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欢》 第1页 [现代情感] 《渝欢》作者:姜厌辞【完结】 文案 言欢和秦执从小一起长大,是北城圈子里最看好的一对金童玉女。 然而言欢喜欢的一直是哥哥的朋友梁沂洲。 一回国,她就借用舆论力量,如愿摆脱从小订下的婚约,嫁给梁沂洲。 ,梁沂洲护她,宠她,骄纵她,为她铺路,带她出席形形色色的晚会,在外人看来,他们无比恩爱。 周围有朋友诧异,私底下问梁沂洲到底什么喜欢上的言欢。 言欢偷听到梁沂洲说:「代替她哥,当妹妹疼的。」 她心脏笔直地往下坠。 - 所有人都说梁家三少不染情事,端的是一派光风霁月,清贵又清绝。 事实上他只是不懂去爱,也不敢去爱。 直到有天,言欢从他们共同的家里搬离。 没人知道,那天之后的梁先生都做了什么荒唐事: 借用盗贼入侵的说法,偷走他们存放在保险柜里的离婚协议书。 得知言欢要同在国外留学时的「绯闻男友」见面,他心更是乱得厉害,卑劣地打探到那人行踪,在蒙蒙雨雾里,命令司机撞上那辆车。 后来,他直接上门堵人,扣住她脖子就吻上去,然后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嗓音喑哑:「这里只够放下一个言欢。」 「梁太太,跟我回家。」 成真/先婚后爱/年龄差8 扮猪吃老虎的大小姐x嘴硬的爱无能 -双c·he 内容标籤:世家 天之骄子 婚恋 业界精英 主角视角:言欢??配角:梁沂洲 一句话简介:爱无能的失控 立意:勇敢追爱 第1章 01 下飞机后,通讯恢復到正常状态,言欢的微信消息没停止进来过,是她出国前加的群聊,群里全是北城的公子贵女,谈论的话题永远脱离家族生意场上的正事,只围绕着或烂俗或新鲜的风月轶事展开。 【言大小姐这次回来,不止是为了秦二吧?我听说她在圣马丁学院出了点事,这才着急回国避难。】 【留个学而已能出什么事?我看就是为了秦执来的。秦二少爷也真是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还是说他天性放浪,大小姐一出国就彻底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了,到处沾花惹草,这次居然还闹出被狗仔拍到和大小姐过去的死对头同出酒店的照片,不是平白让别人看言大小姐的笑话么?】 【你说得这么直白,就不怕被两个当事人听到?】 【怕什么呢,秦二早就退了群,至于那大小姐,出国这四年,不管这群里出现什么动静,也不见她的踪影,估计早就把这个号当成废号使了。更何况,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要是惹他们生气了,那就只能证明我正好踩中了他们的痛处……什么、两小无猜、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吹得可真好听,没准到时候两个人真结了婚,一个被窝里还能睡出四个人。】 言欢退出聊天界面,将手机放进包里,走的vip贵宾通道,一路畅通无阻,在接机口见到言家派来的司机,一小时后,车穿过狭长的胡同,在沁园门前停下。 红漆大门敞开,两侧各悬挂着一盏羊角灯,雨开始下起来,小雨,灯火在雨幕朦朦胧胧,世界顷刻间变得光怪陆离。 沁园大体布局、装饰未变,唯一变化的是,进入内室最显眼的位置上摆放的《泼墨仙人图》已经换成齐白石的《山水十二条屏》。 言欢认为自己的出场毫无兴师动众之感,相反沉默到连存在感都寥寥无几,可在她踏进厅堂的那一刻,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目光的主人不约而同地想起言大小姐七岁那年的生日宴会。 中式府宅里摆上的是西洋风晚宴,请来的交响乐团占满半个厅堂,在气势恢宏的西洋乐里,言大小姐一身亮眼中世纪贵族华服隆重出场,轻提蓬蓬裙裙摆翩翩起舞,珠光宝气,招人眼球的同时,却又不显得媚俗,死亡芭比粉都能被她穿出独有的娇俏。 她行事大胆恣意,然而不仅无一人指摘,反倒受尽拥趸和赞嘆,夸她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将polka和country dance跳得如火纯青,也夸她不怯场,举止仪态落落大方,颇有巾帼之风。 之后的几年宴会也是这样办的,唯独多了一项要求:参加宴会的同辈公子小姐们当日身着的华服不得与宴会主人公撞色。 三年后,言大小姐的父母因意外去世,生日宴会规模不减,大小姐依旧保留着被宠坏的天真,围在她身边的也还是那群人。 即便坐着与人攀谈,大小姐也从不抬头,偶尔从喉间溢出几个字音权当附和,漫不经心又目中无人,却还是总有人愿意曲下背弓下腰,掐着嗓子挤出一个柔和的笑博她欢心。 她的盛气凌人在当时并不让人发自内心的讨厌,就好像她生来就该被恭维着,心甘情愿地同她做低伏小。 直到她十七岁生日前夕,她的同胞哥哥去世,再没人明目张胆地护宠她、将她视为摔不得的掌上明珠,不久传出难听的流言蜚语,说大小姐命格硬,克父克母,又剋死兄长,迟早要把言家的人全都克尽,这些流言最后是被言老爷子压下的。 至于围绕着她打转的那些人,被长辈齐齐教育过一番,如听到猎人一枪后受惊的鸟兽无异,四散逃离,但没有人落井下石说起风凉话,更甚至脱粉回踩,添油加醋地贬低起言大小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只有先前未能融进他们那圈子的富贵子弟,像嚼了一嘴的酸柠檬,将她的不幸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众星拱月的风光不再,今时今日的言大小姐褪去一身艷丽华服,穿的是再素净不过的改良式旗袍,白色浮雕纹,下摆落至腿肚,外面笼着一件同色系手工流苏披肩,长发微卷,垂至后腰,一侧别着细长水钻边夹,整个人显得庄雅又清冷。 只是这样的脱俗,和过去的浮华奢靡相比,仿佛宝珠蒙尘,多了层难以言述的落魄。 在各式各样沉甸甸的视线里,言欢眼风绕转一圈,发现这场打着自己名义的接风加生日宴会上只有一个言家人,她的爷爷言庭越,也是言家的当家人。 七十多的年纪,象徵岁月沉淀的一张脸,留的是山羊鬍,鬍鬚花白,衬得刚染过的头髮乌沉沉的,穿墨色中式盘扣圆领夹克衫,暗纹为浅灰色,做工精緻细腻,拄着镶景泰蓝鱼拐杖的那只手大拇指处戴有和田白玉扳指。 正同他攀谈的男子也穿着真丝唐衣,看着五十来岁,是一张熟面孔,秦执的父亲秦彧,不同于言庭越藏不住的疲态,他的精神矍铄,一双眼不太清澈,掩着精明与算计。 从很久以前开始,言欢就不喜欢秦彧。 秦执风流,但他爹下流,爱装文人风雅,在男欢女爱上,行的种种却和流氓地痞无异,早年还传出强取豪夺之事,被他蛮横夺下那女人还是个有夫之妇,没多久郁郁而终。 秦彧膝下承认的有两子,同父异母,秦执是老二,母亲是秦彧改信风水后算命算出来的,娘家家业不大,在北城叫不上名号,但秦彧自从娶了她之后,事业顺风顺水,秦家也挤进仅次于北城四大家族之后的行列。 年少时,言欢 并不理解言庭越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伪善烂人深交,直到哥哥死后,她才明白一些不成文的道理。 他们这样的身份,哪怕知道对方背地里有再难以对外启齿的隐秘,见面时,秉持着利益至上的原则,还是能做到把酒言欢、互相吹捧。 少个敌人,对他们而言,就是多一条退路。 言欢敛神,隔着一小段距离叫了声「爷爷」,嘴角牵出笑意的同时,步子迈得快了些,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轻灵的声响,持续性引来其他人的关注。 她装作毫无察觉,紧接着朝另一人打了招唿:「秦伯伯好。」 言庭越脸上的沟壑越发明显,见她差点被绊倒,无奈地嘆了声气,「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跟没长大一样。」 「没长大不好嘛?我还巴不得对外少说几岁呢。」 俏皮的模样逗笑了言庭越,秦彧跟着笑起来,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了会,不吝赞赏:「又又越来越漂亮了,这身素色可不是谁都能衬起来的。」 秦彧爱附庸风雅是真的,平生最爱的是精巧细腻的素笔白描,言欢这一身,完美契合他的审美。 言欢会得到这样的赞美,属于误打误撞。 言家替她准备了不少晚礼服,挑得她眼花缭乱,埋在角落的这件旗袍反倒成了最惹眼的存在,她还考虑到没有太多时间供她大张旗鼓地做妆造,挑件素净不仅省事,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独闢蹊径得到长辈一句夸赞。 现在看来,算没挑错。 「谢谢秦伯伯。」 应完这声,言欢马不停蹄地问:「爷爷,我是不是来太晚了?」 如果不是遭遇气流,原定的航班取消,她不会推迟一天回北城,更不会赶不上自己的生日宴会开场。 她做出东张西望的模样,看得越久,表情收敛得越厉害。 言庭越揶揄,「这小脑袋转来转去的,在找谁呢?」 「怕不是在找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 提起秦执,秦彧一脸愤怒,「又又,伯伯得先给你赔个不是,那浑小子今晚有事来不了了,看在伯伯的面子上,你就原谅他一次。」 闭口不提秦执那张不清不楚的照片。 言欢稍顿,象徵性地顺着话茬问了句:「秦执今晚就没来过吗?」 秦彧绷着脸,拿余光扫了眼言庭越后,嘆气摇头。 言庭越拍拍言欢的手背,「好孩子,礼物都在茶室,去看看吧,我和你秦伯伯再说会话。」 言欢点了点头,跟着佣人进了茶室。 礼物整齐有序地堆叠着,她粗略扫了一眼,精准地抽出一个用紫色绸缎包裹的方形长盒,里面装着一把定制的裁缝剪,攥在手里,肌肤能感受到金属柄上精巧细緻的花纹。 盒子底下放着一张卡片,用钢笔写的,瘦金体,笔力遒劲。 【且喜且乐,且以永日。——梁沂洲】 言欢抬头问:「三哥——梁家有人来过了?」 「来过了,是梁沂洲先生。」 「什么时候走的?」 「在小姐回来之前不久。」 言欢那句「他去哪了」差点脱口而出,沉默片刻,她将礼物装进包里,起身回到主厅。 言家每次宴会请的全是名家私厨,言欢却没什么胃口,只抿了口酒,手机又陆陆续续进来消息,还是那个下飞机前被她解除「消息免打扰」状态的群聊。 【我就在言大小姐的生日宴会现场呢,跟几年前完全没法比,冷冷清清的,可你要说她彻底失宠了,又不像,毕竟言老爷子都亲自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我听人说这次宴会本来要宣布言欢和秦执正式订婚的消息,秦执听到这风声,才闹失踪的,你们说他是有多不待见大小姐?】 【失什么踪?人现在就在锦瑟开趴呢,还叫了不少人,这会估计醉得不轻了,就是不知道言大小姐归国的好日子,他会挑哪位玩一夜情。】 言欢拉平唇线,言庭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沉沉的一声:「又又,你和秦执也很久没见了——」 他话还没说完,言欢愤愤拧起眉心:「爷爷,你别提秦执了,我刚才听人说,他现在就在锦瑟快活地喝他的酒,连我的生日都不愿意露一面,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言庭越急忙安抚,「别气别气,再气就不漂亮了,爷爷这就让钟叔送你去锦瑟,你秦伯伯也说了,到时候要打要骂任你处置。」 锦瑟是东交民巷一私人会所,实行会员制,出入都需严格管控,言欢借用了言庭越的身份才成功进入。 在她来之前,秦彧大概率把这消息告诉了秦执,来一楼大厅接她的人是秦执的好兄弟齐宵凡,一见到她,忙不迭解释:「其实阿执想亲自来接你,不过他酒喝多了,走路都不太稳,我呢就自作主张拦下这活了。」 即便秦执在某些为人处事上已经烂到无可救药,奇怪的是,他的身边总还会有一群死心塌地愿意追随他、替他说漂亮话的人。 言欢笑了笑,出声时的嗓音和弯起的唇角弧度一样浅淡,听不出嘲弄,更接近于阐述客观事实时的平静,「那他有没有想好一会儿该怎么和我解释他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以及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都说借酒消愁,我这回来,就让他这么愁呢?」 「大小姐这是什么话?阿执最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你回来怎么会让他发愁?他这分明就是激动的啊。」 言欢是真听不下去了,「我和秦执同岁,从小一起长大,就算四年没见,他是什么样的人,在这四年里,又会变成什么样,我比你清楚多了。」 齐宵凡被怼到失声了,悻悻然傻笑。 包厢在三楼,门半开着,铺陈出一小片光影明灭的灰绿色。 言欢一开始还没注意到秦执,只瞧见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对方没有发现她,以至于聊起她的事百无禁忌:「秦执,你今晚不去你未婚妻的生日宴会,回头你爸不会打断你的腿?」 「口头定下的,算哪门子未婚妻?秦彧他要是想打断我的腿,那就拿去,最好也真的打断了,好让言家退货。」 言欢是在这时循着声音捕捉到的秦执,阴影罩在他脸上,像戴了张粗制滥造的假面,却遮不住他锋利的下颌线条,和那一双狭长的眼,极薄的单眼皮,眼神凌厉又刻薄。 他也看到了她,两个人隔着一大段距离完成长达数秒的对视。 挑起话题那人又说:「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低了言大小姐一等似的。」 秦执勾唇笑,言欢从中琢磨出几分挑衅意味,「就我这样的,还真配不上言大小姐,给大小姐提鞋,没准她都嫌我怠慢,磕碜了她。」 他的音量没收,完全不避着她,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怕被她听到,另一种可能是,他就想让她听到,以此来试探她会对此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齐宵凡尴尬地看了眼言欢,见她不做声,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半晌上前,推开了门。 借着光,言欢看清里面的十余人,男人居多,一半都是名副其实的party animal。 同一个圈子的人,不代表是同一类人,但显然,他们相互间有着密不可分的酒肉朋友关系。 言欢打量他们的同时,过道尽头的电梯门开了,走出来一位应侍生,剩下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人散着一种温润的冷,他漫不经心地往她的方向眺过去一眼,短暂地停下。 视线里的人,嵴背纤薄挺直,旗袍收腰设计,显得腰身极细,脚踩一双细高跟,环带扣住伶仃脚踝。 潮湿雾气里,她是极淡的一抹白。 第2章 02 言欢有所预感地回头,电梯门在前一秒合成一道狭窄的缝隙,她只捕捉到小半截沉冷的黑色,应该是男人身上的衬衣。 等她再度转回去,齐宵凡已经同她隔开一大段距离,也因此她整个人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这群纨绔子弟的眼皮子底下。 不速之客装扮清寡,与背景格格不入。 这些人不由多看了几秒,脑袋里齐齐冒出一个念头:这是谁叫来的人?不高张艷旗,看着挺特别。 心里想的和说的是两回事,有人顺着秦执刚才的话茬往下说:「早就听说言大小姐性格刁蛮、泼辣、极难伺候,十岁不到,把堂妹推下鞦韆摔骨折了,现在 听你这么一说,看来传言也不只是传言。」 秦执眯了眯眼,没接茬。 插进来一道陌生的女嗓,细细软软的,「泼辣?」 言欢像听到什么新鲜说法,神色有了一霎的凝滞,朝向说话那人的脚步未停,一面顺手从桌几上捞起一瓶打开的酒,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高高举起,定格在那人头顶,噼头盖脸地浇了下去,「有这酒辣吗?」 男人被浇懵了,偏偏言欢拿的这瓶度数极高,酒味浓重,堵住鼻腔,迎来的窒息感让他暂时性忘记给出怒不可遏的反应。 言欢索性把酒浇完,懒洋洋地来了句火上浇油的话:「明明坐了十几个小时航班的人是我,可你怎么看着比我还不清醒?当我的面编排我的不是,你是哪家的?你祖宗听到,怕是要从坟头蹦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她的双眼皮褶皱不宽不窄,恰到好处,眉毛偏细,微微抬眉时,眉峰处的弧度看着更凌厉了,凝着不好煳弄的劲,以至于即便此刻她在笑,看着也刻薄的像尚未开刃的刀锋,让人心生寒意。 酒精不仅把男人鼻子熏到,大脑也变得不太清明,失去基本判断能力,后半句话一点儿没琢磨出来,胡乱往脸上抹了把,然后抬高手掌,用力挥向对面,不料中途被一个玻璃瓶拦截,重且精准地砸向他的手背,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愤怒涌上大脑,他摆头一看,眼底有火光显现,烧得眼尾都是红的,「秦二少爷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教训个人,您还想英雄救美?」 秦执翘着二郎腿,懒懒散散地勾唇笑,「我又不是英雄,救什么美?砸你,只是因为我想砸了,别说刚才这酒杯只是砸到你的手,我就算拿棒球棍砸在你头上,让你脑袋开个瓢,你信不信,也不会有人来问我的罪,只会教你该怎么夹着尾巴做人,千万别再来招惹我。」 男人脑袋终于开始转了,对比后悬殊的家世背景让他瞬间噤若寒蝉。 齐宵凡爱当和事佬的毛病又犯了,忙打圆场:「大家都是朋友,这种小打小闹,就别计较了。」 有人附和:「是啊,都是朋友,来,喝酒,一笑泯恩仇。」 接连出现的「朋友」听笑了秦执,秦彧从小灌输给他的教育里有一条:只有级别相近的人,才能当真正名义上的朋友。 秦执冷笑一声,「叫你们来只是图个人多热闹好消遣,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人表情难看,但没有一人因恼羞成怒打算离开。 他们心里比明镜还要清楚,要是今晚他们不给面子走了,以后很难再攀上和秦家的关系。 言欢双手环胸,真想鼓个掌夸他们这草台班子导出的戏有够精彩的,这时齐宵凡又来了句岔开话题:「大小姐,你就坐阿执旁边吧。」 原先坐在秦执身侧的人,颇有眼力见地抬起屁股,迅速挪到两米外,几秒后,言欢才朝秦执走去,坐下前,依稀听到被泼了一脸酒的男人问:「大小姐?哪位大小姐?」 「能有谁?言大小姐。」 这人心下一凛,「你们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我们又没见过大小姐,也是刚才听她自己这么说才知道的。」 男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秦二少刚才发这种疯,原来是为了给未婚妻出头。 言秦两家的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秦二少爷再抗争,对两家当家人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至于那些没有实锤的花边新闻,压一压,总能过去。 但要是言大小姐在秦二少爷面前被人欺负,秦二少爷却无动于衷,这事就厉害了,大概率不是打断一条腿就能翻篇的。 秦二少爷平时再浑,说到底也是野心家养出来的,不至于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拎不清。 刚才那两下混合双打,算是他运气好,受轻了。 在场人的花花肠子秦执毫不在意,他抓了把言欢散在后腰的长髮,卷在手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拖沓冗长的一段沉默后,他问:「什么时候回的北城?」 言欢不喜这种迂迴的说话方式,直截了当道:你没必要明知故问,想问什么直说。」 「来锦瑟找我,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爷爷的意思?」 言欢斜眼看他,「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来见你。」 秦执手下的力道忽然没了分寸,不受控地收紧几分,言欢后脑被迫往他的方向倾倒,恰好倒在他硬挺的肩膀上。 这不轻不重的一下过后,两个人的距离所剩无几,远远看去,难解难分。 空气里响起意味深长的起闹声,都说他们关系不好,这看着不是挺好的? 秦执迟缓地松开手,用若无其事的姿态拿起酒杯代替她的发,片刻眼皮垂落,瞥见她莹白细瘦的一双腿,稍顿后起身,换了个靠里的位置,生生将她挤到角落。 言欢没收住困惑的反应,却在这时,听见他又问:「你在圣马丁的学业还没修完,那你这次回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爸没跟你说?」 「说什么?」 言欢觉得他在装傻,「我爷爷早就和你爸商量好了,要在今晚我的生日宴会上,正式宣布我们订婚的消息。」 见他还是一脸无知,她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你要是不知道这件事,今晚你就不会逃了。」 都到这份上了,他还装什么? 秦执是真不知道,「秦彧只交代我让我今晚和你在宴会上秀秀恩爱,方便请来的记者大做文章,我听了噁心——」 他没往下说,近在咫尺的距离里,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压实每个字音问:「我问的不是你爷爷让你回来做什么,而是你回来想干什么。」 言欢不避不让地迎了上去,「你以前不是会读心术吗,我说不说,你都能知道答案,那还需要我张嘴替你解答什么?」 这次的沉默只维持了两秒,秦执一字一顿地说:「你想悔婚。」 言欢没来由想起他在她进门前故意想要自己听到的那些话,藉此机会依样画葫芦地运用了遍,「我们的婚约如你所说,只是口头承诺,也就是说,我们算不上真正的未婚夫妇,所以悔婚这说法不恰当。」 「可要是最后我们真订了,你想反悔不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言欢提醒他别用这种她背叛了他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我不想订婚,你也不想,在这方面,我们也算达成共识……不过你下次要找人来拍自己的风流韵事,别只拍那种模煳不清的,没什么杀伤力,你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你侬我侬的画面,才更刺激,也更有说服力。」 她的语气仿佛料定那张暧昧的照片是他找人拍的,秦执咬牙切齿,「不是我。」 言欢面无表情。 他强调:「照片不是我找人拍的。」 她哦了声,显然对出自谁人之手并不感兴趣。 秦执拳头紧了又松,两秒后恢復到吊儿郎当的姿态,「等会儿,我什么时候和你达成共识了?」 言欢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不在北城的这几年,你活得越来越风流,私底下又没少当着别人的面嘲讽我,不就是想用这些手段逼迫你爸,让这段婚姻不作数吗?」 秦执感觉有什么东西快要逃出樊笼,稀奇的是,他还能将音量压到无限低,「我是噁心我爸自作主张强加到我身上的这桩婚事,但我从来没有一刻想要用其他手段让我们的订婚这辈子只能成为一个口头承诺。」 言欢听懂他的意思,硬生生被气笑了,「秦执,你是不是有病?你不想取消我们的婚约,那你是想要我允许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忠不洁、乱搞男女关系的同时,还要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人?」 秦执到底怎么想的,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可不在意一回事,想不想趁机发动嘴炮技能让对方听得不舒服是另一回事。 停顿了下,她继续说:「你堕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别拉着我一起下深渊。」 她谈论起寡廉鲜耻时的语调很冷,容易激起人一阵寒慄,秦执听了却只想笑。 言大小姐性格蛮横跋扈,已经是几年前的传闻了,但这传闻并非捕风捉影,要论我行我素,没人比她更擅长。 从她哥去世的那一天起,她才慢慢收敛了性子。 出国这四年无人管束,骄纵的脾气似乎养了回去,一言不合就 亮起被修剪过后没那么强威慑力的爪牙,朝他扑去。 还是说,她只对他这么横? 秦执收敛思绪后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没碰过她们。」 言欢非要把话挑明,用词大胆到毫无避讳之意,「你说的碰,是指上床,还是牵手、拥抱、亲吻?」 秦执本打算实话实说自己一样没碰过,可看着她这嘲讽劲,忽然又不想说了,保持沉默任由她误解。 气氛僵持不下。 言欢拿起包,「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先走了,你就留下来继续当你的花花公子。」 言欢没立刻离开锦瑟,去了一楼大厅的公共卫生间,梳洗镜前站着一道高挑身影,只穿一件吊带连衣裙,墨绿色,衬得肌肤雪白。 平时应该有锻鍊的习惯,曲臂时能看出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 流苏耳坠缠绕住长发,她正在歪着脑袋解。 言欢走过去,在镜子里和她对上视线,不过两秒就挪开了,低下头,专注地帮她去解,不一会工夫,成功解开。 「谢谢。」女人开口,嗓音沙哑,辨识度极高。 「不客气。」 女人目光划过言欢的手腕,「手鍊很漂亮。」 轮到言欢说了声谢谢,随后她拿出气垫,对镜补了下妆,离开洗手间没多远,被秦执堵住去路。 秦执深吸一口气,压下眉宇间快要兜不住的躁郁,见她毫不留情地转身,潜意识趋势下,他伸出手,精准地扣住她的手腕,「去哪?送你回去。」 湿湿冷冷的肌肤,握住时的触感更像一团没有生气的息肉。 表情却是生动,不加掩饰的烦躁和恼怒交替出现,精彩纷呈。 「不用。」她说。 秦执坚持,「去哪?」 言欢反手挣脱开,谎话张口就来,「去趟三哥那。」 秦执愣了愣,「三哥?梁沂洲?他找你,还是你找他?」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也没有义务必须向你汇报自己的行踪,包括去见了什么人,又和他干了什么事。」 言欢没再看他,落在大理石瓷砖上细瘦的影子,流水一样淌走了。 许久,秦执才抽回目光,敲出一根烟含上,一口没抽,一截菸灰烧得太长,掉在鞋头,溢进来的风一吹,扑簌簌散尽。 他掐灭,重新燃起一支,这次还没来得及吐出,被人夺下,这人手指白皙细长,是女人的手。 无端被搅了思绪,不耐烦的情绪捲土重来,表现在他拧紧的眉心,他抬眸,望见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偏清冷英气的五官,却涂着车厘子色的唇膏,搭配一身的绿,称得上浓墨重彩,格外突兀。 秦执和她视线撞到一处,忽而听见她说:「这块地方可不让抽菸。」 这说法听着有趣。 他都抽了第二支,也不见有人上来拦,墙上也没有任何提醒标识,敢情——「锦瑟你家开的?」 这句自然是玩笑话。 刚才那一眼,虽看不出她身上的穷酸味,但也能窥探出他和她不在同一个圈子。 得到对面轻飘飘的一声笑,「我倒希望是我家开的。」 像是挑衅,也像是对他刚才那句轻蔑话语的反击,她故意把抢走的那根烟放进嘴里,不深不浅地抽了口,薄蓝烟雾里,流苏耳坠摇摇晃晃,在她脸颊落下跳跃的光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一直到她走后,秦执才反应过来这人在离开前往他口袋里塞了什么,他拿出看,是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什么意思? 随机抽取幸运路人? 他从鼻尖溢出一声轻笑,纸片在他手心揉成了团,在垃圾桶上方停留两秒,想到什么,最后没松开,只将手揣回口袋。 - 言欢本来想打电话给钟叔让他过来接,又怕被言庭越知道她没有和秦执一起离开的打算,干脆放弃了这念头。 这块区域隐蔽,很少有车辆经过,言欢只能走到街口,庆幸的是,雨已经停了,用不上被她遗落在锦瑟的伞,但风越来越大,吹得她头皮发凉,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遥遥驶来一辆黑色轿车,车前灯刺眼,她看不清车牌照,也没怎么在意,很快收回视线。 这车却在她身侧停下了。 她直觉是熟人,可能是秦执,又不像,毕竟他只愿意开张扬的跑车。 车窗降落,言欢还没来得及后座这人的脸,先听见了他的声音:「不是说了要去我那,不上车?」 嗓音略沉略哑,沾了酒,显出几分低靡,穿过冷郁夜色,穿过铜钱黄的仿古灯灯光,笔直地扑向言欢的耳畔。 顷刻间,她绷直了背,心脏不要命似的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第3章 03 刚到沁园,梁沂洲就收到公关部传来的讯息,称江城分部总经理郑连昀,因涉嫌肇事逃逸被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拘留。 这已经不是郑连昀第一次犯事。 条条框框记录下来不说罄竹难书,也足以让他捲铺盖走人,梁沂洲甚至还能给各处施压,永不录用此人。 偏偏他是大伯塞进集团的,梁沂洲得顾及到方方面面的得失利弊,没办法以常规做出惩处。 梁沂洲没有在沁园多待,送出礼物后回总部开了个紧急会议,结束后又马不停蹄地按照行程去了趟锦瑟。 言欢的背影出现得突然,让他短暂地愣了下。 上次见面是在两年前,时间隔得有些久远,所以仅凭一个背影,梁沂洲不能确定这人就是她,加上那个时间她不该出现在这,没多想,上了五楼。 这次约见他的是父亲老朋友的侄子,一年前去拉斯维加斯赢了个盆满钵满后,三分之一被他用来挥霍,另三分之一投入蓝海、信託、股市、期货,剩余存入银行。 哪成想,一个沃顿商学院mba毕业的高材生,不到一年,理财理到只剩下银行帐户里的存款。 这人决定另谋出路,将目光投向这几年颇具发展潜力的新能源汽车产业上,恰好这时听说舅舅和梁氏前任董事长是旧友,便沾了这光,打着合作共赢的旗号约见目前梁氏最有话语权的梁沂洲。 「梁先生,久仰久仰。」 即便他很好地裹住自己身上的气息,光从那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梁沂洲就能窥探出他上一个流连的场地不是温柔乡就是销金窟。 在电话里说的诚意,可见一斑。 满满一嘴的车轱辘话后,梁沂洲耐心折减大半,让人干脆利落地拿出未来近五年的发展规划,他会从策划书里评估出这场交易是否值得自己付出。 可别说是五年规划,这人连最基本的所谓新型生产线都没有着落,仿佛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空手套白狼。 梁沂洲耐心彻底告了罄,倒了半杯的酒只喝了两口,起身离开,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刚下电梯,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见穿着纯白旗袍的人,确实是刚回国的言欢,也听到了她那句更像信口胡诌的话:「去趟三哥那儿。」 …… 见她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神情都是愣怔的,梁沂洲差点怀疑起她是不是没认出自己,却在这时,听见她细软清灵的声线,叫了声:「三哥。」 梁沂洲喉结滚动,若有若无地嗯了声,「上车,送你回家。」 前排司机下车,打开了车门,言欢动作比脑子反应快很多,坐进去才想到该留下一句道谢的话。 梁沂洲不着急让司机开车,而是打开车内顶灯,堆放在座位扶手的西装外套被他拿起递到隔壁,「盖着吧。」 他的视线有了小幅度的倾斜,指向的是她的双腿。 言欢一顿,伸手去接,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指尖,温热干燥,她又是一顿。 在她回过神之前,梁沂洲面不改色地抽离,双手交叉,堆叠在大腿上,眼皮轻阖。 言欢趁机看向他,手工定制的衬衫,纯黑,质地考究纯顺,难见蜿蜒曲折的褶皱,领口规整竖着,沿着脖颈往上探,是利落的下颌线条。 他的鼻樑高而挺直,靠近鼻翼的位置落着形状不一的光斑,交叠在一起,像半边蝴蝶的形状,它们在动,不露声色地捲起言欢内心的风暴。 欢喜促使她凭着本能弯起唇角,顺带压低眉尾,笑如月牙,又怕他察觉,忽然收敛几分,清甜减退,留下妖冶的尾调,像雨露下的白玫瑰。 梁沂洲恰好 睁开眼,也捕捉到她这些细微的变化,通通绽放在她白皙透亮的脸上,他没来由想起半年前父亲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一块羊脂白玉,纯净如雪,晶莹如冰,触感滑腻到让人爱不释手。 车里的灯暗了,是梁沂洲关的,「要回言家?」 言欢摇头,「我想去富力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梁沂洲说好,吩咐前排司机,安静了会,在平稳八稳的行程中挑起一个新话题:「礼物看到了吗?」 「看到了。」 言欢又笑弯了眼睛,「三哥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她是真有点好奇。 「觉得你需要就送了。」 言欢恍惚片刻,强颜欢笑,「我回来没打算走设计这条路,我在圣马丁——」 话音戛然而止,留下可供遐想的空间。 梁沂洲不喜窥人隐私,见她有难言之隐,没再多嘴问下去,半开玩笑道:「看来是不喜欢了。」 「我当然是喜欢的。」 语气急迫了些,像是非要证明什么,「三哥送的都是好东西,我当然是喜欢的。」 梁沂洲未能听出她的欲盖弥彰,浅笑一声,「听懂了,喜欢,但不需要……过几天我再补上一份,不过你得先告诉我,需要什么。」 他向来揣摩不透她这年纪的女孩心里想的什么,迂迴无用,不如直接向当事人问个明白。 言欢也不推脱,默了几秒,「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三哥。」 梁沂洲应了声好。 两个人没再说话,沉默助长言欢晦暗的心绪,今晚这生日过得不伦不类,又因秦执受了不少窝囊气,导致她一时间完全适应不了梁沂洲这种程度的温存体贴。 她的心狠狠跳了起来,神经变得越发敏感,嗅觉也是,他的气息全涌进鼻腔,是沉冷的味道。 他大自己八岁,待人接物妥帖周到,似乎很好相处,但她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偶尔会散发出代表边界感的自然屏障,不好说是不是自我保护机制,能确定的是,就是这样温和的疏离,致使他与周遭磁场格格不入,难以交汇相融,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坚冰。 这样看来,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唯一一点与旁人不同的怕是她有一个被他视为至交的哥哥,如果是她开口要的,他总会有求必应,比对旁人多了点「上心」。 言欢的心脏就这样忽然沉了下去,沉到冰冷的心湖里,湖底还装着哥哥的尸骸,以及现在的她举步维艰的处境和难以对外言述的少女心事。 光看上一眼,她就浑身战慄,害怕到连维持睁眼的行为都变成一项自虐工程。 一小时不到,车开进别墅区,言欢下车前又道了声谢,准备把西装还给他。 梁沂洲说:「离进门还有段路,穿着吧。」 其实也就几十米。 言欢微微点头,当着他的面,将西装拢到身上,隔绝一切侵占肺腑的寒意。 她没有回头,只用一对耳朵认真听着身后的动静,一直到她进门,也没听见车辆启动离开的声响。 她反手关上门,蹬掉高跟鞋,嫌电梯下来得太慢,她就光脚跑到三楼,没开灯,只拉开一道窗帘缝,借着窗外掩映进的亮光去看铁门外停着的那辆黑色奔驰。 隔得实在远,加上装的单向玻璃,她根本看不见后座的人,只好奇地揣测他为什么还不离开。 安安静静地看了两分钟,车辆启动,很快连同暗红的车尾灯一同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言欢宛若身体被掏空,背抵墙壁,缓慢滑落,等肚子传来抗议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差不多有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 别墅是哥哥的房产,五年前他出车祸后,转到言欢名下,没多久她就出了国,房子一直空置着,但在她的要求下,言家每天都会派人前来打扫,并放上新鲜水果、食材,就好像原来的主人从未离开过。 言欢下楼,穿好拖鞋,绕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西红柿和鸡蛋,打蛋的时候将西红柿放进温水浸泡,这样的外皮更好剥。 姿态看着娴熟,事实上年少时的她,在厨艺这方面称得上一窍不通。 那时候,她总爱想像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得围着她打转,将她高高捧起,最好能捧到无人敢沾染的高度。 父母去世后,她的世界骤然缩小,领地里只剩下了哥哥,哥哥对她比以前更好,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还总说:「我们小鱼值得全天下最好的。」 他的好,让她想要回馈他点什么。 有次他生日,她想给他煮碗西红柿鸡蛋面,结果把手烫伤了,向来温文尔雅的哥哥大发雷霆,第一次不分清红皂白地辞去了当天所有在岗的佣人,并告诫她不要再因为这种小事,伤到自己。 她当时并不明白,替自己的哥哥庆祝生日怎么能叫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等到他也离开了,她表面上还是光鲜亮丽,但心里总像被人狠狠剜去一刀,梦醒时分,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她就像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到处去寻觅熟悉的气息。 却总是无果,也是为了养精蓄锐,她状似向现实妥协,放逐自己到英国。 言庭越在那给她安排好了一切,依旧是大别墅,整整齐齐的一排佣人,看着热闹,实际上还只是她一个人,一次心血来潮,她辞退所有长期工,只僱人来做定期打扫,至于饭菜,点的全是价格昂贵的外卖,或西餐,或中式料理——她从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胃。 后来因为一些事,她才学会厨艺。 出神的时间很长,长到鸡蛋变成煤炭,焦味清晰,她皱着眉将废品丢进垃圾桶。 算了,少吃一顿也饿不死。 这时手机进来一串陌生号码,言欢从来不接没有备註的号码,这会却鬼使神差地摁下通话键,对面的男嗓有些耳熟,听着像梁沂洲的生活助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言小姐,梁总让我给您送点东西,我现在就在门外,您要是方便的话,就开下门。」 五分钟后,言欢才知道送来的东西是京季的家常菜和一袋助眠香薰,燃起来像苍兰花开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香薰的作用,她这一觉睡得极沉,连时差都不用倒了,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 即便是放晴,北城也难以窥见无霾的天空,好心情作祟,言欢忘记了即将到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硬是从略显灰濛的日色里捕捉到丝缕澄澈无暇的光亮。 下午两点,她去了趟位于言家老宅,落地面积是沁园的十几倍大,四进院落,灰砖青瓦红墙,墙漆上印有斑斓彩绘,穿过狭长的窄院廊道,能看见一块四方水景池,碧波里浮动着数十条锦鲤,一半红白相间,还有一半呈现出暗金色,全是重金拍下并千里迢迢护送而来的。 言欢要了些饲料,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投餵着,跟在言庭越身边多年的心腹赵铮绕过她进了书房,准备汇报集团近期的发展规划和言家人的动向,其中言欢的行踪被他着重拎出来,事无巨细道:「言欢小姐昨晚确实去了锦瑟,一到场,就拿酒泼了淮安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 「秦执什么反应?」 「看着像护了回大小姐,不过两个人后来还是吵架了。大小姐在路边等车的时候,遇到了梁家人。」 「谁?」 「梁沂洲。」 言庭越修剪乱枝的手顿了几秒,只淡淡哦了声。 赵铮发表自己的见解,「大小姐看着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也更奇怪了。」 「你是觉得她在外还是刁蛮、任性,在我面前,一副乖巧柔弱、示好讨好的模样,很矛盾?」 言庭越不以为然。 言欢要是对谁都摆出一副唯唯诺诺、委曲求全的姿态,才叫奇怪,才像居心叵测,和卧薪尝胆无异。 言庭越淡笑道:「外面强可以,窝里横要不得……再观察几天,看她是不是真的安分下来了。」 「好的。」 能安分下来自然好。 至于她和秦家的婚事,不管她安不安分,都得嫁。 第4章 04 言家二小姐言兮一下飞机,就听说言欢正在老宅,想到和那位行事乖张跋扈的堂姐有段时间没见过了,言兮毫不迟疑地更改了目的地,到老宅时,言欢还在餵锦鲤。 背对着,看不清脸,但气质这东西实在玄乎, 不管对方变胖还是变瘦,光瞧上那么一眼,就能和记忆里的人划上等号。 曾经有段时间言兮很讨厌言欢,觉得她太傲太爱轻贱人,在言家同辈人中,她的眼里除了她哥,就没别人了,永远一副趾高气昂的嘴脸。 不过她的脾气讨厌归讨厌,才情、相貌却是北城实实在在屈指可数的存在,声音也像珠落玉盘一般,好听极了,小时候言兮每回同她犟嘴,她一个眼尾扫过来,搭配轻和柔缓的嗓音,气势准能消减大半。 言兮蹑手蹑脚地上前,脖子一伸,埋汰了句:「这破鱼有什么好餵的?真给你清闲的。」 她的脸突然蹿了出来,没吓到言欢,但惊扰到一池的锦鲤,生怕被主人逮住失了命,肥胖身形于电光火石间,逃窜至各个角落。 几条鱼而已,就算真被吓死了,言兮也完全不在意,她收回视线,看向言欢,用匪夷所思的语气切入正题:「你真要和秦执订婚啊?」 言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巧妙地把问题抛回去,「明明不是你嫁,可我怎么看你这样子,还挺不情愿?」 她没想到,时隔几年未见,言兮蹦出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 「那是当然咯。」言二小姐当面贬起人来毫不遮掩,「你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也不是那渣世祖配得上的。」 渣世祖是言兮给渣男、二世祖起的统称。 言欢权当她在变着法夸奖自己,懒懒道了声:「谢谢。」 然后才腾出心思去打量面前的人,几年过去,一点儿没变,还是喜欢把五花八门的颜色全穿在身上。 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看得言兮又气又急,恨铁不成钢,重重跺了跺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你跟我说说,没准我还能大发慈悲帮你一回呢。哦对了,你生日我在国外没赶上,说起来还欠你一个礼物,要不这样,我去帮你说说让爷爷取消这桩婚事,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了。」 言二小姐说起这事来眉飞色舞、把握十足,仿佛自己真有三寸不烂金舌,在言欢看来却不亚于痴人说梦、盲目乐观,不过她没戳破,由着对方保留这种天真的幻想。 「这种婚姻的免死金牌,你还是留着以后给自己用吧。」 她要是真被嫁出言家,言兮也不远了,毕竟她们的年纪差了不到一岁。 言兮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改口道:「那你想要什么礼物?我能买到的,一定买给你。」 「别买了,你直接满足我三个要求吧,具体是什么,等我想好,再一件件地告诉你。」 言二小姐见她有蹬鼻子上脸的嫌疑,差点炸毛,「别人都是只提一个要求,怎么就你狮子大开口,一口气提三个?」 言欢斜眼睨她,「你是觉得三个要求配不上我的生日?」 言兮想说「配」,又想说「呸」,到最后只幽怨地瞥了她一眼,收回眼风的途中,扫见自己的指甲,「你一会儿有空吗?看在你已经没了朋友的份上,我愿意陪你一起去做指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言欢一下子看穿她的小心思,「我是没什么朋友了,但能一起去做指甲的人还是不少。」 「你就当陪我的行不行?」 「你有什么必要非得亲自去,喊人上门来不行?」 「我就想亲自去嘛。」 见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言兮委屈巴巴道,「我可是允诺了你三个要求,你连我这点小要求都做不到吗?」 言欢不接她的pua,「为什么非得是我?」 「你审美好,到时候你给我设计个图案,我铁定不会踩雷……行不行?」 沉默片刻,言欢说:「今天不行,明天下午三点吧。」 言兮是个好满足的,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听她这么说,唇角的笑兜不住了,「那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 想到什么,着急忙慌补充道:「就算渣世祖约你出去,你也不能放了我鸽子。」 言欢不明白她怎么好端端的又提到了秦执,够晦气的,两秒后同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一点都不稀罕和他出去。」 言兮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想趁机撬开堂姐的秘密,「那你稀罕谁?」 言欢丝毫没被她带着走,「我稀罕我自己……你想要哪类图案,最好今晚就和我说,我要花点时间设计。」 今天的言兮也不好煳弄,「你少岔开话题!快和我说说,你到底喜不喜欢秦执?」 第三次了。 言欢真想撂脸走人。 抛出问题的是言兮,可不等对方回答,她就开始开始自言自语,「就算以前喜欢过,就你这脾气,被他气了伤了一次又一次后,估计也不喜欢了吧……让我好好想想,你这样的到底会喜欢谁?」 她一连串甩出几个人名,全是北城的贵公子哥,言欢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她一声「可别是梁沂洲吧」,心脏险些跳出喉咙。 这是言兮心血来潮时蹦出的名字,没经多少考量,细细一想,又觉梁沂洲那人皮囊是好看,听爸爸说也是个有头脑有手段的,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正经人,但是—— 「我也是傻了,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梁沂洲那种老男人。」 言欢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她堵到哑口无言。 姐妹俩正聊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她们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言兮先扁起嘴,战战兢兢地叫了声姑姑。 言柠是言庭越最小的女儿,今年四十二,未婚未孕,岁月没在她身上留下太重的痕迹,保养得当的一张脸看着不过三十有余。 衬衫外搭着一件米色风衣,黑色小脚裤,顶着不苟言笑的一张脸,走路带风,颇有人的气势。 事实上,她担得起女强人这称谓,她的商业头脑和雷霆手段并不输给言庭越。 言家祖上世代经商,初期,产业重心从纺织转移到航运,运输业务发展迅速,海外分局不断增设,抢占走大量市场份额。 改革开放后,借用积攒下来的原始资金,又将领域扩展到酒店、商业地产的开发与运营、文旅发展等,各类几乎都有涉及,只缺了言老爷子最看不上的娱乐产业。 言柠二十二岁那年,义无反顾地离开言家,还声称自己不要言家的任何股份,之后二十年,她一个人在外单打独斗,创立的星耀娱乐涉及音乐影视制作与发行、线上线下演出、衍生品开发等等,在业内的知名度提升得极为迅速,后来又与无线运营商、网际网路等多方渠道建立长期友好合作关系,发展蒸蒸日上,逐渐成为产业的领头羊。 现在圈里的人一提起言柠,纷纷为言老爷子惋惜,多有手段一人,当初怎么就放走了呢。 也是讽刺,真正算起来,言家这一辈就出来了两个有能力的,偏偏他们都已经没有资格继承言家的产业。 只因一个出意外死了,还有一个是女人。 这就是言家,表面风光无限,内里腐朽阴暗,在层层规矩的束缚下,每个人都是棋子,被执棋人肆意左右摆弄,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言欢顿了顿,微微低头也叫了声:「姑姑。」 言柠看向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回国这么大的动静,言柠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只能是找不到话题后象徵性的寒暄。 言欢实话实说:「昨天晚上。」 言柠还没说什么,赵铮出来迎接,顺便提到言欢,「言欢小姐,老爷子让您一起进去。」 「好。」 言庭越抛出的第一句话是对着言欢说的,「池里的鱼是爷爷半年前换上的,又又觉得怎么样?」 言欢没怎么迟疑就说:「看着肥美,您一定餵养得很用心,不过可能也是因为太肥大了,不够灵活,没哥哥以前养的小金鱼游得快。」 「不灵活好啊,省的到时候游到别人家里去了。」 言欢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接上:「我们家给的条件这么好,用的饲料也是最贵的,它们哪捨得游到别家去呀。」 言庭越笑了笑,「又又说的对,是爷爷没考虑周到。」 他岔开话题,明知故问道:「昨晚没回老宅,住哪了?」 「富力山。」 言庭越听到后反应平淡,「你一个人住也不方便,从老宅拨几个人去吧。」 言欢点点头不推脱,「谢谢爷爷。」 「这种小事谢什么,到时候缺了什么 就和爷爷说……对了,这次回国,有没有想做的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老爷子第二次换了话题。 言欢装出认真思考的样子,「想做的事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好像只会设计设计衣服。」 言庭越这才看向在一旁沉默已久的言柠,「你姑姑公司旗下新成立了一个服装品牌,我们又又有兴趣去试试吗?」 言欢睁大眼睛,「是ash吗?」 言柠给出点头的反应。 「好呀。」言欢眼睛亮盈盈的,「我在英国就听说ash了,我认识的好几个同学还都说回国后要去ash面试呢,现在看来,我还快了他们一步。」 言庭越摸着山羊鬍笑了,「满意就好……阿柠,到时候替你这侄女好好安排安排。」 言柠轻轻应了声,她的头垂得略低,让人无从窥探她的表情。 「又又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同你姑姑交代。」 言欢一走,言庭越不带折衷地切入话题,「政府新办公楼已经落成,邀请我下周三去剪彩观礼,我这年纪大了,腿脚难免不变,精气神也跟不上,你就替我去吧。」 言柠没有多想拒绝了,「我去不合适。」 言庭越抬起眼皮,眼底情绪难辨。 言柠解释道:「那边邀请的是言氏负责人,我早就不在言氏了,代您去不太合适,您还是去找二哥吧。」 言庭越眉目舒展,「是我老煳涂了,竟然把这茬忘记了,那这事就交给老二吧,至于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事,回头你找言欢仔细说说。」 「我知道了,爸,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言庭越朝她挥了挥手。 言柠离开后,借着送言欢一程的名义,在车上提起工作上的事,「等我这两天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好,再安排你进公司,可能是在一周后,具体时间等我通知。」 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生怕对方察觉不到自己的疏离。 言欢乖巧应了声好,言柠斜眼看过去,欲言又止。 「您想说什么?」言欢问。 言柠有一堆想说的话,但想说不代表能说,更不能一次性将话挑个明明白白,话里有话、含煳其辞才是言家人的说话方式。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言欢稍顿后也同她打马虎眼,「我既然回来了,当然是想过以后的,只不过我没想得太远,只想了接下来的两年该怎么过,至于剩下的路,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只要言家在的一天,我就不会饿死的。」 - 回别墅不久,言欢收到言兮发来的消息:【我想好了,你就给我设计哥特风的图案。】 言欢不敢苟同:【你天天穿得跟彩虹一样,指甲却要做成哥特风,你觉得这合适吗?】 言兮:【我那叫色彩斑澜!】 言兮:【不过我这风格确实是单一了些,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这么穿了,我要对着时尚杂志穿。】 言欢只能发去一长串省略号,然后花了两小时时间,设计好足够让言兮满意的图案。 第二天下午两点,言欢坐车去了言兮传到她微信上的地址,是新开的商场,位于北城核心商圈,非节假日,人流量没有想像中的多。 言欢远远看见言兮,人确实是换了风格,全身上下除了黑就是灰,连发箍上镶着的都是一排黑钻。 美甲工作室在四楼朝南位置,听说是圈里一大小姐开的,定价高,门槛自然也高,导致生意惨澹,连租金的一半都收不回来。 绕是如此,这位大小姐也没有关门大吉的打算,她不差那点钱,赔就赔了,能让自己开心才好。 做指甲的时候,言兮想起一件事,「昨天姑姑和你说什么了?」 言欢挑重点说:「过几天我可能要到她的公司上班。」 「上班?你一服装设计专业的,去娱乐公司上什么班?」 「我去的是ash。」 言兮花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哦了声,犹豫着问:「你老实告诉我,你不怕姑姑吗?」 「你怕?」 「怕啊,家里我最怕的除了爷爷就是她了,她都不会笑的,成天僵着一张脸,而且就和照妖镜一样,我感觉只要我站在她面前,我身上的毛孔、瑕疵都能被放大……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傻瓜。」 说这话时,她脸上的惧意生动又形象,仿佛言柠是头吃人的豺狼虎豹。 对比起她,言欢的神色稀松平常,「我不怕她,我很喜欢她,更想成为像她那样的人。」 像她那样的女阎王有什么好的? 言兮投过去不可理喻的眼神。 言欢选择沉默。 言欢平时会做各类身体护理,在配饰上也会下很大功夫,但她对做美甲兴致缺缺,言兮正对着店员指手画脚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翻看最新一期的harpers bazaar。 一个半小时后,言二小姐带着全新成果到她面前秀了一番,「漂亮吧?」 言欢自己设计的图案,当然说不出不好看,于是点了点头。 言兮乐不可支,「看在你让我变得更漂亮的份上,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言欢合上杂志,「你怎么不说再给我买个包包呢?」 「你还挺贪心。」 「一个包包而已,你捨不得?」 「这不是包包的问题!」 言欢哦了声,「原来你是觉得你这指甲成品不值一个爱马仕的价格。」 言兮服了,论呛人,自己还真不是她对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买买买,好了吧?」 言欢笑眼盈盈地比了个ok的手势,半小时后,她笑不出来了,虽然心里是欢喜的。 对着三米外的男人,她轻轻唤道:「三哥。」 然后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家商场是梁氏集团下的产业,最近还有消息称接下来的一周都会有明星来此处做宣传。 所以这个时间点,他会出现在这儿,不稀奇。 言兮私底下一口一个「梁沂洲」,当面却不敢造次,跟着规规矩矩地喊了声:「三哥。」 梁沂洲微微点头,「来这儿逛?」 言欢也点头,「准备走了。」 梁沂洲看了眼时间,「既然遇到了,一起吃顿饭吧,昨晚没在宴会上见到你,今天就当给你接风了。」 言欢忘了身边还有个堂妹,毫不犹豫地应下,「好呀。」 言兮头一扭,看向言欢,大眼睛里写满了「姐妹,你怎么回事」这几个字。 梁沂洲约的餐厅在同一块商业区,路程很近,三个人步行去的,言家姐妹走在后面,期间言兮压着音量问:「和他这种闷葫芦吃饭,你不嫌胃疼?」 言欢露出诧异的神色,「你胃疼啊?那要不,你别吃了吧。」 「……」 言兮气到不想理她了。 言欢语气轻快:「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你差这点钱?」 「不差啊。」但她差别的。 言兮闭上了嘴。 言欢不受控地笑起来,转瞬间,笑容第二次僵住了。 视线的另一边,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望着她,眼神冰凉。 是秦执。 真见鬼了。 第5章 05 不同于梁沂洲,秦执的衬衫系得相当不规矩,纽扣敞开三粒,外面罩一件短款黑色薄夹克,衬衫下摆束进深色牛仔长裤里,宽肩窄腰,微微眯眼时,漫不经心的嚣张感尽显。 秉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言欢别开脸,转头又觉得这番反应显得自己有些心虚,可她有什么好心虚的?比起他干的那些事,她足够光风霁月,谁都没资格来指摘。 这样想着,她将脑袋偏回去几度。 言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突地从嘴巴里蹦出一声旁人难以模仿的语气词,「真是巧了,这渣世祖怎么也在这儿?该不会从哪打探到你的行踪,死皮赖脸跟过来的吧。」 走在最前面的梁沂洲停下脚步,也就是这么一扭头,让秦执腾出了些注意力落到他身上,眼神无端更凉了,看着让人心惊。 他大步朝她们走去,开场白没有一句废话,连象徵性的礼貌用语都不屑用,「真巧啊,你们这是去吃饭?加我一个怎么样?」 提议这顿饭的人是梁沂洲,他有权做主,加个人对他来说也不算难事,即便这人看着挺碍眼,于是头一点,应了下来。 言兮脸上立刻多出呜唿哀哉 的痛苦。 言欢用头髮丝想也知道她这会儿一定在心里吐槽这顿饭能吃的人胃穿孔,一时觉得好笑,唇角没忍住弯起来。 言兮余光捕捉到,曲解这笑容的意思,路上循着机会凑到她耳边低声嘀咕,「你倒是自在。」 「自在算不上,跟痛苦中和了。」 什么意思?言兮没听明白。 言欢在国外多年,不知道广场顶楼多了家私房菜餐厅,以中式装修风格为主,辅以西方设计,一半露天,他们去的是室内包厢,配有两名应侍生,大圆桌,间隔并不分明,言欢和言兮贴得近,另外两人天南海北的。 不速之客臭着一张脸不吭声,言欢喜闻乐见,自然不会凑上去讨个没趣,只顾自己埋头慢条斯理地吃。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言兮,她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平时也被骄纵惯了,一遇上不合心意的事,就忍不住开口:「这虾怎么不是虾仁?剥起来多麻烦,我这指甲还是刚做的,也不能剥呀,为什么不直接点份虾饺?」 说完才意识到场合不对,尤其在她瞥见对面一黑面罗剎和一笑面郎君后,心脏突突跳动,只能将求助的目光递给言欢。 言欢慢吞吞地抬起脑袋,无辜又无害的一张脸,看着完全不在状况里。 梁沂洲下意识伸筷子去夹那牡丹虾,忽然想到替人剥虾这行为过于亲昵,便收了念头,按照言兮说的添了份竹笙虾饺。 言兮从喉咙里憋出一声:「谢谢三哥。」 她其实还想道歉的,可惜过了最佳时间点,那声抱歉就怎么也喊不出来了。 这四个字过后,言欢像是从漫长的神游状态中找回思绪,转动转盘,夹了两只牡丹虾放到碗里,纤长白皙的手指不急不躁地剥着,其中一只剥好后给了言兮。 言兮的表情跟发现新世界的大门一般,「你这样弄的我挺受宠若惊的。」 言欢说:「觉得受宠可以,但千万别惊了。」 这顿饭算是自己硬拉她来吃的,剥个虾安抚一下是必要的,要是她被惊到胃更疼了,那真就得不偿失。 言兮想说什么忍住了,把虾咽下后,疑惑地问:「你现在剥虾剥得可真熟练,一个人在英国练出来的?」 「英国哪有那么多虾给我剥,还有,我没事练什么剥虾?」言欢马不停蹄地岔开话题,「还要不要?就今天一天,我免费给你剥。」 言兮点头如捣蒜,有人伺候她怎么会不乐意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没多久,包厢门被人推开,上了两小壶桂花酿,梁沂洲让人把蜂蜜稍多的那壶放到自己手边,然后摘下了袖扣,将袖子拢上两层,露出的肌肉劲瘦,纹理走向流畅分明。 他往琉璃杯中倒了两盏,通过转盘,推至言家姐妹面前。 他的面面俱到被在场的其中一人当做是在献殷勤,空气里骤然响起一声嗤笑。 言欢不用抬眼都知道是谁发出的,下一秒,就听见这人问:「三哥,怎么没有我的份呢?」 秦执大剌剌道:「听说北城没几个人能喝三哥亲自倒的酒,我和那些求而不得的人一样,也肖想三哥这杯酒,想得快要疯了。」 梁沂洲抬眸看他眼,无波无澜地补上一杯。 秦执却又不喝了,手僵持在半空,许久放下,力道略重,杯里满满当当的酒洒出大半,一部分溅到手背上,他拿起湿纸巾擦了擦。 如果这世界上有一键清除功能,言欢真想把这没事找事的人从自己视线里抹除干净,她暗暗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冷嘲热讽,梁沂洲平淡开口,问她:「够甜了吗?如果还不够,就让人再加点蜂蜜。」 甜,怎么不甜? 她的脑袋已经半醺半晕,仿佛泡在酒味的蜜糖罐里。 唇角的笑容勉强能压下,发热的耳尖压不下,好在长发披散着,严严实实地盖住了,不然展现在她身上的那些经不起推敲的冗杂细节,足够将她的情愫暴露个彻底。 饭菜上到一半时,梁沂洲接到林秘书打来的电话,聊的是工作上的事,他拿起手机藉口离开,找了处鲜少有人经过的廊道。 「梁总,郑连昀被人保了出来,今天早上乘飞机来了北城,现在人在副总那。」 副总是梁沂洲的大伯,也是郑连昀目前唯一能抱的大腿,郑连昀出了事第一时间找他寻求庇护在情理之中。 「把我准备好的资料送到副总那,让他当着郑连昀的面打开,然后再同他好好算笔帐,看郑连昀这几年到底从梁氏搜颳走多少。副总要是还想保这姓郑的,就告诉他,梁氏容不下这尊大佛,他要是捨不得,就把这姓郑的送到自己女婿的公司里,要吸就去吸他们陈家的血。」 「好的。」 林秘书说起第二件事,「渝利酒店负责人发来消息称cie红人盛典场地已经布置完毕,让您挑个时间去检阅一番。」 「我知道了,具体时间让他们等通知。」 「好的。」林秘书挂断了电话。 梁沂洲绕路去公共洗手间洗了手,出来时看见秦执倚靠在浮雕墙面上。 梁沂洲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从他流转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看出他选择这地方抽菸归根结底是为了堵自己,架势里还藏着几分兴师问罪。 一根烟抽灭,秦执垂下手,插进兜里,指尖反覆摩挲着烟盒锋利的边角,半晌说道:「三哥日理万机,还愿意陪我们一起吃顿不含任何利益往来的饭,可真是我们的荣幸。」 梁沂洲低垂的眼皮缓慢抬起,稍作沉默后,用绵里藏针的挤兑回应他夹腔带棍的话腔,「我记得你只比言欢大了几个月,但我怎么看着你比她不成熟多了。」 秦执自嘲地勾起唇,「我不像三哥这种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肚子里没藏多少墨水,听不太懂这样的咬文嚼字,三哥想说什么,不妨直截了当点,对谁都好。」 梁沂洲没那么多工夫陪他消磨,更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替他的幼稚买单上,开门见山道:「路是你堵的,该直截了当的是你,这里没其他人,你想说什么直说。」 秦执笑了声,故意放慢肢体动作,连敲烟点菸的间隔都持续了近五秒,吞云吐雾的姿态却舒展得很快。 在呛鼻的烟味里,他用意味不明的语气打开话题,「三哥是不是忘了,言欢和我快订婚,今天如果没有言兮在场,你和她私底下约见、在一起吃饭,被有心人看到,他们会怎么想?又会在背后说的多难听?」 邀请言欢一起用餐,不出于任何私慾,秦执扣到自己头上罪名,梁沂洲担不起,他眼神凉了下来,「言欢不是你的所有物,她和谁交好,和谁待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你干涉不了。另外,你没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从始至终,让她被别人当作笑话看待的人是你。」 秦执拿烟的手一顿,他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不想听得太明白,有时候装傻也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手段。 梁沂洲不喜说教,也不想浪费口舌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但他想起了言欢,又透过言欢想起她的哥哥言叙钦,那个总把「我们家的小鱼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挂在嘴边的男人。 显然,秦执不是言欢最好的选择,说得再直白点,他根本不懂言欢,甚至都配不上言欢,不过说到底自己只是个外人,没有立场去干涉她的婚姻,有些话他也只能说给秦执听,就当是为了言叙钦。 「言欢生日宴会那晚,你在锦瑟吃喝玩乐,也没想过要隐瞒自己的行踪,换句话说,你其实就是想让言欢来锦瑟找你,又让她听到那些你自贬、实际上是嘲讽她、把她架到风口浪尖上的话,然后让其他人跟着评判她、取笑她。」 秦执打断,「我说的那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梁沂洲忽然笑了声,他很少发出轻蔑的笑,这会是因厌蠢症犯了,实在忍不住。 「你也太低看了北城的消息流通速度,尤其是这圈子,所有人在里面都是透明的,就算你有心,你想藏的秘密也没法藏得密不透风。更何况那天你请的那些人里能称得上是朋友的恐怕只有齐宵凡一人,其他人不过来图个热闹,能趁这机会看别人的笑话,何乐而不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秦执脑袋里滚过数张脸,最后莫名其妙地定格在一楼大厅遇到的绿衣女子身上。 以 她的身份,进不来锦瑟这种地方,除非是借了别人的身份,可她要真是别人的女伴,她往自己衣服里塞联繫方式做什么?这么急着明目张胆地找下家,不怕被上个金主逮个正着? 他压下纷飞的思绪,沉声说:「三哥这是在为了言欢教训我?」 「比起教训你,我更想知道,你拿这种方式对抗你父亲的命令,有没有想过会因此伤害到她?」 秦执不答反问:「谁告诉你我只是为了对抗秦彧命令?」 「当然不止。」 梁沂洲漆黑的眼睛锁过去,「你气她对你不上心,所以故意处处和她作对,让她不痛快,严重点,还想折磨她,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手段够低级的,和小男生为了引起喜欢的姑娘注意,故意去揪她辫子别无二样。 秦执表情崩坏两秒,一时忘了接茬,由着梁沂洲往下说:「你要是想和言欢恢復到你们十三四岁时相处的状态,就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好好去了解她,而不是盲目去找别人的不痛快,拿我当假想敌更没有半点作用。」 秦执保持沉默,阴影覆盖在他脸上,看不出多余情绪。 长时间等不来他的回应,梁沂洲不再多说,径直从他身前离开,迟来的声音从几米外的身后传来,冷冽冻人。 「你说的都对,但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点。」 梁沂洲转过身,无声询问他是什么。 秦执扯唇,露出挑衅般的笑容,「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知道的。」 在很多事情上,他或许不懂言欢,但梁沂洲也不见得有多懂,跟他在这儿自作聪明什么呢? 第6章 05 昨天下午冷空气造访,今日气温创下四月以来的歷史新低,加上夜色渐深,微弱的雨丝在空中飘着,干冷变成湿冷,言欢只在连衣裙外套了件薄针织,离开餐厅后,夜风迎面扑来,顺着荷叶边领口往里钻,脑袋里那点晕忽劲被吹得荡然无存,整个人出现小幅度的哆嗦。 脚下的台阶没踩实,她摇摇晃晃地倾倒一阵,腰间突然搭上一只温热的手,等她安全降落到水平地面上才松开。 言欢迟缓地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直勾勾地对上,她惊讶地发现她和梁沂洲的距离已经近到可怕,这导致她心跳漏了两拍,连伞什么时候没握住滚到一边都毫无察觉,直到纯黑的一把长柄伞兜在她头顶,才恍惚回神,不多时身后传来言兮的声音:「没事吧,怎么走个路还能歪到脚呢,你是韩剧女主角不成?」 伞遮住的不仅是雨,昏暗的光影盖下来,像隔着一层纱,梁沂洲甚至都看不明言欢眼里的点点亮光,虚实难辨,掌心残存的温度却不容怀疑。 丝丝缕缕的狎昵埋在沉暗夜色里,如潮湿雨天的雾气一般,风一吹,散得不成形。 他稍稍屏息,不动声色地退开些距离,大半肩膀暴露在空气里。 言欢摁下起伏的情绪,正想扭头回復言兮,意外对上秦执绷紧的脸,后者二话不说将她拉走。 发生得突然,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在发愣,唯独言欢大脑是清醒的,费了不少力气才挣脱开秦执的桎梏,挤出笑容,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质问道:「你又发什么疯?」 秦执双手插回兜里,恢復到吊儿郎当的姿态,「送你回家算什么发疯?」 「你送我?」 「不然你想要谁送?」 言欢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说出的话却不近人情,「谁送都行,就你不行。」 和他同坐一辆车?怎么可能? 她怕不是要被车上污浊的空气给熏死憋死。 她和秦执的这段关系,可以被别人看做是她一直在委曲求全、受尽屈辱,但她不能真的让自己委屈。 言兮也不想让言欢坐秦执的车,干脆利落地收了伞,上前几步钻到言欢伞檐下,将人往后一拉,「这就不劳秦二少费心了,我已经叫了司机,会好好送我们回去的。」 这时梁沂洲捡起言欢那把伞,用手帕擦了擦伞柄上的雨水,一边说:「司机从言家过来要不少时间,上我的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言兮刚才纯属胡诌,听梁三这么提议,自然是应声好。 秦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三哥不介意的话,就再加我一个吧。」 「不介意,」梁沂洲淡声说,「但坐不下。」 言兮差点没绷住笑。 秦执目视他们离开的背影,唇角挑开一个凉薄的笑,几分钟后,拨出几天前收到的那串号码。 - 气温很快回暖。 言欢在富力山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一周,那一周里除了在英国的几个同学联繫过她外,就只有言兮。 言兮的改变让言欢觉得奇怪,明明她们出国前的关系几乎到了互相看不顺眼的程度,怎么隔了四年没见,她的态度反倒熟稔、亲昵不少,难不成被什么诡异的东西附身了? 言欢满头雾水,电话里言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她问:「你现在追星吗?」 「不追。」 言兮夸张地啊了声,「你现在虽然没有小时候讨厌,但真的比小时候活得无趣多了。」 言欢认真说:「我以前也没追过。」 言兮让她别睁眼说瞎话,「小时候把一个团的爱豆叫到沁园给你表演的不是你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言欢十四岁时,去了趟东京,哥哥的朋友送了她两张演唱会门票,她不关注,更别提日娱,门票上的那几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后来实在无聊,她就拉着哥哥去看了这场演唱会,歌全都没听过,导致一句都没法跟唱。 当时她坐的是vip席位,即便如此,台上台下也还隔着一段距离,她吐槽了句:「隔这么远看有什么意思?除了身高外,长得都快一模一样了。」 只是随口一提,但哥哥上心了,回国第二个月,这个男团来申城开巡迴演唱会,结束的隔天,言欢就在沁园见到了他们。 沁园被布置成小型演唱会的舞台,音响投屏用的全是最高配置,她是台下唯一的观众。 后来这事被传得五花八门的,核心绕不开一点:言大少爷为博言大小姐欢心,一掷千金请了国外戏班子到沁园玩乐。 言大小姐追星追到头脑发热的流言也是在那时传开的,言兮作为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自然也误解了。 时隔多年,这事已经成为言欢倍感幸福的记忆,她也不打算耗费力气去澄清这误会,因为这是哥哥的爱,爱是澄清不了的。 见言欢不说话,言兮得意一笑,然后才说起正事:「听说ash很多衣服都是专供星耀旗下艺人的,你既然要去ash,肯定能认识很多艺人,我有几个喜欢的艺人,回头你借着工作之便,让我认识认识他们,我好要些签名照。」 言欢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你想得到签名照,用不着我替你搭线,只要你开口提一句,立马就会有一堆照片送到你房间。」 言兮不以为然,「追星就要真情实感地追,像你过去那种追法多没意思。」 言欢不置可否,「你特地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找我帮你要签名照?」 言兮突然有些难为情,开始支支吾吾:「你不是要正式开始设计衣服了?那我就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以后设计出来的成品先卖给我,当然我可以加价买断的,百倍千倍都不成问题。」 「我一个名不经传的人,目前连设计师都算不上,你花那么多钱买我的设计做什么,就不怕我让你言二小姐在你那些朋友面前翻车?」 「我既然要买你的设计,自然是相信你的。」 言欢还是没给出回復。 言兮有些急了,「hello?你在听我说话吗?行不行都吱一声啊。」 「那你给我1217吧,人民币,美金或者欧元都随你,记住是1217。」 「一件这么便宜?你别因为我是你亲戚就开这种优惠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多抠搜呢?」 言欢纠正她的理解,「1217是买断我设计的费用,你只要付了这钱,只要我还有灵感,以后我每个月都会另外给你做两套成衣。」 言兮对这价格感到难以置信。 言欢垂下眼轻声说:「不是因为你是我亲戚才给出这价格,而是因为你是言欢的第一位顾客,第一位总是要给点特殊福 利的。」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言兮嘴上没表现出自己的愉悦,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转瞬言欢又说:「你不是喜欢华贵的东西?昨天傍晚爷爷给我送来了一盒珍珠,我抽空先给你做件珍珠披肩要不要?」 「喜欢华贵风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要走多元化这条路。」 言兮顿了几秒,还是捨不得和珍珠披肩say goodbye,于是扭扭捏捏着补充了句:「不过既然你想送我,那我要了也不是不行。」 说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是不是想让我替你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言欢听乐了,她要是真想去干见不得光的事,会去找藏不住一点心事秘密的言二小姐? 不过她目前确实有件事想向她打听,「姑姑最近有没有去过老宅?」 言兮回忆了下,「据我了解,昨天来过一次。」 「找爷爷的?」 「准确来说,是爷爷找她……要我说啊,爷爷也忒不厚道,他都变相地把姑姑赶出言家了,怎么还三天两头找她聊生意场上的事。」 言欢打断她喋喋不休的吐槽,「你帮我个忙,以后姑姑去老宅一次,你就告诉我一次。」 这对言兮来说是小事,至于言欢为什么要打探姑姑的行踪,她并不关心,爽快应下。 两个人左一句姑姑,右一句姑姑,都快成布谷鸟了,哪成想,电话一挂断,言欢就收到姑姑本姑的消息,要她下午两点来星耀一趟,有事要交代给她,然后办理入职手续。 言欢换上轻便的西装套装,掐点去了星耀,没见到言柠,只有一个陌生女子将她领到小会议室,穿得比她还要精简干练,自称是言柠的助理,然后这人花了半分钟把情况简单说明了下,言欢听出其他意思,稍愣后问:「我要去的不是ash?」 「和ash有合作关系的几家工厂出现了些问题,流水线生产暂时无法进行。」 助理看了眼手錶,「这个时间点,公关应该发表声明了,言小姐可以上网搜索看看。」 言欢当着她的面解锁手机,检索相关词条,底下跳出几条大体含义相同的讯息:【由于某些不可抗力因素,ash将暂停一切设计开发及生产活动。】 停业停得相当猝不及防,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有什么阴谋。 ash自成立以来,凭藉极具特色的风格设计,和母公司星耀的名人效益,迅速占领市场,一路扶摇直上,期间被不少眼红的竞争对手盯上使绊,曾经还闹出过「布料质量不达标,致人过敏」的假消息,调查清楚后,勉强挽救了口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言欢问:「姑姑现在在哪?」 「言总临时去外地出差。」 「为了ash的事?」 助理语焉不详,只说与ash无关。 「那她给我安排了什么工作?」 「是助理。」 「她的助理?」 「是珈和的助理。」 珈和? 这名字言欢在哪听到过,在脑海里搜刮一番,才想起是前两年爆火的一网红,签约星耀旗下的盛京工作室是在三年前。 姑姑竟然要她去给网红当小助理? 言欢心里倍感荒唐,下意识想要掩藏,后来想想,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将不满表现在脸上,「姑姑为什么会下这决定?」 「这我不清楚,」助理不卑不亢道,「言小姐,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具体事宜一会儿会有人来亲自教您。另外,言总还交代过,言小姐在星耀时,不能把自己的真正身份泄漏出去。」 言欢在小会议室等了足足十分钟,才等来助理说的那人,据这人介绍,盛京工作室其实就是一个网红孵化基地,主营业务为挖掘网红、与之签约、替其制定一系列宣传、营业计划,提升并巩固人气,网红们所享有的美容美髮、各项医美手术、化妆品,盛京实行一条龙贊助服务,所得利润五五分。 至于言欢即将要去「服务」的珈和,是圈里出了名的脾气差、难伺候,两年前,攀上娱乐圈一新晋95花,靠着蹭对方的流量才实现了爆红,这种手段也就是网红圈内俗称的「寄生」。 盛京和星耀公用一处办公大楼,楼层设在11-14层,珈和拥有独立休息室,在最高层,言欢到那时,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道不加掩饰的说话声,来自一个女人,因愤怒压粗了声线,显得不那么清亮。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变勤快、想在北城闯出一片天地,敢情吸引你到片场的,不是工作,而是你蠢蠢欲动想要出轨的心。」 「我告诉你,你最好在这两天里把你那档破事处理好了,不然我就把你出轨的证据发到微博上,让你被千千万万的人围剿。」 言欢脚步一顿,等里面的通话结束,带她的负责人敲了敲门。 刚才的女声响起:「进来。」 阮姐推开门来了句:「我的祖宗,又出什么事了,怎么又发这么大的脾气?」 「又」这个字用得实在微妙,言欢差点听笑了。 「还不是——」珈和看见她身后的人,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皱着眉问:「她是谁?」 「我们给你找的新助理,叫言欢。」 「哪个yan,哪个huan?」 言欢站在原地抢先解答:「言语的言,欢喜的欢。」 珈和看她两秒,不知所谓地拖长调哦了声,低头看向自己的豆蔻色指甲,轻飘飘一句:「我不要她,你们再帮我招一个。」 「那你得先和我说说,她这是哪没让你满意?」 珈和言简意赅:「不合眼缘。」 「这外形还不够好?」 「好,怎么不好,但是吧,好过头了。」 珈和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姿态高傲到不将人放在眼里,说起话来无遮无拦,「我放个花瓶在身边有什么意义?给自己添堵吗?」 言欢这回是真听笑了,偏头看向阮姐,「既然她想换人,那我就先走了。」 阮姐急了,「先别急着走。」 把言欢安排到珈和身边,是特助亲自交代的,加上她和言总还是一个姓,其中的利害关系一目了然。这事要是办不妥,明天她怕是来不了盛京了。 阮姐没法明目张胆地提醒珈和站在她们跟前的是一个没法得罪的人,只能另闢蹊径:「小祖宗,总监说了,接下来一周,你要是服从安排,她就以星耀的名义,替你联繫《入梦》的制片,多争取到一个适合你的角色。」 珈和心里一喜,压下眉梢的雀跃,故作勉强道:「那她就先留着吧。」 换做以前的言欢,不会甩冷脸走人,只会轻声慢笑反过来让这人滚,这一滚,还会滚出北城,现在她不会了,她想要看看姑姑这番决定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阮姐走后,珈和问另一助理珰珰,「moonsoon新一季的衣服什么时候能到?」 「好像这两天就能寄到咱这。」 珈和等不及了,「你去他们工作室看看。」 说完,眼尾扫到言欢,「算了,让她去。」 珰珰担忧道:「可她刚来,都没去过,会不会——」 「那正好趁这机会考验一下她的业务能力,不行我就去找薛哥退货。」 言欢私底下没见过网红,今天一见,算开了眼了,她极淡地笑了声,「麻烦你们把地址传我手机上,我现在就出发。」 珈和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加了她的微信,「两个小时内给我赶回来,我还有其他事要你做。」 时间并不充裕,言欢转身就走,刚走出大楼,条件反射想要打给司机让他来接,两秒后她放弃这念头,拦下路边一辆的士。 车里有股怪味,她把车窗降到最低,窗外含着清香的风涌了进来,压下胃部传来的不适感。 不久,微信响了声,她以为是珈和发来的,点开,一愣。 梁沂洲:【前两天听言老爷子说,你要去星耀就职?】 言欢:【是呀,五分钟前我还在星耀。】 她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几秒,摁着起伏不定的心跳敲下,【三哥,怎么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梁沂洲:【我找人给你订做了一个玻璃月亮音乐盒,就当送你的就职礼物,晚上我会让人送到富力山。】 言欢又愣了下, 记忆跳回那天晚饭后他送言兮和自己回去的路上,她望着朦朦夜色来了句:「今晚看不到月亮。」 他搭腔问:「想看月亮?」 她半开玩笑地说:「我不仅想看,我还想摘呢。」 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会被他放在心上。 他大概也是拿她当妹妹疼的。 可惜他不知道,她一点都不想当他的妹妹。 第7章 07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moonsoon工作室门口,说是工作室,用专营实体店来形容更加贴切,三层小洋楼,两层售卖,顶层是工作和休闲娱乐区域。 客流量比想像中的大,需要分批排队才能进店。 言欢随机抽取一名员工,开门见山表明来意:「珈和让我来拿衣服。」 这人扭头看她眼,稍滞,问同伴:「新一批衣服到了没有?」 「不清楚欸,我这边忙,让她自己去三楼问问店长吧。」 言欢顺着旋转木梯上了三楼,装的玻璃门,进去需要指纹解锁,站在门前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她冷着脸曲指敲了敲玻璃。 有人瞧她是个生面孔,隔着玻璃说:「不好意思,这里是工作区域,不让进。」 「珈和让我来的。」 「珈和?」说话的是新员工,不懂珈和同moonsoon存在利益合作关系。 离她最近那人小声道:「就是那个快过气,脾气还贼臭的网红。」 这声鄙夷言欢没听到,只捕捉到一开始同自己说话那人投过来意味不明的一眼,紧接着玻璃门从里面打开。 衣服是结束工作的店长亲自交到她手上的,末了笑着打了句场面话:「moonsoon很期待珈和这次的试装宣传。」 言欢这才明白这批衣服的用处。 最后她卡着两小时的限制时间回到盛京,迎来的是珈和相当不耐烦的一张脸,冷嘲热讽张嘴就来:「这么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跑去悠闲地喝了杯下午茶。」 她非要这么嘲弄,言欢就只能明明白白地跟她算笔帐,「路上来回车程将近一个半小时,那边的工作人员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和他们交涉也需要时间,你要是嫌我慢,下次别再这么大方地给俩小时,直接给我点支烟,让我在烟燃尽前把事办妥,没准我就被刺激出了超能力,飞着去飞着回。」 就是这样不疾不徐的语气,杀伤力极大,珈和被堵到脸色格外难看,嘴唇都咬白了一圈,深吸一口气,不再回呛,而是看向珰珰,「你去把衣服烫了,我马上要试穿。」 她拿起电子菸,抽一口补充道:「记得一定要慢慢烫。」 珰珰眼观鼻鼻观心,轻声应道:「好的珈和姐。」 