘着同一匹马。原是她昨夜就抄着小路,从密林中穿行而来,在这里等我。 成滦与他的人马还在后面,看到翠菡来,他也未多做理会。不过,想来他也不会反对。 翠菡此时才悄声告诉我,成灏早就让清河吩咐翠菡,要一路跟着我,照应我。她会医术,必要时,或可解燃眉之急。 原来,他并未忘记我。 心里热热的,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 “王爷说,姑娘在他府上两年,又一起经历了许多,你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看得出来。”翠菡在我耳边道。 “王爷还说,你去西境后,不必担忧,有什么事,他自会助你!” 我一仰头:“我不需要他助我!” 翠菡咯咯笑道:“姑娘就是嘴硬,前几日是谁坐在案前发呆,只望着王爷送的惊云弓?” 我脸一红,只有道:“再这么说,我可不带你去了!” “姑娘,我可是王爷的人,”这翠菡一出玉清苑,居然活泼许多,在我背后挤眉弄眼,“王爷说,要是直接告知姑娘我要随你去,你必是不应,只有半路杀出来,你没法了,才会带着我。” 末了又是一句:“王爷还真是了解姑娘!” 我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两日后,西境兵营。 黄土弥漫,飞尘漫天。几十名将士皆一身戎装,立在我们面前。 为首的将军手持长剑,抱拳行礼,朗声道:“西境大将军韩江,恭迎滦王!”那韩江身材修长,眉目清朗,倒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然而目光中却透出果断杀伐之气。 在他右后方的一人紧跟着行礼:“西境大将军韩江麾下左将军褚尉天,恭迎滦王!” 褚尉天则是一位粗野汉子,声音也是粗犷豪放。 其余人皆抱拳大声道:“恭迎王爷!” 在这高天阔地的兵营之外,其声震天,让人内心不由的升腾起一种壮怀。 滦王似也是被这种气势所感,端坐在马上,朗声道:“韩将军别来无恙!众将士辛苦了,不必拘礼!” 那褚尉天睁着一双圆眼,粗声道:“王爷,听闻此次国主钦点一位右将军,怎的不见他来?” 我翻身下马,抱拳道:“右将军锦瑟,见过大将军,左将军!” 瞬时,硕大天地间,似乎只闻风声与黄沙拍击营帐之声。 我抱拳立着,韩江不说话,我自是不能失了礼数。 “女、女、女的?”褚尉天张口结舌,想是军令上并未写清楚我的性别。 想来,这是成世南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了。 我淡笑不语,仍是呈抱拳状。 韩江到底是大将军,明显要镇定许多,立即正色道:“右将军不必拘礼,日后还望与大家共进退。” 可是,说完这话,他便悄声对身旁人说着什么,并未有与我共进退的样子。 “易木,右将军在军营多有不便,给她单独安排好营帐,你跟在身边,负责保护右将军安全!” 说话间,旁边一个男子低头领命,然后便静候一旁。 我不禁皱眉。 最开始,我是想过在这男儿之地我也许无法立足,只是竟未曾想韩江竟会排斥我至此!在他眼里,我或许就是滦王带来西境聊以解闷的女子吧。 想到此,我望了眼一旁的滦王,他正环顾四周,似乎对这兵营十分好奇。但听之前他与韩江寒暄,似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哼,既然要表演,那便一道演吧。 “右将军,请吧。”那易木不疾不徐道。 我只得跟着他走,翠菡跟在我后面默不作声。她总能知道何时该说话,何时该沉默。 或许,这正是成灏选择让她来我身边的原因。 易木领着我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营帐,现在正是午时,许多将士在营帐外围坐一团休息。 目光所及,并未看到北坡仙在《兵策》里说的,兵营内的防敌之术,也未看到巡视的兵将。 那些兵将甚至未着甲胄,看到我与翠菡两个女子走过跟前,一众人皆停止了笑谈,目不转睛地望着。还有几声唿哨声传来。 几个胆子大些的,尾随在我们身后,一面深深吸一口气,一面道:“好香,好香!”引来周围一片哄闹。 我还未发作,走在前方的易木脚步一顿,眼神所到之处,顿时皆鸦雀无声。 我不禁仔细打量起前面这个男子。 他眼睛不大,却及清亮,薄唇紧紧抿着,显得极其严肃,肤色微黑。身子挺得极直。 见周围再无聒噪,易木又转身继续前行。不知为何,望着他的背影,我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易木将我们带到最边上的一个营帐,行了一礼:“军中从无女子来过,是以今日将士们过分了些,还请右将军见谅!” 说完便转身立住,再不说话。 我又对着他的背影,望了一会,才转身进了营帐。 “翠菡,即刻起,在兵营里,我们一律着男装。”我一边卸下头上朱钗,一边道。 “是,姑娘。”翠菡也当真懂事,有些话不必解释,她便懂了。 收拾停当,我便起身往帐外走去,翠菡在身后道:“姑娘,行路两日,歇歇再去吧。” “不必。”话音落,我已揭开帐帘到了外面。 易木仍是背对着营帐站着,我又盯着他的背影端详了一会,方开口喊道:“易将军!” 易木转过身来,脸上仍无表情:“回右将军,属下是您营中副将!” 我轻轻颔首,这易木神情呆板,但是相比这营中其他人,他显得更像一个法纪在心的将士! “易副将军,烦请带我到大将军营帐。” 易木微微皱眉,似是思索了一阵,良久,方道:“右将军请随我来。” 刚举步,却感到后头有人跟着,回头才发现翠菡亦步亦趋跟在我后面,我便对她笑了笑。 “易副将军,我问您几个问题如何?” “右将军不必客气,请问。”易木语气平淡。 “听闻自韩大将军来到西境之后,古月国就再未曾犯过这西境,可是确有其事?” 我看到,易木的表情微不可闻地变了一变,似乎回忆起什么痛苦的事情。 但立刻,他就高声道:“韩大将军用兵有方,敌军自是不敢来犯。” 用兵有方么?我怎么觉得这西境军营人心涣散,将士们只求安逸?此刻,除了营帐外有个别官兵把守,仍是未见巡营官兵。 我试探道:“那,韩大将军如此勇武,不知师从何人?” “大将军曾是宁远王麾下副将,自是身经百战,精通谋略。” 我心里一跳,韩江是宁远王副将?怎的未曾听他提及?只是若真如此,他的排兵布阵,应与成灏的相同才是,怎的如此松散? 说话间,已经到了韩江营帐之外,易木立在帐外高声道:“大将军,右将军求见!” 里面韩江应诺之后,我方揭开帐帘。 一阵酒气扑面而来。 原来成滦也在,二人正把酒言欢,似是许久未见的老友重聚,竟是皆有些微醺了。 成滦一见我进来,立即招手:“锦瑟,来,尝尝这禹州老酒,滋味甚是特别!” 我皱眉立在原地未动,在军营中饮酒,本是触犯军纪的! 韩江见此便道:“右将军连日奔波,不在帐中歇着,来这里有何贵干哪?” 我拱手道:“禀大将军,国主亲赐锦瑟右将军之位,锦瑟惶恐,不敢耽误,特来复职。” 此刻,我不得不搬出国主来压一压这韩江了。 韩江眯起眼睛望着我,并不言语。又回头望了望滦王,便哈哈大笑起来。 成滦也跟着笑起来,突地,滦王止住笑,对着韩江道:“韩将军,锦瑟说得对!” 韩江直笑得弯了腰,用食指隔空点着成滦。成滦也借着酒劲,嘟起嘴唇瞪了眼睛看他。 我只垂目立着,等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唱完这出双簧。 末了,韩江终于端正坐了:“右将军,你自可放心,我这厢向国主上报军情时,决不会提及你半个不是。” 果真狡猾。 我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他清冷的眸子中有着些许揶揄,不知是瞧不起我是女子,还是瞧不起我是滦王身边的人。 我抿唇一笑,望向成灏,柔声道:“王爷,锦瑟在这边关,可不想只整日吃酒!” 成滦愣了一愣,方对着韩江道:“锦瑟想练兵玩玩,你就将弓箭营交于她,反正又无战事,也不影响什么。” 听到这话,我终是心中郁结。然而也罢,正是他们轻视我,我方能查清一些事情的始末而不引起怀疑。 见成滦开口,韩江才点头同意了。 拿到了将军玉牌,我又拱手行礼,退出了营帐。 营帐外易木正候着,他应是听到了帐内对话。我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看我时,眼里的一丝惊异。翠菡站得稍远一些,见我出来,也忙跟上。 刚回到营帐,她便长长舒了一口气:“姑娘,你吓死我了,这军营里,搞不好可是要杀头的!” 我笑了,有成滦在,我这颗头颅可能还暂时保得住,只是,到了这里才发现,这看似粗犷豪放的军营里,其人心的诡谲,竟不输于朝堂。 我在想,成灏十三岁就到了兵营,他又是如何击破这里的蝇营狗苟,并让他们万众一心,唯他马首是瞻呢? 凝神思索片刻,我转头问翠菡:“你觉得,易木这个人如何?” “自是比不上清河将军。”翠菡正在铺着床榻,想也不想地便脆声答道。 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瞬间便红了脸。 而我早已笑倒在一旁。 第四十章 沙场秋点兵 翌日,微雨。 我持着将军玉牌,由易木领着,到了弓箭营。 军营中为防有敌军偷袭,一向都不种树木,只有营地围墙外有零星的几颗茂密大树。 整个营中荒凉而又静寂。空气中有雨丝洒落时激起的微微的尘土气味。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面对严肃静穆的将士们,我该如何说,如何做。 跨进弓箭营大门,却不是我预先设想的那样。 几千名弓弩手站在硕大的营场中,乌泱泱一片,却全无三军将士的精神气魄。 在小雨中,有人甚至哀声载道,埋怨着天气。 我立在指挥台上,初秋的雨丝打在我的脸上,有些微凉。 我心里暗想,若是成灏在这里,他看到这幅场景会如何做? 许是见我半晌并无话语,下方的小兵们喧闹声更大。 易木站在我右侧靠后的位置,我感到他此时正望着我,似乎我不言语,他也是不准备言语的。 “弓箭营都尉何在!”我负手立着,大声喝道。 台下有几个人望了望我,然而并无人理我。 “弓箭营都尉何在!”我又厉声道。 台下几千人,无一人应我。 雨似乎大了些,下方怨声四起。 看来要镇住这些松散管了的兵将,并不是一件易事。 易木似是身形动了一动,但仍无说话的意思。我知道,要收服这些小兵,唯有先收服了他,而要收服他,唯有此刻。 我默默地扫视着这群人,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待那些人站得实在烦了,我伸出手,指着两个人:“你,还有你,出列!” 我语气凌厉,丝毫不容违抗。 那两个人正对周围人挤眉弄眼,突地看到我指他们,本能地挺直了身子,飞快站到了队伍外面。 我唇角微翘,只要他们心中有所畏惧,那便好办。 那两个人站定之后,方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无措。便又懒懒地望着我。 后面一众人看到此,也都纷纷安静下来,欲看我如何做。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其中一人。 “赵七……”那人并不看我。 “你呢?”我含笑望着另一人。 那人看见我笑,微微地一愣神:“来福。” 我旋即朗声对众人道:“从即日起,赵七,便是我们弓箭营的左都尉,来福是右都尉,你们可听清楚了!” 话音刚落,队伍中就有一红脸汉子高呼:“我才是左都尉!” 另一个络腮胡子也跟着喊道:“我!我本是右都尉!” “从即刻起,你们不是了。”我冷笑道。 赵七和来福似是呆了,已经忘记之前的懒散模样,直挺挺地立着,似乎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你凭什么?” “对,凭什么?” 下方反对声四起。 我心中暗笑。我不怕他们反对,只要他们开始对着我说话,便证明我已赢了! 我缓缓举起手里的将军玉牌。 “本将军不欲为难你们,只是王命在身,不得不如此!” 我歪头一笑,似是人畜无害。 台下顿然鸦雀无声——其实有时候,女子当将军,也有着自己的优势,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子。 “赵七来福何在!”下一刻,我则厉声大喝。 “属下在!”赵七和来福双双抱拳,立刻便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欺瞒上将,质疑上将之命,冒充都尉,蔑视军纪随意喧哗,按军法,该如何处置!”我盯着台下,一字一顿说道。 赵七和来福面面相觑。 “说!” “禀将军,按律……当斩!”赵七颤声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军法,怎的如此凶残。 看着台下抖如筛糠的两人,我心里着实不忍。只是,这里是军营! 我一咬牙,对着赵七来福喝道:“还不快去!” 赵七和来福互相看了一眼,正了正神色,快步跑去,拉着鬼哭狼嚎的两个前都尉去了。 片刻,场外便传来两声凄厉惨叫。 营内一片寂静。 几千人肃然而立,连风过的声音都听得到。 我立在台上,微微笑道:“各位,我是新来的右将军,请大家多多关照!” “参见右将军!” 几千人的声音齐齐发出,震得大地都颤了一颤。 我回过头,易木正肃然立着,同那几千人一同行礼。 于是,我立下规矩,每日卯时整队集合,在此练箭。 离开前,我扬着将军玉牌,朝着台下几千男子笑道:“大家莫要迟到,否则,军法处置……” 我说得极轻,却看到下方众人脸色均变了一变。 回营帐的路上,翠菡悄声问我,为何偏就选赵七和来福为左右都尉。 我凝眉思索,也压低了声音道:“因为他俩,模样最是周正!” 翠菡先是一愣,随机便一脸了然的样子。 到了帐前,却见一个高大修长身影正在门口踱来踱去,旁边立着一位粗壮将士。 正是韩江与褚尉天。 他们来的倒挺快。 褚尉天先看到我,他居然对我嘿嘿笑了,悄声喊了一声:“右将军!” 然后便挤眉弄眼地看我。 韩江却恰恰相反,他的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锦瑟,不要以为你是滦王的人,打了国主的幌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杀我将士!”他狠狠地盯着我。本来一双好看的眼睛此时瞪得几乎要裂开。 我从他身前走过,并不看他,闲闲道:“哦?看来大将军不但不把滦王放在眼里,也不把国主放在眼里。” “你……”他气急,声音里满是怒火,狠狠指着我,“我们走着瞧!” 说完便拂袖匆匆而去。 褚尉天此时凑到我身边来,悄悄地伸出拇指:“右将军,真乃女中豪杰!佩服!” 我不知他是真心夸赞我,还是有别的意图,只轻轻含笑点头。 褚尉天奔走以后,我望着已经走远的那个修长身影,嘴里轻声咀嚼:“韩江……” 进了帐内,翠菡急急拉着我:“姑娘,此次你可惹怒那韩大将军了!” 我此刻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榻上,半晌,才轻轻说出话来:“如此正好。” 如此,他才会露出马脚。 “右将军,明日事多,还请早些歇息。”易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他是在提醒我什么呢? 夜间,睡在榻上,似是被什么人摁住脖颈,许多人的脸放大在眼前,我奋力呼号,却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拼命挣扎着,忽听翠菡焦急的声音在唤我。 “姑娘,姑娘!” 终于,我睁开了眼,看见她一脸的泪痕。 “姑娘,你又做噩梦了?”翠菡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缓缓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衣衫已被汗水浸得湿透。手指尖因用力攥住了被角,此时已然破皮。 “翠菡,昨日,是我第一次杀人。”我说得及涩,也及慢。我梦见了那两个被我杀掉的都尉。 “姑娘,是他们目无军纪在先。”翠菡摇头急道。 我苦笑:“只是,若我不来这军营,他们也便不会受命顶撞与我。若不是我,他们仍活着,到了年龄,领份退伍金,便可安然度日……” 翠菡愣了一瞬:“姑娘,你是说,他们昨日那样,是受人指使?” “那么,你认为,他们两个小小都尉,竟敢对国主亲赐右将军如此无礼?更何况,我还是狠辣之名在外滦王的人?” 翠菡恨恨道:“必是那韩江嫉妒姑娘,才行此卑鄙手段!” 看来翠菡和我想到了一处,只是,他怕不是嫉妒我! 我只是为那两个都尉痛心,作为边关将士,他们未将热血洒在沙场,却在这人心诡谲中丢了性命。 他们,终是死在我的手上。 翠菡还欲说什么,看我脸色阴沉,想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我,便默默地退下了。 她的床榻在营帐的另一边,黑暗里,我听到她亦轻声叹气。 我睁大了眼睛望着帐篷漆黑的顶端,一夜无眠。 翌日,卯时,我准时来到弓箭营。 昨夜下了一夜小雨,地面稍稍有些湿滑。 营地中,几千人肃穆而立,见我上到台上,面色更是严肃。 易木已经在指挥台一侧等我了,他依旧垂手挺身而立,面无表情。 “左右都尉出列!” 赵七和来福迅速立在眼前。 “弓箭营兵将是否到齐?”我朗声问道。 俩人听到我的问题,却是一怔,微微犹豫了一阵,赵七方道:“左营应到一千二百零四人,实到……实到一千零四人。” 来福紧跟着道:“回将军,右营应到一千二百零三人,实到……一千一百人……” 我面上无多表情:“其余二百零三人何在?” 赵七躬身道:“他们道是昨日淋了雨,受了风寒,在帐中休息。” 我冷哼一声:“韩将军还真是带兵有方,一众男子的体质居然不如我这女子。” 赵七面露惭色。 “右将军,在背地里说你的上将,可不是好作为啊!” 韩江的声音从营地门口传来,看来,这还真是他做得好事。 我转身,向他抱拳行礼,却并未说话。 韩江踱步到了指挥台,环视下方。悠悠开口:“本将军从来体恤下属,身体不适者,便不必参加训练。” 这韩江,是来与我争夺人心了。昨日,我刚以兵威镇住众人,今日,他便用这等伎俩蛊惑他们。果然见台下数人,面露委屈之相。 “大将军说的极是。”我笑道,“只是,大将军的体恤却让我军士兵如此羸弱,淋场小雨,地面都未湿透,将士便病了,改日上了战场可如何是好?” 韩江欺身欲辩,然而不等他说话,我便转向台下将士。 “在场之人都是我黎国大好男儿,是我黎国最最勇武之人,我奉国主之命,自京都而来,路过这许多地方,提到边关将士,哪个不是心怀敬仰,哪个不是感念至深?” 我目光凌厉,一字一顿道,“将士们,扛起弓箭,你们扛起的,不仅仅是你们自己的性命,还有你的父母、妻儿的性命,还有黎国千千万万人父母妻儿的性命!” 我顿了一顿,台下众人皆目光灼灼,胸膛起伏。 我整了整面容,高声呼道:“将士们,为了我们的亲人,为了黎国百姓,为了千千万万人能有片瓦遮身,锦瑟在此,拜托大家了!”说完,我拱手,徐徐下拜。 最新网址: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四十章沙场秋点兵)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四十一章 忆峥嵘往昔 台下一片寂静。我仍拱手下拜。 一旁的来福是个机灵的,忙回拜道:“属下愿唯右将军马首是瞻!” 台下两千多人齐齐呼道:“愿唯右将军马首是瞻!” 我方立起身来,发现一旁的韩江已是脸色发白。 “右将军严重了。如今古月国与我黎国比邻和睦,根本不用筹备打仗,百姓也无战乱之苦,本将军自是想让将士们安逸些!”韩江道。 我心里冷哼,看来,你这狐狸尾巴,终是藏不住了。 转头含笑望他:“大将军何出此言?周边各个国家皆战事连绵,荣国一直虎视眈眈。乱世之中,哪里会有永久的盟友?你为何如此肯定古月国不会对黎国发难?还是……”我特地拉长了语气,试探道,“这其中,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韩江脸色微微发青,居然有半晌的惊愕。再不复之前的文质彬彬。 我本意是在试探,如此看来,我竟是猜对了。 这西境之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正在对峙间,营地后门处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原是来福不知何时已去喊了那二百多人,此时进了营地,整整齐齐地分列两旁。 韩江脸色愈来愈难看。 “哈哈,我来迟了!” 举目望去,成滦正从入口进来,看他那样子,倒是已经在一旁站了许久。 “韩大将军,锦瑟的箭术高超,你选她来弓箭营就对了!”说完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一笑,便吩咐赵七和来福领着左右两营列好训练队列。 “今日,大家练习拉弓!”我神色凛然,朗声道。 台下兵将皆面面相觑,未想到竟会练习这简单的拉弓。这与我设想的一样。 我淡笑道:“我们拉弓射箭,不能止步于将箭发出,当用最小的气力,发最快最多的箭!”这些,正是成灏教我练箭时所说,“所以,必须改变你们拉弓的姿势!” 我从一小兵手中拿过长弓,同时在箭筒中拔出三支箭,搭弓拉弦,长箭势如破竹,朝着场边的靶心飞去。 为避免兵将们训练时误伤同伴,场上的箭皆已被拔去箭头。 饶是如此,三支箭分别齐齐穿三支靶心而过,钉在了靶子背后的围栏上,靶心上只留三个整齐的圆孔。 兵将中顿时发出一声长长惊叹。 我知道,在这兵营里,最终还要凭武力收服人心。而此时,我才真正做到了。 我站在营地中央,为他们示范了拉弓的姿势。 兵将们凝神看着。这些小兵最大也不过二十岁的样子,心性单纯,若是信着谁,便会一心一意地信着谁。 此时,他们已全然将韩江忘在了一旁。 我看到成滦正对他悄声说着什么,他的脸色竟慢慢平静下来。 向我这边瞪了一眼,便拂袖而去。 无意间扫向易木,却见他凝眉,似是在思索什么,嘴角挂着一丝难得的淡淡笑容。 回到营帐内,一股淡淡的草药清苦味道钻入鼻孔。 翠菡一见我进来,立刻拿了湿布过来要给我擦脸。 我一躲,我一向都是自己擦脸,翠菡如此,实在是不习惯。 翠菡笑着,将湿布递于我:“姑娘今日真是威风。” 我梳洗完,又换了身衣服,见翠菡端了一只小碗过来,碗里是绿色膏状物体,之前闻到的草药味道正是从那碗里传出。 翠菡用手指蘸取了一部分药膏,就要往我脸上抹。 我不知她意,看着那浓浓绿色蓦地一惊,急急将她的手挥开。 翠菡无奈道:“姑娘,这可是我研制了许久的生肌翠玉膏,你方才晒了日头,这西境风沙又大,抹上这个,可以让你皮肤光滑水润如初。” 我一听这个,立刻喜笑颜开,忙催着翠菡给我抹了。 这生肌翠玉膏一到脸上,冰凉舒适,果然是好东西。 翠菡一面抹着,一面跟我叮嘱,以后每日晚间都要用一次,要避开眼周和唇部肌肤…… 我闭目靠在榻上听着。 翠菡抹完,见碗里还剩了些,便对着一面小镜子,将剩下的给自己也用了。这西境都是男子,是以营帐内都无铜镜,幸好翠菡细心,带了一面小镜子。 之后,她便闲闲躺在我的脚边。 “姑娘,你说京都那边,现在怎么样?” 我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故意笑道:“自是有人日日挂念翠菡,恨不得插翅飞来见你……” 翠菡一听,也不恼,反唇道:“姑娘你莫笑我,想来是有人日日茶不思饭不想,总怕你做梦魇住呢!” 我笑着起身,伸手去捂她的嘴,她倒也机灵,飞快地从榻上弹开。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坏了?”我一把抓住她,呵她痒痒。 “自是跟姑娘你学坏了!”她哈哈笑着,反手又来抓我。 正闹着,突然帐帘被揭开。 “锦瑟,本王……” 成滦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 “锦瑟,你,你们的脸……” 我这才想到脸上还涂着绿色药膏。想来成滦是被吓住了。 我示意翠菡起身,低头行礼道:“谢过滦王今日为锦瑟解围。” 滦王估摸着方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忙疾步过来,伸手扶我。 “锦瑟不必多礼。” 我一抬头,目光迎向成滦,却看到他似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本已平静的脸上有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之后便立刻别开眼去:“本王,本王就是来提醒你,莫与韩江正面起了冲突,毕竟他是这西境的大将军。” 我正细细思量他说这话的意思,他却一转身道:“时间也不早了,锦瑟你早些休息,本王先走了。” 说完便急急拔脚出了营帐。 我默默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翠菡,她顶着一张绿脸,乖巧在一旁垂手而立,仿若什么都未看见。 我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这个,可以洗了吗?” “我去打水。”翠菡如遇大赦,急急拿着盆出去了。 这一夜,睡得甚是香甜。 我梦见夜幽王来到西境,进了我的营帐,坐在榻边,握了我的手,静静地看着我…… 许久,都未曾有过如此踏实的睡眠了。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手上仿佛还留着昨夜梦中的温暖触感。 用着翠菡端来的饭菜,兵营里伙食简单,不过分量却足。好在之前宁远王府里饭食也是如此,我也便觉得正常。 此时,我也才真正明白,为何成灏要如此节衣缩食,他驻守北关多年,那样的节俭与自律,已然成了他的生活本身。 只是,不知那位滦王可还用的惯? 用完饭,我便去弓箭营训练兵将。如此一连几日,多数兵将的臂力、耐力较之前都提升了许多,他们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惧怕训练。 这日卯时,我准时来到营地,看到兵士们已自觉地找好位置,列好队形开始训练了。 易木自己也拿着把弓,在旁边认真拉着。我不觉心里喜悦。 忽听一个粗犷声音在背后响起:“右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间,褚尉天已快步走到我跟前,望着正在认真训练的兵将们道:“我的乖乖,果然如他们说的那样,弓箭营神勇异常啊,不用催促就自己训练,谁说女子不能当将军啊?” 说完又碰了碰我的胳膊:“哎,我说右将军,你怎么做到的?” 我不语,斜了眼睛笑看着他。 他见我如此,忙一拍脑门,往后退了半步,拱手朝我行了个大礼。 “右将军,对不住了。褚某方才失礼了!” 我才向他笑道:“都是黎国将士,褚将军严重啦!” “哈哈,这大老爷们的在一块,习惯了!”褚尉天起身,摸着鼻子道。 我也跟着笑起来。 褚尉天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武将,并不像韩江,有许多心思。是以今日,我才从褚尉天嘴里,知道了这西境的众多事由。 韩江原来竟真的曾驻守北境,是成灏的副将! 那时成灏才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韩江足足比他大了八岁。 据褚尉天说,二人一直配合良好,打退过多次敌军攻城,也曾一起攻城略地,为黎国扩展无数疆土。 只是听说七年前荣国攻城时佯败,成灏看出其中有诈,命将士回城,韩江却不听命令带数千人追击,结果遭遇埋伏,狼狈逃回城内,只剩十四人生还。 成灏大怒,罚了韩江一百军棍,并撤去他副将之职。 韩江一怒之下离开了北境,不知怎的就到了西境,并于一年后当上了大将军。 “说来也是奇了,前些年古月国总有小兵来犯西境,自从韩大将军上任,西境倒是太平了好些年……”褚尉天挠头说道,“搞得我这一对碎月锤都快生锈了。” 褚尉天说者无心,我却从其中听出了端倪。 “那宁远王对大将军如此,大将军现在想起,定是心有芥蒂吧!”我假装无意说道。 “那谁知道,我只知道韩大将军怕宁远王怕的要死,别看他在我们面前威风凛凛,一提起宁远王,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褚尉天语中喊着埋怨,显然是不服那韩江。 “宁远王现在断了腿,他在北境的兵权也逐渐瓦解,韩大将军有何好怕?”我装作懵懂,继续试探。 褚尉天朝地上啐了一口道:“自是因为他心里虚!” 我不禁沉默,凝眉细想,待再想追问,却见褚尉天环顾一周,附耳过来: “右将军,方才褚某之言,不足为外人道,不足为外人道,啊!” 眼中含着祈求神色。 我只得点头道:“左将军放心,锦瑟还是拿捏得住轻重。” 褚尉天一听便哈哈大笑:“右将军,我就说你是女中豪杰,没说错,没说错!” 晚上,躺在榻上,想着白日里褚尉天的话,越想越是觉得蹊跷,总觉得这韩江与成灏断腿之事脱不了干系。 翠菡已经睡熟了,发出轻轻的吐息声。 突地,我看到营帐外黑影一闪,竟是有人掀开帘子悄步挪了进来! 第四十二章 暗传尺素寄何情 那黑影轻轻挪至我跟前,立了片刻。 估摸着他以为我已睡熟,直接从腰间抽出长刀,向我劈来! 我大惊,忙滚下床,闪向一边。 那黑影一击不中,第二刀紧接着又砍将过来。 只是不等他砍到,我便一脚踢到他的下颚,那人吃痛,长刀挥偏了,砍在了案几之上。 “翠菡!” 翠菡此时已经醒了,急急在帐布边抓起惊云弓,意图抛给我。 咝——篷布被撕裂的声音! 来人居然不止一个!从营帐外又飞进来三个黑影。 “有刺客——”翠菡大喊。 其中一个黑影飞身过去,挥手砸向她的后脑,翠菡晕了过去!惊云弓掉在了她的脚边。 看来这些黑影是冲着我来,真不知是谁,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杀我! 四个黑影皆手握长刀,渐渐向我逼近。我的帐篷在营地的最边上,因是女子,离其他营帐皆有十米之遥,夜深人静,想是他们也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眼看着四把长刀就要砍向我,“噗、噗、噗、噗”四声响,四个黑影应声倒地,每个人背后皆插着一枚袖镖。 这袖镖,我是认识的! 它曾插在宁远王府那个刻有“器”字的门上…… 我心里又惊又喜,望向袖镖射来之处,望了许久,却没有人进来。 我急急奔出,营帐外面空无一人,除了夜风徐徐吹过帐外灯火,天地之间只剩寂静。 我在帐外站了半晌,突然惊觉,或许那天晚上,夜幽王来我营帐,握着我的手,那并不是一个美梦…… 原来他一直都在。 回到营帐内,见翠菡正捂着后脑从地上爬起,而那四个刺客的尸体,已然不翼而飞。 “是你吗?”我在心里轻轻问着,“知道我怕看见死尸,所以帮我清理掉?” 翠菡见我呆立着,忙过来检查我有无受伤,神情间满是焦急。望着她认真而又关切的样子,我内心一阵温暖。 在这悠远苍茫,而又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天地间,我终于笑了。 你们一直都在,真好。 帐外传来一阵喧闹,原是成滦领着一队亲兵匆匆赶来。 成滦冲进帐内,直从翠菡手里夺过我的手:“锦瑟,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翠菡见状,忙退在一边,去收拾散乱了一地的桌椅。 我摇了摇头,成滦一面回头朝着亲兵喝道:“快去搜!莫让刺客跑了!” 一面又携了我的手,扶我到榻边坐下。 “锦瑟不怕,有本王在,无人敢伤你!” 我定定望着成滦,轻声问道:“王爷,认为是谁想杀锦瑟?” “本王也不知,本王夜里睡不着,便走到营帐外,正好看见一个黑影从你营帐方向跃出,心里焦急,就带人过来看看……” 成滦如此说着,只是,我却感觉他一直在躲避我的目光。 见我不语,成滦又道:“你放心,在这里本王会护着你!” 难道,他意指韩江?在这西境中,除了他,还会有谁想要杀我? 卯时,弓箭营训练场。 兵将们喊着口号,正在练习射箭速度。 其声滔滔,其威震天! 我负手站在指挥台上,肃然望着他们。木易正穿行在众人之中,纠正着他们的动作。 忽地,一阵踏踏的脚步声自身边响起,褚尉天已人在眼前。 他附在我耳边,以手遮唇:“右将军,听说你昨夜被行刺了?” 我转过头道:“谢左将军关心,锦瑟并无大碍。” “嗨”,褚尉天假装咳嗽,悄声道,”我是来告诉左将军,以后莫和大将军正面较劲,这对谁都无好处?” “左将军,是否知道什么?不妨直言相告!”我疑惑道。 “不可说,不可说啊,褚某不过一小小武将,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这朝堂之事,实在是不想插手。”褚尉天小声道。 “左将军,改天,我再向你讨教这训练兵士之法啊!这厢先告辞,告辞!”他一抱拳,放声说道。 我自是知道他这话是说给台下众人听的。 “对了,”他又小声道,“你要小心你的副将。” 说完这话,他又哈哈地笑着,踏踏地走了。 易木? 我望着在众人中,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只是他行走间,背挺得极直,面目严肃。 他又有何秘密? 这世间,为何太多人太多事,都要费尽心机才能看透? 在营地又是一日。 刚走到帐外,便听翠菡在里面咯咯地笑。她今早说是要在帐内研制新药,未跟我去营地,此时听她如此,莫非是这新药研制成了? 于是我也笑了,走进帐内。 见我进来,她先是一怔,接着小脸一红。 “姑娘,王爷写信给你了,你快看看!” 说着便递给我一张布帛。 我纳闷道:“你拆了信么?竹筒呢?”信件本是被蜡油封在竹筒中,由信差送至目的地。 翠菡向来懂规矩,不至于私自拆了我的信,是以随口问道。 翠菡忸怩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清河给我写了信,王爷的信附在里面……” 翠菡说着便从腰间拿出一张布帛,上面密密麻麻不知写了什么。 原来如此,难怪她方才笑得如此开心。 是了,若是成灏直接给我写信,定会被有心之人截了去。而翠菡一个婢女,无人对她的家书上心。 我不禁也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想是清河想你想得紧,才一月不见,就有这许多话要说。” 翠菡俏脸绯红:“你快看王爷的信!” 说完便一扭身,坐到她自己榻上去了。 我心里一甜。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信件。是成灏写给我的…… 不禁想起曾经见过他写过一封信件,是给白慕烟。也不知那女子是谁。 我握着那张布帛,慢慢踱到榻边,将布帛放在膝上,搓了搓手,方徐徐展开。 五个遒劲大字扑入眼帘—— 努力加餐饭! 署名只有一个字:灏。 我默默吐出一口长气—— 罢了,这才是他,宁远王成灏的风格,难道我还指望他与我细数年华么…… 那厢翠菡捧了清河的来信,细细读着,笑的肩膀一纵一纵。 突地发现我在望她,立即敛了笑容,正色问道:“姑娘怎的不读信?” “读完了!”我直直地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将那信丢在枕边,闷声道。 “姑娘读得可真快!那么多兵书,可真没白读!” 说完继续读信去了。 我窝在榻上,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时光飞逝,不觉中,来到这西境已有近半年了。 这半年来,弓箭营的士气高涨,虎虎生风,走在营地,一眼便能从神色气势上认出弓箭营将士。 其他营的将士见状,也一改之前的懒散,渐渐用功习武。 韩江也未再找过我的麻烦,我知道定是滦王在背后和事。如此,我也不会主动去惹他。 我知道,该浮现出来的秘密,只要有耐心,有一天必能真相大白。 这是在宁远王府中,我用了两年学到的。 此时,西境恰是初春,乍暖还寒。 军营地处荒凉,日日风沙不断。 我侧躺在榻上,听着沙土拍击营帐的声音。 “翠菡,你有没有觉得,今夜的风沙声有些异样?” “嗯,就是比往日大了些。”翠菡已然睡熟,言语里带着浓浓鼻音。 不对,我侧耳细听,除了风沙之声,似乎还有脚步声,细细碎碎…… 突地,外面一阵惨叫之声传来,我立刻惊坐起来,一把抄起惊云弓——自那次刺客来之后,每夜,我都将惊云弓放在枕边。 翠菡亦急急起身随在我身后。 果然。 营帐内已是一派混乱。 一群身着古月国兵甲的人正在我军营帐内大肆屠杀! 有士兵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古月国来偷袭啦——” 声音喊到一半就没了。 来不及细想,我立刻三箭齐发,射中了几名古月国兵将。 视线所及,一个人影奋力砍杀了几名古月国兵将,穿过汹涌人潮,朝我这边奔来。 是易木! “将军!”他已在我身边抱拳而立。 “易副将军,召集弓箭营所有将士,冲到营地出口待命!” “是!”易木转身飞身离去。 我转头对翠菡道:“跟紧了!” 翠菡使劲点头。 我一面疾步往营地出口处奔去,一面拉着弓弦,箭无虚发,招招毙命。 这是我用惊云弓,第一次射在人的身体上。 鲜血飞溅,惨叫不绝。 待我到了出口处,弓箭营的兵将们已整齐列好阵型,摆好了架势。 我肃然立在他们面前,望着营地中的厮杀。 黄沙漫天,刀剑之声不绝于耳。褚尉天正挥着他的一对碎月锤,嘶吼着,试图逼退围攻他的三个古月国兵士。 与强劲的古月国士兵相比,疏于训练的黎国兵将,简直是不堪一击。 我搭箭上弦,射向一名着古月国将军甲胄的人。 长箭穿过扬起的沙尘,正好没入他的脖颈,顿时血溅三尺。 “你们的将军已死,营地出口已被我军封锁,还不束手就擒?”这是易木的声音,他高声说话时,声音有些许嘶哑。 天地间顿然安静下来,只剩狂风怒吼的声音。 古月国的兵将们停下了动作,望着出口严阵以待的弓箭手,现在,两千多弓箭手,已有五百人可以两箭连发,其余人亦可箭无虚发。 “放下刀剑,本将军可饶你们不死!”我厉声道。 古月国的人还在犹豫。 “那,可要看看我饶不饶你们的大将军了!”一声高亢男声自风沙中传来。 待走得近了,方看清,是一名古月国的副将,他正手握一把长刀。刀尖抵在一个人的脖颈上。 那人尚穿着中衣,头发散乱。 乃是韩江。 第四十三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那古月国副将挟持了韩江,威胁我们。 狂风呼号,遍地皆是我黎国兵将的尸体,他们伏在地上,任由黄沙覆没…… 我举起弓,长箭瞄准韩江及背后那人。 我能感觉到,此时,我已目眦欲裂,黄沙拍击在脸上生疼。 “那正好,”我心中气血翻涌,“今日,你便替我了解了这误国的庸才!” 见我如此,那古月国副将亦是大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刀尖往韩江脖颈又抵近了半寸。 韩江大呼:“右将军,右将军不可啊!我若死在你手上,国主不会放过你!” 我冷笑:“大将军放心,我会禀报国主,韩大将军是为国捐躯,国主定会厚葬你!”我望着那些血泊中的黎国将士,“也算是告慰我黎国战死的数千亡魂!” 四周一派寂静,无人为韩江求情。 韩江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幸而有那古月国副将拎着他,将他挡在自己面前。 弓弦已然拉满,一只手却握在了我正欲发箭的手上。 是易木。 他果然是韩江的人! “放手!”我凛然道。 “将军,不可!”易木望着我,定定说道。 我愣了一愣,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望着我眼神里,似要告诉我什么。此时,他让我不杀韩江,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我默默放下弓箭。 一挥手,将士们让开一条通道,古月国剩余的兵士从通道中仓然而走。 天地间只剩黄沙,以及如鬼夜哭的风声嘶吼。 半晌,我才缓缓说出话来:“易木,去清点兵将死伤人数。” 易木领命,临走前,又定定望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让我留韩江性命,便点点头。 他才自顾去了。 韩江瘫坐在地,尚未从之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我一个跃步到他跟前,“哗”,从一旁的士兵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搭在韩江肩头。 “不杀你,何以平民愤?”我的声音低沉,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答应易木不杀他韩江,可是,不吓吓他,总是胸臆难平。 “滦王,滦王救我!”韩江拼命叫着。这样子,哪里还像一个肩负大任的边境大将军,真真让人不齿。 我正待发作,突然一阵奇异声音从背后传来。 “姑娘小心!”翠菡在营门口大喊。 我疑惑回头,方看到一截围栏被狂风裹挟着,正朝我袭来。想是之前被古月国兵将拆卸,又遇风沙撕扯,此时那断开的木桩竟是势如破竹! 我待闪避,却已然不及。 性命攸关之际,一个人突然从斜刺里冲过来,扑在我身上,未等我反应过来,已有一阵浓郁血腥味钻入鼻孔。 成滦软软地趴在我身上,已然失去了意识。 …… 我万万未想过,在我即将死去的那一刻,居然是成滦保护了我。 是我最鄙视,最痛恨的那个人。 他的血喷薄而出,浸湿了我的衣衫。 “赵七——”我拼了命地喊着,喉咙被扯的生疼。 一阵杂乱的脚步,成滦被七手八脚地抬进了营帐,我望过去,看到他背上尚插着半截木桩。 一个温柔声音在我旁边轻唤:“姑娘!” 我茫然转头,看见一脸担忧的翠菡,忙道:“翠菡,快去救滦王!你不是会医术么,快去救他!” 翠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急急转头进了营帐。 我呆愣了半晌,蓦地想起,回头再去找那韩江,却是早已不知去向。 …… 我立在帐外风沙之中,营帐内随军医师呼喊着拿热水和棉布的声音,仿佛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显得那么不真切。 易木回来,在我身旁沉着声音道:“右将军,古月国偷袭太过突然,我军全无防备,死亡两千八百零三人,重伤一千零四十五人……还有一些兵士,受了惊吓,有些神志不清……” 我握了握拳,指甲生生嵌进肉里,好疼。 原来这不是噩梦。 我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 我恨恨回头,一支长箭抵在易木胸口。 他并不躲。 “为何不让我杀他?”我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若不是他军纪松散,若不是他贪图安逸,怎会死伤这么多将士!这些命,是他韩江欠的!” “是!”易木抬眸看我,“他是该死,但他不仅这件事该死!右将军,你可知,他欠下的,可不止这西境的几千条人命!” 我如受当头一棒,他这是何意? 正待再问,却听翠菡出帐叫道:“姑娘,你快来,快来!” 我只得转头,匆匆跑回帐内。 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营内地上扔满了被血浸透的棉布。 数名医师在一旁忙乱。成滦在榻上,纱幔放下,看不太真切。 “滦王可是醒了?”我急急问道。 翠菡摇头:“滦王一直喊你的名字。” 我冲向前,拨开一旁的医师,撩开纱幔。却被眼前所见惊得几乎流下泪来。 营地围栏本是由坚固的木头所削,再用藤蔓重重缠绕。西境多沙地,故而围栏入地极深。 成滦后背的这块断木,上面带了厚厚的泥沙,断面若是齐齐折断还好,这块却是如一把利刃,生生插进他的背,现在那断木已然被取出,而他的背上,却血肉模糊,翻出些鲜红的皮肉来,他身下的被褥,已然是殷红一片…… 我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只得睁大眼睛望向一旁医师。 几名医师皆在回避我的目光,只一名年老的小声道:“右将军,滦王此次怕是……怕是回天无力了……” 我只觉心里轰得一震。 怎么可能,不是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么? 成滦如此狠戾,怎么会现在就死? “锦瑟……” 听他叫我,我飞快俯下身去,含泪听着。 “锦瑟,我……保护了你……你看,我……未食言……” “有我在……没有人能……” 话未说完,成滦突地一呕,吐出一口血来,血落在我的素色衣服下摆上,迅速氤开。 我忙去扶他。 “右将军,滦王此次被断木伤了心肺,不能多用气力。”老医师在旁道。 我一面扶着成滦,让他缓缓趴在榻上,一面对了翠菡大声喊着:“翠菡,你不是专治疑难杂症么,你快来治他啊……” “姑娘,”翠菡为难道,“我也就是治一些小病,滦王此时已去了半条命,我……若是我师父在还可能有希望……” 云鹤? 我立即起身:“你可是能找到你师父!” “姑娘,莫说是我找不到师父,就算是找到了,我师父曾立过誓,不再与成氏有任何交集,何况是治病,他可能巴不得滦王死了才好!”翠菡犹豫道。 此时此刻,我已全然不想去思虑他们之间的恩怨。 “那,就全无办法了么?” 难不成,我就这样看着成滦为救我而死,让我此生难安? “还有一法。”老医师在身后道。 “你快说!” “滦王若求生意志强,或可还有活命机会。” 我顿了一顿,转头望向趴在榻上仅有一息尚存的成滦。如果不是他,此时此刻,在那里的,应该就是我。 我绝不想欠他的。 “你们出去吧,我在这里陪他。”说罢,我便向榻边走去。 医师们领命而退。 “姑娘……”翠菡还欲说什么。 “出去!”我不由分说斥道。 翠菡默默退了出去。 外面的风沙似是平息了些,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天已亮了。 谁会想到,昨日还威风凛凛,在军营里呼来喝去的滦王,今日会成了这副模样? 谁也不会想到,昨日还在营地里训练,夜晚沉浸在美梦里的将士们,会永远地留在了自己的梦中。 一场战役,是胜,是败,是由什么来定呢? 古月国偷袭,被我们驱了出去,看上去是我们赢了。然而谁来为那些死伤的将士负责?站在数千亡魂面前,我们一败涂地…… 这人间,何时才能清平啊? 没有刀剑相向,没有刀下冤魂…… 成滦面色如土,不住地渗出汗珠。我拿了帕子,细细地帮他擦着。 “锦瑟,锦瑟……”他又在唤我。 “我在。” 听到我的声音,他的神情才慢慢平息下去。 我内心顿然波涛澎湃。 到了后半日,翠菡端来饭食,我看成滦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便到案几旁用了几口饭。 翠菡什么也未说,拾了空盘就要出去。 我唤住了她。 “翠菡,京都那边可有消息?”我是指成灏,有无来信。 我是在想,半年前我遇刺时他在,昨日为何不在。我担心古月国突然来犯,是朝中出了什么状况。 翠菡摇摇头。 我知道她因为我照顾滦王,心里有情绪,便让她回去歇着。 我让守营将士去唤了褚尉天过来。 之后便开始磨墨。 一阵踏踏的脚步声自营帐外响起,褚尉天到了。 他也知成滦重伤在身,说话尽力压低了声音:“右将军,褚某正在查看伤员,可是唤我有事?” 我立起身,对他深深拜下。 褚尉天忙上前扶我:“右将军,如此大礼可不敢当,昨夜要不是你,我军恐怕会全军覆没啊!” “左将军,如今,我军死伤惨重,大将军韩江出逃,滦王重伤须得我照顾,古月国此次吃瘪,又不知何时又会来犯,军中一切,全指望褚将军了!” 褚尉天挠头道:“褚某是想担起大任,但褚某……是个粗人,着实不懂如何防兵布阵,惶恐,惶恐啊!” 我将方才画的兵营布防图递给他:“锦瑟不才,也只略懂皮毛,希望这份布防图,能帮到左将军一二。” 褚尉天接过细细看了,不禁大笑:“右将军过谦了,这哪里是皮毛,简直事无巨细,妙极,妙极!” 我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褚尉天领会,将布防图好生收在身上。 又深深一揖:“褚某定不负所托。” 第四十四章 此事古难全 风卷起帐帘,我看到帐外细碎的沙尘扬起。 “如今军中已无大将军,左将军不妨直言。” 褚尉天一愣神,片刻便明白我是何意,微微犹豫了下,便道:“也罢,韩江这匹夫已然逃走,老子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感受到我的目光,他马上一拍嘴巴:“对不住啊,右将军,褚某是个粗人。” 我淡笑道;“无妨,褚将军请讲。” 若不是看出他粗中有细,我岂会将布防图给他?那图也是之前我在北坡仙的著述上所见,不过是根据西境实况,稍加改动而已。 褚尉天这才悄声道:“其实褚某也知道的并不真切,只知大将军……呸……韩江当上大将军,原是和滦王、峪王的帮衬有关!” 果然是一丘之貉! “古月国近些年未侵犯我国,那是因为,韩江私下与古月国那守将签订了什么劳什子条约!” “条约?”我大惊,那韩江居然如此行事,岂非是通敌的大罪? 褚尉天点头道:“褚某也知道的不真切,是有一次韩江自己醉酒说漏了嘴,道是自己立了大功……” 他凝眉细思,半晌又道:“对了,他说,他为黎国除了一大害!” 我心头一震,忙问:“这话是他何时说的?” “五年多前,这个我记得清楚,就在宁远王归国途中被设计断了双腿之后不久,那时,听闻宁远王不得不离开北境,褚某痛哭了很久!右将军,人都说,这英雄惺惺相惜,宁远王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被搞得连路都走不了,褚某也是……” 后面的话我却是再也听不进去了。 原来,这才是真相! 我不知褚尉天是毫无心机随口而言,还是特地在提点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韩江!原来,你手上,还沾染着成灏手底三万将士的鲜血! 难道,这才是昨夜易木要告诉我的? “右将军,右将军!”褚尉天见我沉思,唤我道,“若是无事,那褚某便先告辞了!” “左将军稍等,”我忙叫住他,“你那天说,让我小心易木,此言何意?” 褚尉天一愣,回头看看营门口,确定无人,方示意我附耳过去。 “那易将军可不是一般人,他四年前才来到军营,不到半年,就成了韩江手下的红人,你说,你是不是要防着他些?” 说完这句,褚尉天再也不留,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原来竟是有这曲折! 但听易木昨夜语气,似乎也是对韩江恨之入骨,如此想来他接近韩江,岂非是另有缘由? 我又唤了守营的将士,让他将方才一并写成的战报让人送至京都。 成滦突然呻吟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我忙奔到榻前,拿了帕子给他擦拭。他扶了我的手,那手烫的吓人。 他不住地唤我的名字,是有些神志不清了。我一边应着,一边轻轻抚着他的胳膊,他才慢慢松开手来,只是嘴里还不断说着什么。 后背本来伤口就深,此时这么一折腾,又是红了一片。 我望着此时趴在榻上的这个男子,他曾风动京都,引得无数女子惦念,他也曾威风八面,倾尽心力去算计…… 只是现在,他气若游丝,已全然不似之前模样。而这也才不过半日。 我内心悲凉,不由得流下泪来。 这样怔忪了半晌,忽听身后窸窸窣窣衣服的摩擦声响,一回头,发现是翠菡。 “姑娘,我拿了些自己研制的疮药,需给滦王三个时辰敷一次。”翠菡不似从前热络。 她也不看我,径直走到成滦跟前。 “婢子给姑娘带了身衣裳,姑娘快在帐后去换了吧。”翠菡的语气中似乎不含任何感情。 我鼻子酸酸的,依言拿了衣裳,在榻后的纱帘之间换了。 出来后,看到翠菡正在给成滦包扎。 她动作利落,很快便做完了。 我见她转身欲走,也不欲与我说话。 “翠菡!”我叫住她,“你可是在怨我?” “姑娘言重了,”翠菡背对着我,“婢子哪里敢怪罪姑娘,姑娘行事自是有姑娘的道理。” 她顿了一顿,声音里有着极尽压抑的愤怒:“只是婢子想到,王爷派婢子跟着姑娘,本是怕姑娘有何万一,而婢子研制这疮药,本也是怕姑娘再出意外。” 翠菡转头,望向成滦:“未曾想,皆便宜了这畜生!” 我心里似有什么东西,轰然裂开。 许久,方开口道:“翠菡,我不过是不想欠他,毕竟他是为救我才受伤。” “那王爷呢?王爷怎么办?”翠菡突然望向我,我从未见她如此咄咄逼人过。 我隐隐觉得,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着。 “翠菡,你这是何意?” 翠菡伸手擦了一下眼睛:“姑娘,婢子唐突了!”说完一扭身便出了营帐。 我内心惶惑,总觉得惴惴不安,我不知道的是,早在我来西境之时,京都已然惊变。 …… 翠菡的药让他成滦后背上的伤口好了很多,但他一连几日仍在昏迷,并无好转,稍稍清醒些便唤我的名字,医师说,他的脾脏还需时日来修复。 老医师说,成滦的求生意志很强,想必假以时日,定会好转。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日晚间,翠菡又来换药,我默默看着她,总想着跟她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说什么好。 “姑娘,”未想到她却先开了口,“京都来消息了。” 我心里一喜:“可是有我的信?” 翠菡摇摇头:“是清河。” 我心一沉,半年之久,成灏所给我的话语,就是上次来信中的那五个字。 翠菡许是猜出了我的心思,轻声道:“王爷不便写信,不过清河说,邱国的小郡主白慕烟,半月后会到京都。” 白慕烟? 就是小南口中那个与成灏同桌而食的美貌女子,是成灏数次给她写信的那女子! 她原是邱国的郡主! 一个郡主,一个王爷,他们倒是般配! 邱国?正好是成灏母亲的国家。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无名邪火,心里烦躁不安,翠菡后面说了什么,我再是听不见。 怪生成灏这半年不与我通信,原是如此! 在我与韩江周旋,被古月国围攻,性命千钧一发之时,他想是也与那白慕烟鸿雁传书罢! 我欲责问翠菡,然而话到嘴边又立刻咽了回去,我不过一个孤女,拿什么资格去问?翠菡又能知道什么呢? 成灏,他从来未曾向我承诺过什么。 我直愣愣坐着,连翠菡何时离开都不知道。成滦几次唤我,我竟然都恍若未闻! 算算时日,成滦已昏迷有八日了,我在他脚边备了一张小榻,一直守着他。 这日我心中疲累,在小榻上沉沉睡去。 梦里,我看着成灏在槐花树下练剑,他的腿没有断,静时长身玉立,动时虎虎生威。 剑影白花花的直耀人眼。 槐花开得正好。 忽地,成灏换上了一身黑衣,带上黑色面具,俨然是夜幽王的模样。 我朝他笑着,伸出手去。 他也笑着,伸手过来,就在手指尖即将碰到的那一刻,他突然走过了我,与我错身而过。 我转身,看到一个明媚女子在我身后娇俏地笑着。 而他走过去,揽住了他。 就像当初穆子萧松开我的手,走过去揽住华年。 “锦瑟,这是内室,华年。” 他与那女子笑语宴宴,全然未看我。 而我就那样看着他们相拥着,离我越来越远 …… “锦瑟,锦瑟……” “锦瑟,锦瑟……” 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脸上冰凉一片。我竟是哭了么? “锦瑟,锦瑟……” 此时我才惊觉,这是成滦的声音。 向他那方望去,见他正望着我,脸上憔悴不堪,然而眼睛却是睁开的。 我一喜,忙抹了把脸,跑过去,他居然醒了! 成滦一脸惊疑之色:“锦瑟,竟真的是你,我一直梦见你在我身边,未想到竟然成真了!” “滦王,这不是梦。” “你是说,你真的一直在照顾我?”成滦满脸喜色,病竟似好了大半。 见我点头,成滦似是有些试探,轻声道:“锦瑟,你知道,本王一直心悦你……” “滦王!”我意图打断他。 可他竟全然不理我,竟似是怕此次不说,以后便没了机会。 “第一次见到你,你正在食肆里与人大打出手,那……是为了六弟。那时,本王在门外看你,心里想,若是如此美的女子,能为了我,与人争执,那该多好。” 他说的有些吃力,停下来喘了一会。 我静静地听着。 过了好一阵,他才继续道:“我不像六弟,生下来就是天命之人,父王从小未曾说过我的好。尤其是六弟出生以后,所有人都喜欢他,称颂他,不就是因为他立下赫赫战功么?” 他笑了一会,想是扯痛了伤口,便停了下来。 他望着我,“你不知,今日当我醒来,看到你,我有多惊喜。锦瑟,为了你,我愿意,重活一回……” 我心里五味杂陈。唯有不语。 “锦瑟,你可愿……” “王爷,”我轻声打断他,“锦瑟早就说过,锦瑟心里早有良人,此时装不下任何人。” “哈哈哈哈”,成滦大笑,笑得狰狞,“你说的,是成灏吧?你当围猎场上说的那些我会信吗?你锦瑟一颗心玲珑剔透,怎会不知我心意,那不过是你自我救场的借口罢了。” 我不语,望着他。 因为此刻,我不知该如何说。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我正要起身离去时,成滦忽道:“锦瑟,若是我此时告诉你,成灏半年前,就被夺了北境兵权,此时也无法出宁远王府,你待如何?” 我呼地一下立起身来,拉扯得腿上的盖毯一并落在了脚边。 第四十五章 归心正似箭 “哗!”我掀开帐帘,朝我的营帐奔去。 翠菡,必定是早就知道什么,我要去问问她! 许是我进帐内的声音太响,翠菡似是惊了一惊,方徐徐起身。 见我喘着粗气,直盯着她,她默了一阵,终是叹息道:“姑娘,你知道了?” “翠菡,你早就知道,他被夺了兵权,怎的不早告诉我?”我这才开口问道。 翠菡低了头:“是王爷,他让清河嘱咐我,务必要瞒着你。” 我心中纳闷郁愤,过去抓了翠菡肩膀,瞪着她:“那么,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 我的语气不由分说。 翠菡吸了吸鼻子:“罢了,王爷说过,能瞒多久是多久,不过姑娘迟早是要知道的。” 原来半年前,我来西境时,就有人已然对成灏的兵权虎视眈眈。 而我也知道,那场行刺,并不是个意外,而是蓄谋已久。那天被行刺后,成灏的宁远王府就收到一封密函,上道若是要我平安,须得自己进宫,向国主交出兵权。 “清河说,王爷看完密函,竟是想都未想,直接拿了玉符进宫,道是自己难当大任,将兵权交于国主。”翠菡如此说着。 我却难以置信,我在成灏心里竟如此重要么? 翠菡说,成灏交出兵权后,府外守将被撤走了一大批。于是就有人暗派亲兵,在宁远王府出没,意图监视。 是以他半年内除去日常事务外,都未出王府。 原是如此。只是,我总觉得,这事情背后还有曲折。 “可是知道,是谁写得密函?” 翠菡摇头,“清河信中未曾细说,只说了王府外监视的亲兵,是峪王的人,让我提点姑娘提防着些。” 我仿若置身冰窖,如此想来,这竟是一个预谋已久的局。 从我进滦王府,到安排家宴,再到虽他来道西境,竟是皆步步进入了设好的陷阱。我是诱饵,那么猎物,便是成灏手上的兵权! 峪王,原来才是藏在幕后的那个主使者。 只是,成灏真的是为了我,才交出手中兵权的么? 如此强悍而又功于心计的他,怎的会任人摆布而毫不还手? “清河有没有说,王爷被夺兵权后,心情如何?”这句话,我终是问出来了。我到底是在怀疑什么? 翠菡却是并未多想,“倒无多少变化,王爷平日里也不喜出门,还与往日一样吃茶看书,也要督促他练功。” 果然,看来他心中已是另有算计。 说话间,一名守营将士在外大喊:“右将军,右将军,你快去看,滦王又不好了!” 我咻地起身,望向翠菡道:“翠菡,你若想让我将此间事了快些回京都,现在就助我治好滦王!” 说完便飞身出了营帐。 翠菡也不含糊,飞快地抱了药箱,跟在了我后面。 榻上,成滦脸色惨白,浑身打着哆嗦,周围医师已是围成一圈,皆愁眉苦脸,却毫无动作。 我冲上前,一摸成滦额头,竟是冰凉。 我厉声问道:“滦王明明午间已有好转,此时为何会如此!” 还是那位老医师颤抖着说:“右将军,滦王心肺受损严重,本就只一口气吊着,这口气若是强劲,便会慢慢好转,然而滦王午间想是……受了刺激,方会反复。” 受了刺激? 我转头望向成滦,他此时已然神志不清。 他为人狠辣,手底冤魂无数,此时不知是不是正在受着那般纠缠? 正想着,翠菡轻声在我耳边道:“姑娘,我来试试。” 我点点头,正准备退开。 “你,你要作甚?”那老医师见翠菡欲为成滦施针,许是见她年幼,竟出口阻拦。 “滦王都成这样了,难道还用我来害么?”翠菡也不示弱,厉声道。 那老医师一怔,又转头望了望我,见我冷冷望着他,忙松了拉着翠菡的手,退到一边静候。 我心里冷哼,这世上总有一些庸才,以为自己不行,别人也便不行。 “我需要静心为王爷施针,这里除了我和右将军外,其余闲杂人等请出去吧!” 翠菡头也不回,下了逐客令。 那老医师显然不服,然而无奈我在旁冷眼看他,只得随着几名医师一同出去了。 我站在翠菡后头,静静看着她施救成滦。 却见她转身深深向我行了一礼。 我忙去扶她,许久以前,我便已免了她在我面前行礼,今日如此,我着实疑惑。 “姑娘,翠菡先前得罪了。” 我这才知晓,她原来是能够救滦王的,只是因为滦王对我暗怀情愫而不愿出手罢了。 这性子,竟是有些像我。 我扶她起来,朝她笑道:“翠菡,你跟了我那么久,还不知我么?” 翠菡赧然笑道:“姑娘,以后不会了!” 我们相视而笑。 我虽在扶兰苑认识些草药和基本的穴位,然而对于针法是一窍不通,看着翠菡专心施针,我也插不上手,之后在一旁静候。 我细细思量今日翠菡所说,如此看来,那峪王与韩江竟是串通一气,只是滦王却不知在其中是何等角色? 韩江趁乱逃窜,想必多数会去求峪王庇护,如此,只有回了京都,方能一一查明。 只是,此次古月国来犯着实蹊跷,这其中又会是有何阴谋? …… “姑娘,”翠菡此时已然起身,唤我道,“一刻钟后,滦王身上的针便可拔除。” 我望榻上望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只片刻功夫,翠菡已在成滦身上从头到脚,密密麻麻扎了这许多针。 翠菡见我神色,解释道:“滦王是心肺受损,是以咯血昏厥等,皆是因为五脏肺腑都受影响。这些针可以延缓他心力衰竭。” 我也不甚懂得她所说,只缓缓点头。 “日后除疮药外,每日早晚各施针一次,不出五日,他神志便可清醒……” 翠菡说着,见我歪头望着她笑,便立刻住了嘴。 默了半晌才小声道:“我之前,不愿救他……是因为,因为……” “因为怕我因感念滦王,就忘了宁远王,对么?”我仍笑道。 翠菡点头,神色有些惭愧。 我斜了眼望她,笑道:“那,现在你可否告知我,你师父云鹤,与成氏有过节这话,是真是假?” “我也说不太真切,只是似乎是成氏中有人曾激我师父,说他绝不可能制出一种毒药,能瞬间让人增大气力,威猛异常,又毫无异味不让人发觉……” 我心里一跳,这药不就是成灏与穆子萧所说,华之言所制之药吗?难不成他只是个替罪羔羊? “你师父制成没?”我急急问道。 “当然是制成了!他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才制成,先是用在动物身上,那几天那些动物在林子里上蹿下跳,我还记得,连老鼠都直接可以从地上跳到树枝上。不过,才三日,那些动物便因血脉喷张而死,我师父觉得这药太残忍,就不再制了,为免此药流传于世,他亲自毁了药方。结果,成氏那人却是以万金让我师父大量制这批药,我师父这才惊觉他被人骗了!从此,便与成氏势不两立。” 我怔忡了许久,未曾想兜兜转转,竟是这样知晓了我父母亲人被害的真相。 成氏?难怪云鹤敢对成灏大声呼喝,想来他也是个真性情的汉子。 不过,会是成氏中的谁?我不禁望向尚躺在榻上,身上插满银针的成滦,按照年纪与时机来算,他的可能是最大的。 我愣愣望着他,问自己,若真的是他,我会杀他吗? 翠菡每日按时为成滦施针敷药,成滦果然慢慢一日好似一日,脸色竟也慢慢红润起来。 只是……他常常只让我近侍,包括自己的随侍,也不让近身。 眼看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成滦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只是因伤了背部,加之有近半个月未曾走动,现在还只能坐着。 褚尉天亲选了几名副将,来训练各营兵士,营内布防也一日紧似一日,军法律例,也无人敢去触碰。 而算算时日,离白慕烟到京都的日子,还有两日了。 我是真的想知道,这是怎样一个女子…… 这日,我收拾好行囊,来向成滦辞行。 “锦瑟,你当真要走?”成滦似是早已想到。 我轻轻点头。 “我若让你留下,你会留下吗?”许是因为伤着,成滦的声音里竟有些祈求。 我微微动容:“王爷身体已是大好,只需静心修养便是,这里已用不到锦瑟了。” 滦王盯着我,看了半晌,突地笑了。笑得有些自嘲。 “罢了,罢了,”他抬起头,望向帐篷顶端,“在你们心里,我终是不如他的!” 我垂了眼帘,我知道他说的“你们”是谁,也知他口中的“他”是谁。 “锦瑟,别忘了,你王命在身!” 他又拿王命来压我。 “没错,锦瑟是国主亲赐韩江麾下右将军,但是如今韩江已然逃走,我这右将军也已失了归属,锦瑟此次会京都,正是要向国主复命。” 我转过身,在我走到门口的那一瞬间,成滦在后面大吼:“你走吧,走吧,走——” 竟是怒气郁结到了极点。 “王爷,锦瑟有一事不明,需向王爷请教?”我泠然道。 “何事?”成滦立刻安静下来问我。 “王爷,可是认识一名叫云鹤的医师?” 成滦立时愣住,张口结舌。 答案不言自明。 今日不杀你,是还你救命之恩,改日再见,便是敌人了。我在心里默默道。 我一转头,朝他躬身行礼:“王爷保重!” 说罢掀开帘子,出了营帐。 翠菡早已牵了快马,在门口等我。 我与翠菡同乘快马,不过两日,就已到了京都。 第四十六章 华枝春满重逢时 进了城门,我勒了马,慢慢地行了起来。 “翠菡,你可是见过那邱国郡主?” 翠菡想了一阵,摇摇头:“未曾见过,只听清河说,那郡主六年多前来过京都,似是要与王爷和亲,王爷当时说她太小,并未允诺,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翠菡想是觉察出我的情绪,忙道:“姑娘你放心,王爷定是不会与她成亲。她……” 她突然便闭了嘴,许是她觉得越说,反而会越加重我的思虑。 我住了马,犹豫了半晌方道:“翠菡,你说,我要不要在这成衣店,买身女装?” 从兵营出来,我们二人皆着男装。 “嗯,当然要!”翠菡在背后重重点头,脑袋在我背上一磕。 我们下了马,正待拴马,突地,身侧黑影一闪,我手上包袱一把被人夺了去,那人身着黑色劲装,拎着我那包袱,已然飞身到了长街那头。 我面色一凛——那包袱里,裹着惊云弓! “翠菡,等我!” 语音未落,我已提气拔脚追去! 那黑衣人戴着黑色面纱,看不清容貌。但身手极好,片刻功夫已越过城门到了城外密林,我使足了气力也才勉强跟上。 到了林中一片空地,那人却不知去向。 我心中一急,高喊道:“何方英雄,为何不敢露面相见!” 耳中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此时已然三月,林花初放,百鸟争鸣。 忽然一声利刃破空之声传入耳膜,我立刻偏头躲过,一支长箭从肩头擦过,咻地射入林中泥地。 我望向长箭来处,却只见树影婆娑,日光斑驳。 难不成,又是峪王的人想在此截杀我? 于是屏气凝神,严阵以待。 长箭来处,又发出两支箭,这样的箭法我再熟悉不过,这两支箭看似齐齐发出,却在途中会突然分开,向着人的两个部位同时攻击。 我也不慌,只向高处跃起,两脚发力,那两支箭皆被我一一踢飞。 一个回旋落到地上,眼看着三支长箭又朝我发来,我早就防着这一招,急踏地面,双脚离地向后跃出,飞身踩向身后的树干,整个人悬在空中与地面平行。 “噗噗噗”,三支箭竟直直穿树干而过,又往前飞了一尺,方才齐齐落下。 我立时大惊,这人射箭的臂力与精度,竟皆在我之上! 峪王手底下,竟有如此高手? 我立在树旁,以防那人再次偷袭。 突地,树影后白花花地一晃,那人已携一把长剑向我刺来。 我侧身闪过,那人扑了个空,一时收束不住,又向前奔了数米,砍断了一枝初初盛开的花枝。 趁这个空档,我在地上飞快拾起一根树枝——惊云弓被他夺取,我再无其它兵器。 起身之间,长剑席卷着飞花已向我袭来,我挥手一档,那剑又直刺我的腋下,我飞快侧身避过,到了那人背后,那人身法灵活,已然跃到高空,长剑直向我劈来! 不知为何,近身相搏,我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是那种生命与生命相接的气息。并且,他似乎并不欲伤我。 是以我未躲开,只以我手中树枝相迎。 果然,那人中途便调转了长剑方向,在空中一个起落,便立在我的眼前。 我歪头看他,他也看着我。 我终于笑开,伸手一把将他脸上面纱扯掉。 “姐!” “真的是你,元青!”我大声笑道。 一别经年,却未曾想在此时相见。 元青高了,也壮了许多。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想我们重逢时的场景,却未想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元青,你怎的知道我在这里?” “清河哥告知我,让我在城门口等你。我就想……跟你开个玩笑!哈哈。” 我们相拥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元青,听宁远王说,你这几年并不在黎国,你是在保护一个很重要的人,那是谁?”我挽住他胳膊,边行边走,好奇问道。 “三年前,王爷并没有让我回王府,直接让我去了邱国,让我找到邱国小郡主白慕烟。”元青的笑容还和以前一样明媚,眼睛会好看的弯起来,亮晶晶的。 而我却顿然如置身冰窖。 又是白慕烟。 “你是说,你一直在保护的人,是白慕烟?” “正是,此次我也正是护她来京都。”元青朗声道。 那么如此说来,她已经到了。 见我脸色有变,元青忙道:“姐,你放宽心,那小郡主是有些刁蛮,但还算单纯,本质也不坏,并未为难我。” 听元青如此说,我顿时有些愧意,便问他的近况。 元青登时来了兴致,意气风发,道是他原是去做白慕烟的暗卫,有一次白慕烟偷跑出王宫,遇到伏击,元青一人从几十个刺客手中救出了她。那次,他便成了她的近侍,此后白慕烟到哪里都带着他。 白慕烟原本半年多前就从邱国出发,要来黎国寻成灏,结果她见黎国风光大好,便又拉着元青游山玩水了半年,直到身上盘缠用光了,才想起来京都。 我与元青如此说着,已是到了城内,人群熙攘,各有悲欢。 “郡主人是挺好,就是有些爱闯祸!”元青仍自顾说着。 我暗自看他,他在提到白慕烟时,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彩,脸颊也微微有些泛红。 这小子,看来是春心萌动。 只是不知,他是否表错了情。 这世间的爱与恨,原本就没有源头。 我也简单跟他讲了这几年我的变故,听说我跟着宁远王练习射箭,又去边关做了将军,元青很是羡慕。 如此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宁远王府门外。 我这才发觉原本要买的女装还未买,从西境一路行来,两日风尘仆仆,此时的我,也不知变成了何种模样! 只是,元青在跟前,我终是不好说要去买女装,也不好去特意梳洗一番。 就这样跨进了宁远王府,却惊异发现,这里已然变了模样。 石山依旧还是之前的样子,只是在四周排列了些许缤纷花朵,粉嘟嘟白嫩嫩,煞是可爱。 这,是为了迎接白慕烟吗? 我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地发堵…… 元青示意我,成灏正和白慕烟在书房里。 