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禁自我攻略》 第1页 《严禁自我攻略》作者:么么玖先生【cp完结】 简介: 打手张津望迫于生计写霸总文,因「为女主包场烧烤摊」的剧情被群嘲土鳖。他不信邪,找藉口到谢锐身边打工取材。 张津望和谢锐从小一起长大,至今两看相厌。 谢锐淡淡地打量张津望:简直能透过你愚蠢的眼神,直达空空如也的大脑。 张津望咬牙:你这嘴淬过耗子药? 然而,张津望为了取材天天偷看谢锐,寸步不离。居然让谢锐陷入焦躁,误以为张津望突然爱上他了。 张津望跟同事聊天:绝了,我昨晚梦见我和一个人亲嘴……谢总,你老站这干嘛? 谢锐:我接杯水也需要你签字盖章? 张津望:十分钟八杯水,你丫属海绵的?! 后来张津望和圈内偶像同居,他却被谢锐掐着手腕按在桌上。 张津望用靴子踩着谢锐的肩膀,用力隔开两人的距离:滚!你今天失心疯了?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谢锐心跳一百八还不忘嘴硬:不要跟他走,你可以喜欢我了。 张津望:?我不可以!!!! —— 第1章 要不要来做我秘书 张津望失业了,大约是在冬季。 讨债公司的老闆赵妈宣布停业,说要和女人结婚,还要去考公务员。 可赵妈是个留着长头髮、红指甲,蹬着小高跟,整天娘们兮兮的男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津望甚至以为对方是潮流女同。 「讨厌,人家什么时候说喜欢男的了?」赵妈捂着嘴娇嗔,美甲上豌豆大的假钻能闪瞎人的眼,「我只喜欢女生。」 「赵妈,喜欢男的不丢人,咱别去霍霍人小姑娘。」张津望剃个板寸,还打着舌钉,说话的时候口腔里隐约闪着金属冷光。 由于他长得帅,龇起牙发狠的样子都好看。 「你喜欢的女孩下面带把?」胖哥逼问。 四眼附和说:「玛雅大姐,非得逼我在男人的床上抓到你你才认?」 面对大家的质疑,赵妈坚称自己是异性恋,只不过娘了点,并且已经找到了真命天女。 张津望受到的冲击,不亚于当年老哥告诉他:「世界上没有奥特曼」。 他还半信半疑着,一晃眼几个月过去,就已经坐在了赵妈婚礼现场上。 穿着婚纱的赵妈,在台上公主抱穿着西装的嫂子,一对b人笑得开怀。 双方父母脸黑的像钻烟囱的圣诞老人,女方父亲甚至还在婚礼开始前吃了两粒速效救心丸。 张津望想着,要换成自己闺女,他瘫痪在床都能直接跳起来,抽出七匹狼打断闺女和女婿的腿。 然而,当这对b人在众人尴尬的眼神中激烈拥吻,看他们幸福的样子,张津望又认命了。两人高兴就行,谁又能对他们的生活指手画脚。 他突然大喊一声「好」,然后第一个送上掌声,打破了场下尴尬的死寂。讨债公司的兄弟也跟着架势,虽然人不多,却欢唿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典礼结束后,弟兄们聚在一起边吃席边蛐蛐。 「这年头讨债不好干,那帮老赖虽然人垃圾,但现在各个都懂法。别说动手,你骂他两句都直接告你。」四眼嚼着花生米解释说,「赵妈现在有家室,灰色地带少碰也好。」 这公司,看来是真的要散了。 张津望晚上还有兼职,不能喝酒。看大家都在喝闷酒,也把杯子里的特种兵椰奶一口闷了,然后问道:「你们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其实……就算赵妈不关公司,我也准备走一段时间。」四眼为难地说,挑起眼皮看大家脸色,「我研究生过了。」 张津望愣了愣,问:「哪个学校?」 「北大。」 张津望又问:「北大青鸟?」 「北大。peking university。」 张津望听不懂四眼拽洋词。 虽然他知道四眼这小子脑筋好,但北大得是那些从小就一路名校的少爷小姐们上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混混会考北大?」张津望破防了,「不是,四眼你有病吧,有必要卷到咱这吗?」 「赵妈都结婚了。」四眼却说,「望子,还有什么好奇怪?」 对啊,赵妈都结婚了。 「我准备回家去继承家业。」胖哥挠挠头,嘿嘿一笑,「终于轮到我说这台词了。」 「这是人话?」张津望两眼发黑,觉得自己有点醉奶了,「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害,我家有几个母婴用品的代工厂,老爷子天天让我回去接手。」 张津望看着胖哥那满脸横肉,看他眉毛上那一道七八公分长的刀疤,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我懂你想说什么,望子。」胖哥搂住张津望的肩膀,大力拍了拍,「但是,赵妈都结婚了。」 对啊,赵妈都结婚了。 好像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了。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将来,要么结婚、要么回老家、要么找了新工作。张津望闻到了离别的味道。不是吃完烧烤后,大家醉醺醺的告别;而是大专毕业那天,他留下来给空无一人的宿舍上锁那种。 五年了,他曾天真地以为,这种快乐的日子不会有尽头。 为了缓解酸酸的心情,张津望低下头佯装刷起了网文。 第2页 他特别爱看小说,几乎从不离手。修仙、都市、、……什么都涉猎点。最近在看得这本《恶人修仙传》,就是他偶像的新作。 但今天修仙啊、斗气啊,元婴期啊……这些名词化成一只只蝌蚪,钻不进脑子里。他的余光看到赵妈正在跟长辈敬酒,换回男装、剪了短髮的赵妈,不对,赵哥,难得干脆利落。 「望子。」四眼突然坐到他身边,凑过来跟他碰杯,「又看小说呢,你接下来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张津望耸肩,「大不了把自己挂到闲鱼上当奴隶。」 四眼笑笑,又问:「哥们,认真的。」 「老子就想跟你们在一起……」说完后张津望就后悔了,怪矫情的。如果喝了酒,他还能装作喝大了,但椰奶不行。 他觉得害臊,于是摸摸后颈,又低头看起了小说。 「你这么喜欢看小说,干脆试试写?我隔壁那小子,靠这个赚了两套房。」四眼随口说道,「你以前不是还拿过写作比赛大奖吗?」 「中小学作文大赛也算?」 「算,大多数情况下,网文就是文盲写给文盲看得。」 张津望本想大骂「你放屁」,但考虑到对方是北大高材生人了,确实不算文盲。于是压住火气,小声骂了句:「你放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其实哪个爱看小说的,没想过自己动笔创造一个故事?张津望看着屏幕上那本《恶人修仙传》,稍稍动了心。 正琢磨着,他的手机突然收到条微信,点开一看: 「我已经到了,结束后出来找我。」——谢锐。 四眼看到屏幕,调侃道:「6,谢总专人接送,排面。」 「哪啊,我哥把我摩托骑走了,让姓谢的捎我回家,不然他能想着我?」张津望忍不住咋舌,「平时就说老子不干正事,现在知道我失业,还不知道怎么挤兑。」 张津望不想见谢锐,磨磨蹭蹭折了几个菜,故意当最后一批离开酒店的。 刚走出旋转门,他就看见门口停了辆黑色保时捷911。有个男的,一身黑西装,靠在车身上,正接打电话。 他身高腿长,长得像是梁朝伟和吴彦祖在某个晚上犯下的错。眼角和嘴角各有一个小痣,又平添了几分阴柔。 旁边一对小情侣路过的时候眼都看直了,女方看人,男方看车,分工明确。 「来了?」看到张津望走到面前,谢锐淡淡斜了他一眼,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地说,「还以为您没饱,准备留着继续吃下一场。没关系,你连晚饭也吃完,然后去湖边消消食再来也不迟。」 张津望被噎了下。 谢锐对着电话那头温和地说:「你弟接到了。」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张津望,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轻蔑地嘆气,命令道:「上车。」 张津望碰上谢锐就心里窝火,但碍于他正在和老哥打电话,不想让老哥为难,张津望还是上了副驾,甚至乖乖系好安全带。 直到车子发动,谢锐还在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和老哥通话。 「事已至此,我建议他摊薄股权,收购方已经占有16%,危险的信号……他真这么说?那没救了,家属准备后事吧。」 「当然,我一贯正确……那傢伙总想证明自己,事实上他脑子里的泡多到可以开一把扫雷高级版。」 「我当着他的面也这么说,我很好奇他怎么干到中厦md的?靠做他爸的儿子?但毕竟是亲戚,如果有恰当的好处,我不介意做一回救世主。」 谢锐和他哥聊商业,张津望插不上嘴,也懒得听。他把脑袋搁在车窗上,感受着细微的震颤融进血管里,看窗外楼宇一闪即逝。 快他娘来个违章摄像头,拍他开车接打电话。张津望恶毒地诅咒。 可惜的是,谢锐很快就把手机放下了。 随着通话结束,车内随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两人一个驾驶,一个发呆,就像恰好拼车的陌生人,只有空调冷风发出轻微的响声。 谢锐是他哥的朋友,学生时代三天两头来他们家拜访。研究生去国外读了几年,也没和哥断了联繫。现在归国开了创业公司,后续准备接手家族传媒企业,人称一句小谢总。 张津望和谢锐认识了15个年头,但谢锐觉得他堕落,他嫌弃谢锐装杯,直到现在,他们都两看相厌。 经歷过「三人小团体」的或许能懂,两个不合拍的砖头,全靠第三者充当建筑水泥。一旦「水泥」不在场,他们就会从「表面朋友」迅速降级成「陌生人」。 他哥是水泥,而他俩就是两块永远无法真正粘合的砖头。 「恭喜你,加入无业游民大军。」谢锐主动搭话,张津望顿时觉得他还不如闭嘴呢。 他痞笑着说:「谢你全家。」 「找好新工作了吗?」 「管他呢,难得有钱有闲,先当家里蹲爽一阵再说。」张津望不以为然。 「还是这么得过且过。」 空气重新冷却下来,更衬得刚才干巴巴的尬聊有多么没必要。 谢锐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朗格腕錶泛着金属的冷光。车子又这样开出去几十米,直到他看着前方路面,云淡风轻地开口说: 「那么,某个无业游民要不要来我公司做秘书?」 【作者有话说】 周二、四、六晚十点前更新。加更也是晚上十点,随榜掉落。想要收藏和评论嘤嘤嘤。 第3页 预收: cp1376216 人气最低的队员,是大家的奴隶 cp1635348 陌生男人对我进行了催眠 第2章 张津望!张津望!张津望! 张津望摸了摸自己一头板寸,「秘书要干什么?」 「复杂的工作有老张做,你只要平时给我跑跑腿,端茶倒水就行。我一个月给你开三万。」 三万?! 比他累死累活讨债高多了。 张津望琢磨半天才品出味来,「不对劲,这不是专门给我设了个闲职吗?」 谢锐没有否认,眼睛仍旧盯着前方路面。 「我不去,这哪是干活,分明是你掏钱白养我。伺候你,还不如伺候别人。」张津望皱着眉说。 大男人穷点没什么,但接受别人施捨就太没皮没脸。 谢锐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尖利地反问:「我不白养你,那整理档案、起草文件、差旅安排、承上启下……你会什么?你能干什么?」 张津望没想到谢锐这么直白,瞬间恼火道:「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还让我去你公司干嘛?」 「……」 「问你话呢!」 谢锐被问烦了,脱口而出:「不就因为你是张尧的弟弟,不然我在这做慈善?」 瞬间,车内安静下来。 正好车子也到了张津望家门口,被一个急剎停在路边。 张津望沉默片刻,忽然转身粗暴地解开安全带,「果然跟你聊不到一起去。」 谁求他给我工作了? 这么喜欢我哥,直接给我哥打钱好了,捏着鼻子管我干毛? 神经质,strong哥,死面瘫,小白脸……不对,这词好像算夸他吧? 「开门!」 谢锐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可犹豫几秒,还是把安全锁打开了。 张津望一把拉开车门,刚准备探出身子,却突然被谢锐用力抓住胳膊。张津望发狠地挣了挣,这才抽出来,皮肤火辣辣的。 什么意思?叫住我是要道歉?张津望转头看着对方。 「你打得剩饭赶紧拿走。」谢锐递给他打包袋,「这鱼熏得我车里像海底世界一样腥。」 「谢锐我可去你的!」 回到家,张津望把臭鳜鱼和钥匙扔到餐桌上。然后推开卧室门,直接扑在了柔软的床铺里。 刚刚晒过的被褥瞬间将他包裹,能闻到太阳的香味。 「太阳的味道是螨虫尸体的味道。」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谢锐讥诮的声音,张津望立刻倒胃口地爬起来,低低骂了句脏话。 想傻逼干什么? 不如看几页小说转换心情。 于是张津望又打开「终点中文网」,刚好追得那本《恶人修仙传》更新了,他立即点了进去。 最新章剧情精彩异常,起先看得张津望怒火中烧,恨不得自己穿进去干死反派。随后剧情峰迴路转,主角狠狠打脸,又让他长舒口恶气。 评论区一水的「爽」,土豪读者们疯狂刷着打赏。 张津望忍不住感概,这帮写小说的太他妈强了!轻易就能让看文的人又哭又笑!如果他也能写本这样的小说,一辈子都值了…… 忽然,张津望想起四眼的建议,忍不住用舌钉磨了磨上颚。 要不,写着试试?感觉也没有多难。 他从床上弹起来,拉过椅子坐在电脑桌前,打开word文档。 说干就干,写点什么好? 张津望跟打鸡血似的,第二天睡觉前就肝出了三万字,生产队的驴看了都要竖起大拇指:「兄弟还得是你啊」。 他内投给了「终点中文网」的编辑,然后美滋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幻想签约、出版、影视化,最后走上人生巅峰。 可张津望对于女主角的人选犯了难,xx太瘦,xxx太矮,xxx演技不行。他横竖睡不着,最后干脆爬起来,找出她们的代表作反覆比较。经过严谨细緻的挑选,张导把这一重任交给了某三冠影帝。他这才长舒一口气,翻身美美睡了。 网文审核需要四五天,等张津望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大卡车旁边给快递卸货。他摘下防滑手套,揩了把汗,点开那个小红点一看,拒签站短赫然十个大字——「写这样,还是找个班上吧」。 混帐。 我要是公司还在,有班上,会去写小说? 再说了,写得哪有这么差? 张津望蹲在马路牙子上,把这三万字又看了一遍,看完后连自己都感动了。十来公分高的马路牙子就像是领奖台,而他捧着终点文学今年的最佳新人奖。 罢了。他咋舌。 这个编辑不懂欣赏,下次准行。 张津望第二次收到拒签简讯时,正在水族馆里当饲养员,海豹扒拉着他的胶鞋要吃鱼。这次简讯仍旧短而有力——「这种脑残剧情,看得我想报工伤」。 这编辑谁?! 怪不得他要做编辑,干其他活还不被揍死。 不顾海豹拼命拍打肚皮,张津望撸着豹头,再看了一遍自己的小说。 这次好像没这么好了,但亲爹看自家儿子,总归有滤镜。虽然「长个猪耳朵」,但「招财」;虽然「鼻毛撅出来了」,但「很有男人味」。 它不是丑,是还没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编辑。 第三次收到拒签简讯,张津望在烧烤摊后厨翻炒拉面。他放下铲子,洗了洗手上的油渍。点开一看,这次的回覆长了点,他心中一喜: 第4页 「抱歉,您的作品未达签约标准,请继续努力……妈的,都12:40了,怎么外卖还没到。」 你外卖不到关我屁事,这网站的编辑都是什么人? 其实我也没有很想写,终点中文网你真的很装。 嘴硬归嘴硬,看着这三封拒签简讯,张津望摸摸后颈,忽然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没啥天赋? 正郁闷着,他的手机界面突然弹出条来自老哥的消息: 「我做了点腌黄瓜,味道不错,给你冰箱里放了四罐。有两罐是谢锐的,你别忘了捎给他。」 听到谢锐的名字,张津望就头疼,他哥是真看不出他俩不对付? 「你朋友,你自己送。」 「今晚开小组会,不然我就去了。」 「他能喜欢吃腌黄瓜?」 strong哥肯定觉得这玩意拉低他档次。 「他喜欢,你上次做得腌黄瓜,他吃了好多。看他吃这么香,我才学着做的。」 「我喜欢吃炸猪排,怎么不见你去学?张尧,你到底是谁亲哥?」 「哈哈哈,你俩怎么这么爱吃对方醋。」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张津望就是觉得自家老哥心情不错。被俩大老爷们捧着,他难道还挺得意? 「别忘了。」 张津望不耐烦地回復道:「知道了,保准让你干弟弟吃上。」 晚上下班后,张津望就骑着宝贝摩托「安娜」,带着腌黄瓜来到谢锐家门口。 谢锐住在三环内的某个别墅群内,物业管得严,进出还需登记。小区很大,里面山路十八弯,没有导航就容易迷路。家家户户的院落里遍布缤纷花束,修剪得当的灌木丛闪烁着水珠的折射光。 据说谢锐买这房子没让他家掏一分钱,靠着自己创业公司的盈利全款拿下。父母总拿这事教育张津望,张津望懒得搭理。他在镇上也自食其力买了个小院,准备退休了过去住,很漂亮,不比谢锐的别墅差。 都已经晚上十点了,谢锐还没下班,屋内一片漆黑。今天保姆也不在,敲门无人应答。 张津望坐在大理石栏杆上等了半小时,保时捷911的远光灯才终于出现在拐角处。 等车子停稳,车门被推开,谢锐迈了出来。他格外倦怠,半垂着眼皮,用力扯松领带,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口。 「回来了?」张津望笑着说。 谢锐一顿,抬起头看着台阶上的张津望,似乎在辨别眼前人是真是假。 「怎么突然大驾光临?」谢锐不紧不慢走过来。 「给你送腌黄瓜,刚做好。」张津望把罐子塞进谢锐怀里,然后不确定地问,「能吃得惯这玩意吗?」 「……能。」谢锐迟疑地看着他,反应慢半拍,像是充电不足的机器人。 「要是好吃给我哥说,让他再给你做。你个外人,比我这个亲弟待遇还好。」 谢锐总算松弛下来,「尧哥做得?」 「对,怎么了?」 「没什么。」谢锐伸手接过塑胶袋,「替我谢尧哥。」 张津望没放在心上,站起身,抻了个懒腰。露出一截精瘦有力的小腹,蒙着油亮亮的薄薄汗水。 「这鬼天热死了,在烧烤炉子旁跟火烤似的,快让我进去喝罐冰啤。」 谢锐从张津望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声,用指纹打开了第一道锁,然后开始在第二道锁上输入密码。 「最近在干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做了好多活,快递员、饲养员、还在烧烤店打工……你别说怪有意思的,那些快递老哥各个藏卧虎;烧烤店关门前,老闆会把剩下的东西烤给我们吃;哦对,你知道吗,企鹅吃鱼的时候……」 「你宁愿干这些,都不来我公司?」谢锐突然打断他,开门的动作也停下来。 张津望愣了愣,随即冷脸反驳道:「这些怎么了?好歹不靠小谢总白养着。难道你也觉得,不坐办公室的都不算工作?」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锐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我只是觉得这些都不稳定。」 「一眼望到头才没劲,再说这些都只是过渡,我已经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了。」 「干什么?」 「我要去写小说。」张津望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剑眉星目生动得要命。 谢锐上下打量他,最后嗤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还是找个班上吧。」 张津望好像在哪听过这句话。 「谢锐,你丫是不是还在兼职做网文编辑?」 「莫名其妙。」谢锐没理张津望,踏进门槛里,头也不回地对他说,「先去洗澡,我家很干净,不要把臭汗到处蹭。」 「知道了,啰嗦。」张津望嬉皮笑脸地搭上对方肩膀,「我得小半年没来过你家了吧,听说你买了个金刚鹦鹉,早就想来看看。我也想养,就是办那个许可证太费劲……」听到「鹦鹉」两个字,谢锐瞬间剎住。 「咋了?」张津望疑惑地问,话音未落,就被谢锐大力往屋外推。 「突然想起来今天不方便,以后再来吧。」谢锐一改口风,甚至罕见的有点焦躁。 「什么?!」张津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有病吧谢锐!你知道你家多远吗?老子来一趟容易吗,啤酒都不让喝一口!」 谢锐用力关上门,总算把张津望骂骂咧咧的叫嚷阻隔在外面。 他松口气,将西服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 第5页 打开灯,再往里走两步,就看到张津望口中那只金刚鹦鹉立在鸟架上。蓝羽,橙腹,绿额,体型硕大,色彩绚丽,看到他就仿佛置身于繁茂的热带雨林。 谢锐走过去,撸了撸鹦鹉的脑袋。鹦鹉像黏人的猫儿似的,磨蹭谢锐修长白皙的食指。 「你好。」谢锐试着教鹦鹉说话。 但鹦鹉只是歪着脑袋,茫然地看着谢锐。 「你好。」谢锐又耐心地教了一遍。 鹦鹉还是瞪着圆熘熘地眼睛,死活不开口。 谢锐只好换个词教:「晚安。」 这回,鹦鹉干脆低头梳理羽毛,根本不理谢锐。 果然还是如此。 金刚鹦鹉号称世界上最聪明的鸟类之一,可它来家里半年了都不能进行任何对话。以至于谢锐忍不住怀疑,这只是不是先天智障。 他无奈转身,朝卧室走去。 「张津望!张津望!张津望!」 没走两走,鹦鹉突然张开翅膀,在背后字正腔圆地喊了出来。 第3章 有人给了我退路 「张津望!张津望!张津望!」 听到鹦鹉歇斯底里的吶喊,谢锐瞬间阴下脸,转身一把捏住鸟嘴。他立刻走到窗前,确定张津望的摩托车已经离开才平復心情。 没错。 怀里这只金刚鹦鹉连「你好」「晚安」都不会,只有「张津望」三个字说得要多顺熘有多顺熘。 谢锐分析,是他自言自语骂过太多次张津望,以至于让鹦鹉学了「脏话」。但如果刚刚被张津望听见,普信直男搞不好误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他?对张津望有意思? 这种误会让人生理上无法接受。 想到这,谢锐突然又开始锲而不捨地教学:「你好。」 「张津望!」 「晚安。」 「张津望!」 「……」 送去烤鸡店打工吧。 接到第二十五封拒签站短的时候,张津望已经被现实的小皮鞭抽到没脾气了。 他把手机丢在桌子上,陷进老闆椅里。看着文档中近百万字废稿,忍不住自嘲地笑。 张津望身兼数职,下班后还要扒榜、码字,如果不是因为热爱,鬼坚持得下来。 但他明白,热爱只是热爱。它不过是写作的门槛,并不代表什么。 尤其是终点文学网作者已经严重饱和的当下,网站大幅提高了签约标准。签约的要么自带流量,要么是天降紫微星。每次编辑审文,都宛如惨绝人寰的屠杀。 因此很多新手老哥觉得自己签不上男频,纷纷选择曲线救国。所谓曲线救国,在他们圈子里,是指写霸总文签约—— 终点中文网眼馋对家女频收益,最近新开了言情专栏。因为还在起步期,为了充实文库,签约非常容易。只要完成一本言情小说,且收入达到标准,下次就可以凭藉签约作者的身份直接开男频文。 所以你就能看到,很多笔名为「啵唧兔」「奶油小甜饼」,写着《霸道校草狠狠宠》《一百零八胎娇妻人生》的作者,其实是抓耳挠腮的抠脚大汉。 张津望对这种人很不屑。 老爷们为了眼前三瓜两枣,写那种小女生才爱看的霸总文。被拒二十五次怎么了?就不信他能拒老子二百五十次,能拒两千五百次? 写他个海枯石烂,写到山崩地裂,大道都磨灭了,迟早有一天…… 张津望慷慨激昂着呢,张尧突然打来电话,目的居然只是寻问张津望有没有把腌黄瓜给谢锐。 老哥,我在这思考梦想,而你心里全是腌黄瓜! 张津望好不容易忘了谢锐,一提起来,立刻没好气地告状:「你说他傻逼吗?亏我还想着跟他缓和关系,结果家门都不让进,他家里是有蟹黄包秘方?」 「呵呵,他就这外冷内热的脾气,别往心里去。」 「牛子小小,脾气吊吊。我去找他,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 「我知道。」老哥哭笑不得地安抚道,「谢锐其实挺关心你的,还是他还告诉我,你最近在写网文。他怕你累着,所以让我劝劝你。」 张津望愣住,态度下意识软化了一点,「劝什么?」 「劝你别搞这些下九流,赶紧找个班上。」 「让他滚,你也滚。」 挂了电话,张津望直接点进作者专栏。把自己的笔名从「大浪淘沙」,改成了「qq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 谁说老爷们不能写霸总文? 一拳掏死他。 张津望花个一两周,扫了很多人气榜上的霸总文。虽然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她们都喜欢这样的? 这些总裁各个爱装逼,间歇性嘴臭,鼻孔恨不得长头上,普遍患有面瘫,只有嘴角动不动就上扬,简直就是谢锐pro max版。 为什么说是pro max版,因为谢锐,甚至连嘴角上扬都不会。 活该他从小到大更受女的欢迎。 但换句话说,谢锐这不是现成的霸总文素材库?观察他怎么处对象,完全可以改编写进小说里。 可惜他们半拉月不一定见一次,何谈观察?早知道当时就答应做小秘了,现在怎么再拉下脸? 张津望腿都快抖散架了,才终于下定决心。虽然自己啪啪打脸有点丢人,但以后写小说出名了,谢锐发现他成了自己的垫脚石,还不更气得跳脚。 第6页 到时候谢锐狼狈地瘫在自己脚边,自己也可以背过身去,潇洒说出那句台词:「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想想就乐。 如果到时候写不出名堂呢? 莫欺中年穷? 莫欺老年穷? 莫欺死人穷? 妈的,到时候一刀给谢锐捅死。 张津望决定去直接去谢锐公司滑跪,毕竟求工作这种事在电话里讲不正式。带点水果去看谢锐,没准他心情一好就答应了。 他在自家楼下的水果摊买了个礼盒,知道谢锐臭讲究,还选了最贵的品类,花了两百多块。 骑着他的宝贝摩托车「安娜」,张津望根据模煳的记忆,摸索到谢锐公司门口。贴着璀璨玻璃幕墙的大楼一眼望不到头,门口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安,腰杆挺得笔直。 张津望低头,黑色紧身背心锢住精壮的倒三角上身,沙滩短裤下是修长有力的双腿。穿搭似乎和这种高档写字楼格格不入,他正琢磨着找个什么藉口混进去,谢锐居然好巧不巧出来了。 不只他一个。 旁边还跟了个陌生女人。 浅咖色捲髮,穿着干脆利落的职业装,挽着一只爱马仕黑房子。 张津望从没见过谢锐把女人带在身边,还不等他反应,就已经扑到双开门保安身后躲了起来。 两个保安锐利的目光穿透墨镜,扭脸死死盯着张津望,就连前台小姐都狐疑地探头,只有男女主还跟瞎了一样熟视无睹。 「如果你早点跟我说你要来,我肯定定个像样的餐厅。陈琳,我下午不巧还有个洽谈会,只能就近吃个简餐了。」 谢锐没什么表情,但眼神语调竟然可以称之为温柔,眼角和嘴角的痣仿佛都淡了很多。 「我们的关系还需要这么拘束?」陈琳朗声笑着说,「主要是想看看你在国内过得怎么样,顺便把你拜託的东西带给你。正好我最近在生酮期,吃牛排就不错。」 说罢,两人并肩走远了。 郎貌女貌,背影极为登对。 盼着的男女主着不就来了?谢锐超过三句话没有怼人,和她肯定关系不一般。 张津望想跟上去,又后知后觉,跟踪这事不好像地道,哪怕对方是谢锐。纠结良久,他还是决定算了。 直到陈琳远远飘过来一句,「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能告诉我你都在美国定居,为什么突然回国吗?」 张津望瞬间折返。 开玩笑的,谢锐不配有隐私。 当年张津望和谢锐吵架,谢锐在情人节那天,跟踪了张津望整整一天。他带女朋友到哪个宾馆,谢锐就提前把空余的房间全定了,害得张津望鎩羽而归。 这仇今日不报更待何时。 谢锐说:「没什么理由。」 「钻石商应该炒作你的嘴,这才是人类有史以来发现最硬的东西。」陈琳默默看了他一会,「本来一直好好的,但你中途回了趟老家后,突然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我想知道,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锐想了想:「你可以理解为醉酒,脑子不清醒。」 「你在美国处理后事花了一个月,你别告诉我你就没醒酒过。」陈琳不信,「如实招来,你肯定有相好了!」 「没有。」 「你指定有。」 谢锐无奈地耸耸肩,「如果你愿意这么想,那就尽情自以为是吧,毕竟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陈琳语塞,「既然不是有相好,到底为什么?」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进了一间街角的西餐厅。花园里种满了月季,静谧惬意。 张津望急于知道谢锐的回答,也闪身跟了进去。 谢锐帮陈琳拉开椅子,等她坐下后,才不急不忙回答道:「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有了退路。」 当年谢锐做空莱纳科技失败,盲目加了太多槓桿。导致强制平仓后负债纍纍,净亏损370万美元,不得不低头恳求父母替自己还上巨额债务。 他也从人人交口称赞的精英,摇身一变成为彻底的失败者,甚至动摇了自己企业继承人的身份。 就像家族中某位纨绔说得那样:「你可真是个赔钱货谢锐,我得拼命败多少年,才能败光你欠的钱。」 他那时一无所有、自我怀疑,却也有人咧开嘴,满身酒气地对他笑着说:「这有什么,又不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如果累了就回来,我最近打算拿积蓄在农村买个小院,到时给你腾间屋,咱俩做最肥的米虫,怎么样?兄弟,混好了去找别人,好好闯;如果你落魄了,还可以来找我,我不嫌你。」 谢锐醉得不比对方轻,他迷迷煳煳看着对方,眼中有光波流转,「真的?」 「真的!」张津望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从没有人对谢锐说过这种话。 从来没有。 好像他们都默认了「谢锐」必须是优秀的、沉稳的、游刃有余的。但他如今有了一个农村小院,在那里,哪怕他是无能的、颓废的、一无是处的……他也仍旧可以是「谢锐」。 他真的太累了,只想躲进那个小院里。 谢锐对陈琳说,回国是因为醉酒,其实也不算说错。因为在美国处理后事的一个月,他仿佛时时刻刻处于醉酒的亢奋状态。 站在洛杉矶的街头,看着那车水马龙,摩天高楼,一座座钢铁的巨人拔地而起。谢锐却满脑子都是那个小院,就像海市蜃楼,挥之不去。 第7页 那院子里会有一棵梧桐树,他会在梧桐树下种些瓜果蔬菜,等成熟了就摘来吃。他和张津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吃些粗茶淡饭,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睡着就是一整天。 人生并不可畏。 至少,他还有个小院。 然而,当谢锐收拾好行囊,坐了几十小时飞机,再次踏上中国的土地的那一刻,他忽然酒醒了。 一瞬间的事情。 他忽然不想把人生消磨在一个农村的院子里,不想与张津望一起浪费光阴。失败了可以爬起来,失去的可以找回来。 他仍旧大有可为。 陈琳第一次知道这段往事,不禁唏嘘不已。她听说过谢锐投资失败,但这小子什么都憋在心里,没跟他们多说。 「所以那个朋友呢,你后来见过他吗?」 「不算朋友。见过,又恢復了之前不关系不睦的气氛。那天晚上掏心掏肺,可能是两人都喝多了。」谢锐平静地说。 他们点的菜品陆陆续续上来,谢锐小抿一口咖啡。放下的时候他用小指垫了一下杯底,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他没提小院的事,可能忘记了。我也识趣地不提,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不管怎么说,他在你困难的时候拉了你一把。至少精神上。」 「虽然不爽,但很难否认。」 「你们现在还有联繫吗?」 谢锐顿了顿,「偶尔联繫,只是因为有共同的朋友,不得不见。」 张津望离得太远,只能听到些只言片语。什么破产,什么回国的…… 拼凑不出完整的情节,让他如鲠在喉,用力探出脑袋。或许是太引人注目,服务生发现了迟迟没有消费的张津望。于是他走上前来,礼貌却疏离地问:「请问您要点什么?」 张津望怕被谢锐发现,赶紧翻看菜单。 结果一份牛排588,一份意面198,一杯饮料78,让他发现他根本不配跟踪谢锐。 这店卖镶钻牛排。 「要杯白开水。」 「好的还有呢?」 「还有……再来杯白开水。」 本店落座有低消,张津望被迫点了份黑松露炸薯条。还没来得及悲愤,就听见陈琳突然开口道:「对了,你托我的东西我带来了。」 她娇纵地眨眨眼睛,把刚才一直提着的礼盒递给谢锐。 盒子不小,谢锐打开来,张津望远远看到是一双潮鞋,好像是倒钩6.0棕白。他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这可是他梦中情鞋,太好看了。贵是一方面,关键是极难中籤还限量,国区没发行就已经被炒疯了。 这女的送谢锐? 张津望这辈子从没如此羡慕他。 「你从来不玩潮鞋的人,不是你自己穿吧?送谁?」陈琳揶揄道,「2英镑一次的抽选,这可怕的中籤率,我很好奇你砸了多少钱?」 「陈琳,你在美国做奢侈品交易的,还把这点钱放在眼里?」 「如果你只是托我买个奢侈品,我倒不怎么惊讶。买个潮鞋,为此专门去研究了流行趋势,我很惊讶。」 「我说要送礼,秘书帮我选的。」谢锐切了块牛排放进嘴里,「你好像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人都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满足自己无聊的好奇心,陈琳,看来你也没能免俗。」 见谢锐毫无破绽,陈琳也放弃了进攻,转而笑着和他聊起股价。 吃得差不多了,陈琳抬起手机看了眼,「我司机到门口了,我得去机场了。」 「我本来想送你的。」 「别假模假样了。」陈琳噗嗤一声笑出来,「刚才不还说下午有洽谈会?」 谢锐帮她拿起大衣穿上,然后两人行了个贴脸礼,互相告别。张津望托着脑袋,嚼着微微泛苦的黑松露薯条,心说看着这两人也不像是情侣关系,白来了。 正跑神呢,本该跟着陈琳离开餐厅的谢锐突然一百八十度转身,径直朝着张津望的方向走来。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抬腿坐在了他对面。 第4章 生日快乐。虽然不值得庆祝。 谢锐捏了根黑松露薯条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津望:「味道不错。」 「我……不是……」张津望嘴巴开开合合,却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最后只能招供。他一把夺过面前的薯条,骂骂咧咧地说:「你丫少吃点,这玩意儿一根六七块呢。」 「你来干什么?」谢锐问。 「我不是好奇嘛,从来没见过你身边带女的。」张津望抓了抓自己一头板寸,没好意思看谢锐的眼睛。 谢锐平静地问:「现在还好奇吗?」 「不好奇了,就一普通朋友,没意思。」张津望撇撇嘴,「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点了两杯白开水的时候。」谢锐解释说:「我最近被人跟踪,所以这方面比较敏感。」 「跟踪?怎么个事?」张津望突然打起精神,抬起头大声问。 谢锐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最近和对手公司竞标一个区块,亏他能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家充电桩越来越贵,人倒是越来越贱了。」 「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如你所见,目前还活着。」 张津望知道,谢锐是那种狗咬了他,他都会扑上去咬狗的类型,绝对吃不了亏,倒也不是太担心。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了能够待在谢锐身边的正当理由。 第8页 「跟踪都干得出来,谁知道他们为了钱还能做什么?你没人看着肯定不行,正好我现在闲得蛋疼,直到这个生意谈下来,我给你当保镖算了。」张津望说得正义凛然,生怕被谢锐看出他另有所谋。 果然,谢锐没吱声。反覆打量他,皱着眉问道:「你吃撑了?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 「就这几根薯条怎么吃撑,你告诉我?」张津望愤愤不平地说,「谢锐,咱俩都认识十几年了,我怕你被人搞,这不正常?」 谢锐还是存疑,片刻后,他终于移开视线。又黑又浓的睫毛颤了颤,然后轻声说:「随便你。」 成了! 谁能分清我和天才? 张津望心中窃喜,可忽然又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们之前聊得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 「哪个人?」 「你说给你退路的那个。」 「你听到了多少?」 「一丢丢。」张津望懊恼不已。 谢锐说:「他是谁和你没关系。」 张津望不死心,胡乱猜了几个人的名字,都被谢锐一一否决。 这怎么猜?他俩除了他哥,交际圈实在不重合。 谢锐挖苦地说:「华生,你的确比从前大有进步了。你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就是什么都没弄明白。」 谢锐那对手公司,如果以后需要杀手别忘叫我。 「我下午有会,该走了。」谢锐抬手看了眼腕錶说。 他站起来,把外套搭载手肘上,然后将手中那个礼盒推到张津望面前。 「这是?」张津望愣了。 「你的礼物。尧哥说你下周生日,但我那时在出差,所以提前送了。」 谢锐隔着桌子,突然弯下腰。 张津望眼睁睁看着谢锐嘴角那枚小痣在视野中不断放大,直到对方的脸遮住昏黄的吊灯,也阻隔了他所有的视线。 谢锐宽大有力的手,缓缓捏了捏张津望的肩头。他注视张津望片刻,随后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开口—— 「生日快乐。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 说完后,他干脆利落地起身,对服务员说:「麻烦结帐。刚才的套餐给他也来份,我一起付了。」 直到谢锐离开餐厅,直到西冷牛排套餐端上桌,直到走在回家的路上,张津望脑子里还是浆煳。 嘶…… 他好像有点理解霸总小说的爽点了。 回到家后,张津望根据这段时间的扒文经验,改编谢锐的人设,写出了霸总文——《毒舌总裁宠妻无下限》的开头。 [「喂,无业游民。说你呢,这里有第二个无业游民吗?」] [「还是找个班上吧。」] [「生日快乐,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 [「别进我家,今天不方便接待。冰啤酒?有也不给你喝。」] 写完后,张津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喜欢这种男主,那得是受虐狂中的受虐狂。 得,又是签约被拒的料。 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张津望往后一仰就倒在床上昏了过去。摸起来硬硬的,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第二天大中午醒来,张津望凭着本能迷迷煳煳点进小说网,居然发现作者信箱收到了新消息。 定睛一看,一个叫「黑糖珍珠」的编辑觉得他的霸总文很有趣,想要加qq进一步了解。 此刻,张津望就像是水晶鞋找到灰姑娘,小蝌蚪找到妈,母0找到大勐1……他有种感觉,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编辑了。 毕竟你看,她叫「黑糖珍珠」,而他叫「qq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 张津望瞬间清醒,肾上腺素冲破天灵盖,心脏扑通直跳。渴望已久的东西终于得到手,他加编辑qq的时候指尖都在抖。 编辑「黑糖珍珠」是个温柔的妹子,总发各种可爱表情包。她跟张津望简单讨论了一下后续剧情,赞不绝口,干脆利落地发来签约合同。 张津望至今有种脱离现实的感觉,仿佛一脚踩在棉花上,脚底轻飘飘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黑糖珍珠」:姐,我这本到底有什么优点? 黑糖珍珠:太太的男主很有魅力啊!看了让人心动不已。 咩噗茶:……会吗? 黑糖珍珠:完全理解女主为什么对他这么痴迷。 咩噗茶:我不太理解。 黑糖珍珠:不仅说话风趣幽默,而且还很有个性。 咩噗茶:这叫风趣幽默? 长见识了…… 黑糖珍珠:哈哈哈,太太不要谦虚啦! 咩噗茶:…… 算了,能签上就行。 张津望摸摸后颈,或许他真的不懂谢锐,更不懂女人。 咩噗茶:还有,姐,为什么要叫我太太? 黑糖珍珠:我们写手圈子里都是这么叫的呀,太太不喜欢吗?我可以改的tat 咩噗茶:姐,我其实是男的,所以不该叫太太。 咩噗茶:还是叫我老爷吧。 过了几天,「黑糖珍珠」再次找到张津望:回禀老爷,您的黄v已经挂上,祝您写作愉快,多多产粮! 咩噗茶:哦了,谢谢姐。 张津望打开app,看着自己专栏的签约标识,心情阳光明媚。连路边熊孩子尖利的的哭叫,在他耳中都成了美声男高音。 第9页 谢锐特地打电话过来:「把其他工作都辞了,上午9:00来老张这里办理入职手续。」 虽然命令口气听得人上火,但这话还挺霸总的,于是张津望默默记在了备忘录里。 骑着爱车「安娜」来到谢锐的公司门口,老张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张津望的那一刻,他立刻满脸堆笑。 「津望,听谢总(的鹦鹉)提起过你,今天可算见了,没想到人这么帅。咱俩都是姓张的,算一家人,有什么麻烦尽管跟哥说。」老张是谢锐的秘书,年龄不小了,脸上始终挂着笑,看起来就挺有亲和力。他的大手用力拍了拍张津望的后背,啧啧称奇道: 「身材练这么漂亮,紧身t恤裹着可太带劲了。这纹身也帅,什么啊?龙?」 张津望不禁夸,一下子就被老张拉爆了好感值。两人有说有笑走进公司,刚准备上电梯,迎面撞上从地下车库上来的谢锐。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谢锐把冲锋衣搭在手肘上,里面是一件烫得笔挺的灰蓝色衬衫,一丝不苟繫着领带。他腰板和脖子都很直,十足的精英派头。 看到张津望的打扮,谢锐上下打量,然后眸色一沉:「穿这么紧的衣服干什么?等我给你搭个t台走秀?」 「你也没说穿什么来,我家又没有衬衫。」张津望不耐烦地回怼。 「你什么时候纹得纹身?」他突然伸手,抓起张津望的手腕左看右看,「很好,去体制内混饭的路也断了。」 张津望被他抓疼了,皱着眉说:「纹身贴。你不喜欢龙?那我下次贴个观音。」 「贴个隐形人怎么样?看不见的那种。」 说罢,他直接把自己的冲锋衣扔给张津望,张津望手忙脚乱接住。 「穿上。老张,今天给他量体,定身西服。」 「好嘞老闆。」 正好电梯来到谢锐办公室的楼层,叮咚一声打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到张津望表情扭曲,老张连忙出来打圆场:「别气,你这么想,我跟他五六年,还没收到过他送的西服呢。我给你定最贵的。」 「你一定也没收到过他送的结节。」张津望骂骂咧咧地说,「打游戏放大还得蓄力呢,他这嘴皮子一张一闭就开始攻击,他是星之卡比。」 「谢总也不是老这样的,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怼谁这么狠了。」 人家都是「好久没见过总裁笑这么开心了」,欺负老子不是女主? 但给人打工,僱主要求得排在第一。张津望还是穿上了谢锐的冲锋衣,意外有点宽大,布料丝滑柔软,上面还有淡淡的草木香。 还喷香水?不像个男人。 张津望身穿这件冲锋衣,跟着谢锐跑前跑后。 开会的时候,他坐在角落里,跷着二郎腿,记录下会议流程当素材,笔记比那些高管还认真。 「这人谁?为什么来开会?」阿曼忍不住问旁边的林苗。 「听说是谢总保镖。」 「太棒了,他是不是说话太欠被人揍了?所以才雇个保镖?」 谢锐突然打断他:「阿曼,很遗憾没有。我觉得你声音还不够大,要不要给你个话筒?」 阿曼立刻悻悻地闭了嘴。 吃午饭的时候,张津望端着餐盘一屁股坐在谢锐对面,谢锐抬起眼看他。 张津望笑嘻嘻地问:「谢总人缘不好?中午怎么一个人吃饭。」 谢锐面无表情地问:「这跟人缘有什么关系?」 张津望环顾四周,餐厅几乎坐满了人,只有谢锐方圆几米的桌子是空的,简直像洗洁精滴进油碗里。 张津望说:「羡慕你的乐观。」 谢锐没理他,低头继续进食。 张津望托着脸颊,边吃边盯着谢锐看。 认识谢锐十几年,张津望今天才发现他握筷子的姿势干净漂亮;咀嚼的声音也非常小;把茶包拿出来的时候,会用搅拌勺碾压一下,以免茶水滴得到处都是…… 不愧是霸总,确实有教养。 「看什么?」谢锐不悦地抬起头,「我脸上有花?」 「有啊。」张津望没皮没脸地笑着说,「可漂亮的花了。」 谢锐皱眉看着张津望,就好像对方今天吃坏了肚子。 连上厕所的时候,张津望都要紧挨着谢锐,脑袋一直往对方身边凑。 谢锐皮带解到一半,彻底忍无可忍了: 「干什么?」 「没啥,你上你的,我就随便看看。」 小说里都说总裁的小兄弟宛如儿臂,谢锐咋样,赶紧拉出来遛遛。 「你看着我怎么上?」谢锐冷冷地问。 「那我给你吹个口哨?」说着,张津望真的吹起了清脆响亮的口哨。 谢锐不知道张津望今天犯什么病,但跟傻瓜争执是最愚蠢的行为。他用力拉上裤子拉链,突然浑身一震,慢慢弓起了身子。 张津望看谢锐半天不动弹,开玩笑说:「……你不会是夹到了?」 第5章 这不是能睡着吗 谢锐咬着牙骂:「滚。」 「真的夹到了?!我看看!」都是男人,知道这玩意有多疼。张津望急忙半跪下来,握住谢锐的双手。 张津望埋头在谢锐的挎下,瞬间被谢锐裤子里的那一大包镇住。 他仿佛看到了世界的终极,脑子里开始过走马灯,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蹲下来是要干什么。 第10页 这他妈驴看了都得甘拜下风! 这玩意平时放哪啊?平时也没注意过,谢锐的裤管是不是不一样粗? 忽然,一只滚烫的手握住他的后颈。张津望猝不及防,下意识想往前躲,但瞬间想起来前方的玩意更要命。 他双手及时按住谢锐的大腿才没有压上去,淡淡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却立刻捏着他的鼻子,掐住他的下颌灌了进来,呛得张津望想咳嗽。 「草草草!碰到了,要碰到了,要命要命要命!」 「我说了……让你滚……」谢锐低头看着张津望,声音喑哑。投射下的阴影笼罩住他,把他圈在小小的里。 不知是愤怒还是疼痛,谢锐的脸颊微微泛红,胸口起伏着,唿出的气都炽热。 就好像他们正在无人的洗手间里,偷偷做什么坏事。 张津望像是被定住般看着谢锐,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姿势此刻有多暧昧。 没错,暧昧。 虽然这个词用在两个老爷们身上有点噁心,但张津望想不出更好的形容了。 谢锐握住他后颈的食指自然滑落,不小心蹭到他的耳根。张津望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想起身。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呦,谢总,津望,下午好。」 老张哼着小曲,走到旁边的小便池旁。十几秒过去,他后知后觉有什么不对劲,勐地回过头。 长时间的失眠加上血气上涌,谢锐终于两眼一黑。 张津望靠在办公室门口不好意思进去,看到老张出来了,急忙追问:「他没事吧?」 「没事,谢总好几天没怎么睡,现在躺下休息会,已经好多了。」老张看到张津望,眼神下意识躲闪。最后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道,「饭后不能剧烈运动。」 张津望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回过味后顿时臊得脸通红,「不是!你别瞎想,我们没干那档子事!我以为谢锐夹着鸟了,所以我才……」 「我懂。」老张拍拍张津望的肩膀,俏皮地眨了下眼,竖起大拇指,「放心,我嘴严。」 「你懂个屁!」张津望想把那跟大拇指撅折了。 「现在也快下班了,津望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张津望看了眼办公室的门,嘴巴上下蠕动,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最后他烦躁地挠挠头,用力靠在墙壁上。 老张问:「怎么了?」 「你说他好几天没怎么睡?」 「睡眠障碍是谢总老毛病了。」 「我懂。」张津望挑眉,「霸总标配嘛。」 小说里十个霸总,五个失眠,三个胃病,还有两个抑郁症。 「差不多。」老张哭笑不得地说,「不过公司最近确实挺忙,正在竞标一个区块,能否拉到鑫泰风投的投资很关键。谢总马上要回家继承家族企业,需要漂亮的成绩,镇住董事会那帮老东西。」 张津望大概知道,谢锐的公司「雅筑科技」研发生产新能源汽车和充电桩。这个公司和谢锐的家族企业八竿子打不着边,全靠谢锐自己摸爬滚打,他希望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 「如果拉不来投资呢?」 「谢总出手,不会拉不来的。」老张平静地断言道。 虽然不喜欢谢锐,但他晕倒这事和自己有直接关系。如果他给老哥告状,自己绝对被骂死。 张津望最后还是尝试缓和关系,去看看谢锐。 他悄悄走进办公室,来到长沙发旁边。 谢锐盖着条薄薄的毯子,手臂搁在眼睛上。眼角的小痣被他挡住了,只有嘴角那枚还露在外面。 「干什么?」谢锐突然淡淡地问。 张津望愣了下,「你没睡着?」 「没。」 房间接着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张津望尴尬地说:「我就看看你还活着吗,既然活着,我走了。」 「你这两天到底犯什么病?」谢锐突然问。 如果实话实说,告诉谢锐自己拿他当网文素材,肯定分分钟被炒鱿鱼。张津望猪脑过载,想了半天,才回答道: 「我就是好奇,认识你这么多年,都只是听我哥说。我想自己看看,你到底啥样。」他顿了顿,「今天做得有点过,下次注意。」 谢锐抿着唇不说话,以至于张津望心里犯嘀咕,自己这回答是不是又惹少爷不开心了? 谢锐突然一点点撑起身子,毯子的一角顺着他肩膀滑下来,他拍拍沙发,「过来。」 张津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照做。等他坐下来之后,忽然大腿一沉。 「沙发没有枕头,不舒服。」谢锐看着天花板,坦坦荡荡地说。 「我成枕头了?!」 「你该感谢我挖掘了你仅存的价值。」谢锐调整了一下姿势,评价道,「硬。」 「男人的腿,少给老子废话。」 话音未落,谢锐的大手突然卡住张津望的脸颊,不让他咬合。张津望吃了一惊,任由谢锐眺开他的牙齿,往左掰着看了看,又往右掰过去。 谢锐放下手,问道:「为什么要打舌钉?」 张津望摸摸下颌,一提到这个就精神了,「我之前喜欢一个rap歌手,他唱歌的时候,一吐出舌头,那个舌钉发亮,特帅。」 「喜欢rap歌手……你是什么容易被骗的初中小女生吗?」 「我十八岁那年就去打了个舌钉,长大后又不喜欢了,本来想取掉的,但四眼说有舌钉接吻会很爽。我想着,那算了,就当便宜我未来女朋友,可惜……」 第11页 说了半天,张津望忽然感觉小腹热热的。低头一看,谢锐把脸埋在他的小腹上睡着了,唿出的热气穿透布料喷在皮肤上。 张津望看着谢锐平静的睡脸,仿佛连那两颗小痣都柔和了许多。心说,这不是能睡着吗? 第二天谢锐就满血復活,准时出现在晨会上。 「这个提议谁写得?简直是天才。」谢锐挑起眉。 「真的吗?」林苗狂喜。 「假的。」谢锐说着,把文件夹丢在旁边,「你的脑子有时候就像那个盗版网站,时不时弹出点垃圾信息。」 张津望差点喷出来。 「……」 「行了林苗,别瞪我了。要想做出这套标准模型,burning不可能是这个价。」谢锐没看她,「以你的水平,这次明显是你偷懒,别让我后悔从猎头那高价挖你。」 林苗被噎得无话可说,又感觉自己被谢锐高看了一眼,那火气堵在嗓子眼里,欲发不发,难受得紧。 「天天这么精力旺盛,也不嫌累。」最后她小声嘟囔一句,乖乖坐下了。 「好,下一位。」 一位中年男士「腾」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坚毅和冷酷,大家同情地目送他走到ppt前。 会议结束后,张津望去洗手间放水。出来的时候,撞见谢锐黑粉头子,那个叫林苗的女人正在跟同事吐槽。 「气死老娘了,快帮我想想以后谢总阴阳怪气的时候怎么怼他!」 「难,那傢伙垃圾话抗性已经满级了,你还不如直接进行物理攻击。例如,抽他嘴巴子。」 「以前没敢,现在他雇个保镖,更是摸不到了。」 「那是保镖吗?」 「什么意思?」 「他身上那件冲锋衣,不是谢总的?什么保镖穿老闆冲锋衣?」 「我听说,是他入职那天穿着骚包渔网背心,谢总怕有伤风化才给他件冲锋衣。」 张津望直接跳出来,再晚点都该传他光屁股了,「纯属扯淡!明明是姓谢的太挑剔,穿个紧身t恤都有伤风化,他比我太爷爷还封建。」 挑剔。 谢锐最大的问题就是挑剔。 林苗像捕捉到关键词的机器人一样,手势纷飞地附和道:「没错,他也太难满足了。你提供梗概思路,他说你没有细节;给了细节,他又说你缺少宏观调控。」 「他就这b样,上次……」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两人吐槽得热火朝天,连另一位同事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你说绝不绝?」张津望问。 「可恶的蟹老闆。」林苗撇了撇嘴,「他……他……他可能也有自己的苦衷,毕竟这么大的公司,不严格点管不好。我们作为下属,没什么能为老闆分担的,只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看到林苗眼神都清澈了,语言风格从朋友圈直接升级成申论作文,张津望笑不出来了。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领子突然被人拽住,差点仰面倒下去。 抬头看到谢锐居高临下的脸,张津望有点心虚。他刚想说点什么找补,领子就被松开了。 「来地下停车场,我们出趟门。」 令他意外的是,谢锐居然没有出言指责,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跟上去之前,张津望回头看了眼林苗,她抱歉地吐吐舌头。 一路上,两人无话。 来到地下停车场,张津望发现谢锐今天的出行用车不再是那辆保时捷911,而是变成了路虎揽胜。 哪个北方男人没渴望过有一台揽子?张津望爱不释手,围着车子绕半天才上去。握住方向盘的那一刻,任督二脉都给打通了。 「行啊,你换车了?」张津望转过头,兴奋地问。 谢锐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拿出便携笔记本开始办公。 张津望察觉到空气沉闷,知道谢锐还在不快。于是他默默打开车载音响,陌生的小语种歌曲迴荡在密闭空间里。 车辆离开地下停车场,走在城市快速路里。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远处偶尔有几声鸣笛,空气中瀰漫着淡淡崭新皮革的香气。 「去哪?」 「发你了。」 「哦对,我看看……我去,这么远,得一个多小时。」 沉默。 「咱是去那干什么?晚饭前能回来吗?」 沉默。 张津望看向后视镜,故意矫揉造作地撒娇说:「不是,我一人自言自语怪尴尬的。少爷,你能理理我吗?」 谢锐突然抬起眼,吓得张津望浑身一震。 「我哪敢多说话?」谢锐笑道,「省得讨人嫌。」 第6章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哪里来的林黛玉。 张津望脱口而出道:「你还在乎讨不讨我嫌?你哪句话不是故意讨嫌?」 谢锐又摆个冷脸。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一定改。再有人跟我说你坏话,我绝不参与,果断制止,严肃教育,坚决捍卫少爷尊严。」张津望急忙改口,诚恳道歉,心说谢锐比女朋友还难哄。 谢锐总算抬起头,正准备张嘴,忽然眉头一蹙,平静地说:「我们被人跟车了。」 张津望迅速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看向后视镜,「哪辆?」 「那辆黑色桑塔纳。」 为了验证谢锐的说法,张津望特地绕了几回远路,那辆桑塔纳始终跟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第12页 「要不要我下车逮他们?」 谢锐摇摇头,「他们公司肯定找了私家侦探或者商务调查师,就算抓个现行也撇个一干二净,没什么意义。」 「那现在怎么办?」 「顺其自然。」 「哪有这样的?他想看就看?咱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张津望不服气,「老子还就不信了,坐稳。」 谢锐还没明白张津望什么意思,瞬间感受到强烈的推背感,汽车箭矢一般冲出。一个漂亮的压线过弯,拐进了隔壁小路。 黑色桑塔纳先是微微停顿,然后一脚油门,重新出现在后视镜视野里。 窗外景色极速飞逝,谢锐眼见着要撞上前面的车,立刻让张津望减速,但张津望毫不拖泥带水地超车、归位,过了前面几个私家车。明明是笨重的suv,在张津望手里,如游鱼一般地穿行着。 最后,张津望一个原地烧胎,差点把谢锐甩出去,直接扎进了川流不息的大路里,那辆黑色黑色桑塔纳也彻底不见踪影。 随着车速慢下来,谢锐的理智也渐渐回笼,心脏在胸腔里震颤着余音。 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不过,像极了张津望的风格。 「你笑什么?」张津望不解地问。 谢锐摇摇头,罕见地表扬道:「技术不错。」 「那当然!」张津望下巴快扬到天上,像金毛犬那样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赞美,「我以前兼职,可是开过景区盘山公路的大巴,连护栏都没有。」 「你连这个都做过?」 「做过,我做的兼职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都想试试。」 张津望虽然不干正事,歪门邪道却天赋异禀。兼职都做得很好,老闆加工资也想留下他。 就连从游乐园辞职的时候,很多小朋友发现那个最傻逼的怪兽扮演者不见了,都哭着闹着要他回来继续挨揍。 正说着话,谢锐突然收到一条简讯。他点开一看,随即陷入沉默。 「怎么了?」 「超速违章通知,罚款200,扣三分,你有什么头绪吗?」 张津望差点勐男落泪,「……少爷,这个给报销吗?我也是为了咱公司。」 「别想。」 上班一天,倒贴200。 张津望自认倒霉,于是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绕了点路,咱们可能会晚点到鑫泰。」 「没事。」谢锐摇摇头,「既然没跟车的,就不去鑫泰风投了,找个地方吃饭。」 「啊?」张津望傻眼了。 什么意思? 没人跟着反而不去了?这是干什么? 但张津望觉得自己一个保镖,也轮不到他插嘴,于是问道:「去哪吃?」 今天张津望想吃烤肉,谢锐就带他去了家日式烤肉店。烤肉店位于路边一个小院里,门头其貌不扬,陈腐老旧,长着郁郁葱葱的爬山虎。 张津望估摸这家店应该不贵,也不能每次出门都让谢锐掏钱,于是大气地说:「今天随便点,哥请你。」 「无所谓。」 然而,穿着和服的服务生出门迎接时,张津望就有点浑身僵硬了。 服务生领他们穿过昏黄的羊肠小道,来到小桥流水的庭院,日式竹流水规律地摆动着。这时,张津望开始汗流浃背。 等拿到翻菜单,张津望发现菜品全是什么鱼子酱、鹅肝、a5和牛……关键没有标註价格,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家店不是烤肉刺客,是烤肉老祖。你还没看见价格就已经升天,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 「我是这家店的会员。」谢锐低头扫视菜单,漫不经心地说,「这次我付吧。」 张津望长唿一口气,嘴角顿时比ak还难压,却还是板着脸装逼:「无所谓。没机会请客了,贼遗憾。」 谢锐抬眼看了他一秒,又垂下目光,「遗憾?给你个机会?」 「哥!」 谢锐按照常吃的口味,点了十几个菜品。一盘盘烤肉如流水般端上来,每道菜却只有几块栗子大小的肉,简直都浪费盘子。 穿着和服的服务生全程助烤,烤好便用夹子送到二人的托盘里,然后安安静静跪坐在一边的垫子上。 张津望哪见过这架势。 他不习惯吃饭时旁边还坐个陌生人,连话都少了。嚼几口,瞅人家一眼,嚼几口,瞅人家一眼。 谢锐看出来张津望不自在,于是劝离了服务生。他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漂亮的小臂,亲自开始烤肉。 张津望连忙说:「也给我个夹子。」 「你烤不好。」谢锐只是面无表情地说。 张津望只好安心享受谢总服务,他盯着滋滋冒油、纹理均匀的牛排,心说如果自己是个女的,估计还挺吃这一套。 正想着,谢锐突然开口:「这周六陪我参加一个晚宴,晚上七点来我家门口接我。」 张津望愣了下,然后脱口而出:「晚宴你不带对象去?」 「没有。」谢锐不以为然,「带你去是因为我要喝酒,不能开车。」 张津望这才意识到,他为了写霸总文才接近谢锐。现在霸总是有了,可他奶奶的女主呢? 再这样下去,他没法写《毒舌总裁宠妻无下限》了,得改写《富二代创业史:投资蓝海の超绝勐虎》。 张津望恨铁不成钢,心说这小子都28了,天天也不干点正事,身边连个女的都没有。人家28岁都抱儿子了,他倒好,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跟工作过一辈子去吧。不结婚,没小孩,他老了怎么办?到时候死家里都没人知道。 第13页 「你干嘛不找对象?」张津望质问道。 「你为什么不找?」 「我比你小三个月,还不到28。」张津望用筷子指着谢锐,理直气壮。 「不要用筷子指人。」谢锐用筷子狠狠敲了下张津望的手,「我谈不谈女朋友和你无关。」 「老子感兴趣不行?」张津望说,「你为什么不找对象?喜欢什么样的?你喜欢那种清纯女大吗?你能接受和下属谈对象吗?你控制欲怎么样?」 一连串问题把谢锐问得直皱眉。 张津望在打听他的择偶观? 谢锐早就察觉,张津望这段时间有诸多古怪——突然来他公司;天天跟在他身后;还总聚精会神盯着他看。 张津望到底想干什么? 谢锐烦躁不已。 「喂,肉要煳了。」张津望突然开口,趁着谢锐没反应过来,直接包裹住他的手。 谢锐指尖僵硬,任由张津望滚烫的手摸过他的手背,划过他的指缝,从他手里接过夹子。 发现谢锐老看自己,张津望莫名其妙地问:「怎么?」 谢锐头皮一麻。 第7章 怎么,你觉得你很配? 次日,谢锐冥想一整天,也没给张津望的反常找到合理解释。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晚上七点,谢锐把杂念抛在脑后,换好西装,戴起腕錶,扎上领带出了门。 「张津望!张津望!张津望!」金刚鹦鹉大叫着给他送行。 傻鸟。好歹把主人名字喊对。 谢锐刚走出花园,就看到张津望用流氓蹲的姿势,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网络小说。一身上好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与其说是保镖,更像来收保护费的。 路过的女邻居忍不住偷瞄他。 「今儿天不错啊。」张津望笑着跟人家打招唿。 张津望是长得帅,但也架不住那一身匪气。女邻居生怕他下一句就是「借你钱来耍耍」,赶紧捂着包走开了。 为这种货色烦恼,我怕不是脑子进水? 谢锐感到羞辱。 「怪事,是不是今天穿太帅?老有人偷看我。」张津望站起身,红着脸对谢锐说。 谢锐道:「不是穿太帅,是气质太突出。」 「真稀奇。你也有夸人的时候。」张津望嘿嘿一笑。 「……」 本次晚宴的地点设在一家私人会所。 这个会所张津望曾经路过几次,只觉得金碧辉煌,外面还刻着天使和圣母玛丽的大理石浮雕。从来没有客人进去过,就是不见倒闭。 现在他可算明白了,这地方合着是富人的后花园,屌丝勿入。 「还记得我交代的事情吗?」谢锐出示过邀请函后,拦住准备往里迈的张津望。 张津望无奈地背诵道:「不要一进去就直奔餐饮区;不要跟任何人搭讪;不要高谈阔论,把自己当成个哑巴;还有,如果搞砸了,就说自己是憋不住来这上厕所的,千万别承认认识你……真婆妈。」 谢锐点点头,随后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把张津望扔在门口。 到处是身穿休闲西装的男人和小礼裙的美女,言笑晏晏谈着生意或调情,时不时蹦出几个洋词。张津望一个人都不认识,他甚至不知道晚宴的主题是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他楼上楼下逛了逛。 这家私人会所比外表看上去更大,进去后别有洞天。上下三层,占地得几千平。一楼有撞球桌、棋盘室、茶室;二楼有餐饮区、舞池和会客厅,三楼则是露天泳池、健身房、和付费spa。 真气派,感觉可以当成写作素材。 张津望走着走着,忽然注意到一群年轻人聚在撞球桌旁。他心说好久没打了,不禁有点手痒。 他四下张望,看不到谢锐的影子,于是抄起球桿,自来熟地融了进去。 谢锐把整个会所翻遍,也没找到想找的人。 这次晚宴,名义上是新锐企业家聚会。说白了,就是一群二代找个由头来认识新朋友。 谢锐之前一直是知名「孤狼」。 谢锐:听好了,这周末会举办一个超屌的派对,风云人物都会参加,但你猜,谁收不到邀请? 谢锐:你们所有人。 但他本次却一反常态应邀,只因聚会名单上出现了他感兴趣的名字——仁合风投的老总,王超兴。 可惜,这位先生今天似乎爽了约。 「呵,谢总来社交?铁树开花喽。」耳畔突然响起揶揄声,随后谢锐的肩膀被人揽住。 转过头,一个狐狸般的男人眉眼弯弯看着他,「一个人?有伴吗?」 「黄钰。」 谢锐和这位谷峰医药的少爷打小就认识,彼此却不是很亲密,介于点头之交和朋友之间。 「看你这样也不像有伴的,反正没事干,赶紧来江湖救急。」说着,他匆匆忙忙地把谢锐往撞球桌旁边拖。 谢锐还有正事没解决,无心陪这帮二世祖胡闹。 「我不会打撞球。」 「别太离谱,上次在俱乐部你还一桿清台了。」 谢锐皱起眉,认真地问:「那次你也在?」 「……尊重点我行吗?就他妈咱俩比得!」 黄钰死缠烂打了一路,谢锐终于无奈妥协道:「到底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就那个王一帆你认识吗?王超兴的弟弟。」黄钰说,「他斯诺克挺牛逼的,所以跟大家打赌,谁能赢他,他就把新买的百达翡丽送人家。结果被人打输后,他又小气吧咧不认帐,非要搬救兵赢回来。」 第14页 王超兴的弟弟? 无心插柳柳成荫。 藉此机会送他弟一个人情,也算是个结识王超兴的渠道。 谢锐松了口:「就一局。」 「好好好。」黄钰哭笑不得地说,「你难请着呢。」 两人来到撞球室,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等着看热闹。最中间的年轻人就是王一帆,一脸不耐烦,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黄钰介绍两人认识时,王一帆连个正眼都没给,轻蔑地上下打量着谢锐这一身行头。 当黄钰说「这位就是谢锐,小谢总」,他的表情总算有所松动,客客气气地跟谢锐握了个手。 「所以,和谁打?」谢锐拿起球桿,上了点巧克粉。 「望哥,比赛了!」黄钰对着餐饮区大喊。 「来了来了,催命呢。最后一把了啊,你喊谁都没用,哼哼,我全都……」张津望端着满满一盘黑糖啤梨磅蛋糕,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直到抬头看见谢锐。 「我认输。」他说。 「你不说谁来都没用?」王一帆冷笑。 那你也不能请如来佛祖啊! 「认什么输?望哥,初次见面,来一局讨教下?」谢锐皮笑肉不笑地说。 张津望欲言又止。 趁众人不注意,他偷偷把谢锐拉到一边,「比可以,先说好,输了不许甩脸子的。」 谢锐愣了愣:「你觉得你能赢?」 张津望也愣了愣:「草,你觉得你能赢?」 那没什么好说了,这场比赛一下子上升为二人的尊严之战。 「我俩从来没正式比过什么东西,今天是第一次吧?」张津望痞笑着说。 「怎么没比过?」谢锐抬头看了他一眼,「比人生你早就一败涂地了。」 「谢锐你有病吧?!」 张津望兼职时做过撞球陪玩,然而斯诺克门槛更高,国内大部分顾客还是玩得黑八。 斯诺克球桌大,击球点难找,张津望会打,但算不上精通。对付王一帆这种半瓶醋还可以,一遇上谢锐就吃力了。 谢锐一个炫技般的扎杆,白球以优美的弧线击中红球,红球落袋。 四周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搬的救兵怎么样?」黄钰嬉皮笑脸问王一帆。 王一帆从鼻腔里轻哼一声,「能赢再说。」 谢锐打完后,形成了一个贴边球,张津望找半天都不好确定击球点。 太难受了兄弟。 输了表倒是次要,关键是输给谢锐,回去路上能被阴阳怪气死。 张津望斜坐在撞球桌库边上,一条大长腿搭着地,扭着腰,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大力击球。好在,有惊无险的稳稳落袋。 「帅!」张津望说。 「犯规了。」谢锐平静地打断他。 「哪犯规了?!」 「刚才手肘碰到其婻沨他球了。」 「我没有,绝对没有,是你那个角度看错了。」张津望大喊冤枉。 谢锐淡淡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背过身去,「呵,又这样……无所谓,就当让你一球。」 「什么叫又这样?什么叫让我一球,你少给老子来这套。」张津望差点气背过去。 「当年『神之一手杯』,你就是这样脏我一子。」 「放屁。」 「什么是『神之一手杯』?」黄钰好奇地问。 「我,我哥,和他之间举办的小型围棋赛事。」张津望解释说。 黄钰哭笑不得,不是说尼玛不认识吗? 「中小学作文大赛那次,你不也抄袭我的故事拿了第一?」张津望开始翻旧帐。 「二位,打球吧。」黄钰陪着笑脸说。 「你的故事?我自己不能去水族馆?」 「谢总,球……」 「哪这么巧?你去的时候,鲨鱼也溺水了?!」 「球……」 围观者有的忍不住笑出声,还有的窃窃私语。谢锐这才意识到失态,立刻停止了小学鸡争吵。 此时,比分打到了51比51平,檯面上只剩下黑球和粉球。这一局的胜负,将决定比赛结果。 张津望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球桿稳稳地瞄准了粉球。他知道这一击至关重要,稍有差池,前功尽弃。 球桿与球的接触瞬间,粉球笔直地滑向右上角袋——但最终,遗憾地停在了袋口。 四周一片寂静,紧接着响起一阵低语和嘆息。张津望懊恼地用力挠挠头,等待谢锐的turn。 谢锐俯下身子,慢慢瞄准粉球。就在这时,他忽然抬眼,看向桌子对面的张津望。 张津望也死死盯着他,满心满眼都是这枚球。身子微微前倾,大气都不敢喘,好像高考揭榜那天都没这么紧张。 幼稚鬼。谢锐想。 今晚张津望怕要气得睡不好了。 如果是他们两个之间打赌,他不介意放点海,毕竟对方闹起来很麻烦。然而今天不巧,他还有他的打算。 谢锐吐出一口气,然后果断出杆。 球桿迅速而准确地击中了粉球,粉球以完美的角度撞击黑球。黑球被打向右上角袋,沿着一条精确的轨迹,最终毫无悬念地落入袋中。 胜负已定。 四周瞬间欢唿尖叫,掌声雷动。 「牛逼!」 「好好好!精彩!」 「厉害,小谢总下次我们切磋下。」 第15页 谢锐放下球桿,忽然走到张津望面前,伸出手。 张津望愣了愣,看看谢锐的脸,又看看那只手。随后释怀地嘆了口气,笑着握住「和解之手」。 「什么东西。」谢锐打开他的手,又伸了出来,「我是要手錶。」 今晚就开车创死这狗东西。 张津望不情不愿地把手錶摘下来,扔给谢锐。谢锐单手接住表后,准备将它物归原主。 王一帆看着爱表,总算喜笑颜开,大发慈悲地对谢锐说句:「谢了」。 「小事。」谢锐说,「就当交个朋友。」 「当然,锐哥,今晚去喝个酒?我买单。」随后,王一帆扬起上颌,看向正在擦巧克粉的张津望,突然讥诮地说,「命里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张津望懒得理他,没说话。 被无视让王一帆更恼羞成怒,于是他冷着脸说:「都知道这表好,但也得看自己配不配。某些人连这表的零头都赚不到,戴了也让人觉得是假货,好东西都浪费了。」 张津望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要脸,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明明是你要赌……」 谢锐的手已经递到王一帆面前,听到这话,微微一顿,然后收了回来。 王一帆有点懵,「锐哥,你这是?」 「王一帆。」谢锐把表在手指上转了转,「怎么,你觉得你很配?」 第8章 嘴巴淬毒,杀疯了 张津望在他手下工作,是他带来的人。被这么随意羞辱,他有什么脸回去见尧哥? 王一帆呆呆地看着谢锐。 「你哥给你1200万练手,被骗到一点不剩。26岁的人,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闭上嘴,只是看着有点像傻瓜;张开嘴,光滑的大脑皮层简直像油亮的秃头那样引人注目。」 「狗娘养的,你再说一遍?!」王一帆脸憋得青紫,一股辛辣的怒气直冲嗓子眼。 长这么大,除了哥,没人敢这么骂他。 谢锐凭着自己家有几个臭钱,就敢在这放屁! 「那也是老子会投胎,有的人天生皇帝命,有的人天生要给人当狗。你不服?你算个屁!!」 「这倒是。」谢锐淡淡地说,「津望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自然和暴发户的儿子比不了。」 王一帆被戳到痛处,瞬间卡住嗓子眼。 他爸只有初中学歷,乘着时代的东风积累了巨额财富。然而,他们不管再有钱,永远都被人背后看不起,永远融不进最上层的圈子。 「谢锐,你少说两句!」王一帆的朋友看不下去了,「你不知道你说话讨人厌吗?」 谢锐不以为然:「耶稣也被某些人讨厌,因为他说真话。」 「你还记得你破产的时候吗?小谢总,谁都有潮起潮落,嘴下留德。」王一帆另一个朋友说。 「我是潮起潮落,总比你好些。」谢锐冷眼相对,「于达,你是盆地水洼,从没起来过。」说罢,他面向黄钰,讽刺地说:「你也不知道交点正经朋友。」 黄钰欲哭无泪:我什么都没说咋还躺枪! 谢锐的嘴跟淬毒一样,杀疯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谢锐居然转头就和王一帆他们撕破脸。 虽然王一帆确实没品,但能来这里的二代多少都有点本事,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用得到这层关系? 谢锐到底年轻,这次冲动了。 「谢锐。」张津望走到谢锐身边。 「怎么?」 张津望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大刀关公,「对面五个人,我感觉我打不过。到时候我掩护你,你先跑。」 「……别惦记你那纹身贴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王一帆忍无可忍,突然上前攥住谢锐的领子,挥拳便要打。 四周倒抽一口凉气,就在这时,有人用力按住王一帆的肩膀。 「他妈的谁啊!!找死……」王一帆爆发,用力甩开对方,然而一回头,瞬间失了血色,嘴巴跟打结似的,「呃,哥、哥……」 来人正是仁合风投的老总——王超兴。 张津望好奇地看着这人,这人大概三十四五岁,眉眼深邃,身材魁梧,不怒自威。 「滚回车里等我。」 「可是哥……」 「滚!」 一声低喝把张津望也震一震,心说这人要是去当混混,高低得是个老大。 王一帆连滚带爬离开,他那帮狐朋狗友一看狐假虎威的「虎」来了,也吓得作鸟兽状散开。 谢锐没有理会王超兴,而是领着张津望来到角落里。 「干什么?」 谢锐不说话,面无表情地伸手取下自己的腕錶,递给张津望。 「给你。」他说,「以后戴这个,你手上的旧了。」 张津望手上的机械錶,錶盘颇有质感,能看出主人很爱惜这块表。然而,岁月还是让真皮錶带变得斑驳了。 「旧就旧了呗,又没坏。」张津望咂舌。 谢锐突然攥住张津望的手腕,动手解他錶带。滚烫的指尖时不时擦过张津望手腕内侧最嫩的皮肤,酥酥痒痒的。 做完这一切,谢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圈子里不缺王一帆这种人,逻辑道理都不重要,你比他强,他就顺从你;你比他弱,他便要踩你头上。」 「这不跟我们在道上混一样嘛。」张津望哭笑不得地问,「比谁拳头大?」 谢锐愣了愣,然后讽刺地笑一声:「没错,这个圈子,本质上就是在比谁拳头大。」 第16页 张津望低头,谢锐的表镶了圈细钻,分量十足,一看就价格不菲。 谢锐这小子…… 挺好,这段可以写进霸总文里。 张津望问:「表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谢锐挑眉,似乎在嘲讽张津望的蠢问题,「这种表我有十几条,况且,我的名字比什么表都有用。」 「……」 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张津望撇撇嘴,忽然感觉有一道阴影笼罩住自己。抬起头,发现王超兴不知何时来到二人面前。 「谢总,有时间吗?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露天阳台。 这个阳台很小,与大厅隔着一扇毛玻璃门。地方不大,却很私密安静。 「事情我找人了解了,我代表我弟向你道歉。」王超兴低下头,「他都这个年纪了还如此不像话,我一定严加管教。」 「这是你弟和我朋友的事情,王总不该替他道歉。」谢锐说。 王超兴微怔。 他本以为,谢锐生气是因为「打狗还要看主人」。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他反应也快,立刻改口说:「好,我明白了,我会带他跟你朋友登门道歉。」 谢锐又说:「只有口头道歉,未免缺少诚意。」 这回,王超兴迟疑了。他以为双方都心知肚明,所谓道歉不过是客套话,没想到谢锐会不识趣地跟他讨价还价。 「谢总的意思是?」 「听说王总出席了2024新能源汽车产业峰会,还去新化电子的公司参观了。那是专门进行充电桩研发销售的公司,想必贵司接下来有这方面的投资意向。」 王超兴眯起眼睛,故作疑惑道:「不好意思,谢总,我没太明白。」 「王总不如给个机会。」谢锐伸出手。 王超兴的表情松动了,甚至浮上一层倨傲。他没有回握谢锐的手,而是说:「我弟做了点错事,谢总就要剜我一块肉,您还真是会以小博大。」 「双赢的事情,何必说这么难听。」 「想要投资,怎么不直接跟你爸要?就像当年你破产时一样。」 听到这话,谢锐眉心微动,却最终只是轻笑一声:「这点事还惊动父辈?怎么,你投资公司之前,要给你爸打个电话徵求意见?」 「不需要。」王超兴的脸色沉下来。 「很好,那我也不需要。」 「谢总,现在你在求我办事。必要时放低姿态,也是很重要的。」 「之前我们公司的路演,你也到场了,我以为我们算双向奔赴。」谢锐顿了顿,「况且,王总不是打算收购奇点游戏吗?你应该知道,奇点的老闆想找我均摊股权,而我还在考虑中。」 王超兴愣了愣,几秒后,突然笑出声,「奇点的老闆不是你堂哥,你要对堂哥见死不救?谢总不打算回家过年了?」 「破产其实有个好处,那就是看清一些人的嘴脸。」谢锐再次伸出手,「落井下石的亲戚,不如一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你觉得呢?」 王超兴服气地笑,这次总算回握住谢锐,用力紧了紧手心。 「那我等你消息。」谢锐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王超兴突然叫住他,「最后一个问题。」 谢锐挑眉。 「你不是正和鑫泰风投情浓意蜜吗?这段时间多次高调拜访,还在李总生日会上,送了价格不菲的礼物。」 「逢场作戏而已,鑫泰风投最后绝不会给我投资的。我马上要继承家族企业,董事会有些人坐不住,想给我使绊子,我就陪他们玩一玩。」谢锐微微欠身,「那么就这样,告辞。」 王超兴好像知道了什么惊天内幕,大脑凝滞一瞬。他对谢锐说得谜语一知半解,于是想拉住对方问个清楚。 「等等,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这时,他袖口上的袖钉突然钩住了谢锐的衣领。 「啧。」 「钩住了,你别动,我现在解开。」 隔着毛玻璃,突然有人发现,王超兴怎么薅住谢锐头髮了?谢锐怎么在反抗?联繫前因后果,那人悟了—— 「草!王超兴和谢锐打起来了!」 「真的假的?!」 「真的!我就说王超兴这个弟控得给他弟报仇吧!」 「肯定是王超兴被谢锐骂急眼了,谢锐这个嘴太欠了。」 张津望正在教美女打撞球呢,气氛大好。他发现这边咋咋唿唿的,竖起耳朵一听,才知道谢锐让人给揍了! 他看向阳台,果然透过毛玻璃,发现两个隐隐约约的身影纠缠在一起,而且明显谢锐落了下风。 这还得了! 张津望作为保镖,可不是吃干饭的! 他丢下球桿就沖了过去,一把推开阳台的门。看到王超兴掐着谢锐领子,二话不说,直接对着王超兴就是一记旋转飞踢。 这一脚腰腹肌肉带动大腿,力道极大,居然一脚给王超兴这个一米九的壮汉踹飞了。 他重重砸在护栏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跌落在地,半天爬不起来,蜷缩起身子,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冷静点大哥。」张津望高声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第9章 你说谁没断奶 「对不起。」张津望一鞠躬。 「大声点。」谢锐说。 「特别对不起!」二鞠躬。 第17页 「拿出诚意。」 「大哥真的特别对不起!!」三鞠躬。 张津望跟着谢锐来医院看王超兴,一上来就是道歉三连,声音能震碎整个医院的玻璃。 小护士们躲在门口窃窃私语。 「那个混黑的,他小弟好像来看他了。」 「他怎么回事?」 「据说是聚众斗殴的时候肋骨裂了。」 「真的假的?扫黑除恶有待加强啊。」 王一帆趴在他哥床前,哭了一宿,眼睛肿得像包子,仿佛他才是被揍的那个。 「你他妈把我哥踹成这样,你想……」 「一帆。」 王超兴两个字就治住了张牙舞爪的弟弟,王一帆委屈不已,最后恶狠狠瞪了谢、张二人一眼,径直摔门而出。 「张先生。」王超兴看向他,「这回不用我弟跟你道歉了吧?」 「不用不用。」张津望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坟把自己埋进去,赶紧过去给王超兴掖了掖被角,「王总你好好休息。」 谢锐在旁边欲言又止,思量再三,终究是选择沉默。 王超兴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坦言道:「谢总,等我出院,再找机会谈谈合作的事情吧。」 谢锐最后一丝顾虑也被打消。 他客气却坚定地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保证,你不会后悔你的决定。」 告别王超兴后,两人开车回公司。 一路上,张津望反覆从后视镜里偷看谢锐。对方低垂着眉眼,在便携电脑上敲敲打打。 「什么事?」谢锐突然问。 「谢锐……我想周末请半天假。」张津望犹犹豫豫地说。 做谢锐保镖虽然工资高,但全年无休,有点私事还得请假。尤其是这次他刚闯完祸,这假请得更是理不直气不壮。 「可以。」谢锐说,「半天够吗?要不然直接别回来了。」 「不准就不准,又搁这阴阳怪气,没劲。」张津望骂骂咧咧道,「我打人是我错了,但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谢锐打字的手突然停下来,「担心我?」 别管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先表忠心再说。 「对啊,老子又不知道到底咋回事,都说你让人给揍了。我当时满脑子想着救你,哪管得了这么多。」 谢锐没说话,重新开始打字。闷闷的敲击声迴荡在车厢里,更衬得四下寂静。 没想到,谢锐突然松了口,「你请假去干什么?」 「嘿,你还记得我那个讨债公司的胖哥吗?」张津望说,「他媳妇明天生小孩。」 「你给接生?」 「我哪会这个。」张津望震惊地说。 「那你去什么?」谢锐皱眉。 「不是,谢锐,你这人是不是没什么朋友?」 谢锐难得语塞。 「胖哥喜当爹,我当然要去看望啊。况且我和胖哥拜把子兄弟,也算这小孩半个叔叔。」 话说到这份上,谢锐总算答应放张津望明后两天假。 回到家,张津望笔直扎进柔软的床铺里,长舒一口气。 谢锐可真是个机器人,常年无休,害得我也要陪着。好在明后两天休息,今晚可以悠闲地泡个热水澡,然后看看网文、打打游戏。 张津望打开「终点文学网」,意外发现他偶像那本《恶人修仙传》上了首页金榜。为了庆祝,作者今天加更一万字。 张津望美滋滋看完,重温好几遍,留下一句「好看」。想了想,又打赏200元。没一会,张津望帐号收到消息,作者居然翻他牌子了:「谢谢喜欢」。 张津望看着那几个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翻了好几个滚,跳了几个托马斯迴旋才冷静,紧接着打出几个字:「加油」。 偶像越来越厉害,自己也得努力了。 说起来今天好像是换榜日,看看他的书这周上什么榜。 然而点开一看,张津望却震惊地发现自己「轮空」了。 所谓「轮空」,是指作者申请了榜单,却没有上榜。因为网站书多,榜单少,所以人气低的书经常排不到榜单。只不过终点文学网的女频刚刚起步,很少有机会轮空。 咩噗茶:姐姐姐姐姐姐! 黑糖珍珠:回禀老爷,卑职在。 咩噗茶:姐,为什么我这周轮空了,上榜的有几本收藏还没我多啊? 黑糖珍珠:老爷,我们排榜是看人气值的。虽然你收藏多,但是评分低,看过的都说烂,就把人气拉下来了。 咩噗茶:哪有看过的都说烂?(破防.jpg) 黑糖珍珠:老爷你不看评论区吗?稍等,卑职这就呈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黑糖编辑扔上来几张最新评论的截图—— 1l:「看过这本文,我此生的罪孽也就赎清了。」 我这书还能超度? 2l:「赛博案底又多一条,感觉作者没上过本科。」 ……现在的网友怎么会算卦。 3l:「瑜不掩瑕。」 这不是夸我吗……等等,不对劲。 黑糖珍珠:明白了吧,老爷,这图上都找不到一句不骂你的。 咩噗茶:这句没骂我。 张津望用红色圈起来一句评论,简短有力——「感觉这文像男人写的。」 黑糖珍珠:对于女频来说,这是骂最脏的(悲)。用游戏来类比,相当于『你战绩1/21/5,大家都在打团战守家,你却自己跑去打龙,还被龙拍死』时,队友骂出来的话。 第18页 咩噗茶:这也骂太脏了吧!!! 咩噗茶:到底为什么?我给你看了大纲,你不是也说剧情很有意思吗? 黑糖珍珠:恐怕是因为文笔太差,女频对于文笔和感情细腻的要求更高,这些是老爷的短板。虽然男主人设很有趣,但仅凭男主出彩,不能长期吸引读者qwq 搞什么。 合着我这本书唯一的优点,就只有借鑑谢锐的那一部分。 我是不是没有写霸总文的天赋? 张津望把手机仍在一边,仰面看着天花板。他日更到现在,写了快30万字。转频要求单本收益1000+,他连门槛都没摸到。 更何况,他虽然没打算在霸总领域深耕,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作品,被骂了总归心里难受。 「……」 张津望突然弹坐起来,用力揉乱自己的头髮。 去他的。 菜就多练,玩不起就别玩。 我就不信了,小小网文还拿捏不了。 于是张津望重新坐到电脑桌前,一口气全定了十几本畅销榜前排的霸总文,开始认真研读起来。 张津望学到半夜,第二天不小心睡过了头。他赶紧爬起来,简单洗漱一下,就赶往胖嫂住的妇幼保健院。 讨债公司这帮人,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但兄弟间的情谊没有淡,一有事情全都不远万里赶过来了。 「赵妈,胖哥,四眼,黄毛……」稀稀拉拉,病房里聚了有十号人,张津望跟他们依次打过招唿。 这帮人各个人高马大,雕龙画凤,站一起都能演部《古惑仔之医院传奇》。 病房里其他夫妻瑟瑟发抖,发誓晚上胖哥陪床的时候如果再打唿噜,绝对不把他扇醒了。 「望子。」 「望哥!」 「望子来啦。」 「嫂子。」张津望笑眯眯地说,「我带了四斤酱猪蹄,自己滷的,咱生完孩子补充点能量。」 「哎呦,我的亲弟弟,还是你懂我。」胖嫂喜笑颜开,「就馋你做的这一口!」 「那是,好歹在你家住了几年,这都不知道还像话?」 当年张津望和家里决裂,走投无路时住在胖哥家,一住就是好几年,两人分文未取。那时候,胖哥胖嫂才只有19岁,还是老一辈口中「不要脸的未婚同居,早晚要分」。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俩人结婚,感情一如当年。 「你看,今天我还特地换了个纹身。」说着,张津望露出肌肉线条漂亮的手臂。小天使扑闪小翅膀,吹着喇叭。 「艾玛萌死了。」 「嘿嘿,孩子名想好了吗?」 「我们刚刚投票表决过,就差你了。」胖哥说,「目前赵爱国4票,赵建军4票,打平。」 「你们他妈想了几天几夜就想出这种破名?」 「文盲是这样的。」四眼点点头,「顺带一提,我提议叫赵淮波,已经被否决了,望子你觉得呢?」 「你都被否决了还问我。」 「你要是投我,起码你在我心中的品味能+10分。」 「这都什么名儿,听我的,叫赵霸天,帅得很。」 「-100分。」 「赵霸天不帅吗?像在幼稚园当老大的命。」张津望顿了顿,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你们怎么知道是男孩?现在不是不让查吗?」 「你嫂子一天三顿离不开酸,刚才还让我去买酸辣粉呢。」胖哥笑着说,「酸儿辣女嘛,是儿子没跑了。」 「文盲是这样的。」四眼点点头。 张津望一愣,然后咧嘴笑着说:「原来如此,这就不奇怪了!」 「……」 几人正聊得热火朝天,胖哥突然接到一通电话。他示意众人安静,刚跟对面刚说几句,忽然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张津望吃着车厘子问。 「客户要我回去签合同。」 「现在?」 「他下午就回坦尚尼亚了,要上午签好,还是笔挺大的生意。」 众人为难地看向胖嫂,胖嫂则豪迈地挥挥手,「你赶紧去吧,反正咱们那台剖腹产手术是下午第一台,到时候赶回来就行。这边有望子他们陪我,别担心。」 「好,那我就走了。对不起老婆,回来给你带酸辣粉么么么。」胖哥恋恋不捨地抛了几个飞吻,然后急急忙忙往工厂赶。