蒸汽挂烫机就放在落地窗边,珰珰拿上衣服,走过去,不到两分钟,忽然来了声:「这里怎么破了一个洞?」 珈和站起身,凑过去瞧了眼,凉凉一笑,扭头对言欢说:「你怎么办的事?衣服破成这样都不知道,要我怎么穿?」 衣服一拿到手,言欢职业病就犯了,第一时间仔仔细细检查了遍,根本不存在珈和说的破破烂烂。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珰珰,又想起刚才他们的那番对话,明白了。 这气她其实可以忍下,再打个太极翻篇,偏偏言庭越的电话在这时响起,她旁若无人地摁下接听键。 老爷子的声音间隔十几公里传来,醇厚里含着三分笑意:「又又到星耀了吧,环境还适应不?」 乍一听,像极体贴孙女的好爷爷。 言欢转念一想,与其忍气吞声,还不如趁机让言庭越看到自己在外的骄纵跋扈。 于是她陡然转换语气:「别说适应了,正气着呢,爷爷,我先不跟您说,这边有点事要解决。」 言欢收起手机,直视珈和的脸,「既然你这么嫌弃,那干脆别穿了。」 珈和没想到她这么狂,生生又给气笑了,正要说点什么狠狠回击,就见她从包里掏出一枚打火机,大拇指一拨,火苗窜了出来,然后当着她们的面,将嫩黄色的连衣裙烧成炭灰色。 珈和瞪大眼睛,好半会才挤出一声:「疯了吧你?」 言欢没看她,若无其事地离开休息室。 没一会儿,她收到梁沂洲发来的消息,问她现在在哪。 一天找她两回,频率真高。 言欢举起手机,拍下头顶的星耀标识,取景巧妙,把一旁的弯月也捕进去了,然后将照片传到对面。 梁氏总部和星耀隔得不算远,二十分钟后,言欢见到梁沂洲,他下了车,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月光掩映下,质感垂顺的风衣在半空划出一道又一道流畅的弧线,一身矜冷,看的她心口怦然。 梁沂洲的第一句话是:「衣服怎么了?」 言欢顺着他低垂的视线看去,一顿。 西装下摆烧开一个硬币大小的洞,她竟然毫无察觉。 因为一时气恼,就把衣服烧了灰,连带自己衣服也遭殃这种行为极其符合她过去任性的做派,但对着他,她说不出口,在他面前,她总会下意识收敛性子,乖巧几分。 就像一艘搁浅在滩涂上的渔船,被动等待着以他为名的海浪光顾。 今晚也是,着急地想要替自己找到合适的说辞,奈何脑子突然生锈,百转千回也只挤出一声:「三哥,我不抽菸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梁沂洲笑了声,是从胸腔里闷出来的一声,听着低磁性感,像在人心上挠痒痒。 「我知道。」可能是察觉到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没追问到底,递过去一个纸袋,「音乐盒,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三哥。」 言欢接过,随即不着痕迹地退开几步,生怕被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从而瞧出些端倪。 「三哥是特地给我送这个来的?」她问。 不是说要差人送到富力山? 「不算特意,想到要是你还在星耀,就能顺路给你。」 坦诚到一句虚情假意都不愿敷衍。 言欢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对了三哥,上次你留在我那儿的西装,我还没找人送去干洗,得晚几天再给你。」 梁沂洲说不急,「先留在你那儿。」 周泊予的消息在他说完这几个字后进来,让他别忘了下周一下午三点的心理谘询。 梁沂洲没着急回,看着言欢问:「还要工作?」 言欢不想穿着这身和他同坐一辆车,于是信口胡诌:「还得再留一会,三哥路上小心。」 他应一声,上了街口的黑色轿车,轻轻捏了两下眉心,掏出手机,单手执机,回道:【帮我取消了吧。】 周泊予很好说话:【取消可以,告诉我原因。】 梁沂洲言简意赅:【忙。】 周泊予笑了:【谁不忙,就你高贵。】 梁沂洲:【你开的那心理谘询室收费标准太高,去不起了。】 周泊予:【梁先生跟我搁这儿说笑呢?】 周泊予:【行吧,我去跟你的心理谘询师说一声,不过你还是得过来一趟,跟我聊聊,当然只是朋友之间的随便聊聊,一分不收,行不行?】 梁沂洲迟疑了会:【推迟半小时吧,另外,最多聊一小时。】 - 「疯了疯了!姑姑绝对是疯了!」 言欢刚见到言兮,就听见她嚎了这么一句,「你一中央圣马丁的高材生、未来赫赫有名的服装设计师,没法设计漂亮衣服,反倒被人使唤当个免费跑腿的去拿别人设计的衣服,这像什么话!」 替人抱不平的同时,言兮不忘分出半个眼神去看言欢,见她木着一张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喉咙不由一噎,「你倒是气定神闲。」 言欢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这是被你转晕的。」 长睫在脸颊投落下一小片青黑色的阴影,衬得淡妆后的脸色白而清透,看着像被水沾湿的薄纸片。 「她们让你去拿衣服,你就去拿呀,跟我一起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听话?」 言欢睨她,「我比你大,为什么要听你的?」 说得……有道理,言兮没理了,拐回正题,「那你最后乖乖把衣服给他们了?」 言欢摇头,用平铺直叙的语调回:「我给烧了。」 「烧得好,烧得妙,烧得——」 言兮嗓子突然卡住了,一惊一乍,「你说什么?烧 了?你给烧了?你烧衣服做什么?」 要命嘞,好好的言家,怎么一疯就疯了俩,再这么下去,她怕也是要被她们惊吓疯,成步惊云他妹步惊风了! 言欢耳朵已经废了,不想嘴巴也废,就没说得太详细,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我心里不痛快,就给烧了。」 她迅速转移话题,「我昨晚没睡好,你让我耳朵清静点吧。」 最后只清静了不到五分钟,佣人站在门后说:「大小姐,老爷子让您去趟他书房。」 言兮天真又乐观,忍不住鼓掌叫好:「看来爷爷已经知道了你被姑姑安排到那破地方当小助理,想给你讨个说法。」 言欢心说那可不一定,没准是来问罪她的。 进书房前,言欢特意摆出气愤至极的模样,「姑姑明明说要让我进ash,结果现在让我去给一网红当小助理,那人还对我指手画脚的,我做什么她都不满意。」 越说底气越不足,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我也是一时没兜住气,才会把那些衣服全都烧了。」 言庭越安静听她说完,幽幽来了句:「你这脾气,以后嫁进秦家可怎么办?」 言欢眸光一闪。 言庭越回忆起了往昔,「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就进了言氏不到两年,干的都是基层员工干的活,没少被使唤被责骂,可还不都是一步一步坚持下来了?」 言欢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爷爷说的对,那下回我受着就行了。」 微抿的唇角出卖了她的不甘心,言庭越看破不说破,轻笑,毫无徵兆地抬高音量,「我言家的子女,在外面怎么能受着?」 他当初进的是言氏,可星耀,虽姓言,却不是言家的,言家人凭什么要在那儿受窝囊气? 「爷爷刚才也就是感慨一句,等你姑姑那工作室重新开始营业,再让她把你调过去,这段时间,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可是姑姑会生气的。」 「她是你姑姑,还能帮着外人不顾你?」 言欢没接茬。 言庭越想起什么,「听说上回给你的珍珠被你做成小玩意送给兮兮了,那回头爷爷再送你点别的东西,送到富力山,你挑喜欢的留下。」 言欢前脚刚离开书房,言柠后脚进来,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短暂相交,对着那倦容清晰的脸,言欢低眸叫了声「姑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言柠没应,只冷淡地点了下头,径直走向书房,反手关上了门,隔音效果极佳,交谈声一句没传出来。 言庭越同女儿说的也是言欢的事,明里暗里提醒她不管言欢闹出什么样动静,在她嫁进秦家前,她都要替她擦好屁股。 言柠站在光影交汇处,轻轻应了声。 言柠离开后,言庭越对着雕花木窗想起半个月前接到的那通跨国长途电话。 言欢打来的,没头没尾地同他来了句:「爷爷,你帮帮我。」 语气里藏不住的恐慌与无助,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遭不住,心就那样软下来。 勉强从她语无伦次的话里打探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言庭越立刻叫人把消息压下,等到对面情绪缓和下来,才柔着嗓子说:「待不下去就别待了,回来吧,只有你在爷爷身边,爷爷才能护着你。」 回来也好,正好可以将她的婚事提上日程。 言庭越闭了闭眼,对着一旁的赵铮说:「以后不用再花心思在我这大孙女身上了,她那身叛逆劲已经被磨平,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年少时旁人「胸中有丘壑、腹内有干坤」般的夸赞终究成了溢美之词,言庭越没有一点惋惜是假的,但平庸有平庸的好,至少方便掌控。 言庭越扫了眼日历牌,「我看下周一日子不错,你去联繫秦彧,两家人吃个饭顺便把婚事敲定下来。」 - 言欢坐言柠的车一起回了星耀,走的专属通道,保密性强,一路上见不到其他人。 一到办公室,言柠就撂下言欢,专注地埋头处理文件。 两小时后,助理送来两袋吃食,新荣记的,三菜一汤,言欢掰开筷子,见人还没有过来用餐的打算,脑袋一抬,问:「姑姑不吃?」 远处传来极淡的回应,「你先吃。」 「长辈不吃,作晚辈的哪敢动筷子呀。」 言柠手里的油性笔一顿,百忙之中抬起头瞧她眼,莹白的肤色,乌黑晶亮的眼珠,天真又无辜。 看久了,又在脑子里回忆她刚才那句话的腔调。 明明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离家几年,说话的腔调莫名染上生长于江南水乡的味道,吴侬软语,几分娇嗔,偶尔过了度,听着阴阳怪气到极点。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言欢一顿,「装什么?」 「各种装模作样,远不如你以前的直来直往,看着听着都膈应人。」 言欢突然沉默了。 她讨厌伪装,是因为以前的她根本不需要伪装,说难听点,她就算对人唿来喝去,被她奴役那人反而会当着她的面来句「言大小姐真性情」。 而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在伪装,又对着不同的人展露出不同的性格,是因为以她目前的处境只能伪装。 言柠朝沙发走去,「我知道你烧那些衣服,一半是为了做给老爷子看的,好坐实你外面强、屋里横的人设,从而让老爷子认为你真的无可救药了,放弃对你的关注。」 言欢保持沉默,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好半会才问:「您想说什么?」 「你这次回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言欢猜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只是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且突然,「秦执前两天问过我一模一样的问题,我当时告诉他,是因为爷爷想让我回来和他结婚了。」 言柠语气格外坚定,「这种无足轻重的事不会是你回来的目的。」 言欢诧异,原来言秦两家的婚事在言柠看来这么无关紧要。 「姑姑说的对,就算爷爷没有要我回来,我都会回来,也只能回来。」 她嗓音顿了下,「传闻不假,我在圣马丁确实出了点事。」 具体什么事,她没有明说,言柠未必会关心。 言柠依旧对她的说辞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思忖片刻,换了种更直白的说法:「我不管是你主动还是被动回的国,说说吧,你这次回来想要得到什么?」 言欢一阵好笑,「我想要什么您就会给我吗?「 言柠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模稜两可,「你可以先说说。」 言欢抬头直视对面的目光。 言柠对自己的态度,她一直琢磨不透,不喜或者厌烦,又不像,毕竟她是在她十岁时父母葬礼上第一个抱住她的人。 那天,她还和她讲了一则童话故事,后来她上网搜索,才知道这个故事原版的译名很长:《毛毛:时间窃贼和一个小女孩的不可思议的故事》。 主人公毛毛拥有常人没有的灵敏听力,她的对立方是没有生命、只能通过坑蒙拐骗,窃取人类心中的生命花朵才能存活下去的灰先生。 故事的最后,毛毛用最后一朵生命之花打败大反派灰先生,拯救了全世界。 讲述完整个故事,言柠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需要去拯救全世界,但你要藏好保护好你的生命之花,总有一天,你会需要它来拯救自己、拯救你身边的人。」 言欢当时年纪尚小,听得一知半解的同时,对言柠升起难以言述的孺慕之情,只增不减,最后变成崇拜和战胜欲。 也因那次,她自作聪明地认为言柠是在乎她的,然而在她出国那天,言柠并没有来送她,四年时间,连一条嘘寒问暖的消息不曾发去。 言欢心里自然是失望的,可即便如此,她对言柠还是有一种难以用正常逻辑和思维解释的信任,她笃定她不会将她们之间的对话泄露给言庭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屋里开着加湿器,烟雾很薄,氤氲在人脸上,却能模煳她们表情。 言欢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着不那么微妙,按捺下起伏的情绪后,她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您在星耀的股份有多少?」 言柠眯了眯眼,报出一个数字:「51%。」 51%。 超过半数,绝对的控股权。 「第二大股东又有多少?」 「15%。」 「那我想好了第一个想要的东西——」 言欢笑得天真无邪,「我要您股份 里的25%,至于转让时间,就定在12月17日好了,今年转不了,那就明年,大后年,总之,必须得是12月17日。」 言柠心脏一颤,并未痛斥她狮子大开口,而是用微微发紧的嗓音明知故问:「为什么非得选在这一天?」 论起理由来再简单不过,言欢轻声说:「因为我是从这一天开始不断失去的。」 十二年前的12月17日,是她父母离世的那一天,不管是不是人为设计的,从那天起,她和哥哥就彻彻底底地被困囿于言家这座高台中,难以自渡。 第8章 08 言柠深深看她,久到饭菜都凉了大半,也没有正面给出回復。 言欢到底年轻,在僵持不下的氛围里,率先沉不住气,笑着说:「星耀的股份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您就当我什么都没提吧。」 星耀是言柠一手创办的,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言欢心疼每一个被言家无情抛弃利用的人,自然做不到狮子大开口掠夺走言柠的心血,她要拿就去拿那些真正属于言家的东西。 试探的结果出乎言欢的意料,言柠开诚布公道:「等到你真正有了能力,我会把整个星耀给你。」 她无子无女,孑然一身,也未培养接班人,百年之后,星耀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与其送给星耀内部处处设陷想要拉自己下台的狼子野心之辈,还不如转赠给有血缘关系、又是她曾亏欠过的大哥的孩子。 她的大方让言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言柠掰开筷子,夹了席黄金脆带鱼送进嘴里,吃相慢条斯理,「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点,在星耀的这段时间,遇到能咽下的委屈,就咽下。」 以前的言大小姐不懂忍,可「忍」对现在的她来说太重要了。 言欢趁这机会想问个明白,「为什么?」 言柠猜测她真正想问是为什么要让她去当助理,「你有你的别有所图,我自然也有我的考量,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害谁都不会害你。」 言欢从小就讨厌抬头看人,所以同她说话人总会弯腰弓背以示自己的迁就,哪怕是梁沂洲也会这么做,但言柠从来不会,她从不迁就她,她不愿意告知的事,任何人都撬不开她的嘴。 「我知道了,接下来的时间,您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的。」 这场对话的信息量太大,言欢需要时间好好消化,餐具都没打开,就起身告别,「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好好当我的小助理。」 言柠听不出她的诚意,极淡地嗯一声,言欢走后,她突然没了用餐的兴致。 外头已经放了晴,但还是灰濛濛的,笼罩在心头,压得人喘不上气。 大哥大嫂葬礼那天,言柠想同言欢说的其实并不是那些啰嗦的隐喻,之后数次她都想直白地告诉她:再这么天真无忧下去,你迟早要被言家养的怪物拆入果腹。 可能是心底的怯懦和明哲保身的意识作祟,这话她始终没有勇气开口,好在几年后言欢自己意识到了,也做出了改变。 这是可喜的点,至于可悲之处,在于她的改变带着初出茅庐的稚嫩,她目前展开的羽翼,也尚且贫瘠,别说对抗在北城根深蒂固的言家,恐怕连最脆弱的枝叶都折不下。 娱乐圈和她们生活的圈子有相似之处,但又存在着很大的区别,这里面的人更会装更会演,哪怕是在镜头后,他们都会按照自己的剧本执着地表演下去。 透过接触他们,言欢能学到很多,比如更好地辨别周围谁对她是真心或假意,也比如学习他们的伪装技巧,变得更加世故圆滑,让她潜在的敌人更难拿捏到她的把柄和软肋。 - 衣服被烧毁,珈和没法拍照宣传,上面得知此事,专门派人去和moonsoon那边沟通致歉,这事才得以翻篇,周五上午,对方重新寄来一条连衣裙。 珈和凹好造型,让珰珰帮忙拍了几张照,又找设计部门的修图师精修一遍,编辑好上传到小红书和微博,见点赞量龟速增长,就去买了些水军。 中午十二点,言欢拿着珈和交待的蔬菜沙拉进了休息室。 珈和还记着她的「罪孽」,没给她好脸色看,一言不发地尝了几口,放下叉子,不动了。 珰珰在珈和手底下干了两年,没少被责骂,但骂是一回事,珈和在物质上从未亏待她,每个月甚至都会多给她一笔工资,衣服包包也会大大方方地送,三个月前,珰珰的母亲突发恶疾需要开刀,手术费还是珈和垫付的,也因此,珰珰对珈和一直心存感激,在饮食健康问题上,没少劝,「珈和姐,你最近胃老是不舒服,还是多吃点吧。」 珈和口吻一如既往地糟糕,「吃什么吃?再吃你让我怎么上镜?」 哪成想,临近晚饭点,她又突然有了些胃口,强制性带着两名助手去了一家高级西餐厅,大手一挥,点满整整一桌的菜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言欢没怎么动,除了黑松露拌饭外,每道菜象徵性地尝了口,珈和狐疑,「你不吃黑松露?这东西可贵了,普通人还捨不得吃。」 她语气里带点对言欢不识好歹的不满。 言欢淡淡说:「黑松露以前是拿来餵猪的。」 比起满不在乎,那更像一种司空见惯的反应,就好像再昂贵的配料,只是饭桌上最不起眼的白米饭。 语不惊人死不休。 珈和表情一僵,险些没握住勺子。 - 周六傍晚,言欢刚回富力山,接到珈和电话,问她酒量怎么样。 言欢给出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凑合。」 她揣测道:「你想找我喝酒?」 珈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算是。」 总监和经纪人一直说要替自己争取到到女四角色,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定音,她忍不住开始怀疑星耀是不是从来没有替她从中斡旋沟通过,至于敲定不下来的那些说辞,全是用来煳弄她的。 这种可能性其实不小,毕竟星耀上下都在传她已经过气,不再值得「投资」。 饶是如此,珈和也没有放弃,委託各种关系,花了不少费用打点,终于联繫上导演助理陈兆,这人也是导演的亲外甥,在剧组有一定的话语权,两人约好周五晚上见面。 然而快到约定时间,她被经纪人放了鸽子,对方在电话里操弄的话术相当漂亮:「珈珈你在这圈子里也好几年了,早就能独当一面了,不需要我也行,新人不一样啊,我得亲自去带他们,实在挤不出时间。」 没了挡酒、游说的人,珈和犯了难,考虑到珰珰滴酒不沾,自己酒量又不行,只能求助于自己最不想求助的人。 言欢看穿她的心思,想起同言柠的协议,到嘴边的拒绝变成了妥协,「帮你挡挡酒可以,但我不陪酒。」 「没人要你去陪酒。」 珈和讨厌这位没经过她就塞进来的新助理,恨不得处处给她使绊子,要她不好过,可她们说到底都是女人,有什么恩怨可以私底下用小打小闹解决,而不是通过把她推到另一个男人面前替自己挡枪的做法。 「只是挡个酒。」 几天相处下来,珈和知道言欢脾气不比自己好惹,不放心,多交代几句,「他要是犯病,对你起了其他念头,你找个藉口跑就是了,别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泼他一脸酒,或者拿酒瓶砸他脑袋。」 她可不想因为她得罪娱乐圈里的人。 言欢最后应下了。 一个半小时后,她们进了锦绣华庭的独立包厢,陈兆姗姗来迟,三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平头,似乎是个好说话的,一来就说要自罚三杯。 珈和自然不会让他干喝,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这酒度数不算高,灌进胃里,还是火辣辣的。 陈兆不动声色地略过她身侧二人,珰珰他见过,另外一人是个生面孔,「这位是?」 「是我新招的助理。」 陈兆笑了笑,「本人漂亮,招的助理也漂亮。」 言欢站在光影交界地带,皱了下眉,转瞬看见陈兆往杯里倒满酒,她上前挡下。 陈兆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又添了几次酒,尽数被她咽进喉咙。 《入梦》的导演算是娱乐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阶级造成的信息差,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难以补齐,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他也只听说过北城四大 家族,只见过几个在名利场上露过面的掌权者,家族里嫌少抛头露面的公子小姐们,传得再惊为天人,对他来说,通通是两眼睛一鼻子一嘴巴,走在大街上,分不清谁是谁。 舅舅都没见过的人,外甥自然也不认识,加上言欢的身份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助理,想必就算受欺负了,也不会有人来替她撑腰。 他胆子不由大了些,开始动手动脚。 言欢用余光捕捉到他不安分的手,正要有所行动,先被另一道力量带着挪到了半米,珈和含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陈导,这酒快喝完了,咱们谈谈正事吧。」 陈兆不满道:「你急什么?刚喝到兴头上。」 就算没有珈和刚才的「举手之劳」,言欢也有信心能躲开,不过躲开是一回事,她可能真的忍不住要往这人脑袋上砸酒瓶了。 后来趁陈兆上厕所的工夫,她又听见珈和低声道:「这狗东西盯上你了,你赶紧走。」 「那你呢?」 珈和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你还会关心我的死活?放心,我有办法脱身,大不了彻底丢了这角色。」 言欢也不喜欢她,但就这么让她入虎口,自己做不出来,皱了皱眉,从口袋摸出一个报警器,递过去:「遇到紧急情况,摁下。」 在国外那几年,言欢养成出门在外留一手准备的习惯,今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她提前让保镖在另外的包厢候着,等她摁下紧急键,他们就会冲进来。 珈和没问她这东西哪来的,收下的同时催促道:「行了,赶紧走吧。」 言欢没再看她,干脆利落地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喝酒前她忘记往空空如也的肚子里垫些东西,酒劲上来得很快,脑袋晕晕乎乎的,艰难摸进公共洗手间,喉咙也不舒服,偏偏呕吐不出来,一折腾,头更疼了,四肢绵软无力,只能靠在墙壁上支撑自己的身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今晚这遭就不该逞强来的。 忍着腹部一会烧灼一会捆绞的痛感,她点开通讯录,电话一接通,就说:「来锦绣华庭接我。」 嗓音哑到不像她发出的。 对面沉默两秒,「言欢?」 是梁沂洲的声音。 言欢愣了下,挪开手机,看见屏幕上的备註,唿吸一滞,「三哥。」 梁沂洲意识到这通电话是误拨的,一眨眼的停顿后,留下四个字:「等我过去。」 这一等甚至没超过十分钟,言欢惊嘆他的效率,竟傻傻笑了起来。 「还笑?」 口吻里带着兄长般并不严厉的斥责。 言欢不笑了,梁沂洲一手揽住她肩背,一手穿过她腘窝,将人抱起。 她顺势环住他后颈,借着酒劲「胡言乱语」:「三哥,你真好看。」 男人微顿,「没有言小鱼好看。」 后来迷迷煳煳间,言欢又听到他的声音,语气轻柔,类似安抚,「睡吧,小鱼。」 不过片刻工夫,她就沉沉坠入梦境。 梦见八岁那年,父母还在,他们一家四口去郊外看十五的满月。 的画面未维持太久,跳到四年前,她在enfield的别墅花园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看头顶的星空。 国外的月亮是不是更圆她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总在看月亮时,想起国内的很多人,有的已经不在了,有的还在,可不管在不在,他们都像这轮月,看似伸手就能触碰,实则遥不可及,倒映在水里,指尖轻轻一划,破碎斑驳。 她在梦里不受控制地抬起了手,原本虚虚假假的事物,竟然有了真实的触感,她脑子里蹦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她该不会把月亮摘下来了吧。 有风溢进来,含着白松和橙叶的混合味道,侵占她的唿吸,她缓慢睁开眼,看见了表情微滞的梁沂洲。 冷白色的肌肤,凸起的喉结,再往下,是他们交缠着的手,也是她主动握住的。 第9章 09 言欢神经霎时绷开,胸腔里有东西在狂跳,对上樑沂洲背着光沉沉黯黯的一双眼,下意识松开了手,不安分的心跳得以缓慢恢復到正常节奏。 梁沂洲觑着她惊魂未定的反应,揣测道:「做噩梦了?」 言欢摇头,迟疑着补充上一句:「我梦见了过去发生过的事,还在梦里见到了爸爸妈妈和哥哥,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圆,就是可惜,摸不到。」 她提到的故人让梁沂洲微微晃神,思绪归拢后,他探了探她额头,她意识浑浊的时候,体温窜得厉害,现在倒降了些,脸上的红晕也消散,只剩下苍白的底色。 言欢没留下樑沂洲,也没告诉他为什么把自己喝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他要是想知道,调查清来龙去脉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要是再有心,他还会有所行动。 她不表明,也是试探的一种手段。 病房安静下来,熟悉的气息消失,剩下不太好闻的消毒水味,言欢累到抬不起眼皮,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醒来房间还是一个人,东西倒多出不少,柜子上摆满水果鲜花,让她怀疑自己生了相当严重的病。 言欢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离开前在盥洗台边发现一枚打火机,是秦执前不久新买的,她看见他用过。 秦执也来过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医院? 言欢百思不得其解,想打电话求证,奈何不想听到他声音,作罢,改成给言兮拨去电话。 「你欠我的三个要求,我要先兑现一个。」 言兮在另一头坐直身体,「你说。」 言欢的嗓子还有些哑,「帮我教训一个人。」 言柠只让她这段时间忍气吞声,但没让她忍一辈子,更没说她不能借别人的手替自己出口恶气。 至于言兮找人来让陈兆社会性死亡,还是麻袋一拴,把他揍得面目全非,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言欢想要教训人自然有她的道理,更何况,他们教训一个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言兮毫不犹豫地答应,「晚些给你回復。」 这通电话结束不久,言欢又躺下睡了一觉,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当天下午就离开医院,刚回到富力山,言兮的回覆进来:「我本来想找人把你说的那个陈兆毒打一顿的。」 这方式简单粗暴,不用费脑,可惜没来得及,「我准备出手的时候,已经有人揍过他了,据我派去的人说打他的还不是一拨人。」 有图有真相。 言欢点开看,从拍摄角度和像素画质看,是偷拍的,隔着一扇病房门,陈兆高抬一条石膏腿躺在床上,被揍成满是血肿块的猪头。 言兮也在看照片,忍不住啧了声:「被打得是真惨,听说全身骨折了不止一处,我都不好意思再下手,只能去挖点他的黑料,人手一份寄给他身边的人,好让他正儿八经地把脸丢到太平洋去。」 言欢顿了顿,「打听到是谁打的了吗?」 「没呢,被人压得密不透风的,不过能有这手笔,这两拨人不是什么善茬,在北城肯定有权有势。」 言兮话锋一转,「这姓陈的到底犯什么事了,怎么就得罪了这么多人?你跟他又怎么认识的?」 言欢语焉不详:「他自己欠揍。」 事实上,陈兆自己不仅身心受到重创,他的舅舅也承受连带伤害,当天晚上,热搜新增词条:s级古装偶像剧《入梦》导演被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小道消息称临时换导演的决定是该剧最大的投资方要求的,至于这投资方是谁,言欢查到了,梁氏集团。 - 周一下午,梁沂洲如约去了周泊予同人合伙开的心理谘询室。 说是随便聊聊,周泊予也没含煳,准备的茶叶是武夷山大红袍,还燃上了专门定制的cire trudon香薰,偏紫罗兰花香味。 见他一脸倦色,周泊予问:「你昨晚通宵了?」 「睡了三个钟头。」 够拼。 「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周泊予想问梁氏的事,梁沂洲答的却是另一件事,「言欢回来了。」 「然后?」 「这几天我总能想起阿叙。」 言梁周三家走动频繁,言叙钦也是周泊予一起长大的好友,沉默的空档,周泊予眼前不受控地浮现出逝去之人十七八岁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然后?」他又问。 梁沂洲面 色冷峻,辨识度极高的嗓音给人一种不寒而慄感,「阿叙的车祸有问题。」 周泊予已经不止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举杯的手一顿,「这话你说了五六年,还不是什么都没调查出来。」 梁沂洲没吭声,脸上像覆着一层冰,更冷了。 周泊予也会为好友的死伤怀,但达不到梁沂洲如此执着的程度。 「我是真好奇,」周泊予感觉自己快要被疑惑憋死了,「恕我冒昧问一句,三哥哥,您的性取向是不是和我不太一样?」 梁沂洲这反应太像痛失挚爱,是个人都会想歪。 加上他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染情事,更别提在外留下剪不断理还乱的风流债,端的是一派光风霁月,清贵又清绝,恍若镜花水月,虚假不可捉摸。 梁沂洲睨他,「舌头直接割了吧。」 靠着没心没肺成功将话题转移走后,气氛缓和不少,周泊予问起其他事:「言欢怎么样?我听说秦执那臭小子又犯了浑?」 梁沂洲走了会神,只听到下半句话,「算不上犯浑,只是没有长进。」 梁沂洲对这个话题牴触明显,起身。 「这就走了?」周泊予想留人。 「还要工作。」 「你还真是一刻都不愿意消停。」 梁沂洲没什么情绪地说:「不是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我就能高枕无忧了。」 等人走后,周泊予助手感慨了句:「我就没见过举手投足比梁总还要风度翩翩的人。」 周泊予扯唇,没反驳,心里想的是:理智豢养出的优雅疯批罢了。 梁沂洲先回了趟公司,转场到家是傍晚六点不到。 梁品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下午有场高尔夫局,结束后和朋友侃了会大山,一小时前回来的,年纪大了,精力不足,这会还没缓过来,后背仍旧酸胀。 梁品霖让人停下敲背的动作,问梁沂洲:「吃过没有?」 「没有。」 「咱爷俩好久没一起出去吃了,晚上就去一品阁吧。」 梁沂洲应了声好。 一品阁是梁品霖最常去的私房菜餐厅,大厨是光绪帝御用厨师的后代子孙,擅长烹饪官府菜,这一辈才开始结合各地特色饮食,研发新菜品。 室内搭了座亭台,池水从假山里汩汩涌出,干冰化成的白雾缭绕,瑶池仙音,曲水流觞,雅致至极。 梁品霖和老闆熟识,无需提前预约,老闆每日都会专门空出一间包厢。 身着旗袍的服务员领父子二人入座,梁品霖照着菜单点了几样菜。 说是家宴,不谈公事,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没忍住提了嘴:「听说你最近进行了次大刀阔斧的整改,还把你大伯安排进来的郑连昀给开了。」 「郑连昀没能力,又干了不少作奸犯科的事,留在梁氏是个大隐患,早该走了。」 「人是要赶的,但你不用非得当着你大伯的面赶,他心气高,这会估计——」 梁沂洲接过他的话:「这会估计又在暗处给我使绊子。」 梁品霖用沉默肯定这番说辞。 梁沂洲淡声道:「您要实在不放心,就回集团。有您亲自坐镇,大伯也会安分些。」 梁品霖敬谢不敏,「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用不到我们这种老骨头了。」 梁沂洲轻笑,「大伯要是有您这种想法,也会安分许多了。」 「他最近整什么么蛾子了?」 「半个月前我去了趟西班牙,差点被那儿的杀手一枪毙命。」 「当地警方怎么说?」 「我不认为当地警方能在这件事上给我讨个说法。」 梁品霖若有所思,「最后怎么处理的?」 「杀手还得用杀手对付。」 大伯找来的杀手前不久刚从当地一个组织里叛逃出来的,梁沂洲就托人将消息传递给那个组织的头目,听说最后是被分尸,他要来其中一部分关节,作为伴手礼,寄送到大伯办公室。 梁沂洲没说明太多,单方面结束关于公事的谈论,回归家常,「妈和弟弟什么时候回国?」 具体归国日期梁品霖并不清楚,「你这是想他们了?」 梁沂洲没承认也没否认,「我已经替小璟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他该回来了。」 梁品霖无法苟同,「你快三十了,是该想想以后的事,你弟不一样,他才十九岁,正是玩心重的时候,好不容易可以放纵去玩一回,就让他去野吧,不然回到北城后,又得被高墙大院束缚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梁沂洲细细琢磨他的话,一针见血道:「您今晚很奇怪。」 梁品霖来了兴致,「哪奇怪了?」 「一句话里反覆拿年纪说事。」 梁沂洲顿了顿,「另外您记错了,我已经三十了。」 见梁品霖摆出无力反驳的反应,梁沂洲趁热打铁又问:「是不是妈同你说什么了?」 他洞察人心的功力有增无减,梁品霖感到欣慰的同时,心里还升起些被戳穿的羞愧感,抿了口茶,减退舌尖的干燥,「你妈在法国认识一对母女,申城人,来旅游的,那姑娘今年二十五,漂亮伶俐,关键还没有男朋友。」 梁品霖没提的是对方的家世,他调查过,不及梁家显赫,也绝不差,书香门第,在申城排得上前十。 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 梁沂洲四两拨千斤,「你们在这疯狂暗示我,有没有想过,人家姑娘没那意思?」 「你妈还不至于犯这种错误,自然都是打听好了。」 「那您让她顺便替小璟也打听打听,他十九了,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 梁品霖不接他这茬,声音突然压下来,晦暗不明的,「你跟我说说,你不是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梁沂洲难得没有同长辈说话遮掩一回,「您指的是有隐疾还是性取向不对劲?」 一天听到两个同样的问题,他的答案万变不离其宗,「您不用操这种心。」 梁品霖也不知是不是真放心了,没再多说。 他有抽菸的习惯,抽得不凶,但断断续续也持续了数十年,前年才开始戒,在这方面意志力不强,到现在都没彻底戒断,一周会抽上两三回。 这会有点犯瘾,敲出一根烟放了回去,到底没给儿子吸二手菸的机会,撂下一句「我去抽根」不见踪影。 近半小时后才回来,梁沂洲以为他是把整包烟都抽完了,奇怪的是,他身上的烟味并不重。 看穿儿子的困惑,梁品霖说:「路上碰到了秦家的,非要拉我去他们那儿坐坐,去了才知道言老爷子也在,两家人在那商讨又又和秦执那小子的婚事,商讨到兴头上,还让我给出个主意。」 说到这儿,梁品霖瞟了梁沂洲一眼,意有所指道:「我能有什么主意,俩儿子至今孤家寡人的,都没给我机会操心,别说经验了,这方面的见识都没有。」 梁沂洲打断:「言欢也在?」 「人是在,没什么存在感。」 梁品霖嘆了声气,一语中的:「说是共结良缘,可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的,谁不会觉得这不是在卖孩子?」 梁沂洲无意识端起茶杯,抵到嘴边才发现茶杯早就空了,他只灌进一嘴含着茶香的空气。 「一会儿您是自己回去,还是我送您?」 「我自己回去。」 「那我先回公司了。」 梁品霖想说什么忍住了,「走吧。」 梁沂洲拿上西装,搭在臂弯,刚出一品阁,看见两道拉扯的身影,男人口吻恶劣。 他停下脚步,借着昏暗的光和微凉的风,将自己体内积聚半天的寒意从深邃的眸中带出,沉声道:「秦执,别欺负小鱼。」 言欢先听愣了一瞬,直到梁沂洲又朝她走几步,高大挺拔的身形压下来,挡住她身前的大片光,她才慢腾腾地偏过头。 秦执保持着紧紧攥住言欢手腕的姿态,怪里怪气地来了句:「真巧,又遇到三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往我们身上装了定位仪。」 梁沂洲面色不改,用听不出警告意味的语气说:「松手。」 故意挑衅一般,秦执无动于衷,半会突然把话题绕回去,「三哥刚才说什么,让我别欺负言欢?」 他自己把自己说笑了,「你刚来,怎么就能确定是我欺负的她,而不是她先说出一些违背长辈意愿的话?」 梁沂洲没料 到他会说这些,「我还以为争辩不过,就搬出长辈来是小学生才会使的手段。」 秦执被梁沂洲暗藏杀机的话教训过太多次,已经起了免疫作用,真正有杀伤力的是言欢的态度,一个下意识的眼神足矣。 但他今晚什么都窥探不到,她早就又低下了头,借着阴影盖去自己所有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她在想些,或者说在权衡些什么。 他没有耐心了,无视梁沂洲,直接拉人往停车场走,被梁沂洲拦下,手掌撑在车门上,眉梢微抬,少见的桀骜。 「採取行动前,你先问问言欢的意见。」 秦执舌尖抵了下后槽牙,笑得古怪又刻薄,「我是她未婚夫,送她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三哥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立场说出这句话的?」 梁沂洲笑了笑,笑意却只浮于表面,风一吹,消散殆尽,「对着你,我不需要什么身份立场,想做什么就做了,也不需要跟你解释什么。」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秦执,现在的你,还不配要求我什么。 沉默着听完一整个来回的言欢终于抬起头,既然秦执拿出了「理所当然」这个词,她愿意如法炮制,还回去:「我是人,独立的人,理所当然可以替自己做决定,包括要不要上你的车。」 趁他错愕的空档,言欢一个反手,巧妙挣脱开,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逃出的不是他的手,而是牢牢桎梏住她的命运绳索。 这种认知让她短暂地感受到愉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开锁。」她对秦执说。 出人意料的两个字,秦执滞了滞,摁下车锁,许久未曾品尝过的旗开得胜感没来得及表露在脸上,视线停留的地方,言欢打开后座车门,从包里掏出一个砂绿色的方盒,扔了进去,随即又对另一个人说:「三哥,你可以送我一程吗?」 神色三分恳切,口吻徵求意见一般。 事情发展到这节骨眼上,梁沂州无法拒绝,微微点头。 秦执看向被她不屑一顾的生日礼物,悲愤交加,笑了声,狠狠踹了脚车门。 上车后,梁沂洲侧过目光,看见言欢倚靠在车窗边,消瘦的身形轮廓模煳如远山淡影,带给他恍若隔世的错觉。 「言欢。」他轻轻唤她一声。 她条件反射扭过头,「嗯?」 梁沂洲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今晚第二次逾矩,「你想不想和秦执结婚?」 言欢听了想笑,他这话可太像是只要她说一声不,他就能让这桩婚事变成活在外人口中的过往云烟。 「不想。」她实话实说,「可就算不是秦执,也会有赵执、裴执,言家的女儿说到底都是身不由己的。」 言柠现在是自由不少,但她的自由是以脱离言家的庇护、一个人在外摸爬滚打、流了一身血换来的,这代价太过昂贵,言欢也没有这样的耐心。 她最厌恶拖泥带水,和秦执这个婚约持续到今天,已经超出了她的最大容忍限度,她得抓紧时间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梁沂洲消化完她的话,低垂着眼,心血来潮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拦下任何你不满意的联姻。」他在浮光掠影里偏头去寻她的脸,迟缓地补充上一句:「如果是你哥,也会这么做的。」 言欢表情一僵,「所以三哥是在代替我哥,做我哥再也没法去做的事?」 「我没想过事事都要代替你哥,这件事是例外,关乎到你的未来。」 言欢感觉身体里不至于会有团无名火在疯狂蹿动,几乎要烧到她的大脑,怂恿她把藏匿在心里的难言之隐全都倾吐出来。 好在最后理智占了上风,她未发表任何不合时宜的言论,只说:「三哥,我不想去富力山了,你送我去酒店吧。」 言欢选的是离现在这条路最近的星级酒店,车很快开到酒店门口,梁沂洲目视她离开的背影,不到两秒,别开脸,启程的前一秒,后座车窗被人敲击几下。 看见言欢歪斜的脸后,他将车窗降了下去,她的眼里盛着明晃晃的波澜。 言欢退后几步,不再歪着脑袋,平视着前方说:「我不喜欢。」 才开口,她就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尾音在发颤,仿佛在同什么负隅顽抗着。 「我不喜欢这样。」她强调一遍,这次语气坚定了些。 「哥哥是哥哥,三哥是三哥,我不喜欢三哥是为了哥哥才想要对我好的……不单是三哥,我周围所有想要对我好的人,我都希望他们仅仅是因为我这个人,而不是看在其他人的面子上,又或者看我孤苦无依、实在可怜,于心不忍,才会持有这样的态度和想法,对我伸出援助之手。」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说:「三哥,你可以是哥哥的朋友,也可以一直是我的三哥,但你不能当我的哥哥,一分一秒都不行。」 她想要拥有的是两个人,自然也是两份截然不同的爱,怎么能简单地合二为一? 言欢闭了闭眼,再次看像后座的男人,熨帖的西装包裹住他高大的身材,肌肉轮廓清晰可见,男人的性张力可见一斑。 现在的他还什么都不懂。 不过没关系。 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的纽扣一粒粒地扯下,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然后亲眼目睹他情动的模样。 第10章 10 秦执没有回家。 比起住说起话来还有空谷一般回音的别墅,他更喜欢住布局格式化的酒店。 在窗边站了半小时,秦执不再去看自己那张碍眼的脸,拨出一通电话,备註是穿绿衣服的。 这也是他第三次拨出这个号码。 对方在一小时内出现,罕见的没穿绿裙子,而是套了件纯黑长袖连衣裙,款式极简,脖子、手腕毫无其他点缀,看着像去给人送葬。 玉玊笔直地站在门前,不着急进去,「你第一次找我,是为了多个人陪你喝酒,我去了,结果莫名其妙变成你一个人喝闷酒。你第二次找我,是让我帮你的未婚妻挑件像样的生日礼物,我也去了,还替你买了,结果最后你觉得太廉价,又亲自去订做块玉镯……那这次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还约在酒店这种地方。」 她视线穿过他肩头,打量起里面的环境布置,「先说好,我不陪你玩太过火的。」 秦执没多看她一眼,扭头回了客厅,从茶几上捞起放玉镯的盒子。 女人的脚步声几乎可查,他只能捕捉到她不断逼近的气息,几秒后将盒子抛给她。 没扔准,掉到沙发上。 玉玊认出这是他准备送未婚妻的礼物,「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要,送你了。」 谈论天气一般的口吻听笑了玉玊,「你们有钱人真奢侈,大百万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就跟闹着玩似的。」 她回以调侃的语气,听起来又像掺弄进几分轻蔑的嘲讽。 「要我看来,她不肯收也是你的问题,明明是生日礼物,却晚送了这么多天,送什么不好,偏偏要送镯子,还是这么绿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不好说这话有没有意有所指的成分,听着是实实在在的让人心烦,秦执一点好脸色都没给她。 玉玊又说:「秦二少,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喜欢送别人他们不需要的东西。」 怕他装傻听不明白,她就举了个例子把话挑明,「言大小姐有钟情到佩戴了很多年都不愿意取下的手鍊,你却偏要送她手镯,我不需要你们秦家的钱,可我每次来见你,你都要硬塞给我……现在也是,你怎么就能确定,你未婚妻看不上眼的东西,我一定会感恩戴德地收下?」 盒子是开着的,玉玊取出翡翠玉镯,大拇指指腹缓慢描摹着上面钻刻好的精緻花纹,几百万的东西确实有它的价值在。 在秦执云山雾罩般的不解眼神里,她将玉镯放了回去,抛回沙发上,盒子在半空的弧线轨迹都和他刚才的那下抛掷别无二样。 秦执的身体霎时被愤怒和疑惑一分为二,两者经歷一场漫长的生死较量后,后者逐渐占据上风,「你怎么知道她手上戴了条链子?」 他眯起眼睛,视线牢牢锁过去,像是要从她脸上瞧出些端倪。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见惯攀龙附凤的人,却完全看不透面前这人。 玉玊还是那副无关紧要、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恣意姿态,先是轻声揶揄他的关注点真偏,然后才给出解答:「锦瑟那晚, 我见过言大小姐。」 「她出国这么多年,圈子里不少人都忘了她长什么样,融不进圈子的,连她见都没见过,你又是怎么确定你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她?」 「因为你啊。」 玉玊坐到沙发椅背上,纤细的小腿腾空轻晃,「秦二少爷在北城的名气这么大,我想认不出你都难,恰好那晚我还听到你们的争执,什么退婚不退婚的……我再凭藉这些一点点猜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秦执早就忘了自己当晚具体都说了什么,估计也都是些亘古不变的话题,这样一想,玉玊这番说辞确实有理有据,他的戒备稍稍放松下来,看了眼时间,话锋转得极快,「你明天早上再走。」 他强调:「这个套房你哪都可以待,除了我卧室。」 玉玊对着他的背影问道:「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狗仔了,你安排的?」 秦执停下了但没回头,玉玊从他的沉默里得出答案,「自己找人拍自己出轨的证据,然后发给未婚妻看,刺激刺激她?秦二少爷,你是不是太幼稚了点?」 这个形容让秦执想起梁沂洲的那番说教,覆在脸上的冷气迅速蔓延到心口,他重重甩上门。 玉玊滞在原地纹丝未动,等到双腿快要僵硬前,她拿起落地窗边的手机,是秦执的。 上了锁,她输入一串数字,屏幕显示密码错误,第二遍才解开,然后点进微信里最活跃的群聊,编撰了几条消息。 一一敲送完毕后,她把手机放了回去,待到窗外日色渐明,拿起包离开酒店。 秦执睡前吃了两粒安眠药,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第二天上午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起床气犯了,臭着一张脸开的门。 视线尚未恢復清明,连门前站着的人都没看清楚,大腿传来痛感,踹得他身形不稳,踉跄一阵勉强站住。 这一脚让秦执大脑恢復清醒,也看清了对面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秦彧一开口就是「混帐东西」,「你看看你都干了些好事?」 好事? 他睡了整整一晚,能干出什么事来? 秦执灵活地避开秦彧的第二次攻击,勾起唇,「秦总,就算现在没有外人在,打人也得分青红皂白,不然传出去,对您名声不好听。」 秦彧怒不可遏,打不到人,就去砸手边一切能砸的东西,秦执冷眼看着他发疯,隔了会儿,绕过一地的狼藉,捡起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成静音,一堆99+的消息和未接来电。 秦执有时候是拎不清,但不至于到了这份上,对外面发生的事还是分毫预感不到,更何况,能让秦彧亲自出马的,严重程度就不同寻常。 他先点开齐宵凡的消息,拉到最开始。 齐宵凡:【你疯了,还是喝多了,在群里说这些做什么?】 齐宵凡:【你真想让你爸打死你不成?你再这么胡闹下去,只会把言欢越推越远。】 秦执已经没心思回復,心脏在不详预感的紧逼下,快要跳出喉咙,耐心更是岌岌可危,他不想再点开另一个消息,再从头至尾看下来,结果兜兜转转还是找回齐宵凡。 齐宵凡像一直守着手机,消息一进来,他就回復,先发送的是一张聊天记录截图。 「秦执」起的头:【五一晚上我要在华彬山庄组个局,你们谁要来?】 有人问:【五一你不是要和言大小姐举行订婚仪式?】 「秦执」:【提这事晦不晦气?这婚谁爱订谁订去。】 「秦执」:【你们是不知道言大小姐私底下的德性,跟我待在一块时,呆板无趣,就跟木头没什么两样。】 「秦执」:【我爸也不见得多喜欢她,还不是看上了言家的财势,没准这婚一成,我爸还能耍些手段从言氏捞走些股份。】 齐宵凡又发来一张八卦讯息截图,文案起得吸睛:秦氏集团二少爷夜会神秘女人共度良宵,据知情人士称,当晚秦二少还在某群聊里透露自己有悔婚的想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配图有三张,两张是玉玊出入洲际的偷拍照,隔得很远拍的,大致的人形轮廓都模煳了,最后一张是群聊截图。 秦执大脑一片空白,这次他没能躲开秦彧砸过来的菸灰缸,额角破了皮,温热的液体滑下。 秦彧眼神阴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你不是喜欢住酒店,那我就让你一次性住个爽!」 秦彧一通电话叫来了秦家数名安保人员,各个身高马大,偌大的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 他吩咐道:「这段时间把人给我看好了,别再让他出来丢人现眼。」 离开前,他还收走秦执一切能同外界联繫的通讯设备。 齐宵凡把秦执能去的地方全都找了遍,最后才去的洲际酒店,门是进了,但也只进了第一扇,一屋子膀大腰圆的男人,说是有重兵把手也不为过。 他只能隔着一扇卧室门,去寻自己的好兄弟,「阿执,你还好吧?没被你爸打死吧?」 秦执的嗓音几秒后才传过去,冷而沉,还有些闷,「你帮我查个人。」 有张纸条透过门缝,跑到齐宵凡手里,明晃晃的两个字:玉玊。 「这是人名吗?第二个字怎么念的?」 秦执没兴致给他上中文课,「一个女人,二十几岁,应该是北城本地人,言欢回国当天晚上,她也在锦瑟出现过。」 「就这些信息?」 「我只知道这些。」 他自负满满,想当然地认为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对自己造成不了任何伤害和威胁,也就没去好好调查过她,包括她的身份和来歷,现在看来,或许她连给自己的名字都是假的。 齐宵凡应下,又问:「这人是照片里的女人?」 秦执目光沉沉,「还是拿了我手机在群里发出那些消息的人。」 他让人拍下照片的初衷确实是为了单独发给言欢,刺激她,可现实里,他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坐实自己出轨的罪名。 未免太讽刺。 「她闲的?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齐宵凡的脑子里想不出太深奥的阴谋论,「难不成她想踹掉言欢,自己上位?」 秦执咬实字音,「我和她没那种关系。」 他也想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单纯想让他难堪、受尽千夫指?毁了秦言两家的毁约? 如果是后者,又是谁派她来的? 秦执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顶着意味不明的神情,从他手中夺下烟,又留下了那串号码。 阴谋诡计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会发展到现在,他谁也怪不了,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蠢。 齐宵凡最后问了句:「你直接点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和言欢结婚?」 许久空气里才响起秦执晦暗不明的声音:「我从来没想过其他人。」 「那你一天到晚整出这些么蛾子做什么?」 这答案很简单,秦执哑着嗓子说:「因为我不甘心。」 - 流言蜚语传得最盛那会,言欢刚被言柠叫到办公室。 言柠没在处理工作,而是坐在单人沙发椅上品咖啡。 言欢视线在她清瘦的手背上停留了会,听见她问:「工作还习惯吗?」 等不来她的回答,言柠催促道:「突然哑巴了?」 「我以为您找我来是问秦执的事。」 言柠原来是有这打算,直到瞥见她置身事外的姿态,才改了主意,「你现在的反应和态度让我觉得我问这个问题是多余的。」 无悲无喜,一点繁杂的情绪都没泄露出,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人诧异,言柠甚至怀疑她在这件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才会如此气定神闲。 言欢摇头,坦诚道:「我希望您能问我,好让我顺理成章地提出一个恳求。」 言柠也不同她弯弯绕绕,把话摊开说的同时,给自己留下几分余地,「你的恳求我不一定能做到。」 提醒她别狮子大开口的意思。 言欢既然开口了,那就一定是言柠能做到的事,「您自立门户这么多年,肯定最清楚娱乐圈里的手段和潜规则,包括怎么利用舆论造势,所以我想让您替我放出一个消息,就说言家决定结束这个滑稽的婚姻,至于秦家,自知理亏,只能应允言家的要求。」 「如果言、秦两家的人想要压下这传闻,您就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烧到他们没法扑灭的 各个角落。」 假的东西信的人多了,自然就会成为真的东西。 她的胆大妄为让言柠感觉自己耳朵里扑进一连串的天方夜谭,「你就不怕老爷子知道,气到拿你问罪?到那时候,你可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我才需要您。」 言欢扯唇笑,散发出一种满不在乎的从容,「您用点手段,把这趟浑水引到不想让言秦两家联姻的敌对方身上不就行了?这样,爷爷也就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言柠依旧持观望态度,「既然你能想到这层面,那你应该清楚就算这桩婚事黄了,也无法从根源改变你的命运,北城最不缺的就是秦执。」 「我知道啊。」言欢还是笑,「所以我接下来要向您请几天假,好腾出时间去从根源彻底改变我的命运。」 言柠盯住她看了会,她的外形其实更像她的母亲,偏清冷温婉的长相,只有鼻子像大哥,侧面看,驼峰的弧度。 言柠愁思翻涌,有一肚子的话想提醒想敲打,但也只能点到为止:「你自己小心点,再遇到没法独立解决的事,就来找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这就算答应了。 言欢欣然应下,突然想到什么,开始蹬鼻子上脸,「请假的这几天,我实在不想接到秦家那边或爷爷打来的电话,如果那些消息没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那就麻烦您再替我放出些消息,比如秦执他亲爹经常性家暴,早些年还弄死过人,也比如——」 言欢还没说下去,言柠心脏已经加快了跳动频率,嗓子眼也开始变干。 「比如言老爷子的长子长媳当年或许不是出意外死的。」 言欢看着她说,「流言这种本来就是虚实难辨,您可以在不昧着良心的限制下,适当往里面添加夸张成分。」 言柠沉默了会,回望过去,眼前的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如针叶上的白霜,清高冷冽,锋芒一抬,扎人心肺。 既然请了假,言欢就没必要再去趟珈和那,等车的间隙,手机铃声响起。 她扫了眼来电显示,接起,言兮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言兮冒出一个猜测,她该不会还没看到新闻,或者听到什么风声吧? 可不应该啊。 她又不是活在一个消息闭塞的环境里。 言兮最终推测出她在逞强,于是先帮着她狠狠骂了通秦执,骂完满头雾水道:「这狗男人以前不这样啊,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副德性?」 秦执十七岁前的确不及现在这么过分。 他们的关系是在言叙钦去世不久后骤然变冷的。 言欢心高气傲,从不拿热脸倒贴冷屁股,见他这副态度,她只能回以更加不近人情的姿态。 可没多久,秦执又换了副嘴脸,像无事发生过一样,同她一起上学放学。 真正开始让他们各走各路,是在她十八岁生日当天,那次言欢没有向他询问缘由。 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 「谁知道。」言欢对着电话另一头的言兮说。 平平淡淡的口吻,反倒听得人慎得慌,言兮更加确定了,她就是在装若无其事。 「你正常点,有什么气直接撒出来呀。」 言欢反问:「什么才该是正常反应?寻死觅活,或歇斯底里地哭?又或者去找秦执,甩他几个耳光来为自己讨个说法?」 「是该甩他几个耳光啊。」言兮想给她打气,「你要是一个人害怕,我就陪你一起混合双打,把他打成猪头,看他还怎么去外面招蜂引蝶。」 言欢忽然笑了声。 怪莫名其妙的,言兮问:「你笑什么?」 「我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我回国后你对我的态度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 言兮不自觉握紧了手机,她有点想挂断电话了。 言欢无遮无拦地把现实摊开说:「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可怜她明明有家,却只能无依无靠地在外漂泊四年。 可怜她一身锦绣华服,里面裹着的却是父母、兄长的皑皑白骨。 可怜她明明和秦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曾拥有过一段快乐时光,却因秦执莫名的转变,让她沦落为北城其他公子小姐们的笑柄。 疑问句式,用的却是再坚决不过的肯定语气,听得人心悸,言兮梗着脖子替自己澄清,「以前是我不懂事,才会处处跟你作对,非要跟你比出个高低,但现在我长大了,我们又是一家人,该相互扶持的……」 言欢知道言兮本性单纯善良,没什么心眼,只是骄纵了些,但这句话从她嘴巴里说出还是格外突兀,让人忍不住想要打断:「这些是不是二叔教你的?二叔这是在心疼她的侄女,还是见我成了孤女,单纯心里有愧?」 言兮急迫了些,「跟我爸没关系,是我这么想的。」 「那你就是在可怜我。」 话题又绕了回去。 「言兮,你没必要可怜我,从小到大我拥有的东西已经胜过很多人,至于现在,我只是稍稍走岔了,走进了一条比较难走的路而已,等熬过这阵,我的终点还是我幸福时能望见的景。」 她还是那态度,言兮要是想对自己好,她自然欢迎,可建立在可怜和同情上的好,她不稀罕。 即便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要可怜也只能她去可怜别人。 她想要的,总有一天,她会全部得到。 - 梁沂洲在新加坡分部待了两天,回国当日一下飞机就接到周泊予的来电,像故意卡着时间打来的。 「我发个东西给你,」周泊予边传边说,「一早就想告诉你了,但你在国外忙,就没去打扰你。」 周泊予要说的就是言欢的事,梁沂洲从头至尾看了遍,明明灭灭的光影笼在他脸上,林秘书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对言欢不好的言论,我已经让人压下了。」周泊予念及言叙钦,才会第一时间出面,他也确信,梁沂洲会有所行动。 「秦执干了蠢事,你为了阿叙想要替言欢出头情有可原,但别太过了,毕竟你现在的言行举止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梁家。」 梁沂洲捏捏眉心,压下疲态,「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做事有他的道理,不需要任何人来教。 这通电话结束后,梁沂洲上了专车,让司机直接开去富力山。 到了富力山却没见到人,门口装的密码锁,是很早以前言叙钦设置的,至今没有换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他输入,解开锁,迟疑了会最终没进去,折返回车上。 梁品霖在他出国当天也去了国外,和妻子小儿子团聚,他就没去天街苑,而是回了他最常住的远洋。 雨下得不算小,车窗玻璃上结出一层雨幕,世界潮湿而模煳。 在迷濛的视线里,他捕捉到蜷缩成一团的瘦小身影,整个人被浇湿,单薄的薄料紧贴皮肤,衬出瘦削的身体线条。 她脑袋垂得很低,全然看不清脸,梁沂洲凭着感觉认出她是谁,下车,将伞兜到她头顶。 言欢抬起巴掌大的脸,一张惨白的脸,就这样撞进他漆黑的瞳仁里。 梁沂洲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愣了两秒,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先进去。」 进门的那一刻,言欢注意到他大半肩膀都湿了,单薄的白色布料贴在皮肤上,模模煳煳地映出肌肉线条。 她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 远洋只有一名女佣,梁沂洲叫住张嫂,话却是对着言欢说的,「先去洗个澡。」 言欢点了点头。 张嫂眼观鼻鼻观心,「又又小姐,跟我来吧。」 她在梁家干了十余年,八年前被梁沂洲拨到远洋,见过言家兄妹几回,记性好,至今还记得。 言欢泡了个澡,中途张嫂进来放过干净衣服,是梁沂洲让生活助理加急送回来的。 一条薄荷绿连衣裙,款式和它的颜色一样,不张扬,简单内敛,面料质地柔软细腻,贴合皮肤,很舒服。 言欢将头髮吹到半干状态,一个人下了楼,客厅空荡荡,落地窗外雨还在下,抬头,是高高悬挂着的水晶吊灯。 梁沂洲将手里的热可可放到她面前,言欢见状,端起抿了一小口,然后轻声说,「昨天我去天街苑找过三哥,但他们说你出国了,今天才能回来,多半会去远洋。」 「我也有可能 回天街苑。」 梁沂洲说出另一种不太好的结果,「要真那样,你就算把自己淋高烧了,也见不到我。」 言欢迟疑着问:「三哥,你生气了吗?」 梁沂洲低眸看她,目光深邃而清寂,没有半分折衷,话却是弯弯绕绕的,「言欢,你不能这么伤害自己。」 言欢耷拉着眼皮,沉默的气氛蔓延开。 梁沂洲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重,片刻和过去一样,熟稔地抬起手,揉了揉她脑袋,权当安抚,两下过后忽然一顿,「先去把头髮吹干。」 言欢听到后,只撩起了眼,无其他反应,梁沂洲见状准备去给她拿吹风机,却猝不及防的,被她拽住了手,切入正题:「三哥,最近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多少?」 他坐了回去,没把话说明白,只给出保证:「秦执以后没法再伤害你了。」 「三哥想怎么做?」不给他回答时间,她兀自往下说,「我说过的,就算没有秦执,还会有赵执,虽然我不清楚三哥的办法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那救不了我一世。」 梁沂洲从她的眼神里探出了别的,「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言欢攥紧手,似是而非道:「三哥,你不是还欠我一个生日礼物吗?」 梁沂洲承认有这回事,「想好要什么了?」 沉默许久,她像终于下定决心了那般问:「三哥要不要和我结婚?」 第11章 11 她的语速极慢,却像一道惊雷勐地噼了下去,梁沂洲自诩见识过不少腥风血雨,这会也被惊讶到大脑里只剩下满满的疑惑和不确定,「你刚才说什么?」 再次开口就没那么难了。 言欢底气莫名充足不少,换了种说法:「和我结婚吧。」 这次还省去了称唿,以往说一不二的骄纵任性似乎回来些。 客厅静到可怕,只有立式钟錶在走,时间缓慢流淌着。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难辨晨昏。 梁沂洲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言欢,生日礼物是想要的东西。」 可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言欢低声回:「这就是我现在最想要的东西。」 言欢入职星耀没几天,人瘦了不少,下巴看着更尖,加上这几天作息不稳定,刚才又淋了雨,脸色发白,身形还在小幅度地发颤。 她毫无遮掩,反而将自己惹人怜惜的孱弱大大方方地袒露到对方眼底,以此来增添谈判成功的筹码。这也是时至今日她唯一的筹码,虽然有悖于她曾信誓旦旦撂下的「不想要得到任何人的可怜」。 梁沂洲想过很多种能让言欢脱离言秦两家联姻命运的办法,唯独漏掉言欢说的这个,这对他来说太不切实际,不亚于天马行空的想像。 漫长的拉锯战后,他问:「你是认真的?」 他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她的眼神如此坚定,至少在这一刻是下定了决心的。 「现在外面流言四起,抛去幸灾乐祸的那群人,大多数都在跟风唾骂秦执糜烂的生活作风,在这些人眼里,你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可你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跟我结婚,秦执遭受的非议就会转移到你身上。」 言欢能想像出他们会说什么,无非是「秦执脚踏两条船,她也干净不到哪去,这才几天,就给自己换了个未婚夫,没准背地里早就攀上樑家了」。 梁、言都是北城四大家族之一,但单拎出「梁沂洲」和「言欢」这两个名字,还是存在着高低之别,谁会攀附谁,一目了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哪怕最后事实证明是梁沂洲居心不良已久,也不会有人指摘他半分,没准还会用一句「情深似海」以示对梁家的讨好。 用看碟下菜形容毫不过分。 空气长久沉寂下来,梁沂洲没有开口催促的意思,静静等着对方的回答。 发尾的水渍慢慢洇湿言欢的肩膀和胸口,梁沂洲还是起身去拿了吹风机,将风力调成低档,瘦长的手指轻柔穿过她髮丝,带走一片潮意。 言欢的声音混在风声里,不太清晰,「那些供别人玩乐的八卦消息铺天盖地出现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都不敢看底下他们是怎么评论我的,我一人在富力山待着的时候,也总能感觉到耳边嗡嗡作响,像有人追着我在耳边说那些风凉话。」 这话自然是假的,这两天,除了偶尔涌上心头的忐忑外,大部分时间她过得清闲又快乐。 他的眼睛过分深邃,盯住久了,她顿觉自己的谎言被拆穿,底气一弱,有点语无伦次了,不知道为什么,主动提到秦执,「我和秦执青梅竹马,但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是这么看我的,那么三哥,你又是怎么看我的呢?你会和秦执一样,觉得我呆板无趣?」 被旁人当成床第笑话看待的四个字,从她口里吐出,无比晦涩,仿佛能把喉管卡出血。 这问题梁沂洲没有回答,他鲜少会去评价一个人的性格,包括人品。 见头髮干得差不多,他关了吹风机,「你说的这件事我需要时间考虑。」 「要多久呢?」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情愿些,实则心里已经惴惴然打起鼓来。 梁沂洲默了几秒,「最多两天。」 远比想像中的要短,言欢卡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息松了下来,「好。」 「这两天你就住这儿,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张嫂。」他起身准备离开。 言欢再次拉住他,柔软的手指若有若无地在他掌心挠了挠,「三哥,一会儿我可以去三楼最西面那房间看看吗?」 梁沂洲低低哑哑地应了声,「别待得太晚,早点休息。」 言欢点头,等他走后,才朝三楼而去,路上她忽然想起了过去。 她只和言叙钦吵过一架,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因为什么,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她当时还闹起离家出走,恰好被梁沂洲撞见,收留了她几天,安置她的地方就是这儿。 过去这么多年,布局丝毫未变,连装饰品都未多出一件,冷冰冰的,没太多生活气息。 至于最西面的房间,是她那几天里最爱待的地方,幽幽暗暗,打开开关,墙壁和天花板上会多出星星点点的光,是梁沂洲专门打造的银河休息室。 她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直接看傻眼了,愣愣道:「三哥这里装下了一个宇宙。」 七年前的梁沂洲面孔保留着一丝青涩,说话不像如今这般老成持重,而是疏朗明快。 「把你体内的dna搓成一条线的话,它能延伸100亿英里,比地球到冥王星的距离还远。所以光靠你自己就足够离开太阳系了,从字面意义来看——」 对她的称唿也格外亲昵,学着她哥一口一句「我们小鱼」,「我们小鱼,也是宇宙。」 哪有他这样,抬举人还变着法地抬。 言欢展眉笑,「这话是三哥从《人体简史》里拿来的吧?」 梁沂洲大方承认,「看过?」 「看过两遍,写得挺有趣的。」 这倒出乎他的意料,「我以为你不会喜欢看这种书。」 「难不成三哥以为我喜欢看那些只讲情情爱爱的小说?」言欢觉得自己的喜好没什么毛病,有理有据道,「现在不充实自己,以后还谈什么情爱啊。」 梁沂洲笑着说:「我以为你爱看的是伍尔夫那类女性主义作家。」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确实也爱啊。」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言欢闻到了空气里参杂的微弱味道,淡淡的青柠香。 她突发奇想道:「三哥,你说宇宙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宇宙不知道,但银河系中心应该是覆盆子和朗姆酒的味道。」 他答得过快,言欢愣了下,「三哥为什么这么觉得?」 「在网上刷到过这说法。」 或许没什么好乐的,但言欢还是被逗到笑弯眼睛。 回忆潮水一般涌来,反覆沖刷言欢的大脑,也带来些困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门虚掩着,有道细长的光延 伸出去,梁沂洲注意到,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应,他才打开。 她睡觉姿势是亘古不变的侧卧,没多少肉的小脸总会被挤压成一个小包子,看着娇憨。 梁沂洲叫不醒她,打算将人抱到房间,一条手臂刚穿过她的肩背,她突然偏了身子,双臂抬起,两手环住了他的后颈。 人却还在睡着,唿吸绵长均匀。 是他的唿吸短暂地乱了,沐浴露的清香沁入他鼻腔,视线一垂,是她细瘦的锁骨、白到发亮的皮肤,腰肢盈盈一握,又柔又软。 目光稍偏,绕过她细窄高挺的鼻,看她笼在阴影里的嵴背,薄而瘦,却不孱弱,像从铁矿石里高温提取出又经反覆打磨、切割而成的钢片,坚韧,难以折断。 和她刚才展露出的孱弱截然不同。 言家大小姐这次一回国,在北城掀起了不少讨论热潮,圈里人都在传她早已有名无实,年少时让人惊艷的才华也已伤仲永一般,泯然众人矣,只能沦落为可悲可嘆的联姻工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这话三分真,七分假,即便到了现在,她的处境确实远远比不上过去,但她骨子里的冷傲不减当年,尤其是她满脑子离经叛道的想法,就算和秦执结婚,婚后的她也不会只甘于一个秦家太太的身份,她的野心会让这桩婚姻成为她攀登直上的垫脚石。 至于会提出跟他结婚…… 梁沂洲勉强收了思绪,转瞬又想起之前一次见面,他出差去了趟伦敦,当天晚上,ucl附近发生一起无差别枪击案,死伤数人。 新闻报导的同一时刻,他接到了言欢的电话——自她出国后,他们几乎断了联繫,这通电话来得突然。 「三哥,你在哪?」 「在伦敦出差,出什么事了?」 「我在ucl这儿,你能不能来看看我?」 他一愣。 作为这场恐怖袭击为数不多的目击者,梁沂洲见到她时,和其他劫后余生的倖存者一样,她的脸上被鲜红的血和汗水浸润,裤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破,双目失神,抱膝坐在台阶上,不远处横着几具被白布罩住的尸体。 他以为她受伤了,快步上前,她一怔,突地抬起头,眼睛慢慢聚焦,眸中还是无悲无喜,她告诉他这是她同学的血,「子弹正中她的心脏,等我跑到她身边时,她已经死了。」 那样无关痛痒的语气,仿佛活生生的人命只是晚秋枝头掉落的败叶,没了就没了,不值得心疼。 梁沂洲带她去了医院做检查,没查出任何异样后,又带她去了自己入住的酒店,住的套房。 那晚还下起了雨,雨势极大,砸在窗玻璃上,像极弱化般的枪林弹雨。 出于不放心,他敲了敲言欢的卧室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随着他的动作,门缝变大,她在床上侧躺着,没盖被子的身形蜷曲。 她总是这样,要强到从不肯轻易认输,也极少泄露自己的怯懦,只能在无意识时,勉强窥见最真实的一角。 - 第二天下午,梁沂洲忙完集团的事,未打一声招唿,去了周泊予的心理谘询室。 见到是他,周泊予愣了下,不确定地去翻行程表,「今天没你的预约啊。」 「来找你的……一会儿有没有时间?」 「有,不过只有半小时。」 梁沂洲长话短说,「言欢现在在我那儿。」 助理敲门进来,放下了两杯茶,周泊予拿起其中一杯,轻轻吹了吹,「你怕她想不开,特意去接的人?」 「是她来找的我,」梁沂洲微顿,「她提出要和我结婚。」 周泊予喝进嘴的这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可对方的表情又不像在说笑,那就只可能是言欢脑袋犯了浑。 「出了秦执这档子事后,言老爷子应该有段时间起不了将她当成联姻棋子嫁了的念头,那她干什么非得在这节骨眼上另找一个人嫁?」 她的提议,在周泊予看来,简直不可理喻。 大脑经过一番飞速运转后,他突然改变了想法,或许这样的言行才符合言大小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脾气。 「秦执背刺了她,她不甘心,想借你报復回去?」 等于变相告诉秦执,是她看不上他,她要是有心,能找到比他好上千倍万倍的人。 还有一点。 与其被动接受联姻的命运安排,不如主动出击,找到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治标又治本。 梁沂洲不傻,哪会一点都猜不出她在此时提出结婚的意图?周泊予能猜到的,他早早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得也更深,他只是没有当面点破而已。 有些事,不适合点破。 「从你的角度看,这事有没有最佳处理方法?」 周泊予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来找我,只能说明你已经把这事列入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更甚至他可能已经有了决断。 「我的角度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朋友多年,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对视后,梁沂洲淡淡开口:「你觉得我不应该答应言欢。」 周泊予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是,先不提言秦两家的联姻变成言梁两家后会引发什么样的蝴蝶效应,光冲着他们二人的适配度,周泊予就能罗列出一堆「不可以」的理由来。 「她现在是拿你当兄长一样敬重着,依赖你能拯救她于水火,可以后呢?你们要真结婚了,成天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你就不怕她对你的敬重变了质,升起其他感情来?到那时候,像你这种人,能还她一分情吗?」 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边是已故好友生前放在心尖上宠溺的亲妹妹,周泊予一时着急,多少有些口不择言,语气也逐渐向遭人厌恶的说教发展。 梁沂洲敏锐地揪出他话里的关键字,「我这种人又是哪种?」 周泊予并非梁沂洲的心理谘询师,细枝末节一概不知,但说到底认识这么久,对他的脾性已经琢磨出了大半,奇怪的是,气氛已经铺垫到这儿,他却突然难以启齿一般,不愿接茬。 梁沂洲眼皮一抬,催促道:「你有话直说,最好一次性跟我说个明白。」 周泊予唿吸停下了,趁这空档,他说:「你没办法去爱别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论起这个话题,尖锐到避无可避。 梁沂洲还是不咸不淡的反应,洗耳恭听的架势却摆弄得足。 周泊予以茶代酒,豪灌一口,给自己壮胆,「你看着好亲近,实际上你一直和别人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你以为这是你的边界感,事实上只是你的优越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在北城屈指可数的优渥家世,意味着他一出生就会得到数不尽的恭维和拥簇,虽然他没在各式各样的吹捧中将自己养成顽劣不堪的性格,潜移默化下的高高在上感却被刻进嵴骨里,在看人时从不刻意去寻别人的眼,而是让视线抬在最能让自己感到舒适的位置。 得亏一副温润皮囊包裹,他这样的「目中无人」并不让人心生不适,反倒觉得是理所当然。 「当然,还有你潜意识里的恐惧。」周泊予视线落了回去,「你害怕失去,所以格外抗拒情感上的交互……」 「不可否认,你可以给言欢很多别人给不了她的东西,但那些仅限于物质,她要的感情,恰恰是你给不了的。」 「你应下这件事,最终带来的结果不一定是好的,我想也不会是阿叙想要看到的。」 话音落下后,空气安静了足足几分钟。 梁沂洲在这漫长难捱的时间里做出了决定,「你既然这么了解我,知道我是个爱无能,那应该也清楚我骨子里的逆反心理不比你和阿叙中任何一个人轻,你们都反对的事,我现在还真想试试了。」 周泊予无奈地嘆了声气,「这事伯父伯母知情吗?」 「我的婚姻和他们无关。」 这便是不知情了。 周泊予说:「兹事体大,不管你最后做了什么决定,还是先告诉他们一声。」 这场谈话到最后多少有点不欢 而散,梁沂洲直接回了公司,让秘书联繫法务部,拟定好一份协议,回到远洋是晚上九点,问过张嫂才知道言欢吃完晚饭后就一直没离开过休息室。 他隔着一扇门喊她。 门一开,他的视线垂到她光裸的脚上,「鞋呢?」 「走得太急,忘了。」言欢折返回去穿上。 梁沂洲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更别提去揣摩导致她步伐急促的原因,「我们聊聊。」 言欢心跳一滞,试探时的语调拖得极缓,「三哥是有决定了?」 「嗯。」 梁沂洲原本打算同她在书房好好聊这事,现在又觉得太正经,容易把气氛闹僵,犹豫了会,最终选择这间能让她身心舒适的休息室。 l型沙发,他坐到挂出去的那截上,言欢离他两米远。 「如果你不打算收回这个提议,那我们就结婚。」 他是看着她开口的,仿佛这样给出的承诺更有说服力。 言欢设想过他各种不同的回覆,也做足或好或坏的心理准备,然而再充分的准备都敌不过亲耳听到。 她的心脏在一瞬间差点调停,然后才是一种尘埃落定感。 剧烈的情绪起伏被她藏得很好,她表现在脸上的只剩下恰到好处的木讷,片刻机械地点了点头说好。 梁沂洲从文件袋里取出两份相同的婚前协议,「我已经签好,你检查一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再修改补充。」 言欢象徵性地翻了几页,拿起笔,就准备签,被人拦下,难得带上几分玩笑语气,「不怕我把你卖了?」 言欢眨眨眼,不答反问:「三哥是会卖老婆的人吗?」 梁沂洲轻笑一声,在她落笔前,大致说明了几句,言欢听出这份协议对她是有利而无一害,显然即便这场婚姻不再他计划之内,他还是做足了诚意,把能给她的尽量都给她了。 协议约束的是财产和债务问题,生活上的要求,梁沂洲想听言欢亲口叙述:「婚礼我会让人着手操办,最快一个月后,至于领证,这几天我都有空,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 「婚礼可以晚些时间再办吗?还有我们结婚的消息,三哥能不能先瞒一段时间?领证的话,明天下午吧,不让别人知道。」 她还想要再欣赏一下秦、言两家的公关因为秦执忙到焦头烂额的滑稽画面。 等到事件快平息,她再猝不及防地给上一击。 梁沂洲没问为什么,应了声好,「我们的婚房,想选在哪?」 「选哪都好。」 她一副什么都不挑的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顺从讨好于他。 「言欢,对我你可以提要求。」 她顿了顿,「那我想要和这儿一样的银河休息室。」 「好。」他又问,「花园想种什么样的花?」 「绣球花,只要紫色的。」 梁沂洲一一记下,怕漏下什么,就把主动权抛给她,「还想要什么,告诉我。」 言欢想起前不久言柠问过她的问题:这次回国,她到底想要什么。 以前她想要什么,只要她开口,爸爸妈妈都会给她。 人对于唾手可得的东西,总是不够珍视,就好像有无数同样的物件可以用来挥霍似的,自然而然的,她在习惯索要的同时,学会了毫不留情的抛弃。 后来他们去世了,她想要的东西,哥哥会给她,再后来哥哥也离开,物是人非事事休,她孤身一人,如履薄冰,也似在钢丝上行走,她深知自己一旦摔下去,就会落个体无完肤的下场,渐渐的,她失去了一半张嘴索要的底气和勇气。 有些东西是不能直白地开口要的,比如父母、哥哥身亡的真相,也比如梁沂洲的爱。 她眼神定了定,「我还需要三哥拟定一份离婚协议,日期就签在五年后的今天。」 既然开口答应了她的「求婚」,梁沂洲自然没想过要离,而且还是在一眨眼就到的两年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她这一击,又是一次猝不及防。 以前的言欢,做事我行我素,但她的大多数想法都是有迹可循的,轻而易举就能推断出来,现在不一样,她的言行举止充满了未知因素,让人摸不着头脑,就像一节脱轨的列车,你永远不知道身为操舵长的她会将方向拨到何处。 是龙潭还是虎穴,你得亲自闯一闯,才知道。 梁沂洲久违地升起在商场上难以体会到的失控和刺激感,不得不承认,这种滋味出奇的叫人着迷。 「好。」 他的效率很高,不过两小时就拟定好离婚协议,还是法务部部长亲自送来的,这人来的时候还是满头雾水,明明下午刚敲好婚前协议,怎么这时间又变成了离婚,感情破裂也没来的这么快。 这些属于不该问的,困惑只能往肚子里咽,沉默着来,撂下只字片语后离开,离开前都没见到传说中的梁太太,只隔着一扇木门,捕捉到半截身影,薄薄的一片。 言欢看着梁沂洲签好字,接过执笔的同时问:「三哥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他搭着她的话茬问了句,语气听不出在乎。 