走到书房门前,便听到一个柔媚声音:“灏哥哥,你看我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脚步生生顿住,内心的酸楚竟是要逼出眼泪来。 元青见我立住脚,以为我看重礼数,忙躬身道:“王爷、郡主,元青携家姐求见!” 房内娇笑声不断。 成灏声音传入耳膜:“不错,有长进。”声音里居然满含笑意。 等待是如此漫长,仿若是过了一生,我心一沉,正准备转身离去,成灏的声音又自房内传来:“进!” 他又恢复了毫无感情的声音。 元青拉了拉我的衣袖,我努力敛了情绪,低头随着元青进了房内。 只是一进来,我便后悔了。 成灏正坐在书案前,闲闲地靠在轮椅上,紫色眼眸里满是惬意悠然,看来,这半年,他过得很不错。 一个十六七岁着异国服饰的女子,正坐在他旁边,斜靠在他的轮椅上,手里拿着几幅画作。 娇媚无端,却又贵气逼人。 二人坐在一起,在任何人看来,皆是一对璧人。 我竟是……不敢直视。 俯身行礼:“锦瑟见过王爷,见过郡主!” “右将军的礼,我可是受不起!”成灏的声音冷冷传来。 我耳中顿时轰鸣,不知他是何意。 “你就是元青的姐姐,灏哥哥口中的黎国国主亲赐右将军?” 白慕烟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清脆利落,完全不似之前与成灏说话时那般娇媚。 “听说,你的箭法和兵法,是灏哥哥亲授,可是你却用你的所学,去给滦王做下手?我从不知,这世上竟有你这般厚颜无耻的女子!” “阿烟!” “郡主!” 成灏和元青同时喝道。 成灏喊她阿烟,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迫着自己唇角上扬。 缓缓抬头,迎上白慕烟的眼神,此时才看清,她的眼睛,居然和成灏一样,是紫色的。只是比成灏的要淡些,俯仰之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妖冶和娇媚。 我微微定了定神,淡淡道:“郡主过奖了。难不成郡主千里迢迢来到黎国,就是为了羞辱锦瑟?那恐怕要让郡主失望了,锦瑟不过一介孤女,完全不懂何为羞耻。” “你……”白慕烟被噎到,但是看到一脸淡漠的我,她也不便发怒。 只勾唇一笑:“当然不是,我来,是专门看望灏哥哥的!” 说完,她转头望向成灏,又恢复了之前的纯真而又媚惑:“灏哥哥,我这一路甚是想你!” 话音未落,我感到我身边的元青,身形微微晃了一晃。 成灏倒像是已经全然习惯,只淡淡笑着望她:“你可是又闯什么祸了?” 看到那笑,我心里不由又是一滞。 酸涩的感觉堵在喉头,直逼得眼眶生疼。 “我才未闯祸呢,我给你带来了一份大礼,你一定喜欢!” “哦?”成灏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全然忘记身边还有我们姐弟两人。 白慕烟咯咯笑了两声,从座位上蹦起来,同时击了击掌——此时,她似乎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 半盏茶功夫,便从门外进来四个人,抬着一口大木箱,放到了书房中央。 “阿烟,这是?” 白慕烟竟从邱国带来这么一大箱子礼物,连我都有些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白慕烟倒是不急,慢悠悠地环视我们一周,又瞪着紫眸调皮一笑。 “元青,打开!” 元青依言上前打开箱子。 箱盖缓缓揭开,我看到一堆黑色杂乱绒线,上面沾了些枯黄的草叶,在不住地晃动。 箱子里还不断传出呜呜地叫声。 正好奇这是什么物什。白慕烟的神色却是有些不耐,踢了一脚箱子,娇呵一声:“还不快出来。” 里面又呜呜叫了两声,那团绒线竟然慢慢升高——我才看清,绒线下是一张人脸,那人被封住了嘴,满脸的脏污。 ——原来那绒线竟是他杂乱的头发。 第四十七章 遗恨何事变君心 那人缓缓起身,他身上竟然只着中衣,只是这中衣却不知经历了什么,已然脏污不堪,上衣下摆还缺了一块。 他被缚了双手双脚,费力立起来时,左右晃个不住。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看成灏,亦是一脸茫然。 我望了望元青,他感受到我的目光,只回望了我一眼,朝我嘟了嘟嘴,瞪了瞪眼,意思是——坐看好戏就成。 我想,大概是邱国的风俗如此,惯以送人为礼,也便不言语了,静立一旁。 白慕烟歪头,一脸傲容,似是等着一阵夸奖,却见我们皆不言语,不禁有些恼怒。 “灏哥哥,怎的你不认识他?” 成灏眯起眼睛,似是仔细辨认了一番,终是摇摇头。 白慕烟一咬嘴唇,一扭腰,瞪着那箱中人,喝道:“你自己说!” 黑发上精细扎好的彩色丝带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荡了一圈,落在她的脸侧,更显得那白皙脸颊娇嫩无瑕。 那人被塞了嘴巴,只拼命摇头,呜呜叫着。 白慕烟玉手本已伸出,中途却生生顿住,对着元青挥了挥手:“你来!” 元青斜眼偷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拔掉那人口中破布。那布显然是从那人中衣上缺了的那一块,此时已完全不辨颜色。 白慕烟方才举动却是有些可爱,难怪成灏会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我不由得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涌起的莫名疼痛,生生压住…… 箱中那人嘴巴得了自由,却开始完全不受控制,哆嗦着肿胀的嘴唇,说个不停。 “我我我……你们是何人?大胆!绑、绑本官来此……要掉脑袋……该当何罪?这,这里是、是、是何地?” 我不禁皱眉,这白慕烟抓来的到底是何人? 成灏亦似是了然,向白慕烟道:“阿烟,你抓来个结巴?” “放屁!本本本……官才不是结、结巴,来来来来……” “啪!”“人”字还未说出,他脸上便挨了白慕烟一巴掌:“蠢货,嘴巴干净点!看清楚这是谁!” 那人挨了巴掌,倒是清醒了许多,仔细向成灏脸上瞧了瞧,顿时神色大变:“紫……紫、紫……你是……宁……宁……宁……” 他似乎比之前结巴更甚! 元青实在不耐,又用破布堵住了他嘴巴。 而后拱手道:“禀王爷,此人正是滁州州官,钱缨。” 我心里大惊,原来是白慕烟抓了那滁州州官! 成灏凝眉:“你将他抓来作甚?” “他为官不良,在当地大建行宫,结果行宫坍塌,压死了数十名孩童。百姓们喊冤,他竟将百姓们全都下了狱,灏哥哥,你说他该不该抓!” 白慕烟口齿伶俐辩道。 那箱中人却突地跪下,膝盖在箱底嗑得巨响,嘴里呜呜呜叫得更甚,似是有话要说。 成灏示意清河拿开破布。 “王爷,王爷,我……不是下官,不是下官要建行宫,是滦王要建,他吩咐的下官。压死孩童,下官也不想啊……”钱缨涕泗横流,想是吓得不轻。 成灏面色一凛,点了点头。 钱缨得了鼓励,继续道:“死人之后,下官本想给些银钱打发了那些百姓,可峪王对下官说,不能留下活口,以免落人口实,让我即刻除去隐患……下官,下官小小一个州官,哪里敢与两位王爷抗衡……” “原来你不结巴!”我不禁道。 语毕,却立刻后悔。或许此时,我不该讲话。 “下官嘴巴被塞了一路,舌头一时周转不灵,王爷莫怪,莫怪!”那钱缨咧开嘴,笑的谄媚,但因面目肮脏,显得丑陋不堪。 白慕烟见我插话,微不可闻地瞪了我一眼,但立即又转身,对着成灏喜笑颜开。 “灏哥哥,你看,我这次是不是帮了你大忙!本来我半年前就要给你送来的,只是途中看着黎国风光不错,便带着元青游赏一番。灏哥哥,你如何奖励我?” “你抓这州官,如何是帮了我?”成灏笑道。 “那是自然,谁不知道滦王和峪王将你当成死敌?况且多年前,你的腿……” “入府捉人,你有这本事?”成灏,揶揄道,笑看她,也不知是否有意打断了她。 只是那笑,实在刺眼。我心里不由又是一滞。 白慕烟皱了皱鼻子,低了眼笑道:“我自是没有,是元青捉了那狗官,我看他房中那画太素,便用口脂给他留了行字……” 说完,她便灿然笑开,那笑落在我眼里,端的是明媚可人,高贵无方。此时再看她的脸,竟也觉得真真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她行事,竟被成滦他们当做是夜幽王所做,想来连手法都是相似。 “说吧,你要何奖励?”成灏又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斜了眼看她。 心中一阵尖锐疼痛袭来。 “王爷,郡主,锦瑟连日赶路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看那二人,只朝元青点了点头,便匆匆跨出书房,朝着我的卧房走去。 只是行至途中,脚步却生生顿住——这宁远王府,还有我锦瑟的卧房么? 我一扭头便向府门口行去,一路上那些花开芬芳,纷繁夺目。 突然想起翠菡说过:“白慕烟本是要和王爷和亲的。” 我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噗——”吐出一口血来…… 眼泪终于滚滚而下…… 缓了片刻,我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继续直起身来疾步而去,却看到门口人影一闪。 是清河。 这才想起今日一直未见清河。 呵,连他亦是躲着我么? 走出宁远王府,太阳已快落山,昏黄的日光,让整个人间都凄凉起来。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该去哪里。 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想着方才成灏与白慕烟的调笑,心中酸楚。全然不顾街上众人异样的目光。 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一件衣裳披在了我的身上,耳畔温柔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姑娘!” 我心中恍然,只愣愣望着那女子模样,半晌才反应过来。 “翠菡,白慕烟……” 提到这三个字,我声音哽咽,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翠菡亦望着我,眼中含泪,满是心疼。 我拼命咽下喉中涌起的腥甜,扯出一丝笑容:“翠菡,对不住,我将你忘在衣店门口了。” 翠菡摇头,轻声道:“姑娘,我带你先去客栈歇着吧。” 我才发现,此时已然华灯初上,天已黑了。 夜露凄冷,我竟是有些瑟缩。 任由翠菡扶着,走进一间客房。 看到案前有铜镜,我便慢慢行去,坐在了镜前,却被镜中的自己惊的落下泪来。 镜中是我,孤女锦瑟。 半年多的军营生活,已让我全然不似当初模样。 日日风沙下的皮肤本就干涩,加之两日行路,沾染了灰尘,此时黯淡无光。发丝凌乱,目光毫无神采,唇角和衣领上还有些未擦干净的血迹…… 我,拿什么和高贵娇俏的邱国郡主比呢? 翠菡此时端了水进来,见我木然坐着,便过来柔声道:“姑娘,我帮你擦擦吧。” 我恍若未闻。 任由她摆布。 翠菡一下一下地帮我擦着嘴角的血迹,又去洗了帕子,过来帮我擦脸。 我仍是无任何反应。 翠菡的动作却渐渐滞涩,我见她擦了下眼睛,凄然道:“姑娘,你说说话,翠菡害怕……” “姑娘,”翠菡晃着我,“我知道你难受,你想哭就哭出来吧,翠菡何时见过你这样?” 我只抬头望了她,却仍是不语。 “姑娘,在西境,兵将们不服你时,遇到刺杀时,你都尚能冷静而对,为何现在,就如此想不透看不明白?”翠菡哭道。 “翠菡,”见我说话,翠菡面容先是一松,忙揩了眼泪。 “你说,若是我也生在帝王之家,不,若我也有父母相伴,是不是,我就可以与她平起平坐?” 翠菡摇头:“姑娘,不,你是国主亲赐右将军,护卫了西境安全,西境的兵士哪个不敬你爱你?” 我轻笑摇头,是啊,我能收服三军,能制出细致的布防图,也能让滦王为我舍弃生命。 只是——我终是比不过一个白慕烟。 “翠菡,我想沐浴。”我对翠菡笑道,我也不知我笑得是否牵强。 翠菡点点头,忙为我拿来新的中衣,又吩咐店家烧了热水,她便守在门口。 氤氲的水汽里,我终于咬着唇,泪流满面。 …… 第二日,我沉沉躺在榻上,也不知今夕何夕。浑身如坠冰窖,只听翠菡在一旁急急唤我,一会又喂我吃了苦苦的药。 “姑娘,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耳畔是翠菡的低声轻语。 我很想告诉她,我并未想到要作践自己,只是觉得此刻,心如死灰…… 如此在榻上躺了几日,因了有翠菡的药养着,居然也未伤元气。 这日清晨,阳光从窗口斜斜照进榻上,落在我的眼睛,温暖喜人。 或许,我是该好起来了。 翠菡端了饭食进来,见我竟坐在榻边朝她笑着,面色忽地一喜。 她连日照顾我,竟然瘦了一圈。 “翠菡,”我开口道,“我今日想进宫去。” 翠菡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立刻帮我拿了干净衣衫。 换上衣衫,随意地束起头发,淡淡地扫了些胭脂。 铜镜里的我,神色肃然。 回来这么多日,是该去向国主复命了。 这世间,尽管有太多悲苦,人事终不能如意,但最终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第四十八章 杳杳春华远 “右将军,请随奴去御书房。”通报的官人出来,如是说着。 我心中不禁纳闷,以前听先生说过,御书房是国主用来接见内臣的地方,像我这种外臣,不应都是在明宣殿吗? 难不成这其中又是有何曲折? 翠菡跟在我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做足了随侍奴婢的样子。 有那官人在,我也不好跟她商议。 穿过王宫里的重重深宫,终于到了御书房。 翠菡按礼不能入内,于是便敛了容在外面等候。 跨进御书房高高的门槛,我才发现,之前我确是多想了。 御书房内,赫然正立着一人,那人身着月白长衫,此时正对我轻轻笑着。 是成滦。 国主成世南坐在案前,神态自若,也不知他们之前在谈些什么。 国师柳闫庆立在成世南身后,仍旧如上次所见,抄手而立,双目低垂,面上无任何表情,飘飘然一副出世之态。 如此环视着,我已走到书房中央。 俯身朝他们一一见了礼,便听成世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锦瑟,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你此次可是我黎国功臣啊!” 我有些不解,不禁茫然望他,却见成滦朝我眨了眨眼睛,几日未见,看来他身子已经大好,只唇色稍稍还有些苍白。 “滦儿昨日刚刚回来,今晨就急匆匆来见孤,他已将你在西境的一应事宜报于我,你之前的战报,写得过谦了些,今日我才知,有你,乃是我儿之幸,我黎国之幸啊!哈哈哈哈!” 成世南说完,竟从座位上立起身来,绕过长桌,直走至我面前。 我心里顿然一紧。 成世南立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便顿住了脚。 他负了手,唇角扬起,眼里满是笑意,上下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我,又看了眼成滦,后又哈哈地笑道:“甚好,甚好!哈哈哈!” 成滦听到这话,竟俯身拱手,笑逐颜开。 看这境地,我心里也渐渐明了。大致也猜的出,这成氏父子之前都说了些什么。 不由得心里一颤,斜眼向柳闫庆望去,毕竟滦王之妻是他的女儿,他们父子二人在此说这些,不怕国师心里不喜么? 柳闫庆却是无丝毫反应,仍直直垂目立着,似乎是——睡着了? “国主,”我无法,只有俯身朗声道,“锦瑟此次不敢居功,西境兵士死伤众多,为他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唯望国主体恤将士们,让将士们能安心训练,保家卫国!” 成世南大笑道:“好!好一个为他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锦瑟果然心怀家国,这样的女子不多见呐!滦儿,这一点,你可要多向她学学!” “儿臣遵命!”成滦躬身道,并侧头朝我勾唇一笑。 难不成,他已全然忘了几日前我离开西境时,我二人在营帐内的对峙? “国主,锦瑟还有一事。” “你讲!”成世南已坐回椅上,手肘搁在案上,笑望着我。 “韩江通敌卖国,罪无可恕,望国主全国通缉捉拿韩江!”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在岔开话题。 “这个,孤自有安排!”提到韩江,成世南渐渐敛了笑容,挥手道,“好了,你们也几日未见,趁机好好聚聚吧。” 如此下逐客令,我不禁嘴角微抽。 与成滦齐齐行了礼,正欲转身,突地听到外面大声嘈杂。 一个女子的尖利声音划破这清晨寂静:“王爷,王爷回来了?” 我不及细想,那声音已至门前。身旁的成滦脚步忽地停住,面色甚是奇异。 瞬间,我便猜出了来者是谁了。 我一勾唇——来得正好。 御书房的门被“哗”地推开,接着便是一阵环佩叮当,一个绿衣的雍容女子跨步进来,跟在她后面的随侍奴婢们分列两旁,一字排开。 我看到翠菡立在门边,朝我眨了眨眼。 我心里顿时了然,朝她回了一笑。 “王爷,你都在京都了怎的不回府上,这半年让妾身好生思念。”那女子虽然已不是二八年华,但自顾风韵犹存,皮肤吹弹可破。想来当年也是个水嫩美人。 她走进房内,只向国主匆匆行了个礼,便上前亲热挽住成滦的手,紧紧贴住了他的胳膊。 这便是柳梦叶了! 相传她曾为成滦闹过自杀,这才逼迫国师不得不厚颜向成滦求亲,看来这传闻也不似作假。 我不动声色地向身后角落的国师望去,见他本来拿在手上不动的羽扇,此时竟轻轻摇动起来,但面上却是无甚变化,仍是默然立着。 成滦见柳梦叶如此,轻望了眼一旁的我,便使了力要将手臂从柳梦叶怀里扯出来。 无奈柳梦叶思念过盛,死死抓住了夫君再不放手。 成滦急了,另一只手推着柳梦叶肩膀,嘴里嘟哝着:“先放手,啊,这里这么多人……” 柳梦叶似是铁了心的不让他挣脱,将头靠在成滦肩上,闭了眼睛娇声道:“那又如何,你我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亲热些,难不成别人还能管我们?” 我自是知道,这里的“别人”指的是谁。 于是轻笑,躬身道:“锦瑟先告退了。” 拔脚欲走时,衣袖却是被硬生生扯住…… 回过头,看到成滦正瞪了眼睛,求助般地望着我。 此时,柳梦叶、滦王、我,三个人在所有人看来,应该是构成了一个奇异的造型。 “滦王,这是贵府的家事,何必扯上我?”我苦着脸道。 “锦瑟,你不是不知本王心意!” 我心头火起——所以,你便将我扯入这尴尬境地么! 正欲爆发,那柳梦叶突地高声叫道:“王爷,你就是为了她!半年在西境不着家,竟是与这不男不女的东西混在一起!” 不男不女?这柳梦叶欺人太甚! 我一转身,手掌扬起。 “啪!” 我的手掌还没落下,柳梦叶脸上却已挨了一掌。 我转头看见滦王气得发白的脸。 “王——爷——”,柳梦叶拖长了声音,“你打我——” 她的眼眸里盛满泪水,“我们成婚十五年,你今日,竟动手打我?是为了她!” 柳梦叶一手捂脸,一手指着我,泪珠如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 悄然放下手掌,这一刻,我突然有些同情她。 门外翠菡见状,进来欲拉着我走,却被那柳梦叶一眼瞧见。 “翠菡,你这小蹄子,看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 她知在我这里讨不到便宜,便欲将气撒在翠菡身上,扑过来就要打翠菡,翠菡侧身一闪,避了过去。 柳梦叶举手还欲再打,我一把抓住了她扬起的手臂。 “翠菡之前被滦王逐出了滦王府,已经不是你府上之人,现在跟着我,有何不可?”我冷冷道。 柳梦叶被我钳制住了胳膊,再不能动弹,只涨红了脸,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成滦居然也不欲帮她。 我松开她,她突地身体一软,就倒在成滦怀里:“王爷,妾身,妾身好苦啊……” 说完便嘤嘤地哭起来。 这是一见硬的不行,便开始撒娇服软了。 成滦却是只盯着我看,面目焦急。我知道,幸好这是在成世南的御书房,许多话他是不便说的。 见他被柳梦叶缠住,时机正好,我便转身,疾步跨出了御书房。 “锦瑟!”成滦仍不死心,还在后面叫着。 “王爷——”这是柳梦叶的声音。 “咝啦——” 这是……我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 原是成滦的衣袖被柳梦叶扯下来半截,此时他赤着上臂,呆呆立着,似乎一时不能接受这个现状。 早有几个奴婢捂嘴轻笑。 我也噙着笑,眼睛余光扫过室内的成世南和他背后的柳闫庆。 柳闫庆的羽扇摇得似乎更欢了些,嘴角比之前向下弯了点,这让他本就如枯树枝的脸,显得有些许狰狞。她的女儿和女婿在国主面前如此,他既不出面阻止,也不表态,只这一点,就让人觉得蹊跷。 而成世南,居然在随手翻着面前的一本书,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翠菡,我们走。”我轻声招呼着翠菡,快步向前走去。 “锦瑟,请听我一言。” 滦王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着实是让人心悸。 看来,今日不听他把话说完,我是走不了了。 于是回过头:“滦王有话就快说吧,锦瑟可不想在这王宫内,被人羞辱。” 滦王一听这话,有些歉然向我走来,柳梦叶扯烂了他的衣衫,想是因为怕再惹怒了滦王,竟然呆立在原地,并无动作。 微风袭来,滦王的半截衣袖便在风中轻轻飘起。 “锦瑟,”他却并不理会这些,“以前我不认识你时,做了许多事,伤害了你。以后不会了。我说过,我会为了你,重活一回!” 我瞧着他,他一脸郑重。 只是我的内心,已激不起任何涟漪。 “滦王说完了么?锦瑟先告辞了。” 我一行礼,转身便走。我感受到柳梦叶在背后杀人般的目光。 “锦瑟,你信我!” 成滦仍在背后喊着。 正在往前走的我,脚步突然顿住,像生了根,长在了地上,再也无法挪动。却不是因为成滦方才那句话。 而是因为,就在我面前百米之处,过来一顶轿辇。 那轿辇,我是识得的。并且,我也坐过。 内心酸涩的感觉再次袭来。 我以为,在客栈病了几天,我已然看淡了。 却未曾想,在此刻不过看到一顶轿辇,就已全然崩溃。 那轿辇走得近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女子,容颜绝美,彩色发带在空中飘起。 她指着成滦,娇声道:“灏哥哥,你看那人衣衫好生奇怪!” 说完便咯咯笑起来。 果然是你,成灏。 第四十九章 冷雨岂知人间事 白慕烟款款从轿辇中下来,成灏也随后从轿中缓缓出来。 我从未和他同乘过,是以今日才知道,这轿辇有个特制的机关,他的轮椅也可以从上面滑下来…… 二人在一起,配着这王宫的红墙黑瓦,端的是贵气难当。 他们向我这方行来,我想,此时,或许我应该退在一旁才对。 只是脚却生生长在地上,一步都无法移动。 俩人离我越来越近,似是带着光环,刺得我的眼睛无法直视。 心中顿疼。 一个人影突地挡在了我的面前,遮住了我的视线。 翠菡柔声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我朝她笑笑,轻轻点头。 正待举步,便听白慕烟的声音传来:“灏哥哥,这黎国王宫当真华贵啊,那花,还有那亭子,我邱国都没有呢!” 成灏笑道:“你又不是没来过。” “小时候来过,不过当时只记得看灏哥哥你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白慕烟声音软糯娇媚。 我心中微沉,这当真是个敢想敢说的女子。与我,有太多不同。 二人此时已到了我身边。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滦哥哥,你今日这副打扮可真是特别啊!”白慕烟竟像是未看到我,直从我身旁越过,走到成滦跟前。 成滦一脸茫然,似是想不起她是谁。 “滦哥哥,你真记不起慕烟了么?难不成——是坏事做多了,心里总算计着如何掩饰,是以连我都忘记啦?” 白慕烟个头娇小,仰了脸歪头望着成滦,一双紫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成滦干笑了两声:“原来是慕烟妹妹,没想到长的这么水灵了,本王一时倒未认出来。” “滦哥哥是说慕烟小时候不水灵咯?怪不得你那时瞧不上我!”说完嘻嘻笑了两声,扭身挽过成灏,“还是灏哥哥好!” 十六七岁的少女,此时当真是烟视媚行,娇媚无双。 我低头,抿了抿唇,用力握了翠菡的手。翠菡也用力回握住我。 我不由抬头对她感激一笑。 “滦哥哥,你身边那么多美人,你说,哪一个最得你心呢?”白慕烟歪头轻声道。 她声音不大,似是无意说的,但足以让御书房外所有的人听见,包括尚站在门口的柳梦叶。 “灏哥哥,我们走吧。”她转头对成灏笑道。 轮椅转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慢慢远去。 他们自始至终都未理我,就像是,这里没有我锦瑟…… “灏哥哥,”白慕烟声音自身后飘来,“昨夜,我让你还舒服吧?” 轰隆!一声惊雷自头顶炸开,刚刚还晴好的天气,突然就阴沉下来。 “嗯?”成灏疑惑的声音。 “灏哥哥,昨夜……你这么快就忘了……” 白慕烟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松开了握得发白的手指,终是鼓起勇气,回头望了一眼,他二人正往御书房内走去,白慕烟挽着成灏的胳膊,亲昵异常。 成灏,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你。 “锦瑟……” 成滦还欲对我说什么,但想是看我此时神情,终是没有开口。 “翠菡,走吧。” 我淡淡道。 翠菡紧握了我的手,扶着我向宫门口走去。 此时,我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翠菡的身上。 突地脸上一片冰凉。是下雨了。 雷声轰鸣,大雨滂沱。整个世界都变得昏暗无比。 “姑娘,姑娘,雨下大了,我们要快些走。”翠菡急道。 雨落在身上,冰凉刺骨。 “姑娘你看,那里墙边有把伞,我去拿来给你遮上!” 翠菡急匆匆跑到宫墙边,那里一把红色油伞,在绿色草木中甚是夺目。 “这么大雨,也不知是谁遗落了伞在这里,姑娘,我们快走吧!” 翠菡说着,只将伞全力倾向我这边。 只是,这一把伞,能遮住落在身上的冷雨,又如何遮得住插向心里的刀与剑呢? 到了客栈,我拎了行李,就准备出门,被翠菡一把拦住。 “姑娘,外面下雨,你这是要去哪里?” “让开!” “姑娘!你这样,让翠菡情何以堪?你不想让翠菡伺候了,翠菡可以离开,但是你好歹换了这身湿衣,等雨停了再走不迟啊……”翠菡边哭边说着。 我猛然一个激灵,方才看到翠菡从头到脚都已被淋得湿透,发丝紧紧贴在脸上、额上,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心里一揪,我也泪落不止。 “翠菡,对不起,害你担心。” “姑娘,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翠菡会一直陪着你……” 我再也忍不住,伏在翠菡肩上,失声痛哭。 …… 这雨,一直下到晚上。 躺在床上,听着滚滚雷声,辗转反侧,终是难以入眠。 突然,一阵异样声响穿入耳膜,这声音极小,未受过训练的人是难以发觉。 “咯”,紧闭的窗户被人打开,一个人影从窗外跳了进来。 外头雨声淅沥,然而来人衣衫却是干的,想来是在门外回廊站了许久。 我躺着不动,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进我。 站在了我的面前。 一道闪电劈来,照亮了他面具上的金色雕镂。 熟悉的气息。果然是他。 我鼻子顿然一酸。却仍是不动。 他既然已和白慕烟……那么此时来找我,却是何意? 他缓缓俯身,在我身旁蹲了下来,握住了我的手,轻声道:“锦瑟,等我。” 声音低沉,与成灏的明朗声音完全不同。 在这一瞬,我多希望,之前是我猜错了,他就是他——夜幽王。 而不是什么宁远王成灏。 我从榻上飞快坐起来,伸出手臂紧紧地环住了他。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许是未想过我竟是醒着的。 但只片刻,他便也抱紧了我。 我心里暖暖的。这,算是自欺欺人么? 我松开他,正要说话,却见他已退到一步之外,继而又飞身而去。 …… 我一急,从榻上跃起到了窗边,一股冷风袭来,我不由打了个激灵。 …… 我缓缓睁开眼睛,雷声轰鸣,雨声淅沥。 原来,方才只是一场梦。 窗帘在夜风的撕扯下剧烈飘拂,窗户大开。 而我记得我睡前,明明是关了窗户的…… 一直到翌日下午,雨才堪堪停住。 翠菡急急推门进来:“姑娘,姑娘快来!” 说完也不管我是否应允,便拖了我直奔到客栈外面,我心中纳闷,翠菡一向是个稳重的,怎的今日如此急迫。 街上人群皆喜气满面,竟像是要迎接吉相,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姑娘姑娘,你快看!” 顺着翠菡的手指望过去,才惊奇发现天空中竟挂着一弯彩虹! 那彩虹跨越天空,架在树木与房屋之间,像是连接了快乐与悲苦,也像是连接着快乐与未来。 翠菡笑道:“姑娘,传说见了彩虹,噩运就会消散。姑娘,此后的路,你必定会快乐顺遂!” 我不禁也笑开了,看着眼前翠菡喜悦的样子,似乎我的噩运消散,快乐顺遂,竟比她自己噩运消散,快乐顺遂还让她开心。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在熙攘人群中对她叫道:“翠菡,我在城外有一处庄子,趁着还未宵禁,我们一起去吧!” 翠菡朝我重重点头。 之前不去庄子,是怕滦王的人有所企图,既然如今他已不欲杀我,那也便不必小心翼翼。 客栈房内,我犹豫了许久,终是决定将惊云弓带上。 既然从此必须一拍两散,也算是给这几年的情愫,留下些纪念吧。 翠菡一向利索,早就让店家买来了一匹快马。于是我二人一齐向南行去。 出了南门,天已微微擦黑。 连续下了一整天的暴雨,道路泥泞,我们行的很慢。 往前行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我勒住马,环顾四周景致。 树木苍苍,寒鸦归巢。天空依稀有几棵星子闪烁,几缕轻云如纱般遮掩着半轮月亮…… 我突然开始后悔,为何不在客栈留到明天再走,此时若再回城,已是不现实了。 “姑娘,怎的不走了?”翠菡在背后疑惑道。 我默了半晌方道:“翠菡,我之前从未到过那庄子,手里只有一张地图。” “地图何在,姑娘拿出来看便是啊!” “那倒不用,地图我已烂熟于心。只是,想是这几年,这一路变化太大,和地图……倒是有些出入!”我一边目视四周,一边说缓缓说道。 翠菡反应了一会,方惊异道:“姑娘,你的意思是……我们迷路了?” “嗯。”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仍是默默点了点头。 翠菡在我背后轻轻一哆嗦:“姑娘,翠菡可不想在这林子里睡觉。” 我抿唇思索:“如果未记错,这附近应是有个茶肆,只是不知它晚上有没有打烊。” 翠菡再不说话,一副任由我宰割之相。 我便凝神细辨,此处在地图上原是有两条岔道,不过现在眼前却是有三条,想是来这里之人渐渐多了,是以踩出了一条道路。 马儿喷着鼻息,林子里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不住传来,突地,一阵若有若无的争吵声传了过来。 我心中一喜,策马向声音来处行去。 马儿穿过一条窄窄的泥泞道路,那争吵声便越来越大。 “姑娘,你真厉害!”翠菡不禁赞道。 我回她一笑,策马踏过一处水坑,前方一株大榉树下,几间草屋正亮着几盏灯火。那争吵声正是从这里传来。 第五十章 多艰时日空自哀 与翠菡下了马,坐在了桌旁。 “店家——来壶热茶!”翠菡呼道。 那店家正与人争吵,看到我们坐下,百忙中帮我们端了壶茶放在桌上,又拿来两个空碗。 “二位,自己动手哈!” 说完又继续去吵了。 翠菡嘟了嘴巴,为我倒了一杯茶。 我倒是觉得有趣,仔细听那两人吵架,原是那茶客觉得此处茶太贵。 “你说说你说说,爷我五年前来此喝茶,你只收一个铜板。五年后,这茶便涨成三个铜板,你说说你说说,你是在这茶里参了珍珠还是玉翠?你再说说,是王宫贵人喝了你这茶还是怎的?……” 这人说话倒是有趣。 我不禁转头瞧了一眼。只见一个灰衣的干瘪男子正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指点。那男子看起来大概四十来岁,极瘦。一说话,脸上的皮就扯动了脖颈一起抽动。背上却背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箱子。 那男子说话声音不大,每个字却咬得极重,让人不得不留意他说话的内容。 他的手指在空中有规律的点着,并且每次都点的是同一个地方,仿佛空中有一个看不见的原点。 我轻笑回头,发觉翠菡听见这人说话,却是微一愣神,正在为自己斟茶的手立时顿在了空中。 我发现她举目望了过去,却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继而又继续斟茶。 “可是有何不妥?”我觉察出端倪,问道。 “并无,只是方才,觉得那人说话很是熟悉,但看看又不是。” “这世上让人感觉熟悉的人与事多了,只是有时候真希望那感觉是错的……” 我淡淡道,我只是想起,我曾在夜幽王身上,感知到了成灏的气息。 “应该是吧,就是那种融进了生命的熟悉感……”翠菡边将茶送至嘴边,一边漫不经心说着。 一阵轻风拂过,茶肆墙上挂着的油灯随风晃动,吸引的无数飞蛾循着光晕飞来。有几只胆子大些的,直冲灯火扑去,一瞬间,便被烧焦了翅膀扑扑地落在了灯座里。 我心念一动:“翠菡,那个人,不会是你父亲吧?” “噗——”翠菡将一口茶喷了出来,“姑娘,我父亲早在我五岁时就死了,我是跟着师父长大的!” “那她就是你师父咯!”我抹了把脸道。 “不可能,”翠菡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师父身形高大,面貌虽不甚好看,但也不似他这般丑陋!” 翠菡话音尚未落地,那厢的茶客与店家已经互相推挤着过来。 “丫头,你说说你说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那茶客比店家矮了一头,力气却是不小,他用那皮包骨的胳膊肘顶住店家的胸膛,竟也很快地到了我们这桌。 见我与翠菡只是盯着并未答话。干脆拽了翠菡的手腕起来。 “你倒是说呀!” 这人倒是不见外! “啊,啊?”翠菡似是被吓到了,只呆愣望着那人。 店家是个不善言语的,此时憋红了脸,终于插进来一句:“这也不能怪我呀,你瞅瞅这几年,宁远王不在北境,人人都说仗要打到京都来。人人自卫,这物价自然飞涨……” “放你娘的狗屁!”那老头跳脚起来,“你们这些不良商贩、奸诈小人,当年就把爷爷我坑惨了,不是你们,爷爷我能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你们……” 我不禁皱了皱眉,这人似是个疯子! 正待言语,却见翠菡定定望着那人,目光灼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老头脾气着实暴躁,说起来便没个尽头。 突地翠菡从腰间拿出了几枚铜板,递于那店家。 “他的茶钱,我们一并付了。” 那店家见此,收下了钱,也不再多做纠缠,就进那草屋里去了。 那老头直说得唾沫横飞,这时估摸着是渴了,便直大喇喇地在我们桌前坐下,将背上那大箱子“咚”地往地上一放,自顾倒了一杯茶喝了。 他喝茶的声音极大,咝咝声不绝于耳。 我不禁试探问道:“老丈,可知那风雨山庄在何处?” 听我如此问,那人放下茶杯,不疾不徐说道:“风雨山庄嘛,我倒是知晓,就在那穿竹巷后面……” 说到此,他斜眼看了我们,又道:“不过嘛……” 翠菡凝眉道:“你可是缺钱?” 那人一听这话却是急了:“谁缺钱?你说我?啊?我是欠了人钱,若不是我欠了别人钱,也不会被逼迫至此啊……” 说罢,竟捂脸痛苦起来。 那哭声一声高似一声,一吸一呼及有节奏,居然惊飞了几只本已熟睡的林鸟。 我与翠菡面面相觑。 约莫一盏茶功夫,他终于哭得累了,伸手揩了揩鼻涕,顺便在脚底抹了,整张脸苦巴巴地皱着。 “爷我就是缺个住的地方……”他左脚搭在右腿上,双手抱住左腿膝盖,一摇一晃道。 “这个倒是好办,”我望见翠菡请求的眼神,便开口道,“我便是风雨山庄的主人,不知您可愿随我们同去?” “好好好!”他击掌大笑起来。这笑声又惊飞无数林鸟飞起。 他还嫌不够,立起身来又蹦又跳。 我自纳闷这人与翠菡是和关系,她一个玲珑美貌女子,如何与此等人相识…… 忽听翠菡问道:“老丈,可否请教您尊姓大名?” 这不问还好,话音一落,那人似被定住了似的立在原地不动,微微翻着白眼,半晌未说话。 周遭顿然安静下来。 我与翠菡道是他不欲答话,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我是谁——”那人突然大声叫道。 我与翠菡同时一惊。 却见那人在空中几个起落,一忽儿手掌着地,一忽儿单脚立住,一忽儿又扒着树枝荡起,嘴里不住高叫:“我是谁?我是谁?谁是我?……生我之前,我是谁?生我之后……谁是我——” 一时间群鸟乱鸣,林子里喧闹个不住。 “我他娘的到底是谁!”他已滚在水坑里,双手揪着领口,边哭边号。 我凑近翠菡,轻声问道:“你现在,可还有熟悉之感?” 翠菡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直愣愣地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我就是说,人的感觉,经常是会出错的! 那人仍旧闹腾个不停,身后木门吱呀一声,一回头,但见店家的脑袋探出来。 “二位姑娘,现在天已黑了,去风雨山庄还得两个时辰,山路难行,若不嫌弃,就在寒舍住下,明晚再走吧。” 约莫他是感激我俩替他解围,是以相留。于是也便应了。 店家领我们进了一间小小空房,房间简陋却也干净。 等我和翠菡换好了衣衫,准备休息时,仍能听到那人在外抽噎:“我——是谁?谁——是我……” 此时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如同野鬼哭号。又过了半个时辰声音方才渐渐不闻。 翌日,日光清朗,我与翠菡和店家道了别,却是未见那疯癫茶客,他仍在茶肆桌旁的箱子也已然不见了,我们也未做多想,便照着店家的指引往风雨山庄行去。 这一路稀稀落落可以看见零星的几个村子,却凄冷荒芜,虽流水环绕,却甚少看见袅袅炊烟。远处寒鸦点点,嘶哑啼鸣。虽是晴空万里,却平白地多出些凄楚之感。 我不禁暗想,这高大高二何以为我买了如此偏僻的庄子? 行了许久,看到前面百米之遥有一处村庄,房屋整齐分列两旁,中间是光滑石板铺成一条窄路,此时正在正午日光下如波光粼粼。 我心中一喜,这想必就是穿竹巷了。 便疾策马过去,走得近了,心底却缓缓生出凉意来。 原来那条窄路两旁的房屋,多数早已成断壁残垣。 之前以为是人烟稠密,此时才发现,那些灰黑色瓦屋内,竟都是空空如也。 从那窄路行过,两旁死一般的寂静,我不知这座村庄曾发生了什么,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只是平白地看着这些断瓦空屋,心中凄然。 背后的翠菡亦是不出声,呼吸沉重而又绵长,想必是和我一样有许多感慨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长笑突地从一处房屋内传出,马儿顿然一声长嘶,差点将我和翠菡从背上掀下来! 我立刻勒住马,反手拉住惊魂未定的翠菡。 但见一个灰色人影从房顶跃出,瞬间便盘腿坐在了道路中间。 深陷的眼睛,瘦如枯竹的脸和脖颈,还有那一副疯癫之相,正是昨夜茶肆那个茶客。 “你竟在此?”我与翠菡同时惊道。 “小老儿我说要带你们来风雨山庄,自是会带你们来,如何会食言!”他仍盘腿坐着,仰了头道。说话间,嘴角扯着脖子的皮肉一抽一抽的动着。 他昨夜一直自称为“爷”,今日到了这风雨山庄之外,却变成了“小老儿”,我不由感慨,此人虽疯癫,但审时度势的功力却是不差。 “你何曾带我们来,一路可是都未曾见你!想是你昨夜一宿未眠走到这里的吧!”翠菡在身后道。 那老头一听却是急了,一蹦三尺高:“爷我何曾说过假话骗人?嗯嗯……是有那么一次骗过,但是今日,爷我是确确实实看见你们骑上马才在你们前面走的,是你们自己眼拙,未发现爷我!” 我心中大惊—— 若真如这人所说,他能在我们前方飞快行走而不被我发觉,他的功力应是极高的,甚至可与夜幽王不相上下。 第五十一章 谁家玉笛暗飞声 正思量着,灰影一闪,他已然在五丈开外。 “小老儿我饿啦,先去找些吃的,你们俩慢慢行!” 说完便消失在窄路尽头。 “翠菡,你说,那人到底是谁?”我皱眉道。若他无敌意还好,怕只怕,他是不怀好意之人派来。 翠菡顿了一会方道:“姑娘,我总感觉,他不似是坏人。” 我点点头,希望此次,她的感觉是对的。 穿竹巷的尽头,便看到一处庄门赫然立在眼前。 门上牌匾“风雨山庄”四个大字甚是夺目。 再看那门两旁,用朱漆写着十六个字:回首向来从无萧瑟;风雨生处何来风雨? 庄院后面是一座青山,连绵着白云朵朵,几支白色间着粉色的花枝从墙里伸出来,如此看着倒也雅致。 庄外并无人看守。 拾阶而上,跨入黑漆大门,便是一个大大的院子。 院子里靠边的位置,种了几陇蔬菜,用短篱笆围起,篱笆上缠着密密的夕颜花,此时正在午后阳光里开的灿然。 想来小九送来的菜便是这里的了。 有几个灰色衣衫的人,带着草帽正在里面劳作,看见我们进来,他们只略点了点头。 想来他们也是不认识我的,但是面对陌生人进庄院,能够如此淡定,看来我们不是第一次来了。 突然,我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射向了我。再回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未发现。 穿过院子,便是左右两间厢房,中间一个会客厅,此时午休,房内却并无人,我正自纳闷,却听一阵悠扬笛声自后院传来。 我觉得奇怪,这处庄院本是我托高大高二为收留穷困潦倒之人买下的,难不成这其中竟也有人懂此高雅之事? 唤了翠菡举步走向后院,出了会客厅,才发现这里原来别有洞天。 这庄院,竟借了后院青山之势修建,起起落落,只在小路上铺了石板,栽种了些许果树,池水里养了活鱼。 一处平整的地上,两排房屋整齐排列,想来是众人所居之处。 高大高二真不知何等本事,买了这处天然高雅的居所。 笛声愈来愈近,婉转似莺啼,又如三月清风拂面,吹皱了一池春水…… “翠菡,此事,怕是有些蹊跷……” 翠菡正待接话,忽被一声高呼打断。 “姑娘——姑、姑娘——”一听便知是高二了。 高二顶着冲天辫,裹着一件暗红色短衣,用褐色腰带系住,更显得腰身肥壮。 他正迈着大步向我们奔来,满脸堆着笑。 “姑、姑、姑娘,今日、今日怎、怎的……怎的来——了这里?” 高二边奔变说,我笑望着他,突然我心里一紧—— 果然,就在离我俩一步之遥地地方,高大脚下被石块一勾,人已朝我俩倾斜过来。 我与翠菡急忙闪向两旁,高大“噗”地一声趴在了我们之间的泥地上。 “姑娘,这人……”在滦王府,为避免节外生枝,我从未见过高大和高二,是以翠菡不认识他们。 我回她一笑。 高二此时已然从地上爬起,脸上沾了些泥:“这……顾、顾公子的想法,着、着实奇、奇怪,非——非要弄些石头啊草丛、从啊,害、害得小、小老儿我整日摔跤……” “顾公子?”我纳闷道。 “啊,姑、姑娘,这、这……说来话长,我、我们,他,这样……这庄院原、原本,不是……” 高二急的满头大汗,却终是说不明白。 “那吹笛子的,可是那顾公子?”我打断道。 高二见我说话,似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忙点了点头。 跟着高二继续往后院走去,路上他才结巴着告诉我,高大今日收了些菜,带着几个人去城里贩卖,估计两日后才能回来。 一路走着,地势渐渐平缓,一个飞檐八角亭映入眼帘,笛声正是从那里传出。 只不过现在亭前站着很多人,将亭子里的景象全然遮住。 走得近了,高二正待出声,我忙制止了他,轻轻往跟前走去。 离那群人越近,就越是纳闷。 原是那悠扬空灵的笛声中,还夹杂着一阵咀嚼食物的声响。 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终于看到了—— 今日那疯癫茶客正坐在亭前台阶上,大快朵颐。 周围围着的那一圈人,手上皆捧着各色糕点饭菜,悄悄地笑着。 那人也不用碗筷,直接用手抓了吃,嘴里呜呜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想来是赞叹之类的言语,而他此时已是满脸油光…… 再想看到更多,却是不能了。我只有在人群后站定,耐心的等。 “锦瑟姑娘!”笛声突然停了,一个声音从亭中传来。 这声音如玉铛,如碎玉,温润明朗,让我内心如注入灵泉,缓缓化开。 随着这声音响起,面前人群分开一条通道,一人从亭中飘然走出。 目光看向那人,我却是呆了。 这是天上的谪仙么? 那是一个男子。天青色宽袖长袍,并不用腰带系住,一头墨发如瀑布般在他肩头披散。墨玉般眼睛里,神色温润如初春清晨的日光,正淡淡望向我。 手里一支莹白玉笛,更衬托的他整个人如同自尘世之外而来,不染半点尘泥。 那男子见我望他,微微笑了。这一笑,如雨丝滴进心里,清润甘甜。 “在下顾钰琛。”他朝我深深一揖。 见我歪头看他不语,他又朗然笑了。 “是钰琛糊涂了。姑娘从未见过我,自是不识得我。” “那顾公子是如何识得我的?”我也回他淡笑。 “锦瑟姑娘名满京都,在围猎场上引得滦王倾慕,又巧策国主家宴,”他捏着玉笛,轻轻在另一手上拍击,“更让顾某敬佩的事,姑娘居然成为国主亲赐右将军,击退古月国偷袭敌军……” “你怎的知道的如此清楚?”我心中警惕起来,毕竟在这荒野之地,这人也太格格不入。在那勾心斗角的京都,我已学会不轻易去信任任何人。 “那自然是因为——我与姑娘同买了一座庄院,对于这好几年都不露面的另一半主人,我自是要多多留心才是。”说完,他便轻笑着看我。 这笑,不同于成灏的难以捉摸,也不同于成滦的暧昧轻浮。 是那种一见如故的笑,能直抵心里,让最后的那块坚冰融化。 只是…… “高二,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未听他们讲起,这庄院还有另一个主人。 高二一脸讪讪:“姑娘,我、我、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在顾钰琛面前,我也不便发作,只有暗暗瞪着他。 “锦瑟姑娘,你莫见怪,原是他二位在寻庄子时,我恰巧也在,是以同时都看上了这座庄子,我本欲让给他们,只是他们招募的仆役太多,银钱已然不够,于是我便提议,我出一半银钱。” 顾钰琛在旁缓缓道。 “所以,这房契上一直是你我二人的名字?” 我只觉气血有些不顺,高大高二却是从未告知我这其中曲折,怪只怪我当时急着让小九他们摆脱困境,竟未想过所托非人! 不过,这顾钰琛,究竟何许人也?我不由盯着他,细细打量。 那顾钰琛见我不语,只盯了他看,也不回避,淡笑着点点头,便坦然立着。 如此出尘之姿,又惯用玉笛……我努力在脑中搜索着类似的存储。 突地,一张苦瓜似的皱脸出现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目光,我的思索也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是那疯癫怪人! 他抿了尚沾着油渍的唇,瞪大了眼睛,伸长脖子看我。随着他的表情,脸上的干皮也被拉扯得起了一道一道涟漪。 “吓!”他转头望向顾钰琛,“什么名字?你不知道这丫头已经有夫君了么?” 我与顾钰琛脸色同时一变,这疯子信口胡诌些什么! “哦,是么?”顾钰琛缓了缓神,“不知,是哪家的王孙,竟有如此之幸?” 他风度翩然问道。 “嘿嘿,”那老头笑的浑身的骨头都纵了起来,“这你都不知道?” 他将他那油嘴凑近了顾钰琛的耳朵,抓着他的衣袖:“就是……爷爷我呀……”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他又是一阵长笑,同时从我二人之间跃开,只一瞬便没了踪影,大抵是怕我打他。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也觉得不是那么想打他了。 毕竟他是个疯子。 再看顾钰琛,他只轻笑着摇了摇头。阳光透过亭子旁的斑驳树影,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神情似是蒙了一层淡淡光晕。 我不由看得痴了。 此时,我也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半个时辰前,那老丈突然来到庄内,说是肚子饿,要吃鸡,”顾钰琛含笑道,“这庄内瓜果蔬菜一应俱全,就是除了几尾观赏的鱼之外,没有养活物,是以做了些素菜,并平日里大伙儿吃的糕点招待了他,未曾想他是个怪人,唐突姑娘了。” 顾钰琛说完又是一揖。 这人,当真是礼数周全。他只吃素,看来,我的猜测,应是没错了。 “锦瑟姐姐,锦瑟姐姐——” 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我循声望去,见一个淡黄色衣衫的少女,携了一个同龄的男孩正向我这边跑来。 我仔细辨认了许久,惊叫出来:“小南,小九!” 那女子正是小南——宁远王府里那个厨房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的明媚伶俐。 而那男孩,正是我与清河在那条破烂长街中见到的孩子,现在,他也长高长壮了许多,竟比小南还高了些许。 小九一直是住在这里,只是,小南又怎的会来这里? “你们两个,又跑去哪里疯啦?” 顾钰琛笑问道。 此时我才发现,他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袖上,被那怪人抓出了两个深深的手指印。 与他出尘的气质全然不符。 不过,倒也为他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第五十二章 情深怎奈世事 小九咧嘴嘿嘿笑了两声,算作回答。 小南却是吐了吐舌头,笑道:“我们去后山骑马啦,只不过那些马儿太笨,跑不快,一点都不好玩。” 顾钰琛无奈笑道:“那些马儿运运粮食,拉拉马车还可以,你指望去骑它们可不行。你宁远王府那位王爷的马倒是很多,你怎的不去骑?” 提到成灏,我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刺痛。 小南嘟了嘴唇:“他是有很多好马,可是小南不稀罕!” “哦?”顾钰琛含笑探究道。 他如此出身,与小南说话时却温柔平和,我对他的好感不禁又添一重。 小南绞着双手,飞快地望了我一眼,便过来拉了我的手,朝着旁边端了碗碟看热闹的人高声道:“诸位,你们还不知道这位姐姐是谁吧?” 她眨着一对明亮的丹凤眼,一歪头,发上木簪的珠子便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 “这位,便是这风雨山庄的女主人——锦瑟姐姐!” 小南扬起下巴,仿佛与我相熟是一件令她自豪的事情。 众人一听,神色皆是欢喜,嘁嘁喳喳地道:“原来她就是我们的女主人啊!” “是啊,可真漂亮!” “我们这风雨山庄总算是有女主人啦……” “看起来和顾公子一样也是个好人呢……” “……” “……” 说实话,来这风雨山庄,与我想象中的一点都不同。 我以为没有感恩戴德,没有夹道欢迎,但至少,会有人出来感谢我给他们庇护之所,最起码也会表示出会留在庄子里,让庄子变得更好意愿才对。 可是没有。 因为这庄子是我与顾钰琛共同所有。 而他,早在我之前,应是已接受了大家的感恩戴德与夹道欢迎…… 罢了……反正,我最初要买这庄子,也不是为了得到感激。 只是,本应属于我自己的清净之所突然被别人分去一半,终是心有不平啊。 如此,看那顾钰琛,也没了之前的出尘之气…… “大家不必客气,叫我锦瑟就好!” 我心虚道,因为我根本未感觉到任何人对我的客气。 “锦瑟姑娘,锦瑟姑娘”,人群中有零零落落的声音算是招呼了我。我便勉强点了点头。 “顾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酒啊?”一个高高的女声不知在哪里响起。 我顿然一惊,而此时,我也感觉身边的翠菡往我身边挪了挪,似是随时要将我拉走。 几年前,我买庄子时,从未曾想会听到如此一问。 我只望了顾钰琛,看他作何解释。 那绝世出尘的男子低了容颜,勾唇一笑:“不急,大家不急!” 他居然不做解释! 小南早已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又见顾钰琛如此反应,忙松开了我的手,讪讪退向一旁。 我只暗暗瞪她。 顾钰琛带我到了一处屋前。 在那屋子前,我却是呆了许久。这里是一片水塘,上有一曲折回廊,通向两间房屋。 房屋前空地上种着些许不知名的小花,此时,夕阳正斜斜照在水塘上,波光粼粼,宛若仙境。 这里,像极了水云居。 只是比水云居小些罢了。 我鼻子陡然一酸,想到顾钰琛还在一旁,忙止住了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 “这里……” “我想着锦瑟应是喜欢清静,特地留了这烟波堂给你,你可还满意?” 我话未出口,顾钰琛已经回答了我。 “多谢。” 我望着那水塘,虽不是烟波浩渺,但也在黄昏的云霞中,澹澹生烟。 “顾公子博学多识,家世不凡,何以会屈尊与锦瑟同购一处庄子?” “哦,锦瑟知道钰琛?” “以前不知,但今日一见,才算知道了。” 我转过身,望着他,金色云霞映在他的眸子里,当真是如同画中人。 他对我灿然一笑,将手中玉笛在空中点了一点:“锦瑟可说说看。” 我也朗然笑道:“顾公子先祖,可是顾昀?” 顾钰琛抿了唇,仔细盯了我看,目光清朗,突然他朗声大笑起来。 我知道,我猜对了。 便也勾唇一笑。 顾昀本与成氏先祖成一和是好友,二人共同入伍,志趣相投,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后来,成一和因不满前朝国主暴虐,撺掇顾昀起义。 顾昀顾及兄弟安危,便在暗中帮衬。 谁知那成一和在攻城后怕城内百姓不服,居然屠了一城之人,所过之处,村庄皆无活口。 顾昀不忍,便行劝阻。 成一和却怪罪顾昀妇人之仁,与之断交。又怕顾昀在背后坏事,欲斩草除根。 在一次刺杀中,几十名刺客围攻顾昀一人,在他体力不支时,突然不知从何处冲出一只大雕,扑向那些刺客,顾昀乘机逃脱,而大雕却被那些刺客剁成了肉泥。 成一和知道此事后,认为顾昀必是有神明庇佑,便也不再追杀他。 他与顾昀签了契约,让顾昀承诺,他及子孙后代毕生皆不可入京都! 顾昀本无心政权,也不欲争辩。避世后便以长笛为伴,且为避免纷争,吩咐子孙后代不可学武,只学礼法器乐。 他因感念之前救他的大雕,告诫子孙,绝不食肉。 …… “锦瑟钦佩顾老先生大义!” “锦瑟果然是至情至性之人,能与锦瑟在同一屋檐下,钰琛当真荣幸!” 说完又是一揖。 “姑娘,劳累了两天,该去休息了。”翠菡在身后提醒道。 想来她却是并不喜欢此人。 我朝顾钰琛微微颔首,便和翠菡一起进了屋内。 屋内摆设倒也简朴,一榻一桌一书案而已。屋内南北各有一扇窗户,恰好可以收容清晨与傍晚的几缕日光。 翠菡替我收拾了床铺,自己便去另外一间屋内休息了。 这一夜,我睡得极为踏实。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正午时分。 庄子里的时光散漫,可以任意蹉跎。 去厨房那边随意用了些饭,我便携了弓箭,去了后山。 林木茂密,遮去了许多阳光。 我行到一处空地,拉开弓,对着前方大树,咻地射出一箭。 这普通弓箭,用起来着实不如惊云弓。只是,惊云弓,我却是不想再碰了。 直练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才飞身坐在一处树枝上休息。 眼看着远处夕阳渐渐变红,落到山的那头,山河寂静。 我默默地想着,却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其实像现在这样,心头空空,也没什么不好。 …… 突然,一阵风从背后袭来——这风,带着些熟悉的,草木的清香。 本已缓缓合上的眼睛立时睁开。 伸手掐了下自己,这不是梦。 “锦瑟。” 果然是他。 心里筑好的坚固堡垒,在听到这一声呼唤之后,轰然崩塌。 ——或许,他真的不是成灏。之前是我猜错了也未可知。 见我许久不语,他轻轻跃到了我的身旁。 他伸手,欲揽住我的肩膀,而我却本能地侧身躲了开去。 脑海里,是白慕烟挽着成灏的胳膊,留给我决绝而又残忍的背影…… 他的手滞在空中,半晌才垂了下去。 “蠢女人!”他薄唇微启。 我气急了,红了眼眶望他。 “在军营里,也不知保护好自己。”他继续道。 “夜幽王何出此言?” 他说过,不许我叫他夜幽王,可是此时,我唯有觉得如此,才能让他感觉到我的气愤。 他似是怔了一怔,方道:“连成滦那蠢货都知道给自己安排亲兵守卫,你营帐外却是人都没有?” 我心里一酸,难道那晚真的是他?他,用着成灏的袖标? “难不成,那晚遇到刺杀,是你救了我?”我有心试探。尽管我知道,结果必定是心痛。 他不言语。 那么便是默认了。 我瞬间便冷了脸色:“那夜幽王今日找我却是何意?” 他转过了脸,似是凝神望着我:“自是因为,本王想见你。” 呵,这当我是个玩物么?一面与那白慕烟卿卿我我,一面又来见我这个卑微孤女,你宁远王当真是魅力无穷。 见我半晌不语,他突地揽住我的腰,大手将我紧紧禁锢。 下一刻,他的唇已然覆在了我的唇上。 我睁大了眼睛。 他冰凉的面具抵在我的脸上,很不舒服。 我伸手急去推他,他却全然没有动弹。 我无奈闭上眼眶,眼泪,自眼角滚滚而落…… 我只是想要一个,一心爱着我的人,他只爱着我,心里从没有别人,为何就这般难? 许是感受到了我的难过,他终于放开了我。 我立刻飞身从树上跃下,跪在地上不住喘息。 “锦瑟,对不起。” 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冷哼道:“你堂堂夜幽王也会说对不起么?抱歉,锦瑟不配!” 说完,我便站起身,准备离去。 拔脚那一刻,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转身。 “在水云居,你说心悦我,可是真心话?” “是。” 他声音低沉,回答的毫不犹豫。 “你未曾骗我?” “并未。” 我犹豫了一瞬,终于缓缓问出:“那,你今日可还心悦我?” 锦瑟,或许此刻是该死心了吧。 “是。” 他却仍回答的干脆。 “难道你没有一边说着心悦我,一边与别的女子亲近?” 我的语气中有了一丝哽咽。 他顿了一顿,方道:“有。” 泪水终于决堤。 罢了,只当是这几年真心错付,终是不值得吧。 几片落花打在肩上,像我的感情一样,随风飘零…… “骇——” 一声长呼突地从头顶传来,我被吓了一跳,忙抹干了眼泪向声音来处望去。 第五十三章 从来费思量 那灰色的干瘪人影不知已经在此处藏了多久,此处突然从高处跳下,落在我与夜幽王身边。 “你说说你说说,明明是喜欢的要死要活,非要冷着脸说话……”他手舞足蹈,一身的皮肉似乎都随着他的动作抽动起来。 “一个有心保护,一个不敢接近,一个费尽心思,一个心生猜疑,一个暗生情,一个妄自嗟……哎呀呀,哎呀呀,可真是苦啊苦,苦了东边苦西边,苦了南边苦北边……哎呀,苦呀苦……” 他围着我二人蹦跳打转,我暗暗心惊,细细思量,此人莫不是话中有话? “滚!” 夜幽王冷言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让我滚,我就滚,只是你太笨啊,啊,人家问你,是不是一边欢喜我,又一边爱别人,你居然一个字——是!哈哈哈……” 那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干脆躺在地上,翻着眼睛望向夜幽王。 “人家都说我疯,我是疯,我疯你傻,我俩凑一对,哈哈哈哈哈哈哈……” 夜幽王突然不语,似是在凝神。 那老头突地蹦起,将脸凑近他:“夜幽王是吧,嗯,看身形也是个俊俏男子……就是比我还差了点,干嘛带着面具遮遮掩掩,让爷爷我看看你是谁——” 说着便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指去揭他面具,我立时心里一震。 夜幽王挥手一挡,将他的手隔开。 那老头看似瘦弱,却极其灵活,身法也不差。直从地上蹦起来,倒立在空中又往他面上伸去。 夜幽王一侧身一把揪住了那老头衣领,老头本在空中,不及腾挪,已被夜幽王拎在了手里。 他见此,便蜷缩了手脚,闭了眼睛,如同一只待宰的兔子。 我见此,便有些忍俊不禁。 那老头听见我笑,立马睁开眼睛,意图扑向我:“丫头,丫头,你不如跟了我,这个傻子完全不解风情,你跟了小老儿我,保准你每天喜笑颜开……” 无奈他被钳制住,只能在空中张牙舞爪。 夜幽王语气极为冰冷,似是散发悠悠寒气的冰块:“你到底是谁?” 一听他如此问,我心里蓦然一惊,立刻伸手堵住了耳朵。 果然,那老头在空中呆愣了片刻后,立时一声长啸:“我是谁——” 他的力气似是陡然变大,挣脱开了夜幽王的钳制,在林中飞身呼喊跳跃:“谁是我——他娘的,我到底是谁——” 树叶簌簌落下,群鸟惊飞。 夜幽王也似是未想到,之前拉老头衣领的手仍是顿在空中。 我望着他。 之前听那老头说话,夜幽王似是另有苦衷。 虽然我知道,这或许只是我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 再怎么说,他已与白慕烟同床共枕。 我与他,已然再无可能。 然而,我终是,恨他不起…… 待那悠悠长叹消失在深林中时,已是明月初上。 我们二人立在静寂林中,终究是相对无言。 我转过身,举步离开。 “锦瑟,”他又唤我,“若是再去西境,易木是个可信之人。” 我心里倏然一惊,他居然也知道易木! 再想起古月国偷袭当晚,易木那激愤神情,原是他二人早就相识,并且交情匪浅! 自韩江逃跑那夜,易木也不知所踪,我只当他追随韩江而去,只是现在,怎的又回到了西境? 还有,夜幽王,为何认为我会再去西境? 正待再问,他却一闪身到了我的身前。 他将他的温暖大手覆在我的发上,轻声道:“锦瑟,你信我!” 自从认识了他,不知为何我就变得很爱哭。 此时,泪水已然决堤。 终是点了点头,将头抵在他的宽阔胸膛。 …… 回到烟波堂,已近子时。 翠菡正在回廊处急急踱步,见我走来,忙过来拉了我。 “姑娘,你这一下午去了哪里,可急坏我了!” 我看她神色不对,于是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翠菡挽住我往房里走去,正待开口,突地听见背后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锦瑟姐姐——” 回过头,见小南正提了裙子碎步跑来。 我忙示意翠菡噤声,笑了招呼小南。 小南仍和几年前一样,天真、活泼而又直率。 “锦瑟姐姐,你去了哪里,下午小南就来找你,却是只见到了翠菡姐姐!” 她朝翠菡笑了笑,便挽住了我另一只手,柔声道。 “只是去后山随便走了走,练了练箭。” “这里好玩吧,之前我就羡慕小九,住在这神仙也似的地方,哪里像我们宁远王府,全是石头!”小南心性单纯,说这话时并未多想。 我却看到翠菡在一旁急急向她使着眼色。 小南领会,忙吐了吐舌头,乖巧不语。 我轻笑一声,此时已是到了屋里。 小南携着我在桌前坐了。 我便打趣她道:“你是念着这里神仙也似的地方,还是神仙也似的人呢?宁远王养你那么多年,若是知道你背后嫌弃,小心不给你饭吃!” 一旁翠菡见我无虞,微不可闻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不由心底一阵温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小南听我如此说,瞬间便羞红了脸,绞着衣角,支支吾吾,半晌才吐出来一句话。 “姐姐~,可不是小南自己要来,是王爷非得赶我来!” “哦?”我心里疑惑。 “王爷说近日府里多有不便,就让我来这庄子里暂住几日。”小南愤愤道,“我觉得必定是因为那白慕烟,见不得王爷府中有个美丽女子,哼,当我稀罕!” 小南说得娇憨,却是恰巧戳到了我的痛处。 我不由面色一沉。 翠菡似是看出我的心思,略一思索,便问小南:“妹妹可还有别的去处?王爷为何单单只让你来这偏僻的庄子?” 听她如此问,我也蓦然惊醒,若是真的因为白慕烟,随便一个地方皆可打发了小南,为何偏让她来我这庄子? “那王爷……可还有交代什么?”我试探问道。 “嗯——”小南歪头凝思,“好像没有吧。” 我的心又是一沉。 “对了,”小南在桌上一拍,“王爷让我带这个来给这山庄的主人,说是打扰了别人,必要有所表示才行……” 说着,从腰间解开一个暗色荷包递于我。 我默然接过,本欲放在身上,却见小南与翠菡皆盯着那荷包。 小南吞吞吐吐道:“锦瑟姐姐,这……庄子的主人,还有顾公子哪!” 我脸上一热,忙打开了荷包。 里面赫然装着数个小瓷瓶。 “咦?”小南惊奇道,“这不是王爷从前让我给姐姐涂的药油么?” 说完,她愣了一愣,旋即与翠菡对视一眼,立刻笑开。 “咳,那顾公子都不懂武,这些药油必定都会转赠给锦瑟姐姐,我也就不必麻烦再跑一趟啦!”说完又朝翠菡一扬下巴,“是吧,翠菡姐姐?” 翠菡抿着唇,笑着点点头。 小南从凳子上立起身来:“时间太晚啦,我先回去了,锦瑟姐姐,翠菡姐姐,你们早些休息!” “小南,”我唤住了她,“从王府来时,你可有元青的消息?” “元青哥哥?”小南回头道,“他很好啊,每日练功,然后就是跟在白慕烟和王爷身后,有时候要出去办事,小南也见不到他……” 我眼眶一酸。真不知元青日日看着那场景,会作何想法? 小南走后,我立在门口,望着外面在夜空里尚潺潺作响的池水,呆了片刻,才想起问翠菡:“之前回来,你有何事要告诉我?” 翠菡这才从衣袖中匆匆掏出一封信函递于我。 这是清河写给翠菡的信! 我手一滞,但见翠菡神色,我也不再多想,展开那方素色布帛,却是大惊! 清河在信上说,西境大将军韩江逃窜,国主欲觅新的大将军。 滦王与峪王居然同时上书,举荐了我。 国主已立诏书,相信不日就会送至这风雨山庄。 清河在信里嘱咐翠菡,此次去西境不同上次,上次我是随同滦王,将士们和朝中心怀不轨之人必是有所忌惮。 而这次,我居于高位,手握兵权,必定是处于风口浪尖。 是以让翠菡定要紧随了我,一刻也不能松懈。 …… 放下信,我心潮起伏。 十几年前,北家沟那个瘦弱而又卑微的小女孩,何曾想过,自己会被推向这乱世洪流的激浪之中?更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会身披铠甲,横刀立马血战沙场…… 我自知,若清河说得都是真的,那么此次,我要面对的,将不仅仅是黎国将士,也不仅仅是古月国的敌军。 而是隐藏在几个国家之间,沉浮了数年的巨大阴谋! 只是,成灏此番,又是为的那般? 翌日,我正起床,忽听外头远远传来一个清朗声音。 “锦瑟,钰琛前来叨扰。” 抬眸从窗口望去,顾钰琛正立在水塘那端,今日他着一身素白衣袍,仍是不系腰带,抬手投足间超凡脱俗。 在清晨微微的雾气中,他更显得像莅临人间的仙人。 正欲答话,却听对面房门吱呀一响,翠菡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顾公子,我家姑娘昨夜练功困倦,此刻还未起身,请顾公子晚些再来吧!” 顾钰琛立刻躬身行了一礼:“翠菡姑娘晨安,是钰琛冒昧了,本是怕锦瑟吃不惯这里的素菜,是以让人打了些许野味做了菜肴,让她换换口味。未曾想打扰了姑娘。钰琛这就告辞,晚些再来。” 这人说话间,言语温和,神色安然,端的是让人舒心不已。 听了他的话,我这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手上皆端着食盒。 待他们走远,我方缓缓拉开门出去,见翠菡仍是在外头立着。 我一沉声:“翠菡!” 翠菡见我脸色,神色变了变,立即俯身下去:“姑娘莫怪!” 我却未伸手扶她,语气淡然却又疏离:“你倒是乖觉,都会替我拿主意了!” 第五十四章 风雨山庄起风雨 翠菡听见这话,慌忙低头道:“姑娘,翠菡并未替姑娘拿主意,只是想着姑娘乏了,需要休息罢了!” 我凝眸望她。 翠菡的性子,我怎能不知?她素来是个沉静的,从不逾矩。 不该言语时,她是绝对不会出声。 今日如此,加之之前她对顾钰琛的态度,必定是事出有因。 只是,她却为何瞒我? 我冷冷道:“翠菡,若是你觉得我做事不合你心意,你大可不必跟着我。” “不,姑娘,王爷对翠菡有恩,让翠菡跟着你,翠菡会一直护着你,求姑娘别赶翠菡走!”翠菡抓住我的衣袖请求。 我轻轻拂开她的手。 “我感念你与清河对我的挂怀。只是,如今我已与宁远王毫无瓜葛,你离开我,他也不会责怪与你。” 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只希望从她的神色中看出端倪。 但见她的双眸已溢满清泪。 “姑娘,你莫如此说……” 她轻轻啜泣,半晌却是再不答话。 我更是觉得她知道些什么,却不便告知我。 “罢了,你走吧,现在宁远王与那白慕烟整日卿卿我我,怕是也无暇顾及你,你自可回清幽花谷等你师父。” “姑娘——”翠菡再也忍受不住,两行泪珠滚滚而下,“你只需知道,王爷对你的心,自始至终从未变过,其它的,翠菡是真的不能再多说了……” 我心里“轰”的一震。 果然…… 他只瞒着我,连翠菡都知道的事,他却瞒着我! 我猛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急急抓住翠菡的肩膀。 “翠菡,你告诉我,那日我们回到京都,在女装店门口,我追着元青去时,你是不是见过清河?” 翠菡吃了一惊,犹豫了片刻,终是含泪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 这就是为何那日一直不见清河的原因了! 我一直纳闷,那天我走在街上,翠菡是如何找到我的,更蹊跷的是,我只提了白慕烟三个字,什么都还未说,翠菡就已知道发生了何事。 一直到后来,她什么都没有问,却是将一切知晓的清清楚楚…… 原来,这一切都是成灏一手安排! 那么如此想来,那日突然出现在宫墙边的那把红色油伞,也应不是偶然。 他还特地安排小南来送药油与我。 …… 成灏,你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却将我一人瞒在鼓里。 难不成,这许多事,是我不配与你承担的么? 那么,白慕烟就可以么! 难道就凭着她是邱国的郡主么! 