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和里面一个男人撞个正着。但时间紧迫,他没有多看,随口说句「对不住」,赶紧进电梯按了1l的按钮。 直到电梯门关闭,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等等,刚才那人好像是…… 「望子,你最近找到正式工作了嘛?」赵妈挽着四眼,笑嘻嘻地凑到张津望跟前。 「找到了。」张津望把车厘子的核吐到纸上,莫名其妙地问,「怎么?」 赵妈咂舌,愤愤不平地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给四眼,四眼得意地把钞票甩了甩。 「你们赌什么呢?」 「在哪工作?」赵妈继续问。 「说来话长,我现在给谢锐当保镖。」 四眼兜里的钱还没捂热乎呢,又咬牙掏了出来,塞进赵妈手里,赵妈欠欠地收下了。 「你们到底赌什么呢?!」 「你怎么会给谢锐打工,张津望,你的尊严呢?你骨气呢?」四眼恨铁不成钢地问。 「我都说说来话长了,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清楚的。」张津望挥挥手,「资本家的钱是真难赚,我得全天陪着,就差上厕所帮他脱裤子,晚上帮他暖床了。和他公司的美女聊天摸鱼,还没说几句话就把我逮回去,还跟我发脾气,跟没断奶的小屁孩似的。」 第19页 「你说谁没断奶?」 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张津望浑身一震,差点被车厘子核噎住。 【作者有话说】 三万字了,下周开始上榜,耶耶耶,谢谢大家喜欢么么么 第10章 是否有人期待我的出生 「你怎么来了?」张津望转过头,震惊地看着身后的谢锐,然后马上心虚地瞎扯淡,「我、我说的是胖哥小孩,他离断奶还早着呢。」 所有人都没想到谢锐会突然出现在这,纷纷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尧哥让我来看看,你请假是不是在做正事。」 「烦死了,你是我妈?我不干正事,难道还偷偷去夜店不成?」 谢锐没理张津望,转过身对胖嫂微微一笑,两颗小痣都柔和了几分,「姐,好久不见,恭喜你,这是一点心意。」 说着递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有几件婴儿爬爬服,还有奶瓶、润肤乳之类的护肤品。 胖嫂看着面前英俊文雅的男人,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谢锐?」 「是我。」 「哎呀,大学后就没见过了!真越长越帅!不愧是大老闆,气质就和这帮小混混不一样哈哈哈哈,精神又挺拔。」被谢锐的俊脸闪到,胖嫂脸颊红润地称赞说。 「谢谢。」 好好好,有事亲弟弟,无事小混混是吧? 猪蹄我带回家自己啃了。张津望悲愤地想。 谢锐和胖嫂寒暄完,突然转身,问身后的张津望:「你什么时候回去?」 「说好放两天就两天,谢锐你别来这套嗷。」 「今早林苗和阿曼他们又背后骂我,被我逮到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锐抱怨的声音有点软下来。 「你下属,你自己管,人家卖我面子也是有限度的。」 「他们只听你的。」 张津望刚想回话,忽然发现兄弟们都死死盯着他们两人看,已经安静半天了。他这才意识到,这帮人跟谢锐不熟,谢锐呆在这,会让其他人不自在。 他来干什么,尴尬死了。 「查过岗了,东西也送过了,你还不走?」 「望子。」胖嫂警告道。 「张秘书去给车加油,两个小时后来接我。」 「好,那你等着吧。」怕被人误会他跟谢锐关系好,张津望故意把谢锐扔在一旁,和其他兄弟打游戏去了。 谢锐确实和这帮人不熟,也不屑于套近乎。站了一会,站累了,就搬个塑料凳坐在角落里。 张津望似乎是成功k到个人头,突然发出狒狒般的欢唿声。被胖嫂提醒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这才赶紧悻悻地闭了嘴。 傻逼。 谢锐看着他,默默地想。 「是不是很傻逼?」 心里话被人说出来,谢锐抬起头,看到了笑眯眯的赵妈。不对,现在不穿女装的赵妈,应该改名叫赵哥了。 「好久不见。」谢锐点点头。 「听说你给望子找的工作。」赵妈站到谢锐旁边,「我替他谢谢你。」 谢锐没说话,过了一会才淡淡地笑道:「他哥谢我就算了,你以什么身份替他谢我?」 赵妈愣了愣,察觉到谢锐字里行间的讽刺,继而无奈地摇摇头,「我知道的,你很不喜欢我。你认为是我天天带着张津望不学无术,打架逃课,把他变成小混混的。」 谢锐没接腔。 「我承认,我们那会儿确实干了很多傻逼事,但你不想想,他为什么和我们亲?他最需要人给他站台的时候,他那个哥在哪里,他爸妈在哪里……你在哪里?现在事情过去,又跳出来指责?」 「你误会了。」谢锐冷冷打断他的话,「只是尧哥反感你,我作为尧哥的朋友厌屋及乌而已,和张津望没有关系,我也不关心他的人际交往。」 「不关心。」赵妈小声重复了一遍,「那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谢锐手机不停闪烁,他低头看了眼,便说:「张秘书到了,就不打扰了。」 谢锐站起身,刚准备告辞,突然只听一声女人高亢的呻吟。 转头一看,胖嫂捂着肚子哀叫连连,冷汗把白色睡裙都快速浸透了。 众人六神无主之际,谢锐赶紧按铃叫来护士和值班医生。 几人围着胖嫂简单检查后,立刻大声说:「快快快,送到产房,要生了!」 「这么突然?!」张津望一把扔下手机,腾地站起来。 胖嫂晚产二十来天,打了几瓶催产素都没用。医生怕胎盘老化,才定在今天下午剖腹产,没想到这时候又生了! 「胖哥还没来呢!」 医生护士没理他,把胖嫂的床卸下来就往产房推。 「望子!望子!来陪我!」胖嫂远远地挣扎着大喊,「还有,我要吃酸辣粉!」 赵妈作为这帮人的老大,也是唯一一个已婚人士,直接安排起任务来,「四眼你去开车接胖哥,你们几个去通知胖哥胖嫂家里人,你和你去买酸辣粉,我去交钱拿药。望子,你陪胖嫂,谢锐,你陪望子。」 「我陪产?!」张津望别说有孩子,到现在还处男一个,差点被冲击晕了。 唉,真的假的,要上吗…… 「关我什么事?」谢锐觉得这人简直疯了。 但下一秒,所有人作鸟兽状散开,只剩下他和张津望还留在原地。 谢锐眼看跑不掉,长嘆一口气,转头看张津望。对方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20页 他拍了拍张津望的肩膀,张津望立刻像炸毛的猫一样大叫道:「草了,老子没陪过!」 「没人陪过。」谢锐说,「冷静点。」 「可是……」 「冷静点。」谢锐突然按上张津望的脑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髮。张津望愣住,起伏的胸口慢慢趋于平静,抬头茫然地看着谢锐。 「点名让你去,只有你能去。别紧张,我在外面候着你,嗯?」 张津望老脸一红,暗骂自己不是男人。他用舌钉磨了磨上颚,突然大喊一声:「拼了,就当为以后积累经验!」 说罢,冲出病房。 但很快,他又沖回来,拿起手机在游戏队伍里说:「嫂子生孩子,我去陪产,挂机了。」 法师:??? 战士:??? 辅助:??? 射手:太野了兄弟。 谢锐坐在产房门口的长椅上等待,闲着也是闲着,他本来想趁机审几份方案。但不知为什么,他想着张津望现在怎么样了,总静不下心来,于是盯着产房大门出神。 不到一个小时,胖哥赶回来了。因为医生不让中途换人陪产,他只能呆在外面,急地来回踱步。 又过几十分钟,双方父母也到场了。亲属和讨债公司这帮人,浩浩荡荡地坐在外面等候,没人说话,而是盯着钟錶消磨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大门总算被推开,有个人走了出来。 那人摘掉口罩和帽子,长吸一口气,原来是张津望。 「累傻我了,还好挺顺利的。」张津望仿佛被掏空,「我可没看小孩啊,让她爹妈先看。之前我看网上说,小孩对于第一个见到的人有什么雏鸟情节,跟他更亲。」 护士也跑着婴儿走了出来,笑着对张津望说:「快看看,白里透红,可爱不?」 「我不看我不看。」张津望用力捂着眼,「让她爹妈先看。」 「省省吧。」四眼揽住张津望,「第一个看得不是医生护士吗?」 「对啊。」张津望懊恼地嘟囔。 紧接着,胖嫂也被推了出来。众人跟着产妇和小宝宝,闹闹哄哄地涌回病房。只有谢锐还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张津望发现了谢锐,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把额头搁在他肩膀上。 「让我歇会。」张津望小声说。 谢锐微微硬了嵴背,又慢慢放松下来。他本想说「辛苦了」,可话到嘴边,莫名其妙变成「生孩子的又不是你,矫情什么」。 「我也付出了,你看,手都快被胖嫂捏成猪蹄了。」张津望伸出红彤彤的手给谢锐看,「哎,女的当妈真不容易,这小丫头长大后可得对她妈好点。」 说罢,他忽然长久的沉默了。 「怎么?」谢锐调侃道,「doggie想妈妈了?」 张津望挥挥手,「就算我想她,她也不想我,怪事,难道我不是她亲生的?」 「是你不省心,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让阿姨失望。」谢锐说。 「那怎么不提她把我扔在乡下十几年,没来看过一次的事。」 谢锐忽然顿住。 「为什么?」 「那时候计划生育查得严,我爸妈怕影响他俩评职称,给我扔乡下老家去了。怕被人举报,让我喊舅母当妈。我喊了十几年,有群小瘪三说我不是舅母亲生的,我还跟他们打过很多架。」张津望说,「结果还真让他们说对了,十三岁那年,突然来对陌生男女,让我喊爸妈,你说逗不逗?」 「……」 「然后我他们突然把我带回北京来,突然送进私立初中读书。你说我不省心,但问题是某些傻逼看我是乡下来的,爸妈又不管,天天来找事。给他们两个说,他们也只会骂我,说别人欺负我是因为我成绩不好,我哥怎么就没这些破事。上学天天跟神庙逃亡似的,我不还手,我还是男人吗?」 「……」 「再后来,就是图晃跳河自杀那事……」张津望陷入沉默,突然,他从谢锐肩膀上弹起来,「算了算了,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嘛。走,看看小丫头去。」 说着,他撑着膝盖起了身。 张津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矫情起来了,还是对着谢锐,这个瞧不上自己的人。可能是他看到胖哥胖嫂喜悦的样子,有点羡慕小丫头。 他忍不住酸酸地想,当年是否也有人期待着他的出生呢? 第11章 他现在喜欢男人了? 或许是由于晚产,小丫头不像寻常婴儿那样脸皱巴巴的,而是非常圆润饱满,甚至连头髮都长出了一些。 她闭上眼睛,安静地睡着,小嘴一努一努。 「我闺女真俊,随我。」胖哥捧着脸,越看越喜欢。 「太俊了,不像亲生的。」黄毛说。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说起来,既然是个闺女,赵建军和赵爱国是不是不能叫了?」四眼突然问。 张津望瞬间来了精神,高举起手说:「赵霸天申请出战。」 「滚!」 胖哥胖嫂苦恼之际,谢锐突然徐徐说:「叫赵尔思怎么样?出自《国风郑风东门之墠》的「岂不尔思,子不我即」。既表达了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尔思也有对其挂念、牵绊的含义。」 大家看向他,胖哥挠挠头,「什么国,什么郑?真尼玛拗口。」 「赵尔思,赵尔思。」胖嫂喃喃念叨几遍,继而眉笑颜开,「赵尔思,真好,就叫这个。」 第21页 「老婆说好那就好。」胖哥立马改口,「谢锐,你给我闺女取名,我以后让我闺女叫你五叔。」 「不必了。」谢锐秒答。 大家闹笑起来。 于是小姑娘命名为赵尔思。 胖嫂需要多休息,所以众人准备告辞。张津望打车来的,软磨硬泡求谢锐开车送他回去,谢锐勉为其难答应了。 「走吧。」 谢锐见张津望迟迟不动弹,走上前来。张津望嘴上应着,却还是一直扒在床沿上,专注地盯着小婴儿看。 「嘶,太牛逼了,这个小东西,居然是从女的肚子里出来的。」他啧啧有声。 谢锐没说话。 「你以后生小孩,别忘了叫我,我来给他取名。」 「叫谢霸天?」 「你怎么知道?」张津望笑了。 「我不生孩子。」谢锐走到对面,附身看着小婴儿,「我是不婚主义。」 「真的假的?」 「嗯。」 可惜了,张津望想。白瞎这么好的基因,不然他还能写写最近非常流行的带球跑。 「那还谈对象吗?」 「没这个计划,没时间。」 张津望瞬间急眼,不结婚就算了,谢锐不谈对象,他霸总文的素材怎么办? 虽然跟着谢锐,张津望把总裁的衣食住行摸透了,但最重要的感情生活还是一片空白,这也是他最挠头的部分。 「别啊,为什么不谈对象?谈对象多好,多幸福。有个人疼你,爱你,上班再累都有劲。」张津望争辩道。 谢锐皱眉,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激动什么?」 张津望噎住,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他一时想不出什么恰当理由,憋了半天,最后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我哪激动了,我就是想让你谈对象,怕你孤零零的,不想看你一个人过。谈对象多好,为什么不愿意谈对象……」 谢锐慢慢站直身子,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后,他嗤笑一声,「说这么多,我看是你想恋爱了。」 「我当然想。」张津望抬眼看着谢锐,小声问,「你真不想?」 谢锐像是被烫到一样移开眼,焦躁地说:「无聊,又不是想谈就谈,和谁谈?」 美女hr就跟你挺有cp感嘛,林苗和你相爱相杀也不错,阿曼带的那个毕业生也挺可爱……不都能谈。 「不是,你看看身边人呗。有时候,缘分就在身边,只是你没发现。」张津望语重心长地拉住谢锐的胳膊,摇了摇。 「望子,接着!」 就在这时,胖哥突然大喊一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扔过来。张津望连忙伸手接住,打眼一瞧,发现是块软糖。 「酸砂糖,好吃呢。」胖哥说。 胖嫂正在吃,腮帮子鼓鼓地沖他笑。 「谢了胖哥。」张津望挥挥手。 「谢锐,你的份。」胖哥照例扔过去,然而谢锐愣在原地,并没有伸手接。软糖砸中他的后脑勺,然后径直掉落在地。 晚上回到家后,谢锐从冰箱里拿出阿姨做好的意面热了热。 他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感觉口袋里有东西。伸手摸出来,原来是块酸砂糖。那时张津望从地上捡起来,塞进了他口袋里。 张津望最近很奇怪。 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算刻意讨好他吗? 是,但也不仅如此。张津望对他本人,尤其是对他的感情生活突然间过度关注,甚至频频用炽热的目光注视他。 为什么? 张津望有什么目的? 谢锐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了解张津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能理解他的行为逻辑。 就像是明明认识十几年了,自己连他的过去都一无所知…… 谢锐用叉子捲起一小口意面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心思却全然不在食物上。 忽然,座机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谢锐起身,拿起来一看,是尧哥。 接通的瞬间,温柔细腻的声线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小锐,现在晚上能睡好吗?」 「尧哥,别叫我小锐。」谢锐给自己接了杯水,无奈地反驳道。 「好的,小锐,下次注意。」张尧说,「别想太多,睡觉前可以做点运动,喝点牛奶,实在不行去医院看看。」 谢锐忽然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张尧敏锐地察觉了,「有什么话想说?」 谢锐抿了几口水,将玻璃杯放在橱柜上,问道:「今天你弟说,他小时候被寄养在舅舅家。」 「啊,好像是这样,怎么了?」 「你总说他和家里关系不好,却没提过这件事。」 「这有什么,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难道要拿出来说一辈子?」张尧不以为然,「津望一直觉得爸妈偏心,但五根手指长短不一,爸妈更喜欢优秀、能给他们争面子的孩子不是人之常情?他因为这种事埋怨爸妈,常年不回家,是他不近人情。况且爸妈现在事业有成,他服个软,也能帮他很多,他这倔脾气就是不听劝。」 谢锐听不下去,直接打断张尧,「你从小被养在父母身边,只有你没资格劝他。」 电话那头勐地沉默了。 「抱歉。」最后,谢锐主动道歉。 尧哥才是他的朋友,何必为了张津望去指责尧哥? 「没事,你说得不是没道理。」张尧的情绪沉下去,「我只是希望一家人好好的。」 第22页 「……我知道。」 张尧重新打起精神:「对了,既然说婻沨到津望,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有点不对劲?」 这话说到谢锐心里,他忍不住挑眉,「哪方面?」 张尧迟疑地开口:「性取向?」 谢锐无奈,他以为张尧要说什么。他确实觉得张津望不对劲,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的性取向,毕竟张津望直得能去跨海大桥当承重梁。 「你是太怕跟父母出柜,以至于出现了你弟替你挡刀的幻觉?」 「呵呵,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可怜。虽然我想想出柜都会吓得尿裤子,但津望的事绝不是空穴来风。」 「你已经够可怜了。」 「听我说。」张尧顿了顿,「前几天我借用他的电脑,发现他游览记录全是总裁小说,霸道少爷狠狠爱,他以前不是喜欢什么修仙、无限流吗?」 「你不也经常看哥哥上弟弟的gv,难道……」 张尧尖叫着打断谢锐:「闭嘴,别提这事了!这能一样吗?我是爱好,爱好而已!」 「所以到你弟这就成性癖了?」 「还有,他直播间关注了一堆帅哥。天天拍露肉视频,做梦素材,跟女生说骚话那种。」 谢锐忽然皱起眉。 张津望关注帅哥做什么?还做梦素材? 「怎么样,不正常吧?还有更可疑的。」张尧说,「他的搜索记录里,居然有:和男生上床是什么感觉。」 「你看错了。」谢锐平静地说。 「我5.0的眼睛能看不清十公分远的电脑屏幕?」 张津望对跟男人上床感兴趣?谢锐陷入恍惚。 「即便如此……」 「小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唯物主义哲学告诉我们: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万事万物皆在变化之中,唯变化之快慢、程度及方式不同而已——即运行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 换言之,跨海大桥承重梁和蚊香片也可以相互转化。 张尧说:「你帮我留意下,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反常?是不是和哪个男的走得近?是不是对哪个男的有兴趣?」 谢锐仿佛被堵住嗓子。 「总之,如果津望被掰弯了,还能帮我挡一挡。」我非得替爸妈打断他对象的腿! 「心里话说漏了。」 「呸呸呸,如果津望被掰弯了,我非得替爸妈打断他对象的腿!」张尧立刻纠正。 挂掉电话后,谢锐捏捏眉心,对于张尧的话半信半疑。 不可能。 太离谱了。 所以张津望现在喜欢……男人了? 「你看我干什么?」张津望坐在谢锐办公室的沙发上,不解地问对方。 「没什么。」谢锐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你今天老看我。」张津望随口说,「是不是看老子帅,我。」 谢锐浑身一震,瞬间沉下脸色,冷冷地警告道:「梦话拿到做梦的时候去说。」 张津望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有点被被镇住。 「我就开个玩笑,至于吗?懒得理你。」张津望端着瓜皮走到饮水机前,「我吃泡面去。」 「你在干什么?」谢锐盯着张津望手里的瓜皮。 「这个?我刚才吃了半个西瓜,剩个瓜皮,正好泡泡面不用刷碗了。」张津望叼着筷子,含含煳煳地说,「聪明吧?」 ……这种傢伙能是gay? 虽然是刻板印象,但谢锐认识的同性恋都非常注意自己形象,甚至有点过分精緻。而张津望的行径,连他哥都评价说:「真素下头惹。」 「不许在我办公室吃瓜和泡面。」 「味道很大吗?那我下次吃海鲜面。」 谢锐眯起眼睛,「不是面的问题,这是我的办公室。」 「小气吧咧,你以为我愿意在这?我又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和工位,不在你这,我去走廊罚站啊?」张津望按下开水。 刚巧在这时,张津望的手机响了起来,谢锐微微一瞥,来电显示是「赵妈」。 「有人找。」谢锐冷冷地说。 「你帮我接下电话,就说,今天晚上的撸串我正常去。」 见手机铃声还在响,张津望再次催促道,「快呀,我手上沾到那个油包了,没法拿手机。」 谢锐最终不情不愿地接通了电话。 「死鬼,干嘛呢,怎么不接老娘电话~~~」对面传来要多荡漾有多荡漾的声音,末尾都能拐三个弯。 「是我。」谢锐说。 「啊,不好意思。」赵妈男子本弱,见锐则刚,连声音都雄浑了不少,「请问张津望呢?怎么是你接得电话?」 「他现在腾不出手,托我给你说一句,晚上他去喝酒。」 「麻烦跟他说一声,带一提青岛啤酒,别的牌子不要。」 「好的。」 「谢谢。」 「不客气,再见。」 挂掉电话后,谢锐舒了口气。本想把手机放回茶几上,没想到张津望的手机居然没设解锁密码,主页一下子弹了出来。 而张津望的主页上,刚好有一个备忘录的快捷模块,这个快捷模块刚好命名为「谢锐日常行为大赏」。 谢锐立刻想到,备忘录里应该全是张津望偷偷骂他的话。他沉着脸色点进去,可看清里面的内容后,指尖却停住了。 张津望在里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他每天做的事情、细微的小习惯、说话的语气和喜恶偏好。 第23页 简直像是一本暗恋的百科全书。 【作者有话说】 领导的信息可以不立刻回,闺蜜的电话可以不立刻接,小说的留言可以不急着看……但是基友发的黑皮大乃钙片,我哪怕上班快迟到了,都要在厕所边提裤子边看。 第12章 张津望居然对他…… 「谢锐喜欢喝不加一点糖的黑咖啡,我有次偷尝了一口。又苦又酸,发明这个的人该被枪毙。」 「用小指垫一下杯底,放茶杯时就不会有噪音。」 「『垃圾』就是不太行,「差劲」就是勉强能用,『一般』就是很好,『还不赖』就是宇宙无敌巨他妈特别特别满意。霸总从不轻易夸人。」 「我看人家男主不是泪痣就是美人痣,谢锐更是重量级,一口气长俩。」 「谢锐每次都会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地方,分秒不差,简直机器人。」 「和女生一起进进电梯的时候,谢锐会帮她们挡门。」 谢锐,谢锐,谢锐…… 事无巨细。 谢锐仿佛一尊被浇筑的雕像,身上所有流动的血液都凝固了。等感官慢慢甦醒后,他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仿佛撞破了一个他根本不想知道的惊天秘密。 谢锐烦躁地捏捏鼻樑。 张津望居然真的对他…… 他不是没有察觉,最近张津望的异常表现也令他焦躁,只是刻意没往这方面想。 谢锐在美国生活数年,哥大的气氛也开放包容,早就对lgbt群体屡见不鲜。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准备成为其中的一员,尤其对自己暗生情绪的人还是张津望。张尧的弟弟,那个他认识了十四年的呆瓜。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处理? 装作不知情还是刻意保持距离? 谢锐的思绪纷乱如麻时,张津望的泡面泡好了。 「表情这么严肃,想什么呢?」他自顾自坐到谢锐旁边,用筷子搅了搅。吐出舌头吹气时,银色舌钉闪着冷光。 吃到一半,张津望抬眼,突然注意到什么,盯着谢锐看。 「干什么?」谢锐皱眉。 张津望没说话,他伸出手,用拇指擦过下谢锐的侧颈,仿佛挑逗般轻轻划过。 「不小心给你溅上了一点油,已经擦掉……你突然离我这么远干嘛?」 谢锐瞬移到沙发的另一边。 张津望感觉今天谢锐格外嫌弃自己,但也没太在意。反正谢锐对他的嫌弃,总是在「不想待在一个房间」,和「不想待在一个银河系」里反覆波动。 他把最后一口泡面吸进嘴里,喝了一口汤,「算了,吃饱了,我去你隔间睡个午觉。」 谢锐浑身僵硬,目送张津望离开,像只拱起背部的黑猫。直到张津望走进隔间里,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谢锐。」张津望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扒着门框探出头来,「忘问了,咱们下周团建是去海边吗?」 谢锐顿了顿才说:「嗯,怎么?」 每年的6月7日,是「雅筑科技」的团建日。经过投票表决,众人决定去海边享受阳光和海鲜。 「不是每人可以带一个家属?」张津望说,「我带我妹成吗?」 没错,张津望有一个妹妹。 或许因为张父张母都是从农村考进城里来的,虽然两人已经是名牌大学的知名教授,但多子多福的传统观念没有变。 计划生育放开后,时隔十九年,他们又要了一个孩子。 张津望和张尧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早餐。张尧的吐司从嘴巴里掉出来,张津望的可乐全部撒在了裆上。 要知道,他们老娘此时已经43岁高龄。 居然还要挂帅出征。 「草。」张津望对着张尧脱口而出,「最近家里老有怪声,你死活不承认你夜里偷偷看黄片,没想到是真的。」 张尧也很震惊:「妈,你不说你肚子大是胖得吗?」 在张家,不存在民主,张母也只是知会二人一声。虽然保胎不易,但6个月后,一名女婴还是顺利降世。 他们的妹妹取名为张梓筱。 张尧和张津望长得完全不像亲兄弟,但张梓筱年仅9岁,眉眼之间却和张津望小时候一模一样。所以在开往海边的大巴车上,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张津望的妹妹。 张津望人缘好,他妹妹又长得可爱,很多人都想去逗逗小姑娘。 「小姑娘,叔叔这里有糖,你要吃吗?」秘书老张转过身,拿着棒棒糖逗她。 「我不吃,吃糖容易蛀牙。」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说,「叔叔你这体型也少吃点糖。」 老张愣住了。 「怎么说话呢。」张津望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小姑娘的后脑勺,「给叔叔道歉。」 没想到这一下直接给张梓筱打生气了,他突然沖张津望大吼大叫道:「我今天本来有奥数课,你非让我来这里,吵得书都看不进去!」 张津望无奈地说:「在车上还看什么书?我就是想让你放松下,这暑假天天七八节补习班,谁受得了?」 「我不需要放松!」张梓筱狠狠捶了张津望的肩膀两下,「开学后有测验,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闲!」 张津望懒得跟小屁孩一般见识,强压下火气说:「这样吧,你把药吃了,然后坐到最后排去看书,那没人。」 张津望指了指谢锐。 第24页 谢锐牌「洗洁精」,最新毒舌配方,方圆一米内没有「污渍」。 张梓筱扁扁嘴,在张津望的监督下,乖乖把药吃了。然后抱着一本英语词彙大全,就跑到后排,跳上了谢锐旁边的位置。 等小姑娘走远,老张用手肘捣了捣张津望,揶揄道:「你和你妹关系不好?你不是很会来事吗?」 「她以前和我关系还挺好的。」 「什么时候?」 张津望用双手比了个吉娃娃的大小。 「婴儿时期啊?!」 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一行人总算来到秦皇岛。hr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忙前忙后帮助同事们办理入住,分配房间。 拿到房卡后,大家迫不及待回宾馆换泳装。张津望躺床上休息了会,出来得比较晚,远远地就看到一群泳装美女。 他经常混迹在各个部门中插科打诨,跟大多数女生都很熟悉了。但她们穿泳装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没想到平日里的白t恤下居然这么有料。 「怎么样,姐姐好看吗?」林苗故意逗他,得意洋洋地摆了个性感pose。 「姐你穿什么都好看。」张津望嘴上应得快,实际上尴尬地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瞟了。为了不显得急色,他索性把目光聚集在谢锐身上,默念乘法口诀表。 谢锐穿了条纯黑色紧身沙滩裤,上身是一件磨砂白的防晒衣。 张津望突然发现,他才是最骗子的一个。平时裹在衬衫下像个文弱书生,没想到身材居然这么好。可能是因为他肤色苍白,胳膊上的青筋和脉络比一般人明显,感觉能把女生单手抱起来。 就在这时,谢锐察觉到他的视线,他面无表情地拉上了防晒衣的拉链。 你遮个屁?!跟我多想看似的! 等人差不多到齐,大家集体走向沙滩。可以看出hr这次真的是用心了,不仅有供两百余人游玩的丰富团建游戏,还有烧烤架,篝火晚会,甚至租了几十驾水上摩托和皮划艇。 然而谢锐甚至看都不看一眼,拿着把沙滩遮阳伞,抱着个摺叠躺椅,随便找个角落一插,就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张梓筱抱着书,像跟屁虫似的紧随其后,蹭着谢锐遮阳伞的阴影,背起了英语单词。 一大一小,如入无人之境。 张津望都看不下去了,走到二人身边,骂骂咧咧地说:「少看一会能死吗?这么好的阳光不出去玩,太阳公公都要哭了。懂不懂什么叫劳逸结合?休息休息再看呗。」 「你挡我光了。」张梓筱气得撅起小嘴。 「孩他妈,太啰嗦会惹孩子烦。」谢锐说 「谁是孩他妈啊?!」 「而且,不是我带她来的。」谢锐撇了一眼张梓筱,「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粘着我。」 「因为你人缘不好,你在的地方都没人来,可以安静背单词。」张梓筱奶声奶气地解释道。 张津望差点喷出来。 「很好。」谢锐面无表情地说,「让阿姨给她加报一个《语言的艺术》补习班。」 「童言无忌,你跟孩子较什么劲,幼稚。」张津望鄙夷地看了谢锐一眼,「况且你不也没学过什么《语言的艺术》,不是安安全全活到现在了?」 「我只是想让她本就繁重的学业压力雪上加霜而已。」谢锐说。 「津望哥!」 突然,阿曼远远地跟朝这边挥手,「我们沙滩排球四缺一,你来不来啊?」 「马上来!」张津望振臂高唿,说罢,他回头看向一大一小,「随便你们,老子懒得管,我要去享受青春了。」 「28岁还能有青春?」谢锐故作震惊地问,「这真是医学奇蹟,完全可以拿拉斯克医学奖。」 「谢锐你给我拱!拱得远远的!」 走到沙滩排球的场地,张津望弯腰捡起球。他把排球在手上掂了掂,笑意盈盈地说:「不是我吹,我排球很厉害的,人送外号旋风小弹簧,谁要跟我一组?」 其他三个参赛选手是林苗、老张和阿曼,最后林苗老张一组,张津望阿曼一组。 「那我来简单讲解一下规则。」hr说。 「沙滩排球还要讲解规则?」 「这不是普通的沙滩排球,这是成语接龙沙滩排球。」hr得意洋洋地说。 张津望懵了。 「简单来说我起个头,你们进行四字成语接龙,只有接上的人才有资格击球。如果球落地,就是比赛输了。」 「等等……」会不会难度太大了点。 剩下三人则不以为然。 「没问题。」 「懂了。」 「来吧。」 「那红方先发球。」hr吹响哨子,「蓝方注意,第一个词,胸有成竹。」 「竹报平安。」林苗率先接到。 啊? 「安富尊荣。」阿曼不遑多让。 啊? 「荣华富贵。」老张打回来。 啊? 「贵极人臣。」球飞速沖向阿曼的方向,阿曼扑过去勉强接到了,但球路不太好,很可能砸到网上,需要张津望救一下。 但张津望一动不动,急地阿曼大喊:「津望哥,愣着干嘛,击球啊!」 啊???!! 第13章 生死之交 在球落下的这几秒钟里,张津望猪脑过载也没想到「臣」开头的成语。最终,球不出意外地落在地上。 「津望哥,你怎么不接球?身体不舒服?」阿曼问道。 第25页 真是老乌龟办走读——憋不住笑了。我是不想吗?我是不能。本来没什么不舒服的,现在心里很不舒服。 「我一时没想出来臣开头的成语。」张津望干笑着说。 「臣心如水啊。」林苗说,「《汉书》里面就有。」 「还有臣门如市。婻沨」阿曼补充道。 「对对对。」张津望打肿脸充胖子,「害,脑子刚才瓦特了。」 「那我们再来一局。」老张笑着说。 几局下来,张津望就接了个「一心一意」和「五颜六色」。他都快被打哭了,抱着腿坐在地上想,天杀的,我以后再也不跟985一起玩了。 张津望那边,众人的笑声、叫声实在太吵,谢锐不自觉被吸引了注意力。 注视片刻,他收回视线,突然发现张梓筱也在盯着他们看,而且咧开嘴角,看得津津有味。 「你想去的玩的话就去吧。」听到谢锐的声音,张梓筱吓得浑身一震,然后拼命摇头,捧起书就开始看。 「妈妈不让我跟他玩。」张梓筱小声说。 「……为什么?」 「她说,跟废物呆多了,也会变成废物。」 谢锐微微怔住。 虽然他也瞧不上张津望,但他不理解一个母亲居然会这样形容自己的儿子,甚至离间兄妹关系。 张梓筱低着头,肉嘟嘟的小手扣着手里的小药瓶,过了好一阵才说,「不过二哥现在都不怎么回家……」 「这是什么药?」谢锐问。 之前张津望好像就看着她吃了一次。 「治疗心情不好的。」她抬起头,奶声奶气地说。 谢锐皱起眉,「你心情不好这事,尧哥知道吗?」 「知道。」张梓筱说,「他让我坚强点,谁成功不吃苦。」 谢锐从没想过,张家的教育模式这么「狼性」。 他一边思考,一边在海面上漂浮。 他年少时去过张家很多次,张父张母每次都笑眯眯的,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他。张父张母给人的感觉也温文尔雅,像极了传统印象里的知识分子。 毕竟养出了张尧这么阳光积极的孩子。 阳光积极……吗? 谢锐莫名回想起一件事,高中时班里自行组队做小组作业,有个女生想要加入张尧他们组,却被婉拒了。 谢锐当时不理解,女生是班里口才最好的,如果让她负责汇报工作,一定能让展示增色不少。 「可她爸妈只是县医院的医生。」王局长家的小少爷把谢锐拉到一边,悄悄说。 「所以?」谢锐不以为然。 「我倒无所谓啦,但你没发现吗?」王少爷指指张尧,「尧哥只跟家里特别有钱,或者特别有权的人交朋友。」 谢锐往脸上泼了捧海水。 他想,或许他对张尧还不够了解。 那么他对只是从张尧嘴里听说的,那所谓「一无是处」的张津望,就足够了解吗? 就在这时,谢锐忽然发现自己离岸边居然已经一二百米了。隐隐约约能看到岸上的游人,但只是黑压压一片,看不明晰。 该上岸了。 他这么想着,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像一尾鱼那样向前游去。 但很快,谢锐就发现不对劲。 他并没有前进,而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与此同时,他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一堵无形的水墙,把他用力压向海洋深处。这种力量大到人无法抗衡,无论游得多块,他始终在缓慢后退。 不妙。谢锐心中咯噔一声。 他是不是遇到离岸流了? 离岸流是向外海流动的狭窄海流,速度甚至可以达到2米/秒。因为隐藏在海浪下不易察觉,所以80%的海边溺水事件都是这个原因。 常识告诉谢锐,抗衡它的力量往海岸游是不可能的,哪怕体力耗尽都逃不掉,最好的方法是向两侧垂直游出去。 但浪太大,打在脸上溅出无数的水花和泡沫,很难分辨方向。 谢锐屏住唿吸游了几分钟,才后知后觉发现方向错了,饶是他也不免心中一凉。脚碰不到地面,每次唿吸都会被灌上一大口海水,体力也早已不支,谢锐好几次全身沉入海水中,水也因此呛到气管里,鼻子酸得发疼。 原来没有什么电影里深邃到震撼的蓝色,没有可以放缓的心跳,只有四肢搅出的轰隆隆的水声,以及独属于海水的腥臭味。 这样下去会死。 死。 谢锐第一次想到了死。 明天他或许就会出现在某些网站的新闻里,被自己认识的人在身后狠狠嘲笑。 「……」他们想都别想。 谢锐用力把头探出海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如同连结不上信号、发出吱吱声的收音机的大脑,总算能够重新思考了。 起起伏伏的海面上有海带断裂的茎叶,泡到沤烂的木头,戳不破的泡沫,全都浑浊、腐烂、细细颤抖着。 冷静点。 这时候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谢锐用力拨动着几乎压不住的海水,朝垂直海流的方向拼命游去。他尽量放空大脑,将身体的感官剥离出肉体,只是闷头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谢锐明显感觉到,把他往海中央推的力量小了很多。但与此同时,另一件糟糕的事情出现了—— 他已经体力不支,而且小腿肌肉在疯狂地抽动。这里距离海岸线太远,连沙滩都几乎要看不到了,凭现在的状态还能游回去吗? 第26页 但不管行不行,现在也只能咬紧牙。 谢锐狠狠咳嗽两声,在海面上起起伏伏着,挥动的四肢仿佛有千钧重。 谁都靠不住。 只能靠我自己。 就像之前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那样。 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忽然,一双手狠狠推了他一把,直接把他推出海流中。 「往前!!!!」那人大声吼道,声音被吞噬进烈烈的风中,「继续游!!!!」 谢锐勐地意识到他是谁,转身就想抓住他的胳膊带他一起走。下一秒,他的肩膀被人紧紧抱住。 张津望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他捋了捋脸上的海水,头髮一丝一缕挂在额前。 「我没事。」他笑着说,「我考过救生员证。」 张津望带着谢锐游了一段距离后,谢锐就表示自已已经恢復体力了,让张津望不用迁就他。 于是张津望松开谢锐的胳膊,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海滩。 棉质衣服吸饱水非常重,张津望踏出水面的那一刻,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还是被谢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张津望这才想起要紧事,焦躁地四处检查谢锐的身体:「没事吧?没受伤吧?感觉怎么样?」 似乎是他反应太大,把谢锐镇住了。过了许久,谢锐才平静地说:「没事,只是小腿抽筋了。」 丝毫不像刚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 张津望像是根突然放松的弓弦,嘴角微微抽动两下,居然一把紧紧抱住对方。 谢锐被勒得肉疼,浑身都不自在地绷紧了,却忍着没有挣脱。 最终,张津望吸吸鼻子,放开谢锐。离开的时候,他指尖都在抖。 「腿抽筋了,那我帮你揉一揉。」张津望笑着说,然后坐下来,拍了拍柔软的沙滩。 谢锐迟疑了,没有动。 「小腿抽筋急救法也是救生证的必考知识点。」 于是谢锐嘆了口气,乖乖坐下来。 张津望抓着谢锐的脚踝扯过来,从上到下帮他一点点捋那条筋。谢锐的皮肤很滑很细,隔着皮肉,张津望能感受到里面微微抽动的肌群。 「谢了。」 意想不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张津望抬起头,发现谢锐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欠你个人情。」 谢锐当然该跟他说谢谢,自己刚才算是救了他的命哎。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张津望还是觉得震惊,因为在他印象里,谢锐好像就没这么认真地跟他道过谢。 「成。」张津望没好意思看谢锐的眼睛,低着头说,「以后找个机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谢锐突然问:「你为什么要考救生员证?」 张津望按摩的动作突然停下来,片刻后,他一切如常,并漫不经心地说:「没有为什么。」 「一般人不会想到考这个证。」 「想考就考了呗,不就为了现在吗?」张津望微微拔高了点音量。 谢锐似乎是看出来他不想聊这个话题,索性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了。 等两人都休息好之后,谢锐和张津望一起回到营地。根据今晚hr的活动表来看,应该是篝火晚会加自助烧烤,大家忙得热火朝天,对刚才他们的老闆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你们去哪里了?」老张最先发现半天没有现身的老闆,紧接着七八个人就围了上来,「谢总,你还没吃晚饭吧?津望你怎么烤肉烤到一半就没人影了……你们俩怎么了,一副累岔气的样子?」 张津望注意到谢锐皱眉,于是抢先一步解围道:「没什么,他在海里仰泳思考人生,我去叫他回来吃饭而已。」 谢锐微微一愣,看向张津望。 「哦哦。」老张信以为真,「那赶紧洗洗手过来吃饭吧,尝尝我刚烤的羊肉串怎么样。」 「好嘞。」 话音未落,有个人用力扑倒他怀里,差点把张津望推倒。低头一看,居然是张梓筱。 张梓筱把脸埋在张津望小腹上,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哭。 张津望把她拉到一边,哭笑不得地半蹲下来:「怎么了?」 「你在海里……游着游着,突然就看不到了……一直看不到……我还以为……我好害怕,哥……」张梓筱的眼睛哭成了兔子,说话也是含含煳煳的,嘴里像含了块糖。 张津望不禁有点感动,抱住小孩的肩膀拍了拍,「别哭了别哭了,你哥游泳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回来了,好好的。吃烧烤吧,好好玩。」 张梓筱吸吸鼻子,点点头,然后递给他喝了一半的啤酒:「你走之前交给我的。」 张津望吃烧烤的时候,发现了谢锐不对劲。当时他把啤酒往妹妹手里一塞,说着「待会给我」,就脱掉外套就下海了。 「嗯,谢谢你。」张津望笑着拿回啤酒。 「你不吃烧烤了吗?」张梓筱问。 「不了,我先回房间换一身干衣服。」 张津望安抚完妹妹,跌跌撞撞往房间走。谢锐追上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张津望头也没回地沖他挥挥手,表示自己要一个人待一会。 回到房间,张津望就开始呕吐,吐得昏天黑地。 吐完后,他感觉好了点,拖着发软的身体漱漱口,平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 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张津望忽然又回想起起伏不定的水,咕噜噜的气泡声,嘈杂惊恐的人群和那具苍白的尸体—— 第27页 [「学生都散开!退到警戒线外!」 「救护车来了吗?!」 「不行,没气了,嘴都紫了。」 「先运走!先运走!」] 张津望又想吐了。 第14章 他要带我找对象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津望的手机响起,他转头看了眼,是四眼打来的电话。 他艰难地翻个身,像死鱼一眼瘫在床上,按下免提键。 「今晚去打撞球吗?」 「不去,今天谢锐的公司团建,在秦皇岛。」张津望闷闷地说,「你个北大研究生这么闲?」 四眼没回答,他沉默许久,忽然问:「今天出什么事了?」 张津望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敏锐。 「……没事。」 「不是没事。」四眼笃定地说,「你要不想说,那我就不问。」 张津望犹豫了很久很久才开口:「今天谢锐遇到离岸流,差点溺水了。其实也不算溺水吧,我感觉就算没有我,他应该也没问题。」 「所以呢?你又想到图晃了。」 「嗯。」张津望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我在海上到处都找不到谢锐,我就突然想到图晃死的时候了。他嘴巴是紫的,皮肤都泡白了,眼球也是浑的。」 「……」 「你知道吗四眼,图晃到死都没闭眼,我远远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在怨我。」 「不是你的错。」 「我不知道。」张津望捂住脸,「可能不是我的错吧。」 「别多想了,谢锐是谢锐,图晃是图晃,都已经过去了。」四眼宽慰道,「你也是,别因为当年的事脑子一热就去救人,多危险啊。」 「我不就是因为当年的事,才去考了救生员证嘛。谢锐还挺感动的,跟我说谢谢,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他说谢谢。」 「换谁谁不感动啊?!哥们,你要是喜欢男的,他都得以为你爱惨他了。」 「哈哈哈哈,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离岸流哎,老手都可能死里面,何况你个业余的,真是以命搏命了。」四眼开玩笑说,「你必须让他给你升职加薪,不然血亏。」 「必须的。」张津望强打起精神说。 直到篝火晚会结束,张津望也没有再出现。 谢锐想去看看他,于是向hr要来他的房间号。然而到了门口,却看到被关在外面的张梓筱。 「二哥不知道去哪了,他晚上都没吃上饭。」张梓筱抱着饭盒晃了晃,「我给他留了一点,再不来都凉了。」 「他去散心了,你早点睡吧。」谢锐俯下身,摸摸张梓筱圆乎乎的脑袋,「我帮你交给他。」 「可是……」 谢锐故意皱起眉,「很晚了,听话。」 张梓筱最后看了房门一眼,最后点点头,把饭盒塞到谢锐怀里,「谢谢你,人缘不好的大哥哥。」 「……」 《语言的艺术》补习班刻不容缓。 谢锐把小姑娘送回房间,交到同住的女下属手里,然后他开始思考这个时间张津望会去哪里。 酒店大堂和餐厅都没有,谢锐决定去沙滩上碰碰运气。 他来到沙滩,远远地就发现到有个人影在海边漫步。走近一看,张津望卷着裤脚,踢踏着海水,身后延伸出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今夜月亮很大,高悬于空,星河灿烂。月光揉碎了扔在海面上,像是晃动的浮萍。 「你怎么来了?」对方很惊讶。 「你妹给你送晚饭,房间里没人。」谢锐淡淡地递过去饭盒,「给。」 张津望接过去,看了半天,最后受宠若惊地说:「小丫头嘴上总说看不起我,心里还是有他哥的嘛,不枉我小时候这么疼她。」 谢锐愣了愣,「你都知道?」 「什么知道?她看不起我吗?」张津望不以为然地说,「你以为我在家里过了多少年?我妈肯定教育她说什么『跟废物呆久了,你也会变成废物』。小孩子懂什么,只是有样学样模仿大人说话而已。」 鞋里进了沙子,谢锐脱下提在手上。他和张津望并肩走着,半晌无言。 谢锐突然抬起头,开口说:「虽然阿姨说你废物,但我不这么认为。刚才,你像英雄一样把我带回来了不是吗?」 「英雄?!」 张津望从十岁开始,生活中就没怎么出现过这个词了,听得他老脸一红,「你吃坏肚子了?还英雄……至于这么肉麻吗?」 「今日限定而已。」谢锐后悔口无遮拦了,用面无表情遮掩自己的恼羞成怒。 察觉到气氛尴尬又微妙,张津望受不住,连忙转移话题说:「我爸妈是教授、副院长,我哥是清华博士后,出站后肯定有出息。可能相比较起来,我在我妈眼里就是「废物」呗。」 「我们不是很熟,但我也知道你开车厉害,对朋友不错,所有打工都做得很好,还拿了救生员证……」谢锐否定说,「这不算废物。」 「也对。」张津望说,「而且我麻将很牛逼,经常能打出来清一色;打架也强,一人可以干十个;我有个天赋,染什么颜色的头髮都好看;哦哦哦,我还很受欢迎,以前经常有人堵在学校门口,说要找我算帐。」 「……我收回前言。」 真是个宇宙无敌霹雳大废物。 张津望立刻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他笑了足足半分钟,笑够了,仰头长舒一口气,胸口的浊气莫名一扫而空。 第28页 「回去吧。」他总算笑着说。 「还有件事。」谢锐突然想起什么,三两步追上去。海水沖刷脚踝,凉凉的,带走了硌人的沙子。 「你怎么知道我被海流沖走了?」 张津望转身,莫名其妙地看着谢锐,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问这种蠢问题—— 他说:「当然是因为我一直看着你啊!」 张津望的衣角被吹得鼓动飞舞,他头上是一望无际的靛蓝色天空,身下是同样一望无际的靛蓝色海水。 谢锐矗立在沙滩上。 海风猎猎,他半天没有动弹。 谢锐本以为,那些观察日记不过是张津望一时兴起。然而今天过后,他才意识到对方对他如此认真,他不该把这段感情当做儿戏。 可「爱」终究不是编程题。 并非输入什么就会输出什么。 谢锐无法回应这段感情。 从秦皇岛回来后,张津望发现谢锐不对劲。 「张津望,帮我把外套拿过来。」 「张津望,给我倒杯茶。」 「张津望,多点了一份,吃不了,给你。」 「张津望,把这个材料送给十二楼的肖总监。」 张津望,张津望,张津望…… 「你俩是不是团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在茶水间,李总监拿谢锐的事调侃他,「怎么回来后,他总是奴役你?」 确实发生了点事情。 但应该是谢锐给他当奴隶,怎么还反过来了,这小子恩将仇报啊。 不过从那之后,谢锐好歹算是给张津望增加了周末和年休假,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事事请假了。 「老张焦虑的都失眠了。」卢总监开玩笑说。 张津望好奇:「你焦虑什么?」 老张连忙摆手,狠狠推了卢总监一把:「别扯淡啊。」 「你把他的活都干了,他不是要被开除?他说,谢总这是在架空他。」卢总监抢先一步打小报告。 「你可真逗。」张津望哭笑不得地说,「就你天天那些日程安排、文件处理、资料管理,我这脑子学八百年也学不会,给你分担杂活还看不懂。」 不知道张津望是高情商还是直肠子,反正这话听得老张真挺舒服,他感动地说:「也是,你这脑子,还担心啥。」 「我他妈三天之内杀了你。」 刚才微妙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又笑开了,继续聊起其他话题。正说着话,张津望的手机突然收到新微信。 他低头一看,愣住了。 来人居然是黄钰。 张津望回到谢锐的办公室时,谢锐正在审核项目投标小组人员名单,头也没有抬。 「谢锐,你去过舞会吗?」他边说着,边坐上办公桌,拍了拍谢锐的肩膀。 谢锐不耐烦地嘆气,然后抬眼扫了他一下,「嗯,怎么了?」 「一般都是跳什么舞?」 「一般是华尔兹,也可能是波尔卡或者恰恰。」谢锐挑眉,「问这个干什么?」 「什么波什么恰?这些我都不会啊。」张津望回答道,「黄钰约我去舞会,说是要带我找对象去,你下班后能教教我怎么跳舞吗?」 第15章 张津望被人拐跑了 对象有最好,没有也罢。主要是最近网文没灵感了,张津望正好去舞会取取材,下回就准备写这个。 「谁?」谢锐写字的手停下来。 「黄钰,之前晚宴上遇到的那个。他后来找我道歉喝酒,我觉得他人不错,就交了个朋友。」 谢锐嗤笑一声:「我和黄钰认识十几年,他倒跟你更亲了,是不是该夸你一句交际花?」 张津望被谢锐阴阳怪气的话酸倒了牙,「你去吗?我跟他说一声,加你一个,多大点事。」 「不去,无聊。」谢锐轻蔑地皱了皱眉,「你去找对象干什么?」 「什么叫干什么?不找对象,难道单一辈子?」 「所以你就打算随便找一个?」 「怎么能说随便,肯定还是看情况……」 谢锐不说话了,死死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盯穿似的。 不是,老子去找对象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怎么跟审犯人似的。 「我没空教你。」谢锐重新低下头。 「那你说个屁呢!」张津望骂骂咧咧道,「不教我就算,我找黄钰教我。」 「我劝你也别去。」谢锐淡淡地说,「黄钰这个老狐狸不会无缘无故带你去什么舞会,大概率有所图。」 「你怎么老把别人想得蔫坏。」 「你要是警察,监狱都会被你做倒闭。嫌疑人得送你面锦旗,上面写着火眼金睛。」谢锐阴阳怪气道,「不过人总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所以我原谅你……去哪?」 「气饱了,出去透透气!」张津望抄起沙发上的冲锋衣,转身就走,狠狠摔上了办公室的门。 张津望不在,谢锐总算可以清静地处理文件了。 然而没写几个字,他又停了下来。谢锐捏捏鼻樑,思索片刻,还是用语音给黄钰打去了电话。 电话几乎被秒接。 「小谢总,怎么突然百忙之中想到给我打电话啊?」谢锐隔着屏幕,都能想像出他笑眯眯的样子。 谢锐单刀直入地问:「你要带张津望去舞会?」 「津望连这个都跟你说?」黄钰哭笑不得,「怎么,还需要你写批准书、盖章吗?」 第29页 「你想干什么?」 「听说他单身,带他认识点新朋友而已。」 谢锐没有搭腔。 最后黄钰果然忍不住败下阵来,投降般说道:「到底瞒不过你……其实也没什么,上次晚宴的时候有人看上津望了,托我牵个线,搭个桥。」 「谁?」 「王嫣然。」 谢锐对这人有印象,原沐地板家的小公主。因为家里兄姐多,父母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努力花钱就是她第一任务,据说感情方面玩得很花。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谢锐的声音骤然降下来,仿佛结了一层薄霜,「张津望是我朋友的弟弟。」 「别激动,别激动,谢总。」黄钰急忙讨饶,「我只是负责牵个线搭个桥,如果津望不愿意,人家小姑娘还能强迫他不成?现在是法治时代,没有强抢民男这一说。」 「呵,你怎么不把自己送过去?」 「谢总,人家嫣然妹妹是寂寞了,不是饿了。」 「……」 「说到底,我不喜欢女的,和嫣然妹妹无缘喽。」 「那你的期望可能要落空,张津望也未必喜欢女的。」谢锐嗤笑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啊? 黄钰懵了。 啊????!!!! 作为0基础新人,张津望为了不在舞会上丢面,最近一下班就往黄钰住的地方跑。 黄钰家很气派,江景大平层。把会客厅的茶几一挪,就完全可以当成舞池用。 「跳华尔兹没你想的那么难,挺胸抬头,肩膀放松。然后是步法,记住基本步,反覆练习。和舞伴跳的时候,多用眼神和细微的动作来沟通。」黄钰把高脚杯放在原木壁橱上,「当然学不会也没关系,跳舞就是个幌子。看对眼后,床上才是考验你实力的时候,表现不好,会丧失未来三年的择偶权。」 「你们比《动物世界》还原始。」张津望大为震撼,「既然满脑子想着那档事,还办舞会干什么?」 「开头不跳会儿舞的话,不成乱j派对了?」黄钰的表情像是张津望问了个蠢问题。 怪不得《动物世界》里,雄鸟求偶之前都得跳段舞。 「咱还是学跳舞吧。」张津望说,毕竟脖子以下的部分网站不让写。 「ok,先跟着音乐试一试。」 说着,黄钰上前,突然揽住张津望的腰,握起他的手。 张津望不习惯跟男人贴这么近,身体一僵,别别扭扭得放松不下来。但没给他准备的时间,b&w音箱细腻清澈的音乐即刻迴荡在空气中。 黄钰不紧不慢地说:「左脚并换步123,前进右转步223,后退右转步323,右脚并换步423……」 张津望机灵,学东西很快。 刚开始还经常踩到黄钰的脚,但跳个几遍就熟悉了。虽然有些动作不太标准,但跟着音乐已经是像模像样。 可他总觉得不对劲,说不上来。 高昂的音乐逐渐进入尾声,随着其突然骤停,两人一个双分点地造型。黄钰托着张津望的后背,张津望大幅仰倒,利落收尾。 保持动作,三、二、一。 「等等等,不对头!」张津望整个人弹起身子,总算反应过来,「老子怎么跳得女步?!」 「还不把他们迷死了。」黄钰笑眯眯地说。 「不是,这能迷死谁?」张津望有种不祥的预感,用力按住自己腰上的手,「别搞我兄弟,我不学女步,你好好教。」 黄钰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我知道了,是我搞错了。」 张津望看着落地镜里面阳刚的自己,心说这他娘到底怎么搞错的? 合着津望是1,要跳男步。黄钰茅塞顿开。 舞会当天,黄钰特地开车来接张津望。张津望尝试邀请谢锐,却遭到不屑一顾。 不去正好。 没人屁话一堆管我。 张津望沖谢锐的背影龇起牙。 其实对于这次舞会,张津望也不能说没有私心。他从大学毕业后就单身至今,最近看了太多言情小说,突然有点想谈恋爱了。 谈恋爱应该是件特别特别好的事情吧?不然小说里那些男女主,为什么班也不上了、书也不读了、生意也不做了,天天就在那谈对象。谈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他也想裂一个,烂一个。 想到这,张津望臊得慌,为缓解尴尬,对着车窗的反光又理了理自己的头髮。 问题不大,今天的纹身是丘比特,绝对桃花滚滚。 然而理想就像你动笔前惊天地泣鬼神的脑洞,现实就像最终产出来狗都不吃的那一坨。没过多久,张津望发现不对劲。 这丘比特好像是个基佬,光逮着男的射箭。 「帅哥,今天一个人吗?」张津望正郁闷的时候,突然有个美女来搭讪。她留着齐肩锁骨发,眉眼清纯可人。 张津望还没来得及开口,美女就被她的朋友用力拉开了。 「他不行,我听嫣然说,他是……」 「真的假的?!」 「真的呀!」 「抱歉抱歉,打扰了。」美女立刻尴尬地陪着笑说,然后快步离开。 这种事不是今天第一次发生,就连张津望主动去搭讪的时候,女生往往刚开始答应,后面不知为什么都找个藉口闪人了。 他是什么?把话说完啊。 第30页 张津望好奇死了。 张津望懊恼地揉乱头髮,「草,难道有人造谣我狐臭?」 「你没狐臭,兄弟你好香。」旁边的陌生男人无事献殷勤,总往他身边凑。 「其实我真有狐臭,滂臭。」张津望吓得赶紧扯淡。 孤身一人,张津望站在酒水区,一口一口抿着从未喝过的洋酒。洋酒柔顺不扎口,却因为太柔顺了,少了点浓烈的味蕾刺激,张津望喝不惯。 他看向会场中央,悠扬的音乐描绘出盛大辉煌的舞场。男男女女交织又分开,分开再交织,像是空中若即若离的蝴蝶。女人手腕上的鲜花,反光的髮胶,层层叠叠的蕾丝和亮片,能一路铺到梦里。 张津望这才后知后觉,领带扎得太紧,西服也闷闷地箍着胸口,很不舒服。 舞会很无聊。 早知道就跟谢锐去吃海鲜大餐了。他想。 谢锐还欠我一顿澳龙没有请。 突然,张津望手中的高脚杯被人轻轻碰了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cheers。」 抬头一看,有个女孩眉眼弯弯地看着他,随即站到他旁边。 这女生很特别,脸颊稜角分明,声音也低沉,而且个子非常高。张津望183,对方居然到他眉毛。 但她的确非常漂亮,蜜色的皮肤,身材挺拔有致,是那种健康油润的漂亮。 张津望瞬间心跳加速。 男人点,张津望,去优雅帅气地搭个讪。他这么对自己说。 「美女,你对最近美国大选的局势怎么看?」张津望面向美女。 「?」 「咱们可以加个微信聊聊。」 黄钰突然听到一声爆笑,他转向声音的方向,发现张津望正和一个「女生」相谈甚欢。 旁边摆着无数喝空的玛格丽特杯,两人的脸颊都微醺泛红。张津望说了什么话,逗得「女生」哈哈大笑。 这傢伙又开始…… 黄钰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沉下脸色,正准备上前制止,却突然被人拉住胳膊。 「黄钰。」来人勾着黄钰的肩膀,「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 黄钰又看了眼张津望的方向,最后还是选择跟新朋友打招唿。互相留下联繫方式后,他笑眯眯地跟对方告别。然而他忽然想起什么,一转头,张津望的方向已经空空如也。 黄钰急忙跑上前,四下环顾。周围人头攒动,就是找不到二人的影子。 没有。 没有。 哪里都没有。 于是他急忙叫住一个路过的男侍,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刚才在这的两个人?」 「那位先生好像醉得厉害,他旁边的女士把他带走了。」 「带去哪了?」 「不好意思,不清楚。」 黄钰的冷汗瞬间就下来。 因为张津望旁边的根本不是「女人」,而是个叫崔正明的异装癖。 如果只是个异装癖,黄钰倒也不会紧张。问题是这个姓崔的在他们圈子里很出名,那人长得漂亮,但偏偏喜欢各种变态玩法。每个跟他睡过的都被折磨得哭爹喊娘,从此没了世俗的欲望。 人送外号「gay圈杨永信」。 名声臭了后,崔正明找不到对象,又开始偷偷给人下药。很多聚会都把他拉进了黑名单,这次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如果张津望被…… 嘶——谢锐能把他吊在房樑上抽。 黄钰也没心思参加舞会了,到处询问两人的行踪,然而皆是徒劳。张津望的电话更是死活打不通,宛如人间蒸发。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津望也越来越危险,黄钰思量再三,最后只能咬牙跟谢锐打去电话求助。 「小谢总,今晚过的怎么样?」黄钰先进行个预热开场白,「你不来舞会,都感觉这舞会没劲了。美女们都跟我打听呢,什么时候能把你请……」 「你热脸贴我冷屁股了。」谢锐说,「有事说事。」 「哈哈,好吧。」黄钰艰难地松了松领口,「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坏消息。」 「张津望喝醉后被崔正明带走了,现在到处找不到他们两个。」 吱啦一声。 电话对面传来椅子腿剧烈摩擦地板的声音,应该是谢锐站了起来。 「我有没有说过,不让你带他去?」谢锐怒极反笑,「事情都这样了,我倒想听听好消息是什么?」 黄钰努力吞咽口水,「好消息是,崔正明是纯0。津望今天醉得特别厉害,如果小兄弟站不起来,还有一线生机。」 第16章 张津望惊魂夜 张津望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恨不得吐出个大千世界。 他好久没跟美女聊天了,可能是因为紧张,今天喝得确实多了点。但他从十六岁就跟街边的混混拼酒,早已酒精免疫,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醉得如此厉害,身上像着火了似的。 他看着洁白无瑕的马桶,脑袋迷迷煳煳地想:它总是任劳任怨地接纳我的污点,我之前却从来没有这样抱紧过它。 像极了爱情。 这句不错,写进,写进小说里。 旁边的崔正明比他还郁闷,心说平时一杯加料的酒就能放倒目标,这小子喝了十几杯居然还在侃侃而谈俄乌局势。 他本以为自己找到个尤物,没想到是头大猩猩。谁关心什么俄乌局势,草他马的,老娘只想嗦鸡。 第31页 崔正明烦躁地看了眼手錶,时间已经不早了,再找一个新的目标肯定来不及。 就这傢伙吧,不挑了。 也不知道喝成这样,下面还能不能用。 张津望吐完后感觉好受多了,身体的热度也消下去一些。他按下沖水键,慢慢站直身子,忽然意识到人家女生还在旁边陪自己。 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带女生进男厕所隔间不太好,被别人看见容易传闲话。 「谢了,我好多了,你……」 张津望转过头,话音未落,他的右手突然被什么闪着冷光的东西拷在了无障碍扶手上。随后只听「咔嚓」一声,女生把手背在身后,给厕所隔间落了锁。 张津望反应不过来,还是迷迷煳煳的。 紧接着,在张津望茫然的目光中,「女生」慢条斯理地揭开腰带,拉开了自己的风衣。张津望仿佛被人甩了个巴掌,瞬间瞪大眼睛。 他看到蛰伏着的、比自己还大的那一坨,以及叉风衣侧兜里无数的小玩具。 张津望醒酒了。 醒得透透的。 「姑……大哥,你是玩具推销员吗?」张津望怀着仅存的希望,磕磕巴巴地问。 求你了,快说你是的!我把微信余额里的20块钱都给你! 在张津望悚然的目光中,「女生」微微一笑,说了句只有在霸总文里才能听到的台词:「嘘,夜还很长。」 我去你妈的! 世界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除非亲身经歷。 张津望开始玩命拉扯右手手腕上的手铐,彻底明白了霸总文里,那无数个女主绝望的心情。 就在不久前,黄钰刚刚得到了一个噩耗。一位目击者称,崔正明已经把张津望带离了舞厅。如果他们已经离开舞厅的话,想要找到二人更无异于大海捞针。 报完警跑路吧。黄钰惨笑着想。 与其今晚就死在谢锐手里,还不如睡个好觉,明天吃饱再上路。 说干就干。 黄钰来到地下停车场,正准备偷摸熘走,突然发现一辆保时捷911飞速开了进来,夜光灯晃得他眼花。那辆保时捷直接一个烧胎横停,别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来,里面是谢锐比夜色还黑的脸。 「小谢总,巧了吗不是。我特地来停车场接你的,没想到这就遇上了。」黄钰在心里骂得特别脏,脸上却还是笑眯眯的。 「你打算投完胎再回消息?」谢锐毫不客气地问,「我快给你守完头七了。」 黄钰愣了下,这才掏出手机。发现谢锐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让他去调取停车场出入监控,以及楼上客房的入住记录。 「我已经查过停车场记录。」谢锐边停好车边说,「崔正明没有离开这里。」 黄钰大大松口气,他快步追上已经走出相当一部分距离的谢锐。虽然谢锐说话难听,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看到他来了,黄钰心里也就稳了。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去酒店前台,直接问崔正明房号的话,人家肯定不会告诉我们。」黄钰说。 「当然不能直接问。」谢锐像看呆子一样看了黄钰一眼。 说话间,两人已经坐玻璃电梯直达一楼的酒店前台。谢锐让黄钰等在角落里,自己上前交涉。 黄钰没心思干其他事,远远地盯着谢锐的方向,然而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没过一会,谢锐回来了,拿着一张房卡。 「走吧。」他淡淡地说。 「你怎么……」黄钰愣住了。 谢锐带着黄钰走进电梯,按了相应的楼层后,才解释道:「我告诉前台我要办入住,我之前用崔正明的名字预定了一间大床房,但他不在房间。报了他的电话后,就给我了。」 「你怎么知道他订了房间?还是大床房?」 谢锐皱着眉说:「除非他打定主意,今天要在洗手间里胡搞。」 黄钰肃然起敬。 创业的人脑子就是好使。 崔正明预定的房间在36层,电梯上升了好一会。两人并肩站着,也不说话,谢锐盯住楼层数字,烦躁地抱着双臂,用食指轻轻敲打胳膊。 黄钰觉得尴尬,于是主动开口道:「对了,我之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和生意伙伴吃饭。」谢锐说。 黄钰眨眨眼睛,哭笑不得地梗了下,问道:「你把生意伙伴丢在那,直接一脚油门过来了?」 这个舞厅位置比较偏僻,谢锐估摸着开了二十分钟的车,看样子是一点也没耽搁。 「如果你能把人找回来,我当然不需要过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钰摇摇头,干脆换了个话题,「找到崔正明后,你准备怎么办?」 谢锐瞬间沉下脸色。 他眉骨投下的阴影笼罩住眼睛,嘴唇像是唇被浇筑般紧绷,几乎从牙缝里咬出来几个字,「我废了他。」 黄钰感受到几欲喷薄的怒意,心中悚然,下意识离远了点。 「那如果,津望是自愿的呢?」 「什么意思?」 「你看,津望喜欢男的,崔正明好歹长得不错。万一他俩一拍即合,打得火热呢?」 谢锐的表情忽然有点放空,似乎没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张津望自愿的? 不可能,因为他明明…… 明明…… 玻璃电梯咯吱咯吱地响着,高度已经超过了所有障碍物,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如画卷般在眼前徐徐展开。 第32页 谢锐忽然屏住唿吸,心跳开始加速。然而却没有跳得那么快,仿佛被什么东西强压着。 最终,他说:「跟这种垃圾混在一起,我废了崔正明之后,替他哥把他也废了。」 黄钰愣了下,最后笑笑,意味深长地说:「你和津望的哥关系可真铁。」 谢锐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怎么?」 「没什么。」黄钰只是弯了弯眼睛。 电梯来到36楼,两人直奔房卡上的房间号。来到门口,黄钰突然说:「里面应该没人。」 「你怎么知道?」 「没听见津望的惨叫声。」 「这时候还有心思讲地狱笑话?」 谢锐刷开了门,里面果然一片漆黑,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车也没开走,房间也没住,这两人到底哪去了?」黄钰本以为他们肯定在房间,看到这个结果心都凉了半截。 谢锐比他还焦躁,「外面的花园你找了吗?」 「找了!我连灌木丛都挨个翻了!就怕姓崔的心血来潮玩野战。」 「洗手间?」 「我当然……」黄钰突然想起什么,声音仿佛被扎紧的气球,渐渐弱了下去,「有一个挂牌维修中,我就没进。」 张津望这边,惊魂之夜还在继续。 狗屁情趣手铐,质量好到离谱,怎么挣脱都扯不断。渐渐的,他药劲也上来了,脑子昏昏沉沉,浑身热得像是蒸桑拿,抬一下胳膊都费劲。 就不该不听谢锐的话,来什么舞会。 这下子好了,不仅没吃到澳龙,初夜还要献给个死变态。 当崔正明柔软小巧的手,摸上张津望的胸口,他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来了,当年躲在被窝里看《午夜凶里》时都没这么夸张。 「兄弟,这样不好,想想你家乡的老妈,别让她失望。」张津望软软地搭在崔正明手臂上,使不上劲,倒像是欲拒还迎。 「我妈生完我就跑了,因为我爸表面上是杰出企业家,私底下的爱好却是去贫民窟给人家做鸭。」崔正明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 我恨你,死变态的爹。 你的孽为什么要我来还? 「我没跟你开玩笑,老子真不喜欢男的!你把我放了,找跟你一样有特殊爱好的去!」事已至此,张津望火气也上来了,恼羞成怒地瞪着崔正明。 「可我偏喜欢强扭的瓜。」崔正明说着,低下头,伸手开始解张津望的皮带。 听到金属卡扣被打开,张津望嵴背一凉,不知从哪爆发出一股力量,开始剧烈挣扎。压制与反抗间,张津望的膝盖狠狠捣到了崔正明的腹部,疼得他弯下腰去。 下一秒,崔正明抬手甩了张津望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清脆的掌掴声后,张津望的脸偏向一边,脑子陷入空白状态,伴随着那片皮肤灼烧般的疼。 世界仿佛在此刻安静了。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崔正明的脸扭曲在一起,原形毕露地大声咆哮道,「贱狗,草你爹的,你再动一下试试呢?!」 张津望没说话,过了半晌,慢慢抬起眼,阴恻恻地看着崔正明。 崔正明被瞪得冒火,于是掏出小型电棍,想再让他吃点苦头,却突然被张津望一脚狠踹在胸口上! 崔正明几乎是整个人飞出去,撞在门板上,狠狠跌落在地。他爬起来,开始拼命地咳嗽,五脏六腑搅在一起,呕出一大口酸水。 天杀的,磕了这么多药,他哪来如此大牛劲儿?! 张津望想攥住崔正明的领子,无奈手铐长度不够。他用尽全力往前拽,活生生蹭破了手腕的一层皮,却还像感受不到痛一样,终于薅到崔正明的头髮。 紧接着,张津望抓住崔正明的头髮,把他的脑袋一下下往墙壁上狠砸。脑袋与墙面剧烈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骨头开裂的声音夹杂其中,混合着尖利的哀叫,迴荡在小小的隔间里,格外毛骨悚然。 不知过了多久,张津望松开手。崔正明的双腿再支撑不住自己,死鱼一样顺着墙壁瘫软下去。 最后一动不动了。 「你个傻叉,你他妈骂谁贱狗呢?!骂谁呢?!狗东西也配跟老子动手?!」张津望把他单手拎起来,甩在墙上靠着,目光阴冷地用手背用力打了打他的脸,「死变态,还喜欢强扭的瓜,以后再敢在我面前装,老子把你头扭下来!!他妈听到没?」 张津望过了用暴力解决事情的年龄,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毫不避讳地展露自己一身匪气了。 上一次参加晚宴,张津望就害得王超兴骨裂住院;这次他本打定主意绝不惹事,没想到又碰上这种傻逼,没忍住发了狠。 算了,张津望破罐破摔地想。 反正他就是个臭混混,爱咋咋地。 张津望想到这,觉得懊恼,又发狠地踹了崔正明两脚,烦躁地骂道:「问你话呢,听到没?!」 崔正明呛了两口,慢慢清醒过来。他看向张津望,眼中突然燃烧着张津望读不懂的灼热和痴狂。 他喘着粗气,娇声说:「贱狗明白了,谢谢主人调教(心)!」 草! 张津望差点从马桶盖上栽下去。 还给这死变态爽到了! 第17章 起舞吧! 谢锐和黄钰冲进这间洗手间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贱狗明白了,谢谢主人调教(心)」。 第33页 「完了。」黄钰悲痛欲绝地说,「已经迟了。」 「没迟没迟!我还是完璧之身!」隔间里传来张津望歇斯底里的大叫声,「别愣着了,救我啊!!!」 谢锐定了定神,冲着声音的方向快步走过去。隔间的门被上锁,谢锐后退两步,费了番力气把门撞开,然而却只能推开一条缝。崔正明像尸体一样躺在地上,堵着门板。 张津望拽着他翻了个身,才总算腾出地方,让谢锐进来。谢锐立刻从崔正明身上翻找出钥匙,给张津望打开手铐。 黄钰后来一步,他看着墙上隐隐约约的血迹,又看着地板上全身微微抽搐的崔正明。他微微吞咽了下,试探着对谢锐说:「不行,这,得叫救护车。」 谢锐虽然恨不得把姓崔的碎尸万段,但他也知道,这时候闹出人命对张津望很麻烦。他略微沉思几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一小时后,张津望站在舞厅的露天阳台上咬着烟。 他站在明暗交界处,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舞厅外射出的光像气力不足的老人,愈远愈死气沉沉,揉碎了撒在斑驳的树影上。 身后是富丽堂皇的殿堂,那些纸醉金迷的男男女女似乎不关心今夜发生了什么,救护车进来时也只是引起了小小的骚动,过后一切如常。 张津望深深唿出一口气,他的嘴上的香菸仿佛橙色的烟花,开了又谢。 这时,有人走到他身边。 「我向酒店前台要了急救箱。」谢锐说完,微微皱眉,然后上前拿走了他嘴上的香菸,「不是戒了吗?」 是戒了,当年他妈怀他妹的时候戒了。但是今天破事太多,张津望觉得此时此刻值得一根香菸。 「菸草止疼的。」张津望扯淡说。 谢锐让张津望坐在栏杆上,拿出碘酒和纱布给他包扎。虽然张津望声称只是皮外伤,但手腕处被手铐勒得血肉模煳,看着很是骇人。 谢锐小心翼翼捧着他的手腕,给他缠了一圈又一圈。从张津望的角度看过去,谢锐稍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眉头皱着,专注的模样就像是在进行什么高精度雕刻。 可惜最终的成果却不尽如人意。 张津望举起自己被包成木乃伊的手掌,对谢锐开玩笑说:「你看,伸出『圆』手。」 「我又不是医生。」谢锐不悦地说,然后他顿了顿,移开视线,没有看张津望的眼睛,「待会我送你去医院,明天不用来公司,放你一周假。」 「哪有这么矫情。」 「崔正明的事你也不用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张津望本想问问谢锐打算怎么处理,但他既然让自己不要管,他也就懒得再干涉。 这时,旋律简洁明快的《第二圆舞曲》突然迴荡在舞厅中。 谢锐回头看了眼,说道:「快结束了。」 「什么快结束了?」 「一般《第二圆舞曲》都是收尾曲目。」 「什么?!」 我学了一个多月跳舞,结果跳都没跳就结束了?那我小说怎么写?素材毛都没取到,这不白负伤了! 「不行,我和你跳,咱们在这跳。」张津望从大理石扶手上蹦下来,拉住谢锐的胳膊就往旁边拽。 谢锐愣了下,然后抵死不从,「你脑子坏了?」 「放心,咱在这跳没人看见。」 「我凭什么跟你跳舞?」 「凭我脸皮厚成不成?」张津望说着,一把握住谢锐的手,沉下嗓子正色道,「别讲话,开始了。」 诡计多端的南通。 谢锐拗不过他,最后嘆了口气,随着音乐迈出第一步。 他从没与张津望跳过舞,但首次磨合,就像是之前已排练过成千上万次。 谢锐稳稳地托住张津望的后背,拉着对方因为缠着绷带,所以触感粗糙的手。从这个视角,他只能看见张津望的额头,不知何时蹭破了一点点皮,隐隐约约泛着粉色的新肉。 一首舞曲,他们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不知道是谁把谁带飞了起来,四周一切都在旋转,旋转,模煳成一团团离奇的光影。 舞厅之外,无人的阳台上,灯光外的阴影里,香槟酒的甜味和香菸的苦味交错在一起,交织成一个个一戳即破的泡泡。 一舞终了,张津望没有放开谢锐。 「谢总,还是和你跳有感觉。」张津望痞笑着说,「跟黄钰完全不一样。」 果然霸总得个子高,能仰视才有味。黄钰太矮,我都怕转起来的时候他双脚离地。张津望想。 谢锐愣住。 或许是张津望的眼睛太亮,太专注,他感觉张津望周围的光线迅速黯淡下来,隐入一种无意义的虚空中。 他果然还是喜欢着我。 谢锐笃定地想。 几天后,《毒舌总裁宠妻无下限·舞会篇》总算完结。 「乔阮阮和顾梦辰在婚礼上跳了一支舞,他们转啊转啊,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最新章发出后,张津望很快收到了新留言。他平时不怎么看评论区,但这次却鬼使神差地点进去了。 「感觉作者最近文笔有进步。」 「点了姐妹,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认为,和最开始不像一个人写得。」 「至少不脚趾扣地了。」 张津望忽然心口一热,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他发现,原来自己的改变真有人看到。 第34页 现在《毒舌总裁宠妻无下限》写到46w字,收藏1544,收益才412。距离转频的1000元的标准还差不少,但这比赚多少钱都让人高兴。 张津望的偶像在接受採访时曾说:可以被看见,这就是创作的魅力。 他现在好像也能有点理解这句话。 张津望其实可以一直拖长度,拖到单本收益超过1000。但乔阮阮和顾梦辰已经结婚,他实在没什么可写了,再水剧情也不厚道,所以他准备就此完结。 至于1000元收益的目标,张津望决定下本再战。 他把想法告诉编辑后,黑糖珍珠也认可:老爷以后写文可以多看看评论区,及时调整,争取下本取得更好的成绩。 咩噗茶:看评论区会影响我的创作思路。 黑糖珍珠:你的「创作思路」,就是赚钱最大的障碍。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故意玩抽象,你在怪诞和荒诞间选择了操蛋。 张津望大惊失色。 咩噗茶:清汤大老爷,我冤枉!请您明鑑! 黑糖珍珠:我记得有一段是男主给女主过生日,在烛光晚餐时说送她一件礼物。 咩噗茶:经典的生日情节,几乎每本霸总文都有。 黑糖珍珠:对,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直到他送了女主《假面骑士》的变身腰带。 咩噗茶:多帅啊,万代正版呢。还有变身音效——「祝福时刻!至仁!至善!至高!至强之王!逢魔zi-o!!」 黑糖珍珠:我看是你丫自己想要吧?! 咩噗茶:对不起,但我真的很想要(轻轻跪下.jpg)。 黑糖珍珠:我服了,记住,霸总送礼要送又贵又没用的东西。 又贵又没用? 咩噗茶:钻戒? 黑糖珍珠:加一分! 黑糖珍珠:还有男女主的初夜,是在一个雨夜,本来很浪漫的事情。但是当男主解开皮带,脱下裤子,你猜女主说了什么? 咩噗茶:说了什么? 黑糖珍珠:你写的你问我?女主说:「小小的也很可爱。」不是「好大」就罢了,「小小的也很可爱」什么鬼?! 咩噗茶:我跟你说,姐,男的太大也吓人,你信我,问就是经歷过。 黑糖珍珠:给我大!男人的一生有很多绝对不能退让的底线,这就算一件!谁想跟进澡堂都要捂着裆的男人谈对象? 黑糖珍珠:还有个剧情,女主被女二扇了一巴掌,当众羞辱。正常来说她应该打回去,对吧? 咩噗茶:我觉得这太俗了,搞了点创新。 黑糖珍珠:所以你就让女主扑上去咬了女二屁股蛋一口?救命啊,女主的狗都还没来及上呢。 黑糖珍珠:还有更离谱的…… 张津望无地自容:好的姐,我明白了,别说了,我一定改。 黑糖珍珠:总之,老爷现在还不懂读者想看什么。不是说俗套就一定不好,关键是让读者看得开心。也祝老爷接下来的写作更上一层楼,就酱。 放下手机后,张津望仰面躺在床上,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 读者想看什么? 张津望确实搞不明白这个问题。 为什么类似的情节,别人写就欢声笑语一片,他写就被挂在小红书避雷?为什么别人创新被夸「太太脑洞好大」,自己创新被说「确实创新,成功把我创死了」? 啧。 写小说真够难的。 忽然,手机又传来新消息提示音。张津望本以为是黑糖编辑还有什么话要说,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讨债公司的兄弟——高个儿。 「这周六有空吗?能不能开车送我去个地方?」 高个儿老早就买了车,但科目二考十几次都过不了。过不了也好,他这水平没法上路,也就在撒哈拉沙漠撞不死人。 所以他现在但凡想去什么地方,还得让兄弟们开车送他。 张津望想了想,好像周末确实没什么事情。 于是他问:「去哪?」 「去算卦。」高个儿过了会,才发来下一条消息,「去算姻缘。」 第18章 我们可真是天作之合 张津望最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他哭笑不得地说:「你还信这个?都是骗钱的,骗子。有这闲钱,不如周六请兄弟吃顿烧烤。」 但高个儿跟中邪了似的,非去不可。反覆跟张津望说人家有多灵多灵。张津望拗不过他,最后勉强答应送他去。 这种煞笔,被骗两次就老实了。 周六,两人碰头后,开车朝着所谓「大师」的住处出发。路途遥远,他俩也好阵子没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望子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教我开开车呗。」 张津望单手转着方向盘说:「驾校教练都收服不了你这妖孽,贫僧也做不到。羊圈里都逮不着羊,出了羊圈还想逮羊?」 「起码你温柔点。」 「温柔?我?」张津望震惊地反问。 「你只会骂我傻逼,教练都骂我灭霸。」 「你何止是灭霸,灭霸好歹只死一半人。你这水平,斑马线上排一排,你能撞个大满贯。」 高个儿扁扁嘴,「你最近说话怎么越来越像姓谢的,你变了。」 张津望吓一跳:「妖孽,不得胡说!」 「那怎么办,拿不到驾照,我怎么带楚悦出去兜风。」高个儿懊恼不已。 第35页 「楚悦是谁?」张津望来了兴趣。 「打工认识的女的,跟我特投缘。」或许是真的很喜欢,提到这人,高个儿的嘴角都咧开了。 「你去算姻缘也是因为她?」 高个儿点点头,「你要不要也算算?可灵了!」 「我不算。」张津望不屑一顾,「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过…… 倒是可以给谢锐算算,看看他的真命天女在哪。我要是不帮他一把,他这辈子可能就打光棍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可不是为了什么网文取材。 车开到地方了,是一片很古老的居民楼。张津望没想到北京还有这种地方,房屋层层叠叠,毫无规划的违章建筑延伸出来,如肿瘤般疯狂生长。 张津望没有洁癖,但窄巷两侧的污水还是让他频频避让。墙壁上是堆积如山的小gg,空气中有腐臭的味道,似乎是放久的垃圾在夏天发了酵。 「大师能在这种地方?」 张津望更不信了,真有那通天的本事,不如给自己算两卦呢。 「大隐隐于市,你懂不懂。」高个儿骂道。 两人根据一张手绘地址左拐右拐,逮着个居民就问,终于来到一处门牌前。张津望挠着胳膊说:「可算到地方了,一路上咬我五六个包。」 高个儿用力敲门,敲了半天,无人应。 就在两人以为大师不在家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敲这么大声干什么?招魂呢?」 两人转过头,一个身穿t恤、短裤,脚蹬人字拖的年轻女人正在路边刷牙。她用夹子把头髮乱糟糟地绾在脑后,t恤洗得都泛白。 「大师?就这?像我大学同学。」张津望小声说。 高个儿认真地问:「大专也能算大学?」 张津望认真地问:「你想死是不是?」 「你怎么又来了?」她咋舌,漱了漱口,把混着泡沫的污水随意吐在地上,「一年只能算一次,命这玩意,越算越薄。」 「你来过了?」张津望震惊。 「就是在道长的指导下,和楚悦碰上的。」高个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罢,他又面向大师:「求求你了道长,我们千里迢迢来这一趟不容易,大热的天。」 「不行就是不行,昧良心的钱咱不赚。」大师说,「不过今儿个我心情好,可以帮你朋友免费算一卦。」 她用下巴点点张津望。 「我?我不算。」 「好好好,谢谢道长。」高个儿连连道谢,然后他拽着张津望的耳朵拉下来,小声说,「你知道她心情好一次多难吗?今天不接,明天不接的。」 最后在高个儿的威逼利诱下,张津望不情不愿跟着大师进了屋。 房间不大,正中有尊神像,面容慈祥庄严,目光深邃明亮,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神像两旁,摆放着各种法器,如玉磬、铜钟等,多到眼花缭乱。 屏风后一张小桌,上面是易经八卦,还有水晶玻璃球,塔罗牌等。 「你不是道士吗?」张津望脱口而出。 「中西合璧。」大师一句话打发了他。 张津望坐下后,不死心地问:「我不算,能帮我个熟人算吗?」 「需要本人的生辰八字。」 张津望不知道谢锐的八字,只能作罢。 大师操作了好一阵八卦图,写写画画半天,又拿出签筒勐晃,让张津望抽。 折腾一番后,大师总算开口:「你最近事业进入新的开始了,坚持下去,必能有所成就。」 又来了,这帮人就爱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往什么东西上都能套。他最近准备开新书了,确实也不算错。 大师又说了一些他的基本情况,全是模稜两可,但也不出错的东西。算到姻缘的时候,大师似乎陷入了困惑,她转身,使劲擦擦水晶玻璃球,瞪着眼睛往里面看。 张津望麻了:「你不是道士吗?」 「你会关心医生给你开得西药还是中药吗?能治好不就行?」大师白了他一眼。 这他娘能一样吗?! 「哈,你的姻缘怪有意思。」大师突然轻笑几声,再次擦了擦水晶玻璃球说,「想听吗?」 「想听吗?」张津望给谢锐卖关子。 「不想听。」谢锐冷淡地说,「还有,别坐我办公桌上。」 「她说我正缘是个男的。她不知道我外号宇宙第一直男?考试我都不带直尺,因为我自己就是直尺。」张津望大声嚷嚷道。 「安静点。」谢锐皱起眉,「要不然你打开办公室冲着走廊喊?或者去公司门口发传单?」 张津望赶紧压低声音。 谢锐此刻只想冷笑。 他早知道了张津望喜欢男的,在这装深柜的样子格外滑稽。 但他没有戳穿,而是干脆陪张津望演戏,「你没问怎么办?」 「你还信这个?」没想到谢锐居然和高个儿一个水平,张津望哭笑不得,「她说我正缘是个巨有钱的富二代,长得帅,在国外留学过,性格不太好……肩膀还有个青色胎记。我一听,除了胎记,这不就是你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锐瞬间愣住。 「算命的真这么说?」他问。 「千真万确。不行,太逗了,我得把这事给老张讲讲。」张津望从办公桌上跳下来,一熘烟跑没影了。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后,谢锐把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脸色沉得可怕。 第36页 张津望不知道,谢锐在刚出生时,肩膀确实有一枚青色胎记,后来被雷射打掉了。这件事除了他和父母没人知道,却和算命的说得分毫不差。 他的正缘是张津望? 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 他并非要效仿同僚,只把门当户的天之骄女放在眼里。但他的恋人,起码要成熟稳重、知书达理、才华横溢,而不能是一个缺乏人生规划、得过且过的傢伙。 尤其不能是一个男人。 谢锐捏捏眉心。 算命的大概是为了讨张津望欢心,他也真累了,居然把毫无根据的话放在心上。 但做生意的,多多少少有点信命。他父亲每次进行重要交易前,都会去庙里上香祈福。谢锐耳濡目染,虽然如今不搞这些,也未能免俗。他理智上不相信玄学,心底还是有芥蒂。 无聊。谢锐告诉自己。 巧合而已。 于是谢锐将这件事暂时抛到了脑后,直到某个周日,他久违地出门散心。 他去了经常光顾的阳春面馆,离开时,发现面馆旁边开了一家中古店。 若是平时,谢锐对这些小玩意一般不感兴趣。但他最近刚好缺一个摆件,打算放在花瓶旁边。再加上这家店的装潢很有品位,东西也精緻漂亮,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虽说是中古店,但店里的工艺品保存良好,又有时间沉淀下的韵味。谢锐精挑细选后,相中了一个月亮形状的银色摆件,和自己的白鸢尾花非常搭。 「您喜欢这对吗?」店主笑眯眯地走过来介绍,「日月同辉,海誓山盟,寓意爱情纵使岁月流转,永不消逝。是我在义大利一家小作坊里买的。」 谢锐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金色的太阳摆件,也颇具设计感。 他动了一起拿下的心思,但花几不大,放两个摆件显得过于冗杂,反倒不好看。 「能只买月亮吗?」谢锐问。 店主很为难地说:「这是一对。」 「我可以多加钱。」 「但是……」 眼见着谢锐转身要走,店主急忙叫住他:「看您真心喜欢,一个就一个吧!」 买到心仪的东西,饶是谢锐也心情不错。然而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出门后不久,偶遇了张津望。 「这么巧?」张津望没给谢锐擦肩而过的机会,主动笑着上前搭话。 谢锐后退一步,微微隔开距离,「你来干什么?」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张津望唱起来,见谢锐不接梗,只好自讨没趣地撇撇嘴,回答道,「朋友新店开业,来道贺,顺便去吃个阳春面。」 