她停在签名空白处的笔倏然化开一小道不太平整的横,「五年是我给我们的时间,如果五年过去,三哥觉得有必要中止这段关系,那这份离婚协议就能立刻生效。」 「你呢?」 言欢似是而非地摇摇头,「结婚是我提的,三哥又给了我这么多东西,怎么说离婚的主动权也该交到三哥手里,这样才公平。」 言下之意:她不会主动提离婚。 梁沂洲料想以言欢对自己的了解,她不会想不到这样的主动权最后会被他摈弃,可因此他更加不明白她画蛇添足做出这番解释的意思。 也是他今晚第二次没看破她。 言欢重新低下头,心无旁骛地签字,笔锋硬而流畅。 梁沂洲的视线挪到她的左手腕,和往常无异,戴着一条银链,有了些年头,光泽感稀缺,配不上她的身份,怪不得总有外人见了她,就传出「言家未落魄,落魄的是言大小姐」类似的话,但他明白,她如此珍视的原因,这是言叙钦送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言欢不知道对面的男人在想些什么,兀自笑了声,梁沂洲的思绪被这一声拉扯回来,她解释:「我以为三哥会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跟我谈起这些,结果不是。」 「那我今晚的口吻像什么?」他有点好奇了。 她开口解答时主语用的「我们」,「像相亲第一面觉得对方还不错,匆匆忙忙就把事定下的都市男女。」 他们都清楚开玩笑的尺度和界限,点到为止才是良好教养和聪慧的体现,不约而同的沉默后,在沉沉的夜里相互告别,朝着不同房间走去。 梁沂洲望见自己的卧室门一角,脚步突地慢下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忘记开口询问另一件事了,关于未来他和言欢的同房,说得直白些,可以用性|爱这饱含欲望的词概括。 「言欢。」他从她背后叫住她。 她转过身,模样几分懵懂,他骤然想起昨晚她入睡后的画面,包括她在睡梦中毫无设防的姿态,喉结不由轻轻滚动,那些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临场发挥成了相当寡淡的两个字:「晚安。」 隔天下午,梁沂洲抽出时间和言欢去领了证,秘密进行,事前无人恭维喝彩,事后更是冷冷清清,全然没有其他新婚夫妇的雀跃。 上车后,言兮发来消息:【你之前说我可怜你那些话,我想过了,确实有那么点道理,但你也有问题啊,你当时的态度好糟糕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很狠狠欺负你了。】 【我也不想可怜你,想纯粹地对你好,可你现在的处境的确有点心酸,我忍不住有什么办法。】 言二小姐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言欢敲下:【随你开心吧。】 言兮拿捏不准她 的态度:【你这算还在生气?】 言欢:【没气。】 她跟她气什么。 言欢:【你说的对,人的感情确实难受自己支配,以后你要是想单纯地对我好,或者出于同情和怜悯对我好,都随你。】 这是她经过这两晚想明白的事,当然仅限对象为没什么心眼的言兮。 言兮长舒一口气:【那你还要我去帮你教训秦执吗?】 言欢眸光一跳,说不用。 她收了手机,对梁沂洲说:「我还得去一个地方,三哥不用送我到那,把我放到前面的广场就行了。」 梁沂洲当她有隐秘的要紧事要处理,没强求,波澜不惊地应了声,直到她准备下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腾起身子,精准扣住她手腕。 言欢一个不设防,差点栽进他怀里。 梁沂洲松开了手,等她坐正后说:「把手给我。」 说完他自己都想笑,刚才就不该放的,不然也不会多此一举。 言欢还没意识到他想做些什么,僵硬地把手递过去,掌心向上。 梁沂洲不知道从哪抽出一张细条状的便签纸,然后在昏暗的光线里找到她的无名指,还住,重复比划两下,才再次松开。 「戒指我会找人订做好,等你决定什么时候可以公开了,我再把它给你。」 言欢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唿吸和心跳不听她差遣,一个已然停滞,另一个如打鼓般激烈,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 圈子里关于秦二少爷的传闻甚嚣尘上,这两天又多出一条新鲜的:秦执被他爹变相软禁在了酒店。 言欢这趟要去的就是洲际酒店,见的人自然是秦执。 那时候齐宵凡也在,窝在客厅玩手机,身边围着一群秦彧安排下来的至今没撤走的彪形大汉。 齐宵凡听见动静,懒懒一抬头,阴阳怪气的嘲讽还没在脑子里成形就化成嘴边的烟雾,轻飘飘消散了。 他将手机一抛,另一只手捻了烟,「大小姐怎么来了?欢迎欢迎。」 言欢扫过紧闭的卧室门,明知故问:「这两天还有其他人来过?」 墙角的「慰问品」都快堆积成山,可不就是有不少人来过? 齐宵凡让她别提了,「都是些特地前来落井下石的小人,虎落平阳被犬欺,老祖宗诚不欺我。」 言欢把他的后半句感慨当成玩笑话听,那些来看热闹的人确实是犬,可秦执和虎有什么关系?非得形容的话,他不过是披着虎皮、手段稚嫩的羊羔。 见她若有所思不吭声,齐宵凡眼咕噜一转,开始替兄弟卖惨,「大小姐你是不知道阿执这几天过得有多惨,被关在房间不让出来不说,他爹还时不时过来揍他出气,他自己呢,也有点自暴自弃了,送进去的饭原封不动地拿出来,只顾着喝酒,再这样下去,他的胃迟早得给他糟蹋烂。」 齐宵凡就差没掉眼泪了,奈何听者完全不为所动,淡淡回敬一句:「可这不是他自找的吗?」 一语中的。 齐宵凡噎了噎,进入下一个环节:澄清。 「关于最近的流言蜚语,阿执跟我提过,纯属污衊,他绝对没有出轨,他还跟我推心置腹聊过一场,他说他这辈子除了你谁都看不上。」 「那他也没少在背后贬低我。」 言欢一一纠正他话里的逻辑问题,「他是看不上其他人,不过是他的心看不上,并不代表他的身体看不上。」 齐宵凡一急,就容易什么隐秘都往外说,完全不顾场合,「别把他说的跟烂黄瓜一样,我敢跟你打包票,我们阿执还是妥妥一处男。」 这话言欢没接,秦执是不是处男跟她没关系。 齐宵凡觑着她的反应,想说什么忍住了。 他和言欢接触不多,但他现在突然有点明白为何秦执会屡屡在她面前碰壁。 他们之间的较量,看似是秦执一拳打在棉花上,实则棉花里藏了硬邦邦的铁块,她的沉默就是她傲慢的利器,不把人心肺戳个稀巴烂不罢休。 第12章 12 齐宵凡怕自己再喋喋不休下去,会遭致她的不耐烦,一个急剎车,将话锋一拐,「不说不说了,你俩好长时间没见过了,你先进去,一会好好聊……对了把饭也带进去吧,还有药箱,他的伤得上药吧。」 言欢瞥他眼,「既然你这么不放心,我看我还是把你带进去。」 齐宵凡摆了摆手,战术性后退三米。 卧室上了锁,言欢让人把门打开。 一群大汗无动于衷。 言欢拿出杀手锏,「你们秦总应该会很乐意我和他儿子好好聊聊,不信的话,你们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问。」 一通电话后,其中一人上前,开了锁,言欢先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被关紧闭的人,菸酒不忌,当真潇洒。 言欢踢开脚边的酒瓶,朝窗边的单人沙发走去,发现自她进房后就一声不吭的男人正坐在地上,背靠大床,右臂搭在弯曲的右腿膝盖处,一副感情受到重创的颓败公子哥模样。 她不着急先发制人,气定神闲地坐下,一开始连余光都不曾分给他,直到他沉不住气先抬起头,还非得用一身的菸酒气息逼迫她也看向他,她才腾出些注意力,微顿。 秦彧这次打得比以前都恨,估计也觉得他这段时间出不了门,拳脚落点毫无遮掩,光脸上,就横着数道青紫交加的伤口。 「秦彧让你来的?」嗓子很哑,被菸头烫坏一般,「看看我过得有多惨,好让你心里好受些,原谅我的过错,顺势巩固一下我们的婚姻?」 言欢面无表情道:「你看你醉得不轻。」 桌几上放着一瓶开过的矿泉水,她拿起,打开瓶盖后,对准他脑袋浇下,「清醒点吧,清醒了我们再开始。」 秦执难得没有发作,用手背胡乱抹了把,半眯着眼,「开始什么?算笔帐?谁欠谁的帐?」 外界不明真相的人都觉得是他仗着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有恃无恐,为所欲为,毫不顾忌她的颜面。 事实恰恰相反,在他们这段关系里,摆出占山为王姿态的人一直是她,她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拿捏住他的情绪,将他耍得团团转。 「玉玊是你找来的?」 言欢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般,露出了困惑的神情,片刻恍然大悟,「你说的该不会是照片里拍到的那女人?」 秦执一瞬不停地看着她。 「你自己招惹上的人,怎么反而给我泼起脏水来了?」 一句话,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她很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尤其是用无害的神情,显出自己的无辜,以退为进,引人主动踏入她挖出的信任陷阱。 秦执免疫了,自然不信,「玉玊她说她见过你,在锦瑟。」 言欢沉默了会,「那天晚上我确实见过一个人,所以你是觉得那一面过后,我认定她能代替我搅黄我们两家的婚事,特地安排她接近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她突然看向他,「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到现在都对我一知半解,我也只对你看透了七八分,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有一眼识人的能力?还是说我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只能放手一博,寄希望于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这点秦执也没想通,但不妨碍他依旧怀疑她。 知道从她嘴里套不出任何关于玉玊的消息,他就不再提了,「如果不是秦彧让你来的,那你为了什么来?」 「祝贺我们成功脱离苦海。」 「你把话说明白点。」 「两个各方面都不合适的人绑在一起,对双方来说都是折磨,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用再互相为难了。」 秦执第一反应是婚约取消了,转念一想,要真取消了,齐宵凡一定第一时间来告诉他,秦彧也会因气急败坏将他打到不成人样。 「我们的婚约还作数,你摆脱不了我的。」 言欢没接他这句,「其实这几天我还想明白了其他事——」 「秦执,你恨我,但又爱我,所以你才不愿意取消婚约。」 从她口中听到爱这个字,他觉得陌生又荒唐,所有不得章法的情感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堵住他的嗓子眼,他发不出一个音,无言的态度,仿佛代表他已经默认了。 他又输了一局,可惜落子不能毁。 言欢又说:「在所有颜色里,我最讨厌灰色,它既不白,也不黑,介于两者之间,最难定义它的是非,就像我们,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的声音都不大,房间隔音好,齐宵凡趴在门上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只顾着干着急。 「说白了,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只是想要得到的东西不同而已。」 他恨秦彧从头至尾只将他母亲当成秦家发家的工具,最后害他母亲郁郁而终,他想报復他,却没有手段和能力,偏偏没多久,秦彧给他安排了一桩婚事,对象还是被他视为同一阵营的言欢。 秦彧对她越中意,他体会到的背叛感就越强烈,猜疑之心也是,他害怕有一天她彻底叛逃,联合秦彧一起伤害自己。 但他又没法搅了这桩婚事,他势单力薄,做不到,另一方面,如他所言,他捨不得。他想和她结婚,他也早就默认了有朝一日他会和她结婚。 言欢忽然问起另一个人,「你最恨秦彧的时候,能恨到什么地步呢?」 她猜测,「我想应该也只会放在心里诅咒他,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处处与他叫嚣作对,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和你留着一半相同血液的父亲,你不会恨到就此升起想要杀了他的念头。」 秦执还是不明白她在这时提起秦彧的意图,直到她的下一句话响起:「但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外人,他死了对我而言,就只是死了。」 他听得心惊肉跳,从牙缝里挤出:「你想让秦彧死?为什么?」 言欢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不光想让他一个人死。」 片刻,她蹲下身,在咫尺的距离里,直视他的眼睛,「秦执,你知道吗,我们本来可以成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同谋,可你偏偏拿我当成了罪不可赦的叛逃者。」 她冷冽的眼神近乎能将空气切割得粉碎,他快要喘不过来,睁着猩红的一双眼,消化完她也恨秦彧这信息后,静默很久,从喉间挤出一句:「如果没有秦彧,你会爱我吗?」 「不会。」她答得毫不犹豫,也毫无转圜余地。 他这样的人,只适合一次性的心动,真要爱上,伤的是自己的身。 「说起感情这话题,还有件事,我迫不及待地想让你知道。」 秦执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他绷紧了唇,不让好奇泄露半分。 言欢骤然改口,卖足关子,「算了,你还是先别知道了,我怕你想不开。」 她的视线穿过他肩头,笔直地投向落地窗外高耸的薄云,指代意味明晰。 离开洲际,言欢反应过来自己提前准备的颇具杀伤力的说辞有一半忘记用了,可要就此扭头回去再说个直白,她心里更加不乐意,于是在微信上找到齐宵凡,要他下来一趟。 齐宵凡看他们刚才闹得不可开交,甚至给了他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正愁该怎么调解,就看见这条消息,以为事情有了转圜,屁颠屁颠下了楼。 言欢直入主题:「秦执是不是让你调查一个人?」 齐宵凡一怔,「你怎么知道?」 阿执也不可能告诉她这个啊。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言欢淡淡抛出一声:「你查出什么来了?」 齐宵凡没过脑就把底兜出去了,「就给一名字,能查出什么?」 一个恍惚,他着急忙慌地补充上:「大小姐,阿执跟这人真没什么,查她是因为阿执被她陷害了,就你看到的那些聊天记录,也都是这人冒充阿执名义发的。」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嗯?你知道?那你怎么还——」 言欢打断,看着齐宵凡,一脸无畏地掀了张底牌过去,「她不叫玉玊,所以你们怎么查都查不到的……还有,你告诉秦执,我刚才对他说的没有一句是假的,就看他怎么理解而已。」 那天晚上她确实和玉玊在锦瑟见过面,但那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她在出国前就见到她了,不是她找的她,而是玉玊主动找上的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言欢望见街角的车,决定提前结束话题:「你顺便让秦执别再把过多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已经有了结局的事,他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黑色轿车扬长而去,留下齐宵凡在原地犯了难,她字字戳心,他要怎么跟秦执开口? 挣扎了近半小时,齐宵凡才下定决心将这些转述给秦执。 秦执终于明白。 她这次来见他没有其他目的,驱使她来的动力也很纯粹。 这是一场得胜者的耀武扬威。 - 言欢去了趟星耀,打算找言柠收回自己的请假条,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听接待的小助理说才知道言柠昨天晚上出了国,归期未定。 她也没就此离开,顺路去了珈和休息室,珈和刚录制完新的种草视频,正懒洋洋躺着,听见动静,才撩了撩眼皮,稍愣,「你怎么来了?」 言欢在「来工作」和「来被你使唤」中选择了后者。 珈和无视她的埋汰,「我记得你请的是病假,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她认真盯住她看,白里透红的,哪像生过病的状态? 言欢已经养成了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我生的是心病,只要找到癥结一解,立刻痊癒。」 珈和越听越狐疑,想到对面这人虽然看着话不多,清清冷冷的,但真正论起来,嘴皮子功夫一点不差,倔脾气也是,她插科打诨想要敷衍过去的话题,没人能撬开她的嘴,就没再问下去,转头聊起上回被灌酒的事,一面不忘挂在幸灾乐祸的笑,「那姓的背地里作恶多端,得罪不少人,前不久被报復打成了猪头不说,有仇家还把他见不得人的照片传到他舅舅的经纪公司,没多久投资方就把他连同他舅舅撤了下来,顺便给《入梦》换了个导演,你不在的时候我去试了镜,女四已经定下是我了。」 说到最后,她有点沾沾自喜,眼线勾画得比平时要流畅许多。 言欢不太走心地附和了句:「那恭喜你了。」 珈和不接受任何口头上的道贺,「我看你审美挺好,到时候我进组,你就跟在我身边,替我搞搞妆造,就当真的恭喜我。」 其实只要她开口要求,这事就会变成助理的分内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让言欢干活,和古代皇帝微服出巡没区别,她没法真正把她当成自己助理看待。 言欢想了想,半拒绝半妥协道:「我不是化妆师,帮不了你,至于服装搭配,我可以试试。」 说完,她才想起《入梦》是一部古偶,在古典服饰设计上,她是一点造诣都没有。 「这事我干不了,你还是别另开小灶,统一用剧组的妆造师。」 珈和心情好,也不为难强求她,「那算了。」 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刷了会,笑容倏地僵在脸上,心情是急转直下的恶劣,手边的搪瓷杯被她摔到地上,那处没毯子,清脆的一声,搪瓷摔得稀巴烂。 珰珰习以为常,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碎片,一面不忘给言欢是眼色,她嘴笨,不太会说话,这位新助理比她厉害,没准能安抚好。 言欢装作没看到,费力不讨好的事她懒得去做,更别提劝慰人这种超过她能力范围的事,低下头,去看手机,意外刷到了让珈和暴跳如雷的那条娱乐八卦消息,说的是珈和交往三年的男友何麒被拍到和新晋网红叶拂柳姿态亲昵地进了酒店,两人待到第二天中午才离开,直接做实何麒出轨的罪名,不久前他那句「我和拂柳只 是朋友」声明成了笑话。 即视感十足,言欢没忍住轻嗤一声。 珈和怒火中烧的时候,极其敏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她当作是冲着自己来的,言欢这一声,让她如临大敌,「你笑什么?」 那会言欢已经刷到网友罗列出的关于何麒的所有罪证,包括和叶拂柳用过的所有情侣款物件,其中一个看着眼熟,她在珈和那见过,她直接把屏幕怼过去,「这是不是你送给何麒的?」 珈和放大图片,脸色更难看了,咬牙切齿道:「那狗东西,竟然把我送给他的礼物转手送了叶拂柳那爱装腔作势的绿茶婊。」 珈和曾经在一次网红聚会上和叶拂柳发生过争执。 说来稀奇,有固定剧本指导时,叶拂柳能演的和一样,一回归到人山人海的现实里,随随便便就能掉出几滴珍珠泪,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 珈和生平最烦白莲花、绿茶婊,当下没给对方好脸色看。 她医美做多了,脸皮有些僵,没法做大表情,上镜格外狰狞。 这导致明明她才是在理的那个,结果被镜头一衬,反倒她成了见不得女主角好的恶毒。 言欢火上浇油,点评了句:「你这男朋友倒是会合理利用资源,一点都不浪费。」 珈和忘了手里拿着的不是自己手机,噼里啪啦在评论区敲下:【渣男贱女都去死吧!!!!!】 越想越气,就从叶拂柳稀烂的演技开始吐槽到她不食人间烟火的假清高相。 说到一半,珈和又让珰珰去给她拿酒,拿的是高纯度高酒精的威士忌。 酒量极差,一杯就倒,躺在按摩椅上缓了半天,一清醒过来,就开始胡搅蛮缠般的兴师问罪,指责她们为什么不拦着她喝酒,要是明天肿成猪头了怎么办。 为了保持在镜头面前的状态,珈和除了轻断食减肥,还会控制每日的饮水量,除非特殊情况,她滴酒不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珰珰顺从惯了,一声不吭,言欢一点不惯着她,直截了当地戳破:「是你说了不给你酒今天就把我们给开了,我是无所谓——」眼风扫向珰珰。 珈和自知理亏,咬了咬唇没反驳,沉默几秒,又开始骂骂咧咧,奈何词彙量贫乏,来回就一个词:渣男贱女。 言欢听得耳朵快长茧,退避三舍后说:「你在其他事情上看得挺开,怎么偏偏在对待烂男人上这么拎不清。」 言欢用平淡的语调道出一件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现实,「同样作为漂亮的女生,你们不该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吵架,相互扯头花,而是团结起来连手撕渣。」 珈和被堵得哑口无言,言欢抽空仔仔细细看了几眼何麒的照片,没看之前还以为他有着一张不输给当代四大流量小生的脸,一看,笑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恋丑癖?」 珈和满腔的怨怼随着她被转移走的注意力消失了一半,抢过手机,跟着看了几眼,确实越看越普通,抿了抿唇,开始给自己的眼光找补,「他长得可能一般,但他性格不闷,挺风趣,会说很多笑话哄人开心。」 言欢睨她,「你想要看点笑话,网上多得是,非得从他那张跟中了毒一样的香肠嘴里听到?」 珈和气急败坏,重重剁了跺脚,「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歹毒?就不会委婉一点吗?」 言欢委婉不了一点,轻扯唇角,嘲讽意味更加明晰。 珈和现在就快被她气死了,脚底已经跺到发麻,岌岌可危的理智成功回来些,言欢见缝插针道:「都这份上了你还不分手?留着碍自己的眼?」 「我知道我应该分手,不应该一味地把火力集中到叶拂柳那,但我就是——」 言欢替她把话补全,「你就是不甘心。」 珈和有心机,但不多,精通世故的人一眼能望穿,言欢有洞察人心的功力,碍于不够圆滑,用了两天,才看穿她。 这话题对珈和而言不算难以启齿,只是要她亲口承认自己在一段感情里确实钻了牛角尖,并不容易,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一声「是」,「我不甘心。」 这事搁在大多数人身上都会不甘心。 她和何麒认识那会,两个人都籍籍无名,何麒甚至连这个圈子都没踏进来,还得靠她微薄的直播收入养着。 那时候他的话术多好听,说什么吃苦只是一时的,等他厚积薄发,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就让她风风光光的,什么gi、插nel,她一天换一个,拿去装垃圾都行。 即便清楚他这些话带了不少夸张成分,她还是相信了她,没有理智,全凭感情。 也借着这份毫无缘由的信任,她每天都在咬牙坚持,就差把自己的头埋进尘埃里,用几年辛辛苦苦打拼下的钱和名声,才为他镀了现在这座金身,谁曾想,这些象徵她心血的爱反倒让她变成了被无数人当成笑话看、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其实早在去年年底,珈和就察觉到何麒变了心,他开始频频找藉口放她约会的鸽子,每到夜里,珈和都忍不住想像他对待叶拂柳时,是不是他们最开始的那派浓情蜜意?他的花言巧语是不是全都用在了他怀里抱着的女人身上,逗得她花枝乱颤? 她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放手让他去和叶拂柳在一起当对幸福鸳鸯,她成全他们,谁又来成全她? 珈和指甲嵌进掌心,深吸一口气,看着言欢说:「明天你去趟渝利酒店,多拍些照片,把那儿的场地布置发给我看。」 珰珰解释了句:「这一届的红人盛典由渝利承办,珈和姐在受邀名单中。」 言欢若有若无地「哦」了声,「我猜何麒和叶拂柳也在。」 霎时响起一道嘲讽意味满满的笑声,珈和眯着眼说:「这对渣男贱女,等我拿了奖,我非要去他们跟前转上两圈。」 话音一落,言欢就明白自己刚才说的全是废话,她是一点没听进去。 沉默两秒,言欢突然问:「你们刚才说渝利?」 「是啊,渝利怎么了?」 「是个好酒店。」 珈和白她眼,「跟自卖自夸的王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渝利你家开的。」 - 第二天下午两点,言欢去了渝利酒店,布置完成得差不多,入口处「cie红人盛典」的海报也已经换上,内场占地面积大,十几张大圆桌整齐有序地排放着,最后两排长方桌用白布罩着,留给各路媒体。 领奖台用的金属地面,银白色,和镜子类似,清晰度堪极高。 言欢今天穿了条裙子,站在上面会直接走光,她就没亲身代替珈和体验一回,隔着一段距离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一一传给珈和。 有工作人员看见,以为她是哪家媒体派来的,忙不迭上前制止,「活动没正式开始前,内场照片不能发到网上,麻烦你把刚才拍的全都删了。」 见对面的人无动于衷,工作人员急了,正要抬高音量重复一遍,轻灵的女嗓先扑进耳膜,偏暗的灯光下,她脸上绽开笑意:「三哥。」 看见言欢时,梁沂洲出现片刻的错愕,偏头问拦下她的那位工作人员,「出什么事了?」 工作人员这会真有事也只能当没事了,摇头后分外有眼力见地退场。 言欢头上不知道在哪沾上一片飞絮,起初梁沂洲还以为是她的髮饰,走近一看,才发现不是,他自然地抬手替她摘下,一面问:「怎么过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工作上的事,」她一顿,「三哥呢?」 「来看看场地布置。」 言欢没想到这次活动会让他亲自过目,颇有分寸道:「那三哥继续忙。」 梁沂洲喊住她,「一会还要回星耀?」 「不回了。」 「那一起回家。」 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言欢听得心脏砰砰直跳,领证到现在,第一次品尝到重新有了家的真实感。 对于场景的布置评价是好是 坏,负责人没从梁沂洲的反应里琢磨出,心七上八下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快把长t台走完,终于听见一声:「把金属地面换了。」 负责人犯愁了,「现在改,时间恐怕来不及。」 梁沂洲扫他眼,「谁提议用金属地面的,就让谁来补救,要是补救不了,出了事,由他全权负责。」 渝利专聘的设计师就那几个,梁沂洲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这是谁的主意,人是有才华,但品行上不了台面,经常在他自诩独一无二的设计里添些媚俗的恶趣味,私生活也混乱,在s|m俱乐部里榜上有名。偏偏这人也是大伯安排进来的,梁沂洲没法只凭藉道德上不光彩的问题就将人踢出。 负责人觑着领导越发冷郁的表情,狠狠捏了把汗,赔了个笑脸应道:「好的,一定给您把话带到。」 梁沂洲朝言欢看去,示意她可以走了。 负责人望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用眼神八卦:那是谁?看着和梁总关系不一般啊。 林秘书只敢在心里解答:那是梁总领了证的合法妻子。 - 张嫂厨艺好,每天都会变着法换菜色,知道梁沂洲今晚会回来,又多加了两道菜,蟹肉干煸粉丝煲和炸星鳗。 言欢很少会给别人面子,除非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见张嫂如此热情,她招架不住,每样多吃了几口,饭后一个人在花园待了会,回卧室前,和突然出现的梁沂洲对上了视线。 他已经换上睡衣,穿得不像平时穿西装时那么规矩,领口散开几粒扣子,稍显慵懒的姿态带出深埋在皮囊之下的雅痞感。 他的目光落过去,「有件事一直没有问你。」 他该不会发现了什么? 言欢强装镇定,「嗯?」 梁沂洲隔了几秒问:「言欢,你抗拒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第13章 13 这话杀的言欢措手不及,最终她决定以问题回答问题:「三哥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们已经结婚,但你睡的还是客房,当然我不是要求你和我睡在同一间房,只是想趁我们的婚房还没装修好先问清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要是抗拒这个,以后都想分房睡,我就让工人把主卧装修成你爱的风格,我会去睡客房。」 「不是。」 她声音压得有点低,梁沂洲没听清,「什么?」 「不是抗拒。」 不好解释,说太多也容易暴露,言欢就扯了点谎,「我只是不习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可能还需要点时间适应。」 对于这样的说辞,梁沂洲没有任何怀疑。 生活里突然多出一个人,连唿吸的空气都要被分走一半,一时间难以适应在情理之中,不单是她,他也需要时间慢慢接受领地被侵占的现实。 梁沂洲点了点头,没再堵她的路,身子一侧,让出一道宽敞的道,恰好这时,他握在掌心的手机响了声,他单手执起,眉眼低垂,手指在键盘上灵活敲击着,雅痞气质更重了,只匆匆忙忙瞥一眼的话,比秦执看着还要浑不吝。 言欢望着他,突然改口:「三哥,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原来她不是不喜欢有痞感那类,得分人。 他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眺过去一眼,像刚反应过来,目光变得幽深。 空气里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嗯」。 尾音上扬着,代表困惑。 言欢心里的小人有点乱了阵脚,多亏这几年演技精进不少,也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这会展露出来的是即将与异性近距离相处是恰到好处的羞赧。 音色也沾上几分,「既然都要适应,那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当然如果三哥不愿——」 「好。」梁沂洲放下手机。 答应得过于平和,言欢再次被扰乱得措手不及,头顶传来柔软的触感,是梁沂洲习惯性地揉了揉她脑袋,「先去洗澡吧。」 氛围旖旎的爱情片里,情浓之时,赤身裸体的亲密接触不可避免,主角会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顺理成章地吻到一起,唇舌勾缠…… 就是这么自带色气的几个字,却被他说得不含半点情慾,坦荡到让人只能直唿「君子坐怀不乱」。 言欢摆正自己的心,回到自己房间的浴室泡了个澡,结束后照例讲究地给自己上完护肤精油。 梁沂洲的卧室是他的私人领域,只有张嫂进去打扫过,言欢第一次来,难免有些好奇,但她只是象徵性地扫了眼,没敢左顾右盼,毕竟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床够大,搭着两条被子也不显拥堵——这是梁沂洲特地吩咐张嫂准备的,为了给言欢从零开始的适应过程。 言欢看破不说破,慢吞吞地挪到左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片刻改成侧躺的姿势。 时间还早,梁沂洲不打算睡,把顶灯关了,只留自己那边的床头灯,亮度被跳得很暗。 房间一片沉寂,这种环境很容易入睡,言欢却失眠了,他们用的沐浴露不一样,混在一起,撩拨着她的神经,她的掌心慢慢发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忽而听见一声:「睡不着?」 她轻轻应了声,不再拿被对向他,而是拿湿漉漉的一双眼看他。 梁沂洲看她一眼就收回,准备把房间腾给她,却被她喊住,「三哥,我也一直忘了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不着痕迹地一顿,「如果我回答有,那我再和你结婚,我就是个烂人。」 这话揣摩下来有两层意思:他没有喜欢的人;包括她。 言欢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落,「那简优姐呢?」 这是梁沂洲传闻中的白月光。 梁沂洲没回答这问题,「给你燃点助眠香薰吧。」 岔开话题的意图过于直白,言欢心里不是滋味,但也知道好奇心太重,计较得太多,容易得不偿失,聪明地选择配合,「好。」 梁沂洲又想起明天下午有局,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言欢本来想问都有谁,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我也能去?」 「当然。」隔着半明半暗的光影,他的目光笼过去,雾里看花一般,「虽然外面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但这改变不了你是我领了证妻子的事实,换句话说,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在我身边。」 这话说得熨帖,原则性极强。 言欢听着却还是开心不起来,他这人就是这样,教科书式般的理性永远大于感性,总向「应该做」臣服,而不是「我想做」。 他低磁的嗓音自带催眠效果,多亏了这一段有来有往的对话,言欢昏昏欲睡,意识彻底跌入梦境前,才想着问一句,明天的局都有谁。 隐约听见他的回答:「周泊予他们几个,老地方。」 老地方在燕郊附近,巴洛克和义大利风格结合而成的酒店建筑,农场占地达十几万平,附带一个大型马场,地方大,但一天接待的人极少,都是北城非富即贵的人,需提前一周预约。 言欢一进包间,就见到了几张和梁沂洲差不多年纪的熟面孔。 言叙钦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带着言欢出席他和朋友的聚会,他死后那一年,也是言欢出国前一年里,不管谁组局,那几人都会保留传统,带她一同玩,显然也是将她当成了半个妹妹。 当然这不是出于他们的同情,天性凉薄的人,挤不出这种多余情感,他们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 这群人长期被富贵浸淫着,也在社会上当精英当惯了,私底下的友情局毫无例外打扮得人模人样,和几天前秦执那不修边幅的状态是两个极端,一边是老成持重的做派,一边是长不大的少年心气,难怪秦执怎么也融不进他们这圈子。 梁沂洲没在群里提前打预防针告诉他们言欢也会到场,导致周泊予看到人时就和看到怪兽一样,眼神被震住不动了,连当人面时最爱称唿的「言欢妹妹」都蹦不出口,直到言欢叫了声「泊予哥」,才打开嘴唇,不显山不露水地回了句:「几年没见,言欢妹妹越来越漂亮了,这气质就跟小仙女一样,快羽化而登仙了。」 言 欢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夸人还是骂人,正要说什么,一个脑袋凑了过来,赵泽咧着和他穿搭截然不同的灿烂爽朗笑容,「欢欢,你泽哥可是想死你了,你呢?」 油多到快溢出来了,言欢露出嫌弃的表情,提醒他别这么叫自己,和叫奥运福娃一样,然后又说:「不愧都是风月场上的高手,左一个好妹妹,又一个想死你了,说的比唱戏的都要好听,可我回国当天的生日晚宴你们不也是没来吗?」 颇有秋后算帐的架势。 「天地良心,我们可都是去给你接风洗尘了的,奈何言大小姐姗姗来迟,恰好跟我们离开的时间点错开了。」 言欢先是瞪圆眼睛传递出自己的难以置信,然后抬了抬下巴,神情倨傲,「怎么还成我的错了?」 赵泽哄她,「那自然是怪谁也不能怪你啊。」 纪浔也最后一个到场,他是他们中看着最不着调的一个,见到言欢丝毫不诧异,玩世不恭的笑挂在嘴角。 这么多年,他始终保留着随身带糖的习惯,手往口袋一揣,掏出几粒,远远抛给给言欢。 言欢精准地接住,挑了颗水蜜桃味的,放进嘴里。 这群人里她最喜欢的自然是梁沂洲,但要说起和他相处最自在,还得是纪浔也,情商高,亲和,没那么多讲究和距离感,玩心起来时,比她还要幼稚,也愿意陪人疯闹。 纪浔也先下手为强,给自己找了个採光最好的位置,翘着二郎腿问:「甜不甜?」 言欢眉眼弯弯:「哪有浔也哥哄人时的嘴甜。」 纪浔也谦让上了,「哪有我们又又的笑容甜?」 赵泽没耳朵听了,「差不得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表演双簧……言欢妹妹,想喝什么?」 言欢要了杯葡萄柚,刚含上一口,赵泽突然问:「对了,你和阿洲怎么会一起过来,他专门带你来的?」 包间比外面闷热,空调刚开,温度还没降下,梁沂洲脱了外套,正要去挂到衣架上,就听见这么一句,随即捕捉到言欢倾斜而来的视线,他沉着开口:「我去接的言欢。」 他很聪明地把问题回抛过去,「你不乐意?」 赵泽直言不敢不敢。 言欢咬着吸管,安静听他们插科打诨,不知不觉间恢復到了置身事外的状态。 包间里放着一张麻将桌和□□桌,兴致不咸不淡时,玩什么都无所谓,最后是由言欢抽籤决定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她两样都会,但不精通,也不爱,就坐在另一边用平板看时装杂志。 几人心里都有谱,知道什么该提,什么不该提,可气氛过于安静,逼得人想要打破。 奈何几个奔三的男人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毫无共同话题,只能没话找话地扯起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连点光都见不到,言欢妹妹,不是都说伦敦是雾都,那到底是北城的天气糟心还是国外的雾霭让人头疼?」 言欢心说你一伦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怎么装得跟没去过伦敦一样?学歷买来的不成? 「你们扯的话题够无聊的,还是别顾及我了,心无旁骛地玩你们自己的,我在一旁顾着自己就行。」 那感情好。 气氛骤然变了样,少了拧巴,多了松快,连麻将相互碰撞的声响都变大了。 这群人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对金钱没太大概念,一场抵得上普通人家一辈子的花销。 不过没有人会一直赢,毕竟玩的是个乐子,也是个人情往来。 他们也从不玩低端局,说是来放松的,短短一圈的工夫,还是把近期的股票市场走势、经济政策法规、各类行业前景在嘴边过了遍。 言欢听得意兴阑珊,直打哈切。 中途纪浔也接了个电话,氛围又变了,烦躁凝在他的眉宇间,不容忽视,撂下一句有事后,捞起西装走人。 赵泽满头雾水,不知道谁惹这位爷不高兴了。 周泊予是知情者,解释道:「最近被一主播拿捏得死死的。」 「什么主播?」 「电视台的,准确来说是地方台气象预报的播报员。」 赵泽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随便找了段视频,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妹妹我在哪见过的。」 言欢投过去一瞥,「泽哥这是拿自己当贾宝玉呢?」 赵泽摆摆手,澄清道:「我真见过,在一次饭局上,我记得那次阿浔也在,难不成那次他们就看对眼了?有一说一,这人长得不算顶顶漂亮,气质倒特别,让阿浔着迷也情有可原,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要我看,投入产出比这么小,最多不超过半年。」 说着,他突然察觉到言欢的不悦,笑着挑明:「得,我们的言欢大小姐又不开心了。」 「那你说说我哪不开心了?」 「听不得我们说你们这些漂亮的女孩子一点不是。」 特意用了「漂亮」和「女孩子」代替普普通通的「女人」,讨好意味十足。 言欢哼笑一声,「你们男人不仅喜欢用漂亮这种浅显的评价概括女人,给女人标价,还总喜欢在两性关系中权衡利弊,企图用低成本达成高收益,听着就让人难受。」 赵泽说不过她,对嘴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隔了会,望着三缺一的麻将桌,没忍住邀请:「言欢妹妹,来一局?」 言欢精神不济,「不玩,你们三人麻将,或者再叫一个人吧。」 赵泽迟疑一阵,选择后者,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我叫了个人。」 「谁?」 「秦隐。」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赵泽云里雾里,「我叫的这个人有问题?你们不都认识?」 周泊予分出半个眼神观察梁沂洲的反应,一面埋汰道:「我们私底下一直说你在为人处事上多少有点缺心眼这话,你是真的一点没听进去啊。」 赵泽叫秦隐来自然有他的考量,他压低音量:「我刚才仔细想了想,避而不谈秦执太刻意了,既然言欢现在相当不待见秦执,刚好秦执又和他这同母异父的哥哥也相看两厌,不是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就是说,言欢见到秦隐后,没准心情还会好点。」 周泊予这回是真听乐了,「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伦理关系还能被你玩出闭环,可真了不起。」 赵泽最擅长将旁人绵里藏针的挤兑当成真心实意的赞美听,没脸没皮地笑了笑,「多谢夸奖,你也是个有眼光的。」 说着他突然看向梁沂洲,「阿洲,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梁沂洲把问题抛回去,「我以前是个话唠?」 「你要是话唠,那我只能说我嘴巴上装了个永动机。」 赵泽摊开说:「看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想一会秦隐来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这事有点难办。」 难办什么? 赵泽没听明白。 周泊予倒听明白了,循着人落单机会,轻声问:「言欢那提议,你是不是答应了?千万别告诉我,你们其实已经领证住到一起了。」 梁沂洲反问:「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 是在轻嘲他说了句废话。 周泊予哑口无言,「这事你还没告诉你爸?」 「我没想瞒他一辈子,等他回国就知道了。」 好一招先斩后奏,周泊予佩服得五体投地,斟酌措辞后说:「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言欢对你有点奇怪吗?」 刚才他也没怎么说话,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言欢的举止神态,包括她目光倾斜到某个人身上的频率,都挺耐人寻味,也足够让他震惊。 或许从一开始,言欢提出这个建议的目的就不纯粹。 合约沾上一个情字,说不清道不明,可要真正盘算起来,无情者才是得利的那个。 周泊予越发觉得这场各有考量的婚姻不该继续进行下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梁沂洲说:「确实奇怪,看来以后得多带她来这种聚 会。」 周泊予脑门蹦出一个问号。 「这几天跟我待在一起时,她的状态很紧绷,总是小心翼翼的,现在倒放松很多,更像小时候的她了。」 槽多无口,周泊予沉默数秒,选择就近吐槽:「什么叫更像小时候的她?你这姿态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结婚了,而是去领养了一个女儿。」 梁沂洲不置可否,周泊予旁敲侧击地给出提示:「言欢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呢?」 「你觉得她喜欢纪浔也?」 「?」 他刚才有提到这名字? 梁沂洲自问自答:「不可能。」 虽然她刚才的反应有些大,但不代表她对纪浔也有超乎兄妹的感情。 「她拿阿浔当哥哥看的。」 「那她对你呢?」 梁沂洲看他,眼神更像在嘲讽他问了句废话:「当然一样。」 两个人闲聊的时候,言欢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眼皮越来越重,没一会趴在沙发背上睡了过去。 梁沂洲结束聊天,上前给她盖了张薄毯,动作很轻,言欢莫名被惊醒,半眯着眼,意识不清地朝他笑了笑。 周泊予看在眼里,实在憋不住了,音量不带降的:「神他妈哥哥。」 完整的话是:神他妈拿你当哥哥看。 赵泽以为他是在质疑梁沂洲这行为过分暧昧,就让他别小题大做,「当妹妹疼的,阿洲盖个被子怎么了?我也给我妹盖过啊,你难不成还要骂我对她起了别样心思,是个畜生?」 这时,包间里的背景乐应景地切成陈奕迅的《兄妹》。 对我好/对我好/好到无路可退 可是我也很想有个人陪/才不愿把你得罪 于是那么迂迴 一时进一时退/保持安全范围 这个阴谋让我好惭愧 享受被爱滋味/却不让你想入非非 第14章 14 言欢在秦隐进包间前醒了。 这二十多年里,言欢遇到过不少看不透的人,但让她感到恐惧的寥寥无几,秦隐可以排到前三。 他像躲在暗处的高智商野兽,鲜少主动出击,而是耐心充沛地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再勐地冲上前,一口撕碎对方的要害。 独一份深不见底的阴郁气质,包间里的压迫感又强了不少,他的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最后才注意到坐在角落的言欢,用的称唿挑不出错,但也比场上其他人生分许多,「言小姐。」 在秦执这件事上,只要后面不被爆出真相其实是言大小傢伙同外人给秦二少爷下的套,言欢就永远会是占理那个,秦家人见到她难免会多层心虚。 这一刻秦隐在她面前的姿态摆弄得确实比平常要低,但言欢明白这只是他的表面功夫,她也不拿乔,笑着回了句:「叫我言欢就好。」 秦隐没应,也看不出他有没有点头,顶着一副天塌下来还能面不改色的姿态,坐到唯一一张空椅上,对面是梁沂洲。 秦隐像是来当散财童子的,几圈过后,输了一栋别墅的钱,还是龙胤那种价值的。 没人点破他的小心思。 虽然他们不缺钱,可有人赶着上门送,何乐而不为?只管故作高深地一笑,收下就是。 风平浪静地捱到晚饭点,赵泽今天赚得最多,说要做东请他们吃一顿。 庄园请的全是名家大厨,随便一道菜都极耗工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推门而入,西方的建筑风格,内景却採取中式园林风格,连应侍生也是,穿着统一的品月蓝真丝斜襟旗袍,盛放菜品用的是珐瑯彩镶边骨瓷。 也因此,不伦不类成了此处最大的特色,被不少人诟病,偏偏也有人挤破脑袋都挤不进来。 赵泽最爱这的东海白虾,鲜虾去壳后用椰子水浸泡数十分钟,柠檬汁和橄榄油充当第二层调味,做成的虾肉极为鲜甜,中间点缀着一朵可食旱金莲。 即便口味有偏爱,言欢也很少主动去转转盘,几乎是什么到跟前就去夹什么。 梁沂洲知道她的喜好,今晚伸手的次数比以往要多,刻意操控下,停在言欢面前的全是她爱吃的,连宠溺都是不露痕迹的。 好胃口终结于秦隐一句:「言小姐,你前两天去见过秦执?」 言欢筷子一顿,擦了擦嘴,「我是去过洲际见了他,当时他朋友齐宵凡也在呢,哦对了,房间里还有不少保镖,那阵仗我看了都吓一跳。」 她在极力证明自己并非单独见的秦执,从而撇开与他不清不楚的关系。 「那些人都是秦伯伯找来的,担心秦执想不开吗?」 这话分不清是在表面美化秦彧监视控制秦执的初衷,实则暗讽,还是在单纯内涵秦执那脆弱、爱逃避的无能本性,可不管何者,讽的都是秦家人,秦隐没道理会开心,偏偏他笑出了声,还是那种畅快的笑。 周泊予和赵泽互相使了个眼色,没点破其中的弯弯绕绕。 言欢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不知秦家内部更深层次爱恨情仇的人,秦隐诡异的反应险些让她将自己的困惑脱口而出。 秦隐喝了口酒,是他自己带来的伏特加,纯度高,醺哑了嗓子,「可能是为了防他出来丢人现眼。」 手足兄弟,埋汰起来毫不留情。 梁沂洲在这时插了句:「这里的梅子酒酿得不错,来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言欢的注意力短暂地被转移走,目光含着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娇嗔,「三哥,你怎么老爱给我推荐酒?」 「你不是爱喝?」 理所当然的语气在空气里响起时,唯独赵泽一人以习以为常的反应看待,「知道你俩关系好,可也别太好了,阿叙知道怕是要吃醋。」 梁沂洲一顿。 周泊予真就服了赵泽,在工作上挺机灵一人,怎么到人际关系上这么没心没肺?叫来秦执他哥还不罢休,居然又提起真正的禁忌话题,谁不知道言欢现在最听不得言叙钦这名字,非要在她雷区上来回蹦哒吗? 「今晚这虾不合你胃口?」他看向缺心眼,及时岔开了话题,「看你都没怎么吃。」 赵泽做出心碎的手势,「你是一点都不关注我啊,吃了快一盘呢。」 周泊予将转盘拨过去,「这不还有还有半盘,罚你吃完,没吃完就不许说话了。」 「……」 安静看完这场草率的戏码,秦隐掩下心里所思所想,学着赵泽毫无眼力见的行为,继续道:「言小姐,既然都问到这份上了,那我就再多问句,这场婚约在你看来还有可能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言欢看向了梁沂洲,这一细小的举动恰好被秦隐捕捉到,他唇角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言小姐别误会,我问这个不代表秦家,不代表我父亲,更不代表秦执,我是替我自己问的。」 赵泽听纳闷了,若秦隐不是代表秦家任何一个人,那秦执和言欢的婚事能不能成又关他什么事? 难不成他觊觎言欢已久,想趁这机会让本就混乱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赵泽的脑迴路就这样绕了地球三圈,最后把自己绕进去了,反观要回答的当事人,双目清湛,丝毫没被搅乱心绪,四两拨千斤道:「我一个人的想法并不重要,也对结果造成不了什么影响,秦先生问错了人。」 秦隐不是问了个问题,而是设了个陷阱给她,只要她给出是或非的直接答案,都会被放大,落人话柄。 秦隐第一时间看穿她的小伎俩,「那我换个问题,言小姐对秦执是怎么看的?」 撇开秦言两家交错的利益,撇开各种层面的道德问题,只谈纯粹的感情,对言欢而言,更好回答,毕竟是她和秦执两个人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好事坏他们自己知晓,旁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其审判,也只会落个多管闲事的罪名。 言欢斟酌措辞,「我和秦执一起长大,自然有情分在,过去我也是把他当成了朋友,但他好像不这么看,尤其在我们的婚约传出去后。」 五分真 五分假,拿自己当受害者,细品,还能读出:她现在和秦执已经连普通朋友都没法当了。 应侍生端着一杯梅子酒进来,玻璃质地晶莹剔透,有浮雕工艺点缀,底下躺着两颗在灯光下变了色的青梅。 言欢浅浅尝了口,梅子自带的清香稍稍盖过醇厚的酒味,不熏鼻也不呛嗓,后劲更小,忍不住就多喝了几口,半杯很快没了影。 等到一整杯消失,碍于度数低,她脑袋还是清醒的,唯一能看出些许醉态的是她两腮的红晕。 梁沂洲也看出了她的喜爱,但没让人续杯,而是给她倒了杯清水,推过去的同时说:「都说秦大少爷赌运好,一会儿赌一把?」 秦隐不着急答应,「我怎么不知道梁先生赌性这么强,一个下午都没让你痛快,敢情我这钱都白输了?」 梁沂洲权衡了下利弊得失,选择直截了当地挑明秦隐放水的行为,「大方赶着上去倒贴的,和用心用真本事赌的是两回事。」 哪怕把人看低到尘埃里,他操弄的话术都是温和的,鲜少有内涵得如此锐利的时候。 他拿眼尾扫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两人。 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周泊予和赵泽自然不会被这罕见的阴凉眼神憷到,但也从中琢磨出了别的意思:加入这场赌局。 周泊予同梁沂洲的关系更加亲近,最先表态,「既然都出来了,那还是要赌得尽兴点,不过我今天已经赌痛快了,所以一会就不直接参与进去……这样,我在九章那有一套空置别墅,就当成筹码压在阿洲那儿好了。」 赵泽也不想正面捲入他们的是非,表个立场再合适不过,「那我也加个筹码加到阿洲那。」 他想了想自己名下空置的房产,乱七八糟的,一时半会没理出头绪,忽然想到前两天刚叫人拍下的洛克菲勒蓝宝石,原本是拿来送女伴的,现在倒好,借花献佛了。 「阿洲估计也不在乎是不是会再多处房产,拿我就拿一颗蓝宝石做赌注,要是一会阿洲得胜,这玩意就送给我们的言欢妹妹。」 言欢眨眨眼睛,分不清是好笑,还是高兴,弯起唇,「我还能沾这光呢?」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不在乎他的意见,这性质就有点赶鸭子上架了,秦隐借着酒杯挡去自己思忖权衡时阴沉的表情。 这场豪赌其实不是非要进行,梁沂洲只是想代替言叙钦当一回言欢的娘家人,表明态度,告诉秦家的她并非无人撑腰。 秦隐心机深,自然能想到这层面上,之所以沉默,只是他不想顺了他们的意,轻松被拿捏住,他放下酒杯,正想顺赵泽的话提出一个要求,被梁沂洲抢先:「既然是送给言欢的,那就让言欢代替我和秦先生赌一场吧,至于筹码,有人送了蓝宝石,那我就送颗粉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winston pink legacy的粉钻,是极为纯净的type 型,色级达到粉钻里最高的fancy viv pink,呈现夺目的艷彩粉,前不久被匿名人士用三亿人民币的天价拍下。 没想到这人就是梁沂洲。 言欢没想到又有自己的事,摊上的还是这么大的事,稍愣后,也不管秦隐是怎么想的,爽快应下,「太复杂的烧脑子,不过我今晚喝了酒,不用烧这会就有点懵了,那我们玩点简单的吧,秦先生,你觉得牌九怎么样?」 秦隐没有说不的道理,他也拿出了自己的筹码,「我就不拿房子、珠宝当抵押了,简单点,就给言小姐一个你想要的承诺吧。」 在场都是八百个心眼的人,这话什么意思,一目了然。 言欢点头应下,「好呀。」 吃好饭,两人坐到那张德扑桌上。 梁沂洲也不过来看着,一个人来到言欢坐了一下午的位置上,慵懒靠住椅背,置身事外的姿态,仿佛什么样的结果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她玩个尽兴就好。 也对,家缠万贯的,不在乎这点筹码。 拿到牌后,言欢看了眼梁沂洲,发现他燃起了一支烟。 这是她回国后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抽,猩红的火光在指尖忽明忽暗,飘出的云雾被气流一扑,微不可查。 奇蹟般的,她就这么放松了下来。 到手的牌不好不差,言欢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秦隐,看不出喜怒的一张脸,毫无破绽。 轮赌技,言欢哪会是他的对手,折腾几个回合,还不如all in豪赌一番,是输是赢,一把见分晓。 牌摊得让人猝不及防,赵泽想阻挠都来不及,心里直唿输定了,不过要说心疼倒也没有,只是觉得惋惜。 秦隐视线眺过去,没开牌,语调寡淡:「我输了。」 不等其余两人反应过来,言欢得体一笑,「运气好而已。」 秦隐淡淡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输得心服口服。」 后半句话被言欢当成玩笑话听,他那样子哪像心服了? 秦隐起身,拿起外套,做出离开的架势,「公司还有事,就先走了,至于答应言小姐的事,我会说到做到。」 周泊予和赵泽互望一眼,心里齐齐冒出一个猜测:秦隐怕不是在装输。 牌还好好摆在那,赵泽上前一翻,牌面俩数字明晃晃的「2「和「9」,小的可怜。 还真输了。 「言欢妹妹,你这运气确实好。」 言欢大大方方收下他们的夸赞,「你们那些用在我身上的筹码,是要物归原主,还是——」 周泊予很快接上:「那当然是给你了,就当是我们的观赛门票了。」 赵泽也是这反应。 今天这局算结束了,梁沂洲和言欢一起离开庄园,五环外的郊区,广阔静谧,道路两旁的香樟树密密麻麻,路灯从树影里倾落而下,模模煳煳地映进车里。 开到半程时,路过一处教堂,门前灯火明朗,古希腊风格的科林斯氏柱上的浮雕精巧绝伦。 言欢一面欣赏外面的风景,一面在心里计算了下,他们一起坐在同一辆车上的时间加起来似乎快比他们待在同一屋檐下的时间还要长了。 「三哥,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今晚没吃饱?」可看她动筷子的次数并不少。 言欢夸张道:「从来没玩过这么大的赌局,被吓饿了。」 梁沂洲笑了笑,「想吃什么?」 「就吃点简单的汤面吧。」 梁沂洲应了声好,让司机改道后,升起隔板,言欢猜测他有什么隐秘的事要说,果然,开口聊的便是秦家,「你对秦隐了解多少?」 「以前去秦家的时候,恰好见过几面,基本上没说过话。」 「怕他?」 「有点。」 梁沂洲没往下接,「你对他的身世了解多少?」 他今晚说话有点绕,但就是这么一开口,言欢就明白秦隐的身世存在着难以对外公开的隐情。 「秦彧早几十年干过强取豪夺的事,抢来的人就是秦隐的亲生母亲,秦彧敢做不敢当,觉得这段经歷不够光彩,三年后,等那人生下自己的孩子后,对外宣称秦隐是他第一任妻子的孩子,还把秦隐丢给她照顾,没多久,秦隐亲生母亲就被秦彧折磨死了。」 言欢怔了下,「秦隐知道这事吗?」 梁沂洲更倾向于他是知道的,「不管知不知道,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越是处于这个圈子的核心,了解到的豪门秘辛就越多,这里面真正的正人君子屈指可数,道貌岸然的禽兽却是司空见惯。 秦彧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秦、言两家的婚约,谁都知道里面有更深的利益往来,言老爷子一定和秦彧达成了某种交易,秦彧这人自私自利到极点,交易的受赠方不会是秦家,只可能是他自己。 秦隐要想对付秦彧,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秦彧继续扩充自己的疆土,也因此这个婚约不管如何都不能成。 刚才在赌桌上,言欢他们三人位于秦隐的视觉盲区,自然看不见他的小动作,但梁沂洲 是注意到了的,那牌被他换过。 梁沂洲也有理由相信秦隐并不惧怕被自己发现出了千,相反,或许他就是想让他看到。 这场赌局,秦隐没有赢的道理,但他也没有让自己输,看似是他许给了言欢一个秦言两家不结姻亲的承诺,实际上这诺言对他更有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试探,试探这位言家曾经风光一时,现沦为利益陪葬品的大小姐是什么态度,身边是否还有能为她撑腰的人,要是有,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胜利果实餵到她嘴里,当然卖的是梁沂洲一个人情。 言欢沉吟近两分钟,也渐渐察觉到了一些端倪,让她一头雾水的是:「三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以后见到梁家人,也能有所提防。」 梁家比秦家产业版图更大,牵涉到的利益往来关系更为复杂,里面裹挟着的尔虞我诈、挑战底线的腌臜事,以及狼子野心的人自然会只多不少。 「这梁家人里包括梁沂洲吗?」 梁沂洲的关注点有点偏,「不叫我三哥了?」 「你喜欢我叫你三哥吗?」 「你喜欢叫就叫吧。」 他答完才想着回答上一个问题,「做事妥帖、待人谦和、克己復礼,都是别人赋予我的评价,不乏恭维色彩,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相反我比你们形容的要卑劣。」 言欢是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容忍度高到可怕,她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个好人,或者说,他怎么坏都可以,只要他不在男女关系上犯浑。 梁沂洲不知想到什么,阖上了眼,眼下青黑明显,口吻极淡,「不过在梁家,你可以试着相信我,言欢,我是不会害你的。」 车停在弄堂口,比起郊外的冷清,里面衬得上热闹,即便这个点了,店铺还齐刷刷地开着,自成一派辉煌灯火。 穿过一处拱形门洞,两个人抵达一家人气十足的私房面馆。 言欢从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私房面馆,觉得稀奇,多看了两眼,入座后,梁沂洲简单介绍,「认识一朋友的父母开的,以前和阿叙来过不少次。」 言欢一顿,想起什么,「泊予哥他们是不是因为顾及我,才不提我哥的?」 梁沂洲默了两秒,「嗯。」 言欢不以为然,「其实我反而希望他们能多提,不提容易忘记。」 她环顾四周,像在捕捉哥哥残留的气息,嗓音如云雾般飘渺,「我不想哥哥到最后只活在我一个人的回忆里。」 梁沂洲岔开话题,「看看想吃点什么?」 言欢接过菜单看了会,「就要份小排面吧,多加点辣。」 梁沂洲要了两份,辣度也相同。 安静用餐的时候,他观察了她几眼。 言叙钦去世的前两个月,她几乎不吃不喝,瘦到可怕,现在长了些肉,但看着骨感还是不轻,不过该长肉的地方也不含煳,他没来由想起那晚的画面。 言欢不知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了,一个人吃得心无旁骛。 梁沂洲喜欢吃辣,爱屋及乌,她也变得越来越爱吃,但抗辣能力一直很糟糕。 根本不敢细嚼慢咽,只能豪迈一吞,饶是如此,她还是被呛红了眼,眼眶水雾迷濛,像剥壳的红荔枝。 咳嗽声将梁沂洲的意识拉扯回来,他抽出纸巾递到她跟前,言欢接过,慢吞吞地抬起眼,「谢谢」两个字就那样卡在喉管。 他的薄唇红得过分,微湿,灯光下。水润莹泽。 那地方,她亲过。 虽然是偷偷摸摸的。 第15章 15 察觉到她的目光长时间停在一处未挪,梁沂洲当她是在走神,冷不丁问:「想什么?」 言欢迅速敛下表情,也不再去看他,轻声问:「有没有人说过,三哥的嘴唇很性感?」 挺像在调戏人,梁沂洲笑过后没当回事,直到她又蹦出来让人防不胜防的一句:「看着还挺好亲的。」 他抬眸看去,她已经垂下头,突然变得不怕辣一样,喝下两口汤,汤汁又沾到唇上,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 回远洋的路程不算远,车只开了半小时,一路上樑沂洲放在扶手处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言欢数了数,总共进来四通电话。 她发现他好像有打不完的电话,但和她在一起时,他会把手机调成静音。 这是他独一无二的温柔与妥帖。 聊的全是公事,言欢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其中一件和下周五晚上的cie红人盛典有关。 等人挂断电话,她装作随口一问:「三哥会出席红人盛典吗?」 梁沂洲说:「会到场。」 至于待多久,他无法打包票,可能露个脸就离开。 「那天一起过去?」 言欢摇了摇头,「我应该要和珈和一起去。」 红人盛典向来不允许带助理进去,碍于星耀也是这次的主办方,言欢背靠言柠,能开个这样的先例。 梁沂洲从她最近在忙的事里推断出她口中的人是谁,理解地应了声「好」,下车后,去了书房处理公务,言欢先去洗澡,洗完澡也不见他的身影。 昏昏欲睡之际,才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吵醒你了?」梁沂洲倚在门上问。 「还没睡着。」声音听出了些倦意,她问,「怎么了?」 「赵泽刚才把欠你的蓝宝石托人送来了。」 言欢诧异,「又没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这也太着急了。」 「可能还记着小时候的阴影。」 言欢没听明白,赵泽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活脱脱一阳光开朗大男孩,能藏着什么阴影? 梁沂洲解释:「还记着小时候和你吵架四六开的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四六开?」她更懵了。 有人用开玩笑的口吻先把自己说笑了,唇角微挑,语气轻快:「四分钟内把他骂哭了六次。」 言欢完全记不得这事了,只记得赵泽小时候确实爱哭,于是对梁沂洲这番说辞持半信半疑态度,可等她重新回溯一遍梁沂洲说这话的语气,莫名其妙信了,笑在她唇角绽开。 梁沂洲上前,从口袋里拿出裸钻盒,没递到她手边,而是放在床头柜上,「我还有事,今晚不用等我了,好好睡。」 这一遭下去,言欢睡意没了大半,她捞起手机给赵泽发消息:【我是母老虎?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赵泽一瞅这架势,就知道好兄弟说了些有的没有的话,连忙替自己澄清:【哪的话?您可是我们供着的祖宗,全北城最好脾气的公主了。】 场面的恭维话听听就够了,不适合太当真,毕竟这群人里论起真心实意想对她好,应该也没几个。 言欢不答腔,而是问:【你为什么要把蓝宝石送到远洋?】 赵泽:【是阿洲让我送到这里的啊。】 赵泽:【怎么了?】 言欢:【没怎么,来跟你道声谢。】 言欢:【宝石挺漂亮。】 赵泽惊讶:【我刚让人送去,你就见到了?】 赵泽:你现在在远洋?】 赵泽:【等会,这个点了,你和阿洲还待在一起?】 言欢先是为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径感到懊恼,手足无措一阵,想到赵泽那缺心眼的本性,未免会察觉到异样,于是有恃无恐道:【太晚了,我打算直接在三哥这睡下,你有意见?还是说你想更新四六开的记录?】 后半句话赵泽没听懂,但不妨碍他的回答是:【不敢不敢。】 对比起来,周泊予送筹码的效率并不高,红人盛典当天才将自己在九章的房产转到言欢名下。 那天一大早,珈和就来了公司,盛京的造型师资源算不上稀缺,但越早到可供的选择就越多,她在时尚方面怎么也追不上同赛道的其他网红,只能笨鸟先飞了。 珈和不是盛京的头部网 红,礼服只能由公司分配,分给她的是一条银鱼白挂脖裙,质感丝滑垂顺,极简款式,无半点多余点缀,却很挑身材,能把人穿得腰是腰臀是臀的,也能让人看上去像毫无曲线美感的水桶。 珈和对这样的分配心生不满,但凡在盛京工作了有些年头的人,都知道她喜的是珠光宝气,简洁朴素脱离她的审美,现在唯一让她有点欣慰的是,自己通过有一顿没下顿的节食方法维持的身材被勾勒了出来,碍于是乳腺型胸部,瘦了也不收胸。 做完妆造,她站在立体镜前顾影自怜了会,言欢推门进来,先看见一旁的化妆师佝着背,一手搭在扶手上,站没站形,「珈和姐,您要是满意了,我就去忙下一个了。」 都说这位过气网红难伺候,今天一见,名不虚传。 被鸡蛋里挑骨头了整整三小时,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出了稜角,她的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珈和自然听出来了,正高兴着,就没和她计较,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凹造型准备自拍的时候,意外和出现在镜子里的言欢对上了视线,西装搭配同色系西裤,看着是干练,可也仅仅只有干练这个优点。 「你好歹也是我的助理,今天这么大的场面,就穿这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了。」 珈和一顿,突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该不会是担心盛装打扮会喧宾夺主,抢我风头吧?」 她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高。 平心而论,她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三年,也见过不少女明星,外形条件比言欢还要优越的,寥寥无几。 就算素面朝天,单论一身的气质,清高矜贵,周围独一份。 珈和在有些事情上是拧巴,还有点傻,脑袋反应跟不上行动,但她没傻到这么多天过去还察觉不到言欢不同寻常的身份,不仅吃穿用度比自己还好,某些目中无人的骄纵做派明显是非富即贵家庭长期浸淫来的。 这些普通人难以模仿,被包养的金丝雀唯唯诺诺惯了也装不出来,那她就只可能是哪家豪门千金被家里人安排来体验一下不同阶层人士接地气的生活。 言欢没觉得自己身上这套有什么问题,反观她,同样的问题甩过去,「你就穿这身去?」 vivienne westwood的,款式是新,价值不高,配不上她对这场盛宴的重视程度。 珈和听出这话的意思,恍若一盆冷水浇下来,把她刚才所有的沾沾自喜浇了个透心凉,只剩下绵绵的悲凉。 「我有的选?」 接受了无数次不公正待遇后的口吻,怨念有,但不多,一口用来乞讨的破烂碗盛不下的是对现实的妥协。 言欢还从中琢磨出了珈和对她「何不食肉糜」语气的愤懑,偏偏这是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物质不对等而形成的观念差别,论起是非,谁都没有错,言欢就不打算和她道歉,倾斜的目光飘到茶几上价值不菲的铂金包,稍顿后问:「你自己的礼服呢?」 她奢侈品不少,多半也会在家里囤几件礼服。 事实上,珈和愿意花上百万买一个爱马仕铂金包,却不捨得在衣服上砸太多钱,衣柜里最贵的裙子是去年耗费十几万买的prada春季限定款,酒会上穿过一次,在年度盛典这种重要场合循环利用不合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还不如身上这件,」她没好气地说,「至少是新的。」 言欢想了想,「我有没穿过的礼服,你要不要?」 珈和狐疑地眯起眼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言欢不屑回她一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淡淡补充:「虽然没穿过,但也是过季了的衣服,我从不穿过季的衣服。」 没穿过,未来也不打算穿是真的,过了季这形容是假的——前几天刚送到远洋的衣服,新到不能再新。 语气并非施捨般的,给人的感觉却是,珈和差点气笑了,敢情就她财大气粗啊?她昨天晚上还扔了个鳄鱼皮手提包呢,虽然是因为包身破了块皮,看着膈应才给扔的。 言欢无视她的不满,「我这有照片看不看?」 珈和还真想看看什么样的礼服才会这么遭她嫌弃,四指併拢,弯了弯,隔着一段距离示意她把手机递过来。 言欢一步都懒得动,而是把手机给了路过的珰珰,由她转交到珈和手上。 烟粉色无袖连衣裙,下摆抵在膝盖处,特别的地方在于裙身都被软纱萦绕,整体设计仙了不少。 珈和看得心痒痒,碍于拉不下脸,唇角肌肉都抽搐了,也没发出一个音,珰珰在这时递去一节台阶:「珈和姐,既然是言欢的好意,那咱就收下吧。」 她这才装作不情不愿地来了句:「那行吧,谢谢哈。」 后三个字像有人逼她说的,语调别扭至极。 言欢没搭理她的装腔作势,一通电话打到远洋,让人把衣服送来。 珈和试穿得很小心,生怕自己的指甲划到软纱抽了丝,导致过了足足十分钟,她才从更衣室出来,还没来得及照镜子,腹部传来绞痛。 她最近胃病犯的频率越来越高,本来预约了这周二上午的检查,临时接到一饭局耽误了。 疼得一抽一抽的,到渝利酒店门口,突然又好了,她猜测是是止痛药起了效果。 一辆保姆车上坐着三个网红,其中珈和咖位最大,最晚下车,她整理好裙摆,余光瞅见言欢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你不是也能进去?不和我一起下车?」 「我又不走红毯,」言欢下巴十点钟方向抬了抬,「换条路进。」 那是专门给主办方留的vip通道,金边门厅搭配金色香槟彰显奢华,只因事先和媒体打过招唿,没人将镜头聚焦过去,稀碎的关注反倒显得那处更加冷冷清清。 珈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轻轻嗤了声,真正的有钱人就喜欢搞低调浮华那套,装的一手好逼。 等珈和迎着令人头晕目眩的闪光灯踩上数十米长的红毯后,言欢才下的车,穿得还是上午那套。 这次盛宴,言柠也会到场,好巧不巧,言欢在入口遇到了她,跟在她身后进的门。 距离颁奖典礼开始还有段时间,两人先去了休息室,在八楼,乘坐的电梯也是vip专用,只是还没走到电梯那,言柠先接到一通电话,不知对面说了什么,紧皱着眉头挂断的。 她对言欢说:「我得回趟星耀,你先上去,房间号是03c。」 言欢微微点头,目送她离开,抬脚进了电梯,那会就她一个人,可就在电梯门快要关上时,一只手不要命似的伸了进来,眼皮尚未抬起,冷不丁听见这人殷勤到了谄媚的声音:「梁总,您先请。」 言欢下意识敛起从身体里散发出的无精打采,倏地看去,高挺的身型,平直的肩膀,瘦长的腿,只看皮肉,冷白色的一层,薄唇不浓不淡,他今天换了个髮型,刘海不再搭在额前,而是用髮胶竖了上去,浓密的眉眼无遮无拦,更显深邃,也显出了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忧郁气质和偶尔泄露出的刀光剑影般的肃杀寒意,总之,是温良与凌厉夹杂的一双眼。 他平静地望过去,正要说什么,负责接待这人眉毛一横,盛气凌人的姿态和刚才判若两人,音色粗了不少,「你是哪家媒体?赶紧出去,这电梯不是你能乘的。」 梁沂洲冷冷开口打断,「说够了没有?」 这态度挺耐人寻味,负责人止住话茬,眼观鼻鼻观心,梁沂洲上前两步,自然地站到言欢身侧,「刚到?」 「嗯,姑姑让我先去休息室。」 「姑姑人呢?」 「回星耀了。」 「一会儿去我休息室吧。」 负责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说了得罪人的话,笑脸刚端上来,梁沂洲直截了当地抛出去一句:「你进来做什么?」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负责人心有不满,也只能继续赔笑,在电梯门快要合上前,点头哈腰道:「那梁总您先好好休息。」 电梯四面都是银色金属壁,言欢能看见每个人的倒影,不过不够清晰,表情映不出来 。 是好事,至少不会被人察觉到自己唇角勾起的笑。 梁沂洲的休息室也在八楼,铺的进口羊绒地毯,厚实,一点脚步声也听不见,过道也没其他人,空气静到可怕。 一进门,声控灯亮起,梁沂洲问:「吃过没有?」 「没有。」忙了一天,没那时间。 梁沂洲不知道从哪给她变出了一盒进口巧克力,用藏青蓝丝带束着,「先吃块,垫垫肚子,等结束了,再带你去吃别的。」 「好。」言欢解开丝带,挑了块贝壳形状的塞进嘴里,小幅度咀嚼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她没说味道怎么样,梁沂洲从她唇角细微的神态变化看,她是喜欢的。 她真情流露时的笑容极具感染力,他也没忍住,跟着笑起来,「一会儿坐我旁边?」 「会被拍到吗?」 「坐二楼楼座,私密性好,不会被拍到。」 「那好呀。」 刚应下,言欢就想改口了,「我没带其他衣服来。」 梁沂洲看了眼时间,「我让林锐送套过来,来得及。」 今晚这块区域交通拥堵,开车自然没法准时到,直升机可以,到时候停在酒店顶楼,花不了多少时间。 他敢打包票的事,可信度极高,言欢毫不怀疑,半小时后,有人敲门,连着人形衣架一起进来。 一条花卉礼服裙,拼接材质,上身由半透明黑色丝绸欧根纱制成,腰部收束,连接着数十条裁剪精细的褶边,其中一条从内裙延伸而来,形成加宽的荷叶边,裙摆上的花卉都是水工缝制而成,用了胭脂粉、暗黄、薰衣草紫三种颜色,不单一,也不俗气。 言欢进了卧室,出来时后背拉链还有一截没拉上,她把头髮揽到一边,寻求梁沂洲的帮助,「三哥。」 软软糯糯的,只叫了这么一声。 梁沂洲快步走过去,站到她身后,先看见的是那莹润白皙的皮肤,还有凸起的肩胛骨,形状漂亮,惜像栖着两只蝴蝶。 他动作向来迅速,不拖泥不带水,可不知怎么,现在慢得过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阻拦。 片刻他恍惚意识到,这双不听使唤的手不过是欲的化身。 第16章 15 四十分钟后,秘书发来消息提醒梁沂洲颁奖仪式快要开始,他没回復,不疾不徐的,还坐在沙发上,没有要出门的打算。 ——他原本也只打算露个面,至于什么时候露面,全凭他的心情。 言欢的手机也陆陆续续进来数条消息,全是珈和发来的,问她进来没,现在在哪儿。 见她一直不回復,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被什么不识好歹的人拦在外头,或者觉得这场合过于无聊不辞而别了。 言欢被震烦了,回了句:【在休息室。】 轮到珈和没有回覆。 她刚收起手机,一个抬眼,发现梁沂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边穿西服边向她走来,打好的领带有些歪扭,他轻轻摆弄了下。 近距离抬手的动作,让言欢注意到他今天佩戴的袖扣,她送给他的,tateossian的鸢尾十字款,花芯处用一颗紫钻点缀,被灯光照拂时,会发出璀璨又细碎的光亮。 她差点没忍住伸出手,下意识的反应却被梁沂洲误会她是想搭自己的臂弯,坦然将手臂曲起。 言欢愣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抵达楼座时,主持人正在台上侃侃而谈,顶灯排灯交替闪现,底下镜头一扫,虚假客套的笑轮番上演,将提前标价好的笑容送到荧幕,心甘情愿地沦为未来替资本筑台的泥沙,一时风光,风光之下,白骨丛生。 走红毯用的直播,颁奖现场不是,存在着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差。 这一小时时间,明面上说是中场休息,实际上被用来等待星耀集团总裁言柠女士的到场。 言柠是这次年度新锐网红的颁奖嘉宾,至于年度新锐网红是今年这场盛宴含金量最高的奖项之一,花落谁家并无悬念,逃不开盛京那几位头部网红。 梁沂洲没离开渝利,但也和言欢分开了,和广电局干部在会客室应酬,言欢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座位上刷了半个多小时的手机,又收到珈和的消息。 珈和:【无聊死了,你在哪?我去找你聊会天。】 言欢第一反应是纳闷,她们什么时候变成了可以闲聊的关系? 言欢:【你没朋友?】 珈和不避不让:【你有?】 言欢没答,握着主动权说:【不用过来,我去找你。】 能少走几步路,珈和自然喜闻乐见,奈何她是个路痴,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能逮着身边比较醒目的标识形容一番。 言欢勉强从她乱七八糟的话里提取出一些关键信息,然后凭着感觉找去,不期然在路上听到一段对珈和评头论足般的对话。 「她这衣服我在vogue开年刊看到过,好像是prada今年的春夏限定系列。」 柠檬味往外散了一阵,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嗤笑,「我看是假的吧。」 几个脑袋齐刷刷看过去,「就她平时穿的那些tb网红风,哪家高奢会乐意把礼服借给她,不怕拉低了品牌档次?」 补充上的这句话大大增加了说服力,很快有人往下接:「我记得上次红毯,她还穿了fake货,这么掉价的行为,估计早就被各大品牌打进黑名单了,今天这件应该就是假的。」 言欢不愿意参与到他们乐此不疲的嚼舌根行径中去,可就是见没人阻拦,才越说越有兴致,还越离谱,甚至扯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风花雪月情事上,完成了对珈和人格上彻头彻尾的一次侮辱,结束后也不忘相视一笑。 这闲事,言欢最后还是管了。 「她那一身要是假的,你这一身又真到哪去?」 挺陌生的音色,几人转过去一看,这脸更陌生。 网红圈就这么大,眼前的人辨识度也高,他们没理由认不出来,除非不是圈子里的人,或者即将进入这圈子、还没来得及露脸的人。 刚才那句,是在替珈和说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她跟珈和什么关系? 言欢停在原地,隔着近两米的距离,将最先泼出脏水那人上上下下审视了遍,「二手婚纱店的礼裙,你倒是好意思穿到这种场合来,怎么,是把渝利门口的红毯,当成你结婚的糙毯子了?」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带迂迴地戳穿,ra涨得脸红脖子粗也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事实总叫人气虚。 这声过后,聚集在言欢身上的目光有一半转移到ra那,虽然没有明说,眼神里的猜疑和嘲弄却做不了假。 难堪就像一把火,丢到ra脚边,火星蹿上她裙摆,让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要烧起来,烫到近乎失去理智,若非有人装模作样地拦了把,她那暴脾气已经支配她冲上前抽了言欢一巴掌。 动手不行,只能努力拣回些嘴皮子功夫。 「你又是哪来的?穿着这么一身西贝货就敢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言欢被她贼喊捉贼的话术逗笑,「我哪有您泼脏水厉害,刚才说了珈和这么多床上隐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她床底落户了。」 不知是谁带头笑了声,压抑的笑像病毒传播一般,很快蔓延开。 大概又是觉得他们得同仇敌忾,一起对付眼前这位陌生的外来者,笑过后,若无其事地开始帮腔,「ra的身价怎么可能把二手婚纱当作礼服穿,瞎说也得要点凭据,我看你身上这件就挺假的,哪来的杂牌,也敢往这种场合穿?」 「可别是家里的妈妈一针一线缝合上的,简称妈妈牌。」 言欢身上这件是prada新一季尚未对外公开的定制款,突破了品牌原有的设计风格,大胆创新一回,会被误会成杂牌估计连设计师本人都未曾想到。 ra不在乎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愿意帮她造势总归是好的,她脚尖往前探了一小步,伸出手指要去拨言欢礼服上的刺绣花纹,被 言欢躲开。 就这样扑了个空,空气短暂地僵持住了。 珈和等了快五分钟也不见人来,一急,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还真被她找到了,就是画面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一时脑热,没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风风火火地冲上前,「有意思吗?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你们的脸皮快比你们脸上这层粉来得厚了吧?」 她的突然出现,话里话外的打抱不平,让几人确定了一个事实:她俩真的认识。 珈和见他们被堵到变成了哑巴,不免有些得意,气势更强了些,嘲讽人的话都没有在脑袋里打过草稿,就一句接着一句蹦出。 她这护短的架势,稍稍看愣了言欢,至于感动,是一点没有,毕竟她看到了她脸上那晃眼的几个字:打狗还得看主人。 一短髮女人藉机问:「珈和,这位到底是谁?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介绍?」 珈和压根不遂她的意,「她是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家住海边的呢,管得倒是宽。」 众人没了发挥的余地,自觉没趣,做鸟兽状散开,只剩下ra一人没动,维持着忿忿的神情。 珈和冷笑,「还不走,等着我用手机拍下你身上这套礼服,把来歷扒个底朝天呢?」 等人真的灰熘熘离开,珈和瞬间切换成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 以前只有她被人嘲笑是时尚绝缘体的份,哪有今天这么辉煌的事迹?真想把刚才那些画面录制下来,留作闲暇之余的消遣。 笑过后,才将注意力落到自她出现起就默不作声的言欢身上,「我不在那么一会工夫,你就被人给欺负了,平时冲着我的那股嚣张劲跑哪去了?」 言欢睨她,「抽她们巴掌我嫌手疼,至于动嘴,你要是再来晚点,刚才那人估计能捂着脸逃到外场。」 见她一脸气定神闲,珈和信了,忽然注意到另一件事,「你怎么还换衣服了?」 不是空着手上车的吗,她哪来的衣服? 言欢说:「我先生给我的。」 两个圈子的人,交叉的利害关系太浅,实话实说对自己无利无害。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珈和收不住表情了,「这先生是我想的那个先生?你到结婚年纪了?什么时候结的婚?」 言欢没必要跟她交代太清楚,随口胡诌了句将人支走,说好的闲聊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她转过身,打算原路折返,攒动的人影里,有所预感地扭头,投射而去的目光追寻到的只是一个背影,披星戴月一般,一尘不染的清贵。 考虑到接下来他可能还会有公事要谈,言欢就没跟上去,一个人回到休息室。 言欢被围攻的画面,梁沂洲目睹了三分之一,一回楼座,他问:「还剩下几个奖没颁?」 「只剩下两项,男女各两人。」 梁沂洲伸出手,林秘书眼疾手快地把平板递过去,屏幕里有获奖人的身份信息,其中一人看着眼熟,「太太照顾的那人叫什么?」 