我心头郁结,只觉气血直冲头顶而去,眼前一黑,就要往旁边倒去。 “姑娘!”翠菡惊叫一声,忙伸手扶住了我。 我甩开她的手,扶着门框,缓了半晌,方慢慢平静下来。 我转头望向翠菡,许是我目光凌厉,她竟是往后退了一退。 “翠菡,他为何要如此做!” 翠菡望着我,眼睛里满是欲说不能的悲伤。 “罢了,”我闭上眼睛,“我知道你有命在身……我只问你一句,他是否……真心爱那白慕烟?” 若是,那么我便死了心,此生再不念他见他。 “姑娘,”翠菡哭道,“若王爷爱那邱国郡主,他还会让清河写信与我,让我保护你么?” 我的心慢慢地、慢慢地沉下去。 所以,他果然是在利用那白慕烟在算计什么。 或者,他是在与白慕烟合谋什么。 ——邱国是黎国南边一个小国,本就靠着黎国作为屏障,才未受到其它国家侵扰。所以,成灏在护着黎国的同时,也在护着邱国。 他们本身就是天生的盟友。 只是,不管是算计也好,合谋也罢,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我只是随他安排,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他所谓的“从未变过”! 从我遇见华年开始,就已经在他的安排之中了,直到现在也是…… 一旁的翠菡见我如此,早已经泣不成声。 我缓缓回头,将自己抵在门上,朝她笑道:“翠菡,你可当我是好姐妹?” 翠菡顿住了哭声,抬眼怔忡望向我。 “姑娘,你这是何意?若翠菡做错了什么,你要打要骂都行,但是你莫要敢翠菡走!” 我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又帮她拂开沾在脸上的发丝。 “傻翠菡,我怎么会赶你走?在我心里,一直当你是好姐妹。” 我顿了一顿,望着翠菡的清澈双眸。 “只是,翠菡你呢?你是因为宁远王的嘱咐才留在我身边,还是因为我锦瑟这个人?” “我自是因为姑娘你!” 翠菡答的毫不犹豫。 我笑了:“真的?” 翠菡紧紧握了我的手,重重点头。 “那么,”我也回握她,“从今日起,我就是我,锦瑟!而不是宁远王的什么人!” 我一字一顿道:“你也是你,翠菡,而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吩咐,可好?” 翠菡凝眸思索,似是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 “翠菡知道了,此后行事,我不再想着王爷的吩咐。姑娘你,也不必纠结王爷对你是否真心!我们都要做自己!” 我望着这个伶俐女子,平生第一次感谢上苍,将她带到我的身边。 …… 翌日,八角亭中 我手捏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锦瑟不仅精通骑射,这棋艺也是高超,真是让钰琛汗颜!” 顾钰琛浅笑着落下黑子。 他嘴上谦虚,却是招招领先,明显棋艺非凡,却从不下杀招,每次在我白子即将要全盘皆输之际,放我一马。 我淡笑道:“顾公子胸襟开阔,锦瑟自是不及。” 翠菡在一旁,见我俩互相吹捧,默默的撇了撇嘴。 见他无意输赢,我的棋便也下的漫不经心。 一边落着子,一边闲聊着。 “之前问过顾公子,何以选了这么一处庄子,顾公子还未作答。” 顾钰琛仍是浅浅笑着:“钰琛自幼喜欢山水,不喜城内人人自卫,在这远离人世之所,心里也安然。” “顾公子果然非锦瑟这般凡夫俗子所比。”我也浅笑道。 “锦瑟此言差异,你貌若天仙,又博学多识,是钰琛不及才对。” “咳……”顾钰琛话音刚落,便听翠菡在一旁轻咳了一声。 我与顾钰琛不由同时看向她。 翠菡一见,忙摆摆手道:“姑娘、顾公子莫怪,翠菡刚刚被口水呛了一下……” 说完便垂目躬身不语。 “对了,顾公子,”我意图打破这尴尬局面,“我见那穿竹巷原本也是人烟聚集之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是全成了空房?” 顾钰琛神色忽然黯然,半晌不语。 我忙道:“是锦瑟唐突了!” “锦瑟,”顾钰琛却是缓缓开口道,“你见过一个人,残忍到要将一个村子的村民全都杀掉吗?连几个月的婴孩都不放过?” 我心口突地一痛,我想起了北家沟里满地的死尸。 难不成,这里和北家沟一样,村民如那里一样尽数死去? 我不敢再问,也不忍再问。 只是手里捏着的棋子,迟迟也落不下去。 吧嗒,吧嗒,吧嗒,嗞…… 是谁在吃东西,好像还有烤肉的味道。 我与顾钰琛同时回过头去—— 果然是那疯老头! 他正坐在棋桌旁的另一只石凳上,一手抓了一只鸡腿,美滋滋地吃着,不时还要舔一下嘴唇。 “你哪里来的烤鸡腿?” 我问道,顾钰琛不是只吃素食吗?这府里怎会有肉? “厨房啊,我见两只野鸡被绑在柴房后面,就烤来吃啊!” 此时他已将一只鸡腿吃完,将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将另一只递于我。 “你吃不吃?” 我忙摇摇头,这才想起顾钰琛昨日说捉了野味来给我换换口味,看来就是这山鸡了。 那疯老头又将鸡腿递向翠菡,翠菡先是干呕了一声,继而也赶忙摇摇头。 那老头也不再问顾钰琛,将鸡腿送至嘴边大口嚼了起来。 剩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突然,庄子门外传来一声喧哗,就有几个人跑来喊道:“顾公子,锦瑟姑娘,有个当大官的来啦!” 当大官的? 我一思索,旋即心里一沉。 怎的这么快就来了? 一众人齐齐迎到门口的院子。 我远远便那一身暗紫流云斜纹长袍,正是成滦。 我未曾想,竟是他来颁发国主诏令。 在他身后,是一顶华贵紫纱轿辇,以及仆从侍卫无数。 他们个个身着软甲,身配长刀。 当真是浩浩荡荡,气势恢宏。 ——看来,成灏被夺取的兵权,竟是有一些落在了他的手上。 “见过滦王!” 庄内的人一生都未见过如此阵仗,此时见我拜下,也零零落落地慌忙下拜。 唯有顾钰琛不急不躁,唇角含着轻笑,徐徐行礼。 “锦瑟,”滦王欲来扶我,却看到了我身边的顾钰琛,眉头一皱,“这位是?” 也难怪成滦疑心,顾钰琛的周身气度,着实让人无法忽视。 “呔——” 我正待作答,身后却传来一声高叫。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如此大胆了。此时他已在亭中吃完了鸡腿,来观看热闹了。 灰影直冲到成滦面前半尺的地方才停下来。 成滦被他吓的吃了一惊,竟呆愣了没有回神。 再看那疯老头,此时却直愣愣地盯住了成滦,眼睛里闪闪发光! 突地,那光从眼里直流下来,在他脸上的皱纹里铺了一脸。 他涕泗纵横,又凑近了看着成滦。 默然地流了一阵眼泪,突然紧紧抱住了脑袋大哭起来。 “啊——好疼!” “啊——啊——疼死爷爷了!” 第五十五章 疯癫言语可疯癫 疯老头在地上不住打滚,额上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疼的整个人蜷缩起来,显得他更瘦更小了。 “姑娘!” 翠菡在一旁握紧了我的手。 “这、这、这人到底是谁?” 成滦脸色霎时苍白起来,声音微微发抖,想是被吓得不轻。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 那老头在地上滚了有一刻钟,突地蹦起身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他发出一阵长长笑声,声音低缓而又有着节奏。 旋即便负手立在了成滦跟前,他围着成滦转了一圈,继而又是一阵长笑。 “来人……”成灏颤声叫道。 身旁护卫一听,便欲拔刀。 翠菡握住我的手又是一紧。 “死小子,你背部曾受重创……” 疯老头突然开口,成滦急忙挥手,示意护卫收回刀。 我也惊奇不已,这疯疯癫癫的老头,他是如何知道成滦曾背部受伤? “你胡乱猜的吧,疯子!” 成滦骂道。 “疯子,对,我就是疯子!不过总好过你这——半个死人啦!” 那疯老头眼睛一瞪,拉长了音调,看似痴痴傻傻。 “放肆!” 成滦气得眼睛都红了。 “爷爷我,从不诓人!你背部至今一遇下雨天就疼得要死,是也不是?” 疯老头一说完,成滦就愣住了。看来他说的没错。 “你、你这个疯子如何知晓?” “呵呵呵呵,”老头用刚吃完鸡腿的油手将两边下眼皮往下一拉,“你爷爷我乃是北斗七星下凡,什么不知晓?” “不过是背疼而已,何至于会死?”成滦仍是难以置信。 “嘿嘿嘿嘿,骗人是小狗!” 说完用他那瘦骨嶙峋的手掌在成滦脸上摸了一把,抹了他满脸油光:“你是小狗,呵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未落,人已消失在后面山头了。 此时再看成滦,正顶着半边油脸,气得咬牙切齿。 不等他说话,我忙躬身柔声道:“滦王,刚刚赶了山路,身体疲累,不妨去歇一歇吧。” 成滦见我说话,立刻换了笑脸,伸手扶我。 起身时,我看到一旁的顾钰琛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 成滦携着我正要走,看见顾钰琛,又问:“锦瑟,你还未介绍这位是?” 未等我答话,顾钰琛早已拱手道:“回王爷,在下钰琛。” “姓玉?” 顾钰琛浅笑,凝眸道:“姓顾。” 但见滦王面上闪过一丝冷冽,但立刻笑道:“顾兄,多谢近日照拂锦瑟!” “王爷折煞钰琛了,钰琛不过凑巧与锦瑟买了同一处庄院,何来照拂?” 顾钰琛笑不达眼底,恭敬说道。 他虽是说的谦卑,却在他周身,感觉不到一丝谦卑之态。 成滦再不说话,只默默看了他片刻,随后便转身对我笑道:“锦瑟,本王要住你隔壁的房间。” 我脚步一顿,不由得冷了言语:“王爷恕罪,锦瑟隔壁已有翠菡在住了。” 滦王见此,忙弯起了眼睛笑道:“锦瑟何必当真,本王、本王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哈哈哈……” “王爷何等尊贵,以后这种玩笑还是不要乱开,免得失了身份!” 我举步走到了成滦前面,成滦便也不再言语,只拔脚跟上。 “呀!”成滦突然叫了一声,“差点忘记了!锦瑟稍等。” 他朝后面侍卫挥了挥手道:“还不将东西拿出来。” 但见一名侍卫从那紫色轿辇后面走出,手里捧着一个箱子,箱子用软布裹起。 “锦瑟,这是本王特地命人为你打造,快打开看看!”成滦喜道。 我朝翠菡一点头,她便走上前,手脚伶俐地打开了箱子。 一身银色盔甲在日光下灼灼地发着光。 那头盔是将白银抛光所制,两边鬓角处各缀着雀翎样的同色饰品。 盔甲根据我的身形特制了腰身,袖口、领口都用生银点缀着精致花纹。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一片赞叹之声…… 我感到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我身上,只是,有一道目光,似乎很是不同。这目光,我在第一天踏入庄门时,也感受到过。 只是当我回头,试图迎上这道目光时,却是如何也找不到了。 “锦瑟,你可满意?”滦王道。 我微笑俯身行礼:“谢王爷厚爱,锦瑟惶恐。” “哎,锦瑟,你如今是西境大将军了。本王早就发现你虽为女子,但有经世之才,所以才伙同峪王并几名朝臣上书,举荐你当大将军,本王相信你!” 哼,原来成滦此次是来邀功了。 “多谢王爷信任!”我又俯身行礼,不等成滦说话,我便招呼着,“小九,快带滦王休息去吧!” 小九自人群中走了出来,学着方才顾钰琛的样子躬身道:“王爷,小九带您去休息。” 他的声音里有着男子的雄浑,却也带着些孩童的稚气。 成滦见我不欲挽留,也就跟着小九走了。 走了几步,他突地又回过头来,道:“锦瑟,此次去西境,本王不能再陪你了,你自己多保重。” 我点点头。 他沉思了一瞬,又开口道:“本王明日就启程回京都了,锦瑟可否在分别前与本王走走?” 我略一思索,终是点点头。 “好。”笑道。 成滦这才跟着小九走了,脚步轻快。 院子里的人也渐渐散去,滦王的随从侍卫们自是追随他而去。 只是,正待我与翠菡也预备离开时,却是发现右边篱笆旁站着一个灰色人影。 即将西下的夕阳将那人影子拉得很长,已经快到了我的脚边。 我凝神看着,那人带着草帽,从身形看来应是个女子。 那女子见我望她,便举步向我走来。 见她走路的样子,我脑海里突然回响空鸣。 是她? 翠菡见状,悄然挪步,挡在我身前。 我心头一热,拉了拉她,朝她摇摇头。 她知此人并无恶意,便放了心,立在一边。 那女子脚步犹豫,但终于期期艾艾走至我身前。 待她慢慢拿下头上草帽,我终于确认。 我不由喊出来:“真的是你,绿莺!” 当年在穆府,是她带给了我最真实最简单的欢乐。 她比那时瘦了许多,皮肤也不如当年光滑,穆子萧在华年死后就遣散了府内的仆役,在那之后,我便未曾见过她。 只是没想到,她竟在这风雨山庄! “锦瑟小姐,你现在当将军了!”绿莺的语气淡漠而又疏离,似乎……还带着怨怼。 我怔了一怔,忙转头嘱咐翠菡先回烟波堂。 翠菡看了一眼绿莺,犹豫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绿莺,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你说就好了。” 绿莺冷笑,那笑真是刺目。 “锦瑟小姐前日来这庄子,绿莺就看到了,只是以小姐现在这身份,绿莺当真不敢造次搭话。” 绿莺句句带刺,与以前穆府里那个活泼善良的女子判若两人。 我只有忍了心中酸涩,问道:“紫竹呢?可也在这庄子里?” “紫竹蒙锦瑟小姐记挂,定然受宠若惊呢!”绿莺言语里仍是含着讽刺。 下一刻,她神色突然黯淡下来,“只是……她已然人在九泉之下,怕是不能知晓了。” 我心里一痛——那个娟秀得体的女子,她已经不在了么? 我急急跨出一步,直拉住绿莺胳膊:“绿莺,好姑娘,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绿莺见我如此,大大的圆眼睛里早已溢满了清泪。 “锦瑟小姐这几年风光得意,还管我们这些下人做什么,快莫让我们带累了!” 我心中酸楚:“绿莺,锦瑟知道这几年你受了许多委屈,只是锦瑟本就身如飘萍,自顾不暇。当年未能护着你们,我心中一直难安,现在你我两个都算是穆府旧人,当年承蒙照顾,如今你若不嫌弃,锦瑟愿任你调遣。” 绿莺已是满面泪痕,她终于抱住了我。 “锦瑟小姐,你莫如此说,真的折煞奴婢了!” 我抚着她,她哭了很久很久,似是要将这几年的恐惧、委屈、茫然全部都哭出来。 我携着她到八角亭中坐了,她方断断续续说了些话。 “夫人被关起来之后,穆大人遣散了许多仆从,那时经常有刺客来府里,仆役们急晃晃地都卷着银钱逃了,只留几个忠心的,不愿离开。” 我这时才知,原来当我在水云居里安然度日时,穆府居然经历着如此劫难! “夫人平日对我和紫竹极好,我俩便相约着轮换去照顾夫人……” “华年姐姐一直是你和紫竹在照顾?” 我心里纳闷,绿莺和紫竹是绝不可能在华年的饭食里下毒的,那么谁会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来下毒呢? “那么,华年姐姐去世那晚,你们可发现有何端倪?” 绿莺凝眉道:“那晚是紫竹在夫人房内,夫人休憩时她便走了,并未听她说有异样。” 那么,那毒是何人在何时下的? “夫人死后,紫竹一直愧疚,认为自己未能照顾好夫人,就在夫人棺椁旁守了三日……结果受了风寒,双手溃烂,才过了几日就去了……” 绿莺说着又要落泪。 我却听得心惊——从未听说受了风寒会双手溃烂的。 再问绿莺,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几日穆大人一直喝酒,伏在夫人棺椁上哭了许久,酒醒后就将府内剩下的人打发走了……” 时隔经年,我方知道,那时的他们有多苦。 原来有些人的苦并不让我看到,有时候我恰巧看到了,或许那也不过是其中一成…… 如今才知道那些过往,却是什么都无法改变,只空留余恨! 我唯有拉了此时抽噎不已的绿莺,默默陪她垂泪。 第五十六章 小人常戚戚 安置好了绿莺,回到烟波堂,心里却再难安。 一夜梦境纷乱。 …… 翌日,按着成滦说的时间,来到了后山。 到了一处开阔地,却见面前五丈远处飘然站着一个背影。 如墨般黑发垂在身后,天青色长袍正随了晨风轻轻起舞。 听见响动,他回过头来,灿然一笑,眉目间顿生暖意。 周围的山光似乎全都黯然失色。 “顾公子,你怎的在这里?” “锦瑟晨安,”顾钰琛拱手道,宽大柔软的衣袖在他身侧如浮动的云,“钰琛喜欢这山间晨露,是以每日都会早起来收集。未曾想在此遇见锦瑟,钰琛当真喜悦。” 我才发现他手上握着一个莹白的瓶子。 他温和地笑着,此时日头还未升起,只有半个天空的璀璨云霞映在他的脸上。 我也朝他一笑,款款向他走去。 “锦瑟——” 身后传来一声高叫,是成滦来了。 我回头,见他额上此时已密密地布满了汗珠,于是笑道:“滦王今日竟未带侍从?” “本王只想与锦瑟你走走,带那些闲杂人等做什么?” 想来是他平日里坐惯轿辇,此时说话有些微微喘息。 等他踏上山坡,看到了我身后的顾钰琛,神色蓦然一变。 “你怎的在这里?” 顾钰琛面色从容,答道:“禀滦王,此处是钰琛的庄子,钰琛来这后山,想来是不犯国法吧?” 成滦欲发作,但见我在一旁,也便端起身子,整了整面容。 “自是不犯国法,只是此刻本王想与锦瑟单独相处片刻,烦请顾兄移步别处!” 顾钰琛却是灿然一笑:“王爷此言诧异,这后山常有猛兽毒蛇出没,是以钰琛要陪同二位,提醒二位莫去那危险之地!” 成滦一听此言,才未答话,一任他跟在后头。 我悄悄回头对他感激一笑。 他对我挤了挤眼睛,端的是神采飞扬,恍若仙人。 “锦瑟,此次去西境,你若是有何需求,尽管跟本王说!”成滦说着。 有顾钰琛在,他终是不好说些逾矩的话。 行到一处平坦之处,草木踩在脚下,柔软舒适。周边几株大树勃勃生机。 面前几丈处有一处山崖,崖壁光滑,缀着些许紫色山花,那些山花直攀着崖壁而上,到崖顶上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山崖顶端,紫色的花开得如云似霞,仿佛要引着人走进异常美丽的梦境。 “锦瑟,你看这花开得多美?”成滦一挥手臂,宽袖随风飘动。 “是啊,浓绿万枝莹紫,动人春色此处……”我也不禁喃喃叹道。 不知为何,我心里浮现出多年前,穆府里那个浅笑从容的女子,她也那般地爱着那清淡紫色…… 只是这一生,终是没有机会,再唤她一声华年姐姐。 一旁的顾钰琛也仰头望着那崖上花海,微笑不语。 成滦一听我如此说,怔忡半晌,突道:“锦瑟,那次,本王送你一件紫色琉璃纱裙,你为何不穿?” 我一时未想到他会如此问,也是怔了一怔,方才笑道:“紫色乃王室上色,锦瑟一介民女,蒲柳之姿,哪里穿得起这高贵紫色?” 成滦面有急色,正欲开口说话,忽地一道细细水柱,从上方那紫色花海中喷射而出,直射到成滦的头脸上。 那水柱呈淡淡的黄色,还微微冒着热气,直喷了有半柱香时间方才停歇。 成滦此时发上已被浇得湿透,眉上,鼻子上,嘴唇上皆挂着水珠。 他了望红日初升的天空,一脸茫然。 还未说话,又有一道水柱喷射而来,只是比之前时间短些而已。 我微微纵了纵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一股怪味,似乎是…… 眼看着成滦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目光越来越狠戾。 “滦王真是好福气!”我还未反应过来,顾钰琛已然躬身笑道。 成滦抹了一把头上的水,甩了甩衣袖,冷言道:“你倒是说说,何来福气?” “钰琛听先祖说,此山有一处龙气聚集,内含龙涎,龙涎感应到贵人来到此地时,方会喷射出来,钰琛这么些年,可是从未见过这等奇景!” 成滦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不管他是信与不信,被人奉为贵人,内心总是欢喜的。 “你未诓骗本王?” “钰琛岂敢。”顾钰琛仍躬身。 他虽是语含奉承,却是说的不卑不亢。 成滦这才放下心来,面上喜悦,只喃喃道:“难怪这水温热,只是这龙涎,味道也不怎么好闻啊……” 顾钰琛起身,唇角含笑,眉眼低垂,温润如一块无暇玉璧。 成滦又抬头往崖上望了望,似是等了片刻,再不见有龙涎滴落,便也举步走了。 我与顾钰琛转身也跟在后头。 成滦阔步走在前面,他不说话,我与顾钰琛也只好保持沉默。 “锦瑟,”成滦突地转过身来,“按照今日之相,父王保准会将这王位传与本王也保不齐,到时候,你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衫,都不会有人非议!” 我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滦王胆子忒大,居然随意议论王储之事,不怕隔墙有耳么? 正想着,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伴着一个少年的尖叫。 一回头,才看到是那疯老头携着小九从高处跃下来,小九不懂武功,此时已然面如土色。 那疯老头子本欲再带着他跃起,小九却是死命抱着一旁大树再也不走了。 疯老头气急败坏道:“你自己说要学武艺,现在怕成这样,还说要保护那、那什么——南姑娘!看你现在这怂样,爷爷我不陪你玩啦……” 小九被说中了心思,瞬间便涨红了脸。 “你说要教我武艺,还要考我内力如何,让我站在崖顶跟你比赛撒尿不说,还将我从那么高的崖顶扔下来,我,我不要跟你学了!” “你这臭小子再说一遍,想学武艺还不听我的……” 老头一边试图将他的手从树干上抠下来,一边嘟囔着。 “你根本就不想教我嘛,还非说自己是、是童子尿,尿的高……” 小九委屈巴巴地说着。 就在他二人如此僵持时,一旁成滦突地脸色一变,忙抓起胸前衣衫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又嗅了嗅衣袖,我不禁轻轻掩嘴。 却见成滦神色渐渐阴沉。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小九身前。 我心里一紧,也急急闪身过去,站到了小九身旁。 “小孩,你再说一遍,方才是你们在崖顶撒尿?”成滦气得脸色发青。 “是……是啊!”小九愈发紧地抱紧了树干,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成滦的脸色由青转白,又转成了红色,忙举起手将他已然扬起的手臂隔开。 “王爷,他们一个神志不清,一个年纪尚小,况且并不知滦王就在崖下,滦王一向宽厚,就请饶过他们吧!” 我俯了身道。 眼看着滦王神色渐渐又平静下去。 “罢了,看在锦瑟的面上……”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成滦还未说完,那疯老头却已跃至跟前,将自己倒挂在一根树枝上,那皱巴巴的脸正对着成滦,“死小子,爷爷的尿,味道如何呀?哈——哈——哈哈……” 我看到成滦紧咬着牙关,他的手已握在腰间的剑上…… “想杀爷爷我?来呀来呀!” 疯老头撕扯着自己脸上的皱皮,感觉都快将整张脸上的皮撕扯下来,恐怖至极! “哗,”成滦抽出长剑,直朝老头劈将过去。 那疯老头腿上用力,整个人便立起身,从树枝上弹跳到了三丈之外。 成滦劈了个空,咬牙切齿就要纵身追上去。 那老头的声音已然远远飘来:“呵呵呵,呵呵呵,坏事做绝,福报到头,死期不远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此时的成滦,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白。 “王爷息怒。”顾钰琛仍是言语平淡,拱手说道。 成滦瞪着发红的双眼望向他,一字一顿道:“你,竟敢如此戏耍本王!” 我心里一惊。 从与成滦相识,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狠戾的模样,而这,是否才是真实的他? 我望向顾钰琛的眼神不禁多了一丝探究,且看他如何化解。 他确是不急不躁,仍是唇角含笑,拱手而道:“钰琛并未戏耍王爷!” 说完便垂手不语。 成滦等了片刻不见回应,怒道:“那你如何解释方才之事!” 顾钰琛微扬唇角:“方才,不是龙涎喷射,恰好落在王爷身上么?这是天降祥瑞。王爷,可有不妥?” 顾钰琛说得理所当然,似乎之前疯老头与小九并未出现过。 我见成滦面色一顿,似是还在回味顾钰琛话里的意思。 于是开口笑道:“王爷乃天选之人,怎么会有污秽落在您身上呢?” 成滦面容一松,看着我道:“锦瑟,你也觉得我是天选之人?” 我忙躬身:“锦瑟不敢议论王储之事,只是陈述方才所见罢了!” “但是,但是方才那疯子,”提到疯老头,成滦脸色又气得苍白,“那疯子他,他……” “王爷,他们自玩他们,与王爷无关哪!”我抬眸笑望着他。 成滦似乎这才恍然大悟,抚掌大笑。 “哈哈,锦瑟,你说得对,他们必定是尿到别处,那污秽不可能落在本王身上!” 成滦又恢复了之前的神采奕奕。 只是头上身上狼狈,又有淡淡骚臭传出…… 原来这世上,惯有人耽于自欺欺人。 我不禁心中冷然一笑。 第五十七章 幸与清风为伴 成滦乘着来时轿辇,浩浩荡荡而去。 这次他不去西境,很多事情,反而要好办许多。 “姑娘,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这次去,还带女装吗?”翠菡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问我。 “带啊!” 我一边在布帛上写着什么,一边答着。 “姑娘,这次你可是大将军!”翠菡语含惊讶。 “那又如何?”我咬着笔思索。 翠菡呆愣了半晌:“姑娘,翠菡愚钝,实在想不出何时有穿女装的机会。” 我一凝眉,望向她,莞尔道:“我也不知道啊,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说完,我将手中布帛折好,装进竹筒,交于她,叮嘱了几句。 翠菡聪慧,立刻便懂了。 于是拿着竹筒出去了。 …… 晚上,我躺在榻上,听着外头水流潺潺。 微风轻吹着窗上纱帘,带着丝丝凉意。 我毫无睡意。 黎国西境用一个女子来做大将军,光这一点,便能成为他国来犯的理由。 此次去西境,我要面对的,恐怕就是生死的较量。 只是,这其中厉害,成滦或许不知,他成世南难道也不知吗? 这背后,又潜藏着什么阴谋呢? 正想着,窗外黑影一闪,一个娇俏人影跳将进来。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于是将手枕在脑后,并未起身。 只是纳闷,我中午才写出的信函,她怎得恁快就收到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也不知道,为何每次我都要鬼鬼祟祟与姐姐见面,搞得好似偷情一般!” 骆澜天将手中一个小包袱放在地上,歪头嘟囔着。 “还不是因为你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多了,是以习惯了!”我轻笑道。 “姐姐,你没睡着啊!” 骆澜天压低了声音道。 我这才翻身下床,也不寒暄:“可是你师父来派你送什么东西?” 骆澜天咯咯一笑,携了我的手:“姐姐,你说你这么聪明,真的好么?” 我刮了下她的鼻头,顺便将手掌伸在她面前。 她无奈撇嘴:“好啦,给你!” 她弯腰从地上拾起包袱,直接递给我:“你自己看!”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夜里闪着清光。 我接过包袱,包袱很轻,似乎只有布料的重量,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我好奇打开。 但见一件金丝软甲叠的整整齐齐,躺在包袱里面。 我疑惑望向骆澜天。 她凑了嘴巴过来:“姐姐,这可是我从我师父那里偷来的!” 然后,她便望着我吃惊的神色哈哈笑起来。 我知道她是诓我,也不理她,径直坐在榻上,接着烛光端详那金丝软甲。 这软甲用金丝线密密地织了许多层,足以挡住普通的刀剑袭击。 骆澜天见我不欲再问,便急急坐在我身边。 “好啦,姐姐,我不扯谎了,是那日与你一起来的那坐轮椅的公子,央我师父将这冰魄金甲赠与你!” 竟是成灏!我何尝未想过是他,只是不敢置信罢了。 “那他,为何要如此做?” 我缓缓问道。 “姐姐,还不明显么?小天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姐姐你却是不懂?”骆澜天语含调侃。 “是么?”我默然道。 人心自古隔肚皮,他是如何想的,我又怎敢轻易揣度? 怕只怕,到头来落得失望心伤。 骆澜天似是看出我情绪不佳,也便一改之前嬉笑神色。 “姐姐,这冰魄金甲材质坚韧,刀枪不入,而且冬暖夏凉,你不是要打仗么?只穿这个就够啦,免得那什么劳什子盔甲臃肿笨重,一点都不实用!” 我知骆澜天话有所指。 成滦送我盔甲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看来,我想与他毫无瓜葛,还真是不行。 “姐姐,你可定要穿上啊,小天求你了。” 骆澜天摇着我的手臂,扑扇着眼睛撒着娇。 见我不语,她又软语央求:“这软甲我师父宝贝的什么似的,小天听他们谈话,好像还是那公子用什么东西换来的……” 我不由暗想,成灏会用什么来跟半坡仙交换呢? 半坡仙,又会需要成灏的什么呢? “放心吧小天,我会穿上的。” 骆澜天见我如此说,才放下心来。 她事已办妥,也不再多留,便欲转身离去。 “对了小天,今日我刚给你写了信寄去。” “真的吗?姐姐可是想我啦?”骆澜天嘻嘻笑道。 我起身笑道:“想你是真的,但更想银票。” 骆澜天嘟了嘴巴:“好啦,我知道你此次去西境要用银钱,早就为你备好啦。” 走到窗前,她又回过头悄声道:“姐姐,我师父给你那锦囊,你可要收好啦,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交代你,让你在心绪难平,选择两难时打开!” 说完,也不管我是否应答,就跃出窗去,消失在了暗夜里。 我从衣襟里摸出那红色小荷包。 我会有何心绪难平、选择两难之时呢?这世道,由得我选择么? 自始至终,我一直都是被选择的那个。 从我离开扶兰苑开始,不,或许,从我进入扶兰苑开始,我被选择的人生就开始了…… 我轻轻自嘲了一番,便将那已然快褪色的荷包收进衣中。 虽然我知道,有可能,我这一生都不会打开它。 …… 第二日,我与翠菡牵着滦王留于我们的快马,出了风雨山庄。 按照规定,我须得先回到京都,经过国主当面授意,受百姓之礼,方可前去西境。 烟波堂一众人都来送我。 绿莺今日换了一身细布麻衣,头上斜斜梳着发髻。 她双目含泪:“锦瑟小姐,绿莺知道西境艰苦,你要多保重!” 她身后众人亦七嘴八舌道:“是啊,锦瑟姑娘,要多保重!” “锦瑟姑娘是将军了,可别忘了我们哪!” “……” “锦瑟姐姐,”说话的是小九,他正从人群后挤出来,“我娘给你做了些糕点,你带着在路上吃吧!” 小九将一个包的端端方方的盒子递于我。 “小九,小南呢?”我不由问道。 “小南昨日已经被滦王接回去了,说是她爷爷奶奶想她了。” 这么快又回去了?我心里一叹,成灏的心思,我从来就是猜不透的,那便干脆不猜了吧。 “锦瑟姐姐,小九要好好学武,将来也要像你一样,当上大将军!” 小九的脸上尚带着少年的稚气,眼睛里却是坚定满满。 我朝他笑道:“小九如此心志,他日一定会实现的。” 说完我翻身上马,拉着翠菡坐在我身后。 马蹄哒哒响起。我再一次,将牵挂着我的人,留在了我的身后。 眼前落日溶金,明天看来是个好天气。 翠菡突地在背后道:“姑娘,那顾公子对你如此上心,怎的也不见她来送你?” 我听出她语中不满,知她暗含挑拨之意,轻笑了一声,也并未放在心上。 “锦瑟。” 穿竹巷密密的空屋里,突地传来一声呼唤。 顾钰琛已从一处屋里出来,一身素白衣袍。 与平日不同的是,他将如墨长发用玉冠束起,如此更显得他眸子如同点漆,又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的两点星光。 他缓缓行至道路中央,静静立着,夕阳的璀璨霞光从他背后打过来,更显得他如同神祇。 “顾公子,如何会在这里?” 我微微讶异,心中有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冒了出来,却又觉得不可能。 “钰琛虽不才,但尚有报国之志,不知锦瑟此次去西境,可否成全钰琛一番志向?” 顾钰琛说话间,仍是如行云,如流水,缓缓从心间飘过,端的是让人心情舒适。 我感觉我背后的翠菡,呼吸却是明显一滞。 “姑娘……” 她轻声唤我。 我笑着反手拍了拍她。开口问道:“锦瑟冒昧,西境乃风沙之地,顾公子去,怕是不合适?” 顾钰琛垂目轻笑:“锦瑟一介女子,尚能在风沙之中谈笑从容,钰琛何惧?” 他抬眸望我,目光灼灼。 我竟是不由得避了开去。 “锦瑟粗鄙之人,又无亲人牵挂,自是无碍。”不知为何,他目光竟是让我有些慌乱,我便胡乱答着。 “锦瑟说笑了,”他仍定定立在原地,保持着如仙人的姿态,“锦瑟是怕钰琛身无长物,无法帮你,却反而成为你的累赘吧?” 我垂了头,默然不语。 顾钰琛也不怪罪,只仍轻笑道:“钰琛会卜卦,且卦卦应验。” “哦?”我来了兴致,“那顾公子不妨现在就为锦瑟卜上一卦。” 顾钰琛盯着我,半晌沉默不语。 “姑娘……”翠菡又在背后催我。 这次我却未应答,只由了顾钰琛盯着。 “此次回去,”顾钰琛突然开口道:“会有人在京都城门等你。” “顾公子说笑了,锦瑟一介孤女,怎会有人等我?”我心里暗暗泛起酸楚,想到成灏。 “这人是你血肉至亲。”顾钰琛淡淡道。 难道是元青? 我不由歪头道:“顾公子不用占卜器具,便能算出有人等我?” “卜卦用器具,那是下等之法,且往往不太确切。钰琛卜卦,从不用器具,只探人心!” “只探人心?”我轻轻呢喃,“如何探人心?这世上,人心是可探的么?” 我策马慢慢起步。 顾钰琛见我自顾走了,也不着急。 只听一声唿哨,一匹白如雪、蹄如铁的马,已从穿竹巷另一端奔向他来。 我与翠菡同时吃了一惊。 眼看着他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衣衫猎猎,发丝飘飞。 “顾公子会骑马?”我惊道。 顾钰琛低头轻笑一声:“钰琛虽不能学武,然而骑马却是会的。这马我驯养多年,幸好未被小南那丫头发现。” 我也笑了。 于是一前一后走在穿竹巷内。 顾钰琛的声音从身后缓缓飘来:“锦瑟,你可知,日前我所说那屠尽这穿竹巷中百姓之人,是谁?” 我顿然觉得一阵凉意自脚底升起,直达心底…… 第五十八章 玉宇何时澄空来 黄昏的风从那些错落的残垣断壁间吹过来,发出呜呜的回响。 这里曾经有人当户理红妆,有人后院磨刀霍霍,有孩童追逐嬉闹声如黄鹂,有父慈母爱其乐融融,有鸡鸣犬吠夜半婴啼,有新婚呢喃,也有新丧啼哭…… 只是不知是谁,让他们全都变成了无辜的刀下亡魂? 我半晌未答话,穿竹巷中,马蹄声悠长响起,溅起浓稠化不开的哀伤。 “昨日,你我还陪同那人一同上到后山……” 顾钰琛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仿若只是在闲话家常。 我却顿觉背脊生凉。 果然是成滦。 “顾公子如何知道?” 顾钰琛沉默了片刻,方缓缓道:“这穿竹巷中,住着钰琛的族人,钰琛自是知晓。” 我身子不由一僵。 “钰琛从小父母因病而亡,我随着伯父和叔父住在这里,稍大些便去玉清观里清修……五年前那日,我回到穿竹巷,这里,已然血流成河……” 顾钰琛的语气微微黯淡:“钰琛胆小,躲在树后,看着滦王指挥亲兵屠尽了村中所有人……” 那天,成滦瞪着血红双目,不住地挥舞手臂,对着手握钢刀的亲兵们嘶吼—— “杀,杀,杀!” 手无寸铁的百姓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在殷红鲜血中握紧了亲人的手…… 那晚,雷鸣轰隆,大雨如注,地上血水滔滔,一夜间大雨冲洗掉了所有血腥,冲洗掉了所有的哀嚎,也冲洗掉了成滦双手留下的斑斑罪行…… 十五岁的少年顾钰琛,在咆哮的暴雨中无助嚎啕大哭,他在电闪雷鸣中拉扯着埋掉了所有亲人的尸体,在滂沱大雨中用尽了所有气力…… 而现在,他在我旁边,白衣胜雪,缓缓讲着这段过往,就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我蓦地勒住马。呼吸急促而又粗重,背后的翠菡早已是抽噎不已。 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牙缝里恨恨挤出几个字: “到底为何?” 此刻,就在我们四周,飘荡着无数惨死的幽魂,他们心怀悲愤,哭诉无门,无法往生! 却终是——不愿归去。 顾钰琛策马向前,与我并肩而行。 “据说是心情不佳,喝醉了酒,拿这些村民泄愤!” 顾钰琛目光澄澈而又淡然,丝毫看不出悲伤情绪,似乎是在与我闲聊。 我却气血翻涌,握着缰绳的手指渐渐泛白。 “你昨日为何不告诉我?” 或许,我会一箭杀了他。 顾玉成竟是淡淡一笑:“锦瑟会杀了他么?”他舒了一口长气,“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心头一滞,不由转头细细打量他,顾钰琛,果然善探人心! “留着这蠢货,是因为他背后还有许多秘密未查出来,不是吗?” 顾钰琛转头望向我,唇角微扬。 此时,我方知道,他原来并不像看起来那般出尘。 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苦痛—— 他曾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一个灰影伴着一声长笑从我们头顶掠过,并未停留,一直往我们前方而去。 我与顾钰琛相互对视一眼,便策马往前奔去。 出了穿竹巷,疯老头却已是不知去向。 前方沙路旁边的树荫底下,远远立着几个拉木质板车的人。 许是他们听到了马蹄声,是以早早地避在了一边。 行的近了,看到为首的那个人,我不由立刻勒住马。 “高大!” 顾钰琛也在一旁停住,笑望着高大。 “姑娘,姑娘!”高大看清楚是我之后,顿时喜笑颜开,拉着众人指着我。 “姑娘,你可是回来了!小老儿我听说你去边境当了将军,还被偷袭,甚是担心……” 说着,竟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 我心里感动,急忙与翠菡下了马,与一众人见了礼。 高大颤着山羊胡子,抹干了眼泪道:“姑娘,顾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待我简单向他说明之后,他便一声高呼:“怎的又去西境!姑娘,万万不可啊,你一介女子,此去必定凶多吉少……” 我还未答话,但见他却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呸,呸,看我这张臭嘴!姑娘,我是说,打仗是男儿之事,女子在兵营,怕是无法应对那帮虎狼之人啊……” 望着高大此时样子,我心下酸楚。 唯有死命咬紧嘴唇,逼进将要流出的泪水。 “无妨,高大不必担忧。国主之命不可违,锦瑟也自有法子保命!” 我朝他笑着,其实我心里知道,真正阎王要来索命,我又能有何法子呢? 高大见我如此说,神色稍稍松了些。 他看向一旁的顾钰琛道:“顾公子,你可要照顾好姑娘,小老儿知道你虽不懂武功,却是厉害的紧!” 见我疑惑,高大便解释道:“姑娘,说来惭愧,当日我弟兄二人来买这庄子,但手上只剩八百两银钱,姑娘你是不知道,那些人一听招不上也可领钱,都疯了般跑来,一来二去这银子就没了。京都近郊的庄子最少都是上千两。” 说道此,他刻意停顿片刻,见我不欲责怪,便摸了摸鼻子继续道:“我弟兄二人走了许久,打听了很多人,才找到这处便宜的,结果那人一开口就要价三千两,说这是依山傍水之福地,乖乖,给我二人吓得,正准备离开,顾公子就来啦!” 说完,他满是敬佩地望了一眼顾钰琛,顾钰琛也是淡淡一笑,轻轻朝他点头。 “顾公子只一句话,那人就降到一千二百两,我们与顾公子一人一半,还结余二百两。真是佩服,佩服!” 我之前只知他们与顾钰琛买了同一处庄子,不知其中有这些缘故。 便对高大道:“辛苦二位了!” 高大摆摆手:“姑娘不怪罪我们就成,这么些年,我们一直未敢跟你讲。嘿嘿,之前……那骆姑娘要来看你这庄子,我们也没敢让她来……” “锦瑟与钰琛合买一处庄子,”顾钰琛此时却插话进来,“她为何会怪罪你们?” 我不由得望向他,这人,偶尔也让人捉摸不透。 “啊,不会怪罪,不会怪罪。公子、姑娘,你们快些赶路吧,眼看这天都要黑了。” 高大拱手说道,之后便招呼着众人齐齐拉着板车走了。 此时夕阳已然落入山峦,我望着高大与那一众人渐渐远去,心中感慨万千。 “锦瑟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望着顾钰琛,歪头笑道,“高大他们生活果然单纯,顾公子不过是讲价买了一处庄子,他们便认为你厉害的紧了!” 顾钰琛愣了片刻,方哈哈笑了:“锦瑟,你开始与钰琛开玩笑了!” 我也笑了:“那顾公子与那卖主说了什么?” “锦瑟当真想听?” “当然。” “保密。” 顾钰琛勾唇一笑,旋即翻身上马,“驾”,便绝尘而去。 我一笑。 “翠菡,上马!” 翠菡听话拉住我的手。 两骑快马在夜色中如风般奔驰。 “顾公子,你这骑术不错!” “钰琛自学成才,不过尔尔!” “哦,那恰巧锦瑟也是!” “哈哈哈哈哈!” …… 这世间苍凉,但行路之人总要找到欢乐,继续前行才对。 一路策马奔腾,到了京都,也才初上华灯,未到宵禁时间。 我记着顾钰琛所说的话,在离城门还有几丈时,便放缓了速度,注意望着。 “顾公子,看来你的卦不甚灵验呢,城门处并无人等锦瑟啊!”我悠悠笑道。 顾钰琛但笑不语。 我也不便计较。 刚刚走进城内,行了不到一炷香时间。 “看招!”一声清啸自上空传来,我急忙举臂去挡。 一个劲装男子挥拳向我袭来。 我一看就笑了——正是元青。 顾钰琛所言竟是不差。 “姐!” 元青已笑着立在马前。 我翻身下马:“元青,每次都和我来这套?” 元青早已看到顾钰琛,拱手问道:“这位是?” 顾钰琛淡笑还礼:“钰琛?” “姓玉?” “姓顾,顾钰琛。” 元青朗然一笑:“顾大哥,小弟元青。” 说完,元青突然转头,偷偷对我挤了挤眼睛。 我一愣,但等明白他的意思,便急急对他摇摇头。 “元青,你怎的在这?”我意图岔开话题。 元青一听我的话,“啪”地朝我行了个端正的军礼,随机单膝着地,双手抱拳。 “西境锦瑟大将军麾下副将元青,见过大将军!” 我登时呆住,竟是半晌未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元青唰地立起身来:“姐,此次去西境,我是你的副将!” 我仍是不信,这怎么会? 我转头望向顾钰琛,他仍是浅笑着望着我们姐弟俩。似是早已算到了! 我再望向翠菡,她和我一样,半张着嘴巴,终是不能相信。 元青不是白慕烟的随侍么?怎么又突地变成了我的副将? 这世间一切变化太快,才几日不见,竟似是换了天地! “元青,到底怎么回事?” 元青扶住我的双肩:“姐,你不开心吗?我也可以去打仗了!我们俩可以并肩战斗了!” “元青,我是说,你不是跟着白慕烟么,怎么会……” “姐,我终究是黎国人,保护邱国郡主,是我的任务而已!” “那,你又是如何当上这副将的?” “自是国主亲自挑选!”元青目光灼灼,一如当年扶兰苑里那个踌躇满志的他。 “国主又怎会知晓你?” 他不过一个小小暗卫而已,连侍卫都算不上! “姐,你忘了我是谁的人了吗?” 我又是一怔——是成灏? 第五十九章 何为君王天下事 成世南决心定我为西境大将军之后,朝臣中自有一些反对之声。 自古女子为将,听来着实荒谬,况且,这也很容易成为别国侵犯的理由,此去,怕是边境安然不保。 然而成滦和成峪却是力挺我,成世南见此,便颁发诏令,在朝臣亲王府中挑选能者,来做我副将。 许多朝臣听闻自己人也有机会去西境,反对之声顿然只剩零落的几个。 据元青说,那日成灏在书房见他,白慕烟也在。 他们鼓励元青去参加遴选。 元青自是惶恐,他从未有调兵遣将经验,且近些年跟着白慕烟东奔西走,全然没有时间再研读兵书,对黎国与周边国家国力也不甚了解。 成灏却是轻笑道:“无妨,能打过就打,打不过就躲。若是考你兵法,你胡乱应对就行。” 元青当时自认为成灏只是让他去充数。 毕竟成滦和成峪并国师府中皆有人前去,他宁远王府若是落空,倒是显得不重视国主之命。 便也轻松上了阵。 “那你必定是样样拔得头筹?” 我心里虽忐忑,但却也自豪,牵着马与他边行边说。 元青挠挠头,挑了挑眉,神色有些奇怪。 “难不成你输了?”我一激动,便顿住了脚。 “输,倒是没有,只是……” 元青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钰琛冒昧,”许久不闻言语的顾钰琛忽在一旁缓缓道,“元青兄弟想必并不是样样拔得头筹,却也未输的太惨。” 元青一脸释然,忙点点头。 “那你是何项目赢了?”我泄了气问道。 “自然是射箭。”元青道。 想来也是,他从前是暗卫,成灏挑中他,也是看中他箭法高超,加之几年练习,自是比整日在京都不用野外斗争的侍卫们要强些。 “还有呢?兵法,剑法,近身搏斗,哪样也是头筹?” “并无。” 元青有些丧气道。 我满心惊讶,心里纠结不已,既想着如何安慰元青,又思忖着为何成世南要选一个只能射箭的人来做西境副将,一时之间竟哑然,张着嘴巴不知说什么才好。 “钰琛不才,斗胆猜测国主之意,”顾钰琛浅笑,眉目间尽是温暖春风,“应是不愿让权力太过集中在一处罢了。” 他说的,我又何尝不知? 此次参加遴选的必是亲王重臣府内侍卫,而这些人里面,不是手握兵权,就是在朝中一手遮天,唯有成灏,兵权已被收回。 况且元青刚刚回到黎国,在朝中并无相熟的朝臣,不怕他结党营私,为己谋利。 自古帝王,思虑的从来都是如何保住自己的王位。 只是,派一个女子,和一个不通兵法尚未及弱冠的少年去驻守边境,他的位子就能坐稳么? 还是这其中,藏有别的猫腻? 那韩江出逃,至今也无下落,也不知是落入了谁的手中。 “元青!”我轻轻唤道。 “姐,我在。” 见我沉思不语,元青似也知道此次之事非同小可,便也不再嬉笑。 “从明日到出发去西境,还有五日,你自可去宁远王府,读兵书,练习排兵布阵之法。” 虽是临时抱佛脚,但也能抱一时便是一时吧。 总好过我姐弟二人还未挣扎便命丧黄泉! “姐,你放心吧,自那次遴选之后,王爷已经在教我兵法,还拿来好些防身的武器让我挑。” 元青道。 我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成灏在教他,有成灏亲自教他,我自是放心的。 “姐,王爷说,排兵布阵皆是随地形天象而变幻,无定法,无定形,否则极易被人找到破绽,让我不要死记阵型,而要多研习兵将心法,若是能将兵士斗志点燃,再配以巧妙兵法辅助,那便可战无不胜!” 元青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心中顿然一松,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你小子学得倒挺快。” “那是自然,王爷说了,我比你当年悟性高得多了,是个可造之材!” 我不由噗嗤笑了:“你一口一个王爷,眼里还有没有姐姐我!” “姐,怪不得王爷说你小气!”他突然俯身过来,我不由一愣,且听他如何说,“你现在连王爷的醋都吃……” 我伸手欲打他,他却早已跃开,哈哈笑个不住。 我无奈摇头。 心中却是喜悦,看来元青近日心情不错,并未因成灏与白慕烟之事烦忧。 之前是我自己多虑了。 再看翠菡也是望着我二人,笑弯了眼睛。 顾钰琛仍是淡笑着,白衣飘然,温暖如初。 不觉中已是到了驿馆。 元青去帮我们拴马,于是叮嘱店家,带我们去他早已订好的客房。 他自己拴好马便直接回了宁远王府。 只是,之前元青不知顾钰琛会来,是以只订了两间客房。 店家一边在毛巾上擦着手,一边笑着过来道:“三位这边走。那位爷特地让小的给三位留了两间相邻的上房。” 他含笑打量了一眼我,眼光扫过顾钰琛,嘿嘿笑道:“刚好,您夫妻二位住一间,”又看了看翠菡,“这位姑娘住一间……” 我顿时睁大眼睛,只是还未来得及答话,翠菡便脆生生地呵斥道: “你胡说些什么?看清楚了,谁与谁是夫妻!” 店家一愣,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忙低头灰溜溜转身走了。 但听他嘴里嘟囔着:“我看走眼了?不可能啊,”他回头悄悄看了一眼翠菡,“这姑娘——与那公子——咝,不可能啊……” 见翠菡几欲出手打他,店家再不敢停留,一溜烟便没了影。 翠菡气红了脸,意图追上去辩解,我忙拉住了她,笑着摇摇头。 顾钰琛自始至终只悠然站着,唇角含笑,此时方拱手道: “翠菡姑娘莫气,钰琛再去多订一间房便是。” 说完便转身欲走,我忙喊住他:“顾公子不必了,我与翠菡住一间便是。” 顾钰琛立住脚,澄澈目光扫向翠菡。 翠菡也自知自己方才过激了些,也缓缓弯腰行了一礼,便先进了房间收拾去了。 我也与顾钰琛行了礼,转身欲跨进房门。 突然想起一事,忙转身唤住顾钰琛。 “顾公子,明日去见国主,你可有何叮嘱之事?” 按照惯例,明日我应到王宫,国主会亲赐大将军玉牌与我,之后便会到御林卫中挑选亲兵。 顾钰琛先是轻笑一声,方道:“锦瑟这是在考钰琛卜卦能力么?” 我一愣,旋即也笑道:“就当是吧。” 顾钰琛负手立了片刻,笑道:“锦瑟可知,女子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 我不解,只茫然望他。 顾钰琛见我不语,又低头浅笑:“女子本弱,然而锦瑟可知,要制住这世间至刚之物,必要用至柔之法。” “至柔之法,顾公子是说……”我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顾钰琛说得从容坦然。 “可是,此次我是西境大将军!怎能……” 顾钰琛想来不会诓我,只是这法子实在…… “锦瑟是西境大将军,但也是女子。”顾钰琛笑道。 我静静立着。 想起之前在西境时,我在练兵场的高台上,巧笑嫣然,又杀伐决断…… 听顾钰琛的意思,明日或有何不能言说的变故也未可知。 …… 与翠菡躺在榻上,我悠悠问道:“翠菡,你觉得,作为女子,我们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 翠菡此时已然困乏,含糊答道:“女子最厉害的武器,姑娘你不是有了么?” “是什么?”我好奇道。 “美貌啊……”翠菡鼻息轻轻响起,已然熟睡。 是么?我不由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美貌易得,但容颜易老啊,这武器太不牢靠。 …… 翌日,我再一次站在了黎国王宫厚重的大门前。 不同的是,此次青鸾轿辇相迎,华服宫人相接。 举目是华盖幢幢,彩袖飘飘。 “西境锦瑟大将军到——”前方宫人一路喊过去,两旁路过宫人急急退向一旁,恭敬下拜。 “姑娘,”翠菡在轿辇一旁悄声道,“这阵仗也忒大了些!” 我心中冷笑,成世南当真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在世人前给足我颜面。 只是,他此时越是隆重,就越是说明,过会定会有什么事情等着刁难我。 举步踏入明宣殿内,发现朝臣们已肃然分列两旁。 殿内鸦雀无声。 成世南正端坐殿上,眉目威严。 “锦瑟见过国主!愿国主康安!” 我穿着成滦送我的盔甲,恭敬行礼。 “快快请起!” 成世南挥手道。 起身那一刻,我目光轻扫殿内,今日这朝中重臣也算是到齐了。 只是亲王中,除了成灏不来在情理之中,三王子和四王子不参与政事人人皆知,成滦今日也未到场。 前方亲王站位处,只有峪王一人垂手肃立。 这可是奇了。 “承天之运,国主恩德:西境右将军锦瑟,善骑射,攻兵法,且立奇功,护我边境安宁,保我百姓安康。 着即赐大将军玉牌半枚,愿勤加操练,不负国恩,尔等共勉!” 国师柳闫庆的声音沙哑而又高亢,他的声音回响在明宣殿内。 我却是愣住了。 什么叫做——大将军玉牌半枚? 下方朝臣亦是愣住。 齐齐不解望向大殿之上。 柳闫庆读完诏书,又退回至角落里,静静立着,如一块不被人发觉的木桩。 第六十章 直教春光无颜色 我只拿半枚大将军玉牌,那另外半枚,会落在谁的手里? 他成世南当带兵打仗是儿戏么? 朝臣之中早已窃窃砸砸有人私语,只无人敢站出来质疑。 我在朝中并无根基,想来也不会有人傻到冒死为我说话。 此时,已有宫人端了托盘过来,那托盘上披着一块红色绒布,布上的大将军玉牌透白温润。 与之前右将军玉牌不同,这块玉牌顶端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玉虎。 只是—— 整个玉牌从中间被生生截断,那玉虎也只剩后半个身子,以及傲然挺起的尾巴。 “国主,锦瑟斗胆,敢问这半只玉牌,有何作用?” 我拱手问道,并未接那玉牌。 “大胆!” 托着玉牌的那宫人立时大喝。 我并未看他,只是直直望向成世南。 “哎,无妨!” 成世南一挥手,斜斜靠在暗紫花纹楠木椅背上。 “锦瑟有此一问也是正常。孤之所以给你半块玉符,自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为了我黎国子民的和平幸福!” “锦瑟愚昧,愿闻其详。” 我仍拱手道。 成世南笑了一下,那笑极难觉察,但是,抬眼间,我还是看到了。 ——那是嘲笑。 我看见左前方成峪悄悄回头,朝着众官员深深望了一眼,又立刻转身过去。 “大将军!” 一个粗犷而又浑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大将军,就让本官来为你解释如何?” 我闻声回头时,几声蹡蹡的脚步响起,一个身着兵部官服的大汉已经走到我身边。 他眉目粗重,胡頾浓黑,膀大腰粗,一看力气就不小。 我忙拱手道:“愿闻上官名讳!” 那人也草草行了一礼,粗声道:“本官乃兵部侍郎尔谦!” 我心头一跳,原来他就是新任兵部侍郎,接替穆子萧的职务。 如今兵部归置滦王名下,看来这人应是滦王之人。 想起之前峪王那一眼,我心中也立时明白——一丘之貉而已。 心里如此想,我款款施了一礼,这礼虽是朝中官礼,却带着女子的柔媚,抬眼间,见那尔谦怔忡了一瞬。 “尔谦大人,锦瑟等着呢!” 我不称他官职,而是直呼其名。果然见他眉间一跳,便欲伸手扶我。 但望见两旁同僚,却又硬生生将手收了回去。 哼,果真如成灏从前所说,男人都是好色之徒! 尔谦缓了缓神色方道:“国主英明,因着大将军是女子,西境又久无战事,兵将们懒散惯了,怕是万一有敌军侵扰,大将军一己之力怕是难以相敌。是以将另半块玉符给了本官,待战事来临,可从城中调亲兵支援大将军!” 原来那半块玉符竟是在他那里! 这才是滦王和峪王举荐我当大将军的目的吧。 如此他们不用出征,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当真是好算计! 只是,我岂能平白地搭上自己的性命,或许还有元青、翠菡和顾钰琛的性命…… 我笑道:“尔谦大人说笑了,调用亲兵,岂能用边境将军玉符?” 见到我笑,那尔谦倏地一愣。 “咳——” 左前方峪王轻咳一声。 尔谦回过神来,也呵呵笑道:“大将军有所不知,亲兵只在京都城内调用,若是调他们去边境,还得用这将军玉符!” 我知他说得荒谬,自古只听闻国主调用边境兵力来护国都的,哪里有亏空国都兵力,去支援边境之说? 这尔谦明明是受人指使,胡搅蛮缠! 目的就是不让我手握兵权,以此钳制我,随时再从我手里夺回那半块玉符罢了! 也是,这世上,哪里会有人将刚刚得手的权力拱手让人的道理? 滦王兵权才从成灏手中夺过,还未焐热,岂肯拱手让人? 他今日不来朝堂,想来也是特意避开我! ——那好,要胡搅蛮缠,那便一起胡搅蛮缠! 我转头,望向成世南:“国主是不信锦瑟,那么,锦瑟这大将军,不当也罢!” 说完便俯身下拜:“锦瑟请辞大将军之职!” 成世南坐直了身体:“大将军这是何意?孤怎可能不信你?” 我直起身子,双膝着地,吸了吸鼻子,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第一,国主不信锦瑟忠心,是以只给锦瑟半张玉牌。第二,国主不信锦瑟能得边境将士信任,是以将另半只交给尔谦大人;第三,国主不信锦瑟能力,是以让另外半张玉牌拥有调遣亲兵之用。既如此,还望国主另觅大将军人选,锦瑟不配。” 说完,我已是双目含泪。 “大将军,孤不是不信你,孤只是……” “国主,”不等他说完,我拜伏在地,“既然如此,锦瑟想要堂堂正正报效我黎国,为我黎国洒尽热血!若国主仍是不信锦瑟,锦瑟愿与尔谦大人比试一场,若锦瑟赢,就请尔谦大人将另半块玉牌,当着国主与百官之面赠与锦瑟,若锦瑟输,说明锦瑟不配当这西境大将军!” 不等成世南答话,我便抬眸望向尔谦:“尔谦大人,你可敢与锦瑟比试一场?” 尔谦愣了半晌,他未曾想到我会如此,有些手足无措,视线不由得落向了左前方。 我心中冷哼。 但见成峪端端正正立着,并不回头。 尔谦又愣愣望向成世南,成世南扶额,似是有些不舒服。 “国主!”我再次拱手道。 成世南似是疲惫无奈至极,挥了挥手。 群臣立即退向一边,为我和尔谦腾开了比试场地。 我徐徐起身,朝着尔谦莞尔一笑,拱手下拜:“尔谦大人,请!” 说完便一个闪身到了尔谦身后,一个手刀就要劈将过去。 那尔谦竟也不弱,看似高高壮壮,却是灵活异常,他立即转过身来,捏住了我的手腕,我只觉手腕一麻,竟是被他捏住了筋脉。 我抬眼朝他一笑,趁他失神间,伸出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直戳他眼睛而去。 尔谦见状急忙闪避,我趁机抽出手腕,一个伶俐转身,飞起一脚踢向他面门。 尔谦堪堪闪避开来。 我方才趁他不备偷袭了两招,此时他反应过来,却是摆开架势,凝神备战了。 我朝他歪头一笑,脚下发力,整个人已是在半空中了,周围官员一阵惊呼。 尔谦体格粗壮,轻功是他弱项,此时见我腾空而起,便伸手来抓我脚。 我早有防备,两脚在空中一合,已然将他的手臂夹在脚间,随着起落间的气力一带,尔谦已是向后倒去。 我轻巧落地,满以为尔谦会砰然摔倒,谁知他脚底功夫却极好,只趔趄了几步便已然稳住。 他伸手便向我劈来,我此时了然,他下盘极稳,但起跃困难。 于是我再次凌空而起,嘴里轻呵:“尔谦大人,承让了。” 他此次不敢再伸一只手抓我,而是一手欲抓,另一手防备。如此他便胸门大开。 我跃至半空突然生生顿住,双脚齐齐发力,只往他胸口踢去。 他体格健壮,我直踢得他连连后退,他却未倒下。 直将他逼至殿中廊柱跟前,方才停歇。 尔谦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不住喘息。 他摆着手:“不打了不打了,再不打了,太求难受了……” 我斜眼偷偷望了眼峪王,他正低头,嘴巴默然动了动,我看得清楚, 他说的是:“草包!” “尔谦大人!”我柔声呼道。 见他抬头看我,我便伸直了手掌到他鼻子下面。 尔谦吃了一惊,抬头茫然望我。 “尔谦大人乃当世英雄,难道要做这言而无信之人?” “本官自然不是,我尔谦做人响当当坦荡荡,黎国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尔谦说的声若铜钟,只是他飞快扫视了一眼成峪,见成峪仍不欲说话,便把眼睛一横,粗声道: “只是,就凭一场比试就把玉牌给大将军,这也未免太过儿戏!” 我心中冷哼,儿戏?你们随意把将军玉牌一分为二,这就不儿戏么! 眼风扫过成世南,他仍扶着额头,似乎眼前局面让他头疼纠结不已。 我不由眯了眼睛—— 都说成世南狠辣,但现在看来,他却是一直被儿子和朝臣牵着鼻子走却毫无作为! “国主!” 我俯身一拜,尚未言语,泪已满眶。 “锦瑟无能,虽赢了尔谦大人,却不能让他兑现承诺!” 那尔谦急急上前,刚俯身还未拜下,我便将手中那半块玉牌递于他面前。 “既然尔谦大人如此,干脆一并拿了,免得锦瑟心中惶恐难安,在西境日日心悸,生怕这半张玉牌解不了国之危难…… 锦瑟一介女子,自小父母皆亡,命比纸薄,不比各位大人府中千金,自幼有亲人疼爱。只是,锦瑟自己身死也就罢了,却绝不想牵连西境一众将士! 他们不像锦瑟,还有父母妻儿在家等着……” 说到此,我已哽咽的说不出话,却迟迟不肯让眼中泪珠落下。 我听闻后面朝臣中隐隐有唏嘘之声。 “古月国不会忌惮我这个只有半块玉牌的女大将军,但是,若国主定要锦瑟做这个大将军,那锦瑟也不会辜负皇恩!锦瑟粉身碎骨,也要守住这西境!以报国主与各位大人重托!” 说完,我一抱拳,低头行礼,转身。 那两滴泪珠轰然落下。 群臣中又是一阵嘈嘈杂杂。 “这女子高义啊!” “唉,她也和我女儿一般大小。” “是啊,国主,此次是不是过分了些?” “莫如此说,国主近年仁慈,定不会枉顾了他人性名……” …… 我面容肃然,踏步往殿外走去。 成世南凭借暴力上位,根基本就不稳,若因此让朝臣觉得,为黎国洒热血之人,反而性命堪忧,怕是会失了朝臣的心。 “锦瑟大将军,当真是视死忽如归啊!” 果然,成世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第六十一章 惊现故人颜 我顿住脚,轻轻合上眼睛。等着。 仿佛是过了漫长的一个冬天。 “还不快将玉牌拿给大将军!” 成世南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转身,肃然缓缓行礼:“谢国主信任,锦瑟定不负所托!” 接过那两个半块玉牌,我仍面色凝重,似乎手中所托,是千斤的重量。 成世南挥了挥手,似是极乏了。 朝臣们也就行礼告了退。 我转身走出殿外。 有几个文官路过我身边,其中一人拱手道:“锦瑟大将军,今日一见,史某方真正见识高义之人!” 我还礼道:“敢问上官如何称呼?” “惭愧惭愧,礼部史不可!” “史大人!”我忙抱拳又是一礼。 “大将军此去定然艰险,要多保重啊!需要用到史某的地方,史某定当全力相助!” 那史不可眉目端正,一派正气! 与他同行的几个官员也拱手道:“大将军保重啊!” “保重!” 我心中感动,向他们一一道谢。 望见翠菡正远远等着,我朝他点点头,就欲走过去。 “锦瑟大将军!”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我转过身,抱拳行礼。 “峪王生分了,还是唤锦瑟听来舒服些。” 峪王粗声道:“哎,那万万不可,二哥说了,此后没有锦瑟,只有大将军!” 我还在想他这话是何意,他摸了摸脸颊又道:“说来也怪,二哥上次从风雨山庄回来后,右边脸颊就起了许多红色疹子,这几天一日红似一日……他在那庄子是否动过什么奇特的东西?” 我摇摇头,着实是不知。难怪他今日未来明宣殿。 “想必是滦王颠簸劳累,又受了风才导致吧!” 突然想到出发前,那疯老头将尿撒在成滦脸上,该不会是那尿有问题? 但以成滦脾性,是绝不会告诉别人自己被尿嗞了一脸,当然,他更不敢提龙涎之事。 我向他行礼,转身欲走。 “锦瑟!” 成峪又唤我。 “峪王怎的又不唤我大将军了?” 成峪哈哈一笑:“反正我们迟早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今日二哥特地叮嘱我,将军玉牌,就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 我心中冷哼,今日是终于要露出真面目来了吗?这些事背后还真是成滦在指使。 “那如此,谢过二位王爷了!” 说完便急急转身,再不欲与他纠缠。 翠菡迎上来,她方才见我与成峪说话,不便上前。此时见我面色不善,也不言语,跟在我身后。 …… 出城那日,京都城西门,彩旗招招。 京都城内,万人空巷。 人人都想看看这个新任西境女大将军,是何模样。 我身披战甲,胯下一匹枣红大马正噗噗地喷着响鼻。 元青、顾钰琛分列我身后。翠菡不会骑马,她坐在元青身后。 初秋的风将兵将手上旌旗吹得猎猎作响。 身后三千铁甲将士,手持长枪,面目肃然。 成世南立在城墙之上,一身紫衣华贵无双。 他张开双臂,朝着城内喊道:“送西境大将军,出征——” 百姓们齐齐下拜,没有人因为我是个女子而怀有不满。 对他们来说,谁当大将军并不重要,他们更在意的,是自己当前所要面对的琐碎生活。 挺身策马,出了城门。 回头望了望被留在身后的京都城。 此次一去,能不能再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 只是不知,这里,有没有人会牵挂着我? 扫过后面三人的脸,元青的眼睛异常明亮,他仍当这次可以建立功勋。 顾钰琛眉目温暖,轻含着笑与我对视一眼。 唯有翠菡与我一样,定定望了一眼那越来越远的京都城门,微微失神。 “锦瑟,还未恭喜你!”顾钰琛突然说道。 “恭喜我何事?”我纳闷道。 “自然是你如愿拿到将军玉牌!” 他笑得温暖。 看来他真的卦卦灵验。 “也多谢你!”我朝他笑道。 “哦?钰琛并未做什么。” “谢你让锦瑟学会用女子最厉害的武器!” “哈哈哈,”顾钰琛笑了一阵,“锦瑟说说看。” 我沉默了一阵方道:“锦瑟从前以为,女子最好的武器是眼泪,但是后来发现,美丽女子的眼泪才是厉害的。” 见顾钰琛饶有兴趣看着我,我继续道:“直到我遇见柳梦叶。她很美,也很会哭,但是成滦并不爱她。所以……我就在想,她美则美矣,问题出在,她哭的没有内涵……” “哦?”顾钰琛又笑弯了眼。 “对一个女子来说,如果那男子并不爱她,她就算哭得断肠也是无用。” “说了半天,锦瑟认为女子最好的武器是什么?” 我朝她一笑:“女子最大的武器,是明明受尽委屈,却仍故作坚强时含在眼眶里,不愿流出的眼泪。” 顾钰琛低头,思索片刻,方抬起头来,幽幽道:“说了半天,锦瑟说的,不还是眼泪么?” 说完便指着我笑起来。 我一怔,也跟着笑起来。 许久以后我方知道,自我们离开京都,有个身影一直远远跟在队伍后面,见我和顾钰琛笑得开怀,他的眉头已然紧紧皱起…… 此时日头西斜,寒鸦归巢。 元青让翠菡走在一边,自己骑马去队伍后方安置兵将们歇息。 …… 这是临河的一处草地,后面是一片树林。黄昏的风吹过,沙沙声不绝于耳,林子里枯叶随了风四处飘飞,看上去竟有些凄凉之色。 后勤兵们正升起火堆,支起锅架,不一会,煮饭的香味便钻进鼻孔。 顾钰琛与我靠在一株大树上,他突然拍拍我的手道:“锦瑟,今夜,可能不会太平!” 我一怔,心思流转,望了望身后的密林。 顾钰琛神色泰然,咬了一口手中的干粮。 “大将军,大将军!” 一个小兵端着碗朝我这边走来。 见我笑望着他,便将碗筷放在我面前:“大将军,小的是邗州人,特地做了碗邗州汤面,来给大将军尝尝!” 我看着碗内那白如玉丝的面条躺在汤汁里,如皑皑白雪,上面几点翠绿葱花点缀的恰到好处,像是阳春三月刚窜出头来的几根幼苗——很是诱人。 我接过他手中的碗筷,搅着面条:“这是你们邗州美食,那本将军可要好好尝尝了!” 那小兵立刻咧开了嘴笑着:“大将军,绝对好吃!” 面条正要送至嘴边,手却被顾钰琛一把拉住。 他望着那小兵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眼神冷的像冰! 我立刻会意,放下碗筷。 “小的……小的叫顺子……”那小兵嗫嚅着,眼神飘忽不定。 “你这面里,可还加了其他佐料?” 顾钰琛突然似变了一个人,语气凌厉。 “我……我……是那个带面具的人让小的干的……大将军饶命!” 顺子不住在地上扣头。 我神色一凛,一把将他提起:“你再说一遍?戴面具的人?到底戴着怎样的面具!” 顺子抖如筛糠:“小的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咻—— 一支箭从密林中射出,穿入顺子的心脏!顿时鲜血迸溅,顺子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头一歪没了气! 我大惊失色,但见那边正围坐一团用饭的将士们,早已软软倒在地上。在另一株树下假寐的翠菡急急起身跑到我的身边。 元青本正在河边洗刷军靴,听见响动,几个起落已经到了我身前。 沙沙沙沙沙…… 风吹着树叶,树枝摇摆个不停。 一个黑衣人从林子里走出来,他的脸也是黑色的,眼睛是一个大大空洞,嘴边两只长长獠牙,看起来甚是可怖。 我不由僵直了身子,感觉到翠菡在我身后瑟瑟发抖。 直到那黑衣人完全走出林子,我才发现,他戴的是一张面具。 想来这就是顺子所说之人了。 我心里居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阁下是何人?不知劫持边境将士是杀头的大罪吗?” 元青朝那人喊道。 那人居然充耳不闻,举起手中大刀便直直向我冲过来。 我忙举弓搭箭,还未射出,“噗”,那人胸口已中一箭。 原是元青早有准备! 我与元青相视一眼,正欲放下弓箭,却听那人“啊——”地叫了一声,本来正在倒下的身子一挺,居然伸手拔掉了胸口的箭。 再次迈开大步朝我奔来,脚步嗵嗵。 我们顿时大惊。 这人居然无事,胸口竟无一点血迹! “元青,保护翠菡和顾公子!!” 我大喝一声,拔起护身的短鞘——此时他已奔至跟前,用弓箭已然不及。 然而就在此时,从光线已然暗下去的林中,呼啦啦地又奔出几十名黑衣人。 不同的是,他们并未戴面具。 在我与那戴面具的黑衣男子缠斗时,林中那群人已将我们团团围住。 元青唰唰地射了几箭,那些人并不躲开,纷纷中箭,然而却和那戴面具的男子一样,未受到丝毫伤害! 而我也惊异发现,与我缠斗的这人居然不懂武功,只凭借一股蛮力乱砍,大刀砍到树枝上,碗口粗的树枝便应声而裂! 我只有不住起跃躲避。 那黑衣人见砍不到我,便停住了手,朝着周围一挥手臂,其他的黑衣人便瞬间缩小了包围圈。那速度快的惊人! 戴面具的男子一点头,那些大刀便齐齐砍了过来,这时我才发现,他们似乎都只是冲着我一人而来。 元青的箭刺在他们身上,他们置若罔闻,丝毫不感觉到疼痛! “锦瑟,用轻功!” 顾钰琛轻喝。 我忙起身跃到一边,直跃至一根树枝上才停住。那些人黑压压一片向我冲来,他们力大无穷,速度极快,此时皆朝一处挤来,竟是互相推挤个不住。 我凝眉,看来这些人已然失了心神。 一抬眼,看到元青身旁急得直跳脚的翠菡,我心中一震,莫非…… 怔忡间,背后一阵呼呼风声响起,转身一看,却是那面具男子怀抱一截树桩,站在下面正朝我扫来,而树下,几十名黑衣男子正举着刀朝我呜呜叫着…… 眼看那树桩离我还有半寸,却突地掉了下去,“嘭”,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面具男子直直往后面倒去。 咻咻咻—— 数枚银针破空而来,射中那群疯狂的黑衣人。数十名黑衣男子应声倒地。 同时,空中一个浑厚声音传来: “丫头,百会、风池、天驻!” 那方翠菡一听这声音,神色蓦的一顿,从腰间的褡裢中拿出针包,急急迎了上来,一甩胳膊,一把银针朝黑衣人飞去,唰唰唰唰,又是几个人轰然倒地。 我来不及细想是谁在帮我们,也来不及惊讶翠菡的飞针术,只匆匆从树上跃下,到那面具男子身旁。 揭去他的面具。 就在他的面目完全露在我面前时,我忍不住惊呼出来,然后死死捂住了嘴巴,眼泪如泉涌。 “是他!” 第六十二章 惊现故人颜(二) 我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郁姐姐,她安然躺在临岸轩的榻上,鲜血浸润了被褥。 她的枕边放着一张栩栩如生的小像。 上面是长生十七八岁的模样,他的眉间,有一颗朱红的小痣。 我望着躺在地下的面具男子,他正是郁姐姐枕边那小像的模样,眉间的朱红小痣,在渐渐亮起来的月光里无比清晰。 生不能同衾死同穴…… 郁姐姐,这……便是你的长生了! 我颤抖着跪在那双目紧阖的男子身边,泣不成声。 ...... 他拉着颛顼的手叮嘱道:“待我去后,你一定要率领大家竭尽全力辅助国君安帮治国,造福于天下苍生。