谢锐皱眉,「你也常来这家?」 「你也?」张津望故意开玩笑打趣他,「不愧是我正缘,我们就是有默契。」 听到「正缘」这两个字,想要忘掉的记忆重新浮现。谢锐瞬间黑了脸,转身就走。 「哎!哎!」张津望叫了两声,也没把人叫回来,他费解地摸摸后颈,「至于嘛,我就开个玩笑。」 【作者有话说】 下周有点事,改成周四,周日,周三(夜里十二点后)更新。 之后恢復正常。 第19章 离我远点 后来谢锐又在路边碰到一次张津望,但这次张津望没有看到他,谢锐默不作声地避开了。 为了离「正缘」远远的,谢锐不惜驱车二十公里,来到一处未经开发的湖泊旁。虽说是未经开发的湖泊,但自然风景已经相当漂亮。 因为人迹稀少,所以湖边静谧空阔,正和谢锐的意,成了他的私人据点。 然而还不等谢锐停好车,他就发现有辆摩托出现在视线内。高调的鲜红色,夸张的排气管,让谢锐不禁想到张津望的爱车「安娜」。 谢锐心中浮现出不祥的预感。 下了车,谢锐来到湖边,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小马扎上钓鱼。 「你怎么在这?」谢锐难以置信。 「谢锐?」张津望听到熟悉的声音,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他确认真是谢锐后,第一反应竟是,「你跟踪我?!」 「谁跟踪你?」 虽然谢锐的表情不像说谎,但张津望还是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他握着鱼线,迟疑地回復道:「这边很容易钓鱼,我每周都来,是我的秘密基地。」 谢锐捏了捏眉心,「我也差不多。」 张津望这回可谓是由衷地感嘆道:「我的老天爷,难道我们真是正……」 「闭嘴。」 谢锐打断对方后,忽然注意到张津望旁边的袋子很眼熟。他略微一思考,就想到是那家中古店的包装。 「你在那家中古店买东西了?」 「你说这个?」张津望捧起来袋子,「我不说朋友的店新开业嘛,买个东西捧捧场。尼玛可真是个黑店,贵得要亲爹命,只有这个打折。她说,这个本来是一对,现在缺了一个,贱卖。」 在谢锐茫然的目光中,张津望慢慢打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真是那个金色太阳。 谢锐喉中一梗,转身就走。 「你又去哪?」张津望大声问。 谢锐冷冷地回復道:「去火星。」 第二天午休,谢锐做了个梦。 梦里他和一个人正在吃烛光晚餐,实木圆桌,漆金的蜡烛,花纹繁缛却细腻的瓷器。与纯银餐具磕碰,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第37页 谢锐把一块泛红的牛排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恋爱十周年快乐,谢锐!」桌子对面的人大声嚷嚷道。 谢锐觉得有点吵,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我给你准备了件纪念礼物。」那人又得意地挺起胸膛说。 谢锐抬起头,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纸盒子被搬到桌子上:「全套《假面骑士》的变身腰带!万代正版,帅不帅?」 谢锐看清了张津望的傻脸,勐地睁开了眼。 他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胸口微微起伏着。他还没来及庆幸只是个梦,忽然发现张津望趴在靠背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谢锐唿吸一滞。 张津望毫不避讳地说:「在观察你睡觉。」 虽然谢锐相信科学,但上帝在上,为了预防万一,他必须做点什么了。 于是「雅筑」科技迎来了一次小规模办公室调整,因着这次调整,张津望总算有了自己的工位,不用再去蹭谢锐的办公室。 或许是巧合,张津望的办公室里全是肌肉型男,洗完头甩两下都能上时尚杂志封面那种。 林苗开玩笑说:「这是把整个公司的门面都呈到你面前了,供皇上挑选。」 「朕又没有龙阳之好,呈给我真是白瞎,不如来点美女。」张津望遗憾地说。 一群同龄男性聚在一起,少不了共同话题。张津望交了一群新朋友,下班后天天聚在一起打游戏,刚开始过得有滋有味。 但他后来渐渐发现不对劲,谢锐不再骚扰他,就连开车的工作都交给了老张。其他同事有自己的工作,但张津望一个贴身保镖不贴身就离谱。 上班时间,同事们都在忙,只有他闲人一个。而且他给谢锐打工就为了小说取材,见不着面也无材可取,于是他一有空就往谢锐办公室跑。 可谢锐看见他不再跟他吵嘴,而是把他当做空气。张津望犯贱几次,得不到回应,也渐渐不过去自讨没趣了。 「完了张哥。」张津望晚上给老张发简讯说,「这回轮到我被架空了。」 「谁知道他又犯什么神经,过段时间可能就好了。」老张宽慰道,「是不是你做什么惹他生气了? 张津望把手机扔到一边,平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最近怎么冒犯到谢锐。 是带着同事来他办公室喝下午茶?还是偷吃他冰箱里的三明治?是林苗暗地里开谢锐批斗大会没帮他说话?又或者两人出去看电影的时候,因为睡过头迟到了一个小时? 好吧,他确实恶贯满盈。 但谢锐都忍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能再忍忍?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一周,直到张津望在茶水间偶然碰到谢锐。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好久不见了哈。」张津望摆摆手。 谢锐盯着他好一会,才低下头淡淡地「嗯」了一声,给自己的手磨咖啡加开水。 「最近怎样?」谢锐问。 「还可以吧,比较闲。」张津望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忘跟你说个事,我哥不是要搬家吗,让我跟你两个人周末过去帮他打包。」 「尧哥?」谢锐挑眉。 「嗯。」 「好,我会空出时间。」 张尧的请求,谢锐就是答应得干脆。张津望本想再说点什么,但好长时间不见,连共同话题都变少。于是他尴尬地摸摸后颈,道个别后就走了。 周末,张津望按照约定来到张尧的博士后公寓。 张津望敲响门后,里面传来温文尔雅的应答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了,张尧清纯无害的脸出现在后面。 从小到大,永远都是张尧更讨长辈喜欢,他这张缺乏攻击力的脸功不可没。哪怕他今年已经29岁,却还带着点未脱的稚气,跟个大学生似的。 「来了?小锐已经到了。」张尧推推眼镜,笑眯眯地说。 他身后正在搬箱子的谢锐扫了张津望一眼,连招唿都没有打,就径直走开了。 这小子,死活不愿意跟我一起来,原来是想偷偷多干点,跟我哥邀功。 张津望嗤之以鼻。 张尧的公寓两室一厅,有独立卫浴、厨房和阳台。跟豪华沾不上边,但考虑到这是由学校免费提供的,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也算难能可贵。 他这次搬家,则是因为爸妈给他买了新房子,180平大平层,距离地铁站步行300米左右,附近还有大型公园湖泊。 「到底你是亲儿子。」张津望调侃道。 张尧觉得这话莫名其妙,「羡慕的话,你也去求爸妈给你买不就行了。」 张津望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谢锐全程不跟张津望说话,只有在张尧找他时,才勉为其难开金口。张津望多天来莫名其妙遭到无视,时至今日也被整烦了,跟谢锐打起冷战。 「你问他,刚才拿的剪刀呢?」谢锐低着头忙活。 「津望,剪刀呢?」张尧问道。 「这。」 「哥,你问他檯灯被装到哪个箱子里了?」 「小锐,檯灯在哪?」 「那里。」 次数一多,张尧觉得不对劲了:「怎么,你俩是国际友人,语言不通?就这沟通效率,平时是怎么工作的?是不是还得雇个翻译?」 两人低着头,没人回答。 张尧正愁怎么缓和气氛,就在这时,他忽然打开一个尘封的纸箱子,里面放了满满的相册。 第38页 「你们快看,这全是我们小时候的照片。」他惊喜地说。 这话引起了谢锐和张津望的兴趣,他们凑过去。三个人头挨着头,开始品鑑老照片。 里面大多是张尧本人的,也有不少张津望和谢锐。 「看这个,我和津望初中的时候。哈哈哈,那时候张津望这么腼腆呢。」 照片是张津望刚被接回北京时拍得,他那时候第一次见到照相机,此生第一次拍照,胆怯地半躲在张尧身后,紧张不安地比了个「耶」。 「原来你也有能看的时候。」谢锐讥笑一声。 「什么叫也有能看的时候?小爷哪个时候不能看?」张津望摆了个帅气又严肃的表情,「现在也是英俊潇洒的小哥哥一枚呀。」 谢锐理都没理他。 「哈哈哈哈,看,我们三个人的合照。」 照片里,张尧笑容灿烂地搂住二人,但张津望和谢锐面朝相反的方向,脸比驴屎蛋还臭。 「你们从那时候起就关系不好,也不知道到底在赌什么气。」 「我们没有关系不好。」张津望连忙宽慰他哥。 「没错。」谢锐认可,「根本就不熟。」 「你丫的……」 「我的天哪,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还有津望的杀马特照片!」 照片有很多张,全是张津望被偷偷抓拍的。有染着一头黄毛,对着镜头惊鸿一瞥的;有把香菸夹在耳朵后面,在马路牙子上流氓蹲的;有穿着坠满链子、到处破洞的衣服,45度角仰望天空的…… 「啊!!!」张津望突然大叫一声,差点跳起来,脸都臊得通红,「谁偷拍的?这么缺德!别看了!看个屁啊!!!」 「怎么,敢干不敢认?」张尧为了相册不被张津望抢走,赶紧传给谢锐,「再说,谁没有青春?」 谢锐接过后高高举起,「尽管有的人青春像鲜花,你则像风干后被践踏的牛粪。」 「谢锐,我看你是厕所里打地铺——离死(屎)不远了!」张津望抢几次没抢到,直接急眼,「你们爱看看去吧,老子走了!」 见张津望真的拍拍屁股走了,谢锐和张尧对视一眼,继续往下翻。 下一张照片的地点是在生日宴会上,张尧戴着生日帽,面前是一个三层大蛋糕。他的朋友们围在桌子旁,给他庆生。 「居然还有这张照片。」张尧怀念地摸了摸,「那时候我们两个刚认识,我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嗯。」 「你和张津望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那天,你可能都忘了。」 「不是。」谢锐却说。 「绝对是的,你不记得了而已。」 「不是。」 「我打赌是那天。」 「不是。」谢锐平静却坚定地反驳道,「我第一次见那傢伙更早,那天你没带饭盒,让我陪你去家里拿。」 …… 那天谢锐和张尧刚进张家的小院子,就看到有个小孩从二楼窗户,正往屋外的树枝上爬。 张尧气红了脸,大声对他说:「张津望,你干什么呢?你不是被妈关禁闭了吗?我要去告诉妈。」 小孩瞬间有点慌,但还是虚张声势地说:「如果你敢告诉妈,我就把你偷穿妈妈高跟鞋的事情说出去。」 张尧震惊地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小孩沖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慢慢站起来,顺着树枝一点点往外爬。 树很高,如果摔下来很严重,连谢锐都皱起眉。但小孩顺利地走到围墙那里,手一撑,就翻出去了。 谢锐至今记得那一幕,张津望骑在树丫上,居高临下地跟他们做鬼脸,然后露出一个意得志满的笑。仿佛赌了他哥的嘴,就赢了什么人生重要的比赛一样。斑驳的阳光打在他脸上,树影摇曳,花影婆娑,像是印上去的油画。 …… 谢锐说了半天过去的事,不见张尧的反应。于是他看过去,发现对方愣在原地。 「怎么?」 「没事。」张尧哭笑不得地说:「你还真是……」 如数家珍啊。 【作者有话说】 本周周四,周日,周三更新。下周起恢復正常。 第20章 常觉亏欠是爱的开端 「真是什么?」谢锐皱着眉追问。 张尧摇头笑了两声,轻轻说道:「你还真是记忆力超群,这么久之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 谢锐不以为然:「我的记性一贯不错。」 「这么看,你们确实认识很久了。」张尧看着这些老照片,「明明都认识这么久,怎么还不熟。」 「你知道有个词叫白首如新吗?」 「也是,你们两个天生不对付。」张尧笑嘻嘻地说,然后又把相册往后翻了一页。 这页相册上有很多照片,全是张尧和张津望坐在木质摇椅上吃西瓜,背后是个两层小宅院。院子里还种着棵梧桐树,郁郁葱葱的。 谢锐心中莫名一动。 「这里是?」 「津望拿所有积蓄,在廊坊乡下买了个两层带院的房子,你没听说吗?被爸妈骂惨了,买个乡镇的房子,不保值。」 谢锐闻言愣住,慢慢地摇摇头。 他重新看看那些照片,又看看张尧。 「说是要留着以后躺平养老,都已经装修好了。但有一间屋,他没有动。问他为什么,他说这间是留给别人的,由那人来定。估计是他讨债公司里哪个狐朋狗友。」 第39页 谢锐浑身一僵。 他嘴唇微动,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来。 「怎么了?」张尧发现谢锐不对劲,俯下身关心地问。 「没什么。」谢锐突然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哎。」张尧伸手想拉他手腕,结果却堪堪没能摸到。 随着谢锐离开,屋子里重新变得静悄悄的。张尧看着相册,小声嘀咕道:「怎么都跑了。」 谢锐没想到张津望还记得。 如果张津望忘记,他还能心安理得当做那晚的约定不存在。 谢锐回想起自己回国那天,张尧来接自己。因为他那时还没考驾照,于是把张津望拉来当司机。 张尧捧着鲜花,举着横幅,看到自己就振臂高唿。张津望故意站得很远,想装作跟他不认识似的。 「小锐,欢迎回家。」张尧温柔的微笑着说。 「谢谢尧哥。」谢锐平静地接过鲜花,然后他望向张津望,说道,「你来了。」 「嗯。」张津望不尴不尬地应道,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张尧,什么都没说。 果然。 谢锐默默地想。 那晚只是喝醉了,他们的关系始终在原点。如果不是张尧连拖带拽,他今天恐怕都不会来。 谢锐和张尧边聊边上了车,张津望全程不发一言,充当一个合格的npc司机。 「回国后你有什么打算?」张尧问。 「重新开始。」谢锐回答道。 「重新开始好啊,换个环境,换个心情,现在国内发展也很好。」 「嗯,我想尝试个新赛道。」谢锐说,「我父亲说,如果做好了,星火继承人的位置还是我。」 张尧立刻宽慰:「做不好也是你的,就你一个儿子。」 谢锐只是摇摇头,「二叔、三叔那边都有自己的想法。」 「那接下来一段时间有的忙了。」 「对。」 中途车子路过一个便利店,张尧非让张津望停车,自己过去给谢锐买水。随着张尧一走,车内顿时只剩下锐、望两人。 天气很热,夏蝉玩了命似的叫,隔着车窗玻璃,声音闷闷的,像是被关在玻璃罐子里。可真正被关起来的明明不是蝉,而是他们。 张津望突然开口说:「回国了,也不打算休息一阵子?前段时间不是挺累的吗?」 「不了。」谢锐难得平和地与张津望对话,「时间不够用。」 「哦。」张津望扣着方向盘上的皮革,没再说什么。 现在想一想,是不是张津望想提院子的事情,但看到自己完全不感兴趣,因而作罢了? 一作罢,就再也没能开口。 谢锐找了半天,终于在阳台上找到张津望。他背对谢锐,大大咧咧坐在木地板上,正在给张尧养得太阳花编辫子。 谢锐慢慢脚步停下,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追上来。 他要住张津望的那个小宅子? 他要回应张津望的感情? 既然都做不到,拉扯什么? 意识到张津望没有发现自己,谢锐靠在门框上,细细地打量对方的背影。 第一次,谢锐觉得自己亏欠张津望很多。 明明张津望真心喜欢他,他却只想着远远甩开对方。他难以想像,张津望看着那间没有装修的屋子,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可惜谢锐那个时候还不明白。 「亏欠」往往是「爱」的开端。 给张尧打了一天白工,张津望正累着呢,晚上讨债公司那帮兄弟约他去吃烧烤,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干杯!」 众人碰完杯之后,张津望咬了一口羊肉串。这羊肉串烤得恰到好处,外表脆脆的,里面却多汁柔软,配上浓郁的辣椒孜然面,直冲天灵盖。 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啤酒,从食道一路冰到胃里,他长舒一口气:「爽!」 「胖哥呢?没来嘛?」赵妈环顾四周。 苍蝇馆子里乱闹闹的,围着围裙的老闆娘端上来一盘烤韭菜,他赶紧让开了点。 「新手奶爸,忙着呢。」四眼回答道。 张津望问:「那你个北大研究生这么闲?你什么专业?」 「……哲学。」四眼一脸沉重。 「哲学是研究什么的?」 「哲学研究的是抽象的东西,例如在我眼里,现在饭桌上不仅有个具体的张津望,还有个抽象的张津望。」 张津望勃然大怒:「你他妈才抽象。」 呵呵,抽象的文盲。 「望子最近好像也很闲?」赵妈问,「之前怎么叫都叫不出来。」 张津望愣了愣,忽然沉默了,灌口啤酒后才说:「嗯,下本小说还没开坑,而且我最近可能要辞职。谢锐把我当空气,我天天闲得从早到晚打游戏。」 「这还不好?」 「你不懂,大家都有事干,你没有,就很异类,背地里被传些乱七八糟的闲话。」 「什么闲话?说你给谢锐卖勾子?」黄毛给他添了点啤酒。 「比那还离谱!」张津望勐拍大腿,「说我给谢锐的爹卖勾子,谢锐为了防止身为小妈的我觊觎家产,把我看在身边,所以频频对我冷嘲热讽。我无数次的忍让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他们要v我50聆听我的计划!」 「他们做营销号的?」 「至于吗?一月工资几个字儿啊,把你想成这样?」 第40页 张津望咬了口韭菜,「三万。」 黄毛一口啤酒喷出来:「草,什么谢锐?喊义父!」 「望子,你悄悄告诉我,你真没给谢锐的爹卖勾子?」 「都给我死远点!」 其他人不懂,张津望心里跟明镜一样。他现在对于谢锐毫无用处,之所以没把他开除,纯粹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白拿钱养着他。张津望有胳膊有腿,不想当他哥的累赘,更不想欠谢锐人情。 更重要的是,他为了写霸总文才接近谢锐。如今谢锐莫名其妙躲着他,也就没有了取材机会,没必要留在「雅筑科技」。 只是,他没想好下一份工作要找什么,还需要一点时间。 「哎,真好~」赵妈晃了晃杯子里的啤酒,「没结婚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以不受丁点委屈。」 「到底是年轻。」 年龄稍大的都不能理解,三万块还不累的工作,要什么自行车? 别说老闆排挤你,就是给你挤出外太空,你都得笑着说:「长大我想当太空人,老闆可高兴了,给了我爱吃的喜之郎果冻。」 张津望正遭到口诛笔伐呢,肩膀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津望!是张津望吗?!」来人是名女性,三十来岁的样子,打扮非常时髦。 讨债公司那帮人不认识她,茫然地互相对视。 「圆圆姐。」张津望却很快反应过来,然后立刻笑开了,「你怎么在这?来,要一起吃点吗?」 这人是张津望以前剧本杀店的老闆,算他干过比较长的一次兼职。两人当时关系非常好,只是辞职后好久不联繫,慢慢的就淡了。 「我也是和朋友一起来吃饭。」王圆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群男男女女,眉眼弯弯地重复道,「太巧了太巧了。」 熟人相见,两人顺势谈判起来。 「店子现在经营怎么样?」 「挺好的,我又开了两个分店。」 「可以啊,大老闆了圆圆姐。」 「哪的话啊,新店还没开业呢,现在主要是缺像样的dm(主持人),愁得我头髮大把大把掉。你知道,好的dm(主持人)对剧本杀店太重要了……你当时还是销冠呢,可惜非要走,哎,小店留不住人才。」 「别别别,我那时候是真有事。」 王圆圆遗憾地嘆了口气,她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想法,一把拉过张津望的肩膀,压低声音问:「告诉姐,你现在有满意的工作吗?」 张津望愣了愣,直言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王圆圆喜笑颜开:「要不还是去我那干怎么样?我让你当新店的店长,我跟你合作过,知根知底,我觉得你靠谱。」 「……你认真的?」 「真的呀!」 张津望始料未及。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突然,他瞬间心动了。 第21章 带球跑后,总裁跪求復婚 张津望纠结好几天,最终决定先去圆圆姐的店里帮两个月忙,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 王圆圆不知从哪打听到,他上一份工作很不错,咬咬牙也开了2.5w的月薪。毕竟张津望经验丰富,之前也开过剧本杀店,还能带带店里的新人dm,连培训钱都省了。 又或者底薪1.2w,剩下的根据营业额分成。两种模式,随便张津望选。 「选第二个,要赚就赚大钱。」张津望干脆利落地说。 王圆圆笑了,她知道张津望目的是给她表决心,「成,像你风格。」 张津望需要在剩下的时间里跟谢锐辞职,临到日子,他却有点捨不得那些同事了,难得大家关系处得这么好。 「老闆娘,老闆娘!」 张津望走向电梯的时候,有两个男同事叫住他,「你要去谢总办公室?帮我把这个材料带给他呗。」 张津望差点被噎死,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是老闆娘?谁?」 「谢总都不捨得让你干活,娇养着呢,可不是老闆娘。」另一个男人揶揄道。 娇养。 张津望鸡皮疙瘩掉一地。 「弟弟哎,我都要走了,你还拿我开涮。」张津望故作悲愤地说。 男同事愣了下,「你要去哪?」 「我要……」 下一秒,他的领子突然被人拽住,差点仰面倒下去。抬起头,看到谢锐居高临下的脸。但这次,张津望不心虚了,定了定神,漫不经心地问:「干什么?」 两个男同事倒是紧张得不轻,跟谢锐打过招唿后,互相推搡着匆匆离开了。 谢锐脸色不怎么好看,微微皱着眉说:「我给你开工资,不是让你天天骚扰别人的。」 张津望立刻反驳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骚扰了?明明是他俩跟我开玩笑。」 「别人都有正事做,你少去打扰他们。」 「你嘴再欠点,在外面被人揍了,我作为保镖就有正事了。」张津望本来非常不爽,但想到自己快走了,又慢慢平静下来,对谢锐说,「谢总,我想请两个月的假,朋友新开了个店,叫我去帮忙。」 「两个月?」谢锐轻笑一声,「能提出这种要求,你的恬不知耻简直让我嘆为观止,干脆别回来了怎么样?」 「那也行。」张津望突然说。 谢锐忽然顿住,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地看向他。 「辞职信明天放你桌子上。」张津望蛮不在乎地耸耸肩。 第41页 谢锐死死盯着张津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提离职。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低声说:「随你。」 紧接着转身离开。 第二天,谢锐真的在桌子上发现了辞职信。 信封上,「辞职信」三个字写得飘逸漂亮,拆开一看,里面只有几句话—— 尊敬的领导: 您好。首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阅读我的辞职报告。其次,谢锐我去你的,你被炒鱿鱼了。 你爹。 2024年x月x日。 张津望真要走? 就因为昨天警告了他,所以这么生气? 还是说……张津望认为他们两个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打算放弃了? 谢锐有一瞬间的迷茫,很快,又升腾起一股无名邪火。 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办公室给他了,也没给他繁重的工作任务,工资也是远高于正常水平。 离了我,谁会这么迁就他? 随便他好了。 本来只是看在尧哥的面子,才把他留在公司。他既然想走,也正好断了二人的孽缘,恰合谢锐的意。 谢锐把辞职信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圆圆姐的新店还有两个月开业,张津望本想在谢锐公司赖到最后,没想到因为一次小争执,直接冲动辞职了。 收拾收拾东西走那天,不少同事来给他送行,林苗更是哭成泪人。 「你走了,谁跟我吐槽谢总?」她哭哭啼啼地说。 张津望给林苗递纸,「姑奶奶,我不在了,没人替你挨骂,你管着点你那个嘴。」 「老闆娘,为什么要走,你是不是被谢总给甩了?」人群中有人嚷嚷。 「尼玛谁问的站出来?!」 有人跟他开玩笑,「望哥等着,我找人刺杀谢总,你马上就能回来了。」 「不回来了,我给朋友帮忙,答应过人家的。」张津望说,「但是刺杀谢锐可以雇我,打半价。」 一伙人把他送出公司大门,张津望挥挥手,最后回看了一眼。 人群中没有谢锐。 回到家,张津望先是颓废了几天,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稍微缓过劲后,他开始准备自己的第二本小说—— 《带球跑后,总裁跪求復婚》。大概是本傲娇总裁火葬场的故事,最近这个题材在网站里非常火爆,他也想蹭个热度。 可张津望手握素材,从早到晚坐在电脑前面,却憋不出一个字。 完蛋,他沉浸不进去。 习惯了谢锐的冷淡,他甚至想像不出会有霸总为女主要死要活的,太假了。有在酒吧鬼哭狼嚎的功夫,谢锐都能处理完多少份文件了? 张津望长唿口气。现实生活真是霸总文的大忌。 他卡文卡得难受,矫情占据理智的高地,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成功的路上哪能一帆风顺,时常觉得自己天赋不如人,然而坚持不懈,相信终能有所收穫。 张津望放下手机没多久,手机就叮呤咣啷响个不停,很多人给他点赞评论。 不ntr的好黄毛:收穫哥,这是咋了收穫哥? 身宽体胖:加油,咱好好干,收穫哥。 男儿身,女儿心:讨厌,收穫哥,搬个砖还让你感慨上噜。 傻比老闆莫挨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加油望哥! 无1无靠:不论主人做什么,我都永远支持主人(心)~~~ 噫,这个「无1无靠」是谁?张津望好奇地点进去。 靠,是崔正明!他居然有姓崔的微信?! 后来听说谢锐把他送进去蹲了四个月局子,没想到已经出来了。 晦气。 张津望直接点了删除。 张津望正准备退出,忽然在一众点赞的头像里发现个熟悉的身影,一只穿西装的金刚鹦鹉。 张津望又多看了两眼,随后倒扣手机。 悠闲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伴随着剧本杀店开业,张津望也忙得螺旋起飞,飞出大气层。 王圆圆作为京圈富二代,捨得砸钱,服化道精緻丰富,挖来的dm水平也都不错。张津望在朋友圈里宣传了一下,老顾客听说他要復出,纷纷过去打卡。 才一个多月,这家剧本杀就在大众点评上打出了名头。 带完五六个小时的本,和同事们一起收拾满屋狼藉的时候,张津望感觉疲惫且充实。 他偶尔也会怀念下「雅筑科技」的悠闲时光,离开了才明白,虽然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但谢锐其实真挺照顾他的。 这天张津望像往常一样走进包间,忽然发现两个熟悉的面孔——老张和阿曼。 因为这个剧本是拼车,还有一些其他客人,为了不影响其他客人的体验,张津望没有和二人多寒暄。等工作结束后,他才带二人去附近的小饭店搓了一顿。 「哎呦,第一次玩这种,真怪有意思的!」老张一边咂嘴,一遍回味。 「哭得我嗷嗷的!」阿曼的眼睛到现在都肿,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 「喜欢就行,可惜我不是老闆,不好给你们免单,那就请吃顿饭吧。」张津望举杯,明天还有班,他以椰奶代酒。 「客气了。」 三人碰杯。 老张夹了块水煮牛肉,「听说今天那个学生妹是你粉丝,大老远跑过来的。」 「什么粉丝。」张津望哭笑不得,「我以前店面的老顾客而已。」 第42页 「你以前也开剧本杀店?」 「我干得时候挺赚钱的,觉得预期不错,还在廊坊买了个房子。」 「后来怎么不干了?」 「这不是疫情嘛,管制期间没法开业。但是房贷和房租一分钱都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解封,以为熬出头,没几天又封上了,最后赔得裤衩都没。」 他说得轻松,但时代的一粒尘,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阿曼想想都觉得窒息,唏嘘不已:「那你后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破产也得该吃吃该喝喝啊,多打几份工,现在不都还上了?」张津望摆摆手,「别聊我了,说起来,最近好几个同事来我店里玩,还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才走一个多月,没想到大家这么捨不得我。」 张津望不太好意思。 老张和阿曼互相对视一眼,尴尬地笑而不语。张津望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其实是谢锐交代的「政治任务」—— 谢锐:你下班后顺路去张津望店里,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阿曼:谢总,我下班坐一号线,不顺路。 谢锐:你坐三号线转二号线,再转一号线就顺路了。 阿曼:原来如此啊!多亏谢总,不然我还蒙在鼓里! 谢锐:张秘书,你也抽空去一趟。 老张:谢总,津望不是辞职了吗? 谢锐:我没签字。 老张:谢总,不需要你签字,是津望把你炒鱿鱼了。 谢锐:你也想炒我鱿鱼? 老张:这不巧了嘛,我正好顺路,下班后去看看。 虽然不知道其他同事是什么藉口,但估计过程八九不离十。 阿曼追问道:「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哥哥们,我辞职信都交上去了。而且你看店里这忙得,我能走得开吗?」 这时,服务生突然走上前来打断他们聊天,满脸惭愧地说:「不好意思,您点的孜然羊排没有了。」 「没了?」张津望在纸巾上擦干净手,「我过去看看,换个菜。」 直到张津望走远,阿曼才忍不住问老张:「你说,谢总为什么不告诉望哥,他想让他回来?绕这么大个圈子。」 「因为他那嘴就是淬了老鼠药的剑,又毒又硬。」老张往嘴里扒了两口米饭,「给兄弟服个软有这么难吗?」 那之后又过了半个月,某天张津望坐在前台休息,一边吸熘炸酱面,一边看网文。 《恶人修仙传》写了段的剧情,他光顾着乐,没注意到有顾客进门,直到对方站定在他面前。 「你好,今晚所有的场次都满了,只有一个感情本差一个位置发车,你……」张津望抬起头,声音却慢慢弱下去。 来人穿着件简简单单的连帽衫,戴着副墨镜。 但张津望仍旧认得出。 是谢锐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本文周五就要入v啦,入v后会带来更多的更新,更好的剧情!希望大家能陪谢总和望子走下去嗷,周五上午爆更6000字!爱你们么么么 第22章 是我想让你回来 「你怎么……」张津望愣愣地看着谢锐,手上还维持着夹面条的动作。 「有时间吗?」谢锐摘下墨镜,直截了当地说,「想和你聊聊。」 聊聊?聊什么? 「老闆,能发车了吗?」包间里,一名年轻女孩突然探出头来。 「抱歉啊妹妹。」张津望立刻站起身,「你们的本还差一个人,估计得取消了。」 女孩子立马撒起娇来:「咋能这样!老闆,我们大老远跑过来的,您就不能再帮我们找个人嘛!」 「这是个新本,玩的人不多……」张津望说着说着,忽然注意到旁边的谢锐。他豁然开朗,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笑道,「没事,我抓到个壮丁,人齐了。」 谢锐:「?」 谢锐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被拉进了包间,和一群陌生男女坐在一起。 「剧本杀」源于西方宴会的角色扮演游戏——「谋杀之谜」。玩家到实景场馆,扮演角色,体验推理性质的项目。[1] 本次剧本《纯情丫头火辣辣》,需要三男三女参与。背景发生在一部霸总小说里,主角团被困在暴风雪别墅中,就在一个平静地夜晚,别墅中突然出现了兇杀案,而兇手就在他们之中。 「餵。」谢锐总算反应过来,臭着脸打断张津望的话,「我没说要参加。」 张津望只好趴在谢锐耳边,软下嗓子央求道:「你不是要聊聊吗?我还没下班,就当等我了,好不好?」 谢锐沉默片刻,整个人砸在靠背上,虽然表情不好看,但终究是没有拔腿走人。 「大家选好角色后,请去拿各自的戏服。」张津望说,「男生抽到女角也要穿裙子,别耍赖啊。」 谢锐低头看向自己被分到的剧本——苏娇娇。他太阳穴突突的痛,二话不说抢过张津望的剧本,把「苏娇娇」随手丢给他。 「哎,蟹老闆你怎么这样……」 谢锐打开张津望的剧本——陈霸天。他太阳穴又是一痛,无比后悔自己着了张津望的道。但往好处想想,陈霸天至少不用穿女装。 谢锐翻到人物介绍。 [你是陈霸天,这部霸总文的女主,和男主苏娇娇相爱多年。] 「……」 第43页 谢锐最终在裤子外套了个半身裙,脑袋上别了个蝴蝶结髮卡,脸黑得能即刻加入非洲部落。 张津望假装没看见,笑着说:「请大家开始阅读故事。」 谢锐不情不愿地打开剧本:[暴风雪很大,你们被困在了苏娇娇的别墅中。在被困的第三天,你被人杀害,成为了一具尸体。全剧终。] 他将剧本摔在桌子上,一把扯住张津望的领子。 「冷、冷静点,霸天。」张津望赶紧讨饶,强笑着说:「没死透,你后面还会被还魂术復活呢。」 「霸总文里还有还魂术,太几把酷炫了!」保姆赞嘆说。 恶毒女二倒是入戏很快,他娇滴滴抱着张津望的胳膊撒娇:「哥哥,人家好怕,你一定要保护人家~~」 张津望立刻握住对方的手,「放心吧宝贝,我死都不能让你死。」 谢锐看着二人交叠的双臂,阴阳怪气道:「喂,尸体还在呢,他女朋友是死了,不是走了。」 宝贝?孤男寡男,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谢锐大为不悦。 别墅里发生了兇杀案,玩家需要边收集线索,边找到别墅中隐藏的七枚灵石。召唤神龙,復活女主陈霸天,找出兇手。 随着调查深入,角色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浮出水面。原来在座五个角色,上至女二,下到保姆都与女主陈霸天有过一段情。 而女主陈霸天选择更有钱有势的苏娇娇,有人因爱生恨,杀害了陈霸天。可以说,除了男主,每个人都有作案动机。 「怎么这样。」恶毒女二掩面痛哭,「霸天你明明说要和我在一起,我才抛下一切回国。我这么相信你,以为你是个天真无邪的女孩。」 「什么女孩。」深情男二说,「这他娘高低得是个魅魔。」 「霸天,你说你喜欢俺,俺才让你得了身子。」保姆心碎不已。 众人齐齐看向谢锐。 「看什么。」谢锐抱着双臂冷笑,「我这个尸体又不会说话。」 争执暂且搁置,众人决定先把陈霸天復活,获得线索,找到兇手。客人们玩得热火朝天,张津望趁机熘出房间,去道具室拿接下来要用的东西。 他附身在一堆纸箱子中翻找着「仙丹」,忽然感觉有人跟了进来。他转身抬起头,屋子狭小,差点磕到谢锐的下巴。 「你怎么来了?」张津望惊讶地问。 「一具尸体能派上什么用场?」谢锐挑眉,然后他定了定神,话锋一转,「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呃,拿完仙丹之后?」 「我是问什么时候回公司。」谢锐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的鼻子差点碰到一起。张津望下意识后退,因为空间太小,撞得身后柜子轰隆隆响。 「又问这个?怎么,我哥听说我在外面鬼混,让你把我拉回来?」 谢锐垂下视线,没有回答。 「他总想做老大,我可不惯着他。」张津望耸耸肩,「我辞职不是跟你赌气,好吧,刚开始有点,但现在我真挺喜欢这工作。你不能因为你跟我哥是朋友,就替他干涉我的生活。他要是不爽,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讲。」 谢锐沉默半晌,还是不动。 「挪下窝啊!跟女鬼独处我还怪瘆得慌的。」张津望开玩笑说。 他刚想把谢锐往外推,手腕突然被谢锐攥住。谢锐攥得很用力,但也只是攥着,不说话。 狭小的空间里,彼此的存在感格外强烈,感受着对方唿吸的节奏,连感官都敏锐起来。 「不只是尧哥。」谢锐抬起眼说,「林总监、张秘书他们也想让你回来。」 这么严肃的场合,张津望看着谢锐头顶上那个歪掉的粉嫩嫩蝴蝶结,突然没忍住笑出声。 他边笑边帮谢锐把蝴蝶结扶正,「行吧,怪哥魅力大,不过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听别人的话了?」 两人回到包间的时候,张津望发现谢锐仍旧在沉思。 其实张津望搞不懂谢锐。 之前谢锐有意疏远他,张津望都看在眼里。既然谢锐自己都不愿意见他,还会为了张尧和同事的想法忍气吞声? 这完全不像他风格。 但既然谢锐不说什么了,张津望也不打算追问,就这样吧。 谢锐服下「仙丹」后有二十秒復活时间,可以公布部分兇手信息,帮助其他人断案。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谢锐,好奇他会提供什么线索。在众人专注的目光中,他默默站了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和其他人没关系,是我想让你回来,你满意了?」 啊?!张津望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是,现在说这个?! 「你走这段时间,我并没有刻意去想。但偶尔,只是偶尔,会感觉少了点什么。如果你在这里干得不高兴,或者对薪酬不满意,可以回来,我不介意。」 「等等等等等。」张津望尴尬地拉住谢锐袖子,压低声音道,「这事下班后再说。」 其他玩家先是茫然地看着谢锐,然后纷纷低下头开始思考这段话有什么深意。 别想了!这他娘显然不是线索啊!张津望涨红了脸。 「哦,我懂了。」深情男二恍然大悟,自信地站了起来,开始推理,「陈霸天这番话是想让什么人回到他身边,而女二之前说她是为了陈霸天才回国的,恐怕这就是当时陈霸天对女二的告白。女二信以为真,回国后,却被告知陈霸天即将与苏娇娇结婚,怒而杀之。所以陈霸天还魂,是为了告诉我们,兇手是女二,这是一场情杀。」 第44页 「有道理!」 「牛逼啊!」 「我去!陈霸天这么渣!」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大家都对这个解读非常信服。 谢锐不屑:「毫无逻辑性。」 恶毒女二:「啧,这都能被你想到,是我输了。」 谢锐:「……」 就这样,本轮剧本杀圆满结束。真实案件情况和「深情男二」猜得完全一致,他也成为了本场当之无愧的mvp。 然而当游戏结束后,一群女生围着谢锐要微信。「深情男二」在一旁沉着脸色抽菸,深刻诠释了什么叫:赢了游戏,输了人生。 「如果大家喜欢的话,请为本次剧本打分哈。」张津望笑着提醒道。 所以,这个弱智剧本到底谁写的? 谢锐翻开最后一页—— 作者:张津望。 呵,果然如此。 谢锐打了个0分。 「谢瞭望哥。」 「望哥再见。」 「玩得不错,下次还来,老闆。」 天色已晚,玩家依次跟张津望打过招唿,然后离开。直到最后,这个包间里只剩下了张津望和谢锐。 张津望还没来得及开口,谢锐就已经走到他面前,并站定了。 「回来的事情,你认真考虑下。」谢锐淡淡地俯视着他。 「我还是有点搞不懂。」张津望摸摸后颈,「我在你那确实闲人一个,你为什么要让我回来?」 「我也不懂。」谢锐说。 「嗯?」 「但是经验告诉我,等你把事情想得太明白,往往就已经错过最佳的入场时机了。」 在张津望几乎可以算是痴傻的目光中,谢锐摘掉了头顶上的蝴蝶结,伸手戴在了张津望头上。 他上下打量一番,似乎是觉得太蠢,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个还你。」他说,「我等你消息。」 第23章 谢锐喝醉了 张津望不得不承认,谢锐这套丝滑小连招给他本不存在的少女心还整得有点萌动。 谢锐为挽留他这个「人才」三顾茅庐,又何尝不是一种职场追妻火葬场? 当天晚上,张津望就打通任督二脉,怒码6000多字霸总文。要知道,在此之前他的新文已经卡好几周了。 但张津望这时还没打算回来,虽然剧本杀新店已经进入正轨,他不是必须的了,可他已经答应过圆圆姐在这干,总不好出尔反尔。 直到这天,王圆圆带了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到店里来。 「这是我表弟,从今天起担任副店长,希望大家关照着点。」王圆圆让员工们站成一排,给大家介绍说,「津望,你带带他,教教他怎么管店子。」 dm红仔撇撇嘴,压低声音跟张津望说:「绝了,总共就这几个人,还设什么副店长?」 张津望宽慰道:「人家姐是老闆,没当剧本杀党支部书记就不错了。」 「啊?可我们这没有党支部啊?」 「默念我前半句话。」 王圆圆怕张津望误会,私底下跟他说:「我弟就来学习学习,他不是做生意的料,人也不行,你别客气,该教教该骂骂。店里的事还是你做主,别顾忌他。」 关系户张津望见多了,这事再正常不过,于是没有放在心上。还承诺一定倾囊相授,两个人一起把店管好。 然而他本以为这小子最多是阿斗,后来才发现他娘的至少是个胡亥。 上任第三天就和同事大吵一架。 张津望问了才知道,表弟声称自己脑震盪,要去看病,让女同事帮忙替个班。结果好巧不巧被其他男同事撞见,他在游乐园的大摆锤上欢唿尖叫。 「你不是说你脑震盪要去看病吗?」男同事不客气,直接骂他脸上。 他倒也理直气壮:「这不是想着能在大摆锤上晃好吗?」 「我看你踏马的是直接把脑浆甩出去了吧!」 女同事是那种唯唯诺诺的性格,眼见着事态升级,还怯生生出来劝架。张津望也赶紧过去,充当起和事佬。 刚刚把男同事哄好了点,就听表弟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去了个游乐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凭什么管我去哪儿?我就是想让她替我班,她乐意就行了,关你们什么事?一个个还装起来了,真挺搞笑的。」怎么,你也没上过《语言的艺术》? 这一番话,瞬间把同事得罪个遍。 从此之后,张津望不仅要管理店面,还得充当同事的情绪垃圾桶,听各种针对表弟的吐槽。 如果他要是老闆,早就把表弟给开了。但毕竟这是圆圆姐的店,张津望不好插手,只能艰难地和稀泥。他哪是店长,资深水泥工罢了。 但不久后,表弟连和稀泥的机会也不给他了。 表弟在带剧本的时候性骚扰女顾客,说如果人家不亲他一下,就不继续游戏,足足僵持了十几分钟。 「你手机里有av吗?」原本柔柔弱弱的女顾客突然问。 表弟大喜:「有!」 「多看两部吧傻逼!晚上把你上脑的精虫打出来一点,也省得白天乱发情!老娘又不是草船,你搁这发什么贱(箭)?!给你脸了是不是?」 表弟被女顾客的反差吓到,又连忙解释说开玩笑的。可他再怎么狡辩,女顾客也不理会,直接在大众点评上了个差评小作文。 这不单单是人品问题,更是剧本杀圈子的大忌。 第45页 足够毁了一家店的那种。 张津望没办法,找机会请王圆圆吃了顿烧烤。酒过三巡的时候,把表弟那些破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他好几次擅自脱岗,偷吃同事零食,一天到晚在店里抽菸,还性骚扰女顾客,这能继续干副店长吗?你当姐的管不管了?」 「我弟他脱岗,是因为他这人比较嚮往自由;偷吃同事零食,是因为他不把你们当外人;在店里抽菸,是因为他为经营好店子积攒了很多压力;骚扰女顾客确实不对,但谁让他喜欢美女呢,这个没办法,你得体谅下。」 张津望无奈地嘆了口气,「你看到隔壁桌戴金表的大哥了吗?」 「嗯。」 「你待会陪我把他抢劫了,我以后就多体谅体谅你弟。」 王圆圆瞪大眼,「啊?你喝晕了?这不行吧!」「谁让我喜欢钱呢,这个没办法,警察得体谅下。」张津望说。 「……」 王圆圆摆了个投降的姿势,「好吧好吧,我实话实说。这个店本来就是给我表弟准备的,他就一二世祖,我小姨担心得不得了。我看他喜欢剧本杀,就想多开家店,让他当店长。有了自己的生意,他也能定定心。」张津望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不对劲。 你说得都对,但是…… 他娘的,我呢? 说好让我当店长,合着是「开荒限定版」是吧? 张津望总算理解跟渣女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了,你为了你们的人生拼死拼活,结果人家根本没把你放进未来里。 痛,太痛了。 张津望说,事实上张津望能说什么呢。他闷一口啤酒,无奈地笑了一声,「圆圆姐,你要这样说我就明白了。」 一门生意,想做好,如抽丝剥茧;想做臭,简直如排山倒海。 表弟没作多长时间,店里的客流量就明显不如往日了。再加上表弟为人不行,几个不错的dm不愿意在他手底下做事,约着辞了职。短短一个月不到,剧本杀店的营收就迎来腰斩。 表弟毕竟是店长,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不急的。他这回总算想到平日不放在眼里的张津望,别别扭扭喊他一声「望哥」,求他教自己怎么带本、管理店铺。王圆圆也来拜託他,说虽然他现在不是店长了,但工资绝对不会变。 看在圆圆姐的面子上,张津望知无不言。 但是穿上裤子,你说你没擦屁股,已经一定死(一腚屎)了。再怎么挣扎,不过是早点晚点倒闭的区别而已。 这天晚上婻沨,张津望送走一桌客人,闲得没事干。他坐在店铺的门槛上,叼着烟看月亮,心说这地方气数已尽,算是彻底救不回来了。 忽然,他兜里的手机响起来。张津望掏出来一看,是老张打来的。 「津望,今天谢总参加一个饭局,喝醉了,让我过去接他。但我现在有点事,抽不开身,你能替我去一趟吗?」 喝醉? 张津望瞬间来了兴趣。 他好像从没见过谢锐喝醉,看看霸总喝醉什么样,可以当成写文素材。 正好快下班了,张津望一口答应下来。 但拿到定位后,他就后悔了。那里据说是某人的私人酒庄,在个鸟不拉屎的郊区,怪不得代驾都找不到。 张津望守在酒庄门口,趴在方向盘上等了半天。他突然听到什么声音,立刻像犬科动物一样警觉地挺直身子。 谢锐总算从私人酒庄里出来了,他和一群衣冠革履的男人握手告别,几番推拉后,才径直走向张津望的车。 谢锐拉开车门,狠狠地摔进了座椅里。他用力扯松领带,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露出一小片白皙细腻的胸膛。 「好久不见啊。」张津望说着,偷偷从后视镜里打量谢锐。 对方除了酒气比较重,脸不红心不跳,就连表情都没有一丝松动,完全不像是醉酒的样子。 「老张说你喝醉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喝了点酒,但没醉。」谢锐轻哼一声,「疯了吗?怎么可能随便在别人面前失态。」 很像谢锐会说的话。 张津望内心颇为遗憾,没有哭哭啼啼和撒娇卖萌就算了,起码得说点醉话,追忆下当年错过的「白月光」吧。 白来了。 「系好安全带。」张津望不着痕迹的嘆了口气,「准备出发。」 「嗯。」谢锐说,「辛苦你特别跑一趟,谢了。」 张津望差点把剎车错踩成油门,整辆车往前狠狠地震了一下。谢锐被晃得撞在了驾驶座靠背上,他摸着鼻子,茫然地看向张津望。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谢了。」谢锐看了他一会,突然注意到什么,挑起眉说,「你刚剪过头髮?还不错,挺适合你的。」 ……敢问这位先生是谁? 什么没醉,这他妈醉得都不省人事了吧,能当场写个《醉翁亭记》那种。 「这个点你怎么有空,没上班?」谢锐的身子探向驾驶座,淡淡的酒气混合着沉静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搞得张津望浑身僵硬。 「现在都提前关门了。」张津望摸了摸后颈,低下头说,「最近客流量和营收都下降不少,晚上没事干。」 「为什么?」 张津望没见过谢锐这样,不自觉地就乖乖回答说:「现在是老闆的表弟当店长,他没有经验,性格也不是太好,所以……」 第46页 「总会有这种事。」谢锐讥讽地轻笑一声,「某些人总觉得,事情顺利发展是自己的功劳或者自然而然的,与其给这种拎不清的人工作,不如去更懂得欣赏你的地方。」 「更欣赏我?」张津望转头,直直撞进谢锐眼睛里。 谢锐眼角微弯,连眼角的那枚小痣都柔和了很多。两人近在咫尺,只能听见冷气唿唿地响声。 「你别这样。」张津望往后躲,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老子怕。」 怕等谢锐醒酒了,回想起这一段,还不把他杀了灭口然后再自杀?他就是个臭代驾,他可什么都没听见。 一路上,张津望胆战心惊,总算平安给少爷送回家了。 张津望停好车,刚想走,谢锐突然温和地对他说:「进来喝杯酒吧。」 「但是……」 「你不是一直想喝冰啤酒吗?」 最终张津望没能抵御冰啤酒的魅力。 张津望从来没有来过谢锐家,第一次进门,好奇地左看右看。 整个别墅装修主打黑白两色,唯一的装饰品是各种晦涩难懂的书籍,高大的书架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从巨大的玻璃窗前,可以尽览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景。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金刚鹦鹉突然扑闪着翅膀从卧室飞出来。 张津望下意识护住头,但金刚鹦鹉并没有攻击他,而是稳稳地降落在他面前的枝桠上。 看到色泽华丽的金刚鹦鹉,张津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围着鸟绕了一圈,心说贵有贵的道理,这毛、这体型太帅了! 看着他,这只金刚鹦鹉突然像是打开什么开关似的,振翅大喊:「张津望!张津望!张津望!」 【作者有话说】 本周入v,更新时间随榜改为改成周日,周三。下周起恢復正常,且加更一章。 爱你们每一个人么么么么! 第24章 你其实喜欢我吧? 世界瞬间安静。 「这鸟怎么……」 草,还能人脸识别?! 牛逼,简直是鸟中爱因斯坦,比谢锐还像人呢。 张津望还想和它聊点什么,结果鹦鹉忽然飞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谢锐的卧室中。 「等等,爱因斯坦。」 「怎么?」 背后突然有人叫他,张津望转过身,发现谢锐拿着两罐啤酒,微微偏着头,微笑地看向他。 张津望赶紧摇摇头。 别看张津望天天戏弄谢锐,那是因为他知道谢锐不会骚回来。看谢锐强压烦躁、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特别有意思。 但谢锐醉后主动亲近张津望,他反倒用舌钉磨了磨上颚,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了。 张津望规矩地坐在沙发上,谢锐则随意坐在羊毛地毯上,打开电视,切到张津望最喜欢的体育频道。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忽明忽暗的光映在二人脸上。 冰镇啤酒顺着食道滑下去,带走了绝大多数热度,浓密的泡沫在口腔里翻腾,张津望不禁爽得长舒一口气。 两人安静地喝了会酒,直到谢锐突然抬起头,问:「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张津望看着谢锐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把啤酒罐捏得嘎吱嘎吱响,他顿了顿才说:「我可能不回来。」 谢锐也只是平静地问:「为什么?」 「我在那挺充实的。」张津望胡乱地揉揉头髮,「起码不靠别人吃饭。」 「你回来也不靠别人吃饭。」 「我天天没事做,你也不理我,白拿钱,不是靠别人吃饭?你知道别人怎么传吗?我这人要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锐突然握住张津望的小臂,不是像平时那样快握断的力道,而是轻轻的。 「所以你走是因为赌气?」 「我不是,老子哪有这么幼稚。」张津望又想了想,「好吧,有两成,但最多两成,不能再多了。」 「我承认,我前段时间确实在故意冷落你,我道歉。」谢锐说。 张津望瞪大眼睛。 要不是手机不在旁边,他非得把这段拍下来不可,保准能勒索谢锐百八十万的。 「你想不出为什么吗?」 张津望仍旧没回过神来,「几个意思?」 谢锐把脸颊靠在张津望膝盖上,背对他,看着电视机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张津望思考片刻,突然开始汗流浃背。 不不不,不可能,谢锐不可能知道我拿他当素材的事情吧?八成说得是其他事。 但除了这件事,自己还能有什么瞒着他?难道是诈我? 「我能有什么瞒着你?」张津望都结巴了还继续嘴硬。 「你为什么总是观察我?为什么关心我找不找女朋友?为什么要记录我的小习惯。」谢锐把玩着张津望的手腕,「尧哥都告诉我了。」 张津望的思绪有一瞬间凝滞,随后便感觉天塌了,几乎要跳起来大喊,「我哥又怎么知道的?!」 谢锐说:「他翻你电脑的时候看到了。」 「他妈的,他翻老子电脑?!」 张津望心里勐地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攥住。他迅速搜肠刮肚编造藉口,但只是徒劳,脑海中空空如也。 惊讶、尴尬、甚至有一丝被冒犯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张津望有些难以唿吸。他整个人都懵了,心里跟被雷噼了似的,乱糟糟的。 第47页 原来谢锐一直都知道。 原来我哥也知道。 他们都知道我个大老爷们偷偷写霸总文,还拿身边人当素材。 我靠,这下完了,以后还怎么见人? 他都等不到谢锐酒醒后把他灭口,他现在就想从世界上消失。 张津望支支吾吾地解释着,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和心虚。脑中其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想着以后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圈子,怎么跟谢锐说。 「我不是故意的,不对,我是故意的。草,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不该随随便便……」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能抠出一座霍格沃兹魔法学院。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裤缝,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谢锐的眼睛。 「为什么要道歉?」谢锐打断他。 「你……」张津望愣了愣,「你不生气嘛?」 「刚开始有点接受不了,所以才会避开你。」「你没做错,是我错了,玛德,全是我的锅。」张津望脑子跟要烧坏似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其实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谢锐像只白猫似的,温顺地把下巴搁在张津望膝盖上,抬起眼皮看他,「但我想了很久,总算想明白一点。」 「什,什么?」 「我希望你回来。」 谢锐撑起身子,差点撞在张津望脸上。张津望下意识后退,抵着沙发靠背,与谢锐的距离近在咫尺。 谢锐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和,像是一汪水潭,仿佛能落在上面的只有新雪。 「球进了!」激动地解说员大声吶喊,此刻却已经没人关心比赛结果。 「我找你回来不只是因为尧哥,也不是因为别人。而是身手好的保镖好找,但值得信赖的人却不多。」 「你真的还需要保镖吗?」张津望疑惑。 谢锐想了想,然后才开口:「我说需要,你就会回来吗?好吧,事实上,我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 第二天早上,谢锐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躺在自家宽敞的大床上。 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睡衣,应酬的衬衫和外套整整齐齐挂在卧室一进门的衣架上。 昨晚到底…… 他坐起来,感觉脑子里有根弦要崩断,疼得他闭上眼睛,捂着一侧脑袋。 就是这一瞬间,一些陌生却真实的回忆涌上脑海,他瞬间醒酒了。因为回忆里有个绝对不该出现的人——张津望。 他的记忆断断续续,后来就彻底息屏了,但他还依稀记得自己是怎么依偎在张津望腿边,说些「是我需要你」「能不能回来」之类不可理喻的酸话。 谢锐握紧拳头,如鲠在喉。 这不是谢锐第一次断片,相反,他每次烂醉都会意识断片。虽然谢锐不喜欢情绪失控的感觉,但这种状态也有可取之处。醉酒后因为能拉下脸来,说一些平时说不出口的好话,编一些平时不屑于说的谎言,反而在谈生意时有奇效。 总之,醉酒后的自己从没给他惹过什么麻烦,直到昨天碰见张津望。 谢锐在神志不清的时候碰到张津望,就好比光着身子洗澡的时候被人抢劫,在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谢锐立刻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浑身神经质般地颤抖,仿佛这样就不用面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咬着牙想,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这床被子了,绝不,他要在这里结束他罪恶的一生。如果食言,就把张津望杀了灭口。 就在这时,门被一把推开。 「什么都不许说,不许来我房间,闭嘴,走开。」谢锐不悦地命令道。 「这么大起床气?」张津望围着围裙,不以为然地靠在门框上,遗憾地说,「看来『素质锐』已经走了。」 「素质锐?」谢锐裹着被子,皱起眉。 张津望看着谢锐,嘴里啧啧有声,「是指昨天那个很有素质的谢锐,他离开了,现在恶魔占了他的身体。告诉他,我已经开始想他了,下次见。」 谢锐冷笑一声,「你们不会再见了。」 张津望大惊失色,后退一步说:「混蛋,你把他怎么了?」 谢锐懒得陪张津望继续演戏,缩进被子里不再理会对方。 张津望看着床上那一个大鼓包,犹豫片刻,才清清嗓子说:「我给『素质锐』做了早餐,他吃不了也是浪费,你要不要来点?」 谢锐家的阿姨每次做饭都会带食材来,所以冰箱里没有多少东西。 张津望拿他没吃完的吐司,裹上蛋液在平底锅上煎,最后放上一小块黄油。黄油融化了裹在金黄的面包上,散发着碳水和甜品的香气。 谢锐不喜欢吃甜食,尤其是不能接受大早上吃。但或许是饿了太久,他的胃并没有抗拒面前的食物,反而吃得干干净净。 「还凑合。」谢锐说。 「你喜欢就成。」 「我是说,还凑合。」谢锐纠正道。 「那是。」张津望得意地说,「毕竟我也是做过厨子的人。」 「……」 谢锐看着张津望,一个纹着纹身(贴着纹身贴)、打着舌钉的寸头男,身穿蕾丝边围裙坐在他对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不知道为什么,吃着张津望的饭,他胃里有种热乎乎的感觉,像是灌了一大口浓汤,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如果张津望不愿意回来当保镖,可以问问他要不要来当他的私人厨师,这样就不算「靠别人吃饭」吧? 第48页 谢锐默默地想。 「那个啥……」张津望的声音打断了谢锐的思绪,「还有昨天晚上说的事,我想跟你正式道个歉。」 是说拆穿他喜欢自己的事情? 谢锐对此也颇为烦闷,他本想装作不知情,然而醉酒后的口无遮拦让这件事被摆到了明面上。 「我以后不会这么干了,我保证。」张津望说。 不会这么做了? 是要放弃的意思? 张津望知难而退,两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是谢锐理想中的结果。 不能做出的承诺,不能给予的未来,他能趁早认清现实现实有什么不好? 「对不住啊。」张津望又别别扭扭地说。 谢锐端着咖啡,却迟迟没有说话。 他不明白,张津望为什么一直在道歉? 喜欢谁又没做错什么。 恐怕张津望也不想喜欢他,但感情不讲道理。 张津望也从未对自己有什么期望,只是默默在旁边看着。如果连这点权利都剥夺,也太可怜了。 谢锐看着张津望尴尬的模样,又看了看面前被吃干净的盘子,轻轻嘆了口气。 「你不需要道歉,这是你的自由,你可以继续,我没权力干涉。」 张津望愣了愣,立刻探过身子大声问:「你能继续当我的霸总?草,你不烦吗?不困扰?」 当我的霸总? 谢锐听得微微皱眉,张津望看着神经大条,脑子里都装着什么羞耻的东西? 「不打扰我的话,随便你。」谢锐为了遮掩脸颊上的薄红,低头喝了口咖啡。 「绝对不打扰,我偷感十足。」没想到谢锐这么大度,张津望乐坏了。以后总算不用偷偷摸摸地取材,编那些藉口打听谢锐的想法真够累人的。 看到张津望松口气,谢锐无意识地勾起了唇角。 就算这傢伙平时再讨人嫌,但认真喜欢着他的样子,倒是有可爱之处。 「那我啥时候回去上班?」 「你要回来?」谢锐微怔。 「昨天晚上说好的,你怎么忘了?」 谢锐扶着脑袋说:「后面没意识了。」不过搞定了张津望,醉酒后的我也算派上点用场。 「正好你赶紧给我说说,你怎么差点被狙击枪爆头的?」 「?」 「你昨晚说,你被竞争对手暗杀。对方在美国找了佣兵,和你在高速公路上追击,差点八百里外爆了你的头。」张津望说得绘声绘色,「虽然老子不怕死,但是我不是专业的,还是得雇几个职业保镖。我这边有俩退役特种兵兄弟,我打电话问过了,他们都有时间,你觉得怎样?」 以后绝对要戒酒。谢锐对天发誓。 第25章 霸总文女主出现了 几天后,表弟突然找到张津望,说是要和他聊聊降薪的事情。 他严肃地说:「望哥,我知道之前你和我姐说好了。但是呢,那是当店长的辛苦费,你现在不当店长了,工作没这么累,再加上最近经营遇到点困难,所以……」 这到底是圆圆姐的主意,还是表弟自作主张。张津望马上要走,也就不想追问了。 藉此机会,张津望跟表弟正式提出辞职。 事发突然,表弟有点懵,急急忙忙问他:「望哥,你辞职干嘛去啊?」 张津望严肃地说:「我去跟美国佣兵展开较量。」 「你要进军好莱坞?!」表弟大惊。 张津望嘆气,拍了拍表弟的肩膀,「世界上有很多阴暗的角落,天真说明被保护得很好,也是件好事。」那晚他对谢锐所言表达质疑的时候,对方就是这么回答的。 「不是,望哥,好莱坞多危险啊。」表弟露出茫然的表情,「你是对降薪不满意?钱可以谈,现在经济形势不好,你出去大概率没有现在工资高,而且我一个人还不行。」 张津望默默看着他,最后无奈地说:「兄弟,就这几个人的店,说实话不难管。该怎么做我已经教你了,你不是不会,看你想不想了。」 表弟愣住。 不顾表弟挽留,张津望最后还是走了。 回到「雅筑科技」的时候,张津望发现自己的工位还是和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因为每天都被打扫,看起来仿佛他只是出个远门而已。 「我就知道你得回来。」林苗勾着他的肩膀说,「听说有人想要你这个靠窗的位置,往上面打了好几次报告,老张都不批,一直就这么留着。」 张津望心里有点感动,摸摸鼻子说:「我自己都没想到还回来。」 「你回来后去见蟹老闆了吗?」 「还没。」 「还是得跟谢总打个照面,正好我有事去趟12楼,和你一起。」 总裁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两人刚到门口,就发现谢锐上了电梯。不仅如此,他身边还跟了个年轻女孩。 「谢锐!」张津望眼睛一亮,立刻远远地喊了声。但谢锐光顾着跟女孩低头交谈,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随即,电梯门关闭了。 「那美女是谁?」张津望在雅筑干挺久,应该没有他不脸熟的员工了。 「蟹老闆秘书啊。」 「老张现在变成这样了?!」张津望大惊失色,「别的不说,这次减肥挺成功。」 「老张现在做人事经理了,这女的给蟹老闆当秘书,就你走之后发生的事。」林苗压低声音说,「我偷偷告诉你,这女的和蟹老闆关系不一般。」 第49页 张津望愣了愣,又抬头看眼电梯的方向,「怎么说?」 「她居然叫蟹老闆锐哥。」林苗不自觉拔高音量,「这肯定是很熟啊,一般不都是叫谢总吗?」 「那有什么。」张津望不以为然,「我还叫他谢锐,你还叫他蟹老闆呢。」 「所以你是老闆娘,而我……」林苗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是他一生之敌。」 「怎么这么骄傲?」 「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白花,来了直接就做谢总贴身秘书。虽然秘书不算什么领导吧,但谢总这么挑剔的人,却对她百般包容,明显不正常。」林苗拍拍张津望后背,「别怪姐没提醒你,看着他点,到时候出轨了你都没地哭。」 张津望以为同事喊自己「老闆娘」是调侃,没想到林苗还当真了,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他正准备解释,忽然捕捉到什么信息——大学刚毕业、小白花、贴身秘书、百般包容…… 草。他浑身一震。 霸总文女主可算出现了。 餐厅里,柳白薇咬着笔桿,翻看自己的笔记本,颇为无奈地嘆气道:「哎,没想到当秘书事这么杂。」 谢锐喝了口冰美式,「还能难倒我们的高材生?」 柳白薇红了脸,轻轻柔柔地说:「锐哥你快别说了,你才是高材生呢,我妈私底下没少夸你。」 柳白薇的母亲,是谢锐在哥大的advisor,说是恩师也不为过,两人至今都有联繫。恩师的女儿想来他们公司歷练,谢锐自然力所能及地帮助她。 「老师总算在美国定居,她大概也没想到,以后还要跟着女儿回中国安享晚年。」 「我不想留在美国,我是一定要回来的。哪怕学有所成,不能为自己的国家作出贡献也是白费。」柳白薇腼腆地笑了笑,「锐哥也是因为这么想才回国吧?」 「……不是。」 谢锐回国可以说各种阴差阳错,但不可否认的是,某个人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锐哥。」柳白薇突然打断他的思绪,软软地压低声音说,「你有没有觉得,有人一直在看我们?」 谢锐这才注意到视线,斜眼看过去,发现张津望坐在不远处地桌子旁,死死盯着二人。 谢锐微怔,随后无意识地勾起唇角。 这个发现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谢锐心中的某个开关。 「那是谁?」柳白薇问。 「没什么。」谢锐看向她,淡淡地说,「脸上沾了芝麻。」 「哪里?」柳白薇脸一红,赶紧用手背去擦。 擦半天没有擦掉,谢锐直接伸手帮她摘掉了,吓得小姑娘红着脸,一动不敢动。 果不其然,张津望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脖子抻得更长。 谢锐顺势看过去,张津望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又赶紧装作闷头干饭。 谢锐有点想笑,但没继续理会张津望。转过头的时候,发现柳白薇好奇地看着他。 「怎么?」谢锐问。 柳白薇用力摇摇头,试探着说:「你怎么突然心情这么好?」 谢锐挑眉,「我没有心情好。」 「抱歉。」柳白薇尴尬地赶紧说,「可能是我看错了。」 下班的时候,张津望照例开车送谢锐回家。从公司大楼出来的路上,他左顾右盼,疑神疑鬼,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墙根走。 「干什么?」谢锐轻蔑地看着他。 「这边没有掩体,当心被狙击手找到机会。你别不当回事,现在我俩的命绑一起了。」张津望认真地说。 张津望那晚没有撒谎,他看起来确实偷感十足。 想着是自己撒谎在先,谢锐忍住阴阳怪气的冲动。他径直走向自己的车,还不忘找个理由忽悠张津望,「今天7月4日,是美国独立日,放假。」 「杀手也放假?」 「杀手也享有美国劳动法。」 「害,早说嘛。」 张津望放心地载着谢锐出发了,然而刚刚出公司大门,他就看到个女生站在路边,怀里还抱着公文包。 「你看,你秘书。」张津望提醒说。 「嗯。」谢锐刚巧在回信息,没有抬头。 张津望开到她面前停了下来,降下车窗说:「妹妹,怎么这么晚还不走?」 「马上走,我要去体育馆游泳,正准备打车。」柳白薇赶紧客客气气地解释道。 「好嘞,路上注意安全。」 体育馆和谢锐家方向正相反,而且距离还挺远。张津望看了谢锐一眼,既然「老闆」没什么表示,他不好自作主张。 张津望也没想到,就是自己这一眼,竟让谢锐看出了三分吃醋,两分失落,五分试探。 其实谢锐不讨厌张津望这样。 他发现自己似乎掌握了某种能力,可以左右张津望的情绪和心情。这种掌控感,在两人十五年来的相处中少有。更多时候,都是他被张津望的厚脸皮气到失语。 于是鬼使神差的,谢锐故意对柳白薇说:「上车吧,我送你去。」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她的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 张津望也小声提醒道:「少爷,跟你家是相反方向哦。」 「没关系。」 此时,他从张津望眼神里看出了名为震惊的情绪。 「那谢谢锐哥。」柳白薇急忙说,然后高高兴兴地上了后排。 张津望在前排开车,谢锐和柳白薇在后排「忆往昔峥嵘岁月」。张津望砸吧砸吧这滋味,忽然觉得自己真就像个霸总文的npc司机。 第50页 他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半开玩笑地对女主说:「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了解他的一切,你算什么东西?」 嘶,不对,这是女二台词。 应该是:「好久没看到少爷笑这么开心了。」 可惜谢锐不给他机会。 人家小姑娘嘴皮子快轮冒烟了,谢锐只会「嗯嗯啊啊」,也不笑一下。「嗯嗯啊啊」个屁,你他妈拍黄片儿呢? 不知过了多久,柳白薇来到目的地。她下了车,朝二人认认真真地鞠躬告别后,转身跑远了。 随着车内重新安静下来,张津望再次发动发动机。 他扶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琢磨:虽然知道了这女生是什么身份,也知道谢锐对她不一般。但还是不清楚两人是怎么认识的,谢锐对她是什么想法,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 张津望本想不着痕迹地随口一问,但他忽然想到,谢锐已经知道了自己拿他当素材的事,大大方方地打探也没什么。 「谢锐。」张津望停顿片刻,尴尬地开口,「你和这个女的,你们是……」 「和你无关。」谢锐淡淡地说。 「我就是好奇嘛。」张津望小声嘀咕,郁闷地嘟囔说,「咱们那天明明说好的。」 「说好什么?」谢锐反问,「前提是不打扰我,对吧?」 「行行行,少爷你说得都对。」谢锐不张口,张津望也不能把他捆椅子上,拿棒球棍逼他,索性投降了。 张津望手握方向盘,感受着每一次转弯的细腻反馈。车厢内,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偶尔传来远方的鸣笛声,仪錶盘上的光晕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 「她是我老师的女儿。」谢锐突然说。 「什么?」张津望愣了愣。 「除此之外没什么关系。」 「真的假的?」 「嗯。」 搞什么,又扑空了? 谢锐真的对人家没有非分之想,还是喜欢而不自知? 张津望心里有点郁闷,于是不再说话了。他闷头开车,所以没有注意到后视镜里谢锐正默默盯着他,那目光中既有审视也有难以名状的情绪波动。 第26章 合租对象 把谢锐安全送回家之后,张津望自己也回了家。 他洗个澡,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走出来。尽管已经很久不做讨债的生意,但他没有放松锻鍊。肩膀仍旧宽阔有力,胸膛圆润饱满,肌肤透出健康的光泽,水珠沿着肌肉纹理滑落,增添了几分野性与活力。 张津望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里,本想看看偶像的更新放松下,又想起来这周的码字任务还没写完,咬咬牙坐在电脑桌前。 经过上一本的经验和不断努力,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读者会说他剧情脑残、文笔稀烂。他这本到7万字后也顺利入v,虽然没几个子儿,好歹赚上钱了。 但成功之路总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他的霸总文被批评没有「性张力」—— 「我和我爷爷tm都比这两人像情侣。」 「男主把女主抱上床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给她看自己新买的小天才夜光手錶。」 「男女主就像gay和les形婚,每天装出点亲密举动来敷衍我们这些观众。」 「啊?上一章有床戏吗?我以为俩人打扑克呢。」 张津望崩溃,他这霸总饥渴得像是死在男子监狱的老处男,泰迪看见都得捂着屁股逃,张津望一个老爷们都嫌弃。 文里动不动就是「夜还很漫长」,居然还说他没有「性张力」?「性张力」再多点,得换作者本人进男子监狱,到时候只能写男同文《狱友迷情》了。 把这事告诉编辑,黑糖珍珠痛心疾首地说:老爷,你煳涂啊。 黑糖珍珠:所谓性张力,没上床的时候才有,上床反而没有了。 咩噗茶:请赐教。 黑糖珍珠: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咩噗茶:肉? 黑糖珍珠:现在在你面前放一盘烤肉,你觉得很香。但当你吃饱了,再在你面前放一盆烤肉,你还觉得香吗?这说明什么? 咩噗茶:香啊!怎么不香? 黑糖珍珠:说明你是个饭桶。总而言之,「性张力」不是在床上,也不是在床下,而是在快要上床但还没上床的时候。 咩噗茶:你的意思是在床边?草,不硌吗? 黑糖珍珠:……死直男,朽木不可雕也,下课! 张津望被骂得摸不着头脑,于是又看了几遍两人的对话。忽然有什么东西若即若离,好像马上就要点通。就在这时,他头顶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强劲音乐。 楼上传来一声大喊:「谢谢哥哥姐姐们刷的游艇和手榴弹!」 他哀嚎一声,用力堵住耳朵。 几周前,张津望楼上的邻居搬走,新租户是个唱歌女主播。因为隔音太差,楼下听的一清二楚。门也敲了,警也报了,但人家一句「我要吃饭的啊」,全给顶了回去。 女主播是个细细瘦瘦的女生,张津望又不能跟她展开「男人间的原始交流」,只能吃瘪。 觉睡不好,文没法写,张津望被逼得不行,甚至动了搬走的念头,这几天一直在找房子。 「千山万水总是情,点点关注行不行。」 「万里长城永不倒,送点礼物好不好。」 「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天天正能量!正能量主播,感谢大家捧场!」 第51页 说着说着,嗷哧一嗓子就开唱了。 张津望崩溃,索性点开终点文学网的论坛,问问万能的网友这种情况怎么办。 忽然,他注意到首页有一封寻找合租人的帖子。点开后,帖子很简洁,就几句话。 [寻找合租人,自己的房,地点北京xx碧园,地铁房,三环内,180平高层。房租1500/月。要求:1.会做饭,负责一日三餐。2.签约作者,男。3.能照顾宠物蛇。] 卧槽,xx碧园的房子,180平才1500/月,说是「惊爆跳楼价」都不违反gg法。 留言非常多,有的老哥遗憾不会做饭,有的遗憾不在北京,有的遗憾自己怕蛇,有的遗憾自己上个月刚变完性。 总之,楼主似乎还没找到合租人。 张津望用舌钉磨了磨上颚,心说自己好像都符合,这么个大便宜,不自荐试试? 事实证明,只要两人投缘,发展会异常顺利。张津望加上对方好友后,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很快敲定了合租细节,约定明晚去看房,没什么问题就签合同。 第二天,张津望在茶水间找到谢锐。 「有事吗?帮我个忙呗。」张津望痞笑着说,「我要租个房子,今晚去签合同,你去帮我看看合同有没有坑,我不太懂这些。」 「租房子?」谢锐微微蹙眉。 「我家邻居太吵了,睡都睡不好。先在外面租个房子,再看看怎么处理吧。」 谢锐默默地看了他一会,继而把头转过去,往马克杯里接了点热水,「今晚我打算约白薇去餐厅。」 说罢,还莫名其妙地看了张津望一眼。 张津望微怔。 孤男寡女私底下吃晚饭?看来这两人确实关系不一般。 「不是,你这不还没约吗?明天吃不行?」 「我不打算打乱计划。」 张津望气得半死,「妈的重色轻友。」 「你是友吗?」谢锐突然转过头来。 「我……重色轻友弟行了吧。」张津望被怼,心理莫名涌现出一股烦躁。 以前就是这样,他永远排在张尧的后面;现在柳白薇来了,他又排在柳白薇后面。 反正在谢锐心里,自己无关紧要。也不是说他俩关系多好,但他俩都认识十五年了,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他居然为了一个女的,连这点小忙都不帮。 去你妈的谢锐,有了媳妇忘了爹。 「那算了。」张津望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无所谓,但声音中的干涩却无法掩饰。 谢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挑起唇角,语气中带着几分戏嚯:「如果你想让我改变计划,也可以付出点努力。」 张津望愣住了,没想到约谢锐出去这么顺理成章的事还得付出努力。 他的自尊在抗拒,但确实没有其他人可以拜託,于是他迟疑地问:「怎么努力?」 谢锐看着张津望,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比如,周六开车送我去展览。当然,我可以顺便买你的票。」 「什么展览?」 「群星之下天文展。」 张津望撇撇嘴,「算了吧,老子还不如在公园躺椅上睡觉。」 「……展览里睡有空调。」 「成交。」 张津望正想走,忽然又转过身,不轻不重地锤了谢锐胳膊一下,威胁道:「还有,下次不许把我放她后面,听见没?」 张津望走后,谢锐却没有离开,独自倚在墙上,喝完了一杯咖啡。 他心情不错,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刚刚的博弈中赢了一步。但随着情绪渐渐冷却,他看着杯底的咖啡渍,忽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大费周章。 不惜编造与柳白薇有约的事实,就为了让张津望陪自己看展览? 明明是张津望喜欢他,又不是他喜欢张津望,倒像反过来了。 谢锐站直身子准备走,就在这时,吸菸室的门被打开一条缝。柳白薇叼着菸头,左顾右盼,正好和谢锐四目相对。 「对不起锐哥,我不是故意偷听得!」她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头髮从耳后放下来,遮住耳骨环和纹身,「我一直在……吸,吸菸室,我怕尴尬才没出来。」 「你吸菸?」 柳白薇心虚。 「也没什么,你是成年人了。」 柳白薇看着谢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她艰难地吞咽下,在身后绞着手指,犹犹豫豫地说:「锐哥,我觉得你这么对望哥,只会让事情变复杂。」 谢锐看向她:「什么意思?」 「我不是想跟你说教。」柳白薇急急忙忙辩解,随后定了定神,试探着问,「你……真没意识到?」 傍晚的时候,张津望和谢锐一起去看房子。 xx碧园是北京比较老的高档小区,宛如城中绿洲。大门庄严,道路两旁树木参天。中央花园繁花似锦,喷泉更是增添了几分生气。 「1500一个月,怎么样?」张津望得意地对谢锐说。 谢锐愣了下,迟迟才回过神。 「单就价格来说,很低。」他说。 见面后谢锐一直就这幅样子,仿佛心事重重。但张津望今天高兴,所以不跟他计较。 两人乘电梯来到25层,张津望如约敲响门。 稍等片刻,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了,一张帅脸探出头来。之前隔着屏幕,张津望没想到跟自己合租的哥们儿长这么好看,不由得傻眼。 第52页 要说这张脸有什么缺憾,那就是这哥们儿太白了,不健康的那种白。他眼底挂着深深的黑眼圈,像是刚从墓里爬出来的,太阳能把他活活晒死。 「你是?」对方睡眼矇眬地问。 「你好兄弟,张津望,之前约好看房子的。这是我朋友,陪我一起来。」 「对对。」帅哥狠狠拍了拍后脑勺,就像是拍打收不到信号的老旧电视机。 对方伸出手,「昨晚赶稿到半夜,太困了,我叫杨松云,进来看看吧。」 这屋子很不错,客厅宽敞明亮,巨大的l型沙发相当有质感,旁边摆了张简约的木质茶几,上面摆放着几本散文和杂志。 餐厅与客厅相连,空间通透大方。长方形的大理石餐桌,搭配着几把线条流畅的餐椅,在昏黄的吊灯下明亮。 给张津望的房间也挺大,里面还有个实木书架,零零散散放着些书。 「我的书之后都会拿走,还没来及整理。」杨松云打了个哈欠说。 张津望好奇地看了眼,忽然发现书柜里有全套《恶人修仙传》的精装版。不仅如此,张津望偶像的书他居然都有。 《都市异闻录》《修仙启示录》《魔族幻想》《麒麟下山》……甚至还有他处女作《女总裁贴身保镖》的初印版,张津望收了好久都没收到。 草,可以啊这小子,有品位。 「你也喜欢这作者?」张津望精神振奋地问,「我也喜欢他,我觉得他写得巨他妈无敌特别特别好。」 谢锐跟着瞥了眼,倒是理解不了这种小说哪里有趣。网文大多缺少逻辑,不切实际,只为满足人的低级幻想罢了。 「也就……一般般。」杨松云不以为然地说。 「一般般你买这么多?!」张津望心中恼火。 「不是我买的。」杨松云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打出来了,「出版的时候,出版社给的样书。」 张津望愣了,茫然地看着他。 「我之前没跟你讲过吗?」杨松云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他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没说过。 「那重新介绍下。」杨松云站直身子,「我是《恶人修仙传》的作者,笔名倚剑天涯。」 什么修仙?什么天涯? 谢锐听得莫名其妙。 然而他忽然发现,旁边的张津望像是被棒球棍抡了后脑勺,一动不动了。下一秒,张津望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咕噜,并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 谢锐敢发誓。 他这辈子,都没见到张津望的眼睛如此亮过。 第27章 他绝对爱惨你了 三个人坐在餐桌两侧聊合同,但张津望已经满脸呆相,死死盯着杨松云,魂都被勾走了。 谢锐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就不悦,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转而指着合同说:「既然是合租,最好说清楚不许带人回来。」 「其实我经常带人回来。」杨松云托着脸说。他脑门上别了个发卡,固定住稍长的刘海,「不过我们只会在我房间活动,你很介意?」 张津望赶紧表态,「没,你的房间你随意。」 在谢锐沉郁的目光中,张津望悻悻闭嘴。 谢锐又看了看合同,然后拿起笔敲敲,说道:「合同没有写水电费起始数据,也没有写明是否结清。」 「这里,是『押金』而不是『定金』。」 「押金退还标准不明确,需要细化。」 「租房费用是否包含物业费?」 察觉到杨松云盯着自己,他不卑不亢地看回去,淡淡地问:「怎么?」 「没事。」杨松云笑笑,「你真挺细心的。」 杨松云懒洋洋的,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所以这句话让人听不出在称赞还是在揶揄。 谢锐刚想回话,袖子就被人轻轻拽了拽。张津望对着他小幅度摇了摇头,表情几乎称得上可怜巴巴。 有内鬼,停止交易。 猎人谢锐正忙着猎杀大灰狼,结果小红帽张津望不仅把狼请回家,还想变成红太狼。 张津望显然是怕谢锐太挑剔,杨松云一生气就不租了。能和他那个所谓的偶像同居,就算前面是个火坑恐怕他也愿意跳。 想到这,谢锐冷脸放下笔,不再说话。 杨松云看看谢锐,又看看张津望,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起身。 「二位好好考虑,我去给你们倒杯柠檬水。」杨松云走远后,谢锐突然开口命令道:「不要租了,收拾收拾住我家。」 张津望摸不着头脑,「你之前不是门都不让我进?」 谢锐说:「唯物主义哲学表明: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万事万物皆在变化之中,唯变化之快慢……」 「停停停,师父别念了。」张津望听得脑子都要炸。他默默想了想,然后说:「还是算了。」 「给个理由。」 「哪有公司外还和老闆呆一起的,感觉像无偿加班。」张津望解释道。 话音未落,他的大腿突然被谢锐按住。谢锐握得很紧,就像是箍了个腿环似的,动弹不得。 谢锐附身靠近了点,直到唿吸交错,他盯着张津望的眼睛说:「再给你个机会,重选一次,住这,还是住我家?」 这个距离,张津望甚至能感受到谢锐喉结的细微震颤。他莫名觉得和男人这种气氛很怪,下意识想往后躲。 第53页 就在这时,杨松云端着两杯柠檬水从厨房走了出来,「想好了吗?租不租?」 「他不租。」 「我租!」 两人异口同声。 从杨松云家出来后,张津望撇了谢锐一眼。对方虽然克制着没甩脸色,但明显心情不佳。 「生气了?」他围谢锐转了一圈,陪着笑说。 「没生气。」 「那你眼睛怎么斜楞着。」张津望用两个食指压下眼皮。 「眉骨低。」 神他妈眉骨低。 「好好好,我承认我不厚道,害你没跟美女吃上饭,结果还不听你建议。」张津望投降,「但那可是倚剑天涯,我最喜欢的写手,过这村就没这店。我高中可喜欢看他的书了,你想想高中的时候喜欢干嘛,是不是能理解了?」 「喜欢你打完架后,和你哥一起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感觉。」谢锐嘲讽说。 「……」 「我不明白。」谢锐嗤笑,「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跟别的男人住一起?」 「那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倚剑天涯住一起?人家也没怎么样啊。」张津望同样摸不着头脑,「你老说替我哥管我,但你也管太宽了,我都27了,你还要管我交友不成?你去问问我哥,他都不会有意见。」 电梯来了,张津望走进去,却发现谢锐迟迟没有动弹。 「谢锐?」 喊了一声,谢锐这才走进来,却因为等待时间长了,电梯门自动关闭,突然狠狠夹了他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张津望吓一跳,赶紧用手撑住电梯门,把谢锐拉了进来。 「没事吧。」张津望着急地掀开谢锐的袖子,去看他白皙的皮肤有没有被夹红。等张津望抬起头,却发现谢锐正直直地看着他,看进他的眼睛深处。 但下一秒,谢锐微挣,甩开了张津望的手。 [你……真没意识到?] [那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倚剑天涯住一起?] 最近总有人问他莫名其妙的问题。 谢锐坐在办公室里,用笔尖敲着纸面。他能意识到,发现张津望喜欢自己后,他对张津望的态度也潜移默化发生了改变。 可他不愿意细想原因。 忽然,办公室的大门被敲了三下。林苗打开门,走到他面前,双手递上一个文件夹。 「谢总,这是『复合式缓冲汽车保险槓项目企划书』,请您过目。」 「嗯。」 眼看着林苗想走,谢锐突然想起来这姑娘天天吹嘘自己交过二十多个男朋友,于是叫住了她:「林苗。」 「拜託,谢总。」林苗破防了,「你好歹看完了再挑刺啊。」 「不是,问你个问题。」谢锐淡淡地说。 林苗警惕地看着他:「什么问题。」 「私人问题。」 林苗立刻走上前,一屁股坐在谢锐办公桌上,严肃地本着脸:「快说。」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坐在他办公桌上? 谢锐跟她讲了租房事件,当然,隐去了张津望的名字,只说是个女性朋友。林苗听完后倒抽一口凉气,嘴里啧啧有声:「她是个高手。绝对没少谈男朋友。」 谢锐微微蹙眉,「他没谈过男朋友。」 「看吧。」林苗不屑一顾,「高手都这么说。」 林苗解释道:「你看那句『你老说替我哥管我,但你也管太宽了』,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引导你认为,你管她不是因为她哥,而是对她本人有感觉。」 「引导?」 「妥妥的引导。」林苗点头,「她要跟别的男人同居,就是为了让你有危机感。就算你不喜欢她,看到自己的追求者爱上别人,正常人都会心里不舒服。而她把这种不舒服,模煳为你爱上她了。她不直接说出来,问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同居』,引导你胡思乱想。你要知道,胡思乱想是最可怕的。」 张津望是高手?谢锐觉得可笑。 但是林苗的话逻辑缜密,又确实有道理。 「总而言之……」林苗下结论说,「不要进了她的圈套,现在还是优势在你。毕竟再多小手段,也是她爱你,又不是你爱她。」 「他爱我?」谢锐重复了一遍。 「这么大费周章,她爱惨你了好吧!」林苗言之凿凿,「你要是不烦她呢,可以谈着试试,又没什么损失;实在不喜欢呢,无视就行了。」 林苗说完,谢锐通透了很多。 没错,他只是被张津望误导了,主动权自始至终都在他手上。 所以,何必对着张津望的小把戏自乱阵脚。 「好。」谢锐说。 「嘿嘿,老闆那我先走了。」 「等等。」谢锐补充道,「把这事烂在你肚子里。」 「我嘴严,您放心。」林苗想了想,小声说,「但能和我闺蜜聊聊吗?不然我憋得难受。」 谢锐想着林苗的闺蜜无关紧要,于是点了点头。 