他换了个好听的「照顾」,而不是用「跟」,这字有歧义,放在言欢身上,太跌份。 林秘书对这些讯息了如指掌,没有多想就说:「珈和,三年前签的盛京,火过一短时间,从去年初开始,流量有下滑趋势,已经不再是盛京的主捧人选。」 说到这份上,他多补充了句,「ra也是盛京签约的网红,也是珈和同期,因为存在着同赛道的竞争关系,两人并不对付。」 梁沂洲专注时的眼神,沉沉的,望不见底,透着原始的野性,林秘书揣摩他沉默的含义,一时半会没揣摩出,视线随着他瘦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跑,隐约有个敲击的动作,光线太暗,他确定不了,只能斟酌着问:「需要把ra换成珈和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这种颁奖形式大于内容,临时改个人选不算什么稀奇事,哪怕改成一个明眼人都觉得是名不副实的水货,当下哄闹过,隔天又是风平浪静的景象。 - 休息室有投屏,投的正好是颁奖现场的画面,言欢事先从言柠那打听到了这次获奖的都有谁,少了悬念,本就稀薄的兴致这会更是一点儿都提不起来,半捂着嘴打了个哈切,耳朵里就扑进来浑厚的一声:「2024年度新锐网红——珈和。」 她大脑产生一霎的空白,怀疑是不是主持人拿错了台本。 稀稀拉拉的掌声后,珈和顶着灿烂到夸张的笑容上台,紧接着一身利落装扮的言柠也出现了,将奖盃递到珈和手边。 切的近景,言欢没有错过言柠意味不明的神情,心里的狐疑更重了。 珈和对自己这次获奖完全不抱希望,出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提前背好了致谢词,全部都是她写的,洋洋洒洒数百字,语句偶有不通,胜在情感充沛,只是这样演讲般的致谢,被底下与奖项失之交臂的人当成了譁众取宠的笑料。 ra第一时间沖她的经纪人发火:「你不是说这奖是给我的?怎么变成了那个贱人?」 经纪人也被蒙在鼓里,「我的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吧,这里全是耳朵,被人听到回头就得抨击你没素质了。」 「你要我怎么小点声?是不是那贱人和主办方睡了?凭什么把我的奖颁给她?言总呢?我要去见她!」 …… 出人意料的结果不仅给了ra当头一棒,也在网红堆里炸开巨大的水花,有质疑珈和根本配不上这奖项的,也有不少平时就看ra不舒服却又不敢当面同人作对的,趁这机会好好讽了把。 颁奖环节结束后,顶楼另举办了一场晚宴,言欢到那儿就听见一耳朵的是是非非。 「ra不是挺狂的?这下好了,有段时间没法见人了。」 「公布获奖人前一秒,我还看见她整理了下裙摆,那架势摆明了准备上台。」 「你们说她今晚这身真的是二手婚纱店里租来的?她背后不是有金主吗,怎么,金主还送这么掉价的衣服呀?」 评头论足的这批人和言欢之前遇到的是两批人,说得正起劲,谁也没注意到她。 言欢拿了块小蛋糕,离她最近那女人红唇微挑,笑得不怀好意:「一会我拉个女表子进来。」 没人问是谁,是谁都不重要,草台班子已经搭建好,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开演。 言欢听得兴致阑珊,离开前她无意识瞥了眼刚才说话的女人,低垂着脸,耳后一绺碎发滑至面前,悠悠然在半空飘荡,玻璃倒映着她妆感过重的脸,手机屏幕也模模煳煳地映了上去。 一眨眼工夫,消息成堆叠加,言欢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起初她没怎么在意,直到她站回到珈和身侧,听她沾沾自喜道:「这群看碟下菜的人,看到我拿奖了,一个个都贴了上来,还非要把我拉到他们的塑料姐妹群里,这么热情,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言欢极快地皱了下眉,习惯性地用下命令的口吻要求道:「手机给我。」 珈和不满她的态度,正要扭头回击,见她脸色阴沉的能滴水,什么话也没了,将手机递了过去。 最早一条消息发生在言欢离开香槟台前的时候:【欢迎我们的年度新锐人物/鼓掌/鼓掌/鼓掌】 跟风似的一串后,这人又说:【姐妹,我好想你,刚才在台下没机会说上话,一会结束了我们去兰园聊聊天?】 言欢还了手机,不紧不慢地说:「把你拉进来群前,我听到她们说——」 她没有拱火的意思,只是在叙述一个珈和被排挤了的客观事实,好敲点她多长一个心眼,别听风就是雨的。 比起那些见谁红就往谁身上蹭的墙头草,珈和更相信言欢的说辞,她的眼神越来越凉,若不是盖着一层浓妆,这会脸色也一定像 打了颜料盘,一块白一块红一块青,异常丰富。 言欢拽住她手腕,截下她。 被那漆黑晶亮的一双眸盯着,珈和的冲动消散一半,站在原地咬牙愤愤道:「果然是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这是把我当成猴耍呢,看我一会儿怎么跟他们在群里算帐。」 这算在表明自己不会在晚宴上出口恶气的态度。 言欢到嘴边的话被微信提示音拦截,是梁沂洲发来的,约她在一楼碰面。 「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 「我先生要带我去吃夜宵了。」口吻里的骄矜不容忽视。 珈和啧了声,忽然想起过去穷苦时同何麒窝在十几平米的地下出租屋里互相餵食泡面的情景,神色冷了下来。 出神得厉害,连言欢的背影什么时候消失在视线里的都不知道。 言柠结束攀谈,远远看见梁沂洲站在距离电梯不远的地方,像在等人。 她正要上前,电梯门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视线聚焦处,正是梁沂洲,不一会,就踩着轻快的步伐停到他身侧,对视间,眉眼弯弯。 看到这幅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言柠不由心下一凛。 第17章 17 言柠的眼神直勾勾的,不容忽视,以至于即便言欢将大半注意力都落在梁沂洲身上,也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道追踪而来的视线轨迹。 她侧目看去,一顿,说没有半点心虚是假的,只是转念一想,和梁沂洲隐婚,说到底是她的事,其中滋味只有她懂,就算受人指摘,她都不该心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姑姑。」她叫一声。 就是这一声,让梁沂洲转过身,做足了礼数,也叫:「姑姑。」 这场见面猝不及防但又避无可避,等三人的距离通过双向拉近后,言柠率先开口:「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梁沂洲代替回答:「带言欢去吃点。」 言柠有一肚子的困惑想问,但也知道什么场合合适,另外,她不想当个连夜宵都不让侄女吃的恶毒姑姑,「自从阿叙离开后,我们就没见过了,既然遇到了,要是你不介意,就一起吃个饭吧。」 不管言欢在不在,她都是唯一一个毫不避讳提起言叙钦的人。 梁沂洲在给出回復前,先朝言欢看了眼,她的眼睛会说话,不愿意吭声时,她会垂下眼皮,掩盖眸中闪烁的光亮,顺势藏匿唿之欲出的情绪。 看不出是什么态度,梁沂洲就自己做主,点头停下。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饭后,言柠递给言欢一个不容置喙的眼神,「一会坐我车,我送你回去。」 言欢想说什么忍住了,转瞬听见她改口:「今晚就住我那。」 一句比一句强势,几乎到了寸步不让的程度。 言欢是小辈,还是有求于她、未来一段时间需要她仰仗的小辈,自然忤逆不了,顺从地点了点头。 言柠的音量没有收,像是故意要让梁沂洲听到,得来的是平淡无奇的反应,谈到住行这话题,上车后的言柠顺势多问了句:「你这几天住哪儿的?」 言欢有点心不在焉,导致反应慢了一拍,没听清楚。 言柠当她在装傻充愣,就把话挑明了问:「昨天晚上我去了趟富力山,没见到你,那儿的人说你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住了。」 言欢不傻,她相信言柠在知道这事后会特地去打听自己的行踪,更何况这事要真打听起来也不难,一通电话的工夫。 「我住三哥那儿。」她除了实话实说外别无选择。 「你要是不想住富力山,酒店也能住,非得住他那儿?」 言欢故作不解,「为什么不能住?我以前离家出走,也都是去三哥那儿的,我每回离开,他还说随时欢迎我再来。」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的,可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理所当然。 「又又,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里,连性别都是不纯粹的,稍有不慎,就会被有心人夸大成上不了台面、不清不楚的风月情事。」 这还是往委婉了说的,耳濡目染过龌龊事的人,话不会太好听,就算被教养阻止只敢放在心里念,也是伤人的。 这是言柠自她回国后第一次叫她这暱称,竟用在了这种说教的场合,听着薄凉又讽刺。 至于其中的深意,不难揣测,是在提醒她男女之间的交往一旦掌握不好分寸,越了那条线,容易落人口实。 言欢目光从窗外飞驰的景色挪开,定格在言柠脸上,一字一顿,生怕言柠被外头嘈杂的声响影响听不清话音,「我和三哥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的,旁人要是想往里掺点污秽,那就让他们掺去。」 合法领了证的,可不就是一清二白? 言柠在昏暗的光影中,微微眯了眯眼。 言欢没有瞧错,这眼神里是带了猜疑的。她不信自己的这套说辞。 以为会迎来第二波质问,言柠却摁下中止键,岔开话题:「听说你今晚差点又和人闹起来了?」 要么不张嘴,一张嘴要么就是在演,要么就是在得罪人。 这点和温煦稳重的大哥是一点儿都不像。 「是他们自己找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他们过个嘴瘾。」 言欢也有事想问言柠:「姑姑不是说珈和拿不了奖吗,为什么最后又变成了她?」 「这事你不知道?」言柠偏头,视线在她脸上逡巡几秒,没抿出半点异常。 言欢也没琢磨出她似是而非的试探因何而起,「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姑姑。」 言柠相信她没撒谎,「我也是临时被通知的。」 「被」这个字用的巧妙,虽听不出话里的怨气,传递出的意思却是满满当当的不悦,言欢不再多嘴。 言柠房产众多,最常住的是霄云路8号的大平层,言欢出国前住过两三次,也不知道言柠怎么想的,后来直接把她的客房改装成了次卧,内饰数量比其余空间加起来的还要多,包括奶油风的装修风格,都是小女生爱的。 住宅里还有两个衣帽间,其中一个给言欢准备的,言欢以为里面的衣服还都是四年前的,拿到手一看,全是当季最新款,大小也很合身。 她挑了件棉麻质地的睡裙,洗完澡,没着急上床,而是坐在小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看。 言柠在半个小时后敲门进来,看见她手里的书,还是那本《唿啸山庄》。 「之前就见你拿起来看过,这么喜欢?」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 「嗯?」 「重读一遍后,发现他们的爱情太虚无了,和空有皮囊的人一样,内里空空如也。」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像是随口一问的语气,聊的是关于爱情的话题。 言欢标记好页码,合上书,放到茶几上,望着言柠似笑非笑道:「姑姑到底想问什么?」 回国后,她最擅长的是打哑谜和配合别人打哑谜,但毕竟是直来直往的性格,打太极式的迂迴次数一多,也会让人烦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你和秦执的婚事有一定概率会黄,但你总归要嫁人的,我就在这儿多问一句,要是以后,你能自己做主婚事,你会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这话还不够直白,留有三分迂迴的余地,掩盖「你觉得梁三如何」的原话。 言欢其实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如果非得结婚,那她早就认定了梁沂洲是她的不二选择,这会儿只能给出一个再笼统不过的答案:「我要嫁的人,一定不能比我差劲。」 言柠脑袋里不受控地浮现出今晚言欢种种难以言述的反应,她是女人,经歷过青涩懵懂的少女时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吸引她这个年纪的人。 敬重仰慕一个比自己大不了一轮的男人,偏偏那人家世样貌学识各方面全都出类拔萃,就算在北城这种人才济济的地方也排得上前几,时间一久,这种钦慕轻而易举就能变了质 ,化为满腔的柔情蜜意。 这世上,说不清的是理,道不明的是情,算不开的是利。 要是言欢以后真和梁沂洲在一起了,三点里起码有两点是折腾不明白的。 情和利。 因为言叙钦的关系,她也算看着梁沂洲长大,一个看着满是情,实际上却挤不出一点爱的人,最是薄情,填满不了言欢心脏处生生被撕裂的缺口。 至于利,梁氏家大业大,和言家利益往来不多,其中的利害关系却像深埋土壤里交错的根一般,紧密缠绕在一起,牵一髮而动全身。 总而言之,梁沂洲不合适。 藏在言柠心里最想问的问题还是被她问出口了,「你怎么看待梁沂洲的?」 言欢心脏急促跳动两下,对着言柠的眼,避重就轻道:「三哥对我来说,只是三哥。」 言柠沉默了会,像在掂量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可就算她掂量出了又有什么用?她能就此改变言欢一厢情愿的想法? 迟疑过后,她还是选择多提醒了句:「言欢,我正正经经地跟你说一遍,也只说一遍——」 「别和梁沂洲走得太近。」 言欢乖巧地点点头,似是而非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的。」 要是做不到,那她只能束手就擒。 离开前,言柠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沙发上那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的姑娘。 自己今晚这番话,言欢能听懂,至于听不听的进去,她得持观望态度,谁让自己这侄女最擅长干阳奉阴违的事,揠苗助长般的人为管束只能增长她的叛逆心理。 - 人逢喜事精神爽,言欢一到盛京,见到的就是珈和放大的笑脸,态度跟着和气不少,要她明天下午陪她去一趟圈里另一网红高雅钦新开的快闪店。 「请的都是她那圈子里的塑料小姐妹,估计看到我拿了奖,想着这流量不蹭白不蹭,就在受邀人那栏加上了我的名字,正好我闲着没事,那就赏脸去给她做个宣传吧。」 「只是这个原因?」 珈和阴恻恻地笑了声:「那小三叶拂柳也去。」 提起这人,言欢想起一件事,「叶拂柳也在红人盛典的受邀名单上,那为什么没有到场?」 珈和用脚趾头思考,「知道自己要陪跑,还是陪我跑,觉得丢人,不敢来了呗。」 叶拂柳不来,对珈和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眼不见为净,坏在自己莫名其妙拿了个新锐,却没法当着面挑衅出口恶气,而这成了那天晚上最大的憾事。 言欢看穿她的意思,一语中的:「你和叶拂柳作对,噁心的是你自己。」 珈和当然也知道和叶拂柳正面交锋不亚于自揭伤疤,要怪就怪她的不甘心太满了,总将她的理智沖刷到岸边,被礁石磨损得不成样子。 「我也想轻描淡写说一句那狗男人送你了,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种话,然后痛痛快快地抛弃过去,重新开始,可惜,现在的我,就算卯足了劲,还是做不到。」 言欢原本也要跟珈和一起去,不曾想,刚出门,言家老宅打来的电话逼迫她中途改道。 路上,她给言兮发去消息:【爷爷要办宴席?】 言兮回得很快:【是有这回事,临时决定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言欢:【谁会到场?】 言兮:【我就在老宅,没听说会有外人到场。】 言家现在光是忙着压下流言蜚语已经耗费不少精力,在这节骨眼上,言老爷子却要摆宴席,还是没名没分的一场宴席,说不过去。 言欢心存疑虑,可究竟是龙潭还是虎穴,又或者是纯粹、用来维繫亲情的家宴,她拿不准。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景象,北城这地方就那么点大,能够谱写出的华丽篇章却是层出不穷,是名利场的缩影,也是舞台剧中爱恨交织桥段的放映,生意场上的无形硝烟化为霭霭白雾,缭绕在城市上空。 言欢在低沉的风声里,闭眼假寐。 养精蓄锐了足足四十分钟,场景跳转,她在老宅的会客厅里见到了秦彧父子。 疑虑得到解答。 比起不久前在一品阁的那顿,或许这才算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鸿门宴。 她隐约窥见了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第18章 85 穿堂风顺势捲起,钻进言欢躯壳,在胸腔附近横冲直撞,脆弱的心脏在经勐烈的震颤后后,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任人摆布的难堪滋味涌了上来,紧接着收穫到的是短暂的自乱阵脚。 她强迫自己放轻松,几秒后,她才挂着得体的笑容先叫了声「爷爷」,然后是「秦伯伯」,唯独忽视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秦执。 不过一周没见,秦执就变了样,剃成寸头,面部轮廓被衬得更加深邃,狭长凤眼里除了凉意,还藏着其他刻骨铭心的东西。 言欢看不破,也懒得耗费心神去深究,佯装不解:「爷爷,秦伯伯怎么过来了?」 言庭越笑着说:「在聊你的婚事。」 「和谁的?」 言庭越略带责备地扫了她一眼,「你说还能有谁?」 言欢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话,反应极大,「都出这样的事了,爷爷还要让我结婚吗?你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拿我当成笑话看的。」 装的挺像一回事的,要是不知道她的本性,没准他真被骗进去了。 秦执扯了扯唇角,在秦彧的警告威胁下,才没有笑出声。 秦彧适时开口,「这事是我们秦执做得不对,伯伯在这儿先给我们又又道声歉。」 他瞪了眼秦执,小声示意:「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 秦执喉结滚动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照做,脑袋正对着言欢的方向,却没看她,是不敢看,也是不愿意看,以至于吐出的那声道歉没那么真诚。 言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言庭越觑着她的反应:「还气着呢?」 她偏过脸,「原谅不原谅是一回事,要我跟他结婚没可能了。」 刻意压低音量,「犯罪的事,我可没法干。」 场上三个人,听见这话的只有秦执一人,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秦彧拿出保证,「又又你放心,这几天我已经教育过阿执了,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可以再立个婚前协议,他要是再犯,就让他净身出户。」 言欢油盐不进,摇头说:「我不要他的钱。」 她缺的又不是钱。 「有了第一回 就会有无数回,我不相信他。」 暖色调的光拢在她脸上,眼角眉梢每一处细节变化看着都是虚假的。 可这会客厅里全是比她更虚假、更冠冕堂皇的人,这反倒衬出她的真实和渺小。 她不过是成人世界的利益搅拌机里微不足道的一味辅料。 「这事看来好像是没什么转圜余地了。」 秦彧目光沉沉,转头对着言庭越的一番话妥帖到挑不出错,「要是又又不愿意,那这桩婚事就算了吧,今天来,就当是给她赔罪了。」 「小孩子心性,闹着呢,过两天自己想通就好了。」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言庭越还是做足了戏,又餵了颗定心丸给秦彧,「后天晚上请些朋友,先简单把婚宴办了,晚些再补场隆重的,至于领证的事,就定在下周一吧,我看过了,是个好日子。」 旱鸭子上架一般,生怕还有什么变故。 言欢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半截扎进掌心,试图通过刺痛唤醒被他们的漠然冰封的理智。 她的视线在秦彧和言庭越身上打转,片刻看见秦彧舒快地笑了声,「那就这么说好了。」 父子俩没有久留,言欢也没有错过秦执离开前投向他的那道目光,有迟疑,更多的是对她接下来会如何打算的困惑和成功反击后的痛快。 门被打开又关到严丝合缝,这段时间被言欢拿来第二次抚平情绪,她故意不吭声,咬着下唇看向言庭越, 眼泪悬在眼眶将落不落。 言庭越没那么多时间陪她僵持,打完巴掌后递了颗糖过去,许诺言家会是她永远的后盾,等她结婚她还能拿到言氏5%的股份。 言欢当玩笑话听听,继续自己的表演,那两滴泪还是掉下了,言辞恳切,诉说自己愁肠百结的委屈,「爷爷,小时候您最疼我了,可是现在为什么连我做主自己婚事的权利都要收回?我不要什么股份,只要不嫁给秦执就行了。」 演完这段,言欢脑子里没来由蹦出几年前风靡网络网络的一句话:所以爱会消失吗? 爱不会消失,它只会转化成其他东西,比如厌烦,冷淡,无视,又或者是权衡利弊后选择的捨弃。 爱的本性,归根究底是自私,一旦满足不了自身,连作秀都会感到疲惫,随手就能扔。 言欢垂下眼皮,盖去眼底的悲凉,「现在的秦执是这副样子,您觉得婚后的他就会有所改变、有所长进?」 答案不攻自破,言庭越就没必要再费口舌回答,他也有好奇的事,试探性的目光锁过去,「那你倒说说,怎么就和秦执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你小时候可是最爱和他待在一起了。」 小时候又是什么时候? 言欢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十七岁时他望向自己的那双饱含愤恨不甘的眼。 她收敛思绪,挤出悽苦的神情,「因为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有别人。」 瘦瘦单单的身形,姣好的模样,委屈时湿漉漉的眸,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平白惹人怜惜。 只是用错了对象,反而会遭致嫌弃,言庭越觉得她这副抽抽噎噎的模样过于难看,于是眼不见为净地下了道死命令,没他的吩咐,大小姐不能踏出自己房间半步。 言欢听了想笑。 明明前不久她才上门挑衅过秦执,现在她就成了被困的阶下囚,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她转过身,用手背抹开残留在脸上的液体。 言兮知道这事后,在自己房间胡乱发了通脾气,「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关起门搞起上家法那套?」 言兮要是胆子再大点,这会就要冲到言庭越书房,指着他鼻子骂一声:迂腐! 沈菁急得快要跺脚,「我的小祖宗,当妈求你,少说两句吧。虽然是高墙深院,闲话不好传,但也经不住你这么嚷嚷,被你爷爷知道,待会把你和你堂姐关一起去了。」 大清是早亡了,可言家有言家的规矩,言老爷子就是这院里容不得半点忤逆的王,只不准上一秒冲着你笑,下一秒就能让你变成第二个言柠。 言柠,说得好听,想出去自立门户,事实上不就是她为求自保的一种手段? 言兮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一副无畏姿态,满不在乎地昂起下巴,「最好把我给关一起,言欢一个人要是无聊,我还能陪她聊聊天。」 越想越气,喝了口降火茶都无济于事,又开始替言欢抱不平,「嫁给不想嫁的人是她的错吗?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替她说话?要是以后我也被爷爷安排嫁给一个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二世祖,你们怎么办?也就这么看着?」 「那哪成?」沈菁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言兮是姐姐,正因为是头胎,沈菁几乎把所有的耐心和宠爱都给了这个孩子,要是以后言兮过得不幸福,她第一个出来闹,「我们兮宝要嫁的人,自然是顶顶好的。」 「那要是我不愿意嫁呢?」 「那就只让对方入赘,只谈恋爱玩玩也行。」 言兮给了思想前卫的母亲一个脸颊吻,一面开始心疼起言欢。 原来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大是大非,只有拥有和缺少的区别——言欢什么都有,比自己聪明比自己优秀,唯有一点,她输给了自己,也是造成她此番境遇的原因。 她已经没有能为她撑腰的家人了。 言庭越只把言欢关了个禁闭,但没交代别人不能去探望她,吃完饭,言兮就去找言欢,隔着一扇门交谈,「他们有没有给你饭吃?」 言欢被逗笑,「总不能把我给饿死。」 言兮听见了这声笑,有些生气,「这节骨眼上了,你还笑得出来?」 「不然我要哭吗?」 「那还是别了,我可不会哄女人。」 「说的好像你会哄男人一样。」 「那不是我吹,我还真会,我读大一的时候……」 多亏了她,言欢觉得这空落落的房间没那么冷清的,连暗黄色的灯光都变得暖意融融。 见对方迟迟不答腔,言兮的独角戏越唱越没意思,抛出一个有来有往的问题:「你需要什么,只要我能拿来的,都给你。」 言欢没什么特别需要的,「手机在身边吗?」 「在,你想找人来搭救你?」 「你帮我问问,三哥现在在哪?」 「三哥?梁沂洲?你要找他?」言兮的嗓门一声比一声高,生怕吸引不了别人的注意,喊完,自己也意识到了,亡羊补牢般的捂住了嘴,压低音量道:「他能救你?他会管这种闲事?」 言欢避而不答。 言兮最烦她现在只将话说一半的臭德性,显得揣摩不出其中深意的自己格外愚蠢,哼笑一声,「不说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口嫌体正直,说话的同时,她已经掏出手机,找到梁沂洲头像,删删改改最后发出去一句:【三哥,我刚才在五道口看到你了,真巧,你来这做什么?】 梁沂洲的消息隔了快十分钟才回覆:【你看错了,我现在人在国外。】 言兮:【你又去国外了啊,这回要待多久?】 梁沂洲:【后天下午到北城。】 言兮抬起脑袋,敲了敲门,将收到的消息转述给言欢,言欢淡淡应了声,没说别的。 「不告诉他你现在在言家,不久后要被逼着嫁给渣世祖了?」 「没必要了。」 自从他们结婚以来,梁沂洲每次出差都会向她报备行程,回北城后的第一时间也是给她发消息,或者去远洋见她。 等他意识到她这次不声不响消失了两天,一定会动用关系去找她。知道她一直待在老宅后,以他的脑子,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言兮根本想不到这些,纳闷地问:「那你让我问他在哪做什么?」 「无聊,打发一下时间。」 言兮才不信她的鬼话,双腿蹲得发麻,她换了个姿势,边敲大腿边说:「你说你回来做什么呢?要是一直待在国外,就不会有今天了,秦执总不可能特意跑去英国逼着你结婚。」 言欢头一次觉得言兮这惹人心烦的喋喋不休听上去还挺动听,她没忍住弯了弯唇角,「没准的事。」 鬼迷心窍一般,她多透露了些:「我有必须要回来的理由。」 她并不是毫无准备回的国。 从前,她是言家放飞的风筝,看着自得又风光,享尽宠爱,可只要牵住她的丝线一天不断,她就一天无法重获自由。 十八岁那年,她以孤苦无依为代价,剪断了这根线,成为了不起眼的浮萍,在海上飘飘荡荡,飘到了千万里之外的异乡。 如果说离开言家,是万不得已的妥协,也是为了蓄势,那么回到言家,她凭着的是满腔的孤勇和算计。 看似是她在圣马丁犯了事逼不得已必须回来,实际上这事是她主动犯下的,求一个顺理成章回国的机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当然她在决定回国的那一刻,就给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 是令她欢喜,也令她忧愁的退路,是整整五年的难偿所愿,这条退路叫做梁沂洲。 - 和新锐中国地区负责人高灿的商业会谈地点在洛杉矶一country club,内设一大型高尔夫球场,也是俱乐部里环境最好的一块区域,山景和高海拔的云层连接成厚重的幕布,空气里裹挟着馥郁的花香。 这笔生意对高灿而言尤为重要,做足东道主的礼仪后,不愿再耽搁一分一秒,马不停蹄地表明新锐对此次合作的诚意,然后开始介绍新锐新推出纯电中型suv。 「经过多次评测,这款suv保持在750km的续航,採用了orin-x晶片和雷射雷达, 400v架构,加入碳化硅器件,充电速度参考为15分钟达到319km……」 这样的配置在电车里算高,碍于在国外造价成本高,而价值本身决定了价格,售价又直接导致了新车出售困难,如若採用中国的生产供应链,粗略估算,成本将降低50%,竞争力也会大幅增长。 作为梁氏产业版图之一的越安科技致力于新能源汽车和汽车轻量化领域,主要从事精密铝合金汽车零部件和工业零部件的研发、生产和销售,产品主要应用领域包括新能源汽车变速系统、传动系统、电池系统、悬挂系统等核心系统的精密机械加工零部件。 不到十年时间,越安就成为汽车精密铝合金零部件细分领域的龙头企业之一,客户体系优质,且近年来收入规模增长速度较快,具有优势竞争地位,也是国内众多知名电车品牌的一级供应商。 硬实力和名声相得益彰,而这也是新锐为什么会把主意达到梁氏上的原因。 把性能和前景吹得再好,梁沂洲也有点兴致缺缺,比起普通电车,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在电车里投入的智能驾驶技术。 只要是没被一句话直接定生死的,都代表还有商讨余地。 高灿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新锐这些年确实在提升智驾上花了不少心血,也取得一定的成果,忧的是他没预料到梁三会剑走偏锋,问起这话题,事先毫无准备,对这方面了解得也不算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个切入点开始介绍。 梁沂洲今天耐心足,没催促,见他犯了难,才开口:「高总也可以打通电话,让你们负责智驾的工程师亲口介绍。」 或许没其他嘲讽的意思,高灿却听出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让人有种无地自容感。 不过谈生意,讲究的是三分形于色,七分藏于心,他很快掩下那份难堪,恢復到谈笑风生般的自得状态,连着从口中蹦出几个专业术语,记忆泊车、高速、城区、高速领航辅助驾驶…… 听着相当能唬人,当然前提是对方是个只懂皮毛的门外汉。 高灿自作聪明了一回,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安。 梁沂洲眼神清冷,态度不明不白,「今天就到这儿,下回再谈。」 是成了还是没成? 下回又是什么时候? 通通让人摸不着头脑。 梁沂洲直接去了洛杉矶国际机场,没在sees candies找到言欢最爱的两种口味,在手机上问高灿:【高总知道peanut brittle和mint creamlollypop这两种口味该去哪买吗?】 收到这条消息的高灿欣喜若狂,证明这事没彻底黄,至于对方问的什么,他也清楚,他女儿最爱的就是这家店的巧克力。 【梁总,回头我帮你问问,买到了直接寄到北城去,您看怎么样?】 梁沂洲:【那就麻烦了。】 下午四点,梁沂洲回到北城,先去了趟远洋,没瞧见人,问张嫂:「太太今天要加班?」 今天是周日。 「太太有几天没回来了。」 梁沂洲想起下飞机后发给言欢最终石沉大海的消息,无端被搅乱了心绪。 没多久,耳朵里飘进一条让人愣怔的消息:言家将于今晚七点举行婚宴。 婚宴的对象就是前不久闹出大新闻的秦家二少爷秦执和言大小姐言欢。 这消息还是秦隐掐着点传给他的,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有点棘手,但不算完全在意料之外,梁沂洲解开衬衫最上面的那粒纽扣,转头上了车,坐的是驾驶室。 他一手托着方向盘,一手执机,在群里发消息:【言家的婚宴是怎么回事?】 周泊予这几天也不在国内,和赵泽几人约着去里斯本赌了场,赌得昏天黑地,北城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梁沂洲这么一问,直接把他们问懵了:【言欢要和秦执结婚了?什么时候?】 周泊予另外还私信给了梁沂洲:【你和言欢离婚了?】 不然言欢怎么会和秦执结婚,不怕犯重婚罪? 梁沂洲突然有些心烦,没回消息,手机随手丢进扶手箱,点上一根烟抽,只抽了半根,菸头就被灌进来的风扑灭。 他把车窗升起来些,那烟最终没再点上。 车顺着五道营胡同往里开,多的是青瓦红砖,一片热闹一片冷清的,位于皇城根下的言家老宅另成一派风光,庄重肃穆,明明住着不少人,里面却是一点声响都传不出。 梁沂洲扣好纽扣下了车,第一次被拦在外面,自报家门后门口的安保依旧寸步不让,其中一人转述老爷子的交代:这个时间点,不见外人。要是来祝贺的,请在晚上七点准时到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梁沂洲神色黯了下来,眼底泛着光,乍一看,触目惊心的寒凉,音色也冷,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让这人再去传一次话。 传什么呢? 就说来的是言家大小姐言欢的合法丈夫,言老爷子的孙女婿。 第19章 19 那会言欢还不知道梁沂洲已经来了,上锁两三天的卧室门被打开,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她没回头看,也不需要她回头,沙发右前方立着一面古铜边全身镜,把对方的身影清清楚楚地映了进去。 脚步声越来越重,是人逼近的讯号,男人个高腿长,没几秒就定在她身后,撑开双臂,以半包围的姿势环住了她。 言欢起身,旁若无人地给自己换了个座位,然后才慢悠悠地侧眸看向他,眼神淡而凉,「上次没仔细看,现在一看,你脸上的伤好得还挺快。」 秦执保持着吊儿郎当的姿态,许久不见的痞笑重新挂在他唇边,「秦彧怕我丢人,斥巨资拿最好的药膏给我抹的,好得能不快?」 一面也不忘观察她,出乎意料的从容,仿佛被逼着结婚的那人不是她。 还是说,她真的留了后手? 这种猜测让秦执慌了一阵,散发出的气场跟着变了样,从看似张弛有度变成侷促紧绷。 虽说言欢这几天自由受限,其他大小姐该有的待遇是一点不少,一天光吃吃喝喝的东西能送进来十几回,就在五分钟前,佣人又送来一盘凤梨。 在秦执直勾勾的视线里,言欢姿态依旧不疾不徐,拿起叉子,将凤梨送进嘴前问:「你要不要来点?」 秦执在心里冷笑一声,半顺了她的意思,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走去,突然定格两秒,攥住她细腕,一寸寸地收紧,等到力气不适合再施加时,直接将她的手牢牢反扣在沙发背上,眼里凝着一股不死不休的狠劲。 言欢皱了下眉,暗暗提了口气,准备一鼓作气挣脱他的束缚,但只成功了一半,曲腿时的重心不稳,致使她朝一侧跌去,胯骨撞到沙发扶手,实木材质,异常得疼。 秦执心口惶然,下意识松开手,空气沉寂几秒。 言欢揉了揉发疼的手腕,脸上不再能看出一点情绪。 无所谓的姿态看得秦执又气又笑,一个倾身,想要堵住她的唇。 在距离几乎拉到不能再近时,言欢才给出些厌烦的表情,转瞬别开了脸,意外瞥见地上死气沉沉的凤梨,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段意味不明的话:「切好的水果长时间不吃,暴露在空气里,它是会慢慢腐烂的,到那时候,就算你切掉腐败的那部分,只吃下完好的另一部分,也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危害,聪明的做法是,整个丢弃。」 秦执只听懂了其中的表面意思,深层含义没待他细緻剖析,她又说:「被人为圈养的勐兽,时间越久,爪牙磨损得越厉害,可它说到底也是勐兽,一旦冲出了那座囚牢,本能的兽性还是会发作。」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言欢倏地施力,右手藉机彻底挣脱开桎梏,拿银叉尖口勐地刺向男人的眼睛。 秦执瞳孔一缩,身体后倾,腾出空间避开,等到他回过神,陡然意识到银叉的落点距离他刚才眼睛的位置还存在两公分的距离,换句话说,这叉子是伤不到他的,只能起到一个威慑作 用。 而这时,言欢已经从沙发上离开,走进浴室,没关门,不一会水声潺潺。 秦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朝那看去,言欢正把自己的两条手臂放在水龙头下来回沖洗,生怕沾上一星半点的毒素。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拿起一条干毛巾离开,当着秦执的面,不紧不慢地擦拭着皮肤上的水渍,闭口不谈刚才那段插曲,只问:「你什么时候走?」 逐客令下得坦荡又无情。 秦执不着急回答,更没有走,坐到她坐过的位置,故作平静地翘起二郎腿,「接到任务,让我看着你,看到七点晚宴正式开始。」 「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什么意思?」 她懒得跟他废话,「晚宴开始不了的。」 「你说了算?」她气定神闲的姿态,其实已经让他信了几分,以至于这声质疑更像再问「你想做什么」,或者「你做了什么」。 言欢看穿他的困惑,实话实说:「我什么都不想做。」 秦执低下眸,若有所思。 「你要是不信,那我们就赌一把。」 她一字一顿,压实了每个音,「我赌这场婚宴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我要是赢了,你以后就别随便在我面前蹦跶了,对你对我都好。」 秦执沉默了会,一针见血道:「你就这么不想和我结婚?」 类似的问题不是他第一次问,言欢不胜其烦,连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只吐出一字:「是。」 「为什么?」 还是一样毫无营养的问题。 言欢这次给出了足够详细的答案,是一句反问:「哥哥说过,我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那你觉得,你是那个对我来说最好的人吗?」 秦执轻嗤,依样画葫芦地用「那你觉得」为开头,「谁才是那个对你来说最好的人?」 「是谁都不可能是你,」言欢说,「你或许适合做个短时间内的好好情人,但当不了一个丈夫。」 用的或许,是因为她没在青春期真正谈过一场刺激的双向恋爱,定义不了饱含欲望的「情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这次房间沉寂了很久。 窗户外正对着景观池,一池的锦鲤自在徜徉。 秦执的反应出乎言欢的意料,他问:「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言欢一顿,「不然你觉得还有什么?」 「你心里有数。」 她又皱了下眉,就在猜测快要冒出冰山一角前,门口传来言兮急促的声音:「梁沂洲来这儿了,还被爷爷叫到了书房,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先看见了秦执,飞速往言欢身前一挡,做足防备,「你来这儿做什么?没看见门口贴着秦执与狗不得入内的字条吗?」 这种时候她们姐妹倒是一心了,若非有更重要的事想问,秦执已经笑出了声。 「梁沂洲来了?」 他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梁沂洲不该来,按理也进不来,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言欢按捺着起伏不定的心跳,「你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言兮视线在他们身上飘来飘去,还是没明白这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只管亦步亦趋跟在他们后面,好用亲眼见证来解答疑惑。 书房隔音极好,紧闭时一点声音都传不出,稀奇的是,门没关牢,开着一条缝,附近少有佣人走动,但闲言碎语都是顺着流动的风传出去的,会有一两个听到关键字眼情有可原,向来谨小慎微的老爷子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是梁沂洲故意的? 言老爷子的声音砸碎言欢的思绪,「梁三,这种玩笑开不得。」 言庭越极少见地端出长辈教育晚辈的姿态,这会儿显然是动了怒,手杖拄地的动静分外沉闷,像敲在人心上。 梁沂洲柔和笑了笑,让这波怒气打在了棉花上,「老爷子,我犯不着拿这种对言欢声誉有影响的事来开玩笑。」 他从西服内衬取出一个红本,「我和她虽然没有办婚礼,也没有对外公开,但确确实实是领了证的。」 平地一声惊雷。 听到的人全都愣住呆住——除了言欢。 赵铮见状,连忙将结婚证递到言庭越手边。 言庭越心里有鼓在震,震得他手掌发麻,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哆嗦厉害,抬不起来,也怕抬起让外人看了笑话,就没接。 证最后是由赵铮打开的,证上是那两张脸,时间在十几天前,也就是秦执出了那档难看风流债后的不久。 言庭越胸腔里的怒气横冲直撞,导致胸口起伏剧烈,赵铮一阵惶恐,立刻丢下结婚证去给他顺气。 梁沂洲冷眼旁观几秒,拿回掉在书桌边角的结婚证,这一动,和言庭越的距离拉近不少,对方的脸也看得更清晰了,做起大表情时,脸上沟壑分明,像干裂的核桃。 果然没有谁能抵挡住岁月的侵袭,曾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言老爷子终究是老了,未老的估计只有他的被名利支配的欲望。 早在梁沂洲说出领了证这三个字时,秦执就乱了套,滚烫的心脏被裹上一层坚冰,沉沉坠入底端。 他已经顾不上言欢的反应,用脚踹开门,三两步上前,死死揪住梁沂洲衣领,「已经结婚领证了是什么意思?」 梁沂洲平静地剜他一眼,随后偏了偏脑袋,看向门口的言欢,叫的是小鱼,「对不起,我来晚了。」 秦执一顿,跟着看去,无意识地松开了手,一边是她缓慢的摇头动作,还有一边,在他的余光里,梁沂洲纹丝不动地站着,隔了几秒,扯了扯歪斜的领带。 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 言欢已经很久没有真情实感地哭过了,可那一刻,她心里涌上千百种难言滋味,莫名想哭。 她抬脚走进了书房。 言兮鬼使神差地也跟了进去,不同于书房里的其他几人,她满脑子都是「我在哪」、「发生什么事了」、「我一定还在做梦」。 茫然的眼神东张西望,最终定在言欢和梁沂洲身上,脑子里的话全都变成「一朵鲜花就这么插在了老男人头上,要命嘞」。 一看到言欢,言庭越气得更厉害了。 言欢这几天都住在梁沂洲那,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没当回事,毕竟以前她就爱和她哥哥一样往梁三那跑。 只是他没想到她这次这一待,还把证给领上了,赶着上去倒贴,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言家的笑话啊。 先前还以为她比小时候安分了,结果事情做的是越来越荒诞乖张。 仿佛看穿了言庭越的所思所想,梁沂洲又抛出一句足够震撼人的言论:「结婚领证是我主动提出的,和言欢没有关系。」 这话谁都可能信,但秦执信不了半点,心里的怒火腾腾燃烧着,烧到他的嗓子眼,嗓音沙哑到难听,「我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梁三对朋友的妹妹还存着这份心思呢?」 「我不像你心思这么多,还能分出几份来,就是没有看向小鱼的那份,那你又怎么可能发现一直看着她的我?」 这话一听没什么,实际上借力打力了一回,贬低秦执到处寻花问柳的滥情品行,逻辑也挑不出错,增加了说服力。 秦执眼神冰冷,「别叫她小鱼。」 这暱称太亲密,只有言欢父母和言叙钦叫过,梁三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这么唤她? 梁沂洲嘲讽地勾起唇,「你叫不出口,不代表别人不能叫。」 秦执还是没能兜住心里的火,拳头勐地砸了出去,梁沂洲像是提前预料到这一举动,也算准了距离,后仰的幅度恰如其分,正好避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眼见场合混乱到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向,言庭越用手杖重重砸了下地,「我 这里可不是马戏团,秦家小子,要闹过会儿再由着你好好闹,现在先给我出去。」 秦执没动,愤恨的一双眼连眨都没眨一下,眼尾很快一片猩红。 言庭越加重了音量,「出去!」 转头又对言兮说:「你也给我先出去。」 只有言兮乖乖照做了,秦执依旧无动于衷,他没法走,他要听听梁沂洲一会要说些什么道貌岸然的话。 言庭越没再赶人,暗地里使眼色给赵铮,要他去给秦彧打通电话。 赵铮点头应下,离开书房时顺便把门带上了。 言欢离门最近,趁所有人都没注意的间隙,偷偷又打开,随后挪到了门缝边,她的脚步声几不可查,连唿吸都是极轻的,存在感接近于零。 言庭越稳下情绪:「梁三,你说结婚是你主动提出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梁沂洲也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忽然带上笑意,「我对小鱼有情已经很久了,比言秦两家口头定下婚事的时间还要早。」 他的眼神做足了戏,凝着这辈子只此一人般的深情。 「本来想着秦执对小鱼好,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您也看到了,秦执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次又一次地伤了她,这么多年过去,非但一点长进没有,反而变本加厉,闹出了前不久那档事,我看不了她伤心,当然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所以才会在那时提出要和她结婚。」 「非要说起来,也是我巧言令色地使了些小手段,才能趁虚而入,老爷子要怪就怪我一个人。」 这是把所有道德上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了。 言欢听愣了,心脏差点跳停。 她不要宝马香车,更不要甜言蜜语,听着太虚假,也敷衍人。 可她今天第一次知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起谎话的梁沂洲,原来这么迷人。 或许也只有她才能深切体会到这番话潜藏的杀伤力。 言庭越眯起眼睛,目光钉在梁沂洲脸上,像是在剖析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不过就算剖析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的利益。 刚思忖到这层面上,他就听见对面这位名义上的孙女婿又说:「我会拿出我在梁氏的5%股份,和挂在我名下的独立于梁家的有渝药业中的30%股份,尽数转赠给言家。」 手笔大到让言庭越心一惊,明知故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算做是梁家的聘礼。」 秦执双拳紧握,绷起的青筋看着异常瘆人,论财势,秦家是比不过梁家的,换做他是言老爷子,也会动心。 梁沂洲说:「至于言家这边要补的嫁妆,老爷子记得标上只赠与言欢的相关字样。」 见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他表明去意,「老爷子,要是没别的事,我的妻子我就先领走了,要是您想将我们留到七点以后,即便这场婚宴规模小到聊胜于无,因您是长辈,我们还是会考虑留下。」 他顿了顿,语气重了些,「不过得先麻烦您提前对您请来的贵宾们更正一下信息,免得到时候让旁人看了笑话。」 他绕过秦执,柔柔牵住言欢的手,用半哄的语气说:「我们走。」 言欢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左右而言他,「手机被收走了。」 梁沂洲稍稍慢了脚步,但没停,「回头给你要回来。」 「好。」 两个人姿态亲昵,不可避免地接收到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言欢心又开始打起鼓,直到坐进副驾驶,才渐渐归于平稳,只是因隔壁男人一个眼神,就又开始狂跳。 好半会才找回自己声音,故作轻松的语气:「三哥拿出这么大手笔给言家,可太亏了。」 「我只说给转赠给言家,没说给言家的谁。」 梁沂洲看着她说:「言欢,你也姓言,我那聘礼也只是给你一个人的。」 言欢唿吸一滞,强装镇定道:「为什么还要给我有渝药业的股份?」 她是真有点好奇,记在他名下的产业这么多,他却偏偏选择了这个。 「有渝是八年前我和阿叙打算创办的,阿叙投资了一部分,那30%的股份就是他的。」 六年前,有渝上市前,言叙钦对他说:「要是以后我家的公主结婚了,到时候就麻烦你替我把我这些股份全都转给她。」 「你是她哥,托给我合适?」 「我爸妈死得太突然,没准我就步了他们的后尘,提前託付给你,防患于未然。」 那天的雾霭很大,蒙住了他的面容,所有的悲戚在假象中荡然无存。 梁沂洲将车停到路边,侧身对过去,用与生俱来的一把好嗓轻声说:「公主,属于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 第20章 20 几分钟前在书房强忍住的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哭得极为压抑,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她的心脏也是一抽一抽地疼。 梁沂洲先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言欢只顾着哭,没注意到,误打误撞别开了脸,他这才前倾,清寒的气息擦过她湿漉漉的脸颊。 片刻,空气里响起另一条安全带被解开的声音,迟疑过后,他稍稍退回些距离,握住她右侧肩膀,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 然而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表情,他就被突然的一个拥抱袭击,说慌乱有点过,但多多少少是被惊讶到了,导致开口时的声线出奇得飘,「言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言欢双手紧紧环住他后颈,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将彼此身体里的空气压缩殆尽,带着哭腔的嗓音含煳:「我不想。」 梁沂洲以为她说的是「不想松手」。 言欢补充道:「不想让三哥看到我哭。」 梁沂洲不由一愣,从心底涌起些莫名的情绪,他一向讨厌问「为什么」,因为很蠢,这会却脱口而出了,难得到匪夷所思。 迎来的是冗长的沉默,连压抑的抽泣声都停止了,只是她的唿吸还在不断变得侷促、以致气息也变得越来越灼热,在他颈侧环绕,偶尔擦过梁沂洲最敏感的耳垂,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言欢说:「因为哭起来很丑。」 隔了好一会,她才松开手,背贴住椅背,侧仰着头瞧他。 双眸沾着晶莹的液体,仿佛织出一层天罗地网,水雾蒙蒙。 如果这算丑,那世界上估计就没多少好看的东西了。 这个话题和由此衍生出的暗昧氛围转瞬结束在一句「三哥,我哥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出意外」上。 梁沂洲没法接。 当初在听到言叙钦说出这些话时,梁沂洲并未多想,只当他是在习惯性地未雨绸缪,等到他也和父母一样,出了车祸去世,梁沂洲脑袋里那根松弛的弦一下子绷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或许早就窥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三个人三条命,全被冠以「车祸意外」,巧合多到像是人为,可即便有了这样的怀疑,能调查出的罪证至今为零。 言欢从他的沉默里读出了答案,苦笑着说:「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在查。」 「嗯?」 「没查出来我是不会停下的,」他眉眼困顿,「再给我点时间。」 言欢轻轻点了点头。 她其实并不强求真相,瓜田李下,身处于利慾中心的人,谁又会是彻底清白的?到那时候,她只需要把所有存在嫌疑的人全都拖下水,总有一人能为他们的死献祭。 两个人各怀心思,沉默助长了压抑。 梁沂洲没办法在开车的时候兼顾她的情绪,一通电话叫来专车司机,司机问他们是不是要回远洋。 梁沂洲:「去富力山。」 言欢眼皮一跳,不明白他是何用意。 他别开视线, 轻声说:「我们的婚房。」 言欢没想到他会把婚房设在富力山,又是一愣,随后听见他说:「如果以后你想回阿叙这儿了,方便点。」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细细琢磨挺奇怪的,哥哥这儿比起老宅更像她的娘家,而回娘家意味着什么,不就是和他闹矛盾才可能回的地方? 他这算是在替她未雨绸缪? 没等她想明白,车停在别墅门口,一下车,她的手就被人牵住,她终于从漫长的失神中找回自己思绪,垂眸看去。 她是个实打实的手控,说来也是巧,梁沂洲刚好长着一双无比契合她审美的手,指节修长,指骨分明,手背青筋血管绷起得恰到好处,一路蜿蜒至小臂。 言欢发现别墅内部装修和哥哥的房子并无太大差别,连风格都类似,还保留了她在远洋最爱待待星空房,这给她一种难以言述的亲切感。 一直到洗完澡,她起伏的心跳节奏都没有得到缓和,反倒有了像顶峰攀升的迹象,尤其在她和梁沂洲躺到一张床上后。 时间在无言的氛围里被拉得格外拖沓,言欢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也以为梁沂洲已经睡熟,于是轻手轻脚地转了个身,不期然和男人视线撞到一处,唿吸倏然一滞。 两个人的距离也是意外得近,彼此都毫无防备之下,相互撞上的还有对方的鼻尖和嘴唇。 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错误,装聋作哑揭过就是了,偏偏气氛在对视下莫名其妙地被烘托到那,总有人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连藏在被窝下的手都慢慢不安分到了极点。 梁沂洲闭了闭眼,暗暗吐息后,突然起身,「我想到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你先睡吧。」 言欢露出呆滞的反应,人走后,房间恢復沉寂,身侧床位余温清晰。 一进书房,梁沂洲就拨通林秘书电话,吩咐道:「把城南地皮的招标方案发给我。」 林秘书已经懒得吐槽「万恶的吸人血的资本家」,睁着惺忪的睡眼,照做,高效率完成任务后,没忍住多问了句:「梁总,这方案你不是下午在飞机上刚看过?」 梁沂洲划拉屏幕的手一顿,「再确认一遍细节。」 这番说辞符合上司谨慎的性格,林秘书不疑有他。 今天一天经歷的事情过分多,刚才又被难言的欲烧了把,言欢辗转反侧都没睡过去。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她下意识以为是梁沂洲,拖鞋忘了穿,直接光脚开的门,迎来的却是张嫂的笑脸。 「太太,先生让我把手机给你。」 言欢接过,道了声谢。 手机电量早已跌破零,充电头插上不到五分钟,屏幕亮起,数十条消息涌了进来,言欢先点开梁沂洲的头像,今天下午发来的,告诉她自己下了飞机。 她退出后,又点进和言兮的对话框。 言二小姐故弄玄虚:【你知道吗,不幸的女人都有一个标志,她们的婚姻都是突如其来的。】 言欢揣着明白装煳涂:【你想说什么?】 言兮思考的时候,喜欢干别的事,这会感觉不到疼似的,拿手机疯狂敲自己下巴,近十下才把想说的话敲了出来:【就算你不想和秦执那二世祖结婚,你也没必要答应梁沂洲那老男人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梁沂洲的那番深情告白,言兮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是一点都不信。 上次他们几个坐在一起吃饭时,梁沂洲确实对言欢照顾有加,但他眼睛里分毫爱意都没有——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什么趁虚而入挖墙脚,全是狗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言兮笃定这老男人肚子里憋着其他坏水,语气就不太好听:【我跟你说,他绝对对你别有所图,至于那些好听话,就是专门用来骗骗你的!】 言兮:【清心寡欲的和尚当久了,突然动了凡心,这和母猪上树有什么区别?】 这形容听着格外有趣,言欢被逗笑,飞快敲下:【如果我告诉你,和他结婚,我是满心欢喜的呢。】 一发送,她就后悔了,她不该透露太多的。 言兮是真被吓到了,手指僵停两分钟才问:【那梁沂洲他也是吗?】 言欢手指一僵,屏着唿吸敲下:【不是。】 隔了几秒,她又说:【现在还不是,他对我没其他感情。】 言兮又犯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毛病:【要是他那榆木脑袋永远开不了窍呢?】 言欢干脆利落地说:【那就离婚。】 永远有多漫长,言欢无法丈量,她只知道她的时间过得要比旁人侷促很多,浪费不起一分一秒,连愿意留作等待的时间都挤不出太多。 那份以五年为期的离婚协议书,看似是他的适应和后悔期,实则是她留给自己的。 一旦她意识到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爱她,她会立刻抽身而退。 但在结束乏善可陈的契约关系前,她会尽她所能,耍些小手段也好,总之,在他心里占据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特殊地位。 至于那些「你爱我吧」、「你再多看我一眼」这种摇尾乞怜般的索要,她宁愿变成彻头彻尾的哑巴也说不出口。 与此同时,她会尝试着慢慢抽离出对他的爱、渴望与念想,将所有暗无天日的感情消磨到没有任何死灰復燃的可能性。 五年时间足够了。 言兮:【你不会不甘心吗?】 言欢:【不会。】 言兮从前就觉得言欢是个有主意的,遇到喜欢的东西,不管是争还是抢,都要拿到手,现在看起来,她还是她,做事不喜拖泥带水,连容易叫人深陷其中的感情都能斩断得干干净净。 言兮:【以前没觉得你有多好,现在我突然有点想成为你这样的人了。】 言欢一愣,挤不出笑容了,敲下的「我现在也没什么好的,你做你自己就行」、「现在的我才是真的羡慕你」都被她删除。 言欢:【成为我这样的?你是忘记你腿上的疤怎么来的了?】 言兮:【当时又不是只有你推了我,我也没少搡你,这才会掉下鞦韆的,我记得你也受伤了吧。】 言欢下意识摸了下手肘处的疤,伤口深,现在的科技还消不掉。 言兮:【不过现在想想挺亏的,一个娃娃而已,我俩有什么好抢的。】 言欢:【那是给我的,是你要跟我抢。】 言兮:【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聊完,言欢又给梁沂洲发消息:【手机拿到了。】 她没指望他能回復,奇怪的是,他回復得很快,也简单,让人不好往下接:【好。】 看起来像是终结聊天的信号,言欢突然不想结束了,抛下可能会惹他心烦的顾虑,挑起新的话题:【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我手机里进来了这么多条消息,还有不少来电。】 梁沂洲大概能猜到都是什么消息。 【不想回的可以当做没看到,至于秦执的号码,你可以直接拉黑。】 不用他说,言欢已经拉黑了,面上还是来了声:【好。】 然后说:【我就回了言兮的消息。】 梁沂洲:【她说什么?】 言欢是笑着敲下的:【她怀疑你了。】 梁沂洲:【怀疑我什么?】 言欢:【怀疑你在老宅说的那段话提前打过草稿。】 梁沂洲实话实说:【我没想到秦执也在,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全都排不上用场。】 言欢:【所以三哥这是临场发挥?】 梁沂洲:【是。】 有来有回的,最好打发时间。 言欢粗略算了下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十几分钟。 言欢:【三哥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我想跟你说说话。】 心里数着时间,差不多五秒,对面拨过来一通语音来电。 说是想聊天,一接通,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没营养地东扯西扯一阵,不知怎么,又绕回言兮身上:「言兮刚才和我说她想成为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 梁沂洲反问:「不好在哪?」 语气轻描淡 写的,更像在陈述。 这问题把言欢问倒了,细细罗列下来,她一身臭毛病,可一半都不是该当着他的面说的。 「不知道。」她支支吾吾,声若蚊蝇。 梁沂洲钻她话里的漏洞,「那就是没有了。」 言欢忽然笑了声,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嗡嗡的,介于清醒和迷离之间的意识给了回忆可趁之机,忽然又笑不出来了。 「小时候,我从来没有把言兮放在眼里过,她的爸爸妈妈疼爱她,我的爸爸妈妈也宠溺我,在我看来,他们各方面还都比二叔二婶好,当然哪怕不比较父母,单论我和她这个人,我也有信心处处不输给她,可能也就是我太自以为是、任性妄为了,所以爸爸妈妈和哥哥——那些宠我爱我的人才会一个个地从我身边消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外面干燥到不含一丝湿气,她整个人却是潮的。 失重的感觉也很真实。 今晚的她有点魔怔。 即便知道这些话根本没必要对他倾吐,还是不受控制地随着眼泪一併流露出来。 「当我知道言兮可怜我后,我对她说了重话,我一直欺骗自己这是我骨子里的傲在作祟,就因为忍受不了别人用那种怜悯的目光看我,实际上不是的,我其实很清楚我只是在嫉妒她,嫉妒她拥有着我失去了的一切。」 言兮只比自己小了半岁,可在父母无法无天的溺爱下,本性善良的她依旧保持着不谙世事的纯真。 不像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满心满眼都是算计,只能在梁沂洲面前,保留几分少女时期懵懂青涩却又真实的爱恋。 言欢闭了闭眼,嗓音沙哑晦涩,「三哥,我好想他们能回来,就算只有一天,我也想见见他们。」 「我还能记住过去发生的事,但很奇怪,我快记不清楚他们的脸了。」 真不该这么没完没了地回忆起过去的。 太危险,次数一多,她可能就只能活在过去乌泱泱的人流中了。 沉默许久,梁沂洲拿起手机站到窗边,朦朦胧胧的月色笼罩着大片绣球花,风一吹,茂密的花叶抖成模煳的暗影,在夜里,像鬼魅游行。 「看到床头柜旁边的柑黄色的按钮了吗?」他故意放慢语速,柔和又带着引导式的声线里藏匿着足够蛊惑人心的张力,「摁下它。」 言欢顿了两秒,抻长手臂照做。 不轻不重的声响后,她看到天花板上拼接而成的白枫木木块齐齐向上推移,露出四方形状的天窗,半个房间大小,初七的月亮嵌在正中间,呈半弯姿态,有月光倾斜而下。 是她最爱的月夜。 第21章 21 最近的北城豪门圈里出了几条爆炸性新闻,全都和风月事有关。 一是纪家二少爷为了一个名不经传的气象播报员,扬言要和家里人脱离关系,引得纪老爷子气火攻心,送到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 类似的桃色新闻出现过几次,这条的谈论度就显得没那么高,真正稀奇的是第二条。 源头起始于一句:【言大小姐已婚。】 【秦二少都那样了,还结啊?言家这是生生把人往火坑里推啊。该别和传闻说的那样,言家和秦家其实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言大小姐就是他们交易中的一环吧。】 【和秦二少没关系,是梁家人梁三梁沂洲。】 基于事实基础又辗转过数白张嘴的流言添油加醋了不少,终极版本变成梁三从秦二少手中横刀夺爱,同言大小姐秘密领证,婚宴前夕,冲冠一怒,抛下难以估量价值的聘礼,当着言老爷子的面,带走了大小姐。 梁家少爷的身份摆在那儿,就算他犯下姦杀抢掠不可饶恕的大罪,也没人敢在公共场合肆意抨击,只会在私下小酌一杯后当作话资谈起,一两句,转回故作高深的宏观经济分析学。 更何况是这种无关痛仰的桃色纠纷,对名誉产生不了真正意义上的负面影响。 反倒在小姐们那儿博了个好名声:「嫁人当嫁梁三」——类似的话层出不穷地从她们口中传出,五分玩笑,五分艷羡。 只有公子哥们不以为然,男人最了解男人,他们这样儿的,劣根不少,深情却是稀缺,还是捕风捉影形成的深情,就像玩乐消遣时光时夹在指间的那根烟,抽与不抽,烟体都会慢慢断去,飘出的雾也都会散,时间问题而已。 几乎在同一时间,网红圈也发生了几件轰动的大事。 叶拂柳被人检举沪圈大小姐身份作假,实则为申城一富商的私生女,从小被当成佣人养,之前被她用来炫富的那些照片,都是跟在正牌大小姐屁股后面偷偷拍下的,隔了几年拿出来利用。 在叶拂柳离开申城去往发展前,她还使了些手段抢走了姐姐的男朋友,就和现在抢走珈和男友的手段如出一辙。 有网友锐评:【不见得她有多喜欢这两个见异思迁的男人,她喜欢的八成是抢夺别人所有物时的快感。】 也有网友跳出来质疑:既然叶拂柳套用了别人的身份,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抛头露面,人正牌大小姐又不是活在山洞里,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 对此正牌大小姐的回应云淡风轻,带着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轻蔑:跳樑小丑般的行径,看着挺好玩,就当花小钱买了场三流戏看,看她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热搜高居不下,叶拂柳的口碑急转直下,墙倒众人推,原本在她社交圈里的人不约而同与她撇清关系,新浪直接将她的微博号冻结。 当天下午,还有一条热搜被慢慢顶了上来:【珈和与盛京解约。】 言欢完全不能理解言柠的决定。 「为什么要跟珈和解约?是因为前几天她在快闪店和叶拂柳闹出的那些事?」 言欢没在场,也知道那事闹挺大,说到底还是因为珈和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脾性,对面拿着她那出轨的男朋友随随便便挑衅几句,她直接一个巴掌甩过去,被叶拂柳找来的狗仔全都拍到,传到网上,不明真相的网友全当珈和在耍「新锐网红」的大牌,一时间抨击不断。 「可是现在叶拂柳的名声坏了,舆论已经改站在珈和这边,没必要在这时候把她踢出盛京。」 她眉眼耷拉,本就清冷的气质更加寡淡,中和了咄咄逼人时尖锐的话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言柠不满她一出现就先声夺人,轻轻拧了下眉,不答反问:「你是在替她抱不平?」 言欢摇头,「我只是好奇。」 她光是为自己谋划都筋疲力尽了,哪还有余力替一个只认识不到一个月又相看两厌的人抱不平? 可要说没一点儿恼火,是假的。 轮到言柠诧异了,「珈和没告诉你?」 言欢直觉不妙。 下一秒预感成了真,「昨天她去医院做了个检查,玩发现胃里长了颗肿瘤,恶性。」 话说到这,言欢已经明白得差不多,珈和这被当成不再有利用价值的弃子丢掉了。 然而言柠的考量并不只到这层面,「过段时间,盛京会和苏苏签约。」 苏苏、珈和、叶拂柳三人是同一赛道最大的竞争对手,现在一个风评被毁,一个被肿瘤掏空,剩下那位顺理成章脱颖而出,未来一段时间内星途坦荡,顺利转型也并非毫无可能。 当真应了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言欢不依不饶,又问:「就算珈和没得癌,您是不是也打算找个理由和她解约?」 珈和在盛京的待遇早就大不如前,被彻底抛弃看似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苏苏,「您是不是早就想签约苏苏?」 言柠缓慢抬起头,同她算了笔帐:「这三年,盛京在珈和身上投入的宣传费用并不比其他和她同级别的人低,但她的心思总不在如何将资源高效利用上,只想着她那不成器、到处吸血的男朋友,直到最近这半年心冷了,才想到为自己活,可惜太晚了,错过了最好时间点,她就只能走下坡路,盛京也已经扶不起她了。 她现在得了病,盛京愿意为她提供最好的医疗保证,已经算仁至义尽。」 不是扶不起。 是不愿意扶,没那么多耐心扶。 至于提供的医疗保障,不就是解约的条件吗? 言欢从胸腔里闷出一声沉沉的笑。 言柠听出了嘲讽的意思,「在心里骂我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太无情?」 言欢摇头,「这种做法不仅能止损,还能将利益最大化,作为一个企业的决策者,您没有做错,只是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现阶段的我使不出。」 原本她认为跟在网红屁股后面当名低存在感的助理,只能学到那圈子里装腔作势的各种本领,现在言柠却直白地给她上了更为深入的一堂课。 言柠不置可否,「那就给我学。」 言欢咬唇不语。 「问完了吗?」 言欢看出对面秋后算帐的架势,还是不吭声。 言柠也直入主题:「为什么要和梁沂洲结婚?」 言柠和言兮看法一致,梁沂洲那段不像表白却胜过表白的说辞纯属杜撰。 梁三有心但无情,反观自己这侄女,无心但有情,上次她看他们就觉得不对劲,尤其是言欢,看对方的眼神相当不清白。 「因为秦执不适合。」言欢平静地说。 到这份上,她还在声东击西,顾左右而言他。 言柠没那么闲情逸緻陪她消磨,直白地将话挑明:「秦执不适合你,梁沂洲就适合了吗?」 秦家有秦彧那种禽兽在,家风糜烂,长子秦隐倒不沾风月之事,行事做派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单论起手段,像毒蛇一样,比他父亲还要阴毒狠戾,秦执那样的二世祖,到他面前,根本不够他玩的,言欢到秦家后,日子不会太平。 可梁家的水就浅了吗? 梁品霖目前还担任着梁氏的董事长之责,但在五年前,已经把公司的重大事务都转交到长子梁沂洲手上,自己当个清闲的挂名掌柜。 这五年来,梁沂洲过得并不太平,各路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明枪暗箭层出不穷,光是人为制造出的意外就多达数起,只是他命大,基本都安然无恙,只有一次落了个轻伤。 言、梁两家联姻后,朝向他的火力只会只多不减,作为枕边人的言欢自然会受到连带伤害。 她不信言欢没有想到这层面,是该说她跟珈和一样是个辨不清轻重的恋爱脑,靠着这一腔的孤勇就可以做到不管不顾,不计一切代价和后果,把周围所有人耍得团团转,还是说她其实早就做足了准备? 事情发展到今天,多多少少都在顺着她构想的方向走,可她有这翻云覆雨的能耐吗? 言欢见招拆招:「适不适合我不知道,但我喜欢他——」 怕这几个字不够有分量,她多补充了句:「三哥是目前为止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这话打乱了言柠的思绪,也听笑了她,「你喜欢他什么?家世、皮囊,才智,还是展露出的温润心性?言欢,千万别弄混了仰慕和爱情。」 那几个字在言欢脑子里过了一遍,一字不差地转述而出:「家世、皮囊、才智,还有他展露出的温润心性,这些我都喜欢,而且是缺一不可。」 如果梁沂洲只是个皮囊、品性优越的普通人,她就不会喜欢上他。 千金大小姐和穷小子的故事在她看来就是不入流的笑话。 顶着地位悬殊的现实,说出矢志不渝的告白,再许下令人动容的海誓山盟,最后还妄想得到天长地久的结局。 这样虚浮的爱情,骗骗沉迷于言情小说里的天真少女就够了,她不可能相信。 另外,她穷奢极侈惯了,入俭极难,要她矮下身段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无异于天方夜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她也相信,要真过上这种生活,原本令人着迷的爱欲只会被日復一日的柴米油盐,蹉跎消磨成一地的鸡飞狗跳,到最后如干涸的身体一般,挤不出分毫激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现实的爱情观惊讶到了言柠,空气安静了有两分钟,先等来的依旧是言欢的声音:「撇开喜欢不说,我也需要他,他是我现阶段的最优解。」 平铺直叙的语气带出一个与利益紧密缠绕的现实,仿佛她口中的喜欢只是用来论斤称量的砝码。 这就是言家人,纵然心底有爱,他们的爱也都是自私的,或者该说,他们的本性就是凉薄自私。 言柠敏锐地揪出她话里另外一层关键,「你需要他为你做什么?」 言欢弯起唇,「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单单他的存在,就是我的最大的保障。」 紧绷的后背适时放松下来,有恃无恐。 言柠换了种说法,「你想做什么?」 「您问过我的。」言欢发现她身边的人都很喜欢重复问相同的问题。 「但那不是真正的答案。」 什么是真正的答案? 言欢认为姑姑在装傻,自己的把戏她是再清楚不过的,毕竟先起头的人就是她。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很多礼物,其中有一封信。」 言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言柠的反应,试图从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看出愣怔、不安,还有那无地自容的愧怍。 没让她失望,言柠展露出了自自己回国后最大的情绪波动,这让她心满意足,继续说:「信里只有一句话,解密后是——」 刚才的窃喜一扫而空,她的眼波里浮着秋末的悲凉和肃杀,「你的父母是被言家人设计害死的。」 很奇怪,在收到这封匿名信件时,言欢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怀疑信上阐述的内容是真是假,仿佛她潜意识里早就认定了这个事实,她在意的是这信是谁寄出的。 经过一番调查,再排除种种错误选项,最后她认定这信出自言柠之手,然后她又开始困惑言柠的目的是什么? 挑拨离间,利用她来对付言家藏着的那头野兽,从而报復自己当年看似主动实则被迫驱逐出言家的仇,最后把言家搅得天翻地覆,而她坐享其成。 那她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另外她也没有资格坐享其成,已经不在言家族谱上的人,只要言家子孙不死绝,别说从言家剜走一块肉,就连一滴用来饮鸩止渴的血她都带不了。 猜测被一一排除,只剩下一种可能性,看着被蒙在鼓里,一脸懵懂的侄女,言柠架不住良心的谴责,选择将这秘密以保守的方式吐露而出。 「您早就知道言家有人要害爸爸妈妈,但您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为了明哲保身,还只能将这秘密咽进肚子里,后来哥哥又死了,你觉得我可怜,一方面又对我父母感到愧疚,才会告诉我,就算我什么都做不了,让我留个心眼提防着言家那些人也好。」 言柠遍体生寒,冻得脸上的肌肉僵硬,人也快要失去知觉,偏偏心脏如鼓点,「别说了。」 言欢对她的恳求充耳不闻,「您在信里说的言家人是谁呢?爷爷?和爸爸有最大竞争关系的二叔,还是爷爷养在外面的那个私四叔呢?」 言柠张了张嘴,没发出一个音,心里诧异万分,她居然连老爷子私生子都调查到了。 言欢笑意不达眼底,「不用告诉我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我现在唯一不知道的是,哥哥是被谁害死的,您知道吗?」 言柠僵硬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没撒谎,唯独这点,她也不能确定。 她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在这节骨眼上回国,设计秦执,和梁沂洲结婚,都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言欢淡声说:「不对。」 她怎么会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哥哥,她所受到的来自于他们独一无二的宠爱,都没有了,也不可能再回来了,她更没有医白骨起死回生的 能力,能够重塑他们的血肉,那她还怎么拿回? 「姑姑,我回来是为了创造新的东西。」 天色一瞬间暗了下来。 风雨欲来的徵兆。 言欢想起今早看的天气预报,确实说下午有降雨的概率。 她没带伞,打算赶在大雨倾盆前离开,刚转身,被沉默许久的女人叫住,问的是世间最寻常的爱恨嗔痴:「又又,你恨我吗?」 明知向来疼爱自己的大哥有危险,她也只是提醒了那么两句,然后彻底成为置身事外的存在。 言欢止步回头,毫不犹豫地说不恨,「但我怪过您。」 离开星耀的时间掐得巧,言欢到大厅时正好撞见在旋转门内徘徊的珈和。 察觉到她的打量,珈和朝她在的方向看了眼,顿了两秒,顺着旋转门的轨迹离开,言欢走的侧门。 以为就这样彻底分道扬镳,珈和却在喷泉那处停下,转身折返,没头没尾地来了句:「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很讨厌你。」 言欢一点儿也不例外,「那还真巧,我也是。」 对面的女人今天没化妆,气血不足,脸色白得像纸,言欢莫名想起不久前她为了博取关注作假髮的那条称自己生病的微博,也不知道现在算遭到了反噬,还是一语成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你以后要做什么?继续干这行,还是专注养病?」 「回老家,吃吃喝喝过一辈子,前提我还有下半辈子的话。」 言欢这会表达欲欠缺,想了想,也只能挤出一句:「祝你一路顺风。」 珈和难得真心实意地笑了,低垂的目光瞥见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心想原来她没骗自己,是真结婚了。 在「那我祝你和你那先生长长久久」和「祝你心想事成」中选择了后者。 有野心、有追求的人是不会甘心囿于婚姻的,爱情或许是她的需求,但永远不可能是她的必需品。 两个人朝着两个方向走去,还未走近彼此的心里,先从对方的世界里消失。 街口停着一辆车,言欢上车前看了眼玻璃上倒映的自己,有着不亚于珈和的白皙肤色,巴掌大小的脸,没什么表情,柔和却不柔弱,看不出分毫的野心。 刚上车,她就接到言兮的电话,咋咋唬唬的声线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姐,你听说没!秦彧死了!秦执他爸死了!」 第22章 22 秦彧不仅死了,据说还死得相当戏剧性。 传闻版本最多的是被梁沂洲横插一脚告吹的婚事让他气到只能借酒消愁,白的红的窜着喝,周围人拦也拦不住,回到家吐得昏天黑地,满地狼藉,还有一部分未排出口的呕吐物堵在咽喉处,生生将人噎死。 言兮有百灵鸟啼啭般的嗓音,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言欢凝神听了会,淡淡「哦」了声。 给出的回应完全匹配不上传闻本身的精彩程度,言兮从听得心脏有些发凉,「你也听说了?」 「只从你嘴巴里听过。」 「那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惊讶什么?你没听爷爷经常念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么,秦彧享受了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也犯下了那么多起人命案子,阎王到这时候才收走他的命,还算晚了。」 秦彧犯的那些事,言兮听自己父亲提起过几嘴,义愤填膺地附和道:「那人渣,就这么死了也确实便宜他了。」 不想再谈论这个晦气的人,言兮迅速转移话茬:「你现在在哪儿呢?我能过去找你嘛?」 「我大概半小时后到富力山,你要来就去那儿。」 「行。」 挂断电话,言欢才想起要问言兮来富力山找自己做什么。 - 梁品霖一听到风声,马不停蹄地和妻子从国外飞回北城。 十几个钟头的飞机行程,都没将他一肚子的火气平息,气梁沂洲一字不提,撇开整个家族的利弊得失自作主张,最气的还是这种要紧的事,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情的,口风守得够紧。 他用命令式的口吻让大儿子立刻回趟天街苑。 梁沂洲的消息隔了半小时才回覆:【暂时没时间。】 梁品霖:【现在见你一面还需要预约了?】 梁沂洲:【不需要,但我需要工作,现在是工作时间。】 细品,有让老子别无理取闹的意思。 梁品霖再好的脾气也被激到又气又笑,下了最后的通牒:【三个小时后来天街苑,要是见不到你,那我就只能见见言欢了。】 分不清是这句含着威胁意思的话奏效了,还是梁沂洲在三小时内处理完了重要工作,他如期而至。 梁品霖面色和缓些,原本打算等他进门连茶水都不让他喝,余光扫到佣人的身影,很没出息地当了回热脸倒贴冷屁股的舔狗,让人拿出上个月高价购入的太平猴魁给大少爷泡上。 等人抿了口,又问:「味道怎么样?」 得到平淡至极的反应:「还行。」 仿佛多说一个字会烂舌头。 梁品霖眉毛一横,「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闷葫芦?」 梁沂洲看他,「您怎么不说是代沟的问题?」 梁品霖差点被怼到没了脾气,在这一话题上缴械投降,白旗悬了几秒,气又鼓了起来,用短短一句话宣判对方罪责:「言欢她可是你妹妹。」 梁沂洲的生母在他六岁时因病去世,五年后,梁品霖娶了现在的妻子叶卿,叶卿是言欢母亲的表妹,非要说起来,梁沂洲和言欢确实有沾亲带故的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梁沂洲突然起了些逆反心理,不带情绪地反问一句:「那又怎么样?说到底,流的不是一样的血,不存在近亲结婚影响后代那说法。」 他和言欢会不会生育,也是个未知数。 是这个逻辑,梁品霖噎了下,半会嘆气道:「你的主意?」 「我的。」 「为什么偏偏是言欢?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议论你们三个的?」 不同于其他梁家人,作为父亲,梁品霖给了两个孩子足够的自由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这种自由非要说起来,还是存在着尺度——在道德、法律允许的情况下。 梁沂洲反应依旧平淡,「嘴巴长在他们那儿,想说我也拦不住。」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梁品霖眼不见为净,把人赶出书房。 梁沂洲没立刻走,在卧室待了会,叶卿敲门进来,瞥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抢先道:「小璟还没回来?」 「他呀玩心收不回来,还想着在外面野一段时间。」 梁沂洲同梁品霖鲜少发生争执,要真出现这种情况,每回都是叶卿充当和事佬从中调和,这次也不例外,几句家常后,叶卿引入正题:「其实你爸爸也是关心你,才会生气把话说重的,你俩别互相置气,再好好聊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梁沂洲想到自己三十了,确实不适合跟老父亲搞冷战那套,十分钟后,折返回书房,把一半真相告诉梁品霖。 「我和阿叙有过一次赌约,我输了,按照赌注,我需要答应他一件事,」他顿了两秒,「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和不违背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只要言欢提出请求,我都要做到。」 梁品霖品出了其他重要信息:婚礼是言欢主动提出的。 撇开各种利益、道德是非不谈,人家一聪明漂亮、各方面挑不出错的丫头,虽然骄纵了些,那也是过去式,愿意收留自家这闷葫芦,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儿。 梁品霖默默把自己说服了,郑重其事:「既然结婚这事已经没有迴旋余地,那就做得漂亮些,先把股权转过去,至于婚礼,到时候风光操办一场,不能让人姑娘受了委屈。当然又又如果还有其他需要,你让她尽管提出来,梁家会尽可 能满足她。」 结婚到现在,除了那份有五年期限的离婚协议,言欢几乎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梁沂洲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怎么想的,现在的她,就是一个难解的谜。 