你是我华夏未来的希望……”说到此,炎帝干咳几声,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墨凡赶紧撤掉千人千面,露出本尊。黄婕勉强抬头看了墨凡一眼,狠狠的摇头。 中日之战就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渐渐临近,双方都在暗处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刹那间的爆发。世代恩仇,不约而同的让人把这场比赛与历史恩怨联系在一起。亚洲、乃至整个世界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 过了片刻,蜘蛛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朱莫他们呢?他们还活着吗?”她的声音里面有着一丝颤抖,朱莫以前是她们家的武士自从家族被灭后朱莫就一直跟随着她,所以她和朱莫之间的感情颇为深厚。 张东海开始认真烤肉了,不时的用唐刀在羊肉上开口子,为了让香料和酱料更容易渗进去,让羊肉的味道更美。 “少废话,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再废话别怪我们不客气!”另一人低声骂道。 这个身影从前不知道能让多少英雄才子,江湖豪客、权贵公子魂牵梦绕,哪怕一睹真颜也会觉得荣幸万分,可是她的心却是向着明月的。 不管他怎样叫骂,颛顼令众将按兵不动,不与理采,他深知共工厉害,不能与他正面交锋。 叶禄英听得,正要回答几句,却见叶禄生看着自己,仿佛心中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被一下子曝光,叶禄英有些仓皇,只能转过头和陆老爷说着些什么。 那个丐帮弟子名叫向天抒,是丐帮的四代弟子,他为人聪慧,虽然武功不高,但在帮中深得长老和帮主的喜爱。 总之,在听到赤炎兽说出了放行的命令之后,众人在松气之余,手上的动作可是丝毫不慢。 而宋大夫却恰恰相反,从他的面相上,就知道他不是那种默守陈规的人。这种人守成不足,但是进取之力颇强。 “飞予!你就别大喊大叫的了,师父他老人家,说不定又醉倒在那个角落里了,现在还没睡醒也说不定呢。”罗熙撇撇嘴,捞起大客厅桌面上一把铜壶,咕噜咕噜就喝了一肚子的茶水。 她拿出咫尺镜联系了朱玉环,先说了下阿福醉倒的情况,然后请求留宿。朱玉环只考虑了片刻便即答允,好像对她在孟雄飞这里极是放心,又叮嘱了几句后便断掉联系。 同时,恐怖无比的力量波动,那也是不停的从这里爆发了出来了。 刘逸飞一落座,各方领导、头目立即纷纷上前问候。场面一派热闹。 丰雪怜身为雾灵派的圣母,却不能以雾灵派的武功御敌,此事如传到江湖,恐怕会贻笑大方之家。 当然,如果没有自身的刻苦钻研与练习,再加上一点点悟性和天赋,即使师从最为博学多才的魔法师,也是不会有多大成就的。 到得晚间,众妖齐聚,孟雄飞自也上山叫了马韬一齐下来。这一回,没了松阳子的中途来扰,但却有了白雪凝的提前告别,众妖闻言后也又都是没了兴致起来。好一会儿后,众妖才又提起兴致。 第六十三章 直教人生死相许 “姑娘莫怪,我师父近些年许是被憋闷坏了,他本不是这样轻狂的!”翠菡急急解释道。 我淡淡一笑,望着此刻正朝翠菡龇牙咧嘴的云鹤,徐徐下拜。 “多谢医仙救命之恩!” 云鹤最喜欢听这话,哈哈哈笑了半晌。 “要么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丫头,这小嘴儿甜的!” 我一勾唇:“云鹤医仙风姿俊朗,何以这么些年要扮作这么一个干瘪的瘦老头子,平白的让人讨厌!” 我知道若是直接问他碎骨散之事,想来他是如何也说不到正题,倒不如唤一种问法。 果然...... 换了一套干净清爽的黑色劲装后,白千羽仔细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 罗大雄愣了愣,这个死要钱的竟然还搞免费,正想开口问清楚,看到唐布丁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干掉,他突然不想说话了。 “好!本来我还不想在这里大开杀戒,没想到是你这个东西在后面搞鬼,说着就要冲过来先杀掉此人。 叶岚欲哭无泪,早知道当初不上交平底锅了,导致现在还得帮李寻欢强化一柄飞刀。 极为突兀的,原本一片漆黑的病房里,此时瞬间变得灯火通明,都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对方却已经率先发出了自己的质问。 魏成魔嘴里咀嚼着一块奶贝,靠着一面石壁眯眼假寐,睫毛闪动间看到走过来的包子。 只见,那辆油罐车和单位的油罐车,不一样,特别像是那种罐中罐的油罐车。 “请问天凤姐,你可认识此画中之人?”白千羽凝神问道,脸色有丝丝激动。 在路上考试,虽然周遭的行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是冷清,但终归觉得有些不太正式。 温尚怔了一下,心里也知道月初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所以也没说什么。 又给云迟挑了个靠风头的位子,拉着她坐下。这么一来,有风吹过来那热烟也不会扑到她脸上。 男人聚在一堆,说的话自然也是越来越荤。你要让他们谈高深的理想,或者是策划,他们也弄不出来。 现而今,承圣帝最争气的皇子,除了秦恪不做他想,就算将虞倩嫁给秦炎悰,那也不是冲着那个位置去的,是为了保持与秦氏皇族的联系。 她不跟他抢神兵,所以,他们在这个墓里,可以一直是同行的伙伴,而不是敌人。不是跟这些人一样也要你死我活。 一团团夺目璀璨的光芒爆发而出,耀眼的刀光剑芒照亮整个天地,一股股强横无匹的力量向着前方汹涌激荡而去,浩瀚如海般的能量波动随之席卷,地面草地被彻底卷飞,荡起漫天的灰尘。 这个时候沈窃蓝跟宋稼娘也就是远远的望一眼,视力差点光线差点都看不清楚对方五官的那种距离。 首先,便是让紫灵先炼化,毕竟紫灵的灵力,早就触摸到了四品高级的边缘。 周明山说:“要依仗我?”不是荣棠要去跟长生宗拼了吗?这怎么还要依仗他?要他出力,这没问题,依仗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也太干脆了一些,这个关键时候,凌剑宗的武皇说杀就杀了,等正修联盟解散,他们又该如何应对袭皇者? 剑侠客看着地上的心魔宝珠在他的心里并没有产生出一丝的心理波动,反倒是感觉对眼前的心魔宝珠非常的不看好,感觉兴许能换到七八品的官职就不错了,毕竟再怎么说现在剑侠客心魔宝珠的数量不过才六百多颗的样子。 “公子,您刚刚好凶。”甄宓说道,内心却隐隐有些喜欢,也许是这些年孤单久了,需要一个真正的男儿来保护。 第六十四章 平地风浪与云平 顾钰琛神色不变:“锦瑟以为呢?想来若不是怕人加害,夜幽王也不会费心尾随于你。” 我只觉头晕晕的,似乎许多思绪都纠缠成一团。 大抵是正午的日光太过热烈,这战甲太过厚重吧…… “那么,顾公子以为那人是谁?” “钰琛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锦瑟身上,定是有他想要的东西。”顾钰琛声音低沉。 后面的元青和翠菡正在说着什么,他们并未留意我与顾钰琛的谈话。 “顾公子是说,那人费尽心机,是为了——大将军玉牌?...... 原来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近了一段山道,两边皆是巍峨的崖壁,道路从其中穿过,这帮人是早已埋伏好了,一等自己走进,前后包夹,立刻就形成了包围之势。 此时所有人都是聚集在阵法外围,只有魔法师还维持着攻击,当魔法攻击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阵法就会出现短暂的空隙,只有这一会战士才有冲进去的可能。 姜怀仁身体闪动,到了血杯那里。姜怀仁出现血杯上空,童子尿倒下。血杯被金蚕丝锁住,根本无法躲避,童子尿准确无误全部倒进血杯内。童子尿倒进血杯,姜怀仁发现血杯在颤抖,血杯上颜色变淡。 这一次江翌没有躲闪,他大手一挥,一阶防御灵符释放,子弹不要钱似的打在了防御灵符上,却连防御罩的半点寒毛都伤不了。 慌忙之中,秦照怒骂了一声,赶紧就地倒下,趁着冲劲儿滚到了一边。 对面,金色幕布和黑炎几乎同时消失,岩浆也消失不见,明都似乎放弃了阻止苏阳造桥。 很显然,这传承灵物也是知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的。 后者法象真身之上的剑芒越来越炽盛,直到最后根本让人睁不开眼睛……在那无尽的剑芒之中,一道嘹亮而久远的剑鸣声划破苍穹,无相道宗视线之中,一把封尘了千年已久的剑从观星客体内缓缓升起。 海口市是末日后海南最大的城市,也是最繁华的城市,华夏内陆与海南通道就掌握在海口市手中,经济很发达。 完成了誓约仪式之后,叶修这才转身回到车上,最后露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容地向黄向东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咬了咬牙,踩动了脚下的油门,驱着车子向着前方驰去。 “窥视生命宝钻的人都该死,这是他们的正义逻辑。”希尔打断了秦正还未说完的话语,眼睛盯着前方,好看的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团子则在产房外等着,务必要让妹妹第一眼看到自己,才不跟哥哥他废话了。 这孩子……不,神使大人,一而再的提点他,心中感激涕零,惶恐之余怎敢再劳烦神使大人。 就在史蒂夫家门口,停着一辆蓝色的保时捷,米歇尔正打开后排的车门,露出一条腿偏着坐在了座位上,而那辆车王轩辕很陌生,没有见过。 “这是我六岁那一年……”秦正自语道,记忆告诉他,后面即将发生足以影响那一世的事。 高高竖起的马尾披散开来,发梢微微的曲卷,落在白皙粉嫩的双肩上。锁骨处微微的凸起,米白色的裙子上等的面料,包裹着紧致傲人的身躯,凹凸有致的身材逐渐趋向成熟,可是丝毫抵挡不住她的甜美以及可爱。 西子听到身边有人好似在对她说话,听声音耳熟便撇过脸去看,以为是秦正,仔细看又不像,表情僵在脸上感到有些困惑。 与此同时,数百名军人一同朝着石头山羊发动火力轰炸,坦克也不断地开着炮,火箭弹和燃烧弹也不停的集火。狂轰滥炸之下,街道上升起滚滚浓烟。 第六十五章 黄金难换腐儒贫 米易之睡得正香,显然是被我们姐弟俩吓得不轻。 此时头上冷汗涔涔。 “你、你们要干什么?”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爷爷奶奶是谁了再说话!”元青凶巴巴地说道。 我倒是吃了一惊,元青这些话怕不是跟白慕烟学的? 那米易之费力地睁开两只眼睛,立刻抖了三抖。 “大、大将军,怎会是你?你有何事,吩咐下官便可,何必如此?” 米易之挤弄着眼睛,似是极其无奈。 “哼,”我生怕元青再说出什么话来,忙开口道,“米大人,今日锦瑟来,不过...... 安郡王习惯身边人叫自己郡王,但“九爷”这个称呼,还是只有宫里极近的那些人才这样叫。 十个微型的投石机,发射出去十个高温铁球,其中只有三个击中了后方的一艘战舰的甲板和撞角,不仅将他们的甲板砸出一个大窟窿,还让战舰内部发生火灾。 叶林涵呆住了,她有些震惊的看着宋铭,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么说。 不过这一次的攻击,也让暗杀之神的双手手臂出现了一条深深的剑痕。 一种效果是针对三人以下的,法术施展出来之后,被施展了法术的人员,身体立刻消失不见。 第三个矮人挥手从双手中和袖子中射出无数的暗器,匕首,铁钉以及其他的各种飞针。 灵舟属于朱雀神府所有,乃属于官驿,上面自然还有来自朱雀府其他地方的修士。 这个管风琴立时就把城堡的单薄感给填满了,整整一堵墙的高低错落的簧管摆出了这个城堡有可能的原型,光调音章晋阳就花了十多分钟。 这是亵渎的大罪,足以引起神战,更加不要说这只是一个法师组织的自己行动。 脑子虽然因为睡眠不足不够灵光,基本的判断方向她还有,她觉得暂时不能告诉卢笛的公婆,理由是不能惊动那个疯婆子。 好容易找到本上古棋谱,以为路数精妙无比,甘之如饴,谁想还是漱玉早就嚼过的剩菜,很是讽刺!老烟袋灰头土脸地嘀咕了一句都是怪胎,干脆也把棋子丢了,拿出烟袋锅抽烟,可惜烟抽起来也不是滋味了。 系统秒回到:宿主,王轩辕宿主,只要你在心里在脑海里想跟本系统说话,那本系统自然是会感知到的,不用问本系统在不在,本系统随时都在,哪怕你没了,本系统也会依然存在的。 她的声音,很稳定、很平静,如果没有看到她的脸,朱见濂真的以为她几乎没有情绪。可是当他低头,发现她的泪水不停翻涌而出,一点声息也没有,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樱雪学院不仅以如雪般的樱花闻名,更以它独具一格的特殊地理地形和内在布局精巧绝伦闻名于市。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在电脑上调出一张图片,投射到了黑板上的显示屏上。 纵然她在地道中无法动手,可心底的仇怨终归不能轻易放下。她恨杨福,已不仅仅因为他杀掉了她的父亲,还因为他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逼得她误将汪直当作仇人。 季羽的身体一顿,锋利如刃剑的寒眸瞥了元柒筠一眼,继而改变方向向甄希他们选择的那条路走去,至于为什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改变方向吧。 “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了吗?有人和你抢我,你竟然把我送给了她,你对得起我吗?”千玺继续说。 因为被辉耀战队碾压了一把,欧阳毅五人斗志被打击到了,第二场比赛也是毫无意外的输掉了。 第六十六章 此情需问天 米易之调整了一下坐姿。 “那人声音似是极力压住,有些嘶哑,而且,他将剑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见他手腕上好像有一个暗红色的纹身,圆圆的,被衣袖遮住,看不真切,似乎是……似乎是……” 我面色一凛:“可是梅花?” “对对对对,”米易之神情激动,全然忘记自己身上还有针,“就是一瓣花,似乎是梅花瓣!” 又是梅花!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人在背后指使! 不过现在想来,这人,应不是成滦,他抱病在家。难不成,成峪的势力已经如...... 可她这才刚刚送走了袁芳的鬼魂,为什么这些阿飘们就一个一个扎堆不要钱的出现在她面前。 “你别听她疯言疯语的,这分明就是我宫家的东西!”宫少翔义正言辞道。 莫约一刻钟后,柠宝宝才算是愿意睁开眼睛来看看,在这一刻钟里,纪檬是想尽各种办法去安抚。 那么除了王妃还有谁?她吗?也不太可能,王妃是聪明人,她和穆璃成婚,有一千一百种好处,她没理由在这样的情况下给她难堪,让她掉了身价,对穆璃也没有半点好处。 想到这里,楚慕玥也都是忍不住在心里面庆幸,幸好自己的空间里面有,看来,以后得多备一些东西在空间里面,免得像今天这样,遇到这么尴尬的事情。 “在哪儿呢?”赵欢凑热闹一般,掀开窗帘往外看,太子想杀了她,因此还害死了那么多人,所以对太子的一举一动,赵欢都异常关注。 这个蛋的价就是二十个下品灵石,根据此界的兑换规律,是店家占便宜了。 美国总统在说完第三名的奖励之后顿了一下又说出了第二名的奖励。 此刻他脸色变得越发的铁青,原以为凭借着自己的这个汇聚了所有的妖气的妖气光团可以将齐天大圣孙悟空瞬间的击杀,却没想到这几天大圣孙悟空竟然也拥有如此的实力,哪怕是在五指山下被压了500年同样如此。 他的这位师尊,可以说是人族神宫内最大的好人的,为人随和,负有清誉,并不像其他诸圣、大能那般威严、深沉,没有什么架子,倒像是个山野粗人,时常还会和她开玩笑。 心下骇然,能够一句话让他这个大罗金仙动弹不得,绝对是准圣级别的存在,言出法随,可到底哪位准圣呢? 陈凡,齐天大圣孙悟空,卷帘大将沙悟净大将以及紫霞仙子跟麻衣少年被引到了巨大的一个大厅之内。 天空之上,巨大的阵法缓缓成形,一道道神秘的纹路浮现,最后连接在一起,散发出一种强大而莫名的波动,在这种波动下,即使是云天空都感到心惊不已,看着云天空吃惊的样子,白天道很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一刻,不仅是那冰蛟一族的老者,几乎所有的妖族武圣,都是在此刻显化出本体。 “这还不是怪你吗?”云天空终于是出声了,可是噬妖鼠的眼神更加的冰冷了,心中思索着对策,以他现在的状态,和云天空与龙傲天交手的话,还没有太大的胜算,毕竟两人都是老牌子强者了。 只是一个瞬间,李言就又将灵魂力收了回去,现在还不到使用的时候。 “大伯,这片地大是够大了,但是要开垦出来,得花不少时间。”赵原说道。 看到她们的样子,凤九天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一盒糖果塞进身边大妈手中,然后朝着阿岚逃离的地方追去。 此次要接驾,广平王下令提早让街道上的百姓通通回家,不得随意在大街上走动,要出城的也得提前出城。 第六十七章 花市灯如昼 他呼吸渐渐粗重,也渐渐急促。 “你,你受伤啦?”我不由担忧起来。 他忽地放开我的手,又坐直了身子。 “你再睡一会,我替你守着!” 他说的是“我”,终于不再是“本王”,是不是意味着,他间接地承认了,自己就是成灏? 我侧身,将头埋在臂弯,闷声道:“我不想睡,睡不着了。” “让你睡你就睡,夜里要劳心费力!” 说完便将被子往我身上一扯,又将四周使劲压实。 “我,睡……不着。”我闷闷道。 “安心,”他低声道,“有我在。” 心头...... 这种味道对于柳治这样的人来说,算是相当的难闻,他都不想往里面走。 “来,来,来,我们的事情我们两个自己解决,你要是个男人的话,我们就一对一,谁怂谁孙子。”赵龙骁本身也是火爆脾气,只是因为负债的问题被压制住了,此刻接二连三被挑衅哪里还忍得住。 心想,缔结仙缘,怎么说也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不要和眼前过不去。 柳治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又细看了一眼系统提示,最后想明白了一个情况。 大地之母在失去对塞古的掌控后,被迫动用它自己的力量,和“创生池”中的大地精奥继续进行着交换。 这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雕塑,木雕、石雕、玉雕、根雕,还有各种看起来就像是古物的字画,赵龙骁左右看了一下之后就直接拎起了一个茶桌旁边的木头墩子。 自己之前的经历像似一场梦,可是,却又像真实的。那个男中音说的话,对她有着莫名的牵引,她甚至想去看看那样的世界。 地下黑拳那是无限制的格斗赛,不管是踢裆还是插眼等危险动作都不被禁止,因此当血龙出手后赵龙骁感觉到狂风暴雨般的压迫感。 虞渊最先感应到的,便是那以吴羲庭气血、灵能包裹的旭日炎能,凝做的橘红sè火焰,似被一股怪力吸引拉扯。 “哼,你就是诓骗我们的,你们人类没有一点点信任可言。”猫儿厉声。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在场中响起,“混账,竟敢偷学我青云门秘技。”发出暴喝声的赫然就是黄袍老者。 宴席摆上,依旧是西北独有的菜肴,不精致,但却香味扑鼻,让人生津口馋。 走近了才发现那名印度中年男子,白色袍子里面竟然穿着米色陆军军装,没戴军帽,但衣领处金色的领花和肩章帽在昏暗的车灯下,依然金光闪闪。 现在的曹操一心报国,看出了洛阳并非久宁之地,于是想在乱世来临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他们本为水军,对于水势是涨是落最为明显,如今,突然见得颖水大涨,虽不知是何原因,但只要是颖水大涨,那就足够了,因为颖水大涨,他们的楼船就能开得过去,而不在惧怕于那些秦军所设的暗桩。 这项延,仗着自己力大无穷,是一棍接着一棍,直往对方身上招呼,反正这木棍也没枪头的,也不怕你刺,他只是拿着根木棍往人家柳尚身上招呼,而对于柳尚回过来的木棍,他是理也懒得理会。 曾开口中的弟弟便是曾拓,当日在林族中让大长老灭杀。林逍没料到,他们逃离青山郡,依然没有逃脱天星皇‘门’的追杀。 “姐,怎么了,你们不是认识吗,那还介绍什么!”田昕疑惑的说道。 然而,这七人里头,那章邯,说得来是猛将,其实也就是个愣头青,完全就是秦王李显手中的一杆钢枪,秦王指哪,那章邯就打哪,是个从不知回头的人,所以,这能与白起并列的人,这章邯首先一个就能够排除。 请假条 今天幸福感爆棚,心里太激动,写不出来啊!谅解一下,我去过个儿童节先。 《乱世孤女谋》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乱世孤女谋》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六十八章 岁月若怜当缓步 褚尉天声如炸雷,片刻之后,他方走进帐内。 “顾公子也在!”他抱拳施了一礼。 顾钰琛也忙还了一礼。 “大将军,”褚尉天粗声道,“古月国狗贼来是不来?将士们昨夜一夜未眠,等了一宿,连跟毛也没见着!” 我心中赧然,想起夜幽王昨夜提醒,便安慰他道:“烦请左将军安抚将士们,再将营口守卫将士撤去一半。” 褚尉天睁大了圆眼:“撤去一半?大将军,没开玩笑吧!大战在即,怎可撤掉将士?” 我抿唇一笑,正待作答。 “锦瑟的意思,”...... 眼见阮九铁了心要杀自己,黑熊精怒喝一声,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朝阮九扑去。 几个游客跌跌撞撞奔向众人,在他们身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出一片白色雾霭。 可是对于一些强大的团体而言,召唤师绝对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因为他们可以轻易的利用对方引来更多的妖物。 镇云门的高渐提声低喝,一道蕴含精神威能的声音冲向赵公离,想要将他从精神梦境中唤醒。 十五条灵脉,如意重宝一件,真宝十件,丹药、灵草更是不计其数。 柳陌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竟是有些呆滞的挪移不开,那道身影,让得人浑身骨头有些发酥。 九监主脉起名各有特色,黑族近5代人起名都喜欢用单字,同辈之间用五行做偏旁。与黑渊同辈之人全部都是三点水旁单字为名。 没错,最闹腾的还是那个狗崽子,修行最是散漫,一到月牙谷就跟疯了一样,在诸多母狐间上蹿下跳。 阴尸最惧至阳之物,哪怕是那六头强大的阴尸也扛不住太虚剑上的太阳真火,纷纷退避,远远离开。 “傻瓜,这些问题我都想到了,不会有问题的,你现在只需要准备好见响言就好了!”墨逸辰一时对顾颜十分心疼!一个母亲,想要见自己的孩子还这么难。 突然,青玥一抬手,一掌扇出,蓝色灵力形成的大掌,直扑瑶依后背。 董倩珊默默的叹了口气,怎么感觉那么的不靠谱呢?董倩珊还是决定把衣服从取暖器那里离开一些距离,免得真出什么意外。 芸香见那二人都赞成那个提议,一脸不满地转身走开了,正要进军帐去告状,南宫瑾和凤天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董倩珊诧异的看了一眼张恒磊,玄级后期的妖兽?也就是说,梁雨博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鸟蛋真的是关键?不然那只大鸟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的回去? 梁雨博听得牙都疼了,开什么玩笑?大爷我还要跟你们一起到处去流浪吗?大爷我现在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跟你们往那些偏僻的地方跑,就为了拍这个基本上没什么用处的? 一步横跨千米,叶伏波直接出现在陆尘前方,看向陆尘的眼神毫无感情,冷漠、漠然,仿佛是在打量一具尸体一般。 “也是,那就试试好了,咱们一起过去。”展英点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对于谭取义这个名字,他自然是有过听闻,毕竟京都就这么大,谁家出了个败家子,谁家出后继有望,都清楚的很。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里,玉兰被放在桌子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莹莹如玉,干净澄澈。 还有这种好事儿?乡亲们一下子扑上去,一顿拳打脚踢。俘虏们毫不反抗,待乡亲们都打过了,俘虏们一个个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一路和平的走回港口,看着完好无损的停靠在港口的战舰,黄猿心中不由暗想道。同时暗中提前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既然船没毁,有机会离开,王汉也没道理会真的留下了等萨卡斯基到来。 第六十九章 巧将机关暗设 易木垂手立着,见我盯着他,也并无多做表示。 罢了,如今大敌当前,我也无暇去追及这些。 于是轻声交代褚尉天,召集了各营都尉,来营帐议事。 不到一炷香功夫,各营的左右都尉们都已到齐。 赵七和来福一进营帐,就先已拜伏在地。上次到这兵营,本是临时选定他们做弓箭营的都尉,如今,他们经过几个月的历练,已经比之前显得更加刚硬,也更加自信。 我忙喊他们起身。 铁骨铮铮的男子们在营帐里站了一排,眉目间壮志踌躇,正气凛然。 我含笑...... 高顺带人刚到北门,正好遇上出城的乐进,二人也不搭话,双方各举兵器占到一块。而此时的臧霸却陷入了危机。 祁向阳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麦克风缓缓地响起,像大提琴一般动人。 夜无尘的神色一沉,阴沉的紫眸一一扫过众人,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动怒,而是浅浅的勾起了唇角。 但是这些问题我没有时间去思考,因为任千沧已经倒在我的身前了。 “是吗?查出身份没有?”叶麟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淡淡的说道。 “等等!你又要去哪里,大哥?”秃鹫听着他滔滔不绝的交待,冷静地打断了夜鹰。 幽州和辽东的建设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徐健却没见到徐嘉!不过知道徐嘉是闲不住的人,肯定有其他的什么事情,也就没过问。但是他不过问,徐嘉却找他来了。 齐浅浅看着温如初脸上的笑,已经不只是觉得刺眼的,她简直恨不得,直接把她脸上的笑容抹掉。 已经来到医院的白想,正在急速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黄尚身处这个世界,他要守护战神殿,就只能让战神殿“停泊”过来,而到那时,主神殿十之八九会发布高奖励的任务,别说夜袭团队,所有轮回者都要发疯。 更何况,我现在痛恨被怜悯,这得代表我有多惨,才能看到别人的目光里面对我源源不断的怜悯同情,这是顶顶伤人的东西,也是我不愿看到的东西。 风叔突破真人境界?叶枫望着风叔,不由得摇摇头,如果不是自己有挂,这真人境界,真没那么好突破。 龙尘眼睛微眯,身形不退反进,长枪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一抹金光,瞬间划过长空,携带着数米长的枪芒狠狠轰在了火焰蛇的口中。 天灵没有颈椎病,不需要被治疗,所以得想个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先。 可惜线索太少,这种关系到最终秘密的大事,显然不是猜测能够解决的。 龙尘拍了拍他们的肩头,这才将目光看向那大战中的两人,显然,在实力大涨的夏冰灵分疯狂攻击之下,就算是风君天也难以保持潇洒,身上多处出现了伤口,看上去有些狼狈。 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目光集中到那个上过学得少年身上。 暧昧忽然就在空气中爆破,就跟个气球似的“砰”的一声,扯动了我的神经。 对此,众人意外的是王石川竟然没有阻止,相反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反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场中的苏凝霜,嘴角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 郎晖东看看何跃。这哪儿又來了几个杀神。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高手全部都出來了。看來g市要变天了。 是丽贵妃害了自己家人。刘安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当然。这也只是他的一个猜测。想要知道更多。唯有看刀疤怎么说。 “怎么了?吃错药了?”秦笑抓起一个湿毛巾,拧干,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第七十章 白骨曾是人间客 乌云遮住了月亮,营地的火把在夜风中呼呼作响。 黄沙漫卷。将士的战甲在火光照耀下,发着点点的光亮。 “忽延,你们烧我粮草,欺我军士,如今闯我营地。今日,本将军,要你有去无回!” 营地里一片寂静,只有我的声音在悠悠回荡。 黎国的将士们,拉开弓弦,只等我一声令下。而前来偷袭的古月国将士,手举着武器,却是面露恐惧之色。或许他们在出发前,就已然做好了战死在他国营地的准备。 我松开弓弦,长箭破空,朝着忽延而去,直直射...... 有半年的时间,足够她从关外回来两三趟了,银钱也早周转得开,还要这部分欠款没有任何问题。 普济寺里的斋菜闻名京城,顾莞宁来不及赶回侯府,自是要留下吃午饭。 在这样的号令下,从后排的方里一行人开始,考卷一张一张的往前传,最终汇聚到茶柱佐枝的手中。 他也想要找到自己的道路,但至始至终,都是毫无头绪。此刻听到枯荣大师的话,不由得感慨万千,心情之复杂,难以形容万一。 “你,你这个无赖,你还想要解药?哼,没门。除非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然后我才看心情决定给不给你。”紫玄大家脑袋一扬。 她跟她有所不同但又有着相似之处,因此对她有与众不同的观感。 不过丁麒的本体在这七年没有长足的进步,但他的分身却已经达到了九十九级魂力。 他不出意外地听到了隐约的娇声,而后声响变大,听起来相当撩人,极其惹人遐想。 万兽尊者伸手一引,道:“好,本座就拭目以待。”它身形缓缓地动了一下,如鬼似魅地离开了。 “所有人都要学习?”史希侠说,他并没有接到这方面的通知,身在宪佐班,他对三处的工作,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那个对未来还很迷茫,对人生没有什么特别憧憬的死胖子,通宵打游戏后坐在卧室窗台边,看着窗外早上十点的街景,开始了一些思索。 “随便看看。”玄灵客气而疏离的回自顾自地继续看着。她此刻哪里还有什么时间理会那个服务员。她的眼里都是这些色彩各异的灵气。她真是大开眼界。她想在这里好好的吸收灵气可惜她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吸收。 那张俊脸隐匿的黑暗中,戾气逐渐染上了愉悦,就连唇角都微微勾起,似乎在笑,可眼里不见半分笑意。 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林正言身上去,她出来这么多天了,都摆脱不了这人? 苏锐把人带走以后,魔羽也不敢乱跑乱撞,他就在守夜人总部呆着,有吃有喝,他的封印没有解开,如果出去运气不好,碰到仇家直接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灵魂被人抹除,那样的几率也是很大的。 灵沁儿抬爪摸了摸猫须——该怎么跟仙人大姐套近乎?在线等,不着急。 李智勇笑吟吟地递了个充电宝过来,并拿出自己的‘卫星通信’专用手机,共享给了周拯热点网络。 看着钱淼,姜毅阳光的笑了笑,然而这样的笑容落到钱淼眼中就如恶魔的笑容一般让人害怕。 既然确定了漂亮姨姨就是自己的妈咪,而岁岁就是自己的妹妹,那么他就不能让别人伤害妈咪和妹妹。 转头一看,就对上了霍宴沉沉的眼眸,杀气扑面而来,他的身影隐藏在阴影下,像是准备捕猎的猛兽,要将她撕碎了。 众人看着野心勃勃的摩羯,听着他的话,不过都觉得是大话,因为魔羯此刻给大家的感觉,修为其实并不是很高。 第七十一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 我瞪着元青,眼眶生疼。 元青捂着脸颊,眼中满含着委屈。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易木跨了一步上前,伸手探了探忽延的鼻息,又检查了下他的伤势。 他拱手道:“大将军,忽延只是皮肉伤,元青副将军并未刺中他心脏!” 我一惊,望向元青的眼神立时充满了愧疚。急忙拉开他的手,看他的脸。 元青却咧嘴一笑:“姐,你果然如王爷所说,对他关心的紧。” 本来伸向元青脸颊的手,生生顿住。 成灏,都跟元青说过什么啊! 许是瞧出了我的尴尬,元青又...... 但他的面容中却透露出一种狠戾之色,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听到“月影战团”四个字,萧凡的神色,却是淡淡如然,泛不起一丝涟漪。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萧凡身后的秦雅,俏脸冰冷的向白药师缓缓走来。 看来前不久的清明节姒家人已经来祭拜过了,墓地周围还有一些纸钱烧过的痕迹,周围的杂草也被人清理掉了。没想到江南一带的坟墓结构跟我们老家一带的也没多大区别,不过姒煜他母亲的这座修缮的比较好。 顿时间整片荒原传来了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与惊叫声。这些罪魂虽已被洗去了前世的记忆,但被那热焰灼烧跟恶鬼啃咬的痛苦依然存在。换做是谁,都会被眼前的这般骇人场面给吓破胆吧? 闻言,管带很是吃惊,本以为自己算是完了,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还有转机。 眼看着慕修就要走远,白敏急忙匆匆的放下了手中的醒酒汤,向前几步走到了他的身后。 元妙看着华澜庭,嘴角牵动几下,才慢慢说道:“这,这只有一个解释,您,您并不是侯爷嫡系子嗣,会不会……”元妙的意思是华澜庭附身岳景之身,所以血脉有了变化。 飞驰在街道上的车子,一条条短信,一通通急促的电话,还有一个个奔波的人,编织了这一夜的曲子。 天空像是在下雨,数之不尽的幻兽从天而降,有的落地后狂奔起来,有的能够飞行,没有落地就飞窜了出去,还有的能够入地,钻进了地底。 韩隆涛看到赵立凡动作一滞,心中大喜,手里的钢筋武器抢一步挺出,扎向赵立凡的心口,赵立凡马上意识到要遭,扭腰合胯,但是还是晚了一步,钢筋直接从他的肩膀贯穿而过。 “不出来的话,看看这一招。”冷霜说着抬起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按。 他发现自己身体正中,那只巨兽闭着眼睛蜷缩在那儿,已经不具之前差点将自己吞噬的威势,而且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这具身体在时时刻刻分解着巨兽,虽然速度很慢,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兄弟,玩不玩无所谓,要不我先带你去贵宾厅看一看?那里比起大厅可要自在舒服许多。”这名比诸葛云大不了几岁的男子继续劝说着。 李战和李丽质一起推开了211包厢的门,长孙冲一开始看到李战还露出了微笑,可是当长孙冲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李丽质也跟着后面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因为父皇,我也真的是将他们当成了我的家人,您可能不知道,我在他们的家中一点委屈都没有受过,吃的是家中最好的,用的是家中最好的。 说罢她娇喝一声伸出掌来朝地一击。只见手掌打到青砖之上居然荡起了波纹,波纹层层荡去搅动孙胜步伐,竟被这一掌之力震的退了出去,跌了一跤摔在了地上。 还真可以?虽然诸葛云早有一些心理准备,但是得到器灵肯定的回复时,心里还是一阵的怦怦乱跳。 第七十二章 莫道浮云终蔽日(二) 一队巡营将士正蹡蹡地走过我们身边,朝我们拱手行礼。 其实,顾钰琛所说,我又何尝不知? 粮草库被烧的消息已然送到京都三日有余,按理明日就该到了。 然而至今却依然未从京都出发,且无丝毫回信,看来,这粮草是不预备发给我们了。 这境地,怕是在派人烧掉粮草之前就已然安排好了吧。 只是如今,我们又要去哪里筹粮? “钰琛可是想到法子?”我抬头问道。 顾钰琛眉头微蹙:“为今之计,再从禹州借粮是不可能了,算算时日,若京都中有人能...... 说完,将斗气刃深深的刺进她的腰部!巫格云星吐了一大口血,疼的哇哇大叫。 两人商定了等陈林下班睡醒之后去庆祝一番,便挂掉电话,陈林也忘掉高考分数这事,开始投入工作。 窋将军一看情形不妙,将身子隐在柱后,从侧门悄然离开,召集府中的卫队去了。 他们和青源珠那种泼皮无赖不同,从一开始登船求助的时候,就打算老老实实的卖力打工。所以星曦夫人也并不亏待他们。对于星曦夫人这种久居上位的大能,最懂得赏罚分明。 这些我不告诉紫萱,明天晚上不管如何,不让她使用力量,不让她杀人就行。 “梓童,你让朕来坤安宫,不是光为了吃火锅吧。”石方真将一块青菜丢进锅中,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他已经按照系统的要求,完成了告白。 万信仁见,那位白衣少年招架不住,却不是面色大喜,冒雨狂行,虽然姿势难看,但是提剑之中却能再次横扫了出去,剑行一划,果然是剑气飞纵。 等孔琨说完,孔省开始奏报,自三月以来,元华江下流一带连降暴雨,多处河岸破堤,方州、仁州、魏州、端州等大江两岸有三十余县受灾,请朝庭允许开仓赈灾,并拨银一百五十万两用于修缮河堤。 那大鸟有点像是鸵鸟却又没有羽毛。喙如鹰,鳞似蛇,尾类鼠,翅若蝠。活脱脱一个四不像的怪物却在追赶着那么一只猛虎。 他似乎十分有底气,说话的言语极度的嚣张,就差没有指责楚河的鼻子骂起来了。 假如你避免不了,就得去忍受。不能忍受生命中注定要忍受的事情,就是软弱和愚蠢的表现。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出手,虽然他们之中,许多人并不擅长这些,但来自于各个世界的阵法汇合在这里,也颇有神异,不说抵挡一二,也能有些作用。 虽然起初他的目的确实不纯,他是要报复碧瑶,他想将王雨瑶宠上天,让她对他爱之入骨,而他却是一点情都不会生也不会动,他要的是报复,只是报复。 比如大夫人这种人,不开口的时候就让人觉得难搞,一开口,真让人恨不得抽她一巴掌。 不想在去想他的以前,毕竟他的以前我没有参于过,我说不出什么。但他的以后,是不是就归我管了? 楚墨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他依旧是担心的看着凌夜枫,这便是一心忠于主,不管凌夜枫做什么,楚墨都不会觉得凌夜枫是错的。 原本半睡半醒的慕至君好像又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题,忽然又睁了眼睛,探究的打量着她,不过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声爸叫得植炳雄心里微微一滞,却没再多说什么,是她太不惜福。 她一说,慕至君便猜到是怎么回事,原本和煦的脸顿时阴云密布,好似暴风雨将至。 谘议参军在军府的位次低於长史、司马,然高於诸曹参军。诸曹参军分领有曹,分担事务,而谘议参军没有特定的职掌,犹如中央朝廷的侍中,是个清贵之职。 第七十三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翌日。乌云漫卷。 西境的大雨到来之前,往往都先要刮上一日大风。 此时黄沙漫天,遮住了人眼。营帐里除了偶尔传来的马儿的嘶鸣,便是呼呼的风声撕扯帐篷的声响。 我立在营帐之外,任由黄沙打在脸上。 将士们见我不惧风沙,也更加卖力守营,一队一队巡营将士,丝毫不见懈怠。 每个人心里都知,越是恶劣的天气就越是要警觉,因为这样的天气,极适合偷袭。 军中粮草仅可支撑三日,而京都那边尚未有任何消息,此前古月国已然吃瘪,说不准会卷...... 这是这个绅士般的男人第一次嘶吼;这是这个说话向来慢条斯理的男人第一次高声说话;这个这是时刻都淡定的男人第一次发怒。 陆大夫人还穿戴着一品诰命的服饰,那衣裳是又厚又重,头上的翟冠也沉甸甸的,早难受得不行了,闻得陆老夫人这话,遂没有客气,屈膝行礼辞了陆老夫人,便领着陆大‘奶’‘奶’自去了。 “瑶瑶,这次……真难为你了。”走出了会议室内,风萧一脸愧疚的冲瑶瑶笑了笑。 屋里陆明萱正是摔得七晕八素之际,忽然闻得大皇子的声音,不由大惊之色,难道大皇子竟不肯假手底下人,而是打算亲自杀她灭口吗? “轰隆隆……”一阵阵惊天大爆炸从远处传来,漫天火光倒映了半个天空,隐约间可以看见无数圣光在纵横,整个天空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是的,倘若此时,跪在这里的是段青茗的话,相信回过头来的她,一定是讥诮加鄙夷,而绝对不会奉上一杯热茶。 沐烟笃定的说道,因为太过兴奋,所以没发现沈离的眸子闪过一抹微光。她拉过他的手臂,抬起头满脸笑容。 那死囚并不明白怎么回事,也并不明白这些官爷为什么给他换新衣,带腰牌。 “这个时候开始求我了?可我要真的停下,你受得了么?”风辰逸冷凝的勾起一抹笑痕。 看着瑶瑶那副自言自语神经兮兮的样子,御傲天把脸扭到了一旁,她都给出合理的解释了,那么他似乎也不用说什么了。 可是她不懂绘画,根本弄不懂基本的画线与布局之类的常识,研究了半天,也无从鉴定。 墨夜笙盯着唐狄,眼眸眯起,在他的冰冷的目光下,唐狄内心惶惶不安。 龙牧表情冰冷,此时心中已经动了杀意,手掌轻轻一扭,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 虽然还是毫无收获,但至少如果能通过盛芊芊找到季初言至少机会不会那么渺茫。 见赵芸儿不说话低着头的样子慕连风便知道赵芸儿是不愿意她走的。 她动了动唇,正想要开口回到‘好’字,唐狄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它非常开心,似乎已经能看到未来几十年内,它从一条洪荒巨蛇,化身为一头令洪荒震惊的九首狂龙的样子了。 尤其是白t恤里,那两团饱满上下一跳,顿时让秦川的鼻子有些冒火。 罗永琪说着,又回头顺着后风挡玻璃向后面看了看,见确实没有交警追来后,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朱老太本又想指望着二房帮忙,没想到她还没开口,木兰就已经提前拒绝了。 即便如此,他并不怨恨。本来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人家好歹给了他一个落脚的地方。 米香儿下意识的挺直了腰,略扬着精巧的下巴,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 虽然精神上还很是虚弱,李伟心中的那股狠劲还是显现了出来,一想到自己差点被人收拾了,他的这心中就不舒服,干了那么多年的警察,跟着自己父亲耳濡目染的熏陶,竟然出了这种事情,他感到自己的脸上都没有了光彩。 第七十四章 衔悲恨兮何时平 长箭穿破了屏风,再无声息,那人影仍是立着,也不知射中没有。 我不由侧头而望。 “你拿箭射我!” 这声音?是夜幽王! 我忙放下弓箭,奔过去看他。他已徐徐从屏风那端走过来。 他手里握着我射出去的箭,顺手仍在地上。 跳跃的烛光下,他浑身滴答地淌着水珠。面具也已然湿透。 他一路走来,竟是拖了一地的水痕。 我何时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顿然有些无措,只张口结舌立着,不知说什么好。 而午间因他不告而别,与他置气之事,早已抛到了脑...... 乾学州界,世家昌盛,承平日久,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道孽”这两个字了。 他们伸手轻轻搭在,各自位置旁边一颗圆球装置上,从炁海之中渡出真炁,在经过了转换之后,化作笼罩在战车之外的一股蓝色屏障。 黎雨晴惊恐地看着面前宛如高塔般粗壮矗立的地府阴神,满心恐惧。 眨巴着眼睛看看江寻,祝未央在他身边坐下,将手中王冠递出去。 华毅心里有些侥幸,她说的或许不是自己吧,毕竟刚才给露姐打电话她们或许是有听到的。 张灵玉更是如触电了一般,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夏禾的手掌,却被对方紧紧地十指相握,无法挣开。 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半人高、与黑暗相融的蜘蛛轮廓围绕着岔道岩壁上下分布,遍布了整个右侧溶洞通道。 大门高五宽四,红木铸造,此刻大门正开着,透过大门能看到门后宅中的曲径通幽。 等电脑开机的这段时间里,秦淼就准备来罐保健药剂,可是打开自己的系统一看,原本还有五瓶的保健药剂此时已经只剩两瓶了。 白羽迅速的跑到雪儿发出声音的地方,映入眼帘的就是雪儿奄奄一息的躺在铁剑的怀里,而奥尔则趴在雪儿的腿上吸食着。 但,洛神轻轻往下按落一掌,吴凡的爱之魄立即被压得脱离洛诗周边,化作紫光回入吴凡眉心紫府之中,而后沉入识海之内。 像那道方桌中央的红梅珠香,姚楚汐几乎是三两天就要吃一次。还有离她最近的红烧鲫鱼,皇上也很喜欢。 “不用问太多。”拦住白羽将要问出口的话,尚惊天抱着白羽就跃上了碟鱼的后背。“我们先出发,路上我在慢慢向你解释。”看到其他人也上来了,尚惊天命令青淼可以出发了。碟鱼就这样载着几人滑向了浩瀚的北湖深海。 所以,在见识了林烨的“巨力”之后,陈天豪已经给林烨打上了一个“极度危险”的标签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留用察看,林烨对这个阿彪的感官和印象都还不错,忠诚度也足够。 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疤,几年下来已经淡了不少了,只是摸起来还是很惊心动魄,好像为了救高公公而划伤自己一刀的时候就在昨天。 此时,不知道在场有多少顶级世家的家主们,一个个都对董家羡慕不已了。 赵婕妤穿这身还耐看些,毕竟她鲜嫩,还是个大姑娘,岁数与姚楚汐虽差不了多少,但怎么说姚楚汐也是个生养过的,这方面的确不比她。 游子诗和李享乐呵呵的经过了曹氏父子的身边,过去按响了倪厂长家的门铃。门铃一响,两人却闪开两步,将曹立给推到前面去。 听此,杜丞相心满意足,起身作揖笑道:既然如此,微臣就不再叨唠,就此告退。 火药已经搬到城门上,弓箭活摆也准备齐全了,就等战鼓敲响,和西秦一战了。 萧誉不禁叫出声来。这词了了几言,就把上元节的热闹繁华描绘得如诗如画。 第七十五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一夜暴雨,地上积满了水洼。 雨水携着黄沙,淙淙向营地外流去。 从营地远远向西望去,五十里外,便是古月国境内。 那里旌旗飘飘,高高的塔楼清晰可见。那里也有兵将严加守护,誓死守卫着自己的国土。 几天前,这里因为国与国的战争,刚刚死去无数古月国将士,与自己的父母妻儿死生别离。 我突然想到,转头问穆子萧:“那忽延如何了?”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被元青带到营地之外处置了。只是,不知为何,元青先是数着,踹了他十七下……才...... 看了许久,顾玺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往她的胸口按了一下,硬邦邦的胸口并没有任何软的感觉,随后,望向别处,再也不看一眼,苏无双看着如此安静的顾玺,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旋既轻笑出声。 苏明昊点点头,她的身子日渐衰弱,慢慢的,他在身体精疲力竭下直接靠头就睡着了,呼噜声在他耳边响起,让管家跟司机听到之后,眉心噘起,因为他们之前都跟过苏明昊的,知道他睡觉绝对不会有呼噜声。 于是,坚决拥护‘星辰’cp大旗的粉丝当即磨刀霍霍,纷纷卷袖化键盘为刀,势要把萧正宫的情敌扼杀于摇篮之中,捍卫正宫的位置。 看着邪修争先恐后的冲入虚空遗迹,徐川也没有阻止,但是在那血发青年一行人接近虚空遗迹的时候,他突然掐诀,只见周围的空间震碎,四分五裂,随后被他的力量所驱使,破裂成空间碎片朝着血发青年他们涌去。 “不这样也行,哥,这个你一定得要吧。”刘德江给他一个储蓄存折。 萧翊辰和夜莫星只是作为出席嘉宾被报道,重量更不及莫楚两家,几大主流经济媒体更不需要为了流量做得罪s市几大商业大佬的事。 君诺也警惕的看着白水柔,原本以为是饶舀的熟人,但是,看饶舀这反应,明显也是感到很震惊。 片刻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口中的主人走了过来,坐在了华贵的椅子上,开始拿着华丽的餐具,一点一点用餐。 美人一笑,村民们都看呆了,哪还记得刚才那让他们畏惧的高冷高贵气势,瞬间场面又热和起来。 当然了,说不定丞相也是知道的,他可得好好的招待招待他们引曦国最伟大的丞相不可。 要说血族,全世界中最多的并非a国,毕竟a国也就几百年的建国历史,没少被其他国家嘴是暴发户。 明明孤星天命之前没有这个技能的,这是什么特殊的技能使用方式吗? 楚灵一口气将这本资料看完时,抬头才发现,资料室里似乎就只有自己。 霍寒徽从来没碰过自己,她也没脸主动贴上去,所以他们结婚三年,关系比纸都还纯洁。 已经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如今他们都知道丧尸还在继续进化,苏柠就更没办法躺平了。 吴卫忠几兄弟这时一点话都不敢说,吴天雄现在这样,可不敢去拔胡须。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周执,眼中的光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她再次用力砸向玻璃棺,这次裂痕更宽,力量更猛。 加固好地道,又向堂屋方向一个异能,不一会儿,一个四米宽五米长,三米高的半圆地下室出现,多余的泥土,胡建军用空间收了起来。 他都怀疑,自己等会上去时,会不会丧尸没有杀死几个,反而是房子垮了将他给永远埋在这里了。 作为一个专业的新闻工作者,坚信自己的判断,也是基础的素质之一。 “咳咳!不知道……”凌云雾艰难的摇了摇头,因为扯动了伤势,再次发出了一道无声的惨叫,表情之狰狞,无法言喻。 第七十六章 此身何须贵 清风吹起帐帘,打在一旁的帐布上面,哒哒啪啪地响,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心里的暖意一点一点地赶走之前的凄凉。 天色渐晚,营帐里慢慢暗下去。 期间,翠菡打帘进来,见我与夜幽王依偎一起,便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又悄悄退了出去。 我有些讪讪地抬起头看他。 “饿了?”他道。 “嗯。”我点点头。 坐在桌前,我打开食盒,里面有一盘糕点,几样小菜。 兵营中饭食粗糙,也不知翠菡从哪里弄来这些食材。 只是想是条件有限,那些糕点有几...... “好,她的一条腿我预备了,我要卸掉她的一条腿泄我心头之恨,给我的亲人报仇。”一个姐妹跟秦雪一样,有亲人死在了血玫瑰手中,此刻忍下仇恨义愤填膺的道。 红葡萄酒被强行灌入后,那人立即抽搐起来,倒在地上,七窍流血,顷刻间死去。现场立即尖叫起来,舞池里立即混乱起来,趁着混乱,洛何彬立即朝古斯娜跑了过去。 轩辕承厉的身躯缓缓考向椅背,眼眸之中,目光如剑,注视着李奇锋,陷入到沉默之中。 大口的食物咽下,有些发干宛如是砂砾一般滑过他的食管,让他感觉到生硬的疼痛。 “你有如此想法,寡人怎能不允?”魏侯慨然道,一改殿内沉闷的气氛。 张述杰已将联赛冠军收入囊中,最佳射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那么这一切对于李慕来说,还会太远吗? 可是现在,上官倩倩如此果断的决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此刻很是欣赏上官倩倩的魄力。 辰锋到了秦灵等人面前,只是相视一笑,千言万语都在这温馨的笑容中了。 十来分钟后,两人歇息的差不多了,就在叶凡打算,将梦瑶藏起来,然后去峡谷外面一探究竟的时候,出现了意外情况。 “哼,这两个家伙,刚刚被夔牛吓得直接跑了,连头都没敢回。”林墨雪冷哼一声,她似乎对宋洋刚刚的举动很是不满。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个原因是他们有两个同事死在了这里,有些人是心知肚明的,但是有些警察却茫然无知。 光头男沉吟了片刻,然后他冲着大厅的阴暗处挥了挥手,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神色慌张的走了出来,和贪狼一样,跪在了光头面前。 他薛哥的实力虽然是人阶三级武者,但是由于所修炼的功法,一般的三级武者,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甚至以他的实力,能够和人阶四级武者相抗衡。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的自信的最主要的原因。 这头青面狐狸那一双青色眼眸,宛如无尽轮回,将世间一切都看得通透,毕云涛望了过去,他忽然心头一凉。 “可是,我们如果不去完成任务的话,那么一定会被处置的。”齐老脸色非常难看,话语之中充满了苦涩。 两天之后,在距离那大地钢材生产基地旁边不远处的一间酒楼里面,刘芒早早在此等候着。 尽管吴磊求救,但是依然是没有丝毫的作用。在十根手指头,全部的被掰断之后。露出了掌心里面的,那一个带着夹层的口袋。此时那口袋上面,已经满是血迹,触目惊心。 “就像是你说的,这艘船最强的也只有你而已,你觉得你可以打得过我吗?”黑色的短锥指向壮汉,原本已经收了武器的人影又纷纷的把武器拔了出来。 随着谭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士兵终于能够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寻找解药身上。 就在杜仲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一名警察走上来,敲开车窗玻璃,张口说道。 第七十七章 石头城外暗博弈 顾钰琛突然如此问我,着实让我有些忐忑。总觉得他怕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个,重要吗?” 我笑容凝在脸上,望着他道。 顾钰琛一瞬不瞬望着我:“对钰琛来说,或许并无区别,但于锦瑟你,难道不重要么?” 我怔怔想了半晌,才明白他话中意味。 “钰琛不必忧心,我自有打算。” 说完,我便低了头,准备走进营帐。 “一个是断了腿失了权势的落魄王爷,一个是专横阴冷不以真面视人的...... 就算侥幸突破到万年尊,自己一身的根基恐怕也会被毁了,之后万年尊的路无疑会十分艰难。 的确,关东军如果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北地义勇军在家门口耀武扬威,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有一种被封天羞辱的感觉。 看着重兵把守的大桥和暗夜要塞大门,爱德华双目一亮,看向了暗夜要塞之中冲天的暗夜井能量柱,若有所思。 也就是张学良软蛋,使得日军大举西进,日军在拿下锦州之后,继而又夺取辽西、山海关,并且还把日倭军队开进入关内,为下一步夺取河之北奠定了基础。 这一具躯体已经完全超越了北风的本体,战力在圣人中也属于强横的那一批! 慌乱中,汤姆数度几乎跌倒,几乎连滚带爬的冲进最近的一辆战车,开始点火启动。 王道在球员们中间还算有些威严,否则现在就不只是平淡的疑问,而是直接质疑了,当然换个角度看,也正是因为王道平常平易近人些,他们才能这么敢提出自己的意见。 大家一开始还真的没懂这声音来自哪里,但是,里正和族长等人却是听到了。转身看看钱迷迷,大家就都知道了是人家主人家在说话。然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跟钱迷迷说话。 钱多多直接毫不掩饰对钱老爷子的讨厌。而钱老爷子对于钱多多的态度也没放到心上。反正,钱多多一直都是比较出挑的性子,要是不说话,钱老爷子才觉得这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王三能感觉到的东西,白成羽自然能感觉到,洞神一脉真传的元真子同样感觉得到。 虽说这次主要邀请的都是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的成员,但既然是在鲁恩,大贵族们可以不邀请皇室,但绝不会忘记自己所信仰的教会。 虽然贾珑许多时候,认为交朋友很麻烦,可被其他人笑话没人缘时,又忍不住想反驳。 梦神王沉声道,她曾经亲自出手,想要偷袭毁灭一座魔池,但是以她神王之威,在那座魔池当中,都是难以抵挡五位法劫一重天境界的大魔联手。 特别某些本来就准备黑她的别有用心之人,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这次出关以后石岩已经对筑基不报任何希望了。心灰意冷的他只想在他临死之前为石辉多铺些路。至于这些路有没有用,石辉会不会珍惜,他已经管不了了。如果石辉仍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也是他自己的命了。 特别局局长是个反教会主义者在联合王国政府内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事实上历任特别局局长都是反教会人士,因为王国政府需要一个可以和教会进行争锋相对人和组织,以免教会势力无限制的扩张。 吞蛤大帝墓园药圃,镇守药圃药仆北冥鲲族鲲仆,大帝陨,葬帝墓,药圃殉葬,药圃中所有的灵药尽数为大帝殉葬。 其他一切都是虚的,唯有自己的实力才是真实的,也只有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第七十八章 如困兽兮疑无路 我抬起泪眼望向黑衣男子。他脸上极有棱角,眼神沉着锐利。 这样的神情端的不像是一名商人。 而是像极了一位——久经沙场,杀伐果断的将军! “杜鹃姑娘,”说话的是阿七,他凑到我跟前道,“我们主人同意收留你了。” 我忙拜伏在地:“多谢公子!” 那黑衣男子见我受宠若惊的样子,似是极其满意,微笑点头。 “给杜鹃姑娘牵一匹马来!”他朝阿七道。 眼睛却是直直望着我,眼神里多了玩味之色。 我心头一动,忙拉住阿七,柔声道:“阿七......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类的建筑所在了,除了原先的那个巨大钻头钻出来的自然坑洞,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之外,在没有任何人类的建筑了,一片的安静。 尼禄总感觉自己现在怪怪的,死亡法则这个东西自己貌似以前并没有了解的太多吧。 察觉隐藏着一股博大的气息,这大殿从穹庐上的藻井能看出原来是个气势恢宏的所在。 现在突然出来尹天仇的这一批丹药和他们抢风头,质量比他们好,价格比他们低,一下就在弟子之中建立了不错的口碑,要不是李本初他们手上的丹药数量有限的话,只怕炼药院的生意都会被强光的。 如果能用代价摆平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自己也不愿意去树立那么多的敌人。 尹天仇也已经习惯了,非常自觉的就上楼去找他,推门进去一看,他老人家正盘腿坐在蒲团之上,似乎正在修炼。 本来他是不想要银子的,可是娘说在军营有时候也需要打点,若是有急事也能有个应急的。他去当兵已属不孝,更不能让老娘在为他忧心,拿着银子不花也要让老娘放宽心。 所以现在整个无相龙界的高手其实都是心照不宣的一致对外,无眼爷爷虽然强大得离谱,但他毕竟是个外人,而且所有的一切的起因也只是无眼他一人而已。 走过去看牛爷,牛爷身上的颜色翠绿欲滴,这是第二次阶段进化后的表现,猜牛爷会施展第三阶段进化出的能力,变作红牛。 柳岩首先开始对胡承的手机进行追踪,果然不出所料,手机关机。她想通过智能软件远程操作,强行开机,试过两次都没有成功。看来对方用的,应该是m国的苹果机。 距离上次那顿令叶沫有些尴尬的晚饭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期间,她也更加熟悉了学生会的工作,并且再度认识了一个好朋友,郑恩地。 在大和国内,现在可以统计的超能者数量,已有了八百五十七人。 丫的,果然自己的紫镯遗落到了这里,可是在人家的枕头底下,要怎么拿? 没过多久,叶沫便先离开去招待其他客人,而吴世勋在叶沫走后看向了鹿晗。 其实,哪怕是皋兰元婴期高手前来,龙腾也决计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击杀。虽然龙腾只有神丹中期的实力,但是击杀一个元婴前期的修真者,还是能够手到擒来的。 可是无论他怎样安抚,秦雨始终都无法平静下来,‘逼’于无奈之下,刑穆只能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放平在‘床’上,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白妍一个没忍住,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她看向白莹,缓缓起身,走过去,将白莹抱在怀里。 ‘花’园一面靠着假山山壁,柳浅从山壁这边看过去,‘花’园里已是百‘花’凋零之象,眼光一转,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簇秋菊开得正盛。 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响起,火焰像是撞到了一个结界一般,被结界吸了进去。 第七十九章 卿本将心向明月 老板走后,客房里就又剩下了我。 房里很静,什么都听不到。 然而按照常理,这里住了那么多客商,应当是喧闹声声才对。 小窗外是客栈的院墙,因为我在二楼,因此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院墙之外一排又一排的石头建成的民居,错落有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这些民居里面,人们出入如常,看不出任何异常。 难怪我们的派出来的探子什么都未查到,原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默默走到桌前坐下,思虑着如何脱身。 那尚荣将我锁在这里,并无下一步动作,...... 毫无疑问,正是被唐云称作“兴奋剂”的大招,对于这个奇葩的名字,斯博也一直没有计较过,因为斯博那些乱七八糟的招都是寄生病毒的能力,又不是来自旧历传说中某些仙家方术,哪里有名? 等我到了李崇山跟前之后,我抬起头,笑了一下,正要说话。那李崇山却是偶然间睁大了眼睛,直接就上前一步,吓得我不由得后退一步。他那股子压迫的势头真是太强大了。 接着是大祭司白恩,他这么一个淡泊名利的智者,同样心情激荡,总感觉与过去有什么不一样,偏偏又说不出来。 军用遮布掀开后透出来的不是金属垃圾给人的颓废感,而是悲壮、肃杀和不甘的战场味道。唐云觉得自己的腿都有点抬不起来,几乎要被钉在地上了,那股子从战场中沉淀下来的惨烈气息压得他透不过气。 王天给吕飞发了个信息,说自己明天一早和柳凌霜去鬼市看一下,接下来就是上赶紧睡觉,凌晨的时候就得出发,抓紧点时间比较好。 他捡起钥匙,双手伸出牢笼外,把锁链打开了,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两个守卫跟前,铁链直接锁在了一个守卫的脖子上,守卫蹬了两下脚,一动不动,等想解决另外一个守卫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法藤的怀里,没有了一点气息。 中控室中同样响起了一阵欢呼!几个没有参与战斗的佣兵队长甚至吹起了呼哨。就连始终谨慎,算无遗策的宋明浩也终于闭上双眼,接过勤务兵送来的热毛巾,轻轻擦拭因为长久盯着监视光幕而无比疲劳的眼睛。 除却这个好处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听到这个好处,我差点都要吓尿了。我下意识的就想要摇头。 改变他命运机会的是,他被卖到了斯巴赫家族,遇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谭赛罗大帝。 在知道未来的情况下,李卫东现在每一步,都在准备,都是为了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 一股股鲜血不断的从其体内涌出,将那一片地面,都染成了血红色。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哭?”白圣庭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担心白依是安慰自己才这么说。 各种利弊大致思索一下,弊大于利。白依把脚步放得更轻,收姨妈巾的动作也慢了很多。 此时,连生分身也混在有关人员内,不一会儿就到了剑鱼号所在的地点,众人团团围住,没有放过任何死角。 认出这是天火流焰的顾远山,此时已经在心里骂翻了,连忙拉起南宫倩,往远处跑去。 这些边缘少年基本都是辍学的学生,平时没事做,就拉帮结伙到处走。 他要离开叶家,这是一开始就有的想法,自己这灵魂终究不可能成为另一个叶风,若是一直呆在这里,那自己被露馅的可能极大,还是跳进外面的大染缸里漂一下,这样自己的变化就不明显了。 长啸之后的泽金终于停了下来,他的目光缓慢的扫过科塔等人,每一个被他的目光扫中的人都会心生透骨之寒,这是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情况。 第八十章 风波起未停 雨后的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包子铺的笼子里散发着浓浓的白色蒸汽。 月长卿见我停住叫,回过头纳闷看我。 我忙抬眼望了他。余光里,那人还在街角处站着,并无要走的意思。 我捂着肚子道:“奴家,有些饿了……” 月长卿灿然一笑:“瞧我,都忘记了,你午饭都还未用,这里有包子,我去帮你买。” 他正欲向包子铺走去,衣衫却是被我拉住。 “奴家,奴家想吃烧饼……”我低了头,声音细的如蚊虫,脸颊微微红了。 古月国女子大多粗放豪迈,哪里会...... 虽然我的乌龟汽车梦没有圆满完成。可是拖车却开始实施,白子鼠找了一块长20厘米,宽10厘米的钢板。这个材质算是所有他找来之中最坚硬的东西。 “这个世界没有人在说话,我只听到了那些丧尸的嘶吼和大陆架崩溃的巨响,它被毁了,而且不是最近才发生的。 在宇宙调音叉之下,梅森双手合十放在金色斜塔之上,在他周围的巨型炼成阵上堆满了血色的贤者之石,这是可以置换出一个世界的真理之物。 太子妃更不用说了,一听说唐禹川有可能被卷进来,也跟着慌了。 只有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自己的生命除了握在自己的手,此外其他的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就算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人心隔肚皮,怎么能轻易的去相信别人。 临近边界线的天空两极分化,一半是绚烂红紫,一半是乌黑泛青。 就在章平天刚想答话的时候,悬浮于半空之中的凌云棋魂突然闪过一道耀眼的紫光。 “根据资料显示,上一届开始就已经取消了败者组的比赛。”三津谷开口说道。 柳子桑笑着应道,绕过一面隔墙,径直走向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树屋一角,简简单单地用一面墙隔开,砌了个炉灶,一人一猿平时就在这儿烤点东西吃。 万万没想到在政审外调阶段出了问题。不予录用给出的理由是政审不合格:林致远的父亲吴建国看守所里畏罪自杀。 土豆,番薯基地里就有很多,猪肉估计是野猪肉,兔子应该也是山里的吧,但是江离还看到了有海鲜,海鲜江离记得这边不靠海。 