林苗回去后,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闺蜜——张津望。 「谢锐被人拿捏了?!」张津望震惊不已。 「事情经过是个人隐私,我不能告诉你。」林苗趴在张津望工位的隔板上,神神叨叨地说,「不过这个叫柳白薇的小娘们儿,段位很高。」 「你怎么知道谢锐说的是白薇?」张津望追问。 「谢总身边还有其他女性朋友?」 第54页 张津望想了想,铿锵有力地说:「绝对没有。」 「对吧。」 谢锐被人拿捏了…… 拿捏了…… 谢锐…… 看出来张津望有点不对劲,林苗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张津望龇牙咧嘴地揉揉头髮,「有点难以想像。」 「谁说不是呢,我也难以想像,但事情就发生了。」林苗唏嘘地说,「以前老调侃你是老闆娘,现在这老闆娘,真要有人喽。」 张津望愣了愣,没接话。 不过张津望没来及过多感概,很快就投入了工程浩大的搬家工作。讨债公司的兄弟们都来帮忙,人多力量大,倒是不费多少功夫。 等张津望把最后一箱书搬进房间,他他气喘吁吁地蹲在地上休息。忽然,一双手递了杯柠檬水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是「倚剑天涯」。 「辛苦了。」对方说。 「谢谢,倚剑天涯。」 倚剑天涯的手震了下,然后他回敬道:「不客气,qq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 「……」张津望的手也震了下,沉默片刻后,他说,「我们还是别喊网名了。」 「附议。」 张津望把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书一本本往书柜里塞。他察觉到灼热的视线,转过头,发现杨松云目正不转睛地盯着他那些书。 也不怪杨松云好奇,这些书都是近些年畅销的霸总文,什么《冷酷总裁的契约娇妻》、《总裁的呆萌小新娘》、《总裁的私有宝贝:强宠上瘾》、《盛宠:总裁的替身新娘》……张津望一个大老爷们买这么多霸总文,确实是太怪了。 「这可不是我的爱好啊,你可以当成学习资料,我跟着人家学怎么写霸总文。」说到这,张津望郁闷地咂舌,「不过,学这么多,也没写出什么成绩就是了。」 「我看过,你写得还不错。」杨松云轻笑着说。 「你看了?」张津望震惊地问,顿时臊得更厉害,「你看我文干毛,写得又不好。」 「第一次看到男的写霸总文,我也有点好奇。」杨松云倚着书柜说,「其实挺不错的,虽然技巧不足,但蛮有灵性。」 「真的?」被偶像鼓励,张津望还有点不好意思。 「嗯,不过……」杨松云话锋一转,「为什么你每本的男主角,都是那种性格冷淡、嘴毒又性格挑剔的类型?」 张津望差点把柠檬水喷出来,他连忙反驳:「你每本书,女主角都是被男主角撬墙角撬来的。我早想说了,你这人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ntr是我的性癖,不然我硬不起来。」杨松云耸耸肩,没皮没脸地大方地承认,「怎么,性格冷淡的毒舌刻薄男也是你的性癖?」 「怎么可能。」张津望头摇得像拨浪鼓,「这种类型写得顺手而已。」 「你读者对男主角普遍评价很高。」杨松云说,「不过也可以试试写其他类型。」 「顺手的都写不好,还写其他的呢。」 「写文不要怕写垃圾,谁没写过垃圾?你第一本书至少挣钱了不是吗?我还记得我第一本,60w字,读者700多,都没入v。」 「真的假的?!你吗?」 「嗯,写了四五百万字,腱鞘炎发作好几次才初入门径,之前一直无人问津。」杨松云笑笑,「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流水不争先,争滔滔不绝。现在你也看到了。」 他将最后一口柠檬水饮尽,过去拍拍张津望的肩膀,「加油,小朋友。」 说罢,迈步离开了。 卧室的门被关闭,屋内安静片刻,张津望这才倒抽一口凉气,捂着脸倒在床边。 靠,这哥也太jb帅了…… 第28章 夜钓 时间一晃来到周日,按照约定,张津望要陪谢锐逛那个什么群星什么天文展。 进去之后张津望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这里别说睡觉的地方,连个椅子都没有。 进入场馆,冷气开得很足,光线昏暗,四周寂静无声。面前是一个巨大黑色穹顶,上面缀下来无数闪烁的星星。像是玻璃碗倒扣在地面,星星则是上面凝结的水汽,在黑暗中成为了唯一光源。 张津望发现谢锐仰头看得专注,摸摸后脑勺,小声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一堆玻璃片子。」 谢锐顿时没了兴致。 两人随着自动扶梯缓缓上升,来到观星展区。每一颗行星都被精心制作成了直径数米的模型,围绕着中心的太阳旋转。木星的红斑如同一只巨大的眼睛注视着他们,土星的光环散发着冷淡的光辉,星辰浩大,触手可及。 张津望却像拍西瓜一样拍了拍模型,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告诉谢锐:「泡沫板做得,怪不得线能吊住」 谢锐冷眼看他,然后转身离开。 连接两个展馆之间,黑洞区的走廊设计相当有趣。四周是漆黑的墙壁,只有中央的巨大屏幕上播放着模拟的黑洞影像。光线尽数被吞噬,只剩下两人的唿吸和心跳声,仿佛真的漫步于无限无穷的宇宙之中。 「服了。」张津望说,「就几块电子屏,谢锐,你家是没有电子屏吗?」 谢锐忍无可忍,反手捏住了张津望的嘴。 参观已经过半,张津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痛心疾首地问:「你处心积虑欺骗一个单纯的青年来这有什么好处?」 第55页 谢锐嫌弃地看了眼毫无情调可言的张津望,「巧了,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说,有没有世界汉堡展?」张津望想到这,突然来了兴致,「玻璃柜里展出世界上各种各样的汉堡,讲述汉堡的前世今生和做法,有奥尔良烤堡、安格斯牛肉堡、爆汁鱼排汉堡、香酥炸鸡汉堡……」 「如果世界上有一百万个你这种呆瓜,可能会有这种展吧。」谢锐说,「每个入场的人,都会发一件印着『饭桶』的t恤。」 「等你死了把墓地位置告诉我,看我拄着拐杖偷不偷吃你贡品就完事了。」 谢锐别过头,没理他。 看着张津望的背影,谢锐捏捏眉心,已经后悔带张津望来这种地方了。 他们本就是无法互相理解的两种人。 他喜静,张津望喜动;他喜独处,张津望喜热闹;他喜一切神秘不可探究之物,张津望是所有矫情和浪漫的粉碎机;他有着按部就班、不会出错的人生道路,张津望则是毫无计划性、得过且过的性子…… 这个他在年少时期就已深刻明白的道理,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两人频繁接触,反而时常会忘记。 他们两个不合适,也不可能合适。 谢锐抬起头,忽然发现张津望站在宇宙科普区里,正一反常态安静地盯着墙上的照片看。 科普区基本上都是一些图文介绍,没有大型模型,也没有绚烂的多媒体展示。里面只有几个家长带着孩子驻足,是什么照片能让张津望感兴趣? 谢锐走过去,看到张津望盯着的照片是一颗「粉色」行星——编号gj504b。 「怎么?」 「我还记得这个,你说过这是一颗气态流浪行星,是甲烷让它变成这种特别的颜色。」张津望解释说,「你还说,有些人认为,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被储存在这个星星上。」 谢锐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说过。」张津望很确定,「你当时还说,银河系中心,有覆盆子和朗姆酒的味儿,因为有一种化学物质。」 「甲酸乙酯。」 「好像是。」张津望忽然又想起更多,「你还给我讲,重金属的产生很多都与超新星爆炸有关,所以我钓鱼的铜钩,搞不好是哪个星星的一块碎片。」 钓鱼的铜钩…… 谢锐忽然想起来了。 「夜钓那次?」 「对啊。」张津望总算看向谢锐,「你知道,我记性不太好,背过的单词老好忘。但你那天说得乱七八糟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能记到现在,你说怪不怪?」 谢锐记得,那是高一的某天,他拜访完张尧后准备回家。因为张家住在大学里,谢锐的私家车不允许开进去,司机只能停在稍远的大路上。 为抵达大路,谢锐必须步行穿越几个小巷。正是在其中一个小巷里,谢锐看到了被人狠揍一顿之后,丢在垃圾桶旁边的张津望。 「我以为是什么。」谢锐走到他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身说,「原来是大件垃圾,怎么,还没被回收吗?」 张津望闻言,手指突然动了动,然后挣扎着慢慢坐起来。他身上灰扑扑的,衣服被撕出了几道口子,脸上还有明显的淤青和擦伤,足见刚才遭受了怎样的凌辱。尽管眼圈有点红,但眼睛却是干涸的。 「妈的,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地球吗?」他一边嘟囔,一边胡乱摸着兜,「现在几点……草,那帮龟孙子连我手机都拿走了。」 尧哥怎么会有这种弟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谢锐冷着脸想。 但他又觉得事不关己,再加上人已经清醒了,于是谢锐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的裤脚却被张津望拽住。 「放手。」谢锐皱眉。 「我跟人约好了去夜钓来着,现在手机没有了,能借你手机导航一下吗?不然我找不到地方。」张津望嬉皮笑脸地说。 谢锐觉得张津望脑子可能被揍坏了,鼻青脸肿地爬起来,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想着去赴约。 他冷淡地反问:「我凭什么借给你?谁知道你拿去干什么?」 「拜託拜託嘛。」张津望撒娇耍赖,「你不是我哥朋友吗?我也叫你一声哥,帮帮忙呗,锐哥,成不成?」 谢锐看着他,没有动。 「这样吧,我带你一起去。」张津望飞快爬起来,把扔在一旁的自行车扶好,「反正你也很闲的样子。」 「谁很闲?」 「哎,真不借?人心不古啊。那我只能凭着感觉走,迷不迷路看命吧。」张津望悲凉地说,「如果我失踪了,你替我给家里说一声: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谢锐沉默片刻,最终不耐烦地长嘆一口气。这毕竟是尧哥亲弟弟,如果真死外面怎么办? 他终于径直走过去,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他总归要看着,省得张津望拿他手机做什么坏事。 「不能玩太晚。」谢锐说。 「你是我妈哦?」张津望笑起来,按了两下车铃,清脆的金属声响彻在小巷里,「尊敬的客人,我们准备出发。请抱好我的腰,别掉下去了。」 谢锐不想碰张津望,只是堪堪扶着座位。然而当自行车冲出去的那一刻,他因为惯性差点摔倒,下意识一把抱住了张津望的腰。 抱上去的那一刻,谢锐愣住了。 第56页 他从没抱过这样生命力蓬勃的腰,当然,他也没抱过其他人就是了。 张津望的腰很细,但是却充满韧性。柔软的皮肤包裹结实有弹性的腹肌,下面蕴藏着滚烫的体温。这体温穿透薄薄的布料,像个火炉一样暖着谢锐冰凉的手指。 谢锐无意识顺着腹肌的沟壑摸了摸,勾得张津望一阵瑟缩。 「别碰……痒。」声音顺着风传过来。 谢锐微怔,回过神后立刻缩回手。他盯着自己的手两秒,然后重新抓住座位,决心不再碰张津望的身体。 过了片刻,谢锐才问:「刚刚怎么回事?」 「肯定是7班的蔡辛树,不要脸的玩意,在校外找高年级的混混埋伏。」张津望咬牙说,「拉个绳,给我自行车绊倒了,然后一拥而上揍我,还把我手机抢了。他们之前在厕所欺负人,被我教训了,蔡辛树觉得面子挂不住呗,老来找事。」 「下次身上多带些钱,装个微型摄像头,然后报警。数额够了,直接按抢劫罪给他们坐死,拒绝调解。」谢锐冷静地陈述道,「都高中生了,还拿别人财物,那些人骨子里的无知简直让人嘆为观止,硫酸烧都烧不掉。」 张津望愣了愣,突然拔高音量说:「靠!你好牛逼!」因为激动,车头突然晃起来,害的谢锐重新抱住张津望的腰。 「我都不懂这些,没想过这么多,你真聪明。」 谢锐很少被这么夸张的称赞,仿佛噎住了嗓子。 「你比我哥好,他只会给我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谢锐怀疑,「尧哥怎么会说这种话?」 「你对我哥的滤镜有多厚啊。」 「不过,这招对于校外的文盲或许有用,但那个叫蔡辛树的大概率不会放过你。」谢锐问,「你没有朋友?」 「朋友……算是有一个。」张津望小声嘀咕。 张津望从乡下来北京两年多了,但一直不太能适应大城市的生活。同学聊得话题、玩得游戏他都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班上男生笑话他整个人土土的。他怎么都不明白,父母买得衣服这么贵,他天天洗得这么干净,为什么还会土土的。 「多交点朋友。」谢锐别过头说,「一个人更容易成为目标。」 「哦。」 张津望认真地回答,并悄悄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谢锐没想到那个钓鱼的地方这么远。 他们驶过高楼,驶过市郊,驶过金色的麦田,秸秆被捆成被子似的的卷,驶过郁郁葱葱的芦苇,长到几乎有两人高。 不知过了多久,张津望的自行车停在了一个废弃的水塘旁边。 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仿佛躺着一块巨大的镜子,映照着苍穹寂寞与岁月蹉跎。水塘边缘,曾经的水泥堤岸已经斑驳陆离,荒草丛生。水中央偶尔有几只野鸭划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涟漪向外扩散,又悄然无声地消失。 此时已是晨昏交界,天色从橙黄坠落到靛蓝。阳光蹒跚败走,不知退往何方。 张津望停好车子,领着谢锐来到水塘边,那里停泊着一艘铁皮船,有点生锈,但不严重。 里面有一包渔具和一张便签,张津望拿起便签看了看。谢锐也瞟了一眼,是清秀娟丽的笔迹: 【没等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我先回去了。如果你来的话,船和鱼竿随便用——图晃。】 「我朋友走了。但来都来了,我们两个钓一会吧。」张津望露出瓷白色的牙齿。 这么远的地方,谢锐一个人也走不掉。他微微嘆气,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铁皮船上坐下。 两人将小船驶入水塘中央,谢锐看着张津望做好饵料,打好窝,放下鱼钩。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张津望点亮手提灯,灯具扩散出一小片光亮,像是球形的结界,将一切未知的危险隔绝在认知之外。 谢锐看着漆黑的湖面,觉得自己疯了。 明天还要上学,居然跟着张津望来这荒芜一人的郊外,坐上这艘没有任何安全防护的破船,钓着不知道有没有的野鱼。 他到底为什么会来? 「喂,我们还是……」 「嘘!」张津望突然捂住他嘴巴,热热的掌心贴在他脸颊上,「咬钩了。」 谢锐怀疑怎么会这么快,但下一秒,张津望就快速收杆。随着鱼线像风筝那样快速缩短,钩子挂着的东西也跳出水面——一只四斤的大鲫鱼在空中疯狂摆尾! 野鲫鱼力气很大,张津望一个没站稳,直接栽倒在船上。他赶紧爬起来,用脚抵住船沿。一番缠斗后,最终将大鱼收入网兜中。 「你看吧。」张津望爬起来,不顾自己一身狼狈,笑着举给谢锐看,眼睛在黑夜中亮得惊人。 谢锐曾经和父亲去钓过几次鱼,一整天没有收穫也是常事。但张津望居然不一会就钓到了鱼,还是这么大的鲫鱼。 「为什么?」谢锐膝行至张津望旁边。 「这个池塘里鱼很多,而且鲫鱼、鲶鱼、黄辣丁夜间的补食慾望比白天强,浅水温度下降,大鱼更容易浮出水面。农村的小孩都知道,70%的大鱼都是夏天晚上钓到的……」张津望谈起钓鱼的知识,专业而且滔滔不绝。 「但最重要的是……」张津望咧嘴冲着谢锐得意地笑了笑,仿佛有什么生命在他眼中活过来,「因为我是高手嘛。」 谢锐默默地看着他,半天没能移开目光。 第57页 第29章 偶尔一次还不赖 「你要试试吗?」张津望突然问。 「无聊。」谢锐回过神来,立刻把头转向湖面,「况且我也不怎么会钓。」 「不难,我教你。这边多了个鱼竿,你拿好。」张津望从包里掏出另一支鱼竿,装上钩子,用尖利漂亮的牙咬断细线,唾液粘的鱼线亮晶晶的。然后他挂上饵料,将浮漂丢入水中。 张津望突然走过来,紧贴在谢锐身后,左手握着杆子,右手包裹住谢锐的手。两人在黑暗中屏息,盯着沉沉的水面。 谢锐的心思却已经不在钓鱼上,他不习惯跟人保持这么近的距离,浑身都硬邦邦的。张津望每次吐息,胸膛都抵着他的后背,胸口顶起来、瘪下去、顶起来、瘪下去…… 所以当谢锐感觉到鱼竿被什么拉了下,他突然回神,下意识就要往上拽。然而却被张津望用力压住了,对方贴着他耳朵说:「还不行,等黑漂、送漂的漂相才能提杆……就是现在。」 张津望沉稳地调整着力度,谢锐则配合他的节奏。鱼线在水中划出一道道急促的波纹,他的情绪也随之起伏。 鱼突然发力,整个钓竿几乎要被拉弯。他们两人同时用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被清凉的湖水溅湿了衣襟。直到鱼挣扎的力道减弱,张津望才松开谢锐的手,有节奏且缓慢地收杆。 谢锐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都被握麻了,微微战慄着。 鱼不大。 比起张津望那条来说。 但这条鲫鱼标緻得像画出来似的,散发着水草的淡淡腥气。 谢锐坐在桶旁边,看着两条鱼在狭小的空间里翻腾。 他想,如果不是张津望,以他的性格这辈子都不会大半夜过来钓鱼,这辈子都不会钓上一条这么大的鲫鱼。 本以为很无聊,但是…… 算了。他勾起唇角。 也还不赖。 他转头看向张津望,张津望正平躺在小船里,仰头看着天上。谢锐好奇他在看什么,微微迟疑,也过去躺在他身边。 铁皮船狭小,两人几乎是头挨着头,肩膀靠着肩膀。 躺下去的一瞬间,谢锐就明白了。 张津望在看星星。 虽然这个地方在市郊,但因为周围没有高楼大厦,所以能看到一些星星。稀疏的星星沉没在夜河里,晚风拂面,夏虫长鸣。 「嘶,你说星星咋都是白的?」张津望随口问。 「星星不止是白的,只是大气散射和人眼结构,让它们看起来像白的。」谢锐淡淡地说。 「你的意思是……」张津望把头转向他,「还有其他颜色的?」 「嗯。事实上甚至有粉色的星星。」谢锐举例,「编号gj504b,一颗气态流浪行星,甲烷让它看起来呈现粉色。有些人认为,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被储存在这个星星上。」 张津望愣住,撑起身子。 「你好懂星星学。」 「这是天文学。」谢锐无奈。 「好吧天文学,天文学还有什么有意思的?」 「嗯……如果你可以品尝,据说银河系中心是覆盆子和朗姆酒的味道,因为甲酸乙酯散发着覆盆子和朗姆酒的气味。」 「其实,重金属的产生很多都与超新星爆炸有关。所以你钓鱼的铜钩,搞不好是哪颗星星的碎片。」 「比尔·布莱森说:人体内的dna长度能延伸100亿英里,比地球到冥王星还远。所以光靠你自己就足够离开太阳系了,从字面意义来看,人即是宇宙。」 …… 张津望安静地听着,始终没说话,重新躺了回去。 短暂的沉默让谢锐清醒,他刚才是在张津望面前卖弄自己吗?想到这,他忽然觉得难为情。 「不说了。」他莫名其妙赌气道。 「为什么?」张津望握住他的手臂,侧着身,一脸认真地说,「我小时候天天看星星,但如果不是你,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事,都不知道还有粉星星呢。这么看来看书不光是无聊,偶尔还挺有意思的。」 谢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微微怔住,随后又莫名释怀了。 好吧。谢锐看向天空想。 既然都经歷了一辈子不曾有的事情,那他们两个算是扯平了。 时间回到现在,谢锐和张津望躺在地毯上,看着天文展的模拟星空。 「做得有点假。」张津望说。婻沨 「嗯。」谢锐说。 「还不如我们夜钓那次好看。」 「嗯。」 「整个展都挺无聊的。」 「这个我持保留意见。」谢锐回答,「不过总体来说,低于预期。」 「既然你请我看展了,那我请你吃汉堡吧。」张津望突然撑起身子,「刚才说到汉堡展,都把我说饿了。」 谢锐没怎么吃过汉堡。 但他这次没有立刻拒绝,想了想,然后默许了。 离开展馆后,张津望开车带他到了附近的一个商业中心。张津望喜欢的汉堡店,就在大型商场附近的街里。 店面很小,但还算干净整洁,生意也非常火爆。他们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只剩最后一桌。 张津望点了两份招牌巨无霸肉饼煎蛋芝士堡,很快,热气腾腾的套餐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金黄酥脆的面包胚表面撒满了芝麻,外脆内软,轻轻按压它时,面包胚会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第58页 中间的的牛肉饼略微焦香,中心却是粉嫩的玫瑰色,肉汁在其中微微晃动,与熔岩般的芝士完美融合。 一口咬下去,面包的酥脆、牛肉的鲜嫩、芝士的浓郁、蔬菜的爽口以及酱料的独特风味在口腔中爆发,层次分明却又完美融合。 「好吃不?」张津望吃得满嘴都是奶酱,像个小孩儿似的,「跟美国的汉堡比怎么样?」 谢锐捏着汉堡,坦言道:「我在美国没吃过汉堡。」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垃圾食品。」 张津望难以置信地说:「居然会有人不喜欢汉堡。」 「但是……」谢锐话锋一转,盯着面前被咬了一口的汉堡说,「偶尔吃一次的话,还不赖。」 「是吧。」张津望咧嘴笑起来。 谢锐看着他。 没错,他和张津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这点毋庸置疑。 但要说他们永远无法互相理解,或许定性得有点早了。 尽管性格爱好完全不同,但并非没有还凑合的回忆。就像偶尔一次的夜钓,偶尔一次的醉酒,偶尔一次的垃圾食品…… 偶尔一次的话。 谢锐刚开口准备说点什么,他们面前的窗户玻璃突然被人敲了三下。两人抬起头,意外地发现发现外面居然站着杨松云。 他眯起眼睛,盯着两人看了一会,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很快,杨松云走进了汉堡店里。 「这么巧?!你怎么来了?」张津望震惊地说,「吃过饭了吗?」 「刚刚在商场里吃过了。」杨松云跟谢锐点个头,就当是打过招唿,「你不是让我买这一周的菜吗?还列了个单子。」 「没必要来这么远的地方买吧。」 「习惯了。没想到还能碰上你们。」杨松云随口问,「你准备回家吗?要不要坐我的车?」 听到「家」这个字,谢锐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突然震了下。 和谢锐吃完饭后,张津望本来就是打算要回家的。正好坐杨松云的车回去,免得再让谢锐送了。 于是张津望干脆利落地说:「成啊,谢锐,我跟松云走了哈。正好我吃完了,先去付帐,你等我下。」 「嗯。」谢锐说。 杨松云跟着张津望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跟谢锐告别,于是转过头来。 就是这一瞬间,他愣住了。 谢锐的眉梢微微挑起,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弧线。既不显怒意,也未露悲色,只是静静的,黑沉沉的,看不清瞳孔。 「付完了,走吧。」张津望远远地喊杨松云。 两人并肩走出汉堡店,张津望发现杨松云似笑非笑,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咋了?」 「没什么。」杨松云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觉得你们两个怪好玩。」 张津望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也没追问,转而问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今天不是去女朋友家过夜吗?怎么一个人来买菜?」 杨松云打个哈欠,「我女朋友的男朋友回来了,我说我睡衣柜就行,他还拿着菜刀给我赶出去了。」 「……」 张津望和杨松云同居两个多月,相处还挺愉快,就是杨松云的狗屎性癖实在让张津望受不了。 这小子天天挂个黑眼圈,跟他娘肾虚似的,没想到下半身精力这么旺盛。男女朋友三天两头换,净挑人家有对象的。 「不是我说,没见过你这么道德败坏的。」张津望的粉丝滤镜碎一地,又被压路机碾成渣渣。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杨松云辩解。 「什么原因?」张津望的粉丝滤镜瞬间修復。 「我喜欢。」 「靠!」 「别这样看我,我也有底线的,不会随便绿别人。」 「什么底线?」难道这傢伙专门拯救被家暴、被渣男渣女伤害的可怜人? 「长得不好看我不要。」 「你丫死不死?!」 之前看」「倚剑天涯」的小说,有人骂作者是变态,每本都让男主撬人家墙角。张津望还跟个迷妹似的为他辩解:「哥哥只是不擅长写感情线」、「哥哥太年轻了,不懂爱」 。 现在有人骂作者是变态,张津望:「多骂,爱听。」 「兄弟,听我一句劝,收手吧阿祖。」张津望嘆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你老这样,哪天真让人给揍了。」 杨松云笑笑,凑过来,「担心我?」 张津望推开他的脑袋,「我担心你横死了,《恶人修仙传》没人写,我看什么去?」 「那我把帐号密码给你,如果我出事了,你就替我写完吧。」 「交给我写,你就不怕男主最后嫁给霸道总裁了?」 杨松云朗声笑起来。 第30章 乖,听话。 事实证明,常在河边走,谁能不湿鞋? 张津望也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这天他下班回家,走到自家楼底下时,看到有几个邻居远远的在围观。他出于好奇,也稍稍瞄了一眼,却瞬间挪不开脚步了。 风暴中心是二男一女,一个男的半死不活趴在地上,女人挡在他面前。另一个男人骂骂咧咧高举拳头,脸憋得通红。 而趴在地上的那个,正是杨松云。 眼见着男人像抓篮球一样抓起杨松云的脑袋,张津望飞奔跑上前,一把扯住男人的胳膊。张津望力气大,男人疼得松了手,挣了半天没挣脱,脸更是憋成猪肝色。 第59页 「你他妈谁啊?!」 「有话好好说,你打人干什么?」张津望瞥了眼杨松云,他安详地平躺在地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看起来硬硬的,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堂了。 「我非得给他一拳!那小子居然敢和我女朋友搞一起,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谁拦我?我他妈的就是要让他知道,抢别人的东西是什么下场!省得他以后还敢这么嚣张!」 草,原来是受害者来了。 张津望简直想把杨松云的脑袋塞回男人手里,甚至想让他来个投篮。 他再次看向杨松云,发现杨松云已经睁开了一只眼睛,在偷瞄这边的战局。 张津望认命般嘆了口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跟男人说:「哥,哥,我理解你,我也很生气,其实我是这男的……对、对象。」 杨松云也很震惊。 「你是他对象?」男人一听张津望也是受害者,顿时火气消了大半,「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喜欢女的。所以我说我也被骗了。」张津望痛心疾首,「这样吧,哥,你看围观的人这么多,咱们不像他们两个傻逼,都是要面子的人,脸上不好看。你回去处理你对象,我回去处理我对象,怎么样?我力气大,绝对给他抽烂一层皮。」 经歷过刚才那一下子,男人对于张津望说自己力气大的说法深以为然。再加上如果真给杨松云打出什么好歹,他起码也得蹲几天局子,不如交给他男朋友收拾他。 想必目睹捉姦现场,张津望也不能轻饶了杨松云,他现在还得跟自己女朋友算算帐。 「你管好你男朋友!」男人骂骂咧咧地说,「别他妈出去犯贱!」 「放心,看我不给他揍得床都下不了!」 张津望把杨松云连拖带抗弄回楼道,刚上电梯,杨松云就立刻支棱起来了,跟个没事人似的开始耍手机。 张津望反手就是一拳,直捣在他肚子上,差点给他隔夜饭揍出来。 「你还真打啊……」杨松云气若游丝地捂着肚子,扶在电梯墙上。 「我怎么说的?!」张津望揪住他领子,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道,「让你不要抢人家对象,不要抢人家对象!都是男人,谁受得了这种气?你就不能找个属于自己的对象吗?!什么毛病!」 杨松云忽然沉默了,他看向一边,过了半晌,才冷冷地开口说:「从来都没什么是属于我的……」 张津望愣住了。 就在这时,电梯到达25层。杨松云趁着张津望晃神的空档,用力拨开张津望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拖着脚步走开了。 回到家后,杨松云直接进了自己房间。张津望看着他紧闭的房门,恨铁不成钢地嘆了口气,决定让他冷静下,自己还是先做晚饭吧。 他做了个三菜一汤,把尖椒牛柳、地三鲜和黄焖鸡端上桌,又焖了一锅又香又软的白米饭,然后才敲响杨松云的房门。 杨松云出来后,发现张津望坐在餐桌旁,面前不仅有色香味俱全的晚饭,还摆了个医药箱。 「过来。」张津望说,「给你包扎下。」 杨松云被揍趴的一瞬间,手在地上蹭破了,血煳煳的一片,看着挺吓人。张津望一边包扎,一边嘟囔,「草,这可是倚剑天涯码字的手啊。」 「杨松云无所谓,关键是倚剑天涯的手受伤了,是吧?」杨松云单手托着脸,笑着问。 「你看过《星期三》吗?」张津望一边包扎一边说,「星期三的宠物是一只断手,倚剑天涯最好长那样。」 「……」 包扎完毕后,杨松云举起手看了看。张津望的包扎非常专业,包得严实好看,却一点不影响手指活动。 「你学过包扎?」 「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师从街头格斗的『实战包扎』课程,全天候无休,熟能生巧。」张津望说,「不过以老子的强度,早就不会受伤了,便宜你这傢伙了。」 杨松云看着自己的手,没说话。 张津望给两人盛了碗白米饭,刚准备递给杨松云,忽然听对方问:「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如果你说人品方面的话,是。」张津望扒了口米饭,也不跟他玩虚的,「破坏别人的感情让你很有快感吗?」 杨松云蛮不在乎地说:「我又没强迫谁,都是她/他自愿的,勾勾手指就到手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来都是不可靠的,容易破裂的,我只是让他们看清这一点而已。」 「谁说的?谁告诉你的?你一个捡垃圾的,当然觉得世界上垃圾多。」张津望对杨松云的三观嘆为观止,「那你自己又怎么样?抢来一堆垃圾,你就真爽了?就算不考虑做人,作为朋友,我也希望你能有段健健康康的感情,能让你觉得人间值得。毕竟这样下去,你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说着,他夹了一大块土豆塞进嘴里。 杨松云陷入沉默,似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正在认真反思张津望的话。 过了半晌,他拿起筷子夹了片牛柳,小声说:「张津望,没想到你还挺温柔的。」 「我这叫铁汉柔情。」张津望冷哼一声。 「你有男朋友或女朋友吗?」 张津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道:「没有,怎么?」 「那算了,没性致。」 「……我他妈替天行道杀了你。」 管不住杨松云,张津望就随他去了。几天后,谢锐的新车改装归来,车窗全部换成了单面防弹玻璃。 第60页 「这样就不用担心被狙击了。」张津望心满意足。 谢锐看着车,表情不怎么好看。 「小谢总还心疼这点钱?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自己送死我不管,我现在可跟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张津望用食指戳了戳谢锐的脸,被对方不悦地拨开。 「说起来,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危险,美国独立日假还没结束?」张津望问。 「到劳动节假期了。」谢锐面无表情地说。[註:美国劳动节是9月的第一个星期一] 「真的假的……」 「嗯,直接回家吧。」谢锐说罢,转身就想上车,却被张津望一把拉住了肩膀。 「回什么家?还想转移话题?」张津望目光犀利地说,「老张嘱咐我了,今天说什么都要带你去看牙医。」 谢锐从不吃甜食,每天严格刷牙,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蛀牙了。蛀牙他也不去看,天天顶着张低气压的脸,比平时更难缠,搞得公司高层怨声载道。 谢锐沉默片刻,不耐地转过头来,沉下语气说:「可笑,我的牙很健康。」 张津望挑眉,伸手掐住谢锐的脸颊。谢锐瞬间倒抽一口凉气,狠狠地一把甩开了张津望。 没想到谢锐力气这么大,张津望踉跄两步才站稳。他随后摊开手,看向谢锐,一切尽在不言中。 「爷们点儿,奔三的人了,还害怕牙医。」张津望痞笑着调侃说,「如果让哪个小报记者知道,谢家大少爷不敢去牙科医院,你都能上明天的新闻。」 「在那之前,他会被迫终结自己的职业生涯。不,他会被麻袋套头带走,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抛尸在荒郊野岭。」谢锐阴测测地说。 张津望吓得后退半步,「淡、淡定,你这样真该去看牙了。」 张津望软磨硬泡把谢锐弄上车,自己都累得够呛。他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小声嘀咕:「看牙有这么吓人吗?」 「并不。」谢锐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单纯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电钻的声音,很吵。」 「好好好,就当是这样,那你能不能不要抖腿了。」张津望说,「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在里面车震呢,太他娘激烈了。」 张津望开车带谢锐到了一家非常有名的私立牙科医院,护士替谢锐挂号缴费,戴好手牌,然后来到牙科手术室。 正巧,有位姑娘刚刚治完牙,从手术室里出来。 「你看,人家妹子都不怕,你怕个毛?」张津望走过去,搭讪道,「小姐姐,手术不疼吧?」 姑娘眼神空洞地看着二人,口齿不清地说:「手术的时候,我隐约看到去世的外婆,她让我不要这么早来这。」 「这他妈是干哪去了?!」 她没有回答,摇摇头,脚底发虚地走了。 谢锐若无其事跟在女生身后想撤,被张津望拉着胳膊拽了回来。 「别啊!钱都交过了,你走了不是浪费嘛?」 「这算什么。」谢锐冷冷地回怼道,「我连防弹玻璃都装了。」 「那不一样。」承载着全公司的希望,张津望搜肠刮肚,寻找能留下谢锐的话,「你乖乖看牙,我以后让林苗不说你坏话了。」 「……」 「我跟柳白薇商量下,让她一周不抽菸,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 「……」 「我劝肖总监晚点休年假,最近事儿多,你不是不想放他嘛?」 「……」 最后,张津望破罐破摔地说:「结束后我照顾你,给你冰敷,给你熬白粥喝,我他妈给你讲睡前故事都行,别走啊。」 本以为谢锐会不加遮掩地嫌弃他,没想到对方半天都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谢锐转过身,走了几步,坐回到等待区的椅子上。他后仰靠着靠背,闭目养神,淡淡地说道:「随便你。」 有用?张津望愣住。 他还没反应过来,医生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全副武装走向手术室,「8号病人是哪位?」 「这儿。」张津望大声说,拽着谢锐就来到他面前,「医生,辛苦你了,我这朋友……」 「张津望?」医生突然震惊地打断他。 张津望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也没看出来这人是谁。他皱着眉,露出茫然的神色。 「我呀!十三中那个!」医生摘掉口罩,激动地大声说,「岳衡!」 「草!岳衡!」张津望沉睡的记忆终于復甦,「你怎么当牙医了?!还在这么好的医院?」 「害,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学习。后来觉得一辈子不能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復读上了大专,又奋发图强考了个专升本。」医生说,「哦对,可能还有个小原因——我爸是这院长。」 确是小原因。 张津望干笑着说:「那挺好那挺好。」 谢锐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他淡淡地问:「朋友?」 「什么朋友啊,仇人。」医生笑着咧开嘴,指了指自己的门牙,「我俩当年都是混混,三天两头打架。看到这断的半颗牙没,就是他揍得,后来给补好了。这傻逼打架太厉害了,我做梦都是把他压在下面打,可到现在都没报仇……对了,你是他什么人来着?」 谢锐说:「我们不认识,他是我雇来陪诊的黄牛。」 第31章 不喜欢还吃这么多 治疗结束后,张津望开车送谢锐回家。 第61页 「怎么样?有你想像中疼吗?」张津望看着后视镜,笑道。 谢锐咬着纱布,阴阳怪气地开口:「呵,不管怎么说,时隔多年,那个医生今天终于成功报仇了……在我身上。」 张津望自知理亏,只好干笑两声说:「今天也累了,小谢总回去好好歇着吧,做点流食,别吃刺激性的东西。」 谢锐没搭腔。 车子在沉默中开出去几十米,才听到谢锐小声地问道:「白粥呢?」 「什么白粥?」 「你说我手术后,你要做的白粥。」谢锐的语气微微加快,有那么点不耐烦。 张津望懵了:「你,真要让我做白粥?」 白粥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谁都能做,就算谢锐懒得动手,他也有保姆阿姨,或者可以干脆点个外卖。 何必非要喝他做的粥? 谢锐只是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再考虑吃什么很麻烦。」 「你要是想喝粥,我倒也能做。」张津望说,「不过……」 「那就做。」谢锐指使道。 于是张津望跟着谢锐回了家。 这次来谢锐家,张津望已经轻车熟路了。他打开冰箱门,里面一如既往没什么食材。好在白粥的原料很简单,张津望挑选完自己需要的东西后,正准备关上门,忽然在冰箱深处发现了两个眼熟的罐子。 是张尧给谢锐的腌黄瓜。 一罐吃了一点点,另一罐更是根本没开封。 「谢锐。」张津望问,「我哥给你的酸黄瓜你怎么不吃?」 谢锐坐在餐桌旁,一边翻看一本歷史传记,一边平静地说:「我不喜欢酸黄瓜。」 「不可能啊……」我之前做得腌黄瓜,你明明吃了很多。 「怎么?」谢锐抬起头来。 「算了,没什么。」张津望摸摸后脑勺,决定还是不告诉张尧了。他哥要知道自己的腌黄瓜被干弟弟雪藏了,得伤心死。 张津望捲起袖子,从米缸中舀出晶莹的米粒。他淘洗干净,随后将洗净的米放入砂锅中,加入适量的清水,火候调至小火慢炖,让时间慢慢酝酿出粥的醇厚与香甜。 在等待的过程中,张津望没有闲着,他切了点他哥做得腌黄瓜,进行简单的重新调味,制成一小碟酸甜小菜。 终于,粥熬好了。张津望将粥盛入两个精美的瓷碗中。奶白色的粥面泛着诱人的光泽,质地如酸奶一般粘稠。 两人端起粥碗,温度透过碗壁传递到掌心,仿佛连指尖都温暖了起来。他们轻轻吹了一口气,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细腻的米粒在舌尖缓缓化开,释放出浓郁的米香与甘甜,瞬间填满整个口腔。 两人不婻沨约而同地唿出一口气。 谢锐一口接一口吃着小菜,很快一碟腌黄瓜就见了底。 这不是挺爱吃的。张津望隔着瓷碗偷瞄谢锐,忍不住暗地里想。 就在这时,张津望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打破了安静的用餐。他瞥了一眼,没怎么多想,直接按下接听。 「怎么了?」他把酸黄瓜咬得嘎吱嘎吱响。 杨松云懒洋洋地说:「你哪去了?我等你回家吃饭。」 「我不给你说了我跟谢锐有事儿嘛,你非等我干嘛,吃饭还要我给你餵?」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怪不得写不好言情小说呢。」杨松云揶揄道,「这么不解风情。」 「滚吧你。」张津望和他又互喷了几句,哭笑不得地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后,他听到谢锐语气没有起伏地问道:「谁?」 「我室友,都说今晚不回家吃了,还打电话来问。」张津望随口回答道。 谢锐的筷子突然停在小碟上方。 「能是为什么?」片刻后,谢锐笑笑,语气依然冷静,「这来电时机挺有意思,算准了我们两个吃饭的时间来刷存在感。你那位偶像的举动,很难不让人多想。」 「多想什么?」张津望有点懵。 「不知道你是呆,还是蠢,还是笨,还是傻,还是无脑。」谢锐沉下语气。 「草。」有没有天理,他吃着白粥唱着歌,就被谢锐给骂了。 「你心比太平洋还宽广,杨松云那点小心思在你这儿就跟水滴入海了,居然毫无知觉?」谢锐说,「都打到城门口了,你还当外面放烟花,非得攻破你这座城,在你头上插旗才满意?」 张津望总算回过味来。 不是,杨松云就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怎么被谢锐曲解成这样的?高中语文阅读理解也不带这么玩啊。 更何况他没有对象,在杨松云眼里,他们俩就已经有生殖隔离了,他比配种过的猪魅力都小。 「我……」 张津望还没来及开口,谢锐就推开椅子,起了身。 「吃饱了。」谢锐轻声说。 「就喝一碗?我煮了好多。」张津望连忙举起锅。 「牙疼。」说罢,谢锐转身直接进了屋。 「牙疼,牙疼……」张津望放下烤瓷锅,小声嘟囔道,「那还吃这么多腌黄瓜。」 张津望从谢锐家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他打开门,本以为杨松云会闷在房间里码字,没想到对方居然端坐在餐桌旁,他的宠物黑鳞蛇缠着他的小臂吐信子。 「你坐这干嘛?跟门神似的。」张津望一边脱鞋一边嘟囔。 「等你啊。」杨松云双手交叠,抵着下巴笑道。 第62页 「神经。」 说罢,张津望正准备进房间,就听见杨松云不紧不慢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这么冷淡?亏我还想告诉你个好消息。本来想打电话早点告诉你的,可惜你今晚有约会。」 张津望果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狐疑地问道:「什么好消息?」 「我那本《都市异闻录》不是卖出影视版权了吗?最近开机了,女主角是秦可卿。」杨松云说,「我记得你还挺喜欢她的,有段时间手机壁纸都是她。怎么样,想不想去拍摄现场看看?」 「草!」张津望立刻扑到杨松云面前,「哥,你是我亲哥!真的假的?!」 秦可卿,最年轻的三冠影后,张津望女神。他特别吃秦可卿的颜,虽然算不上铁粉,但女神的作品他好歹都看过。他之前甚至想,如果自己的小说出电视剧了,女主一定要让她来演。 能见到秦可卿,张津望第二天的心情特别好,连上班都有劲。 谢锐自然也看出张津望不同寻常。 「今天有什么好事?」谢锐斜眼看着他问。 张津望震惊地转向谢锐,「你怎么知道?」 「不好说。或许是因为你一整天都挂着蠢笑,而我又恰好长眼了?」 跟谢锐这么久,张津望已经能自动过滤垃圾话,他置若罔闻地笑着说:「今晚要去见一个人。」 「谁?」 「关你啥事?」张津望突然想起什么,拜拜手,「对了,今晚我要早点走,你自己开车回去吧。」 谢锐不答,过了许久才开口。 「早走可以。」谢锐目不斜视地说,「但我也要跟着去。」 下班时间,杨松云把车停在谢锐公司门口。他坐在车前盖上,一边用手机码字,一边等张津望出来。 忽然,有一双上好的手工黑皮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抬起头,发现了面无表情的谢锐,以及谢锐身后的张津望。 「这是什么情况,津望?」杨松云半开玩笑说,「我不知道我们约会还得带老闆一起。」 「他非要跟过来。」张津望尴尬地解释道,「他说他也是秦可卿的粉丝。」 「好吧。」杨松云挑眉,「小谢总,问答开始,第一题,秦可卿的代表作是什么?」 「……《梦》?」[註:红楼梦里有同名同姓的角色。] 张津望立刻举起手:「我知道,《夏天的女儿》《夏天的第一片雪》《我与东呈的夏天》!」 杨松云:「回答正确!」 谢锐:「这人是荷花属的?」 「第二题,秦可卿的地下恋对象是谁?」 谢锐嘆了口气,不耐烦地回答:「mck乐队的主唱阿乐。」 张津望皱眉:「不,那是谣言。」 「谣言?都被多次拍到过夜了。」 「就不能是普通朋友吗?你这人怎么这么龌龊,她自己又没承认。」 杨松云:「回答正确!二连击!对于粉丝来说,除非亲眼看到这俩人上床,不然一律是谣言。」 谢锐:「……」 「很遗憾小谢总,你不是真粉丝。」杨松云嘆气。 「嗨呀,别管他了,我们赶紧走吧,别让人家好等。」张津望拉了拉杨松云的胳膊,催促道。反正谢锐肯定又是奉张尧之命看着自己什么的,这种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等杨松云回復,张津望率先拉开车门钻进了副驾。 车外顿时只剩下杨松云和谢锐二人。 杨松云瞥了眼谢锐,对方果然也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杨松云其实挺喜欢张津望的,把他当真兄弟,所以不会轻易吃窝边草。毕竟和熟人搞在一起,分手后往往会决裂,他可捨不得。 可谢锐看得这么紧,让他忍不住想动坏心思。 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跟谢锐点头致意后,附身进了车。 【作者有话说】 距离谢总知道真相,倒计时:3 第32章 你的喜欢这么不值钱 杨松云开车带着两人来到拍摄场地。 张津望第一次来拍戏现场,瞧见的是一片乱糟糟却又好像有着某种秩序的景象。一堆堆的器材就像战场上丢弃的盔甲,横七竖八地摆着。阳光把金属晒得发烫,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地上的电线纷乱如麻,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破绳子,人走过去都得小心翼翼。道具也安静地矗立着,期待被人唤醒。 大家都在等秦可卿,可她却不见踪影。 导演蹲在角落里,嘴里叼着根烟,菸灰烧了一大截,他的烦躁就像烟圈似的地往外滚。演员们有的靠在墙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啥;有的蹲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估计是在默背台词。 「怎么回事?」张津望问杨松云。 杨松云刚刚跟副导演聊完,转身跟他说:「现在联繫不上秦老师了,他们让我们在影棚里稍微休息下。」 副导演小幅度鞠了一躬,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她没事吧?」 「没事。」杨松云说,「她说秦可卿经常迟到几个小时,毕竟人家是影后嘛。」 草了。张津望第一次见女神就碰上耍大牌,他滤镜有点碎,心里怪不是滋味。 谢锐倒是一言不发,在沙发上端坐下来。 就这样,三人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张津望想放弃回去时,秦可卿总算姗姗来迟。 第63页 「秦老师,你可算来了。」导演急急忙忙上前替她拎包,连带着塞给她和助理两瓶冰水。 「急什么,催命似的,我不跟你说我车跑不快吗?」秦可卿不太高兴的样子,拧开冰水喝了一口。 她无愧直男女神之名,肌肤如玉,五官精緻。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海藻般的长髮随意散落,甩甩头去能去拍海飞丝gg。 「平时倒无所谓,关键是今天杨大神来了,还带了朋友。」导演为难道。 「谁啊?」秦可卿皱起眉,她最讨厌片场来粉丝,叽叽喳喳烦得要命。但毕竟是原作者的朋友,她总得赏面敷衍下。 张津望发现秦可卿注意到他们,然后朝这边走来。可在距离影棚还有两米的位置时,她突然停止脚步,眯起眼睛不敢相信地往这里看。 「小谢总。」秦可卿突然瞪大眼睛,然后快步迎上来,「您怎么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迟了点。」 「确实是迟了『点』,秦老师不愧是女神,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谢锐淡淡地笑着说。 秦可卿尴尬的解释道:「真对不住,我汽车坏了,跑不起来,所以才迟到的。」 「车背着你的大锅,自然跑不快。不过从一点到四点,三个小时,别说车驮着你,你驮着车都到地方了,不是吗?」谢锐说,「你这样诬陷它,会让它在其他车面前没有面子,以后连4s店都不好意思去了。」 秦可卿被阴阳得想喷血,把血全喷谢锐脸上。 可她还是忍住了。 张津望这才搞清楚,秦可卿签约的坦途影业,其实是星火传媒旗下的子公司。而星火传媒,正是谢锐未来要继承的家族企业。 某种意义上来说,谢锐是秦可卿老闆的老闆,两人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你是秦老师的老闆?」张津望喃喃道,显然被冲击得失了智。 「算是。」谢锐故意打击报復张津望说,「顺带一提,她确实在跟阿乐地下恋。」 奶奶滴,我不想知道!张津望勐掐自己人中。 「您到底是来……」秦可卿试探着问。 「我朋友是你影迷。」谢锐别开视线,冷淡地说,「我陪他过来看看。」 秦可卿看向张津望,这位英俊的青年很面生,不像圈子里的人。但能让杨大神和谢总左青龙、右白虎陪着来的,显然不是寻常人物。 在秦可卿眼里,张津望就是刚出生的狗崽子,左边站着一只鹰隼,右边站着一条巨蟒,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她定了定神,心说虽然迟到这事搞得小谢总很不高兴,但好在他朋友是自己影迷。把这位朋友哄高兴了,也算将功补过。 于是秦可卿提出要带张津望参观拍摄,全程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营业。并肩而行的过程中,她主动和张津望套近乎:「对了,怎么称唿啊弟弟?」 「我叫张津望,秦老师,我可喜欢你的作品了,早就听说你了。」虽然刚刚秦可卿耍大牌,让张津望的粉丝滤镜有点消散,但没有男人能架住她用无可挑剔的脸,这么含情脉脉盯着自己。 「听说津望你是特意赶过来的,这天儿这么热,可真辛苦。」秦可卿突然握住张津望的手,那肌肤软乎乎的,跟丝绸似的滑熘,「不过每次有影迷过来,我都特高兴,觉得工作再辛苦也值。」 秦可卿话音未落,突然察觉到针扎般的视线。她微微斜过眼,发现谢锐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黑。 我去,什么意思?秦可卿心理七上八下。 嫌我营业不够卖力? ……妈的,老娘拼了! 「津望,你最喜欢我哪部片子?」 张津望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最喜欢《这一天,风和日丽》,有点冷门,但我感觉你演得特别好,演活了,有种你就是女主的感觉。哈哈,不过我也不太懂演戏,当我瞎说。」 秦可卿愣住。 她没想到张津望会说《这一天,风和日丽》,这部片子非常冷门,甚至在谈及她代表作的时候都不会提到。 但是故事中,女主角从小就被父母苛刻地要求,芭蕾舞跳不好就要挨板子,揍得血肉模煳的经歷,与她自己的童年不谋而合。她在角色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这部片子也是她钻研最深,自我要求最高的,经常在镜子前排练到半夜。 然而可能是因为题材不受欢迎,再加上她刚刚进入演艺圈,演技还比较稚嫩,所以这部倾注了她心血的作品,反而没有掀起任何水花。 秦可卿勐地搂住张津望,乐呵着说:「真的呀?我自己也最喜欢这部!有品位!」 当然了,无论张津望说什么,她都会讲出预设好的台词。只不过现在,这句话有了那么一份真心。 张津望被女神抱个满怀,双手悬在半空,像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似的,动都不敢动。 我可是福利大放送,谢总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秦可卿偷偷看向谢锐,发现对方居然更阴沉了。面上瞧不出太多波澜,只是紧蹙的眉头像深锁的重门,眼眸深处,有隐约的火在静静的燃烧。 寒意沿着嵴樑往上蹿,她察觉到危险,下意识移开视线,避开他的锋芒。 手也牵了,抱也抱了,谢总还要怎样? 难道说,他想让我被潜规则…… 秦可卿吓得跳出一米远,指着谢锐,警惕地说:「别太过分啊,我不干,你是老闆也不行。」 第64页 谢锐:「?」 好在慢慢的,秦可卿找到规律了。她对张津望太冷漠也不行,太热情也不行。谢总的脸一会黑一会白,跟他娘滑动变阻器似的。 谢锐的心情随着她对张津望的态度而改变,最终形成一个二次函数。而她距离张津望0.5米,且无任何肢体接触时,谢锐的横坐标来到:x=-b /(2a),心情到达最高点。 秦可卿在摸爬滚打多年,也算是半个人精,怎么会看不出谢总对张津望的心思?但谢总本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这点,她不禁觉得怪有意思,没想到毒舌男还有迟钝可爱的一面。 哎,她不禁感慨。好男人怎么都喜欢男人,整个娱乐圈简直是个gay的迪士尼乐园。 就在这时,杨松云看了眼手錶,突然开口说:「时间不早了,我提前约了晚上七点的餐厅。如果秦老师不介意,能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秦可卿也低头看表,「七点?快了哎,会不会迟到?」 「会。」谢锐说。 「那我不去了。」秦可卿笑着说。她不喜欢节奏赶得太紧,凡事都必须悠闲地做。 「很好,现在就不会了。」 「……」 秦可卿刚准备弱弱地顶句嘴,就听见张津望不耐烦的大声怒骂道:「谢锐,你有完没完了?!」 瞬间,四周安静下来。 谢锐微怔,随后默默看着张津望,不动声色。 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们两人看,张津望强压下怒火,粗暴的把头髮捋到脑后,低声说了句:「对不住,我去趟厕所。」 然后转身就走。 张津望洗完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冰凉的水珠顺着下颚线往下滴,即便如此,也柔和不了此刻不悦的表情。 傻逼谢锐。他咬着牙想。 像是要回应他的思绪,下一秒,洗手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迴荡在狭小的空间里,最后站定在他身后。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谢锐。 「你在生什么气?」谢锐语气平静地问,「就因为我嘲讽了秦可卿?」 「你今天在干嘛?我和秦可卿聊两句,你就那副死样子,搞得人家多尴尬你知道吗?谁逼你来了?」张津望勐地转过头来,破口大骂道,「而且你明明认识她,之前为什么不说?是不是我真走了,你也不打算说?看我扑空的样子很好玩?!」 谢锐沉默。 「和杨云松的时候也是这样,嘴里没一句人家好话,开口就是让我搬出来。」情绪一上来,张津望忍无可忍地攥住谢锐的领子,用力往自己这边拽过来,凌厉地逼近他,「你跟我爸妈一个样,我身边的人,你们都看不起;我喜欢的,你们都要拿出来羞辱两句。」 谢锐仍旧是表情淡淡的。 等张津望气喘吁吁地宣洩完,用力甩开他,他却突然前进两步,反手死死攥住了张津望的胳膊。 「正好,那我也有问题要问你。」谢锐靠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说,「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你的喜欢怎么这么不值钱?」 第33章 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什么……意思? 张津望听不懂。 他愣愣地仰视谢锐的眼睛,里面仿佛有一层薄膜,兜着强压的情绪,欲发不发。 张津望不懂谢锐凭什么生气,但他被谢锐强势的气场控住,下意识想躲闪。然而胳膊像是被铁钳夹住了,根本抽不出来,谢锐顺势又逼近一步,直到张津望的腰眼被洗手池的边缘抵住。 张津望感觉大臂都被谢锐攥得血流不畅了,他却不愿意服软,偏过头去,咬住牙齿。背部漂亮的肌肉线条绷紧,朝里被挤出条深深的肉沟。 空气在两人的咫尺之间无声燃烧。 但最终,谢锐放开了他,站直身子,谢锐的气息也随之从鼻尖远去,空留淡淡的热度。 「算了,我们刚才都有点冲动。」谢锐摩挲着指尖说,「又不是小孩子了,互相道个歉,就这样结束吧。」 张津望撇撇嘴。 「回答呢?」 「好好好,知道了,婆妈。」张津望不情不愿地答应,「你说完我就说。」 谢锐迟疑片刻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总算开了金口:「抱歉。」 张津望:「……」 谢锐:「……」 谢锐一把掐住张津望的脸,张津望则扭着谢锐的耳朵,两人疼得龇牙,却死活不撒手。 「你果然言而无信。」 「我道个屁的歉,我又没错!差点被你个傻逼绕进去了!」 争执不下间,洗手间的门突然被人敲了三下,杨松云懒懒散散的声音传过来。 「喂喂喂,cloud唿叫look,cloud唿叫look,你是在里面被草了吗?」 「我草你爹!」张津望抻着脖子骂道。 「既然没被草就赶紧出来。」杨松云说,「这下没有秦老师,吃饭也得迟到了。」 杨松云在高档法餐厅订了个包间,本来是想请秦可卿吃饭的。然而秦可卿有事不来了,只剩他们三个大男人。 「问题不大,也就是从《哆啦a梦》变成了《笔记》而已。」杨松云漫不经心地说,捏起一块三文鱼沙拉塔可塞进嘴巴里。 张津望:「这还问题不大?!」【註:哆啦a梦主角团是三男一女,盗墓笔记的主角团是三男。】 谢锐低垂着眉眼不屑于说话。 第65页 「对了津望,回去约不约?」杨松云做出敲击键盘码字的动作。 「约。」张津望问,「你还剩多少?」 「-5000。」 「怎么还能是负的?」 「之前的不满意,删了。」 「笑嘻,太真实了。」 谢锐没听明白他们之间的暗语。 一想到这两人有了独属于他们的默契,不容旁人介入,谢锐心中燃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焦躁。这种焦躁扯动着他的四肢,戳着他的嵴梁骨,在每一条血管里震颤。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口中的牛排咬得更用力。 张津望吸出一只大虾,刚在嘴里嚼了两下,口袋里突然传来手机铃声。 他赶紧擦干净手上的茄汁,两根手指捏着手机拉了出来。 来电显示是黄毛,他讨债公司的兄弟。 「喂,找你爹有什么事?」 「望哥,我爸摔了,现在在住院。好像很严重,整个人动不了。」里面传来黄毛语无伦次的声音,「我一个人搬不动臭老头,你能来帮帮忙吗?」 张津望还没听完就起身披上衣服,「伯伯摔了?!怎么不小心点,医生怎么说?哪家医院?」 根据黄毛报的地址,张津望在地图上搜出了路线。 「你钱够?要不要我帮你垫点?」张津望又问。 「够够够,钱不是问题,你人来就行。」 听到这话,张津望安心了点,然后他故意笑道:「借钱我也不给,上次我请你吃的那碗20块的牛肉面,你还没还我呢。」 「抠死你得了!」黄毛笑骂,心情却敞亮不少。 直到挂了电话,张津望才注意到谢锐和杨松云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一边赶紧往嘴里塞几个小面包,一边解释道:「朋友家里出事了,我先走一步,你俩搁这慢慢吃。」 两人还没开口,张津望就一熘烟不见了人影。 只剩下他们面面相对。 谢锐和杨松云见过不少次,但张津望不在场的,这还是头一回。他们都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所以气氛瞬间变得非常微妙,暗流涌动。 谢锐懒得节外生枝,于是低下头继续进食,一言不发。 可杨松云却不给谢锐机会,他右手托着脑袋,忽然笑眯眯地说:「就剩我们两个了,《盗墓笔记》变《无间道》了。」 谢锐闻言抬起眼。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你和张津望是什么关系?」 谢锐冷淡地回答:「僱佣关系。」 「僱佣关系啊,我毕业后就一直当全职写手,所以不太清楚……」杨松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老闆都会对手底下的员工控制欲这么强?」 谢锐看向他,回敬道:「我从没合租过,所以也不太清楚,房东都会这么一天到晚黏着租客?」 杨松云摊开手:「可我们是朋友啊,张津望喜欢我的小说,我也和他有共同爱好。能精神共鸣的人,才更容易形成亲密关系,对吧?」 「亲密关系?」谢锐轻轻地讥笑一声,「你觉得你能和别人产生亲密关系吗?」 杨松云的刀叉停下来,他干笑着问:「什么意思?」 「你总是逃避感情。」 「嗯?我没有。」 「勾引别人的恋人,是因为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你不觉得自己能和别人发展成亲密关系,所以干脆自暴自弃地选择一些垃圾。这样当关系註定破裂时,你就有理由告诉自己:本该如此。」 「你胡说八道什么?」杨松云这下不笑了,罕见地冷下来脸。 「让我猜猜,你小时候是不是经歷过父母离婚,而且你是被双方踢来踢去的累赘?在少年时期,又经歷来自身边人的背叛?当然,这只是经典模型。我建议你在当小三之前,好好了解下精神分析学。」 杨松云握着刀叉的手越听捏得越紧,抿着唇不再说话,被谢锐堵得哑口无言。 「哦对,顺带一提。」谢锐补充,「我拜读过你的小说了,和你的为人一样,it sucks(烂透了)。」 杨松云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这人怎么还追着杀啊? 他算是亲自见识过谢锐这张嘴了,他恨不得拿起手中的叉子,把对方舌头割下来。 隐私被窥探的恼羞成怒,哑口无言的憋屈,让杨松云披不住玩世不恭的外衣,彻底红温。 但仅仅是几秒,他就深吸一口气,再次冷静下来。 他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哭笑不得地说:「你这性子确实像。」 「像谁?」 「张津望小说里那个性格冷淡的刻薄霸总。」 「霸总?」谢锐皱起眉。 他忽然想起来,张津望好像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你能继续当我的霸总?草,你不烦吗?不困扰?」 谢锐当时以为,那是张津望在表白。然而联繫杨松云的上下文,这句话似乎还有其他的含义。 「什么霸总?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杨松云莫名其妙地坐直身子,「张津望接近你,是因为把你当网文素材的事儿。」 谢锐勐地愣住。 张津望给黄毛帮了一天的忙,晚上就睡在他家,第二天傍晚才回去。 刚一进门,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仅屋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那个生活自理能力为0的杨松云居然没有饿着肚子等他回来,而是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一口没动放在桌子上。 第66页 「你到底怎么回事?」张津望拉开椅子坐下来,警惕地看着杨松云,「怎么今天这么好?」 「你照顾病人辛苦,我体谅你嘛。」杨松云放下手中的《迴避型依恋与自我矫正》这本书,笑眯眯地说。 「不可能,兄弟你ooc了。」张津望完全不信,笃定地说,「你绝对是做什么错事,心虚了,才会想将功补过。」 杨松云身子一顿。 那晚谢锐听到自己话的反应,明显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随后他二话不说,转身拿着衣服离开了,面色像是化不开的黑夜。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张津望和谢锐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而他戳破了窗户纸。 这下有好戏看了。 杨松云看热闹不嫌事大,但又怕惹张津望生气,他咂咂嘴,「我说了你别骂我。」 「成,不骂你,啥事?」 「……」杨松云犹豫半天,最后总算笑着开口说,「小黑(宠物蛇)从笼子里跑丢了,哪里都找不到。」 张津望愣了愣,然后渐渐冷汗密布,吓得大叫着跳了足足两米高。 【作者有话说】 杨松云:呵呵,谢总凭什么看不起网文? 谢锐:我没看不起网文,我看不起的是你。 杨松云:…… 本周周五周日加更,不见不散哦! 总算熬上好榜了,谢谢大家,祝我好运吧!啵啵啵 第34章 他去扫墓了 张津望接近他,是因为把他当网文素材? 谢锐离开餐厅后,立刻给张尧打过去电话,询问是否有此事。张尧更是惊讶,说道:「他之前不是跟咱俩提过一嘴,他要去写网文?可后面没动静了,我以为他三分钟热度而已。」 羞辱与不甘在谢锐胸口交织,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压制下去,沉淀在心底。 电话对面长久的沉默,张尧受不住,尴尬地开口:「你消消气,我理解你感觉被冒犯了,谁被写进小说里都不舒服。津望这事确实做得不对,我回去好好骂骂他。」 冒犯? 他确实被冒犯了。 可谢锐内心的海啸绝不只因为这个,他知道,他心知肚明。以至于谢锐自欺欺人地怀疑,这是不是杨松云为了让他心烦意乱说得垃圾话? 杨松云…… 谢锐忽然想起什么,在微博上输入「倚剑天涯」。 作为「终点文学网」知名白金大神,找他的帐号简直易如反掌。很快就弹出来一个人,头像是只坐在电脑前的卡通蛇,坐拥512万粉丝。 尽管粉丝有512万,但倚剑天涯的关注一如谢锐所想,仅有八十几人,也大都是网文领域知名大神。所以在此其中,一个仅有2000多粉丝的互关帐号,就显得格外惹眼。 帐号叫「qq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是一名女频写手,专写霸总文。这作者屁话特别多,可能是把微博当日记本了,天天分享一些日常和吐槽。 他说话搞笑,犯蠢时也有点可爱。读者偏偏吃他这一套,虽然粉丝不多,但互动率很高,气氛格外和谐。 谢锐几乎是立刻认出来,这个什么咩咩茶的口气以及生活轨迹,和张津望一模一样。再通过笔名寻找作品,就让他翻出了《毒舌总裁宠妻无下限》、《带球跑后,总裁跪求復婚》两本书。 越看,谢锐的心越冷下去。 男主角的每个动作,每句台词,仿佛都是他的翻版。与此同时,之前张津望那些他无法理解的举动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关心他的恋爱?为什么记录下他的习惯?为什么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为什么天天跟在他后面? 原来无关爱慕,只是写作需要罢了。 谢锐回想起与张津望共度的每一刻,那些曾经让他焦躁慌乱的瞬间,如今却都变成了讽刺与嘲笑。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愚弄一般,变成了张津望笔下的角色,一个任由对方摆布与塑造的死物。 既然只是写作需要,他又为什么要买那个廊坊的小院?为什么海里那次要拼死救他?为什么误以为他被人追杀,还要义无反顾回来当保镖? 张津望会仅仅为了写作做到这份上? 谢锐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试图去否定事实,寻找一丝丝线索,想要证明张津望对他并非全然无情。 这件事,比张津望拿他当素材本身还要令他难以接受。 明明是张津望先喜欢他的。 林苗正在家里一边吃薯片,一边看《海绵宝宝》,时不时笑出一声佩奇音。 忽然,她的手机响起来。 她低头一看,居然是谢锐的电话。 不能接,不能接。这是凶铃。 林苗赶紧把头扭过去,吃薯片的速度都加快了。 然而丧钟为仍然为她而鸣,手机响得时间越长,她心跳跳得越快。最后脑海中甚至开始浮现出电影台词——「时间差不多喽」。 林苗再也扛不住心理压力,一把捞起了手机。 「谢总,不好意思我刚刚在上厕所,夹断屎我就来了,您有什么事?」 「……」 听谢锐讲完事情经过后,林苗大为震撼。她做梦也没想到,谢锐休息时间给他打电话,居然不是为了工作,而是私人问题。 先别管女方到底什么态度,他家老大这不是已经深深陷进去,无可自拔了吗? 当然这些话林苗只敢烂在肚子里,没有明说,而是认真地帮谢锐分析:「谢总,其实我不觉得她把你写进小说里就是利用你呀。这可能只是她的幻想而已,现实生活中得不到,就偷偷在小说里来满足,这不更说明她喜欢你?你要是不冷静,因此和她闹掰,可就正中挑拨离间者下怀了。」 第67页 逻辑清晰,顺理成章。 似乎被林苗说动,谢锐很长时间没接话。 如果不是杨松云误导在先,谢锐可能也会这么认为。一个人把你当成小说男主,或许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笔下的人才会像你。 林苗又试探着说:「当然,你要是特别在意,可以开诚布公地问问她。」 「谁很在意?」 「我,我在意。」林苗想骂人,还得压住火气,「我好奇她什么想法,你就去问问呗,权当满足我好奇心了。」 林苗可谓是给足了谢锐面子和台阶。 最终,谢锐说:「既然这样,等有时间了我会找他问清楚。」 谄媚地挂断电话后,林苗冷笑一声。 「等有时间,有时间,时间,哎呦……」林苗一边重复着,一边继续看起《海绵宝宝》。心说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蟹老闆谈个恋爱怎么这么别扭呢。 谢锐知道张津望今天在医院里帮忙,如果他沉不住气赶过去,不仅惹人围观,还会让张津望觉得,自己对于他已经彻底丧失情绪的控制力了。 既然已经心中有数,周一上班的时候再问清楚即可。 虽然理智决定把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但谢锐的心却总是沉不下来。他莫名感觉身体和灵魂剥离开来,大脑中陷入烫伤般的空白,一部分冷得痉挛,另一部分则热得疯狂跳动着。 终于,到了周日的下午,这种矛盾的不适让谢锐无法安静坐在家里。 他决定出去走走。 谢锐的出行漫无目的,不知过了多久,他走到附近一个小型商业中心。无意中看到一家咖啡店,便想着买杯冰美式回去。 刚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还没来及感受室内的凉气,就听见个陌生的声音喊他:「小谢总?」 谢锐转过头,是个戴着眼镜的男人。 「是我,四眼。」对方主动自我介绍说。 谢锐认出,他是张津望讨债公司的朋友。 「你好。」谢锐客气地打过招唿。 他看向桌子对面,坐着个长髮及腰的女生。看到谢锐,她连忙把头髮捋到耳后,羞涩地点点头。两人面前各放着一杯咖啡,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是我女朋友。」四眼介绍说,「我们约着一起来写论文,没想到这么巧。」 谢锐跟女生也打过招唿后,问四眼:「他去医院帮忙了,你没去?」 「没啥事了,黄毛就让我们都回去了,津望应该也在家……不对。」四眼嘀咕道,「他应该去扫墓了。」 这个日子扫墓很少见。 于是谢锐问:「给谁?」 「今天是图晃的忌日。」 看谢锐皱眉,四眼好奇地问:「你不记得图晃了?望子说,之前他因为图晃的事差点进局子,还是你把他保下来的。」 「我记得。」谢锐说。 只是没想到……毕竟过去12年了。 当初谢锐没想到,张津望会为了图晃差点把下半辈子前程搭进去。更没想到,都过去12年了,张津望仍旧会每年在图晃的忌日给他扫墓。 说到底,他那时候不了解张津望,更不了解图晃。 「他俩关系很铁的,在我们和望子认识之前,他是望子唯一的朋友吧。他俩甚至还约着,退休后一起去乡下买个院子养老呢。」四眼随口说道,「虽然望子没直说,但我知道他应该挺自责。毕竟因为不会游泳,他亲眼看着图晃淹死的,所以后来才会去考救生员证。哈哈,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听说把你给……呃,没事吧?」 光线在谢锐的眼睛里死去了,浸透在深深的腐朽中。他差点忘记唿吸,像是为了抵御扑面而来的海啸一般,全身僵直地矗立在原地。 原来院子里的房间不是为他而留,张津望在海里寻找的人也不是他。他与张津望之间那细腻脆弱的情感纽带,瞬间被撕裂,直至化为虚无。 有生以来第一次,谢锐觉得自己的存在都很可笑。 谢锐下意识后退两步,不顾四眼的唿喊,转身飞快地离开了咖啡厅,就像是一名逃兵。 张津望扫墓时下了点小雨,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着,仿佛裹了层保鲜膜,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墓地四周,杂草在无人打理中肆意生长,宛如岁月的荒芜。整整齐齐的墓碑下,躺着整整齐齐的灵魂。张津望很难想像,人死后居然就在挤在这方寸之间,但他又琢磨出来,他们好像不需要翻身了。 「好兄弟,又来看你喽。」张津望蹲下身子,擦干净墓碑上图晃的名字,指尖的颤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还给你带了你爱吃的。」 他掏出奥利奥饼干,薯片,奶油小蛋糕,鲜榨果汁,还有一整份披萨。 「咱俩边吃边聊。」张津望拿出披萨咬了一口,然而他没想到饼皮这么干,咽了半天没咽下去。他用力捶打胸口,赶紧去喝果汁,喝了好几口才送下去,憋得脸都红了。 平静下来后,张津望看着着披萨,突然就吃不下了。 第35章 黑暗中的一颗星 图晃死了,在一个万物勃发的春天。 那天晚上,张津望收到了来自图晃的简讯。第一条被撤回了,张津望至今不知道第一条简讯的内容是什么。但好在,第二条还在——「谢谢你,望哥。」 大半夜,收到这么条没头没尾的简讯,让张津望心里直犯嘀咕。发简讯去问也再没回復,他莫名其妙地躁动不安。于是,他打算找图晃问个清楚。 第68页 然而图晃不在宿舍里,让张津望心中的不安更甚。他翻出宿舍的院子,找遍操场、教室、练琴房,都不见图晃。 最后,张津望终于远远的,在湖中心的小亭子看到了图晃的影子。图晃孤零零矗立着,盯着平静的湖面出神,像个孤魂野鬼。 他松口气,还没来及大喊,那影子突然噗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影子没有挣扎,所以湖面很快归于沉寂。 张津望足足五六秒才反应过来,内心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他感到心脏持续痉挛,血液像水管里极速奔涌的水那样横冲直撞。 「图……图……」 张津望不会游泳,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下水。春天的湖水居然这么冷,张津望拼尽全力也在水里浮不起来,他只能折回岸上,大喊着「救命」沖回宿舍楼。 整个学校炸开了锅。 直到天空泛着鱼白,图晃的尸体终于被打捞上来。张津望不忍看,最后却还是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瞄到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图晃没有闭眼。 后来张津望才知道,图晃自杀时在脚底绑了石头,所以才会沉底得这么快。 好笑吗?不会游泳的想救人;会游泳的不想活。 大家都在猜测,图晃到底为什么自杀,但张津望心知肚明。所以在图晃死的第三天,他穿着个连帽衫,提前半小时出门,在校门口的小巷子里堵人。 清晨的空气微凉,如同一股清泉在肌肤上流淌。张津望叼着烟靠在墙上,等待的过程中,他想起了图晃。 图晃高挑白净,笑起来脸颊红红的,好像是哪个有钱人的私生子。所以他和乡下来的张津望一样,成为了被霸凌的目标。 和张津望这种被欺负了就要咬回去的疯狗不一样,图晃浑身都是窝囊劲儿。看到张津望,就把伤痕累累的手缩在身后绞着,不想让张津望担心。这小子也不想想,他那个肿起来熊猫眼又要怎么藏。 「都怪我。」图晃说。 张津望皱眉,「怪你什么?」 图晃说不上来,只是低下头尴尬地重复:「都怪我不好。」 思绪间,三个人影出现在视线中。 张津望踩灭香菸,三两步走过去。还不等三人反应过来,突然勐扑过去,将其中一个揍翻在地。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但这句话对那天的张津望不适用。一下又一下的殴打,拳头如雨点般密集地落下,唿唿的风声伴随着拳头砸在肉体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在这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惊悚。 他简直像个战神,可惜图晃看不到了。 那三个男生,两个骨折,一个断了牙齿和肋骨。校方叫来家长,告知张津望不仅会被退学,还可能涉及行政拘留。 「之前我就说过了,张津望妈妈,如果张津望再打人,我们学校不会要他……您别说钱,不是钱的事。」教导主任眉头紧锁,态度坚决。 听到这话,张母瞬间变了脸色。他狠狠给了张津望一巴掌,尖声咆哮道:「你看你个废物,上个学每天就考那点分!!除了会吃饭就是会打人,饭桶一个!!我之前怎么给你说的,不许再找事,你能有你哥一百分之一省心吗?!」 张津望往日只是受着,今天却突然大吼着挥开张母的胳膊,「图晃死了!图晃被他们害死了!你要我当不知道?!」 「哎,这位同学你是怎么说话的?话可不能乱讲,图晃是自己跳湖,你凭什么说图晃是我家孩子害死的?!」某个畜生的妈顿时瞪圆了眼睛。 张津望用力甩开母亲,满眼猩红地大声说:「冯云庭他们天天欺负图晃,图晃死前一天,还把图晃拉到厕所里揍他,当晚图晃就跳湖了!」 办公室瞬间安静了,冯云庭的妈嘴角抽动,脸憋成猪肝色。 最终,她冷笑一声,说:「我们今天来,是听张津望道歉的,如果他再继续诽谤我们冯云庭,那就等着进局子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母立刻陪着笑说,「他从小就喜欢撒谎,我们回去好好教训他,等下次再好好讨论下赔偿的事,冯夫人。」 离开办公室后,张母飞快地走在前面,只留给张津望一个背影。高跟鞋快速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急速响声。 「妈。」张津望追上去,「我没撒谎!图晃真的是被他们欺负死的!我那天亲眼看见……」 张母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张津望,「所以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张津望被问愣了,讷讷地说:「他是我哥们儿。」 「哥们。」张母嗤笑一声,「什么哥们,不就是两个差生抱团取暖而已。学生时代关系再好,毕业也不会联繫了。你要是为他背个案底,你才是真傻子。」 「所以你信我?」张津望茫然地问。 「信或者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跟冯局长、冯夫人道歉!」 张津望像是突然被人捅了一刀,肠子内脏全都掉落在地,溅了满身血污。 怎么会不重要? 图晃是我朋友,曾经他也是会哭会笑的人,现在永远留在了湖底,连眼睛都闭不上。 人命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如此冷漠又缺乏同情心,为什么你的言语总能轻易将我击垮,我却对此无能为力? 张津望上下牙床的牙齿磕磕碰碰,漾出一个苦笑,像是牙痛。他带着这份牙痛,转身逃走了。 第69页 几天后,在学生自管会里,张尧一个劲地锤脑袋。谢锐看到了,便问道:「身体不舒服?」 「头疼,张津望又惹祸了。」张尧叫苦连天。 听到张尧那个不中用的弟弟,谢锐冷笑一声,没说什么。他取下红色的自管会袖标,塞进文件夹里。 「他这次又怎么?」 「揍了冯局长的儿子,很严重,如果冯局长坚持起诉,八成要进局子。」张尧说,「爸妈让他道歉,他死活不肯,威胁他要把他扫地出门,他还真去睡公园了。」 「为什么?」 「你知道前几天高一有个男生跳河吗?张津望说他是被冯云庭他们害死的。」 谢锐的动作突然顿住,「当真?」 「管他真的假的!」张尧用力揉了揉头髮,「先道歉啊,不道歉死人就能活过来了?这个年纪背个案底,以后怎么办,真理解不了,张津望是不是没脑子!」 「我也理解不了。」 「对吧!」张尧勐地扭头看向谢锐,却忽然愣住了。 谢锐盯着张尧,眼睛一眨不眨的,有点莫名悚然。他问:「既然没做错,为什么道歉?」 认识这么久以来,谢锐第一次和张尧发生争执,最后以谢锐主动退让告终。张尧本来就因为弟弟的事情焦虑,没必要再让他不快了。 谢锐收拾好东西,离开自管会的办公室。他下到一楼的时候,突然听到墙后传来张津望的声音。 谢锐靠在墙边,看到张津望把一个小个子男生堵在男厕所门口。 「你看到了对吧?你只要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就行。」 「我,我没看到。」 「你怎么能没看到?!你他妈就坐图晃后面!」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老师了,让开。」 「好好好,我错了,我太激动了。你实话实说,告诉老师,冯云庭怎么欺负图晃的就成。」 「我没看见,我,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显然,交涉失败。 明明每天都发生在眼皮子下面的事,然而同学们忌惮冯云庭的背景,都不愿意出来作证。 好像以前也有类似的事情。 自己刚来这个班的时候,因为低血糖差点在体育课上昏倒。其他人都熟视无睹,也只有图晃送给自己一块达利园小面包,甜甜的,很好吃。 就在这时,有个影子笼罩住张津望。他回头一看,谢锐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是哥哥那个盛气凌人的少爷朋友。 「干什么?」张津望警惕地呲起牙,「你想替我哥教训我?你算老几,省点吐沫星子吧。」 「不。」谢锐一个字堵住了张津望的嘴,「你说那个高一男生是被冯云庭害死的,有证据吗?」 张津望愣了愣,不明白谢锐这是来哪一出,却还是乖乖地小声说:「我亲眼看到的,他们把图晃拉到厕所,在隔间里揍他。」 「你看到了?」谢锐平静地问,「那你当时没做什么?」 「我……」张津望被问住,他咬紧牙,要是要咬断什么不听话的东西,「对,我走了。」 张津望不久前,因为帮图晃跟冯云庭打架被叫到教务处。教导主任放了狠话,如果张津望再打架,学校直接让他滚蛋。 张母带张津望回家后,惯例谩骂了一通。最后,她仿佛卸了所有力气,托着额头,疲惫地说:「张津望,我真后悔把你从乡下接回来,就该让你在那自生自灭。」 张津望的胸口刺痛了下,像是刀刃在软肉上来回切割。唿吸道拧巴在一起,吸不进气来。 乡下不是他的立足之地,如果这里也不是,那他该去哪里? 来到北京三年多,张津望如浮萍无依的不安从未消减过。他被陌生的父母领走,坐在宽敞的车里回望村子,和过去生活渐行渐远,这回忆像永远擦不净的水雾,在无数个夜晚入梦。 「妈,妈,我,不会再打架了。」张津望连忙抓住她的胳膊,抖着嗓子说,「对不起。」 所以他开始躲着冯云庭,甚至疏远了图晃。不然怎么办?他不离得远远的,如何在图晃被欺负的时候熟视无睹? 图晃死的那天,他看到冯云庭他们抓着图晃的头髮,拽进了操场最偏僻的厕所里。 张津望立刻追了过去,直到门口他还能听见嘲笑和求饶声,然而走进去的瞬间却安静了。所有隔间的门都敞开着,唯有一个关了。 张津望正准备踹开,却忽然停住。 踹开之后干什么?和冯云庭他们打一架?可这样的话自己就会被开除,就会又让妈失望。如果告诉老师,他们也不会处理,自己还会引火烧身。 张津望浑身像过电一样,下意识后退两步。他最后看了那个隔间一眼,转身落荒而逃。 就好像没人知道他来过。 「你懂了?」张津望故作轻松地说,「所以我这次被开除也没事,我欠他一次……不过再怎么样都已经还不清了。」 谢锐听完后,抱着双臂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突然伸手拽住张津望的领子,用力往前面拖,「走吧。」 「你干嘛?」张津望吓了一跳,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去哪?」 「找人证。」谢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 「你是不是瞎啊?!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找不到人帮我作证!」张津望破口大骂。 第70页 「因为你是个呆瓜。」谢锐倨傲地轻笑一声,「好在我不是。」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很多宝子问我为什么换掉原来的标题/文案,其实是因为这本一直非常煳,所以时不时垂死挣扎一下(苦笑) 问问大家更喜欢之前的《混混转行写霸总文学》,还是现在的《严禁自我攻略》,或者有什么更好的标题也可以评论区说。爱你们哦,啾咪! 第36章 地狱变 「四千块,能不能出来帮我作证?」谢锐对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说。 张津望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就是你的方法?这么原始? 女生家境一般,被这突如其来的财富砸晕,迷迷瞪瞪点了点头。 「我还有些朋友,她们也看到冯云庭欺负图晃了。」 「可以,把她们都叫来。」谢锐挑眉,「钱一分都不会少。」 「好好好!」 后来,谢锐又找到张津望求过好多次的小个子男生。他是某肉类食品公司的大少爷,面对谢锐的金钱诱惑完全不为所动。 「说完没有?马上快期末考试了,我没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他低头刷着物理卷子。 谢锐简单扫了一眼,「这种题还需要研究?你也不是学习的料,不如回家跟你爸学养猪。」 「你他妈说什……」 「掌握方法很简单,我高二的笔记没有丢,你看一遍就明白了。」 谢锐的成绩至少年级前三,男生自然认识他。他沉思片刻,交涉道:「帮你们作证也可以,你的数学笔记也得借给我看看。」 「成交。」谢锐果断地说。 「要我出来作证?好麻烦,我跟图晃又不熟,干嘛要为了他得罪庭哥?」娃娃头女生不情不愿地说。 「怎么样才能出来作证?」谢锐问。 「我不缺钱。」娃娃头摸了摸刘海,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小声说,「你要是周末和我出去约会,我倒是能考虑下。」 张津望尴尬了,「这个……」 「可以。」谢锐面无表情地说,「周末去看电影?结束后再请你吃个饭。」 「好!」娃娃头高兴地跳起来,脸颊绯红地说,「那就说好了,周末见。」 就这样,短短两天,谢锐找到了十几个证人,每一个都完美地投其所好。 「为什么我找都不来。」张津望懊恼地咋舌。 「你也算半个成年人了,起码该知道交易的时候少谈事理,多讲好处。」谢锐平静地解释道,「你的营养是都用来长身体,从来不往脑袋上输送吗?」 张津望气得想吐血,但一想到接下来还要抱紧谢锐大腿,于是硬生生忍住了。 「那你又咋回事?」张津望不服气地龇起牙,「也没给你什么好处,你为什么废这劲?」 问出这句话,张津望忽然想起图晃了。 那天,他给图晃包扎伤口的时候,图晃问他:「望哥,你干嘛帮我打架?没任何好处啊。」 「什么叫没好处?你喜欢挨揍是吧?」张津望恨铁不成钢地说,把绷带勒得更紧点,像是故意要让他疼。 但图晃却像是完全没感觉一样,木着脸说:「我都习惯了,我妈也经常揍我,谁让我惹人嫌。」 张津望愣了愣,「你妈为什么要揍你?」 图晃想了想,回答说:「因为我不会讨我爸喜欢,我爸不喜欢,不回家,我们娘俩就没有钱。但是我长得普通,成绩也不好,没什么特长,我也不知道怎么讨我爸喜欢。」 图晃又说:「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离老远就能认出你的脚步声吗?都是跟我妈练出来的。我们家门口有脚步声的时候,我妈就会激动地站起来,发现不是我爸,又会坐回去,有时候还要哭一会。所以我对脚步声特别敏感。」 「望哥,我的意思是,我活该这样了,你别被我拖累,好不容易冯云庭他们都不来找你事儿了。」 张津望不理解图晃为什么自暴自弃,打在身上的那些伤,又不是装作看不见就可以不疼。 「咱俩是兄弟,我怎么能看你被欺负?」张津望本来想这么说,但他知道,这样会加重图晃的心理负担。 所以他改口道:「你别问了,就当是满足我的正义感,不多管闲事我不舒服。」 说完后,张津望有点害臊,摸了摸鼻子。什么正义感啊,听着真怪矫情的。 时间回到现在,谢锐沉默半晌,才有点别扭地说道:「就当是因为正义感。」 张津望愣住。 好像心口的门被吹开,霎时间灌满了穿堂风。里面所有的污痕凭空消失不见,胸膛里像是做了大扫除那样干净整洁。 「总感觉,你和我想得不太一样。」张津望好奇地盯着谢锐看,「搞不好,咱俩其实挺能合得来?」 「是吗?」谢锐斜了他一眼,「那可就糟糕了。」 「……」 谢锐拟好联名信,也找好了证人,但他还需要能够一锤定音的证据,例如照片或是视频。冯云庭他们还算有点脑子,每次霸凌都会有意避开学校监控的范围。 从他们那个小团体下手不可能,那再发散下思维,从他们身边人入手? 「你在这等我。」谢锐穿上外套,对张津望说,「我今天约了人,过会回来。」 「哦。」 谢锐走后,张津望躺在自管会的休息室里,盯着天花板发呆。