思考一阵,他咽下「不用」二字,「言欢,她是带着伤长大的,长到现在,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你们要是心疼她,就别只把她当成儿媳妇看。」 这话说得熨帖,可就是太熨帖、太善解人意了,梁品霖反倒觉得不对劲,突然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他,「你从小十项全能,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每次都能还能把事情做得格外漂亮,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其实不是人,只是一个被灌输了标准格式和模板的机器,但是阿洲,你不该对你自己的婚姻也是这样,别让理智完完全全支配你的感性。」 「您到底想说什么?」 梁品霖说:「不管是给又又买她想要的东西,带她去想玩的地方,她受了欺负就给她撑腰,到了一定程度该履行夫妻义务,就上床,这都是你觉得应该做的事,而不是你想做。」 「我不希望你成为那样死板的教条主义。」 梁沂洲默默听完,离开前冷冷淡淡地说:「我觉得您还是高估我了。」 高估什么?也不把话说明白。 这段对话让父子的矛盾有所缓和,但因触及到了一些不该回首的记忆,梁沂洲整个人心烦意乱,缺少一个宣洩口,只能忍受着那团兇悍的气流在体内横行无忌。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冲动,但这一刻,他挺想见言欢的。 - 言兮傍晚吃完晚饭才去的富力山,被佣人领进门后,先注意到沙发上的言欢,顾不上瞧她这婚房的装修,连忙趿拉着拖鞋朝她走去,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瞧瞧,这才结婚多久,眼里就被蹉跎到都没有光了。」 听不出是在心疼还是埋汰。 言欢毫不留情地拂开她的手,「我又不是奥特曼,眼里要有什么光?」 言兮觉得她这说法有道理,还挺有趣,连忙点开备忘录记上。 言欢视线跳过去,「你记这玩意儿做什么?」 「不记这些有趣的话,又怎么能让自己变得有趣?」 一句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 言欢看着她说:「你现在就挺有趣。」 言兮两眼放光,「真的呀?」 同样的话言欢没说第二遍,言兮沾沾自喜,也不缠着她,兀自乐呵一阵,从包里拿出塔罗牌,像模像样地在言欢面前摆开,还让她抽一张。 言欢随手一指,一面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看运势了?」 「上个月,花钱学的。」 「花了多少?」 言兮伸手比划出一个数字,「这人还挺有名的,找她看运势,得提前预约大半个月,微博粉丝还有几十万呢。」 言欢冷哼:「我看她不是把你当徒弟,是把你当成猪宰了。」 言兮当然知道自己被宰了,可这些钱对她来说好比江河湖海里的一滴水,无关紧要的,全当施捨送人了,只是现在被言欢当面挑破,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骂了,再骂我要哭给你看的……抽了这张是吧,我这就帮你看看。」 安静了几分钟,言欢擒着玩味的笑问:「大师,请问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言兮底气不足地说:「别急呀,慢工才能出细活。」 言欢没再催,起身问张嫂要了一小壶桂花酒,顺便给了言兮偷偷摸摸求助网络的可趁之机。 听到折返的脚步声后,还没查出什么的言兮迅速将手机塞进沙髮夹缝里,跟个神棍似的,眯了眯眼,故弄玄虚道:「小姐你接下来会发生一件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大事。」 「比如?事业还是爱情?」 「这个难说。」 言欢又笑了,「难说要不就别说了吧,大师。」 言兮不甘心就这么被她冷嘲热讽,开始逞强,照着牌面强行解读:「看到这浑身散发着金光的教皇和底下手脚被捆绑的瘦小女人了吗?这说明接下来你会被一些道貌岸然的人审判。」 言欢几乎想也没想就说:「就不能我是这教皇,来审判这名罪犯?」 言兮含煳道:「……也行。」 渣滓水平三言两语暴露得连底裤都不剩。 言欢没忍住又讽了句:「我猜你那爱钱又有名气的师傅一定没给自己看过相,不然知道接下来会收下你这么一个砸她招牌的徒弟,一定提前逃得远远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言兮无话反驳,委屈地撇了撇嘴。 晚上八点,言欢带她去了星空房,言兮满口哇塞,「该不会是梁沂洲特地为你造的吧?」 言欢没回答。 言兮也不追问,视线一飘,看到角落一打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是的,一打,堆在一起有小山那么高了,这得吃到猴年马月,还是说拿来装饰的?那这口味够独特的。 她走过去,商标写着sees candies,突然有些馋了,也不顾这个点吃巧克力有多罪恶,指了指,「拿你一盒行不行呀?」 言欢脑袋一抬,稍顿,「你要现在吃,还是带回去?」 「现在吃一粒,剩下的带回去。」安排得妥妥噹噹,一点儿也不浪费。 「你不是在减肥?这一粒下去,我看你这一周都白饿了。」 言兮瞬间打退堂鼓,「那我带……」 言欢打断,「后天我托人送到你家。」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是后天?」她直接带走不就行了,何必废这么大功夫? 因为航运要时间。 言欢不动声色地反问:「你不想要了?」 言兮不说话了,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注意力忽然被桌几上的琉璃杯转移走,「这就是你说的特别好喝的桂花酒?」 言欢嗯了声,直接弯腰替她倒了一小杯,「你尝尝。」 这一尝叠加在一起就是两大杯。 言欢低估了她的瘾,也低估了她的酒量,事实上,言兮只是酒意不显脸,脑子已经有点晕乎了,懒癌跟着犯了,靠在堂姐肩头,「我晚上能住你这儿吗?」 言欢迟疑两秒,点点头,然后想起问她的来意:「你今晚来干什么的?别说是给我算运势来的。」 言兮直接把人卖了,「是爷爷。」 这个回答言欢毫不意外,言兮又说:「明里暗里示意我打探你和老男——梁沂洲婚事的具体细节,还有你是怎么想的,到底谁才是那个主导的人。」 这就是对她起了疑。 言欢已经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一部分,言庭越的怀疑自然无足轻重,相反,她就是要他怀疑,要他惶恐不安到每晚都睡不好觉。 言兮很多时候懒得耗费精力去揣摩一些人情世故和是是非非中的弯弯绕绕,但她不笨,自言欢回国后,周围所有人和事的变化,或大或小,都有迹可循,她也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愈演愈烈,仿佛周遭全是藏在黑暗里的、危及性命的刀枪剑。 一次偶然间,也是前几天的事,她听见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在房间交谈,声音压得很低,勉强捕捉到掐头去尾的一句:「我看她回来就是为了报仇的。」 没指名道姓的,但她就是觉得他们说的就是言欢。 至于报仇? 报什么仇? 心里好奇得不得了,但言家其他人有的趋利避害意识她也有,明白这件事逃不出两类事,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后者就算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言欢说:「所以你就乖乖来了?」 言兮纠正她的说法,「我是来了,但不是乖乖来的。」 这也算表面了态度和立场。 「我不想承担你那些秘密的重量,所以你千万别告诉我你的任何想法,我这人没什 么大志向,拿着信託基金快乐过一辈子就好了,坚决不要掺合进你们这些恩恩怨怨里。」 言欢沉默了会,那晚对梁沂洲说的话,被她提炼到最精简,再度对着话题里的主人公吐出,「言兮,我不讨厌你,对你,我只是羡慕又嫉妒……我知道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所以,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你都要置身事外,守好你自己的净土,只管做你无忧无虑的言二小姐。」 言兮满意她的话,但不满意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就跟託孤一样,「我看你是和梁沂洲待太久了吧,老气横秋的,听着怪让人别扭。」 说曹操曹操就到。 男人出现得突然,倚在门边,闲闲散散地抛出两个字:「聊我?」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压有点诡异。 沙发上的两个脑袋齐齐转去。 袖口难得潦草地挽至手肘下侧,冷白肌肤上的青筋脉络延伸进言欢想看却看不到的地方,难得的落拓不羁,性张力展露得不费吹灰之力。 言兮却看得犯憷,脑袋也清醒了,跟打地鼠机的地鼠一样突地蹿起来,改变主意:「今晚我就不住这儿打扰了,你们夫妻俩好好睡。」 最后三个字让气氛微妙地凝滞了几秒。 言兮拿起包就要闪人,被梁沂洲叫住:「通知司机了没?」 「还没,」她轻声细语,「我可以边等边通知。」 要命嘞,今晚这老男人怎么看着这么瘆人?别再和她说话了,就让她一个人在夜风里瑟瑟发抖吧。 梁沂洲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淡淡说:「我让老赵送你回去。」 言兮只能点头,等他打完电话,避洪水勐兽一般,逃出了别墅。 梁沂洲心情就那么好了些,问言欢:「她怕我?」 言欢想了没想,照实说:「怕。」 「你不怕?」 「三哥就是三哥,为什么要怕?」她口吻轻快,不是装出来的。 屋里只亮着一盏灯,灯光投射轨迹并非固定,会从房间的各个角落流转,隔了十几秒,扫过她的脸。 他没有错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亮白光束包拢下,她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两腮晕上胭脂,像雪后枝头的梅,红白分明。 梁沂洲视线垂到她身前的酒杯上,里面还盛着晶莹的液体,有零星的桂花漂浮,他明知故问道:「喝酒了?」 「喝了一点儿张嫂酿的桂花酒。」 睫毛掉进眼睛里,言欢抬手揉了揉,音色莫名跟着发痒发紧,「三哥要不要尝尝?」 她身上酒气不浓,更多的是她自带的气息和沐浴露的味道,柑橘草木香,柔和清冽。 他记得没错的话,她的酒量不好不差,这点酒醉不了她,醉的人是他。 他用略哑的嗓音应了声「好」,随即倾身压向她,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第23章 35 吻得毫无徵兆,也毫无章法可言。 就像戏剧还没开始铺垫故事背景,就已经转入高潮,让人头脑一片昏蒙。 他应该也是喝了酒,不同于桂花的清香,唇舌缠绕间过渡而来的气息是不浓不淡的葡萄酒香,他不喝拉菲,那是康帝,还是丽伯特?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红酒的味道可以这么好。 在紊乱的啄吻声里,言欢想起了在国外的那几年。 言庭越不希望她做一个有主见的人,这不方便掌控,他只希望她成为一个漂亮但没有灵魂的交际花,好为言家打开在海外的社交圈。 在他明里暗里的示意下,言欢开始结交一些相同阶层的人,但她不拿他们当朋友看,只当他们是玩乐的搭子。 他们约她的地方太脏,她几乎不去,为了不显示出自己的格格不入,她经常组局约他们来自己在英国的其中一处房产,当作派对的常驻地。 派对动物们玩得很开,大.麻捲成的烟是他们助兴的必备品,还觉得不够尽兴,就用更浓更烈的玩意儿。 飘飘然的灵魂向肉|体臣服,不用颜色和品种的花扭在一起,毫无修饰的欲望从花芯里涌出,化为糜烂的汁水。 这群人爱欲真难看。 她冷眼旁观,心里这么想着。 言庭越有些手段不光彩,但不代表他没有下限,得知言欢身边这些朋友的「恶趣味」后,特地打来电话交代,长篇大论绕不开一个核心:别碰不该碰的东西。 这就意味着,言庭越想养废她,养废的手段可以不计其数,但不可能是让她沾上毒瘾,然后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传出去,也有损言家的名声。 言欢虚心受教,挂断电话后又约起这群瘾君子,渐渐的,她也习惯了他们的「噁心」。 与此同时,她快要察觉不到自己体内情慾的存在了,直到一天晚上,她梦见了梁沂洲。 ——她对他是有欲望的。 所有无法言述的梦境里,他会用同一张脸、不同的身份出现,配合她完成一次又一次的表演,就像情人为了增添情趣,将灵魂毫无保留献祭给阿佛洛狄忒女神前,一场酣畅淋漓的变装游戏。 他们很少赤身,她身上总会裹着他的衬衫,oversize,中空,一灌进风,就鼓得厉害。 而他只穿一条西装裤,皮质腰带总是松松垮垮地束在腰间,好像她轻轻一扯,他就能呈现出最为原始的状态。 在他密不透风的吻落下时,她总能及时捕获到他别样的炙热,这感觉很奇怪,就像它握住了源源不断的生机。 每到那时,她还会想起汽水是什么滋味的,咕噜噜,冒着气泡,吞咽进喉管,呛得有点疼,但会让喜欢自虐的人慾罢不能。 …… 言欢感觉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 那是长时间被夺取唿吸无法适应沁出的生理性泪水。 女人难以在力量上同男人较量,性|爱也是,她眼睛里全是水务,他却干燥得过分,仿佛一个不受普通慾念影响的情场老手。 片刻,她改变了这种认知。 他的目光基本都是温和的,清明到装不下多余情绪,现在不一样,他多多少少受到了欲望的支配,涌上时,那股冷淡劲无一生还,尽数被冲垮,眼底剩下烧灼的火焰,险些烫伤她。 在他的气息开始紊乱前,言欢下意识摆出了扭捏的姿态。 反应过来,只觉自己好笑。 卖乖的次数太多,她差点都信了自己是真的乖。 瞥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贴了上去,空气霎时变得稀薄。 哪怕这会的主动权不在她手里,过了电的酥麻感还是密密匝匝地侵袭而来。 渗出的汗液乱七八糟地留在对方的肌肤上,勾画出一副最莫名其妙的毕卡索画。 这画只完成了一半。 是梁沂洲喊停的。 他提前透支了欲望,代价是中途清醒后铺天盖地的后悔。 落到另一个人的眼里,不好看,也让人心凉。 如果他不在离开前抛下一句「对不起」的话,气氛或许不会如此僵。 言欢是真愣住了,感觉自己又做了一场梦,偏偏残留的触感太清晰,做不了假。 她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胸口上沾着汗液,分不清是谁的。 梁沂洲打算在客房将就一晚,这是最好的冷静方式,但他没有,去外面吹了会风,偏偏又忘了五月底的夜风里也含着燥热的因子,体内的那天热意差点捲土重来,逼得他裸着上身在85度的冷气站了足足十分钟。 他拿这折磨人的十分钟,仔细回忆了下他离开前最后接受到的眼神,不及他的狼狈,却有着他难以匹敌的复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她站在那里,像嵌进悬崖岩石缝隙里的一朵蒲公英,也像空谷里迴荡的一缕风,广阔又忧郁。 又过了会儿,梁沂洲关了空调,由西而东,走到主卧门前,抬 手曲指,几秒后又放下,直接开了卧室门,言欢已经睡下。 她睡觉总爱侧身睡,身形纤薄,每次都只安安分分地占据一小块区域,不见怼人时的张牙舞爪,乖得过分。 床头柜上倒放着一本书,封面红绿参杂,花里胡哨的,书名宋体白字,写着《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梁沂洲拿起看,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停留的那一页——靠近心脏的左边,有相当应景的两行诗: 我又飢又渴,而你是水果 我痛苦崩坏,而你是奇蹟 有什么东西勐地敲击了下身体阴暗角落里的鼓,人皮膜被击穿,藏在鼓里的情绪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出。 这时床上的人一个翻身,拿硬邦邦的背对向他。 他怔了怔,回过神,一脸平静地放下书,绕过床尾,走到另一侧轻手轻脚地躺下。 中间隔着一条互不侵犯分界线。 凌晨四点左右,梁沂洲才睡过去,早上七点被生物钟叫醒,身侧床位是空的,这是他们同房以来的第一次,他大脑短暂地出现了雪花状的空白,导致双脚落地后的实感推迟几秒才来。 言欢已经在用餐,看见他后,弯着眼睛叫了声:「三哥。」 依旧叫他「三哥」,口吻也听不出异样,态度若无其事的,仿佛也认定昨晚只是他们意乱情迷下的失误,不值得放在心上。 也或许是她有心揭开这个错误。 一切倒回到最开始。 可雁过也会留痕,这事没这么好翻篇。 - 周日上午,言欢和梁沂洲受邀参加秦彧的葬礼。 这种场合化太浓的妆容易落人话柄,可要是一点不化,衬不出自己耀武扬威般的气场,于是言欢往脸上抹了层气垫,腮红和唇膏用的都是奶茶色,眼线没勾,大地色眼影涂上又用棉签消去,最后留下稀释的水墨画般的痕迹。 比起秦彧生前的风光,这场葬礼办得相对好点寒碜,前来悼念的人零零总总几批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人,不请自来的也有,是被秦彧坑骗过倾家荡产的前各企业高层们。 葬礼中途还闹出了一段鸡飞狗跳的插曲。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出现,提着一个桶蹿到墓碑前,电光火石的工夫,将散发出恶臭的污秽全都倒到碑上。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等他们闻出那是粪便的味道后,还没来得及退避三舍,又冲出来一对中年夫妇,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哭天抢地,重复率最高的一句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啊,你在天有眼,这畜生终于遭报应了。」 秦彧祸害过的女人太多,其中不乏因承受不了凌辱,将自己的身体从万丈高空抛下的。 想来他们的女儿就是其中之一。 等他们被秦家带来的保镖拉走,从刚才的哭闹和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中,言欢还原出了一个相对清晰的故事。 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秦彧参加饭局看上了一正在打工的女大学生,女孩涉世未深,招架不住糖衣炮弹的攻势,很快沦陷,心甘情愿地将身心献给了秦彧。 秦彧对她自然只有欲,没有情,见她这么容易得手,征服欲渐渐消失,只剩下得不起劲的厌烦,不过一周,将人转手给当时生意场上的合作对象,女孩不愿,一哭二闹,他们就给她上了药。 隔天早上,女孩从二十三层楼跳下,不仅没留下清白,还摔了个粉身碎骨。 总而言之,是风月场上滥俗的一桩情事。 过去这么多年,没几个人记住,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父母。 言欢抽回视线,片刻眼睛里撞进另一道身影。 看到秦执后,她才对言兮口中「渣二祖最近的状态就跟被屁蹦过了一样」有了具象化清晰的认识。 穿的一身黑,衬衫纽扣一如既往地敞开两粒,眼下的沉黯前所未有,面部其他区域也是浓墨重彩的,尤其是颧骨处,一边被割开一道口子,刚癒合不久,另一边是大片的青紫。 像给自己画了套战损妆。 是秦彧得知到嘴的鸭子飞了后暴跳如雷,狠狠打了他一顿,还是他跑出去惹是生非同人互殴,不得而知。 最后这问题的答案是梁沂洲解答的:「是秦隐。」 言欢露出诧异的神色,「秦隐打他做什么?」 他们两兄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相互间无爱无恨,同陌生人无异,感情淡到比凉白开还要品不出滋味。 秦隐没道理沖他发这么大的火。 梁沂洲淡声说:「秦彧的死不光外面的人怀疑,秦家人也是。」 虽然在北城这样的死法不是头一例,但还是称得上离奇,又极其不体面,很容易将人的思绪往阴谋论上带,即便没有任何证据表面这场「意外」掺进了人为因素。 言欢越听越荒唐,「所以秦执怀疑是秦彧设计动的手,才跑去质问秦隐?可秦彧死了,秦执难道不该感到痛快?」 梁沂洲心莫名一动,吞咽下那句「可能他只是想要个真相」,改成:「秦执该去查查了。」 「查什么?」 「查自己有没有得斯德哥尔摩综合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等言欢反应过来这里是葬礼现场已经为时过晚,没忍住的笑声在庄严的悼词里显得格外突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盼着秦彧死,虽然秦彧的死确实大快人心。 好在彼此间距分明,她这声笑也不够响亮,几乎没人注意到,言欢幽幽吐出一口气,转瞬又察觉到异样。 有人在看她。 几秒后,她才不慌不忙地扭头看去,毫不意外,是秦执,他比之前会遮掩了,也可能是纵横的伤口藏住了情绪,她没从他脸上看到波澜,至于眼睛里的东西,背着光,一片昏暗。 明明是不死不休的架势,他却先她一步别开了眼。 言欢手里拿着的是一朵白菊,精心挑选的,花瓣并不饱满,有点蔫,但不是近距离观察的话发现不了。 她和梁沂洲一起上前,几乎在同时放下花束,遗像上的秦彧眼神没那么阴鸷,人模人样的,也是讽刺,活着的时候像个厉鬼,死了安安分分的反倒像个人了。 毕竟是大快人心的事,言欢一点悲伤和惋惜都挤不出来,眼底只有望不到头的冷漠和嘲弄,化成微勾的唇角,和无声的一句话:「早该死了。」 之后言欢和梁沂洲分开了一段时间,她沿着小路走了段,意外碰到了玉玊。 上次见面还是在一个多月前,那会穿得风情万种,今天被黑色压着,气质偏冷。 「你怎么来了?」言欢问。 「安保不严,」甚至可以说没有,「熘进来的。」 她的肩头落着亮闪闪的水光,言欢上前,将伞兜到她头顶,心照不宣的对视下,两个人朝出口走去。 玉玊神情隐晦不明,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音量说:「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跟我走在一起,不怕被人怀疑我们的关系?我记得秦二少爷夜会女伴那张照片,现在还在八卦周刊里挂着呢,要是有人想起,只不准会脑补出言大小姐为了搅和自己的婚事,僱人设计陷害未婚夫。」 言欢不以为意一笑,回以相同音量:「就你被拍的那张照片煳得快人鬼不分了,除了秦执和我,没人认得出。」 玉玊默了默,远远打量到一道身影,玩味道:「你老公没见过我,那要是被他看到,你能保证他不多问?」 「他现在对我的事情没那么好奇。」 言欢还在笑着,声音里却听不出松快感,沉甸甸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事,还是与自己无关的,玉玊不做讨人嫌的十万个为什 么,敛了笑没说话。 她们个子差不多,伞檐遮住的视线范围也近乎相同。 走出去几步,玉玊说:「把伞给我吧。」 她在生活里遮遮掩掩惯了,打伞时,就喜欢将伞举高些,高到能看清十米外的人和景,言欢则相反,伞撑得很低,勉强能看到前面的路,这让她不太习惯。 伞就这样过到另一个手中,气质截然不同却极搭的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远远看去,像□□大小姐和她的女保镖。 玉玊无视周围递过来的探究视线,忽然笑了声,压着嗓音说:「刚才闹事那几人都是秦隐找来的,你说他对他这位老子是有多恨?死得这么狼狈,死后还落得一身污秽。」 言欢差异,「你怎么知道?你还和秦隐认识了?」 玉玊只说会帮她达成她想要的,但没告诉她具体要怎么做,也因此她对玉玊那计划里会牵扯进几个人一无所知。 「岂止认识?还睡了几觉。」女人轻飘飘一笑,眼底风情流转。 玉玊很美,但她的美在骨不在皮,在魂不在形,是淬着毒的美女蛇。 言欢默了两秒,提醒道:「秦隐很危险,别和他走得太近。」 玉玊不以为意,「他危险我也危险,再合拍不过,合作起来也没有顾虑,大不了失败了玉石俱焚。」 她顿了顿,「现在也算已经成功了,你说的对,我确实该离他远点,那就找个时间打次分手炮吧。」 「……」 正百无禁忌地聊着,前面的路被人堵住。 玉玊挑了下眉,将伞塞进言欢手里,「你老公还等着你,你先走,这里交给我应付。」 短短一句话,没有一个字是秦执爱听的,可不爱听又能怎样,她们又不会在乎。 他冷冷笑了声,没拦,看着言欢离开的背影,话却是对着玉玊说的:「你们费了这么大劲到底为了什么?」 「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顺理成章地踢开你。」 玉玊故意把话说重,看到男人在爱情里气急败坏的模样,总能让她开心,更何况还是高高在上、拿人命当成玩笑的秦家人。 「她应该和你说过不止一遍她不想跟你结婚吧,你怎么就一次次当耳旁风听了呢?」 「就为了这个?」秦执不信。 自她回国后,在他们周围发生的事都过于离奇诡异,就好像有人在暗中布局,不断将原本置身事外的人往局里引。 玉玊也不藏着,「你只是一个开头。」 这实在不是一个开诚布公的好地方,她想了想,「秦二少爷,不嫌弃的话,去我那小破公寓坐坐吧。」 实际上,车还没开到她的公寓,玉玊已经把要说的话差不多说完了,当然怕拿捏不好分寸,在交代前,她先给言欢发了条消息,问能说到什么份上。 对面没怎么犹豫:【可以把你知道的、想说的全都告诉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秦执幼稚又软弱的爱让言欢觉得难堪又沉重痛苦,也让她变得有恃无恐,以至于她现在能笃定,就算他知道了这一切因果关系,也能做到守口如瓶。 玉玊没回消息,开启在车上的第一句话:「嫁给梁沂洲是第二步。」 见副驾驶上的男人不吭声,她倒有些纳闷了,「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是梁沂洲?」 秦执嗤了声:「有那必要?」 玉玊忽然明白了什么,乐到不能自已,半会才说:「第三步是对付秦家。」 她分出半个眼神看向秦执,「能不能搞垮秦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秦彧不好过。」 「那她算是得偿所愿了。」 秦执声线冰凉,「你们的第四步呢?」 一个在爱情里都能使出这么心机、玩弄这么多手段的人,在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做派。 不管她接下来有什么样的目的,想做些什么,他都要看看,她究竟能在北城这吃人的浑水中翻出什么样的花来。 玉玊没回答,「你怎么不问她为什么要对付秦彧?」 「人都死了,问这个还有必要?」 两天前,他去质问秦隐,反落了一脸伤,最后秦隐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放弃了探究到底的念头:「你一点都不想他死吗?」 答案过于清晰,反而说不出口了。 「不管有没有必要,你都得知道。」玉玊面色也冷了下来,「不能只有你一个人蒙在鼓里,一直天真地当你的二少爷,你得跟我和言欢一样痛苦。」 秦执还没听到后面的话,心跳已经如惊雷一般,震耳欲聋,本能的逃避意识差点驱动他打开车门,跳下这辆或许会带他驶入一条不归路的车。 玉玊笑了声,口吻恢復平淡,「你真觉得言庭越在你们十七岁那年提的婚事,只是随口一提?」 秦执没说话。 玉玊兀自往下说:「十二年前,言欢父母的那场车祸是你爸秦彧和言家那位合作的成果。」 她的语速放得很慢,「也就是说,他们背地里早存在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秦执心脏几乎跳停。 第24章 24 言老爷子为什么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这事现在可能只有言欢知道,玉玊就没做过多说明。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言庭越不好出面,只好找到你爸。你爸这人心狠手辣,又有野心,也确实是当时最合适的合作伙伴,所以他就以言氏10%的股份为诱饵,让你爸代替他动手。」 「拿出的这10%的股份,自然不会是言庭越的,当时言欢的父亲是言氏的第二大股东,拥有20%的股权。」 出事前,言政珏改立遗嘱,里面有一条,在他死后,他的股权全部转让给言欢,直到言欢结婚生效。 「我猜他们一定觉得言欢再怎么能折腾也只是个女人,而掌控一个女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给她一个男人。」 「等到你们结婚,他们笃定自己有的是办法让她把这20%吐出来,作为战利品一人一半。」 不过言欢和玉玊都不相信,要是言庭越和秦彧的这一计划真能成功,他们会大大方方地拱手让给对方10%,尤其是言老爷子,他吝啬惯了,言家的东西,向来捨不得给外人分毫。 所以,合作只会是一时的,两人必然都留了后手,至于会不会见血,没人知道。 一个荒诞的故事在耳边构建起来,秦执听得手脚冰凉,充了血,肿胀到僵硬,他拼命找回沙哑到不成调的嗓音:「秦彧是怎么把那场车祸伪造成意外的?」 「在车祸发生的两年前,秦彧往言家塞进了一个人,这人叫沈军,有心脏病,但秦彧在体检报告里动了手脚,言家上下除了老爷子外没人知道。没多久,他成了言欢父母的专职司机。车祸发生前几天,秦彧给了他一大笔钱,也就是在那天,沈军才知道自己被安排进言家的真正目的。」 「这是一桩以命换钱的买卖,拿到钱沈军也无福享受,但他还是心动了,他妻子早亡,有女儿要养,把这笔钱留给她是最好的。可到了计划实施的时间,他还是反悔了,一生悽苦的人,没做过任何亏心事,咽不下这种人血馒头。」 「秦彧预判到了这种可能性,于是他提前准备了第二套方案。」 玉玊闭了闭眼,「他给沈军下了一种能让人心脏病延迟发作的药。」 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车已经开上了高速,车流量不小,一撞一停,无辜牵连到的是三条道上的车辆。 最后七车相撞,十条人命,浓烟滚滚,鲜血淋漓。 事故现场的照片寥寥无几,玉玊只能靠想像,想像车祸发生时那一瞬间的画面,最后想到的却是沈军身体里那颗爆裂开的心脏,被玻璃切开的皮肤组织,和露出的森然白骨。 车停在一边,玉玊偏过头,盯住秦执看,她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怔忪,时间一久,发 溃的创口流出了一种类似悲天悯人的脓液。 和言欢说的那样,秦二少爷虽然长得稍稍歪了些,但他本性善良,怕是秦家唯一一个底色干净的子孙。 「这场事故最终以意外定论,那笔钱沈军的女儿沈玉也没能拿到。」 秦执喉结剧烈滚动了下,「他把沈玉也——」 玉玊含住一根烟,吞云吐雾间,点了点头,「秦彧怕沈军没管住嘴,把这事和他女儿透露了几句,就制造了另一场意外,给自己绝了后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她凉薄一笑,「也是报应,制造了这么多起意外,自己却死在意外里。」 「意外?」秦执咬着牙,反覆碾磨这两个字。 玉玊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酒是他自己要喝的,呕吐物也是他自己制造的,可不就是意外吗?难不成还会是我和你哥私底下有联繫,特意把这些事透露给他,提醒他他不能让秦彧拿到那10%的股份,顺便在他对秦彧的恨里添柴加火,好挑拨他也制造出一起意外杀死亲爹吗?秦二少爷,我都不知道我在你眼里,还能有这本事。」 秦执压下翻涌的情绪,在车马喧嚣声里,问出了遇到玉玊后心里最大的困惑:「你到底是谁?」 玉玊也无数次问过自己她到底是谁,可她曾经是谁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想成为谁。 沉默了会,她照实解答:「沈军其实有两个女儿,一对双胞胎,家里穷,出生没多久其中一个被他过继给了亲戚,我就是那不幸又幸运存活下来的妹妹,沈玊。」 这名字在秦执唇齿间反反覆覆碾了几遍,碾到刚才听到的那些骯脏事再次占据大脑他才停下,又隔了一阵,眼前浮现出言欢的脸。 玉玊恰好也在这时提到了她,「不管怎么样,言大小姐的父母都是因为我亲爹死的,我对她有愧疚,所以是我主动找上她,也是我把从我爸遗物里还原出的一部分真相告诉她的,我们约好等她回国,再开始我们的计划,为了不被人察觉,她在国外那几年,我们没有联繫过一次。」 「当然我有的不仅仅是愧疚,还有对你爸和言庭越的恨……秦二少爷,你听明白了吗?我不仅仅是在为言大小姐做事——」 「我是她的刀,也是我自己的刀。」 - 秦执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回的洲际。 禁闭解除后,他换了个房间,还是套房,少了看管的那些人,四面空空荡荡的,和他的心一样,看着能装进很多人,实际上一个都留不下。 他孤身一人在酒店待了三天,齐宵凡放心不下他,来找他。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秦执没来由又想起玉玊说的话。 那天下车前,雨也差不多停了,繁杂的敲击声消失,耳边依旧嗡嗡的,他听见自己问:「这些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样的马后炮只让玉玊觉得可笑,「你自己干的蠢事,你是一点儿都记不住吶。」 秦执扭动僵硬的脖颈。 玉玊说:「在她知道真相前,你不是已经将她拦截在了你的世界之外吗?」 他想当然地认为言欢背叛了他,她和秦彧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可事实上,他们反而有着共同的敌人。 「秦二少爷,现在你多多少少能体会到她这几年的压抑和痛苦了吗?」 喉间胀痛不已,秦执曲指捏了捏。 玉玊用余光打量到了,忍不住轻哂,「虽然你的爱不太值钱,给不了她想要的,但我也希望你能用你这浅薄的爱最后为她做点事。」 高难度的事,自然指望不上他,她说的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待着,别再去打扰她,给她找任何不痛快了。」 秦执听了想笑,原来他存在的本身,在旁人看来,就是去给言欢找不痛快的。 玉玊深深看他,补充道:「也别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能挽救些什么,或者帮她达成她想要达成的第四步,你没这能力,随便出手只会适得其反。」 …… 「阿执,阿执……」齐宵凡叫了五声,才成功将秦执的意识唿唤回来。 秦执体会了把缺氧的窒息感,深深吸了口气,眼睛里的迷离消散些,看清了眼前的人,「你怎么来了?」 齐宵凡脑门蹦出一个问题,不是他给开的门吗,怎么几分钟过去,搞得像看见了会穿门的鬼一样? 「我都来一会儿了,」齐宵凡说,「怕你自虐,来看看。」 地上全是酒瓶,菸头也堆得高高的,齐宵凡嘆了声气,「可别跟我说,你这两天光顾着抽菸喝酒,一粒米都没进肚子里。」 秦执默认。 齐宵凡是真心诚意拿他当兄弟的,但不得不说,他有时候的行为确实迷惑,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究竟都在瞎折腾什么。 「这次为了什么?你爸的事,还是……」齐宵凡小心翼翼地试探,「言欢?」 秦彧死得突然,遗嘱也没找到,秦隐上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秦执,作为不受秦隐待见的亲弟弟,在秦家处境只会比秦彧在世时还要差,董事会那么多把椅子里,到最后可能也没一把是属于他的。 至于言欢。 结婚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齐宵凡自然也听说了不少版本,越听越迷惑,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地步了。 秦执没回答他这问题,双手拽住上衣下摆,将带着酒气和烟味的t恤随手丢到地上,进了浴室。 等到齐宵凡回过神,淅沥的水声在耳边响起,持续了一阵,浴室门打开,人从里面出来,依旧裸着上身,肌肉分明,皮肤是健康的暖白,比起他那张脸,称得上干干净净,看不出伤。 齐宵凡知道秦执有过纹身,大概是五六年前纹的,纹在第五根肋骨处,图案很复杂,远看像…… 至于近看,秦执没给他机会,卫衣一套,盖得严严实实。 两天后,齐宵凡再度逮到秦二少爷光裸着上半身,但那处纹身消失了,有清洗过的痕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下手真快,像要藏住什么似的。 齐宵凡试着将记忆往回倒,右手不忘在纸上描摹,那线条,那走势,是一条鱼。 这代表着什么,再清晰不过。 大脑放空几秒,齐宵凡又想起秦执初高中时期的几次打架事件,全都因为言欢。 他们读的是私立学校,除了特招生,全是有背景的公子小姐们,有部分公子哥儿从小跟在长辈身后,还没成年就沾染上不少风月场上的恶习,荤话信手拈来,背地里说的最多的对象就是言欢。 说大小姐妄自尊大,永远斜着眼睛看人,但没准在床上相当孟浪,还有人打赌,看谁能最早拿下言大小姐。 插科打诨的笑一声又一声,指间烟雾模煳了暧昧不清的眼神,难听的话几经辗转飘到了秦执耳朵里。 秦执打架喜欢孤军奋战,偏偏遇到的总是些不讲武德的人,一挑十的下场免不了鼻青脸肿,最严重的一次手臂粉碎性骨折。 那会言欢和秦执还是旁人艷羡的青梅竹马,她第一时间去医院见了他,问他为什么又打架。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不知道内情很正常,加上这事本就不好听,在打架双方心照不宣的沉默里,校方将这事压下,所以这问题不算明知故问。 秦执靠在床头,扯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还能是什么理由?看他们油头粉面的样子不爽,正好我手也痒了。」 言欢又气又笑,临走前故意压了下他颧骨的伤,见他呲牙咧嘴,高傲冷哼一声,扬着天鹅颈离开。 在一旁许久未吭声的齐宵凡看了眼秦执被绷带吊起的胳膊,又看向他其他地方的青紫,最后是他傻笑的神情,没忍住试探道:「真不告诉言欢你是为了她打架的啊?」 「芝麻绿豆大的屁事有什么好说的?」秦执警告了句,「你也别告诉她,那些话太难听,省的污了我这公 主的耳朵。」 后来没多久,秦执和言欢就和闹掰了,齐宵凡劝过秦执,要他别拿言欢当仇人对待,实在不想和她订婚,想别的办法就好了,十几年的感情可不能这么搓磨。 秦执冷脸看他,「我什么时候说不想和她订婚了?」 「那你闹什么?」 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我不甘心。」 秦执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喜欢言欢,甚至不敢对她承认自己为她做过不少事,生怕自己在感情上落了下风。 他的情是遮遮掩掩,是见不得光,是冰山一角下潜藏的九分之八。 可这样的情,真的能称得上是爱吗? 齐宵凡又嘆了声气,抬眼,对面阴沉着脸,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阿执,你别这样,怪让人害怕,实在不甘心,你就去找言欢把话说个明白。」 秦执刚拿到一件干净t恤,听见这么一句,手指勐地一缩,留下凹凸不平的褶皱,「你要我说什么?」 以前是没话说,现在是说不出口,他还有什么脸说? 齐宵凡有些急了,语速很快:「就说你这么些年压在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啊。」 秦执还是选择用问题回答问题,「你觉得还来得及?」 「实在不行,你就为她做点什么,不说能不能挽救,来点补偿也行。」 秦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两分钟后,他套上衣服,准备离开。 齐宵凡以为他是听进去了,长舒一口气。 秦执回的是秦家,秦彧死了,他可以毫无顾虑地回来了,只是没想到,第一趟就遇到了秦隐。 秦隐打量他,半死不活的样子,看来是知道了事情真相。 秦执忽然又不想留在家里了,绕过黑衣黑裤的男人,准备走,秦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几天就待在家里安分点。」 秦执脚步一顿,但没回头,「秦总,你也想给我关禁闭呢。」 秦隐凉凉笑了声,他确实看不上成年后毫无斗志、拿所有人当仇人看、只顾着自暴自弃的秦执,但他不讨厌秦执,他们有着共同憎恶的对象,在一定程度上,他们是再亲密不过的共生关系。 作为限定版的命运共同体,秦隐自然不会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将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赶上绝路,「什么时候把自己整理好了,就来集团上班。」 秦执没应,回到车库,发动车辆扬长而去。 秦隐听着外面的动静,眸光微跳。 秦彧死于意外一事千真万确。 不过那晚他喝的酒是秦隐找人劝下的,也是秦隐提供的,酒很烈,没几杯就能醉倒,本来想等秦彧喝醉后再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比如从栏杆跌落,比如摔下楼梯,万万没想到,秦彧最后被自己呕吐物噎死了,当真应了那句「恶有恶报」。 这真相秦隐谁也没说,是不能说。 当初他同玉玊合作的条件之一是:他亲手替她除掉秦彧,作为回报,她要把那些陈年旧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能见光,以此来保全秦家。 ——秦彧必须得死,但秦家不能垮。 - 梁沂洲在富力山门口见到了一辆张扬的跑车,停着没动,车型眼熟,是秦执的。 这已经是他这周第五次看到了。 「秦家老二来找过太太?」他问张嫂。 张嫂摇摇头,「这几天家里没来过客人。」 梁沂洲微微皱眉,上楼后,言欢见他欲言又止,问:「三哥,你有什么事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秦执有没有找过你?」 言欢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秦执,「没有。」 梁沂洲没再问,等言欢侧过身,他又看去,她的身影笼在加湿器散出的白雾里,纤薄,弱不经风。 他们结婚的消息刚传出去的第二天,他其实见过秦执,是秦执主动找上门的。 当时梁沂洲没打算见他,直到十分钟后,专线电话进来说秦二少爷在大厅闹了起来。 梁沂洲不担心秦执会把梁氏拆了,毕竟这纨绔没那本事,但就这么晾着由他闹,不免太难看,还容易给别人落下自己横刀夺爱后心虚不敢见情敌的口舌。 又过了几分钟,在梁沂洲的授意下,林秘书将人领了上来。 梁沂洲几乎每次见到秦执,他脸上都带着伤,那次也不例外,只是比以前都要瘆人。 「秦总打的?」这话听着嘲讽满满,还带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意思,换做以前,梁沂洲是不会这么开口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心血来潮说了。 秦执不喜欢解答问题,只喜欢抛出问题,问得一针见血,毫不拐弯抹角:「你为什么要和言欢结婚?」 「这事我需要跟你交待明白?」 「你到底什么目的?」 「跟你没关系。」 皮球一踢一回,五分钟后,话题也毫无进展。 秦执笑得阴郁,「梁三,你敢承认,你和她结婚没存着半点私心?」 梁沂洲缓慢抬眼,也笑了,「我有很多私心,就是不知道你指的哪个?」 秦执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顿了下,一字一顿地问:「言欢她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他站在光影交界地带,眼神淬着寒冰,恨不得破开对面坚硬的保护壳,语气不沖,但听上去咄咄逼人的,「因为是朋友的妹妹,又是后妈的表外甥女,所以你真拿她当妹妹对待了?」 梁沂洲没回答,默认的意思。 秦执唇角弧度越扩越大,嘲讽意味拉满,「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了不起的梁三是个会和自己妹妹结婚的人渣。」 第25章 25 言欢听说秦执来梁氏找过梁沂洲已经是葬礼结束的第四天。 她没来由想起几天前在梁沂洲颧骨看到的伤,当时她问他怎么回事,梁沂洲告诉她是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实木架上。 他的眼神看上去不像在撒谎,言欢信以为真,突然没那么心疼了,更多的是揶揄。 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梁三,居然会有这么愣头青的一面,多可爱呀。 现在看来,事实或许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传闻落进言欢耳朵里没多久,玉玊发来消息问她最近有没有见过秦执。 言欢:【没有。】 玉玊:【他没去找你?】 虽然她当时苦口婆心地让秦执别再去打扰言欢,但大多数男人都没什么自知之明,净爱干死缠烂打那套,她相信身上具备诸多男人通病的秦执在这点上也不例外。 言欢:【找我做什么?】 玉玊:【没找你自然是最好的。】 言欢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这问题梁沂洲问过我。】 她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秦执可能真的来找过我,是我没注意到。】 正说着,左上角进来未读消息,说曹操曹操就到。 秦执:【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个面。】 言欢眼皮一跳,想着躲也躲不过去,索性迎面而上,顺便同他算算打梁沂洲那一拳的帐。 刚在屏幕上敲下一句话,一个不经意,看见路边停靠着的车辆,她眯了眯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让司机放下自己后直接离开。 几乎在同时,秦执下了车,半倚在车门上,敲出一根烟,还没点上,听见高跟鞋敲地的声音。 他手指一顿,斜眼看去,唿吸短暂地滞住。 她身形单薄,细胳膊细腿,纤腰不盈一握,做出逞强表情时,反而更显羸弱,是天然想要保护的对象。 言欢在他身前停下,两个人的距离意外得近,是她准备翻旧帐的前兆。 果然秦执就听见她问:「你是不是打了三哥?」 秦执背着光的那张脸一片晦暗,他哑声道:「我现在不想聊他。」 他强行将自己从悔恨里拉扯出来,才成功发出那条消息,也做足了心理建设:不管一会儿她说什么,冷嘲还是热讽,他都要老老实实受 着,好让她看见自己的诚意。 结果一见到面,她就急不可耐地甩出「三哥」这两个字。 得到他似是而非的回答后,言欢皱了下眉,高高扬起手掌。 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直接打碎了秦执东拼西凑起的温和、耐心与包容,只剩下一地能映出暴戾嘴脸的碎片。 他低低哑哑地笑了声,「你可真有意思,我以前故意撒谎放你鸽子,把你一个人丢在路边,你都没有气到要打我,现在为了一个梁沂洲——」 她从来没跟他动过手,现在得偿所愿后连装都不屑跟他装了,还真是原形毕露得彻底。 言欢想也没想,又甩了一个巴掌过去,比刚才那声更响,震到她自己手掌都发麻,也扇到秦执偏过头。 从小到大,秦执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最严重的时候,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对比起来,言欢这一巴掌称得上微不足道,然而他感受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疼,火辣辣的烧灼感持续了一阵,最后变成酥麻难耐的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他心里更加讽刺了。 打完这一下,言欢往后退开半米,隔出井水不犯河水的间距,忽而弯唇,带出一声笑。 岑寂的夜里任何细微的动静都会被放大,而她轻描淡写的一声笑,就是第三下响亮的巴掌,甩在秦执的心脏上。 他眉心紧拧,问她笑什么。 「笑你原来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荒唐又无情的事,只是一直不提,一直没有悔过而已。不仅如此,在我面前还永远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来指责我的不是。」 言欢把情绪藏得滴水不漏,话术也是,严密到毫无漏洞,生生避开了关于「现在为了一个梁沂洲」的话题。 说着,她声音忽然轻下来,对着空气重复了遍:「原来你都知道的啊。」 这几个字将秦执埋在心底的愧疚再次牵扯出来,连同他整个人一併在夜风里瑟瑟发抖,不堪一击。 言欢收敛嘲讽的神色,言归正传:「你找我做什么?为了你听到的那些真相?如果只是这样,没——」 秦执垂下眸,打断她的话:「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包括你上次找我说的那些。」 他嗓音停顿了下,似在回忆,「你说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最好的同谋……」 隔了两秒,秦执又抬起头,心勐地一跳,在对面冰冷的眼神里节节败退,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先别开眼,由着沉默持续了会,等他再次看过去,她的髮丝被风吹得有些乱,他下意识抬手想替她捻开。 言欢又往后退了一步,提醒他别动手动脚的,「我已经结婚了,秦二少爷,请你自重。」 秦执手僵停在半空,捏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瞬间暴起,「结婚?自重?你费尽心思嫁给梁沂洲,他就这么好?」 他完全不想把话题扯到那男人身上,但这次还是没忍住。 言欢眸光一跳,转瞬听见他递进式的话术,「好到让你单恋了这么多年,还没放下他?」 她心跳陡然漏了两拍。 秦执是在高二上学期察觉到的异常,从她某个模煳的眼神里,渐渐的,他发现,只要有梁沂洲在,她的视线总会随着他的挪动而挪动。 或许只是钦佩,不含任何男女之情。 ——他这么哄骗自己,一骗就是一年多。 直到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提前去了秦家在外地盘下的玫瑰庄园,亲自挑选、摘下一整捆玫瑰,又特地和花店老闆学了如何包装。 不仅如此,他还听了齐宵凡一回,准备好上百架无人机,打算同她告白。 但他给她发去的消息,她通通没回。 他刚心烦意乱地收起手机,远远进来一道身影,像鸟儿一般,从他世界路过。 她的裙摆很长,得提着才不会落地,但她还是跑得很快,最终在另一个人身前停下,而那人手里只拿着一支玫瑰。 隔得远,秦执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种雀跃欢喜是不需要看的。 他的心脏骤然变成一颗柠檬,至于她的笑,就是一把把利箭,笔直地射向这颗心,汁水四溢,酸到他喉管都被溶解到红肿溃烂。 一束玫瑰和一支玫瑰的区别在哪? 为什么那单调的一枝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她所有的关注和欢喜的笑容? 后来他想明白了,有些东西根本不需要太多,看赠予的那个人是谁。 他输就输在了那人是梁沂洲,是她喜欢的人。 「原来她喜欢梁沂洲」这个认知就像海啸一般席捲而来,将秦执的理智沖磨成嶙峋的礁石,最为锋利的那头只管狠狠扎向她,作为他被蒙在鼓里多年的报復。 他知道这很幼稚,也很愚蠢,无异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得不到解答的困惑,时隔多年终于有了答案,言欢愣了足足几分钟,开口又是在几分钟后,「十七岁的时候,你开始疏远我,就因为长辈一句看似玩笑的婚约协定,后来我们的关系慢慢缓和下来,在我十八岁生日结束后,你突然又变了副态度,变得比以前还要刻薄、冷漠,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现在明白了,原来你是因为嫉妒。」 停顿两秒,她继续说:「处处和梁沂洲作对,哪怕只能在口舌上占他一时便宜,都会让你感到满足,也是因为嫉妒。」 「秦言两家订婚的消息正式传出后,也就是我出国后,你给自己制造一段又一段并不存在的艷遇,还是因为嫉妒。」 自己喜欢的未婚妻喜欢上的是另一个人,这让秦执体会到一种她出轨了的背叛感,所以千方百计地想要坐实自己花花公子的称号,给她难堪。 而这就是他所谓的不甘心。 言欢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脚边被拉到细长的影子成了它的守护兽,两者都坚不可摧,足以击溃对面所有的防线。 她一边冷眼旁观他的狼狈,一边大发慈悲地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从来不是三哥太好,好到我只能选择他,而是他的好,给了我足够多选择的余地,他光是站在我身边,就构成我的底气了。」 秦执深吸一口气,「他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我会进秦氏工作,一步步爬到最上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言欢不忙着否定,懒懒反问了句:「那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秦执第一反应是:报仇。 看穿他的想法,言欢笑了声:「我们确实算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远远比我和三哥在一起的时间久,你也远比他在一些生活习惯上了解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知道我习惯几点睡,知道我爱逛哪些地方,可是,你又有多少次将你对我的了解付诸于行动?说到底,这些也不过是浮于表面的了解,你从来没有想要真正去认识、触碰我的灵魂,相反,你只会将你的喜欢套用在我身上,用你的个性去束缚我的性格。」 他明知道她不爱吃刺身、寿司,却总是带她去他自以为不错的日料店。 他追求刺激,追求各类极限运动,却在明知道她有恐高症的情况下,不管不顾地带她去蹦极,她不愿意,甩了冷脸给他看,他就回以更冷漠的眼神,将她撂在半路。 那年她十六岁,一个人在冷清的郊外游荡,好在她等来了梁沂洲。 意外深处泥潭的少女们总会幻想某一天能迎来拯救自己的英雄,但这是言欢一向嗤之以鼻的。 除了父母和哥哥外,她在其余感情上一直冷静自持得过分,极其讨厌依附旁人。 可当那天砰砰的心跳声敲响她耳膜后,她恍惚意识到自己不过也是个俗人。 那是她第一次对梁沂洲动心,可却不是她第一次对人动心。 言欢把话摊开了说:「虽然你不够了解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刚才你的想法不算错,只是我这人很贪心,鱼和熊掌一个都捨弃不了……所以,我不单要报仇,恢復自己以前的风光,我还想要很多很多的爱,独一无二 的爱。」 秦执听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不认同爱存在着优劣和偏颇之分,「说白了,你就是不相信我爱你。」 言欢摇了摇头,「我相信你爱我,但我不相信的是你的爱能给我带来任何有实际效用的东西,比如稳定的情绪价值,又或者能把心脏捂得暖暖的安全感。这些都不是你能做到的,加重我的患得患失和对周围人的敌视才是你爱里藏着的伤人利器。」 「高中那会,很多人追你,就算你不喜欢她们,也不打算和她们交往,但只要她们邀请你,吃饭也好,看电影也罢,你都不会拒绝。」 她别开脸,看向一旁的灯柱,就为了那点光亮,飞蛾勐地扎进火海,连命都不要了,真愚蠢。 「是不是只要你认为你在和她们来往时,管好了自己的手脚,只要你心里想的一直都是我,这些来往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认清一个人后,他的心理自然会变得很好剖析,现在的秦执在她面前,连赤|身|裸|体都算不上了。 「你还自负地认为凭藉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就算你真的稍稍犯了点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我也会乖乖在原地等你回头是岸。」 秦执喉结剧烈滚动了下,「我说过,我没有碰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根本找不到重点,言欢不想听,自顾自往下接:「你太高估我的度量,我从来不是一个只会乖乖站在原地等待爱自己上门的人……换句话说,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想当什么皇后娘娘,正宫的大度我不需要,我更不打算活成你爱情里的苦行僧。」 她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她爱的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她出现的时候,他就只能看向她一个人。 言欢开始不耐烦了,突然加快语速,「秦执,你给我听明白了,你的软弱、自大、把握不准的分寸感才是我们之间不可能在一起的最大问题,和三哥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没有三哥,我也不能和你有什么——哪怕在这世界上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是你。」 最后一句,杀人诛心。 秦执被当头一棒,不可置信取代他所有的情绪,凭着本能,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肌肤与掌心间包着一条手鍊,男人的力道越重,手鍊嵌得越紧,传来痛感也越清晰。 「你刚才说什么?」 言欢没有逃避这个问题,「我对你动心过。」 虽然只有一次,也足以让她差点就喜欢上了他,意气风发叫她公主的天之骄子,谁不会心动? 「偏偏那天下午,你就和其他女生一起去看电影了。」 她口吻嘲弄,「你怪不了别人的,是你一步步把我越推越远的。」 秦执顶着如雷的心跳声,着急忙慌道:「如果我以后只看向你一个人——」 言欢冷冷淡淡地打断:「太晚了。」 她看向他,「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早就回不到过去了。」 「你从小得到的东西太多,总是觉得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不管你伤害的那个人是谁,对方都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别人或许是这样,但我这人小气,给不起第二次机会,更不可能让你用你手里的那把枪反反覆覆地杀死我。」 空气安静了会。 僵持的氛围有增无减,是风吹不散的。 即便被说到这份上,秦执还是没有彻底放弃,他也知道自己今天过分自甘自堕,可被逼到绝路上的人管不了这么多,多种复杂情绪参杂在一起,他开始语无伦次,聊起他们过去的温情,还第一次同她坦白起了自己背地里的付出。 言欢默默听着,等他说完才来了句:「所以你是在怪我有眼无珠,看不到你的付出吗?还是在指责我不识趣,明明都对我这么好了,我却总是不领情?」 「我不是这意思。」 言欢已经不在乎他究竟什么意思,「怪不得你每次对我好完后,态度都会变得格外冷淡。」 用他自以为的真情去触碰她的心,稍稍一碰壁,得不到她正面的反馈,就退避三舍,如同躲洪水勐兽一般,事后又百般给自己的懦弱找藉口,指责她不识好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秦执,自我感动可以,但别把自己骗进去了,你爱我,但远没有你自己想像中的那么爱我。」 言欢暗暗吸了口气,「直到现在,你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胆小懦弱,只顾着从别人身上找到自己不幸的原因。」 「一面又想要的太多,偏偏没那能力拥有,到最后连自己原本拥有的也全都失去了。」 「在没有实力、主导不了自己人生的情况下,做人可不能既要又要。」 她知道自己以目前的能力,没法达成一口气达成自己真正的目标,所以才会一步一步拆分细化。 比如在和梁沂洲的婚姻上,显而易见,短时间内她无法得到他的爱,只能先通过确定关系来获取更多朝夕相处的时间。 而这就是她和秦执间最大的区别。 言欢抿了下唇,一抬起眼皮,就和秦执目光撞上,离散的魂归拢,对刚才的话题来了句总结:「我们都是自私的,不会为了对方委曲求全,和你不同的是,我身单力薄,没你那么多精力可供自己折腾,自然也没有勇气和力气要去扶住一个随时都可能倒下的你。」 秦执那点不成熟的喜欢,随着他对她怨怼的不断加深,渐渐变成躯壳里的阑尾,只要不病变,只要感受不到痛楚,就不会有人想着大费周章去切除。 可是该切除的东西还是得切除。 今天也总算能切干净了。 秦执大脑出现负荷过重后的空白,耳边滋滋的电流声烦不胜烦,他尝试着甩开,最后成功了,也彻底把其他所有杂音和从她身上传出来的声音甩开,等到他从迷茫中抽身而退,她已经离自己隔了近五米。 他无意识地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喜欢梁沂洲这事,我都能看出来,他这么精通算计、擅长拿捏人心的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这问题无疑脱离先前谈论话题的中心,却把言欢问住了。 是啊,他都能看出来的秘密,梁沂洲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毫不知情? 真的应证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梁沂洲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面前失去玩世不恭的姿态,只剩下了克己復礼? 以前的三哥明明不是这样的。 第26章 25 后来那一整天,言欢都心不在焉的。 她将过去自己和梁沂洲相处的画面在脑子里反刍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可以作证他究竟是不是在揣着明白装煳涂。 说白了,她那点小聪明根本看不透他,至于他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她问不出口。 乱七八糟的思绪勾缠在一起,连时间过去多久都不知道,浸在水里的肌肤都被泡到发白,忽然她听见浴室门被人敲了几下,男人微哑的嗓音传来,叫她的名字。 她嗯了声,怕他听不见,又说:「我在,怎么了?」 「已经四十分钟了。」 隔着门的缘故,梁沂洲的声音越听越闷,言欢还听出了别的意思:怕她泡出什么意外。 「马上出来。」 言欢擦干身体,穿上睡裙,片刻又脱下,换了件真丝睡袍披在赤|裸的肌肤外,裹挟着蒙蒙的水汽离开浴室,意外发现梁沂洲就站在离磨砂玻璃门不到两米的地方,两个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做足戏,避开,他却直勾勾地缠绕过去。 这是第一次,有点奇怪。 就在她准备开口前,他平静地上前两步,伸出手,将她不小心勾到门把上的腰带取下,避免一场让人面红耳赤的走光。 出乎意外的走向,言欢稍稍愣了下,等人从身侧经过,她慢腾腾地扭过头,对上他被挺阔的后背,往下看,是被西装裤包裹 住的两条腿,黑色一衬,修长瘦直。 她忍不住想,如果刚才的情况一模一样发生在他身上,她是绝对不会提醒他的。 毕竟她早就想拽下他全身的包装了。 梁沂洲今晚的澡洗得比平时久,洗完也没有直接回卧室,在书房待了两小时,那会言欢还没睡,靠在床头看书,从素白封面看,不是上次那本。 梁沂洲压下卡在胸腔的无名气流,掀开被子,淡声问:「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 言欢眨眨眼睛,说有,然后问他怎么了。 「去趟天街苑见见爸妈,」他顿了顿,「可能还要住一晚上。」 「好,我明天上午再整理行李。」 梁沂洲嗯了声,「明天下午不用等我,让老陈先送你去。」 言欢一愣,「就我一个人去?」 「害怕?」她这呆滞的模样看着意外有趣,梁沂洲的情绪忽然明快不少。 又不是没去过,有什么好怕的? 只不过以前是以表外甥女的身份去的,现在变成儿媳妇,多多少少会觉得不自在。 言欢正要开口,被梁沂洲截断:「我有事要处理,见完面,我就去天街苑。」 言欢温吞地应了声好,换成平趴的姿势,脸颊上的肉被压成圆鼓鼓的形状,远看像个仓鼠,刚吹洗完的发梢蓬松,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柔软的,让人想亲。 梁沂洲收回视线的前一秒,她突然扭过头,双眸清亮,用笑意掩盖试探,「三哥,你还记得十六岁时的我吗?」 他被问住了,视线也就这样定格了,六年过去,她在外形上其实看不出太大变化,只是少了些青涩和稚气,胶原蛋白依旧充足的一张脸,一颦一笑间会多出介于少女和成年女人间妩媚的气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至于心态和某些行事作风,看着像变了,傲然的芯却还是那样。 他轻轻摇摇头,「和以前一样。」 言欢对这个答案说不上满不满意,只觉寡淡,没意思,她往下说:「可他们都说我变了不少,变得更加不讨喜了。」 梁沂洲城墙高筑,完全没被她套住话,「谁说的?」 「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既然是乱七八糟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是乱七八糟的,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还真是刀枪不入,言欢心里一阵好笑,脸上也在笑,视线还是不躲不闪地迎着梁沂洲。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向来也擅长引用,尤其是她的这双眼,只要她有心,就可以往里塞进去无数情绪,比如在和他单独相处时,她会将分寸拿捏得极好。 小女生的羞赧多一分容易变成讨好和低声下气的取悦,少一分就会变成冷情和过度自傲,在她这儿,是恰到好处的骄矜。 但她也知道,欲擒故纵的次数玩太多,又或者每次持续的时间太长,就是过犹不及。 几秒后,等到空气里的引线快要被点燃前,言欢将脸转了回去,切换成最容易入睡的姿势。 梁沂洲关了灯,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均匀的唿吸声,他侧目看去,黑暗中的轮廓模煳又清晰。 他没忍住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耳垂,然后是她柔软的嘴唇。 - 这是儿子儿媳婚后第一次来家里,梁品霖特地花重金请来北城最厉害的几位名家私厨,做的全是耳熟能详的家常菜。 都是被餐桌礼仪教育着长大的,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叶卿和梁品霖感情好归好,但一个月内也会分房睡个三五天,饭后,叶卿将刚洗完澡的言欢叫到自己的独立卧室,面积和主卧没得比,风格也简约,除了一张双人沙发和一米五宽的床外看不到其他家具。 比起下午多年未见的生分,叶卿的态度变得亲切熟稔很多,轻柔的声线扯起家常时,就像春风掠过心田,让言欢倍感舒服。 说到一半时,叶卿突然顿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又又躺上来吧,我给你揉揉太阳穴,放松一下。」 言欢本来想说自己并不紧张,看见她含笑的眉眼,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于是脱下拖鞋,乖乖躺了上去。 叶卿说:「小时候我很喜欢这么躺在表姐怀里,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她的怀抱最温暖。」 言欢心口一滞,「妈妈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好像从来不会生气一样,什么糟心事她都能包容。」 言欢笑弯眼睛,带着几分自我埋汰,「那她和我完全不一样。」 叶卿也笑,片刻摇了摇头,「这样温柔的性子也是在遇到你爸爸之前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都是好脾气的人,怎么两个人一见面,就闹得鸡飞狗跳的。 言欢咯咯笑个不停,「所以我是火星撞地球的产物?」 想到言叙钦,她笑容短暂地僵了下,「哥哥和我也不一样,他和爸爸妈妈也好不一样的。」 叶卿摸了摸她脑袋,眼皮垂落,掩下里面翻涌的情绪,轻声说:「这世界上的人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又又,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你爸妈,还有你哥哥看到会开心的。」 言欢挤出点弧度,故作轻松道:「可是他们都看不到了呀。」 叶卿没搭话,在心里嘆了声气,再次开口时,聊的还是表姐年少时的趣事。 关于父母的记忆远比哥哥来得遥远而陌生,言欢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到最后,眼眶通红,捨不得和脑海中浮现出的虚假画面告别,用恳求的口吻道:「姨——」 她顿了两秒,改口叫了声「妈」,「你再和我多讲讲他们吧。」 「好。」 等叶卿的记忆尽数被掏空,言欢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您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在言氏的股份全都转给我吗?」 - 梁沂洲以为梁品霖把自己叫到书房,为的是工作上的事,哪知一开口就是再家常不过的话腔,「你和又又都结婚了,她怎么还叫你三哥?」 饭桌上樑品霖就想提了,但最后被叶卿的一个眼神制止住。 梁沂洲不以为意,「一个称唿而已,她喜欢,就让她叫吧。」 当事人都这么说,梁品霖没必要再逮着这事不放,索性随他们去,转头开始聊起正事:「你最近好像跟秦家人走得很近。」 「您说的是大的还是小的?」 「夺了位的那个。」 即便已经从名利漩涡中抽出了身,梁品霖对北城涌动的暗潮还是了如指掌,当然抛开他自身的敏锐,「旁观者清」起到的作用也占了一部分。 梁沂洲点头承认:「有生意上的事要谈。」 「和汽车有关?」 「是。」 「我记得你上次出国,谈的也是这生意。」 「是,但没谈拢。」 「因为智能驾驶?」 梁沂洲点头,「新锐那边的智驾技术还处于初步发展阶段,我没那么多耐心得他们步上正轨。」 梁品霖不贊同,「新锐是国外首屈一指的电车品牌,就算智驾技术没达到你的期待值,在其他技术上领先国内一截,这头肥羊梁氏应该吞下,而不是因你的一意孤行顾此失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谈起工作上的事,梁品霖的口吻严肃到不容置喙,梁沂洲和他如出一辙,略显刻薄,一点父子情分不讲,「我也是人,是人就会顾此失彼,您要是不满意我的做法,就回集团亲自下达指令。」 梁品霖嘆了声气,心说也不知道像谁,这么拗。 半分钟的寂静后,他稍微放软语气,「新锐给不了你想要的,秦隐能给你?」 「目前还不好说。」 「上回那个呢?」 最近见过的人太多,梁沂洲不知道他说的哪个。 梁品霖说:「我朋友儿子,约你去锦瑟谈事的那个,听说你们要合作了。」 梁沂洲嘲讽一笑,「没有这回事。」 那人赌徒心理,当初被梁沂洲毫无余地地拒绝后,选择剑走偏锋,放话声称自己已经和梁三见过几面,合作基本谈拢,不日将正式签约。 传得还挺像一回事,不少人信以为真,以至 于这波胆大妄为的狐假虎威,最后还真让他捞到不少投资。 类似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梁沂洲早已见怪不怪,也不计较自己是被利用了——下位圈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没必要浪费时间去计较。 梁品霖沉吟几秒,试探性地问道:「你这么执着于智驾,是不是因为阿叙那小子?他死于智驾系统意外,你就想借工作调查他的车祸,要是最后查出来他真是被人害的,那你还想替他报仇?」 梁沂洲轻哂,「不提我有没有资格替他报仇,都过去这么多年,我这冲动早就淡了,现在想要的也只有一样东西。」 言叙钦的死就像锦绣华裳上落的虱子,不剔除,肌肤就慢慢生脓溃烂,至于剔除的办法,很简单,比起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替他讨回一个公道,不如找到真相。 是意外,还是人为设计的,总要有个答案。 梁沂洲淡着神色说:「阿叙就死在我和言欢面前,死的时候,人都被撞变形了,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当时言欢还问我那不是哥哥对吗,我都没法回答她……」 梁品霖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什么,梁沂洲继续说:」车祸到现在,我已经模煳了阿叙的长相,可讽刺的是,这幅画面就和刻在我脑子里一样,怎么也忘不了,还能一比一复制进我的梦里。」 他抿直唇线,「找到真相,不仅能给言欢一个交代,还能让我活得轻松些。」 梁品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连真相一角都没窥探到,又怎么知道完整的真相就是你想要的?」 梁沂洲折返回客房时,没见到言欢身影,以为她还在叶卿卧室,就先去洗了澡,又去三楼露台抽了根烟,一来一去磨蹭近半小时,客房还是空无一人,他去找叶卿。 叶卿诧异:「又又早就回去了。」 梁沂洲一滞,「她不在房间。」 「会不会在花园吹风?」 梁沂洲不答反问:「您找她说什么了?」 叶卿从他稍稍发紧的声线里听出责怪的意思,顿了顿,「聊了些她父母过去的事。」 她迟疑了下,补充道:「最后提到了阿叙。」 梁沂洲把门带上直接去了花园,那处只有被风吹到影影绰绰的枝叶,他快步回到客厅,问遍佣人也都说没看到人。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和凭空消失一样,发去的消息也全都石沉大海。 去保安室调监控的时候,梁沂洲又点上一跟烟,出了会神,菸灰扑簌簌地往下掉,一半掉到脚尖,菸草化成的雾钻进胸腔,把莫名其妙空了一小块的心脏呛到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也只有那么两秒,他恢復正常状态,随即监控视频里出现言欢的身影,证实她进了客房后没再出来。 梁沂洲想起言叙钦提起过一件事,每次难过到极点时,言欢总喜欢把自己藏进衣柜里,用木质香掩盖自己身上的气息,仿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随存在感的减弱而消失。 监控还在持续不断地播放,看监控的人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五分钟的路程被梁沂洲压缩成一半,他直奔衣帽间,一扇扇地打开,终于在最里面发现了瘦瘦单单的女孩,头埋在膝盖里,光亮侵占阴暗视线后,她才慢吞吞地抬起脑袋。 脸上还是干燥的,但眼圈一片通红,心里似乎已经在流泪了。 梁沂洲弓下腰,将人从狭窄的空间里捞出来,缓慢挪到床上,撩开她湿漉漉的碎发,让那双慢慢浸上水光的眼完全显露出来。 另一只手还搭在她腰间,虚扣着,但依旧能比出纤细的弧度,他潮热的指尖偶尔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上面似乎有一道流畅的弧线。 他从不趁人之危,只是这一刻实在难以自持,想抱她亲她,任由心脏那处对一个人的需求和渴望泛滥,凝固成欲望倾泻时扭曲的快感。 于是,第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然后是她的眼睛、鼻子。 嘴唇那处的吻被她的眼泪打断。 足够猝不及防,也顺势将他心里那头失控的兽关回囚牢,他用指腹抹去她的泪,「别哭了,我不亲就是了。」 言欢一个劲摇头,「不是这样,我只是——」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茫然脆弱和悲哀顺着她的眼泪无遮无掩地流露出来。 「三哥,我回不去了。」 好不容易止住哭腔,嗓音还是断断续续的,「我刚才问了表姨,爸爸妈妈立遗嘱的时候为什么要把股份都留给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梁沂洲手上动作没停,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问:「她怎么说的?」 「她说,因为我是他们最宝贝的公主。」 言欢也说不出自己的情绪为何会经歷一个急转直下的阶段,直到现在都还在谷底沉着,或许是太过遥远的记忆击中柔软的心房,也或许是因为自己违背父母的意愿和期待后产生了愧怍之情。 他们给了她能给出的最大保障,愿她一生安然无虞,喜乐顺遂,可这份保障却被旁人反覆利用,搓磨成骯脏的利益陪葬品。 而她则以自身为饵,赋予陪葬品另外的价值,然后一头扎进那混乱不堪的名利场中。 未来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洗牌,而是踩上一具具血肉之躯,去看言家那顶端的风景,最后再拉着言庭越坠入万丈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能不能安然无恙,能确定的是,等到那时,她不可能再当回父母记忆里的小公主,只会是染上一身血腥的刽子手。 她是真的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三哥,我喜欢这里。」 言欢紧紧环住梁沂洲的腰,将脸埋了上去,轻声说:「这里比言家温暖。」 梁沂洲换了个姿势,顺便也帮她调整,两个人侧躺着,双目相对,「以后你想来,我就带你过来。」 他的手又抬了起来,抹上她的眼角。 言欢迷濛的视线紧随而去。 他的手指看着修长又漂亮,让人难以想像在欢爱时,它会沾染上什么样的低俗污秽。 人在情绪大开大合的时候,总想做点荒唐事。 不可避免的,她又想起几天前那次失控后的接吻,真费劲,感觉舌头都要被他勾走了,和蜻蜓点水的触碰完全不一样。 言欢心跳加速,放在被子里手扯了扯他的睡衣下摆,叫他,然后说:「三哥,你能不能再吻我?一下就好。」 如果可以,她其实还想再碰碰他,更深入的。 第27章 27 以他们现在的合法身份,只要不伤害到她,梁沂洲做什么都是不会也不该受人指摘的。 但他没有过于放纵自己,而是先凑近,盯住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等到欲望膨胀到一个程度时,低下头,在她唇角轻啄。 内心的躁动感却并未因此得到消减,相反他想要的更多了,他用他的唿吸代替他的唇在她面颊、颈侧打转。 他的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两粒,露出大片胸前大片肌肤,肤色比言欢认识的所有男人都要白。 「三哥。」言欢不受控地呢喃。 情动时的一声,扑进耳朵里,就像一股电流,顺着梁沂洲的尾椎骨,一路向上直达大脑,他的眼睛红了些,随即落下的吻也变得蛮横不少。 就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寥寥无几时,梁沂洲突然退出些距离,揉了揉言欢脑袋,「我就在这儿,你好好睡一觉。」 言欢愣了两秒, 第一次蹦出一个想法:传闻中不近女色的梁三该不会是……不行? - 言欢的情绪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快,被拥着睡了一夜后,第二天又像无事发生过一样。 奈何大哭过一场,眼睛红肿,布着瘆人的血丝,用冰块冷敷才缓解了些,叶卿观察细腻,第一时间察觉到,结合昨晚梁沂洲着急忙慌找人的行为,误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生愧疚。 言欢早就掌握了哄长辈的陈词滥调,可对着真心替自己着想的人,她想活得稍微真实些,至少得把自己从做戏中拉回现实,于是那些客 套尽数被她咽回肚子里。 离开前她说:「妈,下回来你再给我讲讲别的事吧,什么都好。」 叶卿这才舒了口气。 梁沂洲一大早就去公司,所以言欢是一个人回的富力山,路上她收到言家管家的电话,要她晚上来一趟老宅。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 就是心知肚明和心照不宣了。 就是不知道言庭越这回又想胁迫她做什么事,还是单纯把她叫过去羞辱、责备的。 通话中断不久,言兮打来电话说,前天晚上言庭越发了一通大火,事后兴师动众地叫来了五名家庭医生。那几人也不动,整整齐齐地围在床边,盯着老爷子看了一天一夜,等人情况稳定下来,各个松了口气,僵直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言欢问:「他跟谁发火?」 「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说明白点。」 「梁三之前不是说要给言家一大笔聘礼吗,结果全转到你帐户上了,你说他发现后能不生气?」言兮捂嘴笑,「能把爷爷气成这样,可真有你的。」 言欢试探性地问道:「那老爷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找我算帐?今晚家宴?」 「什么时候老爷子想找人算帐,会先口头撂下狠话啊?当然是趁你不备的时候,再朝你射出一箭。」 言兮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今晚他的确有找你算帐的可能性,你还是别来了,万一和上次一样又是鸿门宴。」 言欢拿出随身镜照了照自己的眼睛,红肿又消退不少,估计到晚上就能恢復到正常状态。 言兮餵了声:「你在听吗?」 言欢说在,「我得去。」 她已经是明牌了,躲是躲不掉的,不管未来等到她的是不是狼窟,她都得亲自去闯一闯,不过这次她照旧留了后手,在去之前,先给梁沂洲发了条消息。 梁沂洲:【结束后发消息给我,我去接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言欢回了个乖巧点头的表情包。 言欢是掐着点去的,言庭越看见她,眉眼舒展开,笑了,「又又来了。」 随即又关心了几句,比如梁沂洲有没有欺负她、在梁家生活得自在不自在。 言欢本来不想再装,可见他有将这齣爷孙情深唱到继续唱下去的意思,只能配合起来,柔柔一笑,「三哥对我很好,梁家其他人也是,谢谢爷爷关心。」 言庭越笑而不语。 二十分钟后,言家人陆陆续续上桌,冷菜刚摆上,言庭越开门见山:「这回把你们聚齐,是为了宣布一件事。」 他卖足关子,隔了几秒,压实音量朝门口来了句:「进来吧。」 所有人抬头看去。 言欢慢了两拍才有所反应,这人恰好在同一时刻侧过身露出全脸。 他身量挺拔,自带压迫感,一双眼睛凝着精明和算计,偏清俊风流的长相,笑起来自带滤镜一般,迷人眼,但言欢不喜欢他的笑,太程式化,比手工绘制成的脸谱瞧着还要虚假,功利性也强。 言庭越不动声色地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又在心里盘算一阵,给出最为言简意赅的介绍:「言知珩,言家老四。」 众人只知今晚这场家宴非同寻常,但都没料到会唱一出认祖归宗的低劣戏码。 空气瞬间凝固,静到能听见中央空调吹动屏风的声响。 言兮最先没绷住,「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奶奶还生了第四个孩子?这人是墓园里蹦出来的不成?」 她语速飞快,言家二媳妇拦也拦不住,觑见老爷子阴晴不定的神色后,心里直唿「我的小祖宗」,脸色发白。 言家老二言诚尧忙不迭说:「小孩子不懂事,是我宠坏了没教育好,您别同她计较。」 言欢原本打算以不变应万变,然而在余光捕捉到言兮愤愤不平的样子后,心里藏得密不透风的愤怒突然跟着被撕开一角,也开始嘲讽道:「好巧,我也不知道呢……冒昧问一句,爷爷您这位四儿子今天多大了?有三十了吗?」 无人应答,只有言兮配合地唱起双簧,「看着三十好几了吧。」 言欢立刻往下接:「那岂不是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就有他了?」 言兮眨眨眼睛,看向其他长辈,「我年纪小,奶奶去世时,都还没出生,请问各位伯伯婶婶、叔叔阿姨,你们见过奶奶怀过第四胎吗?」 言庭越一敲拐杖,沉沉出声:「如果不想吃饭,就出去。」 言兮气鼓鼓的,还想说什么,被言欢扯了扯衣袖,言欢似笑非笑道:「好不容易一家团聚,这饭当然是要吃的。」 这话挑不出错,言庭越借不了由头将二人赶出去,全当无事发生,暗暗朝言知珩使了个眼色。 置身事外已久的言知珩心领神会,拉开他身侧的空座位,坐下。 这段插曲就这样翻了篇。 饭桌上几乎没人说话,只能听见碗筷碰撞声,菜上至一半时,言庭越开始聊起公事,「现在政策和市场动向变了,生意没过去那么好做,尤其是投资行业,所以我打算未来两年里,慢慢将集团旗下的产业进行股份合併,你们的意思呢?」 遵循的是民主自由、广开言路的原则,内核却是百年未变,依旧独裁专制,见无人应答,言庭越就将话柄抛给二儿子。 言诚尧唯唯诺诺惯了,毫无主见地肯定父亲的想法,言欢拼命摁住言兮,后者才没起身冲着自己父亲大嚷一声:「好什么好,爸,你在爷爷面前能不能硬气一回?」 言庭越之后还问了其他人,连向来没有话语权的言兮也试探了遍,唯独掠过言欢。 孤立的意思很明确——她已经出局了,和言柠一样不再是言家人。 