这个念头浮起来,陆景丹意识已经慢慢地散去。她连元神都碎了,再也做不了什么,就这样一点点没入黑暗。 胡念安的身体轰然倒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她到死都在为了离开而努力,可她注定要永远留在阴暗的地牢中。 让他心里明白下得,别说太多,到时他要是情绪激动闹起来,他肯定走了,无所谓了。但是对一直在这的你,影响非常不好。此事绝不能闹大,让工总和店里知道就坏事了。 “我刚才都看见你去打馄饨了。”秦放接过来另一只手拎着,走的非常的稳。 第2天上午的时候他们去的金店,感觉店里的客人不是特别的多。 刘公安就那么坐着看他们吵,从中也品出了一些味,这俩人不合。 大家都知道有钱人的交流必须是牵扯到点什么的,郭太太从前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却不代表她心里就不膈应。 陆向宁一到门口,就看到朱梓秋和陆瑶一起和看门的保镖争论不休。 而且更重要的是周然强烈的怀疑,释放这个巫术的那两个巫,应该就在刚才毒蛇他们附近。 一家人正在‘门’口聊天,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路边,一身军装的冯国豪从车上下来,看到张震是表情一怔。 这神秘生物还有再次喷毒,段云却是手掌冥穴一开,一股幽冥之气喷出,将面前的毒液全部驱散,也将这奇异的生物吹得倒飞了出去。 第八十一章 暗影浮动月黄昏 夜风柔润。空气中带着些许露珠的清新气味。 月长卿的神情太过真诚,目光里有浓浓的化不开的关怀,诉说着信任与关切。 他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与厌恶的那种人。 他的目光似是要灼伤我,我忙匆匆背过身去,轻轻啜泣。 “杜鹃,让你受惊了!”月长卿在背后道。 他的声音温柔如这月色。 我默默摇头:“杜鹃只是难过,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反倒害的世子失了财物,奴家、奴家……” 月长卿在身后哈哈一笑:“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西湖月在天。...... “嘶”的一声,她身上的衣襟居然卡在了附近的长条形桌面,于是她埋头整理,正巧看到桌上的镜面触摸板。 而刚刚还绿意盎然的滕蔓却一瞬间枯萎化灰,而满天的冰凌也直接化成了水,沾染上了毒气,化成了毒雨掉落了下来。玉言直接捏诀唤出一条火龙,满天的火光冲天而起。及时把那毒雨烧干。 胜天道:“归空谷主,你太客气了。——请问归空谷主,不知道您方才说出的话还算数吗?”归空悠然一笑,道:“当然算数了。”归空说到了这里立时即命人将云追燕给放了。当云追燕来到胜天的身边她不禁落下泪来了。 周璃水闻听门外灵儿的声音,猛地从床榻之上跳起身来,走了出来,当他看到王灵儿急匆匆的身影消失在了风雪中,心中起了一丝的疑问,思索片刻之后随即跟随了上去。 柳擎跟那魁梧男子魔刚的身形都出现在那巨大的能量防御罩内,两人跟着近百米的距离,瑶瑶对持着。 果然!云龙建发现了在洞口正在往山洞之内释放着药雾的普贤真人等三人。 “张兄,不要走城内,直接环城驶向城西。”慕寒从车内出来,坐到张仁身边,笑着说到。 方欣紧张的看着陈慕凡,可是陈慕凡突然间握住了她的手,这让她的心突然间一震,脸上也不自觉地染上了红晕。可是陈慕凡可没工夫想那么多,只是在她的手心写了“别担心!”三个字,然后就直视着面前的狸妖。 \t虽然林肃觉得,唐大佑之前在农业局就算真犯了什么错误,但也不会是太大的事情,但是对方要是加以渲染,在眼下这个打老虎拍苍蝇的时候,唐大佑被开除公职也是有可能的。 就算现在陈语晗对自己的态度改变很大,但她实在不是自己的菜,即便有老爸的强力撮合,也没必要强行在一起。 一时间长枪折断,血肉横飞,亡灵被戳攒了身体,战马被削掉了脑袋,战场上乱成一团。 接下来,关谷神奇闪亮登场,光是这名字,就让王笙觉得足够奇葩的。 “你怎么一个月过后就在县旅游局上班了?走了后门?”傅斌不解地问我。 恰好,的大狙李唯倒是特地带回了江南,可惜现实装备不是道具,无法放入主神空间里。 “严肃一点!这里是公安部门,不是你公司里头!现在有人暗中收到消息,说是你命令手下把匡志山抓了,是不是。”警察继续问起来。 不去管沐剑晨声音之中的额苦涩,既然答应了自己,寒冰琴也相信,沐剑晨没有胆子敢不给自己,随后便飞身到擂台之上,来到了李天锋身旁。 厨子点点头,之后,他朝着前方走去,没过多一会,他便做起来。 哪怕嬴慎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也很清楚供需关系的变化,会对物价带来怎样的影响。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跟他一样就是一路往前,本来我也会稍微理解我一次吧,但到最终反而是我想多了。 第八十二章 孤身入险境 初秋夜露已然有些冰凉。 隐在客栈门外的一处石墩之后,从那里,正好可以看见楼上尚荣的窗。 啪,一枚暗镖飞入那窗内。 “谁?”房内一声厉喝。 清河已从檐下跃起,直奔尚荣窗边而去,黑影在尚荣的窗外掠过。 窗户被推开,尚荣丝毫未犹豫,拔腿就追。 几个起落,二人均不见了人影。 我来不及讶异尚荣轻功了得,轻轻提起,跃进那大开的窗。 若是我猜的不错,这客栈内的机关,不在别处,而正是在他尚荣房内! 否则,以他身份,怎可能整日闭门不......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不问青红皂白的把自己直接抓到警局,那还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进局子。 陪阿奇简单的聊了会天,我回到家里,躺下休息。早上的锻炼让我的意念一直处于虚弱状态,但是毛有方的电话又让我强打起精神,现在又去了阿奇家一趟,于是我一躺下便睡了过去。 “喂,天哥,你在想什么呢!”看到李天不搭理自己了,这下把李画儿弄得有些郁闷,不禁伸手在李天眼前晃了起来,就连李画儿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大了很多,李画儿就差贴到李天的耳边,对着李天吼了。 杨不凡的态度明确,毅然决然拒绝了狂战天的请求。而他话里的意思也让狂战天有些恼怒,杨不凡眼下之意便是这个夏菱他是救定了,不管是放或者不放。 他能够在睡觉的时候掌握任何想知道地方的事情。就算是他想知道的是天庭和地府。这个神通是一个辅助的神通,没有什么战斗力。 这些牧师们等级大部分并不高,很多牧师的身上还是一身的基础法袍,几个大牧师正在给身边的新入门的牧师讲解光明教义。 班房内,我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呼噜声,还有不知哪个战友的磨牙声。 不过还有一点,陌路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耗费时间,让这些日不落城内的中国玩家不能及时回到誓言城进行防御。话虽这么说,他的这个如意算盘,却被杨不凡早早的破坏掉。 “席兮兮,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不会来了,这就是你倒贴的情夫,关键时刻他把你们抛弃了,他把你们所有人都耍了!”高恒远被席兮兮刺激得再次歇斯底里的叫喊道。 罗本不明所以,二王子明显有些舍不得的样子,更是让罗本疑心,虽然觉得二王子不会害自己,可是。自己还是搞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为好。 “妖狐王,你应该也知道,阿瑟族当年被灭的原因吧?”鬼婆冷笑道。 “那么现在他们两个家伙,先收拾哪个为佳呢?”林枫询问者大家的意见。 在魅姬施展的天赋神通的时候,离家的几个弟子,也是在施展着天赋神通!原本离家的弟子的天赋神通施展的对象,那是朝着离无绝攻击的林枫,不过现在被魅姬全盘接下了!成了天赋神通和天赋神通的碰撞。 没错,的确是莱维。麦道威尔,那名刚刚溜了的中央区老师,男性,成年。 “以现在的堤坝高度,如果真的出现大水,你认为可否顶得住?”高珏问道。 “不要我当狗了?不剁了我双手,双脚了?”林枫的猪手,再次去拉扯夜行暄的胸前红豆。 且凭借直觉。李穆隐约感觉,此刻的千幻宗内必定发生了惊人变化。所以他才会焦急,从而不耐烦。 泷壶慢动作重播似地转过身,一只手搭上貌似已经再起不能的芙兰达的背,后者过了起码十几秒钟才轻轻嘟囔着‘疼疼疼疼疼’地抬起头。毫无意外,刘海下的额头清晰地红了一块儿,麦野出手完全没有留情呢。 第八十三章 感君过往似孤鸿 月长卿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暖的发烫。 我的头被斗篷罩住,只透过缝隙看到他的月白色衣衫不住摆动。 这似乎是一个暗道。狭窄逼仄。 月长卿在前面,他小声说:“杜鹃,你莫怕。” 听他仍是唤我杜鹃,我不禁心里一痛,只有咬了嘴唇不语。 暗道里一丝风也无,看来,为了避免操练时声音外露,他们在造这地下兵场时,竟未建造通风设施! 突地,月长卿的脚步狠狠顿住,我不由得也刹住了脚。 “长卿,你这是要去哪里?” 前方,是荣尚的声音! 他的声...... 但是,陈升的辈分较大,如今已是形意门的长老之一,并且一身实力,也在两年前,就达到了宗师境界。 泰坦巨人机关兽在这一击之下,更是身躯失去了平衡,庞大的躯体猛的一颤,重重的摔倒在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失去了一个臂膀之后,它的动作立刻缓慢了很多,同时也变得不是那么灵活。 不过这些事情陈凌是不会对方静美说的,因为了解了一系列的事情后,陈凌对她已经有了一些戒心。 前方之路,队伍与队伍之间,一定不会这么相安无事地前进,一定会有战斗。风铃雪的目的是借此机会,展现实力,震慑其他人,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我在说一下清朝的瓷器,两相一对比就可以分辩出这件镇纸的大致出处。 山珍海味虽好,但不是什么人都能享用的,与其想那不切实际的,那还不如一份干炒牛荷更现实,护士很有自知之明的想。 然而,云天扬话音未落,鬼市药庄的门前,却是响彻了一阵如同滚雷般的咆哮。 当魔法阵出现的时候,正要行动的众人停止了脚步,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直到魔法阵光芒退去,一只长着翼翅的狼出现。 “娘,这事不急,容我考虑一下!”杨帆只能使用拖字诀,继续往后拖。 而这次抵抗魔都的人,就是一次对比,皇上给了丰富的资源给九皇子,而大皇子却少了很多。 青雅气不过了,一把就挽住叶华的手,一副我才是他老婆的表情。 见钱策扯上自己,钱碧那低垂的眸子猛的抬起,不再恍惚,而是冷沉无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不过显然藤老已经习惯这对方这样的叫法,在和杨炽打了一个招呼后便向方言庭走去。 可就好像座过山车一样,这命运就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就在自己手下的人马上要追到方言庭时,那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仿佛死神一样将镰刀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们原以为,他们一路上将会遇到的危险只是亡灵军团而已,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还会遇到食人魔。 “问号姐,问号哥刚刚出去没一下,让我告诉你们一声。”万一恭敬说道。 妙妙穗三天后才回信,到莱光镇也有直达的简易公路,和去桑拉镇一样,胡佑民和汪海桃带着武鸿远、林峰和一个警卫班出发了。 这丛林之中,逃跑可是老大的强项。那帮家伙地形不熟,再加上又是夜晚,他们追击了一会,没有见到老大的身影,便退回到营地内。 聂判忽然一震,神情紧张的看着她,语气也有些弱的回:“九儿,你知道我身份了?所以……”所以才不想嫁给他。 上场的是不同的队员,他们的战术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之前那两场就是去尝试新战术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决定生死的战斗,能多尝试尝试自然是好的。 暗姬圣主眼神震惊,突然听到一声大吼,虚空之中一座炉鼎悬浮。 第八十四章 此生无须怨 夜,很静很静。 只听屋内灯花噼啪作响。屋顶上树枝拂过木屋顶端,沙沙沙,如拂过我的心。 手指触上他温润的面具,黑色的,精致的,疏离的,却是熟悉的。 面具缓缓落下。 先是露出他光洁的额头,然后是他的眉,他的眼…… 我的心也跟着缓缓落下。 我静静凝视他,我是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啊……是有多久,没有望着他的眼眸,望着他宠溺看着我时,眼光流转的样子…… 心中突然大恸,...... 是的,这电影一点内涵都没有,也许在一些电影节的评委眼里就是坨屎,但放映厅的影迷们可不管你那些,他们看得爽就好。 刘佳玲被绑架的事情,在半年多以前就该发生。王梓钧还以为有自己罩着,不敢有人动手才对,想不到居然还是来了。 方晴被问得心里一惊,便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她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现在变得极度敏感,似乎很容易便会动情。 果然是个消暑的好去处,陈明洛心想,如果这儿能够坚持下去的话,每年夏天都会吸引不少食客的,毕竟价格不算贵,吃得东西味道也不错,很有发展前途的。 只有“笃笃笃”的密集皮靴声,以及那躺在地上的那个浑身是血的青年嘴唇抽搐打颤的声音在不时交错着。 “听说高皇帝还有策,若是农民发现官员贪污欺压百姓,可以自行将官员捆绑入京,有功无罪。”李自成说道。 所有的江防哨探和烽火台都担忧发信报警会让自己成为顺军的攻击目标,而就算水师看到警报真的及时赶来,那也不过是成全了别人的功劳,而招惹到杀身之祸的自己则全无好处。 青年学生声嘶力竭的口号声被罚款,因为噪音过大触犯了城市公共管理条例。 “雷鹰?我记得雷鹰好像是四阶兵种!”项七道,这张战略地图里竟然有四阶兵的巢穴,这太令人意外了。 昨天清明节,回了趟老家,结果老家比过年来热闹,最终没办法多呆了一天,请大家多多体谅`~! 林希羽离开了,但是她并不希望他去寻她,出于他对她惯性的尊重,他决定给她一点时间。 望向黄达一眼,周妙可指尖的空间戒指一闪,已经身着圣域神袍,轻飘飘地飘在了高台之上。 要知道尼泊尔军刀可不是普通的军刀,在刀刃上面可是遍布细密的齿轮血槽。 当断则断,否则就算是一直这样下去,除了把自己累吐血,好像也于事无补,除非对方比自己先坚持不住,停了下来。 不过转念一想,一旦去了就得面临一个严重的问题,对于此次圣人联合对抗含真一事,那么作为四大部洲之中实力极为强大的南赡部洲和实力深不可测的造化道场是否将派人前往,那么他张昊天将如何自处呢? 所以,赵风也只能等,等到所有人都脱离了危险,这件事情彻底告一段落之后,赵风再与孙尚香一同上路。 “你……你这不是逼我吗?我和你还没到那个程度。”徐有容眉头皱的很深。 韩启轩年纪不到三十,身形相对瘦弱,也没有那种长年的商场摸爬滚打的圆滑,反倒是像久经官场的干吏,每一个眼神都摄人心魄。 牛大壮当时没多想,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就着一点儿亮光找蜡烛。 示意大家安静,刘院长开始点名,点了几个举手的同学起来发言。 盛唐又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越看越困,最后倚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第八十五章 荣辱此生与君同 烤兔子的香味,和着清晨林间草木的清香,袅袅入鼻。 我靠在他的肩头,平生第一次,感激这世间的所有苦难,是它们,让我与他相遇。 “够了?”他突然道。 我茫然抬头。 “兔子,要烤糊了。” 他像是说着今日天气一样说出这句话。 我却是一跳,才发现半天手上的木棍竟是忘记翻转。 他轻笑着一只手接过木棍,另一只手刮了刮我的鼻头,之后,随手捡起一枚石子,嗖地一声扔进火堆,本来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应声而灭。 我已见惯了他的莫测功夫,也...... 当年,她父母车祸离开之后,家里的亲戚都怕负担重,都不愿意收留她,她每天都是这家吃一顿,那家吃一顿饭。 “那就请您保重好当下的魂体,好好看着姜府数百年的经营如何化作空谈。”她语气很淡,可就是这样平静的话语却让古井之魂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说话的时候,眼底有暗流一闪而过,看上去仿佛像是蕴藏着什么情绪一般。 这也许是他们遇见过最难打,最激烈的比赛,但又有必须要赢的理由。 一个新科探花,未到半年,从一开始的从六品,到从五品御史,行监军之责。 隔壁的算卦摊是蓝衣少年的师兄,他给上一位算完,挂了一个‘暂停休息’的牌子,休息的间隙就扫到师弟这边人实在太多,他已经看不见师弟的影子。 要是那把气枪没有被店家私底下调整过的话,相信安晓晓肯定能百发百中。 【寒潭洞窟】的副本场景做的非常震撼,大片大片的钟乳石反射着黑色石壁间隙长出的荧光菌类的微弱光芒,清脆空灵的水滴声敲击得地面与石笋叮咚作响。仰头望去,是无尽的漆黑,仿佛倒立在空中的深渊。 “你不记得了?他之前投简历被拒过,想去人那里试训。”刘亦勃捅刀。 一旦四圣兽落败,那么在三只半神级魔族领主和魔神梅菲斯特的夹攻下,即使是强如炽天使米迦勒和龙战士杰洛。也绝对没有取胜的可能。 心中感叹了一句,陈星宇就正襟危坐在其中,让自己的腰板更加挺直。 一时间,整个的金刚大阵,似乎有又一次的焕发了勃勃生机,重新又振作起来。重新展开了修炼的狂潮。 胡警官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从警校毕业就在中州市公安局工作,虽然仅仅干了只有三四年的时间,但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让他觉得穿的这身警服在海王市遭到了羞辱。 “呜呜呜!兔子!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虽然构装体没有眼泪,不过看着构装白虎抱着朱雀的模样,所有人都明白,现在的温蒂肯定是在喜极而泣呢。 他眼里的痛楚,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深到自己都无法承受,如果,她一开始就不爱他,他可以接受自己爱她就行了,可是,她对他分明也像他爱她一样,深爱着的。 武道修炼,前期划分两重领域——武者入门领域和武道真丹领域。 但陈星宇万万没猜到,他居然会直接从后面的背景来到了最初背景的城池来。 司马幽月看着已经锁定他们的神兽,就算他们继续跑也不是办法,好几只神兽,还有不少圣兽,分分钟就能捏死他们。 叶远还在无相境的时候,就能够凭借圣龙令和神王强者周旋。如今晋入道玄,圣龙令在他手上,自然能够发挥更大的威能。 “这些都是传说了,当时的事实真相已经无从考证。九天封印更是传说中的传说,月崇明怎么会提到它?如果九天封印真的出现破损,只怕世界末日也不远了。”颜老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但愿是他多虑了。 第八十六章 向上应无快活人 一阵轻风拂过,南山王府门前花树随风摇动,白色的、紫色的花瓣无声飘落下来。 这是我与如涟,第一次正式的相见。 上前牵了她的手,她是异族女子,身形本比我高上一些,一双手却是纤细柔嫩。 此时她正笑着,眼波流转,在我和成灏之间来回打量。 成灏只轻轻朝她点头,我略略有些尴尬,忙道:“如涟姐姐身子不便,还来相迎,实在教锦瑟过意不去。” 如涟性子爽朗,立时便笑出声音来。 “是呢!所以锦瑟妹妹可是要好好补偿一下我!” 我一愣,...... 我不由得有些失落,今天晚上我们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耗费了那么大的精力,却仍旧么有能够阻止这些阴兵。 在看到他手腕上的那枚玉佩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也朝着自己手腕上的玉佩看去。 黑无常这才长舒了一口,他看着我说道:“没事,他就是喜欢开玩笑。”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都这种时候,我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南姐说过去我的屋子那边,帮我整理一下东西,我跟她这几天就睡在一块了。 一连好几声表示自己平安无事的声音传来之后,卢克也是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人员伤亡。 我感激的看了周美美一眼,为了我的事情,她找了她继父,现在又去找她爸的朋友,她已经够义气了。 而不是敌人。又是这种黑科技一般的东西。那也就只有。卢克提督。“那。那个难道是卢克先生做的吗。”想到这里。威廉心里也是有些激动的问道。 “那也不行!”江子淮口气硬,你们躲在被子里偷偷看,他可要被潇大美人儿非扒了皮不可。 栗青和赵十三立即从外头走进来,礼貌地朝阮舒躬身致意。尤其赵十三,躬身的角度几乎呈九十,线条粗犷的脸上昭显与他气质全然不符的紧张和……畏惧? 我的心中不由一惊,阎王的实力实在是乎想象,以师姐的实力,恐怕不会是他的对手的。 谢尔曼知道现在想阻止对方的企图几乎是不可能的,那几个巨大的雪球他们根本不可能把它反推下去,不过适当地进行一些骚扰还是可以的,至少能多拖延一阵是一阵吧。 葛夫人自然不会像介绍自己儿子那样的来捧这个四公子。只是简短的酸酸的说了几句而已。 “我把这件事情跟家里人说了,家里人现在很赞同我的选择,也很支持我现在学习中医,经过这件事情,他们对中医的改观很大。”要说最为开心的事情,非这件事情莫属了。 莫霓裳整理了一下晚礼服,随着车夫“吁——”的声音响起,马车也停止了行驶。 “哼,你说这些,又不是光你折损了人手兄弟,我手下派出去的兄弟还不是全部死在了军方手中,但是你告诉我,这能怎么办?你要是能找到罪魁祸首,这会议早就结束了。”那是当天晚上三方势力之一代表人。 “哥,你这话好像说,他是国君你就不揍似的。”安娜现在也无所谓了,直接就说道,反正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得罪了这位王上,她说不说这些,都改变不了什么,当然要说一下了。 现在旦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也就明白了,这个事实接受的很简单。 六爷喝的脸色通红,如果是平时,他倒是奉陪到底,但是现在这情况并不是开怀畅饮的时候。 想到卓天梅,卓一航就想起了此刻被关在柴房里的另一个妹妹,卓天凤。 三方面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场面一时间竟陷入了一片静默,这是大战前短暂宁静,用不了多久这种静默就会被打破,无数的鲜血将彻底染红这片海域。 第八十七章 来生不做乱离人 窗外铜铃叮当作响,静谧的屋后,这房里自是有一阵草木天然的清香,让人沉醉。 见我茫然望他,成灏沉声道:“有些事,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心中存疑,难以置信,是以还不能告知你!” 我重重点头。我知道,以他现在的境况,兄弟阋墙,暗箭难防,有一些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我知道。” 我不会蠢到去问他,因为有些伤,怕是他一生都难以愈合。 比如,他之前的断腿之痛,比如他母亲死的真相…… “对了,”我猛然想起,抬头向他道,“以后...... 可是,叶辰神色平静,挥洒自如,左手捏月印,右手捏日印,像是在推动日耳而行。 越来越轻的马蹄声敲打着言离忧耳膜,昏昏沉沉的头脑时而回荡轰然铸炮巨响,时而回荡夜凌郗仿若虚空中传来的话音,然而她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幻觉,就连自己是不是真的逃离死境都无法确定。 芸妃,那不就是温墨峥所说,凭借媚术魅惑皇帝的联姻嫔妃么?而且君无念也说过,先前她在北疆被人追杀,幕后主使的人就是芸妃,难道那天在阳承殿芸妃看破了她身份,认出她这个“青莲王”了? 玉皇大帝微微挥挥手,众人看着太白金星告退脸上都露出不喜的神色。 那句话看起来是在说明自己无精打采的原因,实则暗含许多信息。直接叫言离忧的名字已经足够体现二人关系之亲近,再自然而然地说出为陪伴言离忧罔顾外宫不可留宿的规定,愈发显得二人感情非同一般。 “皇帝陛下,其实也不用着急,你看有名国已经在我们国都建造的如此宏伟,有名国想要攻进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不然的话,有名国也不会在我们国都之外,守了三天也没有一点动静了。”一个大臣立刻开口。 走在苔原最怕的就是容易滑倒,一旦落入冰窟里,后果不堪设想。 “那行,中午去。”叶晨听了李东的话,也是笑了笑,这样一来,自己可以凭借这个理由去探视一番。 叶晨演化急速术,躲过荆棘森蟒的攻击,斩出一道金色的光束,击在荆棘森蟒的身上,顿时让得荆棘森蟒瞬间撕裂成两节。 刚刚出了太虚殿门口,便看到一脸恭敬静候的太白金星,玉帝摆手让他不必多礼,随行即可,太白金星点点头,与太上老君随行在玉帝身后。 这长期身在迷雾丛林那样空气潮湿、光照微弱的环境下,现在突然暴露在这强烈的阳光下,竟然非常不适应的难受,易川跟韩香两人只好取出神秘黑袍,来阻隔太阳的光线。 一握之后,他们基本已经定出了胜负。德古拉斯明白面前的所谓“天才”并不是自己的对手,而帕克——此刻,他才终于是甘拜下风,面前的对手不是自己可以战胜的。 而且随着新兵们的攻击加强了许多,剩下的几十只丛林狼想要脱离战场就更加困难了。 紧接着,就是一个个冠军或者亚军上台接受封号了,而轩辕天的目光一直在人海中寻找着。 一身看似随意的衣裙,却透露着不弱的灵气波动,目光狠辣者,便能看出,这一身衣着,竟然全是有所作用的灵器衣物。 卓南明白,这些杀手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人,虽然可以侵入他们的大脑取得资料,但是却不能控制他们,现在使用脑电波,也只是起到一个干扰的作用,能不能说服这些杀手,就得看卓南自己的本事了。 他见到孟卿衣的时候,孟卿衣正沉目坐在马上,于其身后,更有三匹骏马相候。 第八十八章 人生总难若初见 日光透过头顶密密的枝叶,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影。突然发觉,我从未曾如此近地看过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摇晃的树影,有我明媚的脸。 而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我这么看他? 我拼命压住喉头酸涩:“若是,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呢?” 成灏顿了一顿,似是觉察到了什么,直望向我:“锦瑟,你为何一直问我这个?” 我忙笑着掩饰:“没什么,我只是想着,万一两军对垒,遇到了毒血人,我该如何应对罢了。” 成灏神情一松:“你只须记住,莫......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球“嘭”的砸在她脸上,沈可顿时觉得鼻子里有什么热热麻麻的流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让李岩付什么责任,她就是恨李岩,调戏她。打压了她的自尊心。 “果然不愧是大帝收藏,这些东西只怕那些真正的豪门世家都没有。”豪门世家的确强大,但豪门世家之中出现大帝修士的也就那么几位。 席向东一怔,正想解释自己怎么突然来了,结果裴笑眨了眨眼睛,噗通一声,又倒在他大腿上。 “找死。”妖族没有想到象石居然惨败,被不知名的剑罡力量夺取了性命。在迟疑之际,竟然让齐玄易钻了空子。 要知道,这种时间停止,属于宇宙时间停止,绝对不是时间祖龙那样的时间静止。 图谋是有,但那时候没想到自己会陷下去,是那个失忆后的“裴笑”一直在苦苦经营,让他渐渐觉得离不开她,非她不可。 这四个帝子从一卷古籍当中看到这个传说,所以,才会约好同一天证道。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间或抽泣一两声,所有埋藏心中的苦水像开了阀似的倾泻出来,电话那端他静悄悄的,一直没有打断。 只待他突破臻至到了金丹境界或者是归一境界,他的法力立刻就能够爆崩!对付这个老魔就轻松地多了。 温睿修好不容易把王婉哄睡着了,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这奶妈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可才走到他家楼下,我便接听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电话内的人问我是否认识手机的主人。 只是,考虑到他与安迪面临的是实实在在的问题,他不能太紧逼,逼得安迪又握着刀发呆。保不准哪天真往手腕割了下去。他只好放缓脚步。想不到,被人钻了空隙。 进入载入界面,对方上单是个放逐之刃,打野是盲僧,中单是沙漠皇帝,下路是复仇之矛和魂锁典狱长。 面对s动的大堂,秦左硬着头皮说完了最后的台词,旁白念完了结束语,舞台中央的帷幕重新合拢。 言下之意,还不明白吗?等到今天一过,随便你们对夏洛怎么样,他都把会去掺和。 以前,她在语卉的面前不是一向趾高气昂?怎么今天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撄? 如果换了以前,铁柔碰到这种敢跟她废话的,一定二话不说,拳头就挥了上去。 “有时候我觉得你比较像我儿子的爹。”中年人的眼睛里有一种非常明亮的神采,这会让人把他想象的更年轻一些——实际上他已经远远超过五十岁,也许“中年人”这个称呼已经该离他远去了。 叶家可以说是因为叶语兰,可没有摄政王的表现,威武将军又不是傻子,他会把身家性命都压到她身上来? 她知道自己流泪太矫情,无论什么原因,当做出跟他结婚的决定时,不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当杨玲兰从入定中醒过来时,已经是又过去了一年的时间了。杨玲兰起身向神塔守护躹了一躬,说道:“谢谢前辈提醒。”这才走出了神塔。 第八十九章 漫漫此情何寄 西境的秋季,白日还是日光灼人,到了黄昏,便渐渐变得温凉。 只是对于身着战甲的将士们而言,气候的变化,丝毫不会影响他们训练的时辰。 暗下去的天光里,仍然听得战靴阵阵,呐喊声声,可撼天地。 就是在这样的时辰,在大将军营帐之外,我看见了顾钰琛。 听闻我的脚步,他本来背过我的身子缓缓转了过来。 唇角一如既往含着淡笑。只是那笑,似乎已与以往不同。他的面容在暗淡的天光里亦是有些模糊。 “锦瑟,你能平安,真好。” 仍是言语温...... 之前在谷口,他们几次三番被人族武者戏耍虐杀,如今到了这里,他们又被戏耍虐杀,这让他的怒火达到了极致,已经忍无可忍了。 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尊伟岸的天神,在宇宙中呼吸吐纳,血海磅礴滔天,为血魔族中十三大生命星辰之一。 在魔弑现身的瞬间,叶正风的双眼便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从来没有过的痴迷,在别人眼中,魔弑可能是一把狰狞残酷的魔兵,但是叶正风却非常喜欢这种霸道狰狞的意味,第一眼他便喜欢上这把魔兵了。 最关键的是白三是二级仙民,李乘当时就升起过让白三替自己买东西,做自己在仙界代理的想法。不过后来李乘巧合的升为一级仙民,也可以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了,所以也就没有再去找白三。 魔族的个体实力太强,两尊魔神联手的话,四尊真神能否压制,就会多出许多变数。 叶正风的身上迅速出现了一只充斥金行之力的白虎,同时叶正风气血一鼓,喷出一口大大的精血在白虎身上,白虎顿时便咆哮了一声,撞入了叶正风的身体当中。 “凌道友,这次修真者大会有我们天阳派主办。经过我们据理力争,让大会同意邀请你们凌天岛也参加。”一个散仙过来对凌渡宇道。这散仙是一位五转散仙,可一说是个老不死了。在天阳门中也是一个高端的存在。 不但更加的浩瀚可怕,同时还让叶正风的心中感受到无尽的悲凉。 两人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朝着对方狂轰猛攻起来,两人的身上都不断受到对方力量的震荡,威能不断轰入到他们的体内,让两人的伤势都不断加重。 “你是?”斯泰西科达斯疑惑的看着他,努力的试图从记忆中找到他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他才一回来,怎么所有事情都变了呢?她成了别人的妻子,他却是唯一不知道的人。。。 财务是来告诉林佳佳,那些撒落的钱都捡回来了,不过数目不对,只有二百八十二万,根本不是三百万。 于是便想起身换个位置,不曾想黑灯瞎火的没走几步又差点儿摔倒。 高居中央的那位真法境高人全身散发巨量光热,如一轮大日闪耀,如雷霆吐息,晃得人睁不开眼。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毕竟若能跟着一个好主人,比一直守在这样的风尘之地,日子要好过得多,怕是感恩戴德都来不及,但是,十二公子却没有反应,他像是没有听到,又像是……毫不在意。 但办公室的门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而且我们为了不让外人听见还故意压低了声音。 沈童颜诧异的看着她,没想到短短的一两个月,杰西的势力就扩展得这么大。 奶奶糯糯的声音,这么轻飘飘地传入耳中,叫人心底酥而麻,还心痒难耐。 这玄月大陆没有,更高阶大陆,他也派人去寻了,一无所获,如同人间蒸发般。 第九十章 若安天下何辞死 此时漫天彩霞,透过帐帘的缝隙抛洒进来。似乎有人嫌这人间太过荒凉,是以拿了赤色丹砂尽情涂抹。 整个世界都变得生动起来。 骆澜天转身望向帘外,垂手道:“姐姐,明天,看来会是个好天气。” 她言语活泼,一双灵动的眼睛光彩夺目。 “是呢,刚好方便你回去!” “回去?”骆澜天有些不可思议,“姐姐,这次我不回去啦!” “什么?” 我惊得立起身来。这世上,我在乎的以及在乎我的人,有许多已经在这西境与我同处险境了,如何能再多一个...... 虽然没有首发,两人也没有意见,特别是马里昂,效率值明显比戈贝尔高多了,马里昂中投很准,防守很出色,即便是年纪大了,在攻防两端的作用也比戈贝尔要高,但是球队为了锻炼戈贝尔,减少了马里昂的出场时间。 这几年,吐蕃用水泥升级重要城镇,大唐一直没闲着,不仅升级与吐蕃接壤城池的防御,还在战略要地修筑了大量堡垒,蕃军本来就不擅长攻城,有了水泥的加持,更难撼动。 至于剩下的士卒,看到艾薇儿无视大型封印魔法阵,连防御阵都不能阻拦艾薇儿一秒钟,谁还会留下来送死。 自己敬若神明的老师亲自上门拜访,对方居然只是让一个下人出门迎接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把他们凉在这里久候,简直是无礼之极。 对于杨承尚这记马屁,郑爱国感到很舒服,不管如何今天能有这么大的场面对于他来说是好事情,只要一把消息放出去,那么三家的股票可就是坐上了火箭。 工作是很累,但突然的想到以后再不用工作了,却心里也有些别扭。 期间奉上的玉盘珍馐,琼浆玉露自不用多言。那独具特色的宴席表演和歌舞也让阿礼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鱼虾戏演,鲛人献歌,这期间的种种,完全是陆上无法见识的异域风情。 “奇怪,这只怪兽到底有什么目的。”罗赛城内,众人看着空中消失不见的怪兽,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疑惑。这只恐怖巨兽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去。 休假了足足二个月,就没见他主动请缨,好像忘了自己是朝廷官员一样。 :“等你事情处理完了,我们一起走吧。”她的脸微微的红了一下,讷讷的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着。 赵明月凑近一看,正是这片雪域的地形图,密密麻麻的标记几乎掩住了洁白的底色。 屋里已经打开的酒坛,里面的果酒颜色各异,但都清澈见底,晶晶亮亮的像是珍珠宝石,让人心生喜爱。 这一幕看的众人们又是一惊,一个个活见鬼似的,这赶着拱手相让的错觉是怎么回事?最后,还是周正报社的记者率先反应了过来,逮着机会赶忙提问道。 说完,它就赶紧找个借口飞走了,因为傅云逸的气息完全冷了下来,那危险的模样就差把神出拷着吃了。 哭得太投入,某姑娘一时刹不住闸,却不影响她对周遭骤然凛冽的气流的感知,识时务地不再重复上一句。 其实莫以天心里是想的,如果林晓沫能将这个赌约化成动力,那他是无所谓的。 而这段时间,顾子安也感觉到来自脑海中饕餮的骚动越来越强烈,照这个频率下去,她甚至觉得怕是不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真羡慕你们。”容瑕回忆着自己的童年,竟是找不到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就在顾子安忙着处理苍华集团曝光带来的一系列事儿时,以及顺道陪着父母置办年货的时候,道上的人也发现了问题,而这个问题,自然是来自青岩帮的。 第九十一章 暂偷浮生半日欢 寒风凛冽,吹得黄沙飞扬,西境的冬日就要来了。 这几日,总是乌云压顶,伴着阴恻的冷风,手上的刀与剑均已冷硬如冰。 将士们均已着了夹棉的战甲。行走间,唇间呼出阵阵白气。 我穿着银色软甲,身后红色披风在寒风中猎猎地响。 走在军营中,见元青正指挥着几队将士加固营帐,那些将士们在他的安排下,配合的井井有条。 我不禁含笑望了一阵,几个月来,他终于也可以独当一面。 穆子翼与清河一早便去了禹州城巡视,现在想是也快回来了。 骆澜......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星月面色凝重地问道。 这副画卷中图画的除了正常古代画卷中应该拥有的山水风景以外,竟然就是堆积如山的尸体骨骸。满地面的尸骨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哀鸿遍野!这是一副出现在山清水秀地带的惨烈场面。 因为后方。就是瑟菲和蓝雨。还有蕙蕙和夜岚。以及整个曙光城。 看到大军骚乱,几个将领一点都不感到可惜,迅速下令亲卫朝着那些不同拥挤和谩骂的人上去便是一刀,以杀之乱这是最惨路确实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赵中遥听了飞飞的话,就说道,‘以我们之前寻找的那些紫晶宝石的经验来看。凡是藏有紫晶宝石的地方,就是在一些星球的大峡谷或者是大盆地之中。 可现在一个年轻一代,竟敢不将他放在眼里,这让他怒极反笑,瞳孔中的寒芒越来越盛。 “回来!”楚寻语一把拉住他,皱着眉头左右看看,然后从地上捏起一个雪团,就丢了过去,正好砸在门板上,留下一块雪迹。 从前她想过当灵力恢复的那一刻,她会如何的狂喜一番。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心是沉静的。且那沉静中还带了些许的沉重和压抑。 这按照规矩活着的人,叫江湖人。这执行江湖规矩的人,叫八丈亭。 “不是吧,这么强。”万雪丰原以为自己可以撑很久,但他是低估了神皇的实力,而凡是低估神皇实力的都要付出代价。 以前还会顾及着爸爸,如今她什么也没有了,还有必要去遵守什么协议吗? 只要自家公司的账目没有任何问题,她们都相信父亲的为人,绝对不会贪污受贿。 赵清染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她吃多少,关他什么事?她懒得搭理他,拿起纸巾就想擦嘴,可纪惟言却抓住了她的手。 此刻,路飞暗暗叫苦,心说解释了老半天,不知费了多少的脑细胞。 “我真的没碰过那个什么青青兰兰的,衣服是她自己扯的。”江沅鹤无比委屈的道。 丁大柱这才放开老刘头,自己奔到门前,取下了门栓,和老刘头一起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原主认为是自己表现出挑,可在李杉看来,客观地说,原主的种种表现,也跟那些侦探相差不多,如果说的确有突出的地方,也不可能是外人能够轻易察觉的。 “……徐家老爷有内伤,养好了没几日,行敦伦之礼时,因外因而亡,在下断为是中毒所致。”大夫如此说。 可是,当今天李清婉言之凿凿地笃定她不愿颜天佑和敏儿在一起。从未反驳过李清婉的颜天佑也爆发了,他非常喜欢敏儿,敏儿身上带着他前后两世的情感寄托,怎么可以让他放弃这份情感? 秦王子婴竟然亲自来到瓯雒营救吕宁,在吕宁被杀之后又只身杀入瓯雒王宫。 凌霄的拳印绽放出紫色的光芒,绚烂夺目,虽然悄无声息,但却自有一种不朽而神秘的波动弥漫开来。 第九十二章 死生一念间 西境兵营漫漫十几里,一片苍茫之色,暮色渐浓,漫卷的风雪吹得兵营中的铁质马灯忽悠悠地打着转儿。 守营的将士的战甲与眉毛上,均已覆了白雪,却仍伫立不动,凝神以待。 一队一队的铁甲战士从各营鱼贯而出,踩碎了刚落下的一地洁白。 不过片刻功夫,他们的脚印便又被白雪覆盖。 白日里尚且热气腾腾喝着羊肉汤的兵营里,此刻一派肃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古月国和荣国两国合力,已从石头城整队出发,明日辰时,便可到达西境十里之外。 五...... 陈影听到吴凯的话,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吴凯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不会的,我要是那样了还不把人吓死。以后哪还有人找我玩。”李大牛知道慕红绫是问自己解封的事情,想都没想的就回了一声。 “你放心好了,它『弄』不出什么幺蛾子。”蓝子最后又追了句,手里掂颗大珍珠,便催着出去。 二次商谈象那扇『门』,曾经轻易地开启,现在又重重地关上,除非随氏这次能主动提出协商。 也就是说,姜易只是把剑圣元神作为一个枢纽,借助着剑圣元神,而引发末法纪元的力量。 有四五年没回桑家坞了,连送年、送节的都没上『门』,这次爸妈又不在家,怎么会突然回岛呢?桑木兰喃喃地轻声自语。 就连孟虎他自己凭着超阶的强化防御能力也不敢肯定自己挨了这样的七棍之后还脸‘色’如常。 说实在的,眼前这种无疑是堪称屠杀的场面已经让刘奇与许飞两人心胆俱裂。恐惧之极,心知难逃一死的他们唯有大声的求饶着,想要保住自己身上的‘性’命。 “凌庄主,这时候你还想抵赖吗?我不知道丽达跟你们凌氏山庄有什么恩怨,但是,有什么恩怨不能拿出台面上来说呢?为何要将丽达擒拿并且藏了起来?难不成你们凌氏山庄暗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卫风厉声说道。 武振等人眼睛又是一阵发白,等到能看到东西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其实,她也不知道心为什么会莫名的一阵刺痛,两人之间订立婚约不过是迫不得已之事,可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她竟然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一丝不舍之情。 夜色中的村庄晚风温柔,吹走人心头的余温,也能吹干人眼角的泪花。 那意思是师叔碰到这种好事,你还犹豫什么,过了这一村可就没下一店了。 在卧室的门旁边,这王家长子看到,被无常押着父亲,就把事实的真相,与借活人的寿命,来给其续命的事,和隐瞒着的病情,一手边擦着眼泪,给如实的讲出来。 这几句话意味就无比分明了,就连一头雾水的城中百姓,也琢磨出了几分味道。 一名拿着拐杖的老人缓缓飞上了天空,正面面对着神秘客。他戴着蓝色的尖顶帽,披着灰色的斗篷,围着银色的围巾,白色的胡须直达他的腰际,脚上还穿着笨重的黑靴子。 电网从天而降,但这一次,电网被它的长枪劈成了碎片。它开始冲锋,高脉压子弹延缓着它的脚步,它一个横劈,无数“钢铁侠”们就化为了灰烬。 回到太虚之后,罗诗兰换了住处,她在万里荷花塘住下,每日和荷花打交道,而天一峰上的那株桃树,却枯死了。 听到青鸾这话,姜卓方放心不少,他挥了挥手就跑向电梯,一边下楼一边发出指令,出门开车到天慈大厦。坐电梯上天台的时候,狐神等人已经等在那儿,只过了几分钟,两架直升机便已到达。 第九十三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黑暗漫卷袭来,无尽的黑色包裹,让人窒息。 我在这黑色里,静静里立着,心中慌乱不堪。 “锦瑟!” 有人在唤我,可是我不想回答。 漫天血色雪花徐徐飘落。 落了我一头一脸,那雪花触到皮肤上,却无丝毫凉意,而是滚烫如烈火。 “锦瑟,锦瑟!”那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太烫了。 我奋力地奔跑、奔跑,却终是逃不过那漫天飞舞旋转的,带着血的雪花。 那鲜红的大雪追着我,任我逃到哪里,它都不愿放过。 “锦瑟,锦瑟!” 这,便是死亡吗?我已经死...... 第九十三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荣尚身着红色战袍,头上黑色盔甲镶着红色翎毛。在白雪的映衬下,面色苍白的有些凌厉。 他身旁靠后些,是一个黄色战袍的大将,那应是古月国新任大将军卓十一。卓十一望着我的眼神复杂,有难以置信,有仇、 恨,也有恐惧! 此时,两国十几万人已然整齐列队,与褚尉天他们静静对峙。 也许是之前在营地吃了亏,也或许是在等着后续的兵士们冲过我军重围,他们并不急着进攻,而是静静地立着,只听战旗猎猎,战马萧萧。 而我们,却不能再等。 “...... 迎着扑面而来的呼啸狂风,体表迅速出现一圈半透明气罩的他,扭头看了被浓浓大雾所彻底覆盖的甲贺驻地一眼。 他身上的伤其实并没有痊愈,只不过他所表露出的样子不像是一个受伤的人罢了。 主裁判看着时间,现场变得很安静,几秒钟后,开场哨终于响了起来。 独孤煌已经握紧了拳头,他现在想的不仅仅是杀死樊未离,更想把琉璃剑重新得到手。 黑暗血瑰不屑的看着张一凡,觉得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头后怕了,不敢和自己打。 赤龙,赤蛇?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早就有了定数?眼里神光倏地一闪的陈志凡,眉心渐渐变得晶莹剔透了起来。 “别回头看,加速前行!!”七哥见有人回头去看机械水蛇,连忙催促道。 独孤煌和名器山庄的人开始修复帝王剑,名器山庄这边以西门嵩为主,西门山魁为辅,还有一众锻造大师打下手。 能够这么简单就将其打成重伤,还挖走眼睛,并且不惊动木叶守卫的人,在忍界之中,绝对不多。 他如今是飞龙乘凤境,而他的分身早在一个多月以前便已经达到了飞龙乘凤境。 好话说了一大筐,终于做通了思想工作,接下来就是等白露那边的消息了。 张天赐拿出手机,拨通了麻复仁的电话,接电话的果然是个中年男子。 “诸位道友,妾身要去见一个故人,恕不能相陪。”曾媛媛顾不得欠身,甚至连抱拳都没有,直接丢下一句话,随着袁掌柜匆匆而去,留下一脸茫然与疑惑的八人。 “你们觉不觉得这个花草神君有问题?”龙十九向旁边的守卫问道。 “我不会开车,他们开车送我来的。你放心,进来的只有我一个。”张天赐一边通话,一边大步进了水产市场。 却说张天赐和金思羽一番冲杀之后退出,回到山下北方鬼帝的队伍里。 听到医生说爸爸抢救了过来,夏方媛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医生后半句的,情况依旧很危险又让夏方媛的心提了起来。 “你要是再讲这种话被我听到,讲一次我亲一次。”宫少邪脸上认真的表情告诉夏方媛,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古天笑朝着对阵图看去,发现有些名字已经填好,有些地方还空着,还有几个名字的上面画了红圈。 司鸿初伸手把金宝宝抓住,可是没想到,只听一声“撕拉”一声,金宝宝还是坐在了地上,司鸿初的手里只抓住了金宝宝的衬衫。 一旁的童虎几人惊呆了,虽然他们也很想参加,但完全没法像顺子那样口无遮拦地说出来,光是坐着吃饭就已经有点忐忑不安。 所有人都听的出神,直到陆平凡停下手指,钢琴声渐渐消失之后,大家才回过神来,又转而陷入震惊当中,久久不能自拔。 这话中擦杂这一股杀气。顿时让那几名弟子身体一僵,这杀气可不是开玩笑的,秦问安同也是一愣,他能从白岚的语气中,听出来,这家伙不是开玩笑的,但是到了现在,他可不会就此退步,不然他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第九十四章 总看福祸两相依 黑暗漫卷袭来,无尽的黑色包裹,让人窒息。 我在这黑色里,静静里立着,心中慌乱不堪。 “锦瑟!” 有人在唤我,可是我不想回答。 漫天血色雪花徐徐飘落。 落了我一头一脸,那雪花触到皮肤上,却无丝毫凉意,而是滚烫如烈火。 “锦瑟,锦瑟!”那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太烫了。 我奋力地奔跑、奔跑,却终是逃不过那漫天飞舞旋转的,带着血的雪花。 那鲜红的大雪追着我,任我逃到哪里,它都不愿放过。 “锦瑟,锦瑟!” 这,便是死亡吗?我已经死...... 不行,他必须想出一个完全之策,趁着此次机会,好好打击一下千家的嚣张气焰。 在着玛茵看来赛琉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而在着她死掉之后,帝具也会停止运作。 啧啧……老板还真是会懂得拿权势压人,李泽律嘴角‘抽’搐了一下,为关宸极不太光明的前途默默哀悼了声。 夏侯康已经听母亲说起宋依依的不敬来,对他而言,这个大嫂自然是不好的,不如换一个的好。 虽然男子心有怀疑,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那来之不易的带着梅花香气的蜜,当时,她以为可以一直在心里甜下去。 百兽灵丸乃是取自一百种怪兽之胆用春夏秋冬四季的露水合练而成,具有通气排毒,活血化瘀之疗效,是治疗内伤的圣药。仙狐涎顾名思义,是取自仙狐的金津玉液,极为难得,是治疗外伤的圣药,亦可内服。 “真的,你这么喜欢我在床上野蛮?”叶天羽转头看向林无双,脸上充满了那种侵略性的光芒,紧紧地盯着这具美妙性感的身体。 火星人不知又在固执于什么火星思维了,顾恋猜想着,不过这种固执正好是现在的她需要利用的。只是看辰星那实诚的模样,自己心里顿时觉得不自在。 果然,夏侯策见她这副不卑不亢自信盎然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来了。 甘诘留太与克亚树离开之后,秦汉没独自享受多久美食时间,他的责编熊泽心又带着一个年轻漫画家过来了。 一声清脆的响动,在石室回响,紧接着!又是好几声响动,原本准备打坐吐纳的郝宇,心头一惊,尽管有气无力,他还是双手撑着地面,让自己从地上,摇晃着爬了起来。 “现在这个地方还被封困着,我们能出去吗?”郭蕙桐看向郝宇。 “我依靠百衣佛甲走出来,不能算是自己的实力”对方开口,说出原因。 听见木印的呼喊,早就心生退意的乌羽,终是叹了一口气,身形一晃之间,就赶到了郝宇面前,挥手就是一拳。 “水。”冯雅颂闭着眼睛轻声喊道,我拿了瓶纯净水,把她的头轻轻扶起来,然后一口一口倒在她的嘴巴里。 还有那位那个体型壮大的莽汉,也是一位比较奇葩的人物,他跟自己的大嫂有了一腿,那时候的他才二十多岁,可大嫂已经五十多了。 上午听演讲的时候,他虽然被对方拒绝,不过后来还是一直念念不忘。不过河原洋治没想到,自己居然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与她又相遇了。 但是说是这样说,真正到卖的时候,张三还是很紧张的,直到一刻钟之后,第一个报童回来交钱然后取报纸,张三的心才彻底放下。 不过即便如此,在我身体下方,仍然划出了一道几百米长,近十米深的巨大沟壑,仿佛形成了一个山谷。 就这样时间慢慢流逝,半年眨眼就过去了,林雨的一个病症也是有了一个好的改变,最起码比之前萎靡的样子好了很多,慢慢的也是有了精神。 第九十五章 世事如棋局局迷 呜呜的风声从城墙口掠过,外面飘飘洒洒,零星的雪花飞落。堡垒内的几个人均沉默了。 顾钰琛解了禹州之围,本应是值得高兴的事,只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与我一样,觉得此事不同寻常。 “轰鸣神物遇水一事,可是查清楚了?” 我继续问道。 “姐,你也怀疑顾大哥?” 元青却是直接说出他的想法。 我心里吃惊,却未言语,盯着他看。 “据看守轰鸣神物的将士说,朔月之夜,他们听到一阵悠扬笛音,然后,然后就感到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已是第...... 浣芳说话很慢,发音很不标准,每一个字说的都很吃力,能听的出来她的努力。 而在这乱世,地主乡绅也急需武力的支持,但是因为人太多了,所以最终决定比武招人。 金翅雷鹰的体表有火烧的痕迹,它的翅膀轻轻一扇,化为一道金色雷光消失了。 这么一搞,董卓不止可以有恃无恐的入京,并州仍旧是他实际控制。 虽然徐锦绣看上去柔弱无比,但是战斗力却非常强悍,一般的男人在她的面前都不堪一击。 更何况黑石此次出手,彻底毁了宗门大比,简直就是将整个灵玉宗的脸面踩在地上。 他靠在许昔诺的怀里撒娇,抱着许昔诺的胳膊,有点胆怯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若是一旦松开了手,我跟徐锦绣都会掉下去,机关不可控的力量带动着我的双臂,但我们的姿势是垂直往下的,根本就不可能能够将我们拉上去。 就算看错了,在今天上午的战斗中,自己拥有第一阶段九层的实力没有什么争议。 据说这本来是一个路人偶尔抓拍到,觉得很唯美,就放在了自己社交软件的主页,然后又被眼尖的网友发现,搬运回了国内。 终是下雪了,她一直向往北国的飘雪,因为那是他故乡最壮丽的景观,她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水土养育了那个俊如明月,冷若寒山般的男人。 忽地箫音一变,一种难以置信的危机之感让一清生出恐惧之意。那箫音的肃杀之意更兼浓郁,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被压得变形了一样。 事后不知老爷将大少爷叫走说了什么,大少爷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说的不错!”离忧赞许了下,将杯子放置地上,便从那盒子中拿出一粒粒灵蓍草种子,在每个杯子中各放了一颗。 “有办法就不会这样了!”千叶灰溜溜地走到一旁,就地躺了下来。 被狙击手的富有节奏和韵律的子弹攻击,音波丧尸虽然没死,也完全丧失了战斗的能力,面对宋铮自然就毫无抵抗。 裂成两半的胃部之内,有着明显尚未消化的丧尸血肉,浓重的腐烂气息十分明显。 如果不是早知道牧白芝的人品,单单只看这样的对战,顾佐说不定要赞赏她几分,她表现出来的实力,也的确是非凡。 周氏觉得羞得很,脸都红了,狠狠的瞪了老爷子一眼。但是心里却有些酸的。毕竟当初的那些苦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 “咳咳,那王爷的手下可能没弄清楚,就弄多了。多了我们就多点选择嘛。”总比少了没得选择的好。 “学长好,我们都是大一的新生。我叫刘夏娜,他叫林鹏,来这里报名的。“刘夏娜似乎没有在意那么多,大大方方的和对方打招呼。 我拨开华帐,猝不及防撞上他安宁的容颜,那时我不知道他便是析木殿下,只注意到他一身黑衣,发髻高高盘起以玉做饰,眉目清秀。 他这个舅舅白五爷雄霸一方,在西北一带颇有名气!原先是偷盗抢窃的山贼,后来勾结官府攒下不少银子。之后便开始洗白做起正当生意!手下山贼变成门生,在整个西北垄断沙石,呼风唤雨。可不是谁都能得罪的。 第九十六章 莫让飞雪冷离人 落雪无声。 整个禹州城,一片苍茫白色。覆盖这座城池本来的样子。 雪,看起来干净洁白,在它的底下,却是最能藏污纳垢。 禹州城的驿馆里,底层的一间帐幔飞舞的房间里,顾钰琛正笑望着我。 雪从大开的窗户飞了进来,落在脸上便化成了水,我不由轻轻打了个寒战。 成灏不动声色地靠近了我。 “钰琛,可是与荣国人相熟?” 我试探着问他。 他销毁轰鸣神物,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古月国和荣国。 而之前的古月国来袭,并不见他有何动作,此次多了荣...... 原来桑青先前摸到怀中,发现自己和蓝烟雨对射暗器之际,消耗天珠暗器太多,竟只剩下了最后一枚天珠暗器。 “靠!这世界真是疯了!”刘星皓见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下手,索性直接去拉大门,想要一走了之。 “老大,距离交易的时间,只有最后的一天,八卦门的人都还没有到,你说他们会不会放弃救援呢?”一名黑袍老者的目光冰冷,脸上露出了一抹不耐烦的神色。 云万花也是老江湖了,猛然感觉腰间一只硬硬的物件顶在上面,皮肤感觉不到痛感,这分明是热武器,心中不免大惊。 等两天转移,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审问出敌人背后的情况,做出最合适的转移计划。 今天,洛嫦着一身红白秀有彩凤的劲装,头发高挽垂后,比往日更添一分不一样的风采。 因为已到了中午,所以王有财便带着姚春妮去吃午饭,思来想去,王有财最后把姚春妮带进了平都市唯一的一家西餐厅。 “我这不是高兴嘛!”大黑说着就破涕为笑,这下弄的正在抹眼泪的公孙欣儿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夏建忍不住给肖晓诉了一下心里的苦。这人心里的压力,憋久就得释放出来,否则时间一久,保准出事。 那个被压到食指的胖家伙边惨叫着,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是身体哪一处带来的痛楚,让他下意识惨叫个不停。 没有理会几人的惊骇,启明将这团被他抓在手中的精神力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在,当然在,萧郎君是萧娘子的弟弟,又是我们东家的师侄,他来京赶考不住我们这住哪里,我带您过去。”郑元胜道,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引着赵祯往梓修住的房间走去。 即便是红色家族的继承人,在华国的政治体制中,仅仅是父辈的能量不足以让老人如此顾虑。 更何况,玄术师在末法时代之前,都是眼高于顶的,要他们抓事儿精,那不是闲的没事干嘛!谁还管你东家吵完西边闹的狗屁倒灶的事儿不成? 她面无表情,狠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大腿根一阵钻心的疼痛后,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克制住自己,没大叫起来。 8月下旬,30万美国陆军开始向巴西转移,等这30万经过炮火洗礼的老兵加入到南美战场,估计美国能获得短暂的优势。 “放心吧,他真的很强,至少我看不透他的实力。”张武天回答道。 还因为禁魔的关系,进去后各种加血、加buff的技能直接等于作废,这是对战斗力影响很大。 哈利的魔杖发出一道光进入吊坠,吊坠噼里啪啦的发出耀眼的光芒,场面一时非常激烈,像极了电焊时火花四溅的场景。 “天狗?”我自然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的家底,尽管她是个看起来很好骗的xiao傻瓜。于是我马上转变了话题。 第九十七章 谁道行路意迟迟 雪下到第二日清晨方停。 禹州城的街道上,白雪延伸至很远很远。随着呼啸而过的风,树上和房顶上的积雪簌簌地落下。 自从上次一战,这座城市便笼罩了一层凄凉之感。 元青与骆澜天近日里忙着去安抚民心。 而新的禹州城州官还没有到。 寒风像刀,刮过脸颊。 成灏就是在这样的早晨,骑在魅的的背上,踏雪而去。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在这苍茫的天地间立了很久很久。 我自是信他能将一切应付自如。 因为就在昨夜,京都传来消息,成滦邀成峪在自...... 因为丁雅兰也不是傻子,在她所认识的人当中,除了安维辰,还有谁能对付得了杜明尚?难不成她还要去找曲子谦吗? 凤遥闭关了,很多事情都要玉琉去处理,而且开战事宜也要好好部署,玉琉接下来也会很忙。 “那现在你想去哪里?”安维辰笑着拍了拍熊筱白的头,以示安慰。 寒冷的雨夜总是让人不安,你独自在荒野中行走,拖着沉重的步伐。 屋子里,云霖就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跟云雪全都说了一遍。 莫晓晓的得意溢于言表,她以为这次稳操胜券,可是当她走近一些,看到病床上的羽顺的时候,脸色突然大变,双眼惊恐的盯着他。 “闭嘴!我暂且放过你,你别以为我当着轩叔的面不敢收拾你,所以,你给我清醒点,别再给我找麻烦,更别想借着什么理由逃跑。”熊筱白一瞪眼,压低声音警告了他一句,随即换上一副灿烂无比的笑脸,转身去开门。 如果说头领的强大是山的话,这老板的强大就是海。山威武壮阔,让人心生畏惧,而海有时表面平静,却深不见底,让人在其中挣扎到筋疲力尽,最后绝望地沉没。 吃货在旁听了,默默的低首吃自己碗里的面条,屁都不敢放一个。 要不是他后面打的呼噜,比风声还要响,辰侜怎么都不会发现,他竟然还会这种法门。 宁妍让开了一条道路,默默跟随在慕倾城的身边,继续执行‘寸步不离’。 李静仿佛没看见欧阳冰的眼神,发现她碗里也没蒜泥,一脸惊讶问道。 诸葛仙山,相传是汉末丹道祖师葛玄与其中从孙葛洪的一处炼丹道场,山上至今还留有他们的炼丹池和丹炉遗迹,因此也被当地人自诩为浙东第一仙山。 但不管是论年龄还是论资历,在魏元面前,统统都是晚辈,哪敢不敬重他? 道观现在也经常能出现几个熟客了。一个是林栩栩,一个是李佳琪,她们经常间隔一两个星期就来道观报到一次,有的时候还带上了一两个闺蜜,来道观待上一整天。许志鹏也不反对。 故事戛然而止,众人的期待被拉到了一个阙值上去,平日里听些古代典故,奇闻异事,听个开头便猜到结局了,如今这武破苍穹倒是新奇得很,因此让人爱的很。 晚上的功课还没进行过,等到他搬运完三个周天,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往常这个时间点,他早已睡下了。 只要她境界上去了,精神充足,哪怕你还有一口气,她就能把你奶活。 分明是清冷的穿扮,却像是黑白画上泼了抹艳色,莫名勾得人心头发痒。 与其说这是一个托盘儿,还不如说它是一块儿瓷器残片,入手沉重,手感光滑,四周留有破碎的痕迹,一看就是某个瓷器的一部分,而且像是底座。 想到几人之前对付敌人的时候的不可抗拒的风采和气势,再与现在害怕的东躲西藏的他们做对比,惹得之前偷偷观战的乡民们哈哈大笑。 第九十八章 人间寒霜总相向 静谧漆黑的夜里,歌声渐渐不闻,渐渐的,只听见或清浅或粗重的呼吸之声。 所有的人似乎不约而同的静默沉思,怀念着千里之外那扇永远为自己亮起灯火的窗户。 那扇窗里,有夜夜不寐泪湿春衫的伊人,有嗷嗷待哺的婴孩,还有白发苍苍不知身归何处的父母。 然而我也知道,这沉默不仅仅是在思念家人,也是在怀念,怀念那些永远留在沙场之上,再也没有机会还家的兄弟们。 那些曾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生死之交,却不能同他们一起衣锦荣归,甚至...... 赵人杰在教她修行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地夸过她的天赋,说她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约莫耗费了两炷香的时间,苏尘音终于走出了属于紫幽毒狼的领地。 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心中满是不敢置信和惊喜交织的情绪。 李昂瞪着她的手掌,确信那不是什么刻意的玩闹,是真的有土尘在魔力引导下漂浮旋转。 尽管蓬莱道君冒了很大的风险去信任他开出的“仙器、仙阵”这一空头支票,但摇光心里却是清楚,只要他循序渐进的成长下去,不半道夭折,未来的他,必然能够做到这一点。 纽比斯的地质活动虽然由土元素主导推进,但大地之中也存在熔岩和地下水的,这二者将火水元素融入宝石中,形成与地球有本质差别的红蓝宝石。 然而,没等他合击的双手来得及拍中摇光左右两边的太阳穴,刺入空处的神影剑剑锋上猛然炸起一股气劲。 只要记住的就不会忘,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忘掉这些情绪的能力。 但这几天派出的几十名探子,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全都如同石沉大海。 陈麟风知道老爹事业起步,也很开心,端着饮料当酒和父亲聊了很久。 柳嫣然确实是个极品,就是在修真界,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妖精,如此齐才怎么可能要的够,对于一般人来说,累死都是笑的。 “是是!奴婢这就回去。”落霞听到慕梨潇这么说,心里也没有底她究竟会不会去,但人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反正太后交代的事情她都做到了,太后应该是不会为难她的了。 “你凭什么觉得,孤会帮你的忙?”御风听了这一段话,倒是被慕梨潇的精神感染了。 轩辕澈见慕容倾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轻叹口气:“冉儿,别这样,我无心害你的”。 这位律师的言论一发布,便迎来了无数人的叫好,那位哗众取宠却引发众怒的“专家”微博下面的留言也全部变成了统一的“何不以身饲鹰!”。 虚空再次传出雷鸣爆响,只见原本隐匿下去的劫云再次显现而出,看劫云的气势,应该是大帝雷劫,而且劫云锁定的对象,正是齐才。 三天之后,刘芒也不想去呆在这里了,他回到了水下基地里面,然后继续的向那边探索。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瑾汐一说话就堵得她哑口无言,夏如烟愈发坚定的怀疑她的身边有奸细。 轩辕神王似乎是被齐才给打动了,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只见他的肩膀上光芒绽放,一道身影立即在他前方凝聚而出。 将那黑蝎会的三当家放下车后,刘芒便是让孙胖子开车,离开了这里。 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通藏已经几位流畅的背诵到了第九卷,吕太后本纪。 这天夜里,吕布亲自带上五百壮士,悄悄潜伏到连云栈道东端的留坝关一侧崖上。留坝关墙高达数丈,当在峡谷的斜坡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纵然十万大军,也急难攻下。难怪杨昂有恃无恐。 第九十九章 红墙玉瓦贵 京都街道,今日飞雪连天,苍茫一片。 秦玉良本正在前方指挥亲兵开路,一听乐声停止,便转头来看我。 仍是面目肃然,双手交叠放于腹部,严谨的毫无情感。 “姐!”元青在一旁轻轻唤我。 我朝他轻轻点头。 元青飞身下马,朝着周围群众抱拳,朗声而道:“各位父老,承蒙国主厚恩,我等大战不死,得以归朝。” 两边的百姓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转向这个尚有些年轻的少年副将身上,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天空阴沉,飞雪静静飘落。 “沙场之上,...... 至于他和杜寒冰的关系,倒是基本明朗了,只是如何跟林若雪交代,倒真是让他犯了难。 而此时孙阳的身子已经有三分之二沉入低下了,只有脑袋和肩膀还在外面。 婚礼场地已经布置完全,细节方面尚在完善着,婚礼那天,整座婚礼的现场将用鲜花布置,会是一个芬芳完美的婚礼。 黑袍了吃了一惊,立刻蹲下来看望同伴的伤势,其他两人也都围了上来。 程天驰臊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陈莲却又是说不出话来,只得是把目光放在了林木的身上。 