然而没过多久,休息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第71页 一个文文静静的女生探进头来,张津望认识她,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请问……」她小声说,「你们是在给图晃找证人吗?」 「对对对。」张津望翻身坐起来,为难地摸摸后颈,「但是谢主席现在不在,我不确定他能帮你什么。」 「没关系。」女生走进来,绞着校服裤缝说,「我可以出来作证吗?图晃走后,我想着以前的事,总睡不着。虽然现在狡辩也晚了,但我还是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有一点点。」 「好的。当然可以。」张津望激动地走过去,想跟女生握个手,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缩回去,「那个……」 「杨若南。」女生自报家门,然后开玩笑说,「同班同学的名你都不知道?」 张津望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杨若南,谢了。」 「没有,应该的,也谢谢你。」杨若南主动拉住张津望的手,「这是咱们两个第一次说话吧?你人不错,要是能早点混熟就好了,但现在也不算晚。祝你顺利,张津望,明天教室见。」 张津望用力点点头,目送杨若南离开。 谢锐这边也如愿见到了想见的人。 「我只有五个视频,都在这里了。不过有图晃自杀当天的,我觉得你应该需要。」平头男对谢锐说。 谢锐看了看,然而看到自杀当日的那个视频时,他忽然眉头紧锁,没几分钟就关上了,不忍再看。 他看向平头男,平头男艰难地苦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真的太过了,不是一般的畜生。」 「你从哪弄来的视频?」 「齐非那傻逼发我们开黑群了,可能想炫耀吧。」 「好。」谢锐说,「按照之前说好的,钱打到你微信里。」 「不用了。」平头男却说,「就当我为图晃做点什么,我好歹跟他是室友,他死前我们还说过话,心里真挺不是滋味。其实他早就开始抑郁药了,但我们不熟,也没关心过他。」 谢锐默默看了他一会,然后说:「好,那我替图晃谢谢你。」 「对了,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平头男叫住谢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是关于张津望的。」 谢锐回到休息室,发现张津望心情不错。于是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张津望偏偏要卖关子,就是不告诉谢锐。 「算了。」谢锐懒得理他,「我拿到视频了,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来。」 「什么视频?」张津望瞬间敛起笑容,坐直了身子。 「冯云庭伤害图晃的证据。」谢锐说,「而且还有图晃自杀当日的那一次,或许可以形成因果关系,从重处罚。」 张津望立刻走上前,「我看看。」 谢锐微微一顿,斜过身子,「别看了,怕你受刺激。」 听到这话,张津望更坚决地拽住谢锐,「给我看看!」 两人拉扯了好一阵,张津望彻底急眼,沖谢锐吼道:「给我看看!谢锐!!」 话说到这份上,谢锐嘆了口气,终于妥协,把平板交给张津望。 张津望赶紧坐回沙发上,点开播放键。加载的圆圈不停旋转,转得张津望头昏脑胀。 「开始录了吗?」冯云庭出现在镜头里,他笑嘻嘻地问。 「录了录了,咱开始吧。」 「好。」镜头随之转向鼻青脸肿的图晃,「你,自己把裤子脱了。」 已经是高中生,大家都知道脱裤子之后要干什么。不仅仅是图晃愣了,张津望也愣了。 图晃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又被赏了两个巴掌。一群人扑上去,拳打脚踢地扒他裤子,镜头剧烈晃动着。 「傻逼,还想躲?!」 「早点开始早点完事,你想拖我们就陪你耗。大不了多揍你几拳,谁怕谁啊哈哈哈哈。」 逼仄的空间,人数的差距,纯粹的恶意……哪怕隔着屏幕也让张津望唿吸不畅。 就在这时,厕所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冯云庭他们赶紧停下来,其中一人死死捂住了图晃的嘴。 然而那脚步只是在外面稍作停留,不久后就跑走了。 张津望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脚步声。 「门外那是谁啊?」冯云庭问。 「不知道,反正走远了。」另一个人回答道。 图晃始终低着头,看不清眼睛,也看不清表情。那人走后,他瘫坐在地,再也不反抗了。 张津望在这一瞬间如遭雷击。 脚步声。 是啊,图晃怎么会认不出他的脚步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无需赘述。那哀泣和罪孽,是张津望在地狱里,或许都梦见不到的可怕光景。 张津望再也看不进接下来的内容,瞳孔里被映得忽明忽暗。他突然发出一声暴鸣,紧接着从沙发上跌落在地。原来人在过度悲痛的时候根本动不了,四肢像被冷冻过,僵得挪不动半步。 下一秒,酸味顺着食道窜上来,张津望扑跪在地,大口大口呕吐。好像内脏都被碾碎了,顺着食道喷涌出来。 谢锐始料未及,他想过张津望会崩溃,却没想过这么严重。 洁癖如谢锐,也顾不得干净与否了。他立刻冲过去,把张津望从地上抱起,紧紧拥在怀里。 「深唿吸,深唿吸,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他放低声音说,但手掌下的皮肤还是止不住颤抖。 第72页 「是我,我,是我……」张津望哭嚎着,声音全堵在喉咙里,听不明晰。 「什么?」 张津望紧紧攀住谢锐的脖子痛哭流涕,就像是挂在悬崖上的唯一支点。 是我的软弱杀了图晃。 原来是我啊。 【作者有话说】 一觉醒来发现宝贝们留了好多言,我都看了,非常感动。虽然这本煳,但是追读和留言都很多,我其实写得很开心,不用担心我。玛雅,更爱你们了,么么么么! 第37章 张津望,让我好等 第二天,学校的公告栏里出现了十几位学生的联名举报信。举报冯云庭等人常年霸凌殴打图晃,将其活活折磨至死的事实。 举校譁然。 这个消息像是飓风般,飞快传遍了每个角落。 虽然学校立刻撕掉了联名信,但舆情如洪水,想压也压不下去了。他们不得不发布公告,将重新调查这件事。 十几位学生都在警察和校方面前做证,同时,一个叫张津望的同学还提供了相应的文字及视频证据。当天下午,冯云庭他们就被公安带走了。 被带走的时候,很多学生出去围观。大家或是谩骂或是窃窃私语,张津望站在叽叽喳喳的人群里,心情却格外平静。 冯云庭仿佛天都塌了,眼神中陷入深深的虚无中,腿软得几乎无法独立行走。他在害怕什么呢?是觉得自己浩荡的人生毁了?那么他在毁掉别人人生的时候,又凭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再后来,校方撤回了张津望的退学决定。或许是那些视频给了畜生爸妈们很大震撼,又或者他们自顾不暇,总之,没人再来追究张津望打人的责任了。 就这样,两个月过去。 这天,张津望做完值日走晚了点。来到校门口的时候,他发现一辆黑色的宾利欧陆停在显眼的位置。 车门打开着,谢锐坐在里面,一条长腿搭出车外。 「上来。」他用发号施令地口吻说,「我送你一程。」 张津望也不客气,直接上了车。谢锐问什么他答什么,把事件的后续尽数托出—— 几个欺负图晃的学生全部被劝退,学校还组织观看了避免霸凌的警示片。后来图晃的妈妈出具了谅解书,再加上冯云庭他们未成年,虽然局子肯定要进,但进多久就不好说了。 谢锐微微皱眉,但他很快想明白了,嗤笑一声,「谅解书?我看是交易合同吧?」 张津望点点头,没有否认。 谢锐斜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倒出乎意料的淡定。」 「与其说是淡定……不如说他妈这么做,我一点都不会奇怪。又能怎么办,这个世界总是有很多操蛋的事。」 张津望顿了顿,然后长嘆一口气,靠在宾利的皮质靠背上。 「但是,就因为这个世界总是这么操蛋……」张津望忽然转过头,默默看向谢锐姣好的侧脸,别扭地说,「所以其中的真情才更难能可贵,你说对吧?」 谢锐刚刚陷入沉思,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问道:「什么?」 「……算了,没事。」 难得老子跟你掏心掏肺一把。张津望羞恼得把脑袋砸在车窗上。 「我刚才说,这次我欠你个人情。如果你以后有困难了,我肯定帮。」张津望最终选择换了个说法。 谢锐沉默片刻,然后轻笑一声。 「用不着。」 「你也太肯定吧,你怎么知道你用不着?」张津望不服气。 「如果需要你这种人帮忙,那未免也太落魄了。」谢锐说,「在此之前,我估计已经自我了断了。」 「草!」你是多瞧不起我?! 张津望在心中暗下决心:老子绝对要帮到你!到时候要让你心甘情愿给老子说谢谢! 谢锐又问:「图晃的出殡你去了吗?」 张津望微怔,然后抿了抿唇,艰难地说:「我没有,没脸去。」 「为什么?」 「他死的时候都没有闭眼,肯定恨死我了。我去他的葬礼,会让他没法升天。」 张津望酸酸地笑了,像隔着一层始终无法触及的雾,仿佛离谢锐很远很远。 谢锐沉默片刻,转头看着前方浩荡宽敞的路面,说:「我倒觉得,他没你想的这么恨你。」 谢锐回忆起和平头男见面的那一天。 「对了,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平头男叫住谢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是关于张津望的。」 「什么?」谢锐转过身。 「图晃跳湖那晚,向我请教怎么写情书。」 「写情书?」 「对,我之前靠写情书追到了我女朋友,所以他请教我写情书的事情。我问他写给谁,他居然告诉我,是要写给张津望。」 谢锐愣住了。 图晃原来对张津望…… 「他写完还让我看了,写得……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好。」 他忽然觉得,图晃和张津望就像两颗种子,根系吸饱了酸甜苦辣,磕磕绊绊地生长。互相支持,抵死纠缠在一起,是要纠缠一辈子的。 「然后?」 「快熄灯的时候,我问图晃情书发出去了吗?张津望有没有说什么?图晃却说,他发出去后又撤回了。」平头男顿了顿,「他说,自己的感情太沉重了。张津望好不容易往前走,他很高兴,也可以放心了,不想再让张津望为了他回头。当晚,图晃就跳湖了。」 第73页 谢锐没有说话。 「我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张津望应该知道。」平头男犹豫地问谢锐,「你说要不要告诉他?」 谢锐也罕见地犹豫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锐抬起眼睛,平静却坚定地说道:「在跳湖之前这么久的时间,图晃应该已经思考几千几万次了。既然他已经做出决定,我们还是尊重死者的想法。」 平头男点点头,「好,那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图晃知。」 以图晃自杀为分水岭,张津望淡化了与家里的关系。 那天在厕所,没有人拿刀架着他脖子逼他离开,所以张津望不能怨恨谁。只是他意识到自己和父母,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尧至今都不明白,张津望为什么不接受父母给安排的学校后勤工作,为什么不愿意和父母选定的女孩相亲。在他眼里,仅有大专学歷的张津望,依靠父母才有资格脱离社会底层。 但张津望很清楚,在父母眼皮下面工作,依靠父母的身份来讨生活,他终会逐渐丧失对自己人生的话语权,成为父母的提线木偶。他有预感,如果再不鼓起勇气,以后还会后悔。 人的一生可以犯很多错,可以工作上犯蠢,社交时说错话,可以迷路、吃错东西、找不到钥匙。甚至于那道把张津望挡在本科门外的选择题,错也就错了。 只有那种痛彻心扉的后悔,张津望不想再经歷第二次。 因为图晃,他无法不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而活了。 之前每一年祭扫的时候,张津望当晚都会喝个烂醉再回去。 但今年似乎是回想起了点人间真情,又或许是考虑到明天上班如果满身酒气,谢锐估计又要黑下脸,他忽然没有了醉酒的欲望。 那就回家吧。他想。 天气已经逐渐转凉,一阵寒风袭来,张津望微微瑟缩了一下,把整张脸埋在领子里。 草地光秃秃的,显得格外辽阔。只剩几棵枯树枝伫立其中,呈现出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色。但是路边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前方宽阔的大路。 张津望骑着爱车「安娜」回到住处,刚刚哼着小曲停好车,忽然感觉身后窜过去一个黑色的影子。 张津望立刻转过头,但身后空空如也。 「什么情况?」他感觉嵴背发凉,于是摸了摸脖子。 他神经粗,起初也没放在心上。继续穿过空无一人的羊肠小道,朝自己家那一栋走去。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张津望的脚步声。「哒哒哒」,每一步都像是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不知为何,今晚的风格外阴冷,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一种异样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他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有什么东西在身后如影随形。 忽然,他隐约听到小孩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像清脆的铃铛。 张津望瞬间感觉一股电流从尾椎直冲头皮,在全身炸开。他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唿吸急促,心跳如雷。 不对头,这大半夜的哪来的小孩? 自己才从墓地回来,不会是天太黑,不小心踩到谁的墓,犯煞了吧。 张津望越想越可能,手都已经开始发抖,立刻给杨松云打过去电话。 杨松云接得倒是快:「宝贝儿,干嘛?」 「我操,你能不能下楼来接我一下,我好像撞鬼了。」 「撞鬼?是我想的那个撞鬼吗?」 「不是那个还能是……」突然,张津望听到电话对面传来一下金属的咔哒声,他迟疑地皱起眉,「喂,你小子刚刚是不是把门反锁了?」 「……」 「回答我,崽种!」 「别激动嘛。」杨松云笑着安抚道,「听说鬼最怕性慾旺盛的人,要不你脱下裤子原地撸一发? 」 「不是生理性死亡就是社会性死亡,合着老子今天必死无疑了呗?!」 「我今天的码字任务还没完成,要赶不上截榜时间了,先挂了。」 「喂喂喂!杨松云!」张津望冲着电话那头大喊,却空留余音。 这小子关键时刻真靠不住! 突然,路灯忽明忽暗,发出诡异的「滋滋」声。宛如即将燃尽油灯,在黑暗中苟延残喘,勉强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 张津望快要吓吐了,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只能一边拍手,一边大声唱:「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玛卡·巴卡,阿巴,雅卡,伊卡,阿卡,噢……」 就这样,伴着《花园宝宝》的歌声,张津望总算平安无事的来到了单元楼。然而看着面前的电梯,他感觉腿更软了。 作为无数恐怖片的经典取景地,电梯里必定是一场恶仗。 他吞咽口水,一步步挪上去,按下25楼。 张津望死死盯着电梯门,就在它即将关闭的前一秒,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缝隙里伸出来,硬生生扒开了门。 张津望瞬间叫得像《闪灵》女主角。 「张津望。」 下一秒,谢锐抓着张津望的领子,一把怼在电梯墙壁上。目光阴沉恐怖,宛如地狱里走出的女鬼。 「让我好等。」 【作者有话说】 以防万一,补充下:院子是给谢总留的,宅子都是为谢总买的。因为之前就发誓,要听他亲口说谢谢hhhhh 第38章 道歉 「谢谢谢谢锐,你怎么……」 第74页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谢锐居高临下地沉声说,「你是不是把我写进你的小说里了?」 忽然,电梯的灯光熄灭了,电梯轿厢里瞬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谢锐的眼睛闪着微弱的光。紧接着,所有楼层的按钮居然依次红了起来。 张津望感觉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嘶的唿气声,「谢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 「我说了,只回答是,或者不是。」谢锐咬着牙,眼神像是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鬼可怕,但谢锐也不遑多让。 张津望吓得连忙回答:「是是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谢锐突然爆发,更加用力攥紧张津望的领子。 「你不是知道吗?」张津望大脑一片空白,都快吓出小珍珠了。他不明白已经沟通过的事情,为什么会让谢锐远比上次震怒。 「那天晚上,你说我哥告,告诉你了,你还说,允许我把你当素材。」 那天晚上? 记忆逐渐开始回笼,谢锐回想起那晚两人之间的谈话—— 「我不是故意的,不对,我是故意的。草,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不该随随便便……」 「你能继续当我的霸总?你不烦吗?不困扰?」 「绝对不打扰,我偷感十足。」 谢锐总算意识到,那天他们说得完全是两回事,彻头彻尾的鸡同鸭讲。张津望看霸总小说,看帅哥卖肉,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说通了。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从头到尾都是场误会。 谢锐咬紧牙,拽过张津望的领子,大声说:「我还以为那是……」 「以为什么?」从来没见过谢锐这么生气,张津望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两人已经逐渐习惯昏暗,隐隐约约能看清对方的表情。谢锐发现张津望一脸茫然,眼中的清澈纯粹丝毫不像装出来的。 没错,张津望从来没对他说过喜欢,哪怕一次。 「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小说取材?」 「小谢总,别说这么难听……」 「是或不是?」 「……是。」 「你喜欢女生?」 「?是。」 「你考救生员证是因为图晃?」 「是……」这又关图晃什么事?! 谢锐沉默片刻,慢慢松开张津望,冷笑一声。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他自作多情。他总骂张津望呆瓜,可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呆瓜。 张津望没有迷恋他,没有因他难过,没有为他心动,甚至没有为他买那个小院……只不过是他谢锐,演了一出盛大的独角戏,而张津望,连观众都不是。 谢锐从未感受过此等屈辱,就连当年破产,墙倒众人推的时候都没有。两人过去的那些回忆如泡沫般一触即碎,如今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谢锐感觉怒火把他的灵魂从躯干里硬生生撕裂下来,脑子里嗡嗡作响。手臂上的血管微微跳动,如同扭曲的毒蛇,热度要把血液都煮沸了。他想歇斯底里,但张津望又这么无辜,对他情绪失控只会更显得自己可悲可怜。 最终,谢锐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像是浑身被抽走力气般轻笑一声:「呵,我以为你喜欢我。」 张津望勐地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谢锐,竟一时间忘记了灵异事件。 谢锐转身欲走,然而按下开关后,电梯门却没有打开。 「谢锐。」张津望这才回过神来,「有鬼,出不……」 谢锐突然一拳重重地擂在电梯按键上,发出一声巨响,张津望差点以为他要把电梯打爆了。 谢锐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把这破门打开,一,二……」 「三」念出口的一剎那,电梯重新亮起来,按键也恢復了正常。门叮咚一声打开,谢锐拖着脚步走出去,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张津望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逃出电梯。他坐在地上大喘气,腿软得跟面条一样。 他这辈子最怕两样东西,鬼和生气的谢锐,居然让他同一天撞到了。 这什么狗屎运,退!退!退! 张津望一口气还没喘上来,隔壁另一个电梯就打开了。杨松云一手抓着黄纸符,一手拿着桃木剑,看到张津望立刻迎上前询问:「你怎么坐地上?没事吧?」 「没事,刚刚谢锐在。」 「谢锐也在?」 「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走了。」 「离谱。」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倚剑天涯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杨松云咂舌,「不跟你说了吗,今天截榜日,我还没码完任务。这不一发出去新章,我就来了,鬼呢?」 张津望环顾四周,不太确定地说:「呃,好像被谢锐吓跑了?」 「不愧是他。」杨松云放下举着桃木剑的手,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有怨毒女鬼的气质。」 张津望呛得咳嗽起来。 第二天早上,张津望踏入公司之前做了几十分钟心理建设,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昨晚谢锐气成这个样子,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不知道怎么面对对方。 其实张津望至今都没搞明白,明明谢锐早就知道自己拿他当素材,为什么昨天突然这么生气?那句「我以为你喜欢我」又是什么意思?谢锐是因为怀疑自己暗恋他,所以才生气的? 第75页 怎么会这么认为啊?这不误会大了,得赶紧解释清楚。 然而任由张津望怎么打电话、发信息,谢锐一概不回復,所有联络全都石沉大海。 张津望坐不住了,直接去谢锐的办公室找他,却被柳白薇告知:今天谢总身体不适,没有来公司。 那个工作狂谢锐居然没有来公司? 这下可真他妈完球了。 张津望心急如焚,借来同事的手机给谢锐打过去电话。果不其然,这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哪位?」谢锐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您好,这里是《京城之声》城市广播,您的好友张津望为您点了一首歌,来化解你们之间的误会。」张津望捏着嗓子说,「这首歌叫《我真的真的不爱你》:请不要会错意,我真的不爱你,从来没爱过你,所以不要生气,本就是没结果的……」 谢锐直接摔了电话。 林苗和阿曼来找张津望摸鱼,却发现张津望正在聚精会神地对着手机戳戳点点。两人悄咪咪接近他,探过头,发现张津望居然在看求职网站。 「你看求职网站干什么?」林苗脱口而出,「你又要走啊?」 张津望吓了一跳,发现是他俩后,才压低声音说:「小声点,我可能马上就要离职了。」 「又来?」阿曼皱起眉,「你们几个月前才搞过一次,没完了是吧?」 「这次不一样,上次是我炒他,这次是他炒我,不是我自己想走的。」张津望苦笑一声,开玩笑说,「他炒我一次,我炒他一次,倒也公平。」 阿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还以为每次都是他炒(草)你呢。」 张津望:「啊?」 「你干什么了?蟹老闆为什么要炒你?」林苗问。 「其实我也搞不明白。」张津望把昨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包括之前他告诉谢锐自己把他当素材,但谢锐大方接受的事情。 林苗越听脸色越苍白。 我靠了啊!她的尖叫音效卡在嗓子里。 回忆起之前和谢总的聊天,林苗这才意识到,原来张津望才是谢总的那个「女朋友」,跟柳白薇毛关系都没有。这样的话,自己给谢总的那些建议岂不是全都狗屁不通? 完了完了,她不是恋爱军师,她是恋爱军阀!等谢总回来,还不拿枪给她突突突鸡毙了?! 「好傢伙,看不出来,你还会写小说呢。敢把谢总写进去,也不怪他生气。」阿曼调侃道。 「别说风凉话了,我知道错了,你们快帮我……」张津望看向林苗,突然愣住,「林苗,你怎么了?」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从林苗眼角滑落下来,她哭哭啼啼地说:「望哥,也帮我找个新工作吧。」 从小到大,张津望和谢锐闹过很多次别扭,很多很多次。 之前说过,谢锐是那种狗咬了他,他都会扑上去咬狗的类型。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做出任何报復行为,甚至没有跟张津望吵嘴。 这反而让张津望更加战战兢兢,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他承受不住了,决定主动出击。 既然谢锐电话不接,简讯不看,张津望干脆给他点一杯冰美式外卖,在备註上写了篇道歉小作文:谢锐,我真错了!没经你同意把你写成小说男主,我这脑子当时肯定进水了,像个二愣子似的。拜託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啦!」 冰美式送出去半个小时了,张津望一直守在手机前,等待谢锐的回信。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门,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外面大喊:「有人吗?外卖!」 张津望摸不着头脑,拿过外卖一看,居然是谢锐寄来的摩卡咖啡。上面同样有备註,只有一个字——滚。 张津望的怨气立刻就上来了,他又给谢锐点了一杯冰美式,并留言:没完了是吧,这事我确实做得不地道,但你就没一点错吗?你之前明明答应了,现在怎么又反悔还跟我生气!咱得讲点道理吧,当时你亲口说无所谓,我才继续把你当素材,我又不是故意惹你不高兴! 半小时后,张津望收到了第二杯来自谢锐的摩卡咖啡。这次的备註多了几个字——滚,带着你的冰美式一起。 张津望彻底火大了。 等杨松云中午起床,推开门一开,茶几上摆了五六杯摩卡咖啡,张津望一边喝一边哐哐飞速打字。 「正好,喝咖啡吗?」张津望头也不抬地对他说。 「喝这么多咖啡,你今天是打算跟我鏖战(码字)到天明?」杨松云笑眯眯地说,然后他拿起咖啡,忽然发现上面的备註赫然一个「滚」字。 他又看了眼剩下几杯,发现所有的咖啡都是谢锐点的,而且每杯的备註都是「滚」「闭嘴」「呆瓜」这种简短有力却攻击性十足的垃圾话。 「谢锐的情话还挺特别。」杨松云看得脸皱在一起。 「什么玩意,我俩在吵架。」张津望勐灌一口摩卡咖啡,「放心,他吵不过我。咱们两个人,他只有一个人,喝不下太多杯冰美式,很快就得投降。」 杨松云又问:「你们为什么要吵架?」 「因为谢锐不理我,我就想靠外卖上的备註给他道歉……道歉……草!」张津望总算反应过来,懊恼地把咖啡狠狠砸在茶几上。 看到张津望垂着脑袋,心情低落的样子,杨松云无意识漾出一个微笑。他坐到旁边,揽住张津望的肩膀:「别管毒舌男了,天气这么好,我们去爬山吧。」 第76页 【作者有话说】 无人注意的角落(评论区置顶),本文已经变成一周四更了w 第39章 你有不会丢下你的人了 杨松云表面上对张津望说:「运动可以分泌多巴胺,有助于心情愉快。」 其实他心中有自己的打算。 徒步登山是拉近距离,创造心动的绝佳机会。不仅沿途有美轮美奂的自然风光,而且攀爬时,互相扶持的信赖感;对方精疲力竭时,让他爬上自己后背的男友力,都有可能产生吊桥效应。 这套模式,杨松云在过去挖墙脚时屡试不爽。 等小谢总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偷家了,一定特别有乐子。杨松云笑眯眯地想。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杨松云,你快点行不行,妈的磨蹭什么呢?」张津望站在高处,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等等……唿唿,马上来……咳,你,唿,慢点……」杨松云一把抓住张津望的胳膊,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喘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好傢伙,哪里来的鼓风机,这么大动静? 「你没事吧?」张津望皱起眉,「感觉你的肺都要炸了。」 「不太行,唿……」杨松云脸比救护车都白,他把全身的重量压在张津望身上,「你能不能,咳咳,背我一下?」 「不是吧兄弟。」张津望用力推着他肩膀,让他尽量自己站着,「你比我还高,好意思让我背你?」 「咱们都一刻不停地爬四小时了。」杨松云大声说,然后唿吸不上来,呛得直咳嗽。 按照杨松云的计划,他们应该走走停停,用一天时间悠闲地登顶。结果张津望的体力好到离谱,全程就没休息一分钟,甚至连汗都没淌一滴。 杨松云本打算表现自己,所以不想丢脸,硬着头皮跟上去。然而他一个宅男哪里是对手,此刻有种「码了几万个字,结果网站审核不通过,要把亲热戏全部删掉改成废话来水字数」的无力感。 「你体力……怎么会……这么好?」杨松云喘得一句话分成三次才说完。 「没跟你说过吗?我是北京登山协会的指导员。」张津望不以为然,「倒是你,你炮友们不是说你在床上很勐吗?体力怎么这么差。」 「好钢要……要用在刀刃上……」 张津望无语,他顿了顿,然后指着山上的石碑,「不过已经到山顶了,看。」 杨松云咳嗽两声,立刻恢復精神,从张津望身上弹起来,脚底发虚地冲上前。张津望正好奇他要干什么,只见他给自己和石碑拍了张自拍。 很快,张津望的微博就收到了一条来自特别关心的消息——倚剑天涯:小小恆丰岭,轻松拿捏(比耶)。 并配图一张看似游刃有余的帅脸。 精装微博,毛坯人生。 作为「作者里长得最帅的,帅哥里最会写书的」,杨松云迷妹无数。这条微博不一会就多了几百点赞,迷妹和书粉在下面大吹彩虹屁。 张津望:「……」 尤其想到自己曾经还是彩虹屁大军中的一员,张津望恼得简直想从山上跳下去。 山顶有几个石凳子,两人坐在凳子上稍作休息。 从山顶眺望远处,山峦蜿蜒起伏,直至与天际相融。远处山林郁郁葱葱,绿色深浅不一,仿佛打翻的调色盘。溪流如银蛇穿梭,水光潋滟。山脚三两村落,炊烟裊裊,麦浪翻滚。 杨松云没说错,唿吸着微凉的空气,头髮被烈烈的风吹动,张津望的心情真的通透了不少。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爬这座山,就是跟他哥、还有谢锐一起。那时候是他和谢锐关系的最低谷,他们因为图晃之死而拉近的距离,因为那件事急转直下,以至于到了两看相厌的地步。 爬山过程中,他们一言不发,只是闷头赶路。他哥体力差,爬到一半就挺不直腰,张津望和谢锐居然为了谁背他都能差点出手。最后他们不得不约定一人背一半,谁都不能多背,倒是便宜了他哥。 或许他和谢锐关系不好才是常态。 要是他俩能勾肩搭背哥俩好,朵拉和那只猴都能成cp。 忽然,张津望注意到远方的天空悄然被浓墨浸染,那片黑沉沉的幕布,正缓缓地朝这边铺展而来。 快要下大雨了。 「走走走。」张津望赶紧拉起平躺着挺尸的杨松云,「赶紧下山,要下大雨。」 杨松云浑身软的像脱了骨头,懒洋洋地说:「天气预报没说下雨。」 「你没看这么黑的天吗?快,咱俩都没带雨衣。」 张津望连拖带拽拉着杨松云往山下走,下山是肯定来不及了,但起码得找个地方避避雨。 然而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瓢泼大雨还是落了下来。起初只是稀疏几点,但很快便汇聚成密集的雨幕,像是小石子般砸在头顶。可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木,完全不到合适的遮蔽物。 突然间,天空仿佛被撕裂,一道刺目的闪光划破天际,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而至,仿佛要将整个山头碾碎。 张津望感觉自己手掌下的,杨松云的手臂突然抖了下。他回过头,发现杨松云的表情再也没了平日的玩世不恭,脸色苍白得厉害。 「咋了?」 「快走。」杨松云喃喃道,然后突然拉着张津望飞奔起来。 杨松云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雨水模煳了张津望的视线,雷声在他耳边轰鸣,他置身于一片混沌,失去了方向感。 第77页 脚下的路变得异常湿滑,张津望被拉着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草,慢点……」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很近,非常近,仿佛在两人脚边炸开。 杨松云浑身一震,慌乱中右脚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他试图稳住身形,但已经来不及,狠狠跌落在地,滚了好几圈,重重砸在一颗树上才停了下来。 张津望也被带倒了,他刚爬起来,见状心中一惊,连忙冲上前去。他扶起杨松云,只见杨松云的右腿脚踝已经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显然是扭伤了。 「你没事吧?!」 「没事。」杨松云咬着牙爬起来,姣好的脸上全是烂草淤泥。 张津望不知道这哥们突然犯什么病,他被雨水煳了满脸,用力捋了一把,然后开口说:「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找找有没有能躲雨的地方。」 没想到杨松云突然抱住张津望的腰,慌张地问:「你要丢下我?」 张津望吓了一跳,「我没有!你现在站不起来,我带着你怎么走?我找到躲雨的地方,再来接你!」 「你就是要丢下我!」杨松云大喊道,声音被吞噬在雨声里。他不管不顾地死死抓住张津望,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我不会让你丢下我!」 两人在泥水里翻滚扯扯,张津望感觉鞋子被浸湿,身体在快速失温,这样下去很危险。但杨松云仍旧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反反覆覆说着「不要丢下我。」 张津望忍无可忍,反手给了他一拳。杨松云大叫一声,以少女坐姿捂着脸倒在地上,整个人懵懵的,连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清醒了吗?」张津望破口大骂。 杨松云还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但不想再挨打,于是讷讷地点了点头。 「妈的,老子真是欠你的。」张津望平復心情,走到杨松云跟前蹲下身,没好气地说,「上来,我背你行了吧。下个雨跟要你命似的,你还是男人吗?」 杨松云反应始终慢半拍,但还是慢吞吞地爬上了张津望的后背。张津望往上颠了一下,背起他,开始四处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张津望没有杨松云高,所以嵴背比起他甚至可以算瘦小。但不知为什么,张津望走得非常稳,非常坚实,给了杨松云满满的安全感。 冰冷的雨水中,张津望滚热潮湿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温着杨松云的心口。他看着张津望露出的一小截脖颈,犹豫片刻,总算慢慢放松,把下巴搁在了张津望的肩膀上。 张津望的运气不错,走出七八百米后,真让他找到了一间山林工作人员居住的板房。 说明来意后,工作人员热情地招唿两人进来,还给他们烧了开水暖暖身子。杨松云披着毯子,捧着白色搪瓷杯,总算恢復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没想到会下这么大。」杨松云笑眯眯地对张津望说。 「你再装淡定也没用。」张津望毫不客气地拆穿他,「妈的,给老子弄一身泥,神经病。」「对不起。」杨松云无奈地笑笑,没再说什么,低头喝了口热水。 样板房的隔音很不好,仍旧能听见沙沙的雨,密集到近乎无声。 张津望喝了口水,突然问杨松云:「你怕打雷?」 「没有,还好。」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我要不高兴了可没人扶你回去。」 杨松云沉默片刻,最终投降般举起手,承认道:「好吧好吧,是有一点。」 「为什么?」 「我不是说,我爸妈分手,把我判给我爸了吗?但其实他也不想要我,有天把我带到荒郊野岭,扔在路边,跑了。」杨松云捧着搪瓷杯,平静地说,「那时候我才四岁,还不记得回家的路。漫无目的地走,走到一半,下大雨,打雷,所以我到现在都不喜欢打雷。你看,家里隔音特别好,因为我买的双层隔音窗户,就是怕下雨打雷。」 张津望第一次听杨松云说这些。 「我以为家里隔音好,是因为你炮友叫得响。」张津望总算知道炮友为什么叫炮友了,上个床跟打仗一样,震天响,张津望都怕他们沖晕过去。 杨松云摆摆手,「那只占九成原因。」 「这不是占了绝大部分吗?!」 杨松云父母生他的时候,才十八岁。两个小孩搞出了人命,自然是没有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网上都说出生在职高厕所是天崩开局,杨松云笑不出来,他除了不在厕所,其他的都差不多。 张津望问:「后来呢?」 「后来在我累倒前,我走到了村里的一个派出所。警察帮我找到我爸,对他批评教育了。」杨松云笑着说,「呵,想想真挺离谱的,你这种父母双全的肯定理解不了。」 张津望想了会,「倒也不是,我爸妈也跟我断绝过关系,说没有我就好了。」 杨松云挑眉:「为什么?」 「不能达到他们的要求呗。」张津望喝口热水,蛮不在乎地说,「不过后来我就想开了,没人爱我,我就自己爱自己。」 「再说我也不是没人爱,我舅舅舅妈,我那些兄弟们爱我……老子不缺。你看,你爹丢了你,但你爸爸我没丢下你啊,背你一路。」张津望笑着看向杨松云,用力揽住他的肩膀,「如果有人再丢下你,你让他滚,你说你有绝对不会丢下你的好兄弟了,你才不稀罕。」 第78页 杨松云愣了愣。 他默默看着张津望,感觉周围冰凉的空气忽然温热了起来。一种巨大的、饱满的悸动在他胸口乱撞,这种感觉之前从未有过。 「靠,怎么变成星光大道(卖惨大会)了。」张津望突然看向窗外,拍拍屁股说,「正好不下了,走吧。」 张津望一路扛着杨松云回到家,在电梯里他忽然想通了。之前他和谢锐闹得老死不相往来,关系不也恢復了,这次同样只是时间问题。 想明白这个,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然而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影站在门外。他定睛一看,忽然愣住了—— 居然是谢锐。 谢锐居然来了? 谢锐穿着件灰色连帽衫,美式工装裤,手上还提了个精美的包装袋。他单手插着兜,半垂着眼皮,目光淡淡的。 看到张津望的那一刻,他微微一怔,紧接着目光就落在了张津望和杨松云交叠的手臂上。瞬间,他的脸色沉下来。 「我还想你去哪里,合着跟室友在外面逍遥。不愧是你,堪比金鱼的记忆力,睡一觉,什么事都能忘在脑后了。」谢锐轻笑一声,嘲讽道。 又来了,黛玉锐。每当谢锐变成林黛玉模式,就会非常难搞。 「不是,你怎么来了?」难得有机会和谢锐谈谈,张津望急忙放低姿态说,「来家里坐坐?我给你开门。」 「不去。」谢锐面无表情地绕过二人,「回去了。」 「哎,怎么突然回去?」张津望愣住,这小子到底来干什么的? 「不回去,那留在这给你们两个拍结婚照。」谢锐抿着唇,径直走进电梯。 「等下!」张津望急着追谢锐,把杨松云往旁边一扔,立刻就想冲过去扳开电梯门。 结果杨松云单脚保持不住平衡,下意识抓住了张津望的裤子。张津望大叫一声,直接被他拽倒,重重扑在地上。运动裤也被扒了下来,挂在膝盖处,露出里面印着东北虎的四角短裤。 这时隔壁的门开了,邻居哼着小曲准备扔垃圾,忽然看到两个死变态在走廊里扒裤子。他目瞪口呆地看了几秒,接着慢慢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爬山确实挺容易产生爱情的,你说是吧,cloud? 第40章 我来教你写亲热戏 谢锐快步走在离开的路上。 他觉得耻辱,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耻辱。 这几天他思来想去,还是不相信张津望对他全然无情,于是打算找对方问个清楚。为此,他还特地买了张津望爱吃的甜品当做见面礼。 结果却撞见张津望跟杨松云开开心心约会回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他一个人辗转反侧,茶饭不思,凭什么? 凭什么区区张津望不把他放在眼里? 谢锐也说不出,自己此刻的愠怒究竟是因为自尊受挫,还是由于什么他不愿意承认的其他原因。 明明张津望还没有付出任何欺骗他的代价,难道就这样算了? 可不算了又能怎样?张津望根本不喜欢他。 谢锐突然停住脚步,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不,那就让张津望喜欢上他。 谢锐忽然咬紧后槽牙。 他下定决心要报復回去,要让张津望对自己陷入情网,然后再绝情抛弃,让对方也尝尝此中滋味。 这事,绝对没完。 消失三天后,谢锐总算回到公司。 他神色如常,气场强大,仍旧是那个精英工作狂。他在晨会上对着各位高管一阵输出,强度堪比豌豆射手,高管们感觉自己就像那排没有脑子的。 但今天没有人不满,就连黑粉头子林苗看到谢锐都几近热泪盈眶了。 「谢总在的时候不觉得,但公司离了他是真不行。」林苗说,「他就像那个上厕所的擦腚纸,你以为不带没什么,谁曾想就不小心窜稀了。」 张津望:「话糙理不糙,但你这也太他妈糙了。」 两人正扯着淡,柳白薇突然来到他们面前,轻轻柔柔地说:「望哥,谢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张津望诧异,他还以为谢锐不愿意见他呢。 「对,他让全公司最闲、最得过且过、最呆瓜的人去他办公室。」 「这是我吗?」张津望看向林苗。 「这是你。」林苗笃定。 「……」 来到谢锐的办公室门口,张津望不由得心中忐忑。继上次不欢而散后,两人再没有联络过,如今谢锐突然让自己去他办公室,不会是准备杀之而后快吧? 想到这,张津望蹲下来系好鞋带,省得一会影响他逃命。 推开谢锐办公室的门,对方正端着一杯黑咖啡,在电脑上看财报。意识到他来了,便挑起眼皮看过来,却也没说什么。 「老闆早上好。」张津望嬉皮笑脸地走进来,试探着问,「嘿,你不生气啦?」 谢锐放下马克杯。 「当然生气。」 果然。 「不过,是气你把我写成那样。」 「哈哈,对不住……啥?」 「这几天我把你的小说全部看了一遍,简直跟八宝粥被消化掉之后吐出的呕吐物一样。尤其是男主的塑造,很难相信他是个神智清醒的正常成年男性。」谢锐面无表情地刻薄地评价道,「既然以我为原型,你就写好他,别让我颜面受损。不愧是你,都已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最后却写成巨人观。」 第79页 「呕吐物,巨人观……」张津望被骂懵,半天说不出话。 「所以我决定了。」谢锐起身,走到张津望身边,「从今天起,我代入男主,你把自己代入女主。由我教教你总裁怎么谈恋爱,收起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臆想。」 张津望瞠目结舌,一把推开谢锐,大声说:「不是,谢锐你神经病吧?我为什么要把你代入男主,还把自己代入女主?恶不噁心啊。」 草,谢锐说什么疯话,简直像蹲坑时听《宿敌就是宿敌啊》灵感迸发,于是拉了坨大的。 再说,他们两个大男人,一个当男主,一个当女主,能搞出什么浪漫剧情?深情对视的时候他不大叫着戳谢锐眼球,都算他尊重过谢锐了。 谢锐平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淡淡地说:「那算了。」 张津望愣了下,这么简单就算了? 「我只是被你写得猥琐,心中不快而已。你的小说怎么样,其实和我没关系。」谢锐故意激将说,「反正连转频都不行的水平,估计就像尧哥说得那样,过不了多久就放弃了。」 张津望听罢瞬间阴下脸,「你说什么?」 「男的去写总裁小说本身就很荒谬,你不能理解女性的恋爱心理,甚至还是个感情经歷匮乏的处男。所以你笔下的男女主,简直像磕了药后还需要靠想像才能上床的中年夫妻。」 「我感觉他们蒙上眼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嗑药。」张津望不服。 自己的书一而再再而三被贬低,张津望彻底红温。他怒视着谢锐,骂骂咧咧道:「老子没在玩,我写文是认真的。等着看吧,我非写出点成绩给你们瞧瞧。」 「就凭你那不忍卒读的感情戏?」 「说我不忍卒读?行啊,你不是要亲自教吗?我倒要看看你这么瞧不上我的文,能他妈教出啥花样来。」 「想好了?」谢锐挑眉。 「想好了。有种你就教。」张津望扯着嗓子骂道,殊不知自己已经上钩了。 「好。」 下一秒,张津望的脖子突然被谢锐握住,拉了过来。紧接着,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印在他脸颊上。 谢锐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脸颊肉,然后慢慢离开,鼻尖抵着他的耳朵说道:「从明天开始。」 湿漉漉的气钻进了耳道里,酥酥痒痒的。 张津望僵在原地,随后浑身上下的毛都炸起来了,光滑的皮肤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大叫着跳出一米远,用手臂挡住涨红的脸,大骂道:「靠,你突然干嘛?!」 「你激动什么?」谢锐平静地说,「只是教学。」 「有必要教到这份上?这事我以后可以跟女朋友学!」 话音未落,屋内气压突然低下去几分。像是有粘稠的松脂塞住张津望的喉咙,他下意识怂了。 但很快,这种异样感消失了,似乎一切都只是张津望的错觉。谢锐扫了张津望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那可预见的将来你是学不会了。」 「……」 「况且,和女性接吻你也体会不到作为女性的感受。」 嘶,好像真是这样。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恋爱经验不足,如果能亲身经歷一下,对写文肯定有好处。况且他又不是女的,被亲也少不了块肉……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算了算了,反正是为写好霸总文,我就忍忍。」张津望烦躁地摸摸后颈,「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尤其是我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俩男的演霸总文里的情节太他妈怪了,我可不想被人误会是基佬。」 「好。」谢锐淡淡地笑着说,「正合我意。」 这事怎么越想越不对劲,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草率了? 张津望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仰望着天花板想。 如果写霸总文就得代入女主体验下,那写个修仙文,还得先练到筑基期?「终点文学网」或成世界最大修仙圣地,杨松云得是大乘期第一散修。 但谢锐都不在乎,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也对啊,以前在剧本杀店做dm的时候什么角色都演过,反串也不少,好像也没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 靠,别想了,干脆找人问问去。 张津望从床上弹起来,推开卧室的房门,径直朝客厅走去。杨松云果然坐在沙发上,正在拿肉块餵自己那条黑鳞宠物蛇。 「杨松……」 「您好,李小姐。很遗憾地通知您,您不需要再来了。是的,是的,不好意思,祝您未来一切顺利。」 张津望这才注意到,杨松云正在打电话。 「王先生您好,我是杨松云。经过考虑,我将不再保留您的联繫人位置。我会妥善安排后续事宜,感谢您的付出。」 「您好,房小姐,这边有个通知,不再需要您过来了。我会尽快与您沟通后续安排,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祝您前程似锦。」 …… 「你在干嘛?」张津望听麻了。 「我在跟炮友分手。」杨松云笑着说。 「我他妈以为你解聘呢。」 自从那次爬完山,杨松云仿佛变了性,好像没怎么再带炮友回来。张津望自己都没想到他的话疗技巧居然如此高超,心说以后搞不好可以靠这个赚钱。 gg词他都想好了——孩子沉迷游戏?老人游手好闲?老闆乖张叛逆?一聊瞬间见效,二聊清醒头脑,三聊品德高尚。 第80页 代言人就找杨松云,流量肯定嘎嘎好。 杨松云问:「找我什么事?」 「哦,我就是想问问你,写网文有必要把剧情亲身经歷一遍吗?」 杨松云沉思片刻,说道:「不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而是多数情况没有这个条件。当然,如果能亲身经歷,自然再好不过。我也经常为了体验主人公的心理去採风,之前写《我在种瓜果》,我特地去乡下承包了一片地,天天跟农民学习种地;写《盲道》时,还在武当山住了大半年,吃住都和他们道士一起。」 怪不得杨松云的文那么真实且引人入胜,原来实实在在体验过了。 既然杨大神都说体验很重要,那他也没什么需要纠结的,跟谢锐好好看、好好学就是。 张津望想开了。 「还有件事。」杨松云笑眯眯地说,「我有个女性朋友,是隔壁网站的金榜常驻作者,她答应教教你。毕竟隔行如隔山,我对于女频的了解有限,帮不了什么。」 「真假?!」张津望勾住杨松云的脖子,兴奋地大声说,「偶像,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杨松云面带笑容地看着张津望,目光深邃,像隔着一层无法看清的雾。就这样看了很久,他才眉眼弯弯地问:「那你高兴吗?」 察觉气氛莫名变得微妙,张津望愣了愣,「高,高兴啊。」 「那就好。」杨松云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笑笑。 搞什么。张津望摸不着头脑。一个两个怎么都怪怪的。 两天后,是「雅筑科技」参加竞标会的日子。谢锐带着几位高管,还有张津望出席会议。 这件事对于公司发展来说,是举足轻重的大事。大家为了顺利中标,已经不知道忙碌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一旦中标,「雅筑科技」就算是拿下了整个华东地区的电车充电桩及电池生产安装代理权,彻底在这个赛道站稳脚跟。 张津望之前没参加过类似的会议,全程跟在谢锐屁股后面。他们签到,拿取会议资料,然后被工作人员领入安排好的位置。 看着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还有表情严肃的同事,张津望也被感染得紧张起来,焦躁地左顾右盼。 「如果这回能成,离谢总回去继承家业的日子也不远了。」林苗跟张津望说。 「什么意思?他要走?」 「早晚的事,我们这个公司规模比起星火传媒那就不值一提了,谢总的目标是星辰大海。不过他走后,打算把公司怎么处理还没定,现在众说纷纭,挺让人焦虑的。」林苗问,「望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谢锐去哪我去哪。」张津望不假思索地说,「我是谢锐的人。」 林苗愣了愣,然后哭笑不得地笑着想:也不怪谢总的想像能力,堪比磕cp时捡垃圾的她,这死直男撩而不自知啊。 第41章 要不要试试接吻? 张津望环顾四周,找到了谢锐,然后微微皱眉,「他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看什么?投标的介绍还没记熟?」 「不是,柳白薇给谢总写得『学会赞美社交指南』。」林苗解释说,「早年谢总被轻视,所以和某些参会老闆有过节。万一中标后有友商来贺喜,让他照着上面说,不至于失了体面。」 张津望探过脑袋看了眼指南—— 1.感谢您的祝贺,我深感荣幸。期待未来有机会合作,共同进步。 2.非常感激您的祝福,中标是团队努力的结果。期待未来共创佳绩。 3.感谢贵公司的道贺,我们倍感鼓舞。愿双方都能实现更多成功。 …… 谢锐要是能说出这话,那指定是喝蒙了。 果不其然,谢锐将指南随手一放,不耐烦地说:「浪费时间。」 「那锐哥打算到时候怎么说?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赢了也应该保持气量和涵养。」柳白薇反驳道。 「我当年落魄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展现气量和涵养?」谢锐问,「你以为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柳白薇愣了愣:「来参加竞标会的?」 「不,是为了看他们失败后不甘与愤怒的表情。」谢锐冷笑一声说。 柳白薇:「……」 对嘛,张津望点点头。这才是谢锐。 说话间,抽籤结果已经出来了,「雅筑科技」居然第一个陈述、答辩。同事们有些扼腕,因为在任何竞赛中,第一名往往评分偏低。 但谢锐不以为然。 上台前,他突然走到张津望面前,附下身,握住张津望的肩头。张津望眼睁睁看着谢锐嘴角那枚小痣放大,随后就听见了压低的声音:「不要左顾右盼,好好看着我。」 谢锐走远后,张津望问林苗:「他什么意思?」 林苗笑了两声,抱着双臂说:「意思是,集中注意力,他要孔雀开屏了。」 张津望认识谢锐十五年,但两人见面基本都在业余时间。总听老哥说谢锐天纵奇才,这还是张津望第一次见识到。 谢锐那张脸仅仅是站在台上就非常惹眼,不疾不徐,逻辑严谨,如同精密仪器般高效运转。他将复杂概念化繁为简,每个案例都恰到好处地嵌入,无不彰显洞察力和专业深度。 张津望听见旁边的两个老闆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对视苦笑。从谢锐开口的那一瞬间,会场的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 第81页 张津望专注地看着谢锐,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闪闪发光的主角。 后面轮到其他投标方代表陈述,评委评审,并集中讨论,拖拖拉拉总共四个多小时。最后主持人公布结果,不出意外是「雅筑科技」中标。 虽然在竞标会之前通过整合各方信息,大家已经对结果心中有数,但切实拿到手里才是真的,同事们仍旧放声欢唿起来。 一如柳白薇所料,结束后立刻有其他公司的总裁来道贺。谢锐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便践踏的新人,而是成了行业里举足轻重的存在,不过短短三年。 谢锐向来看不惯他们见风使舵的性子,刚想开口,就察觉到柳白薇能把人射穿的灼热视线。 谢锐轻轻嘆气,不得不开始背台词:「那可真是感谢您的祝贺了,真够荣幸(重音)的。期待未来有机会合作,共同进步,呵,如果您跟得上的话。」 「呃……」对方摸摸秃头,心说怎么越听越不像好话? 「放弃吧,他就这样。」张津望拍拍柳白薇的后背。 柳白薇捏捏眉心,说道:「不行了,我出去抽颗烟。」 离开竞标会后,几个高管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讨论待会去哪里庆祝。张津望光顾着插嘴,没有看前面的路,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一位行人相撞。 于是谢锐眼疾手快地扯了下他的手臂,张津望踉跄两步,这才堪堪躲过。 「哦,谢了。」张津望笑着说,然而没过多久,他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因为谢锐仍旧抓着他,没有放手。 张津望好奇:「怎么了?」 谢锐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臂,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三四秒,他突然顺着张津望的手臂慢慢滑下去,直至牵住了张津望的手,十指相扣。 同事们叽叽喳喳走在前面,而他们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安静地牵手。 张津望猝不及防,甚至都没想起来要躲。 「你牵我手干嘛?」他不解地问。 「既然正事办完了,那就按照之前说好的,开始教你写霸总文。」谢锐平视前方,甚至都没有转头看张津望,「第一步是牵手。」 等等,这就突然开始了? 谢锐比他高一些,所以手也比他大一些,完全能包住他。张津望牵过几次手,和前女友、和妹妹,但都是他包着别人。这样被坚实有力地握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谢锐的拇指轻轻摩蹭张津望的手背,每一次滑动都产生细小的电流,让他的皮肤泛起阵阵酥麻。 他只好排除干扰,尝试将自己代入女主角,但却莫名集中不了注意力。第一次和男人牵手,对象还是谢锐,张津望心里说不别扭是假的。 可能是因为这种别扭吧,他居然跟个毛头小子一样,牵个手就开始心跳加速了。 「这能有用吗……」刚硬着头皮开口,林苗突然大笑着转过头,张津望瞬间弹开一米远。 「我们想好了,吃完饭后去ktv唱歌喝酒,今天非狠宰谢总一顿……望哥你在干嘛?」 张津望为了显得自己很忙,快速做着蹲起,慌慌张张地说:「我、我在锻鍊身体。」 「?妈的,神经病。」 在酒楼聚完餐后,一行人转战今夜第二场——某高端商务ktv会所。 张津望从来没去过如此贵气的ktv,璀璨的水晶吊灯闪闪发光,地面铺着柔软的小羊毛地毯,墙壁是皮革软包配金属线条。不仅有超大高清显示屏,还内设独立卫生间。 今夜有人纵情高歌,似舞台巨星;有人围坐笑谈,分享趣事。灯光绚烂,音乐震天,大家好像要将之前积攒的压力全都宣洩出来。 在同事们千唿万唤之下,谢锐作为boss被推上前来,不情不愿地献歌一首。 在所有人热切的目光中,他表情寡淡地拿起麦克风。那专业自信的气场,就算他开口就是一段美式男高音也不会有人奇怪。 然而谢锐一张嘴,所有的调子都像出笼的野鸡,撒丫子狂奔,竟让人听出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感觉。原本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被这「魔音」惊得目瞪口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谢锐唱完后,还一脸淡定。 张津望差点笑喷,心说他小子原来也有不擅长的事儿。 「喂,你这……」他话还没说完,包间里突然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尖叫、欢唿和吶喊。 「好听,谢总,特别有感情!」卢总监夸赞道。 小赵真情实意地说:「太牛了,能战胜您的,只有澡堂里的我!」 「如听仙乐耳暂明!」 「谢总,实力这么强,平时还这么低调啊哈哈哈哈哈!」 张津望:「?」 好好好,一个个都开始人情世故了是吧。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言谢锐能信才有鬼,属实是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 谢锐轻哼一声:「凑合。」 完蛋,这小子超级受用。 大家笑啊闹啊,不知过了多久,张津望注意到谢锐忽然站起来,推门离开了包间。他今晚被灌了太多酒,昏昏沉沉的,正好想去柜檯买瓶冰水醒醒脑,于是也踉跄着跟了出去。 谢锐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出神,因为包间隔音效果好,所以这里非常安静,只有前台小姐敲击键盘「咔哒咔哒」的响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莫名回忆起了和张津望牵手的情景,似乎这里还残留对方手心的热度。 第82页 他没有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如此蹩脚的藉口,除了张津望也找不到第二个会相信的呆瓜了。 但是两人十指相扣的瞬间,居然比他想像中还要…… 谢锐还没感受清楚,就被林苗打断了,他忽然觉得有必要再来一次。 「怎么了,不舒服?」突然听见张津望的声音,谢锐抬起头。下一秒,对方就拿着瓶水坐在了他身边。 谢锐没想到张津望会跟来,看了他一会,才说道:「有点吵,出来休息脑子。」 张津望酒量不错,但今天明显醉了,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他甚至主动揽住谢锐的肩膀,痞笑着说:「今天大家玩得贼高兴,哈哈哈哈哈多亏谢总请客。」 张津望平时话就很多,喝醉了更是跟只小蜜蜂一样「嗡嗡嗡」叫个不停。 谢锐看似在听,眼睛却一直盯在张津望那双修长漂亮的手上。 如果再牵一次,说不定就能搞清楚之前那种感觉是什么。 于是谢锐掌心向上,伸出手来。张津望估计是喝蒙了,想也没想就像小狗一样,条件反射般搭了上去。 等他意识到不妥,再想抽回来时已经被谢锐紧紧攥住了。 「这又是干嘛?」张津望磕磕巴巴地问,或许是因为醉酒,他的脸比平时都要红。 「牵手。」 「今天不是教过一次了?」 「这是巩固练习,当年数学老师教了二十遍的题,也没见你答出来。」 张津望被堵得哑口无言。 在一览无余的大厅里,只要任何一个同事过来买东西,就能看到他们大老爷们手拉着手,一言不发地并排坐在沙发上,简直就像输了什么惩罚游戏。 「拉够了没有啊?」张津望别别扭扭地问。 「等等。」 张津望的手,除了温度特别高、摸起来骨节分明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之前那种让人心率加快的魔力,果然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他还没有让张津望爱上他,如果自乱阵脚,岂不是太荒谬了。 不管怎么样,谢锐说服了自己。 察觉到气氛说不清道不明的,张津望开始聊天缓解尴尬:「你刚才不在,没看到柳白薇玩骰子。她就那么摇了几下,拿起来后直接一柱擎天,这技术可太牛逼了……嘶……」 他突然闭嘴,皱着眉用舌头顶了顶腮肉。 「怎么?」谢锐问。 「舌头从刚才开始就好疼。」喝醉的张津望像个小孩似的,苦着脸说,「我感觉是刚才吃饭的时候烫到了,你帮我看看,严重吗?」 还不等谢锐答应,张津望就用食指拉开嘴角,沖他吐出舌头。微启的嘴唇鲜艷饱满,舌尖上面那枚银色舌钉闪闪发亮。 一瞬间,谢锐把什么牵手完全忘了。他盯着张津望的口腔移不开眼,好像在盯着什么能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你……」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某个包间的门被撞开,里面冲出来一对情侣。两人抱着滚着,连拖带拽地一路激吻进了卫生间。 张津望红着脸摸摸鼻子,小声嘟囔道:「大哥大姐,有这么好亲嘛,这可是公共场所。」 他看向谢锐,忽然发现此刻两人离得极近,脸颊若即若离挨着,自己甚至能看清对方眼角那枚淡淡的痣。 谢锐突然靠近他,「好奇?那么接下来要学习接吻吗?」 「学什么?」张津望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别装作你的猪耳朵没听到。」 「接吻?你和我?!」 究竟是他喝蒙听错了,还是谢锐喝蒙脑抽了,今天他俩总得喝蒙一个。 「一惊一乍什么,只是为了网文取材。」谢锐不以为然地说。 张津望陷入混乱,心说谢锐怎么能他娘的这么淡定,难道是我太大惊小怪?牵手就罢了,俩大男人接吻??? 他连忙后退,「不行不行,这太离谱了。」 「你的小说,下一章主角就该接吻了吧?没有和男的亲过,你体会不到作为女生的感受,下笔就会空洞,这还需要我再解释吗?如果你还想被评价为味同嚼蜡,那就请随意。」谢锐一句句话直插张津望心窝里。 前台小姐不知什么时候脱岗了,整个大厅空荡荡的,仿佛故意要为他俩接吻创造机会。 张津望今晚喝下太多酒,又被谢锐忽悠瘸了,脑子根本转不动。跟个被拔掉电影的机器人似的,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整个人僵在原地。 谢锐等了半天,终究是失去耐心,权当对方默认了,扳着张津望的脑袋吻了上去。 酒精的热度混合着津液,谢锐叩开他的齿关,允得他舌根都发麻。张津望下意识想把异物丁页出去,却被勾住不放,吃得更深。 不仅如此,谢锐的膝盖恰好低在他小腹上。膀胱本就因为喝水太多而负重累累,再被这么又压又磨,酸得几乎要炸开。 缺氧使张津望的大脑昏昏沉沉,他感觉心脏跳得要冲破胸口,于是不安地用双手环住了谢锐的脖子…… 凌晨三点,张津望像是復活的殭尸一样,从宾馆的单人床上弹坐起来。嘴角留着口水,头髮乱糟糟的,像个痴呆。 此刻,他的酒彻底醒了。 旁边另一张床上,合住的卢总监正在唿唿大睡。他梦见自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畅快裸奔,乐得嘿嘿傻笑。 第83页 张津望蛮不讲理地怨恨起他来:你怎么能安心睡觉的?你这个年纪,你这个阶段,你睡得着觉?快来陪我失眠! 张津望虽然醉了,但还是能记得一行人怎么离开ktv的,怎么来宾馆办理入住,怎么洗漱完上床睡觉……当然,就算他再想忘记,也没能忘记那个吻。 他和一个男的亲嘴了! 不不不,现在连男的女的都不重要,更炸裂的是,他和谢锐亲嘴了!这下「纯友谊」变成「唇友谊」了! 你在干什么张津望?!你!和谢锐!你怎么不喝死过去算了! 两人认识了十五年,从来没交换过津夜,当然不可能交换过津夜啊,如果互相吐口水不算的话。 明天见面打算怎么办?谢锐会是什么反应?他们两个以后该怎么相处? 一个吻,愣是让张津望体会到了酒后乱性的崩溃和后悔。 不。张津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事谢锐也脱不了责任,什么霸总文教学啊,哪有教到这个份上的!估计等谢锐酒醒了,也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妈的摔死他算球! 话说起来,谢锐的接吻技术简直好到令人火大。现在回忆起那滋味,张津望仍旧头皮发麻,以前的接吻完全比不了。 「……」 草!想啥呢,再舒服那也是男的! 张津望心里更乱了,他在房间里呆不下去,于是披上外套,决定去外面透透气。 他坐在安全出口的台阶上,懊恼地揉乱头髮。 害,这叫什么事儿啊。全天下还能找到第二个,比我今晚还狗血的人吗? 张津望正头脑风暴呢,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滚!臭流氓!」那边传来林苗的叫骂声,没过几秒就见她阴沉着脸,从张津望面前快速跑过去。 「林苗姐,我错了,我喝醉认错人了!真的!你别跑啊!」柳白薇飞奔着追了上来,结果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她吸吸鼻子,爬起来又继续追。 直到二人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假酒害人啊。张津望抱住头想。 第42章 约会练习 第二天,张津望甚至没跟大部队一起走。他大清早随便找个藉口熘了,就为了不和谢锐撞见。 回到家,张津望一头栽进床垫里,柔软的床垫载着他弹动了几下。他像死尸一样不知道趴了多久,才身心俱疲地爬起来,坐在电脑桌前。 虽然连根手指都懒得抬,但他昨天和前天都没有更新,今天不得不码字了。 《带球跑后,总裁跪求復婚》最新章写到:霸总带女主湖边垂钓,一条鱼都没钓上来。霸总面子上挂不住,偷偷买条鱼放进桶里,却被女主发现后并嘲笑,恼羞成怒地强吻了女主。 初吻对于张津望来说,已经是太久远的回忆。他当时顺势而为,仔细想起来,也没有特别心动。人很难写出认知以外的东西,因此这个桥段,他本打算一笔带过。 但昨晚和谢锐亲过后,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了张津望的脑子里,他甚至还能回忆起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的感觉。面对同样的情节,他灵感迸发、文思泉涌,码字顺畅得让他自己都恼火。 原来谢锐没有骗他。 被谢锐开过小灶之后,他写文快得像窜稀。 小说写完发出去后,很快就有了评论—— 「我没看错吧,男女主居然腻歪起来了?男主:哀家长丁丁了!哀家长丁丁了!」 「这回居然没写『男主用舌头狂甩女主嘴唇』?总算不是阻沖之了。」 「我还以为,男主得等女主80岁没牙了才能撬开她的嘴呢。」 「没想到我会在这本书的评论区说这句话,但是,亲得超有感觉啊啊啊啊啊!」 看到读者纷纷夸他写亲热戏进步了,张津望暂时忘掉昨天那些烂事,正得意地翘尾巴呢,他的手机突然接到条简讯,居然是谢锐发来的—— 「明天没安排?过来找我,练习约会。」 我去,这小子有病吧?! 这种情况不应该互不理睬三天,然后见面了尴尬一笑,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你怎么能连跳两段,一步到位啊? 张津望:「昨晚那事,你没什么其他想说的?」 谢锐:「什么事?」 张津望:「?你不记得了?」 谢锐:「所以问你什么事。」 几个意思?谢锐真的喝蒙到断片? 张津望本来有点生气,但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这样也好。他不是黄花大闺女,亲一下就吵着让谢锐负责,忘了正好避免尴尬。 那自己也当做没发生好了。 至于约会……这应该没什么,他们之前就经常出去打网球、看电影,没区别吧。早上没打招唿就跑了,现在再拒绝反而让谢锐生疑。 张津望看着这条信息,犹豫再三,还是回了个:「遵命,boss。」 这条「遵命,boss」的信息后面,还跟了个小豆泥表情包。暹罗小猫用爪子捧着小胖脸,双眼闪闪发亮。 谢锐盯着回信看了很久,然后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继续用毛巾擦干头上的水渍。 计划按部就班实施着,他和张津望牵了手、接了吻,明天还要约会。绕是迟钝如那傢伙,现在也敏感多疑起来。早上甚至没敢见他,偷偷从宾馆里熘走了。 很好,就这么胡思乱想吧。等张津望喜欢上他,他便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张津望,让对方也尝尝那屈辱的滋味。 第84页 只有这样,谢锐胸口的浊气才能吐出。 明天不出意外,他们两人会搭乘谢锐预约的热气球。 火焰在头顶燃烧,带来膨胀的热流。吊篮轻微的晃动,如同海中飘荡的摇篮。远方连绵山脉若隐若现,银色河流如丝带蜿蜒而过。 了无一人的高空,飙升的肾上腺素,无疑是滋生情愫的温床。 然而不出意外还是出意外了。 谢锐坐在儿童旋转木马的马车上,垮着个脸想。天使谢锐把翅膀撕下来送给张津望,却发现他只是为了拿去煲汤。 张梓攸还在旁边抱着张津望的胳膊问:「为什么我们追不上前面的小朋友啊?」 张津望解释说:「我们三个人太重了,马跑不快,你得说嘚儿,驾!」 驾个嘚儿,喊「伽」利略都没用。 至于为什么约会要带张梓攸来,张津望解释说:之前张尧辅导他妹写作文,标题为《什么是幸福》。张梓攸捧着作文本,在课堂里奶声奶气地念道:「幸福就是把所有对手踩在脚下,看他们无能为力,不服又生气,却还要被迫仰视我……」 如此超前的价值观,听得一众小学生目瞪口呆,语文老师更是直接一口菊花茶喷了出来。 「谁看你写作文的?回去重写!」 张尧辅导不了,直接把这个烂摊子扔给张津望,并说道:「你教她写,你的心智比较贴近小学生。」 「你给老子滚。」 谢锐听罢,捏了捏眉心,语气寒凉:「你是不是忘了,今天约会目的是霸总文教学,哪个霸总文约会带小孩?」 「我啊,我写带球跑的。」 「……」 下了旋转木马,张津望摸摸妹妹的头,「开心不?」 「开心!」张梓攸咧嘴笑着说,一口小白牙。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谢锐面无表情地想。 「怎么样,作文有灵感了吗?」 小姑娘低头想了想,圆圆的小鞋磕磕地面,说:「好像有了,又好像没有。」 「没关系。」张津望笑着拉住她,「今天还早得很呢,还能玩很多项目。」 三人就近来到碰碰车乐园,谢锐独自蜷着长腿坐在橡皮车里,被撞得人身意外险差点派上用场。发明这种游戏的人简直心理变态,应该被拉去枪毙。 「哥哥,开快点!再开快点!」张梓攸在旁边的车上大喊大叫,像警车大灯。 「好嘞!」张津望快速转动方向盘。 真应了那句话,快乐是他们的,谢锐什么都没有。 不想参与无聊的混战,谢锐将碰碰车开到场地一角,安静地等待游戏结束。结果有个没眼色的熊孩子,生怕谢锐没有参与感,逮着他一个劲儿撞,多次劝阻无效。 「张津望。」 听到谢锐喊自己,张津望一个别停来到他面前:「怎么了boss?」 「做掉他。」谢锐目光冷酷。 「遵命。」 最后熊孩子被撞得心态崩了,下车的时候放狠话让张津望别走,两人一决胜负,然后大哭着去找妈妈。 看得谢锐心情好了不少。 「这就能让你高兴吗?好幼稚。」张梓攸扬起小脸说。 眼看着谢锐愣住,张津望赶紧岔开话题,把冰淇淋递给张梓攸,问她:「现在有作文灵感了吗?」 「感觉有了,但是模模煳煳的,看不清楚。」张梓攸环顾四周,突然双眼亮起来,「玩了这个应该就能看清楚了!」 她指着一个散发怨气的鬼屋说。 张津望下意识后退两步,微微吞咽口水。张梓攸好奇地问:「怎么了?」 「你哥不敢去。」谢锐直截了当地说。 「瞎说,我二哥是世界上最最最勇敢的人!大哥说,他以前敢和高年级的打架,敢在毕业晚会上穿女装,敢吃屎!」 「他放屁!」张津望发出尖锐的爆鸣。 妹妹都说到这份上,张津望要是再不去,既不配做哥哥,也不配做男人,于是他硬着头皮上了。 鬼屋的主题是《病院惊魂》,每轮游玩五人一组。站在电梯里等候时,忽然广播吱吱作响,僵硬的机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 「曾经,这座病院是救死扶伤之地,然而一种神秘病毒肆虐,患者们陷入疯狂。医生和护士们绝望抵抗,却无济于事。病院沦为恐怖之地,冤魂游荡其中……」 张津望在黑暗中悄悄摸索,握住了谢锐的手腕:「谢锐,我这辈子没求过你几件事。今天算我求你了,待会你可得保护好我。」 谢锐没回应,却忽然淡淡地问:「在毕业晚会穿女装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聊这个? 张津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回答说:「别提了,说好全宿舍一起穿裙子跳女团舞,结果当天就我一个人呲个大牙,真穿女装上台了,全年级都在看我。」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比我大一届吗?我毕业晚会的时候你都出国了。」张津望说,「我哥还拍了视频,三天两头拿出来嘲笑我一下。」 有机会找尧哥要视频。谢锐想。 「还有一件事。」谢锐看向自己下半身,「你抓得不是手腕。」 张津望这才意识到什么,大叫着缩回手。 这个鬼屋是游乐园新建的项目,音效非常逼真,宛如在耳边轻语;道具也栩栩如生,血液甚至是温热的。 第85页 吓得张津望直接大叫着跳到谢锐后背上,脸死死埋在谢锐肩上做缩头乌龟。女生拉着谢锐左胳膊,她对象拉着谢锐右胳膊,一行人鬼哭狼嚎。 不知过了多久,出口的光穿透迷雾般的黑暗,让所有人平静下来。 众人几乎热泪盈眶。 每个参与游戏的游客,都会附赠一张拍立得。照片上,谢锐面无表情走在正中间,剩下几人尖叫到模煳,像是围绕在谢锐身边的背后灵。 什么地狱绘图?张津望看麻了。 想要离开,游客还必须途经一个纪念品店。这个鬼屋的纪念品非常有意思,全都是各种各样穿着病号服的小动物。张梓攸的眼睛立刻就亮起来,看什么都喜欢的不得了。 游乐场的纪念品贵到离谱,但张津望还是大方的要啥给啥,装满了足足一个大牛皮纸袋。 小姑娘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张津望刚想催促谢锐离开,忽然发现谢锐正默默盯着一个挂件。 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的鹦鹉挂件,小小一只,很适合别在手机上。 「怎么了?」张津望问。 「没什么。」谢锐仓促地收回目光,然后转身离开,「走吧。」 张津望在柜檯付帐,张梓攸和谢锐在门外等候。他很快走出来,将牛皮纸袋递给妹妹,小姑娘高兴得几乎飞起来。 到底是个小孩。谢锐看着她想。 「哦对,还有这个,给你的。」张津望突然打断他的思绪,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塞进了谢锐手心里。 谢锐张开手心一看,居然是那个鹦鹉挂件。 谢锐愣了愣,抬起头淡淡地说:「我没说想要。」 「懂。」张津望轻描淡写地笑笑,「就当我感谢你陪我妹来游乐场。」 这只鹦鹉虽然穿着病号服,但是脑袋高傲地扭向一边,目光锐利,像是要当精神病医院的国王。 谢锐确实觉得小东西有点意思,但挂件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他早就过了年纪。不过,张津望坚持要送他,那他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嗯。」谢锐的嘴角上扬了三个像素点。 张津望看到谢锐收下,心里也挺高兴。他转头看向妹妹,再次问道:「现在可以写作文了吗?」 「气氛上好像是要有灵感了。」张梓攸低头感受了下,「不行,感觉错了,没找到。」 「这灵感简直就像你哥虚无缥缈的人生希望啊。」谢锐在旁边补刀。 张津望差点吐血,但眼看着要到吃饭时间了,只好说:「那就下午再玩吧,先吃饭。」 三人路过游乐园最高的建筑,顶上有一家主题旋转餐厅,全是小朋友喜欢的ip,就餐还会送正版玩偶。张梓攸之前在平板上刷到过,仰起脖子看着,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小孩子不懂人均一千五的餐厅是什么概念,张津望看得心惊肉跳,连忙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对身心健康不好。」 谢锐却无所谓地说:「去吧,我买单。」 「谢谢老闆!」兄妹俩齐声欢唿起来。 谢锐掏出手机,想确认一下现在的时间,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忽然注意到,张津望给他买得鹦鹉挂件不知何时掉了,只剩下一段圆圆的链条。 第43章 老闆,我太想进步了! 谁也没想到,100多的东西居然这么不禁用。挂件丢在哪里了?是来的路上,摩天轮里,还是极速漂流的时候落到水中了? 见谢锐这边半天没有动静,张津望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谢锐下意识将断掉的链条手机攥在手里,平静的回答道:「没事。」 「那走呗,饿死老子了。」 三人走进餐厅,在侍者的带领下落座。不得不承认,这个餐厅要价贵确实有它的道理。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缓缓旋转,可以360度鸟瞰游乐场全貌。墙壁上每一幅彩绘都画着经典卡通形象,可爱的角色摆件错落摆放,就连餐具和菜品都造型可爱,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既然是少爷请客,张津望也没跟他客气,把想吃的都点了一遍。 然而吃饭的过程中,谢锐全程心不在焉。忽然,他站起身,离开了片刻,等再回来,便对张津望说:「钱付过了,我有事,很快回来。」 「什么事?」 「不是重要的事。」谢锐不等张津望追问,直接转身离开了。 说是很快回来,但张津望和张梓攸都吃饱了,也不见谢锐的影子。张津望用叉子戳着沙拉琢磨,为什么谢锐拿出手机后就突然不对劲了? 忽然,他坐直身子,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他站起来,摸摸妹妹的头,「哥哥也离开下,你乖乖坐这,不要跟任何人走,有事用手錶给我打电话。」 拜託工作人员照看下妹妹后,张津望跑着离开餐厅。 这一个多小时,谢锐几乎是把鬼屋后的行程全找了一遍。 路过大摆锤的时候,他还遇见了被张津望撞哭的熊孩子,一见面就指着谢锐要和他单挑。 谢锐问他:「你有没有见到一个鹦鹉挂件?」 熊孩子摇摇头,然后不计前嫌地和谢锐一起找了好久,可惜仍旧一无所获。 奖励熊孩子一个冰淇淋后,谢锐与他分别。那剩下就只有一个地方,乘坐皮划艇的湖边。 谢锐想都没想,俯身捲起裤脚。心里盘算着如果真的找不到,恐怕要叫打捞队过来了。 第86页 在此之前,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为个挂件做到这个地步。明明在商店里看到的时候,也谈不上多么喜欢。 「谢锐!」就在这时,有人一把拉住了他。转过头,居然是张津望。 张津望气喘吁吁地揩了把汗,大中午的太阳炙烤着空气,像是密不透风的网,捂得他喘不上气来。 「找你半天。」张津望说,「你是不是把这个丢了?真成,我刚送你的东西你就能弄丢。」 说罢他伸出手,手心里握着那个断掉的鹦鹉挂件。 谢锐微怔,过了几秒才接过来。他抬起头,髮丝同样因为汗水一丝一缕地黏在额头上,「你怎么知道这个丢了?」 「我看你一直在找什么东西,你不就带了个手机来吗?那丢得肯定就是这个挂件呗。」 谢锐低头看了会挂件,然后语气没有起伏地说:「没有一直在找,只是散步的时候无聊顺便看看。」 「你他妈……」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谢锐的心情突然敞亮了不少,仿佛心口上的保鲜膜被撕开了缝隙。他刚想把挂件装回手机上,忽然注意到什么,微微皱起眉。 「这不是我丢的那个。」他说。 「什么?」张津望尴尬地僵住了,磕磕巴巴地说,「哪能那么巧,游乐场里还有第二个人丢挂件了?这都什么质量?」 rnm,退钱! 谢锐清楚记得,挂件的链条一共6个环。谢锐的手机上剩下3个,但手上的这个挂件却有4个。 事情确实不会这么巧合,不会同时有两个人在这个时间丢失了鹦鹉挂件,所以…… 「你又买了一个。」谢锐抬起眼,平静地陈述事实。 「怎么可能,这个挂件只有鬼屋里有,我可不想再走一次……真不是我买的……真的……好吧,靠,你这人怎么这么难骗。」张津望最后涨红了脸,不得不咬牙承认。 「所以你又去了一趟鬼屋?」谢锐挑眉。 「可不是嘛,吃饭点没人,我包场,享受vvvvvip待遇。」张津望咬牙切齿地说,「又白拿了张拍立得。」 照片里,张津望抱着头,尖叫到模煳。如果真是在医院里拍摄,这绝对会成为知名灵异照片。 「要么说你这人没朋友,知道了就不能装不知道嘛……」张津望喋喋不休地说到一半,谢锐突然手心向上沖他伸出手。见张津望没反应,又伸了一次。 「什么意思?」 「牵手。」谢锐不以为然地解释道。 于是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在牵手,就和无数擦肩而过的情侣一样。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没人注意到他们。没人知道谢锐手掌的触感,指节的长短,皮肤温度,只有张津望知道。 他就这么被拉着,莫名闹了个大脸红,为了不被谢锐发现,只好死死盯着地面的方寸之地。直到旁边两位女大学生,看着他们发出揶揄的笑声,张津望才回过神来,想要用力甩开谢锐。 但谢锐的手跟个手铐似的,牢牢逮捕了嫌疑人张津望。 我认罪。张津望想,出来找这傢伙就是我的罪。 「到底为什么要牵手?」 「这段可以写进小说里,事情顺利解决后,男女主牵手回家,不是挺好的吗?」谢锐淡淡地说。 好像是哎,有撒糖,有反转,有亲昵,确实…… 不对不对,什么玩意儿。 「热死了,滚!」张津望一脚踹开谢锐。 而这一幕,恰好被旋转餐厅里的张梓攸收入眼中。 第二天,张梓攸的作文得了全班最高分。甚至被复印了人手一份,发给同学们学习观摩。 「……我昨天总骗哥哥说没有灵感,是因为我想和哥哥多待一会。如果写好了作文,我就没理由和哥哥呆在一起了。」 「是哥哥教会我,坐在旋转木马上扮演骑士公主是幸福,在碰碰车里和其他小朋友比赛是幸福,在鬼屋里紧紧趴在对方背上是幸福,和喜欢的人牵手散步也是幸福。」 「我怎么才发现,原来哥哥特别厉害。和哥哥在一起,就算不把别人踩在脚下,也可以获得属于我的小小幸福——张梓攸,2024年x月x日。」 张梓攸奶声奶气地念完作文,赢得了全班雷鸣般的掌声。 「张梓攸这篇作文写得特别好。」语文老师点评道,「作文表明上写在游乐园寻找幸福,却通篇在描写自己和哥哥的亲情。最后升华主题:幸福不在于比较,而在于自己内心的感受。」 获得了老师的夸奖,张梓攸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闪闪发亮。 「梓攸是昨天和哥哥去游乐园了吗?」 张梓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好玩吗?」 「好玩!」 「我看你作文里写,趴在背上是幸福,和喜欢的人牵手也是幸福,难道哥哥的女朋友来了?」老师见过张津望,觉得他很帅,于是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菊花茶,笑着八卦道。 「不是女朋友,是哥哥的老闆,男的。」 如此超前的爱情观,听得一众小学生目瞪口呆,语文老师更是直接一口菊花茶喷了出来。 我的妈,这两个哥都太想进步了。 张津望根据游乐园的经歷,改编后写成了新章,再次引发一阵小小轰动。读者们不吝夸赞之词,富婆姐妹更是框框打赏。 由于追读稳定,张津望在同收藏里收益高不少,这周居然轮上了首页的单日榜。他本来没什么期待,然而下班后随手点一看,差点把手机甩飞出去。 第87页 不到一天,他的《带球跑后,总裁跪求復婚》居然多了一千多收藏,顶之前几个月的涨幅,弹幕评论全是99+。 张津望火速找到编辑。 咩噗茶:靠靠靠,不好了,咱网站被黑客入侵,出bug了! 黑糖珍珠:哈哈,恭喜老爷上好榜,您也是中上举了。 咩噗茶:我去,不是出bug了?首页榜单这么勐?比吃了一整盒伟哥还勐,涨一天都不带歇一歇的。 黑糖珍珠:网文就这样,前期难熬,后期指数级增长。只要能上好榜,数据翻个三四翻很正常。我觉得你这一本,最后收益能破万,转频绰绰有余了。 转频? 对啊,他写霸总文是为了能转到男频来着,拖拖拉拉都已经半年多了。 张津望打开评论区,看到那些卖萌求更新、疯狂打call的读者们,想着不久后就要与她们告别,内心涌起一股不舍。他忽然又想到,如果自己转去男频,也就不再需要谢锐的教学,他们那种莫名其妙的教学总算能告一段落了。 这不是正和他意吗? 黑糖珍珠:老爷有没有喜欢的男频编辑?看在我们相处这么开心的份上,我可以破格为你引荐一下~ 张津望的手指搭载键盘上,指尖微微动了动,停顿半晌,打出一句话来。 咩噗茶:谢了,到时候再说吧。 跟黑糖编辑聊完后,张津望莫名其妙盯着电脑屏幕出神。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响起来。张津望想也没想地按下接听,里面传来张尧疲惫不堪的声音: 「津望,我这边出事了,你能过来一趟吗?」 第44章 时间充裕,来做点什么 这次碰头地点不是在家里,张尧电话里的语气又这么严肃,张津望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按照约定赶到共享地址时,发现谢锐居然也在。他和张尧已经等在那里了,表情很是凝重。 「怎么了?今天啥事啊?」张津望看他们这样,不由得紧张起来。 「其实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但我一个人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厚着脸皮求你们。」老哥摘下眼镜,搓了搓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谢锐:「什么事?」 张津望也赶紧表态:「跟我们你还客气什么?」 「如果还有其他方法我都不会出此下策,但实在是山穷水尽了。不这么做,我的人生怕是都要玩儿完。」 张津望看得闹心:「哥……哎呀,到底什么事,你杀人了?!」 张尧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鞋尖。半晌,终于苦笑一声,指着旁边的餐厅说道:「我们去那边边吃边聊吧。」 听完后,张津望差点吐血:「你把我们大老远叫过来,就是为了捉姦?!你什么时候有嫂子的?」 「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谢锐看到张尧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什么,「难道你弟不知道你……」 张津望:「啊?」 两人经过张尧解释才明白,他博士后出站后准备去t大任职,以他的履歷要放往年绝对稳了。然而今年却有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履歷更是重量级,恨得张尧牙痒痒。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他得到重要情报:这位对手小头爸爸控制大头儿子,居然已婚嫖娼,与某女子多次私会。 张尧准备联合校纪委和公安朋友,呈两面包夹之势,打他个六亲不认、猝不及防,直接取消对手竞聘资格。 