言庭越的态度在言欢看来无关痛痒,她已经握有言氏20%的股份,言庭越要是想将她彻底驱逐,那就得再使出其他阴招将这些股份通通掠夺到手。 不过她现在有了梁家的撑腰,老爷子真想动起手来,难。 这顿饭除了那对新晋父子外,全都吃得如鲠在喉,一结束,言兮就将言欢拉到自己房间,「姐你刚才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是不是都没在听爷爷说话?哦,还有那私生子说的。」 「听着呢。」 言兮狐疑,「那你怎么一直不吱声?」 「应付任何事的最佳办法,就是装作听不见。」言欢半扬下巴笑了声,「我时运高,不听鬼叫。」 她刚才看似魂不守舍,实则一直心无旁骛地听着,生怕遗漏一个关键字。 但他们多多少少让她失望了,聊的那些三分之二都是没什么营养又虚伪的车轱辘话,余下三分之一勉强提炼出一个关键信息:言庭越打算将自己这隐姓埋名多年的私生子安排进集团,给的职位不高不低,言氏分管下一家医药公司立民医药的vp。 言家目前掌握实权的还是言庭越,他说什么,自然没人敢反对,一圆桌的人低垂着脑袋各怀心思,连碗是空的都没意识到,拿起勺就往嘴里送,结果只餵进一嘴压抑紧绷的空气。 言兮被她这说法逗笑,「确实是鬼叫……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幽默呢?」 言欢睨她,「你以前也不叫我姐。」 言兮喉咙一梗,强行岔开话题,「言老爷子可真会藏人,一藏还藏到三十几年,硬是一点风声都没泄露出来,有本事他把那狐媚子也一起带来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人在气头上,连爷爷都不叫了。 「狐媚子?」言欢问,「你见过?」 言兮当然没见过言知珩的亲生母亲,「管她是谁,干这种不道德的事也不就是狐媚子?」 言欢云淡风 轻地回了句:「没准人家有苦衷。」 「除非她是被老爷子强取豪夺来的,不然我是不会收回这三个字的……」 言兮一顿,狐疑地眯起眼:「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 「也是……先不管那女人是自愿还是被迫当小三的,这事说到底犯下最大过错的还是老爷子,就不怕奶奶知道了,半夜从墓地飘到他床边把他带走。」 言兮口中的奶奶是言庭越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两个人很小就定下婚约,一到法定结婚年龄就去领了证,婚后感情一直很稳定,言庭越也不像其他贵胄子弟,总借着应酬的名义,花花蝴蝶一般,广行风月之事。 两人因而成为圈子里出了名的模范夫妻,原本都以为能相守到白头,结果在言老夫人四十二岁生日后不久,她就被查出癌症,得的还是有癌中之王称号的胰腺癌,化疗无效,没多久去世了。 葬礼当天,言庭越回忆夫妻俩共同走过的二十余年,怆然泪下,深情告白后立誓自己此生不再另娶。 时至今日,感天动地的海誓山盟无疑沦为了彻头彻尾的笑话,言兮替自己的奶奶感到不值,「看来男人要是能管住下半身,怕都不能称作男人了。」 言欢还真怕隔墙有耳,「你小声点。」 「小声什么,他敢做,就不敢被人说闲话?」说完言兮突然怂了,揪了揪堂姐的袖子,「会被爷爷知道吗?」 「……」 言欢安抚了句:「你这房间没人经过,隔音也好,传不出去。」 言兮松了口气,倒也没变本加厉,只是压着嗓音又骂了几句,最后以一声冷嗤结束话题,转头将注意力落到别处,「姑姑有没有跟你说ash什么时候重新开业?」 说着,她忽然嘆了声气,换上遗憾的口吻继续道:「你现在是梁太太,应该也不需要去当什么设计师了。」 言欢用摇头的动作先回答第一个问题,然后说:「为什么结婚了就不能当设计师?三哥是三哥,我是我,我和他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应该被捆绑在一起。我要是不打算当设计师,那也只可能是设计衣服已经满足不了我。」 好像是这个理,言兮边听边点头肯定,「ash还不开业,那个叫珈和的网红也退圈了,你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干什么去?难不成还要听从姑姑差遣,给其他网红当助手?」 言欢再次摇头,「这次不给网红当助理了。」 言柠前两天找过她,也说了这事,「去给明星当助理。」 言兮好奇地凑过去,「谁?」 星耀签约的明星艺人实在太多,她一连吐出七八个名字都没猜中。 言欢直接解答,「她的名字很好听。」 言兮灵光一现,「明月?」 言欢点了点头。 - 言知珩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家宴一散,被老爷子留在书房交代了一些事务,一一应下后他直接去了车库,绕了一圈将车开到正门口,正巧遇上传闻中行事乖张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大侄女。 他没跟她没有正面接触过,单从她在饭桌上的表现看,除了替自家奶奶摆不平的那几句冷嘲热讽外,看不出太深的城府,只觉是个清冷孤僻的人,话少得可怜。 但他心里清楚,豪门大小姐的沉默寡言除非天性的内向使然,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可视为心里的傲趋势她们不屑与人做无谓攀谈。 言家这位大小姐大概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人物,不愿开口,只能证明她是在蔑视自己,不光是她,场上除了老爷子,估计就没人看得起自己。 嘴角出现转瞬即逝的嘲弄后,言知珩将车停下,又鸣了两下喇叭,隔着半开的车窗问:「去哪儿?送你一程。」 言欢站在台阶上,需要压低身子才能看清驾驶室的人,但她没这么做,嵴背还挺得直直的,「不用了,我先生会来接。」 其实不用她特意去看,她也知道是谁,毕竟言知珩的嗓音极具辨识度。 再次被拂了面子,言知珩也不恼,展眉笑,明知故问道:「大小姐好像很不待见我。」 乍一听像开玩笑的口吻,细抿也抿不出丝毫责备的意味,言欢却听出了不该属于他这身份的狂傲,就像在说:她待不待见,都是无关痛痒,她不将他放在眼里,同样他也是。 气氛越发怪异可笑,好比还未正式开战,双方已经将自己的兵刃全都亮出,再放一波狠话,藉此不让自己落了下风。 明知对方看不见,言欢还是摆起笑脸,拿捏后的语调听着真诚多了,「四叔这是什么话,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待见不待见的?」 间接否认自己刚才在言家的冷漠是在拿乔。 言知珩稍滞后笑出声,学着其他长辈亲昵地叫了声「又又」,「刚才见了这么多晚辈,你是第一个这么叫我的。」 「您都认祖归宗了,我当然得这么叫您,不然显得我这做晚辈的不礼貌、不识大体,和外面被猫猫狗狗养大、没受过多少教养的崽子没什么区别。」 一番话夹枪带棍,难听到极点,还笔直地往人最承受不起的软肋上捅,换做旁人,早就挨不住了,不说大发雷霆,至少也会甩个冷脸扬长而去,或来句反唇相讥,言知珩没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仿佛同样的话已经穿过耳膜千遍万遍,他的反应平淡到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分外不差,「早就听说言家大小姐伶牙俐齿,近距离感受一回,还真说的没错。」 「谢谢……不过说起近距离——」言欢话音一顿,顶着对面火辣辣的注视,不紧不慢地下了台阶,终于把腰弯下了,「刚才饭桌上隔得远,看不清四叔的五官,就觉得您给人的感觉很熟悉,现在凑近一看,您长得果然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言知珩笑了声,「我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长得自然像他。」 「我说的当然不是爷爷。」 言欢弯了弯唇角,笑得一脸天真无害,「您只有脸型和嘴唇像爷爷,这双眼睛完全不像。」 言知珩没怎么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但还是挑了下眉,放大自己的好奇,「我这眼睛怎么了?」 「桃花眼,过分漂亮。」 言知珩当作没听出她在内涵自己男生女相,坦然自若地收下这声赞美,不过眨眼工夫,对面又甩过来细细软软的一声:「和我小时候在老宅见到的人一模一样。」 他的笑容瞬间覆上一层坚冰,将他的肌肉都冻住了,「那人是谁?」 「不知道。」言欢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就在七岁的时候,见过她那么一回,当时那阿姨看上去很憔悴。」 她顿了下,「对了,她脚踝上还套着锁。」 远处驶来一辆黑色轿车,车型和车牌都很熟悉,言欢没再分出注意力去看言知珩的反应,直起腰,拐了个弯,朝那车走去。 一上车,清冽的薄荷气息逼近,她稍愣,忽然发现中间的扶手盖没放下,梁沂洲坐得离自己格外近。 他也丝毫没有要调整的意思,淡声问:「刚才车上那人认识?」 她下意识扭头往后看去,半路被男人拦下,视线跟着被迫停下,只能直视对面,「算是今天刚认识的。」 应该是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梁沂洲没说话,也没松开手。 这是什么意思? 他和言知珩认识?还有过不愉快的交集? 所以才会……生气? 应该是生气了吧。 言欢拿捏不准他的态度,斟酌着说:「他是爷爷藏在外面的私生子,今天第一次来言家。」 梁沂洲应了声,迟缓地卸下力道,指尖移动到她耳垂,轻轻捏了下。 这行为更加让言欢匪夷所思了,忽而听见他笑说:「耳钉很漂亮。」 怎么突然又扯到耳钉上去了? 第28章 25 去星耀前,言欢将明月的资料仔仔细细看了遍。 明月今年二十八岁,大学念的师范,没毕业,大一下学期在王府井那块被星探挖掘,辍学后开始当平面模特,一年后进军娱乐圈。 签的经纪公司不靠谱,分到艺人手上的资源少得可怜,逼迫他们通过走捷迳自赚资源的骯脏手段却不少。 那时候的明月初入娱乐圈,还未真正见识大染缸的厉害之处,就那样稀里煳涂地被经纪人哄骗去陪了酒,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无处可躲,一时情急,拿起手边的酒瓶砸向场上手脚最不安分的公子哥儿。 人没伤到,但明月因此被雪藏了最为宝贵的三年。 復出半年后,才开始接戏,但接的都是些小成本网剧的女n号,镜头少得可怜,直到她被现在的经纪人看中。 星耀干脆利落地替她偿付七位数解约金,不仅如此,就跟赌场上一掷千金的赌徒一般,砸在她身上的资源都非她当时的身价能匹配的。 她也争气,凭藉一部s级玄幻剧里的恶毒女配形象出圈,迅速打开知名度,各大代言陆续上门邀约。 去年年初,明月创办自己的服装品牌焚芝,独立于星耀,却又和星耀旗下的ash保持着密不可分的合作关系。 言欢能看出明月是真的用心在打造焚芝,至少她不像其他明星,借用自身的影响力做零成本的宣传,达到引流目的,一面还不忘拿出「全都是为了实现梦想」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掩盖意图圈钱的初衷,导致商品形式远大于价值本身。 这也是为什么言欢会接下这份工作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明月来替自己打开新品牌的国内市场。 网上给明月的评价大多是「人淡如菊」,也有人夸张化称她是天上月,距离感十足。 见到明月后,言欢觉得传言不算需。 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和「亲和力」三个字完全搭不上边,举手投足间带着微妙的嘲讽,和自己是同一类。 明月刚上好妆,妆感极淡,衬她的气质,嗓音也淡:「言欢?」 这一声抿出了千迴百转的感觉,仿佛她们是失散多年重新取得联繫的至交好友。 似是而非的态度让言欢感到诧异,她确定自己之前从来没见过明月,会对其怀有好感,单纯觉得她名字好听。 安静两秒,言欢问:「你认识我?」 她不习惯在刚认识的人名字后加上一个「姐」,这也不符合她的性格和身份,索性省了称唿,至于会不会被对方当成在拿乔,不是她该在意的——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做好本职就够了,表面功夫那套,谁爱使谁去使。 明月面无表情地否认,「现在认识了。」 她一顿,「你的名字很好听。」 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第一面尤为关键,甚至有时候能直接定生死,这一句话,让言欢认定她们或许会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她展眉笑了笑,「你也是。」 明月已经是准一线小花,但她身边只有一个助理,前几天出了车祸,伤得重,保守估计还得在医院待上两三个月,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明月也表示这段时间她可以一个人处理各种琐碎,经纪人不同意,把情况反馈上去,隔天,言欢就成了这空降兵。 刚才那段对白,也算打过招唿了,明月不再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寒暄上,直截了当地下达安排:「今天晚上八点,陪我去一趟林间居。」 言欢自然知道林间居是什么地方,说白了就是有头有脸人物或者公子小姐们的消遣地。 不明白明月有何用意,她就没着急应下,「以什么身份去?」 明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你现在什么身份,就以什么身份去。」 听起来像话里有话。 言欢又问:「需不需要我盛装打扮?」 明月看她两秒,「穿得再简单点。」 「t恤,牛仔裤?」 「可以,最好再戴顶帽子,不到万不得已,别露脸。」 言欢眸光一跳,应下了。 明月说:「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去准备吧,晚上七点再过来。」 等门合上,经纪人才出声:「为什么要答应晚上的酒局邀约?还交代她这些事?」 明月对酒局有阴影,签约星耀以来,就算是必要的应酬,经纪人也会替她找各种理由推举,今天这是第一回 。 「我听说今晚这酒局,徐家那二世祖也去。」 这人就是造成明月被雪藏的罪魁祸首。 经纪人惊讶神色有增无减,既然这样,那不是更应该躲得远远的? 她想再劝上几句,瞥见对方平静的面容,忍住了。 明月弯唇,轻柔笑道:「程姐你放心,新来的助理会跟我一起,有她在,不会有事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她姓言,星耀也姓言。」 明月还说,「六年前,我在一场时装秀上见过言家大小姐。」 点到为止。 言欢没走,在门后将这些话听全了,她没打算就此当个好拿捏的柿子,七点前,找了个藉口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得缓一会儿,让明月先去林间居。 明月也不等她,下楼直接让司机开车,五十分钟后,车停在林间局门口。 然而就在这不久,梁沂洲也来了这地方。 林间居是北城一大稀奇地,外面野草丛生,杂乱无章,看着像某处荒废已久的前朝名人故居,内里金碧辉煌,相当的表里不一。 包间在二楼,狭长走廊的尽头,塞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梁沂洲是被赵泽以谈正事的名义骗过来的,还没走进包间,先听到喧譁声,门开着,里面乌烟瘴气,自成一派酒池肉林风光。 赵泽被盯到心慌,连忙伸出三指,「我发誓我只叫了两个人,他们也没跟我说要玩一传十、十传百那套。」 这是真话,婚后的梁沂洲太难约,好不容易约出来了,这些不省心的二货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赵泽也有些火了,站在包间门口直截了当地赶人,奈何环境过于嘈杂,没人听见。 梁沂洲掉头准备离开,里面的音乐忽然停了,传出来清晰的一声:「明月,你别给脸不要脸,让你陪一杯,是抬举你了,别说你现在只是个有点人气的小演员,就算你们这圈子里的超一线来了,也给恭恭敬敬给我倒酒……戏子嘛,就该好好掂量自己的轻重。」 转身的动作停下,梁沂洲将视线往里眺,见到一张称不上完全陌生的脸,腰背挺得很直,不卑不亢。 这番姿态落在徐家二世祖眼里却是「当了婊|子还立贞节牌坊」,「都应邀来这种酒局,装什么清高?」 徐宏耐心不足,见对方还是无动于衷的反应,眼里的轻蔑不增不减,「明月,你别忘了之前是谁让你接不到戏的,你现在是成了星耀的主捧,可你觉得星耀会为了你一个人得罪整个徐家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也不过就是他们捞钱的手段,一旦没了价值,星耀铁定会断尾求生,等到那时候,信不信我让你的焚芝也开不下去?」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梁沂洲从口袋掏出手机,给言欢发去一条消息,问她现在是不是明月的助理。 言欢:【是。】 言欢:【三哥怎么突然提到她了?】 梁沂洲顿了下:【没什么。】 然后问:【她有没有为难过你?】 言欢说没有:【我还挺喜欢她的。】 梁沂洲没再回消息,收起手机,掠过赵泽不明所以的目光,停在明月身侧,过道宽敞,偏偏他来 了句:「让让。」 徐宏认出了他,就跟会变脸一样,飞速接上,「梁先生让你让让没听到?还不赶紧走远点,碍眼。」 梁沂洲看了眼徐宏,淡声道:「你也挺碍眼。」 徐宏笑容僵硬两秒。 明月神情三分困惑三分挑衅,她不明白徐宏口中的大人物为什么要帮自己。 梁沂洲接收到她的疑问,平静地垂下眼,片刻挪开。 明月摁下脑海里翻涌的思绪,往角落走去,后来那二十分钟里,她的视线频频朝男人看去,对方神情淡到不含半点情|色,眉骨如高耸的远山,隐在云雾里,难以窥见起伏,唯独冷白的下巴弧线依旧分明,禁慾感十足,无疑,他是声色犬马里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徐宏殷勤地同他攀谈,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连嘴唇都没动过,修长的手指抽出几张纸巾,折成可爱的形状,有两只耳朵,是兔子。 摺纸时总算有了表情,唇角微弯,宠溺地笑着。 这人真的好奇怪。 明月拧了下眉,想起什么,注意力被转移走,她在微信上问言欢到哪了。 半分钟内得到回覆:【快了。】 明月摁灭屏幕,安静在心里数着时间,切歌的空档,听见徐宏那处传来洪亮的一声:「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都还没祝梁先生新婚快乐呢,这就来敬您一杯。」 明月又将视线投射过去,徐宏就差没把狗腿子三字贴在脸上,接受他殷勤那人却还是那副冷淡嘴脸,连眼皮都没掀起来过,把向来蛮横跋扈的徐二世祖衬得宛若譁众取宠的小丑。 明月压在心头的陈年怨气终于散了些,她忍不住勾了勾唇,津津有味地等待这齣戏会唱到什么地步,不曾想,始终掌握主动权的男一号在这时退场,走时不忘将桌几上叠好的兔子收进口袋。 事实上,梁沂洲还给赵泽留下一句话,让他看着点明月。 赵泽听得满头雾水,他和明月还有关系呢? 等人从包间离开,且不见有回来的迹象后,有人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压着音量问:「梁三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前不久结的。」 「和谁?简优?简优不是还在美国读她的博士后吗?这就回国了?」 「我说你这段时间去的到底是国外,还是没通网的山沟沟?简优都是猴年马月的人了,难为你还记得,最近北城这些风风火火的绯闻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关注啊。」 这人开始烦躁,骂他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别卖关子了,就直说是谁吧。」 搭腔那人一脸玩味地吐出了几个字,「言大小姐。」 话题的主人公言欢在这声落下后不久,一身轻便装束无声无息地进了包间,帽檐压得极低,无人看清她的脸,只觉她身段漂亮,纤腰长腿,勾人眼球。 她无视周围探究的目光,稍稍抬起下巴,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影,和明月对上视线。 明月正要起身,姓徐的狗皮膏药又贴了过来,硬生生就要把一杯盛满液体的酒杯往她手里塞,「那姓梁的不喝,你给我喝。」 徐宏刚才冷脸倒贴热屁股,不仅没成功,还贴出一身的腥气,怒意在体内积聚翻滚,就想找个人发泄,至于发泄的对象,没人比同他有过过节的明月更合适了。 言欢眯了眯眼,碍于明月的反应小到微不可查,她没看清,只注意到徐宏绷紧的脸,他纵情声色已久,身子被掏空大半,体形看着偏瘦,精神萎靡,动怒时脖颈处的青筋凸起得瘆人,有点像丧尸片里刚被感染的人。 徐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突地一顿,「你一个劲地往那儿看什么?怎么,那里有你的救世主?」 明月似笑非笑,心说是不是我的救世主不好说,但你要去招惹她,就是给自己求一道催命符。 徐宏没猜出她的所思所想,一面烦她目中无人的态度,心里更恼火了。 梁三有资本,可以傲,她一个戏子搁这傲什么? 要真这么傲了,她今天就不该来。 徐宏耐心彻底告罄,直接掐住明月的下颌,用力箍住,另一只手胡乱往她嘴里灌酒,一半倒在衣服上,明月胸前大片肌肤被浸湿,还有一半呛的明月喉管发紧,咳嗽连连。 这圈子里的人习惯享受恭维,很多东西不需要他们亲自去争去抢,只管气定神闲地坐着,等待资源自动送上门,然后再当回挑剔者,精挑细选出自己最中意的。对谁有再大的不满和蔑视,他们只会在私底下议论、埋汰上几句,表面继续维持和谐,以显现出自己良好的教养。 像徐宏这样面目可憎、非要当场不依不饶让人难堪的占极少数,言欢今天算是领教了,心头涌上一股厌恶,恨不得现在就拿出身份压他,好让他原地消失。 明月只让自己来林间居,却没说要做什么,也就意味着,言欢这会就算无视她的狼狈,她也没法怪罪自己失职。 迟疑差不多五秒,言欢还是决定当那只出头鸟,隔着近五米的距离,踢了一个酒瓶过去,力道和角度拿捏得精准,恰好被徐宏的鞋子拦截。 徐宏垂眼看去,「谁丢过来的?」 没人回应,周围的女伴更是大气不敢出。 他恶狠狠地将酒瓶踹到一边,砰的一声重响后,视线逡巡一周,停在一戴黑色棒球帽的女人身上,记得没错的话,明月刚才看的就是她在的方向。 「你谁?」 言欢没搭理他,准确来说是没听到。 徐宏让人停了音乐,扬着嗓门问:「这谁带来的,也不看什么场合,穿得这么寒酸。」 直白的目光上下审视言欢一阵后,忽然笑了,「你这身段看着不错,跳舞的?」 这句言欢听到了,她起身,径直走到明月跟前,视线锁住的也是明月,「你要在这儿待多久?」 她没带包,兜里只有手机,手里的纸巾是来之前在桌几上抽的。 明月接过,往领口擦了擦,故意把话茬丢到徐宏那儿,「徐少,这酒我也算喝了,请问能走了吗?」 「走,你想走哪去?」梗多面肥txt+v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徐宏刚才差点就用一句「行了,你走,她留下」应下,想想还是不甘心,这清高的月亮,他今晚势必要摘下,至于这突然出现的女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你来跳段舞助助兴,要是跳好了,没准就让你走。」 「跳舞?」言欢怀疑自己听错了。 徐宏愤怒消散些,兴味满满地看着她,「什么舞都行,当然最好是脱|衣|舞。」 言欢越听越荒唐,伸手抬高了帽檐,露出一双聚不齐任何情绪的眼睛。 一旁还在思忖梁沂洲那番交代到底是何用意的赵泽正拿着手机敲敲打打,顺便问了句梁沂洲是不是不回来了,还没发送,余光打眼到言欢那张白到发冷的脸,一愣,夸张地喊了声:「言欢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捉姦来的? 啊呸,阿洲又没犯事儿,来捉什么奸? 第29章 29 徐宏听愣了,一脸呆滞地在唇齿间碾压这个名字,「言、欢?」 知道这名字的人齐刷刷安静下来。 赵泽脚步一顿,挑眉看他,「鼎鼎有名的言大小姐你不认识?」 他把时间往后退了两分钟,回忆起什么后,乐了,「等会,你刚才是不是说要给她好看来着?」 让言大小姐跳艷舞,和要她好看没差别。 这种情况下徐宏只能选择装傻充愣,「您别逗我了,我哪有这胆子?」 赵泽看热闹不嫌事大,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这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听见,是吧言欢妹妹?」 言欢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嫌弃地挪开视线,意外对上他握在掌心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 是梁沂洲的名字,至于他们具体发了什么,她没看清。 察觉到她的注视,赵泽瞭然一笑,同时不忘蹬开满脸讨好之色的徐宏,旁若无人地同她聊起来,「我是在跟阿洲聊天呢,你要是早十分钟来,没准还能碰到他。」 回想起进门时包间群魔乱舞的淫|乱画面,言欢胸口有些闷,「三哥也来这儿了?他自己要来的,还是你拉他过来的?」 赵泽不敢惹她生气,于是装聋作哑地屏蔽了这两个问题,见她表情越来越难看,才不动声色地往后挪几步,腾出距离后来了句贼喊捉贼般的反问:「言欢妹妹,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言欢知道他在转移视线,但没点破,顺着他的话看向沙发一角狼狈却不失光彩的女人,「当然是来找朋友的,不然和你们男人一样,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寻欢作乐?」 徐宏率先揪住那俩关键字,「言大小姐和谁是朋友?」 她冷冷抬眼,「刚才被你灌了酒的那个。」 言欢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被明月利用了,但她不反感这种利用。 她也承认自己有些双标,男人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在她看来是阴险狡诈又歹毒,但女人耍起手段,那就是聪明、擅长审时度势,总而言之全是经她自我意识美化后的迷人魅力。 明月身上就有这样的魅力,所以她不讨厌她,这声「朋友」算是她单方面的想法和态度,变相地将人划分到自己阵营里去,全当提醒徐宏这样的二流子别再去招惹。 向来看不起的人非但没能被自己踩在脚底,反而成了在高处仰望自己的人,换做谁,心里都不好受。 徐宏分外难堪,眼珠子还滴熘熘转着,明摆着藏了一肚子坏水,言欢没给他时间往明月身上泼,先警告他闭好自己的嘴,然后用阴凉的眼神擒住赵泽,「你不是和三哥聊着吗,那你顺便多发一条,让他过来,就说我也在这儿,有个姓徐的还让我给他跳舞来着。」 赵泽很快反应过来言欢究竟想做什么,有点担心这消息发过去一会儿不好收场,犹豫几秒,没敌过拱火看热闹的心,噼里啪啦敲下一行字,还把屏幕亮给她看。 对面的回覆简单得过分,一个句号代表已阅,情绪难以捉摸。 赵泽和梁沂洲的聊天次数远比言欢多,以至于赵泽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出对方的态度,是生气了——这人平时话就少,生起气直接没话。 赵泽忙不迭将自己择清:【可不是我带来的,是她来找人的。】 梁沂洲没再回消息。 原先坐在明月两边的男男女女都没了踪影,言欢走过去,挨着她坐下,距离拉近后,她下巴处的指痕更加明显,在灯光下无处遁形。 可见徐宏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言欢随口提醒,「今晚睡觉前记得上药,不然明天的行程你是没法去的。」 明月点头,轻声说:「谢谢。」 「谢我即便已经看穿你的意图依旧心甘情愿被你利用,还是谢我狠狠替你在徐宏那儿出了口恶气?」 明月没想到她会在现场把话摊开说,无意识咬了咬唇。 言欢踢开脚边黏煳煳的纸巾,「如果是后面那个原因,先别急着谢,好戏还没开始。」 「你在等谁?」 「等我先生。」 徐宏闭了近两分钟的嘴,终于到达极限,人就和烧开的电水壶一样,象徵怒火的白气腾腾往外冒,但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示自己的不满,只能一边内涵明月这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边恭维言大小姐婚后更加光彩照人。 废话一句句地往耳朵里扑,言欢听得浑身没劲,直到包间门被人推开,男人自带黑压压的气场,个高腿长,走出男模的t台范,黑沉的双眸映不进光亮,框住的全是她纤薄的影子。 徐宏的气瞬间卡在嗓子里,上不去又下不来,胀得满脸通红。 明月以局外人的姿态,终于理清这些人的关系,自然而然明白了言欢口中的「先生」是谁,她颇有眼力见地给他们腾出空间,安静充当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即便如此,梁沂洲在绕过她时,还是低低看了她一眼。 阴晴不定的一眼,像在指责自己不久前明明替她解了围,她却不识好歹,非但没有趁机脱身,还把他太太也给牵扯进来。 明月心下一凛,条件反射地去寻言欢的脸,情绪看着有些复杂,但就是不见忧虑,有人撑腰就是好。 梁沂洲步子不快不慢,但他腿长,总共迈出去十步就抵达言欢身边,言欢借这空档迅速整理好情绪,等他在身侧入座,不留一丝余地地指着徐宏开口道:「三哥,这人刚才兴沖沖地说想要表演脱|衣|舞,我们要是不让他跳,他今晚可能还睡不着觉了,那不如就让他当着这些人的面来段,顺便再录个视频,回头放到论坛上,供人好好欣赏?」 「是他想表演?」梁沂洲颳了眼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心里直唿冤枉的赵泽。 记得没错的话,赵泽发来的消息,说的是徐宏想让言欢跳段舞。 赵泽刚想替自己澄清那消息是受人之託发的,大小姐先一步甩过来一记眼刀子,两个都不好惹,他只能选择闭嘴,过会再偷偷找个机会跑路。 言欢点点头,脸上挂着招人记恨的笑,「要不是有人拦着,这会儿估计已经脱得□□了。」 徐宏没想到以骄纵跋扈名头响亮北城的言大小姐居然是个撒谎不带草稿的主儿,脏水一桶一桶地泼来,呛得他哑口无言,好不容易理出些措辞,嗓门没来得及亮,遭人拦截,还是那位大小姐,「你还不脱?是难为情,还是在等什么人?」 梁沂洲也看过去。 他气场摆在那儿,就算一声不吭,淡淡扫去一瞥,也能让人神经紧绷。 徐宏算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他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挺起腰杆推脱,只不准明年北城就没徐家立足之地了,可要是硬着头皮顺着他们的意思来,不用明年,今晚他就能成为全北城津津乐道的笑柄,再也抬不起头。 究竟是要脸还是不要脸,徐宏陷入两难境地。 有人帮他做出了抉择,「不就是脱衣舞吗,徐少看了这么多场,还能学不会?」 声音来自一个和徐宏不对付已久的人,显然易见就想趁这机会让他难堪。 周围的起闹声越来越大,徐宏在滔天的怒火里,忽然想明白一件事,这事或许有第三种解决方案: 与其让别人践踏自己的尊严,他倒不如装作一副乐意至极的态度,以玩乐之心亲自将脸皮踩在脚底,虽不至于博得一个放得开的美名,至少也不会落个「徐宏不堪压迫,当着众人的面跳起艷舞」的屈辱罪名。 徐宏成功将自己说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暴戾气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语气也是,从沉重变成轻快,甚至有些不着调,「那我就给你们表演一段?」 言欢看穿他的小聪明,嘲讽地勾起唇,徐宏解纽扣的前一秒,她先别开视线,生怕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梁沂洲当她还在看,凌空捂住她眼睛,「别看,脏。」 这三个字传到徐宏耳朵里,他险些被气到吐血。 梁沂洲又说:「他要是想跳,回头我找人好好监督他跳,再录个视频传到社交平台上,你没必要亲自留下来脏了自己的眼。」 言欢认可他的说法,「那就再找个时间让他跳吧,不过不用录视频,用直播的就行。」 「好。」 两人一人一句,直接敲定另一个人的生死,徐宏面如死灰。 言欢本来想把事情折腾得再厉害些,最好真的收不了场,偏偏这时接收到隔壁男人「陪你闹也闹够,我们该离开了」的眼神示意,只能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 被他牵着走出没几步,她突然回头,悠悠然一声:「明月,你不走?」 「这就走。」 明月拿起包起身,经过徐宏,勾唇笑了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真可怜。」 - 车上的气氛有点闷。 颇有种秋后算帐 的迹象。 言欢先声夺人,拿下话题主导权,「三哥今晚为什么要来林间居?」 「和赵泽有约。」 她温吞地「哦」了声,不太开心的反应,「我不是不让三哥去应酬,或者聚会,只是想要三哥在去之前能和我说一声,我好心里有个底。」 怕他不满似的,马不停蹄接上,「我知道我们只是协议结婚,我没有资格干涉你太多,但是——」 她故意不把话说完,这段过后,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会道德绑架了,难不成她还是个潜在的pua大师?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梁沂洲目光沉甸甸的,等车拐了个弯,他才抛出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诺:「我知道了。」 很快又问:「来找明月?」 言欢点了下头。 「为什么要穿成这样?」梁沂洲从来没见她这副打扮,说不诧异是假的。 言欢没说是明月要求的,「为了看上去低调些。」 也不知道刚才最高调的人是谁,梁沂洲没忍住轻扯唇角。 「……」 「三哥笑什么?」 梁沂洲没回答,「把手给我。」 言欢照做。 他又说,「掌心朝上。」 她抬眸看他眼,随后将手掌翻了一百八十度,视线里很快多出一个摺纸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她眼睛一亮,问:「还有吗?」 梁沂洲把全部兔子都掏了出来,一一放到她手上,然后看着她再一一套到自己手指上,正好五个,她又问:「这儿有笔吗?」 梁沂洲降下隔板,问前排司机要来一支笔,言欢打开车顶灯,低下头,给兔子们画了眼睛和微笑唇,一面问:「哥哥以前经常给我折兔子,没想到三哥也会,是他教你怎么折的?」 梁沂洲没承认也没否认,事实上,是言叙钦从他这儿学的,但他没想到言叙钦是拿去哄言欢的。 沉默的间隙,言欢收起笔,套着兔子的那只手掌心正朝梁沂洲的脸,曲指又伸直,像在同人打招唿,她笑得很开心,眼睛都弯成月牙,孩子气从眼底流露,和在林间居时判若两人。 梁沂洲心微微一动,忽而听见言欢说了声「谢谢三哥」,没留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她就在他脸颊碰了下。 她的嘴唇触感极为柔软,明明只是一触即离,却留下炙热的余温,烧毁他的心理防线。 很奇怪,她的表情一眼就能望到底,可他却越来越看不明白,只能看见一些最为浅显的东西,比如她琥珀色的瞳仁,清透明亮,鼻樑一侧有颗极淡的痣,小巧可爱,还有拨动他心弦的嘴唇,下唇中间有明显弧度,形状类似花瓣。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她隆起的胸部,以及t恤盖不住的纤细腰身。 其实早在他们同房的那一晚,看到她被压出的浑圆,他就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女孩儿,而是一个颇具性|吸引力的女人。 当然她还是一个能带给他实感的存在,她就在这儿,鲜活的,迷人的,是身患慢性疾病的他最有效的抗生素。 他们应该变得跟亲密些的——他说的是身体上的。 他想和她接吻、做|爱。 刚才那一吻并非言欢蓄谋下的产物,纯属心血来潮,言欢完全不指望梁沂洲能给出任何正向回馈,然而他的反应远出乎她的意料。 侵略性满满的唇降下时,她手指上的兔子都被吓了一跳,两个人之间的空气被挤压成薄薄的一片,兔子脸悄然变了形,她还来不及惋惜,忽然感觉自己也变成单薄柔软的纱幔,被他的手指轻巧揉合成千百种形状。 言欢看不见自己的脸,但能想像出有多迷离,她的腰拱得有多高,借着一旁的扶手,勉强才能维持着平衡。 可对方似乎也想带着她失衡,略显蛮横地将她双手反剪到头顶,吻慢慢变得不像吻了,更像野兽的舔舐和啃噬。 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催生下的边缘性|行为,不断释放出强烈的刺激气息,梁沂洲五感俱全,自然捕捉到那一阵阵的浪潮。 他就像发情期的动物,明知这狭小|逼仄的空间不适合情|欲的施展,却依旧渴望被驯服。 赵泽的电话毫无防备地进来,铃声变成镇定剂,勐地插入梁沂洲脖颈,他找回些理智,用微红的一双眼向言欢诉说自己的歉意,几秒后,回到慢条斯理的姿态,将她的t恤下摆抚平,原先握住她后颈的那只手缓慢滑到她肩背,将人带起后往自己怀里揽,接起电话。 一系列操作让言欢嘆为观止,她从未想过暴风雨过后的梁沂洲转瞬就能达到如此平静的状态,好像他刚才的失控只是自己曾经无数场梦里最微不足道的画面。 他那情|欲尚未完全退却后喑哑的嗓音,倒能听出异常,「什么事?」 赵泽到底沾染过风月,很快反应过来对面发生了什么,悻悻摸了摸鼻子,「来问你徐宏怎么办。」 他刚才没找到机会跑路,把戏看全了,梁沂洲和言欢的那些对话也听得一字不落。 梁沂洲压成气音:「你这么关心他,就去处理了。」 「我就好奇问问,你生我气干什么?那我也没在你身上装监控,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要——」赵泽越说越轻,到最后没声了。 梁沂洲直接把电话挂了。 十分钟后,对面传来几张照片,是在林间居时拍的。 赵泽当过一段时间的摄影师,几年没碰,手有点生,但抓拍技巧还是很到位,镜头下的自己和言欢有种静谧暧昧的氛围,从旁观者角度看,他们的肢体也分外亲密,交缠的眼神似乎能烧出火花,传递出爱的信号。 可这样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她那儿。 她不该这么看着自己。 梁沂洲把手机甩到一边,偏过头,将脸埋在她颈侧,迟来的懊恼和烦躁快要挤爆他的心脏。 「言欢,你别爱上我,只要你不爱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只能存放在心里的话,不受控制地吐露出来,他浑身一怔,慌乱去看她的反应。 夜色如水,言欢双眼紧阖,睡得正沉。 他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收紧环住她细腰的手。 第30章 30 第二天上午,言欢冷着一张脸去了明月的住所。 位于cbd生态群落的大平层,进出都需多重身份核验,安保性极好,听说住着不少明星艺人。 一到那儿,言欢就拿出平板电脑,一板一眼毫无情绪地念起接下来三天的行程安排。 念完才提起昨晚的事,半兴师问罪的姿态:「我不喜欢被当成任人索取无度的冤大头。」 潜台词是:既然我这次帮了你,那你得给我点报酬。 明月问:「你想要什么?」 「这几天,你腾出一间房给我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明月听笑了,「夫妻吵架了?想玩玩离家出走那套?要真这样,你住酒店不就行了,难不成你老公大男主主义发作把你卡冻结了?可就算不用他的钱,你的金库也存着不少钱吧?」 她一连串甩出几个问题,言欢是一个都不想回答, 「就算他查出我住在你这儿,也不会上门来找。」 「你这么确定?」 「他这人分寸感和边界感很强,你跟他非亲非故,他绝对干不出亲自上门找人这种事。」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求助言兮的原因,至于玉玊,那公寓太乱,她待一分钟都能感到窒息。 明月见过梁沂洲那类人,也就信了她的说辞,「你可以住这儿,住几天都随你,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搬出去住?」 昨晚还好好的,今天就变了样,就算是婚变,也不至于这么快,难不成昨晚的事,还影响到他们夫妻感情了? 言欢睨她,「你粉丝都说你人淡如菊,可我看着你的好奇心怎么比猫还重。」 明月不接她的嘲讽,「你就算不愿意说,也没必要挖苦我。」 言欢脑袋偏向一侧,高层,视线广阔,厚重的云层缓慢挪动着,许久才响起她清淡的声音:「他不爱我,还要剥夺我爱他的权利,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明月愣了下,似懂非懂。 言欢不打算在当完明月的助手后,就转场去ash工作,而是决定成立个人服装设计工作室。 由于所有事务都得重头再来,后来那几天,她忙得不可开交,仿佛回到在圣马丁准备毕设那段时间,梁沂洲的消息进来过几次,一开始问她在哪,后面几条变成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通通被言欢用工作繁忙的藉口敷衍过去。 周五上午,发消息的人换了一个,变成赵泽。 传过来的是一串ip网址,言欢以为他被盗号了,直接冷处理,半小时后,他又发来:【言欢妹妹,你是不是没点开看?可惜了,徐宏这段钢管舞跳得那叫一个精彩。】 言欢:【徐宏真直播了?】 赵泽:【那是自然,阿洲交待的事,我哪敢不办?】 他又传来徐宏在直播里搔首弄姿的几张截图,笑到快喷烟:【看到没,你三哥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言欢反应极其平淡:【哦。】 赵泽:【这就完了?】 赵泽:【大小姐还没解气呢?】 他思考两秒,将「也该回家了吧」几个字删除。 言欢:【我从来没把徐宏放在眼里过。】 言下之意:她还在生气,只不过生的是另一个人的气。 赵眼观鼻鼻观心:【是阿洲惹你生气了?】 他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该不会是那天晚上我打断了你们的好事,你在生我的气?】 言欢唇线瞬间绷得又紧又直,拿手机泄愤似的,指尖敲击的力度大了几分:【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听不到那番话。】 赵泽一脸莫名其妙。 言欢警告道:【我不管是不是三哥让你来找我的,我俩刚才的对话你一个字都不能让他知道,他要是问起来,你随口应付几声就是。】 赵泽不明白刚才的对话哪里见不得光了,按捺着好奇心没问,也不敢惹姑奶奶的不痛快,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然后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单手执机的梁沂洲,稍作停顿后敲下:【对了,有个小道消息,我在这儿先给你透露几句。】 言欢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不想听,偏偏赵泽消息回復的速度比她退出聊天界面还要快,那两个字就这么明晃晃地闯进眼底:【简优。】 她眼皮一跳,让他把话说明白些,别总跟便秘了一样。 赵泽吝啬地补充几个字:【简优好像回国了。】 - 梁沂洲余光打量到赵泽放下了手机,冷不丁开口问:「她怎么说?」 赵记着言欢的交代,又不想一而再再而三骗自己兄弟,索性捡一部分实话说:「徐宏是死是活,她已经完全不关注了,你这马屁算是拍到马腿上。」 事实上,梁沂洲让徐宏难堪,并非只是为了讨好言欢。 他不喜逢场作戏,但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就算再不情愿,也会有层出不穷的草台班子摆到他跟前,那晚也是,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赵泽是在言欢的授意下将自己叫到林间居的。 可既然她想要他当着众人的面替她撑腰,那他只管装出毫无察觉的模样,顺着她导出的戏往下演,结果越演越恼,恼她孤身一人去了那种地方,更恼徐宏口不择言折辱了她。 怒火越烧越旺,偏偏不能同她撒气,那就只能去找徐宏的不痛快。 赵泽试探性地问了句:「会不会言欢生气的源头不在那姓徐的身上?」 梁沂洲这才掀起眼皮看他,「你这样子看起来知道的不少。」 赵泽不上套,挺直了腰杆说:「我也是猜的,毕竟大小姐的脾气阴晴不定的,只不准是谁说了一句她不爱听的话,当事人又没察觉到。」 言尽于此,就看对方怎么揣摩了。 梁沂洲走后,几人壮着胆子开始聊八卦,起头的还是赵泽:「到底是谁传出简优回国了的?」 「应该是简家人吧。」 「对了,其实前几天我遇到了简优,和秦隐待在一块儿呢。」 赵泽诧异万分,「怎么还有秦执他哥的事儿?他俩好上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别想太多,他们十句话里除了标点符号、语气助词外全是工作。」 「那是秦、简两家要合作了?」 「不太可能……简家一直看不上简优,最多要她在公司挂个闲职,重大事务的决策权万万不可能交到她手上。」 简优的身世没有外界传得那么干净顺遂,什么小时候被不怀好意的女佣抱走全是屁话,她就是那女佣本人偷偷生下的。 简家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女佣没架住诱惑扯谎骗简总自己生的是男孩,妄图借这机会登堂入室,当个下辈子受冷眼但不愁吃穿的「二姨太」。 但简总不肯为自己的失误买单,管他是男是女,连孩子一面都没见过,吝啬地给了十万块钱将人打发。 简优有个大她两岁的同父异母哥哥,没成年就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家里又没人管着,毒瘾越来越大,不到半年就步入注射阶段,管家是第一个发现的,已经无力回天,「开.天.窗」没多久,五脏六腑彻底被掏空,在床上躺了几天,回天乏术,最终把自己躺进坟墓。 唯一的儿子废了,简总这才把主意打到当年那位女佣身上,辗转多方打听到她的行踪,见了面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愤怒是一回事,怕没人给自己养老送终又是另一回是,简总再不情愿也还是让简优认祖归宗了。 那年简优正好85岁,在b大念了一年书后,简总拿出一笔钱资助她去留学,她就这么成了梁沂洲的校友。 两个人的故事在圈子里传得五花八门的,甚至有传闻说他们交往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只是梁沂洲想回国接手梁氏,简优却打算留在美国继续深造,理念不合,就此分道扬镳。 关于简优的事,赵泽很少听梁沂洲提起,他就去问比他关系更亲近的周泊予,那货装腔作势惯了,也只笑眯眯地回了句:阿洲挑对象不看喜不喜欢,看合不合适,要真两情相悦,他反倒退避三舍了。 短短一句话,倒是能琢磨出千百种含义,可不管是哪种,梁沂洲和简优的关系都没那么纯粹。 也是有意思,才走了一个秦执,就来一个简优,这三角关系真就剪不断理还乱。 - 言欢刚处理完一堆杂事,明月发来一条意味不明的消息:【你错了。】 她回了个问号过去。 明月:【你老公刚才来我家堵人了。】 问号成倍增长。 明月:【看他那意思,原本还想进我家,等到你回来。】 明月:【这就是你说的分寸感和边界感?】 明月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言欢信了她的一面之词,脑袋有些发懵,完全不知道梁沂洲在想什么,怎么就不走寻常路做出有悖他人设的行为?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当事人打来电话,天生一把好嗓,低磁抓耳:「小鱼,该回家了。」 晾了他这么多天,也是时候接过他递来的台阶下了,言欢拖着调哦了声,放大自己的不情愿,又嘆了声气:「三哥来星耀接我吧。」 她没说几点,对面的男人也没给出个准信,言欢下意识以为他会等到结束工作,回富力山的途中顺路带上她,然而半小时不到,她大脑又经歷一次短暂的昏蒙。 梁沂洲给她发消息让她下来。 言欢承认自己当时心脏漏了两拍,踩着高跟鞋跑到落地窗边,二十几层高空,底下的人比蚂蚁还小,她竟然奢望能从中找到他的身影。 真正见到人后,期待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腹的牢骚和委屈,被他拥进怀里的下一秒,这些情 绪更加充沛。 她真希望那天晚上在车里的那句话她没有听见,可是很遗憾,现实里,它们就像空气里细小的尘埃,一粒粒地钻进她的耳膜,在躯壳里降落,和血肉融为一体,成为她记忆里无法抹除的一部分。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惊觉自己和梁沂洲的婚姻有点像金主和情人之间的包养关系。 他自认为给不了她爱情,所以才会一次次地拿物质和表面的关心作为安抚和慰藉。 但人总是贪心的,物质多了,就想要精神层面的补偿,对方给不起,她就画地为牢,顾影自怜的同时还要分出余力去埋怨指责他。 单恋可真累。 沉重的情绪藏在五脏六腑里疯长,不断蔓延到四肢百骸,难以承受。 言欢扣紧梁沂洲的手臂,试图将她在心理上的痛苦回敬给他的肉|体。 他却始终和察觉不到疼痛一般,脸上的肌肉甚至没有出现分毫抽动,一副任人欺压的大度模样,言欢瞬间没了脾气,不想再同他计较——和一不识情爱、也不愿识情爱的人计较,无济于事。 她有那闲工夫,还不如使些其他手段,砸碎他这一身的坚冰。 言欢踮起脚尖,将瘦削的下巴抵在梁沂洲肩头,轻轻柔柔地控诉道:「三哥,你总是欺负我。」 第31章 31 赵泽那句「会不会言欢生气的源头不在那姓徐的身上」最后还是成功点拨了梁沂洲,不过只有一半—— 言欢是在生自己的气,只因他事先未打招唿就去了男女混搭的不干净场合,沾染上一身腥臭味。 上车没多久,梁沂洲发现手机遗落,原路折返回去取,那会赵泽正在包间里同其他人聊得正欢。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梁沂洲听了差不多有七八分,包括简优的事,但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他们对言欢制造这齣离家出走事件的揣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估计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正喜欢的还是秦执,又没法直接开口,索性玩些小花样让阿洲先心冷,提出离婚,好方便她再续前缘。」 赵泽否定这种可能性,「甭乱传,大小姐就没喜欢过秦二少爷。」 「那你说她喜欢谁?」 「这我哪知道?我现在只知道阿洲比你们看到的还要宠她,前不久还为了她故意为难秦隐,钻石、珠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她手里送……如果真要给她这齣戏找个目的,可能就是恃宠而骄了,没准用不了多久,气消了,自己就能回去,关键看阿洲有没有耐心等她气消。」 梁沂洲倒从来没想过她在恃宠而骄,不过有一点,赵泽说对了,他确实没那耐心等到她气消,上门堵那位叫明月的艺人是心血来潮下的举动,这不像他的作风,但他不后悔这么做。 等到他的胸腔被她的体温填满时,不后悔陡然变成庆幸。 他收紧手臂,转瞬听见控诉般的一句,也是挺戳心的一句指责,扪心自问,他从来没想过要欺负她,但他的有些行为确实对她了造成伤害。 仿佛含进一嘴的冰块,冻得牙关都在打颤,反驳的话说不出,任由沉默蔓延一路。 等车开进别墅区,冷意驱散些,他勉强能找回自己声音,偏偏在这时,隔着车窗,他看见一位不速之客。 言欢也瞧见了,下车喊了声「四叔」,「您怎么在这儿?」 他这架势像有备而来。 言知珩笑说:「顺路,来看看你。」 随后他朝梁沂洲微微点头示意。 言欢听了想笑,他们就见过一回,还不太愉快,「来看她」这说辞未免太假,但她没戳破。 对满腔热忱的人有真诚的应对法,对不讲情面、只谈现实利益的人,得拿出逢场作戏那套,她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以女主人的身份,邀请他进别墅坐坐。 家常话唠了几句,言知珩换上公事公办的语气,「梁总,我这趟来其实还有生意上的事想跟你聊聊。」 梁沂洲毫不意外,看了眼言欢,搪瓷杯挡住她的全部表情,让人无法从中窥探出她的想法。 两个人一前一后消失,空气安静下来,言欢这才放下茶杯,往他们离开的方向扫了眼,片刻挪开,半小时不到,言知珩下楼,意外只有他一个人,看着像生意没谈妥的样子。 言欢也不留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伴手礼,「这是我昨天去申城工作带回来的特产,给妈妈准备了一份,还多出几份,四叔带一份离开吧。」 言知珩猜测她口中的妈妈是她的表姨、梁沂洲的继母。 他视线往里眺了眼,婉拒:「我不爱这种苏式点心,又又还是留着给别人吧,省的浪费了。」 言欢弯了弯唇,「买的时候我特地问过了,这点心长辈们都爱吃,您可以拿去给您的母亲。」 语调平缓,听不出间断,和寻常一提无异。 言知珩愣了愣,脑子里突然扑进来一段对话,是言庭越耳提面命的交代,让他当心言家这位笑里藏刀的大小姐,免得被她兜着圈子耍着玩。 言知珩还从言庭越的只言片语里还原出了最近围绕在她身边那些事的来龙去脉。 从上帝视角看,她的手段算不上高明,甚至有经不起推敲般的拙劣,胆大妄为,目的性也强,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她拿捏人心的能力。 就像她以自己名声为赌注,借用秦执之手,打响舆论第一战,再耍一些手段让梁沂洲心甘情愿为她做到这份上,至于什么手段,估计逃不开拿出言叙钦这名字卖惨,又或者单独拎出秦执这些年干的自毁声誉的荒唐事落实自己凄悽惨惨的处境。 达成一次先斩后奏后,中途还不忘去言庭越那儿周旋,自称秦执伤害了她,她不愿和他结婚。 这些当然是实话,也是她的高明之处。 谎言容易被人拆穿,经由无数个实话构成的虚假却是虚虚实实、最难分辨。 看似漏洞百出,实则防备如同铜墙铁壁。 也因此,他有理由相信,他去言家认祖归宗那天,她说见过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也是实话。 见他长时间不应答,言欢在脑子里復盘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试图查漏补缺,没忖出不当之处后,一个抬眼,瞥见对面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下一凛。 或许来找谈论生意也是託辞,他从一开始就在等着自己这句话,好引导出他真正想要谈论的事。 终于她听见他问:「又又见过我母亲?」 猜忌心重的人说什么话都难以打消他的顾虑,言欢索性半真半假地说:「我当然不知道谁是您母亲,这辈子也就见过一张和您相似的脸。」 言知珩像刚回忆起来她说过的话,露出恍然的神色,半开玩笑道:「你见过的那人没准是我母亲失散多年的姐妹。」 言欢扯唇笑了下,「早知道十几年后会见到四叔,当初怎么着也替您问一嘴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言知珩诧异,「你不知道她叫什么?」 「您忘了,我就见过她一回,隔天那扇门里就没人了。」 「那扇门?」 「言家老宅最北面荒废的那间房,现在应该进不去了。」 「既然房间还在,为什么进不去了?」 「我当时见到的人在第二扇门后。」言欢抬眼,语气意味深长,「也不算门,非要说起来,和电视剧里的密室差不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言知珩敛下阴沉的眼神,笑着来了句:「以后我要是想去那儿瞧瞧,麻烦又又替我引一段路。」 他这名义上的侄女太会演。 偏偏看着又不像屏幕里的演员,导出的戏一如既往的虚假又真实,妥帖的笑容里裹着嘲讽、算计和戏弄。 说得烂俗些,她是天使面容与恶魔心的混合体。 言庭越低看了她,所以才会对她放松戒备,最后被反将一军在情理之中。 而他,鲜少和她接触,不知根知底的人,相处起来反而能看到旁人看不到 的东西,比如她藏在清亮又无辜的一双眼里百步之后的规划。 今天这一趟过后,言知珩算彻底相信言欢掌握着自己最想知道的秘密,不过即便这样,他也不打算跟她合作。 非要定义起来,互相利用的行为本身就不算合作,只能称得上是秘而不宣的共谋关系。 言知珩接过装了点心的袋子,做了个简短告别后离开,走到大门外不动了,应该是在等车。 言欢抬眼看去,他就站在通风口,宽松的衬衣里灌满了风,鼓鼓的,反衬形体单薄。 上次只顾着盯住他眼睛看,言欢都没发觉他这么消瘦,还是偏病态的孱弱,眼窝陷得比亚洲人厉害,瘾君子一般,病入膏肓,也像欧美影视剧里常年找不到阳光的吸血鬼,架副眼镜,就是斯文败类。 耳朵扑进的声音中断她的思绪,她敛住目光,回头,看见从楼梯缓步下来的梁沂洲。 她问:「四叔来谈的是什么生意?」 梁沂洲没把话说的太详细,「和电车有关。」 他执着于智能驾驶技术已经在北城传开,就连初来乍到的言家私生子都闻着味来了,稀奇的是,这人现在只是言氏一药企的挂名董事。 梁沂洲突然想起这几天的传闻。 言庭越让自己这私生子上言家族谱一事,没到力排众议的程度,但也顶了不少流言蜚语,不少人揣测言知珩会得到言老爷子的倾囊相助,用不了多久,就会取代言家老二的地位,成为言氏的接班人。 难不成和传闻说的一样,挂名是假,着手铺路是真,可为什么非要找上他?按理说,言老爷子现在应该还记着聘礼的仇,相当不待见梁家人。 言欢哦了声,对这个话题失去兴趣。 梁沂洲抛了类似的问题给她,「你们聊了什么?」 言欢一顿,决定说实话,「关于四叔母亲的事。」 梁沂洲也不太上心,一声「嗯」淡到几不可查,隔了一会儿又说:「你和他看上去关系不错。」 他从哪看出来的? 言欢匪夷所思,「今天是第二面,非要说起来,不太熟。」 梁沂洲盯住她看了几秒,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压抑的后果时,心里的不舒服越来越强烈。 天色已晚,言欢上楼洗了澡,刚抹上精华,还未来得及推开,听见两下敲门声:「我能进来吗?」 言欢手上的动作停了两秒,「进来吧。」 一打开门,梁沂洲先看到的是两条白到发光的腿,又细又直,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只一瞬的工夫,他脑子里萌生出不该有的念想,或许也算不上妄念,毕竟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完成一次性|爱不算发生什么天崩地裂的事——前提是她也愿意。 没给他太多时间考量,「和秦执再续前缘」这几个字反扑进大脑,心脏那处突然拱起一团火苗。 见他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言欢正要问怎么了,唿吸先被他擒住,他的舌尖探进她的口腔,渡过去一嘴灼热的温度。 这个吻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突然,一点流程不走,一点准备都不给她,脑壳里分泌出的浆煳将她的思绪堵得水泄不通。 大腿上的精华黏煳煳的,跟他们交缠的气息一模一样,时间越久,言欢体验到的窒息感就越强烈。 右手寻救命稻草一般,大幅度摆动,结果一个不小心,手肘碰到水池开关,垂落的左手恰好有一半堵在孔洞里,阻断水流轨迹,水柱变成细细长长的一条,喷溅得又急又凶,部分滴溅到两人单薄的衣衫上,洇湿后,显出肌肤的底色。 梁沂洲停下,也不去关水,而是单手环住她的腰,将人挪到一米高的盥洗台上。 经歷了数秒的天旋地转,言欢的心跳变得越来越不平稳,欢喜么,可能有,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她差点没忍住问他为什么突然吻上来。 或许不难猜,在没有情的情况下,人总会受到突如其来的慾念支配,她的这双腿怕是他刚才最大的刺激源。 梁三再清高孤傲,也免不了俗,男人的通病罢了。 摇晃的视线里,他还穿着衬衫,不太正式的穿法,纽扣散开两粒,下摆大片垂挂在西装裤外,胸口露出的肌肤只比衣服本身的纯白沉黯些,眼神看着深情又平淡。 以前她一直处在思想误区里,认为他身上这股劲是自我保护机制下不可避免散发出的疏离感,今天这一瞥,更像厌世感,他的心比云雾要轻,又裹挟着沉甸甸的倦态。 不爱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爱这个世界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还有来来往往的人。 大理石台面冰凉,贴在肌肤上,冷到骨缝里,可再凉薄也比不上眼前的人。 在冗长的沉默里,梁沂洲忽然半蹲下,握住她的右脚,仔仔细细看了眼,「后跟磨出了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应该是这两天走太多路了。」 「穿着高跟鞋?」 言欢点头。 「下次多带双平底鞋。」他抬起头,一半迎着光,另一半迎上她的视线,至于他的眼底,盛着她臆想中最爱的月色。 言欢在这个空档想起言兮在得知她对梁沂洲感情后幸灾乐祸的一句:你完了,你爱上了一个空心人。 现在言欢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他真的什么也不爱吗? 没有爱的人心当然是空的,可为什么有时候他看上去又是满满的故事感? 在她大脑发懵的时候,梁沂洲顶着开始酸胀的脖颈,眩晕几秒,起身不稳,差点扑倒她,盥洗台的反作用力勉强将他支撑住。 他的后腰压得很低,两个人的视线几乎持平,他轻而易举就能瞥见她身上最有欲气的部位。 她洗完澡后不穿内衣,吊带睡衣领口略低,半边莹白玉在拉扯时露了出来,催生出无限的风情,本人倒是浑然不觉,低垂的眼皮轻轻抬起,朝他扫过去一眼。 梁沂洲承认这一眼过后自己有些乱了阵脚,脱缰的情愫烧灼成寸寸暧昧的菸丝,忽而又凝聚成亚当和夏娃偷尝的那颗禁果。 他想要继续刚才中断的事。 付诸实践的前一秒,先听见她带点情|欲的嗓子:「三哥,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我自己的脾性。」 言欢微微抿唇,拨开耳侧的碎发,让自己一双眼完完全全地露出来,「我是能和不爱的人上床的。」 莫名有股冷气扑到脸上,浇熄一半的热火,梁沂洲的手迅速抽离,垂至腿侧。 气氛急转直下,言欢意识到他不爱听这话,可明明是他先起的头,让她别爱他的,她现在顺着他的意,变相告诉他她不爱他,他怎么就不乐意了? 男人心,怕才是海底针。 她装作毫无察觉,抓起他的手,用烧出一片红晕的脸颊证明自己的情动,「三哥。」 梁沂洲眼皮微颤,感觉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电流,电力小,只够引起酥麻感。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下,理智暂且占了上风,「我先洗澡。」 微顿后补充了句:「在这儿等我。」 让她哪也别去的意思。 言欢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只打算配合他三分——人没走,但阖上了眼皮开始装睡。 之前那几次,受制于他强大的自控能力,每到关键时刻都会终止,这次,她想做那个率先叫停的人,为了扳回一城,也为了试探他会如何应对。 她真的太想看到以他为中心的世界围着她转一次的画面了。 水声在十分钟后停下,言欢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里,忍受着起伏不定的心跳节奏,不到五秒,再也听不见动静,只有逼近的唿吸,一轻一重,全数扑在她脸上,她觉得痒,险些破功。 他大概察觉到她的装模作样,也可能被捲土重来的欲模煳判断能力,在并未察觉的情况下,再次压上她的唇。 言欢睁开了眼,他没有在看她,他的睫毛很长,像蝴蝶,扑簌簌扇动着翅膀。 她忍不住环上他的后颈,稍怔后,他跟着掀起眼皮。 两个人的手心 重新渗出了汗,灵魂在漫长无言的对视中滋生出无尽时空扭曲的荒诞感。 梁沂洲原以为和她触碰,不会产生任何背德感,现实让他感到害怕,刺激和羞愧齐头并进,不断碾压着他的神经。 他觉得自己脑中的那根弦快要崩断了。 身下的人传来一声:「三哥。」 她应该还说了什么,可惜梁沂洲出了神,恰好错过了那句。 其实说完言欢就后悔了,在做其他事的时候谈爱多不合适。 一心就不该两用。 好在他没听到。 不甘心的也是他没听到。 她发狠一般咬在他唇上,咬出了血痕,他依旧没给出任何吃痛的反应,表情寡淡到只能看见眼里的欲。 下一秒,胀痛难忍的人变成她。 即便对方服务意识极强,到底是第一次,言欢累得够呛,事后被他从头到脚清洗了遍,又挪到另一间客卧,眼皮越来越沉,什么时候在他怀里睡着也不知道。 凌晨三点,外面开始下雨。 不算大,砸在窗玻璃上还是发出扰人清梦的动静,言欢睡眠浅,先醒了,撑着酸痛的身体下床,轻手轻脚地打开阳台门,手机被她握在手里,发去一条扰民消息:【明天我要在家休息。】 明月没睡,回復得很快:【家?这是和好了?】 言欢:【和好了。】 其实她很清楚,这算不上什么和好,他还是不知道问题的核心在哪,而她无视了他的愚钝,又一次拿装聋作哑来粉饰太平。 明月失眠加闲到发慌,手指一敲,追问到底:【怎么和好的?】 转瞬得到跌破眼球的一句回答:【通过结婚两个多月以来的第一场性|爱。】 明月顿了足足半分钟,点评道:【你亏了。】 言欢眨眨眼睛,简单在心里计算了这笔帐,数秒有了结论:【不亏。】 她馋他身体好久了,就算他们最后要分道扬镳,这床还是要上的,而且她也不打算只上一次。 【他爽,我也爽。】 明月乐了:【言大小姐和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言欢反唇相讥:【我想像中的明大明星话也没这么多、好奇心也没这么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明月收下这句评价,没再槓上开花。 北城六月,又热又燥,这场雨沖刷走大半的闷热气流,潮湿的风扑在肌肤上,引发另一种不适。 言欢:【我之前和你说的那句话,我得再补充上一句。】 言欢:【他不爱我,还要剥夺我爱他的权利,却对我有欲望,愿意跟我上床,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明月:【你想听我的分析?】 言欢:【不想。】 明月那句「他未必不爱你」就这样消失在对话框,变成:【那你继续在心里把他当成渣男吧。】 言欢护犊子情绪上来,纠正他的说法:【他不是渣男。】 【这世界上,有些人是天生不会爱的。】 明月:【那你觉得他是天生谁也不爱?】 言欢沉默了会,敲下:【他以前不是这样。】 至少言叙钦还在世时,他不是这样。 明月:【这样是哪样?】 言欢:【过分古板、守规矩。】 像输入标准公式的智慧机器人。 言欢掐灭屏幕,望着雨中朦胧的灯光,陷入一种过于具像化的空虚里,那是独立于现实世界的第二层空间维度,她所能触碰到的有实感、有温度的皮肉逐渐幻化成镜花水月,和在国外时幻想过的,像又不像。 很奇怪,以前他们没有亲密触碰时,她觉得他没有这么空,现在身体被他填满后,他反倒变得比天上月高山雪还要遥不可及。 是因为他心里没有爱,还是在做|爱时对她没有爱? 阳台门第二次被关上时,梁沂洲突然惊醒,迷濛的视线只捕捉到一截纤瘦的身影。 在他起身前,这截影子先钻进他的怀里,心脏得到填补后,他的意识再次陷入休眠状态。 然后,他做了二十四岁时做过的梦。 第32章 32 言欢睡觉并不安分,睡一会儿翻一次身,奇怪的是,即便醒来时她已经换了个姿势,也还是窝在梁沂洲的怀里,就好像她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般。 他的手环着她的腰,掌心比他的胸膛还要热,她忍不住想,外热内冷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她尝试脱离他的桎梏,反被他越箍越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握住的是什么稀世珍宝,而这足够让她进行一次自我欺骗,哄骗自己他是爱她的。 骗着骗着,她险些就信了,好在前一秒,她跌入没有他的梦乡里。 - 明月有部新剧刚上,隔天早上乘飞机去了鹏城做扫楼宣传,周三中午回的北城,两人一见到面,明月先来了句:「你这两天过得挺滋润,皮肤白里透粉的。」 见言欢压根不搭理她,她自讨没趣,切入正题:「下月中旬,我会以品牌创始人的身份参加北城各大协会联合承办的时装秀,不出意外,我还会在秀场展示一套新品代表作。听说kaa也会出席,你去帮我联繫一下她,至于用什么样的名义,你就说我想同她交个朋友,讨教一些设计上的细节创新问题。」 言欢一顿,意味深长的目光锁过去,「你从哪听说我和kaa认识?」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事。」 「那你还用联繫这个词?说得够轻巧的。」 明月头头是道地分析:「kaa是英国目前最受关注的新锐设计师,你又是中央圣马丁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门路和人脉肯定比我广,没准就认识和她有联繫的人,就算不认识,你还有另一层身份,言家大小姐的财势也够你牵桥搭线了。」 「你也太高看我了。」言欢给自己倒了杯水,很浅地抿了口,「北城里想要认识kaa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我那堂妹之前还专门去英国打听过,最后都没见到,甚至连对方什么身份都没查出来。」 明月沉吟了会,「我不强求,你要真约不到,就算了。」 言欢不着急拒绝,先问了句题外话,「其他明星做自己的品牌,都不见你这么上心,你就这么喜欢服装设计?」 明月点头又摇头,「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或许在设计上有点才华,但和kaa那样的人比起来,就是鹅卵石和宝石的差别。既然天赋比不上,那我就只能仰仗勤能补拙这四个字,来弥补才思上的缺陷,而不是用过度的营销和虚假的才华沽名钓誉。」 她垂下眼,淡淡说:「对自己负责,才能对相信我的那些人负责。」 再说下去未免有些矫情,明月端起茶杯,盖住自己沉黯表情,一面等着言欢的回覆。 言欢的口吻比她还淡,「我试试。」 明月还没来得及高兴,言欢将话锋一转,「你还真会物尽其用,一会儿徐宏,一会儿kaa,拿我当小白羊薅?」 明月笑着说:「送上门、还不需要给出相应报酬的资源放着不用,是傻子。」 想到什么,她突然问:「你在圣马丁算修完学业了?」 言欢沉默了会,「算。」 「给我看看你的毕设作品。」 言欢皮笑肉不笑地说:「有抄袭嫌疑的作品你还是别看了吧。」 明月愣了好一会,等她回神,言欢已经离开,几天后,两人才再次见到面,言欢给她带来一个消息:「我帮你联繫上了kaa的助手。」 明月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你说真的?」 「你要是不信,我把她助手的联繫方式给你,你自己去沟通。」 明月笑了,「你的人脉我还是信的……那边怎么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言欢整理了下措辞:「kaa还是不打算露面,但她可以用她的名义跟你合作一次。」 具体怎么 合作,又过了两天才收到准信。 言欢总结了下:「这次时装秀,kaa那边确实会出席,她也会展出她的作品,至于走秀模特,她想让你来。」 明月怔了下,揣测道:「我设计的衣服,她会让她那边的模特穿?」 「是这个意思,就当互相宣传了。她还说,你的设计稿可以发给她看看,她会抽出时间跟你交流一下想法。」 明月大脑一片空白,「她疯了不成?」 言欢被吼到耳膜一震,「她疯没疯我不清楚,但你肯定是疯了。」 明月充耳不闻,心乱了,不断来回踱步,「互相宣传?我配吗?她图什么啊?这不纯纯我占她便宜吗?」 言欢默了默,「她欣赏认真负责的人,你恰好满足了这个条件。」 「你怎么知道?」 「她助手说的。」 明月不疑有他,心急如焚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将草稿发到言欢邮箱,「你帮我转发给她,那边怎么回的,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言欢点了点头,准备照做,明月突然出声制止,「我还是先自己修改修改,晚点重新发你。」 当天晚上,言欢收到修改后的草稿图,她点进去认真对比了下,可以看出设计师的想法太多太杂,什么要素都往里塞,反倒显得不伦不类,不像明月平时的水准,甚至还比不上修改前的那版。 言欢一针见血地指出:「kaa是会吃人?你和她合作就这么让你紧张?」 「我要是不紧张,那才叫不正常。」明月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光,「kaa已经大半年没有展出过新作品,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最近一条动态也宣布自己可能要无限期休息,不排除就此退圈的打算。但她现在却愿意跟我这样名不经传的人合作,这是多不可思议!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明月正滔滔不觉说着,尾音还未落地,先朝言欢投去一瞥,看见她已经坐到远处的沙发上,低着头,拿一支手写笔在平板屏幕写写画画,显然没在听。 明月瞬间像被扎破的气球,鼓鼓的兴致不断外泄,变成薄薄的一层皮,不满全展露在脸上,「你在干什么?」 语气更像在质问: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言欢头也不抬:「忙着替你和kaa那边的负责人接洽。」 明月态度秒变,笑盈盈地说:「那你继续忙,不过一会儿别忘了吃饭,注意劳逸结合。」 言欢在心里嗤了声,什么人淡如菊,她像那回事吗? 后来那几天,言欢发现明月的状态不只是紧张,她甚至将kaa的话奉若神明之言,对方提出的修改建议,她不加任何自己的判断,照单全收。 言欢没忍住开口:「她只是给你提建议,不是下死命令让你必须要改……知道什么叫头脑风暴吗?既然是合作,你们就应该多多沟通,有来有往地交流,而不是她噼里啪啦发了一串,你只回个ok或thank you,弄的和小学生英语一样。」 「她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一个劲儿打扰她?」明月责备的眼神扫过去,「而且我有自知之明,她的水平远远在我之上,给出的建议当然都是中肯的,辩驳无非就是在浪费时间。」 言欢觉得荒唐又好笑,点评了三个字:「脑残粉。」 明月冷哼,「你在嫉妒。」 - 谁也没料到,kaa那边出了些意外,成衣堪堪赶上时装秀,一打开礼盒,明月脸色变了,等妆造完成,寻了个藉口将休息室里的人全都支了出去。 言欢路上有事耽搁了,出现在休息室时,正好遇上前来催促候场的工作人员。 几秒后,里面才传来动静,门打开,明月的脸露了出来,「你进来。」 言欢心脏一噔,见到那后背那块破破烂烂的礼裙后,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明月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谁干的,拿到手就这样了,看来今晚是没法走秀了,kaa那边你去帮我说一下,好好跟人道个歉。」 言欢收紧手指,几秒后才平顺好唿吸,「先看看能不能补救。」 「都成这样了,你要怎么补救?」明月觉得这话是天方夜谭,「就算能补救,我们这么胡乱改造她的作品,她知道后肯定不满。」 言欢毫不犹豫地接上:「她不会。」 「你怎么知道?」 言欢没回,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你当初为什么要辍学进娱乐圈?」 这话乍一听像在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指责自己放着好好的师范不念,非得淌娱乐圈这浑水,半推半就地把干干净净的躯壳献祭给名利场。 但明月丝毫不恼,她知道,对方只是在好奇。 「可能是我这人贪慕虚荣,太过享受娱乐圈能带给我的虚假繁荣。」 「你要真这么贪慕虚荣,当初就不会得罪徐宏,落个差点被封杀的下场。」 明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试图驱散喉间的干涩,「我第一次给人当平面模特时,租用的摄影棚很小,聚焦在我身上的摄像机只有一台,就连补光灯也是……狭窄、不够敞亮,没有通风设备,每个人身上的汗味夹杂在一起,难闻的让人作呕,这就是我对那一天所有的印象。」 言欢替她往下说,「也就是那一天,你开始着迷于闪光灯的颜色,好胜心和征服欲也被激发起,你想站在更亮更受人瞩目的舞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明月若有若无地应了声,「所以我确实是个虚荣的人,只不过我的虚荣比起别人来,是有底线的,那种做低伏小的事我干不出。」 言欢抬眸看她两秒,又隔了会才开口:「从小到大,几乎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也不管未来我决定走哪条路,那条路只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所以我不能理解你无依无靠地走到今天,究竟付出了多少,但既然你都走到这一步了,现在又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你在时尚圈名声大噪一回,你就不该因为一点插曲就放弃。」 明月心脏被狠狠撞击了下,她闭了闭眼说:「你和我一起改。」 转瞬她就换了措辞:「帮我一起。」 言欢撤回视线,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对着礼裙看了足足两分钟,开始动手,最后和明月一起那处破败改成半镂空状,还在一侧纹上了半截被火焰包裹着的翅膀。 完成不久,工作人员又来催促,言欢没跟明月进秀场。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后面的事和她再去关系,是福是祸,全看明月的临场发挥。 休息室里装着一台液晶电视,屏幕一直亮着,正在转播走秀现场状况,即便音量没开,言欢还是上前拔了插头,原路折返回沙发边,明月躺过的位置尚有余温,旁边还放着一条薄毯,她拽起一角,盖到肚子上,心大地睡了过去,正好错过梁沂洲发来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能结束。 一小时后,言欢被提前设定好的铃声叫醒,发现桌几上多出一条留言:【晚上有场庆功宴,我先过去,就在顶楼,你要是想来就来——明月】 言欢自然不愿意去,将便签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又对着镜子补了下妆,拿起手机去秀场。 走秀已经结束,还未打扫,t台上落满金灿灿的飘带,灯光也都亮着,晃人的眼。 前不久还是一片风光旖旎,这一刻就变成除她外无人问津之地,冷清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一场梦。 微弱的气流从脸颊拂过,残留的香水味依旧清晰,她在静谧里闭上眼睛,然而这份独一无二的平静没多久就被间奏分明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手也被人牵住了。 她慢半拍地扭过头,视线还没完全迎上去,先听见他问:「听说出了点事?」 他消息可真灵通。 言欢点了点头,随后将明月险些上不了台这事粗略描述了遍,「改好的衣服对明月来说,也没那么合身,她想让我替她上台,但我拒绝了。」 梁沂洲的眼睛里直白地写着「为什么」。 言欢说:「我喜欢手能触碰到的所有具像化的漂亮物件,比如衣服,所以在圣马丁的时 候,我不单给自己设计衣服,我还会从别人高价购买我看上的衣服,但走秀不一样,我可以当回模特,但前提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 她刻意停顿几秒,才接上,「我只在我自己专属的秀场里,穿我自己独立设计的衣服,二者缺一不可。」 哪成想,梁沂洲的关注点偏到清奇,「漂亮的人也喜欢?」 「喜欢啊,三哥呢,你喜欢吗?」 「我也只是个俗人,俗人喜漂亮事物。」 言欢勾起一个松散的笑,偏头看他,「那三哥觉得我漂亮吗?」 无疑这是一道陷阱题,梁沂洲一阵恍惚,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似乎很喜欢挖坑让别人跳,以此来显示她的聪明和骨子里的顽劣。 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她。 当然他也不打算用三言两语回答,在难以自持的渴望趋势下,他托住她脸颊,不疾不徐地吻了上去。 灯光在这时莫名跳灭一盏。 言欢毫无察觉,很奇怪,脚底明明踩着坚硬的玻璃,人却身处云端一般,被轻飘飘的云推着走,没什么实感,直到被他撬开牙关,心脏陡然摔落至粉红色的热潮里。 今晚的梁先生有些迷人。 若非场合不对,这个吻不会叫停得太快,甚至有向后深入发展的趋势。 梁沂洲中断自己的鬼迷心窍,凝视着她的脸,轻抚她下唇,「顶楼有晚宴,想不想去?」 言欢摇头,「回家吧。」 「好。」 车还没开出一公里,明月的电话进来,「我喝醉了,你来接我。」 言欢毫不犹豫,「你找别人。」 「我要是能找到别人,早就找了。」 话落,听筒里的女嗓突然变得尖锐,「手往哪伸呢?别以为我喝醉了,就能被你这样的占便宜了,手要真不想要,我这就帮你连同你的第三条腿一起剁掉。」 不仅音色刻薄,音量也高了几度,无遮无掩地传进梁沂洲耳朵里,言欢觑着他的反应,捂住听筒说:「我得去接她。」 他极轻地嗯了声,让司机掉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言欢见到明月时,她身上穿的不是秀场那件,而是一条拼色无袖连衣裙,款式宽松,被风吹到鼓起,只是微醺状态,远没到她自己形容的软塌塌、迈不开腿的程度。 梁沂洲去了副驾驶座,言欢和明月坐在后排,第一程目的地定在明月住所。 一进家门,明月蹬掉高跟鞋,朝沙发走去的同时来了句:「你老公刚才在离开前好像瞪了我一眼。」 第33章 33 言欢当她在说胡话,睨她,「你不是醉得不轻?」 「醉了可不代表完全瞎了。」 明月又回忆了遍,更加好笑了,「好像也没瞪,不过对我不满是真的,刚才要是没人,他估计就一棍子下去把我敲晕,好扔在路边,再把你带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明知这话是在开玩笑,言欢还是忍不住替梁沂洲说了句:「他干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明月不置可否地笑笑,垂眸,意外对上她锁骨处未完全消下的吻痕,唇角的弧度扩大,「怪不得他这么上火,确实是我没有眼力见打断了你们美好的夜晚。」 言欢再次冷冷瞥她,让她的嘴消停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喝多了,明月不仅停不下来,聊的话题更是百无禁忌,「上回你说你跟你老公上床很爽,真的假的?」 脑袋凑进的同时,带过来一阵难闻的酒气,言欢皱了皱眉,嫌弃地将人推开,「真的假的都跟你没关系,你也验证不了。」 「我只是好奇,」明月揽了揽耳侧的碎发,「瞅他一脸禁慾相,真不像上床会让人爽到的。」 想到什么,她忽然哼笑出声,「闷骚男就不一定了……」 言欢没理她。 明月继续蹬鼻子上脸,「是因为大,还是持久度好?」 言欢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我认识一个长辈,前不久喝醉酒被自己呕吐物呛死了,所以我劝你还是安分点,免的说得越多越犯噁心,最后和他一个下场。」 「大小姐说笑了,我可没这种福分。」 见她没有给自己倒水的意思,明月只能自己伺候自己,然而手一个不稳,半杯倾倒出去,溅到裙摆上,贴着皮肤,湿答答的不舒服。 拉链在侧腰,明月使蛮力扯下,露出只着内衣裤的白皙身体,片刻突然像滩烂泥一样摊在地毯上,身体呈现「大」字形,「我浑身都是臭的,一会儿你帮我洗个澡呗。」 被酒精醺坏了脑袋,平日里的清冷、精明消失得无影无踪,笑起来傻里傻气的,让人没眼看。 言欢站着看她,不近人情的冷漠无处遁形,「我像是会给别人洗澡的?」 「凡事总有第一次。」 「就算有,我也不打算把这样的第一次给你。」 语气强硬到毫无转圜余地,明月听完后摆出委屈的模样,「一会儿我要是在浴缸里醉倒弄死自己,你别后悔。」 威胁对言欢不起任何作用,她直接无视了明月。 明月放低要求,「那你帮我叫个能给我洗澡的人,女的,最好年轻一些。」 言欢看了眼时间,快一点钟,这女人可真能折腾。 她手一指,是浴室的方向,「自己进去。」 明月睁着迷濛的眼问:「怎么你又想给我洗了?」 言欢递过去一个「想得别太美」的眼神,「你自己洗,我在一边看着,你要是溺水了,我就顺手捞你一把。」 明月知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就歇了继续胡搅蛮缠的心思,踉跄着进了浴室。 言欢慢了将近两分钟才出现,手里还攥着手机。 嵌入式浴缸很大,圆形,包边用的巴西灰天然大理石,言欢毫不委屈自己,拿了条干毛巾铺在上面,臀部触感柔软不少,被人使唤的怨气跟着消减一二,她将注意力分出一半到一脸慵懒的明月身上,另一半停在手机屏幕里。 这场时装秀反响热烈,集中在kaa事先零宣传的出关之作上,秀场上的其他作品受到冷落,被衬得平平无奇,唯一有讨论度的就是明月设计的、又经由kaa提点修改后的那套。 评论区真心称赞明月未来可期的人不少,当然酸民也多,倾巢而出,都在冷嘲热讽她是沾了kaa的光才有今天这番光景,仅凭她个人的实力,别说同kaa合作,连和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也不知道kaa到底看上她什么,就不怕这次合作完,拉低自己品牌的档次?】 【kaa该不会是个男的?】 