因为两处相距并不远,又走的是大街,是以昭娘坚决不同意杨楯送自己。 “在我们这里,就是男人都没有你这样的见地和智慧,我要你一半的头脑就好了。”方茹不如羡慕地说。 婚宴就在梁府的花园里举行,虽说请了很多客人,摆了很多张桌子,但丝毫不显得拥挤。 马季和何青莲恢复了一点力气之后,走上前去,马季看着眼前一切仿佛还恍如梦中,满脸茫然,半天反应不过来。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沈病君还在等待尸傀妖的靠近,但就在这时,后方的一座山峰之上,突然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惊天动地,然后在那山峰之上,竟然有一股强大无比的灵气在汇聚,仿佛把周围的天地灵气都给吸扯过去。 晌午时分,张伍过来了,艾巧巧把他们在娘娘庙的包子摊的工钱也算清了。 她撞的有些严重,因此也再没顾上与我撕逼,一门心思全落在了她的膝盖上。 傅世瑾这话让林佳佳颇是震惊,她突然发觉傅世瑾之所以不在于嘉琪面前掩饰对自己的关心,还有刚在楼下当于嘉琪面抱自己上楼等等行为,是故意做给于嘉琪看的,为的就是让她知难而退? 她脸上被我挠了很多血印子,我的脸也受了伤,火辣辣的疼,可是死也不肯撒手。 我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在看到他又翘起来的位置时,登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揉了揉脚趾,想要站起来再追上去,又有些使不上力,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流眼泪。 “暗夜,你去正德寺把师傅请下山,他不肯来,你就说我愿意落发出家,只要他愿意救阿若。”陆五对站在门边的暗夜大声的吼道。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眼里流下泪。 而韩振汉实际上并没有打算骗了刘整什么,韩振汉要来的这批人,当然不是直接也军人,甚至连运城兄弟会的保卫力量都不是,韩振汉当然不会抽走兄弟会的保卫力量了。 许久,他终于将她松开,简以筠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着他那双在黑夜中如同星辰一般闪烁的眼睛。 陆五说到这里的时候,双目赤红,虽然现在赵王已经被抓了起来。但是还是觉得便宜了他。 轩辕天骄冲我吼道:“别看了找辆车。”他的话音未落,我们就看见一辆越野吉普,轩辕天骄纵身一跳已经上去,如扔玩偶一般已经把车上的两人扔了出去,我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第一百章 薄情最是帝王心 说话间,成滦已然迈步跨了进来。 他一身深紫衣袍,头发用同色的发带束住,再用一根金簪固定,脚踩一双镶着金边的黑色皮靴。臂上同样缠着黑色镶边的套袖作饰。 整个人华贵无双。 若是不看他脸上的银色面具,端的是翩翩若天边惊鸿,傲然如池中清荷。 成滦此时已然看到了身着将军甲胄的我,他神色大喜,但是在看到身旁的顾钰琛之后,露出来的那半边脸上的神色便立刻黯淡下去。 待他走至身前,整个人身上气息已然冷了半截。 “滦儿,这么大人...... “不要挡着路,躲开些!”看到周围有人向前凑,李和不客气的呵斥说道。 王明是富二代,从来是想做啥就做啥,不考虑那么多,想玩就玩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哪有那么多禁忌!到时候出问题了老爸来摆平。 最终三国的军队撤退了,铁板一块的金三角,他们啃不下,就算啃下来了,也是损失惨重,而且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是最惨的那一方。一旦是,那么必然无力面对后面和另外两国争夺金三角的战争。 “让开!”喻微言见百里俊南不依不饶地挡住她的去路,心中瞬时有些恼火,也不愿意再跟他刻意周旋。 黑衣人在瞧见百里无尘时,显然十分吃惊,众人惊了一下之后便准备撤退而去。 慕青愣了一下,原本以为她和这一众暗卫会合之后便会让他回到飞雪山庄,此时却听到她让他跟着去刑部,他倒颇有些意外,心里却又有些欢喜,当下轻轻点头。 方正看着田馨带着点笑意的大眼睛,他忽然明白了,田馨之所以喊着来吃饭,八成是知道他没吃饱,这才给他开二遍饭的。 双方距离才不到五步,朱达刚向前就后悔了,刚才应该后退的远些,这几步路根本没办法加速。 只是一个罩面的攻击,便有一排少年天才直接被轰下台,也好在他们刚才发动幻力攻击,两股力道一对,幻器攻击没直接打在他们身上,他们大多只是借着被攻击震的掉下台,只是这样,身子都被震的翻江倒海。 调整身子,让自己恢复弹‘性’和伸缩度,然后才能进行第二次攻击。 我们三个坐电梯下到-2f,又换乘了一部需要王姣虹膜加口令的特殊电梯,又下了不知道多少层,这才到地方。 刘诗雅见苏阳站在原地不动了,她心里非常难受。她知道,这样一来,苏阳是非常危险的。如果这帮禽兽要对苏阳下手,苏阳连躲避和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是一个活靶子。 苏阳没听过三茅宗,还真不知道三茅宗在哪里。不过,他现在也不关心苏全受伤的事情。因为苏全一直想要杀他,所以,他现在对苏全也非常憎恨,已经没有了任何兄弟之情。 当然,还有一些众所周知的保护,即为在国战开启后的三个月内,波斯帝国和罗马帝国的玩家所守卫的城池都拥有着一种‘神佑’功能,这种功能能够带给守军部分属性的加成。也是一种调整游戏平衡的方法。 径直的走到凶狼的尸体边上,林帆看着凶狼身边爆出的东西,直接捡了起来,放入背包一看,林帆的身体猛的开始颤抖了,因为,背包内,真的出现了一枚令牌状的东西。 “这个……大人。拍卖行外面我来过几次,可里面……我倒是有几次差点儿成了商品。”西德罗尴尬地挠了挠头。 游戏中还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怒气,我索性将铁剑插回了腰间,顺手点开游戏论坛,躺在布满软绵绵垫子般的草丛中浏览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重回故地情难却 知道顾钰琛对瑶池之事已有计较,我也便松了一口气。 抬脚往前走去。 “锦瑟方才可是为我担忧?” 顾钰琛声音温润飘来。 我转头一笑:“钰琛是我朋友,与我共度许多难关,我自是担心,就像担心翠菡与元青一样。” 顾钰琛低头一笑,紧接着便道:“看来,钰琛此生,也只能得到锦瑟朋友一般的关心了。” 他面色坦然,看不出丝毫怨怼。 是了,他本就是通透智慧的男子,怎么可能在此时与我计较。 我朝他感激一笑,心中顿然若轻风吹拂。 此时,我...... 他猜测这应该是这里的村民,会将违反族法的村民丢入河里淹死。 对于她的冷嘲热讽,许卫秋懒得计较,听说对方退了婚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高海永看了看满眼戒备的吴鹏和纪纲,无奈地摇了摇头,当个恶人还真不容易,也不知自己在张辂心中的形象还能不能变回来。 李玥心中想着自从父皇登基之后,确实长时间都有很大的压力,玄武门事情发生之后责骂父皇的人一直很多。 李飞点了点头,虽然这个时候自己也是比较紧张的,但是这个时候作为团队的首领,自己还是清楚,不论如何自己是不能够心态先崩了的。 “呼!”炽热而又寒冷的碧落青炎,让在场的所有人内心无不觉得发寒。 他没忘记那天她喝醉了酒,在马路上与另一个男人勾肩搭背的模样。 在审讯室,看着眼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尤壬闻脑子的懵懵的。 等笑的差不多,家主也停下,盘坐在矮桌前,准备处理关于李家的事。 “噗噗……”几声枪响,这是狙击枪的声音,而且带了消音装置,再看那七八名兄弟无一幸免,都是心脏和头部中枪。 第二年的春天,雪融化了,瑞雪兆丰年,估计今年会是丰收的一年。 那一拳并没有出多大力,可布罗利仍旧是被打出数十千米的距离,他身体重重撞击于某座金属山上,便在其上轰出巨大的凹陷。 龙剑飞信步走上台了,整理了一一麦克风后,又看了看台下的富商人物,最终将目光放在马天成的身上,微微鞠了一躬,而马天成的也略略点了点头,这是与邴雷劳截然不同的待遇。 “若是如此,那老三应该就是如此了,该死的齐家,竟然如此,我们一定会给老三报仇的。”胖子怒吼,他很伤心,也无能为力。 虽然现在没有加入进去,但时空巡逻员们都清楚前方还有恶战等待,毕竟有些强者可是拥有超越神明的力量的。 “早上好,引导者大人。”克洛丝像一只在林间飞舞的精灵,脸上盛开笑容,双手捏住裙摆,行了一个礼。 龙剑飞一个‘激’灵将手收了回来,而眼睛却一直看着阿朵的腰间。 徐光熙离开后,两人也悄悄的上网在尹伊的微博下留言转发,求上司不要因为自己失职怪罪自己。 几乎是一下线,张山风就颤抖的打出了这句话,哪怕是立g,他也坚信自己不会失败。 而且很多外来者也被洗脑了,曾经也有警署的人进来调查,但最后的结果都是被洗脑了。 「抹茶奶咖满分甜」:…不管怎么说,黎曼这一举动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大家几乎都能猜到结果,在李丰年等人离开之后,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奥丁见状赶紧说道,然后拉着南舟就是走进了裂缝,来到了阿斯加德。 嗒嗒嗒的点射声很紧凑,却也很清晰,刚变成最前的两头食人魔后背冒出巨大的弹孔,惨嚎摔到。 第一百零二章 唯望冬雪不负春 宁远王府的石山上落满了白雪,毫无树木遮掩,最后一次来见到的似锦繁花已然不在了。 彩衣女子立在两座白色的山石之间,肩膀高高向上耸起,似乎是深深吸了一口长气,然后突地转过脸来。 小手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弧度,背在了身后,脸上一派明媚春色。 看着仍是那个高贵娇俏的邱国郡主。 白慕烟转着盈盈紫眸,将我们齐齐打量一遍,彼时我正牵着红樱的手,只淡淡朝她笑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终是元青打破了沉默:“郡主,你、你如何能偷吃...... 卡车中是一个个大型木箱子,箱子材质是,木制的,从外表看,看不出来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念知道皮材质的料子不会便宜,不过一两银子还是有些贵,苏念从兜里掏出银子,有些犹豫看着年轻姑娘。 待到了铺子门外停好马车,石令怡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人来人往的铺子,石令怡大步走过去。 “妹妹,这是母亲亲自命田妈妈让人给你炖的,不要辜负了母亲的用心良苦。”苏畔笑眯眯地看着苏念。 说着话,刘全王荣二人就迈出了王长江的大门,王长江孔凡英在他们身后相送。 李道然看着眼前的老者,对比了翠花的灵魂记忆,是这眼前之人错不了了。 回来后,就给了某些好事之人胡乱造谣的机会,整天什么露骨污言碎语都往外说。 而一听到加钱二字,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茅山明,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当即点头同意了下来。 她取下红宝石项链,放在手上,只见红宝石发出炫目光彩,顷刻间,天空晴朗。 此时龙飞雪暗自攥拳,瑞王为了自己安危不顾生死,今后就与他一起并肩作战。 不过,赵天域毕竟还有一个风云社在手,又答应了做自己的跟班,为自己负责,以那些新闻对赵天域的报道,他应该不会让自己白死的。 随着一道超强的雷霆落下,渡劫之人,直接被劈的连渣都不剩下一个了。 脑海中想起第五敕的不甘,愤怒,她能知道先祖有多么的不甘心,多么的自责。 没想到她储物袋里面的东西这么多,令牌是好几年放进去的了,应该在最里面。 想要问出口的话,只能咽回去,等到,等到回来的路上,再说吧。 茅山和养鬼道,一正一邪,可以说是自古以来的宿敌,所以李长生才和他们有这么强烈的火药味。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将罗玉也变成跟自己一样的存在,她才可能将化解血咒的方法说出来。 刚刚掌控战帮,北宫离夜正想找人试刀,他们自己还往刀刃上撞。 这一拳真的是让诅咒创世神,原本就破烂的身体,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因为三里部的骑兵依然是完全占据了草原上优势,对方也只能封锁海面而已,所以在三天之前,武亲王钱震带着蓑笠翁,田襄子也出现了,并且田襄子门下的三仆也是用“灌顶大法”之类的秘术被重新补全。 裴秀京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心里更加纳闷,赶紧打开车门上去,看到李俊熙面色发冷的坐着,更是担心。 公主殿下优雅地提着裙子抬起脚放在了露茵的身体上方,看起来就像是准备踩后者一脚的样子,如果换成某个足控抖m这会儿只怕是已经兴奋到浑身颤抖起来了吧。 他记得清清楚楚,就在王静堂最后加速之前,他确实感应到了一丝属于灵魂的力量。 由于攻击的不是真正弱点所以血咒刻魂之击的威力只相当于普通的狙击枪么?知道这点的我对此并不气馁,拉动枪栓静静地等待着六秒冷却结束,继而对第二个弱点进行尝试。 第一百零三章 自古难言是情深 烛光下,白慕烟白皙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盈盈紫眸瞪着我。 看来,她并不笨。 “讹你,那又如何?” 我仍笑望着她,若不如此,凭她郡主这骄傲的性子,如何肯与我说实话。 此时的白慕烟,却突地安静下来,移步在凳子上坐了,头上的彩色的丝带随之落在她的脸庞。 从我这边望过去,她真是一个流光溢彩的女子。 即便如此,却仍是掩不住她眼睛里淡淡的哀伤。 我立在她一侧不语,我在等着她说话。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灯盏里的灯花开始噼啪作响。 “千竹,给我一碗酒。”一名弟子从远处火堆旁跑来,额头上有些细汗。 林枫回到了房间,回想着刚才一幕,nnd,真是刺激。他并不是个好色的人,但是不管哪个男孩子接触到刚才的事情,事后恐怕都会觉得非常爽吧。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的实力毕竟增加了许多,战斗力暴涨。 可是连接天地的龙卷风却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只听见一声气爆声响起,那道龙卷风就开始缓缓消散起来。 “不是我要你们加入,如果实力不够的话我是不会收的。”林枫随意说道。 她含笑带泪的神情,还有自称“香衣”,用的词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这与上次见到她时,她的表现完全不同。 不一会儿,他们点的东西就全部上齐了,包括那位安德烈老板赠送的‘秘制烤肠’也一样。 巫妖大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邱明可不想参与其中,对他眼下的实力来说,这件事太危险了,甚至危险程度还在封神之战上面。 在他喊完这句话以后,骤然夺过自己手下的枪,对着胖子的脑袋就扣动扳机。 但可惜的是,电话那边,已经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只有风呼啸的声音,以及重物滚落的声音,短短几秒后,电话突然挂断。 莫大的绝望将她吞并淹没,她的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一抽一噎的好不可怜。 一路沿着石阶而上,山间景色很好,飞流瀑布,野花野果随处可见,中途有段路不好走,漆夏正想扶着旁边的栏杆慢慢走,就看见眼前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萧同学你好。”韩研凝着秋水般的眸子打量了萧然一眼,一丝惊讶在眼中一闪而逝。 同时,一众学生也在金斗顺的拯救下,全部都从特殊通道上了游轮。 每天赶作业赶到凌晨一点多,第二天天没亮还得爬起来继续赶作业。 要是卵形手榴弹的话,光靠着车等跟月光还不一定能认出来,但冒着白烟的木柄手榴弹,实在是想让人不注意都不行呀。 好在一些贵重宝物都有防御之力,所以它们没有被损坏,而是漂浮在废墟之上。 因为时差,网络等原因,陈西?繁一般隔几天才会回,但这一次,他竟然秒回。 萧然在老陆家吃过了午饭,又陪老陆聊了会天,下了几盘棋之后才告辞离开。 harry的脑海里还匆匆闪过这么一个疑问。不过他并没有闲暇多思考这种问题,他马上把自从天启事件后好的不得了的眼睛用来寻找激光所来的方向。 那也是一个男孩,声音干净而冷清,很陌生;他也有一头黑发,打理的几乎算得上纹丝不乱,露出来的一张侧脸有着令harry觉得熟悉到惊讶的线条。 他抱得很紧,那手劲几乎像是要把她的腰给活活勒断似的,x而且,不光是痛,这会儿两人这样的搂抱姿势,还暧一昧到了极点。 看着流年总算是好好的用起了餐,司律痕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 又入风波激浪处 “我今日要入住大将军府,求前辈莫要告诉成灏。” 我话音一落,前厅顿然安静下来。 只听得风轻轻悄悄刮过窗棱,咯吱作响。 “当啷”,骆澜天本来含在嘴里的筷子掉在了碗里,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北坡仙却面目肃然,不再是之前那个嬉笑的老头子。 看他此刻之态,也很难想到,他会去翠香阁那种地方,并且是只为了带回别人赠送的菜肴。 “你这女娃娃,在打什么鬼主意?” 北坡仙沉了脸问道。 “前辈难道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我含笑望着他。“既......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所以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的这点大意。 韦金珊就像一只狸猫一样,屏住呼吸,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向村里摸去,他不从村道上走,而是从村边直接翻进了一家院子,慢慢贴进了村道,然后摸起一块石头朝道上扔去。 看着蔚言从怀中取出的两瓶丹药,阳炎听了震惊在侧,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不相信她的话了。 战场之上,一片寂然,沒有任何一名大理的将士为这样一场來之不易的胜利而欢欣鼓舞。 “哈哈,不错,感觉爽歪了。”钱辉放下手的火箭筒豪迈的大笑起来,其他人员脸也露出会心的微笑,就连从不出手的星辰,此刻也笑了起来。 真不明白,在玄天想下手杀他之前,她怎么会一时脑抽选择了璞玉子。 “你真的不是陈颖?”我怀疑的看着陈殷殷,她的表情似乎告诉我她也是第一次听到陈颖这个名字。 “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来那么多废话!”说完这句话电话里传来了忙音。 “他妈的就是他!”阿呆一声怒吼,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我们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阿呆已经一个巴掌扇在了黄涛脸上。 霍去病翻越焉支山的第六日,西城匈奴守军终于接到了这里不久后将遭受汉军进攻的消息,顿时,整个西城便陷入了慌乱,守城的士兵开始搬运浑邪王的财物,浑邪王休屠王的妻子儿子也开始收拾细软准备逃跑。 邱泽带众人参观院落,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凉亭、花园一应俱全。 这为他在今后的战斗中,累积了宝贵的经验,也让他一次次的死里逃生。 而且,劫这个家伙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就连劫也无法平静的面对这破烂不堪的羊皮卷,不,或者应该说是表面破烂不堪。 叶潇深吸一口气,操控着巨狼近距离发出一声长啸,对敌方造成一定干扰。 云杰胸膛开了一道口,肺部遭受重创,每吸一次气,都是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遍。 一朵无比炫丽的神莲缓缓绽放,不过与黑雷相当起来,神莲还远远不足黑雷的百分之一,但里面的力量却了极其恐怖的。 龙星麟如实回答,毕竟那黑袍人的实力那么恐怖,他逼走是很不现实的。 云杰惊讶不已,阿修罗竟然撕裂了暗黑星云的控制,击杀了哈里森。 一旁两名俊俏的公子从后走来,其中一人见了林霄甚为惊喜,拱手打起招呼。 紫金楼车缓缓而行,赤金甲卫五步一人,又有紫血龙驹吞炎吐焰,当先开路威风八面。 李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祖霖揪着耳朵,连拉带扯的拽进厅堂,若真是李家三少定然连哄带闹,嬉皮笑脸。 左冷禅、丁勉两人被林寒噎得说不出话来,虽然两人都是以仇恨鞭策林寒这二十人努力练功,但也知道嵩山派的秘籍并不比魔教的高级,也不是那种可以速成的,找任我行报仇终究是个虚妄。 第一百零五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 “恭迎大将军回府!” 轿夫刚刚将轿停稳,外面就是一阵高呼。 明明有几十个人的声音,却整齐的像是一个人。想来,为了这一刻,他们练习了很久。 轿内,翠菡惊诧看我。 顾钰琛此时却面色微沉,深潭一般的眼睛里,流动着微不可闻的警惕。 早有小厮为我打开轿帘。 我低头,缓缓下轿。 一座朱红飞檐的宽大府邸赫然出现在眼前,黑漆牌匾上“大将军府”四个鎏金大字,在明亮的日光中发出闪闪金光。 琉璃屋瓦像粼粼波光,流转出魅人光芒。屋脊...... 天界还好些,至少还有一成多的神灵活着。海族那边,既是主战场,也是,这一次诸天星斗大阵主要攻击的对象,残存下来的种族数目,不足先前半成。 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望了望手腕的手表,鲍里斯重新坐下,额头泛出的深深的皱痕。 “你们这方世界,我怎么感觉跟个筛子一样,这种域外入侵的事情,在其他世界我基本上都没听说过。”风越对于他们的遭遇除了表示同情,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这几年放弃了朝政,由着李弘这个东宫太子理政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如今的身份,但如果说,真正到了要让他禅位的时候,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舍得。 现在送给自己一个神秘人?那么到底会是谁?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诱饵? 也就是这样的人臣太多,禁锢了大多数武将的用兵之道,也因为此,让那攻城利器炸药变成了累赘,这种自废武功的心态,让李弘很是愤怒。 这完全是不现实的事情,现如今,他们也完全不知道大道现在是个什么状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祝融大哥不可能把他最在意的洪荒之焰传给你的。”蚩尤震惊的说道。 吴溪之人自己没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但是如果这样看着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而他却无能为力的话,这样的事情,他没办法接受。 苏六六的子弹轰了过来,只可惜就在即将打中飞船的那一刻,飞船成功传送走了,见状陈昊天顿时哈哈大笑道。 西门雪风说着王修的目光看去,淳于意等人正好整以暇看向这边,似乎还在说什么。 其实做好之后,阿姨就挑了一次,现在被慕念琛挑出去的,只有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有人或许会疑问,这不是给自己也招惹了一个强大无匹的敌人,给峨眉派送了一个强大无匹的盟友吗? 淳于意一队六人面无表情地盯着王修,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本来计划是要将四级妖兽吸引到王修身边,至少要给他制造一些麻烦出来,但现在看来似乎不用那么麻烦,王修居然自己找上来了。 于是我们看见了一位白衣剑士和一只红衣金丝候一起走在路上,显得非常怪异。 “你说你才是为我好的?”与第二人格有些尖锐的声音相比,这道声音温和多了。 但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交代安排好,避免导致一些不必要的混乱。 随后第二局,双方换边,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乔西终是放弃了射手,只是因为她不擅长上单或者坦克,最后凡尘主动将中单位置让了出来。 红林根本都懒得理她,选择无视的跟着大姑进了屋里,谢淑芬见红林也不叫她,也不理她,那脸就要挂不住了。 而泰国职员们,因为萨玛等人用在药里的几位药,虽然没有帮他们逼出体内毒素,可却将他们的潜能全部激发,状态比起没有中毒时候更好。 第一百零六章 解释春风无限恨 夜,静得吓人。 冷冽的风中刮过来淡淡的血腥气息。 几柄大刀在夜色中发出凛凛寒光,像几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齐齐向顾钰琛攻了过去。 我自知再要搭弓拉箭,却依然不及。 急忙起身向他跃去,然而之前与那黑衣人打斗时,已然飞身到了另一处屋檐,再努力向他跃去,也来不及了! 顾钰琛却是立在原地,并无躲闪之意,我甚至看到他脸上淡淡笑意。 那是一种似是终于知道了什么秘密的笑,是许久以来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的笑。 “顾公子!” 翠菡失声...... “夏楠哥哥!”楚颜儿赶紧追过来抓住了他的手,“夏楠哥哥,你……”“颜儿我先走了,你自己看衣服吧。”莫夏楠马上甩掉了她,继续向宝贝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楚婉仪一面说着,似乎感觉到头开始疼了起来,一只手按压着太阳穴,双眼紧闭,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表情十分痛苦。 张梓桐这时方才清醒过来,在跟随巴赫退出之时,还不忘向皇上、皇太后下跪行礼,口中说道,谢主龙恩。 当日甜宝开辟出一个异度空间,到底力弱不能支撑,只是把凌阳送到了距离长秋一山之隔的南朝。 托尼神棍一样的发表着自己的演讲,然后一挥手,安放在旁边的导弹架开始运转,瞄准了目标区域,一颗导弹冲天而起,众人的目光跟着转动。 夜已经深了,霓虹灯渐渐熄灭,几盏路灯还亮着光,显得寂寥。凌秒撑着窗台眺望远方,似乎他看到了苏煜阳忙碌的身影,只是眨眼的功夫,世界又恢复了黑暗。 凌秒活动着手腕,傲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唐宣。不知道是不是被唐宣的笑声刺激了,凌秒往前跨两步,拳头再次挥出,不过这次又被苏煜阳抓住了。 第二天清晨,凌阳被窗外的第一缕晨光唤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酒渴难耐,随手端起身旁的水杯,将大半杯白开水一饮而尽,这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早上起床梳妆时,无意间瞥到脖子里的平安符,想到白玉兰昨晚上那些话,我把平安符取了下来,拿在手中看了看,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平安符里面包裹的是什么? 宋绯看任雨澜就算龇牙咧嘴还不忘在目光里满溢谴责,没来由地有些心虚,而心虚一旦多了,脑回路也突然就这么打开。 孟天问工人“我们吃完饭能不能在你们这里参观一下”,由于刚才收了孟天的钱,工人不好意思拒绝,!说“那我给你们找两套衣服,千万别被别人发现了”。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最郁闷的就是身为李氏王族家主的李爽河了。 不过眼下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毕竟在这样的过程当中,有一个情况让自己觉得有几分诡异。 还是去看看吧,毕竟能和那些天才人物决斗,这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就是不知那个神秘人有没有夸大其词。 但当看清姜尘长得非常年轻,身材也是偏瘦,这猥琐男子瞬间就不怕了。 早已是身经百战的元烈手法估计是只会比鸭更好了,自然是一下子就把墨锦压在了身下,开始了他的掠夺了。 而另一边,地下拳场内,陈峰打赢了刘东之后,也是跳下了台,没有再比赛。 结束晚饭,三人向门外走去,宋泽突然扯了宋绯一下,特意落后钟时暮几步。 江元抽出菜刀,自己只会这一门灵技,在战斗中往往容易被针对,所以需要将它吃透。老话也常说一招鲜吃遍天,只要自己将这刀法融会贯通,想必在百校争霸赛上会有一个好名次。 第一百零七章 庙堂握算计太疏 正说着,屋外花园中突地传来一阵噪杂脚步,几名随从已然疾步到了屋前廊下,中间簇拥着一面色焦急的华服男子。 成滦,终于来了! 他大步跨进门内,急急走到我跟前,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长长吁了一口气:“锦瑟,你没事就好!你说你为何将那些仆从都打发了,这样多危险!” 看他满脸着急,语气也不似作假。 看来成世南要杀顾钰琛这件事,并未告知他。 我冷眼瞧着他,并未说话。翠菡听见脚步声,早已将外氅为我披上。 成滦见我冷漠模样,...... “吴老头,你这昆仑仙界也不怎么样嘛,胡常昊看起来对你们很重要?”说着,便是一脚踩下。 中国人也不会去关注,因为中国人的经历在对付日本人,这个地方就有点类似后世的金三角,成了一片法外之地,生火什么的也就率性而为了。 屏幕上的元老们目睹了这一切,他们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七叔身上。 这时候,黑色漩涡渐渐闭合,在将要彻底消失的时候,一道乌光划过,一颗黑色的珠子突然出现,在张亮的面前旋转沉浮,仔细看去,这颗黑珠并不是实体,而是由一团黑色的气体组成,乌光闪烁,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波动。 尸体形成尸腊化,死者的眼睛塌陷在眼眶里,脸部的皮肤皱纹斑斑,形成一个僵尸一样,死者鼻子流血,现在根本无法看清尸体的全貌。 村子不大,但是却没有人烟,从周围的物品上那厚厚的灰尘来判断,这个村庄早已经被人遗弃。 为更准确的去勘察每一条线索,三人又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功能,经过不懈努力,最终锁定了死者的身份。 可是在这里,汇聚了大量的元婴境的修行者,只想在这场盛会上表现出众,然后以各大家族为踏板,最终进入三大势力之中。 “燕子,我还能信任你么?你,应该知道我在问什么。”贾荣手中攥着那封信,双目炯炯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燕子。 一时间血肉横飞,真个是尸陈遍地流血漂橹,悟空杀的起了性,来去似风如入无人之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黄袍怪手下的妖兵就被猴子屠戮了大半,仅剩的些许妖将也被杀的胆寒,只敢远远地施展些法术不敢上前去厮杀。 其他人虽然没有老汪这么说得信誓旦旦,不过也都答应了江秋怡的要求。当然,答应归答应,至于会不会兑现就不一定了。 老二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转向老三的方向,显然是在询问自己这位三弟的意见。 “咚!”墨离手掌握于锁链,身影如陀螺般向前旋转,摇晃的锁链被他一把抓住后狠狠的向后一拉一扯,竟然传出了咔嚓的撕裂声。 石州自然也是见到了星洛的唇语,微微一愣之后,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了笑容,假装看不见,目光直视着黑板,让人怎么看都像一个乖乖好学生。 而此刻的墨离依旧沉浸于锁链的关卡中,无尽的杀戮从四面八方涌聚而来,呈现在墨离眼里的是无尽的黑夜,他又一次的看到了那些憾不畏死的蛮兽往前冲击,特别的真实逼真,而在其间更有为数众多的蛮兽对着他冲杀而来。 他原来使用弑神弓,动用的就是最核心的混沌之气,因为这玩意儿最多!加上没有清闲下来,所以没有进行深层次的推敲,也没有往深处想,所以弑神弓一直就在混日子。 殿主没有气急败坏,虽然他很生气,这一次人族的损失是非常惨重的,这一次他来质问魔主就是要讨个说法。但是,魔主这个样子明显是不想给出说法。 第一百零八章 岁月如何总弄人 冬日的暖阳照得人微微有些发晕,天空浅蓝。没有一丝云彩。 屋顶上的积雪化成了水滴答落下,在廊前的地上汇成浅浅的小溪流,静静流进花木之中。 我甚至可以看到花园里蒸笼起来的水汽,缓缓向着天空飘去。 顾钰琛已经进宫五日了。 而我未得到任何消息。 他明知成世南要杀他,却还故意离他更近一些。 我知道,他自有自己的法子保命,也自有法子,知道他所知道的一切。 元青前几日派人来告知我,他如今在忙着打理宁远王府内的事宜,但是若我需...... 这事若是被叶葵知道了,还不知她会怎么笑。若是问她到底是怎么猜到的裴二爷会用砒霜这种东西,难道她会告诉众人是因为她前世看了太多狗血电视剧不成? 翠云捂着被景楠公主抽打的脸,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偏上又不敢流下来。 三夫人这缺心眼的,先是暗地里将不见了的裴二爷当做是偷懒的人,好生给骂了一顿,转身便又要去拉了叶葵去前头见客。 “主公,不若我等放开一面,令何庆以为有机可乘,趁其逃脱之时进行追杀。”一谋士进言。 “别别!花家丫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找花云,他说他到你这里来了,你有没有看见他!”钟建安倒是知道诈人,花梨听了心里冷冷一笑。 自己的孩子吃的是别人的奶,怎么可能跟自己亲近得起来,花梨承认自己是自私了一点点,但是不自私可能吗? 东方岄明走了很久后,锦妃才回到了自己的寝宫里面。回到寝宫后,锦妃的心情非常的差。 紫儿笑了笑,伸出手指,用尖尖的指甲在已经愈合的阴煞眉心处轻轻一划,顿时又划出一条血淋淋的口子来,两指轻轻一掰,弹指将手心中的元婴打进了裂缝之中,伸手一抹,那血淋淋的口子便愈合了,恢复如初。 叶葵陪着叶老夫人守了两日,总算是得了空闲能回来自己的院子喘口气。王太医只说日子不多了,却也说不清到底会在什么时候。 李康氏只是有些惊讶,完全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老人,居然是闻名四国的司神医。 敖武还是真的没有想到王嘉尔的背景竟然还不错,虽然跟他们比起来差的太远,但是也能混进他们这个圈子来了。 不过,吴启华还在斟酌之间,他可不想做出头鸟,不是还有他们两个吗。 因为来的人除了身份是所长,还有另个「特殊地位」让我吓一跳。 “如此也好,既然姬兄这么说,那我也就只好改口了。”这位长老微微一笑,也没有拒绝,直接顺坡下驴。 肖成嘱咐3艘峰川军团的军队驻扎在这里的星系,迅速带着自己的舰队掉转方向跃迁而去。 他口中所说的功业盘点茶会,其实就是不动峰每隔一段时间召开的峰内功绩盘点大会。 “对不起,首领……刚刚他突然变身冲破水牢向我发起攻击……我……”天后有些自责,明明刚刚可以采取不伤及他性命的手段,只能说……习惯了吧。 刘芊芊自问幻术,易容术天下第一,哪曾想到被人这么轻易看穿? 特别搜查了两间实验室,不过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连里面的光脑中所有的记录都被刻意清空,并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一次隐武界出动这么强大的力量,再加白家的借用力量,可以说强大到了极点,就想着把刘青山一举斩杀,解脱白家外在的困境,只是刘青山深不可测的力量,让他们一个个惊骇不已。 第一百零九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夜色沉重而又诡异。 此时,我的脑袋突然无比清醒。除了我身上的血腥味道,我还闻到一种味道。 那味道就来自于钳制住我的黑衣人。 那是一种温柔而又甜腻的香味,是女子所用之香! 心里猛然一亮。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来这大将军府作甚?” 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身份已然不言自明。 “在下只是偶尔路过,只是不知阁下潜伏在此,是为保护里面所住之人,还是别有意图?” 我声音低沉,缓缓问道。 “哼!”那人气息扑面而来,还欲再说...... 东方训自从跟宋彤在一起之后,每次说话的时候,都留一半,说一半。 叶鹤翔的身份资料都是绝密,唯一的照片,都是穿着军装的背影。 而就是这愣神的功夫,降头师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疯,挣脱开两人的双臂,然后朝着窗户跑去,纵身一跃,直接冲破玻璃,就跳了下去。 杨红霞求之不得呢,她想自己正好狐假虎威一番:“走,我带你到我的科室和宿舍去一趟!”唐爱军闲着没事,嘻嘻哈哈就跟着杨红霞去了。 孟子龙越想越憋屈,眼中满是迟疑和犹豫,一气一下一拳砸在面前的长桌。 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让李先生给张冬冬打电话,如果能找到他最好,这样也能真相就大白。 赵阳换好官服,刚走出后院,典韦便出现在他身边,着实吓了他一跳。 只见他直接来到了床边,开始认认真真的为昏迷之中的吴老爷子把脉起来。 阿赞鬼闭着眼睛,左手拖着佛牌,右手撵动珠串,嘴里开始念诵起经咒。 霍夫人话说的圆满,其实话里话外都是,给你钱赶紧离开我儿子。 王跃和方多病带着旺福菱儿,从旺福舅舅家里赶回来之后,却发现李莲花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连莲花楼也已经不见了。 被搀着喝了几口水,又听老郎中说他三日未进米水,眼下沾不得荤腥,得先喝点稀粥养胃。 将自身能量压制到最低的成方,在冲到蒋主任本元旁的时候,刻意停顿了一下,以调整撞击的力度,而后便撞向了这个蒋主任头部中的本元。 仅仅是这么一下,王跃那为数不多的内力,使用一招隔山打牛,透过了赵盼儿的纤纤玉手,打在了孙三娘的胸脯上,使得孙三娘那饱满的胸脯,在这番打击下,连续颤抖了好一会儿。 【烛龙】十三号扛着吞噬者的攻击,任凭他们的利爪划破自己的身体,血液不断地流出。 钢铁混凝土筑成的大楼甚至还没被两人的躯体碰撞到,就已经因二人周围那恐怖的力场化为飞灰。 顾知如深吸口气,露出无可挑剔的微笑,她稳步走到桌签,把咖啡和点心放在桌上,目光瞥到电脑还还亮着的屏幕上,短短几秒她便收回了目光,神色再次回到平静温和。 “二哥,这些你还是问问域主吧,具体的话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们没有参与他们的实验,不知道到底怎么样。”【烛龙】十四号无奈地摊开手说道。 现在的话,他主要还是要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同时巢穴世界那边的分身,也还需要慢慢发展。 “笑毛笑!好!三年就三年!我答应了!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在十种火焰之外,还需要加上一种火焰才成!”火灵狠狠的瞪着夏阳,怒道。 “对了博士,你对电视游戏主机市场,有没有什么看法?”张少杰又问道。 但是,放在此时的中国内地生产,每台游戏机的人工成本不会超过1美元。 第一百一十章 缘何风起又云涌 翌日,西风冷冽。天气突然就冷了。 府中仆从尽皆抱臂前行。 我与翠菡披了厚厚的大氅,立在前厅的门口。 目前的状况,我们不便出门,是以只有等待。 风裹挟着院里的残雪,四处飞扬。黑漆的厚重木门前,并不见有行人。 果然,晌午未到,门口气势汹汹走进来一人,后面碎步跟着几名带刀侍卫。 那人嘴里一边气哼哼地骂着,一边大踏步低头走进来。 一旁守门的侍卫见到他,急忙俯身行礼。 走进跨院,他许是未曾想到我竟然站在前厅,愣了一愣。 旋即...... “……”陆铭没带过孩子,哪知道这些,以为他只要觉得不冷,就是正常人都能接受的温度。 幕后暗杀之人,照华翎这么说,应该就是麦考利家族,只是这个麦考利家族,背后定然还有人。 长得不好看的,哪怕家里再有钱,这次也都只敢远远站着,不敢过来。 立即便和boss告辞,各自的司机载他们下山回各自的别墅院落。 其间,自己在名单上,也是去了的,但是实际上,就在沈岛上……但是,在父亲眼里,似乎有种看穿意味,她再也不敢,轻易的夜不归宿。 “呜呜,这两天恐怕晏野和简宇都要在公司加班了。以前他们都是晚上在家里开视频会议的。”连心迎表现出一副悲伤的模样。 临走时,老农夫妻两站在门口挥手送别,要古萧注意身体,外加那依依不舍之情显而易见,还说要是古萧看不好病的话,回来给他们当儿子算了。 “你的牛奶没喝完呢!喝完再走!”其实是连心迎还有一堆话要跟他说。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早起,还没来及洗簌,模样一定十分邋遢唯爱僵了又僵,默默想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转身一步步折回房间。 一剑击来,引动天地灵气变化,周公子指天踏地,滚滚而来,有鬼神莫测之无量神威,有上苍伟大无匹的意志,好似太古大能,挥动长剑,逆而伐天,斩杀仙人。 有计谋,更有这些面上的功夫,旁人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府中的人自然也就服帖了。 淡漠中带着一丝儒雅的味道,叫她觉得熟悉,模糊的泪眼往上一看,居然,真的是他。 神空巍心里已经狂笑不止,他在家族里的时候,也进入过不少异空间里修炼过,没有想过沐风的语言里有什么陷阱。 “好吧你凑过来我告诉你。”周明没有办法,只好妥协,眼看约定的期限就要到了,可不能再让顾夕颜生什么气。 “可是你的实力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人对你下手的?”周明不解的问道。 她的心忽悠一下子,感觉一点都承受不了刺激了,她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再仔细看过去。 玄烨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舒畅,他今日来回奔破的确是累了。那奏折上的事情,又令他烦心。来翊坤宫不仅仅是因为想他们娘俩儿,还因为莼兮最能理会他的心,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黄蓉觉得事qing有些古怪,按说自己妈是有可能跟吴婶儿说这些,而自己妈却是不喜欢跟他们城里人相处,要说是自己爸说的。更加不可能。爸看到吴婶躲都来不及,那还会说这些。 效果立竿见影,他说话的声音清楚多了,也能勉强看清周围的情形。 四周渐渐的安静下来,只剩下银针落到屏障上时,发出的“砰砰砰”声,连带着身旁人的呼吸,都变得几不可闻。 这时,方善水猛然觉得周身一阵阴凉,这已经是极其浓郁的阴煞之气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红尘有梦梦不成 夜,是一个默不作声的偷窥者。 没有星子。寒风拍打着光秃秃的城墙。城墙上有守城将士哗哗的脚步声。 他离我很近,冰冷的黑色面具下缓缓呼出温暖气息。 黑色披风卷着我的身体。 我痴痴望着他,竟是忘记了我自己本来想要做什么。 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啊。这一瞬,看见他,觉得之前的算计、揣测以及担忧,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他伸脚一带,脚下的密室无声合上。 “你怎会在此?” 我第一个念头,是他在这里悄悄部署着什么。 毕竟宁远城是他所辖,...... “干得不错!”陈子豪翻身隐入一块岩石背后,低声对着通讯器中赞扬了一句,耳机中立即传来苏悦的轻笑声。不知不觉,苏悦在狙击能力上也呈现出独当一面的风采。 “哎,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姑且让那贱种多活上几日~”他这样宽慰着自己,愁云笼罩的心情豁然明朗。 尉迟恭如此下场,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这下子谁都不敢吭声了。 自从郑希良一死,姜家被法琳和尚都不知道收拾了多少次了。如今的姜以式,早就没了之前一言不和就动刀的勇气。 至于陈世豪,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以为对方收起龙国枪,让自己用山岳国枪,是因为面子问题呢。认为是山岳国的人那种“在我的地盘就得用我的东西”的这个念头发作了。 陈世豪冷汗立刻冒了出来,自己根本就没感觉到有人要偷袭自己,要是自己没有被敏登推开,恐怕自己就被这招炸成碎块了吧? 宋立手掌微微用力,掌心中的水晶顿时被捏碎成了粉末,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葛顺阳等人,宋立直接带着青影他们从院子里面走了出去。 “年轻人别那么急嘛。”独眼龙显示出来了和他外表风马流不相及的淡定和耐心。 冬葵嘴里虽应了“是”,眼睛的视线却没离开过朱景深,眼中又是警惕,又是戒备。 宋立摸了摸鼻子,他终于有点相信这个事实了。看来,他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全民偶像了。麻痹的,这感觉还真的不赖嗨。 “说不定父亲那边还能因祸得福,在皇上身边供职,不怕你错,就怕你不错!”端木玄本想说功高盖主,可吴皇毕竟是七皇子的父亲,他说话时还是有所顾忌。 晚上睡觉时,许久没做梦的司徒嫣却梦见了前世的奶奶在对着她笑。以前也是这般,每当她杀了人,就会在梦中见到微笑着的奶奶,像是这般才能洗去她满手的血污,心中划过的伤痕。 能进入三层的天阶客房,身份在岚云国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一层大厅中的人是绝对不敢招惹的,再说也没那个财力。 “那你这是打算怎么办?”眼见着某人陷入了严重的自我否决中,叶情也很无奈,只好顺着她的话音,一步步的问下去。 盛昌侯派人去看了吴家宅子,的确是搬走了。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而药铺的事,是盛乐钰死后第三日下朝时,镇显侯薛老侯爷告诉他的。 她只需要把原材料准备好全部放进去制作间提供的圆形平台上,接着时间一到,就会有大量数量的养料晶核被制作好重新出现。 虽然嘉院的条件是不错,但毕竟只是厦市大学的附属学院,新成立四年而已,不仅是二本,教育资源社会影响力各方面都不能跟主校比拟,这也是令欧阳玉无奈的原因,只能先从着宇天痕,之后她再想办法。 总镖头也不愿得罪人,大叫着,“秧子太弱。”意思是让大家不要去追,挡回去就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情字伤人人自伤 按照成灏所言,柳闫庆手底下,应当还有无数这样,如长生一样服了碎骨散的人。 他预备做什么呢? 如果是这样,那些人的弱点在后脑,云鹤与翠菡两个人的飞针尚可以自保,我的惊云弓亦是可以解决一些人。 可是,这些人一旦真的被放出来,受难的,怕只是那些手无寸铁之人。 几丈之外,国师府的烛火忽明忽暗。 临近春节,所有人家的灯火都换成了红色,只有国师府,仍用着平日的白烛,在一片红色海洋中,显得惨白而又诡异。 成灏揽着我立在一处...... 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还以为秦国来这里真的是为了和平,而不是征战。 退一万不讲,就算路天佑的老子真的拉下了老脸交代人找唐天麻烦的话,唐天也有的是办法对付,唐天最大的底牌戒指大神还没有亮出来了,一旦姓路的老家伙将他逼急了,唐天不介意在华夏所有门户网站上发泄发泄。 “咦……”突然,刑无极看到了强烈的光芒,他下意识呼了一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数十日下来,明眼人都清楚,怒斧因为在战局中要顾及太多我方军士,而致使自己时常陷入危机。 不过,刑无极非常庆幸自己当初在天璇道长用阴阳法则,围杀他与霍燕,紫水儿的时候,他将身上的玄武铠甲穿在了霍燕的身上。要不然他现在真是无法分辨出,这鬼魅弄出的幻象中,谁会是真正的霍燕了。 感知中他隐隐察觉到一丝波动隐藏在龙魂后方,他知道是墨子幽,作为一名刺客,自然是一击必杀,不会轻易出手。 吕不已顿时就被她擦出了火气,一双手就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想再上一次战场。只是就他网跨马提枪,就要冲锋时。 一头头蛮兽倒下,在齐崇武等人的斩杀下不甘的死去,身体硕大,血流如水,哗啦啦的涌动。 洞穴很深,至少从方重的位置看过去根本看不到底,只能见到一缕缕青色的光芒从洞穴中渗透出来,像是烟霞一般,一丝丝游动,勾勒出种种异象,远远的就能感觉到磅礴的生命精气和巨大的能量波动。 珐玛已经杀得麻木,全凭直觉在战斗,所带来的十名战神护卫,至此全部陨落,他已经感受不到悲恸,只知疯狂的砍杀。 不多时我见到屏幕上白子画他们起身准备离开,而且看表情就知道没谈妥,洋鬼子都笑盈盈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离开,可见整件事中,白子画他们都是被动的。 整个上午,比赛过程有惊无险,四位选手很好的完成了对决,全都在限定的时间内给了怪物最后一击。 殷天赐此时没有反省,没有看到众人的熊性,破口大骂,刚刚骂了一句,被另外一个汉子一脚踢的滚了出去。 他仔细盯着艾尔曼铁钳夹子上的武器,此时看来,却怎么看怎么满意了。 王兴新一看不拿出一些东西来说不得李二要怪罪自己,就算不砍脑袋一顿板子定是少不了! “秦先生,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司徒家主恭敬的说道。 等他们回过神来,发布会已经结束,顾心怡毫不在乎的起身离开,绝美的背影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视这些无冕之王的记者如无物。 “说的真好,希望你能够一直记得这句话,以后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都保持这种勇气。”兰登淡淡一笑,不再和她玩语言方面的交锋,向着前面走去。 诺兰真的很不明白鲁梓静对兰登的信心来自于什么地方,他这个时候明明应该还在地上世界没有回来,就算手上有什么厉害玩意儿也施展不出来才对。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暗算无常死不知 当我拖着长长的紫色大氅衣摆,款款地一级一级踏上承天殿的石阶,在内侍惊艳的眼光中缓缓步入殿内时,橘红色的日光,正从窗棱打进来,落在我白色的裙摆上。 殿内顿然鸦雀无声。 只听暖玉步摇在耳边叮当作响。 成世南本来斜靠在宽大紫绒木椅上的身体,悄然坐直。 在他身下的蒲团之上,坐着两名艳丽女子,她们本正娇笑着的脸渐渐凝固,只盯着我看。 成滦与柳闫庆肩负监国重任,今日分列与成世南前面两侧的石阶上坐定。我看到,柳梦叶坐在...... 回到县里后,陈天来想送王思莹回家,被王思莹拒绝,王思莹独自离去。 秦铭看着朝他刺过来的飞剑,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要闪躲的意思。 二号不在乎那些,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关键是先把黑水泼好了,并且尽可能的和众人拉近关系。 她坐在沙发上等着傅初霁做饭,想看会儿电视却发现他这儿连电视都没有。 第二季和第三季的金灵米,秦铭还收获了三道【催熟】词条和两道【微弱法力】词条。 左开宇喘着粗气,他现在只需要轻轻动手,他就能够彻底占有王思莹,但是左开宇很清醒,因为隔壁房间还有一场好戏呢,他得看戏。 两个保安以及周围知道沈诺身份的人:“……”这人怕不是有神经病? 安宁沉默,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而且项目由沈诺负责后,这种想法在她心里又加深了些。 还没等她说什么呢,就听到红绫趴在莱西奥床边哭丧,还骂她是恶毒雌性。 楚凌在看到这一幕时,就能感受到他身后坐着的三后,只怕一个个的脸色难看至极吧,毕竟这等态势下,不顾虞朝礼制,在大朝上如此争吵,这分明就是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杨家枪,天下闻名。七郎不仅精熟枪矛之法,对双枪之法,也很了解。 张天道相信,随着事情一点点发酵,每隔一段时间降临一次,必然可以收获大量的信徒。 那些害怕的下人,相互看了看,全都摇了摇头,除了刚刚那个家伙,剩下的其他人,都没有在见过那些神秘人。 “夜景也有好的。”艾幻被逼的胡说八道的,但好在还是有这样的经验,所以胡话张嘴就来。 亲军都尉府虽然也有些自己来钱的手段,可是维持这么大的一个情报组织,是所需要的银子可是海量的,那时候的亲军都尉府恨不得一两银子掰成两半花。 无数的球迷疯狂的挥舞着各种红旗,整个球场似乎就像是点燃的火海一般,到处都是火红一片。 十分钟之后当沙尔克球员们再次走出来的时候,球员们都换上了新的球衣,这也是沙尔克俱乐部特意为捧杯准备的,这个时刻是属于他们的。 不过老大三人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大和尚虽被压制,但随着两人激战,大和尚也逐渐适应了索赤的武功,渐渐的形势翻转过来,大和尚开始占据上风。 软骨剂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退,但乌纳斯的力气已经恢复一半,对付这种喽啰绰绰有余。 准备晒晒孙悟空,若不然对方怎会甘心的做徒弟,心神再次陷入系统,搜索方才提示的任务。 我轻轻一叹,心中却是有些沉重,随着记忆的复苏,也是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但是这真相却是让自己的心情更加的沉重了起来。 当然,所有的议论无非就是针对王辰,说王辰是不是活的不耐烦,是不是傻之类的话语,而这些话王辰也都一一听在耳内,只不过不给他们一般见识罢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半盏屠苏犹未举 承天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包括我在内的华服女子,和她们中间的白衣男子身上。 “顾钰琛!”我狠狠朝他叫道。 他,还想让我欠他多少! “放肆!”刘兰氏指着顾钰琛大声吼道,“你是哪里来的畜生,居然在这里抢酒喝!” “啪!” 我一扬手,一个巴掌便落在了刘兰氏的脸上。 我头也未回,只盯着顾钰琛看。 而他却自始至终含着淡笑。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无丝毫不适。 难道是我看错了?那酒里本就无毒! 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却是见朝臣之...... 方皓轩笑着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熟门熟路的推着车走,还边走边往车里放。 “这是邪王府的管家阡陌。”这时慕容云轩想着溪染介绍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 凤举的衣袖被周围的剑风拂起,她浅笑着展开折扇掩在面前,檀香冲淡了血腥。 其实张云在青楼里,也是被恩客给坑了,连带青楼的老鸨都被算计了一次,所以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染上梅毒。 不过,何四哥的事情在何大婶心里却成了一桩病,总想着能另外给自己儿子找一个好的,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嘴上都起泡了。 皇甫昱来之前已经问清楚了,和夜清清在一起,和妖在一起。哪怕不是夜清清故意的,自己也会短命。 只是现在不是抢功的时候,郡守自然要把刺史拉下水一起承担才是。 萧鸾心不在焉,一路犹豫,在宫室曲折的回廊间徘徊良久,最终还是来到了和鸣宫。 李教头揉面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朝后院看了一眼,眼里盛满了忧虑。 齐刷刷的目光随着喜婆的嗓音都落在了蓝心佩身上,她手忙脚乱的将帘子放下,可就算如此,她依旧觉得那些目光好像能穿透了花轿似的。 “顾曦,你在医院的时候,我说了,你想要我怎样就怎样,你提了要求,说要我亲吻你。对吗?”郑凯十分镇定地说。 周姨娘紧咬牙关,待嘴中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腥甜之味,这才勉强控制住情绪,却不肯就此妥协。 “孤早就知道了。”这一次太子殿下抬眸了。看了他一眼随即将头又低了下去。 不管凤七泽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多么的令人害怕,如今不过是一个给孩子过周岁礼的父亲,他今日脸上的笑容是非常真切的,这些每一个来参加宴席的宾客都能感受得到。 有一日,诚意伯府里办春宴,几家交好的夫人一起闲话家常,这其中,就有忠义伯府的广二夫人。 杜云溪还真有,不过在她一直看着妊娠纹生气的时候,凤七泽就找来了药膏每天给她抹。 哪怕这种温暖夹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目的,他也必须承认,若非有太皇太后这座靠山在,他也不可能把自己那么成功的伪装成纨绔子弟一直到羽翼丰满。 他的心中生出了他要变强大要保护她的欲望,司空家秘术的修行远比常人想象的还要残忍,五年,整整五年,他不知与死神插肩而过了多少次,但他都挺了过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接二连三坏我等兄弟的好事……”悟空厉声喝道。 当听到黑铁玄蛇时,众人心底顿时一惊,知道傅残引开黑铁玄蛇,让朱宥逃命,辜家众人心中更是感激不已。 但是虽然明白了这一层道理,但是如何分辨又成了一个新的难题。 楚昭南握紧了手,面上却是什么表情,片刻之后只能招手让他走。再说下去只是让方圆更难过而已。本来他们俩的龙阳之好也不是什么容易被接受的事情,剩下的事情还是只能够靠自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瑶波台上论输赢 如涟将孩子交给守在门口的乳娘,嘱咐她跟好了。 孩子此时哭的有些累了,砸吧着嘴巴,香甜地睡去了。 承天殿前,群臣肃然而立,然而整个队伍却又喜气洋洋。 毕竟是欢庆佳节,所有的人都要表现出愉快之态。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奇异之态,将王宫中应有的肃然与节日里本应呈现的喜庆,拿捏的恰到好处。 成世南正手捧暖炉,立在一顶紫色华盖之下,华盖上垂下紫色纱帘,为他遮住吹面的寒风。 在她身旁立着一美艳女子,自顾搔首弄姿,朝着他仰头媚...... 这时候,莫云白已经站在了地上,他看着夜寒冬爬在地上大肆吐血,心中很满意,所以厉喝要取他的性命。 帘儿的手松开了长剑,长剑失去了力道,自然就要落在地上,只是还未等那长剑落地时,就已经被万花子握在手里了。 “哈哈,我早就忍不住了!”萧凌风大笑,身影率先冲出,两旁的江清与萧凌虹也没丝毫犹豫,果断出击,三人的目标锁定了另一位合剑宗监督长老。 “我叫萧凌天,这次由我负责你们的考核测试。”年轻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传遍整个中央广场。 “不,我不是!”像是被知道内心最深处的私想一样,她下意识地大声反驳。 得到消息,黄氏老祖反应极为迅速,当即动身前去支援余氏老祖。 面对强敌,凶险,在此众修皆能生出宁可粉身碎骨,也决不退缩半步的傲气。 收到位置信息,于凡看距离也不算远,就没打车,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骑了过去。 温静没有反抗,声音依旧轻柔如兰,却却是带上了一抹不好意思。 不到最后一秒,系统宣布于凡任务成功,于凡是不可能有丝毫松懈的。 魏忠贤闻着沁人心脾的兰花香,在其他人闻来却成了难闻的臊味。 不过,这脚步声似乎逐渐凌乱起来,甚至后面直接用跑的,不多时她就与恰好跑进来的瀛舟对上。 她操控着冥河渡舟一路顺流而下,那白骨铸造的渡舟飞跃了大瀑布,进入了遗忘之湖,最后这位新晋的冥河摆渡人回首忘了一眼远方,消失在了某一处冥河打通的传送漩涡内。 盲盒超过四千个,基本上每一样农作物种子都有,这是何等的幸事。 黛安给月娘准备的所谓免费体验服务,自然是最顶级的奢侈享受。 也就朱标有这能力,当面反对朱元璋,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朱元璋早砍头了。 到了亲戚家,虽然陈圆圆得到了暂定之所,但是无奈亲戚家也并不富裕。 这件事和朱雄英复活不同,朱雄英被仙人复活,她终究没看在眼里,冲击力不大。 等他再重新躺下,那种不安的感觉袭来,似乎感觉到有一只冰冷娇嫩的手正要去摸他的脖子。 楚南很清楚,如果对方真的已经拿到了超过她的股份,恐怕自己已经没有跟人家谈判的资本。 “圣皇已经到了四阶,吾本准备安排它离开北部冰原,前往人界找你……可,突然地,吾就昏迷了过去,这事情也拖延了。”大鹏鸟轻声喃喃,温柔的目光看向洛枫情。 每一个内门长老,最多可以选择三名自己中意的弟子。等一下亲传弟子来时,再由亲传弟子挑选自己的师傅。 在她的周围,更是起了一道白色的结界,在结界的外面,凡是靠近结界一尺的距离,无论是发狂的黑狗,还是那十丈多高的冰灵鹏鸟,都不受自身控制,纷纷俯首跪拜。 据说,这是一个和g05星系完全不同的地方,美好的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此景只应天上有 白玉的莲花高台上,寂静无声。 那柱子正好立在一片莲花瓣前,通体白玉上刻着精致的雕花,映着冬日里漂浮着薄冰的湖水,和湖边的红漆廊柱以及各色的宫花,端的是亭亭玉立,不可亵玩。 成滦在那柱子前两尺的位置站定,问询般望了一眼顾钰琛。 顾钰琛朝他轻轻颔首,示意他站对了位置。 所有人,包括下方廊柱中的百官们,都屏气凝神,准备看着这所谓仙家瑶台有何变化。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丝毫动静也无。 又过了一刻钟,成滦开始颇有些不耐烦...... 众人听到牧枫的话之后,眉头猛地一挑,就连无月紫琳也是如此,随即便均是异口同声的道出。 那几次,杨巧巧每次回去都说腿疼的要死,可也就是那几次,她在云千落的强迫锻炼下,身体便是越来越好了,性格也变得更活泼开朗。 将魔魂融入肉身,看似诡异强大无比,但是,实际上,有着一个无比致命的缺陷。 “你看,我想吓你们吗?墓中凶险无比,岂是看玩笑的?你们偏偏还要来?”白爷呵斥道。 再后来,便是大婚,那一室空荡荡的红,那一对垂泪到天明的龙凤烛,从未刻意记着,到了如今,却发觉,自己也从未忘记。 灵脉根据其蕴含的灵力以及波及范围共分一到九品,其中一品最次,九品为最。 可是现在,自己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过的好吗? “寻找一个黄金,你有没有见过?”白纯问道。他并没有说头颅两个字。 杨桀则是苦笑一声,他也听出了绝根声音中带着一丝怨气,想来是因为艾莉娜的事情。 而且,这院子内,白天也几乎鲜有足迹。看来,今晚会是他动手的一个好时机。 “警察?那个警察敢管老子的闲事?”高俊才脸色一下子狰狞起来。 修炼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当然。没事的时候,他们也会以高人一等的眼光看一看下界生灵的生存情况。 这个时候陈尹也终于看到了这把大名鼎鼎的魔剑,虽然他也很想得到这把魔剑,但是他身上的危险预知,却不断的向他发出一种危险的信号,绝对不能触碰那把魔剑,否则会被吞噬了自己的灵hun。 在陈羽凡吃惊的时候,此时端坐在地狱王座之上的路西法则是仿佛没有看到陈羽凡一样,静静地思考着什么。 想了想,便不再理会这些没用的想法,连忙连通了那8个昨天刚刚成型肿瘤,一直奇特的感觉浮上心头。 可是实验出现了意外,一头用来做实验的老鼠不知怎么跑进了强殖组件的箱子里,结果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那强殖组件寄生到了老鼠的身上,老鼠跑掉了,也带走了那枚强殖组件。 除了李老保持理智之外,其他三人都觉得这个三轮哥好像周身都散发着万丈光芒,就像大ri如来佛祖一般。 沈欣却毫不掩饰地给了方天风一个“你真是越来越厉害”的鼓励眼神。 看着它一路狼狈踉跄地拖着那包板栗逃离树屋,跳到其他树枝上,李波就满脸黑线。 而狮子目狂彦的这一喝,让狮子目狂彦的飞剑的阵势被吹散,打乱了进攻的脚步。 看这情形,众人心中皆是一惊,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火焰山撞见魔皇和林采宜。 “娘,您担心这个做什么?沈毅哪儿有时间跟她在一起?”我心想,沈毅外头的莺莺燕燕多了去了,若是全告诉您。可不把您给气死? 另一部分人开始仔细思索起来,这九殿下明显饥渴难耐,都全民征妃了,说不好自己能钻钻空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扰扰人间足是非 湖面上缥缈雾气渐渐散去,越来越淡。 此时的韩江,已经不是之前所见那个高大威猛的西境大将军了。 他的胡须乱蓬蓬地堆在脸上,遮住了大半的面目。头发也毫无光泽地散乱在肩上。 在清幽花谷和宁远王府暗道里的日子,看来并不好过。 “滦王!你看看我,我是韩江!当日在西境兵营里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韩江大叫道,由于太急切,他整个人不由地弯腰费力站了起来。 “你大胆!韩江是西境逃将,还不快拉去斩了!” 成滦有些气急败坏,如此,当...... 景皓阳明白她的意思,脸上露出一抹貌似安慰的浅笑,三叶虫的大脑确实进化了。 她没想到穆倾情竟完全不顾及她家族于青龍门内的地位,竟真的敢打。 “孤独师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铁衣一边配合的和孤独碧跑着,一边不解的问道。 “感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何况静秋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还恋恋不忘,最多也就是回忆起来有点伤感而已。”伊又夏慢条斯理的说。 这段时间,沈迟不让她玩手机,许朝暮自己也怕去应付一些问话,因而,手机一直是‘交’给沈迟的。 戚素锦突然求饶起来,他这样阴沉着脸,也不说话,真的让她心里一颤一颤的,还不如直接给她来一刀好过。 沈迟的眼中尽是痛苦和绝望,在他心中,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许朝暮。但,沈家欠着白家一个恩情,他不可能对白曼坐视不管。 再说,如果云逸真的有情花剧毒的解药,他早就给自己用了,何必等了这么久? “铁衣,你难道是因为上次的事,对我有意见吗?”竹雅欣艰难的开口道,她知道聪慧如铁衣,自然是知道她动了手脚了,只不过她也是为了精灵一族的未来考虑,铁衣的身份她自然也是知晓的。 每次看到电视上那些可爱的孩子时,她总忍不住想,她宝宝将来会不会这么聪明,这么活泼呢。 几个背影就几个背影吧,到时候后期字幕说两句好话,说什么任务完成度厉害了之类的,似乎给他补了个好名声,节目组也能够落个好。 “好香!好香!我闻到了雪线鳗肉的味道!是真的吗?”他一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边大声问道。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将在外干了什么,关键时刻有没有延误战机或怠慢军情?