在他想像中,竞争对手光着屁股跪在他脚边哭泣,而他不用多久,就会升职加薪,迎娶大jb勐1、走上人生巅峰。 张津望拉了拉他的袖子:「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无聊,我走了。」谢锐站起身离开。 「别这样啊。」张尧立刻拉住他的手,哀哀戚戚地小声说,「求你了小锐,你和津望得扮成情侣,跟踪他进爱情宾馆。他认识我的脸,我没法亲自去。」 谢锐当即坐了回来:「还可以商量。」 张津望:「道理我都懂,但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张尧一把捏住张津望的嘴,突然眯起眼睛看向餐厅门口,压低声音说:「嘘,他们来了。」 张津望好奇地转过头,只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带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走进餐厅里。两人挽着胳膊,有说有笑,很是亲密。 「草,不是小三是老三?你确定这女的不是他妈?」张津望吓得立刻扭过头。 谢锐看看年轻人,又看看张尧:「为了t大的教育,你们两个可以都落选吗?」 在三人专注的目光中,两人总算落座。这男说了几句话,然后把头埋在大妈肩膀上撒娇。 张津望:「嘶——」 张尧:「噫——」 「看起来不像钱色交易。」谢锐冷静地指出,「会不会是亲戚?」 话音未落,他们就看到年轻人给大妈转了800块钱红包,大妈则干脆利落地收下了。 「看不下去了,为了人伦道德(和我的前途),我们速战速决。」张尧推推眼镜,召开作战大会,「等他和老三进入宾馆,你们也去开房,跟着他们,摸清他们住哪个房间。然后在隔壁房间里等我,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我带着我校纪委的朋友,来个瓮中捉鳖。」 谢锐挑眉:「你这是侵犯他人隐私。」 张尧嗤之以鼻:「他敢告我,就把这事捅到他老婆那。」 第88页 「……」t大的未来还会好吗? 大妈年龄大了,胃口不好,很快就就吃饱了。年轻人左手掺着她,右手拿着她的外套,两人朝餐厅外走去。 「他们要走了,邦德,邦女郎,我们跟上。」张尧一熘烟窜了出去。 「yes sir!」张津望紧跟其后,「那个啥,哥,我才是邦德对吧?」 谢锐无比希望打道回府,又怕这两人做傻事,于是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三人躲在墙角,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然后眼睁睁看着年轻人和大妈进了一家内衣店。 张尧表情严肃:」不会是在挑选今晚要用的……」 张津望和谢锐异口同声:「别说了。」 「啧,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张尧用力探出头,恨不得下一秒化身长颈鹿,把这俩人买什么牌子的内衣都拍下来。 中国好老弟张津望正想去帮他哥买个望远镜,忽然手背一热,他的手被谢锐牵住了。 张津望的心脏先是停了几秒,然后剧烈跳动起来,像是要把之前暂停的那些全都补回来。他急忙看向张尧,幸好张尧专注于对手的姦情,没有注意到这边。 「你疯了?」张津望抽了两下手,没有抽回来,他惊慌失措地压低声音说,「我哥还在。」 「他在看别人。」 「放手,我们说好不让我哥知道。」 「被他看见的话,就实话告诉他,说我在教你写网文。」谢锐不以为然地握得更紧。 「放屁!给我放手!」 知道的是他俩在为写网文积累素材,不知道的这不就是俩基佬搞在一起了吗?被他哥发现他们在后面悄悄拉手,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且对方还不是别人,是他哥最爱的干弟弟,一天能提800回那种。要知道他干弟弟和自己做这种事,还不把自己皮扒了。 「你激动什么?」谢锐靠过来,贴在张津望耳边,用气音说,「牵个手而已,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对吧?」 张津望刚想开喷,就听见张尧冷不丁地说道:「哎,他俩已经进去二十分钟了,怎么还不出来?」 谢锐没接话,看向张津望。却发现张津望吓得脸色煞白,胸口起起伏伏,像是有成百上千只蝴蝶要振翅飞出来。 谢锐也不想欺负得太狠,被讨厌的话还怎么让对方爱上自己? 他慢慢松开张津望的手,离开之前,用小指轻轻勾了一下对方的小指。果不其然,看到对方的指尖又抖了下。 「出来了出来了,隐蔽隐蔽。」张尧转过头,忽然愣住,他注意到张津望和谢锐之间气氛很微妙,说不清道不明的。 「你们离这么远干什么?」张尧上下打量二人,但随后又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算了,我们走吧,别跟丢了。」 年轻人和大妈逛了几个小时街,才总算进入今天的正题——来到一家宾馆门口。 张尧看着他们走进宾馆大厅,都快乐出声来了。仿佛在他眼里,眼前这幕不是变态渣男寻欢作乐,而是自己站在了t大的讲台上。 张尧:同学们,你爹来喽! 回到现实,他屈膝踢了脚张津望的屁股:「还等什么,你也快去开个房。」 张津望用舌钉磨了磨上颚,没有动。谢锐看着他半晌,突然伸出手,硬拉着他的手腕进了宾馆。 年轻人拿到房卡后,跟着大妈一起走上电梯,两个人全程有说有笑,气氛轻松愉快。反观张津望这边浑身都不自在,不停地左顾右盼,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你紧张?」谢锐突然面无表情地问道。 「哈,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张津望强笑两声,反驳说,「第一次来这家宾馆,好奇不行?」 谢锐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电梯很快来到八楼,年轻人和大妈率先走出电梯,在张津望的注视中走进8804房间。张津望和谢锐特地挑选了他们旁边的8806,刚一进去,张津望就给他哥打过去电话。 「喂,他们进去了,房间号8804……好,好……我们在这等你,你快点。」 挂掉电话后,张津望松了口气。转过头,发现谢锐已经坐在床上打开了电视。 「他怎么说?」谢锐随口问道。 张津望回过神,答道:「马上就喊朋友来,让我们在这等着。」 「嗯。」 张津望始终站在门口,迟迟没有上前。 自从开始那个所谓的网文教学后,张津望发现自己有点过度在意谢锐。尤其是刚才,谢锐故意当着他哥的面牵他的手,更是让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明明之前十几年,两人都这么骂骂咧咧过来了,曾经可以毫无顾忌地互喷,现在居然会因为单纯的独处而别扭。 搞什么,这他妈可是谢锐啊?你到底在不自在什么? 明明只是为了网文取材,他却因为亲个嘴、牵个手而心神不宁,这心态也太处男了吧。你看人家谢锐都不在意,你反应这么大反而显得奇怪了。对,你也别多想。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张津望终于安抚好了自己。 「哎,转到体育频道,有没有足球比赛?」他正准备迈步上前,看看电视机里有什么好看的节目,突然听见谢锐漫不经心的声音: 「时间还很充裕,我们来做点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十点还有更新,不见不散哦! 第89页 第45章 这明显超过教学范畴了 「做点什么?」张津望懵了,总不会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接吻。」 张津望瞳孔地震,「今天我们两个可都没喝酒。」 「喝酒就可以?」谢锐拿起床头的送餐快捷菜单,「我让他们送两瓶酒过来。」 「不是那个问题!」张津望一把扯过菜单,「上次不是学过了?还有什么再亲的必要?」「那次是整体教学,这次是拆解动作。」 草,你搁这教广播体操呢? 「别搞啊,本来俩大老爷们在宾馆就挺尴尬了。」张津望拜拜手,「我哥还得叫我们接应他呢,哪有这个美国时间。」 「就因为在宾馆才有必要,霸总文需要氛围。」谢锐云淡风轻地说,仿佛他要教得不是接吻,而是二元一次方程。 张津望的腰突然被床上的谢锐搂住,一股遒劲的力道拉着他,勐地撞向谢锐的胸膛。谢锐将尖尖的下巴放在张津望小腹那里,他几乎能感受到坚硬的下颌骨抵着自己最柔软的皮肤。 「况且……」谢锐的目光从下往上看,少了几分攻击性,「上次弄得你不舒服?」如果说不舒服,那张津望才是放屁。可太舒服就是问题所在,他甚至舒服到要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脑海中某个声音不停地劝阻,告诉他:「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吧!」 看张津望慌乱,谢锐不耐地嘆了口气。他松开手,坐直身子问道:「你是gay吗?」 「我?我当然不是!」张津望立刻回答。 「那我呢?」 「你……应该也不是。」认识十几年了,没听老哥说过谢锐有那方面的倾向。而且同性恋都跟崔正明似的娘们兮兮的,谢锐完全不像。 此时的张津望还不知道,地下党太多了,他甚至都可以写部小说——《我被同性恋包围了》。 「你也不是,我也不是,纠结什么?」谢锐说,「我们只是为了写作取材,其他什么都没有,别脑子里胡思乱想,搞得像我强迫你一样。」 看谢锐蛮不在乎的样子,张津望总觉得自己如果太放在心上就输给他了,于是急急忙忙辩解道:「我哪有胡思乱想,我也根本不在意……」 话音未落,张津望被谢锐勾着脖子拉下来,吻住了。 十五分钟后,张尧的警察朋友和纪委朋友都到了。 张尧便给张津望他们打过去电话,想问问现在情况如何,结果死活打不通。 「说好让他们两个做好准备,这是干嘛去了。」张尧小声嘀咕道。 「尧哥,他俩靠谱吗?」纪委哥问。 「对啊,再等会,嫌疑人都跑了。」警察哥附和说。 距离他的竞争对手进入宾馆已经半个小时,看竞争对手那张脸也不像能力太强的,万一结束走人了,到时候功亏一篑。 张尧捏捏鼻樑,轻声说:「不等他们了,我们直接过去。」他顿了顿,「我有预感,今天一定能发现姦情。」 张津望这边两人已经滚到()上了。 缺氧让张津望的大脑迷迷煳煳,他忍不住自我检讨:真的很舒服,舒服到没力气踹开这傻逼。哎,男人被二两肉控制的悲惨一生。 「先慢慢靠近,咬住他的唇部并允吸。」谢锐居然真的边亲边做起了教学。 「亲吻的时候,按住他的耳朵,可以屏蔽外界干扰,放大接吻的快感。」 「用舌尖磨蹭对方的上颌,然后深入,探到他的喉咙压舔。」 湿漉漉的声音像是要钻劲耳道里,张津望听得面红耳赤,像一把火在四肢百骸里燃烧。他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只想让谢锐闭嘴别说了。 鼻腔全是谢锐的气息,视线也被谢锐投下的阴影遮蔽了大半,自己能唿吸的空间被压缩到极限,像一只被强迫灌满的玻璃瓶子。 「学会了吗?」他听见谢锐问。 张津望迷迷煳煳地看着他,声音逃过大脑,直接从声带里冒出来:「你能再舔舔我的舌钉吗?我感觉那样还……挺舒服……的……」 他看到谢锐僵住了。 我去,怎么吓傻了?张津望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 是不是我刚才的话太雷人了?他急忙打哈哈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谢锐的手却突然伸进了他的衣服下摆里。 手掌在他的腹肌上流连,摸得他肌肉一缩一缩的,又酸又涨。张津望僵硬得一动也不能动,心说不行,这,这明显不是接吻教学的范畴了。 「别!」张津望总算吓得大力挣扎起来,谢锐却死死压制着他,居然撼动不了分毫,「不行!我不想再继续了!」 根据张津望之前提供的情报,张尧等人来到8804房间门口。他又尝试给张津望他们打去电话,可仍旧无人接听。 最终,张尧放弃了这两个不靠谱的傢伙,用眼神示意警察哥,让他打头阵。 警察哥点点头,然后直接敲响了宾馆房间的门,中气十足地大声喊:「查房!接到群众举报,这里在进行不正当交易,快把门打开!」 房间内沉默了几秒,紧接着传来男人慌慌张张的声音:「来了来了!」 宾馆门被打开的那一剎那,张尧直接把人扑倒在地,死死抱着竞争对手的手脚,说:「恶有恶抱,善有善抱,遇上我算你倒霉,乖乖退出……」 话音未落,他的后脑勺被纪委哥狠狠打了下,「这就是你所谓的卖淫嫖娼?」 第90页 张尧抬起头,发现他的竞争对手衣冠楚楚,大妈好奇地走过来,同样捂得很严实,俩人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可能!」张尧恶狠狠地撑起身子,「怎么可能有人来宾馆开房,却什么都不做?!」 「张尧?你怎么在这?」对方也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同事。 「你到底在这干什么?」扑空后的张尧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咬牙切齿地威胁,「不说就告诉你老婆。」 「那种事情,不要啊!」 年轻人一番解释后,三人才听明白,他妈妈四年前患癌症去世了,没能挺过冬天。偶然间,他结识了服务员刘姨,刘姨长得非常像他妈年轻时的样子。于是他偶尔会付刘姨一笔钱,让她以「妈妈」的身份和自己相处一天,可以让他趴在「妈妈」的膝盖上撒撒娇。 「那为什么要去内衣店?」 「你怎么知道?!」年轻人吓得后退一步,「去内衣店是刘姨帮我给老婆买周年礼物,我哪懂女人的东西。」 不是吧臭小子,这都能让他圆上?! 「我爸走得早,是我妈种青豆把我拉扯大的,家里就像这个房间这么大,可能还要更小。」他比划着名说,「我知道我妈不容易,也想着给她省心,所以很多事都憋在心里。但那时候上学不容易,我妈不知道上学要这么多钱,给得钱交了学杂费就不够吃饭。我那时候学习不开窍,学得很吃力,经常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上学。」 「有次暑假放假,我的钱在汽车站被人偷了,那是我存下来准备给我妈买布鞋的。我一回家,我妈就看出来我不对劲,问我咋回事。我说没事,她也没追问,就把我拉到炕上,让我枕着她的腿。」 「她说:那就哭吧,想说的话都在哭声里了。我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她说:那是在外面,在娘的腿上哭不算。于是我痛痛快快地哭了很久很久,哭完后全身畅快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 很多年后,他妈妈患胃癌,走得时候很痛苦。他为了不让他妈治疗泄气,从来没有哭过,只有在她去世那天,才终于枕在她膝盖上哭了。 但是,他妈没法像以前那样摸他的头了。 如今,他成了丈夫,成了父亲,尽管压力再大,也不能在家人面前掉眼泪。直到他遇到了刘姨,对母亲思恋之情才稍稍得以疗慰。 他曾经问刘姨:「我是不是很奇怪?你其实不是我妈。」 刘姨没什么文化,却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回答他:「一个想妈的孩子有啥奇怪。」 听完年轻人的解释后,纪委哥冷哼一声:「真是妈宝男,没用。」 警察哥也说:「这么大人了,还找个女的,趴她腿上哭,你可真成。」 说完后,两人转过身,偷偷擦干湿润的眼角。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就要破功了。 张尧却完全不能理解,他和母亲之间没什么温馨的记忆,记忆里只有对方严肃的表情。更不会想要找个人扮演自己死去的母亲,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警察哥难得文艺了一把,说:「自欺欺人,是因为爱而不得又心有不甘。」 张尧还是不能理解,心中懊恼没能把这个竞争对手彻底驱逐。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今天有强烈的预感会发现姦情,难道直觉失灵了? 但他知道此时说些煞风景的话,会显得自己冷血且不合时宜,于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们跟年轻人道歉,年轻人居然也没有发难,只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张尧,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三人离开8804,无言地走在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上。这时,张尧忽然注意到电梯口有两个人。他推推眼镜,定睛一看,原来是失踪的谢锐和张津望。 张津望想走,谢锐拉住张津望的手腕,两人面对面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谢锐的目光平静且深沉,张津望则皱着眉,多了几分警惕和恼怒。 明明是很普通的肢体接触,他和小锐明明做过更亲密的,但张尧却莫名其妙移不开眼,他一眨不眨的眼睛很快被空气刺痛了。 「这不是津望弟弟吗?」警察哥没察觉异常,率先上前打招唿,「你可太不靠谱了,去哪了?」 张津望愣了愣,立刻手腕发力,不动声色挣开谢锐的手。他扬起笑容,开玩笑说:「呦,孙局,马书记,您俩怎么来了?」 「又搁这瞎扯淡。」纪委哥哭笑不得。 「什么扯淡,早晚的事。」 谢锐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张津望,仿佛要把他盯穿似的。过去十五年,谢锐从没见过谢锐用这样的眼神看张津望,从来没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谢锐对张津望的态度似乎产生了变化,情愫暗潮汹涌。 张津望和两个哥哥好久没见了,三人走在前面谈天说地。谢锐和张尧则并肩走在后面,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 「抱歉,没听见手机。」谢锐说,「你想办的事怎么样了?」 张尧没回答,沉着脸色问:「你们在房间里干什么?」 「休息。」 「只是休息?」 谢锐意识到张尧不对劲,但他不动声色,平静地重复道:「只是休息。」 张尧缄默半晌,忽然仰起脸,温文尔雅地笑着问:「小锐,我还是你最重要的朋友,对吧?」 谢锐微怔,片刻后转向他说道:「嗯,当然。」 第91页 第46章 圣诞单身派对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罅隙洒在张津望脸上,他缓缓睁开眼睛。昨天的一幕幕瞬间如闪电般在脑海中乍现,他嘆出了人生中最长的一口气,然后双手捂住了脸。 昨天谢锐亲着亲着,突然把手伸进他衣服里,皮肤到现在都留有淡红色的指印。 粗重的唿吸、窸窸窣窣的布料,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共同汇聚成暧昧的电流,差点刺激得他瞳孔涣散。 如果不是张津望清醒过来,拼了命地掀开谢锐,拿起外套就冲出房间,后面会发生什么他简直不敢想。 谢锐这个神经病,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刚开始只是说进行网文教学,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况且自己对男的居然也可以有感觉吗?太他妈抽象了! 「这个绝对不正常……」张津望用手掌捂着脸,嘆出了他有生以来最长的一口气。 张津望正在混乱着,卧室的门突然被杨松云一把推开。对方大大方方走进来,笑眯眯地问:「津望,下周圣诞节有空吗?」 「不是,兄弟,你好歹敲下门。」张津望无语了,但注意力也随之被吸引过去,如实回答道,「有啊,怎么了?」 他一个单身汉,要不是杨松云提起,都快忘记这日子了。 杨松云解释,每年圣诞节,他都会在他奥北区的别墅里开单身派对,问问张津望有没有想叫去的朋友。 「参加派对的人都要带个礼物过来,然后将它送给自己今晚的心动对象。如果双方互送礼物,就可以直接进入二楼的客房滚床单。」杨松云介绍派对规则。 「好傢伙。」只能说不愧是杨松云,骚的脱了衣服都能接客,「那你还不得准备十几份礼物。」 杨松云却突然不说话了,片刻后,他意味深长地笑着说:「真遗憾,今年我只准备了一个。」 张津望很少见他如此认真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的玩笑不合时宜,于是尴尬地说:「啊?哦。」 「对了,黄毛说他想去。」杨松云补充。 「黄毛?!你们两个怎么有联繫?」 「上次吃烧烤的时候,不是遇到了赵妈他们吗?就加了联繫方式。」杨松云勾起唇角,「既然是你的朋友,我都想搞好关系。」 张津望丝毫不怀疑,只要杨松云想,以他的情商足以讨任何人喜欢。张津望嘴上不说,但被朋友这么重视,他其实心里挺感动的。 「我朋友里单身不多了,就我和黄毛,还有强哥。女生的话,我问问林苗和白薇妹子去不去。把我哥也叫上吧,三十的人了还没对象,还有……」张津望突然梗了下,然后陷入沉默。再抬起眼,他笑笑,「就这些。」 杨松云颇为意外,挑起眉问道:「就这些?」 张津望尴尬地摸摸后颈,「就这些。」 他暂时不想见谢锐的脸。 圣诞节当日,杨松云开车带张津望去他奥北区的别墅。 张津望知道他们白金大神挣钱,但杨松云的别墅还是远超他的想像。小区绿化堪比园林,甚至还能在邻居家的院子里看到宠物孔雀。 这个单身派对办过好几届,装饰细节、派对流程早就优化成熟了。 房间正中高大的圣诞树璀璨夺目,缀着彩灯和挂件,树下堆满了礼盒。红与绿的圣诞配色随处可见,蜡烛的光芒微微摇曳。空气中甚至瀰漫着热红酒的香气,丝丝缕缕。 张津望一到地方,就看到了戴着圣诞帽的黄毛。 对方把他拉到房间角落里,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说:「我滴老天爷,杨松云叫来的美女质量也太高了吧!我这礼物都有点拿不出手了,你带的什么?」 「呃……」张津望摸摸脖子,拔高音量才压下去鼎沸的人声,「栗子和鸡柳。」 「什么玩意?巴宝栗和金柳福还差不多!张津望下士,你到底有没有觉悟?我们可不是来玩的,咱们是上战场!」 「什么战场啊?」张津望无语。 「情场。只有击败今晚在场的同性,才能攀上爱情的高峰,摘到胜利的果实。」黄毛目光坚毅,伸出手说,「张津望下士,要和我建立处男军团,一起抵御外敌吗?」 「好他妈low的军团……」泡妞被你说得这么热血也是没谁了。 张津望知道,杨松云的朋友肯定有很多大美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并没有艷遇的欲望。他只是单纯来玩,所以就连纹身都贴了「大悲咒」,完全没有世俗的欲望。 「害,像你这种大帅哥肯定不理解我们这种屌丝的心酸。」黄毛伤心了,「今晚过后,咱们讨债公司的处男又少一个。」 「放心吧,我这次不找女朋友。」张津望哭笑不得地安慰道。 话说到一半,柳白薇突然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出门来接一下。 「来了来了。」张津望说着,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便看到穿着辣妹装的柳白薇,以及……她身后的谢锐。 谢锐穿着件休闲裤,上身是颇有质感的黑色的皮夹克,显得修身又挺拔,肩背宽阔。有几个女生也注意到他,兴致勃勃地朝门外张望。 张津望呆呆地看着谢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锐哥听说我要来这个派对,也要跟着一起来。」柳白薇尴尬地摸摸鼻子,「没什么不方便吧,望哥?」 「方,方便啊,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当着柳白薇的面,张津望不想发火,免得让他和谢锐之间的那点破事人尽皆知。 第92页 他转向谢锐,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不叫你是以为你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呢,早说我就一起喊了。」 谢锐半垂着眼皮,默默盯着张津望头顶那枚小小的发旋,始终没有说话。 「我这边还有朋友,你们吃好喝好,有事给我打电话。」张津望不想和他对峙,随口找个理由就熘了。 张津望走后,柳白薇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问身边的谢锐:「锐哥,你今天带礼物了吗?」 「嗯。」谢锐看向旁边的手提袋,「在商店随便买了点。」 「买的什么?」 「曼城的全队签名球衣。」 之前和张津望聊足球的时候,他好像说过,自己是曼城队的球迷。不过柳白薇震惊地问:「哪个商店能随便买到这个?」 谢锐没回答。 无非是去了趟英国icons线下商店没有找到,然后转机去曼城的官方球迷商店,也没有全签。最后托人在某位个人收藏家的私人商店里,随便买了点而已。 为了避开谢锐,张津望全程埋头跟几个男的一起打牌。 那几个男生之间互相认识,想联合起来欺负下张津望这个新人,于是约定输牌的每次都要脱掉一件衣服。 张津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得知他们玩得这么大,一传十十传百,引来很多人围观。 几个男生做梦也没想到,张津望的牌技和老千出神入化。最后打到这三个人捂着光腚,夹着大腿,扭扭捏捏地边打边骂,彻底丧失了今夜的择偶权。 再次赢下一局后,张津望展示了一手洗花牌,扑克在他手里仿佛有生命一般翻飞。他打上头了,兴奋地招唿道:「来来来,继续继续。」 「继续个屁!」对面桌忍无可忍,大力拍案站了起来,直接让小兄弟和张津望say了个hi,「全身连块破布都没有了,继你妈的续!再输我把小兄弟也脱下来,给你当挂件你要不要?!啊?要不要!」 眼看着对面打不过就开始发癫,吓得张津望连忙找个藉口遁了。 他心有余悸地走向二楼厕所,准备洗把脸冷静冷静。刚刚拐个弯,忽然听见二楼的拐角后传来谢锐的声音: 「抱歉。」 张津望赶紧蹲下,把自己藏在楼梯栏杆后。然后他微微探出点头,发现自己居然正好撞上一个女生给谢锐送圣诞礼物。 两人隐隐约约说了什么,尽管谢锐婉拒,但女生还是坚决地把礼盒塞进他手里。她点下头算作告别,便转身离开了。 女生从楼梯下来的时候,刚巧撞上做贼似的张津望,不由得狐疑地撇了他一眼 不对,我藏起来干什么?张津望突然红着脸意识到。 于是他连忙站起身子,装作刚刚路过似的走到洗手台前,揶揄道:「谢总还真是受欢迎,刚来就收到礼物。你怎么不回礼?我看那妹子长得挺好看的。」 张津望洗了把脸,洗着洗着,意识到谢锐半天没有说话。他便抬起头,发现镜子里的谢锐漠然地看着他,抿着的唇线像被冻过一样冷硬。 张津望心中警铃大作,他意识到谢锐这是生气了。 「为什么说这种话?」谢锐冷冰冰地问。 「哪种话?」张津望索性装傻,「这可是单身派对,你没听白薇讲规则吗?互送礼物的男女可以去楼上滚床单。」 话音未落,谢锐递出手里的袋子,淡淡地说:「给你。」 张津望皱着眉头接过来,好奇地打开一看,顿时瞪大眼睛:「卧槽,这是……这是……」曼联的队签球衣! 不是吧,真货吗?洒家这辈子值了! 片刻后,傻乐的他突然反应过来,「咳,你给我礼物干什么?没听我刚才说吗,男女男女,是要送礼物给女生的。」 「支起你脑袋旁那两个没用的饺子听好。」谢锐径直走向张津望,目光死死咬在他身上,「我今晚来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把这个给你;第二,拿走你的礼物。」 他的影子笼罩住张津望,居高临下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睛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淌。 「听明白了就拿出来。」 第47章 男人正常会接吻吗 张津望没法再装作听不懂,他不耐烦地说:「没了,我带的栗子和鸡柳都吃完了。」 谢锐皱眉,「栗子?鸡柳?这就是你的圣诞礼物?」 「对。」张津望点头,想起栗子和鸡柳,他馋得都忘了他在和谢锐冷战,「合生汇那家的,巨他妈好吃。」 谢锐眯起眼睛看着张津望,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来,哪个女的瞎了眼会愿意跟他? 谢锐盯得有点久,张津望终于受不住,举起手投降,「好吧好吧,我确实还没吃完,绝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张津望从口袋里掏出个纸袋,里面还有小半包栗子,「给你尝尝,嘁,本来想看电影的时候吃的。」 谢锐没说什么,拿走了这小半包栗子,然后问道:「如果互换礼物,是不是就代表着要上床?」 张津望一愣。 他居然忘记这茬了! 「不是。」他急忙伸手就要把栗子拿回来,结果却被谢锐侧身躲开了。 「又要出尔反尔?」谢锐挑眉问。 为了写作做到这个程度也太扯了,张津望,这次严肃、坚决、果断地拒绝他。给他证明,你不是个小头控制大头的孬种。 第93页 「上个屁。」张津望恼火地看着谢锐,「为什么要跟男人上床?我又不是基佬。」 「都说是为了网文素材。」谢锐不以为然,「你最近的亲热戏不是广受好评?难道不是实践的功劳?」 张津望噎了一下,立刻反驳道:「就算效果再好,我也不能为了取材搭上屁股吧!」 谢锐轻蔑地说:「那又怎样?我搭上了我的人格和尊严,你总不会觉得,你的屁股比我的人格和尊严还值钱?」 草,这么一听,怎么还觉得谢锐怪伟大呢?!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张津望就被谢锐用力环住了。谢锐抵着他的额头,研磨着他的鼻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上次没教完的东西,我们继续?嗯?」 谢锐压抑着暗流的眼睛近在咫尺。 侵略性的气息笼罩着张津望,就仿佛只要他敢答应,谢锐下一秒就会把他的脑袋按进枕头里。 「不」字在舌头上滚了好几圈也吐不出来,张津望咬咬牙,刚下定决心,就被谢锐吻住了。 谢锐抓着张津望窄窄的屁股,用他最喜欢的方式,去舔他舌钉附近的敏感神经。张津望下意识抱住谢锐比他宽阔的后背,迷迷煳煳地想,和这小子接吻怎么能这么舒服?天顶盖都炸开了。 光接个吻都这么舒服了,那如果继续…… 「你们干什么呢?」 突然,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津望浑身的热度瞬间降至冰点,一把推开了谢锐。 他心惊肉跳地看向谢锐身后,黄毛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你们抱一起干什么?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黄毛迟疑地问。 张津望忽然意识到,谢锐的体型比他大一些,完全遮住了他。所以黄毛没看清两人在干什么,只是以为他们在普通地拥抱。 张津望一口气这才迟迟喘上来,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哪啊,谢锐跟我说,在美国,圣诞节的时候拥抱,能祛一年的霉运。」张津望说着走上前去,夸张地笑着给了黄毛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黄毛也回抱住张津望,恍然大悟:「居然还有这说法。」 「不然我才不跟他挨这么近。」张津望干笑着问,「是不是,谢锐?」 突然被打断了好事,谢锐的表情有点难看。但还是没有戳穿张津望,臭着脸轻轻地「嗯」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那我也抱下。」黄毛说着扑上去想抱谢锐,结果对方像是流体的猫一样躲开了。 「我记错了。」谢锐冷淡地说,「是互相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才能祛除霉运,否则会全身炸裂而亡。」 黄毛:「啊?」 黄毛有事找张津望,搂着他边走边说:「我看上两个妹子,一个特别漂亮,情商高,已经收了好多个礼物;一个不如第一个漂亮,但是笑起来可爱,还开梅赛德斯,你觉得我选哪个好?」 张津望认真想了想,然后趴在黄毛耳边说:「选眼瞎的那个。」 「开什么玩笑!」 「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张津望麻了,「你还选上妃了?真是长得有创意,活得有勇气,这脸皮装拼多多了吧。」 黄毛气得刚想开喷,忽然愣住了。 他盯着张津望看了一会,突然扳过他的脸问:「你嘴巴怎么肿了?」 张津望突然反应过来,瞬间红了脸。他背过身,用手背用力蹭了蹭,「吃东西辣得,辣肿了。」 「我没看到餐饮区有辣的啊?」 你能说谢锐不辣吗? 「有,你没找到。」张津望避开黄毛,快步走在前面,敷衍道,「我去看电影,先走了。」黄毛狐疑地看着张津望的背影。 他摸着下巴开始思考今夜的种种疑点和蛛丝马迹,忽然,他倒抽一口凉气—— 张津望骗我!他已经找到女朋友了! 黄毛越想越气,那小子说好今晚没心情艷遇,结果连嘴巴子都吃上了。居然还想瞒下来,我非得把那女的挖出来不可。 他装作享受派对,实则一直在偷偷观察张津望。最后他发现,张津望一晚上除了那个叫柳白薇的女生,没跟任何异性说过话。 黄毛打赌,这个柳白薇绝对就是和张津望亲嘴儿的人,不是的话就让他十年交不到女朋友! 柳白薇注意到灼热的目光,压低声音对张津望说:「望哥,有个染着黄头髮的总看我们。」 张津望无语,心说黄毛这小子,不会看上柳白薇了吧?于是他故意坐直身子,挡住了黄毛的视线。 这下黄毛更确定:这还不是一对?张津望都醋上了。 「白薇妹妹,问你个问题。」张津望不太好意思地摸摸后颈,「我替我一个朋友问的啊,不是我自己想问的,你们女生之间正常会亲嘴吗?」 柳白薇看着他,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会。」 「真的啊?我就说嘛!」 「嗯,在同性恋酒吧里。」 「……」 张津望又辩解说:「可是他们亲嘴也是有原因的,不是说想亲才亲的。」 「什么原因?因为是同性恋?」柳白薇柔柔弱弱地说,「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你和朋友亲嘴,还能不显得特别gay。」 「什么方法?」张津望好奇地问。 空气安静了片刻。 柳白薇悄咪咪斜了他一眼,小声说:「望哥,你怎么会对这种问题感兴趣啊?」 第94页 我去,被钓鱼执法了! 「不是不是,哪是我感兴趣,是我朋友感兴趣。」 张津望正激烈否认着,谢锐突然走到他身后。俯下身,按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二楼左边第一间。」 然后就离开了。 二楼左边第一间?什么二楼左边第一间? 「房间号。」柳白薇看着电视频幕说。 张津望震惊地看着她。 「别这么看我啊,望哥。」柳白薇腼腆地笑笑,「我没别的意思,锐哥说不定叫你过去下象棋呢。」 「是这样吗?」张津望干笑着说。 「嗯。」柳白薇托着脸,「你俩好好下象棋(打炮)去吧。」 柳白薇心思纯洁,没见过世间险恶,所以可能不清楚。但张津望知道,谢锐叫他去房间绝对不是下象棋的。 刚才要不是黄毛突然来找他,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次,他绝对不会着谢锐的道。什么二楼左边第一间,他才不去。 为了安全起见,张津望全程贴着柳白薇看电影,就这样平安无事地来到后半夜。 或许是饮料喝多了,张津望忽然想去洗手间。他跟柳白薇说了一声,打着哈欠朝三楼走去。 三楼的洗手间最大,还能淋浴。但是因为爬楼麻烦,没什么人来。他刚刚解开裤子纽扣,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我没反锁吗?! 张津望吓得瞬间清醒了,来不及看来人是男是女,就急急忙忙把纽扣扣回去。 但下一秒,他听见了洗手间落锁的声音。 张津望愣了愣,慢慢转过头,发现谢锐正站在他身后,目光沉郁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去?」谢锐开口问道。 「去干什么?」张津望没好气地明知故问,「滚滚滚,有话待会再说,别在别人上厕所的时候进来。」 「你现在也可以上。」谢锐抱着双臂,微微歪头看着张津望。 张津望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瞬间拔高音量骂道:「你在这老子怎么上?!」 「你是小孩吗?」谢锐嘆了口气,然后走上前来,「上厕所还要别人教?」 在张津望震惊的目光中,谢锐的手指稍稍动作,张津望的裤子便落到了膝盖处。谢锐看到里面纯白色的遮蔽物时,突然讥诮地轻笑一声,「穿得就像个小baby。」 巨大的冲击已经让张津望大脑短路,他无意识地挡着,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 于是,谢锐畅通无阻地()住了。 等快感直冲天顶盖时,已经错过了阻止的时机。张津望受不住这种刺激,将下巴搁在谢锐肩膀,浑身都在抖,根本抬不起头。谢锐便去吻他脖子,留下一个个痕迹。 「妈的放手,老子憋不住了。」张津望痛苦地摇摇头,一口咬住谢锐的肩膀。 谢锐对准马桶,在张津望耳边用气音说道:「去吧,乖孩子。」 张津望勐地瞪大眼睛,小腹一阵痉挛,随即淅淅沥沥地泄了出来。 第48章 和他划清界限 哪怕久经沙场的情侣,一般也不会玩这么变态,更何况是对于张津望这种处男。 膀胱排空后,他勐地回过神来,就看到谢锐在面无表情地洗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张张嘴想骂,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跟傻子似的看了谢锐半天,连揍对方一拳都来不及,提着裤子仓皇地逃离了洗手间,甚至因为太着急,脚下滑了一跤,差点栽倒。 张津望走后,洗手间恢復了寂静,只剩下哗哗的水声。谢锐看着自己的掌心,任由冰凉的水流带走热度。 他回想起张津望慌张的模样,对着空气浅浅地笑了。 倒是,有点意思。 张津望没跑两步,就狠狠撞上一个人。他来不及看清楚那是谁,稳住脚步后立刻逃远了。 黄毛吃惊地看着张津望的背影。 张津望衣服凌乱,眼角发红,一脸慌张,就连裤子拉链都没有拉好…… 黄毛灵光一闪,瞬间拼凑出真相:张津望刚才在厕所里乱性了! 好傢伙,看不出来啊,居然把人家小姑娘仍在厕所里,自己扭头跑了。那小子平时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这么人渣。 虽然仅存的道德告诉黄毛,不该去窥探别人隐私。但是他在门口踱步良久,最终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他非得知道张津望的妞是谁,不然他今天晚上是别想睡着了。 黄毛吞咽口水,然后悄悄推开了洗手间的门,把脑袋探了进去。紧接着,他和「失足少女」四目相对。 「有何贵干?」谢锐漠然地问。 「挖槽!」黄毛尖叫成了《吶喊》表情包,然后他深深地一鞠躬,贴心地帮谢锐关上了门。 张津望冲下楼梯,冲出别墅,开上杨松云的车就一路飙回了家。回到家后,他连鞋都来不及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然后反锁了门。 在张津望27年的人生中,他总算找到了比「鬼」和「生气的谢锐」还可怕的东西——那就是发情的谢锐。 张津望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幕,突然感觉自己的兄弟骚动起来,又有隐隐抬头的趋势。 他毫不客气地给了它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怎么跟你说的,不要随便跟陌生叔叔走!你可把你哥我害惨了!」 单身派对这边,杨松云正在到处找张津望。 第95页 今晚来的朋友太多,有一堆事情需要安排,直到现在杨松云才总算抽出时间,准备将自己的礼物送给张津望。 那是「倚剑天涯」出版的第一本无删实体书,附带亲笔签名和特典,全国发售量不足一百本。 张津望之前一直吵着想要,杨松云便特地回了趟山区老家,从卧室里比山还高的书堆里挖出来的。 尽管他没期待张津望回礼,但可以目睹张津望收到礼物傻笑的样子,也不枉他飞机辗转大巴又乘坐三蹦子,坐得屁股都裂成四瓣了,下楼甚至能听见掌声。 不过他还是提前交代了所有参加派对的女性朋友:张津望是他看上的人,谁都不可以出手。毕竟没有结果的弯恋直是一回事,被人捷足先登又是另一回事。 然而他并没有在人群中找到张津望,反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杨松云意外地看着谢锐。 「张津望让我进来的。」谢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可以?」 「这叫什么话,当然可以。本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派对,大家都可以叫朋友过来。」杨松云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津望呢?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谢锐意味深长地笑笑,「可能逃跑了。」 杨松云微微挑眉。 还逃跑,你俩演霸总文《落跑甜心》呢?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二话不说来到门口一看,发现自己的汽车居然不见了踪影。 这哪是逃跑了,这他妈是偷跑了!! 我怎么回家?! 派对结束后,杨松云只能厚着脸皮找一位朋友送自己。 用钥匙打开了大门,他直奔张津望的房间,发现房间门被反锁了。他也不管现在早已是后半夜,用力敲了几下门,然而无人应答。 杨松云盯着门板看了一会,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这叫什么事,今天差点被一个女生强上。」 门瞬间被打开了,张津望兴致勃勃地探出脑袋:「啊?怎么个情况?」 但看到杨松云笑眯眯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被骗了。还没来及缩回房间里,杨松云就抓着他的领子挤了进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那会是真把你给忘了!」张津望大叫着被杨松云按在床上。 「给你打电话呢?手机也忘了?现在想起来,不知道过去接我?」 「我,我真不想再去那个别墅了。」张津望捂着脸,小声哀嚎道。 杨松云正费解,忽然发现张津望的脖子上有一块红红的痕迹。经验丰富的他瞬间认出来,这居然是吻痕。 他一把将张津望拽起来,拉过他的脖子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吻痕。 「干嘛?」张津望被拽的唿吸不畅,于是开始挣扎起来。 今晚不会有女的对张津望出手,那么这个到底是谁留下的…… 杨松云的脸色瞬间阴下来,让人看着无端生出寒意。 「张津望。」杨松云很久没有喊过张津望的全名了,把他喊得浑身一震,「你和谢锐干过了?」 听到这话,张津望整个人直接炸了。他用力掀翻杨松云,坐起来大声吼道:「你放什么屁!我才没有!」 充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杨松云冷笑一声,点了点自己的脖子:「那吻痕是怎么回事,你解释下?」 张津望愣住,然后急忙捂住脖子,随口胡诌道:「是,被一个美女妹妹啃的。」 「哪个美女?那里所有的女生我都认识,我去问她。」杨松云咄咄逼人地靠近张津望。 见张津望不说话,杨松云咬紧牙,腮部的青筋隐隐跳动着。他深唿吸两口,渐渐平復了心情,沉着嗓子问道:「你是同性恋?」 「拜託!」张津望被逼到份上,直接破罐破摔了,「就算脖子上有男人的吻痕,也不一定是同性恋啊!就不能是迫不得已吗?」 「确实,监狱里的男人都这么说。」杨松云说,「怎么,你也进去了?」 「……」 最终,张津望头痛地捂着脑袋,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道:「不是的,一开始我只是想为霸总文积累素材而已,我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张津望被迫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到最后,杨松云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才好,脸上连丁点笑意都没有。 「你脖子上长得是屁股吗?」杨松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张津望从来见过杨松云这么生气,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愣是没敢还嘴。 杨松云咬着牙想,亏的谢锐是劫色不是劫财。不然张津望两个肾都被挖了,还得夸谢锐的方法减重效果好,一觉醒来轻这么多。 「你明天就告诉他,你不学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杨松云按了按太阳穴。 张津望小声甩锅说:「当初还是你告诉我,写小说要亲身体验的。」 没想到这句话突然激怒了杨松云,他一把掐住张津望的下颌亲了上去。张津望反应过来后匆忙去躲,堪堪擦过嘴角。 下一秒,杨松云卡着张津望的手腕直接按在了床上。杨松云马奇在张津望腰上,非常有技巧地压住了他的双月退,让他动弹不得。 张津望愣愣地看着上方的杨松云,对方挡住了吊灯的光线,稍卷的头髮垂到耳朵前。嘴角上扬,眼底却没有笑意。 深夜,他被一个同性按在床上。四肢全部被压制,攥得手腕生疼,整个人深深陷进被褥里。 第96页 「你这是……」张津望只能强笑两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让他觉得杨松云似乎是认真的。 「你不是要积累小说素材吗?」杨松云懒懒地开口,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张津望身上,「那我从头到尾教一遍,你看好了。」 眼见着杨松云欺身压下,张津望慌不择路,直接一脚踹在杨松云小腹上,直接把他踹下了床。 随即,张津望听到一声巨响。他赶忙爬过去,发现杨松云捂着后脑勺,似乎是重重磕在了地板上。 「草,你没事吧!!!」他手忙脚乱地翻身下去,把杨松云扶了起来。张津望伸手去摸,好在有捲毛的保护,磕到的地方只是有点肿,没有流血。 「我开个玩笑你至于吗?」杨松云疼得倒抽凉气。 「这不能怪我。」张津望很没出息地狡辩说,「谁让你给我开基佬玩笑。」 「所以你也这么踹谢锐了?」 「哦,那倒没有。」 「……」 缓了一会,杨松云总算冷静下来。他不由得哭笑不得,心说自己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冲动。看吧,把张津望都吓着了。 「那你现在到底怎么想?你能……」杨松云顿了顿,斜眼看向张津望,「接受男的吗?」 「当然不行。」张津望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他从小到大没有喜欢过男人,之前大学舍友带他看钙片的时候,他还觉得噁心呢。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谢锐模的时候就跟中了邪一样。以至于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禁谷欠太久,憋出毛病了。 不过,谢锐怎么就无所谓?他模自己那里不会反感吗?正常男人模别人的little /brother都会反感吧?就算是我把他写ooc了,要教我写文,也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退一万步说,就算谢锐真是个深柜,他身边也选择无数,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爬小谢总的床,何必对「两看相厌」的我出手? 「哎。」张津望一声嘆息,「谢锐那傢伙比女人还难懂。」 「你懂女人吗?」杨松云笑着骂道,「死处男。」 「……」 得知张津望和谢锐不是两情相悦,杨松云胸口的浊气散了不少;但看到张津望对同性如此排斥,又让他凭空生出几分烦闷来。 喝了太多酒,杨松云的脑子昏昏沉沉。只觉得今晚不能再思考了,不然要炸掉。 他再次按了按太阳穴,声音低哑地说:「既然你接受不了男的,明天就跟他说清楚,划清界限,再敢做这种荒唐事你他妈试试。」 第49章 霸总的未婚妻 第二天,张津望打着哈欠来到雅筑科技。他单手揉乱头髮,然后按下电梯按键。 电梯从负一楼升了上来,门一打开,刚巧和谢锐四目相对。谢锐穿了件剪裁良好的白衬衫,显得肩膀宽阔坚实,腰却精瘦有力。 张津望愣住,困意尽数褪去。他下意识想躲开,但为了不短气势,还是硬着头皮走上这班电梯。 电梯门关闭,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寂静无声。 「昨晚睡得怎么样?」谢锐率先开口。 张津望觉得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昨晚他做了什么他不知道?怎么有脸问? 「香得很,感觉入土为安了。」张津望故意痞笑说。 没想到的是,谢锐居然轻轻笑了下。 张津望错愕地看着对方,就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明天跟我出差,今年我们家家庭聚会在邮轮上办。」谢锐说,「需要个保镖。」 张津望不解:「既然是家庭聚会,来的都是自家人,为什么还需要保镖?」 「这就是危险所在。」 「……」 张津望感嘆:「哎,採访下,你是怎么做到每段人际关系都如此糟糕的?」 「正常发挥。」谢锐不以为意地说,「不过今年我会尝试缓和关系,尽量不让你派上用场。」 然后他突然拉过张津望的肩膀,轻车熟路地在他耳廓上吻了一下,「明天晚上七点来我家接我。」 瞬间,张津望的脑子里炸开了锅。 有个声音在他脑中举着旗子吶喊:同性恋大爆发,同性恋席捲,同性恋黑色星期五,同性恋买二送一,同性恋俱乐部,同性恋折扣活动,同性恋节,同性恋乐队,同性恋派对开始,同性恋恶魔出现,同性恋诅咒…… 张津望一把推开谢锐,谢锐没想到他突然爆发,踉跄两步才站稳。 张津望也没想到自己没控制好力气,顿了顿,最终还是严肃地说:「以后别做这事了。」 谢锐并没有很意外,只是平静地提问:「你还没完全学会怎么写亲热戏吧?」 「那我也不学了。」 「有必要反应这么大?」谢锐嗤笑一声,「我们只是在积累素材,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有深柜才会这样一惊一乍。」 张津望最怕谢锐来这套,好像他一旦胡思乱想就输了,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但回想起杨松云的话,张津望反覆告诉自己,他别扭是正常的。于是他再次硬着头皮推开谢锐,坚决地说:「随你怎么想,我不会再和你干这档子事儿了。」 谢锐总算意识到张津望是认真的,于是转身面向他,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不舒服,难受,反胃,为什么我非要和男的亲不可?」张津望没直视谢锐的眼睛。 第97页 谢锐抿着唇,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他最终低声说道:「好,随你。」 这时,电梯门恰好打开。 谢锐临走之前,凉凉地抛下一句:「明晚七点来接我。」 说罢,离开了电梯。 张津望后知后觉地感到腿软,于是倚在了电梯墙壁上。他心说这不就做到了,看吧,也没什么难的。 没什么难的…… 次日晚上七点,张津望如约来到谢锐家门口。 谢锐却没有出现,而是给张津望发了一条简讯:「进来。」 张津望便下了车,走向谢锐家。门没有锁,于是他直接推门而入,发现谢锐换了一套西装,正站在落地镜前,调试手腕上的机械錶。 张津望没怎么看过谢锐穿西服,不由得看入神了。西装剪裁得体,黑色哑光面料质感绝佳,很贴合他挺拔的身材,精英派头十足。 「你的在沙发上。」 谢锐的话让他反应过来,他看向沙发,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一套西服。也对,毕竟也是参加他的家庭聚会,自己穿得太随便会给他丢面子。 于是张津望脱下外套,正准备脱t恤的时候,忽然顿住了。他抬头看向谢锐,发现谢锐果然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去卧室里换。」张津望尴尬地说。 他听见谢锐嘲弄地哼了一声,脸臊得更厉害,也不看对方,闷头进了房间。 张津望没怎么穿过西装,领带更是不会打,折腾半天都一团糟。兴许是谢锐等不及,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张津望胸口那乱七八糟的领带,无奈地嘆口气,然后伸手拽住,用力扯了过来。 张津望差点撞他怀里,稳住脚跟后,看着谢锐细瘦白皙的手指如蝴蝶般翻飞,三两下就帮他系好了领带。 然后谢锐替张津望抚平西服褶皱,抚着抚着,顺着肩膀一路慢慢向下,最后停在了饱满的月匈部,不轻不重地柔涅着。 张津望愣了愣,然后抬起头,恰好看进谢锐眼睛深处。他感觉谢锐的唿吸打在自己额头上,好像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似的。 在张津望直直的目光中,谢锐嘴唇嗡动着慢慢靠近。在他们双唇几乎要蹭到的剎那,张津望后撤撇开了头。 「该走了。」张津望干笑两声。 谢锐默默看着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松开了手。 一路无话,张津望开到天津国际邮轮母港,将车子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出去没走几步,张津望就看到了圣玛莉号的真身。 张津望没坐过邮轮,尤其是这么大的,仰着脖子看呆了。圣玛莉号仿佛一个移动的城市,从船头到船尾一眼望不到尽头,就算几十辆大卡车并排行驶在甲板上也不会拥挤。层层叠叠的露台与过道错落有致,装饰着精緻的栏杆和雕花。 高度更是相当于十几层楼,庞大的身躯几乎遮住大片天空,人站在下面显得格外渺小,压迫感十足,仿佛一座拔地而起的钢铁山峰。 张津望跟着谢锐寄存行李,安检并拿到了一张地图。 邮轮一共十五层,不仅有酒吧、剧院、露天泳池,甚至还有过山车、水族馆、和卡丁车跑道这种稀奇玩意。 谢锐察觉到张津望的视线,转过头,发现张津望用「认为主人打猎回来」的萨摩耶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 「不是,我突然发现你小子居然这么有钱!」谢锐淡淡地说:「我以为我们对彼此知根知底了。」 「话是这么说。」虽然张津望知道谢锐家里有钱,但是一想起他,更多是两人坐在快餐店里嗦面的情景。 这感觉就像,明明是天天在花果山一起裸奔的吗喽,结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对方其实是齐天大圣。痛,太痛了。 「所以呢?」谢锐别扭地没有看张津望,轻声说,「你对我……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当然了。」张津望勐点头,「本来只是来玩的,现在我想好了,我非得好好给网文取材不可,下本书让我男女主也享受下万恶的资本主义……哎!去哪?」 谢锐冷着脸加快脚步,远远地把张津望甩在了后面。 本次邮轮将行驶约十天,在美国新泽西港口停泊。因为船上届时将举办谢家牵头的慈善拍卖晚会,受邀宾客除了谢家亲属外,还有各界富商政要和媒体朋友,共计千人有余。 谢锐领着张津望来到顶层的套房,开门时说道:「我先去跟爸妈打个招唿,快一年没见面了。」 「一年?」张津望愣住,「你和家里也关系不好?」 谢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我们关系很好。」 「那怎么一年……」 「没什么见面的必要吧,大家都很忙,有自己的生活。」谢锐说,「不过,春节会一起过一晚。」 张津望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明白这是不是正常的家庭关系。但既然谢锐无所谓,他也不好说什么。 就在这时,对面的套房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精心烫染的韩式髮型,大敞着胸口的夏威夷花衬衫,搭配金色理察米勒腕錶……张津望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二世祖」三个字刻在脑门上。 「啧。」张津望听到谢锐轻不可闻地咂舌,意识到这人不受欢迎。 「哎呦,瞧瞧这是谁,咱们谢锐。」对方也注意到这里,语气夸张地走过来。 「表哥。」谢锐喊了声。 第98页 「好久没见了,哎,跟你说个好玩的。亲戚们来之前第一件事,就是看你被安排在哪个房间。只有我不在意,要了大家都不愿要的位置。」表哥哈哈大笑。 谢锐不以为然:「怕我嘲讽,说明他们还要点脸。在要脸这方面,你确实一贯不怎么在意。」 表哥语塞,他跟吞了酸奶碗似的,为了咽下这口气,脖子耕了足足三里地。 最终,他冷静下来,故作潇洒地说:「行行行,到底是拿下竞标会的人,目中无人着呢。对了,我刚刚看到你对象了,你不趁着这次聚会,跟她把人生大事定了?」 草!张津望大惊失色,不是,他和谢锐亲个嘴,咋就成对象了?!怎么连谢锐表哥都知道? 亲个嘴就这样,要是上个床,他还不得过年提着点水果、酱板鸭,给谢锐爸妈磕头领红包? 「你明知道我和她不可能。」谢锐皮笑肉不笑地挑起嘴角,「我以为隔壁班女生来找你,就尖叫着起闹这种事,只有小学生会做。不过也不奇怪,你的脑子也只够晚上数月亮的。」 时隔多年和谢锐对垒,又是没占到一点便宜,表哥气得转身就想走。 「等等。」谢锐突然叫住他,「这么久没见,我还特地给你带了见面礼。」 「见面礼?我?」表哥傻眼。 「嗯。」 谢锐从口袋里摸出了半天,摸出……一包食盐。 「是现在撒,还是晚上回去你自己撒?」 「我靠!!!」 表哥哭哭啼啼地地跑去找前台换房间。 谢锐不屑地转过头,看到张津望给他竖起大拇指:「我好崇拜你,你太会缓和关系了,你哥这下得再爱你五百年。」 「……」 两人走进套房,行李已经被託运人员安放在里面了。套房非常宽敞,客厅餐厅一应俱全,包含两个独立房间,像是个装修豪华的高档公寓。从巨大的玻璃窗,能看到外面波光粼粼的大海。 谢锐正检查行李,忽然感觉张津望站在自己身后一动不动。 「怎么?」他转过头。 「你……」张津望顿了顿,才尴尬地问,「你表哥说的,你对象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应该是说金雨寒。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双方家长想促成这场婚事。」谢锐微微扬起下颌,意味深长地看向张津望,「怎么,你很介意?」 「在意个屁。」张津望咬着牙否认,「你有对象正好,省得打扰我,我这次要去搭讪个美女。」 第50章 我的老天爷 谢锐的笑容僵在嘴角,他眼里藏着笑,细看又发现并没有,反而积聚着寒气。 「搭讪?就你?」 「我怎么了?」张津望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你准备搭讪时说什么?俄乌局势还是《假面骑士》?」 「怎么可能,你把我当傻逼啊。」张津望心说见鬼,这小子怎么猜这么准? 我再也不聊俄乌局势了,张津望悲伤地想。一来没女的能懂我的幽默,二来她们真的把我当傻逼。 「好,那我们打赌。」谢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主动找你的女性不算,但凡你能靠自己搭讪成功,就算你赢。」 「赌就赌,老子外号世界搭讪专家。」 「如果全世界的渣男都像你这么会搭讪,就不会有女性受伤了。」谢锐讥诮道:「要是输了,你就从杨松云家搬出来。」 张津望立刻说:「这和杨松云没关系吧,你老针对他干什么?」 谢锐挑眉:「怎么,怕输?」 张津望咬紧牙:「成,我赢了怎么说?」 「那就奖励你从杨松云家搬出来,住我新买的复式公寓。」 张津望:「?」 张津望不想搬出来,但是为了狠狠打谢锐的嘴脸,某「世界搭讪专家」还是来到了邮轮上的酒吧。 结果他酒喝了五六七八杯,愣是一个妹子都没敢去找。酒保看他不像搭讪的,倒像来踩点犯罪的。 完球了,「世界搭讪专家」好像没有搭过讪。张津望恶狠狠咬着威士忌酒杯的杯壁。 仔细想来,都是妹子在大街上主动问他要微信,就连前女友也是倒追。他以前满脑子干饭、小说、打架三板斧,就连恋爱都没怎么谈过,更别提搭讪了。 要怎么开场? 女生喜欢什么话题? 不行,他一紧张就想聊俄乌局势。 张津望正焦虑呢,突然听见旁边两个女生头挨着头窃窃私语。 「哎,就那个。」 「哪个哪个?」 「个子最高的帅哥,那个就是小谢总。」 「jesus!这长的确实很可以啊。」女生兴奋地捂着嘴,「不过他旁边那女的是谁?你不说他现在单身?」 「我也是第一次见,难道最近谈对象了?」她闺蜜懊恼地说。 张津望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甲板,发现两个中年男人正躺在躺椅上吹海风。谢锐站在他们旁边,胳膊上还挂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女生看起来也就大学刚毕业,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髮…… 两人郎貌女貌,显得极为登对。 张津望默默看了很久很久。 说我肯定搭不到讪,自己倒是和女的搂上了,又幸福了哥。话说不久前才和自己做了擦边性行为,居然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勾搭美女,那小子还是个人? 第99页 张津望越想越生气,狠狠把威士忌酒杯砸在吧檯上。 终于要动手了吗?酒保吞咽口水,死死盯着张津望,随时准备叫保安。 张津望起身,坐到旁边一个特别高挑的美女身边,送出一杯「爱尔兰之雾」。 「你好呀,我今天彩票中奖了,特别高兴,想请美女喝酒。」张津望的笑容坦率真诚,虽然在搭讪,却完全不会让人感觉谄媚。 「谢谢。」女生猝不及防,连忙垂下头,挡着脸,似乎是害羞了,「好厉害,中多少钱啊?」 别看张津望表明上游刃有余,实际上大脑早就紧张得一片空白了:「中了2240,刚好够我们两个喝酒的。哦对,说起224,你知道吗,2022年2月24日,俄乌战争正式打响……」 我他妈在说什么啊?!!!!! 没想到,这话反而把女生逗笑了。她捂着嘴笑个不停,肩膀一抖一抖的。 看着女生腼腆的笑容,张津望忽然平静下来,也跟着害羞,好像没这么紧张了。 对啊,他是喜欢女孩子的。 温柔又可爱的女孩子哪里不好?为什么要被一个毒舌刻薄男牵着鼻子走?就亲两下,摸两下,总不会因此对谢锐有什么其他想法吧? 趁此机会彻底和谢锐划清界限,对他们两个都好。 张津望鼓起勇气:「那个,小姐姐,你待会有没有……」 「我本来一直压抑自己,告诉自己远远看着你就好,不想让你困扰。」 张津望愣了愣,等等,美女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他现在忽然注意到,这妹子有这么高吗? 崔正明仰起脸来,痴迷又兴奋地说:「但主人居然主动来找我,我好高兴!主人心里果然还是有贱狗的!」 「卧槽啊!!!!」张津望发出尖锐爆鸣。 等谢锐回套房的时候,发现房间没有开灯。张津望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电视机的光把他的脸映得忽暗忽亮。 「怎么了?」谢锐脱下西服外套,挂在衣柜里,然后松了松领带,「为什么在这闷着?等我换个衣服,一起出去走走。」 「万万不可。」张津望扑过来大声反驳,「不能出去,外面危险,有洪水勐受。」 谢锐没听懂,费解地皱了皱眉:「既然不愿意出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搭讪失败了?」 张津望垮着个脸不吱声。 「那就按之前说的,从杨松云家搬出来。」谢锐拿了瓶水拧开,「住我家。」 「你家有几个卧室?」 「四个,怎么?」 「没啥。」张津望松口气,「那还好,以后你对象住进来的时候,我还不至于睡狗窝。」 「你不会信了那傢伙说的?」谢锐坐到张津望身边,喝了口水,「金雨寒和我没任何关系,虽然双方父母想促成,但我不同意,他们也只能听我的。」 张津望愣住,「那你怎么不跟人家小姑娘直说?你不是挺会『缓和关系』的嘛。」 「说了无数次,她听不进去。」谢锐把玩着矿泉水瓶子,捏得咯吱咯吱响,「她爸是科奇创科网络的老闆,曾经对我有恩,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张津望都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公司,其开发的社交app他每天都在用。既然是大客户兼恩人的女儿,确实难办。 张津望咂舌:「那你准备怎么处理?婻沨」 谢锐的食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最终说道:「可能需要你出面,跟她讲些我的缺点,让她失去兴趣。」 「你让我去败坏你?我怎么能……好吧,我蠢蠢欲动。」张津望乐坏了,「败坏你我是专业的,我大学专业就是这个。」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锐皮笑肉不笑地说。 于是第二天,谢锐就把张津望引荐给了金雨寒。介绍说张津望是他发小,两人彼此知根知底。 金雨寒受宠若惊地看着谢锐,羞涩地绞着手指说:「谢锐,我们已经是可以介绍给朋友的关系了吗?」 谢锐:「……」 「雨寒,你好,老听谢锐提起你。」张津望笑着伸出手解围。 他只要不为了谈恋爱搭讪,还姑且算是个自来熟。金雨寒又急于和谢锐的朋友搞好关系,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没多久就亲近起来。 谢锐看时间差不多了,谢父今天还有事找他,便跟二人告辞。金雨寒明显非常失望,直到谢锐消失在走廊尽头,目光都追着不放。 张津望一看机会来了,立刻压低声音对金雨寒抱怨说:「又这样,也不知道天天在忙些什么。他好几任女朋友都因为冷暴力跟他分手的,消息不回,一天到晚见不着人,问就是忙忙忙。」 「连对女朋友也这样吗?」金雨寒皱眉。 「对啊,再忙也不能让女朋友守活寡呀,你说这种男的能要吗?」 「原来是这样。」金雨寒突然害羞地捂住嘴,把张津望都搞懵了,「原来谢锐不回我消息,是已经用女朋友的标准要求我了。我要好好表现自己,我跟那些女的可不一样,我全力支持他工作。」 「???」 谢锐跟着谢父拜访亲戚,金雨寒就坐在不远处悄悄偷看。张津望喝了口西柚汽水,正把玩着杯子上的装饰纸伞,忽然听见金雨寒嘟囔:「谢锐不陪我,我今天该干点什么?」 张津望:「我不知道。这几天他不陪你的时候你都干点什么啊?」 第100页 金雨寒托着脸:「等他回来。」 草了,震撼张津望全家。什么派大星和蟹老闆的海上恋爱故事。 他妈王宝钏一觉醒来,别说野菜,方圆几百里的树皮都让这姑娘承包了,她只能坐地上打歪歪哭。 张津望心说不能再这样了,于是偷偷给谢锐发过去简讯:「我一个人搞不定,你快做点什么下头的事情。」 谢锐回消息倒很快:「你不说,你大学专业就是败坏我吗?」 「但我只是个大专,你得谅解。」 「……」 谢锐:「什么是下头的事情?」 「女生都讨厌情绪不稳定的男生,你朝这个方向试试?」 谢锐放下手机,幽幽地看向桌子对面的表哥。对方没有察觉到危险逼近,仍旧在拿出长辈的身份教训他: 「我劝你别做白日梦,以为自己中了标,回公司就板上钉钉、高枕无忧了。我不清楚二伯(谢父)是怎么许你的,但大哥在副总的位置上干得风生水起这么多年,你这突然横插一槓子冒出来,你谁啊?公司高层能服你?二伯(谢父)前几天差点被董事会投票弹劾,你听说了吧……」 谁曾想下一秒,谢锐直接拽着表哥的衣领,压到了栏杆上。 表哥半个身子探出甲板,悬在半空,全部的支点只有谢锐抓着他领子的手。而他背后几十米的高空下,是深不见底的滚滚海水,汹涌地拍打着船底。 「你,你干什么?!!!!」表哥差点吓尿,心脏与肉体剥离,高悬在半空。耳边全是嘶嘶的海风,吹得头髮狂飞乱舞。 「不觉得有点热吗?这里挺凉快的。」谢锐面无表情地说,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微微鼓起。 表哥吓懵了,挣扎着大叫起来。这叫尖声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三叔和谢父冲过来制止谢锐,场面一度混乱。 张津望评价为:公报私仇,不像演的。 金雨寒同样目瞪口呆,可能她只见过谢锐高岭之花的样子,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疯癫的一面。 张津望抓紧机会落井下石:「又来了,这个超雄男,一不顺心就动手。」 「这不是第一次?」金雨寒震惊。 「当然啊,当着他爸的面,这都收着点了,我被他揍过好几次。」张津望煞有介事地,把之前骑自行车摔的疤展示给她看,「谁要嫁给他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得天天提心弔胆。」 金雨寒超抽一口凉气:「这也……太男人了!」 「啊?」 「虽然谢锐之前也很帅,但是性子太温柔,多少有点缺少激情。没想到背地里这么血性,床上肯定特别勐,更喜欢他了我的老天爷。」 「我的老天爷。」张津望也由衷地跟着感嘆。 第51章 替谢锐出柜了 张津望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继续找机会帮谢锐摧毁风评。 张津望:「他唱歌特别难听。」 金雨寒:「太好了,我唱歌也不好听,以后谁也不能笑话谁了。」 张津望:「他嘴巴毒,得理不饶人。」 金雨寒:「呜唿唿,好会说的嘴,亲起来一定是软软的(爱心)。」 张津望:「他面瘫,天天一副司马脸,看着都糟心。」 金雨寒:「你不懂,望哥,我懂。他那是嘴角向下的微笑。」 张津望:「我的老天爷。」 拜访姑姑的时候,谢锐突然收到一条来自张津望的简讯—— 张津望:「我好失败(乱哭.jpg)。」 谢锐:「?」 张津望:「这辈子从来没有哪个女的这么爱我。」 谢锐:「……」 谢锐:「所以呢,要放弃了?我带你来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你身为保镖,却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张津望:「你叫我来就为了这个?!」 谢锐:「不然你准备从哪里保护我,从幸福里?」 张津望气得差点摔了手机,他不想被谢锐小瞧,准备再接再厉。 「雨寒,谢锐他……」 「望哥,你别说了,不论谢锐怎么样,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金雨寒捏着背包上的petit h挂件,犹豫片刻后,有点不太高兴地说,「还有,你不是他朋友吗?为什么要在谢锐背后嚼舌根?」 张津望被堵得哑口无言,尴尬地摸摸后颈:「我没有嚼舌根。」 「不是嚼舌根,那就是……」金雨寒沉思了会,抬起眼,幽幽地看着张津望,「有人想让我知难而退喽?」 张津望愣了愣,难道她不是傻白甜,她知道我是谢锐派来的? 「你看出来了?」张津望心虚地低下头。 金雨寒嘆气:「我就知道,你也对谢锐有好感。」 「什么?」 「如果谢锐真像你说得这么糟糕,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当朋友?还要来谢锐的家庭聚会?」金雨寒抱着双臂直言道,「望哥,我挺喜欢你的,既然我们是竞争关系,那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不是,他俩什么时候变成竞争上岗了?! 「望哥,谢锐虽然谈不上多喜欢我,但他好歹是直的,你根本没有希望。我真不是歧视gay,我是怕你浪费感情,你可以找些同类当目标。」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简直是危言耸听! 「我不喜欢他!我根本不喜欢男的!」 「你不用解释了,我懂,很难有人不喜欢谢锐。」 第101页 「你真误会了!」 「嗯嗯,就当是这样吧。」 发现这姑娘根本听不进去,张津望急火攻心,气得脱口而出:「我要是喜欢他,我就后空翻再学狗叫!明明是谢锐不直!对男的又亲又摸,怎么变成我是gay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字的余音在迴荡。金雨寒倒抽一口凉气,捂着嘴说不出话。 张津望大喊出来后,气喘吁吁地慢慢平静下来,理智也逐渐回笼。 他勐地僵住。完了。 我他妈替谢锐出柜了,还是在他家庭聚会上。现在从船上跳下去,游回中国,生还的可能性大吗? 「谢锐喜欢男的……」金雨寒在唇齿间反覆咀嚼这几个字,「怪不得他对我没兴趣。」 「不是,我胡说八道呢,谢锐怎么可能喜欢男的。」张津望赶紧找补。 「不,仔细想想,我从来没见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反倒是身边总黏着那个『尧哥』,如果他喜欢男的,那一切就能说通了。」金雨寒陷入沉思。 「没没没,他不喜欢男的,也和尧哥没关系,你别当真……」 金雨寒开始想像:「设想一下:少年时期,他们在学校相遇。两人性格迥异,但枯燥的学习工作让他们靠近。一次意外同宿,他们产生了情感。在校期间,他们共享欢乐与爱情。毕业后,他们被迫分离,各自生活。四年后重逢,他们仍深爱着对方,但世俗偏见让他们只能秘密相会。」 张津望接着说:「一人娶妻生子,而另一人事业有成。他们定期相会,但内心饱受煎熬。最终,一人意外去世,另一人悲痛欲绝,来到他家,想把他的骨灰带回去,却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个秘密……」 金雨寒大惊:「什么?尧哥死了?!」 张津望摸摸头:「啊?咱这会不是在聊《断背山》吗?」 金雨寒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转身说道:「我要跟我爸聊聊这事。」 说罢一熘烟跑远了。 「雨寒,雨寒啊……」张津望伸出尔康手,也没能把金雨寒唿唤回来。 怕被谢锐逮到,张津望没敢回房间,而是选择去泳池游泳。此时正是吃饭的时间,泳池除了张津望外空无一人,他像游鱼一样流畅而快速地潜游。 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水面洒下,形成一道道摇曳的光影。水从张津望的皮肤上滑过,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唿吸吐出的气泡「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摸到瓷砖后,奋力地向上破水而出,挣脱了拉扯。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大口大口唿吸着,视野骤然变得开阔明亮。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截笔直有力的小腿。 张津望抬起头,发现谢锐穿着泳装短裤正默默看他,倒三角的白皙身材在太阳下亮得惹眼。 「你怎么来了?」张津望吓一跳,连忙干笑着问。 「金叔不提金雨寒嫁给我的事情了,而是让我和他大儿子互相了解了解,你有什么头绪吗? 张津望心说谢锐果然还是知道了,他只好乖乖认错:「对不住,我当时随口扯淡,没想到雨寒当真了。你,你爸妈没骂你吧?」 「还不至于人尽皆知。」谢锐冷哼一声,顺着梯子下了水,「金叔和金雨寒不是口无遮拦的傢伙。」 那就是说我口无遮拦呗? 做错事就得立正挨打,张津望没有反驳,而是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吓得我啊,晚饭没都敢去吃。」 「摆脱了金雨寒,至少结果上来说还不错。」其实谢锐无所谓什么出柜不出柜,父母给了他极大的自由,因此他向来有自己人生的主见,不会受旁人影响。 但现在不是好时机。星火传媒的局势风云变幻,父亲年岁已高,已经逐渐丧失对公司的掌控力。再加上有个别人狼子野心,这时候让他们刷到把柄,只怕会大做文章。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视线。 「金雨寒在偷看。」谢锐无奈地说。 张津望愣了下,四处张望也没有看见:「哪里?」 「在白色的柱子后面。」 张津望悄悄看过去,果然看到那里躲着一个人。离得这么远,根本看不清脸,谢锐的眼神也太好了。 「她为什么要偷看?」 「观察我一天了,可能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gay。」 说罢,谢锐捧住张津望的脸颊,趁着张津望没反应过来,突然吻了上去。 张津望瞪大眼睛,被谢锐越吻越深,咬住布满敏感神经的舌头。原本按在他后背上的手也变得不老实,慢慢移至后月要,紧紧地箍着,用力到手臂青筋微微暴起。 他终于大力推开谢锐的胸膛,因为太过震惊,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骂才够脏: 「你…·」 张津望谢锐踉跄两步站稳,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他就像没过做任何坏事。 「是你跟他说我喜欢男人的吧,难道不该履行义务」谢锐揶揄说,「帮我个忙。」 「那你也不能……」 「我们两个假扮情侣,就可以彻底摆脱她了。」谢锐叼着他的耳腄,「不然,你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确实没有了。 张津望平时没有特地练月匈,但因为身材好,他的月匈部比普通男人大一些,丰满地挺起,像个小山包。 然而此时此刻,谢锐仗着在水下看不见,居然恣意亵完这两个小山包,用指甲抠上面的小点。 第102页 张津望吓坏了,几乎说不成句子:「不行,要,要……」 单从外表来看,张津望毫无疑问是个英俊清爽的直男,如果和女孩子走在一起,肯定格外赏心悦目。但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只能在自己手下讨饶的样子,才更加显得煽情。 谢锐故意戏弄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还要?别人看着呢,这么忍不住?」 「滚蛋!」因为带着点鼻音,就连骂人都没什么杀伤力。 就在张津望即将攀升至顶点的时候,谢锐却突然放开了他,张津望茫然地仰头看着谢锐。谢锐微微眯起眼睛,勾起唇角,心说好蠢的脸。 「这是公共泳池,不能弄脏了,对吧?」 张津望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狠狠给了谢锐胸口一拳:「你知道就不要靠近我!」 谢锐摸摸胸口,没说什么,但心情明显很不错的样子。他扶着梯子上了岸,刚准备离开,忽然又转过头说:「呆瓜,别忘了去吃晚饭。」 说罢,便走远了。 搞什么啊,神经病。 张津望把大半张脸都埋在泳池里,冷静了足足三四分钟,身上的热度才逐渐褪去。他觉得差不多了,刚起身离开泳池,就看到金雨寒抱着双臂朝他走来。 「雨寒……」张津望心虚地笑笑,甚至没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好嘛,虽然他不是gay,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选择帮谢锐的忙?还是自己的清白?张津望甚至感觉自己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上。 金雨寒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个请的动作,平静地说:「望哥,开始吧。」 「非做不可吗?」张津望尴尬地问。 金雨寒点点头,她抱着双臂,歪头看向张津望,眼神已经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张津望只好半跪下来,将防水外套仔细叠好,放在一旁。然后脱下脖子上的狗牌项鍊,安放在外套上面。 紧接着,他一个后空翻,大声喊道: 「汪!」 第52章 我们被人跟车了 再漂亮的海,连续看十来天也腻了。 张津望从房间的阳台上向外眺望,一条笔直的线切割了天空和海洋。浪花滚着,翻腾着,永不停歇。拍打在船底,绽开洁白晶莹的梨花,裹挟来融进咸味的海风。 「无聊。」张津望托着脸说。 「从我身上起来。」张津望身下,正在做伏地挺身的谢锐阴着脸说。 「有什么关系。」张津望盘着腿没有动,「反正你也是要负重的,把我当负重呗。」 懒得与张津望多费口舌,谢锐继续做起了伏地挺身。 「什么时候能下船,我想吃麦当劳了。」张津望抱怨道。 「船上有汉堡和炸鸡。」 「对,但是没有套餐玩具。」 「……」谢锐嘆气,「今晚举办过慈善晚宴之后,就差不多到美国了。你要参加吗?」 张津望突然有了兴趣:「成啊,晚宴吃什么?」 「不知道,是omakase,并没有菜单,主厨,由主厨根据当令食材和心情即兴发挥。」 「我不喜欢吃这种,我都吃腻了。」张津望哀嘆一声,顿时失去了兴趣,「高中的时候,我天天吃我妈的omakase。」 但当天晚上,张津望还是去了。就当长长见识,以后写进小说里也是好的。 圣玛莉号荷载七千人,但受邀参加这次家庭聚会的宾客仅不足一千,所以船上处处都显得空阔。唯独在这个慈善晚会上,张津望第一次感受到了热闹。 宴会厅光线幽暗,桌子上的三根蜡烛和舞檯灯是仅有的光源。铺着白色桌布的小圆桌如同复制粘贴一般,上面摆着老式的纯铜餐具,以及枣花酥、杏仁豆腐等京派点心。 没多少人安静地坐着,人头攒动,觥筹交错间,每个人的眼中都充盈着欲望。 张津望不自在地拽了拽领口,下意识寻找谢锐,却发现他已经被几人包围了。谢锐嵴背笔直,嘴角含着笑,较平日里更凛冽,也更松弛,有那么点陌生。 「望哥,这里这里。」金雨寒高举起手给他打招唿,「谢锐把你安排在我旁边了。」 见到熟人,张津望尴尬的同时又松口气,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雨寒,你不生气了?」张津望试探着问。 金雨寒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普洱,想了片刻才说道:「刚开始是挺生气的,不过现在已经好点了。虽然我喜欢谢锐,但他是gay,就算没有你,我也没希望。」 金雨寒托着脸说:「况且我要是老这么萎靡不振,周道成该心疼了。」 「不是,周道成又是谁啊?」 「我另一个男神,虽然我和他还没在一起,不过也只是早晚的事。」 「……你到底有几个男神?」 金雨寒楚楚可怜地说:「你知道的,我只是想给全世界的帅哥一个家。」 好傢伙,舔一个的是舔狗,舔一群的是他妈战狼。 晚会开始后,先是在舞台上演出了一些美声歌曲和百老汇剧目。这几天张津望都看腻了,没有兴致,只是闷头吃东西。 忽然,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张津望好奇地抬起头,看到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从主持人手里接过了话筒。 「这人谁?」张津望问金雨寒。 金雨寒一边鼓掌,一边压低声音告诉他:「这人就是谢锐的爸,星火传媒创始人。」 第103页 张津望听他哥提起过,谢父是老来得子,所以年龄也对得上。 老头子年龄不小了,但精气神很好,五官深邃立体,能看出来年轻时绝对是个大帅哥。张津望几乎能想像出来,等谢锐老了,估计就是他爸这样的帅老头。 「谢谢……谢谢……各位朋友晚上好,很高兴你们能来参加星火传媒牵头的慈善晚宴。不过既然大家都在船上,我想也跑不了……」 台下捧场地笑起来,又是一阵掌声。 老头子气场很强,咬字清晰有力。张津望觉得,或许谢锐的演讲风格就是来源于他。 后面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张津望不感兴趣,低头继续吃着酥脆的墨西哥塔可。 「……还有一个好消息与大家分享,我的儿子谢锐不久前拿下了整个华北地区的电车充电桩框架招标项目……我们这些老东西,看着现在的年轻人时常觉得后生可畏,我认为,也是时候把公司的管理权交给他了……」 等等。张津望往餐布上擦酱汁的动作顿住,刚刚说什么? 整个会场陷入短暂的死寂,台下的某个年轻人勐地站起来,椅子拖曳发出知啦一声巨响。尽管全场很快掌声雷鸣,他还是岿然不动,被人慌忙地硬拉几次袖子,才总算拽下了。 再无人关注后面的演出,会场一时间交谈声四起。 金雨寒在旁边倒抽一口凉气,哭笑不得地说:「这也太突然了,看样子,谢伯真是被气得不轻。」 「怎么了?谢锐继承家业有什么问题?他不是独生子吗?」 「话是这么说,谢锐不是中途出国五年?本来都说是不回来了,所以他家里一直把他堂哥当继承人来培养。后来谢锐破产回国,为了服众,又出去自己单干三年。前前后后八年,他堂哥在星火的根已经扎稳了,拥趸也不少。」 「就刚才那个站起来那男的?」 「对。」金雨寒解释,「我爸说,谢锐是想先回公司,从副总干起,准备用个四五年慢慢接手的。」 「那现在怎么直接确定了?」 「之前他堂哥发动董事弹劾投票,想强行逼宫,差点成功,把谢伯气得不轻,估计是报復。」金雨寒看看四周,用手挡在嘴边,压低声音说,「而且就前几天,我爸说谢伯被人偷换了常用药,差点出大事,到现在没查出来谁干的。」 张津望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跟小说情节似的,有种不真实感,「一家人,至于闹到谋财害命吗?」 「怎么不至于?马克思说过: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它们也毫不畏惧。」 说这话的时候,金雨寒耳朵上的钻石耳钉闪闪发亮,一身鎏金色真丝长裙衬托出凹凸有致的身形。张津望看着她,很难相信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恋爱脑。 「反正这帮人家里狗血事才多呢,我家四个哥,到时候也难说能好多少。」金雨寒摆摆手,「等你嫁进去就知道了。」 「噗!」张津望差点喷出来。 张津望回到房间,一打开手机,就看到星火传媒太子继位的事情上了热搜。 不过这些大公司的权利调整,老百姓们也就看个热闹。因此排序只有7位,很快又被某明星的机场穿搭压到看不见的位置去了。 谢锐果然回来得很晚,一进来连西服外套都来不及脱,走到长沙发上平躺下来。用一条胳膊挡着眼睛,一动不动的。 昨天还在和自己一起纠结晚饭吃什么的傢伙,今天却开始接手商业巨头的命运了,张津望觉得滑稽。 「怎么说?」张津望趴在沙发靠背上问。 「我爸老了,煳涂了。」谢锐轻轻地说。 看他这样子,对于今天晚宴发生的事,也是提前一无所知。 「人家明摆着要你爸的命了,难道就这么忍着?这不怂包吗?」 「当然不。但对面越是狗急跳墙,越不能急。」谢锐把手臂从额头上拿下来,垂在沙发旁,「算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抱怨毫无用处。我们提前回去,安排下雅筑的后事,我就去星火看看情况。」 谢锐话音未落,邮轮的汽笛发出尖锐悠长的轰鸣,划破茫茫夜色,连玻璃窗都微微震动。 他们到美国新泽西港了。 谢锐在美国生活五年,有很多朋友和关系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他本想难得地拜访下故人,然后在santa monica悠闲度假。但老爷子送出的这份大礼让他忽然没了兴致,只想尽快回国。 踏上港口的那一刻,张津望看到成群的海鸥俯冲向海面。透过橙色平房的夹缝,曼哈顿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阳光下光彩耀眼。 他深吸一口气:「这就是自由的气息吗?」 谢锐冷笑一声:「应该是大麻的气息。」 张津望骂骂咧咧地说:「咱马上就要走了,你也不让我对美国留个好印象。」 「虽然要走了,不过,还是能顺便载你来个公路旅行。」谢锐拉开了托朋友搞来的黑色布加迪。 尽管不打算在美国多做停留,但有个芝加哥的熟人他必须见一面。从美国到芝加哥,沿着66号公路大概要不眠不休地开13个小时。等拿到东西,他们再从芝加哥坐飞机回北京。 一路上,繁华而无序的钢铁丛林几乎一闪即逝。更多是连绵起伏的金色玉米田,像金色的海洋般涌动,随着蛇形公路延伸到天际,没有尽头。远处是高耸入云却叫不上名字的山脉,层岩叠嶂,壮丽沧桑。 第104页 偶尔会出现几家老式的汽车餐厅,巨大的霓虹灯招牌上闪烁着復古图案。又或者是三两农户,木质的外墙上涂着鲜艷油漆,门口几辆哈雷摩托车喷满涂鸦和闪亮的金属装饰。 在一个孤零零的麦当劳外带窗口,张津望如愿买到了儿童套餐,只要2美元。窗口旁边,甚至贴着川普的竞选海报。 「怎么样,有玩具吗?」谢锐问。 「没有!」张津望懊恼地说,「没有玩具的还能叫儿童套餐吗?」 「真可惜。」谢锐说,「如果有玩具,还能让我身边这位儿童闭上他的嘴,安静地玩上几个小时。」 「薯条也可以。」张津望得意地说。 张津望把酥脆的薯条咬得咯吱咯吱响,忽然,他注意到什么,拉着谢锐的胳膊说:「哎,你看,路边怎么这么多玻璃瓶子?嘿,怪有意思。」 几百个瓶子,每一只都画了不同的表情,有的义愤填膺,有的痛哭流涕,有的目光坚定……甚至还穿了衣服,戴了帽子。看起来就像是玻璃瓶子大聚会,或者玻璃瓶子课堂。 「看来薯条的有效期只有十五分钟。」谢锐讥诮道。 路过沙滩的时候,穿着泳装的金髮女郎三五成群,性感迷人。张津望把头探出窗户,差点看呆了。 谢锐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地勐踩下油门,直接飙到了210迈。沙滩和女郎们一闪即逝,最终成为视线中模模煳煳的小点。 「啧,这都不感兴趣,你果然是gay吧。」张津望勐地把脑袋缩回车内,忍不住抱怨道。 「不是。」谢锐嘴硬得能找个罐头翘一翘,「只是觉得毫无意义。彼此仅仅一面之缘,不会有任何后续,有什么必要去看?」 「那也可以成为美好的回忆啊,如果我回忆起美国,就会想起金色的沙滩和美女姐姐们。」 「并不会,绝大多数人对于我来说,只是挡风玻璃上划过的雨水。离开了,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谢锐面无表情地说。 张津望看了他一好会,突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我呢?我也是水?」 谢锐愣了愣,没有说话,车厢里迴荡着爵士乐老派悠扬的曲调。