【我听说艺术界的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 虽是点到为止,深层含义倒不模煳,是把潜规则放到了檯面上说。 言欢退出界面,随手点开微信,正要让玉玊去办一些事,先弹出梁沂洲的消息:【一个人可以?】 是在问她,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这酒鬼。 她正在思忖怎么回合适,对面又发来一条:【我可以让张嫂过去接替你。】 言欢琢磨出了他的态度,沉吟片刻,敲下:【三哥,你是不是不想我住在明月这儿?】 梁沂洲回復的速度快到像没经过大脑思考一般:【我要是说不想,你就会回来?】 撤回的速度也快,言欢差点没把字看全,不容她多想,又有新消息弹出:【你认床,住在别人家里,睡眠质量不会好。】 这不是言欢想听到的答案。 但凡他口吻强硬些,将自己的「不情愿」泄露得再直白些,没准她骨头和她的心同时一软,有异性没人性地抛下明月,二话不说回富力山。 对话框里的文字被她一键删除,改成较劲般的三个字:【我可以。】 一来一回的对话下来,言欢把正事忘了,明月沙哑的声音无缝衔接上:「我忘记拿换洗衣服了,在卧室,妹妹,你替我拿一下呗。」 言欢甩给她一个「少攀亲」的警告眼神,「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后还敢这么使唤我的人。」 明月来了兴趣,双臂交叠撑在浴缸边缘,「他们 都是怎么做的?讨好、恭维,还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给你提裙摆?」 言欢沉默不语。 明月瞭然一笑,「看来都有,但你不喜欢别人这么区别对待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言欢依旧沉默。 明月又说:「要是讨好你,能给我换来更多的便利和资源,我肯定也会这么做,可惜这只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言欢欣赏她的坦诚,但有一点说法不能苟同,「我不是不喜欢别人区别对待我,相反我要的就是所有人的区别对待,但这种区别对待和委曲求全的讨好和恭维不一样。」 「那是什么?」 「是心悦诚服的拥趸和追随,就和小时候一样。」 明月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愣了好半会,忽然笑了,「这所有人里还包括你的梁先生?」 言欢垂下眼,看向纹理分明的地砖,顾左右而言他:「他不想我爱他,但我希望自己能爱上完完整整的他,更希望他能毫无保留地去爱我,这样我就能透过他华丽的表象,去看他内里的脆弱、骯脏和面目全非的疮痍。」 消化完这段话花费明月近两分钟时间,「没想到言大小姐就算谈起恋爱,也不走寻常路,感情观如此标新立异,简直叫人佩服。」 言欢无视她的埋汰,起身,去卧室找到她说的换洗衣物,顺手扔了条干毛净给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借用另一间浴室沖了遍澡,出来时醉鬼双手抱膝靠在落地窗边,肩上披件流苏薄毯。 言欢迟疑了会,在她对面坐下,挑明道:「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今晚这波宣传下去,虽然会引发强烈争议,但也是明月打开国外知名度的第一步,加上她粉丝号召力强,焚芝这品牌在国内更上一层楼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喜可贺的事,她非要借酒消愁,事后还拿各种插科打诨掩饰。 明月将下巴抵在膝盖上,露出后背上的疤,「在难过我背上这疤这辈子都除不去了。」 她歪着脑袋,「不瞒你说,看到礼服后面被人划成那样子后,我心里其实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不用穿上它了,帮我避免了这块疤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言欢不打算同认识仅一个多月的人推心置腹,碍于凄凉的气氛摆在这儿,她就算不顺着话茬往下说,对面这被情绪沖昏理智的女人估计也会一股脑向她倾吐完,所以这会只能配合对方演出,故作好奇地问:「后背上的疤怎么来的?」 明月撩起眼皮,「小时候被开水烫伤的。」 「意外?」 她摇头,「人为,我爸浇的。」 言欢心微微一皱。 「其实我以前不叫这名字。」明月笑意不达眼底。 她没说叫什么,但言欢隐隐能猜到不会是什么好听的名字。 明月不满她的沉默,边扯她衣服边问:「大小姐,你十岁时在干什么呢?应该是被爸妈揽在怀里,生怕你磕着碰着,又温声细语地哄着。可你知道我十岁时是什么样子吗?」 「十岁,我才第一次有了和我爸、我弟弟同桌吃饭的资格。」 饶是她这么说,对面的大小姐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是写满了「你说的这些我没法共情」的坦荡,末了冷冷清清反问一句:「说完了?」 明月噎了下,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撩开裙摆,「疤痕这种东西,你可以当作耻辱,也可以视为勋章,就看你能不能转换思想。」 言欢的疤在大腿内侧,细长的一条,看着不深,雷射应该能抹除。 明月问:「你为什么不除?」 「这疤是我小时候我跟我堂妹争一个玩偶落下的。」 「你抢赢了?」 「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不存在赢这一说法,非要说起来,是她赢了,娃娃最后到了她手上,不过当天晚上我就去她房间抢回来,当着她的面把娃娃剪了个粉碎。」 「……厉害。」 「你说得也没错,雷射确实能除,但这也算我的勋章,为什么要除?」言欢抚摸自己腿上的伤疤,画蛇添足地补上一句,「幸好没除,他特别喜欢亲我这地方。」 明月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露出荒唐的反应,「你确定他亲的是这道疤,而不是别的部位?」 说起荤话来还没完没了了,言欢冷眼瞧她,「你要不再去洗次澡,顺便把脑子也洗一遍?」 明月见好就收闭上嘴,这一遭过后,再次开口时话题拐了个大弯,「你在圣马丁学习快乐吗?」 压力与兴奋并重的时光,达不到纯粹的快乐,但言欢还是弯了唇角,「大二认识了几个爱疯爱闹的人,也算快乐,跟着他们也学到不少东西。」 「真好。」 明月露出艷羡的神色,稍顿后说:「我小时候穿的都是邻居穿过的衣服,也可能因为这样,我现在才会走上这条路——借艺人的身份,为自己服装设计铺路,焚芝是为女性打造的品牌,我希望有一天能被所有人看到。」 言欢看她两秒,起身。 明月叫住她,「干什么去?」 「睡觉。」 快走到客卧门口,言欢止步回头,「你刚才说错了一件事,我十岁的时候,并不是在父母的怀里撒娇。」 明月一愣。 她淡淡续上:「那一年,我和我哥以苦主的身份主持了他们的葬礼,到今天为止,过去最疼爱的我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明月,把人生当成一场不断失去又可以不断得到的冒险游戏,你会活得畅快很多,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要真过不去,那就亲手去斩断绊住你的那些荆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 梁沂洲盯住「我可以」三个字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回,心烦意乱地将手机反扣到床头柜上。 过去他习惯一个人生活,现在好不容易适应了两个人的生活节奏,反被三天两头不着家的人弄到精神恍惚。 对于安眠药的耐药性越来越强,两粒都快不顶事了,以为让唿吸沾染上她的气味会起到一定程度的调节作用。 奈何床单一天一换,她烙在枕头上的专属味道已经消失殆尽,连微弱的香水尾调都捕捉不到。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他不打算去罗马,只想在平和的夜色里睡个安稳觉,上天却和他作对,堵住了所有能让他得偿所愿的通道。 他干脆放弃今晚的睡眠,拿着打火机和一盒烟去了顶层露台,一开始他没抽,只是点上含在嘴里,烟膜黏在上嘴唇的触感实在不好,他吐出,碾碎在掌心,重新敲出一根来抽。 无风无月,烟雾聚拢得很快,许久不散,迷濛的雾色里,浮现出一双同等迷离的眼。 也正是这样一双眼,稍有不慎,就能被带进她编造好的故事里。 梁沂洲沉沉吐出一口气,试图驱散眼前的虚假景象,赵泽邀功请赏般的一条消息在这时进来:【昨晚那场时装秀我可是好好替你宣传了一波的。】 梁沂洲没看明白:【替我?】 赵泽:【那个叫明月的,不是和言欢有点关系?替她宣传不就是替言欢宣传?你和言欢又是夫妻,替言欢宣传可不就是替你吗?】 套娃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梁沂洲神色平淡,回復的内容却难掩嘲弄:【你别搞错了,这人和言欢、我都没什么关系,你想邀功就去找当事人。】 赵泽:【你在生气?生谁的气?我应该没招惹你吧?】 这几个问题梁沂洲一个没回,退出聊天界面,顺手将对话框从记录里抹除。 赵泽狗皮膏药一般,又打来电话,梁沂洲没打算再听他废话,手却稀里煳涂摁下接听键:「难得你这个点还没睡,出来一起吧?」 「去哪?」 赵泽说出一个和林间居类似性质的娱乐会所,「放心,这回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全是你认识的。」 梁沂州正要说什么,背景音里插进来一道男嗓:「阿洲不是刚把言大小姐哄回家,这会夫妻俩估计正好 着呢,你大半夜骚扰他,还想把他拽来干什么?月老当腻了,早八百年前牵好的红线都想剪断了是吧?」 赵泽反应过来,尴尬地沖电话笑了两声,「你当我没说吧,继续抱你的老婆去。」 梁沂州额角突突跳了几下,尚未挂断的通话里又扑进其他不和谐的声音,比如哪对夫妻闹掰,互戴绿帽,最终分道扬镳。 挑起话题那人慢悠悠地补上一句:「听说给他戴绿帽的情敌还是女人,男人做到这地步,还真是可悲又可嘆啊。」 「……」 梁沂洲直接把掐断电话,顺手拉黑赵泽号码。 这晚梁沂洲只睡了不到两小时,第二天上午,他去见了秦隐。 自从秦隐上位后,梁沂洲同他联繫越发频繁,但更多的是秦隐以商讨合作为由的主动联络,至于今天这次合作,聊的还是梁沂洲最关心的智能化驾驶技术。 约见地点在秦氏总部,梁沂洲不是第一次来,对于会见流程,驾轻就熟,迷宫般七弯八绕的建筑被他逛出自家后花园的闲散感。 一进会客室,他的目光就凝住了,定格在秦隐身侧。 秦隐笑说:「这位是我新招来的秘书,相信梁总并不陌生,我就不做过多介绍了。」 梁沂洲用小幅度的点头动作充当多年未见的寒暄,「好久不见。」 简优的五官毫无变化,气质更成熟,及腰长发被她削了一大截,发尾恰好抵在肩头,一身西装套装,衬得人干练利落。 她弯起一个笑,态度不冷不热,「梁总,好久不见。」 第34章 35 都是时间按分秒计算的人,简单打过招唿后,秦隐直接切入正题,「昨天下午,新的智能辅助系统第一次试行完成,跟车、变道、上下匝道等方面都表现稳定,基本也能实现高速零接管。」 简优对着投影仪摁下播放键,幕布里出现一段汽车运行视频,车内无人驾驶,从周遭环境看,应该是秦家在郊区的私人地皮。 十五分钟后,视频播放结束,秦隐侧回身体,给足对方消化信息的时间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介绍词说:「现在市场上做的大多数是纯视觉智能驾驶,在算法和算力上投入大资金,放弃雷达探测和高精地图导航,而我们打算做的是给系统装上一双人眼,让ai具备自主学习能力,学会观察路况并由此选择合适的行车方式,最终实现full-self driving。」 「研发的可行度多高?」梁沂洲问。 「我已经找到一位能实现这项技术的程度设计师,不过他目前还在国外,对于我抛出的条件,也还没给出明确回復,等有了结果,我再联络你。」 梁沂洲微微点头,「秦总要是不介意,我想先看看这人的资料。」 「不介意,回头我让简优发你。」说完,秦隐看向简优,眼底闪着意味不明的光,「送下樑总。」 简优应了声:「好的。」 两个人谁也不着急叙旧,一路无言,电梯下行时,简优才开口:「你不好奇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梁沂洲四两拨千斤,「你回来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简优笑了笑,「也是,这圈子这么小。」 空气安静两秒,她说:「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啊,什么时候办婚宴告诉我一声,我一定送份大礼。」 梁沂洲正要说什么,电梯门打开,简优杵在原地没动,只张了张嘴:「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有空再找个时间好好喝一杯。」 语气听着不像随口一说,梁沂洲暂时没有应邀的打算,但也没当场拒绝,只客套地点点头。 简优保持着笑容,摁下要去的楼层按键,没回会客室,而是去了总裁办公室。 秦隐头也不抬地问:「送走了?」 「走了。」 「你们说什么了?」 简优不卑不亢,「于公,什么也没说,于私,属个人隐私,我有权保密。」 秦隐并不热衷于践行不依不饶的做法,这话题在对方的抗拒下戛然而止,换成另一个问题:「简小姐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工作?」 这称唿代表他们接下来要谈的只是私事。 简优不喜拐弯抹角,替他把话铺开,「秦总不妨直接问我这次回来的目的里有没有一个是因为梁沂洲。」 秦隐淡笑,没承认,却也不扯谎自己此刻其实毫无试探之意。 「我知道我和梁先生的事外界传得五花八门的,而我这趟回来,也有不少人在揣测我是不是因为听说他结婚的事,坐立难安,想在他们夫妻感情越来越深前横插一脚,好同旧情人再续前缘。」 简优轻飘飘笑了声,「可惜我不是个好编剧,没法一板一眼按照多数人期待的桥段给自己的剧本润色,这种拧巴酸涩又矫情的戏码我更加写不出……更何况,我和那位有妇之夫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他没爱过我,我也只是短暂地爱过他而已。」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的选择都多到数不胜数,并非只有梁沂洲不可,与其把时间耗费在一个心始终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上,还不如去追逐一些能牢牢掌控在手心的财富。 秦隐从她的长篇大论里提炼出她的态度,沉默片刻又问:「如果是为了工作,为什么非得来当我的秘书?」 简优笑着用一句话概括其中的恩恩怨怨,「因为秦家和简家一直是死对头,看简家那位不痛苦,我心里高兴。」 秦隐难得松了心弦,配合她夸张的神态反应笑了声,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窗外旷达的景,再次抛出一句像自言自语又像试探旁人的话:「梁、言那两位会结婚在不少人意料之外。」 简优发现和秦隐这类聪明却又阴鸷的人聊天很累,防备心必须时时在线,以免掉入他临时起意后不动声色挖下的陷阱里。 她没做太长的停顿用于思考,面不改色道:「我倒不怎么意外。」 秦隐视线一偏,落到她脸上,像在问为什么。 「我被领进简家后和言大小姐见过几会面,记得没错的话,她那时候只有十三四岁,虽然我们没有说上过话,不过光远远看着,我就觉得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身上有吸引人的魅力所在,梁沂洲和她站在一起很般配。」 言大小姐的魅力是同频人才能感受到的特质,鲜活耀眼,不甘任人摆布,方向明晰,没有什么能困住她,说白了,她是一个将自我建立在爱之上的人。 至于另一层面的原因,简优认为自己没必要同秦隐细说。 - 梁沂洲刚回公司,在办公室门口被大伯梁鹤杨拦住了路,声嘶力竭地指责他成天不务正业。 梁沂洲摁下指纹锁,等门开了才说:「不务正业具体是什么罪名,您还是说得清楚点,不然不好在例会上参我一本。」 梁鹤杨坐到沙发上,把话敞开说:「目前国产新能源汽车确实都在大力投资研发智能驾驶辅助系统,梁氏旗下产业又有与它相关的,但说到底,我们的主营产业还是酒店、珠宝、医疗,你可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梁沂洲安静听完他的说教,眼皮一掀,淡声回敬:「您非得跟我算这么明白,那我也跟您算笔亲情帐。」 梁鹤杨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前不久我去了趟义大利,好巧不巧,被捲入黑手党抢夺地盘的纷争,差点丢了命,回国当天,汽车剎车又莫名其妙出现问题,也是运气好,没出什么大事,只希望这背后的人能早点收手,别闹到收不了场的地步。」 梁鹤杨淡笑,「没准真就是意外。」 梁沂洲目光沉沉,「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捣鬼,确实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实质证据,您就当戏剧性强的故事听听吧。不过也别听太多,免得有一天身临其境,把主人公经歷过的事原原本本地再经歷了遍。」 自从他接管梁氏后,梁鹤杨一而再再而三地舞在自己跟前,敌视的态度不遮不掩,仿佛在挑衅:想要你死的人就是我,可你能拿我怎么办? 梁品霖惦念着那点亲情,梁沂洲自然不敢拿 梁鹤杨怎么样,可梁品霖也是人,人的忍受限度总归是有限的。 一个是作为自己接班人的亲生儿子,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兄长,要是同时放在天平上称量,左边的托盘只会下沉得更厉害,等沉到一条暗线上时,来自右边的明枪暗箭就会成为不损人也不利己般的武器,最后通通反噬到自己身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果然,当梁沂洲将梁鹤杨最近这段时间做的事再度事无巨细地转述给梁品霖后,他面色沉重不少,声音像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他怎么敢的?」 梁沂洲说:「我没您那样掌控大局的手段和能力,对于梁家的产业,心有余而力不足,您还是趁早回集团,在我和大伯之间划出一条井水不犯河水的分界线,我想他会安分些,内忧一得到解决,外患不再是问题。」 「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句梁沂洲没有撒谎。 最近的行程和以前相比,不多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没有一刻放松过,活得更加紧绷了,放纵灵魂的时间只存在于有言欢在一旁的床上。 这样下去,他真怕自己会退化成只有兽性、毫无理性的食肉动物。 他需要空间和时间舒缓自己的神经,而这需要梁品霖替他解决后顾之忧。 梁品霖做事习惯瞻前顾后,没立刻应下,「我再想想。」 话题一跳,他问:「你今天上午去了秦氏?」 梁沂洲看他,「您这消息真灵通。」 梁品霖不理会这阴阳怪气的一声,「还去见了简优?」 「见到了,不过我事先并不知道她也在。」 「那你以后注意着点儿,别被人看到和她待在一处。」 梁沂洲皱了下眉,「我跟她没什么。」 「你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外人眼里看到的又是另一回事,就算你现在完全不在意简优,一旦被有心人看到你们同框的画面,流言还是会形成,添油加醋后的版本也会传到言欢耳朵里,容易生出其他事端。」 梁品霖的话足够明晰,是要他与过往的风流债一刀两断,彻底划清界限。 梁沂洲神色恢復淡然,强调了句:「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逾矩的行为也从来没有过,风流债三个字形容得太重了,这罪名扣在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头上都不公平。」 微妙的一顿后,他加上:「对言欢也是一种伤害。」 梁品霖没从他脸上看出扯谎的证据,信了他此刻展露出的磊落,思量最佳解决方案的时候,听见他问:「那依您看,我该怎么做?需不需要单独约简优出来,一次性把话说个明白?」 梁品霖眉毛一横,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他是一个字没听明白,「单独约她出来?故意给人留下可以大做文章的空间?」 梁沂洲没接话。 梁品霖沉吟了会,「见肯定是要见的,至于见面地点,不要选在私密性强的地方,选个人多的,大大方方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事也不需要告诉言欢,只要你真的清白磊落,不做出对不起她的行为,她少知道一些事对她更好。」 「我知道了。」 梁沂洲走后,叶卿进书房问起他们的谈话内容,梁品霖同她转述了遍。 叶卿嗔责道:「你们男人的心思和我们女人能一样吗?这事就必须得和又又说,不然埋下的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梁品霖深受大男子主义思维支配,不以为然,「儿子没做亏心事,只是隐瞒了件无关紧要的事,没你说得这么夸张。」 叶卿性格温雅,鲜少有发脾气的时候,这会听见他轻描淡写的一句,突然绷不住了,又气又笑:「敢情在你心里,自己的丈夫向自己隐瞒约见绯闻女友,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梁品霖意识到情况不对,张了张嘴准备哄人,叶卿一脸抗拒地拂开他的手,嘲讽地哼出声:「老梁总高瞻远瞩,有统领大局的大将风范,想必没找干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吧?」 这不依不饶的架势看着相当难哄,梁品霖真急了,直接同她兜底:「我身边有过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活了大半辈子,也就阿洲的母亲和你了,至于绯闻,我是一点儿没有,那种风月场合就算是应酬我也没去过……」 叶卿斜眼睨他,「绯闻一点儿没有,不能证明你清清白白,你们梁家家大业大势力更大,没准是被你偷偷压下了。」 梁品霖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领教了回「正在气头上的女人是听不进一点话」的道理,但他不打断将矛盾留到第二天,于是继续轻声细语地哄着,嘴皮子快磨破才换来叶卿有所缓和的神情。 话题也终于翻篇。 叶卿斟酌着问:「你不觉得阿洲在你的教育下,有些矫枉过正了吗?」 这话叶卿早就想提了,可一想到自己不过是个继母,立场不够,又怕影响到好不容易维繫起的感情,以至于每回话到嘴边都被她咽了回去。 「矫枉过正」这说法梁品霖第一次亲耳听到,「你说的哪方面?」 「过分规矩了,都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叶卿嘆了声气,「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怕他沾染上一些坏脾性,才从小对他立下这么多规矩,但是……」 梁品霖打断,「你太高估他了。」 「嗯?」 「言欢是你表姐的女儿,换句话说,就是阿洲的妹妹,平时我们也没少告诫他要对妹妹好点、多照顾点,可你见过哪个规矩人会娶自己妹妹的?」 ——还照顾到床上去的? 「他骨子里没那么规矩。」梁品霖捏捏眉心,「等着看吧,要不了多久,他会变样的,没准还会发次疯。」 - 言欢只在明月那待了一晚上,第二天陪明月飞了趟申城,三天后才出发回北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飞机落地晚,到富力山是晚上八点,梁沂洲不在,她洗完澡才看见他的身影,在主卧的沙发上坐着,慢条斯理地翻动着一本书。 她看过去的同时,梁沂洲恰好抬眼,迎合上去,不紧不松的视线里瞬间被她窈窕的身形占据,没看几页的书变成了鸡肋,被他抛在一边,他起身走过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小时前。」她稍稍歪着脑袋问:「三哥刚从公司回来?」 他点头,「临时有会议要开。」 言欢淡淡哦了声,视线越过他肩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了蜡烛,橙黄色烛苗在金属镶边的玻璃罩中跳跃着,氛围感十足。 她收回视线,以为他要越过自己去浴室,于是往旁边躲了两步,给他腾路。 结果距离反倒越来越近,真丝外套也被什么东西勾住,从肩膀滑落,露出胸前大片肌肤。 言欢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贴在一起,唇上多出清冽的薄荷香。 腾空的感觉袭来时,她条件反射曲起腿,勾住他劲瘦的腰。 当接吻变得越来越容易且平常后,人对欲望也会越来越贪心,梁沂洲不想停下,但他还是松开了手,对着她耳朵轻声一句:「我先去洗澡。」 不洗澡不上床,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讲究,言欢彻底被堵到没话说了。 十几分钟后,灼热的气息再次从她的睡衣下摆进来,覆盖上她的腰,逼得她节节败退,言欢有点跟不上他时快时慢的节奏,但大脑还算清明,意识到他不对劲。 这几年,他性格变得越来越沉闷,像在压抑着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壁灯的光亮射进眼底,没来由变得滚烫,像要将她的眼珠烧灼成灰烬,她闭了闭眼,艰难驱散不适,下一秒,迎上他黑沉的眸,无端涌上不服输的劲儿,想在悬殊的男女力量上找回些颜面,摆脱这越发被动的局势。 他的敏感点在耳朵,轻轻捏他的耳垂,或者朝他耳朵里唿气,他都会有所反应,有时是克制的一声,有时是僵硬的一顿,然 而今晚,两个现象同时出现在他身上。 一时的不甘换来之后数小时的心服口服。 就不该在床上和男人较劲的。 言欢正这么想着,替她清理完污秽的梁沂洲突然开口:「简优前段时间回国了,我会抽出时间和她见一面。」 梁品霖的话说得再有道理,梁沂洲也不打算听全,他只知道,关于简优的事他必须得和言欢说清楚——言欢不爱自己,说了她不会吃醋,隐瞒反倒容易生事端。 言欢愣了下,所以他今晚的反常是因为受到简优回国的影响? 翻涌的情绪汇聚成一支锋利的箭,将她的平静戳破,连最外那层虚假的薄膜也没保全,她别开眼,偏偏这时,手机响了声,说曹操曹操就到。 言欢强行压下混乱的唿吸节奏,「接吧,没准是什么要紧事。」 梁沂洲犹豫两秒,没挪地方,直接接起,简优清淡的嗓音传来:「刚看到消息,下周六晚上七点见吧,地点你选。」 「那就在十里河那家清吧见。」 公事公办的口吻,听得言欢心情稍微好了些,但她还觉得不够,忽然起身,凑到他耳边,让自己的气息涌进他耳膜。 猝不及防的,梁沂洲没忍住发出些声音。 过分低磁性感,就像往未消的情|欲里注入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克制。 总之,叫得还挺好听。 第35章 35 言欢陡然察觉到自己在某些方面还挺容易满足的,就是这样暧昧不清的一声,将她所有的不痛快侵占,也让她忘了维持大度的妻子人设和互不干涉对方生活的婚内协议,只剩下自以为占据一局上风后的沾沾自喜和吃味后看他吃瘪的愉悦。 她平躺回去,身体陷在柔软的床上,没多久意识飘散,做了个让人意犹未尽的好梦。 对另外两人来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那声过后,简优意识到不对劲,藉口匆匆挂断电话,至于梁沂洲,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还处于复杂的情绪当中。 这是他第一次实实在在地体会到类似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挫败,可究竟是她刻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下的巧合,他无法确定,只知道,这感觉不算糟糕到无可救药,同时也向他传递出了一个危险信号。 他垂下眼,发现始作俑者已经阖上眼皮,罕见的平躺姿势,露出的肩颈线条单薄平直,唿吸浅,胸口起伏并不明显,冷白色的皮肤依旧像未经雕琢的玉瓷。 手机还攥在梁沂洲手里,但被调成静音状态,消息进来时只有屏幕短暂地亮了一下。 他拿面容解锁后,林秘书发来的那行字陡然变得明朗,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梁总,您要找的人有了下落。】 - 接下来三个月,明月都要在剧组拍戏,言欢没跟去折腾,就代替人事部,给自己批了长假,然后用星耀发给她的薪资另开小灶给明月招了个干事勤快的生活助理。 但她一刻也没清闲下来,在画设计稿的同时,腾出大半精力同言庭越周旋,还不忘在言知珩那儿挑拨离间,再次想起简优这个人是在一周后,也就是对方和梁沂洲约定见面的三天前。 言欢打电话给玉玊,「秦隐新招的那个秘书,你知道多少?」 这些年藏进言欢脑子里的阴谋论实在太多,偏偏简优又在这节骨眼上回国,不去把简家的水搅浑,而选择去当秦隐的下属,其中的弯弯绕绕很难不让她多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玉玊没想到她会问这事,转瞬即逝的错愕后,从胸腔里闷出一声轻笑,「大小姐,秦隐他爸都已经死了,我和秦隐不再需要互利合作,现在只是偶尔约在一块睡睡觉的关系,他工作上的事我了解那么多做什么?就算我想了解,就他那种有被害妄想症的人,也不见得会告诉我。」 玉玊给秦隐贴上的标籤,完全契合言欢对那男人的看法,见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当机立断地放弃打探到底的念头。 听筒那头的人却被勾起了些兴致,「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言欢没回。 通话截然而止。 间隔一天,打听到一些八卦消息的玉玊回拨过去,「你早说那人是你情敌,我肯定把你想知道的事儿给办妥。」 言欢不听她揶揄般的车轱辘话,直截了当地问她打听到什么。 玉玊总结得精简:「工作能力强,踏实做事不邀功,秦隐挺看中她。至于她为什么回国,和梁三应该没什么关系,会去秦氏,也是因为她没办法继承简家家业。」 「简家现在不是只有她一个合法继承人?」 玉玊惊嘆她信息如此贫乏滞后,埋汰了句:「好说歹说你也身处利益链条最中间,就当为了你自己的安全,怎么着也得及时更新一下外界信息吧。」 也就是和言知珩认祖归宗前后脚的事,简家找到另一位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简家上下几代人接受的是儒家思想,精华没发扬光大,只继承了糟粕,重男轻女观念早已根深蒂固,简家当家人在未考量这位私生子的品行和能力情况下,二话不说找来律师更改遗嘱。 简优应该是听说了这事,心灰意冷的同时放大了自己的不甘心,选择回国,转头加入简家的死对头秦家阵营,帮着秦家人对付简家。 玉玊听到的消息越多,越觉得北城这些老钱们有意思极了,随便哪家单独拎出来,其中的爱恨情仇都够谱写出一台充满尔虞我诈的大型连续剧。 「你还想知道什么,回头我再去找秦隐问个明白。」 「这些够了。」 玉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这是来者不善啊……接下来的日子,有你忙的。」 确实,单论简优是梁沂洲白月光这身份就足够让言欢警铃大作,不过言欢不讨厌她,让同性艷羡敌视、异性青睐也绝非她的行事标准,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而简优聪明优秀,她对她有种惺惺相惜的钦佩,这足够引起她的征服欲和战胜欲。 - 言欢低估了梁沂洲的脑迴路,有了正牌妻子还想去见白月光不说,前一晚还在床上问她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言欢装出意乱情迷的样子,趁机狠狠咬了他一口,然后睁着水光蒙蒙的眼问他刚才说了什么。 以为他会就此偃旗息鼓,用一声「没什么」将话题翻篇,结果他直接俯下身子,覆在她耳边重复了句。 气息柔和,刮擦着耳膜,传来阵阵酥麻的痒意,言欢几不可查地缩了缩脖子,用看不出是不是情愿的反应轻轻点了点头。 七点的清吧,处于半开业状态,客人寥寥无几,卡座几乎都是空的,驻唱歌手正在给木吉他调音。 简优习惯提前十五分钟赴约,到那儿后,挑吧檯处的座位坐下,先给自己点了杯低浓度的鸡尾酒,小口喝完,差不多时间,听见门口的风铃响了几声。 她慢吞吞地转过身,在还算透亮的灯光里,看见男人熟悉的面孔,身后跟着矮了大半个头的女人,上身的连衣裙款式简单,面料做工却极为考究精良,明明是静态的物体,却被光影勾勒出流水潺潺的动态感。 简优第一时间认出了她,心里一阵好笑,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几秒,还是无法确定这夫妻同行的画面,是因为丈夫想证明自己身心的清白,还是妻子心存猜疑亲自查岗造就的。 梁沂洲没有要言欢和简优打招唿的意思,先将人带到预订的卡座,点了些酒精含量低的酒水和小吃,安排妥当后,才走到简优那处坐下,两人中间隔着近半米。 简优将他刚才的行为全都看在眼里,埋汰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了个女儿。」 类似的调侃听到不少,梁沂洲习以为常地扯了扯唇,带出似正经也似随口的一句:「我没把她当女儿看。」 简优掩下耐人寻味的反应,顺着话茬多问道:「那你是把她当什么看了?该不会是妹妹?」 梁沂洲唇角僵滞两秒,「不然?」 简优笑了声,「这话你骗过自己几回呢?」 短短一句话掷地有声,梁沂洲却只是稍 顿,没露出任何脱离常态的反应,也不回应,权当耳边灌进一股存在感薄弱的风,转瞬聊起对方的新工作:「秦隐有野心、有手段,在他底下替他做事,是好事也是难事。」 好在秦隐虽是野心家,出手却慷慨大方,对于他信任的人,给出的待遇不会糟糕,难就难在他猜忌心重,对旁人的信任寥寥无几,至今没听说过有谁在他身边待了超过五年。 其中的是是非非,简优自然明白,也知梁沂洲的提醒是出于好意,但她还是有点不满他见形势不对,立刻转移注意力的行为,「你找我,专门是为了说这事儿?要真这样,你完全没必要把你太太也带来,当个移动的监视器。」 梁沂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言欢,后者正低头看着手机,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见他沉默了,简优把话挑明:「我这次来可是做好了要和你一键清除过往友谊的准备,要是你不愿意提,那就让我开口。」 她格外加重了「友谊」两个字,顺他的愿,强调他们之间并无私情。 梁沂洲缓慢抽离视线,淡淡开口:「这次约你见面,不是我的意思,老梁总怕我们的旧交被有心人大做文章,交代我一次性把话跟你说个明白,今后存在于我们中间的只能是公事和家族利益,至于言欢,她不是移动监视器,我带她来,是看她这几天一直在画稿,神经绷得紧,这地方热闹又不嘈杂,适合放松心情。」 当然他还有一点考量,这样的组合,能变相宣告自己的光明磊落,从而打消外人似是而非的揣测。 简优欲言又止,看着他举起酒杯。 男人顶着得天独厚的好皮囊,喝口酒都是慢条斯理的,藏不住的矜贵温雅。 少女时期的简优曾怀揣一个梦想,想像有一天能赢得他的心,如果他是远山,那她就去做覆盖在山巅上的那抹纯白雪。 于是她义无反顾接受生理学上的父亲提议去了美国,但在国外留学那几年,他的种种熨帖行为渐渐让她意识到自己怀揣的并非梦想,而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妄念,她根本摧不垮他占地为王的姿态。 她的心就这样一点点地凉了下来。 作为一名不受待见的私生女,她深谙做人要识趣的道理,与其凝着不死不休的劲儿,飞蛾一般,扑进他烧出的火焰里,还不如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个无忧无虑的闲散人士,守株待兔般地等下下一场艷遇。 简优又点了杯酒,不着急喝,轻轻晃着酒杯,「你说她紧绷,可我怎么觉得一直端着的人是你?甚至现在的你,比起我俩在国外的那段时间,看着更端了。」 「端?」这说法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梁沂洲脸上毫无诧异之色,只是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描述他的「端」。 简优举了个浅显的例子,「要是我们现在都还是单身,而我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你恰好又在我身边,就算你心里再不情愿也不会躲,只会牢牢扶住我。」 她偏头,直视他的眼睛,带出开始谈论私事的讯号,「这就是你的假模假样,永远被你认为该做的礼节束缚着。」 梁沂洲不置可否,姿态依旧松弛,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简优不满他的游刃有余,心思一动,扔出一个重磅炸弹:「就和我们在国外时,你想跟我结婚的心态一模一样。」 在某种程度上,那些流言不算完全失真,当时的他们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但她拒绝了,怪她看得太清楚,知道从小缺爱的自己不需要一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婚姻。 「你之所以拿我当成结婚对象,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是你单纯觉得我很适合当你的妻子,当然更重要的是,你想利用我斩断一些不该有的情愫。」 人在揣摩情感上活得过于明白,不是一件好事。 梁沂洲趋利避害意识復甦,主动屏蔽她的后半句话,抿了口酒,酒精浓度高,有点呛喉咙。 简优笑了声,嘲讽他的装聋作哑,转瞬将话题深入下去:「你这次结婚,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 不待他回答,简优径直往下说:「我猜是她的,你,没这胆量。」 梁沂洲突然绷紧了唇。 简优看在眼里,乐不可支,「既然猜了,那我就多猜一点,你会同意和她结婚,是因为你觉得她不爱你,她只是在利用你摆脱另一段糟心的婚事,而这足够让你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提议。」 梁沂洲沉声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简优嘴角的笑有扩大的趋势,「你早就对她动心了,但不敢放开手去爱她,也接受不了她爱你,更别提和她一起用相爱的身份步入更为亲密的婚姻关系。」 简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荒唐的同时又觉得好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的梁三怕的居然是自己心动的人有一天会爱上自己。 清吧正式开始营业,亮白色灯光跳灭,切换成偏暗的暖黄色,吧檯正好处于半明半暗的交界地带,梁沂洲的脸被切割成两部分,眼底却映不进一点光,拢着一团漆黑的浓雾,是午夜海上的混沌,风暴一触即发。 简优幸灾乐祸道:「不过我觉得,你的算盘从一开始就落空了。」 「什么意思?」这四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回以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她爱你啊。」 风铃碰撞声持续不断响起,衬得他们这处格外冷寂,梁沂洲没去看言欢,许久才找回自己声音:「不可能。」 简优真好奇了,「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不合理。」后半句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她对我或许有别的感情,但和男女之间纯粹的爱情无关。」 简优听不下去,差点翻了个白眼,「不是所有东西都适用于你做生意时的那套原则和标准——爱情,是不讲道理的,当然你要是还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梁沂洲不想试,也觉没必要试,可他要真这么回了,多半会被当成是在认怂,短暂的沉默后,他抬起眼,迎上她的目光,用眼神传递出「怎么试」的困惑。 下一秒,简优身子前倾,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便两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在第三方的视觉盲区,她是严丝合缝地摔进他的怀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梁沂洲顿了长达数秒,回过神的第一反应是去寻言欢的脸,他清晰地看到她露出惊诧之外的复杂反应。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狠狠将人推开,快步走到她面前。 若非被路人及时扶了把,简优差点栽倒在地,最后屁股没遭殃,手肘还是不可避免撞到木柜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梁三的绅士风度也不过如此嘛。 就是不知道,刚才这推扯的行为里有多少是出自他「不该和除妻子以外的同性靠得如此近」的好好丈夫准则,还有多少是受他的本能支配—— 他在害怕,怕被他心里的那个人误解,更怕她会因此伤怀。 什么拿妹妹看待,全是自欺欺人的狗屁。 第36章 35 言欢刚给明月发完消息,就看到这么一幕。 被千军万马碾压过的心脏不多时蹿出火苗,眨眼之间,烧得旺盛,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冲上去质问的。 理智最终战胜情感,她敛住受伤和愤怒的神态反应,只留下最平淡、最看不出感情的诧异之色。 等到梁沂洲撂下简优,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后,言欢脸上的错愕变得真实不少。 还没来得及出声,先听见他问:「还想不想再待一会儿?」 语气平常到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可真什么都没发生吗? 言欢半信半疑,视线越过他肩 头,朝简优看了眼,后者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心情舒畅的样子,看着倒不像在挑衅,更像看见什么稀罕画面后藏不住的兴奋,以及迫切想要看到后续的激动。 这人怎么回事? 言欢完全没看懂,感觉自己的大脑被什么东西蒙蔽住了,视线一抽回,对上樑沂洲询问的目光,她这才摇了摇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这里的酒还没有张嫂酿的桂花酒好喝。」 梁沂洲微微一笑,「那我们现在回去。」 「简小姐呢?」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她有自己的安排。」 莫名其妙被安排了的简优在这对夫妻路过时,重新扬起一个笑脸,「言大小姐,加个联繫方式吧,方便以后一起约出来玩。」 梁沂洲难得没看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脚步突地顿住,扫她眼,慢慢拉直唇线。 对于她的提议,言欢不抗拒,但在这节骨眼上,也称不上乐意,权衡过后,她报出一串数字。 简优提前做了准备,敲击键盘的动作很快,输入完整后摁下拨出键,言欢的手机在包里发出微弱的声响。 「麻烦一会儿存一下。」简优掐断了电话。 言欢点头,心里想的是,存不存得看她回家后的心情。 然后她的心情在车上就险些跌破平和的临界值。 闭塞的环境里,空气流通不畅,彼此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扑进鼻腔,言欢闻到参杂其中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香水味,是玫瑰和树莓花的混合。 她不喜欢这味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患有情感洁癖症的她心里反感也一点点地增长,感官过载后,她决定将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转化愤怒为自爱的力量。 二十分钟后,车停下,她的意识回笼,没来由想要狠狠发泄一通,但到最后,她还是给自己留了层装模作样的虚假,一如既往地选择将自己的不满执行得婉转迂迴。 具体表现在她一改常态,催促梁沂洲先去洗漱,等他问起,她再瓮声瓮气地答一句:「你身上有其他香水味,不好闻。」 梁沂洲一开始还打算将那意外不露痕迹地翻篇,但既然她现在问起了,就只能把话摊开了说:「你看到的和事实有出入,我和简优没有任何身体上的触碰,至于她会突然倒向——」 声音骤然湮灭于唇齿间。 在和简优的交往尺度上,他确实问心无愧,但简优在他不情不愿下的「试探行为」足够让他难以启齿。 说不出口的话总容易叫人误解,言欢了解他,知道他做不出婚内出轨这事,所以就没到误会他俩还不清不楚的程度。 可相信他的人品是一回事,对他的隐瞒感到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等他洗完澡后,她的戏正式开演。 她哭得一抽一噎,几滴眼泪下去,道尽伤心事,「三哥,简优对你来说,是不是特殊的存在?她现在回来了,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我是不是要第二次沦为别人的笑柄了?」 又轻又哑的一声,听着不像质问,更像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委屈求全般的示弱讨好。 梁沂洲心被刺了一下,变得异常烦躁,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见不了她掉眼泪。 而那时候他只能看着言叙钦替她抹眼泪,再轻声细语地哄她,现在她成为了他的妻子,让他拥有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完全可以冲破言叙钦被占有欲支配下建立的、无法靠近她的层层屏障,从而合乎情理地取代言叙钦,又或者是秦执,光明正大地拥她进怀里,吻遍她被泪水浸润着的每一寸肌肤。 这些都是被允许的,此刻退却的是他的心,他无法将郁结的情绪彻底揉碎,全身上下仅有的力气只供他抬起手,用大拇指指腹缓慢捻去她的泪痕。 她眼波摇曳,看得他心脏疯狂颤动,手掌逐渐脱离控制,从她的脸颊落到她的脖颈,轻抚两下,滑至她的背和腰。 唇还是叩了上去,停留几秒,他轻声说:「我对简优从来没有超过朋友界限外的想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言欢趁机问:「那你们今天晚上都说了什么?」 梁沂洲的嘴巴瞬间被打上封条,怎么撬也撬不开。 言欢佩服的同时,万分惊诧,都说男人在床上会失去理智,他怎么不一样,还是不是男人了? 他是打算把和简优的那点小秘密带进棺材吗? 言欢眼睫微颤,悬在眼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无处安放」的手滑动得不太安分,经过的全是男人的敏感地带。 宽肩窄腰的身材,肌肉哪哪都是结实的,手背青筋微凸,张力十足。 在她「误打误撞」的撩拨下,梁沂洲神经紧绷,他为自己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感到厌恶而羞耻,却又难以招架,深陷于她创造出的磁场里,一正一负,牢牢相贴。 就在他准备将灵魂献祭出来时,不期然对上她的眼睛,浸着爱意,自带蛊惑人心的能力。 爱? 这个字给了他当头一棒,简优说到那些话的可信度陡然升到一,距离满分的十还有一大截空间,可到底有了「一」,一和零之间有着巨大差距。 在狂乱的心跳节奏里,他艰难找回自己的底线,没法再放纵自己去享受肉|体上纯粹又稀里煳涂的快乐了。 他清晰地看见,他的内心被她的目光划开一道骇人的深流,言叙钦的尸骨冒出一个头,曾经那些半开玩笑的提醒和警告重新在耳边响起,精准地挑开他某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对于他的突然叫停,言欢满头雾水,抬眸,看见他的眼一片腥红,藏着缩小版的她,明显是动情的证据。 极度安静的世界里,这些无法具像化的情|欲被他用理智压下。 可能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变成一座孤岛。 一座无人问津,也不许任何人踏足的孤岛。 - 第二天一大早,梁沂洲就去了公司,午休时间,简优的电话打来。 梁沂洲不想接这通电话,怕自己藏不住兴师问罪的架势,大拇指指腹却不听使唤地摁下接通键。 算起来他才是有理的那个,然而对面的声音底气比他足不少,「事儿我替你办成了,那结论呢,你得出来没有?」 这种低劣到经不起推敲的的试探手段,也能算作「事情已经办妥」,梁沂洲强行维持的冷静破裂,忍不住轻哂,自嘲自己的孤陋寡闻,然后说:「我要是知道你会这么做,在你做出那番举动前,我就已经离开了。」 「现在说这个有用?」简优让他别摆出事后诸葛亮的姿态,「不管怎么说,试探是有效果的,她那反应可不像对你无情,至于你,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梁沂洲不想明白,「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取悦自己算不算意义?」 他的手一顿,菸灰砸到鞋上。 简优回忆了遍他昨晚和刚才说的那两句话,「看来我得在你的端再加一条罪证了。」 「你现在的言辞过于老成,高高在上的说教味太浓,不知道的还以为站在我对面的是老梁总……三少,你今年三十,虽说没那么年轻了,但也别活得那么老,不然再过个几年,言欢真该喊你爹了。」 梁沂洲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又花了近半分钟把自己有点失控的情绪从悬崖边上往安全地带拉扯,应该是毫无成果,毕竟他接下来蹦出的话是他正常情况下不会说出口的:「你觉得我姿态高高在上折辱了你,那我下回再遇到你,一定穿上当下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最流行的装扮,跟你低眉顺眼、低声下气,张口闭口就是网络流行词彙,好用来取悦简大小姐。」 虽然扯的话有些偏了,嘲讽的语气里一半夹冰锥,一半掺火药的,但还是听得简优心里舒坦不已,只为自己激起他的另一面。 笑过后她点评道:「你这不就挺像个人 的?多真实。」 话音落下,梁沂洲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敛神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悬崖上挂着了,上不去,又没法下,处境艰难。 就在他准备放任自己摔个粉身碎骨时,简优饱含笑意的声线再次传来:「我没跟你撒谎,我早就对你没心思了,所以不存在我使绊子想给你夫妻制造矛盾的意图,会那么做,真的只是为了取悦我自己,人活着最重要的目的不就是取悦自己吗?」 简优看了眼时间,决定将五分钟的话题容量缩减成一分钟内完事。 她眯着眼睛说:「认识你之后,我最想看到的画面,一开始是你能爱上我,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你对我笑,笑得很迷人,可惜是那种品不出任何情绪的格式化笑容,我突然觉得跟你待在一起没劲透了。」 「像你这样克己復礼的假人,未来就算爱上我,估计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样的爱,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等到我对你彻底死心后,我最渴望看到的是你的失控,是脱离普通人必经的庸俗浪漫,是凌驾爱之上、或者说是包含了爱的更深层次的东西,更是抛开公式化人格下你最真实的反应。」 「所以我得感谢你,昨晚让我看到这么精彩的一齣戏。」 简优承认自己昨晚的行为多少夹杂了些私人恩怨——她爱慕他三年,他却比木头人还要无动于衷,现在好不容易被她逮到软肋,还不准她报復回去吗? 看到他受挫,她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这通电话加重梁沂洲心里的不适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一直以来,他都将活着当成一个毫无乐趣可言的任务在完成,长辈的夸赞他也只是听听而已,进不去他心里,导致他的自我厌弃感始终不多不少,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分界线内。 显然现在已经冲破,他清晰地感觉到锦绣华服里溃烂的灵魂正被暗黑色的浓雾包裹着,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厌恶、唾弃过自己。 更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言欢可能存在的爱意,如果她真的爱他,目前对他来说最好的处理手段,是从保险柜里拿出那份离婚协议及时止损。 就像快刀能斩乱麻,只要狠下「不情愿」和「不捨得」,拨乱反正,时间一久,一切变数总能回到原定轨道。 可偏偏人都是贪心的生物,一辈子追逐着「既要又要」的原则,受尽蛊惑,尤其是男人,还总想着在两性关系中以低风险博得高收益。 叶卿的电话及时雨一般,暂时性地将他的意识从阴暗里抽离出来。 下午三点,他回了趟梁家,叶卿望着他空荡荡的身侧,「又又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梁沂洲撒了个谎,「她要工作。」 「那晚饭能回来吃吗?」 「我一会儿还有工作,待不到饭点,您要是想让她来,就打电话给她。」 叶卿察觉到不对劲,摁下心里的狐疑,带人去了藏品室,边走边说:「本来按照计划,过几天你爸要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可他这两天肠胃不太舒服,你代替他出席吧,把又又也带上。」 她从第一层抽屉里拿出精心包装后的首饰盒,「这是我托人准备的首饰,你替我转交给又又。」 梁沂洲接过,斟酌后说:「您带言欢去吧。」 他眼下青黑瞩目,整个人被疲态占据得满满当当,叶卿心疼的同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又又出什么事了?吵架了?是因为那个叫简优的女孩?」 梁沂洲原本想摇头否认,突然又发觉他和言欢之间的问题,若非有简优这个导火索,短时间内还不会被搬到明面上,这样看来,也确实因为她。 说不出反驳的话,也没力气说,索性保持沉默。 叶卿瞭然,「那你们暂时分开几天吧,好好冷静一下,等想明白了再好好把话说开。」 梁沂洲诧异,「我以为您会让我放下手边所有的事情,立刻回去哄她。」 「什么都没想明白就去哄有什么用,还不是拿花言巧语、糖衣炮弹去粉饰太平?等到下一个阶段,再来一个别的优,你们又会重蹈覆辙。」这并非危言耸听,叶卿是过来人,知道怎么解决感情中的问题。 「我现在才算完全明白为什么您和爸会成为模范夫妻。」 叶卿脸皮薄,听得有些难为情,掩下耳尖的热意,才继续往下说:「冷静归冷静,也可以分居两地,但别使出冷暴力,这段时间该有的关心还是不能少。」 想到什么,她眉梢染上几分忧愁,「又又她爸妈去世得早,多亏阿叙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她,结果阿叙也没了……那孩子天性要强,不喜欢对外诉说自己的哭,但我知道,她很希望得到别人的关爱。」 梁沂洲点头应下,「您说的这些,我心里有数,我会尽可能给出一个让我和她都满意的结果。」 即便得到了这样的保证,叶卿还是没法松口气,她隐隐有种预感,横陈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开的,想要一脚跨过更难。 而她的第六感一向准得可怕。 「阿洲,你和又又会成为夫妻,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但既然成为了既定事实,你就要拿出和以前不一样的态度去对待她……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什么,婚姻不像恋爱,它会掺进去很多现实因素,慢慢在亲情和爱情之间达成一个平衡,想要找到这种平衡,不容易,维持平衡的道路只会更加难走,光靠你一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需要你们齐心协力才能走好。」 梁沂洲几年前就差点步入婚姻殿堂,但他从来没有深入思忖过关于「婚姻」的话题,婚姻本身的厚度,在他眼里薄如蝉翼,偏偏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分量,他才有信心泰然处之,并无关痛痒地延续一辈子。 而这存在的前提是,他结婚的对象不是言欢—— 不是他看着长大的人,更不是他这辈子唯一生出过旖旎妄念的「妹妹」。 第37章 37 有工作要忙没法留下吃饭是託辞。 离开天街苑后,梁沂洲根本没打算回公司,富力山也被他排除在行程计划之外,最终他去了梁氏旗下随便一家酒店办理入住手续,周五晚上八点,他接到林秘书的电话,称之前调查后有了下落那人意外溺水,死在南区一水库里。 「什么时候的事?」 「尸检结果证实今天凌晨四五点死的,被人发现是在早上七点,目击者是水库的管理人员。」 「监控呢?」 「监控半个月前坏了,一直没修,从报告看,不像是被人蓄意杀死的,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又是意外。 北城这么点的地方,发生的意外可真不少。 梁沂洲沉默了会问:「他去南区水库做什么?」 这也是林秘书觉得这起意外最不像意外的地方,「目前还不清楚,他的通讯记录这几天干干净净,不像提前和人约好的,邻居也说最近这段时间没见到有人找过他。」 无妻无子、无父无母的孤寡人士,突然有一天跑到离家二三十公里外的水库,说是心血来潮未免过于牵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林秘书话锋一转,「不过就在他溺水前一天,梁总身边的人来过水库。」 「哪个梁总?」 林秘书给出的答案是梁沂洲的大伯。 溺水这人是言叙钦那场意外的知情人士,就在言叙钦车祸发生后不久,他凭空消失在北城,隔了这么多年,梁沂洲才探出些行踪,结果人死了,查到的线索又断得干干净净,进度几乎归零,只留下不能再微小的蛛丝马迹。 梁沂洲以为自己会沉不住气,然后再花上半天时间调节情绪,事实上他比他想像的要平静很多,有另外一桩更折磨人的烦心事衬托,旧人旧事暂时就被衬的不痛不痒了。 第二天梁沂洲也没去公司,在酒店查看资料到傍晚六点,在一品阁和周泊予几人用了晚餐,上车后,司机问:「您一会儿要回富力山吗?」 梁沂洲一顿,「可以顺路回去看看。」 司机看向后视镜,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咽下到嘴边的那句「可这也不是很顺路吧」。 方向盘刚打,他听 见一身冷冽气场的资本家补充了句:「不进别墅,就绕着外围开一圈。」 「……」 「好的。」 资本家的想法和趣味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能理解。 - 梁沂洲在富力山别墅区「兜风」那会,言欢已经回到家里,大概是冷气开得太足,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她将温度调高两度,打开窗帘,裹着披肩坐到落地窗边。 启动笔记本后,还没进入修稿状态,视线一跳,看见一辆黑色轿车,车型眼熟,车速不快不慢,因距离较远,看不清车牌号。 等它按照通过路线绕了整整三圈,言欢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掐准时间拍了照片,放大,因为在移动,车牌被照得模模煳煳的,勉强辨认出其中的两个数字,但也足够帮助她查证心里的猜测。 她不确定后排有没有坐着梁沂洲,大概率是不会的,他做不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行为,即便他从那天晚上开始就相当不对劲了:依旧同她保持着联繫,但找了各种理由不见她,像在刻意疏离她。 她反覆将记忆往回倒,还是没忖明白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差错,可能是她演过了,被他瞧出端倪,也可能是简优的出现确确实实扰乱他的心。 言欢重新将窗帘拉上,又将笔记本电脑翻盖扣下,世界归于黑暗。 她有预感,梁沂洲这次的异常只是一个开端,未来可能会有数不尽的第二次。 纠葛下的混乱不清,是她厌恶的,但她没法现在就叫停——她对他还有情,现在断,不干不净的,她也捨不得。 - 慈善拍卖由于某些不可抗力因素,推迟两天,当天一大早,叶卿派人来接言欢,给她做了足足六个小时的妆造。 这场慈善是北城一名流举办的,规模不大不小,半私人性质,未对媒体开放,发放邀请函的对象全是北城知名企业家,家人可代为出席。 比它更高级别的拍卖会,言欢参加过不少,都没这么兴师动众,也因此,她对叶卿的重视颇为不解。 叶卿看出她的困惑,柔着声线解释了句:「最近圈子里总有毫无根据的闲言碎语在传,比如阿洲和那简小姐清清白白的关系,现在都已经被传成像在大染缸里泡过一样。」 眼风扫过去,确认对方神色未变后,才继续往下说:「偏偏今晚阿洲不在,更容易被有心人曲解成你们感情不合……」 说到这儿,言欢算听出来了,她这趟是去装腔作势的,而叶卿负责帮她撑腰,变相击退婚变传闻。 言欢轻轻捻了下耳垂的珍珠,状似无意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我知道三哥今晚是因为有工作抽不开身才没法陪我到场的,至于外面传得那些,我也听到不少,已经没当回事了。」 「已经」这个词用得巧妙,证实她确实为此伤怀过一阵,叶卿敛下纷飞的思绪,拍了拍她的手背,「一会儿看上什么,就跟妈说。」 在情感上,叶卿取代不了梁沂洲,只能在物质上代替继子做些补偿,即便言欢并不欠缺,也不稀罕。 言欢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后来一整场拍卖会她也是这状态,神游天外,等叶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给出些反应,比如「我想要」。 然而直到后续晚宴开始,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让叶卿拍下了什么。 叶卿这次还带着社交任务来,察觉到言欢状态不对,就让她一个人去露台放松一下。 露台很大,端着酒杯的公子小姐们三两成群,分别扎在各个角落,言欢找了处僻静位置,还没走到那儿,半路听见有人议论:「听说晚宴简家那位私生女也在,可惜了,这种有意思的场合居然不见梁三的身影,该不会是为了避嫌?」 声音没怎么收,带点拱火的意思,一字不落全钻进她耳朵里,像石子掉进心湖,激起的水花不大,但也足够引起情绪波动。 言欢循着声音看去,冰冷的视线意外遭到拦截,恰好是话题的其中一位主人公。 简优今晚走得依旧是简洁风,长款无袖连衣裙,冷灰色,不见半分点缀,全身上下最亮眼的是她嵌在耳垂上的钻石耳钉。 她朝她走去,「言小姐,又见面了。」 简优观察着对方的反应,除了平静,再也抿不出其他情绪,看样子是没把自己当成假想敌看待。 这是好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平心而论,她其实是想跟她交朋友的。漂亮妹妹谁不爱? 看见她,言欢才想起那串被自己束之高阁的联络方式,微微点头,「简小姐,你一个人?」 「代表秦总来的。」 聊天内容拐进死胡同。 冷场了。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再次响起,简优嘴角笑容微滞,「传闻一般都是添油加醋后的产物,言小姐千万别当回事,我和梁先生现在的关系可是纤尘不染。」 天地良心,她是一点挑拨离间的想法都没有,可顶着周围数道目光,尤其是对面那双清透的眼,莫名让她感受到一股压力,不受控制地开始画蛇添足,「至于以前,虽然相处的时间很多,但也没到暧昧的程度。」 语气还有点飘,听着更像在挑衅了。 言欢心脏一沉,几秒后回道:「就算到了暧昧的程度也无所谓,感情这种东西,不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她全副武装,身体和她轻蔑的神情一样刀枪不入,「我还得谢谢你,不仅提前替我扫了雷,还让我不劳而获一个梁先生。」 说完,她掉头就走,不过后悔得也快。 她不喜欢看别人虚张声势,更厌恶自己为发泄负面情绪摆出的种种虚张声势的行为,这是弱者无能的表现。 言欢掩下喉咙的不适感,在周围投射而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折返回去,心甘情愿的退让取代负隅顽抗时的戒备和阴冷,语气也变得轻薄不少,「女人没必要为难女人,所以我收回刚才的话。」 改口得这么突然? 简优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你这算是在可怜我?」 「可怜?」言欢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简优故意把话往夸张了说:「可怜我一朝落败,惨遭你先生抛弃,这辈子只能当个栽树的前人。」 言欢没想到她这么敏感,「你在细钢线上行走,同样我也如履薄冰,值得一个顾影自怜,可自怜又有什么用?我连自己都不可怜,哪还有闲情逸緻去可怜你?」 论起遭遇,她们半斤八两,长大后的真实境况谁也不比谁好过到哪去。论起感情,她们爱上的是同一个冥顽不灵的人,小心翼翼着试探靠近,或者来段直白赤裸的爱情宣告,在他面前,註定只能成为无用功。 简优还未给出反应,言欢第二次掉头离开。 言欢以为这遭过后今晚就见不到简优了,结果离开宴会厅没多远又碰到她,不只有她一个人,还出现一张陌生的脸,两个人的五官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鼻子,仿佛一个模型刻出来的。 男人态度更为恶劣,明明身高上已经占了上风,却还是昂着下巴瞧人,话腔咄咄逼人,端的是战胜者的姿态:「听说你现在在给秦隐做事?」 「已经传开的事,再明知故问没必要吧?」 「是传开了,但我这不是不信?我是忖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就算爸剥夺了你的继承权,只要你放低姿态到我面前求我,没准我高兴了还会在集团给你安排个不用拼命还能拿工资的闲散差事。」 说到这儿,言欢已经知道这男人就是简家刚人回来的私生子简诚。 无能的狗最会吠,比起言知珩,他这段位还真不够看的。 简优不接他的挑衅,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的话我记下了。」 随后回敬一句威胁,「你也别太张扬了,你现在坐的这位置算不上稳,能收着嘚瑟就尽量收住,省的一个不过脑把人得罪了遍自己都不知道。」 「要是得罪像你这样的,我还真没必要怕。」 「希望我回简家的那一天,还能听到你说 这话……不过你放心,怎么说我俩身上流着一半的血,就算到时候我把你从高位上拉下来,也会留你一条命继续在我脚边吠。」 「流着一半的血」这几个字刺痛了简诚的耳膜,「你妈一个低贱的女佣,也配跟我妈比?」 这说法听笑了简优,都是别有目的爬上床的三儿,谁还比谁高贵了? 「你妈又是哪家的公主,说出来给我听听。」她挺直腰杆,洗耳恭听。 简诚最烦她明明一无所有,还总是傲到折不下腰的模样,说出的话夹枪带棍,他没有自虐倾向,只觉难听到刺耳,怒火不免攻心,吞没理智,明知论嘴皮子功夫不是对手,也想逞一时口舌之快。 「听说秦隐床上癖好了得,你跟了他几天,是不是深有体会?」 他眼咕噜一转,毫无根据的嘲弄张嘴就来,「表面看着还算光鲜,里面估计早就被玩坏了吧,说说,他到底给你开了多高的工资,还是说,你在免费给他当床伴?」 简优摇头,悲哀地嘆了声气,「简家是真的要亡了,居然把家业交到你这么一个满脑子噁心玩意、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人手里。」 一击毙命,气氛一瞬间降至谷底。 简诚跟在简家家主身边的日子太短,还没养成掩藏情绪的本领,表现愤怒的方式和市井小民一般浅显:铁青的脸色,搭配高高扬起的手掌。 还是个会打女人的。 言欢更加嗤之以鼻,在他的掌风挥向简优前,将握在掌心的手机朝着他脑袋砸了过去。 角度一点没偏,砸出的声响也不小,手掌挥下的动作出现短暂的卡顿,简优借着这空档,不紧不慢地往后挪了几步,隔出足够安全的距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简诚吃痛喊了声,沖向简优的愤怒几乎全被转移到另一处,狠辣的视线扫过去,认出是谁后,脸上的肌肉就僵硬了,怒也不行,笑又挤不出来,显得无比狰狞。 言欢走过去,发现手机屏幕已经摔得四分五裂,后悔起刚才头脑发热下的行为,背着光的神色越来越沉黯。 简诚虽没学会不喜形于色的内敛,谄媚那套却已经贯彻执行得炉火纯青,顾不上疼,捡起手机,递给言欢,马屁连连,「不愧是言大小姐,手滑都这么有劲,准头也厉害。」 他在给她粉饰太平的台阶下,但言欢不打算接,「什么手滑?我刚才是看碍眼,才冲着你砸过去。」 简诚吞了苍蝇一般,脸色难看。 「你没听到吗?我说我看你碍眼。」 「……」 简诚敛下心里的愤恨,掉头离开。 言欢的声音追了上去,「对了小简总,你待会儿出去,回家的路上可能会被人蒙上麻袋痛打一顿,不过你放心,伤不会致命,最多让你在医院躺上几天。」 「……」 简优听到后宛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局外人,夸张地鼓了两下掌,「我猜简诚就算真的被你找的人痛打一顿,他也不敢跟他爸提一个字。」 言大小姐仗着双重身份有恃无恐,偶尔干起荒唐事来恨不得宣告天下。 她脑子里从来没有得罪这个概念,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事传到简家家主耳朵里,多半会给他当成简诚是因为得罪了大小姐才有此劫难,到时候简诚非但得不到父亲的撑腰,反而会被狠狠斥责一番。 这哑巴亏,现在的简诚只能乖乖吞下。 简优越想越兴奋,正儿八经地道了声谢。 言欢慢吞吞地侧过身,看向简优,「我说过不可怜你,是真的,至于刚才的行为,也不是在帮你,单纯是觉得那人碍眼,说出来的话过于难听,生于女性的裙摆之下却不知如何尊重女性,这样的人,和垃圾没什么差别,就该受教训。」 「不管你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我需不需要你的出手,单单从结果看,你还是帮到了我。」 简优露出友好的笑容,「我这人爱恨分明,也知恩图报,既然领了你的情,那我就会给出相应程度的报酬。」 知恩图报是好听的说法,事实上,是不想欠下人情。 在这点上,言欢和她很像,就没推脱,「摸得着的报酬就算了,我自己张张嘴大概率也能得到。」 「那摸不着,指的是?」 「我想知道那天晚上你和梁沂洲都说了些什么?」 不藏着也不掖着,大大方方地索要自己的需求,和在梁沂洲面前的无害小兔子模样截然不同,堪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最高阶版本。 简优佩服,在事无巨细地同她描述一遍和斟酌好措辞后拎出重点概括间选择后者,「你放心,那天晚上,我一根手指都没碰过你丈夫,当然摔倒也是我的试探。」 「你想试什么?」 「帮他验证你对他的感情是否超过了普通范畴。」 言欢懵了下,「这是三哥的意思?」 简优笑得耐人寻味,「他可没那胆子,只是碍于面子,不得不应下我的提议。」 言欢想说什么忍住了,准确来说,她还没整理出合适的腹稿表达自己的惊愕。 不管是不是他的意思,试探的目的终归还是达成了,那他接下来会如何应对她,应对她不小心泄露出的不受他期待的爱? 言欢表情变了,越想越头疼,心脏也跳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能冲破胸腔,怕被对方看出,只能生生压抑住。 简优察觉到气氛的紧绷,无可奈何地嘆了声气,「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也早就对他没了心思,所以你没必要这么质疑、提防、警惕我。」 言欢沉默的空档,她开始聊起过往,「以前我和他在美国上学的时候,也没到交往这一步。」 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求婚那事被她跳过,「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出去游玩,单独见面的时间也不少,虽然没人打扰,但我不喜欢,说白了,这些相处时光还比不上我俩待在教室玩头脑风暴来得有意思。」 言欢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私,简优也就不向对方隐瞒自己的心理行踪,爽快给出解答,「当自己喜欢的人总在自己面前,擒着温柔的笑提起其他异性时,不管是你,还是我,心里难免会泛酸的。」 「当然最让人难受的是,他那样的温柔和欢喜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就好像喜欢那个人这件事本身对他来说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事,早就被他刻进灵魂里。」 第38章 38 简优说的每个字言欢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的含义却像加了密的文字,言欢没法一气呵成地解读完整,只能揪出其中几个关键的暧昧字眼,「其他异性?喜欢?」 简优笑眯眯地迎上她探究的视线,从容扔下一个重磅炸弹,「那个人是你。」 言欢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对,她应该是听错了,梁沂洲几年前就有了喜欢的人,这事本身太荒谬,更别提那个人还是被他当成妹妹疼爱的她。 「别拿我开玩笑。」她眼神冷黯,带着警告的声线凉都岩浆都捂不热。 简优无奈嘆气,「年纪轻轻,疑心病怎么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她换了种说法,「梁沂洲六七年前就对你动心了。」 生怕对方这回变成聋子,她刻意抬高了音量,每两个字间多出长达一秒的停顿。 又是一个威力十足的炸弹。 顺着她间奏分明的调侃砸进言欢身体,在心脏附近爆炸,炸的言欢耳朵嗡嗡作响,后遗症强烈,浑身都使不上劲,脑袋里一团浆煳,还没掂量出这番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听见简优继续往下说:「每次提起你时,他的神色真的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当然 我说的温柔,不是他平日里虚假的做派,而是发自内心的。」 一霎的昏蒙后,言欢抿了抿干涩的唇,「感情可以分成很多种,你说的不见得就是爱情。」 「是不是纯粹的爱情不好说,但他对你的感情里肯定有这成分在。」 简优回忆了下那人的名字,「秦执,你原先的未婚夫,每回梁三听到这个名字,虽然表情没垮,但情绪会变得不对劲,能为什么?吃醋了呗。至于是嫉妒多,还是占有欲更浓,不好区分。能确定的是,他要是真把你当亲妹妹看,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些全都是她的一面之词,言欢想相信,但又不敢毫无保留地去相信,索性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我和秦执要订婚的消息传出去后,他在我面前反应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大,如果不是我明确向他表示我不想和秦执结婚,没准他连一句我帮你摆脱他都不会提,至于他会和我结婚,也是我耍了一些手段。」 简优欣赏她在这种情况下的坦诚,同时对她的顽固不化感到一丝不耐烦,「可你怎么就能知道,你说的手段不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言欢强装的平静终于被掀开一角,人看着更加真实了些,聚拢的眉心传递出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要真和你说的这样,那他为什么要求我别爱他?」 简优听出她的质疑,又嘆了声气,挺聪慧的一个人,怎么遇到感情问题,一个赛一个迟钝,「他脑迴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关于这问题,我也没完全琢磨明白,你得自己亲自去问他。」 言欢皱了下眉,不满她给自己留下这么大一个难题,「我问了,他也不见得会说。」 「我看你就是不敢问。」 简优顿了顿,「我们非亲非故,真正算起来,也就见了这么几回,你自然有理由不相信我,可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打算耍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玩,想看好戏倒是真的。」 她眼尾上扬,挑开一个风情款款的笑容,「瞥开敢不敢不提,你心里就没有一点亲自试探验证我刚才说的这些话的想法吗?」 这蛊下得聪明,成功拿捏住了言欢。 作为在爱情里弱小无助多年的猎物,偶尔当回运筹帷幄的捕猎者未尝不可,最好还能在暗中占领高地,观察,适时给出致命一击。 这是她骨子里的顽劣,总让她期待看到每一个掉入陷阱中的猎物摇尾乞怜的姿态。 简优认真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出她有那意思后,再次引导般说道:「他软硬不吃,自欺欺人的功力最为厉害,普通程度的试探根本没有用,你要试就试回大的。」 同一频道、同一磁场里的人,容易达成不谋而合的成就,哪怕是语焉不详的一句,对方也能很快补全其中的潜台词。 言欢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皮,压着音量反问:「你是想要我明明白白地把我对他别有所图的证据甩到他脸上,让他没法再自欺欺人后,再看他会是什么态度?」 「是,那你敢吗?」 言欢没说话。 简优激她,「都说言大小姐飞扬跋扈、胆大妄为,没想到在对待感情上,比刚才那被你砸了一脑袋包的小简总姿态还要畏畏缩缩,区区一个试探都做不了决定。」 言欢纠正她的说法,「这不是试探,而是散尽筹码一局定生死的赌博。」 言欢不好赌,但因家族的关系,见过不少疯狂的赌徒,他们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要么倾家荡产,要么赔上一条命,也因此,她深谙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的道理。 更何况感情就不该拿来赌。 赢了,刺穿他自欺欺人的保护壳,达成皆大欢喜的两赢局面,从今以后,她会多出一个不再克制去爱她的人,而她也能够毫无保留地去爱他假面之下千疮百孔的灵魂。 要是输了,相当于在逼迫他的同时,也将自己逼到了绝境,她目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被瘾念支配着的一掷千金的赌徒,趋利避害的意识也在阻挠着她内心的蠢蠢欲动。 可是,继续谨小慎微地走好每一步,真的对打开他心房有所作用吗?就算有,她等得起吗? 不,她没那么多耐心。 言欢放慢唿吸,将手放到扶手处,要准备下车的意思,临走前她说:「我试试。」 爱不适合娇惯者。 爱适合战士。 简优说的对,畏手畏脚不符合她的人设,就算她不当赌徒,也要当一名敢于冲锋陷阵的战士。 - 言欢和简优同框的画面被人拍下,传到某个八卦群里大肆宣扬了一番,北城信息传播速度极快,半小时后,捕捉到风声的言兮连着发来三条消息: 言兮:【你们没吵架吧?】 言兮:【千万别吵。】 言兮:【世界这么大,两条腿的蛤蟆还不好找嘛,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变成骂街的泼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言欢单独截了「两条腿的蛤蟆还不好找嘛」,转发回去:【回头找个时间告诉三哥,你把他当成了□□。】 言兮在屏幕那头又气又笑:【我好心好意劝你,你居然还想趁机拿捏住我的把柄,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言欢不逗她了,删了照片后回答:【没吵架,只是聊了会儿。】 言兮:【我看你的聊,十句里有八句在阴阳怪气吧。】 言欢没同她说明太多,留下一句「再聊两次,估计能和她当朋友」似是而非的澄清后,问:【你还记不记得林思雨?】 言兮:【圈子里没人会不记得吧?不就是你的小跟班嘛?】 这说法是言欢第一次听到,比起外人千篇一律的「朋友」标籤,显得格外另类。 言兮:【我在网上刷到过她新闻,怎么她也当了服装设计师?你看过她那些设计没有,和kaa也太像了吧,说没有一丝一毫借鑑她的灵感我是完全不信的。】 言兮埋汰起人来就像开了闸的水库,冲劲十足,还没完没了的。 她直接切成语音:【我记得她以前还爱模仿你的穿搭、打扮,连你的肢体动作都不放过,背地里还总跟别人说她才是你唯一承认的朋友,听的我都快膈应死了。】 【说起来这人也是牛,明明一口一个朋友,对你冷嘲热讽、挑拨你和其他人的关系却没少干。】 这些事言欢还真不知情,不过就算现在知情了,也改变不了她对林思雨的态度。 言欢:【你觉得三哥会对她有印象吗?】 言兮反应很大,脑补能力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梁沂洲还喜欢林思雨呢?有了一个简优不够,又来一个?他这风流债未免太多了。】 言欢打断她的慷慨激昂:【你不是还欠我两个要求,再兑现一个吧。】 言兮注意力被转移走:【你想让我做什么?】 言欢:【创个新号,在微信上假扮一回林思雨。】 言兮:【啊?】 - 晚宴当晚,梁沂洲去了趟梁氏名下的私立医院,高烧加急性肠胃炎,直接办理住院手续。 知道他生病消息的只有林秘书一人,等到循例的视频会议结束,林秘书问:「您现在一个人在医院?」 梁沂洲嗯了声,滑动屏幕的手指没停,随即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半分钟前接收到的城郊新地皮开发策划书提出几点修改要求。 岔开话题的意图如此明显,林秘书这样的人精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也知老闆的私事不是他能插嘴的,但看见屏幕里那张惨白的脸,还是没忍住多嘴问了句:「您生病这事,需要告诉太太吗?」 梁沂洲倏地撩起眼皮,眼神微凉,带着极为罕见的戾气,语气强硬:「我不需要自作主张的人。」 林秘书没料到自己刚才越俎代庖的想法被如此轻易地洞察,心下一凛,郑重其事地给出保证后,这话题才算翻篇。 梁沂洲挂了电话,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胃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高烧不退,止 痛药被明令禁止,他只能忍着,好在比起心脏处传来的不适,这点算不了什么。 生病这事最后不知道怎么传到周泊予和叶卿耳朵里,前者在他出院前来看望了回,附赠一束顺路买的干花和几句看热闹般的冷嘲热讽,后者,想来但被他拒绝了。 叶卿在电话里问了和林秘书相同的问题,那会梁沂洲已经准备出院,就说:「我没告诉她。」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您上回说的那些,这几天我想明白了,我晚上就回富力山。」 「身体好了?」 「肠胃不疼了,烧也退了,后续可以回家慢慢调理。」 叶卿问:「真打算回去了?」 「该回了。」 梁沂洲这次说的是实话,至于他找到的最优解,是将时间倒退到见简优之前,当作一切从未发生过,言欢依旧是为了摆脱被肆意安排联姻命运、不得已找上他、对他并未有其他特殊感情的妻子。 逃避是可耻的,却是怯懦者最好的防御手段——他深谙其道。 生长在阴冷角落里的生物即将见到光亮,就像卸下了一身沉甸甸的包袱,梁沂洲感受到难以言述的轻松,只是他无法确定能维持多久。 现实告诉了他答案,越靠近富力山,拴在他心脏上的细绳重量越来越大,下坠感强烈,周身的疲态跟着变重,做好的心理建设溃不成军,唿吸短促而慌张。 他甚至想让司机改道回酒店,叶卿在通话里耳提面命的交代阻挠他的出声,二十分钟后,他顶着异常难看的脸色进了别墅。 梁沂洲没立刻上楼找人,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楼客厅门洞旁,不知道过去多久,楼梯传来动静,言欢穿着睡裙下楼,步子迈得很慢,落点间奏分明,将另一个人勉强压下的焦虑再次带出。 起初言欢一直平视着前方,梁沂洲站立的位置在她的视觉盲区,连余光都无法捕捉到一小截,但存在感过于强大的人,层层叠叠的屏障是无法完全将他隐匿的,她停下脚步,视线朝那个方向眺去,一愣。 