军队发生重大危机时谁来处理?这些都是皇帝要考虑的,这就是监军的作用。 至于艾萨拉,可能是因为跟萨格拉斯走得近了,而对这位泰坦远超自己理解的力量产生了向往与渴望。这无可厚非,但以卡多雷在科学技术上的发展水平,想从正经途径去研究泰坦,着实是没什么可能。 心尖尖上,一阵剧痛突然袭来,分心在反省的某人猝不及防,险些背过气去。 身影摇曳着消失,似乎根本不愿意从李汝鱼脑海里那片世界出来。 大冷天,不在营房喝酒烤火,跑到冰天雪地的野外,光是这份心意就难得。 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因为种种原因导致这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景象终究被打破。 只见,两座魔像身上青光一闪,速度突然拔高一节,杨浩的攻击节奏被打乱,受了好几处擦伤,陷入被动防御的境地。 林如梦听到众人起哄,好奇的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她一眼就发现淡然微笑的何勇,顿时一喜,立即走向了何勇。 他把金属片给我看时,特意观察了下,发现我们休息的位置似乎正是地图上标注的当年陆父与韩建成三人的集合处。陆续在整件事上一直都是有条不紊且有规划的,一步步地在接近当年的真相。 第一百一十八章 莫忘今夕何夕 日光不错。 正是晴方好。屋檐上的冰梭都已经融化。滴答滴答,声声落在耳里,像是下雨一般。 我躺在庭院的摇椅上,举起手挡住日光,看着透明的光线穿过我的手指,留下粉色的轮廓。 还是冬日,不过气温上升许多了。 身边嘁嘁喳喳传来衣服摩擦之声,我头也未回道:“翠菡,茶!” 一阵茶杯碰撞与水流过后,精致的碧玉茶杯递到我手上。 我一饮而尽。 随手将茶杯放到身旁桌上。 “都初二了,也不知宫里如何了?也没个御令传出来,元青他们可不要...... 不得不说,生命力一高,他都安心了许多,高生命力能让他承受更多的伤害,不会那么容易死,就像后面追他的痛苦之槌,就算被追上砸一下也不会立即被秒杀。 没有人躲,其中一个立即闪身出来,伸手一拍,空中空气凝结成一个气盾将所有毒液挡住,滑落下来。 飞星狐、斑纹虎、花点豹神色微动,均屏住了呼吸,等待狼妖青土述说。 一线神光不可见,牵连元神与脑海深处的意识,微妙、玄妙,不可言表。 对于吴忧他们这些新学员来说,境界较低,还没有夜视的能力,当由强光环境到弱光环境时,会有一个适应过程,即使吴忧对自己的身体控制比较强,也经过了一个呼吸才适应过来,眼前的场景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花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罗希将这里守卫规模,巡视范围一一记下,等到第二天夜晚来临的时候,罗希开始行动了。 “当然,虽然我自己用不上,但是我可以交换给别人……”奥尔尼迪亚说道。 战潇坐在电脑前,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个单子了。 飞星狐和斑纹虎、花点豹不同,得知这一信息更加激动了,仅有的疑虑至此打消。 刚才如果不是妖兽退走的话,恐怕此时几人早就已经葬身在妖兽的腹中了,所以古寒和圣明阳白可儿等人此时都是感觉到了莫名的放松。甚至没有战斗都是产生了一种疲惫的感觉。 本来嘛,你伤了人赔钱难道不是应该吗?赔完钱再接受学校惩罚不也是应该? 叶广慈这时也凑过来观看,没想到那罐中的蛇突然间竟然游动起来!两个蛇口大张,眼睛也睁开了,黄褐色的眼睛中间一点黑,闪着狡黠的凶光,而且那头上的鸡冠竟然动了起来,就像人的心脏在搏动!。 慕子衿诧异地看向她:“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吃错药了?”她这人向来直接,听到这甜死人的音色感到生理不适。 普泓要是真敢有这个念头,下一秒他的道心就会自毁,别说更进一步了,保留当前境界都难。 其他的变化就没有了,而且方昊感应不到切茜娅的存在,要知道在梦魇之境中,方昊是能够感受到龙熙和姜璇滢的姻缘锁存在的。 不过他们昨晚的叫价实在是太高了,最后一块都到二十枚四级晶核去了。一个个财大气粗的,他实在无法比。 我一把将他推得飞了出去,随即挥掌不停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可是头疼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厉害,最后我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面对叶枫的攻击,凶兽幽冥根本不闪不躲,在树根临近的时候,直接抬起了爪子狠狠的拍来。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渔网和鱼叉,江元还收到了对方额外的10金币。 更何况还有一个切茜娅了,虽然是遥不可及的死神,只是名义上的,但是都带来了这么多麻烦了,也不可能被无视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父子恩情如山倒 夜间的冷风尚且凛冽,呼呼地打在人脸上,双颊竟是有些麻木。 满院的红烛灯笼,映着云鹤手中的狼狈不堪的成滦,更显得他凄惨落寞。 从进门伊始,他一直未曾说话,此时嘴里哼哼地呻吟着,也不知在低语着什么。 那几名小厮此时发现他是成滦,早已吓得惨白了脸,颤颤地瑟缩垂手立着。 我示意云鹤放成滦下来。 云鹤手一松,成滦便扑通地倒在了脚下。 像是被人剔去了骨头,他软软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头发散乱地覆盖在脸上,已然全无昔日倜傥王...... 由于长期以来的晨练,她的身体早就已经设定了一个极为准时的生物钟,哪怕是昨天晚上一直照看佐助到深夜,现在也依然是可以这么早的醒来。 他此时这副样子,活像一个从没吃过美食的饿死鬼一样,心情激动亢奋,又莫名的有些紧张忐忑。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客厅,楚南进去抬头看去,客厅的木桌旁坐着冷清秋和冷子璇,加上他们两个,也就是四人。 冬晨风果然在她身后默默的跟着,身旁黑暗慢慢倒退,脚步声轻的几不可闻。 就在刚才,萧阳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强行的该改变了这两名修行者的意志,让这两人老老实实的放他们进去,不过这说起来简单,但是真正做起来的话,可是十分困难的。 这个是野生的塘,无人管,所以这里谁都可以来钓,但一般来的还是孩子们。 听到当家太太一一就不用想了,那肯定是民国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打地主都打了。 地球参战的众人之中,也就属昆吾和忒斯两人实力最为强大,此刻两人也算是对敌的主力了。 现在楚南去第一武馆,练武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着去装逼,毕竟能当他对手的太少了,但是这不妨碍很多二货,来挑衅他。 欧阳从上次去过古墓后,他就一直想着出去,现在天时地利都有了。 冯道这个长乐老很不幸,人家范质、李榖、魏仁浦等等也是历经数代,得到的历史评价比他强多了。 等到引见到军官们时,那些中央陆军或湖北陆军的军官们都拒绝了段芝贵的引见而是自己上前一步,大声的演讲着自己的姓名军衔和职务,神情中充满着尊敬和佩服。 然后,狂风形成的虚幻人影被一分为二,我直接从高空坠落下去。 怒火在这支军队的第一个角落弥漫着,士兵、军官,尤其是基层军官无不叫喊着“复仇”,无不叫喊着要用行动代替言语。 但是陈笑棠的话并没有让歌迷们认同,反而高喊着不要离开,有的歌迷甚至想要冲上舞台。 原本被血衣修者针对的王月天眼见血衣修者突然被莫惊云吸引了注意力,却是借机缓缓移动步伐,离着莫惊云、梅傲雪更近了些。 相对而言,张友东方黎和郭守琛等人享受的待遇较之刘伟鸿十几天前州划来到辽中的时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而这化血魔功的第二阶段化生之境,则是在无体之境的基础之上再进一步。据典籍记载,这化生之境其实是对无体之境所吸收的大量精血进行萃取的过程。 一夏干脆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晶莹的眼泪就在眼睛中回环往复,就好像瞬间能掉下来一样,真的是我见犹怜,可是陈方平却是毫不动容,反而是嘴角似乎微微扯动了一下,却是不动声色的那种。 “既然风师兄也愿意做这足下之马,那我就继续安排接下来的棋子布位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两心之外无人知 夜,冷得可怕,静的可怖。 成滦的嘶吼声在夜空中盘旋直上。而我也从他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明白了这场谋划的始末。 原来,从白慕烟抓走了滁州的州官后,成滦怕东窗事发,思来想去便去找成润帮忙,想让他帮忙掩盖此事,毕竟成润驻守在滁州,任何事都不可能瞒得过他。而只要他能在国主面前帮成滦掩饰,那自是不会有人非议。 成润一直是个闲散的王爷,本不欲插手此事,但是当时如涟却是替自己夫君一口答应。 如涟告诉成滦,自己不想一直只在...... 被林枫无视的司空静只是轻哼了一声,接着纤手负于身后,散漫的跟了过去。 月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骇然惊恐,背脊发凉,害怕得眼泪不停地掉,可双腿瘫软,压根就没法从地上爬起来。 温尚虽然这么想,可心里还是不信的,毕竟陶副将是跟他一起上场杀敌经历过生死的,不可能会对不起他。 徐景昌大概真的是被永乐帝宠的无法无天了,这样的话也敢大喇喇的说出来。 两者已经没有了继续战斗的力气,甚至都昏迷了过去,根本分不出胜负。 温尚以为月初是要来自己买衣裳,却不想原来是要给他买,这一时间心里像是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就因为林枫答应她说晚上会回来,所以她在家一直等着,等到这么晚,这个男人才出现在了她眼前。 她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尖叫,等后面的人将他放下来后月初回头一看,居然是温尚那个混蛋。 哎呀妈,还好陆时遇不玩微博,否则看到这些评论,不分分钟灭了傅司。 庞维翀瞪大了眼,笑微微地点头,难怪那老头子看起来不凡,原来沾了龙气。 随着那一声叹息的出现,原本漆黑一片的周围,似乎隐隐有了些许光明,同时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也缓缓飘来。 而贝尔萨看起来也需要证明自己能够延续上个赛季的神迹,超级杯是他的试金石。 平生事,难回首,一声呐喊风中吼。人飞黄鹤楼,一抔尘土一碗酒,捻起飞灰做土丘,毫无怨尤。唯独放不下你,此心,此情,绵绵不休。 怪癖教授本身的战斗能力并不很强,他看上去是所有人里除了阿雷斯之外伤得最严重的,像一坨没有生命的面团般被托比抗在肩上随风摆动。 乌压压的一片人,如果是干净的人的话,刑天不在意让对方拉扯一下自己,可是这些人身上的味道真的不是很好闻,而且还有一股子怪味,所以,他就不客气了。 好在托比已经把他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阿雷斯只需要耐心一些就好了。 在他的观念里,虽然是他这个便宜师父的朋友,但跟他其实也算不上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们有这类的药品,可以和我们交换一些吗?我们有大米。”李茂把车门打开,从中抓住一个麻袋,然后抽出匕首把袋口划开,抓了一把大米捧在手上。 众人的神情都凝重起来,虽然他们并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但是能够让现在的他们还有这种感觉的,恐怕绝非寻常阴邪之物了。 也许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偌大的房间被沉默压得竟然有些逼仄。 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事情已经接近尾声,名正言顺地将苏落关押起来,还怕拿不到九阴九阳落云花? 此时,在场的士兵都吓得一身冷汗,眼前几个大人物都被同一人所伤,这个乔珂,怕是要彻底完蛋了。 这匹马是与她在边疆一路同行的老搭档,没道理会发狂发得这么蹊跷,她反正心里也不着急,等马儿自己停下来就好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踏足正入薄冰处 鱼汤鲜美的味道,萦绕在这温暖室内。 我抬眼望着成灏,缓步走到他跟前,挽了他手,将他带到桌旁坐下。 然后我又到了那热气腾腾的鱼头汤前,盛了一碗汤,放在他跟前,方敛衣在他对面坐下。 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唇角在氤氲的热气中微微勾起。 我笑了,伸出手指点他的额头:“你都知道了,还问!” 手被他一把抓住,然后握在他宽大掌心揉捏:“你说说看。” 他眼光柔软温暖,似是要将我融了进去。 我心中软软的。也温柔回望着他。 我喜欢...... “你……”莫英雄脸色更是难看,三言两语,就说的莫英雄想要宰了唐重。 如此,神狱才能算一个完整的顶级势力,所以这件帝兵许辰不容有失。 “吴杰!你太过分了!”她忽然痛恨自己素质太高,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把这个渣男骂个狗血淋头。 可慕容紫娇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把绝食进行到底,她倒要看看这无声的抗议让君墨尘知道了会怎样,这么一想不自觉的又红了眼眶。 “嘭”,当西汉姆的人墙拼命的跳起时,却绝望的发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真的没有了。 更让她郁闷的是她第一个反应不是上去痛骂那个劈腿的薄幸男人,而是扭头就走选择了逃避。 不过如果不给一个交代,他就会立刻给爆头而死,那是他根本不想看到的。 颜沐沐先是被带去换了一件婚纱,然后化妆师在给她化妆,她从来都是自己化妆的,如今感觉自己的脸在别人手下描绘着,有些不习惯。紧紧闭着双眼。 另外两根,一根射空,并没有击中任何目标,剩余一根短矛,却是被黑狼用枪托拍开,随后发出愤怒的大吼。 只见在牢笼中,随着黑暗散去后,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大道光团,其数量远远超过许辰任何一次所见,多的已经无法细数,甚至聚在一起成为了流体状态。 除了王跃的粉丝们没吭声之外,其他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姿态议论纷纷。 然而,弄雪却知道他是听到的,而且,她刚刚有看到他停顿一下的动作,仿佛,那一瞬,她的话让他心有旁骛似的? 看到徐慕娥如此关心自己,深爱着她的方无愧强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的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还颤抖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呃是……从外地来的,准备到城里投奔亲戚,却在昨晚迷了路,幸亏你们救了我。”弄雪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先掰个让人信服的理由,而且就算如实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指不定还当她是个疯子呢。 而那些伊家年轻一辈的人,表情也都出奇的一致,目光落在伊汐萱身上时,他们流露出无法压制的迷恋。 苏如绘虽然觉得红鸾和自己无甚冲突,不至于借饮食来陷害自己,但她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待红鸾特别的不同,所以红鸾那里,只淡淡送了一份首饰衣料,另加了点儿压箱底的东西,却是用着安氏的名义道是给她添妆。 只见原本还自己面露惊喜的有缘者们发出痛苦的哀嚎声,扑通一声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 “捷捷,你这是在担心我吗?”跳跳没心没肺,竟然还笑了起来。 跑马得儿得儿,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终于,速度慢了下来,渐渐地,停止。 听说苏如绘要替周意儿准备一份探病的东西送给荣寿公主,非言非行对望一眼,同时悄悄给周意儿使了个眼色。 “不,未来,等你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在下结论吧。”寒羽说完,一面和我等大的冰镜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第一百二十二章 莫如混沌不知事 门廊内一排红色的灯笼,挂着紫色长长的穗子,随着冷风晃晃悠悠打着璇儿。更是衬得成滦的脸色惨白异常。 他愣愣地,一步一个趔趄走下台阶,面上尽是生无可恋的神情。 我立在大门门廊外的台阶下,静静看着这个曾风光无限的王爷大势已去的落魄姿态。 凭着常年射箭之人的直觉,我早已发觉方才射出那两支箭的人,正是当日在瑶池边上射杀韩江之人。 这是成灏设下的局。 目的就是将成滦困在大将军府内! 这无疑是给成世南与成滦父子恩情破裂推波...... “当年师父曾言,血日降临,便是时代降临的征兆。今日血日降临,想来整个域外之地都会迎来无数强者的出现。我已经能够感觉到,这个时代绝对不是这么简单,我找你就是寻求联合!”这男子说着。 姬皓月愤怒,凝视御天简直就是杀气腾腾。作为一个妹控,本来就抗拒自己的妹妹接触其余男子。谁知道,御天竟然在自己眼中,将自己的妹妹抢走。这抢走不说,更是直接侵占自己妹妹。 算了,这又不是武侠,以身相许什么的,只能存在于yy中,根本就不切实际。 人偶盖特将双手高举,一团火球漂浮在上方,随着凝聚得越来越久,火球似乎又向“火焰元气弹。”〔大雾〕的方向演变的趋势。 这东荒之中,御天也是被疯传。传闻御天是青帝之子,被青帝封印在神源之中,然后在神源之中活到现在。 “嘶!”望着这样的残破的干部塔,巴拿马也是眉头紧锁倒吸一口冷气,虽未亲眼所见,但是他感受到里面德雷克战斗的艰辛。 这一举动,让本来满腔怒火的黑崎一护愣了愣,真有点搞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刚刚还拼死要拦着自己,可现在却没有开战反而转身就跑。 “那么,这个东西我就交给你们了!打伤它的事情我很抱歉!”辉夜笑了笑,也没有太在意。 六遍七八遍,加在一起一万遍,遍遍都见软妹子,遍遍都见嫩妹子。 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我不但支持全线连映,而且在场次上也给予一定的调整”。 王修一愣,西门雪风?听起来跟西门吹雪就差了一个字,也不知几千年前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这些修士,大多都或坐或立在山石之上,唯有极少数,飞凌虚空之中。 他最后不仅得到了那件法器,还用剩下的精血,换了足足四千金币才结束。 对于这等可以说是无礼之极的行为,灭尘子这位峨眉新宗宗主并没有勃然大怒,就此翻脸,将其打灭,而是恍做真个相信了那人瞎编的理由一般,表情平静,客气无比的同意了下来。 这意思是选一个大家都方便的地方吃饭吧,她不想坐地铁穿越半个城市去吃一顿晚饭。 目睹他第二次的交友失败,叶枫不仅对他曾一天接待十几个客人产生了疑惑,他们服务行业应该是懂得察言观色情商极高的,怎么会把师傅那满脸八卦错看成一派柔情呢? 若是罗钧选择硬拼,只怕是两败俱伤之局,这并非罗钧希望看到的结果。罗钧在那个瞬间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让开防御,让李静虚的神念直接侵入识海。 而此刻方夺很清楚,在继续攻击下去,雷电还是会被白绫导向别处,所以他立刻停手。 阮甜看到慕念琛朝着她来,她把浴室的门给锁上,简单的冲洗了一会,就出去。 “刚刚打了一针,就哭了一路。”林瑞宁即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这哭得也有些太久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且看风云怎际会 我正自纳闷,他已经牵了我的手,大步向声音来处走去。 将将走到树木掩映处,只听一个温柔清亮的声音悠悠传来。 “滦王,你别发这么大火嘛,你吓到我宝宝了!” 是如涟的声音。 “你当初是成心诓我,是也不是?”成滦的声音当真就小了下去。 丛花木中走出,果然见如涟披着大红的斗篷正抱着孩子在逗笑着,成润一阵白袍含笑立在她一边。 真是如一对神仙眷侣。 听到脚步声,如涟抬起头来看到与成灏,立即笑弯了眉眼。 “六弟,弟妹,我们来向你...... 楚紫诺点了点头,在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姐姐的眼底,都是失落,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其他人听陈工的话纷纷点点头后,开始各自拿起打扫的工具,开始收拾起来。 惊天的爆炸声响彻起来,产生的冲击波将两宗震退了数步,万道宗弟子却毫不在乎,死死地盯着冲击中心,那里烟尘弥漫。 突然,他想到了一首一直印在他脑海里的诗歌,好像自从拥有龙神殿之后,他就不知不觉间就记住了,而且十分清晰。 余安安修炼过程中,感觉十分奇妙,仿佛有一股暖流蹿过身上每个细胞,每条经脉,每块骨头。 恩恩,是的,警方还说那些人,虽然那些袭击你的人,是西方很有名气的,恐怖组织的人物。 而,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姐姐,就此,担起父亲和母亲的责任,辛辛苦苦,将自己拉扯大后,在自己好不容易,不单单考上大学,而且还拿到大学奖学金。 而白金作为江州的一大奢侈酒店,他的顶级套房也不是盖的,里面的设施样样俱全,房间更是一个主卧两个次卧,还有专门的观景平台。 飞鹰脚下的赤色莲花绽放,花瓣零落,瞬间产生出了极致的高温,将飞鹰笼罩在里面,燃烧的火光很刺眼,即使在白天也把周围照得阴亮非凡。 除此之外,他也从三船京次郎那里得知这一只穿山王还掌握着沙暴、影子分身和燕返这三个不是通过等级提升学会的招式。 朱莉安把泰德抓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脑子里根本没消停过,她没见过这么从容的罪犯。 陈绍华眉头紧锁,内心当中不停的打鼓,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俩人随时都有可能杀了自己,他还有大好的生活等着去享受,才不愿意去死。 柳如溪张开了双臂,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不过闭上眼睛之前还是瞥了林风一眼,如果林风还没有什么反应,那么她真的会绝望,恐怕以后与林风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了。 印象中,她的七皇叔就是一个阳光勇士般的存在,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他究竟伤到哪了? 让他们失望的是,那一晚直到寻到子时,却还是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发生在上空的对决一击并未出现众人预料的威势,龙娉庞大的身躯被听涛子凶猛的力道冲得激射而出,挥出的利爪遭受了狠狠一啄,变得血肉模糊。 这只是其二,其三辽东公孙度带兵十万,眼看如此好事如何不掺乎一脚,若是他能借扶余等地的杂兵,他至少可以带兵二十万从右北平杀入。 可他不知道的是,如此乱翻一通,若是之前真有人闯了进来将东西取走,现在这般,她也难以找到闯进来的人的足迹了。 连城雅致感觉到腰间一松,心情有些不好,他抓住容颜放下的两只胳膊,重新让它们圈在自己腰间。 最终的判决在球场里回荡,如同涟漪一样四下散开,短短的几个字,却在众人心里掀起了经久不息的震撼。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同根相煎何太急 因为天气阴沉,是以天黑得比往日要早些。 周围很静。 除了屋内茶水的烧开的声音,整个世界都一片死寂。是风雨欲来的那种死寂。 翠菡说完之后便立在了大开的房门边,望着屋外黑洞洞的天空,以及在红色丝娟灯笼内静默燃烧的红烛。 成灏端坐在我对面的椅上,望着袅袅的水汽,肃然着面孔,似是沉浸在了什么回忆中去。 我知道,在他的人生中,必是有一段过往,不愿提及,也不敢提及,一触碰便会连皮带着肉生生撕裂般疼痛。 这些过往,是我从来...... 她之前在龙京拍完广告,刚刚回到落榻的酒店,便被人捂住了口鼻,一股刺鼻的味道让她瞬间失去了意识,等醒过来已经被人绑着了,周围是一片黑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张凡主动拿出歌曲,让赵颖突然觉得,在娱乐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亲人,还有人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 “随你如何!”苍龙却是再也不过问,身形一矮,就冲着都不成怀里的朝海阴阳镜的阳鱼鱼眼里钻了进去,再也没有动静。 “或许……我真的配不上他,能做朋友,好像也不错!”唐雅秀丽的脸上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整理了下情绪,转身进了公寓。 毕竟比起任务无法完成,收错了,灵魂的惩罚,相对来说更加大一些,他们也不愿意承担自己的能量体被湮灭的后果,一旦身边有普通人类,绝对不会下手。 珠子一取出,姜子晴的尸身和金棺一起立时化作一阵轻烟,袅袅升起,往天空飞去,当是飞升了吧。 卢卡依言伸出了手,还没碰到科维的肩膀,就被飞过来的闭嘴一翅膀拍开。 “谢谢。”话一出口,李长源也是如释重负,他不清楚陈乔山为什么会邀请自己加入青山资本,但他知道,这些资本家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如果都在价格最低的时候充电,按照现在的电费,特斯拉每公里的电费竟然不到三毛钱。 大梁城内已经是万家灯火,经过几年的粗安,大梁城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阎晋卿回想起四只前他随先帝刘知远入城时大梁城内残破、混乱的情景,他真切地意识到安定才是最大的财富。 能操纵这把龙枪,代表亚雷身体中觉醒的是雷龙的力量。哪怕是在龙族种,操纵雷电的巨龙也是极上位的龙种,所以亚雷的实力远比安吉拉强,这也是龙之国阿古尼斯的王室决定将蕾露嫁给他的最大原因。 孙主管视察完学校以后,因为心情太坏,于是就径直驱车来到了公司。 这一招,人转刀旋,千回百变,螺旋状的刀气破坏力十足,贴地而行崩裂出一条深沟,同时地沟中还伴随着冰锥蹿出。 “行,就托源洁实办。”杨荣点头道。事到如今不可能让胡滢置身事外了,他愿意出力,顺着他的意便是。 数日后,神机营三军攻陷武昌城。然后汉王从南直隶调来的一股兵马渡过鄱阳湖湖口,与神机营野战,大败。 马修德大度地笑了笑,说道:“很好,你们都来得很及时嘛。坐下,坐下。”眼睛的余光却落在主席台上的两人身上。 秦怀生很认同地点头道:“这样直截了当的好。以前的人就是太看重班子团结了,为了表现出一团和气,他们对马修德做出很多无原则的让步,殊不知这样正中马修德下怀,让他得寸进尺,一步步紧逼,最后完全失去了自我。 大战在即,死生存亡在此一役,这种紧要关头张宁却大张旗鼓地鼓捣这玄虚玩意,着实叫部下们难以理解。不过他是最高统帅,没人能阻止他的行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宫门岂非是死门 雷声闷闷地自远而近,拨动着这刚刚立春的凉薄空气。 屋内的几支红烛已然燃烧到了尽头,灯花噼啪。烛泪漫过灯台,凝固成了悲伤的形状。 成滦的哭声尖锐,划破了即将破晓的天空。 而此时,屋顶上的云鹤一声大呼:“老头子诚不欺我!有架可打啦!” 说完,蹡蹡的脚步声踩过屋瓦,朝着院墙那头而去。 屋内的人均是神色大变。 看来成世南已经知道此间事变,也知道成滦被人所救,是以前来赶尽杀绝了。 那头野兽,终于露出了獠牙,准备攻击了。 清...... 忽然,她在一处暗流边,几棵参天古树的深处,影影绰绰看见一点斑斓蝶影。 迟疑片刻,他咬牙花费了10点积分完成一次刷新,成功刷出一个目前他比较需要的东西。 他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在笼罩着他,让他大气不敢喘一下。 因为,那边是国际大都市,外汇和期货很发达,他居然让阿福卷着资金去炒这玩意儿。 第299人身形狼藉,一身一脸的血和泥,几乎就要分辨不出人形。 “高振邦让我来道歉?真是笑话!他算个屁!就凭他也有资格让我来道歉?你问问他有没有这个狗胆。”林致远不屑的说道。 这一会儿他们从休眠舱里面出来,趴在那里,剧烈的咳嗽着,显得很难过的样子。 阿福重重松了一口气,这感觉就像是他在产房的时候,等着老婆生孩子一样。 前脚走,后脚林家人也得整理整理,赶紧前往林家总部,参加老太太的家庭会议。 走在无人的街头之上,左手上的鲜血往下滴。滴在这纯洁无暇的雪地上,让人感觉恐惧……。 首先,转让双方就转让金额肯定需要交印花税,这个毫无疑问,印花税只需要交万分之五,所以陈林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结果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这些记者理应会被这首歌感染,这首歌理所当然的会火。意料之外的是,自己和员工听这首歌曲也不算少,但每次都会沉浸在这首歌的情绪之中,无可避免。 “这邪佛既然能引起我的琉璃金刚身震动,两者之间显然是有联系的,只是邪佛来历成谜,却也不能贸然吸收,最好能够想办法弄清楚邪佛的来历才行。”牧易盯着邪佛,心中暗暗想道。 这是这团精华的具体数目,如果再加上他之前夺取的,已经差不多相当于十几分之一,看似很少,可对比周围的人数,他的收获已经是仅次于那四大八重天强者了。 “混蛋!”魔尊全身覆盖黑彩能量,能量越来越强,导致我们所处的这一半大陆不停的颤抖。 魅魔所在的分队被神族冲散了,身负重伤的她意识迷糊开始乱跑,当她意识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部队很远了。 结合沈玥薇收藏的那把北美手枪,陈林几乎可以推断,沈玥薇的家里肯定不简单。 这是今晚的现场直播,地点同样是汉东体育馆,与足球比赛的地点是一样的。 剑魔笑了笑,从他身边走过,走到他身后第十步的时候古安一下爬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秦明看着颇有些霸道模样的程欣眼底的温柔融成了一汪清泉,让李姨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甜蜜的很。 刚才尹浩宇的行为,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季萱不一般,任筱悠不希望季萱因为粗神经惹了麻烦。 唯一的变数是威尔早10年干了日后百兽该干的事情——把莫利亚海贼团给团灭了。不知道莫利亚还能否重振雄风。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戎甲生死谁人悯 黑色的箭像雨,伴着像野兽般低吼的阵阵雷鸣,齐刷刷地向着我们袭来。 “清河,护住翠菡!” “元青,保护钰琛!” 我立在此时已经生无可恋的成滦身前,轻声喝道。 成灏与成北湮早已飞身而起。 若是从前我只知这二位功夫莫测,那么今日,我方真正见识到这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轻功。 成灏的身影刚刚还在我身前几寸远,不过眨眼功夫就已到了那些射手的眼前,黑色披风过处,那些利箭全部凌空折断,噼噼啪啪地掉了一地。 紧接着,只见他手臂轻...... “怎么起雾了?”杨智感觉气温比之前低了一些,并且还有淡淡的薄雾。 “什么?这不可能吧,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是一个年青人?”众人顿时有些不相信了。 虽然她现在也很累,但是她却将猿飞日斩这一路来的教导都记在心中,这种情况下必须要确定这个地方的安全性,防止被人埋伏。 当下也顾不得满脸的鲜血,见陈宇一真的有放过他的意思,谁也不看一眼的撒起腿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闻言,在座的十数皆是相视苦笑叹惋,不过倒也没人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他现在已经是被包围了个水泄不通了。听着那些丧尸的嚎叫他颇有一番四面楚歌的感觉。 徐立成见状,双手猛地扶了过去,他还是不习惯用念动力代替手脚,但还没等他碰到陈新,吕超率先动手了。 说着,楚婵儿急忙朝云跃道了个歉,就迅速发消息,找家主商讨去了。 届时他便可以以功劳换取更多资源,或许便能够搏一搏灵海境之上的双海境。 狠狠攥紧自己的双手,纲手的眼眸化为一片猩红,愤怒的声音响彻废墟。 朱玉环飞羽剑一挥。又一篷雪白地寒羽激射而出。分作两股绕过正面战场向倪震山夹攻而至。 麦哈尔诛杀强者们的每一个动作,一气呵成,连成一体,没有浪费任何一个无关的动作,精简的一剑一式杀一人,有着优雅的协调感。就像一个正在挥剑起舞的贵族公子,优雅,协调,平和,漠视苍生。 扫视一圈下来,在杨建功的观察中,这次的新人竟然有十五个之多。 “就算是你不答应我也有办法找到,只是废一些功法而已,这天底下的乱想一天胜过一天,你自己看着办吧,看看是不是还有时间让你慢慢找到其他的神龙之血。”婠婠似乎不怕叶起不答应,得意道。 面对这样一个互不相识,还将祸水东引,引向他们的青年。麦哈尔面容当下一冷,眼里不悦的冷芒,犹如针扎一般,迸射激出。 “呵呵……你们两大世家的好心,当今天下谁敢承担,信你们的除了天魔宗,哪还有势力能够承受,都以惨败之局收尾。司徒穹,司空望还是收起你们那无耻至极的嘴脸,赶紧出手吧!我们都等累了。”黄由洺接过一句说道。 麦哈尔脸上的震撼神色,逐渐收敛,并没有任何的失望之情,相反,眼中少许的空洞,麻木,经过眼前谈话,又散去不少,跳动着疯狂。 流浪汉的头是李庆,这些流民装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做出来,如今百十来人盘踞的南门,将原来的地痞无赖统统打跑,称王称霸起来。 余威和一干乐师就不乐意了,你个土匪,还想夫人陪酒,活腻味了吧!七嘴八舌叫嚷起来。 城中打斗中的双方,许多人都在此刻停下手来,抬头看去,只见那漆黑巨山,已经一头砸在中心广场最外层的阵法护罩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 比来暴雨如飞湍 殿外突然一阵哗啦啦乱响,大雨终于如约而至。 雨点噼里啪啦落在承天殿的白玉石阶和琉璃紫瓦之上,如弹丸急促而发,亦如千军万马铁蹄声声。 殿内,云鹤早已停了手,他似乎也是觉察出异常,定定蹲在大殿的窗台上,带雨的风从他的背后吹来,很快浸湿了他的凌乱花白的发丝,他也不管不顾,似乎是习惯了那般,蹲得累了,他干脆坐在窗台上,晃悠着两腿,看着殿前的成世南与成北湮对峙。 成世南惊愕望着成北湮,那眼神像是看见了从地狱里爬上...... 这个时空的霍家和自己知道的那个霍家是完全没联系的,只是碰巧也姓霍。 听李大夫直言不讳的当着谢妈妈说余世逸之前中毒的事情,福多多蹙起了眉头。 没干活的是你们,在干活的活都没干完你就急不可耐的出来搞事情?你让上头怎么看你们? 用身体的抗住对方的攻击,水树的脑子想到一个办法,她想到的是使用自己的技能。因为水树的技能不属于忍术,甚至于都可以说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游戏里发生的事,慕白并没有关注,因为之前他买的各种材料、配件、加工工具陆陆续续到货了,这可比游戏重要多了,一旦虚拟游戏眼睛研制成功,绝对是个爆炸新闻。 当初拓跋珪寄居贺兰部时,想干掉对方,几乎不用费什么功夫,只需派几个刺客说不定就能搞定。 伸出一只手,控制缠绕着水树的蛇,力道是越勒越紧的样子,如果是换做一般人,连骨头都被捏碎都有可能。 融合神械现在被若干晶格打底的仪器四面加上下围住,赤联目前拥有的最高分辨率源魔力场发生器和干扰器都在这里。 “你就这么不会伺候人吗?”见福多多左顾右盼,就是不得要领,余世逸心火旺盛,口气很是冲的说道。 想到这里我有些不寒而栗,因为如果死神并不在教室,却可以窥视我们的行动。那么危险性将大大提高。甚至是无解。 领主级凶兽也好,鱼人勇士也罢,都属于统治阶级,想要单独遇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给别人,或许不会在意老者的修炼经历,可是风逸却看的十分的仔细,尤其是这位老者在听到了一句话之后,让风逸的心升起了一丝疑惑。 这天傍晚,卫修在四名保镖的陪同下,一边吃着晚饭,一边思量着是不是要打电话给高星曌,让他们配合他演一出戏的时候,一名侍应生忽然给卫修递过来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以物易物”。 “好强悍的修为!难道就是那位传说中,修为已突破金丹,达到元婴期的韩龙韩前辈?”蒲山市郊,森林公园内,一颗参天大树的树顶,盘膝而坐着一位长须飘飘,国字脸的中年,表情惊骇,喃喃自语道。 等到他成了将军的时候,他的身边也只有佩锦陪着了,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父母和兄弟早就离开了自己,如同孤家寡人一般。 不过以后与克洛勃家族的合作,与凯萨琳之间的联系注定是断不了的。昨晚的离开,只是给伊芙一个缓冲的空间,让她能够逐渐想明白这些事情。 “天启”组织二十个死士,竟是造成了他们一方人马二十二人减员,已然达到了可怕的一换一。 叶秋对倭国矮子忍者脸上的惊恐之色毫不理会,在对方愣神的刹那,叶秋冷笑一声,贴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手中的黑色短刀再次挥出,锋利的刃口就像疾风一般,刹那间便已经划破了对方的喉咙。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方才,就在柳闫庆的手掌对着我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掌心只有一条清晰的纹路,那条深深的纹路自左而右跨越手掌,再无其它细碎的纹路。 他是断掌! 掌风掀起他的衣袖,我看到了他的手腕上,一朵清晰的梅花印记! 是他抓走了长生,威胁郁姐姐,也是他联合韩江与古月国勾结,出卖军情,是他烧了西境粮草,威胁米易之不许借粮…… 成灏手指覆上我的唇,轻轻点头。 他的眸子如深潭,定定地望着我,里面饱含着懂得,还有心疼,让我莫名安心。 “锦...... “没人欺负你?那你说说怎么回事?”大鹏听到没有人欺负佳迪。心中略略宽心。要是真地有人欺负佳迪。大鹏绝对说到做到。 云梦飞翔与秦宫趁着星夜赶回殇城之后,一头便栽进了自己的房里调息去了。 “我看是你对我不敬!你已经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清儿仍促着眉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林雅要窒息的时候,傲天才放开她那让人遐想的红‘唇’。 “是,额娘!”边答应着边挣扎着要起身,可身子却似不是她的一般不受她的控制,动不了分毫,脸上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这下可真瞒不住了。 作为了一个皇上,天家出了丑事,自然不能将之公布于世,作为一个父辈,他对清儿的喜爱要远远的超过对娜英,也因此,眼见着清儿受到伤害,他却连公平的处理都做不到,心中的歉疚便回报于董鄂七十的身上了。 神族都是贪财的。现在两个神使的表情比杀了他们还要难看。但是再多的钱财也比不上性命,在要被打入神狱永生的折磨的威胁下,两个神使乖乖的吐出了这些财富。 整整一个下午,罗门都在耐心而细致地回答着调查组的问题,态度诚恳。 宋明桥此时元气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是全部要好,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大鹏拿出了几滴蛟龙地血液,宋明桥激动地不能自已,有了这些东西,他地重伤不到半个月就会好了。 朱棣也听说一些关于秦王的风闻,但那些只是传言,他不能证实,他今天就是想从邵闻达听到确切的消息。 九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可爱到炸,在身后不停的摇晃,花如锦一脸高冷,踩在软软的被子上,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四处看了看。 院子里的树长得很高,枝丫也没用修剪过,凌乱的很,花花草草显然也是从来没有打理过的,椅子桌子胡乱摆放在院子里,法庭也很乱,有些桌子上甚至还满是灰尘,也没有人擦拭。 殷青筠看着她的视线平平静静,无甚感情,但其中好像又能看出来一点联系,就是那么一点,让殷青黎觉得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错觉。 虽说如今的国师是她的师父,七成以上的可能是她继承国师位置。 轻轻地放到了地上。老爷子急忙走过去打开了塞头,鼻尖猛地嗅了起来。 “善姐姐,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这是还没断奶吗?”辛夷笑眯眯的看着明玉善。 镇元中医馆已经关门了,归元中医馆的生意恢复了正常,并且比往常还好了不少。这一大早的,就有好些病人在排队。 倪简刚打算问宋一曦话,转头却看到男人亲吻宋一曦的场景,她顿了一会儿,转过了头。 车夫能被萧元祐派来跟着辛夷,那定然是一层层筛选过的,虽然看起来是个武将的样子,心其实很细,人也很稳重,老道。 南致倒在地上,心脏放在桌子上,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身体里的器官全部被取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嗟呼悔人是王权 天,像是被谁捅了个窟窿,大雨如注,噼噼啪啪打得人心慌。 承天殿内,云鹤正在梁上,额上惊出细密汗珠。 碎骨散是他所制,他最是熟悉,如今连他都觉得棘手,那么,这殿内上百名碎骨散人,当真是难以对付了。 那些碎骨散人不是之前丝毫不懂功夫的百姓所练,他们是地地道道的京都城的皇城卫兵,紫衣黑甲,战术精湛,力大无穷! 成世南,竟然给自己的亲卫兵们服用了碎骨散! 那些人听从成世南的指令,锵锵锵地围拢在殿内,然后满脸漠然地立...... 一名观察员通过复杂的智脑操作,及时的发现了他们背后袭来的危机。 他非常的果断,知道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了,使用雷达扫向敌人,并且进行锁定跟踪后,连续的向克哈之子的机甲部队,射了格斗导弹。 看着手中越发清晰的魔尊印记,莫凡对这位所谓的魔尊越发好奇起来。 “哼,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林安琪没好气的白了周莫一眼,在他软乎乎的肥肉上掐了一把,疼的他呲牙咧嘴的,哭丧着脸向林安琪解释。 开始的时候,泰伦帝国的舰队,没有想到神族的舰队。因为在此之前的帝国军,目标都是伊米尔族的战舰,对神族的战舰不是很熟悉。 当然了,这里最为神情凝重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伊斯塔了。因为他是和主宰,有过接触的人。当时主宰心中的活动,处于主宰心中宇宙的伊斯塔,绝对是能够完全体会的到。 即便是深爱的洛阳,西门狂也无法凭借意念,在地球把她召唤过来。 马啸风从袖口中拽出一张黄纸符,用内力把轻飘飘的黄纸高高抛向半空中,然后只听得他口中念念有词。 对方的表现,他也去在意,反正话已经说道,听不听是对方的事情。 老萨满双手扒住‘门’板奋力堵在‘门’前不愿让马程峰他们进来,非说院里晦气太重。只是他的身体情况也不容乐观,也许是刚刚跳大神时候耗尽了阳气,身子慢慢瘫软了下去。那‘门’也失去束缚,终于被风吹开了。 “伟民,老杜说的有道理,爸爸就要走了,让他听到这个好消息,他走得才能开心。”卓丽君也在一旁起哄。 这句话是叶勍绝对的没想到,毕竟戴安柳这句话说的太过于突然,叶勍基本还是毫无意识。并且,在叶勍的印象里,像是这样的活动基本上都是一些保密性质的活动,没想到戴安柳竟然同意了。 果然还是差得太远,完全不够看,只是比其他新人幸运了一些,白马俊心里想道。 “累了?那就抱抱我吧。”,金明洙张开手臂,笑着开口说道,对上白马俊诧异的目光,哈哈笑着,继续说道,“好朋友的拥抱,就是在这个时候用得,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么想着,它更加愤怒,身上散发出嗜血凶戾的血红色气焰,仰天发出一声怒吼。 又赶紧过去,将那些围观看热闹的学生,劝出了烧烤店,并安抚了两句烧烤店的老板。 就在那凌乱不堪的电路中包裹着一个身着整洁的中年人,而那个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请了长假的那个员工,但是实体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却是面目狰狞,头发已经是一根根的竖了起来,像是硬生生的插在头上的钢丝。 “哼,不用你们出手,我先将你们灭了!”夺舍庞博的元神看着黑皇和叶凡,冷笑道。 李如龙转身走了出去,夜幕之下,他的四名得力干将以及各自率领的一百名士兵已经列阵以待,准备出发。 第一百三十章 孤灯灭兮恨难留 一万多人,并着大雨,和着声声雷鸣,一齐呐喊着奔向承天殿。 那里,已经是一场激烈厮杀。 碎骨散人们发出如豺狼般的低吼,一眼望去,只见雨幕之中鲜血飞溅。 魅载着我,势如破竹,冲过了几个碎骨散人,到了成灏面前,彼时成灏已然满身鲜血。 当发现那些鲜血不是他自己的时候,我方深深呼出一口气,魅在他身旁停住,邀功般地恢恢鸣了两声。 成灏朝着它勾唇一笑,点了点头算作肯定。 这一百多名碎骨散人,当真可以一当十!他们能够举手挡开...... 龙腾望了望身边的路人,只能够是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便继续和白麟闲逛起来了。 几天过去,缪可蒂与exo的来往越来越少,照片风波也渐渐平息。 而那铁塔巨汉,面对着三个大宗师巅峰高手的围攻,也是一时难以腾出手。毕竟,这些都不是当初遇到的那几十个黑衣人,眼前的三人都是实打实的大宗师巅峰高手,虽然和他有点差距,但是人数上,却是足够拖住自己的了。 于是万志伟利用自己的能力四处调查,根本没有一个叫云茉雨的人住院,而联系校方后,领导表示云茉雨请假了,她妈妈办理的。 后来,他将她变为妍笑,却在四个月后,得之了她的身孕,剩下两个孩子的她。,亦如同枯落的叶,而盯着妍笑的脸却剩下了魅轻离的孩子,有那么一刻,他差一点癫狂。 唉!看了看眼前苦着脸的几姐妹,烦恼更胜一层,起身开门,包厢里静谧,外面可是热闹得很。 我的出现看来是让他们很吃惊,不吃惊才怪了,一身黑衣,带着黄金面具,满头金发随风飘扬,身后是一轮明月,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位置,绝对以天人下凡之资震慑他们。 “那就斩下它的头。”林姿宜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话音一落,她再次前蹿,仿佛体操运动员一般优雅地伸手,长剑一挥,怪物的头颅冲天而起。 胥固心底焦急,面上却还是要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依杨辛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被禁卫军抓住? 虽然紫燕问出这样的问题,也绝对自己好白痴。毕竟,老祖宗都知道少主人被掳走了,当然会追回来了。而且,也只要老祖宗才能够有那样的实力,轻而易举地将妖兽山脉的两大王者击毙。 “客官,留名校场到了”锦车看车的老者一阵吆喝。车马也慢慢停了下来。 不过这样也是有好处的,大多数的压力并不在他的身上,他只要跑出自己就好,当初他也是这么调节自己的心理的。 千寻的外貌太过于出众,即便是带着鸭舌帽,也依旧遮不住他的侧颜,前面的情侣朝着身后看了看,好像发现了宝藏一般,对着另一半的耳朵窃窃私语着。 地面上的水晶矿基本被虫族开采完毕了,所以它们已经深挖到了地下,当把整颗星球的资源都榨干后,它们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开。 说明:至阳之血,本应母胎单身一辈子的雄壮公鸡,后来被某人买下放血了。 全速前进的墨紫烟停住脚步,她气喘吁吁的望着九头漠龙,似乎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懒得去做,准备傻站着成为九龙漠龙腹中食物。 他抬头看去,凌天剑门山门如泡沫般被冲开,无数魔物蜂拥而至。 不可思议,刘宇翔在苏风拿到一枚100米金牌之后,再次为中国队拿到了一枚宝贵的金牌,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压力都化为了激情,五星红旗会再次在奥林匹克主体育场升起,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暗主沉浮知是谁 此时的雨已经全然停了。 地上积着一寸来高的水,银色盔甲的将士们踩着飞溅的积水,脚步隆隆,佩剑噇噇,在离我们五丈远的距离停住了脚。 明明是数千人,听着脚步,却像是一人发出。 为首的将士身材修长,银白色战甲倒映在积水之上,更显得如兰芝玉树。 那将士低垂了头,抱拳立在柳闫庆身后,随时等待奉命行动。 “来啦来啦,嘿嘿嘿嘿……” 云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蹲在承天殿阶前的一株桂树上,指着柳闫庆嘿嘿地笑着。柳闫庆原不是真...... 他用血为媒介,附在了雾花身上,而且他十分擅长使用和血有关的法术,以血化气就是个例子。 等到宣云脂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似乎···与她昏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差别,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已经是第二天了。 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自信,这个场子他宣云是老大。 总之,这次拜入天武学院的天才不在少数,甚至有些世俗界凡人,也因为潜力不错,被招进去。 带着黑暗势力的众人,玲娜恭敬地站在一个广场之上迎接叶青风,上百名弟子战成两排,恭敬地迎接叶青风。 沈茶挥挥手,看着金苗苗和戴乙离开,一转身就瞅见沈昊林和白萌很茫然的望着自己。 胡明全用家里的井水浇了两棵树,到了黄昏那两棵树没死,老头子一咬牙,干脆用井水把所有的桑树都浇了一遍,等到第二天,所有的桑树都安然无恙,因为水浇的足,树上还生出了不少新叶。 水云晨表情疯狂,再也没有之前的淡定,脖子上甚至有青筋暴起,显得很激动。 可是,想到最后一次执行任务,自己做出的那个错误决定,导致了整个战狼佣兵团全军覆没,那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依旧是历历在目。 云祁晗却容不得她的逃避,他的大手在她背上一顶,将他紧紧地压向自己,吻得更加深入,煽情,仿佛没有尽头。 夏国峰一听心中便明白了,夏风想要知道自己的私人号码还是轻而易举的。 袁琴心里虽然害怕,但是好不容易到手打压梓欣的机会,她不想放过。 我看了看时间,此时刚刚七八点钟,还没彻底黑,如果后半夜所有人都睡着了,动手,也未尝不可。 五分钟后,司机带着草莓味的棒棒糖出现在陆泽睿和顾绵绵的面前。 丹柔有股子力气,抱着我的脖子在一用力,我身下完全是石头的身体,被拽出了温泉房,逃出生天。 “错了,是十几亿下品灵石!”廖晨说出了一个让夏怀亮目瞪口呆的数字。 张明珠一愣,而后便感觉自己的脊背渗出丝丝冷意,拿着杯子的手动作顿住。 宝箱开启的声音更是独特,这让苏然直接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宝箱彻底开启,他这才将火热的眼神投向了宝箱里头。 没错,龙王,眼前这只蓝龙就是一万年前的织法者玛里苟斯,他那闪动着金光的双眼和身上闪亮的奥术魔纹很明显的证明了他的身份。 倒下一个壮劳力,整个家就完了。这样的故事发生过不止一次,未来也依然会发生,黄恩只能尽量保证这些人家不会被本地豪强逼死。 不过只从职位上来说,正七品上的散官,正八品下的实职,陈孚在他这一圈同学中也是顶尖的那一批。 将手中物事放下,陈佑躺倒在摇椅上慢慢摇着,耳朵里听着壶中水沸腾的声音渐渐平息。 现如今司城皇一族与三晋的关系,人尽皆知,若是到时候守商丘的功劳全都归于司城皇,名声大涨,更难对付。 第一百三十二章 痛兮悲兮复何夕 “轰!” 承天殿四周的墙下,突然喷出数寸高的火舌,那火舌见风就长,舔着承天殿已经被太阳烘干的木质门窗,顷刻间便涨到了一丈来高。 “清河哥,快!快出来!” 元青大声吼着。我也大惊失色,清河与翠菡还在殿内未出来,而大殿已然被大火包围。 成世南站在宝座之上,大声地叫着:“洛儿,我让他们全都来陪你了,洛儿,我就要见到你了,你开心吗……” “翠菡,清河!” 大地还在轰隆隆地晃动着,火势越来越大,我只看到清河揽着翠菡,一...... 便可怜系统这孩子,就点了一下升级,一千主角值瞬间就被扣除掉了。 不过思来想去,考虑到蓝泽的性格,江寒还是决定,等回来之后,再和她详谈的好。 燕云城虽然说得随意,但此刻沈飞鸖心中无比惊异,没想到燕云城如此年纪竟能看出自己的修为,自己虽然不在乎名利,但好歹自己也算是燕国年轻十大高手。 江寒和齐天筠非亲非故,甚至有些间隙,自然不可能容忍她这种做派。这才有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穿上金纱也掩不住是只山鸡,行为粗鄙,一看就是个野丫头”。 左丘哈哈大笑,“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我左丘一身才华被尘土所淹没,哪怕只是昙花一现,也要绽放出那刹那光华”。 “走!走!走开!”老太太如同看见野兽一样,急忙挥打这手里得木条,抽打着自己脚下得地面。。拼命得驱赶着谢天恩。 陆山民默默叹了口气,“任何人都要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山猫也一样”。 “哎哎哎!”黑眼镜一看两人是呛出真火,连这么狠的誓都发了出来,知道事情有些闹的太大。 孙齐天满脸歉意,在这里花果山上,他身为主人,是自然不希望发生什么矛盾,可是此时似乎也没有什么话说,不解的目光投向白骨妖王,很是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针对夜阳呢? 前世他身为最大的逆修,与天相争,最终他技高一筹,暗算了天道,成就了至尊果位,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额头之上的冷汗却越来的越多了。 “有些事情我不想多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想把事情扯大,能够这样算了就算了,如果校长非要留死路的话,我也不介意弄个鱼死网破!”说完,便撇开挡在身前的记者,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走去。 “可你们肃清了沂州两万多的匪患,这应当是场大胜了,可你为什么……”李于锴疑问道。 开中华民国临时副总统选举会,选举黎元洪为中华民国临时副总统。 原本的六界是区分开来,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而此时六界之门同时开启,六界之别有用心之人,便同时涌向六界之巅,企图前往各界之。 崔封听到这些,万分震惊,他现在有太多的疑惑,这些疑惑甚至大到冲淡了他得知自己还活着的喜悦。 慕容澜看着那玉镯,神情难辨,没想到,这柳千晚归来,竟是看起来毫不在意他了。先前若是见他委屈,定会慌了神不断安慰的。 章风奇怪的看着他,这家伙咋突然一脸灿笑,忽晴忽阴的状态很吓人好不啦。 反噬的结果,各不相同。不过最轻的,也会伤及心脉,损伤修为。 显然,令还是没有听清。只是见男人前去的方向是宴会正厅,正好与自己同路,便跟着他一起前去。 布玛也是和刘皓感官差不多,没有什么好感,也寻受有什么太大的恶感。 第一百三十三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踏出黑沉沉的地道,八千多名将士们正立在空地上,仰头望着面前的庄园出神。 我举头望去,残阳如血,照在那有些斑驳的庄严大门之上。 门两旁,用朱漆写着十六个大字: 回首向来从无萧瑟;风雨生处何来风雨? 庄园后的山草,枯黄中泛着斑驳青色。几支枯萎的枝丫从院墙内伸出来,在落日的冷风中瑟瑟地发着抖。 顾钰琛竟是将这地道的出口,设在了风雨山庄。 背后,清冷的穿竹巷的断壁残垣中,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想必是在这乱世无处投奔的狗,...... 两颗药丸下肚,杜雪襄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皮肤下奔腾叫嚣的血液也平息了下去,精神和理智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说出这句话,她就后悔了,这是怪罪她们还是要转移责任?她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 往年这个时节,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都已经汇聚到各自选定的过冬营地,躲入厚厚的毡帐祈求天神不要降下太大的暴雪,否则天气严寒将牲畜都冻死的话,失去食物来源的他们只能是活活饿死。 顿时,整个怪符突然溃散,化为一道红芒,直接朝远方射去,眨眼之间已经消失于密林之间。 “嘿嘿……”阎倾笑的尴尬,知道自己其实内伤极重,恐怕是很需要疗养的。 海无涯一边说一边观察中年人的表情,见他微微颔首。才激动地说道,“这可是堪比上品法器的东西呀。您确定真的要在我们这里做成衣服吗?”无错不跳字。 “阿倾,其实,你应当叫我一声梅叔叔。”梅谢也不甘落后的插嘴。 阎倾也觉得不好意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外人面前哭了,只好用双手捂着脸,低低的啜泣,努力的想要阻止自己哭,但是,无奈想哭的欲望怎么也止不住,眼泪也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这可吓坏了苏子格。 “上!”野尻一声大吼,身后的黑龙会成员立刻挥舞着手中统一的太刀嘶喊着冲了上来。 “队长要悲剧了!”战情室中的灰狼不禁双手掩面,不忍心在看下去了,不过,想起不久前在那大厅中,熊启一脚便将自己的机甲踹倒的场景,灰狼不禁又岔开可手指,通过指缝仔细的盯着投射屏中的画面。 徐瞬现在看似全身恢复正常一点伤也没有了,但其实都是虚有其表,现在徐瞬把体力大半都用在了恢复伤势上,现在徐瞬的战斗力跟刚刚与西林梓比还要差一截。 任何珍馐美食、饥饿困苦和无数蛊惑他放弃心中执着便能永远获得解脱的呢喃细语都不能让娜迦的心灵泛起一点波澜,纷纷如同冰雪消融一空。 “轰轰轰……”在地球高手们的攻击下,格瓦纳的战舰又开始相继被摧毁了,就算是赛科雷的泰坦旗舰也因为连续遭到攻击,而导致护盾忽明忽暗,眼看就要被击溃了。 王川一时想不明白。自己在成固县也没什么熟人,有谁会突然来找他? 直到后来的人,改道从别的地方挖通大运河才把这里的水给引走。 星神,辰神目前在何处,又是以什么身份入世,夜神没权利知道,她能知道月神,那也是因为多年前,她们曾经在七星会所见过一面。 不过想想就拉倒,哪怕他认为这后果不严重,也不可能在朋友身上试验。 当塔洛斯将最后一条电鳗砍成两截时,远处再次传来电流的滋滋声响,是密密麻麻的电鳐。 徐瞬看了看周围,看陈天被一顿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虽然暂时他死不了但却丝毫无法反击,凌子枫虽然以自身压倒性力量杀了十多人,但他也架不住四面八方对他疯狂的攻击,他们二人现在完全是自顾不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思难掩兮欲何求 草庐简朴。 晨风吹过,庐顶的茅草簌簌作响。 红樱和绿蕉在院内自顾追逐玩耍,嬉闹个不停。 日光落在孩子稚嫩的毫无杂质的笑脸上,我的心绪,慢慢平静了许多。 “娃娃,问吧。” 成北湮为我斟了杯茶,递到我面前。 其实,我心里有个问题一直未解答,但是,却无法开口。 思索良久,终是问道:“十几年前,成滦既然亲手杀死了前辈,而且之后那么多官员与百姓来吊唁,亲眼看见前辈死去,锦瑟不明白,前辈是如何逃脱的?” 成北湮呵呵地笑了两声...... 黄忠贤对于突厥东线军事行动也是雷厉风行,更是主动出击,这才使得突厥后来多年的军事策略都集中在西北。因为突厥认为东线比较难搞。如今说此人竟然通敌叛国,这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那两个当地人守着阿里的尸体,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他们口音很重,几乎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可从表情上来看,应该是坚持要队里帮助处理。 她一点都不可怜沐寒,可是她可怜沐漓,尤其是沐漓泪雨梨花的样子,看得她心疼不已。 “我当然知道,但那毕竟是天劫,怎知没事便好了。”苏卿瑶轻轻长处一口气,明面看着荀攸,眼角确是一直盯着易水寒。 随着这股可怕的剑意爆发出来,四周围观的强者皆是内心一颤,被压迫的连连后退。 龙神岛附近的大海上,正在四处游荡准备寻找其余人的安斯艾尔·约瑟夫面色骤然一变,惊愕地看向龙神岛的方向。 我这么多年有幸被选中过两次,一次吃的是清蒸江城鱼,一次吃的是粉蒸肉。要说吧这两道菜我们江城人也都会做,但是吃了人家做的,你再吃自己做的,你就感觉自己做的屁都不如。 他当初忽悠过琼斯,寻思从这个洋上司手里弄点什么好差事,现在为了完成龙威交给的任务,死不要脸的刁难了他,现在一听说没事了,赶紧鞋底抹油溜之大吉。 脸上有些黏腻,她很想打水清洗一番。可是此刻黑灯瞎火,这冷宫后院是个什么情况又不知道。再出去转一圈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易水寒茫然的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骨爪,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在这死亡即将来临之际,他却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说很轻松。 森林依旧是原来那个森林,唯一不同的是距离众人不远处的那满地的疮痍。 米豆腐就是用大米做的,制作过程跟豆腐做法不一样。这个需要用到稻草,还得烧下然后浸水得到碱水。再加入到磨好的米粉中放在锅里烧火搅拌,差不多的时候拿出来放凉,这就是米豆腐。 “你就是新人?”陌生的男子走来,面容有些冷淡,看向自己的神色有些同情? 方莫林的身影倒飞出去,重重的砸进废墟,那把巨斧也从其巨口滑落掉在了血泊中。 “你这又是从哪学来的?”没有阻止对方的举动,相反雾枝其实还更有点好奇的问道。 对面的海族青年虽然是金丹中期境界,可纯粹的肉身力量碰撞下,却远远不如初期飞天僵尸形态下的杨天。 它岂能看不出,吴通鬼王散播这个消息是为了稳定军心,是告诉军团中的那些中低鬼将鬼帅。 对于任佳期来说,这种不需要多么成熟演技的偶像剧确实适合她,前提是她多少得吃些苦。 不过这异能还真是挺好用的,以后没钱的时候,随便复制一辆玛莎拉蒂,岂不是分分钟变成土豪? 一连数发豪火球,看似随着宇智波战的移动在攻击,实际上却是将南斗正前方视野之内的所有沼泽之地焚烧了一遍。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何如当季理杂兴 而我竟是不知道,翠菡这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清河了,若是我知道,定会早一些让他俩成亲,她的一生也不会留下遗憾了。 “有一次,我跟他说起王爷的时候提到了姑娘。” 清河缓了心神,悠悠说道。 “翠菡说,姑娘这一生坎坷,好好的一个美丽女子,心思玲珑细腻,却无故在战场浴血厮杀,卷进了这男儿当道的政权之争。明明害怕黑暗,害怕血腥,多愁善感,却不得不在黑暗里杀出生路,还总想护着别人。翠菡说她只希望,永远陪着姑娘,护着姑...... “此时此刻应该你们求我才对,求我放了你们,求我开辟了新的通道之后让你们渡劫飞升。你们应该积极的配合我,难道不是吗?”姜晓雪说道。 翎讨厌璃玥的这个笑容,虽然他看上去应该在二十岁左右,但就是说不上来,从心里在抵触他的存在。 “魔眼看魔,你才是魔!”张天赐眼放凶光,一手抱着金思羽,身后背着参娃,单手持刀,大战陈旭。 见两人墨迹个不停,六清和尚看了一圈,见只剩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正吆喝着收拾扯起来的电线电灯,边上冯国庆正被骂的狗血淋头。 他们的惊叹声还没落下,古殿之门身上却突然传来轻微的脆声,尔后,古殿之门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此言一出,袁金城还没啥表示,袁金斗则已大怒,因为他在萧齐天的话语里感觉到了轻视。后者真真是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叫曹雪月怎能不喜?“来,这是五千两,拿去,等你有钱再还我吧。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曹雪月脆声道,将一个钱袋扔向萧齐天。 就在这个时候,星辰天心一横,朝着暗处的一个手下使了眼色,而这一切竟然逃过了姜晓雪的眼睛。 看着教员疾步的走开,原本嚣张至极的白服顿时变得安安静静的,对于自视甚高的他们来说,遥的实力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 大家暗道一声不好,再次看向四周时,才发现四周的工作人员此时都在死死地盯着他们看。 空落落的后院,整洁明亮,这几日之中沐仇都在院子中汗流浃背的打着临风拳,一旁的明阳子则是静坐蓄养真气,经过的战斗越多,对武的理解也就越发深刻,也更加明白自己的缺点和不足。 未带兵刃,但是十天九地尊神决却可以化万物为手中兵刃,虽然材质可能差了点,但是从手感来说决无差别,所以步千怀直接右手向旁边虚拿,一根竹子直接抓到手中。 何鱼渊此时已经感觉到那东西是什么了,但因为不想出手的缘故,所以他便说给了帝何听。 “我们这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西洲港口的舰队基本已经废了,只需一个分舰队就能拿下,而川本港口比较麻烦一点。”李胜皱着眉头说道。 她知道昨天晚上陆彦和凯琳在一起,至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自然也不好问。 “这不会是个骗局吧?好让我们告诉里面的鬼提示,让它们从里面钻出来。”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若是如此,那么我们一起吧,我们两人操控战舰应该足够了!”听到司马逍遥如此说,宋铭点点头,两人一起向着战舰的方向飞去,那里已经修建好了供宇宙飞船和战舰停靠的港口。 依据他的观察,斩灭了杨一,异族的主心骨就是失去,他一定能够将几乎惨败的人族实力集合,剿灭这些异族的。