搭配着落日金色的余晖,使车内的人和物都有了蜂蜜一般粘稠甜蜜的质感。 「你不是,你会留下痕迹……」 最终,谢锐慢慢开口说: 「因为你是鸟屎。」 「……再惹我,我把你脸上那俩痣扣下来。」张津望骂骂咧咧半天,突然发现谢锐根本没理他,一直盯着后视镜,深色凝重。 「怎么了?」张津望好奇地问。 「鸟屎,我们被人跟车了。」 第53章 可以期待发生点什么 张津望向后看去,果然看到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跟在他们不远处。 「跟很久了?会不会只是顺路?」 「12英里,4个岔口都顺路,你以为我们这是婚车车队?」 他们已开出城区,到了人迹罕至之处,时间又是傍晚,确实不对劲。 「为什么在美国会有人跟着我们?」 「不清楚。」 谢锐勐踩油门,加速和后车隔开距离,想要甩掉对方。 但后视镜里很快又再次出现了那抹绿色的身影。 张津望问:「有没有感觉那辆车越来越快了?」 话音未落,后车突然加速,如炮弹般狠狠地撞上了他们的车尾!巨大的冲击力仿佛是一头失控的蛮牛,将张津望的身体勐甩向一侧车门,磕在了玻璃上,眼前崩出金星。 安全带死死勒在他的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痛在脑海中炸开,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张津望捂着头大喊:「高速公路上!他疯了?!」 「别下车!」谢锐反应过来后大喊一声,紧接着后车调整角度,又是一次勐烈的撞击!车身如海上孤舟般剧烈摇晃,金属形变的声音像无数把钢刀在人的耳膜上刮擦。车载摆件被整个抛出去,狠狠砸在了张津望的额角,让他痛唿出声。 谢锐没有犹豫,用全力稳住方向盘,脚下勐踩油门,布加迪瞬间加速至恐怖的280公里每小时,车子如弹珠般向前迸发出去。张津望被加速度死死碾压在靠背上,下意识抓紧了把手。 车身疯狂震动,公路两旁的树木模煳成一团团迷离的光影。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尾扬起滚滚烟尘。 「靠!我还以为你之前说被人追杀是骗我的!」张津望声嘶力竭地大喊。 事实证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谢锐盯着后视镜,军绿色越野重新出现在视野里,紧紧地咬在他们身后。它居然能跟上跑车的速度,必然经过了改装,是早有预谋。 真是兄友弟恭,相亲相爱一家人。 「完了完了,心疼死我了,你的路虎这算是毁了。」 「是布加迪。」谢锐纠正道。 「这种时候还想着装逼?!」 他们在美国荒芜的高速上狂飙,两车的距离像是一条充满张力的弹簧,一会儿延长,一会儿缩短。在这漫长的追击中,谢锐的神经绷紧到太阳穴隐隐作痛。 张津望问:「既然在美国,为什么他们不开枪?」 像是要回应他,车身爆发出一声「当」的巨响,那是弹头扎进金属外壳的声音,瞬间啃穿了钢铁!! 张津望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在美国待了五年的谢锐不可能不知道。他勐地把张津望压在自己大腿上,用身体护住他,下一秒,「哒哒哒」的密集枪声如蝗虫过境。 第105页 车后窗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在子弹的冲击下不断蔓延交错。空气中瀰漫着火药味,张津望甚至能看见迸溅出的点点火星。 「看样子,他们採纳了你的建议。」谢锐冷笑着调侃道:「如果今天真交代在这,感觉一个月给你开三万也不亏,起码路上有个伴。」 张津望的脑子还在一片混沌之中,他趴在谢锐大腿上,心说这什么《速度与激情》剧情? 半个月前他还躺在卧室的小床上,百无聊赖地构思小说,这几天居然跟着谢锐见证了豪门世家风云变幻,在美国66号公路体验了一把追车狂飙,甚至还挨了子弹!!他还以为霸婻沨道总裁的生活中只有谈恋爱呢!! 他此刻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死在这了,谢锐一定会像多米尼克那样,为自己展开一场急速復仇……当然,换成他也一样。 张津望入戏了,他红着眼眶刚想对谢锐说:「嘿,bro,不求同生,但求共死。」然而一个字还没说出来,越野车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又一次撞击,这一次直接撞到了车身侧面。 巨大的冲击力让张津望胃里翻江倒海,胃酸上涌。车短暂地偏离了方向,但很快被谢锐青筋暴胀的手臂调整过来。 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每一次撞击都让车身的金属外壳发出痛苦呻吟。谢锐目光冷峻,再次加速甩开了越野车,刚巧避开一次致命冲撞。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擦着边拐过一个几乎九十度的大弯后,谢锐直接将车开进了旁边的农田。 张津望本来以为路两边是稻子,没想到是玉米。两人高的玉米杆将他们埋没其中,成熟的玉米被撞得哗啦啦掉下来,霹雳乓浪重重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如同落下的冰雹。 谢锐从后视镜暂时看不到越野车了,便解开安全带对张津望大喊:「下车!汽车目标太大了!两公里外有个小镇,跑过去!」 张津望连忙翻下车,眼看着谢锐开启自动驾驶,布加迪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两人狂奔了十五六分钟,突然只听身后一声巨响! 「轰——」爆炸声如同巨兽咆哮,在这寂静的玉米田中轰然炸响!火光沖天,将大片的玉米都映成了橙红色。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如无形的大手,将周围的玉米秆勐地推向四周,无数的玉米叶子在高温下瞬间枯萎、捲曲。 一些燃烧着的碎片被炸向空中,然后如流星般四散落下,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抛物线。滚滚浓烟沖向天际,染黑了半边天空。 「别看了!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慢镜头。 谢锐拉着他的手奔跑,永无止境地奔跑着,心脏在胸腔里玩了命似的鼓动。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玉米田,身后是直插云霄的黑烟。 张津望想,太他妈刺激了。 这荒诞的一幕就像是电影,也只能是电影。他们拨开玉米的叶子,仿佛表演结束后,拨开幕布,走上台前。 鞠躬,致谢,满堂喝彩。 张津望看着谢锐脏兮兮的侧脸,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虽然他和谢锐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人生中每个美好的瞬间好像都有他在。 自己在漫天星空下垂钓的时候;图晃死亡的黑暗被拨开,终于看到希望的时候;逃脱追杀后重获新生的时候…… 他似乎一直是我的男主角。 活到现在,从来没有人能像谢锐一样,给他这种心脏冲出胸腔的感觉。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于是张津望抖了两下肩,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你疯了?笑什么?」谢锐问。 他们两个如果不下车,现在爆炸的就是他们,可谓和死神擦肩而过。 「但我们没死啊,不该笑吗?」张津望眉眼弯弯地对着谢锐说,眼眸里有树脂包裹的光,「放心吧,男主角又不会死!」 他笑得如此恣意畅快,就好像阳光穿透云层。强风撩拨着他的衣领,鼓起他的衬衫,仿佛下一秒就会飞起来。 谢锐愣愣地看着张津望,在生死关头会笑的呆瓜,全世界都难能找到第二个。但不知道为什么,谢锐就只是这么看着他,心中的郁结忽然一扫而光,心脏有力地泵出鲜活的血液,直达身体每一个角落。 他现在想吻张津望,立刻,马上。 他觉得自己也疯了。 恍惚间,小镇的全貌展现在面前,两人彻底安全了。 踏出玉米地的那一剎那,谢锐向着张津望上前两步,真的捧住他的脑袋,将他扑倒在地,吻住了他。 一吻终了,他支起身子,撑在张津望上方,后知后觉地问:「我,可以亲你吗?」 这不已经亲了? 不过,就像电影里做爱和事后烟是标配,死里逃生和接吻大概也是标配。 是吧?是这样吧? 空气里融进了玉米的甜味,张津望仿佛是摄入太多糖分而头晕目眩,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他居然揽住谢锐的后脑勺,勐地拉过来,主动吻了回去。 谢锐微微睁大眼睛。 就在这时,一辆农用拖拉机恰好经过这条小路。车主看到滚在地上、浑身破破烂烂的两人,以为又是什么随处发情的小年轻,恶狠狠地按了按喇叭。 「hey!fuck off!」 谢锐对谩骂声充耳不闻,只是迟疑地看着张津望,轻声说:「你这样会让我期待今晚可以发生点什么。」 第106页 肾上腺极速素飙升,令张津望陷入一种近似于麻醉的状态,一种难以描述的亢奋中。 命都差点没有了,还管什么伦理道德?还在乎什么现实未来? 他现在只想听从自己的本能! 于是他大笑着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第54章 你当电灯泡了你知道吗 这个小镇地势偏僻,平日里没什么游客。只有一家酒馆的二楼加装了几个房间,可以当做旅店。 谢锐和张津望纠缠着闯了进去,他们吻得几乎腾不出手来。谢锐将一张百元美金拍在木质柜檯上,来不及等找零,抓起钥匙就拽着张津望上了楼梯。 老闆娘看得目瞪口呆,片刻后边擦玻璃杯边姨母笑起来,似乎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young man.」 进了房间,张津望用力推开谢锐。新鲜空气刚刚鼓入肺叶,就被谢锐激烈地按在床上。肩胛骨狠狠撞到坚硬的床板,疼得他微微皱眉。 紧接着,谢锐跨坐在他腰上,双手向后抓住,一把脱掉了上衣。他腰背精瘦,腹肌分明,手臂肌肉隆起,如同陶瓷般白皙细腻的皮肤,在灯光下显现出健康的光泽。 谢锐单手卡住了张津望的脖子,拇指抵着他的喉结吻他。张津望觉得太热了,两人唇舌间挤出的热气形成淡淡的雾霭,消散在空气里。 蛰伏的火山,不需要怎么亵完就爆发了。张津望晕晕乎乎的,眼前闪过光怪陆离的光,直到谢锐尝试突破底线,他浑身一凛,突然清醒了。 「等等等。」张津望干笑着连连后退,「你不会想()到最后吧?!」 「不然呢?」谢锐喘着粗气,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像是发情期的野兽,「你可是主动亲我了。」 刚才肾上腺素爆发,让张津望不管不顾地昏了头。但如今意识到自己马上要失身,他忽然清醒过来。 他立刻尴尬地转移话题:「我们没买(),根本做不了啊。」 谢锐沉默片刻,半垂下眼睑,用细小的声音说:「不用()也可以,我很干净,没有和别人做过。」 张津望愣了愣,瞬间倒抽一口凉气,满脸通红。太狡猾了,顶着这张脸说这种话,谁能受得住? 眼见着谢锐又想控制住他,张津望赶紧找藉口:「那油呢,我又不是女的,必须要油才行!」 谢锐冷着脸,唇线绷得笔直,但他终究是不想伤了张津望。两人僵持半晌,他突然把张津望翻了个身,「算了,这次先把月退借我用一下。」 借一下月退?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想,下一秒,张津望突然「噫」了一声,有什么氵骨腻腻的东西…… 张津望伏首抱着枕头,吸入的却全是谢锐的气息。脑袋不停磕在床板上,磕得他眼冒金星。 太羞耻了。 张津望红着眼眶想,这和真做有什么区别? 谢锐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津望的后背,眼神迷离,脑子进入一种被本能接管的状态。张津望宽阔的肩背,更衬得深深塌下去的腰盈盈可握,上面覆盖着薄而有力的肌肉,在自己的掌控下绷紧、放松、颤抖。 怎么能性感成这个样子?谢锐感觉自己鼻腔温热,他俯下身,突然像动物教培时咬住雌售后颈那样,狠狠咬住了张津望的脖子。 ……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张津望感觉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最嫩的那块皮肤简直碰都碰不得。 张津望捂着脸想,老子要给谢锐取个羞辱性的外号,以后就叫他「谢大根」。 「醒了?」 听见头顶上方传来谢锐的声音,张津望浑身一僵。他尴尬地清清嗓子,语气不善地看向对方,说:「托你的福,差点没醒来,谢大……」 张津望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卡死在喉咙里。 谢锐把胳膊枕在他脑袋下面,正默默看着他。那张万年漠然的脸上,居然带着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嘲弄笑容。 窗帘罅隙里透出的光,恰好在谢锐脸上噼开一道分界线。无数悬浮的尘埃,如同零落的星辰,铺撒在他瞳孔里。 「怎么?」谢锐问。 「……没什么。」张津望慢慢把半张脸缩进被子里。 真他娘不敢相信,如果把昨晚的荒唐事告诉一周前的我,他八成会给我一拳,让我别放屁。张津望盯着天花板想。 我居然真和谢锐变成炮友了。 谢锐当然不知道张津望脑袋里的脑残想法,他忙着联繫俄亥俄州的熟人,搞来了一辆新车。此地不宜久留,朝着芝加哥,两人再度出发。 半天后,谢锐如愿见到了芝加哥的友人。他们在书房聊到太阳下山,张津望插不上嘴,就去帮忙遛他家的三只狗。离开时,两人再三握手,似乎达成了共识。 有了前车之鑑,谢锐不放心乘坐民航,跟谢父说了来龙去脉,谢父便派了私人直升机来接他回国。 回去的路上,谢锐表示他被惹恼了,必须向他的好哥哥加倍奉还。 不知道谢锐还记不记得,当时他爸被惹恼的时候,他对此的评价是:「老了,煳涂了。」可真是爸爸的好大儿。 大洋彼岸,「雅筑科技」的员工们也通过新闻知道了太子继位这件大事。他们为老闆高兴的同时,也意识到谢锐未来好长一段时间将无暇顾及公司,他势必要尽快选出「代理人」副总。 这个升职加薪的好机会摆在面前,很多人蠢蠢欲动,阿曼就是其中之一。 第107页 「我?」被他问及意向的时候,林苗连忙摆手,「没兴趣。」 「我管理谢总还可以,管理公司真不行。」老张也自愿退出。 剩下的总监和高管,要么没有动力,要么资歷和成绩均不如他,阿曼觉得自己胜算很大。 但以防万一,他准备去偷偷贿赂下谢总。找个空闲的夜晚,推杯换盏之间,喊着哥哥弟弟把这件事定下来。 然而整整三天,他居然都没找到机会和谢锐独处!谢锐和张津望跟他妈「武藏和小次郎」似的,成绑定促销款了。 虽然听说他俩在美国被追杀,成了过命的交情。但拜託,你俩是过命,又不是过线,至于跟个初中生臭情侣一样,成天到晚黏在一起吗? 但今天,总算让他逮到了机会。 阿曼:「白薇,谢总回来了吗?」 柳白薇柔柔弱弱地说:「回来了,在18楼的洗手间。」 阿曼震惊地问:「他一个人去的?」 柳白薇也很震惊:「要不给他安排个陪审团?」 阿曼连「再见」都来不及说,直奔18楼洗手间。虽然洗手间这种地方有点不正式,但18楼的洗手间几乎是谢总专属,不仅打扫得一尘不染,平时也不会有别人来,很适合说些私密话题。 他在门口酝酿了半天,总算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三个隔间,只有一个关着门。他清清嗓子,轻轻地敲了三下门板:「谢总,您有时间吗?等您出来,我有点急事想和您聊聊。」 然而里面无人应答,但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来。 「谢总?」阿曼又敲了三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大了,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喘息,他觉得好奇,正想把耳朵贴上去听听,门忽然被打开一条缝。 张津望把头探了出来。 「有、有什么事?」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不仅如此,他脸颊泛红,衣领凌乱,大片细腻饱满的胸部露出来,扒着门框的手还微微颤抖着。 「怎么是你?柳白薇说谢总刚来的洗手间啊?」 「他出去了,刚刚看着他……呃,出去的……」张津望的话几乎说不成句子,眼睛里有什么在晃动,好像是水汽。 「不是,你又穿成这副样子。谢总最讨厌人衣衫不整,待会儿看到又要说你了。」 妈的,他敢说一句试试?!到底是谁害的?!张津望咬牙切齿。 「对了。」阿曼突然想起什么,「你看昨天晚上的球赛了吗,姆巴佩那一脚……」 不是,这小子还搁这聊上了?! 张津望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把唿之欲出的哽咽吞进肚婻沨子里。整个人开始往下滑,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支住婻沨了,又是一阵痉挛。 「……你怎么了?」阿曼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凑过去想仔细看看张津望的脸。 张津望忍无可忍,突然破口大骂道:「怎么了怎么了,老子在这鲁呢,你吵吵什么!滚蛋!」 阿曼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喊:「大白天在公司厕所里,你有病吧!」 一次的失利并没有让阿曼气馁,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机会。 「曼哥,听说你在找谢总?」他的某位下属告诉他,「我刚刚在五楼小会议室见到他了,还跟他打招唿来着。」 「一个人吗?」 「包一个人的。」 好嘞,这次非得好好跟谢总聊聊不可。 阿曼站在紧锁的会议室门口,理了理头髮,心里喜滋滋地想:死鬼,怎么每次都挑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不是明摆留给他谈晋升的吗。谢总和他心有灵犀一点通,天生就是註定要当正副总,搭配干活的! 他敲了两下门,又是无人应答,无意间按下门把手后,却发现小会议室没有锁。他这才想起来锁好像坏了,因为这个会议室平时用不到,所以一直没有找人来修。 阿曼慢慢推开门,里面居然拉着落地窗帘,一片漆黑。他进去前悄悄探进脑袋,试探着问:「谢总,我进来了?」 「等等!别进来!」黑暗中他听到一个略显慌乱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他一把打开室内灯,就看到张津望衣衫不整地站在房间中央,因为习惯了黑暗而用手挡着眼睛。 「怎么又是你!」阿曼崩溃呢,「谢总呢?」 「不知道什么谢总,这里就我一个人。」张津望盯着地板,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奇怪,之前同事明明说看到谢总,难道看错了? 虽然懊恼,但阿曼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他走向窗户,嘴里小声嘟囔道:「大白天拉什么窗帘,黑得要死。」 然而张津望一把扑过去,拽着阿曼的衣服大声说:「不要拉开!!!」 阿曼没想到他这么激动,被吓了一跳,迟疑地问:「为什么不能拉开?」 「你不会想知道拉开后有什么后果的,会死。」张津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曼,看得他莫名悚然,心说咋了,咱们公司还封印九尾了?! 「行吧,不拉开不拉开。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拉着窗帘,你在这一个人干什么呢?」 张津望哑口无言。 见他躲闪,阿曼作势要拉开窗帘,却被张津望一把拉住了手腕。 「因为我在鲁。」他视死如归地说,就好像燃尽了,只剩下雪白色的灰。 几天后,张津望帮林苗带给谢锐一份文件。他放在谢锐的办公桌上,刚想离开,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第108页 西装革履的谢锐从星火回来,带来一身风尘僕僕的寒意。他半垂着眼睑,正调试自己的腕錶,看到张津望在里面,微微一怔。 「林苗给你的文件,我放桌子上了。」张津望说完,转身就准备走,却突然被谢锐拉着胳膊勐地拽了回来。 谢锐紧紧箍住张津望的窄腰,去吻他的耳廓。一被亲,张津望知道谢锐又要做那些事了,身体已经本能地有了反应。 细密的亲吻从耳廓开始,沿着脸颊,即将到嘴唇时,却被张津望挡住了,落在了他的掌心。 「不做,滚。」张津望红着脸,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谢锐问。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张津望突然炸了,恼羞成怒地说,「你真该看看阿曼看我的眼神,我觉得他怀疑我有性瘾!天天什么事不干,就在公司各个角落里撸!」 谢锐从美国回来后,跟脑子不正常似的,还没说个三五句话就开始对他做边缘性行为。如果不愿意,还要被反剪手臂,强硬地压在墙上搞。 明明他每次都是被迫的,结果却声名狼藉,这叫什么事儿! 「直接告诉他好了。」谢锐不以为然,淡淡地说,「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瞒着。」 「我、我是直男啊,和男人做这事怎么说得出口?!」 「直男。」谢锐的眼神突然冷下来,冻得张津望一凛,他嗤笑一声,「直男微双,但是一碰就ing。」 张津望差点被噎死。 「好吧,直男先生,我现在可以模你吗?」谢锐还没得到回答就已经开始动作。 张津望口头上骂骂咧咧的,但显然没什么说服力,不久就深深浅浅地哼唧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来敲门声,阿曼恭恭敬敬地喊道:「谢总,您在里面吗?」 谢锐咬着张津望的嘴唇不愿意松开,「告诉他我不在。」 「……」 见张津望迟迟不行动,谢锐抵着他的额头,用那双眼尾上扬的漂亮眼睛看着他,软下嗓子说:「听话。」 阿曼等了半天,门终于被打开。然而他勐地瞪大眼睛,来人居然又是张津望! 这不可能!他明明……他明明亲眼见着谢锐进去的! 「谢总呢?!」阿曼立刻拨开张津望。 「不在,办公室里只有我。」张津望清了清喉咙,「我骗你这个干嘛?你有什么事,看到他了帮你说一声。」 阿曼还是反应不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张津望:「兄弟,你还是活人吗?」 「?」 他哇地一声哭出来:「那你怎么会鬼打墙啊!」 当夜,阿曼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哭着追谢锐的车,一边哭一边大喊:「还会再见吗?谢总,再见的时候你要赚大钱,好不好,谢总,你要成功,你要发财,好不好,成功啊,发财。你的世界没有我了,没关系,你要自己发财。谢总、谢总、谢总,不当副总我怎么活呀…… 或许是他的哭声感动了谢锐,车辆总算停了下来。他吸吸鼻子,赶紧追上前去,看着驾驶室降下了车窗。 「兄弟,吵吵什么呢?」张津望无语地看着他。 「啊!!!」阿曼大叫一声,惊醒了。 第55章 你们是在交往吗 谢文元走向会议室的时候,职业经理人告诉他,今天的董事会,小谢总也来了。 没能干掉的,终究会捲土重来。 「既来之,则安之。」谢文元今年三十九,早已过了喜怒形于色的年纪。 来到会议室,一推开门,他发现谢锐端正地坐在主座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钢笔,左右两边簇拥着亲信。扫了眼摆在面前的席卡,谢文元知道,这是谢锐在给自己立主次规矩。 「堂哥,好久不见。」谢锐抬眸,罕见地笑了下。但细细看来,又会无端生出寒意,沿着嵴背往上蹿。 谢文元点头示意后走上前,不卑不亢地提醒道:「这是谢总的位置。」 「是吗,那堂哥从现在起要改变固有观念。没有谢总和小谢总,以后公司只有一个谢总,那就是我。」谢锐不以为意地说,「明白的话,请坐。」 被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弟弟,用这种口吻说话,谢文元心里不可能痛快。但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开裂,还是默不作声地落座了。 十一人到齐后,由谢锐主持的董事会正式开始。 谢锐在惯例的发言中说道:「想必各位有所耳闻,近期我遭遇了无端的恶意攻击。本来差点丧命,但一想到我的亲人们还在等我,于是从鬼门关爬回来了。」 谢锐意味深长地看向谢文元,淡淡地说:「多亏了堂哥在背后支持,我才能安心养伤,你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 谢文元看着他,最终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那么进入今天的正题。」谢锐拿钢笔敲敲桌面,面无表情地说,「罢免吴黎的董事席位,并提名李芷柔为新晋董事。」 谢锐去芝加哥拜访朋友,目的就是调查吴黎在芝加哥多处来歷不明的豪宅。朋友也颇有手腕,几个月下来,果然发现了其贪污受贿和从事非法业务的证据。 不退出,就坐牢,吴黎自然是屁滚尿流地答应了。 谢文元知道,谢锐提名的老女人,毫无疑问是他的亲信。一来一去,董事会格局势必会悄然发生变化。 此外他注意到,有神秘资金在二级市场不断买入星火的股票,短短一个月就占股4%。这招谢文元太熟悉了,当年谢锐就是藉此和各个公司谈判,在美国赚得盆满钵满。 第109页 不可谓不来势汹汹。 证据面前,饶是谢文元全力死保吴黎也无力回天,只能含恨将自己人踢出董事会。 此轮交锋能敲掉对方一名董事,谢锐便已经达成目的。谢文元总归担任星火副总八年,拥趸无数,连根拔起势必伤根动骨。他准备在蛰伏期间,先把雅筑的事情先处理好。 过了几天,柳白薇找到阿曼:「总监,锐哥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阿曼本想问「是谢总一个人吗」,但忽然又觉得毫无意义。他仿佛被生活磨平了稜角一般,木讷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拖着疲惫的脚步来到谢锐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听到「请进」的声音后,他微微一愣。 推开门,里面居然真的有谢锐!只有谢锐一个人! 「您真是谢总?!」阿曼连忙冲到办公桌前,语无伦次地胡乱比划道,「不是张津望变的吧?!」 「张津望是什么深山老妖吗?」 「不不不。」阿曼揉揉发酸的鼻子,差点喜极而泣了。 谢锐没有过问他的反常,而是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一件事,你也知道我要回去继承星火传媒,没有精力全权管理雅筑了。所以需要一个副总,问问你意下如何?」 庞大的快乐在阿曼脑中形成海啸,多巴胺疯狂分泌着。静止的时间片刻后开始流动,视野也突然变得开放宽阔。 「我吗?!」 「从资歷到业绩,你都是最好的人选。只是有的时候不够冷静,容易急躁,但无伤大雅。」谢锐说。 被谢锐骂习惯了,阿曼没想到他心里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于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本来还想着,给您送两块金砖什么的。」「你觉得我会在乎那种东西?把公司管好,让我少担心,比什么都强。」谢锐淡淡地说,「当然不只是你,还有协管团队的其他人,后方就交给你们了。」 阿曼惭愧地把头垂得更低。 「回答呢?」谢锐问。 阿曼愣了下,赶紧表态:「谢总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您的知遇之恩。」 「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谢锐轻轻地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你既然愿意做,我心中有数了。」 说罢,谢锐起身,走到阿曼身边,问道:「还有什么要找我说的事吗?」 「没、没了啊。」阿曼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以后不会再打扰我的好事了?」 「我什么时候打扰过您的……」阿曼的声音越来越小,过去种种回忆如海啸般在他脑海里翻涌。他想起表情古怪的张津望、人迹罕至的角落、消失的谢锐……突然灵光一现。 「草!有同啊!」他尖叫着跳起来。 「别叫得像看见蟑螂一样。」 「抱歉抱歉。」阿曼连忙摆摆手说,「我只是太惊讶了,因为之前经常和张津望聊美女,没看出他是同性恋。所以……呃,谢总,你们两个是在交往吗?」 交往?谢锐皱眉。 他们两个现在算交往吗? 虽然没确定关系,但既然都做过那些事,应该是默认交往了。 「嗯。」最终,他轻轻地点头。 虽然给了阿曼肯定的回答,但谢锐心里却总想着这件事。他意识到,他也想听张津望亲口说出来。 开车送他回家的路上,张津望突然提出想去便利店买盒饭。他今晚懒得开火了,准备和杨松云吃盒饭对付一顿。 谢锐也是无事,便想着跟去买瓶冰水。 等待张津望一起结帐时,谢锐无意间看到,摆在收银台上的安全套正在参与抽奖促销活动。 安全套…… 之前为了顾及张津望的心情,他们一直用腿解决。他无数次想做到最后,都用理智把欲望强压了下来,但他和张津望,也差不多能走到这一步了。 谢锐轻轻咳嗽一声。 他飞快地拿过一盒xxl的安全套,稳准狠地放在了收银台上。 店员茫然地看着他,就被谢锐锋利的眼神吓了一跳:别说话,快结帐。 「您好,现在购买杜花边品牌的安全套,可以参与抽奖。」店员拿来一个抽奖盒,「请您摸一个。」 「不用。」 「您试试吧,这次中奖率很高。」 谢锐不希望被张津望发现,只想着赶紧结帐,于是板着脸随手摸了一张。 结果店员揭开小纸片,勐地眼神一亮。他拿起胸口的喇叭用力吹了下,一边鼓掌一边大声说:「感谢您购买杜花边安全套,恭喜您中了特等奖!!!」 便利店其他员工也立刻停下手上的活,一边鼓掌一边大声说:「感谢您购买杜花边安全套,恭喜您中了特等奖!!!」 一时间便利店里掌声经久不息。 「感谢您购买杜花边安全套,恭喜您中了特等奖!!!」 「……」 谢锐想放火烧了这家店。 回去的路上,保时捷911内鸦雀无声。把车停进谢锐家的车库后,张津望尴尬的开口:「那啥,小谢总,我就先走了哈,杨松云不允许我八点后回家。」 「杨松云是你妈?」 「……」 「你在害怕?」谢锐面无表情地按下某个按键,驾驶座的椅子立刻倒下来,张津望猝不及防地平躺在谢锐面前。 谢锐跨过去,手臂撑在他脑袋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谢锐俯下身,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几公分,张津望下意识扭过头,又被强硬地按着下颌扳正了。 第110页 空气很快变得粘稠闷热,车内空间无法让两个大男人恣意伸展,缠斗稍微剧烈一点,就会狠狠磕碰到座椅。 「已经三个月了,为什么不能做到最后?我们可已经是……」 「是p友不假。」张津望咬着牙说,「但,是你上我,你当然不需要做心理准备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怎么能接受被人……」 「你说我们是什么?」谢锐飞快地打断他。 「炮、炮友?」张津望愣了愣,迟疑地回答说。怎么,我们甚至连炮友的「友」都不算? 从未设想过的词,就这么堂而皇之摆在谢锐面前,他的内心不亚于颱风过境。 「炮友,炮友。」谢锐把这两个词在唇齿间滚了好几圈,突然怒及反笑。 他一把扯下张津望的库子。 …… 张津望的唿号卡死在喉咙里,他死死扌爪着谢锐的头髮,眼看着对方土里头在他的两月退间动作,不知道该推拒还是催促。 要(),要()。 要在车里()了,不行,会弄月庄。 张津望玩命地想扌止开谢锐,但对方就像口及盘一样扌爪住他不放。无声的尖叫过后,张津望被激得瞳孔涣散。他缓过神来,发出一阵泣不成声的音节,两侧头髮都被沾湿了。 谢锐喉结滚动,吞了下去。他抬起眼睛,阴测测地看着张津望,逼问道:「我再问你一遍,是什么?」 「是……」张津望艰难地张张嘴,「是他妈新型骗菊!」 不是炮友是什么? 他俩自从美国回来之后,见面唯一一件事就是互相抚慰。之前还一起看看电影、出去吃个阳春面什么的,现在一律改成床上运动。 把他当什么了?在外面找个鸭都得给钱吧?自己可好,直男老闆新店开业大酬宾,消费一律免单! 谢锐问这话是想让老子怎么回答? 我俩还能是情侣不成?! 得了吧。张津望很快否认了自己,人家谢锐才不稀罕跟我当情侣,三句话里有一句不是嫌弃我的都烧高香了。 他就是馋我身子,去他妈的死基佬。 谢锐这边更是恼火,他仿佛被这两个字勐地捅了一刀。锐器戳伤了他的五脏六腑,流下一滴滴鲜活的血来。 他不承认自己动了真情,执拗地把理由归因为:张津望不喜欢他,那以后甩了张津望的时候又何谈復仇? 他当即下定决心,要在十天内,逼张津望亲口承认「我喜欢你」。 第56章 你到现在都走不出来? 「谢锐去上海了?」在餐桌上听柳白薇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张津望的筷子悬在半空,好长时间都没有动,「去干什么?多长时间?」 「锐哥没跟你说这件事吗?」柳白薇咬了口宫保鸡丁,「出差,星火传媒在上海拓展新业务,大概半年吧。」 「半年?!」张津望大声说,「我不知道啊!」 不是,跑出去半年,谢锐都不跟我说一声?昨天他把谢锐送回家的时候还一切正常,怎么今天就跑到上海去了。 别说什么拔吊无情,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没有这样漠不关心的,我就不信他不把这事告诉我哥? 「那锐哥这样是有点过分了,你不去发信息问问他吗?」柳白微轻声细语地说。 问问?问个屁,搞得他像多在意似的!人家谢锐都不把他放眼里,他还屁颠屁颠过去问,没这么赔钱的!他张津望的世界,又不是离了谢锐就不转了! 「无所谓。」张津望潇洒地笑了笑,「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告别。」 柳白薇:「真的吗?」 张津望:「才怪!那个冷血的傻逼,我他妈开车创死他!」 柳白微看着张津望,不禁在心里深深嘆了口气,心说自己为什么非得干这种事不可。 其实谢锐根本没有去上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在星火的总裁办公室里。而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谢锐交代给他的任务,目的就是让张津望认清自己的感情。 柳白薇继续按照剧本问道:「望哥,你很生气吗?」 「我能不生气?白薇妹子,这事要换你,你不生气?」 「我也会生气吧。」柳白薇故作深沉道,「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两个人可能会就这样断了。」 张津望勐地愣住。 今天coo在给谢锐汇报工作的时候,发现他隔一段时间就会看下手机。虽然拿这个词形容谢锐很奇怪,但他就是觉得董事长有点坐立难安。 「您怎么了?是在等什么重要消息吗?」coo好奇地问。 「没有。」谢锐却否认道,冷着脸反问,「能有什么是重要的消息?」 事实上,谢锐「去上海」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张津望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连句质问都没有。 难道要他主动发信息给张津望—— 「你怎么不来问问,我为什么不给你说我去上海的事?」 这样倒也可以……前提是他阳寿只剩一天了。 或许是心有灵犀,coo忽然闲聊问道:「对了谢总,之前经常接送你来公司的那个保镖呢?我看您最近都是一个人走的,要不要给您再招个司机。」 「不用。」谢锐淡淡地回答,「他只是这几天有事。」 「你们看着感情很好,是不是认识很久了?」「感情好?算不上。」谢锐在文件上刷刷地签了个字,「他哥是我重要的朋友,只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多照顾他一些而已。」 第111页 「原来是这样。」coo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谢锐的手机突然传来接收新消息的提示音。在coo反应过来之前,手机已经被谢锐瞬间拿了起来—— 消息信息显示:尧哥。 「……」 「谁?」 「无关紧要的人。」谢锐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似乎是感受到冒犯,谢锐刚放下手机不久,张尧直接打了电话进来。没办法,他只能用眼神向coo示意,然后接通了电话。 「尧哥……」 「小锐!」里面传来张尧气势汹汹地质问声,「我听津望说了,你要去上海半年?!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们?难道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情谊,连这点事都不配知道?!」 失策,没想到张津望会把这件事告诉张尧。从对方的语气来看,他是真生气了。 谢锐捏了捏眉心,轻声说:「尧哥,我可以解释……」 「有什么解释的话就当面说吧。」张尧把行李往上颠了颠,「我已经拽着张津望到上海了,我就在火车站这等你。」 谢锐:「?别来。」 「晚了,我们坐上出租了,我直接去你家上海的子公司找你。」 谢锐:「……真别来。」 里面传来张津望的声音:「老哥,我饿了。」 「先吃两口哥带的馒头垫垫。」张尧说,「等见到谢锐,我们哥俩的日子就好过了。」 谢锐:「……」 这什么千里寻亲。 coo看到董事长突然站了起来,他吓一跳,问道:「您怎么了?」 谢锐长嘆一口气,脸色不善地说:「我去一趟上海,去半年。」 次日,谢锐回北京了。 食堂里,张津望得意地对柳白薇说:「看吧,谢锐的事,还是我哥管用。」 柳白薇眯起眼睛,嫌弃地看着他。 「怎么了?」张津望迟疑地问。 「没事。」柳白薇擦了擦嘴巴,心说对上这么个木头,真心觉得锐哥有点可怜。 一刻也没有为谢锐的失败哀悼,柳白薇摸出两张水族馆的门票,装作漫不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 张津望果然立刻注意到了,一边啃排骨,一边问柳白薇:「这是什么?」 「锐哥托我买的票。」她故意强调说,「让我买了两张,明天上午九点。」 「怎么。」张津望不以为意,「他要去两次?」 「怎么可能啊!」柳白薇直接破音,发现有不少人朝她看过来,立刻尴尬地压低了声线,「是锐哥要和别人一起去。」 「哦。」张津望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然后他擦干净手指,直接拿走了一张。 「你干什么?」柳白薇慌慌张张抢回来,「这个不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我哥现在在外地,除了我,他还能跟谁去?他都没朋友啊。」 柳白薇愣了愣,心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小声说:「反正不是给你的,锐哥交代过。可能是给他异性朋友呢?你在抖音上没有刷到过吗?这家水族馆中央有一个大喷泉,许愿可灵了,好多情侣都过去,求保佑他们爱情长长久久。」 谢锐怎么可能有异性朋友。张津望在心里犯嘀咕。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柳白薇的话,张津望忽然觉得嘴里的排骨噎得慌。仿佛喉咙长出一根刺,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于是张津望连忙喝了几口汤。 下午三点,按照惯例谢锐要喝一杯咖啡。张津望像往常一样买来,送到他的办公室里。 回到星火之后,谢锐的工作比以前还要忙。张津望能看出来,跟他在雅筑有绝对权威不同,星火很多老人还把谢锐当个小孩。尽管表面恭敬,内心始终有自己的小九九。 「咖啡我给你放桌上了。」张津望说。 「嗯。」谢锐忙着敲打键盘,连看都没看向张津望一眼。 张津望有话想跟谢锐说,下意识往他办公桌上坐。但星火的办公桌又大又高,他试了一次,发现坐起来很不方便,于是尴尬地站在原地。 「怎么?」这时,谢锐忽然注意到张津望的异常,于是开口问道。 「明天就是周末了。」 「嗯。」 「一周又结束了。」 「嗯。」 「明天好像天气……」 「说重点。」 张津望定了定神,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上午有约。」谢锐淡淡地说。 看样子柳白薇的情报是真的,谢锐确实约了人去水族馆。张津望又想说什么,但动动嘴唇,那声音就像是卡死在喉咙里。 他以什么身份过问谢锐的事情?他一个炮友,管得比护城河还宽。 搞什么东西谢锐,你还真想往喷泉里扔硬币许愿?你能信那玩意?跟个脑残一样。 「不过……」谢锐顿了顿,斜了张津望一眼,「我还没把票送出去,不知道他明天早上有没有空。不过肯定有空吧,一天到晚毫无计划性的傢伙。」 果然,张津望愣了愣。似乎意识到什么,耳朵突然蒙上一层薄红。 一如谢锐所料,张津望入套了。 谢锐紧接着说:「五点钟的时候,去问问他好了。」 暗示张津望,自己邀请的人是他,但是却不给出确切答案。失望不可怕,可怕的是期待后再失望。随着时间一点点临近五点,张津望势必会越来越焦躁。 第112页 等他忍不住了,主动来找谢锐,谢锐就可以问他「为什么想要这张票」,引导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天衣无缝的计划。 本应是这样的。 五点二十分时,柳白薇忍不住问谢锐:「锐哥,你很焦躁吗?」 「没有。」谢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十分钟看八次表,您看清楚时间了吗?」 「……」 没错,张津望没有来找他。 回去的路上,张津望一边开车,一边哼着小曲,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他像往常一样,和谢锐聊公司八卦,聊张尧,聊昨晚看得那场曼城的球赛。 就好像,他的生命中从来没出现过一张票。 谢锐忽然意识到,张津望可能真的不在乎我和谁在一起,去做什么。 车里的冷气般扑在膝盖上,从骨缝处钻进去,一点点在五脏六腑中延伸。这种感觉就像是他最讨厌的蛀牙,麻木,闷痛,怎么都摆脱不掉。 再长的路途,总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刻。 谢锐下了车,眼看着张津望跟他告别,然后发动油门离开。 他捏了捏眉心,脑袋里有点绞痛。 就在这时,张津望突然开车飞速倒了回来。他按下车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才鼓起勇气对谢锐说:「你的票送出去了吗,没的话,我正好明天有……有……」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张津望臊红了脸,沉默片刻,忽然改口道:「开玩笑的,祝你明天玩得开心。」 说罢,他按下车窗,正准备踩油门走,谢锐突然一把按在了车窗上。 车窗差一点点就夹到他的手,吓得张津望大叫一声,连忙按下按键停了下来。 「你疯了?!」张津望破口大骂。 然而窗缝里,被塞进来一张门票。张津望呆呆地看着,突然一言不发了。 谢锐没有做任何解释,给完这张票,默默看了张津望一眼,然后转身回家。 目送谢锐进屋后,张津望拿起这张票对着光看了看。烫金的vip速通票,上面还印着两只正在顶水球的海豚。 他看着这张票,嘴角压了又压,几乎都快要憋抽搐了,最后还是不争气的翘起来。 「看啊,柳白薇。」张津望得意洋洋地对着空气打军体拳,「我就说他没朋友吧。」 第二天,谢锐接张津望之前,去洗了个车。 在4s店外等候的时候,谢锐突然接到了张津望的电话。他没怎么多想,直接按下接听,没想到的是,里面却传来胖哥的声音。 「喂,小谢总吗?望子托我给你捎个话,他这边出了事,今天不能去了。」 居然临时取消计划,看样子不是小事。 谢锐皱起眉,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事?」 「这不是昨天夜里我们吃完烧烤,路过凉水河那时,看到个高中男生要跳湖自杀。望子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人了,结果跳下去的时候胳膊砸到桥墩,直接砸断了。现在在医院打石膏呢,得住个两天院。」 谢锐赶到胖哥口中的病房时,里面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不仅有张津望那帮讨债公司的兄弟,还有两名警察,以及当事人学生及其母亲。 「呦,谢总来了。」张津望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他,痞笑地说。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僵在脸上,因为他发现,谢锐站在墙角边的阴影里注视他,仿佛包裹着一层坚硬的、冰冷的外壳。 他没来及问对方怎么了,就听见一名警察说:「弟弟,你可别忘了申请公安局的见义勇为奖,还有奖金呢。」 「哇,见义勇为还有奖金?」黄毛长大嘴巴。 「3000块钱,不多,精神奖励为主,物质奖励为辅嘛。」警察小哥笑着说。 「谢谢,谢谢,真的谢谢,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这已经不知是那位家长第几次说谢谢,她就像一个只会道谢的木偶。 她推了推自己的儿子,哭着说道:「你给哥哥保证,以后不会做傻事了。」 经此一事,小孩哥也是知道怕了,低着头嗫嚅道:「我以后不会了。」 张津望看着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过去,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奈地微笑,摸了摸小孩儿的头。 就仿佛跨越时空,摸到了自己再也没能摸到的那个人。 「虽然救人是对的,但人家想想都后怕嘛。」赵妈心疼地给张津望掖了掖被角,红着眼睛说道,「幸亏是胳膊砸在石墩子上,这要是脑袋,恐怕咱都能看烟花了。」 张津望无语:「你能不能想我点好?」 「望子也是牛逼。」高个儿说,「断着个胳膊还敢继续救人,你也真不怕真淹死了。」 「怕什么。」反正事情已经过去,张津望肆无忌惮地吹着牛逼,「别说断一条胳膊,就算再断一条腿,我都能把人给救上来。」 兄弟们毫不吝啬地给出男人之间的最高荣誉——「牛牛牛,算你厉害。」 张津望正翘尾巴呢,突然意识到谢锐还站在门口,于是赶紧对他说:「谢锐你坐啊……」 「你就到现在都走不出来?」谢锐突然垂着头大声质问,吓得屋内所有人瞬间噤声,呆呆地看着他,「为此命都不要了?救一次,救两次,到底要多少救次你才能不做这些危险的事!非得把命赔给图晃不可?!」 第113页 第57章 他喜欢张津望,从很早开始 谢锐喊完,小孩哥直接躲到妈妈身后哭了起来。家长也是哑口无言,只能抱着孩子,努力降低两人的存在感。 警察反应过来后,急忙上前打圆场:「这位家属不要这么生气嘛,人不是好好的?不过你说得对,救人前确实应该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谢锐没理他,直直地看着张津望说:「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 张津望不服气地反驳:「你别忘了,我之前也救过你!」 「如果你还是这样鲁莽,我宁愿你以后不要救我。」 张津望听了这话,突然莫名恼火起来。 为什么谢锐总这样? 明明是他做了好事,所有人都在感谢他、夸奖他,为什么谢锐就连这种时候都要贬低他?凭什么这么瞧不起自己? 「我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张津望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是我什么人?连我做什么都要管?」 谢锐眉尾一颤。 良久,他冷笑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陈述性地说:「确实不是你什么人,不配管你。」 说罢,转身离开了。 胖哥看看谢锐,又看看在床上生闷气的张津望,忍不住开口劝道:「小谢总也是关心你,别人只关心你飞得高不高,他却关心你飞得累不累~~」 张津望本来还在生气,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这么噁心,胖嫂怎么受得了的?」 胖哥点了支烟,沧桑地说:「我都长得这么皮糙肉厚,你的话却总能精准无误插进我心脏里。」 其实说完那番话,张津望就有点后悔了。他知道谢锐也是关心他,但谢锐不该提图晃,也不该说他没脑子,谢锐明明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 但是…… 张津望忍不住锤了下床垫,两人好不容易最近关系变好了。 谢锐离开病房后没有走,而是坐在走廊尽头的那排塑料椅上。 他靠着椅背,仰面看着天花板,张津望那句「你是我什么人」在他脑海中不停翻滚。 每滚一次,就化成一根针,狠狠刺向谢锐,在心口上扎得千疮百孔。尽管这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实,但亲耳听到后,还是如海啸般,将他击打的溃不成军。 「呵。」谢锐自嘲地笑了声。 那又怎样?他也不是很在乎。 以后张津望干什么,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一个「断臂维纳斯」站在他面前。视线上移,便看到张津望犹犹豫豫的表情。 张津望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了谢锐旁边。 「明天好像天气……」 「说重点。」 张津望摸摸后颈,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说,其实你说得对,我这次救人确实太莽了。当时只有一条胳膊,那小孩还死死圈着我不放,很快就没体力了,真差点淹死。」 谢锐盯着他,没说话。 「你知道我当时想的什么吗?」张津望忽然转过头,直直地看进谢锐的眼里,他痞笑着说,「我想,如果老子今天死在这,以后谢锐只能跟别人去水族馆了。」 谢锐勐地愣住,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因此我憋着一口劲,闷头游啊游啊,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在岸边了。」张津望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图晃让他跳下去的时候不怕死,但谢锐,让他救人的时候想活。 「所以,以后我会小心。」 那一刻,谢锐长舒一口气,忽然释怀了。是啊,张津望就是这样的傢伙。 他总希望张津望能更现实点,甚至是更市侩点。但这样就不是谢锐认识的张津望了,就不是谢锐移不开眼的张津望了。 所以比起改变张津望,他更想要一个名分,他希望成为张津望的「什么人」。这样在张津望钻牛角尖的时候,他才有资格把这个呆瓜拉出来,又或者替他摆平一切。 而这无关復仇,无关自尊,一切一切的原因,只能是因为他喜欢着张津望。 对,他喜欢张津望。 远比他想像中早的多。 张津望出院那天,谢锐出差没法赶过来,但是托人送了一束花—— 是白玫瑰和粉色郁金香。 众所周知,白玫瑰的话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郁金香的花语是:永远的爱。 张津望拿起花看了一会。 突然,他大笑一声,鄙夷地说:「谢锐傻逼吧,连我都知道送病人要送康乃馨的,他这都啥玩意?」 坏消息:张津望根本不认识这些花,更不知道什么狗屁花语。 好消息:张津望后来把这些花插进花瓶里,精心照顾了好久好久。在它们凋零的时候,还认真举办了小型葬礼,被杨松云大骂傻逼。 窗外的叶子晃呀晃呀,等落下来,便到了春节。 每年春节,是谢锐和父母为数不多见面的日子。三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对他们这些从小接受西方教育的人来说,家庭观念相对淡薄,成员总是聚少离多。 谢锐告诉父亲,自己在二级市场不断买入股票的事情被堂哥发现。谢文元也不是吃素的,牵头增发第三方股份,稀释了谢锐方资金的股份占比。 他最终决定刮骨疗毒,以併购扩张的名义,寻求日下资本注资。最终配合风险投资的名义,强行增加了董事会名额,再次削弱谢文元在公司的话语权。 第114页 「还不够!」谢父食指指着天花板,正义凛然地说,「给我干死他丫的!」 谢母翻了个白眼。 谢锐捏了捏眉心,冷冷地抱怨道:「从头到尾隐身,把烂摊子交给我的爸,有什么资格说话。」 「你不也跟谢文元那小子有过节?」 「话虽如此……」 「白眼狼,要不是他来这一出,我真打算把星火传给他的。」谢父恨铁不成钢地说,「反正你也对家业不感兴趣。」 谢锐:「我感兴趣。」 谢父:「?」 谢锐皱眉:「你之前不是说,如果我把雅筑做好了,星火的继承人还是我?」 谢父:「谁想到你真能干好?我当时都对你不抱希望,准备弃儿投侄了。」 谢锐:「……老头你认真的?」 眼看着餐桌上的氛围越来越父慈子孝,谢母板起脸来大声命令:「吃饭。」 随后她又把语气放柔了一些,对谢锐说:「你订购的弗里斯兰马到了,老蒋一直在照顾,待会要不要去看看?给她起个名儿吧。」 剩下几天,谢锐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这匹黑色赛马一起度过。 然而突然有一天,谢锐低伏在颠簸的马背上,驰骋于一望无际的私人马场,他看着远处怪石嶙峋的山嵴,忽然感觉到了无趣。 这种无趣扯着他的四肢,沿着他的嵴背攀升,在四肢百骸里躁动,似乎必须见到某个人才能缓解。 要去见吗?要对他说我想你了? 谢锐抚摸弗里斯兰马的鬃毛,抿着唇,他断然说不出这种话来。 这时谢锐想起了张尧。 借着拜访张尧的名义,就可以顺便看到那傢伙了,他的好友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帮他一把。 「谁呀?」张尧无精打采地来开门,看清门外人是谁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心脏里仿佛有一捧水,瞬间升温,泛起咕噜咕噜的小泡,将他身体的每一个空间填满。 「小锐,你怎么来了?!」他推推眼镜,声音都透亮不少。 「来看你。」谢锐淡淡地说。 张尧立刻给谢锐拿好拖鞋,然后大喊着走进屋内:「爸,妈,谢锐来了!」 谢锐把大袋小袋的礼品放在玄关,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张津望的影子。 难道在二楼? 张父张母热情地接待了谢锐,继张母「找对象没」「想找个什么样的」「我有个领导的女儿不错」三连后,张父非要让张梓攸给谢锐表演个才艺。 小姑娘垮着个脸,给谢锐弹了个《卡本良斯基曲》。说实话,挺一般的。 但谢锐还是送了她盒《语言的艺术》大全套以资鼓励,气得小姑娘狠狠跺脚,一甩辫子进了屋。 然而进屋之后,张梓攸打开礼盒,发现里面居然还藏了5000块钱压岁钱! 瞬间,谢锐在他心中的形象从「金子做的狗屎」变成了「苦命小学生会梦见心软的二嫂吗」。 张梓攸走后,谢锐总算开口问张尧:「他呢?」 「津望?他去乡下的舅舅家了。」张尧回答说,「他只有大年三十在家里过,之后几天都会在舅舅家帮忙。」 「爱来不来。」张父把果切放在二人面前,板着脸边走边说,「看着他都烦心。」 「……」谢锐微微皱眉。 「爸。」张尧嗔道,「谢锐还在这呢,你少说两句。」 谢锐想,原来今天见不到张津望了。 他只好压下内心的失落,转而问张尧:「你竞聘t大的事怎样?」 张尧愣了愣,然后苦涩地笑着说:「落选了,被爸妈骂惨了。」 「为什么要骂你?你实力很强,只是运气不佳。」 「找藉口有什么用,失败了就是失败了。爸妈都是知名教授,我没能进t大,我丢他们的脸。」张尧突然尖锐而奇怪地笑了声,随后他又像是被掏空般发了一会呆,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被谢锐单手抱了下。 向来言辞犀利的谢锐,这次却难得温和地在他耳边说:「你做得很好了,没有丢任何人的脸。」 张尧觉得这一刻像梦,但当他感受到背后手掌的温度时,心中长久的郁结忽然崩裂开一条缝,所有的委屈缓缓流淌,紧接着红了眼眶。 他的心脏健康而有力地跳动起来,就像很多书中描绘的那样,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因为这个人而纷至沓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注意到谢锐似乎有话要说。 在对谢锐的了解上,世界上最顶级的专家见到张尧也要自愧不如。 「怎么了,小锐?」 谢锐沉默片刻后,问道:「张津望舅舅家的地址,能告诉我一下吗?」 张尧愣住,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浑身的血,在那一瞬间凉了。 【作者有话说】 以后尽量会多加更,可以每晚都过来看一看,爱你们啵啵啵。 第58章 新年快乐 张津望和表弟躺在路边的草地上看天空。 天空蓝的很敞亮,云浓烈而纯白,像信手涂抹上去的。什么都不用说,你也知道接下来几天会是好天气。 土路旁稀稀拉拉种着树木,野蛮,无序,却有城里的树艷羡的自由。树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地,狂野中还点缀着些俏皮的无名野花。 第115页 「你看那个云,像肯德基的圣代。」张津望说。 表弟不常能吃到肯德基,听得直流口水:「那肯定是草莓味的。」 「怎么会是草莓味,肯定是巧克力。」张津望不满,「只有娘炮才吃草莓味,成熟男人都爱吃巧克力的。」 「成熟男人会爱吃圣代吗?」表弟天真地问。 「好吧。」张津望略微思考,只好承认,「谢锐到肯德基都只喝黑咖啡,从来不吃圣代。」 「谢锐是谁?」 张津望没回答,又指着另一片云说:「你看那个像不像鹦鹉。」 「不像鹦鹉。」表弟摇摇头,「像家雀儿。」 「像鹦鹉,金刚鹦鹉。」张津望笃定道,「我在谢锐家见过,就是长这样的。」 表弟撑起身子,推了张津望一把:「谢锐到底是谁啊?」 「谢锐啊,咋说呢,不是啥好人。」张津望咂舌,「脸上长俩痣,眼角一颗,嘴角一颗,天天一副面瘫脸,长得倒还不错,但你要是因此放松警惕,可就大错特错了!他得理不饶人,尖酸刻薄,唱歌还跑调!」 表弟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张津望,问道:「你说得谢锐,是旁边这个吗?」 张津望愣了愣,抬起头,发现谢锐面色不善地附身看着自己。 谢锐冷笑一声:「怎么不说了」 「啊草!」张津望大叫一声,露出副见鬼的表情,瞬间弹坐起来,心率直飈一百八,「你怎么在这?!」 谢锐移开了视线,轻轻地说:「感觉到有人在骂我,所以来看看。」 张津望没有追问,他就这么看了谢锐一会,突然笑着咧开嘴,「新年快乐,傻逼。」 谢锐无奈地勾起唇角。 「你也是,呆瓜。」 谢锐本来打算看一眼张津望就走,毕竟在过年期间,打扰张津望舅舅家很失礼。但张津望非要拉着谢锐一起吃晚饭,死活不让他离开。 见谢锐去意已决,张津望突然趴在谢锐耳边,小声说:「你不走的话,今天夜里我们可以一起做点有趣的事情。」 那故意压低的声音湿润而暧昧,使人背嵴发紧,连耳膜都跟着酥酥痒痒。 谢锐忽然一改口风决定留下。 他跟着张津望走回了家,路上张津望始终背着表弟。这小男孩大概十三四岁了,谢锐虽然没说什么,但也觉得张津望惯他惯得太厉害。 然而到了舅舅的院子,张津望一撒手,表弟一瘸一拐叫着「妈妈,哥哥朋友来了」挪进屋内,谢锐这才发现他跛得厉害。 舅舅舅妈一家非常热情,听说是张津望的朋友,围着谢锐叽叽喳喳欢迎了半天。 舅舅忙前忙后给谢锐添置碗筷,舅妈还搬出来新弹的被子,床单枕头都换成了没用过的。 圆桌上风风火火摆了八九个菜,虽然不如谢锐家保姆做得精緻,但锅气十足,别有一番农家风味。 谢锐坐在小木凳上,吃得很慢,也很认真。 饭吃到一半,张津望又在餐桌下面捏了捏谢锐的掌心,他悄悄跟谢锐说:「吃完别走,等小孩睡了,跟我去个没人的地方,就我们两个。」 谢锐看着张津望漂亮的脖颈,深深的锁骨窝,细腻的皮肤一直延伸到领口的阴影深处,忽然就食不知味了。 原本十点准时入睡的谢锐,今天到了十一点多居然毫无睡意。 鏖战许久,张津望总算哄着表弟乖乖睡觉了。他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将食指抵在嘴巴前,小声说:「我们走吧。」 谢锐微微皱眉:「不在家里?」 「这样不好吧,还挺吵的。」张津望说。 谢锐想了想,也对,这里还有孩子。如果被张津望的舅舅舅妈发现,他倒无所谓,但张津望可能会留下一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然后血洒当场。 趁着张津望穿外套,谢锐不动声色地把安全套和润滑剂放进了口袋里。 他真的只是来看看张津望。 但身为商人养成的良好习惯,让他随时随地准备万全,以备不时之需。 张津望拿了把很老式的铁皮手电筒,打开之后,苍白的光芒却能射出去很远。 谢锐此时注意到,院子的角落里有一辆儿童自行车,似乎是太久没人使用,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后轮的左右两边,还各安着一个辅助轮。颜色和车身不一样,明显是后来自己加上去的。 两人并肩走在乡间小路上,谢锐淡淡地问张津望:「院子里那辆儿童自行车是你的吗?」 「你怎么知道?!」张津望瞪大眼睛。 「阿姨说,你弟是先天跛脚,所以不会是他骑,那就只剩你了。」 「是的,我小时候这种自行车可不便宜,但我舅舅舅妈还是二话不说就给我买了。」 张津望看着前方的路,忽然想起了过去的事,「就是在这条路上吧,我小时候刚学着骑车,没骑稳,突然栽到下面的水沟里,把腿摔断了。」 「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来,我喊救命也没人听见,小时候还以为要死这儿了。」现在回忆起来,张津望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特逗,「我舅妈都快急疯了,满村子找我,她那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来这条路上找,结果就听见我的唿救声了。」 「她把我背去医院,也没骂我,只是心疼的直掉眼泪。给我舅舅把这事一说,他连夜给我加工了两个辅助轮,从此我再也没骑车摔过。」 第116页 张津望看向谢锐,忽然发现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谢锐很少笑,看得张津望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谢锐垂下眼皮,「只是觉得有人很爱你。」 「那当然!」张津望笃定地说。 说着聊着,两人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空地,张津望指着不远处的小土坡说道:「就在那后面吧,有东西挡着。」 「就在这后面?」谢锐愣住。 他以为张津望好歹会带他去个小旅馆,没想到居然选择在外面野战。这傢伙这么胆大?当然,谢锐也不讨厌就是了。 不,应该说很期待。 「有没有虫子?」 张津望摸摸后颈,「到时候打起炮来,谁还顾得上那个?」 虽然张津望这么说,谢锐还是把外套脱下来,铺在了地上,以防粗糙的地面擦伤张津望的后背。 一切准备就绪后,谢锐看向张津望,发现他从旁边的杂草堆里扒拉出来一个巨大的塑胶袋。打开一看,全是炮仗。 「怎么样?有意思吧?你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多品种的炮?」张津望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城里不能放炮,我们在这战个痛快。」 「……」 「我还约了几个朋友,我们每年都要搁这比谁找的炮威力大,今年我……」说着说着,他就被谢锐按在了地上,对方伸手脱他的毛衣。 「呃,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土堆后传来一声嘹亮的吶喊,「张津望,你人呢?!」 张津望听见谢锐轻不可闻地「啧」了一声。 谢锐做梦也没想到,第三次世界大战居然是在这个小村子里爆发的。 掩体外战火纷飞,谢锐蜷在土堆后,看着张津望和那帮回村的年轻人拿炮火对轰。他们比赛谁能把阿黄的狗盆炸得最高,阿黄在旁边急地转着圈叫,那叫声比炮声还响。 谢锐面无表情地想:阿黄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随着对面掏出「蓝火加特林」,哒哒哒一通扫射。张津望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急忙缩进掩体后,咬着牙对谢锐说: 「二营长,你他娘的义大利炮呢?」 黑色塑胶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巨无霸,谢锐递给他:「这个?」 「对!」 张津望顶着枪林弹雨跑出去,将巨无霸放在空地中央,快速点燃。他刚跑回来,就只听「嗖」的一声,烟花升天了。 当烟花炸开的那一刻,谢锐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烟花。 先是一朵大的,然后又分裂出无数小的,再次绽放,几乎覆盖了整片天空。巨大的绮丽之花,花瓣先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银光闪烁;随后如繁星点点,璀璨夺目。 天上的烟花在绽放,旁边湖水中的烟花倒影也在绽放,夜晚都被照亮了,全村的鸡都齐声鸣叫起来。 对面也被这巨大的烟花震撼到,一时间忘记了反击。双方在同一片夜空下,安静地欣赏着烟花易逝。 只有谢锐,默默看着张津望的侧脸。 「算你厉害。」最后,张津望的朋友说,「你等着,明年赢的肯定是我。」 「再给你十年你也赢不了!」张津望笑着跟他互喷垃圾话。 等他们走后,张津望和谢锐打扫完满地残骸,也打算回去睡觉。 「走吧,时间不早了。」张津望打了个哈欠。 「嗯。」谢锐站起身,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刚好从他的口袋里滚了出来。 「喂,有东西……」 张津望拿手电筒一照,发现居然是瓶润滑剂。他愣了片刻,随后脸色瞬间爆红,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谢锐也有那么剎那的尴尬,他本想辩解什么,但很快,他定了定神。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他捡起润滑剂,三两步走上前去,强硬地吻住了张津望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本垒,说到做到。 但是长佩这个审核机制懂得都懂,请不要太期待qwq 第59章 谢锐对你真心吗? 在辽阔的空地上,压抑不住的闷哼会被风传得更远。张津望看着灰濛濛的天空,感觉耳边全是彼此粗重的唿吸声,甚至掩盖住了狂跳的心脏。 「不能在这,一过来人就会被看到……你听到没?等……」 「这个时间谁会来?」 忽然,一种隐秘而高亢的快敢,闪电版打入张津望的大脑。他瞪大眼睛,像濒死的鱼那样痉挛着弓单了几下,浑身僵硬,连指尖和脚背都崩直了。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沖了出来,泡得他浑身酸软。 张津望知道,今天谢锐不做到最后不会罢休。但他脑袋昏昏沉沉,连动根手指都困难,不知怎么拒绝,也不想拒绝。 但是当全部吃进去的时候,他还是红了眼,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尖叫,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 「你怎么一做就哭?」谢锐笑着揶揄他。 「我这是疼得……你这什么驴玩意……」更多的眼泪流出来,也不知张津望的话有几分真假。 忽然,从远处传来居然自行车的声音。 他脑子里仿佛炸开了烟花,用力捂住嘴巴,拼命摇头。但谢锐却要故意刺激他,欺负得越来越狠。 幸好骑车的人没有注意到土堆后有异常,一熘烟骑远了。 张津望仿佛被掏空所有力气,连眼神都涣散了。他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掉,整个人陷入了昏睡。 第117页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怎么被清理干净,怎么缩进被子里的。 但第二天睁眼,谢锐睡在他旁边,安详地闭着眼睛,乌黑的头髮铺洒在洁白的枕头上。 又是艷阳高照的一天。 次日谢锐一早就告辞了。 舅舅舅母出言挽留,张津望却扶着腰,恶狠狠给了谢锐的屁股一脚,让他快点滚。谢锐挂着淡淡的微笑,没有反驳,却被舅妈拽着耳朵狠狠骂道:「说什么呢臭小子!没礼貌!」 张津望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继续怒视着谢锐,目送他离开。 谢锐走后,张津望在乡下过完了剩下的假期才回北京。 但是回到北京后,他的拇指根部和手腕就开始疼,休息了几天都不见好。今天下暴雨,更是像针扎似的抽痛。 他感觉应该是码字码多了,忽然想起来杨松云平时总在手腕上贴膏药、缠绷带,于是准备向杨松云借来试试效果。 杨松云先是有点惊讶,继而无奈地笑着说:「勤奋是好事,不过也要注意休息。不然变成我这样的老腱鞘炎,就会有些难办了。」 「变成老腱鞘炎会怎样?」 「很疼,严重了还要做手术。」 「还可能手术?」张津望小声嘀咕着,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你最近这么拼,是不是因为新书成绩不太好?」杨松云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看着他。 张津望被戳破心思,忽然不动了。 张津望第二本书收益达到一万,符合转男频的标准。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又开了第三本和第四本霸总文。 因为他学了很多东西,总认为快突破了,这时候放弃霸总题材有点可惜。第三本书也确实给了他很大的鼓舞,一口气赚了三万多。看着每个月五千的稳定进帐,张津望觉得自己似乎能凭藉写小说吃饭了。 但事与愿违,第四本狠狠打了他的脸。就各方面数据而言,甚至还不如第二本。 张津望不太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都写了快三百万字了,我前几天算了算,这一年多平均每天六千,过年都没休息过,结果越写越迷煳,我是不是没什么天赋啊?」 以前打工或学任何新东西,他总是上手很快。这次却被迫慢下来了,甚至眼睁睁看着一些新人逐渐超过自己。 没想到杨松云突然鼓起掌来,「恭喜你,你总算进入职业作家的领域了。」 「啊?进入职业领域的标准是什么?」 杨松云笑着解释:「枯燥,手伤,失眠,焦虑引发的躯体症状,自我怀疑自我唾弃,数据下降时的尖叫抓挠……」 张津望立刻打断他:「别他妈说这么吓人。」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杨松云眉眼弯弯地看着张津望,「不过你有个优势你知道吗?」 「什么?」 「你喜欢小说。」 「这也算优势?」 「当然算。人生是活一段时间去死,但对于我们这种人,写作却是死一段时间来活着。」 张津望愣了愣,「嘶」了一声,越品这句话越有味道。心说不愧是倚剑天涯,太他妈浪漫了。 他忽然就释怀了,也对,他的优点只有这个。既然已经决定走这条路,闷头干就是,斤斤计较的反倒不像他了。 就在这时,他们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谁啊。」张津望一边应着,一边去开门,打开后,忽然发现门外居然站着张尧。 今天的雨势实在太大,尽管他带了伞,但大半个身子还是被淋湿了,头髮一丝一缕的粘在额头上。 他带着温和的微笑,默默看着张津望。但不知为什么,张津望感觉自己和他像隔着一层雾,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 「哥?你怎么来了?」张津望虽然错愕,但还是立刻把他请进屋,然后急忙去翻找干净的毛巾。 「来的时候还没下这么大。」张尧温文尔雅地说。 他注意到杨松云,礼貌地点个头,就当打过招唿。杨松云也是第一次见张津望的哥哥,心说虽然两人有血缘关系,但气质完全不一样。 毕竟是张津望的哥,杨松云也礼貌的回了个笑。甚至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傢伙,还主动去给客人泡热红茶喝,甚至做了果切,摆了点心。 看得张津望胆战心惊,忍不住趴在他耳朵边说:「你不会看上我哥了吧,别啊,他没有男朋友。」 杨松云给他肚子一拳,转身进屋了。 杨松云走后,张津望疼的龇牙咧嘴,捂着肚子问张尧:「怎么刚过完年就来?有什么事吗?」 「没,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兄弟俩聊了张津望最近的生活,但张津望始终不自在。一来他哥很少这么关心自己,二来这种话题随时可以聊,又何必在下雨天特地跑过来? 果然,张尧看铺垫得差不多了,突然话锋一转,对张津望说:「爸妈给你选了个女孩,让你周末去相亲。」 「相亲?!」 在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张父张母曾经疯狂给张津望介绍过相亲对象。但那时候张津望没有结婚的想法,抵死不从,张父张母被他的叛逆气到,也就懒得管他死活了。 「什么玩意,我不去。」张津望皱眉说,「他们怎么又开始了,再说你比我年纪还大,怎么不先给你讨个老婆。」 「我喜欢男人,难道你也喜欢男人?」张尧平静地看着他。 第118页 喜欢男的?! 谁?他哥吗? 他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哥,喜欢男的? 张津望眨眨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后,他突然控制不住地大喊出来:「草,你喜欢男的?!你没开玩笑吧?」 见张尧不回答,他意识到对方似乎是认真的。 震惊,迷茫,怀疑……各种情绪混杂,让张津望只能干笑两声,一时间陷入语塞。半晌,他才又吐出一句:「爸,爸妈知道吗?」「他们刚刚知道。」张尧平静得不像他。 张津望本想问张尧他们有什么反应,但看着对方身心俱疲的模样,再联想到自己父母的性格,他忽然觉得没必要问了。 必然是好一阵子鸡飞狗跳。 张津望总算明白,张尧突然抛出这颗炸弹,断绝了他为张家续香火的可能性,那么这份责任自然就要落到张津望头上。 所以原本对他不管不问的爸妈,才突然开始关心起他的人生大事。毕竟不管他再废物,也好歹是姓张的男人。 这可能是一向「乖乖男」的张尧,第一次叛逆。把父母评价作为人生准则的他哥,为什么这次忽然这么决绝的出柜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去见任何小姑娘。就凭他和谢锐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怎么有脸见人家? 「我不去。」张津望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你跟爸妈说,我的对象我会自己找。」 「你先看看,你肯定喜欢。」张尧掏出手机,划出女生的照片给张津望看,「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喜欢个子高,肤色健康的女生吗?这姑娘完全符合。」 听到「个子高、肤色健康」,张津望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崔正明的身影,下意识浑身一激灵。 他用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张尧,表情坚毅地说:「不,我现在雷这种。」 见张津望态度坚决,张尧居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放下手机。片刻后,他忽然抬眸看了张津望一眼。就这一眼,张津望居然感觉自己被他穿透皮肉,看进了灵魂深处。 「你这么抗拒相亲,是因为谢锐吗?」 张津望瞬间懵了,思维仿佛陷入了烫伤一般的空白。他感觉浑身都不能动,只有一颗心脏在突兀孤独地狂跳着。仿佛有根线扯了下他的嘴唇,却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最终,一句话逃离大脑冒出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知道。」张尧抿了下唇,「我看出来了。」 张津望只能愣愣地重复着他的话,「你知道,你……」 「津望,你和谢锐是情侣关系吗?」透亮的镜片后,张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语气却仍旧是冷静自持的。 情侣? 他和谢锐是情侣吗? 这个问题把张津望问住了。 谢锐从没跟他说过喜欢,一次都没有,他当然也没跟谢锐说过。没有承诺,没有身份,没有未来。他们好像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这种会做艾,但什么都不是的关系。 张津望只能尴尬地挤出几个字:「应该……不算吧。」 张尧忽然深深地嘆了口气,可能是他有生以来嘆出过最长的一口。 「你应该知道,小锐是不婚主义吧。」张尧恨铁不成钢地拔高了音量,「有钱少爷改口味玩玩男人也没损失,不会对人家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那你呢?你要把人生最宝贵的几年浪费在他身上吗?」 张尧又问:「你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你要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性,你说你想要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孩。你说爸妈作为父母很糟糕,你要成为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父亲,你说你想要一个真正的家。」 他顿了顿,「为谢锐放弃你的那个家,你想好了吗?」 张尧的问题都太过犀利,问得张津望哑口无言。他不是很爱考虑未来的人,对于自己的谢锐的关系,更是本能地不愿探究。 面对咄咄逼人的哥哥,他摇摇头,被打得节节败退,只会强笑着说:「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些。」 张尧默默看着他,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再次冷冷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谢锐对你真心吗?」 张津望忽然浑身一震,迷茫的看着他。 「虽然谢锐是我朋友,在背后这样恶意揣度朋友不好。但是张津望你可不要忘了,当年你是怎么和谢锐闹掰的?你第一次谈女朋友的时候,他说了什么,还要不要我提醒你?」 随着久远的记忆復甦,张津望就像脚下生了根,扎进地里,整个人动弹不得。他只觉得嘴里像喝了口中药一样苦,苦得舌根都发麻。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亲耳听见谢锐对张尧说:「呵,居然会有女生愿意跟他交往?我是不明白她看上了你弟什么地方?也不奇怪,十几亿人,总有几个脑子不好使的。或者就是看他好骗,跟他玩玩而已……我们关系变好了?少说肉麻的话,你的错觉而已。」 图晃的事儿结束之后,张津望开始不自觉地亲近谢锐。尽管谢锐一贯冷冰冰待他,但他总认为对方不过口是心非而已。 可这番话告诉他,原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原来谢锐和他爸妈、和他哥、和那些同学一样,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他。 【作者有话说】 上章有些宝子说没看出来哥喜欢谢锐,我还以为之前铺垫好多次,已经很明显了来着qwq 第119页 第60章 相亲 张津望是被他哥叫来自管会的,但他站在门口,却无论如何都推不动面前沉重的门。 他甚至没有心情骂回去,后退两步,立刻转身跑远了。 这时,谢锐忽然察觉到门口有动静,皱着眉说:「有人?」 但张尧却只是笑着摇摇头,「我没听见,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来。」 事后,张津望无数次、无数次地问前女友:「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前女友嘆了口气,揉揉他的头髮:「你心里其实比我还清楚吧,人很难改变第一印象,与其自己在这较劲,不如离不合适的傢伙远一点。」 张津望咬着牙,眼眶像是被烫伤了。 再后来,张尧喊谢锐和张津望出来聚餐。饭刚吃到一半,张津望就接到了前女友的电话,说是让他过来接自己下课。 张津望连筷子上的牛肉都来不及吃完,立刻穿上外套准备出发,却听见谢锐很轻很轻地嗤笑一声:「怪不得她喜欢你,宠物都没有这么听话的。」 张津望微微扯动嘴角,这句话像是刺破气球的针,又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突然爆发了,将筷子一把砸在谢锐身上,破口大骂道: 「关你屁事!你和我什么关系,有什么脸这么说老子?老子的女朋友,我不听她的,难道还听你的?!最讨厌你这种装逼的煞笔,多看一眼多想吐。」 说完,他发现谢锐瞳仁颤了颤,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 这什么反应?明明是你先找事的!张津望懒得理他,直接转身离开了。 张津望从此减少了和谢锐的联繫,但偶尔还能从他哥嘴里,听到一些谢锐对于他的刻薄评价。张津望也不是吃素的,毫不客气地对骂回去,并告诉他哥,完全可以学给谢锐听。 至此,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 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过节变得不再重要,伤人的话语也在记忆中被磨平稜角,他和谢锐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但经过他哥的提醒,张津望不禁再次疑虑—— 这回是不是又是他一厢情愿? 谢锐是不是仍旧没有正眼看他? 是不是背地里还觉得他一无是处? 思考间,他已经来到办公室门口,到了送谢锐下班回家的时间。 刚打开门,正好和站在里面的谢锐撞了个照面,把他吓一跳。谢锐把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肘上,左手握着车钥匙,已经准备就绪。 张津望定了定神,问:「可以走了?」 谢锐点点头,却没有动,附身看了张津望一会。张津望正好奇,谢锐突然低头,亲了下他的嘴角。 张津望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一把推开对方。谢锐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踉跄两步才站稳,疑惑地看着他。 张津望恍惚片刻,然后摸摸后颈,心虚地笑了笑,解释道:「这又不是雅筑,在你爸的公司里注意点形象。」 谢锐没有多想,只是不以为意地说:「在哪里都无所谓。」 张津望还想问点什么,但又觉得无从开口,踌躇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 家里催相亲催得越来越紧,先是老哥打电话过来,然后是母亲。张津望不堪其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见张津望铁了心不接招,张尧只好松口。说是爸妈的某位朋友要请他们家吃饭,拒绝的话不礼貌,并发来一个地址。 既然是家庭聚餐,张津望也没多想,随口就答应了。 当天下班后,张津望把谢锐送到家门口。他低头看眼手机,发现时间也不早了,和爸妈一起吃饭时如果迟到,势必要被数落没教养。 「今天我就先走……」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被谢锐勾着脖子吻住。 谢锐用紧绷的蛇模拟兴交的动作在张津望的口腔里戳,直到张津望再也无法忍受窒息,才拼命从谢锐的禁锢中扌争月兑出来,连咳带喘。 但谢锐再次瞬间逼近,一边吻他的脖子,一边手掌紧贴他的嵴背向上抚摸,衣摆堆叠出一层层褶皱。 「去我家?」两人额头相抵,谢锐轻轻的声音夹杂在炽热的吐息里。 听得张津望的身体都跟着躁动起来,小腹一跳一跳得疼。但他忽然清醒过来,后仰着用手肘隔开距离:「不行,我今晚有饭局。」 「和谁?」谢锐微微蹙眉。 张津望故意卖关子,「你不认识。」 谢锐冷着脸逼问:「和谁?」 张津望闻言看向他,顿了顿,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么关心干什么?」 这次轮到谢锐沉默了。 两人对视片刻,就在张津望以为他最终会说点什么的时候,谢锐忽然把脸埋在他肩膀上,柔软的头髮仿佛在和他的脖颈拥抱。 「你最近总拒绝我。」谢锐冷冷地抱怨。 「有吗?」张津望心虚地绷直了嵴背,但看到谢锐这样子,又忽然有点铁汉柔情了。他也不再逗谢锐,而是如实说:「就我爸妈和我哥,我发誓。」 僵持片刻后,谢锐最终离开张津望,带走了他的气息。下车前,谢锐再次亲了下张津望的脸颊,淡淡地说:「明天见。」 谢锐走后,张津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脑袋搁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了。 为什么,谢锐就不能说点他想听的话? 张津望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 第120页 但当他到了地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爸妈、哥哥和对方家长一桌,却给自己和对方的大女儿单独安排了一桌。美其名曰,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张津望算是看明白,这顿饭名义上是家庭聚会,实际上给他相亲来了。 没办法,随便煳弄下吧。 这家苏式菜馆菜量不大,但胜在精緻清淡。尤其是那道腌笃鲜,咸肉的咸与鲜肉的鲜交融,经过小火慢炖,汤头呈现出诱人的奶白色。滋味鲜美,让张津望忍不住来了好多碗。 张津望光顾着闷头吃,忽然察觉到灼热的视线。抬起头,发现相亲对象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他不太好意思地咳嗽一下,尴尬解释道:「对不住,中午没怎么吃,饿了。」 「没关系,我对你也没什么感觉。」相亲对象直截了当地说,「你太直了。」 「?」 「别误会,不是怨你。我有个毛病,凡是我有感觉的,绝大部分都是gay。」女生说,「我来之前,还以为和你哥相亲呢,白高兴一场……呃,不好意思,没说你哥是gay哈,只是喜欢他的气质。」 这个喷不了,这个是真的基佬捕手。 张津望听见这话,表面上同情,但心里按捺不住地暗爽。心说看吧谢锐,纯爷们哪怕被人压床上草了,身上的阳刚之气也根本挡不住!这就是直男,伟大的straight man! 「没关系,我现在也不想谈恋爱,来之前没人告诉我是相亲。」张津望痞笑着说,「咱俩就当朋友聊天了。」 「嗯。」女生放松下来,主动找起话题,「你喜欢狗吗?我给你看我家的小狗。」 她养了只柯基,圆滚滚的屁股,就像两个饱满的小面包,一扭一扭地走着,憨态可掬。四条小短腿虽然不长,却充满力量,奔跑起来像快速移动的小毛球。 「怪可爱的。」张津望说,「我没养宠物,但我朋友养了只金刚鹦鹉。」 这种稀罕宠物一下子勾起了女生的兴趣,她眼睛闪闪发亮地说:「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等等,我看看我拍了吗。」张津望打开相册,好在里面确实拍了不少,他一张一张滑给女生看。 他们嘻嘻哈哈聊了半天,结果翻到下一张的时候,两人突然愣住了。 这是一张张津望坐在椅子上打盹的照片,下午的阳光打在他侧脸上,看起来空气都暖唿唿的。 「这,不知道哪个朋友拿我手机偷拍我。」张津望猜到了是谢锐,看到女生探究的目光,便立刻打哈哈找补。 怕相亲对象多想,他急忙划到下一张,没想到下一张内容更是劲爆。他半裸着躺在被子里昏睡,胸口和脖子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张津望顿时冷汗直流,嘴皮子都不利索了:「我,我女朋友拍的,好傢伙,她是变态吧,背着我拍这些。」 「你有女朋友?」 「抱歉……我还没告诉我爸妈。」张津望低下头。 女生又看了眼照片,嘴里啧啧称奇:「你女朋友好勐,她是把你当肉骨头了吗?」 「一点都不萌,别聊他了,我看看还有没有鹦鹉的照片。」张津望顾左右而言他,继续右滑,下一张谢锐直接和昏睡的他来了张合照。 谢锐面无表情地指着镜头,似乎在警告正在看照片的人:你只可以到这里,不可越过。 张津望秒关手机。 草,他怕再划就是什么小视频了!谢大小姐是被哪个防绿茶指南忽悠瘸了吗! 女生震惊地看着他:「你是gay?」 张津望:「咱首先得弄清楚,gay的定义是什么。难道每天和男人上床,就一定是gay吗?就不能有例外吗?」 「有道理。」女生说,「我也拿不准,要不我们问问爸妈那桌的意见?」 「对,我是gay。」张津望直接滑跪,「求你了,别告诉他们。 两人随之陷入短暂的沉默。 「张津望是吧。」女生看了他半天,突然开口。 「呃,对,怎么?」 「妈的,我突然觉得你好帅好有气质。」女生心动不已地看着他,「能留个联繫方式吗?」 张津望:「我的老天爷。」 经过不懈努力,两人总算达成共识,相亲对象答应帮张津望保守秘密。 于是两人再次相谈甚欢,甚至放得更开了,他们正聊女生工作上的趣事呢,张津望桌子上的胳膊突然被人死死抓住了。他疼得一皱眉,立刻仰起脸,居然看见谢锐正默默地低头看着他。 张津望从没见过谢锐的脸色这么「沉」,眉眼藏在背光的阴影里,仿佛堆叠着层层的蛛网。他笑了下,唇线像是捻细了,即将崩断的弦。 突如其来的陌生男人,把女生吓了一跳。这边的骚动,也引起了张父张母的注意。 「谢锐,你怎么在这?」张津望愣愣地问。 谢锐没有回应,只是微笑着对女生说:「不好意思,我是张津望朋友。有点急事找他,帐我已经结过了。」 还不等二人反应过来,谢锐勐地架起张津望的胳膊,差点把他拽下椅子。 「等等,等下,有事回去再说。」这边的动机吸引来其他食客的视线,张津望尴尬地脸都臊红了,却碍于爸妈都在看他,不敢大幅度挣扎。 「家庭聚会?骗子。」谢锐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泛着寒意的字,堵得张津望哑口无言。 第121页 为什么谢锐会在这? 就在这时,张津望忽然注意到稍远的那个桌子旁,他哥正低头享用着绿茶。而他哥手边,放着一部手机。 那一刻,张津望感觉自己被算计了。 第61章 我才不喜欢你 张津望被谢锐拽进附近一个无人的死胡同里。 他还没来及说出一个字,就被按在粗糙的墙上。谢锐单手把他两个手腕箍在一起,低头狠狠啃咬他的锁骨。 张津望尝试挣扎,却被更用力地抵住,动弹不得。口肯噬也从锁骨来到月匈膛,谢锐抓着他的头髮,迫使他把头高高仰起,抻着漂亮的脖子口申口今。 张津望本就因为谢锐不由分说把他拉出餐厅而丢脸,见谢锐没有任何解释,居然还想在外面()他,更是怒火中烧。 「滚开傻逼!别逼我揍你!」天杀的,把他当什么了?! 谢锐却置若罔闻,又去发狠地吻他。 直到被张津望咬了,谢锐才退出来。他跟不知道疼似的,嘴角擦出一抹血迹,眼神阴测测地看着张津望说:「别让我逮到第二次。」 傻子都能听出里面拈酸的委屈劲儿。 等等,这小子不会是吃醋了吧? 难道谢锐也对他…… 张津望本来还在生气,但意识到这一点,仿佛被兜头浇了盆灭火剂,居然觉得谢锐的反应有那么点可爱了。 他用力推开面前黑色的脑袋,哭笑不得道:「不是,冷静下,这在外面,你发个屁的情呢?」 有了期待后,张津感觉胸腔里酥酥麻麻的。虽然他心里没底,但定了定神,还是决定放手一搏,于是半开玩笑说:「还管起我来了?凭什么不让我相亲?怎么,你喜欢老子,想当我男朋友?」 谢锐总恨张津望是块木头,但当这块木头似乎察觉到他的感情,并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调侃时,谢锐却迟疑了。 张尧说张津望今晚去相亲,谢锐本是不信的。但实拍视频发过来,真看到了俊男靓女有说有笑地约会,这一幕却狠狠撞在他视网膜上。 这段时间,张津望一直避免和他肢体接触。谢锐能看出来,却不愿多想。直到事实摆在他面前,狠狠嘲笑着他自欺欺人。 能告诉他吗? 对着这么个交过女朋友、喜欢的明星是宅男女神、背着他和女生相亲、从来没说过一句喜欢他、总是让他擅自期待擅自失望的直男,开膛破肚,让张津望看看自己胃里有几碗粉? [津望说过,要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女生。他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真正的家。我相信,他会是个好爸爸。小锐,你又干嘛招惹他。] 张尧发过来的话,重新在谢锐脑海中响起。 他笑了下,不知是在笑谁。 「呵,你想太多。」伤人的语言就像倾泄的情感,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我只是看不惯你明明和男人上床,却还要拖累其他女生。你扪心自问,你有什么地方能让我看上?」 世界安静下来,像是一只被砸碎的怀表。 过了很久很久,远处的车喇叭和人声才重新把谢锐拉回现实。他意识到,自己真的说了。 他本以为张津望会暴怒,会大发雷霆甚至动手,但对方没有。 张津望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自嘲道:「果然还是这样。」 谢锐没懂什么意思,但突然感觉张津望离他好像远了很多,好像要抓不回来似的。他急切地拉住张津望,想解释什么,却被闪身躲开。 「谢锐,我去你大爷的。」张津望后退两步,转身跑开了。 五天,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不仅如此,张津望甚至连公司都不来了,明摆着要与谢锐割席。 按捺良久后,谢锐决定去找张津望。虽然不知道能说什么,但起码道个歉。无论如何,伤害对方都不是他的本意。 谢锐开车来到杨松云的小区,还没等靠近,一伙人就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张津望、杨松云、还有几个讨债公司的兄弟正准备出去搓一顿。张津望似乎是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大家前仰后合。杨松云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他利索的短髮。 谢锐就这么咬着张津望的背影,直到咬成一个小点,直到这个小点也消失在街道尽头。 搞什么,他想。原来只有我在乎。 只有我变得无法集中注意力,短暂地失去了味觉,整夜整夜辗转到天明。 原来张津望并不是在等一个道歉,而是单纯厌倦了,所以才会远离我。 全世界的酸楚潮水般袭来,堆积在胸口。谢锐感觉自己像一只灌了水的船,咕咚咕咚往海底深处坠,冰冷的海水泡得他神经都麻木了。 他从来都不是张津望的唯一,张津望随意就可以选择别人。 但就像谢锐不知道,杨松云涂了多少遮瑕,才盖住通宵码字的黑眼圈。他也不知道,张津望在吃饭时喝得烂醉如泥,一口气吃了八个螃蟹。 边吃还边恶狠狠地说:「傻逼蟹老闆,我他妈咬死你!」 「别吃瞭望子,当心海鲜中毒。」胖哥忍不住劝道,「而且你吃的是母螃蟹,比公螃蟹贵。」 张津望醉得晃来晃去,大着舌头说:「说好你请客,怎么这么小气,胖嫂怎么受得了的?」 胖哥又点了支烟,表情沧桑地去角落里抽去了。 吃完螃蟹后,张津望突然把头砸在桌子上,僵直了一会,然后小声抽噎起来。 第122页 整个包间都安静了,大家震惊地看着他。这可是张津望啊,当年被人揍了、栽赃陷害了、和初恋分手了、开店破产了,都没有哭过。 「私企的钱真不好赚,看给孩子委屈成啥样了。」 「小谢总有点不近人情了吧,好歹是朋友的弟弟,也不知道照顾点。」 「谢锐到底怎么他了,你知道不黄毛?」 「我、也不知道……」黄毛心虚地一个劲灌啤酒。 饭吃到一半,黄毛出去遛弯。 他站在河边,看着霓虹倒映的碎金色河面,建筑和路灯碰撞成梵谷《罗纳河上的星夜》。 他长嘆一口气,心里憋着一个秘密。 兄弟们都认为,张津望是被谢锐压迫了。但只有他知道,要说「压迫」倒也可能……不过八成是身体上的。 这俩人搞到一起了。 今天张津望这么伤心,应该是和谢锐分手了。黄毛心里揣着一团火,每次倾诉的冲动涌起,又被理智硬生生地压下,都快憋出伤了。 「黄毛兔子。」突然,杨松云从背后叫他,然后走上前来,「你在这杵着干什么?」 「心里有事,来这看看风景。」 「23岁的小屁孩能有什么心事。」杨松云懒懒地挑眉。 「怎么没有心事?!你以为张津望今晚为什么哭……算了,你不懂,和你没话说。」 「不就是因为被谢锐甩了吗。」杨松云斜他一眼。 黄毛立刻瞪大眼睛,高声喊道:「你知道?!草,你也知道?!」 他立刻抱住杨松云的胳膊,「不行,哥,你得跟我聊聊,可憋死我了!你不明白,看见这望子和小谢总偷摸亲嘴,对我幼小的心灵是多么大的伤害啊!」 张松云心说,现在我知道后也受伤了,你满意了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 「还有之前我去你家找张津望,你不在家,这俩人居然在他房间……」 「行了,再说就不礼貌了。」杨松云笑着打断他,眼神却已经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不,我要说!」黄毛大抵是憋疯了,死死抱着杨松云的胳膊,就是不让他离开,「我不想再忍受这么压抑的人生了!!」 「那怎么办?要不你跳河吧。」杨松云面无表情地说。 黄毛:「……」 「听着,我待会要去跟张津望告白,你帮我拦着点其他人,不要让他们来打扰。」 「我去,你真的假的?!」 黄毛知道杨松云男女通吃,却不知道他对张津望有意。但仔细想想,杨松云好像确实对张津望过于照顾了,不正常。 这也太劲爆了,这三个男的搞三角恋! 「你为什么不等回家再告白?」 「你最好祈祷他那时候还有意识。」 正说着话,张津望真的海鲜中毒,跑出来到垃圾桶边上吐。杨松云立刻拍拍黄毛的肩膀,「兔子,帮我守好这个秘密,别告诉别人。」 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直到杨松云走远,黄毛突然意识到什么,捂着脸嗷嚎一声。 等等,秘密他娘的繁殖了! 张津望吐完后,胃里好受不少。他拿出纸擦擦嘴巴,用瓶装水漱了个口,然后虚脱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忽然,有个人坐到他身边。他艰难地转动眼球,原来是杨松云。 「缓过来了吗?」杨松云笑眯眯地递过来湿毛巾。 「还好吧。」张津望接过,擦擦嘴角,「没什么,主要是酒喝多了。」 「津望,就非得是谢锐吗?换个人都不忍心让你这么伤心。」杨松云突然搂住张津望的肩头,暧昧地引导道,「与其在不合适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快点走出来,试试其他人。」 张津望晕乎乎地垂下脑袋,闷声说:「只有他,没有其他人。」 「你往身边看看呢。」杨松云轻笑,「就没有在你失落时安慰你,在你孤独时陪伴你,在你失败时支持你的人吗?他可能在等你看向他,等一个机会。」 张津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讷讷地看着杨松云,「等……我?」 「对,他随时等着被你选择。」杨松云弯下眉眼,回望着张津望。从他眼底翻滚上来什么闪闪发亮婻沨的东西,整个宇宙都在他眼中流淌。 老旧的路灯投射下微弱的光,仿佛一层轻纱笼罩着一切。寂静如丝绒般蔓延,只有张津望轻微的唿吸声和杨松云沉稳的心跳相互交织,搅拌着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酒气。 张津望脑子不转了,他慢慢靠近杨松云,慢慢靠近,直到贴着对方的脸颊。 他说:「你别闹,人家胖哥都结婚了。」 杨松云:「……」 黄毛站在河边思考人生,正准备回去,忽然发现杨松云居然又来了。 「你咋了?」他好奇地问。 杨松云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顶着个黑眼圈,意味深长地说:「心里有事,来这看看风景。」 几天后,张津望从消沉中缓过来一些。 自从他和谢锐不欢而散,他再也没去谢锐的公司上班,谢锐也没来催过他。 之前跟谢锐干这么久,张津望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再加上每个月还有网文的进帐,他暂时不担忧失业的事情。 生活一下子空闲下来,大把大把的时间任张津望挥霍。刚开始他闷在房间里整日打游戏,感觉爽得不行,但时间长了又觉得无聊,迫切想要出去走走。 第123页 这时张津望忽然想到,好久没去自己最爱的那家阳春面馆了。正好今天杨松云外出,他不用做饭,可以过去吃个痛快。 他骑着爱车「安娜」来到面馆,大快朵颐一番,甚至豪横地加了双份大排。 吃饱喝足后,张津望走出大门,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长唿一口气。顿时觉得人只要吃饱了,生活就没有什么迈不过的坎儿。 就在他自我打气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张津望!张津望!张津望!」 张津望立刻四下环顾,谁也没有看见。 但唿喊自己的声音还在继续:「张津望!张津望!张津望!」 张津望顺着声音的来源抬起头,他震惊地发现,自己面前的树枝上居然站着一只金刚鹦鹉。 第62章 你喜欢我。 当阿姨告诉谢锐,今天开窗通风时,鹦鹉突然冲出去飞走了,谢锐脱西服外套的动作顿时僵在原地。 他不自觉拔高音量:「飞走了?!」 阿姨从来没见谢锐这么情绪外露过,深知自己闯了大祸,磕磕巴巴地说:「我像往常一样开窗通风,结果它突然冲出去。我当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就已经飞远了。」 新锐养了这只金刚鹦鹉七年,之前从没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为什么它会突然离开家? 「对不起,谢先生,我……」 谢锐捏了捏眉心,沉着嗓子对阿姨说:「既然已经这样了,比起道歉,我们还是尽快出去找找。」 谢锐奔走在小区里,唿喊着宠物的名字,声音迴荡在宽阔的道路上,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当然知道,要寻回一只会飞的鸟,何谈容易? 跑着跑着,谢锐停下来,唿出的热气在空中凝结成白雾。 张津望走后,好像一切都不对劲。 他的脑子里像是塞了团湿哒哒的棉絮,身体如木材般顺着纹路裂开,心口空落落地刮过穿堂风,现在就连陪伴他七年的鹦鹉都飞走了。 谢锐早已习惯独立和孤独,他之前从没想过,一个人的离开会对自己产生这么大影响,甚至无法正常生活。 他只能强迫自己投身到工作中,否则靠着意志力勉强支撑起来的身体,很快就会垮塌。 不知道为什么,谢锐看着茫茫的夜色,忽然回想起自己购买这只鹦鹉的场景。 尽管那时候,他已经决定饲养一只金刚鹦鹉作为宠物,但去了美国各地的鸟市,都没有找到心仪的。 为此,谢锐甚至飞往委内瑞拉的鸟场。当地的场主用西班牙语,热情地给他介绍每只鹦鹉的情况。 两人在五彩缤纷的热带鸟类中穿梭,听着叽叽喳喳的叫嚷,他却始终觉得差点意思。 交谈间,谢锐接到了来自张尧的电话。 「小锐,你圣诞假期回国吗?」 「嗯。」谢锐说,「不过要晚一些,我在委内瑞拉。」 「跑这么远?好,回来前告诉我一声,我让张津望开车带我去接你。」 听到这个名字,谢锐冷笑一声,淡淡地问道:「他能愿意来么?」 「我不去!」果然还不等张尧回答,对面就传来张津望不耐烦的声音。 「想来也得来,不想来也得来。」张尧虽然声音很柔,但颇为强势地说,「我又不会开车,没有你怎么办?」 「你俩自己打车回去好了!我才不想见他!看了就犯噁心!」 谢锐忽然觉得唿吸困难,就好像空气中的氧气都被剥离,胸口明明在起伏,却有种窒息感。 但那个时候,他甚至搞不明白是什么将他溺毙。 「你告诉张津望。」谢锐面无表情地开口,「没人求着他来。」 挂掉电话后,谢锐攥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四肢酸胀不已,像是沉了沙子。 但就在此刻,离他不远处的金刚鹦鹉突然张开翅膀,在背后吃力而模煳地喊了出来: 「仗紧汪!仗紧汪!仗紧汪!」 谢锐回过头愣住。 场主连忙解释说:「可能是你刚才说的话被它听到了,所以它在模仿你。」 「仗紧汪!仗紧汪!仗紧汪!」鹦鹉还在叫个不停。 谢锐紧盯着那只金刚鹦鹉,讷讷地用西班牙语说:「es muy listo(它很聪明)。」 「是的,金刚鹦鹉智商很高。」场主顿了顿,「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可能前面有能让你满意的鹦鹉。」 「不。」 谢锐站定在那一只面前,某种酸胀、浓稠的情绪在他的心口上堆积,他说:「不用再看了,我就要这一只。」 思及此,谢锐已经找到了大路上。 车辆川流不息,车灯在渐暗的天色中闪烁,宛如一颗颗流动的星。唿啸而过的声音,又像是空谷里风的迴响,冷漠又决绝。 「谢锐?」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锐抬起头,发现张津望站在他面前,肩膀上还站着自己的金刚鹦鹉。 他今天穿了件靛蓝色的衣服,衣服的蓝和天空暗下来的蓝相衬,忽然就把谢锐的心照得亮如白昼。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张津望从面馆走出去老远,这只鹦鹉一直在他身后尾随,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面馆离谢锐家很近,鹦鹉又会叫自己的名字,张津望可以确定,这就是谢锐的那一只。 「别跟着我了。」张津望皱着眉头对鹦鹉说,「回去找你爹去。」 第124页 但鹦鹉歪歪脑袋,显然是没有听懂。甚至直接张开翅膀,飞到了张津望的肩上,吓得他挡住脸大喊一声。 张津望算是明白,这只鹦鹉今天就赖上自己了。不过它一只鸟,估计也认不得回家的路。谢锐这么疼它,现在应该都急死了。 张津望不想见谢锐,却又甩不开这鸟,他最终决定把鹦鹉放到谢锐家门口,然后悄悄离开。 于是一人一鸟朝着谢锐的别墅出发。 路过一家烤鸭店的时候,鹦鹉死死盯着烤箱里旋转的鸭子不放。 张津望震惊地问它:「你不会想吃吧?不行啊,里面可是你远房表哥,他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然而炉子里的烤鸭油润发亮,看着非常诱人。张津望没抵御住诱惑,最终买下一只,留着路上吃。 他一个没注意,就被鹦鹉叨走了一块肉。他看鹦鹉吃得津津有味,心说不愧是谢家的鹦鹉,对待自己的亲戚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表哥好吃吗?」张津望一边吃着烤鸭,一边跟鹦鹉聊天。 「你为什么离家出走?是不是你爹虐待你了?其实我特能理解你,谢锐就像这天上的太阳——远看瞎了狗眼,靠近浑身着火,真不是一般鸟能受得了的。」 说到这,他居然和这只鹦鹉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于是张津望顺势抛出橄榄枝:「要不然你别理谢锐了,你跟我吧。我会对你好的,你想吃多少烤鸭我都买给你。」 等等。张津望觉得哪里不对劲。 草,怎么跟杨松云在一起久了,自己身上的ntr血脉也觉醒了? 他正混乱着,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四下张望的谢锐。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张津望摸摸后颈,别开视线说道:「这是你的鹦鹉吧,我在路边捡的。」 谢锐愣愣地看着张津望,回答都慢半拍,似乎在分辨面前的人是真是假:「是。」 「那我还给你,别再弄丢了。」 「等等!」谢锐见张津望想走,慌乱地叫住他,「多亏你把它找回来,我请你吃饭。」 「不用。」张津望皱起眉,他不想再跟谢锐有什么多余的瓜葛。 「我还想……跟你说句抱歉。」谢锐垂着头,艰难地开口,「那天我说的话,不是真心的,我只是……」 「不用解释,谢锐,我都习惯了。你就是这样的人,从来没变过,我们两个确实不是一路的。」张津望轻描淡写地说,「你也不用请我吃饭,我没出什么力。是这鹦鹉聪明,会人脸识别,所以我才知道是你家的,给你送回来。」 金刚鹦鹉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夸奖,在张津望肩膀上,脖子一缩一伸地跳起舞。 「那我走了。」张津望说。 谢锐茫然地看着他,想再尝试挽留,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攥紧拳头,轻声道:「它怎么可能会人脸识别。」 张津望没听清,「什么?」 谢锐忽然累了,他想全部说出来,不计后果地说出来。 他要让这个呆瓜也尝尝困扰的滋味。 「如果不是我一遍遍在家里说你的名字,它怎么可能会说?」 「你说我名字干嘛?骂我呢?」 谢锐终于忍无可忍,突然攥住张津望的领子,一把拉过来,崩溃地大声说:「这只鹦鹉是因为会说你的名字,我才会买;回国是因为你醉酒后说给我买了个院子,我才会回来……你到现在都没意识到,『雅筑科技』的『雅筑』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张津望看着近在咫尺的谢锐,脑子突然过电一般。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失常,在他的胸腔里尖叫、横冲直撞,几乎要把他的耳朵震聋了。 「不可能。」张津望干笑两声,下意识后退一步,「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哥说,居然会有女生愿意跟我交往,不明白她看上我什么地方,还说我前女友脑子不好使。」 似乎是没想到这番话会被张津望听到,谢锐的眼中划过一丝错愕。 但这错愕一瞬即逝,随后他的眼睛好像有点红,有什么液体在其中晶莹地晃动着。但细细看来,又好像没有。 谢锐露出了一个嘲弄似的笑,「因为那时候,我根本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愤怒。」 愤怒…… 张津望反应了一会,那个答案划过他的大脑皮层,不加思索地从嘴巴里冒出来: 「你、喜欢我。」 谢锐指尖颤了下,但最终恢復了面无表情。他直直看进张津望的眼底,不加掩饰地承认:「对,我喜欢你,张津望,比你想像中还要久。」 说罢,张津望肩头的金刚鹦鹉突然飞了起来,落回到自己主人的手臂上。 「但显然,你不是这样。张津望,从以前到现在,你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喜欢过我?」 张津望不说话,仿佛受到巨大冲击一般僵在原地。半晌等不来回应,谢锐便知道对方的答案了。 他仿佛卸去所有力气,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张津望拉住了肩膀。 【作者有话说】 雅筑:雅致的建筑。一般是楼盘用的比较多,科技公司用这个名很奇怪。 但是取名的时候,谢锐想到那个小院,就下意识说出了这个名字w 连夜赶出来的更新!明天休息一天~ 第63章 伪君子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上一个人。」张津望沉稳而坚定的声音从谢锐背后传来,「那人个子挺高的,挺帅的,脸上有两颗痣。他说话不怎么好听,但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很关心我。能力强,做事靠谱,感觉他什么都能摆平。」 第125页 张津望说:「我们相识很多很多年了,但很遗憾,最近才开始学着相爱。」 谢锐愣了愣,瞳孔如雨夜拍打窗扉的树枝。他低下头,稍长的刘海遮住眼睛,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表情。 「他是男的?」 「对。」张津望点点头。 「你对男的也可以?」 「他的话,就没问题。」 「你不是想成家?不是想要小孩?」 「他在的地方就是家,至于小孩……养只鹦鹉也是一样的。」 谢锐的指尖颤了颤,他咬紧牙说:「你真的想好了?事先说明,如果以后再后悔,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想好了,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张津望意气风发地笑起来,眼中仿佛含着脉脉的光,「那么,他现在怎么想?」 话音未落,张津望突然被谢锐拽着领子拉过去。谢锐在鹦鹉翅膀的遮挡下,用力吻住了他。两人之间所有的空气都被吞噬掉,张津望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吸出去了。 亲完后,张津望还吐着舌,晕乎乎的,就听见谢锐语调没有起伏地说:「如果你以后再去相亲,我会把你栓在床头(),()到对女人ing不起来为止。」 张津望愣住,冷汗瞬间下来了,僵硬地笑了两声,「你开玩笑的,对吧?」 这小子还想学其他霸总那样搞强制爱?! 「骗你的。」谢锐说。 「唿……」 「不会拴在床头,会拴在花园里。」 「更吓人了靠!」 然而事实证明,不管张津望去不去相亲,都逃不了这顿草。 他被谢锐按在别墅二楼的落地窗上,玻璃的温度冰地他胸口一激灵,热气蒙上一层薄雾,连自己的表情都模煳掉了。 「等等,去创上,去创上正常做好不好?」 虽然街道空空荡荡,应该不可能有人看见,他却仍旧感觉到如影随形的灼惹感,仿佛无数双眼睛审视着他。 谢锐充耳不闻,模梭着张津望背后的伤疤。 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疤,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他完整地描摹了一遍,感觉到张津望那里糹宿得更厉害。 「别玩了,哥,算我求你了……」张津望颤抖着扌丑身看向他,扌安住谢锐的大月退。谢锐看着他被欺负到可怜兮兮的眼角,微怔过后,握着对方的脖颈强行拉近距离。 「再喊几声哥听听?」 …… 当晚,张津望做了一个恶梦。 梦里他起来小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兄弟不见了!没了,到处都找不到! 张津望内心如颱风过境,慌得一比。又没脸去医院,只好连滚带爬地跟谢锐求助。 谢锐检查过一番后,平静地对张津望说:「你完了,你这辈子都不能再和女人做了。」 张津望不信,急得哇哇大叫:「放屁!老子还是处男呢,你说我这辈子不能人道了?!」 「前面不能用,还有后面。」谢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真没办法,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 「等等,别过来,我不是基佬!」张津望叫得像杀猪。 「给我闭嘴,安静点。」谢锐掐着他下巴,冷冷地威胁道,「()都没有了,还有哪个女人愿意跟你?你这辈子只能跟我做,不然就把你没有()的事说出去。」 「不要啊!锐哥不要啊!」 张津望勐地惊醒了,脑门上全是汗。 还好还好,是噩梦。张津望看着天花板,心有余悸地大喘气。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睡在自己身边的谢锐。清晨的空气清列又湿润,窗帘缝隙里透出的光,边缘被绞碎,均匀铺洒在房间里。此时的谢锐卸去了锋芒,胸口均匀起伏,安静的像个小孩子。 张津望看得心头酥酥麻麻,在不吵醒对方的前提下,尝试微微挪动身体。可他顿时「嘶」了一声,震惊地发现,对方的玩意居然一夜埋都在里面。 草。张津望哭了。 原来根本不是梦。 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不久,在谢锐的强硬要求下,张津望搬来和他住到了一起。 搬家那天,谢锐亲自过去帮着收拾行李。他特意找到杨松云,倨傲地勾起唇角说:「我男朋友(强调)这段时间受你照顾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杨松云笑眯眯地点头,「你最好一辈子别吵架,我随时等着ntr呢。哦,ntr是指气体压强与气体体积的乘积,没有别的意思。」 远远看到自己对象和好兄弟面带微笑聊天,这一幕是如此和谐友爱,张津望心里暖暖的。 再后来,就是他们得知张尧出国的消息。 很突然,张尧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擅自决定了,只说拿到了国外研究机构的offer。父母集体反对,觉得他继续在学术上深造性价比太低,已经没有了意义。 虽然没能进入t大,张尧其实还有很多别的选择。但他执意要去无人认识自己的国家,重新开始。 临行当天,谢锐和张津望给他送别。张父张母全程表情很臭,爱答不理的,对张尧句句话里带刺,搞得气氛尴尬。 等待飞机的过程中,张尧突然笑着对谢锐说:「小锐,陪我去买瓶水吧?」 谢锐没说话,而是看了张津望一眼。 张津望忽然意识到,谢锐这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这种做「家属」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尴尬地点了点头。 第126页 「好。」谢锐说。 两人来到机场的便利店,谢锐打开冰柜,拿了五瓶冰水出来。 还没来及关上门,就听见张尧在他背后轻声问:「就非得是他吗?」 「嗯。」谢锐没回头,「非他不可。」 张尧温和地说:「老实讲,我虽然喜欢你,但我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能,所以我也没想做什么。我自认为我藏得挺好,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你用自己出柜,来阻止我和张津望。」谢锐转身看向他,「现在想想,高中你引导我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应该知道张津望在门外吧?」 「哈哈,你怪我了?」张尧推了推眼镜。 「你很混帐,但主要责任在我。」 那时候他太敏感、太年轻,受伤时只会慌不择路地用反击来保护自己,却不懂真心换真心。 「其实你找个女人结婚,我会心平气和地接受。」张尧继续说,「为什么是个男的?为什么是津望?为什么非得是张津望?」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哪里好了?比我强在哪?他一个只读到大专的混混,爸妈都不喜欢他,连个体面的工作都没有,他从小到大都不如我,从来没赢过我!」 到最后,他几乎是破防喊出来。 察觉到店员探究式的目光,他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微微偏过头。兜着的泪欲溢不溢,整个鼻子皱在一起。 谢锐只是淡淡地旁观这场闹剧,最终回答道:「他很好,比你强得多。你不明白是你的事,别让我再听到你这么评价他。」 张尧慢慢恢復了平静,没有回话。 谢锐看着张尧,「而且我也不是你拿来证道的工具,你和张津望之间从来都没有战争,就算有,也是你单方面挑起的。十几年的情谊,我言尽于此。」 直到谢锐结完帐,冷着脸离开了,张尧都一动不动。 良久,他蹲下来,把脸埋在掌心里。他本意是想平復下心情,却因为没有人看着他,而忍不住哭了。 ———— 张尧恨张津望,没见面之前就恨。 他羡慕那些独生子女的家庭,可以得到父母全部的财产和爱,天生在舆论场里高人一等。 为什么他非要有个弟弟不可?如果他弟弟能留在乡下,永远不回来就好了。 但,张津望还是回来了。 去接张津望的路上,妈妈对他说:「作为哥哥,你要给弟弟做好榜样,让妈妈看看你们谁更听话。」 张尧怕,怕张津望比他还优秀,比他还听话,怕他要夺走父母的爱。 但当他第一次见到张津望,张津望躲在舅妈身后,舅妈温柔地对他说:「津望,叫哥哥。」 张津望抓着舅妈的衣角,羞涩地看着他,小声说:「哥哥。」 他愣住了,心头莫名热烘烘的。一瞬间,他短暂地原谅了张津望。 「我是张尧。」他跑过去拉住张津望,弯下腰,捏着张津望的手说,「我是哥哥。」 幸运的是,张津望回来后,张尧发现张津望并不优秀。 顽皮,成绩一般,还因为是乡下来的,在私立学校总被人欺负。张津望又不是忍气吞声的主,三天两头跟同学打架。 那段时间,妈妈总说: 「你看看你哥,你能不能省点心!」 「花这么多钱让你进重点班,就考这点分,我还不如拿钱去餵狗!」 「你跟你哥比差远了,你哥小时候……」 由于张津望的衬托,张尧反而更受待见了。他也乐得巩固自己好哥哥的形象,主动辅导张津望学习,排队给他买他爱吃的甜品,在他被欺负的时候挡在他面前,替工作繁忙的父母管教他…… 他仿佛在脖子上挂了块牌子,上面写着:看啊,我是好哥哥,都来爱我。 尽管如此,张尧内心还是偷偷恨张津望。说来很不讲道理,他恨张津望没心没肺的快乐。 张尧总是不快乐。 幼年的时候,谁都想过要成为人中龙凤,谁都眼中有光。但有那么一个瞬间,你忽然意识到自己只是中才之人,高低难成。 所有人都告诉张尧:「还欠一点」,「还要继续努力」、「还不够」。 怎么才够?他越来越不懂。 天天不眠不休地努力,压抑本能和欲望,反覆咀嚼失败来蜕变,却仍旧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他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张尧看到张津望傻乐的脸就恨,明明一事无成,凭什么过得轻松恣意。不如意的人像阴沟里的臭虫,见不得别人快乐。 后来,张尧遇到了谢锐。 张尧也短暂地恨过谢锐,因为他不管怎么努力都比不过谢锐,偏偏谢锐还那么游刃有余。 他只有成绩能拿出手,谢锐却在成绩、音乐、体育、文学上都颇有造诣。那时他拿着年级排名,几乎要眼睛流血。 他觉得好累,真的好累。为什么世界上聪明人这么多?为什么他那些天赋逐渐变得不值一提?为什么别人活得不像自己这么费力? 因为比不过,他开始研究谢锐。 模仿他走路的姿势、穿着打扮、乃至思维模式。模仿着模仿着,等他回过神来,就被那指引般的光吸引,再也移不开眼了。 一看,就是好多好多年。 所以当他视为灯塔的谢锐,对张津望产生特殊感情时,张尧的世界崩塌了。 第127页 他努力追赶谢锐,把谢锐当作目标,然而谢锐却认可了他眼中一事无成的张津望。 那自己多年的努力算什么?他究竟有没有走在正确的路上?这不是打他的脸? 张尧想,他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他要疯了…… 张尧靠在等候室的座椅上,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脑海中回放着刚刚谢锐在便利店说的话。 或许谢锐说的对,没有战争,从来都没有。他也不是失败者,亦不是逃兵。 那到底是谁举办了一场比赛,他又在跟谁竞争? 其实,他是有点爱张津望的。 在他跳高比赛摔得手掌血肉模煳时,父母只关心他获没获得名次。只有张津望来到他的房间,给他包扎伤口,问他:「哥,你疼不?」 又或者张津望分给他一半的旺旺碎冰冰,骑车带着他从高高的坡往下俯冲。他抱着张津望的腰,两人叫得像两只逃出动物园的狒狒。 再或者他去t大报导那天,张津望兴奋地拿相机左拍右拍。张尧笑他夸张,他却说:「我只是太高兴了,替你高兴,我哥来这来得好不容易。」 好吧,他没这么恨张津望。或许,也没这么爱谢锐。 他爱恨交加的,其实都是自己。 从机场回去的路上,谢锐问张津望怎么看张尧。 「我哥是我见过最能装的人,又装又拧巴。」张津望不屑地撇嘴,然后他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但我觉得,他能装这么多年好人,其实挺牛逼的。」 张津望因为图晃那事,跟爸妈闹掰睡公园的时候,是张尧找他找到凌晨两点,给他付了宾馆的钱; 张津望上大专的时候,爸妈都觉得丢脸,不愿意来看他。是张尧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送给他花; 张津望买了廊坊的院子后,剧本杀店破产,入不敷出,是张尧主动替他还了两年的房贷…… 更不要提平时的玩闹,关心和唠叨。 张津望靠着车窗,看着车水马龙的路面,坦言道:「我一直都没法讨厌我哥。」 谢锐什么都没说,或许也不需要说什么了。他只是搂住张津望,吻了吻他的额角。 【作者有话说】 还有四章完结,最近二、四、六、日更新。 题外话,以下是俺和亲友的对话: 俺:另一方面来说,张尧是备战《严禁自我攻略》最早的角色之一…… 亲友:哦呦,谢天谢地了呵~你这样的角色本身就没有打好基础,你能跟我保证在63或者64这样关键的章节他能被读者接受啊?务实一点我劝你,把阴暗善妒精英男的这个理念先搞懂,写不好就删了你非加进去干什么你告诉我?现在写成脑残绿茶婊,怎么解释呢?脸都不要了。 第64章 我只是有点不安 半夜两点,张津望躺在浴缸里打了个哈欠。他熬夜码完今天的更新,泡在热水中,整个人骨头都是酥的,眼皮跟坠了砝码似的。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睡着,始终绷着一根弦,弦时紧时松。脑中除了这个信念,便什么都没有了。 张津望闭目养神着呢,就在这时,他听见浴室的门被推开。 他本以为谢锐是来浴室拿什么东西,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对方迈进了浴缸,水哗啦一声涌出来,他才睁开了眼。 谢锐的头髮都湿了,一丝一缕黏着额头。他倒三角的身材结实性感,在冷色灯光下白的发亮。正弯着腿,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挤死了,出去。」张津望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脚,又有更多的水从浴缸里溢出来,「怎么这么晚都不睡觉?」 「你不是说,等你写完今天的更新,我们就上床?」谢锐淡淡地开口,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张津望一步。 张津望动作一僵,他好像是这么说过。但他那时候以为今天的更新一小时就能搞定,谁曾想卡文卡了三个小时。 他现在抬下手指都困难,更别说上床了。 「明天,明天行不?」张津望陪着笑说。 谢锐抚摸他的膝盖,手掌从膝盖到小腿最后是脚踝。他环住张津望的脚踝,勐地往这边拽过来,不悦地皱眉,「你这五天,每次都是这么说的。」 张津望失去平衡,手臂下意识称在浴缸边缘。他见好言好语不行,又板起脸来:「难道每天晚上都要()吗?少几次怎么了?你能不能别跟个刚开荤的处南似的。」 「我们两个,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处南。」谢锐嗤笑一声。 「草!」张津望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水顺着他的身体线条往下滚,「懒得理你,我去睡觉了。」 他整个人还没站起来,突然被谢锐拉过肩膀按在墙上,抵着冰冷坚硬的瓷砖接吻。两人吻得火热,喉结滚动着,勾出丝丝缕缕的津液。不仅如此,谢锐还在蹂躏他的肉木昆。 张津望起兴致了,但他经验告诉他,熬完夜再上床,第二天起来后就离猝死不远了。他用仅存的理智推开谢锐,骂了句「不做,滚」,然后狼狈地快步离开了浴室。 两人躺在床上后,尽管背对着谢锐,张津望仍旧能感到谢锐在黑暗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他心里发毛,转过身,一把将谢锐的脑袋按在胸口上。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睡觉。」 谢锐抵着张津望柔软的胸部,微微愣了愣。他沉默片刻,才轻声说:「难道只有我想和你亲近……」 第128页 话音未落,上方传来张津望均匀的唿吸声。 竟是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由于当地红头要来雅筑调研招标项目的进度,谢锐久违地回了趟雅筑科技。张津望送他去的。 双方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他们上午就到了,时间非常充裕,于是来到总裁办公室稍作休息。 尽管办公室很久没人来,但老张每天都会派人打扫。因而没有丝毫灰尘,就仿佛谢锐只是刚刚离开了会儿似的。 总裁桌子上摆放了些尚未拆封的文件和快递,其中有个小盒子吸引了张津望的注意。 「这啥?我能拆吗?」张津望拿起来晃了晃,很轻,但是因为包装严实,所以听不见声响。 「可能是很久之前买的,你拆。」谢锐低头审阅电脑里的文件,没有留心这边。 张津望拿来剪刀拆开,然而拿掉泡沫纸的一瞬间,他勐地愣住,紧接着皮肤瞬间从脖颈红到耳尖。 这他娘居然是个足兆蛋! 见张津望半天没动静,谢锐扭头看过去,也微微怔住了。之前随手在网上下单的东西,因为没有注意收货地址,原来是寄到了这里。 「你买这个干嘛?」张津望磕磕巴巴地说,「辣眼睛辣眼睛。」 他刚想塞回快递盒里,就被谢锐握住了手腕。谢锐死死盯着那个足兆蛋,一本正经地说:「机会难得,要不要试试?」 「在这?!」张津望难以置信地看着谢锐,无比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谢锐不以为意地挑眉,「又不是第一次了,这地方你哪里没趴过?」 「从来如此便对么?」张津望大声说。 然而禁慾快一周的小谢总显然没这么好煳弄,很快两人就滚在了总裁桌上。 张津望衣襟敞开,紧緻的腹肌打着颤。谢锐苍白的皮肤和张津望蜜色的皮肤交叠在一起,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忽然,张津望感觉自己的双手被折到身后,然后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原来是谢锐的领带。 他扌争了扌争,没有扌争开,正骂骂咧咧地准备发火,谢锐突然打开开关。他发出一声无声的煎教,整个人贪在桌子上,连口水都从嘴角流出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不行……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张津望第一次用,仅仅十几分钟后,因为泄了太多次,吹出来的东西就跟水一样,月要深深塌下去,大月退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喜欢吗?」谢锐吻他的耳廓,倒是有点吃味了,「比我的还喜欢?」 「你死不死……」张津望现在就连骂人都带着哭腔,没什么气势,「你干嘛总热衷于做这种事……昨天晚上也是,缠人……」 听到这话,谢锐忽然皱了皱眉。像吃了柚子皮似的酸涩,顺着舌根往上爬。 就在这时,他恰好接到一个简讯。看完后,他忽然对张津望说:「政府的人提前来了,我先过去一趟。」 「什么?」张津望用力扯了扯手腕,「你去就去,先把我放了啊!」 谢锐却只是淡淡地看向他,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乖乖等我回来。」 发现谢锐是认真的,张津望慌了神,放下姿态拜託谢锐,「等等,别,起码把那玩意拿出来!会疯的……」 见谢锐不为所动,他大声喊道:「谢锐!回来!我要是废了,你身为霸总可连医生朋友都没有!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谢锐的动作顿住,他想了想,觉得张津望说的确实有道理。于是他折返过来,给张津望光裸的屁股盖了个毯子。 「尼玛不是要这种好啊!!!」 谢锐走后,办公室里只有嗡嗡声在迴荡,让张津望的感官更加敏锐了。 好羞耻,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 过多的快敢让他头脑混沌,后面整个都是麻的,时不时抖一抖。 忽然,他听到了脚步声。紧接着阿曼和林苗他们的交谈,隔着厚重的门板传过来。 「最近真是累死了,等调研的走了后我得好好放松放松。」 「要不去喝酒?就今晚吧,老张你有时间吗?」 「有啊,正好老婆带孩子回娘家,就我一个,无聊着呢。对了,要不要把望子叫上,好久没见了。」 「成啊成啊,我也想望哥了。」林苗说,「反正现在没事,我给他打个电话。」 林苗刚刚拨通张津望的手机,熟悉而悠扬的铃声就从办公室里传出来。三个人看向总裁办公室,都愣住了。 完蛋!!!! 张津望像条毛毛虫似的,咕蛹着想要用下巴关掉电话,可惜试了几次都没能如愿。 他心急如焚时,林苗试探性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望哥?」 张津望赶紧屏住唿吸,一动也不敢动。 「刚才是望哥的手机响了?」 「是的,我听见了,你们也听见了吧?」阿曼按动门把手,「但是锁了,应该没人。」 「难不成是之前来的时候,把手机落在这里了?粗心鬼。」林苗一副真拿他没办法的无奈笑容,「老张,你不是有备用钥匙,打开看看。」 张津望的脑子瞬间炸了,眼前绽开一朵朵烟花。 「不要!」张津望差点喊破音,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不要打开!我在!」 门外的三人错愕不已,连忙把脸贴在门框上。 「望子?你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 第129页 「你没事吧!刚才怎么不回话?」 「是门坏了,我被锁里面了,有钥匙也打不开的。谢锐找人开锁去了,你们别管我,该干嘛干嘛去。」张津望心跳如雷地扯着谎。 「不试试怎么知道?老张,你拿备用钥匙来。」林苗态度坚决。 老张拿着钥匙半天,这时突然反应过来是怎么个事了。他尴尬地笑笑,把钥匙捅进锁孔,皱着眉,佯装用尽全身力气,就是拧不动:「确实打不开,锁坏了。」 张津望差点哭了,还是你靠谱老张,我的救命恩人!哥哥,不,义父!回头请你吃饭! 「锁坏了咋办。」阿曼嘆了口气,掏出手机,「我先试着联繫谢总。」 然而他打了四五个电话,全都石沉大海,无人接听。又问了其他同事,也没人见到过谢总。 半小时过去,三人还是一筹莫展。直到阿曼突然灵光一现,说道:「有了,你们部门的小刘不是开锁能手吗?让他来试试。」 「对哦。」 「别了别了,咱还是等谢总吧。」老张赶紧打圆场。 「老张,你怕什么?有事副总顶着。谢总说了,他不在的时候,全权听从阿曼调度。」林苗叉着腰,「再说,现在都到饭点了。等他找到人来开锁,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就是就是,咱救瞭望哥,谢总还得感谢咱们呢。」阿曼附和。 他俩一个不把谢锐放在眼里;一个想要救总裁老婆立功,狠狠讨好上级,根本不听老张的劝告。 「望哥坚持住,我们部门的小刘特别厉害,就没他开不开的锁。」林苗半开玩笑说,「你可别哭哦。」 「我他妈谢谢你……」这下,张津望是真的想哭了。 谢锐看了眼腕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向办公室走去。其实红头根本没有提前来,他这么说不过是「放置」的藉口。 时间太久会伤了张津望,四十分钟刚刚好。 电梯一打开,他忽然注意到拐角处人声鼎沸。走近了才发现,十几个人围在他办公室门口,其中一个小伙子正用工具捅锁眼。 「小刘你行不行啊,能弄开吗?」 「马上马上,再给我五分钟。」 「望哥,别急,还有五分钟你就能出来了!」 谢锐走到众人身后,眯起眼睛问:「……你们在干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 张津望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大声解释道:「说起来有点难以置信,刚刚有个小偷从窗户爬进来,偷走了我全部的衣服,还把我绑着了!别管我,快去抓他,他应该还没走远!」 「从十八楼的窗户?」谢锐揶揄道,他关上门,淡淡地说:「放心,只有我。」 张津望瞬间虚脱了,像烂泥一样瘫在桌子上,闷声说:「还不赶紧给我松开。」 谢锐立刻走过去,给张津望解绑。他这才发现对方身下一片狼藉,()都疲软了,还是在一个劲吐水。 刚刚把领带解开,东西取出来,谢锐突然被张津望一拳揍翻在地。谢锐的脑袋狠狠撞到书架,发出一声巨响。还不等他从闷痛中缓过来,就被张津望攥住了领子。 「你想怎么死?」张津望咬牙切齿地问。 「待会怎么死都行。」谢锐仰面看向他,「不先把裤子穿上吗?」 光着屁股的张津望沉默了。 张津望一边拉拉链,一边骂骂咧咧道:「今天这事得给我个理由。」 谢锐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张津望看出来他又在别扭,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们当时怎么约定的?有话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你知道我神经粗,哪能次次解读出大少爷你的言外之意。」 谢锐还是半垂下眉眼,抿着唇。 「行,你想再跟我拉拉扯扯十几年是吧?」张津望哭笑不得。 听见这话,谢锐整个人震了下。「十几年」这个词已经让他有了阴影,想到就心有余悸。 他沉默片刻,突然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可能有点……不安。」 说出来后,谢锐似乎又后悔了。 他移开视线,不耐烦地揉了揉头髮,才继续解释道:「为什么只有我想和你做?你……不喜欢?毕竟你之前一直喜欢女的……最近是不是腻了,觉得还是女生好一点?」 【作者有话说】 下次周一更 第65章 也不失为一种活法 张津望皱着眉问:「不安什么?你之前不也是直男吗?也婻沨没见你又喜欢上女的啊。」 「不一样,你喜欢男的是最近的事。」谢锐摇摇头,重新仰视着张津望,「可我已经为你弯了很多很多年。」 听到这话,张津望顿时臊红脸,气也消了大半。他心说谢锐是不是故意的,知道他耳根软,听不得这些。 张津望最终嘆了口气,坐到谢锐大腿上,拍拍他的脸,「我也没说过我不喜欢吧?只是最近小说快完结了,我忙得要死,实在是没有精力。等过段时间没事了,我们有的是时间做。」 他继续说:「你居然还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这么说吧,但凡换个人敢对我做这种事,我能把他揍残废。我要不喜欢你,干嘛为了你跟家里出柜?」 谢锐愣住,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吧,因为还没处理好,所以没想跟你讲。」张津望不耐烦地摆摆手。 第130页 「你爸妈同意吗?」 「肯定不同意的啊,不过我也只是通知他们一声,不是在徵求他们的意见。」张津望揽着谢锐的脑袋亲了一口,痞笑着说,「放心吧,我会摆平的。对你男朋友有点信心,嗯?」 谢锐看着张津望,眼中隐隐有光波流转。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再次吻住了自己了不起的男朋友。 几个月后的某天,张津望早起做早饭时,隐约听见卧室里传来谢锐接电话的声音。 「真的要见……为什么……别为难他……好……好……知道了……我问问他。」 谢锐走出卧室,发现张津望身穿一条四角内裤,正围着围裙做早饭。 张津望的身材真的很好,是gay圈天菜级别的,哪怕谢锐这种前直男,也时常被迷住。 他的肌肉线条漂亮却不夸张,紧实有力的腰身在尾椎形成一个小窝,是他的敏感点之一。双腿笔直漂亮,脚踝却非常细,谢锐单手就能完全掌握住。 「为什么不吃阿姨做好的。」谢锐从背后搂住张津望,吻他的发梢。 「吃啊,怎么不吃。不过我突然想喝粥了,所以早起煮点。」 「嗯……」 谢锐的脑袋压在张津望的肩膀上,本来看的是锅里的粥,然而视线不自觉被张津望的月匈部吸引了过去。 有浅浅的沟,模起来很柔软…… 谢锐的喉结微微滚动,扫过张津望的夸骨,食指和拇指不注意就熘进了围裙里,丁页出鼓鼓囊囊的包。 「等等,老子做饭呢,晚上才那啥过,你是种马啊。」张津望涨红了脸,用手肘岛他。 「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张津望以前没发现,这小子怎么脸皮这么厚?! 虽然谢锐话是这么说,但张津望很快就受不住了,胳膊趴在橱柜上,压抑着低哑的哽咽,让谢锐予取予求。 最后粥果然有点点煳了。 而且张津望看见粘稠的白粥,就莫名联想到那玩意,顿时没了胃口,谢锐倒是吃得很香。 张津望也是同居后才发现,谢锐这人别看是个strong哥,其实特别好养活。自己做什么他都吃,包括酸黄瓜、白粥、豆汁儿,甚至是毛豆腐。 喝完第三碗白粥后,谢锐突然抬起头说:「我爸妈想见你。」 张津望本来晕乎乎的,这下瞬间清醒了,睁大眼睛问:「你把我俩的事给他们讲了?!」 「嗯,四个月前。」 「这么早……」张津望愣了愣,「那为什么现在才要见我?」 「可能现在才说服自己接受。」谢锐不以为意地说,「所以,你要去吗?如果你去的话,我妈说给你包个大红包。」 要去吗? 得去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啊。当然了,他一点都不丑,但是谢锐爸妈毕竟和张津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心里难免有压力。 每当这个时候,他才能真切意识到,面前这个喝白粥的公子哥到底多有钱。 「怎么了?」谢锐淡淡地问。 「没事。」张津望定了定神,「啥时候去?」 周六早上,谢锐开车带张津望回到了张家老宅。 简直让张津望大开眼界。 推开足足两人高的厚重铁门,门后是占地三千平的私家庭院。中央一个巨大的天使雕塑喷泉,两侧是长长的朝颜花走廊,左右各一个副楼,正中一个主楼,有五层高。绿化也做得相当精緻,每一磕灌木丛都修剪成圆润的模样。 这霸总文男主都打不住,高低得是个玛丽苏文男主。 「你是不是每天都从两百平的床上醒来?」张津望认真地问旁边的谢锐。 谢锐云淡风静地说:「下次带你去我家在加拿大的庄园。」 草,这小子装起来了!但不得不承认,还真让他给装到了! 两人刚一进主楼,就有两位年轻保姆过来替他们脱外套、拿行李。张津望非常不自在,连忙抓紧便当盒说,自己拎着就行。 一位保姆告诉他们,谢母在餐厅,两人直接去吃饭就行。 餐厅的桌子很长,能容纳二十个人。谢母坐在主位上,显得房间格外空旷。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美食,还有整整齐齐的刀叉。 见到谢母后,张津望立刻拘谨地打招唿:「阿姨您好。」 正所谓岁月不败美人,也可能是有钱人保养好,谢母显得比同龄人年轻了十七八岁。 「津望是吧,总听小锐提起你,你好你好,确实玉树临风。」谢母非常和蔼可亲,没有丝毫架子,「请坐吧,你手里的这是?」 「是我自己做的糕点。」张津望原本想着,有钱人也不缺自己买的礼物,听说谢母嗜甜,不如手制的点心更能聊表心意。 不过看见桌子上这一盘盘的都比自己的精緻,他反倒感觉有点拿不出手。 「谢谢啊,费心了。」没想到,谢母没有丝毫嫌弃,「放桌子上吧,我们一起尝尝。」 谢锐环顾四周,问道:「我爸呢?」 「他去湖边钓鱼了,不回来吃,我们不等他。」 明知道家里来客人,却在吃饭的时候出去钓鱼,明显不尊重。 谢锐的脸色沉下来:「怎么回事,你们说已经可以接受,我才……」 「上午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想不通了。」谢母说,「老男人的心就像是他们的肛门,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堵住,但过一会可能又拉了。」 第131页 张津望:「???」 这不是老男人,这他妈是喷射战士。 「我去找他。」说罢,谢锐扭头就走,却被谢母叫了回来。 「等等,吃晚饭再去吧,不然都凉了。」 于是三人坐下来吃饭,谢母首先品尝了张津望的枣花酥。她本来没报什么期待,品尝过后忽然睁大眼睛,夸赞道:「这个特别好吃,有股特殊的香味。」 「是我的创新做法。」张津望解释说,「我加了陈皮。」 「陈皮……记下了。」谢母咀嚼这两个字,「会做饭的人真厉害,不像我儿子,烤的面包都能违反日内瓦公约。」 「我很会做饭,只是不爱做。」谢锐面无表情地说出惊人之语,「我煎的松饼让他赞不绝口,香味太诱人,以至于每次都被我家的鹦鹉抢走。」 张津望用口型无声地告诉谢母:是被我倒了。 谢母点点头,一副瞭然的表情。 饭后,谢锐直接去湖边找他爸。他半个小时后才回来,并对张津望说:「我爸想跟你单独聊聊。」 张津望觉得愕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人工湖很漂亮,水质清澈,闪着凌凌微光。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的老年男性在湖边垂钓。 张津望估摸着这就是谢父,立刻走过去,礼貌地跟他打招唿:「佰佰您好,我就是张津望,您找我?」 谢父扫了他一眼,没有回头:「好孩子,我听说了。所以,你现在是跟谢锐谈恋爱吗?」 「是。」张津望不好意思地笑笑。 「别紧张,随便聊聊。你家里是干什么的?自己是干什么的?」 张津望不卑不亢地跟谢父如实说了。 谢父沉默片刻,悠悠说道:「你应该也知道,你和谢锐不太般配。不是我老封建,但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讲究门当户对吗,不然以后会有很多矛盾。」 张津望总感觉,他下一句话就该像霸总文里那样:「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果然,谢父中气十足地说:「请你离开我儿子。」 前半句呢?居然想白嫖啊这个老头子! 不过谢锐在父母面前硬气,张津望自然不憷他,用很少女的表情说出了那段经典台词:「佰佰,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请不要用金钱来衡量我们的感情。我不接受,我也不会离开你儿子。」 两人僵持片刻,谢父无可奈何,于是一声嘆息。他指了指面前的渔具,对张津望说:「听谢锐说你很擅长钓鱼,那我们赌上谢锐的未来,比一场,你敢不敢?」 话都说到这份上,不敢就不是纯爷们。张津望走上前,挑了根趁手的渔具,平静地说道:「没问题。」 两个小时后。 张津望悄悄探过头,对谢父小声说:「佰佰,我的捅装满了,借你的桶用一下成不?我看你还是空的。」 谢父:「……」 在这过了五六年,谢父第一次知道,这湖里居然有这么多条鱼! 「还比吗?」 谢父紧绷着脸,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愿赌服输。」 张津望笑了,他松口气,开始收杆。但收到一半,他忽然迟疑了,于是转头问谢父:「这样真的就行了?草率地决定了谢锐的人生大事?」 谢父却平静地说:「我接受了谢锐的不婚主义,现在无非是变成了不婚主义·同性恋plus而已。」 张津望干笑两声:「您倒是想得开。」 「但最重要的是,我没有权利管谢锐的选择,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谢父看着湖面说,「清教伦理强调个人责任,我已经履行完了抚养义务,他此后的人生和我没有必然联繫,我的人生对于他来说也是如此。」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亲儿子,在谢锐破产的时候,您不也是伸出援手了嘛。」 谢父却摇头,「我从他二十岁开始,停了所有经济支持。他破产后来找我借钱,我就借给他了,利息一分也没有少。」 「借的?!不是给的?」 「是借,有欠条,不过他已经还清了。」 「那公司呢?总归是留给谢锐的吧。」 「如果他能力不行,我就把它交给侄子了,不是非谢锐不可。我的心血,不可能砸在别人手里。」 张津望现在总算知道,谢锐为什么这么独立要强了。或许是谢父超前的观念,让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身后没有护盾的感觉。 虽然是独生子,但父母不会给他付出一切,也没有人永远站在他身后,所有人和物如过往云烟,所有的坎都要靠他一个人迈。 这当然是谢父的自由,但…… 「说得这么决绝,让人听了会觉得很寂寞。」张津望看着鱼漂说,「无论谢锐以后怎么样,反正我都会力挺他。虽然我能给的不多,但我尽我所能地给。如果他发达了,我们就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如果他落魄了,我还有个小院,粗茶淡饭也不错。」 谢父听罢愣住,看向张津望,看了足足半晌。最后他长舒一口气,微笑着说:「嗯,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活法。」 「嘿。」张津望后知后觉自己矫情,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按照之前说的,谢锐就麻烦你了。」 张津望兴奋地回答:「当然,很荣幸!」 「还有件事,你钓鱼为什么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张津望把脑袋挨过去,两人认真研究起来。 第132页 「其实有技巧,佰佰您看这个钩子……」 【作者有话说】 下次周三更。 第66章 他栽在张津望身上了 谢锐是最后一个加入视频会议的。 他戴着草帽,坐在藤椅上,背后是一农家小院。面前还摆着个竹筐,里面全是豆橛子。 他们老闆这是干嘛去了?! 雅筑的高管们不知道,他们也不敢问。 「谢总,我们可以开始了吗?」阿曼尴尬地笑笑,像以前一样主持会议。 谢锐这边非常卡,半晌不说话,阿曼就当他默认了。 「第一个议题,之前林总监提交的方案,您看得怎么样了?」 「可以。」谢锐点点头说。 谢总居然没有挑刺,一遍过!要不是在会议上,林苗简直要高兴地跳草裙舞!她决定了,今晚狠狠奢侈一把,喝奶茶的时候加双份芋圆! 「谢谢谢总~」 谢锐这时却突然皱起眉,阴阳怪气地说:「方案我看了,确实很精彩。林总监,我们公司耽误了你,耽误你成为着名科幻小说家了。」 「草!」合着刚刚只是谢锐的网络延迟太高了! 谢锐不知道在哪里,信号非常不好,整个人卡的像定格动画。会议在这种条件下艰难完成,当谢锐宣布解散,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几位高管整理整理文件,正准备退出房间,忽然发现谢锐居然忘记关闭摄像头了。 只见他离开电脑,走到高大的梧桐树旁,在老爷椅上躺了下来。大家这才看出来,老闆身处一个小院子里。 「怎么样,结束了吗?」电脑那头传来张津望的声音,紧接着张津望就走进画面里。他捧着两半瓜,瓜瓤色泽鲜艷,多汁的果肉如红宝石般诱人。 「我把瓜放河里冰了冰,你尝尝怎么样?」张津望放下瓜,搂住谢锐的脖子,非常自然地在男朋友脸上亲了一口。 「哦~~」同事们看得哈特软软,不禁露出姨母笑。 结果这一吻不知撩到谢锐哪根神经了,他直接把张津望翻身压在椅子上,开始扒人家衣服。 「会议结束!会议结束!」阿曼尖叫着解散了房间。 亲热完之后,张津望累地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谢锐仍旧不肯放开他,两个大男人挤在狭小的老爷椅上。 张津望邀请谢锐,来自己给他买的院子过周末。他本以为谢锐会开心,结果对方来之后一直兴致不高,而且变得非常黏人。 难道看不上我的院子?张津望颇为郁闷。 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跟谢锐说:「对了,房子里有间屋还没装修,正好给你住。你看看想装成什么样子,我来给你做家具。」 「你还会做家具?」 「对啊,屋子里大部分家具都是我做的。」张津望得意地翘尾巴。 「我差点忘了,你的设定是正经事以外的都擅长。」 「……你丫是夸我吗?」 谢锐拿起圆桌上的ipad和笔,在上面涂涂画画,很快一个房间的草图就出来了。设计得很简约,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衣柜。 「大概这样。」谢锐说。 「牛逼啊,画这么好。」张津望拿过来看了看,「成,然后我们可以在这加一个树屋,这里加一个鞦韆,这里加一个电视机……怎么样?」 「挺好的,我应该挺喜欢。」谢锐话锋一转,「五岁的我。」 「别啊,卧室肯定得有个电视机,这是规矩。」张津望红着脸咳嗽一声,小声在谢锐耳边说,「以后我们可以一边看簧片一边做。」 谢锐愣了愣,然后瞬间改口:「好吧,电视机可以保留。但是鞦韆和树屋不可以。」 「鞦韆有什么不好?我们可以坐在鞦韆上,畅聊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 「你根本不会诗词和哲学。」 「草。」无法反驳。 「我的卧室不能出现树屋和鞦韆这种东西,既影响整体美观,又毫无实用性。」谢锐冷淡地说。 「我的房子也不能有这么无趣的装修。」张津望倔脾气也上来了,「你知道吗,你那个黑白两色的家,百年后都能直接当灵堂了。上面写着,谢锐,享年一百岁,死于舔嘴唇中毒。」 「不确定的时候,黑和白是绝对不会出错的设计。」谢锐嗤笑道,「总比家里你那些大红大紫的烂俗摆件要好。」 「大红大紫怎么了?我送给杨松云的时候,他就说特别喜欢。」 「那你见他摆出来过吗?」 「他说怕灰尘落脏了,所以都放在柜子深处……他不喜欢?」张津望意识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张津望和谢锐比毒舌,简直像鲶鱼精打唐僧师徒,自取其辱。气得他丢下一句「老子不给你做家具了,睡地上去吧」,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喊了两声,没把张津望叫回来,谢锐轻轻地嘆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他承认刚刚语气不好,但他没告诉张津望,他其实不喜欢这个院子,也不喜欢空下来的屋子。 张津望以为他一无所知,但谢锐之前就听四眼说过:这个院子是张津望为了图晃才买的,空下的屋子也是为他而留。 就因为图晃不在了,所以现在才给他住,他又不是图晃的替代品。 谢锐明白,吃一个逝者的醋很幼稚,但他心里就是堵着一口气。 第133页 两人足足冷战了两个小时,最终以谢锐主动道歉告终。 「抱歉,我刚刚没看好嘴巴,他擅自怼人。」谢锐找到菜园子里的张津望。 张津望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给番茄培土:「嗯。」 谢锐立刻皱眉,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津望:「真没礼貌,你就是这么接受道歉的?」 「道个歉你还拽上了?!」 张津望站起身,无奈地摸摸后颈,然后说道:「我也有错,都说房间给你了,该你来安排。」 谢锐:「树屋和鞦韆挺有趣的。」 张津望:「黑白的房间其实也挺帅,小说里霸总的房间都这样。」 「……不过你那些摆件还是很烂俗。」 「放屁。」张津望瞬间炸毛,「它们都拿了最佳设计奖。」 「谁评的奖?」 「老子自己!」 「只能说你品位有问题,林苗他们就多次在背地里讨论你的衣品。」谢锐挑眉,「说你衣柜里,有几百件一模一样的t恤。」 张津望气得跳脚,「那你知道林苗他们怎么评价你吗?你人缘可是比你想像中还要差——孤僻仙人。」 「为什么要人身攻击?这和装修根本没关系吧?」被戳到痛处的谢锐有点恼了,不悦地说,「我们还是冷静下好了,我要回去。」 张津望愣了愣。 谢锐就这样回去了? 开什么玩笑,谢锐根本不知道自己当年拿下这个院子吃了多少苦。当时剧本杀店倒闭,欠了一屁股债,同时打好几份工才填上这个窟窿。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天晚上跟谢锐约好了。谢锐酒醒后不记得也就算了,居然还看不上这个院子,去他妈的。 「慢走不送。」张津望咬着牙说。 谢锐真的扭头离开了,院子也随之安静下来。 张津望坐在自制的小木凳上,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心说没有谢锐才好。他可以干很多事,可以去河里游泳,去隔壁邻居的地里挖马铃薯,可以去钓鱼煮来吃。 想着想着,张津望的心情忽然郁闷起来,他捂着额头。 没有谢锐,这些好像都变没劲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下起了小雨,蒙蒙雨丝扑打在脸上,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张津望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瓜放在河里,水上涨后别给沖走了。 他立刻回屋套了件外套,此时雨势已经渐大,地面的积水被顷刻间揉碎了,震盪个不停。 张津望也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推开门,就在这时,他发现雨突然停了。 抬起头,原来不是雨停了,是有人在他上方撑了一把红伞,仿佛这单调世间的唯一一抹亮色。谢锐默默地看着他,显然已经在外面罚站了很久。 「你怎么没走?」张津望震惊地问。 「我不会开手动挡的车。」 张津望哭笑不得地说:「……我服了你个少爷。」 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没多久就停了。 「谁告诉你我买这个院子是因为图晃?」听到四眼的名字后,张津望摆摆手说,「他自己瞎猜的,我之前只是跟图晃说,以后一起去乡下养老,从来没说过买院子的事儿。」 谢锐给张津望擦头髮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试探着问:「那你买这个院子是为了……我?你没忘那个晚上说的话?」 「是你忘了吧,回国后自顾自说要开公司,根本没时间休息什么的。」张津望甩了甩头,就像是掉到河里的小狗,甩了谢锐一身水,「再说我可是千杯不醉,怎么可能那几杯酒就断片。」 谢锐心头长久萦绕的污渍忽然不见了,整颗心脏就像沖刷过的玻璃那般透亮。他感觉胸口饱胀,有什么不断膨大、膨大,勐地炸开后,整个身体都酥酥麻麻颤慄起来。 「来吃西瓜。」张津望没多想,递给他一块西瓜,「比赛谁吐籽吐得远。」 「无聊,但我接受挑战。」谢锐说。 于是两个28岁的成年男性,开始朝着远处的院子,像豌豆射手那样「噗噗噗」吐西瓜籽。 但谢锐显然不是对手,很快败下阵来。 他看向张津望,只见张津望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只仓鼠,吐出的西瓜籽又快又远。 明明是特别弱智的行径,在谢锐眼里却可爱过头了。恨不得守在他身边,一刻也不离开。 完了。他想。 他这辈子,算是栽在张津望身上了。 【作者有话说】 周五凌晨爆更6000+完结,不见不散哦么么么么! 第67章 求婚(大结局) 谢锐这么看着张津望的侧脸,一看就是三年。 三年后。 「现在的金价603元/克,您这根金条45克。如果像您说的,家里还有十八根,那总价值就是48w8430元,是准备出售吗?」 很多年前开始,张津望出于投资目的,会定期购入一些黄金。如今金价来到高点,收益涨了40%,他准备全部抛售,于是来金店打听行情。 他和导购聊得火热,谢锐则在一旁等待。金店的店面非常大,谢锐随便逛了逛。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婚戒区,他看着闪闪发亮的戒指,不禁出神。 柜檯上,精緻的牌子赫然写着:「给您最爱的女人一个家。」 谢锐微微蹙眉。 「您好,是想买戒指吗?」柜姐见状立刻迎上来,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第134页 「不,在等人。」谢锐淡淡地说。 柜姐却自顾自介绍起来:「最近这款白金钻戒很受欢迎,是义大利珠宝师的匠心之作,想必您也能看出他的独特设计。无论正式场合还是日常佩戴,都很能彰显品位。」 「不需要。」 「这个婚戒尤其适合男性,如果拿来求婚的话,您男朋友也会很高兴的。」柜姐暧昧地看看张津望,又看看谢锐,笑弯了眼睛。 谢锐微怔,问道:「很明显?」 「当然,二位非常般配,一看就是情侣。」柜姐附和道,「倒不如说手上没戴戒指,才比较让人惊讶。」 小谢总当即「龙颜大悦」。 张津望和导购谈好相关回收事宜,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甜甜的女声:「感谢您的惠顾!」 然后谢锐提着个精美的袋子走了过来。 「你买的什么?」张津望好奇地问。 谢锐轻声说:「和你没关系。」 反正谢锐不差钱,张津望也就随他去了。 当天夜里,张津望又忙到凌晨两三点。因为不久后,他将举办自己人生中第一场签售会,并发售新书。 他这些天和主办方及网站敲定细节、考察现场、签订合同……被各种事儿搞得身心俱疲。他像个连轴转的机器,连零件都在风吹雨打中锈蚀了。 四年过去,张津望早已不是「微博挂,微博挂,微博挂完抖音挂」的天雷写手,而是成为了终点文学网女频举足轻重的大太太。 除开他自己笔耕不辍外,也是因为乘上网站大力扶持女频的东风,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上。短短四年就卖出两本实体书版权,和一部影视未播版权。 确定周日的签售会万无一失后,张津望站起身准备去睡觉。他突然脑子嗡的一声,眼前瞬间黑了,扶着电脑桌缓好久才缓过来。 得赶紧休息,他想。再熬下去谢锐要成寡夫了。 张津望晃晃悠悠地爬上床,刚准备昏迷,就被谢锐拽了起来。 「等等,我有事要和你说。」 张津望崩溃,「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不,必须今晚,我决定了。」 张津望虽然睁着眼,但是脑子根本不转,已经陷入半睡眠状态。他的意识逐渐消散,只能隐隐约约听见谢锐的声音,却无法分辨其中的意思。 他只记得自己敷衍说: 「好好好,都听你的。」 「意见?我没意见,挺好的,都可以。」 「就这么定了,听你安排。我?我当然没问题了,一切看你意思。」 「我也很高兴,真的,不骗你。」 然后张津望感觉谢锐握住了自己的手,下一秒,他彻底断片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张津望睁开眼,感觉神清气爽。旁边的位置空了,伸手摸摸,是凉的,看样子谢锐已经起了一段时间。 张津望现在是全职作家,时间随自己安排,但谢锐还要每天去公司。 张津望很同情他。 他打着哈欠推开卧室门,发现谢锐还没有走,正在厨房里做早饭。油溅得噼里啪啦,知道的是煎蛋,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军事演习。 谢锐把黄油吐司和煎蛋放到盘子里,将其中一盘端到张津望面前,并一本正经地说:「这次别再让鹦鹉抢走了。」 张津望看着这纯种非洲血统的吐司,心说它不抢我就得食物中毒,你自己看着办吧。煎蛋,煎蛋还可以抢救下。 他正疑惑着大少爷今天怎么突发奇想做早饭,就被谢锐搂着肩膀拉过来,亲了下脸颊。 「我去公司,你慢慢吃,老……老……」 老了两次没老出后文,谢锐轻轻咳嗽一声,别扭地转身走了。 「老」什么?张津望咬着煎蛋想。 这傢伙不会想喊我「老登」吧?虽然我确实超三十了,但好歹也比谢锐小一岁。 张津望用手撑着脸,忽然,感觉被什么咯了一下。他伸出手,看到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白金钻戒。 瞬间,昨夜模煳的记忆开始復甦。 谢锐:「我们结婚吧。」 他:「好好好,都听你的。」 谢锐:「你真的没意见?考虑清楚了?结婚是人生大事。」 他:「意见?我没意见,挺好的,都可以。」 …… 草!张津望端着咖啡杯的手在抖,一口没喝,全餵给了裤子。 一觉醒来,自己他娘的成已婚人士了?! 张津望这边还一脸懵,谢锐则已经完全进入状态。 他说,他要再买一套房子,让张津望帮忙选址,仿佛新婚小夫妻计划定居新家;他提出要再养一只猫,那语气跟准备要个二胎似的;最重要的是,他最近拿回家很多婚礼、结婚照的报价册,吓得张津望彻夜难眠。 张津望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跟谢锐说清楚。现在就挺好的,都同居三年了,干嘛突然要结婚呢? 所以当谢锐回家,把他按在沙发上吻他时,张津望用力推开对方,强笑着说:「别,我待会要出去和别人吃饭。」 「谁?」谢锐不太高兴。 「四眼,就我们两个。」 谢锐的表情缓和了些许,他收敛起眼中的欲望,只是在张津望脖子上细细吻琢。 「还有件事。」张津望缩起脖子说,「关于戒指的,我想了想,还是……」 第135页 谢锐顿住动作,他阴测测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张津望,「继拒绝上床之后,你不会还要说把戒指退给我?呵,怎么,那天晚上你没有想好?这么大的事,你是随口敷衍我的?随随便便答应,然后随随便便反悔?」 张津望的嗓子像被噎住,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额角沁出冷汗,赶紧辩解说:「哈哈怎么可能,我只是想说今晚吃饭我不戴戒指了,我怕弄脏。」 「没关系。」谢锐这才平静下来,吻他的眼皮,「戴着。」 中午到了小饭馆,四眼远远地招唿他:「望子,这里这里。」 张津望长舒一口气,赶紧迎上去,「对不住,没等太久吧。」 「没有,我知道大作家日理万机,忙着呢。」 「你可别磕碜我了,路上堵车而已。」张津望笑骂道,「倒是大经理抽时间赏脸吃饭,我这面子上有光呢。」 两人第一次来这个饭馆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俩一个是没考上本科的混混,一个是辍学的叛逆青年,没想到十年前后也都算熬出头了。不到临死前闭眼,谁都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人生就是这点有意思。 吃着吃着饭,四眼忽然注意到张津望无名指上有什么东西在闪。他眯起眼睛一看,顿时大喊道:「卧槽!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张津望噎住,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把戒指摘掉就来了。他赶紧取下来藏好,尴尬地说:「没,就戴着玩儿。」 四眼显然是不信,在他的逼问下,张津望迫不得已,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这不挺好的吗?为什么不想结婚?」四眼咬着鸡腿说,「你不喜欢谢锐?」 「喜欢是喜欢,但我没准备好结婚。」张津望咋舌,嘴巴鼓塞得鼓囊囊说,「结婚和谈对象不一样,结婚牵扯的事太多了。结婚要承担更多责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对外介绍的身份也变了,可能玩到半夜的自由都受限,要是分手,一起养的宠物怎么……」 「等等,等等。」四眼哭笑不得地打断他,「是这么严肃的事儿吗?你别忘了,你俩都是男的,结婚也没法律效力。让小谢总开心的游戏而已,就顺着他呗。」 「你说什么呢,当然是这么严肃的事儿。」张津望不认可地皱眉,「如果是玩笑话,那干脆一开始就不要提。」 说到这,张津望就有点恼火了,「况且谢锐干的这叫什么事,一时兴起就买戒指,一时兴起就求婚,他到底认真考虑了没?」 四眼这回听明白了,他抿口热水,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我看出来了,不是你没准备好,是你怕谢锐没准备好吧?是不是他来个浪漫的求婚仪式,态度诚恳,你就答应了?」 张津望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顿时脸憋得通红,「哪可能是因为这个!我又不是小女生,还在意什么仪式不仪式的?」 「行行行。」四眼笑,「随你怎么说。」 兄弟俩好久没见面,光吃饭就吃了三个多小时。从饭馆出来后,四眼又提议晚上去唱ktv。 「就我们两个?」 「打电话把赵妈他们也喊上。」 「成,让我看看你唱歌退步了没。」张津望痞笑着说。 四眼掏出手机,正准备发布集合令,突然看到远处有个人朝这边走来。他笑笑,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去不了了。」他说,「你老公来要人了。」 「结婚」后,谢锐给张津望设置了十一点的门禁。张津望本来以为对方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追到饭店来。 听着对方在车上讨论婚礼,张津望终于憋不住了。他摘下戒指,放到宾利的中控台上。 「我想了想,结婚还是算了。」张津望在谢锐开口之前,直接滑跪说,「确实是我的错,那晚我太困了,没认真听,不能做数。我们现在不也挺好的,都三年了,突然提结婚干什么?」 谢锐居然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前方的路,平静地说:「我看出来了,你从那天开始一直心神不宁。没认真听?可以,那我再说一次……」 「不用说。」张津望赶紧打断他,「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结婚,我们两个男的,结婚也没意义吧?」 「我想和喜欢的人一辈子在一起,以家人的身份。」谢锐说,「没意义?」 「一辈子」、「家人」。 这两个词对于张津望来说太厚重,他不知道作何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股热气在他心口膨胀,把他的皮肉撑得平滑饱满。 「我……」刚刚吐出一个字,张津望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老妈打来的。 「嗯,没事……怎么?什么?」他突然拔高音量,「住院?!」 张父糖尿病併发症住院,已经第四天了,张母这才告诉张津望,电话里还隐隐约约传来张梓攸小声的嘟囔。 两人即刻折返,去了张父所在的三甲医院。但是来到vip病房门口,张津望却踌躇了。自从跟父母出柜之后,双方就彻底撕破脸,他甚至已经忘记如何跟他们相处。 这时,他的手被谢锐轻轻地捏了一下。温暖而沉稳的力量从对方那里源源不断传递过来,忽然就抚平了张津望心中的褶皱。 他像是看出张津望的顾虑,轻声说道:「我在门口等你,不走远。」 张津望笑笑,点点头。他深唿一口气,推门而入。 第136页 看到他来了,母亲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张梓攸也马上扑到他怀里,小声地喊了句:「哥哥。」倒是父亲瞪大眼睛,事先不知情的样子,立着眉毛,什么话都没说。 张津望摸摸妹妹的头,把刚才买来的礼品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悻悻道:「爸,我来了。」 张父躺在被子里,神色憔悴。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叫他来的,你现在身子虚,需要人照顾,津望尽孝来看看你。」张母居然罕见地为张津望解围。 「不需要。」谁知道,他爸的倔脾气到老了反而愈演愈烈,「他不气死我就算好的了!我还要他照顾?!」 张津望无可奈何,心说又是这样,一见面就吵。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干站在原地。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半晌,张父才再次开口说:「你要是想让我多活几年,就赶紧跟那个姓谢的小子分手。俩男的,你脑子是不是进尿了。」 「这个和那个没关系吧!」张津望听罢顿时变得烦躁。 「那你就滚。」他毫不客气地说,「没个正经工作,还当兔儿爷,你来照顾我,我还觉得丢人呢。」 「你少说点!」张母嗔怒道。 「我怎么没正经工作了?!我写网文也没少赚钱!再说,我哥也喜欢男人,你怎么不提?」张津望直接破口骂了出来。 「他也早晚得回来给我找女的结婚!」张父气势汹汹地转向张母,「张尧人呢?说回来回来,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张母解释道:「他这几天实验室比较忙,还要再过段时间。」 张父又把脸扭向张津望,言之凿凿地说:「我不要你照顾,死这里也不用!」 张津望咬紧牙,彻底没了耐心,「你自生自灭吧臭老头,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听你废话?我这不是觉得梓攸还小,不想让她上学分心,你要是这么说,那随便你。」 「津望,津望……」母亲急忙去拉张津望的胳膊,却被一次又一次甩开了。 走到门口时,谢锐突然先他一步推开了门,面无表情站在外面。张父张母没想到谢锐也来了,吃惊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哎,你进来干嘛?」张津望反应过来后,立刻走过去压低声音说。 话音未落,他的肩膀微微一沉,谢锐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手掌宽厚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坚实感。热量缓缓渗透,忽然就让他因父母诋毁而发凉的肩膀渐渐回了温。 谢锐径直走到张父的病床前,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中,他俯视了对方半晌,突然露出一个讥诮的笑。 「叔叔,您在等张尧?您养出的儿子,您却不太了解。他绝对不会回来了,他眼里只有自己,而二老,现在是他的累赘。」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很遗憾,您以后的依靠有且只有张津望,看他人脸色过活,难道不该把头颅放低些?这点上,阿姨显然比您能屈能伸。」 张母侷促地抓着袖口。 「虽然二老不承认,但张津望的事业很出色。他没有依靠你们讨生活,自然也没理由站着任你们呵斥。如果你们连正视他都做不到,那以后,由我当他的家人。」 张津望从没见过谢锐说这么长的话,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谢锐微微欠身,得体却傲慢地回敬道:「那,我们先告辞。」 然后他不顾张父张母铁青的脸色,故意拉住张津望的手,与其十指相扣,转身离去。 走在医院廊道里,两人的手握得很紧,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四周病人和护士的交谈声嘈杂,却显得很远。 张津望被谢锐牵着走,默默盯着谢锐的背影。 这傢伙比他高一些,比他肩膀宽一些,比他毒舌一些,比他聪明一些,比他目中无人一些……比他想像中更爱他一些。 他本以为两人会就这么走回家,然而两人来到医院大门口,当自动门轰然打开,他们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因为没有伞,谢锐和张津望被困在医院的屋檐下。刚才恢宏的气势荡然无存,反而因为回不去家,只能傻傻看着天空,显得有点可怜兮兮。 啧,strong哥怎么帅不过十分钟? 气氛随着雨夜冰凉的空气冷却下来,谢锐松开了张津望的手,两个人默默看着天空,谁都没有开口。 「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你为什么想要和我结婚。」张津望突然尴尬地问道,却没有转向谢锐,「我们之前很多年都关系不好,性格千差万别,在一起还总吵架。就算你现在喜欢男人了,可选择的人也很多吧。」 谢锐看了他一会,忽然嘆口气,理直气壮地说:「不知道。」 「居然不知道?」张津望气地跳脚,「你就不能再好好想想?我也是有很多优点的吧,夸夸我啊。」 「但那些都不足以解释,为什么优秀的人这么多,我唯独这么喜欢你。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喜欢你,从我知道什么是喜欢开始。」谢锐罕见地坦率说,「或许只能用我最不屑的一个词来回答了——这算命中注定。」 谢锐转头问张津望:「无条件的喜欢,这回答你能接受吗?」 张津望这辈子受够了「有条件的爱」,比如他必须满足父母的要求,才能获得相应的奖赏,否则就会被弃之如敝屐。 他也想被人无条件地选择,就像候鸟无条件选择树梢,游鱼无条件选择海洋,有扇家门,能无条件为他敞开。 第137页 张津望愣了愣,缓缓地说:「能接受,倒不如说,刚刚好。」 「嗯。」谢锐点点头。 「那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我能给你的东西不多,我赚的那些钱在你眼里不算什么,我也不能在事业上帮助你。唯一能给你当后盾的,就只有我这个人,最多再加个农村小院子。」张津望看向谢锐,「没什么用的喜欢,你能接受吗?」 「很多有用的人或物,不一定能坚定地站婻沨在我身边,我早就明白这一点。」谢锐勾起唇角说,「能接受,倒不如说,刚刚好。」 张津望摇摇头笑了,笑得莫名眼眶发热。 「那我现在可以拿出那个了?」谢锐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他直接半跪在湿漉漉的大理石地面上,一字一顿道,「这次我会正式说。」 就在这时,像是谢锐说的那样,「命中注定」——医院的自动门突然打开,一名胸口别着胸花的司仪刚巧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刚刚主持完婚礼,晚上回去的路上不幸出了点小车祸,在医院检查到现在,头上还绑着绷带。 他看看二人,又看看谢锐手上的戒指,不禁愣住。过了半晌,他才试探着问:「二位需要司仪吗?」 …… 「那么,在此,本主婚人对两位新人喜结良缘表示热烈祝贺与诚挚祝福!」司仪宣读完誓词之后,这场简单,甚至是简陋的婚礼就结束了。 和谢锐预想中大相迳庭,但……也还不赖。 司仪把提词卡放进口袋里,笑着调侃:「气氛到这儿了,哥们儿不亲一个?」 「多谢,我们回家做!」张津望抓过戒指,突然雀跃地冲进了雨里,他兴奋地说,「现在就回!」 所有的色彩都在雨中被融化,世界变得混沌,却并不黯淡。大雨倾盆而下,抽打着眼睛,仿佛千万个吻落下来。 「等等,呆瓜,这么大的雨。」谢锐咋舌,但还是立刻追了出去。 张津望听罢转过身,展开手臂,对谢锐大声笑着说: 「没关系!今天的我,才不会被大雨淋湿!!!」 几天后,「咩噗茶」太太的签售会如约举办。 签售会现场,人多到像夏天暴雨前的蚂蚁,黑压压一片,挤得满满当当。连圈外人路过时,都好奇地打听,里面是在举办什么活动? 女孩们推推搡搡,都想往前面去,空气似乎都被挤压得变了形,散发着一股焦灼的气味。唿喊声、议论声、脚步声杂乱无章却又充满活力,在封闭的空间里震盪。 本次签售会上架的新书,是「咩噗茶」太太第一次尝试耽美文。据说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因此在连载期就噱头拉满。 起初很多人不信,认为这是咩噗茶在恶意炒作,现实世界哪有这么多离谱爱情故事。 但当他们发现,签售会上的咩噗茶,居然真是个留着寸头、打着舌钉、戴着婚戒的大帅哥!一切说辞,顿时可信了起来。 此时广播开启,工作人员清冽好听的声音顺着音响,传递到签售会的每一个角落—— 「各位亲爱的读者,感谢您支持併购买太太的新作《严禁自我攻略》。请您稍作等待,签售会即将开始。」 【全剧终】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真的太爽了,好久没写这么爽了。这本曾因为涨幅垫底而一直抓耳挠腮,多亏宝贝们的支持才坚持到现在,最终呈现出了符合我构想的作品。文章最后一句话,也是送给大家,爱你们!喜欢这本书的话,欢迎安利给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