当然,那炼狱之主也绝对不能够放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感君深意泪盈襟 “是啊,钰琛会的可多了,他辫的草娃娃可漂亮了,比成灏哥哥辫的好看多啦,他还会吹笛子,可好听了……”绿蕉忽闪着一对黑白分明的水瞳,继续道。 我觉察到一旁成灏脸色沉沉地垮了下来。但是他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红樱,你能跟姐姐说说,钰琛那日,从宁远王府,是如何接你们来了这里的么?” 我停住了脚步,俯下身子,看着红樱,柔声道。 “嗯……”红樱使劲抓着脑袋,边想边说,“钰琛先是来宁远王府,为我们吹笛子,我们就跳舞。...... 梁吟秋自从跟了孟卿,仕途通畅无阻,原先在玉京没有钱买府宅,孟卿直接大手一挥给他置办了一处宅邸,内里奢华大气程度不亚于玉京三品以上官员。 而孟卿伸出手攀上他的臂弯,笑容明媚灿烂,恰似松柏常青,云开见月。 不久前他亲自在合同上盖下象征大渊的印章后,同样有一只血色眼眸从上俯视着下方的一切,甚至撼动了整座神殿。 转眼,春耕早过,夏至后十数日,各地的情况都得刺探,袁绍稳固冀州不断壮大,夺得青州后,地盘军资等更加雄厚。 此时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林凡是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没有盟主的命令,他绝对不会出事,他可是副盟主的职位。 球迷都在调侃锡伯杜,但其实真打到这种局面,nba主教练人人都是锡伯杜。 两人眼睁睁看着天边有类似流星的亮白痕迹划过深邃的夜幕,向着他们的方向落下,最后一头扎入大地中。 偏偏林恩在这方面了解到的信息也不多,毕竟漫长的历史中,真相早就已经被掩埋,原著所了解到的也只有原著中透露出来的一些细节,但那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是真相。 他也不清楚这诅咒物的品级,但如果任由这东西扩散,绝对会污染一大片城区,引发很严重的异常事件。 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收获,直到他无意间看到了热气球,在震惊之下自来也打探了一下情报,这才得到了晓组织和天魔的名字。 冯父和冯母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被带走了。 四宗弟子努力想要从他们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负面情绪也好,可惜他们失败了。 当年秦柔然每每见她施展时,总是一副失落、强颜欢笑的样子,于是她便违反族规,偷偷传授给她。 然而她们泣不成声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陈韶让人去抓捕郑华的命令,甚至没有听到她开口的声音。 “没头没脑的,动什么手?”李天流歪在椅子里,没好气地说道。 为了驱赶周围的野兽,宋禾修还是用废弃陶盆在木屋旁边升起了火。 这些人全都冲了上去,连劝带拽的,终于是将李向东给拽到了一边。 长相还和以前差不多,就是长得更高大了,并且气质也变化很大,第一眼陈桂林真就没认出来。 等人靠近了些,他定睛一看,看到果然是宋家人,迫不及待地迎上前,看板车上的海货。 很明显,庄希雅虽然总是摆出一副和王玉莲无关的样子,可时不时却总是会帮着王玉莲说话,而王玉莲,虽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辛简玉好,可后面却明显的就自乱阵脚,像是很急切的想要让辛简玉认罪一般。 “哎哟!我说还打什么打!他们三个打不过你,就这样吧!”警卫员有些恳求一样。 陈立见状,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身子一偏,叫那彩带从自己脸前冲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瑶台应有故人笑 宁远王府。 八千名将士肃穆立着,静寂得似乎只有日光悄然挪动。 正堂前的门廊两旁,挂满了黑白相间的纱幔。顾钰琛,就躺在正堂中的黑木灵柩里。 元青与穆子翼分列两旁,组织着将士们分成队列来向顾钰琛告别。 其实,将士们也完全不用组织,他们自发地十人一队,整齐排列,向着灵柩抱拳屈膝,深深地行一个周正的军礼——这是大将军才能有的礼数——之后便又整齐地回到队列后头。 看见我与成灏相携而来,元青轻声喊了一声:“姐!” 穆子翼...... “呃……”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肖扬一听到这话,想都没想就知道这是冲着他们来的,心里顿时哭笑不得,我们吹牛了? 与其留下宝物财富,还不如让阿恒自己去发展,那样的话说不定阿恒反而能够走的更远,而不至于自己留下财富后,说不定给刘家演变成了一场危机,毕竟有时候福缘太大,一旦接不住就会因福得祸。 陈诺也没在意,也即点了点头:“也好,不过赵雪可能忙于营中之事,只怕一时半会儿你也未必能见到,你先去她帐中等着吧。”随即让帐外来人,带刘莹去赵雪那边。 于是,也由不得这些明显只是平民的守备队员们战战兢兢了——对视几眼之后,一众守备队员统一了意见。他们连忙推开栅栏,然后走出到先前的中年男子身后,清一色学着单腿跪倒。 “没事,师祖,出门在外,就是要有个照应。”吴峰笑了笑,并没有在意,他们那样的灵根,没个依仗,确实很难混。自己要是有那个能力,照顾他们两下也没什么的。 如果真是那人动的手,他们不会不知道公司这边的厉害,动手之前应该就有考虑过他们的行为是肯定不可能绝对瞒过去的,那么必然会在最近动手,这样说来,如果总统这边不做预防的话,很有可能会中招。 眼看着时间到中午了,各自准备回家吃饭,刚起身,肖扬的电话响了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差点控制不住夜枭的话,他只要将这块晶核放弃掉,就等于是能够毁灭掉夜枭的? 毕竟尚未正式接手,秦逸也不多说,跟老泰伦等人打了招呼,就带着迈尔斯和克伦克返回了酒店。 叶凡一愣,回想起自己和叶苹认识再到平素的来往,叶苹的确表现的相当主动。不过转念再一起,貌似她无论做什么都是这么主动,应该是性格使然。 “当然,作为一个国家特别调查员,我随时准备为国,为任务,为基地地安全而牺牲。”李是春慷慨激昂地道。 科洛和瑞琪儿她们表示会承担所有的家务,并计划着逐渐减少苏萨的工作。 萝夏赶到了星云的身旁,把星云搀扶到一旁的靠椅上歇息,并温和的向星云询问有无大碍,伤势怎样。 不过双方并未正式结识,也不好打招呼,但要是装作不认识,也有些不妥当,于是只好朝秦逸等人这边点点头,算是结个善缘。 如果真是一个孤傲的人的话,这个样子倒正好落的清净。偏偏叶凡不是,于是他很忧伤,却还要做出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只如此短短数秒过去,周遭千米之内,米许方圆平地都再无存余,更不要说其之前存在的那百多泰国玩家,更早被屠戮秒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下榻的地方,是东明县最好的客栈了,是进城之后打听到的,只不过,这所谓的最好的客栈,搁在京城,也不过是三流货色。好在还比较干净,找了个最好的上房,给宋神宗安置住下。 一百三十八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此时,日头已然西斜。 橙色的光带着些微醺的暖意,落在山头,也落在肩头。 元青、穆子翼和清河带着将士们原路下山去了。 我携着成灏的手,远远地走在后头。 山间草木芬芳,有嫩绿的新芽绽放,我不由得含笑轻轻吸着鼻子。 感受到成灏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便举头迎了上去。 “怎的如此看我?” 我疑惑望他,他的眼光太炽热,像熊熊的紫色火焰,要将我烧着一般。 “你,今日有些不同。” 成灏微微蹙着眉头,握着我的手一紧。 “哪里不同?” 我...... 达无悔看着残月,即使残月没有杀害孙社强几人,他手中的九月剑没有放下。 其实龙烟华很不理解自己去看看有什么作用,妖兽进化这种事情是自己旁观就能够顺利进行的吗? 突然地一声惊叫,一下子将福生惊醒。福生猛然的坐起,赫然发现刘兰赤着身子坐在旁边,张大着嘴巴惊诧的正看着自己。再一看自己浑身上下也是一丝不挂。 事后慕容咏眠不止一次的怀疑是达无悔去了那里,直到达无悔出现她才觉得达无悔不可能去过那里,因为一个仙人九阶的执法者大统领在那里,达无悔根本无法在他的手里逃出来。 林逸云走在前面引路,这次他要突破修为,因此挑选安身地点便显得重要了,首先四周空旷,安静,最好是灵气充足,走着走着,两人便來到一片山涧,背靠大山,瀑布哗啦啦作响,前方则是一大片空地。很好的安身之地。 这东西古昊自然认为没什么用,刚要答应,却是四方的声音从识海中传了过来。 “好,既然这样,我是很高兴能和百里族结亲,只不过,这事还是得微微自己做主。”轩辕问天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又将问题丢给微微。 既然问不出话來,那就不浪费工夫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迟早都会知道。 前方放眼望去,南域联军和西域兵队你来我往,厮杀声一片,鲜血挥洒,随时都有人倒下。 “原始吗?本少爷倒是许久未见了,日后定然去异兽神山拜访。”听到九天一少的话,混吙和李秋雄还敢说什么?恭敬的退到一旁。 当天,宦娘与家人在途中休息时,恰好那黑狐妖也在附近,看到宾娘貌美,一时动了邪念。 突然,白马脑子里有浮现出那张让人作呕的脸,胃酸翻涌,中午吃的山珍海味全部吐了出来。 宁可佳觉得,只要其他三位嘉宾不是有特别离不开的工作,应该都会答应。 朱儁摇摇头,连皇甫嵩都不是雷公的对手,门阀士族的人连战场都没有上,怎么可能是雷公的对手,能守住冀州已经是万幸了。 改装后的越野外壳特殊,滋啦一声将玛莎拉蒂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车门都给他挂飞了。 发现她衣着不凡,全身上下都是国际名牌,感觉似乎有四十多岁了,可保养的极好,身上还而且还有一股妩媚和诱惑之感。 但像雷公这样强力清除,直接连根拔光,郭嘉又有点不能接受的,毕竟门阀士族还是帮助大汉治理天下安定四方,还是有一定功劳的。 原晓正好寻不到时机离开,正好在这时,她站了起来匆匆地赶到了厨房。 黄巾军在攻破了瘿陶城,三天后,褚飞燕也传来消息高邑被攻破,2万大汉守军被全歼。 服装店老板当场被判下地狱,直至身上魂力被削弱,变成“魂淡”才能出来。 林沐摇了摇头,直接通过服务器操控园区的灯光,下一刻湖里便亮了起来,柔和的光线让整个湖水如同水晶一般。 第一百三十九章 风景依稀似旧年 静夜如水。 更夫打着哈欠,敲响了四更天的锣。 当当当当。 我脚步轻盈,直奔着东边城外而去。 没有停留,直到我提气绕过一队一队的巡城将士,跃过了高高的京都城墙,才在一株高高的茂盛松树下停住了脚。 回身望去,沉沉的夜色之中,城墙直直矗立,仿佛威不可挡。 那里面,是我曾花了四年时间,去守护的城池,和要守护的人。他们此刻尚在睡梦当中,不知道我的离去。 而我,也终于不愿意去想,他们一觉醒来,不见了我时,会作何反应…… 哒哒...... 几乎所有的人都义愤填膺的喊着要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之类的话。 白枫知道,等以后这种提示音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会把他脑袋搞炸的,还是提前关闭了的好。 但皇帝朱载垒听得出自己父皇话语中透露出的威严,他也承认无论这世间如何提倡皿煮,终究还是改变不了强者为尊的现实。 上了两步台阶,一抬头,就看到从上面楼梯拐角拐出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陆原愣了一下,原来熊老带自己来这里,目的就是给自己一把剑? 朱厚照知道自己作为皇帝,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永远躲在幕后,让天下人误以为自己不知情没参与,甚至误以为自己是被权臣操纵了。 这一次没有白楚楚在,谈的话题犀利了很多,白家人哪里会如此轻易让东方烈把白楚楚带走,不得到一个承诺,如何放心。 王吉的身体几乎一动不动,路飞已经再一次倒飞而回,这一次出脚极重,路飞撞到了监狱墙上之后,当场就给这监狱的墙撞出破洞。 最终就是呆呆坐在那里,两眼无神,满腹心事,脸上也是写满了一种悲伤。 她高高在上,犹如太阳一般耀眼,而如今她失去了一切荣光,低微如尘埃。 这话很短,似乎很不近人情,但楚星寒却是知道这是大哥太激动的原因,按着臂膀的手甚至可以感受到那肌肉在剧烈颤抖,显然大哥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平静。 “棋阵点将!”紧接着,一声娇嗔,沫汐泠张开双臂,摇动不停,似翻飞的翅膀。 “也别太骄傲,更不要夸口说大话,俗话说世事无常,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王医仙笑了笑,转身向着茅屋而去。 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词。何夕,你到底想不想在黄昏传说里出人头地?拼命拼命,你嘴上天天喊这个词,你可曾有一次真的把自己拼进去,去争一争那宝贵的机会? 魔戟·龙皇,即便是多次见过之后,如今再见,依旧给了苏剑众人一种深不可测,凶不可撄的冷霸之感。 裴尽忠只觉得狂风如海,跟特么打桩机砸下来一样,自己若要硬扛,就是砸成馅饼的结果。 实际上,哪怕是曾损失了一颗獠牙,如今的旱魃,由于一直呆在这片火焰深渊,并未像受到太大的损失。 “四季桂,算我服了你,这样,你介绍一个优秀、高效、人少、怪多的练级点给我,我如果满意,就把短剑还给你。”何夕说道。 干什么呀,说好了是自己来买钻戒的,这倒好,没有在表妹面前显摆上,人家男朋友反而先买了一个更贵的钻戒,这让自己的脸往哪里搁呢? 索顿几乎不敢相信的,拿起一块晶石,用牙咬了咬,然后又用力量测试了其中的能量,在确定无误后,忍不住惊赞了起来。 当然,还有几个“聪明”人,先是若有所思,然后怒目瞪着我们。 兰子义用眼睛余光扫视周围,这些营地里有不少大锅,一些携带武器的贼寇用口袋向锅里倒米,旁边的百姓们跪地三叩九拜,嘴里不停的喊着转生大道,真神保佑什恶魔的,但锅里面煮的东西只够周围分食百姓每人浅浅一碗。 第一百四十章 二十六年伤心事 日暮的风卷过门口的树,呜呜作响,像是谁在哼一首哀伤的曲子。 “我就知道,他没有杀人,当年西州的官爷不由分说就将他拉走了,邻居们都说他杀了人,我总是不信,他在翻地的时候翻出来一只蚯蚓,都要将他拎出来放在路边,怎么可能去杀人?” 女人说得急切。 “大姐是西州人?” 西州,离这里有一百多里的路,隔着几座高山,他们是如何到了这里呢? 或许是见我不住地问着,她倒显得平静了许多:“罢了,我这几天高兴,就给姑娘你讲讲我的...... 她第一反应就是,照片给人偷了!她扫视了一眼教室,观察着周遭的同学,也没谁看着不对劲的样子。 “陈慧!你怎么来了?我的天,我说怎么早上见蜘蛛,左眼皮直跳,原来是有贵客驾临呀!”刘艾平兴奋的跑了下来,来到陈慧身边坐下。 邪术师们不懂现代科技,听不到声音,但是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些特别的东西。 海拉杰解释,说在他被关押之后,那个叫米切尔·邓宁的将军就过来了。 等到肖南一带着几个东姚朝臣前来赴宴的时候,京城百姓们早就看过了所有中越赴宴的人。 只要等到放学,她就可以去拿那副画了!只要想到这件事,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的涌起傻傻的笑容,好在上课期间也没人看她,不然怕是要以为她傻了还是怎么的。 乔婉转念一想,要是和他们说宋晏殊在她们在公司加班的时候睡觉,一定会落员工诟病。 而地上的每一块砖,上面都有条纹,而且有差异,颜色也是从边缘的蓝开始渐紫渐黑,而游戏里自动在拉近视角,没一会儿刺客就有了晕眩的感觉,然后跳出对话框。 备注:请悄悄将银两放置床底下暗格内,不得被任何人知晓此事。 “你们不用害怕,来,把手给我,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欧阳绝缓缓蹲下身子,伸出右手,甚是温柔的冲着几名年轻人说道。 “夜魍,你与两位大人亲自去指挥百姓撤离,撤离的地点在地图所示之处,立刻动身。”晏苍岚将地图‘交’给夜魍吩咐道。 “不过就那种程度的对手,打赢了有什么好高兴的。”真嗣看了眼蓝鳄说道。 然后,那名男子看都没看,直接走回了淡青色长衫男子的身后,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做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一般。 她记得幼时老太君也是宠爱过自己一段时间,不知为何,随着进宫次数增多,渐渐的开始疏远自己,连见面都变得难得起来。难道真是因为她“二月出生”的缘故才不喜欢她?可如果真不喜欢,为何少时又有那些慈爱之态? “我输了,告辞。”真嗣收回风速狗后就向坂木举了一躬说道,然后就朝着大门走去。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刺激,兄弟们,敢不敢跟我一起上船去调查一下到底咋回事。”欧阳绝表现的还是那样的兴奋,根本没有把老者的劝告放在心上。 大家都是在武道之上略有所成之人,虽然火云说的不是很完整,但是所有人都想通了,火云已经把重点,关键都说了出来,如果他们还不明白的话,也就不是黄金斗王,不是先天高手了。 再次的说道,“让他上来,”心里带着无比的忐忑,她只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有些平静的说道。 秋玄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他想了解一下明月帝国到底有多乱。 崔明看完相关影视资料之后也是有些感慨,感慨于人类的发展不易以及创世神族提供的友谊,虽然创世神族本身也有一定的想法,也有一定的私心,但是他们的确拯救了人类不是,这就已经足够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所念人在远远乡 夜色渐沉。 灶膛里的火呼呼地烧着,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我抓起一把紫苏扔了进去。 焯水,切碎,和进提前准备好的一碗苞谷粉和红薯粉里。 “姑娘,真是抱歉啊,家里没有面粉,这紫苏饼只有用苞谷粉做了,你多放些红薯粉,不然成不了形。” 晓生本在厨房另一边整理柴火,此时有些歉疚说道。 “多谢大哥!” 本来是我借用他们的东西,现在反倒是他们来说抱歉了。 这世间真正的善良,怕就是这种,即使经历了诸多不公,看到了人间至暗,...... 顿时,不少人只觉得,那一刻心脏好似受到了极其强大的冲击,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因为这个行动必然会引发战争,所以被称为“雷管行动”。为了尽量延缓战争爆发的时间,参与这项行动的飞行员和突击队员全是“民间人士”,至少能让赤联靠嚷嚷“民间人士的行动并不代表国家意志”拖延点时间。 如今的天毒门与当初可是截然不同了,在许阳的帮助下,天毒门的整体实力飙升,再加上有许阳这位客卿长老的存在。 从这个古里古怪的实验室管家那里获得好消息之后,慕白再也等不及了,恨不得直接将清单上的东西采购过来。 天顶星动漫实行的是分级定待遇制度,从p1到p9,每一个等级一个待遇,个别特殊人才微调。 40级的怪,对于60几级的张扬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危险,于是他甩出一个魔法球,将腾蛇引来,只是两箭,这怪物便是被弩塔打死。 我的这番话说完之后,那程媛媛也是回头十分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 茅草屋内,丁老似乎陷入了回忆,酝酿了一下情绪,终于是开口。 这几日,二姨娘对她一直不冷不热,还以为已经没有戏了,所以刚才没想到过投靠她。 不过,幸好,沈星能够感应神器乾坤一气棍的位置。所以,他们应该能摸索过去。 这时,赫连芊芊的车又倒退回来,在方远家门前停下,只见她从车窗伸出头来,死死地盯着方远手中的龙珠。 这次不仅孟宇牺牲了,张芸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牺牲在了战场上,至于武艺高强的魏延,以深渊公会的水平,自然不能把魏延怎么样,因为大家互相都有组队关系,所以在张芸复活之前,魏延都会暂时交由罗斌安排。 不过,来到山腰一处地方之时,凌尘体内世界中的玄剑,忽然悬浮起来。 这道缝制的阴气丝线正常人是看不见的,我用手摸了一下那枚黑色的戒指,没有想到那枚黑色的戒指竟然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激射出来了一道银针一般的阴气,这银针朝着我的身上就扎了过来。 当然方远到了如今的境界,他的记忆力已经强的恐怖,因为意志力太强大的缘故,他留下了所有记忆,连自己还在娘胎里时的记忆,都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不是顺便告诉你一声吗?另外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家悠悠现在很反感我~”罗斌眉飞色舞的说到。 她玉手一点,颜皇界的中的灵气,疯狂的向着凌尘体内涌去,几乎几个呼吸间,凌尘的灵力就补满了。 然而,柳啸却是在闭关,指点那些新晋皇者们,根本没有时间搭理他。 顺着走廊一眼望向远处,每隔一段距离就摆放有一座3米多高的石头雕像,塑造的主要形象就是奥戈丁大陆历史上的人族法神、大贤者。 良久,就在南宫楚璃认为已经结束这番对话的时候,唐青青开口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思君不觉日已晚 半年后。 丰州城外十里。 绿松林苍苍莽莽,绵延不绝。夏意葱茏,日光灼热,天空正蓝,像是刚刚洗尽铅华。 在这莽莽的绿意中,一条蜿蜒白沙道上,正匆匆奔着一辆四轮马车。 马车上一人神色仓皇,举起手中马鞭,奋力击打着身前的枣红大马,不住回头望向来处。 那人身着粗布灰衣,手肘处摞着补丁,鞋子的破洞处露出了几根脚趾。他肥头大耳,被脸上肥肉挤得豆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马车车帘飘动处,隐隐可见几只精美宝箱,在这晴空之下闪...... 梦云没有哭,这次很乖巧,疯狂的运转全身的力量,那再生的乳白色光芒疯狂的涌入苏风体内,那苏风的身体自然是疯狂的愈合。但,不管怎样,苏风的身子还是没有一点生气。 只是,此时的秦舒媛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手上所握有的一切筹码其实都是别人给她的。换一句话说,她才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是别人手中的玩物,没有一丝一毫的选择权。 所以,现在秦婉怡看着顾江洲的时候,这一份痛苦挫败之感就会更加涌汹澎湃的向她涌来。 仙灵没有管在自己身后的竹人,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前方的三个,他手上的青筋暴起,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将笼罩在一层厚厚能量下的香奇向前方抛出。 和着次相这是要报复了。他们哪里知道精通汉话的次相心里正嘀咕着下马威这三个字呢? “你不懂,像你这种人,永远不能明白寂寞的感觉,是伟大的吾主让我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不管是米修罗,还是戈德里,都完全不会是我的对手。”安菲尔德冷冷看着我说。 姜维尼虽然对她没怎么有印象,可由于学校那些没事干的男生时常拿着她和金宁宁来做对比,说她是带着刺的玫瑰,金宁宁就是盛开在春天的野菊花。 而是因为这个地点,他贵为一国之君,竟然能在大殿上,主动向自己道歉,这点都已经能不容易了,而且调出来任用这句话,其中都已经暗示了很多。 于是干脆坐在那里闭嘴,车子一路往市区里开,到达一家茶馆,关母最先下车,姜维尼跟在后面懒洋洋的走着。 清瑶松了口气,只要不叫那个名字,什么名字都好。“从今以后我就叫念雪了,忘了清瑶,忘了和清瑶有关的一切吧。”她对自己说。 “熟悉,我家以前就是住在那边的,只是后来黄风看中了我家的院子,就强抢了过去,还杀光了我的家人及仆人。”狗蛋指着松海拍卖行的前面说道,眼睛又红了。 张东海又买了一些蔬菜。不能只吃肉了。人是杂食动物,如果只吃肉,也是很不健康的。 忽然共同扛着一根原木的三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同时奋力将肩头上扛着的木头砸向一旁正手执皮鞭的突厥兵,撒腿就往这边营寨大门跑来。 “多谢前辈。”宁蝶儿与宁四量没敢推辞,接下礼物开心道谢,五品灵器,在南域也不多见。 “天下第一药,药王,我是是想看看,你们的镇店之宝有没有这个资格。”又有人开口,同样带着不满。都是开种草药店的,虽然给面子来捧场,但哪有真心的,不过是表面上的功夫,私底下难免有竞争。 在等曹府那边的消息的日子中,叶府里又多了一个谣传:四少爷不是叶老爷的骨肉,指不定是林夫人与谁的野种。 魏兰英愣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肖云飞发脾气,自己今天是有些不讲理了,可是自己是关心他的,魏兰英也想发脾气,可一看到肖云飞那凌厉而厌恶的眼光,内心一阵委屈,眼泪滚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惊鸿似是故人来 空旷的木质房屋里,突然升腾起氤氲的雾气。 黑木烫金的灵位也旋即变得模糊飘忽。我隐隐望见在飘荡的空气中,立着一个素衣含笑的女子,她柔声唤着我:“锦瑟妹妹……” 她还是当年穆府初见时的模样。 此去经年,只有她,还是当初的模样。 心中郁结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华年,我未曾想,这么多年以后,兜兜转转,还能在这里遇见你……” 我在案几前站了许久,茫然四顾时,却也未见到穆子萧。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只听见魅在外头嚓嚓...... 不管是姬家那样的守护者,还是澹台家族这等有着大妖血脉的家族,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事实上都是不屑。 话音落下,这三名颜色各异的兽变者舞动镰刀状的胫节,纷纷朝着许哲等人袭来。 “聪明。”刘皓说道:“我一直没告诉你们,高能量防护罩除了抵消飞弹,核弹,光束步枪,军刀等等武器的攻击之外还能将能量高度集中以一种内心光束步枪发射的光束或光束军刀的形态释放出来。 面对七八道扫射过来的破坏死光梦幻气定神闲的张开了粉色的防护罩将破坏死光完全挡住了,一点事情都没有,还在防护罩里面休闲的吃着蛋糕,将整个蛋糕吃完之后梦幻收起了戏耍的神色,开始做正事了。 许哲等人并未追击,既然曹家已经没有了危机,那么他们就用不着再出力了。他们相信曹家子弟肯定能够轻松地解决这些溃散的张家和赵家子弟。 在刘皓说话的同时高能量防护罩已经将迪亚卡的暴风高达的攻击全部抵消了。 他没有与梁栋直接‘交’手,但是梁栋的表现已经告诉他了,他的身体真的很强悍。 飞溅的鲜血,瞬间将路飞扬的面部染红。“好吧!只要是攻击弱点的话,还是可以的!波流,那个家伙的弱点,就是眼睛下一寸!“路飞扬迅速的传音给了波流,同时朝着缓缓倒下的猿人再一次的冲了过去。 “路西法,我没有必要骗你,我所讲的,全部是事实”王彪依旧非常的平静。 嗖!嗖!嗖!李言每停下一次就继续瞬移,只要是虚空领域笼罩的范围内,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会受到任何空间之力的限制。因为他使用的根本就不是空间法则和空间之力,而是虚空法则和虚空之力。 袁秋华说:明智而心胸广阔的人,总是可以容纳不同的意见,不用担心这有损于你的权威,恰恰相反,这种虚怀若谷的风范,会不断增加你的器量和领袖魅力,并获得众人的尊重。 “哥哥,我不想姐姐被送去狼族。”年仅十岁的星耀抬起头,两眼闪着泪光。 众人跟着他前行了大约几千里路,来到一座没有一棵草甚至一株植物的山峰上。 不说城墙上的倭军立刻被打死,就是京城城的城墙也被大炮的火力炸开了。 在重庆国民政府,本来接到先锋军和延安方面的那份动武的声明后,他非常的不在意,并对此还高兴满满的。现在他已经准备完毕了,美帝方面支援的武器也全部到达这里,部队也全部换成了美帝装备。 为了防止最后一丝魂力不消散,龙魂还得以自身本源龙气,维持那道龙魂的魂力不散。 它那双如紫色水晶般的翅膀,有些笨拙的扇动,但却完全飞不起来。 “老大,这怪物是一千级的,一共百万血,防御力大概有一万,我攻击力一万一,打在怪物身上,只有一千伤害,攻击力还不清楚。”那盗贼玩家跑回来,对混世魔王说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清风几曾识相思 原本喧嚷的茶楼里顿然安静下来,众人皆等着细眉喝完茶水,弹上一首。晚间清风吹着楼外的彩色布条飞舞,打在木板楼上,啪啪地轻响。 店里的小儿手脚麻利地替客人们都添了茶水,汩汩的声响听得人心里一动。 “世道好啦!”见我亦是盯着细眉,那老板在我身旁轻声道,朝着细眉努了努嘴,“要放在从前,出来卖艺的,须得先给官府交点银钱。你说,这都被逼卖艺了,哪里来的银钱给官府?所以经常有偷偷来唱,被发现以后,就会被抓去打个半死...... 那蓝蝶花长的能有一米多高,上面的盛开的花朵就像是一只只飞舞的蝴蝶。 天枢心道,若容皇子以后再也恢复不了记忆,他家殿下是会一直把人留在身边,直接命人把他送回北齐去? 苏心目光与之对视,因为离得近,都能清晰地看到朗天那张完美的脸,这么帅的人盯着她,还是给她很大压力的。 他也没想过会在今晚这样的场合试探高伶,只是时机到了,索性一试。 雪蝎王是冰属性的灵兽,最惧怕的便是火攻,尤其还是一团火将它给困在中间,已经被气得暴跳如雷,大骂不止。 他只觉自己正在下坠,之前一步一步走到至高处,此时却一落千丈,之前的每一步路尽皆白费,付诸流水。 要说话之前,她就将自己身上的东西都给完全换了一遍。之后又换了一个房间。 他以前就不是什么有风度的男人,前些日子倒是修身养性,现在则没必要再忍。 又是一个年龄的基数被盘留在唇齿之间,可他的经历根本与年龄不符。 无奈,科比只能把自己的出手角度,调到了一个自己平时几乎从来不用的角度。 “我的人已经在展开调查,很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罗思德先生耸耸肩道。 阿信顿时全身气血翻涌倒流,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欢呼着要冲突身体飞向汉斯。 克地仇仇鬼羽技学克技诺陌飞翎此刻,也是靠着一口灵气与孤影相斗。 我答应了一声就过去坐了下来,不客气地倒了一杯,闻了闻,是我喜欢的龙井。 “你虽然是被迫杀人,但是也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应该会被判几年的。”苏婉媚出声道。 两人便驾了云往天宫去,凤息一身素白的袍子,更显得脸色苍白如雪,心中微微有些疼,他仍记得人界的招娣身穿一身百蝶流仙裙,仿若林中的一只精灵,娇艳灵动,便又施仙术给她幻化了衣裙。 “如果有一天你遇了喜欢的男人呢?你也不会改变?”龙升微笑道。 原来加多让白化对这些奴隶分队指点,然后当下就让白化指挥这些奴隶分成两队对战。 乔辰安本欲开口,忽然心有所感,笑道:“还是你自己看吧!”伸手一拂,前方忽然变得透明,显出下方的情景。 三人刚吃完饭,方军的电话响了,已经定好了三张回帝都的飞机票。三人将同机由芒市飞回昆明,再由昆明到了帝都。 难道说鲁王府的人,都天生高人一等?”姜墨半讽刺,半不屑道。 “你认为我心怀歹意?”黎王忽然开口,即便问出这样上有损双方感情的话,但他的唇角依旧挂着浅笑,只是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失落没有逃过仓九瑶的眼睛。 更加可恶的是,自打离开房间之后,让囡囡有些依恋的大哥哥就不再理她了。 华曦的心脏猛地一跳,即使她是一只猫,也抑制不住那种狂乱的心跳。 来到急诊内科的办公室,这急诊内科和外科的办公室一个左边一个右边,内科管走廊左边一线病房,外科就管右边。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清风几曾知相思 清风缠着道旁花枝嬉闹,不住撩拨行人衣衫,扰得我心里忐忑。 空气顿然就安静下来。 我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认真地走路。 可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悄然落在我身上。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试探我的反应。 “啊,是吗?”我淡淡答道。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那,伯父呢?他总有时间吧!” 我想着,再怎么说,成润也是成北湮的侄子,成润长子的周岁,他也不能不到吧? “伯父?你是说……” “咳咳……” 骆澜天才说到一半,就被元青剧烈的咳...... 在两人出现在石碑附近时,虚空扭曲,刚消失的叶惜莲从虚空中踏步走出。 吴穆赟是最不喜丫鬟婆子嘴碎,这不,一下朝便风风火火的赶来韵兰院里。 不知过了多久,两枚气海中的液态终于全部化为了固态内丹,一白一黑,相得益彰。 完事后,她疲惫不堪,转眼睡下了。吴穆赟却穿好衣裳起床推门而出。李俊儒正在门外毕恭毕敬的候着。 可现在他们觉得必须先把人带回去,人家的副ju长还在这边呢。 苏临一夜在修炼中度过,早晨起来给逆轩做了点早餐,决定给逆轩找个学校。 事实上这刘仁德的仁德集团总资产并不是特别的高,也就两三个亿撑死了。 如果换在以前,周瑜瑶要是敢这样和他讲的话,他早就让周瑜瑶了解了解片场暴君的厉害了。 而苏临倒是觉得这电梯开门的时候就好像在阴间时候的鬼门关的大门一样,在阴间的时候,苏临给鬼门关取了个名字,就叫做芝麻开门,每次走到大门前,他都会大吼一声,芝麻开门。 “这时候我们他娘就跟废物一样!!”顾天恩无力的用拳头捶打地面,严重都是血丝。 “谁!”超子猛的转身一看,身后空无一人,再定睛一看,原本坟包上飘着那盏鬼灯笼正在自己脚后跟边上。 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希娜军战马的不足,能不伤害战马就尽量不伤害。 带着秦可儿进了大厅,萧垣请她坐下,亲自为她端茶倒水,殷勤至极。 不止是穆正欢,穆家其他一部分二代子弟,也遭遇到了晶莹桃花瓣的划伤,这种无法愈合的伤势,对于一众二代子弟来,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不的打击。 因此大多数重要的城市都会常备一台动态空间捕捉装置,可惜由于现在是和平时期,而且空间卡修异常珍贵很少出现。这个城市的捕捉装置并没有开启,不然就能直接抓到李牧了。 雀斑少年“我”了半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情急之下,更加羞愧,与自信飞扬的苏阳成为鲜明的对比。 虽然老人一早就已经现了穆浩手中的星珠与定空珠有所不同,可是老者却没有想到,穆浩手中竟然也拥有克制虚空变幻的宝物。 看着黑袍刚刚套在身上,就被腐蚀成黄水顺着自己的身体向地面上淌去,穆浩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无奈的直接背对着狄娜盘坐在地上。 “好,你说吧,赌什么,我雷天自当奉陪。”目光中满是怒火的雷天,在众人的注视下,没有丝毫迟疑的冷声道。 然后,又一场大爆炸出现,让刚刚形成的天和地都处在一片动摇之中,仿佛即将要毁于一旦,最终在一声巨大的轰鸣中炸成了一块一块,分裂在每个空间之中。 最后还是张毓语主动打破沉默,“我们本来是想打听消息的,”但消息没有打听到,却稀里糊涂的入了人家的基地,而且听于娇这话,怎么感觉就好像是他们五个加入了永安基地一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幸得人间喜相逢 周岁礼上,除了宴请宾客,最重要的,是要让孩子抓周。 宾客都要带一样物品,摆在地上,由孩子来随意抓取。孩子抓取了哪样东西,便预示着将来可能会成为怎样的人。 是以宾客的礼物都蕴含着吉祥的寓意。 而我,居然一路游荡,将这事,全然抛掷到了脑后! 所有目光,并着屋外的越来越炽热的日光,一起落在我的身上,我竟觉得后背慢慢地透出些细汗来。 顾钰琛黑木盒子里的东西,在这一路上,早就被我花散完了。而我身上,着实是找不出值钱的...... 拓跋杰怒火中烧,他从可汗会客厅就向出去,转念一想:“暂时静观其变。”所以,拓跋杰手按剑柄,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在一旁陷入了沉思,如今的局势确实复杂,那些邪派在正道这边不知安排了多少卧底。一些事情也还真的不好说!望了望沐老,他也是一副沉思的样子。 左贤王因为对画像中的洁兰公主爱慕致深,对其本人更是疼爱有加,既然洁兰公主暂时不相见,也就随她了。 而这一次他被贬斥到莱州去,虽然正式的诏令尚未下达,但他已经感到了自己的危机。 天雷公子雷破现在很恨,当时雷横发什么呆,这样的大高手主动要加入天雷仙党,雷横居然不收,雷横那个二‘逼’。 拓跋杰自己也说不清楚,内心了究竟是感激铃兰当年替他挡的那一刀,还是因此,也感恩铃兰对他的爱,让他始终也不曾忘怀铃兰,所以,才会对秋玄也有着一些特殊的感情。 拓跋杰心里有些酸楚,曾经多少年,无论分开或是重逢,慕容兰对他的称呼,都是那一声:“杰哥!”而如今,在慕容兰心里,他已经不是那个杰哥,而是跟大家一样的可汗。 看着满嘴跑火车的叶浩川,陈绮雯彻底无语了,这个男人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吗? “噗呵呵呵……哈哈哈哈!”他当下便是无语地大笑出声,前一刻眼里明明还那么炽烈的火焰也是同样无奈地熄灭了下来。 “迎亲的花轿,不见了。去迎亲的那些虾兵蟹将,全部被杀死了。”这个蟹将说道。 白虎话音刚落,乔汝安手中已经出现一粒还童丹。她眨眼便到乔夜面前,二话不说将丹药塞进乔夜嘴里。 到了医院,安晨阳数次想要逃跑,奈何都逃不出筱筱的手掌心,被她一路拉拽着到了安大伟的病房外。 “你们几个,先去撑个场,挑花枪还是翻跟头,赵云和关羽不上场就不准停!”关师傅命令道。 在加上刚刚晴贵妃说的那些话,只怕皇上的心中都是一清二楚的,而且也是不支持的,这么一着急下来,太后竟然中风了。 “爸,你回去换一身衣服吧。”东夜妍说道,只见东夜风的身上,有一大块地图。 不知道是谁先吻上了谁的唇,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主动的,先被动的。 霄云实力表现之强,完全超乎了长脸青年陈海预料,本来以为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打一场后发现居然是一位扮猪吃老虎的真正天骄。 那个年代几乎所有男人都是穿着破衣烂衫,一身脏兮兮的,能吃得饱的男人都少有,而赵富贵却长得白白胖胖的,穿着一身不料上好的衣服,脸上看起来也不邋遢,她哪还有半分挑剔? 石天听到双胞胎的话,心中顿时大为震惊,s市这种大都市,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种植粮食的地方,这里食用的粮食都是从外地运过来的。 速度型青眼在丧尸战争中不行,但是和人类战斗的时候,却比任何兵种都管用。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但见故地换新颜 晨间的风带着湿润的凉意,扑在脸上的红色面纱上,面纱飘飞,在脸颊与脖颈带来丝丝清凉。 魅从来没有跑的如此畅快了! 它撒开四蹄,朝着东北方向,昂首奔去。 道路两旁葱茏绿树,斜斜地洒下粉色的影。掠过魅飘飞的鬃毛,也掠过我微微眯起的双眼。 在我的前方,一轮朝阳正缓缓从山峦那头升起,发出万丈光芒。 那里,是京都的方向。 似是知道即将要见到成灏,魅的脚步比平日轻快了许多,铁蹄扬起道上湿润的沙尘,让它仿佛踩踏着云雾,沐着清...... 只是没一会儿的,异像倒是发生了,只见街道上的行人们都朝着一个方向弯腰行礼,而每个行礼的人神色都万分欢喜,也极端狂热,这怪异现象倒是让师妃暄回过神来了,并看向那个方向。 经纪人这边的公司还得为了这么一个蠢货擦屁股,也不怪之前他的老总大电话过来骂他了,就算是他,也得恼火的不行。 芳村店长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让殇着急的不得了,这又但是什么呢?殇的心中简直心急如焚。 蓝晶从鸟兽的脊背之上飞跃下去,直向郡守府而去,她要看一看,白玉龘是炼制完了玉髓丹。 来到保健室后,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里面正好没人,保健老师也不知道到那里去了,蓝羽浅葱倒是暗呼一声luck,然后就上了靠窗的一张病床,拉好帘布,就躲到被子里去打算补眠了。 至于茅墨宗是受到了什么敌人袭扰,黑衣近卫并没有打听出来,只能够将这样的消息,带回了帝都。 叶倾颜几人的作战方式已经定下,擒贼先擒王,无名岛一共三个首领,叶寒也给了他们三人的画像,只要先解决这三人,其他人就不足为惧了。叶寒四人两两一组,叶倾颜单独行动。 抬起她下巴的男子,似乎非常满意,又十分开心,咧着嘴笑了起来。 走进了院子里,轩辕奕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就是将龙漪杳打横抱了起来,惹来龙漪杳的一声惊呼。 当然了,如果他们要是知道赵逸的二十五姨太是路西法,保证全部瘫倒在椅子上。。 整个大厅,赵甲和修明两人很听话的,根本都没动手。苏蝉和安娜,安琪儿等人联合出手,大厅里,跟着奥古斯丁和擎苍等人冲过来的那些高手,除了天水管家和迈克博士被异王带走了之外,剩下的全部被格杀。 但现在,看到玄素仙子这幅打扮,和轮回梦境中的打扮竟然一模一样。 十五公主盯了一眼好友,又转眼看向公子出。在对上风神俊朗,仿如高山古松,雪地青竹的公子出时,她的美目中,波光涟漪了。 除却这个解释,安铭和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够令佛跳狙一改以往风格,若真是这样,变态妖孽这样的形容词汇都不足以形容王越的可怕。 “而且……而且比上次好了一点,至少我的第一感觉不是叫……救护车。”常非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欣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再次袭来。 “怪物。。怪物!!又是一个怪物!!难道她是龙族?!”如此强大的愈合能力还有那匪夷所思的利爪,这个世界除了龙族还有哪个种族可以办到?? 玉紫低下头来。这时刻,她想冷笑,她想反唇相讥,可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低下了头。 这样的力量,面对其他六大宗派和唐峰的联手围剿,还有鸡毛战斗的可能? 此棒,就是林羽从紫霄山中拔出来的通天巨柱所化,原本是漆黑色的棒子,为了掩人耳目,被林羽搞成了金灿灿的样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原本喧嚷的茶楼里顿然安静下来,众人皆等着细眉喝完茶水,弹上一首。晚间清风吹着楼外的彩色布条飞舞,打在木板楼上,啪啪地轻响。 店里的小儿手脚麻利地替客人们都添了茶水,汩汩的声响听得人心里一动。 “世道好啦!”见我亦是盯着细眉,那老板在我身旁轻声道,朝着细眉努了努嘴,“要放在从前,出来卖艺的,须得先给官府交点银钱。你说,这都被逼卖艺了,哪里来的银钱给官府?所以经常有偷偷来唱,被发现以后,就会被抓去打个半死...... 接过这一副扑克牌,司命很随意地切洗几下,便将其还给了男孩。 “这是什么鬼标题……还没看视频就觉得瘆得慌了。”说着,司命点开了视频,看了一下江悦剪辑的成果。 如果无法把控的话,那就宁愿不要这张卡片,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梦境中出现无法掌控的不稳定因素。 曹操说完,沉吟了一声也是念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念完还捋捋胡子感慨两声。 他知道这位圣殿之主不待见他,却碍于其他妖修家族的意见不能动他。方才自己被他带走时,还以为是他终于忍不住了,却没想到是她引荐自己去星律城。 李晓帆将三个桶里面的樱桃,分别装进了这些箱子当中,整整装了6个箱子,因为这些箱子它的个头也不是特别的大,一个箱子也就是能够装上六七斤的样子,也是整整装了6箱。 剑轻尘呢喃道,这难道才是真的“霸九龙”,内心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此子绝非池中物,一个世界肯定锁不住他,以他的天赋,即使放在这片星域中,都可名列前茅,这太恐怖了。 睁开双眼后,赵子龙就看见了系统面板,上面告知了赵子龙新获得的魂技,分别是第一个蓝银皇分身,可以制造出两个拥有自己八成左右实力的分身,而且分身可以使用蓝银领域。 “这人怎么回事?我都出到两万了,她还加十块钱?要不就加多一点,就加一口价侮辱谁呢?”刘江洲的眼睛都有点发红了,看来完全陷入竞价的情绪中了。 只有一位叫白斋飞鸟的樱花妹还逗留在社区里,想方设法地布置自己的房间,收到消息后便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写满了不谙世事,看起来年纪不大,估计是刚成年不久,彬彬有礼地和所有人道歉。 啃着果子的夙老师,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的瞅着曼陀,咧了咧嘴,笑的很是灿烂无辜。 “王妃?你没事吧?”卫元见萧氏被带走了,这才扭头看向那坐在地上的慕灵问道。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再多说什么,一同举步朝外面走去。 鲤秋心里想着,虽然这幅纯情的模样在认识的最开始好像有过,但是现在两人关系确定了,敖九也应该是适应了他们之间自然的谈话,怎么又还是偷看又脸红的? 一阵狰狞而森然尖锐的咆哮响彻天地,带着浓重的癫狂和不甘,如同魔音穿耳,响彻天地。 不过是短短的距离,千叶喻进屋之后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屋子里头脑清醒着的沐之悦自然是听见了千叶喻所说的话,气得正在拿木梳梳头的她一不留神就扯断了好几根长发。 浩浩荡荡的剑气呼啸着掠出,没有丝毫的花样,却是霎时变得强大得可怕,一泻千里。 “没你的事,闪一边去。你要多管闲事,连你一块打。”那个一脸横肉的人,扬了扬手中的棍棒,吓唬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上人间情一诺 我茫茫然立起身来,门外已是沉沉的夜色笼罩。 夜风呼啸,落花飘零,像极了此时我惶然的心情。 再往西二十余里,便是京都。 是我一眼望去,能依稀望见已升起点点华灯的京都。 是如今街市繁华,人群熙攘,莺歌燕舞,你侬我侬的京都。 是许久都不再属于我的京都。 是,我已然回不去的京都…… 身边渐渐喧闹起来,原是茶客们见细眉已经抱着琵琶离去,便也三三两两地起身互相寒暄着朝门外走去。 一时间我身边过客匆匆,被几个人挂到了肩膀,我不...... 陆晓蕾看了眼交头接耳的奴才,冷冷一笑,跟着侍卫进了大堂内。 陈木凉十分不屑地一挥手,那道手上的伤口落在了关东老头的眼中。 君穆年回道:“父皇放心,不过是一些助兴的药,已经……已经解了。”君穆年微微低头,样子有几分尴尬。 他当日初登大宝,凤家和安亲王家,都是助力,也都是威胁。他只能留一个,不然他们二人联手,岂不是他的皇位摇摇欲坠。 人总是能看到自己吃亏的时候,却看不到他人吃亏的时候,若说偏心,那易九兮呢?他岂不是后爹养的? 众人呆若木鸡,就是萧雨寒也微微愣了下,随后嘴角口出一丝笑容。 箫雨寒低眸看向抓自己衣服的手,微微一愣,却能感觉她的怒气,是为了他吗? “……怎么会是这张讨厌的脸,我一定是精神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我晃了晃脑袋说。 当我一手一块大石头,身轻如燕地在场中来回搬运的时候,琳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行了行了!我们再去找一个岛,带点灵药回去给百灵他们。”百越上前笑道。 当然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随即出现的,并不是清明主动想要来的。 清明和香风智乃有关系,她很明白;清明想要搞个后宫,她也很明白。 “我知道,因为我已经在云霄飞车上拿到那个东西了。”伏特加双手插兜道。 墨砚台腹诽,这里的人,能理解他说的话的人太少了,那些诗词歌赋什么的,他们不懂,他跟他们说,他们都以为他是疯子,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想要在这里体验生活。 而且现在的相处模式也挺好的,虽然有点平淡、虽然什么都不做。 不过接下来飞鸿集团突然不再和方远集团作对,倒是给了柴无言一个大大的惊喜。 并且明泽夜本身的运气就被常人要好,正好和时九的厄运光环互相抵消,所以他是时九那么多任主人中活的最久的一个。 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收紧了连着戒指的银丝,想提醒她的命现在在他手里。 整座郡守府之中只有入门处两位筑基期衙役把守之外,平日里只有元婴初期郡守一人,也算是颇为幽静的一处所在。 那个被他刺穿心脏的黑暗血骑,却没有丝毫的表情,手中长刀划过长空。 战斗一打起,吕府顿时大遭其害,不时被其中一两道灵力斩、灵术技飞出来将吕府内的建筑破坏得面目全非。 “发生什么事了?我魏学明来探查探查了!”做包子的这时候也走了进来。 就这他打算和王天彻底翻脸的时候,“哒哒哒!”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却让他犹豫了。 王楚也干完了自己的活儿,成功为郑楠打听到了有用的情报,最后能成功拿到录音,王楚可谓功不可没,郑楠请他去星级大酒店消费了一次。 这是一尊头生犄角的人形生物,眼神显得很阴柔,有一种贪婪,不过它的修为的确不弱,竟然在天仙巅峰,比之前那亡灵首领强大太多了。 番外:我亦飘零久(三) 宁远王府的石山下,堆满了各色的鲜花。 我在邱国的王宫里,什么花未曾见过。只是,灏哥哥怎的突然喜欢起了鲜花?这倒是让我纳闷。 我一路狂奔向着灏哥哥的书房而去,本想看看一旁元青的反应,谁知他很快便被清河叫走了。 莫不是清河还以为我与灏哥哥有许多话要说,所以故意将元青支开? 看来,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了。 只是,当我触到灏哥哥望着我的眼神时,我又突地改变了主意! 当时我奔进书房时,他正低头看一本书,然后蓦地抬起头来。 “陈府吧,有些事我还是喜欢自己看看,只看卷宗有些事情会弄不清楚,对了,陛下曾提到两年前宫里发生大事,是什么?”楚仲飞贴在侯广平耳边低声问道。 月清内心有些愧疚,沈童颜的话她听进心里,自己好像的确一直都在误解叶祥新。 她昨天晚上可是兴奋了一夜都没睡着,就是为了等今天。她这次倒是要看看沈玥曦还能怎么脱罪。 果然那天丛豹没来公司上班,所以柳康巴夜里接故不舒服找人代了班。 接着,顾锦枝便被推进了一个房间,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人背对着她,听见动静,那人转身,赫然就是谢渊。 方鸿收敛杂念,低头看掌心,一寸寸金性真罡缓缓浮现,收放自如,闪耀光晕。 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后来有一天,我在花园里捡到了一块玉佩,那玉佩看着就很贵重,我就想拿去给李嬷嬷交差。 “其实不管谁登上皇位,都不敢动宋家的,动了宋家无异于自毁长城,你不用担心的。”秦湛安慰沈玥曦。 沈玥曦看着秦湛也笑了起来,有些疑惑,他在笑什么,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这突然笑起来让她觉得怪怪的。 话音落处,数百条身影从奥金战士地阵型飞身而上,在那位狮族指挥官惊愕的眼神,这数百名奥金战士浑身爆发出一股股淡淡的浅红色的斗气,挡在了飞速落下的巨石前。 帕罗命令没有受伤的青铜斗士将那些尸体埋了。然后又叫人将那些受伤的青铜斗士一一抬入帐篷,叫来医师给那些青铜斗士治伤。 如道尊,尽管冷酷无情,但确实心存对人族的执念,是以一身浩然正气纯粹滂湃,强横惊人。 靠近之后,发现软泥之内安安静静躺着一串造型独特的项链。它的大部分构成都是黄铜,不过中间镶嵌着一块蓝色的宝石。刚才闪光的,正是这颗宝石。 被外界人传得神乎其乎的是赵政策为了鼓励现职行政干部告别机关,经商搞企业,制定了一项别出心裁的政策:“卖干部”。 等到尤一天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洞穴之中。力奥,七七和五形杀手一见到尤一天醒来,心中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虎王感觉越来越无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现在的表情,这难道是:?虎王皱起了眉头。 下一个刹那,席撒抽剑疾退,治愈术的光亮覆盖半边被砸烂的身躯。 “没什么事了,你去准备吧!随便,告诫你那两个姐妹一声。晚上别给我捣乱,否则我必定会重重地处罚她们俩!”卡西利亚二世此刻声色俱厉,与刚才卡莱斯谈话时的神情大异,原本雅沉静地表情也变得有些烦躁。 阳云汉气随意动,体内真气奔流不息之下,“龙甲神诀”之“鸟翔式”已然使出,掌刀绕身体飞舞,幻化出的劲气悄然笼罩向对面男子。 接着,不论吕玄如何说话,都听不到半点回音,气的吕玄只跺脚。 第一百四十九章 繁花落时又逢君 槐絮飘飞,日光璀璨。 他就从大开的扶兰苑大门中,坐着轮椅,隆隆而来。 那时他就坐在刚进大门后的高高台阶上,神色清冷,面容肃然。深紫色的眼眸,第一次深深地震慑到我。 只是我不知,那时立在院中的我,在他眼中,是何等模样? 吱呀—— 大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两个红衣的杂役,拿着扫把开始洒扫。 落了满地的槐花,被一下一下的扫起,只留下微微的扫把的划痕。 天,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太阳不知何时绽露了金光,照得整个世界灿然生辉。 像...... “好,我尝尝。”叶弦歌还没动身,就已经被一只手给摁住了,她就这么被少年沙咚在软椅上。 吴双说着放下自己的双手,锋利的虎爪伸出,紫色的闪电不停盘旋在上面。 夏婉婉随身带了电脑来,检查完了之后,找了个病房开始开视频会议。 这种金黄色的水果,软糯香甜,富含维生素和矿物质,不光人爱吃,蚂蚁等昆虫,还有麻雀等鸟类也非常爱吃。 许笙继续迈步,黑色魂环璀璨无边,他直接一掌拍去,大手印横空。 身躯持续倒飞,身上滚烫的剧痛感带着焚烧之意,耳畔响彻着三大仙祖惶恐的叫声,却是一点也不想理睬。 不仅仅是太乙上苍,乃至太初上苍等等,全部都有大圣瞩目,矗立在壁垒之外,不断尝试轰开封禁血术,但始终没有什么用处。 “没错。达拉然的很多东西,都是从奎尔萨拉斯那里学来的。银月议会的新议员,也有类似的典礼。要从牧羊人大门前,一路坐车前往日怒之塔。”索兰莉安说。 没错,上一次在青山镇的时候,茹雪也曾说过要嫁他之类的话。不过,后来却解释说是玩笑话而已。 “不是说了吗?你们尽管放马过来,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杀死的。”唯一再一次的补充道。 这话简直二到家了。不但毫无悔意,还根本就是不在意自己的冲动行为会给球队带来了多少损失。 事实上,第二天余欢的超速新闻就出现了,不过具体的情况比余欢想的要复杂一些。这条新闻跟湖人队的球员众筹给余欢送车的新闻绑定在一起的时候,吸引了更多的流量。 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正在全神贯注品尝牛排的罗杰看到包间的门被轻轻的推开,凌子涵拎着瓶红酒侧身挤了进来。 甚至于,瑶姬不但认得混沌灵玉,而且她还发现面前这两块混沌灵玉的状态很不对——在她的感应中,这两块混沌灵玉的灵性未免也太高了一些。 此刻的杜老大身上连一点正面的气运都没有,剩下的白色生气,绿色魅气,在怨气和霉气甚至灾气的涌动下,迅速爆发,只需要一时半会,就能完全将他吞噬。 什么以北军为先,秦王又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神仙,怎会预料得这么许多。这话,八成是谢浚为了替秦王拉拢人心,随口鬼扯出来的。 “哇!这不是真的吧这应该不可能。”在场其它人听到这个爆劲的消息当即十分惊讶。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她的双手紧紧地抱着李灿的腰,似乎生怕一个不留神对方就会飞走一样。 什么意思?那木头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青羽鸾翎愣了半晌,什么叫去不了? 至少在他忙得没有时间来关注她的时候,她可以为自己的生存,更加多一层保障。 “咳……咳咳……”同样在院子里,正靠躺在躺椅上的萧老爷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起来,这次是真的咳嗽。 番外:我亦飘零久(一) 我是白慕烟,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 六岁的时候,我在父王准备的隆重接风宴上,第一次见他。 那时,他手握一把长剑,身着闪闪的银甲,背上一弯大弓,在邱国众人的拜伏中,踏着满地被纱帘揉碎的日光,脚步锵锵而来。 我偷偷从父王的身后探出头来,仰视着他。 父王说过,他只有十五岁,但是,他比我任何一个哥哥,都要威武! 连我平日威武的父王,在他跟前,都平白地被比了下去。 我滴溜溜地偷瞄着他,望着他肃然回身坐在了尊贵的位子...... 盼头是一直都有的,比如于景过年会回来。还有几个年前她的几个姨和舅舅,也会串串亲戚,见见人,送送礼。她最喜的,还是能见着于瑶和丫头,她也甚是喜欢四姨一家。 “蒙天逸,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总之,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不知道刘叔的眼线现在在哪儿,说不定我们在这说的话都会被听到。 难道说,她的钱不够用?上个月底的时候,银行的提示信息就显示这个卡里已没有钱了,还余100元不到。那天看到这个信息时本来要给她转帐的,后面事情一耽搁就给忘记了。 “如果说政治、军事、经济之类的发展,金陵乃至江南之地已经足以和长安乃至关中比肩。 离家里的集市还两天功夫,他们是打算上午家里赶集,下午直接套车去县里。在县里支三两天的摊子,看看生意做的怎么样,然后再回来歇上一半天。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最坏的结果也不比你差,某人不是傻了不。”思无邪瞟了周梦一眼说道。 周梦一直没有去蔡元明那里,不是她不想,而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老太太哼了一声,跟着她走。一到下山腰的路口,看着围了栅栏,栅栏上挂了萘蒿,路上也铺了板子,固定住,很是好走,不数落她了,顺着板子往下走。 “言多必失,多言必败,说的话越多,造的孽就越多,你是不懂!”蔡元明说道。 然而,在她听完华仪公主的建议之后,浑身上下那种清冷的气息却是更为凝重。变得冰冷冷了。 谁又能知道,在那漫天剑影外,更有多少无辜的人,在一场功名利禄的争夺中,被夺取了本来平凡的生命。 不仅如此,刀芒落在地面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将藤老怪隐藏在地下的根须尽数摧毁。这一下纵使藤老怪有通天之能,也无法重生。 林月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三师兄,不必动怒,我答应你就是了,其实我原本就是要答应你的,你不想想看,你说的哪件事情是我没有答应的呢? 冷钊也注意到这些壁画,他走至近前细细端详。壁画所描绘的是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不过似有残缺,可这又跟寻找五行珠有何关联? 她身上还有着一万枚金币,本来是在剑师工会悬赏龙珠的,现在拿来买这苍龙涎。 其实,青冰荷三人现在状态并不好,破坏封印石消耗了很多灵力,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也没有办法,而且,这次和上次不同,崔和现在并没消耗,三打一之下放手一搏他们也不一定会输。 “重塑肉身?暂不说你有没有这能耐,可若是我们夺取你的肉身,岂不是便可重出天日?”剑魔至尊冷笑道。 想想肇启帝所选辅臣,虽然看似都是落魄之臣,实际上才华远超当年太子辅臣。难道大皇兄当年真的是这么想的? 溪水清澈透明,汩汩潺潺,白泽远远地看见前方,乌发漂浮如浓墨晕染,臂如嫩藕浮于水面,玲珑曼妙的身姿悬浮于水中,毫无生气,纹丝不动。 番外:我亦飘零久(二) 这时的灏哥哥,像极了他府里的石山。 冷漠、坚硬、毫无神采。 他就在他的书房里,漠然背对着我而坐。 清河告诉他我来的消息,他也只转头朝我默默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坐着。 我想起小的时候,三哥在我面前,捏死过一直小鸟,那小鸟先是挣扎着喳喳乱叫,后来就只剩下扑翅的声音,再到后来,就只有嘴巴还一张一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在宁远王府,就像是那只被捏住了脖子的小鸟,喘不过气,几乎是濒临死亡。 我在房里,抓起手边的一只茶...... 当下摆摆手,任由这些蝼蚁离去,身后红孩儿与敖萌一左一右,随在铁扇公主身后,公主也出了御辇,那守门的老道士哪里见过这等排场,眼力不如轩辕法王,直待那法王喊出名号,才咕的一下跪下。 杀人,是件优美的事情,特别是杀南斗星君的接班人,更是一件感觉相当好的事情,这个益算星君,南斗星君痕迹太多,必须抹杀,踏着死神的节奏,庄万古一步一步的靠近。 这也正是旗灵的战斗本能起了作用,若是等到螟蛉子将气势升到顶点,那么这一刀他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住的,所以旗灵才会在螟蛉子劈出这一刀前发动,争取在他出刀前将他劈下,姜伯严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虎!虎”?刚刚开始。院外边就想起了一个大嗓门儿。萧寒听了呵呵一笑陈虎则起了眉头说道:“娘的。也怪了呀。秦混蛋怎么回来了”? 韩非为红云大神转世,红云乃是天地间第一道云彩化形。红云昔日化形后,便在道祖鸿钧紫霄宫前收集那后天丁火之精,修炼那独家功法“火烧云”,正是如今日一般以后天丁火之精燃烧炼体。 李若犹自不肯,但被席撒静静抱在怀里,不久便再也支撑不住的沉沉睡去。 自己当时还命司宝房打造出了不少成品,至今还记得,不若自己开个首饰铺子,也好赚些银子私用。 身体坠\落顺势栽了下去。林晓欢放下子凡飞身上前抓住手臂险些跌下去木珊就这样挂在数十米高空之中左右摇摆不定。 当然,最让赵政策高兴的是刘光斗当上了乡长,常叔光当上了副乡长。毕竟都是一个村里的人,这将会成为赵政策的助力。 “切,臭美吧你。你看你下面那东西,长的多丑。”说完李梦梦还伸伸舌头。 凌洛在皇澜等洛神卫的保护下,一边后退,一边朝上官婉儿递了一个眼神。 他的心虽然沉到了心底,但是脸上却依然保持一副淡然的表情,甚至那一双眼神尽是冷漠,任凭眼前男子怎么说话,他也无动于衷,无波无澜,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似的。 林祟清与林旭因为要在今夜守着林千重,所以留在了医院,佘自伶与云姨知道老爷子虽然仍在昏‘迷’,但病情还算稳定,于是也暂时放下心回家了。 若真要将过错摆在周家的身上,那就是当初周奎借口自己要突破,让柳家代为出征,这或者本来是周家的灭顶之灾,却成就了周家现在的只手遮天。 “没事,富贵险中求嘛,而且我现在实力又有突破,他们想抓住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哼,搞得我们那么惨,收点利息也是正常的嘛!”卓天嘿嘿笑道。 接着,就看见林枫侧躺在了高台上,把脚往上抬起,打算秀出自己的“美腿”。 众‘混’子见状,纷纷替魅仙儿捏了把汗。江城四狼的名头,在场的无一不知,不人不晓,四人联手实力几乎势不可挡。 番外:我亦飘零久(三) 宁远王府的石山下,堆满了各色的鲜花。 我在邱国的王宫里,什么花未曾见过。只是,灏哥哥怎的突然喜欢起了鲜花?这倒是让我纳闷。 我一路狂奔向着灏哥哥的书房而去,本想看看一旁元青的反应,谁知他很快便被清河叫走了。 莫不是清河还以为我与灏哥哥有许多话要说,所以故意将元青支开? 看来,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了。 只是,当我触到灏哥哥望着我的眼神时,我又突地改变了主意! 当时我奔进书房时,他正低头看一本书,然后蓦地抬起头来。 东州帝君并未察觉,反倒是潥阳公主,狐疑似的看了我一眼。好在潥阳公主的注意力,也被高喝一声“谁敢”的那人吸引去。 我身家万贯,家业无数,可明明白白的说句一,这世上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没几件。 黑衣人惊恐了起来,随即意念一动,它的身上闪现出了一缕缕的血芒,那布满全身的眼珠,更是泛出了一缕缕的血泪般的存在。 等到她实力再强一些,一定会将这只喵星狗,挥之即来,喝之即去,让它对自己服服帖帖的。 这时,秦桑已经提了一袋香蕉和葡萄,外加一两斤苹果和橙子进门。 张易山则是觉得糖醋排骨更加的好吃一点,砂锅鱼头虽然好吃,但是张易山喜欢吃肉。 村子里的人,脸面最重要,林玉岫这一番话,说在了他们的心坎上,要是今天林大山在自家村子里被打坏了,以后怕是西河村的人见了别的村的人也就只能躲着走了。 铁英估计,用不上几次,这些兵器就会废了,所以,平常的时候,王明把这些兵器藏的很好,只有在紧要关头,他才会拿出来。 这合德一时吓得屁滚尿流,嗓音也不尖了,行为也不似先前同太监一般,反而更像个正常的男人。 它解释说这是高分贝科技眼镜,可以清晰到看清水晶能量石的里面。 这样一方面上市公司新锐城实际又能回笼三四十亿的资金,而新潮锐商业资产规模继续做大的同时,也将因为不需要再向上市公司支持大量的租金,则能将年利润规模做到四亿以上。 “那你自己提拉杆箱上楼去。”陈立将有些压手的拉杆箱递给沈彤。 他没想到这人如此的出言不逊,纯珠可是他叫来的,若是因此事不顺意,得罪了她,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张辰觉得自己曾经肯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到这里也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几个普通人想奈何自己?不要说自己没有修为了,就算比拳头也不怕这几位。 要从这豹子林穿出去,至少得花一天一夜的功夫,若是走得慢些,或者是在里边混淆了方向,便是三天三夜也走不出去。 其实最让我震撼的,是李正的组合拳。他的组合拳当中,竟然有我连环拳法的影子。我不敢说他的火候已经超过了我,但是至少能不相上下。 “敏儿还是赶紧把这些箱子都收起来吧,这里好像越来越热了!”林如海放开了贾敏道。 我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心里却忍不住遐想起来:看来,富人的交际圈儿,的确广泛,金老爷子寿诞之际,竟然能有那么多权贵和明星捧场,实在是令人羡慕。 他看了看圆柱上面的东西,一个是“我是你儿子”另一个是“我不是你儿子”。 方平来到严彬面前,和严彬一起离开办公室,来到yy的会客室外面。 林大娘刚想要进到屋子里面的时候,只见门突然被打开,林南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