几天不见,他人瘦了一圈,肤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两粒扣子散开,领口的褶皱有些明显,颓唐的厌世感尽显,像废墟上烧灼的火焰,被铺天盖地的冰锥浇灭后的寥寥青烟,性张力看着更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梁沂洲垂在腿侧的手指微微一动,稍稍昂起下巴,用眼神接住她,来了句毫无营养的开场白:「今天一天都在家里?」 言欢点点头,朝他靠近,「三哥这是回来拿文件的?」 梁沂洲摇头否认,喉咙有胀痛感,他沉沉咳了两声,抢在言欢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前,哑着嗓子说:「来见你的。」 言欢又是一愣,没来由感受到一种被命运潮水裹挟着的窒息,她压下,静静等着。 以为会等来一段开诚布公,结果梁沂洲什么也没说,只提了无关紧要的话:「今晚开始,我会住回这儿。」 言欢默默在心里将那句「来见你的」和「我回家了」划上等号,几秒后,思忖出其他潜台词,他这是要将这些天横陈在他们之间的无形矛盾做冷处理,自甘堕落当回双目清明的睁眼瞎。 言欢不满他这种做法,却也为成功窥得他其中一个爱逃避的人格缺陷感到愉悦,两种情绪中和她的反应,她平静地哦了声,隔了会儿,才想起问:「三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的手探了上去,掌心盖住他的额头,像正常体温,打消她的三分怀疑,可他的状态实在差,她忍不住将双臂穿过他身体两侧,环住他后腰,检测他是否真如她想的瘦了一大圈,猜测得到印证后,她又将脸颊贴到他胸膛,轻轻蹭了两下。 空落落的心脏一下子被填满,身体里贪心的兽张开了嘴,想要填报更深层次的饥渴。 言欢能察觉到,在她若有若无的撩拨之下,他的心跳得很快,就像情动时的跳动节奏,可这似乎也不能代表心脏那处不是空的。 想到这儿,她眼睫微颤,破天荒地升起打退堂鼓的冲动。 出神的空档,梁沂洲轻轻攥住她的手腕,举到离胸口五公分外的地方,片刻又将身体往后挪了一步,距离拉得更远了。 对面脸上清晰可见的绒毛变成雾化的花,他微微眯起眼睛,一面对自己的冷淡做出解释:「感冒了,别靠得太近。」 言欢相信就算他此刻的精力充沛到一拳头能打死一头牛,他也会谎称自己有心无力,抗拒与她的一切的亲密接触。 她可能要收回刚才的想法了,他们的生活并非回拨到约见简优之前,而是直接跳到完全陌生的时间,达成了他们认识以来从未有过的相处模式。 ——偏离兄妹间的亲昵,朋友间的安心自在,床伴间的酣畅淋漓,只存留下契约夫妻间的冷淡和疏离。 言欢瞬间索然无味。 心里的那点旖旎消失得烟消云散,破罐子破摔的赌徒心理倒回来不少,她抽回自己的手,眼皮一垂,敛下翻涌的情绪,「三哥吃过药了吗?」 梁沂洲点头,「我先去洗澡,这两天会住在客卧,等感冒好了,再搬回去。」 言欢没同意,「还是住主卧吧,要是晚上不舒服了,我能第一时间发现帮你拿药。」 她其实没指望他能应下,以至于当他应了声好后,她唿吸滞了一秒,露出意料之外的反应。 梁沂洲是和言欢一起上的楼,之后他就进了浴室,出来时主卧不见言欢的影子,她的手机就放在床边,处于解锁状态,屏幕亮着,微信界面里多个对话框有未读消息。 梁沂洲无意窥探她隐私,匆匆收回视线,心口忽然一缩,不受控地挪了回去。 他没看错,清一色以姓名为备註的对话框里,有个叫「林思雨-lydia」的,这人他有点印象,以前跟在言欢身边的人,然而真正引起他注意力的是底下的一小行字,由于字符限制,呈现得不太完整,但仅是最前面的六个字,冲击力也足够强烈。 【我喜欢梁沂洲】 他一时怔忪,和眼睛一样,手指也不听使唤,点进对话框。 号应该是新的,也可能清理过消息,最早的记录停留在三天前。 林思雨-lydia:【我刚回国就听说你和秦执的事了。】 林思雨-lydia:【秦执那王八蛋怎么敢脚踏三条船,还跟你悔婚?】 言欢:【你别生气,那种烂黄瓜,谁爱啃谁拿去啃。】 林思雨-lydia:【那你也没必要和梁沂洲结婚啊。】 他眸光一跳,想往下滑,又不敢滑。 踟蹰了两分钟,才看到内容。 【因为喜欢。】 【我喜欢梁沂洲,如果非得嫁给一个人,我希望是他。】 最新一条消息在十五分钟前,话题主人公未变,是言欢先挑起的:【三哥回来了,但我觉得他离我越来远了,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爱我。】 林思雨-lydia:【那要不,算了吧?】 梁沂洲陷入长久的沉默,迷濛的光影里,他想起言欢十八岁那年的成人礼,他问她想要什么。 她的眼睛像盛夏的明月,清泠泠的,却分外勾人,「想要三哥——」 两秒后她笑说:「我不要别的,只想要三哥前几天拍下的袖扣。」 第39章 39 不设防的事一样接着一样发生,乱七八糟的回忆趁机復甦,轮番以连续剧的形式在眼前播放,梁沂洲大脑的信息存储性能险些告急,两天前高烧不退的感觉回来了,额头仿佛在冒烟,散出的烟雾是他是被不断消融的理智。 思绪飘散得实在厉害,连让他头脑发昏的始作俑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未察觉到。 直到略显诧异的声线在耳畔炸开,他陡然回过神,手机从掌心跌落,擦过床沿,摔落到地毯上,庆幸的是,地毯足够厚,削弱不少冲击力,最后只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言欢弯腰捡起,象徵性地准备查看一番手机的破损状况,转瞬工夫,她像刚发现屏幕未上锁那般,视线突然凝固住,脸上的不自在愈演愈多,汇聚成难堪。 她抬起头,声若蚊蝇:「三哥,你都看到了?」 室内灯光暗淡,包裹着两张同样意味不明的脸。 男人黑漆漆的眼眸对上女人的,他没有说话,却恍若道尽千万难以言述的事。 片刻,梁沂洲垂下目光,「嗯。」 像从胸腔里闷出的一声,低沉得厉害,将人高昂的情绪笔直地往下拽。 他不算彻底失去判断能力,现在回过头看,那些聊天记录设计得未免有些拙劣,经不起逻辑推敲。 就算林思雨一直待在国外,北城圈子里甚嚣尘上的传闻她不至于全然不知,什么「刚回国就听到」纯属无稽之谈。 另外,这两段对话出现的时间点过于微妙了。 说白了,这些记录其实就是言欢想让他看到的。 她也不在乎他是否能推理到真相,她要的只是他的态度—— 她是在逼他承认她的爱,或许,也是在逼他承认他爱她。 冗长的陈默里,梁沂洲体表温度骤降,他感觉自己变成一具尸体,被风干,制成蜡像,直挺挺地立着。 只要她再在他身上打出一点火星,他就能将自己燃烧成灰烬。 言欢一时半会拿捏不准他的态度,抛开理性思维,仅从她的第六感看,刚才那声「嗯」带来的不是什么好徵兆。 「三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她抬起头,迎着强光的眼睛感受到难忍的刺痛,生理性泪水险些夺眶而出,被她生生摁了过去。 说来讽刺,即便在这一触即发的节骨眼上,她还能腾出心思权衡什么时候掉眼泪才能获得最高程度的回馈。 梁沂洲想问的东西太多了,不能问的也是,犹豫间,凹陷的锁骨上逐渐沁出不安的汗液,凝固成冰锥,缓慢滑动到他脸上,几秒的冷冻后,他的姿态看上去又变得游刃有余了。 他轻声开口,语焉不详:「什么时候的事?」 言欢知道他在问什么,「高中。」 停顿片刻,她决定把时间线说得再详细些:「十七岁的时候,不过那时候是心动,是喜欢。」 「现在是什么?」 「喜欢太幼稚,也太浅薄,现在是爱。」 提及这个话题,她与生俱来的骄矜藏不住了。 梁沂洲不适地眯起眼。 她的睡裙领口开得低,他那居高临下的站姿,帮助他轻易而举地望见她靠近左胸位置的一粒褐色小痣,像溃烂的米粒,明明离心脏那么近,却吸收不了里面的生气。 她看上去还是那么鲜活,与他内里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他浅淡地笑了声,不知说给谁听的,「爱?」 言欢极低地应一声,迎接她的是他变本加厉的平静:「言欢,这不是爱。」 斩钉截铁的语气,配合抬脚的动作,轻飘飘地将她落在地板上的影子碾碎。 言欢心潮汹涌,语气却无端沾染上他的平缓,一字一顿地反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和你哥哥相同年纪,大你八岁,你说的爱其实和你对你哥的感情差不了多少,当然可能也往里掺进去了一些对年上者的钦慕。」 言欢已经完全不想装了,听到他荒唐结论后的难以置信、愤怒、怨怼尽数表现在脸上,但她没有打断,由着他继续上演他的巧言善辩。 梁沂洲喉结滚动了下,嗓音更哑了,「阿叙死后,你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亲人,你感受到恐慌,会将那时候靠近你的我当成救命稻草也在情理之中。」 「救、命、稻、草?」她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当人的安全感得到满足,心脏会产生一种满满当当的假象,但这不代表是爱情。」 言欢深吸一口气问:「这话是你要对我说的,还是你想对你自己说的?」 梁沂洲沉默了会,「对你。」 耳边的碎发掉落下来,言欢抬起手,想将它重新揽至耳后,奈何力气稀缺,抬到半空就垂落回去,途中蹭到他的睡衣,指尖过了电,酥麻的战慄瞬间蔓延至心脏。 她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秦执时,他的质问:「你喜欢梁沂洲这事,我都能看出来,他这么精通算计、擅长拿捏人心的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也是。 像梁沂洲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对他的情?他什么都不拆穿,原来只是因为他说服自己曲解了这样的情,只将它当成少年时幼稚又浅显的仰慕,是吊桥效应后心跳加速的假象。 即便到了这份上,他还是不肯承认她爱他。 自欺欺人的功力简直让人嘆为观止。 无疑,她就是他的风中飞絮,水上浮萍。 在他眼里,她可真轻啊。 言欢疲惫地意识到,这一回合,她赌输了,满腔的孤勇因而幻灭成彻头彻尾的笑话。 想来在接下来的漫长时光里,他都不会正面回应她的爱,而是用兄长说教的姿态,亲自来毁灭他们之间的情。 但最让她深恶痛绝的是,明明他们已经进入吵架流程,他的语调还是毫无起伏,反衬得她歇斯底里的嘴脸,难看至极。 言欢讨厌这样的对峙,比起暗潮涌动,她希望能直白些,最好是自虐般的互相伤害,就用他们手里的那把刀,互相插进对方的肌肤,划开一条深到见骨的伤口,然后再去看森然骨架里血淋淋的心脏,看谁伤得更重,更无可救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她喉咙发紧,感觉自己快要消失在他冰冷无情的浪潮里,被光怪陆离的漩涡吞噬,双腿向后挪动一小步,因为担心自己这下意识的反应被他当成胆怯后的退缩,负隅顽抗一般,又往前补上空出的距离。 「梁沂洲,你太自以为是了。」 她冷着脸,牙关震颤,「你分析得再头头是道,那也仅仅只是你以为,商场和情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你在商场里如鱼得水,不代表你在情场上也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地掌控着一切,尤其是我的心,它长在我身体里,而不是你梁三可以捏在掌心把玩的筹码。」 梁沂洲的小腿紧紧贴在冰凉的床板上,她咄咄逼人时渡来的气息却一场滚烫,冰火两重天,滋味相当难熬。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被喉间浓重的铁锈味拦截的嗓音,「我从来没把你的心当作可以用来肆意玩弄挥霍的筹码。」 言欢不避不让,放弃装模作样后,但凡是尖锐的形容词,都被她拿出来当武器使,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让他体会到同等的伤害,「但你还是轻贱它,不是吗?」 梁沂洲绷紧了唇,他没有这么想过,相反,她的心意对他而言,沉重到快要将他压垮,但他又无法直截了当地回一句:不是,我远比你想像中的要爱你。 他的沉默被言欢视为默认,她气极反笑,「我真怀疑,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不轻贱的东西。」 旁人都说她目中无人,可真正难相处的人是他。 她声音忽然轻下来,「不管你信不信,我比你更怕我对你的感情其实只是对兄长的仰慕,和对你在我孤苦无依时给出关怀的感激,所以在出国前我都没有向你表明心迹,而是用在国外的那四年,反覆地回忆、思考,才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可你现在却告诉我,我耗费精力的成果只是一个脱离现实、将自己成功蒙蔽了的幻想——不懂的人明明是你。」 梁沂洲默默听着,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但能从对方无遮无拦的愤怒里品出自己此刻的平静和冷漠,上帝一般,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她,用无情将她饱满鲜活的心脏绞杀得四分五裂。 然后,一眼望尽她所有糟糕的情绪,换来她对他的指责,可他并非她认定的这般滴水不漏,相反他快要原形毕露了。 太奇怪了。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认为双向的爱慕胜过单向迷恋,偏偏他觉得前者比不上后者。 他居然在确认了她爱他的同时,要失去她了。 言欢视线直勾勾地看过去,他躲,她就追,等他无处避让,只能迎合上去后,她才继续开口:「梁沂洲,我敢直面对待自己的感情,可你呢,你敢承认你对我是什么想法吗?我和秦执待在一块的时候,你是不 是像躲在暗处见不得光的蛞蝓一样,看着我们挣扎蠕动?」 「够了。」他终于沉声打断。 她哪儿还能停下来,「就像你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别有所图的那样,你也不知道我们第一次亲吻究竟在什么时候。」 八年是他们之间阅歷的差别,十七岁后的五年则代表他们之间存在的信息差。 这五年里,她对他是什么样的看法、心意,她在半知半解的同时,他是一点儿讯号都未曾接收到,他完全进入不到她的单恋节奏里,包括他以为的,从来不是事实,比如他们的初吻。 在巨大的悲伤之下,行动就像止痛剂,不能治癒但能镇痛。 她踮起脚尖,环住他后颈,用力扣上自己的唇,片刻开始撕咬,等到血腥味扑入鼻腔,她毫不迟疑地抽身离开,冷笑道:「不是在一个月前的婚后,而是在我十七那年,也是我心怀不轨,偷偷吻上的。」 半分自虐,半分伤人的话,渴望得到的是对面愣怔错愕,再严重点,是追悔莫及的神情,意想不到的是,他只用了一句反问,不费吹灰之力地破解了这极为难挡的攻势。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言欢心脏被重重敲了下,是真愣住了,「你说什么?」 梁沂洲抿起的唇角下沉,「那个吻,我知道。」 他和言欢的合影并不少,比如他代替生病住院的言叙钦去参加她的家长会,被她同学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偷拍下一张他们一前一后交错的身影调侃。 比如她生日时,被奶油抹成小花猫,推搡间挤到他身侧,露出傻里傻气的模样,而他正低头看她,借着昏暗的光束遮去眼底的宠溺。 也比如她受他邀请观看时装展览,挨着他坐下,彩带飘到她头顶,被他摘下,这一幕定格在现场的摄像机里。 这些在言叙钦死后不久,通通被他删除,只剩下一张看着最清白磊落的,是在言叙钦死的那一天,他们几人带她去郊外游玩,他和她坐得天南地北,最后被框进同一幅油画里。 那天发生的事,却是最不清白的。 黄昏时分,他一个人找了处僻静的凉亭,待了会儿,准备离开前,远远看见一道纤白身影,在茂密的枝叶中穿梭。 直到今天,他都没完全想明白,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在她靠近后选择装睡。 那会的天是蜂蜜色的,有股淡淡的甜味,她身上的气息也是,不浓郁,忍冬花香恰到好处。 他能感受到她在用目光描摹他的面部轮廓,她应该比他更紧张,都未察觉到他变乱的唿吸节奏,一快一慢,一深一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怕惊扰到她,他索性屏住唿吸,故作松弛的身体舒展姿势变得越来越紧绷,她在钢线上行走,而他就是她脚底踩着的那根钢线。 唇上传来异样的触感,他没过脑地以为是落花、落叶,两秒后,他神经骤然绷开。 他见过她小巧的舌尖,轻轻一勾,捲走唇边的奶油,无形中撩拨人心。 这是他对她那处仅有的视觉认知,脱离这一感官后,他得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新奇体验,濡湿、潮热,像行走于热带雨林之间。 她不该亲他。 当然,他更不该对她的过分亲热起了反应。 他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唯有一点是清晰的,那一刻的他,并不想让她停下,更甚至,他想把他自己送进她手里,由她严丝合缝地握着、把控着。 第40章 40 等到回忆中断,梁沂洲又花了两分钟时间去比较他们的初吻和刚才她泄愤般的一下有何区别。 然而他大费周章后能品出的只有相似之处,比如酥麻的余感,清甜又酸涩至极的味道,足够让人心脏轻飘飘地扬起、再沉甸甸摔下的冲击感。 不管带来的影响是好是坏,都切切实实让他体会到不能自休的滋味。 一定程度上,她形容得其实分毫不差。 在那段无法得偿所愿的时光里,他们任由命运摆布,共同被抛掷于一个难以用道德和逻辑解释的悖论之下,她活得无比扭捏,而他只是一条只会阴暗爬行的蛞蝓。 「言欢,你说的对,我不是你,没法体会你的心情,但不代表你在意的那些事,我全被蒙在鼓里,相反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来得多,可知道有什么用,知道从来不代表能知道。」 梁沂洲故意把话说得弯弯绕绕,想她能听懂,又希望她别听得太懂,懵懵懂懂最好。 他自厌感十足的语气响起后,世界仿佛被摁下静音键,不一会儿,空气里连急促的喘息都消失了,重新被克制拖成平稳绵长的唿吸。 言欢沉默地听着,注意力有些跑偏。 她一直看不透他,就算与他的距离隔得再近,也像云山遮雾,虚实难辨。 今晚,是她第一次拨开了那层美化过后的云雾,触碰到他内在腐烂的肌理,让她不忍,却又痛快。 「三哥这是在承认刚才的话全都属于在自欺欺人吗?」 突然变回去的称唿让梁沂洲愣了愣,导致那声坦诚的「是」脱离了他的控制。 两个人齐齐一怔,他们用的同款沐浴露,这对他们这样领地意识极强的人而言,是一种极为亲密的行为,共同的清香缠绕在一起,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只会徒增焦虑。 既然已经承认,梁沂洲只能学她破罐子破摔一回,用刀狠狠挑开自己的阴暗面。 不就是要看他鲜血淋漓的样子吗,他给她看就是了。 「我说你对我的感情不是爱情,只是仰慕和感激,这话确实是我说给自己听的。」 他缓了缓,「我接受不了你爱我,又不想就此放你从我身边离开,所以只能这么欺骗自己,好换取一个心安理得。」 简优的分析,她的自白。 他不是不信,只是不敢信。 「心安理得?」言欢头一次对这个词的真实含义感到迷惑,「我爱你这件事本身让你这么不安?」 梁沂洲摇了摇头。 言欢又问:「你是不是想隐瞒到底你对我的感情?」 「不是不告诉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就是解释明白的,他也没有巧舌如簧的能力,言述再多,只会是词不达意。 他看起来不像在撒谎,言欢接受这个解释,沉默间隙,脑子的胀痛感越来越强烈,仿佛陷入死胡同,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去。 原路折返,还是拿额头撞墙,看最后能不能撞出一条生路? 似乎两种方案都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復的境地。 她这才有点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惧怕爱。 无疑,爱是秩序和理智外的违禁品,它的存在,可能会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让原本轻而易举就能救助的病症变得无限复杂化。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摔在床上的手机响起,言欢下意识垂眼看去,屏幕上跳出的备註莫名让她松了口气。 顶着对面晦暗不明的眼神,她弯腰捞起,摁下接听键,明月的嗓音有着不输给她的沙哑,「剧组放了几天假,我回北城了,现在人在中心医院。」 明月顿了下,切换成勉为其难的口吻:「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大小姐,我现在真的需要你。」 言欢皱眉问:「你在医院做什么?」 「过敏了。」明月嘆气,「不知道今晚的炒饭里加了蟹黄,吃了一半,结果脸肿成猪头了,医生说我还要住院观察几天,你要是闲得发慌,就抽个时间来医院嘲笑一下我。」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你把病房号发我。」 「需要给你报销车费吗?」 言 欢气差点短了一截,「……不用。」 她挂了电话,紧紧将手机攥在掌心,看着梁沂洲低声道:「我不喜欢不把话说清楚、说个彻底,就稀里煳涂地结束一段关系。」 素面朝天的状态,让她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与此刻剑拔弩张的氛围极其违和。 眼尾象徵伤感的红意,偏又显露出几分誓不罢休的倔强,她放缓语调:「所以等我从医院回来,我们再好好往下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你想要谈什么?谈离婚吗? 这两句话卡在梁沂洲喉管不上不下,一个音也没发出来,还未来得及思忖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言欢掉头进了衣帽间。 扭曲的空间恢復原貌,梁沂洲大脑的胀痛感却有增无减,他沉沉吐出一口气。 言欢换上最轻便的衣服,打算自己开车去医院,还没上车,被人拦下,准确来说,是被停在另一侧黑色奔驰的车前灯拦下的。 黄色光束一闪一闪,一下子将她注意力吸走。 她眯了眯眼,看清驾驶室的人,稍愣。 梁沂洲下了车,走到她面前,「太晚了,我送你去医院。」 言欢看着他近在迟尺的脸,「如果我理解得没错的话,我们刚才是在吵架。」 「吵架和送你去医院是两码事。」 言欢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都到这份上了,他还是这么有原则,「不愧是三哥,永远忘不了什么叫一码事归一码事。」 她的表面感慨、实则冷嘲热讽让梁沂洲产生久违的熟悉感。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她,自动剥下讨好示弱的外衣后,尖锐又刻薄。 两个人一声不吭地对视着,仿佛有数不尽的时间可以拿来挥霍,言欢到底没有他歷经风雨的阅歷,率先沉不住气,想要打破这种毫无意义的对峙局面,「上车可以,但开车的时候,我们不谈刚才的话题。」 梁沂洲极轻地点了下头,表示接受这个要求,言欢绕过他,朝后座走去,他先她一步打开了前座车门,切断她的退路。 鲜有的强势,和他提出要亲自当回她司机的温和熨帖截然相反,言欢心脏变得和他这个人一样矛盾,半热半冷,不上不下。 她很少坐在副驾驶位置,加上气氛又是一片死寂,耗费她近半小时才适应,勉强自在些,医院标识跳进眼底。 在她下车前,梁沂洲开口:「一会儿我会让人把洗漱用品送来。」 料定她会夜不归宿似的。 言欢被他运筹帷幄般的语气一激,没吭声,走出去几步折返回来,隔着车窗说:「等我们再谈起今晚的话题,只有两个结果,离婚,除非生意场上有利益合作,不然不会有任何交集,又或者你跳过给自己设限的不能爱我原则,遵从本心,从此之后坦坦荡荡地爱我,并且只爱我一个人。」 夜色沉沉,窥不见半点星光,直到她瘦瘦单单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梁沂洲才抽回目光,从扶手箱里拿出烟和打火机。 他很少自己开车,烟是几个月前放进去的,已经受了潮,虽然没到发霉变质的程度,还是被他整盒抛进垃圾桶。 他重新繫上安全带,方向盘一打,去的是周泊予的家。 周泊予上段恋情结束在半年前,分手时,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也不算和平分手,相反最后闹得不太好看,周家一直瞧不上女方家庭,虽未明确表示反对,隐性歧视却也层出不穷,周泊予女朋友是个心气高的,时间一久,矛盾逐渐积压到她的承受能力之外,她先甩了任由家族摆布的男朋友一巴掌,然后提出分手,连夜打包行李回自己家。 周泊予住的大平层,她这一走,房子又变得空空荡荡,一点菸火气的装饰品都没有,冷白灰的装修底色,看着像灵堂。 梁沂洲现在最想待的就是这样的灵堂,他画地为牢这么多年,就在半小时前,被判了死缓,怎么说也得提前适应一下死后的状态。 到那儿的第一件事,他问周泊予要来一包烟,刚去露台点上,周泊予推开玻璃门,指间也夹着烟,调侃道:「大半夜的来我这儿有何贵干?要说单纯为了薅包烟,我可没法信。」 吞云吐雾了会,梁沂洲才开口:「言欢的事,你了解多少?」 周泊予琢磨他的意思,「你想问的是她对你的情?」 梁沂洲眼皮微颤,「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不算早,上次聚会的时候,也就是阿泽自作主张把秦隐也喊来的那次,不过目前应该只有我看出来了,如果你想要我保密,我保证守口如瓶。」 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你突然提这事,是言欢跟你坦白了?」 「算是。」 「然后?」 「然后聊了一会儿。」 周泊予可不信以言大小姐的本性,谈起这个话题时是平和的「聊」,歇斯底里的「闹」才更有可能。 一根烟燃尽,梁沂洲又点上一根,周泊予诧异,「你不是不爱抽菸?今晚的瘾怎么这么大?」 真和言欢吵架了? 梁沂洲淡淡说:「不抽没事做。」 「那就回你的家睡你的觉去。」 「回不去。」 周泊予不明所以。 「我还没完全想明白,不适合回去。」 「还能有你想不明白的?」 梁沂洲匪夷所思地看他,「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不是人?」 周泊予乐呵一笑,「有时候你看着确实不像个人。」 梁沂洲正要说什么,烟被夺下,「得了,别抽了,进屋去,我的话疗可比尼古丁好使多了。」 「怎么收费?」 「提钱太伤感情了,当我义务劳动、为梁先生服务一回。」 周泊予平时吊儿郎当,一干起本职工作只剩下一本正经,为了舒缓梁沂洲紧绷的神经,他不单挪出新购入的按摩椅,还点上安神香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想不想再来点酒?」 「你这儿有什么?」 「红的、白的都有。」 「只有红、白?」 周泊予睁眼说瞎话,「不然?」 「我怎么记得你这儿还有瓶allsopp?」 「……」周泊予服了,「我看你今晚真就是来薅我的。」 周泊予边倒酒边继续叨叨,「就这一瓶,一般人我还不给他喝,不过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今晚又苦兮兮的,实在可怜。」 梁沂洲漫不经心地投过去一瞥,轻而淡,但刻在骨子里的审视感加重这样的份量。 周泊予见好就收,闭上喋喋不休的嘴,同他碰杯。 梁沂洲只喝了一杯,没多久,躺在按摩椅上睡了过去,睡眠不深,走马灯似的梦境接连从大脑里闪现,梦到最多的还是那对兄妹。 醒来看见周泊予正靠在懒人沙发上看资料,他起身准备走了,被周泊予拦下,「睡了一觉,我看你也冷静很多了,现在聊聊。」 「聊什么?」 「聊你和言欢聊的内容,当然过于私密的内容,你可以选择性不提。」 梁沂洲坐了回去,脸被光影镀着,像橱窗里的假人,「她问我为什么不敢承认对她的情。」 周泊予稍滞后笑出声,「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我早觉得你不对劲了,每次问起你对言欢的看法,你老跟我顾左右而言他,说什么拿妹妹疼的,每次我都想反问你一句这话你到底骗过自己几回呢。」 最后这句简优说过,梁沂洲自嘲一笑,开始自揭伤疤,「骗着骗着差不多已经信了。」 周泊予不置可否,「现在言欢不在,我也跟你保证不会把今晚的话转述给她,所以你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不敢?因为你继母是言欢的表姨,你和她确实沾亲带故,所以和她在一起有背道德?」 不对啊,那他怎么还敢和言欢结婚? 梁沂洲没立刻回答,「你应该先问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产生别的想法。」 周泊予洗耳恭听。 梁沂洲垂下眼,「我对她产生想法那会儿,我妈确实已经成了我妈,但就算这样,我心里那点道德感也不足以驱使我彻底摁下对她的想法。」 那时候的言欢还太小,他却在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对她升起了渴望。 当然他并不介意当禽兽,可她遭受不 住,他只能将这上不了台面的旖旎念头统统储藏在阴暗角落,准备等她再长大些,请君入瓮。 怪他太自作聪明,妄想在商场运筹帷幄的姿态,也能炉火纯青地运用到感情上,还没等她长大,言叙钦的一盆冷水噼头盖脸地浇了他全身。 周泊予不解,「怎么还有阿叙的事?」 窗帘开着,落地窗外月色朦胧,六七年前那个同样的夜晚,他们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喝了不少酒,话题不知怎么,拐到言欢身上,言叙钦轻飘飘来了句:「我拿你们当兄弟看,言欢又是我的妹妹,换句话说,她也是你们妹妹,你们几个可不许对她起非分之想。」 赵泽笑着搭腔:「在你看来,我们几个还配不上言欢妹妹了?」 「你们什么本性我还不知道?你们要是对她出手,这兄弟这辈子是没法当了,不过你们要是想把她当成妹妹疼,我十万分欢迎。」 说者或许无意,听者却上了心,但也没让梁沂洲到就此断了念想的程度。 梁沂洲低低地说:「我本来可以不当回事,或者不把它过分地当回事,可偏偏——」 「偏偏什么?」周泊予问。 「没多久阿叙死在了我面前,」梁沂洲掩下喉间强烈的痛感,「就算他的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但他毕竟是死在了我面前,说来稀奇,我都快记不清他的样子了,只有他死亡那一幕的画面到现在还是清清楚楚,还有……」 周泊予安静等他整理好措辞。 「还有车祸前,他对我的强调,要是有一天他出了什么事,让我代替他,以一个兄长的名义,好好照顾言欢。」 那时候的梁沂洲还不懂感情是不能被用来权衡利弊的,愚昧之下得出的的结论是:那个节点上的言欢输给了言叙钦。 渴望没能比过朋友之间的情谊。 他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压制自己的情愫。 周泊予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这是悖论。」 梁沂洲抬眸看他,周泊予继续说:「你在意阿叙的话,所以努力说服自己把言欢当成妹妹疼,但你现在还是违背了他的交代,和言欢结婚了,正常人会干出和自己妹妹结婚这种事?」 「我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要和她结婚。」 「什么意思?」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成功接受有一天她会成为别人的妻子,未来可能还会和她的丈夫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而那孩子会叫我——舅舅。」 暖色调光束笼着梁沂洲的脸,明明是死亡角度,却被他清隽的五官带出迷人的氛围感,他扯了扯唇,「舅舅,这称唿可真难听。」 周泊予觉得他越说越疯,就跟身体里的困兽快要关不住了似的。 「在她回国前,我已经放下了她。」 这段时间,梁沂洲经常在想,要是她不回来就好了,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地步。 他就不可能在与她的一次次相处中,被她重新唤起对她的渴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你说的对,我的行为是个悖论。我在意阿叙说过的话,可我又做不到完全捨弃她,更甚至,我想要独占她,所以才会在她提出结婚时,不安又兴奋。」 最后没敌过心里的妄念,然后在婚后一次次的动情后,说出那句「言欢,你不可以爱我」。 只要她不爱他,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对她动心,以后死了也能心安理得地去告诉在天上的言叙钦:你看我对她别有所图,可又能怎么样呢,她不爱我,爱她这件事,永远只是我一个人求而不得的独角戏。 所以阿叙,我不算背弃了对你的承诺。 周泊予拉平唇线,「我以为阿叙的死对言欢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毕竟言欢也亲眼见证了言叙钦的死亡。 周泊予沉默了会,突然冒出一个猜测,「你千方百计想要调查出阿叙的死因,除了你想知道一个真相外,是不是还想通过这种方式为阿叙做点事,好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梁沂洲没吭声。 周泊予提出质疑:「你总觉得只要调查出阿叙车祸的真相,缠在你心脏的重压就会减轻,可你怎么就能肯定你调查出的结果会是你想要的?」 梁沂洲倏地掀起眼皮,「关于阿叙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周泊予不躲不闪地迎上他的视线,「我又不像你,一直在调查他的车祸,能知道什么隐情?我只是在跟你列举一种可能性。」 空气安静片刻,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跳过关于车祸的话题,周泊予又问:「那现在呢?言欢和阿叙两个人谁在你心里占了上风?」 梁沂洲皱了下眉。 周泊予问得更直白了,「这几天,你动过想和言欢离婚的念头没有?」 「动过。」 「结论是什么?」 「没有结论。」 周泊予嘆了声气,「阿洲,你这人最大的问题,是太薄情,又太固执深情,容易让自己走进死胡同。」 南辕北辙的两种情感容量安在同一个人身上,是再残酷不过的折磨和考验。 而这意味着他不可能像言欢活得那么干脆。 言欢爱一个人,如果有八分,她会让他看到自己十分的热情。 梁沂洲爱一个人,如果有十分,他只会对她显露两分。 可你不能因此否定,余下的八分并不存在。 周泊予问:「你就没有想过,没有结论,其实就是结论本身?」 第41章 41 言欢一进病房,先看了眼明月,确实肿得厉害,不过没到猪头的地步,「痒还是疼?」 「都有。」 明月伸手想去去抓,被言欢一个眼神制止,「你要是想破相,就抓吧。」 明月哦了声,空气安静的间隙,她一直在暗中观察对面那人的神色,阴恻恻,让人慎得慌,「你要真不愿意,其实不过来也行,可既然过来了,那就别这么愁眉苦脸的,看得我脸更疼了。」 「我没有不情愿。」 言欢心情不好的时候,管他是什么得罪不起牛鬼蛇神,都可以做到无差别攻击每个出现在眼皮子底下,或者通过声音来证实自己存在感的人。 今天是例外,她得感谢明月这通电话,给了她缓冲、整理信息的时间。 「我还得夸你电话来得及时。」 明月不明所以,半天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你和你先生又吵架了?」 「吵了。」 明月乐了,险些没收住幸灾乐祸的嘴脸,「不是说豪门联姻夫妻都是各过各的,怎么就你们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 「我们情况特殊。」言欢抬眼看向她,喉咙不由一梗,「你现在这副样子已经够滑稽,还是别憋笑了。」 「……」 「就你这伶牙俐齿的功力,多半是吵赢了。」 言欢眼睫微颤,神色晦暗,「我们这种吵架,或许能够分得出高低贵贱,但永远分不出输赢,伤人伤己的事。」 「既然你心知肚明,那还吵什么,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言欢没回答,没头没尾道:「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在圣马丁的日子过得快不快乐?」 「是有这回事儿,怎么了?」 「对比起我回国后的日子,那时候简直像待在天堂,我只管埋头设计,不用去考虑任何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那你回来干什么,找虐的?」 「就是因为太安逸了,才要回来。」 如果她愿意装作没看到自己身上的包袱和心里填不满的欲望,只安安分分地当个容易满足的傻子,她真的会活得比现在要轻松很多,也会如言庭越希望的那样,彻底养废自己。 「我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走的那条路会很难,所以在回国前,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以防意外发生时我手忙 脚乱不知道如何应对的局面,好在截至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大体按照我的计划在走,但不得不说,还是累,至于计划外的东西,更累了。」 明月问:「那你现在是后悔回来了?」 「我做过的所有事,都是基于当时最想要的选择,所以——」言欢转过头,「我不后悔。」 今晚也是,她不后悔同梁沂洲发生这段稍有不慎就会让他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争执,即便她清楚只要她学着他装聋作哑,就能继续维持他们之间表面的和平。 她只是有些遗憾,遗憾未能在十七岁时亲眼见证梁先生动情的时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明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言欢当她的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不再费神劳神费力挑起新话题,从托特包里拿出平板,又取下手写笔在屏幕上来回滑动。 她坐得远,明月看不见她都标註了什么,「你在干什么?」 「画设计稿。」只不过画的是她在国内待开工作室的平面设计图。 明月的重点抓得有些偏,「前脚刚吵完架,后脚就能心无旁骛画起稿来了?你这心态调节能力,可真厉害。」 「合理利用时间而已。」言欢已经把病房当成自己工作室,听不得一点嘈杂的声响,「你要是闭上嘴,我才能达到心无旁骛的程度。」 明月被堵到又气又笑,被子一蒙,眼不见为净。 等到均匀的唿吸声响起,言欢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弓起腰,手掌捂住脸,不一会工夫,掌心一片濡湿。 - 第二天上午,明月过敏的消息传了出去,剧组那边又拨出一周假期,让她好好养病。 明月感恩戴德,挂断电话后,秒换嘴脸,「大小姐,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言欢听出她的意思,考虑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大发慈悲尽一下助手的义务,「要几天的?」 「一周的吧。」 言欢拿起手机,起身准备走,明月朝她丢去一把车钥匙,「开我的车去,车停在地下停车场,b12的位置。」 言欢一顿,「你是自己开车把自己送进医院的?」 明月点头,「对了,把我的墨镜也给戴上,遮遮你的红肿眼。」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言欢咽下到嘴边的话,边走边接,是言兮打来的,用讨赏的语气问她梁沂洲有没有看到聊天记录,看到后是不是感动的稀里煳涂的。 多少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言欢脑袋又开始疼起来,打断她的话:「看到了,也快离婚了。」 空气一下子沉寂下来。 言欢以为信号不好,看了眼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耐心告罄,「你要是没话说,我先挂了。」 言兮不是没话说,是不敢说,温吞地哦了声,主动将电话掐了。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电梯门一打开,铃声再次响起,言欢下意识以为还是言兮打来的,看都没看直接接起,扑进耳膜的却是一道男嗓,沙哑晦涩,像沾了情慾,又像声嘶力竭过后的状态,颓感尽显。 「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谈谈。」 言欢脚步一顿,不答反问:「三哥确定已经有了不会让自己后悔的答案了吗?」 「在你给出的两个既定选项里,无论我选哪个,后悔都是不值一提的。」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听筒对面的男人上,忽略了身后轻微紊乱的脚步声。 平心而论,他的回答,言欢想知道,又不想听到,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润的时候,哄人的话张嘴就来,等到虚假的外衣脱落,锋利的荆棘从灵魂里刺出,再朴实无华的字音都会变成扎人心肺的利器。 光这么想着,向来无知无畏的她都忍不住想要临阵脱逃。 数秒后,梁沂洲的声音才从十几公里外传来,遥远又朦胧,她只听到前面几个最无关紧要的字,脑袋被一股力量甩开,重重敲在车门上。 靠近太阳穴的位置传来钝痛,晕眩的后遗症格外强烈,新买不到一周的手机没拿稳,掉落时恰好磕到凹凸不平的台阶上,屏幕再次摔出几道裂缝。 言欢半截身子抵靠车门,视线恢復清明后,透过汽车后视镜,看到袭击她的人,两个男人,一胖一瘦,完全陌生的面孔。 比起临时起意的袭击,更像蓄谋好的。 谁派来的? 言家那边?还是简优那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弟弟? 有意无意之下得罪的人实在多,没一会,言欢脑子里就闪现过不少名字,思忖无果,索性放空大脑,忍受着晕眩感,藉助车门站直身体。 通话还未断,梁沂洲试探性的声音响起:「言欢,出什么事了?」 见她没说话,他语气急迫了些,称唿突然变成「小鱼」。 言欢把手机勾到自己脚边,胖子注意到,上前准备夺,言欢直接抬腿朝他半边脸踢去,将人踹到在地后,捡起手机的同时丢出一句:「我暂时有点事要处理,先不说了。」 说完掐了电话,眼皮一撩,眼底的萧寒倾泻而出。 躲在暗处的其中一个保镖想要冲上去,被队长眼疾手快地制止,「大小姐这两天心情不好,就让她趁着机会发泄一下。」 「她一挑二多危险?要是有了什么好歹,回头我们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队长笑了笑,「你当大小姐找我们来真是为了保护她的?」 「保镖不就是保护僱主的?」 「大小姐回国后,我和她切磋过一次,单论力量,她输了,格斗技巧的话,她更厉害,看来在国外这几天一天都没闲着练防身术。」 「那大小姐找我们来干什么?花瓶,就我们几个也当不了啊。」 言欢给自己找的保镖全是女性,至于年纪,二十到四十不等。 「为了替她收拾烂摊子。」队长下巴一昂,指向拐角处的摄像头。 几人瞬间心领神会,片刻最年轻的埋汰了句:「这俩混混哪找来的,搞袭击那套也不找个没监控的角落,害得我们还得替他们消灭证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 言欢把衣服收拾好,让人送到医院,自己开车回富力山,一回别墅,张嫂就迎了上去,「太太,您这是?」 「没什么,路上摔了一跤。」 「我这就替您叫李医生过来。」 言欢拦下她,说不用,「没伤到骨头,一会儿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 张嫂还想劝几句,言欢突然压低音量问:「先生回来了吗?」 「半个小时前回来的。」 说好了一小时后见,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出现了,算急不可耐吗? 言欢心沉甸甸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好」,「我受伤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先生,等我洗完澡,我亲口跟他说。」 张嫂不贊同道:「都伤成这样了,哪还能洗澡?伤口进水会更严重的。」 「只是伤到一条胳膊,避开就好了。」 言欢也没避开,浴缸放满水后,她把自己整个人都沉了下去,刮擦到的伤口传来一阵阵刺痛,好在比起心脏处的撕裂,算轻的,她也能忍受。 咕噜噜的气泡声传进耳膜,削弱其他动静,包括开门声。 等言欢从水里探出脑袋,已经是十余秒后的事,她凭感觉摸索到置物架旁的干毛巾,擦开脸上多余的水渍,抬起清明的眸,一愣,一声没出息的「三哥」险些脱口而出。 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言语和举动,只是对视着,气氛看似风平浪静。 只有梁沂洲清楚,滔天巨浪已经在他胸腔里翻滚开来,他的眼神也格外深,酝酿着什么似的。 尤其在他将目光下挪了几度后。 她什么都没穿,浑身赤|裸,唯一的视角屏障是水上漂浮着的泡沫,不够绵密,反而凸显出欲盖弥彰的作用。 这一刻的言欢足够危险,就像用动人歌喉蛊惑水手的塞壬海妖,明知不该为此沉沦,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心甘情愿迷失方向,一头扑进情|爱的镜花水月之中。 微妙的间隙,梁沂洲顿觉他们仿佛被卷进黑与白颠倒的世界,变成 一对与天地、纲常伦理对抗叛逃的同谋。 梁沂洲的心乱了,连表面堪堪维持住的清白都不復存在。 不合时宜的欲望涌了上来,化为充血的胀痛感,和他的人格一样,逐渐变得压抑又扭曲。 言欢在他的不断逼近里,率先开口:「三哥这么盯着我看,不合适。」 「不合适?」他反覆碾磨着这三个字。 言欢面无表情地说:「你在电话里说的想好了,不就是想和我离婚吗?当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后,哪怕现在我们还没有正式办理离婚手续,在我心里,我们也已经是阳光道与独木桥互不相连的两个人了。」 她罕见地直唿起他的名字,「梁沂洲,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一个陌生女人的裸体看,你觉得合适吗?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以风光霁月闻名的梁家三少?」 不长不短的一句独白,每个字都极富攻击性,偏偏梁沂洲自知伤她在先,所以这会再恼怒也没法同她计较,或回以相似程度的冷嘲热讽。 原先不断冲击着他理智的情慾,就这样湮灭于她尖锐的唇齿之间。 言欢在突如其来的沉默里,垂下眼帘。 刚才这番刻薄言论并非只是为了伤他才说出,她希望他能明白,就是因为他的怯懦,她的心和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已经千疮百孔,他必须得拿出力挽狂澜的架势,才能作出一些修补。 当然她更希望他能清楚,在他们这段关系里,不能永远只有她穿上小丑的衣服,在他高高在上的审视目光中,被动等待他的垂青。 她声音突然轻了下来,「三哥,你要是真想明白了,就快点把话一次性说个清楚,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第42章 42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言欢想当然地认为他又打算以揣着明白装煳涂的方式拖延时间,耐心告罄,只剩下恼怒,几乎是从胸腔里闷出来了一声:「算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拆分下来有两层含义: 这个话题今天到此为止。 我们之间就这么算了吧。 北城下了一天的雨,就在不久前,雨势突然变得兇勐,豆大的雨滴顷刻间连结成层层叠叠的雨幕,一部分砸在玻璃窗上,发出枪林弹雨般让人心惊肉跳的声响,将浴室里一深一浅的唿吸完全压住了。 梁沂洲的耳朵嗡嗡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被他掩埋的心动和情愫,在迎上她失落的双眸后,雨后春笋一般,伴随他无处安放的欲望,一股脑再度全都冒了出来。 他上前,精准地扣住他手腕,数年来, 第一次涌出坦诚和孤勇,化成铿锵有力的一句:「不能就这么算了。」 言欢被他极为罕见的狠戾神色怔到眼皮一颤,一时半会忘了抽回手,回神后,用负隅顽抗般的姿态抬起下巴,故作冷漠道:「那你就说明白,别再含煳其辞,当然我也不想听到任何陈词滥调。」 梁沂洲猜测她指的陈词滥调和男人在床上最常蹦出的大差不差,比如「我爱你」。 她不想听到这个? 为什么? 那她最想听到的究竟是什么? 数秒的迷茫后,梁沂洲终于反应过来,她想听的确实不是「我爱你」,却也和「我爱你」有关——比起那三个谁都可以说出口的字,她更期待的是他口中吐露出的这些年他是在如何爱她的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梁沂洲倏地松开手,盘踞在胸腔里的气流迟迟不散,压得他难以喘息,他蛮横地扯开领带,又胡乱拽下几粒纽扣,精緻体面不再,病态的败类气质尽显。 片刻,他用又沉又哑的嗓子打开话题:「我应该和你离婚。」 这话和言欢预想的偏差太大,导致她大脑出现长达五秒的雪花状空白,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强烈的愤怒,她好想剖开他的心,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才会让梁三如此不识情爱。 人在气到极点时,或出现歇斯底里的症状,又或者突然沉静下来,言欢属于后者,她眼里的火苗很快被冰刃取代,紧接着盖住她的整张脸,寒气一个劲地往外钻,她的嗓音也如坚冰一般,又冷又硬,「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去把保险柜里的那份离婚协议拿出来,我马上签字。」 梁沂洲无动于衷,高大挺括的身影依旧把路堵得严严实实的。 言欢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咬着牙说:「让开。」 她没忍住切换到第一种狂躁模式,还故意折腾出不少水花,全都溅到梁沂洲的薄衬衫上,洇湿他的肌肤。 他并未在意,又逼近了些,牢牢锁住她的手臂,交叠摁到头顶,「我说的是应该,不是要。」 言欢越听越荒唐,「都到这份上了,梁先生还要和我玩文字游戏?你有那时间,我没这兴致。」 她又开始挣扎,但那点力量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最后只能缴械投降。 见她安分下来,梁沂洲红着眼说:「你想要听的,我全都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就在这儿,把话听完整。」 言欢没应,卸下几分力道,用眼睛死死盯住他。 梁沂洲视线稍偏了几度,迟钝地瞥见她手肘处的伤,「你先擦身子,我替你上药后再说。」 言欢不肯照做,「我要先听到你的答案。」 「答案是,我不想和你离婚。」 她一顿。 梁沂洲放软了语气,「听话,先把药上了。」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前一秒,言欢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看得他心口惶然,笨拙地拿又湿又热的手指去抹。 言欢没躲,哭腔明显:「你别管我,继续往下说,我要听。」 「今天我就在这儿,不跑不躲,你想要听什么,我都告诉你,但我得先给你上药。」 她还想说什么,迎来杀伤力极大的一句:「小鱼,听话。」 伶牙俐齿的本性瞬间被打上禁条。 梁沂洲找到浴巾,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后迅速裹上,动作快而不乱,还恰好避开她的伤口,他一面将她抱到盥洗台上一面给张嫂打电话,要她送药箱过来。 两分钟不到,张嫂出现,敲了几下门,梁沂洲开门把药箱拿进来。 黎烟垂眸,看他弓背的姿势,他什么都没说,却已经向她传递出一种低声下气的姿态,仿佛她今天要怎么闹,他都会心甘情愿地受着。 她没忍住鼻子一酸,想要憋住的眼泪就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有几滴砸到梁沂洲的手背上。 他以为是弄疼了她,涂抹药水的动作更轻了,又时不时在她伤口上吹气,跟哄孩子没什么两样。 言欢吸吸鼻子,轻声问:「三哥,你其实还把我当成孩子看吧?」 梁沂洲一顿,抬眸迎上她的质问,「我对你起了心思那会,你确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这不代表我把你当成孩子看。」 「你说的那会,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 沉默了会,梁沂洲说:「你高一入学的开学仪式上。」 梁沂洲和言欢念的同一所私立高中,梁家又是那所学校最大的投资人,言欢开学典礼那天,校方请来当时正在美国硕博连读的梁沂洲观礼,九月,暑气未消,校服还是夏装,在千篇一律的装束里,梁沂洲一眼看到了言欢,扎着高马尾,白皙修长的天鹅颈露了出来。 她也看到他了,笑眼弯弯地朝他跑去,翩跹的裙摆一下又一下地拂过她痩直的大腿。 时隔多年再次回想起这一幕,梁沂洲不想再给自己找好听的说辞——当时的心动说得直白些,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下的一次见色起意。 一开始他以为这短暂的旖旎情愫会很快消退,然而等他回到美国后,他要是总会想起她,想起这位他半看着长大的妹妹。 又隔了一周,她从他的眼睛和记忆里跑开,频繁进入他的梦里。 半个月后,他随便找个藉口回国,照旧会参加赵泽他们组的局,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只要没她身影出现的聚会,通通会变得索然无味。 每当看到秦执同她嬉戏打闹,他心里就像堵着一块石头,存在感不算强,但也无 法彻底忽视。 这时他突然明白,他对她的宠溺已经开始变质,从简单的兄妹之情转化成男女之间夹杂了欲望的爱慕,即便那会她只有十六岁。 言欢消化完这段信息,脸上已经挤不出任何多余情绪,呆呆地看他会,「你那会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还太小,我怕吓到你。」梁沂洲闭了闭眼,努力压下涌上来的自我厌弃感,「言欢,你有足够的权利指责我道貌岸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 对着这样一个青涩的女孩心动,偏偏还是朋友的妹妹,他足够配得上畜生二字。 言欢这会压根不打算指责他什么,只想把他的心剖析得更彻底,「就算那会我还小,可我成年后呢,现在呢?你知道吗?我不害怕出国,但我很怕没有一个人挽留我,姑姑是,你也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梁沂洲抬手抹去她又开始泛滥的眼泪,把言叙钦说得那些,包括他对言叙钦死亡的看法全都转述了遍,「我不是不想挽留你,而是没法放任自己去挽留,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把你的影子从我的世界里推出去,你说得对,我无能又胆怯,尤其是在应对爱上。」 那时候他或许对她有爱,但更多的是多次心动后的喜欢,即便里面参杂着隐晦的侵占欲,也未爱到这辈子非她不可的地步——他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那要是我真的和秦执结婚了呢?你甘心就这么看着?你能保证被你克制了四年多的感情不会復甦?」 「没有这种要是。」他语气突然沉了些。 梁沂洲抬起她下巴,用自己的唇撞上她的,「现在的结果是秦执已经退场,而我才是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言欢现在的情绪矛盾极了,她能感受到自己体内成倍增长的欣喜,可与此同时,对他的埋怨也是有增无减。 她用冷硬的口吻责怪他让自己度过了这么长心惊胆战的时光,「如果不是我设计嫁给你,又把话挑明,现在站在我身边的人就不会是你了。」 梁沂洲曲指捏了下胀痛难忍的喉咙,「不错,就因为我是这段关系的利益既得者,所以我现在才能这么狂妄地对你说出这种话。」 不可否认,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她的勇敢换来的,而他什么也没付出过,一直在当一个坐享其成的胆小鬼。 要是没有她的孤勇,他的下场怕是比秦执还要悽惨。 「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别提离婚这事。」 言欢瞪大眼睛,气恼道:「明明是你先有离婚这念头的。」 梁沂洲极为罕见地被堵到哑口无言,「我不是要把责任推到你身上的意思。」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又觉没必要,毕竟他已经不想再靠诡辩来替自己的怯懦和贪婪挽尊,也不想再用隐晦包装深刻,她想要大大方方,炽热滚烫的爱,那他就把心剖出来给她看好了。 「我以后也不会出现这种念头,哪怕只是沾了边。」他把脸埋进她颈侧,深深嗅着她混进沐浴露的独特气息,「所以小鱼,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言欢隐隐能猜到答案,但她更想由他亲口坦白。 梁沂洲的声音像从地底浮起的,沉而闷,砸在人心头,还能产生绵长的回音,「让一个烂人继续爱你的机会。」 他就像一棵树,长在外面的纸条茂盛鲜活,扎在地里的根是烂的,烂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言欢自然也医治不了他,但她的存在能带给他极致的痛苦和欢愉,让他短暂地忘记自己的不堪。 男人在动情时的甜言蜜语,全都是哄骗人的把戏,对此,言欢向来嗤之以鼻,但她似乎不反感以斯文端庄面貌示人的梁三说出类似的话,相反她体会到了什么才叫食髓知味。 少了试探后的两个人,气氛变得更加不对劲了,梁沂洲单手撑住冰冷的台面,几秒后轻声说:「我们去卧室,还有什么事在那儿说。」 言欢没有反应,想让他来抱她,下一秒听见他又开口,「把手环在我身后,我抱你去。」 她犹豫两秒,照做,手刚搭上他后颈,双腿就悬空了,只能被动地抬起,索住他劲瘦的腰,以寻求平衡。 梁沂洲的□□不算特别张扬充沛,在面对她时,总是若有若无地存在着,但每次都会在她朦胧的注视里得到最高程度的补全,要是再搭配上她有意无意下的肢体动作,那他轻易就能丢盔弃甲。 一个纯粹的拥抱很快变了质,他按着她的尾椎骨朝前推挤,试图挤走她身体里所有多余的空气。 敏感部位紧紧相贴,两人齐齐小幅度地一怔,去寻对方的脸,然后精准捕获住对方的唇,唿出的鼻息交缠,在脸上晕出潮热。 率先停下的是梁沂洲,他不想通过一场简单直白的性|爱来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不想让她以为他升起了这种不合时宜的欲望。 直到带有哭腔的声音扑进耳膜,「你总是这样,喜欢起个头,然后把烂摊子丢给我一个人。」 这一刻,言欢什么都不想思考了,她的大脑嗡嗡的,只想不管不顾地放松一回。 控诉般的一句话,瞬间烧毁梁沂洲的理智,他摁住她后脑勺,又吻了上去。 当两个人移步到卧室时,平整的床单成了最先遭到攻击的对象,褶皱一片片地散开,又被汗液挤压,彻底失去原来的形状。 裹在言欢身上的浴巾也被人抽走了飘带,白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和另一双沉沉的眼眸中,所有的话一瞬间消失在肚子里,表达欲也只剩下宣洩欲。 梁沂洲跨上床,揽住她的背,去吻她细瘦的锁骨,中间空开一段,他直接跳跃到了她绷起明显的肋骨处,灼热的气息在上面划出一道又一道的横沟,最后是她的胯骨。 空气里响起的嘤咛声,让他停了下来,下意识抬起头,她迷离的眼,像兇狠的潮水,将他整个人吞没。 …… 那天晚上,梁沂洲没怎么睡,频频于昏暗中去寻言欢的脸。 她很快睡熟,睫毛一动不动,他用手掌轻轻覆盖在上面,还是激起一阵酥麻的痒,除此之外,他还感受到一阵黏煳,仿佛手心抹上一层蜜。 这层蜜渐渐煳住他的双眼,也因累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得比怀里的人还要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第二天醒来时,胸前空空荡荡,身侧床位也冰凉如水,他问张嫂:「太太早上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六点不到就走了。」 「有说去干什么吗?」 张嫂摇头。 梁沂洲没再往下问,拿出手机给言欢发消息,问她为什么这么早出门。 然而他的妻子在两小时后才有了回覆:【我回哥哥的别墅了,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应该都会住在那儿,三哥不用特地来找我。】 第43章 43 人心很脆弱,总会受到各种利益的蛊惑和支配,从而做出一系列有迹可循的行为,因此在梁沂洲看来,它们就是天底下最好摸透、掌控的东西,但他偶尔也会忖不明白言叙钦的想法,现在这人变成了言欢。 她总能让他感受到满头雾水后的挫败感和自我怀疑,比如这条简讯,太像分手或离婚预告,可明明他们昨晚刚开诚布公了一回。 还是说,那只是他理解中的开诚布公,对她而言,其实不过又是一次粉饰太平般的行径。 梁沂洲直接拨过去电话,对面没人接,隔了几分钟,他又打去一通,行为像极电视剧里求爱不得、狗急跳墙的男人。 第二通、第三通照旧石沉大海,这让他彻底乱了阵脚。 梁沂洲让林秘书去查,才知道言欢这会在明月接受治疗的医院,也不知道是谁有心在耍他,等他到医院,言欢已经回富力山,在言叙钦别墅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是五个小时后的事。 迷濛的视线里,言欢看 见床边有道黑影,肩背宽大,杵在那儿像座山,险些吓了她一跳。 「三哥?」她的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听着又有些软,和争吵时的冷硬截然不同,让人心软塌塌地陷下一角。 梁沂洲坐下,伸手撩开她凌乱的碎发,「一会儿洗漱完,我带你去吃饭。」 「我没有胃口。」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言欢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声音一下子闷了不少,「没有,就是不想吃。」 要是他当自己这会是在恃宠而骄,她也没话说。 梁沂洲在这时拿出杀手锏,叫她:「小鱼。」 言欢看他,委屈的情绪再度掀起来,转瞬听见他服了软:「你还在生我的气,不打算原谅我,对不对?」 他的语气放得又轻又慢,听不出丝毫压迫感,却能品出微妙的卑微,和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姿态判若两人。 言欢心脏微微一颤。 在她印象中的梁沂洲是没有弱点的,做事又妥帖到毫无漏洞,总叫人束手无策。 然而从昨晚开始直到这一刻,她莫名觉得无所不能的梁三其实也不过是个受七情六慾支配的普通人。 这种认知让她无比欣喜,就好像她亲手将遥不可及的月亮摘了下来,接下来它要发出怎样的光都由她说了算——她才是它的主人。 梁沂洲不知道言欢在这沉默的空档里究竟在想什么,但他们的想法在某个拐点不谋而合。 她不想输,他赢惯了,当然也不想。 庆幸的是,在感情里鲜少有输赢,只论高低,他可以低下头,不管她需不需要。当然在经歷了这些后,他也只能低下头。 「不想原谅就不用勉强自己原谅,之后你想怎么做我都应你。」 梁沂洲稍顿后补充道,「要是这段时间你还不想见我,那就不见,但你一个人待着我不放心,回头我让张嫂过来照顾你,有什么需要你和她说。」 言欢这才起身,掀开被子的同时,意外瞥见手肘处的创可贴,「三哥,这是你贴的?」 「怕你又蹭到,就贴上了。」 她低低地哦了声,迟疑几秒说:「一会儿一起吃饭吧,吃完你再走。」 逐客令下得坦荡又无情,梁沂洲无可奈何地笑了声,吃饭时,他状似无意地提道:「手臂是怎么伤到的?」 言欢没有隐瞒的必要,相反他就是要让他知道心疼她,「昨晚去给明月拿换洗衣服,在地下停车场被两个男人袭击了。」 梁沂洲手指勐地一缩,眼皮抬起,眼神凉到让人心惊,言欢又说:「不知道是谁找来的,三脚猫功夫,没两下就被打趴下了。」 她没说是她打的,「现在人在我保镖那儿。」 她身心疲惫到极点,暂时不想去处理这糟心事,想着好好休息一下,再亲自去将那两人的底细探个明白。 结果听见梁沂洲说:「把他们交给我吧。」 有人愿意替自己办事,还能图个清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言欢喜闻乐见,轻轻应了声好,隔了一会儿,抬头去寻他的脸。 光影下,他分明的骨相被柔和,驱散了冷意,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温煦感。 想到什么,言欢突然开口:「对了三哥,我们之前签的离婚协议是在远洋还是在新房?」 梁沂洲像没听见,毫无反应,连眼睫垂落的弧度都和一开始分毫不差,十余秒后,他放下勺子,用稍显疑惑的语气问:「你刚才说什么?」 言欢嗓音迟疑了下,摇头说:「没什么。」 梁沂洲的目光在言欢撤离后,回到她身上,片刻听见她旧事重提:「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要去忙别的,没什么事的话,三哥,我们最好别见面。」 - 隔天晚上,梁沂洲把袭击言欢的那俩人扔到赵泽投资的一家拳击馆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那天赵泽刚好也在,兴师动众的架势把他看愣了一瞬,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笑嘻嘻地回道:「那是该好好教训一回。」 他问梁沂洲:「你打算怎么做?」 梁沂洲当着那俩男人的面,冷声反问:「你这儿什么时候再办拳击赛?」 「后天就有一场。」 「到时候你把他们丢到台上。」 赵泽眉毛一挑,「来我这儿参赛的可都是职业选手,这俩要是上台了,估计没两下就能被打残。」 梁沂洲慢条斯理道:「只是残了,又不是死了。」 他们这样身份的人,不屑威胁,只要不触碰到底线,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事后也不需要费心思刻意去掩盖,也因此,说起狠话来才会无遮无掩。 那俩人听得心惊肉跳,眼泪鼻涕煳了一脸,若非被五花大绑着,早就沖人磕头谢罪了,胖子哀嚎道:「这事说到底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们也只不过是收了徐少爷的钱,去替他教训一个人而已。」 赵泽打断:「哪个徐少爷?」 「徐宏。」 没必要记住的人,梁沂洲不会费心思去记,以至于时隔两周再度听见这名字,不由露出短暂迷惑的神情。 赵泽一下子看穿,「徐宏你忘了?上回在林间居那个,后来还被你和言欢逼着跳脱衣舞直播。」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胖子悄无声息地朝梁沂洲投过去一瞥,对方垂着眼,像在掂量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弄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连气息都放慢了,生怕招来一句「你的唿吸吵到我了,把鼻子割了吧」。 梁沂洲终于回想起来,又问:「他让你们办什么事?」 「让我们去教训一个叫明月的。」 教训明月,怎么受伤的是言欢? 赵泽脑子里蹦出一个猜测,荒唐一笑,「你们知道明月是谁不?」 「一个挺有钱的女人。」 赵泽摇头称奇,「明星你俩都不认识?是真不上网啊?」 梁沂洲插了句:「怎么教训?」 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闭着眼说:「打两下,再把衣服扒了,拍几张裸照传到网上。」 梁沂洲面无表情地看向赵泽,「两天后让他们上台吧。」 赵泽装作没听到那一声声悽惨的求饶,笑着比了个行的手势,「对了把言欢叫来吧,让她看看这俩二缺的挫样,顺便也出个气,没准一开心,还会给梁哥哥你一些奖励。」 去他妈的奖励。 梁沂洲强行挤出来的笑容一丝丝地敛住了,瞥他眼,「她现在不怎么接我电话。」 梁沂洲没说的是,甚至连她哥那栋别墅她都不愿意让他进了。 赵泽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以为言欢还停在林间居那茬,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以前只知道她脾气差,爱斤斤计较,没想到现在差到这地步了,猴年马月的事,怎么还搁这闹呢,再说你也没犯其他男人都会犯下的错啊。」 梁沂洲装做脚滑,踹了他一下,「给我把话收回去。」 赵泽莫名其妙,「哪句?」 「全部。」 「……」 赵泽敢怒不敢言,转头拿起手机,「这样吧,我来给言欢妹妹打通电话,要是她肯接我的,就证明她真的还在生你的气。」 赵泽希望言欢接,好能让他继续看热闹,一面又希望她别接,毕竟梁三发起火来,谁都招架不住。 五秒后,听筒里传来言欢的声音:「什么事?」 赵泽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背过身,不去看梁沂洲阴沉的脸色,但这人散发出的寒气还是让他脖颈凉飕飕的。 「徐宏你还记得不?」 「你说谁?」 还真是夫妻,健忘的本领一模一样。 赵泽一阵语塞,然后把对梁沂洲说的那些重复了遍,又说:「在停车场伤你的人就是徐宏那狗派来的,说是要给明月一个教训,结果这俩傻缺只认车不认人,把你当成她给误伤了 。」 在他说完第一句,言欢就知道那俩人的目标是明月,毕竟徐宏没那胆子这么真的敢招惹自己,就算有那心思,也不会只找两个经验不足的二流子搞出这么漏洞百出的笑料来。 言欢冷淡地哦了声,「你专门找我说这个做什么,三哥和你在一起?」 她一针见血的把话挑明,洞察能力让赵泽敬佩不已,「阿洲知道你受伤后心疼死了,把那俩二缺找来,这会正在替你教训呢,你要不要来观摩一下?」 言欢纠正他的说法,「不是三哥找来的,是我交给他的。」 赵泽攥着手机,扭头递给梁沂洲一个眼神,问他是不是真的,梁沂洲没反应,像在刻意无视人,也像是默认。 赵泽自讨没趣地收回视线,舔狗一样又说了梁沂洲的不少好话,说到一半,被言欢不耐烦地打断,「他对我的好,我自己感受就行,不需要你们啰里八嗦地对我说一通。」 言欢还有事要忙,懒得再跟他浪费口舌,「没其他要说的,我就挂了。」 赵泽张了张嘴,一个屁没憋出,耳朵里先扑进来冷漠的嘟声。 另一边,医院病房里。 明月见言欢一脸烦躁,忍不住问:「谁刺激到你了?」 「我先生的说客。」 明月刚想说什么,注意到她脖颈处未彻底消下的吻痕,「你前天晚上和他睡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言欢承认得坦荡,「气氛到那了,就睡了。」 她停下手上的工作,「睡完后有点不想面对他了。」 情慾能给她带来快感是一回事,但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次谈心或者一场酣畅淋漓的做|爱就能清除的,对于他的怯懦,和被怯懦支配下做出的种种决定,她只有不满,随之而来的,是想要惩罚他的念头。 至于惩罚到什么地步,全凭梁三哥的诚意。 - 赵泽不仅没心没肺,口风还不严实,徐宏整出的这档子乌龙当天就被他添油加醋地发到小群里,顺便他还装作不小心提了句梁沂洲同言欢那岌岌可危的婚姻。 周泊予率先给出反应,把梁沂洲约到自己的心理谘询室。 「这段时间,我把你的资料整理出来研究了几遍,总结出一点:你和言欢闹到今天这地步,和阿叙不见得有多大关系,癥结其实完全在你身上。」 梁沂洲关注的点很偏,「你从哪拿的资料,还是我的谘询师告诉你的?你们这儿的保密工作做得还真是好。」 面对怪里怪气的质疑,周泊予神色坦然,压根不接这脏水,「虽然我这工作室不是北城顶部级别的,但专业素养还是没得说,放心,你心理医生对于你的情况是一个字都没透露,至于我说的资料,其实就是存放在我脑子里的记忆。」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相处的时间比家里经常见不到人影的父母加起来还要多,没了规矩束缚,状态更加放松,真实情绪流露的次数也就更多。 有时候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事,没准早就被另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只是记性好归好,大脑的储备量总归是有限的,周泊予只能拎出一些标志性的记忆,整理出来的结论是: 梁沂洲不是没法爱,而是很难去爱,他的爱会受到后天养成的理性约束,一旦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他会及时又果断地抽身而退。 或许比起双向选择,他更享受自己单方面的着迷,对方爱的回馈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周泊予还东扯西扯了一通,梁沂洲左耳朵进有耳朵出,等他说完,才慢悠悠来了句:「你的总结来得太迟了,我已经把话和言欢摊开了说,也跟她承认我就是个没用的孬种,当然我还跟她表明,暂时性的分居可以,但我不会跟她离婚。」 周泊予露出诧异的神色,「你这算是想明白了?」 梁沂洲极轻地嗯了声。 他对言欢有生理上的渴求,然而这种欲望远不及对她的情感需求,他可以忍受自己不抱她,不吻她,不和她做|爱,但就是接受不了与她有个互不干扰的未来。 周泊予觑着他的反应,忽然又想起赵泽在群里提的那句「我们三儿正和他老婆闹分居呢」,明知该虚情假意地安抚几句,偏偏恶趣味上来,说话比谁都欠,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学着梁沂洲的语气来了句:「我拿言欢当妹妹疼的。」 和梁沂洲说过的话也别无二样。 「那现在妹妹跑了,哥哥你有没有汗流浃背啊?」 「……」 第44章 44 一周后,明月回归剧组,临走前交代言欢一件事:「要是kaa那边又想找我合作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言欢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等人走后,她收到两条消息,一条来自玉玊,告诉她工作室已经装修好。 玉玊:【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 言欢看了眼最近的安排:【明天下午。】 玉玊:【行,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玉玊懒得打字,却换成语音:「对了,你还要我当你的助理多久?每天配合你在微信上表演很累的,我得加工资。」 言欢大方地说:「你也可以直接做实你是我助理这层关系,至于加工资,你开个价。」 玉玊就喜欢和慷慨爽快的资本家打交道,没皮没脸地报出理想中的薪酬后,好奇地问:「我要是真当你助理了,你要把原先那个解僱?」 言欢嗤笑:「我解不了,在我回国前她就跳槽了。」 玉玊匪夷所思:「放着你这块香饽饽不啃,跑到别家,她怎么打算的?」 「可能是林思雨给的太多了。」 「林思雨?」 这不是言欢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但对于玉玊而言是第一回 。 听着是既陌生又熟悉,玉玊退出聊天界面,然后在搜寻引擎里输入这名字,很快弹出相关词条,她花了半分钟概括出要点讯息:华人,新锐服装设计师,比言欢晚出头一年,设计风格和言欢类似,主打大胆创新。 玉玊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可她一时半会又不知道哪不对劲,「这人私底下和你有交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这人和你有仇? 言欢算了下时间:「有几年没见了,以前几乎身边所有人都说我和她是朋友。」 玉玊直截了当地下了结论,「那就不是朋友。」 她边下结论边点开林思雨的照片,「我好像在哪见过她。」 「之前明月出席的那个时装周,她也在,这段时间应该都会待在北城。」 「你们打过招唿了?」 「没有,」言欢脸色淡了下来,「但她去找过明月,问她我现在是不是在给她当助理。」 北城就这么大,掩不下纸醉金迷的繁华,也藏不住一个活生生的人,两个人要遇见,不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言欢也做好了跟她正面交锋的准备。 玉玊揣测:「她该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言欢没说话。 长时间的沉默让玉玊误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恻隐之心一起,语气柔和不少,听着像安抚:「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不还有我?你需要我的时候,就吱一声,我这把刀剑立刻替你出鞘,佛挡杀佛,魔来斩魔。」 有血缘关系的不一定是亲人,同理,真正算起来相处时间寥寥无几的不一定当不了知心人,言欢被她哄到弯了唇角,溢出一声真正轻松愉悦的笑,心脏也被捂得暖意融融,「如果是需要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儿,我可不会让你去做,万一磕着碰着,我会不开心,这种打探情报的任务,才适合你。」 玉玊夸张地哀嚎一声:「杀鸡焉用牛刀啊!」 言欢收到的另一条消息来自梁沂洲,问她什么时候结束工作。 言欢没着急回,回想了下这些天梁沂洲的种种「讨好」。 虽然她明确表 示过暂时不想和他见面,但不管多忙,他都会提出和她一起吃饭,饭后带她去看夜景,但不强求让她回家,送她回哥哥别墅后也不死缠烂打,留下一句「晚安」就离开。 他还会带她去看电影,却没有包场,就和陌生人挨着一起坐。 有次她在电话里心血来潮提了句想吃滷煮,结果半夜两点,他摁下言叙钦别墅的门铃,载她兜了大半个北城,才找到一家营业到清晨的店铺。 总之,做足了情人间浪漫却又庸俗的事,可谓是诚意十足。 言欢轻轻捏了捏耳垂,回道:【快了。】 梁沂洲:【我来接你。】 言欢:【我在星耀。】 梁沂洲:【好。】 ——每次聊天的最后一条消息也必然是他。 言欢不可否认,这个小细节才是最戳她的。 比起西式料理,言欢更喜欢中式菜餚,所以梁沂洲带她去的都是一些私房菜餐厅,每家餐厅环境大差不差,雅致清幽,私密性极好。 上餐前,言欢抿了两口杏子酒,酿酒人功底深,酒精度恰到好处,甜而不腻,清清爽爽的。 梁沂洲笑说:「你可以尝尝里面的杏子。」 她半信半疑,拾起一粒最小的,送进嘴里。 奇怪的是,即便在酒里泡了那么久,杏子还是很脆,咬起来嘎嘣响,比酒本身要更加甜。 她心满意足,没忍住笑弯眼睛。 梁沂洲看得心一动,倾身朝向她,扣住她下颌,吻了上去,唇瓣残留的酒渍也被他勾走。 考虑到自己还在生他的闷气中,言欢准备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甚至她还想他吻得更深些。 敲门声打断微妙的氛围,两个人像无事发生一般,退回原位。 等应侍生走后,言欢软软绵绵地开口:「三哥,你就没想过,要把我牢牢箍在身边吗?」 她说的箍是生理上的距离,也是不离开他眼皮子底下的那种「箍」。 大名鼎鼎的梁三想要什么得不到,一个人自然也不在话下,更何况她还是他的合法妻子,他大可通过类似囚禁她的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耐心地低眉顺眼,博她欢心。 梁沂洲克制着情绪,微微点了下头,「当然想过。」 这段时间,梁沂洲又开始进入失眠模式,赵泽和周泊予见他心烦意乱,特意给他组了几个局,找来的人都是干干净净的,不乱搞关系,但嘴巴一个赛一个碎,他经常能从这些人嘴里听到哪家夫妻关系不和睦。 又比如谁家养了只金丝雀,新晋爱宠性格泼辣,一门心思往笼外飞,无奈之下,主人只能在笼外再套层牢固的枷锁。 以前他权当这些是毫无营养的风月轶事,现在一听,心无端一动,荒唐的念头层出不穷。 他还看到了一幅虚构的画面,他站在金色鸟笼前,伸出手,笼中的雀儿食肉寝皮,将他的指节啃食得面目全非。 而他非但感受不到丝毫痛楚,甚至从中获得了难以言述的快感。 看来寝食难安真的会让人发疯。 言欢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么爽快,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半分钟后才找回自己声音,「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加湿器濛濛的雾色里,梁沂洲感觉她缠过来的不仅是她的目光,还有她的身体,她的双臂交叠环在他后颈,坐在他大腿上,用蛊惑般的语气说:「三哥要是想,小鱼永远是你的小女孩。」 梁沂洲喉结滚动了下,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旖旎念头后,哑着嗓说:「我困不住你。」 传闻中的梁三是风月场上不近女色、光风霁月的存在,但他不是真的圣人,他的理智虽比旁人来得多,也能替他控制很多欲望,但他控制不了对她的爱、欲,正如左右不了她的想法一样。 越贴近她的心,他就越能明白,她喜欢他,钦慕他,爱他,但她没有一刻将他当成自己的世界看—— 她的心太大太野,或许没有任何事物能成为她的世界,他要做的只是成为深深扎根在她营地的一部分。 梁沂洲擦了擦嘴,「更何况,要是我真这么做了,你只会恨我。」 言欢摇头,「我不会恨三哥的。」 他抬眼看去。 她笑得顽劣,「我只会不再爱三哥了。」 还不如恨他。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梁沂洲发觉自己真是输得离谱,可即便前方全是她挖下的心动陷阱,他多半也会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饭后,两人离开餐厅的路上,听见半开放包厢处传来几声闲聊,话题主人公是秦执,「听说秦家那二世祖要出国了。」 「秦隐这是要赶尽杀绝?」 「好像是本人的意思……多半觉得自己是没脸在北城混下去了,当然也可能怕他哥真对他出手,犯了怂,夹起尾巴就想逃。」 这些话言欢没放在心上,但她觉得梁沂洲很在意,到车上后,他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姿态。 事实上就在几天前,秦执又来了趟梁氏,态度好不少,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笑,「我和你公平竞争。」 他没把话说全,但意思不难猜。 这几个字在当时听笑了梁沂洲,「竞争?」 在下达逐客令前,梁沂洲抛下更冰冷的一句质疑:「你连叫她一声小鱼的勇气都没有,难道公平竞争就有了?另外她现在是我的妻子,秦执,你哪来的脸说出这种话?」 不好说秦二是不是因为自己这句话离开的,但多少也受到了影响,梁沂洲没收住唇角的弧度,笼罩在心头数天的阴霾也跟着一下子散尽。 车快开到富力山时,梁沂洲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言欢听不太清对方说了什么,只能看见梁沂洲脸色阴沉沉的,通话一掐断,她问:「出什么事了?」 梁沂洲声音里倒没什么情绪,「家里遭贼了。」 言欢以为自己听错了。 像他们这样的家世,请的安保都是最好的,怎么会让贼有可趁之机? 「今天别墅监控翻修,估计就是这样给了小偷可趁之机。」 言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偏偏梁先生一脸真诚,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什么东西被偷走了?」她忍不住问。 「放在书房的保险柜。」 「里面都装了什么?」 「一些重要文件,还有——」 他顿了两秒,眼睛锁过去,「我们的离婚协议书。」 第45章 45 出了这档子事,即便真实度有待商榷,言欢作为家里的女主人,也没法做到不闻不问,权衡过后,她跟着梁沂洲回了家。 家里还是原来的摆设,打扫得纤尘不染,什么都没多出,少也只少了梁沂洲口中的保险柜,显然这盗贼是「有备而来」。 回家没多久,梁沂洲突然消失,言欢给他发消息,对面没回,她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坐了会,打算走人,离开前去了趟卫生间,正洗着手,脚步声从侧边传来。扭头前,她先听见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既然回来了,今晚就别走了。」 言欢撩起眼皮,在盥洗镜里和梁沂洲对上视线,轻快地说:「万一那盗贼还在家里呢。」 她擦干手上的水渍,转过身。 梁沂洲没说话,深深看她,眸底情绪翻滚一阵,浪花一般一层层扑开,而后突然抓住她脖子,亲了上去。 这个吻远比在包间里的来得激烈,逼得言欢节节败退,尾椎骨撞上边台,让她感受到仅次于他的压迫感。 「小鱼,你已经知道了吧?」他覆在她耳边轻声问。 「知道什么?」 梁沂洲张嘴就是两个成语,「自导自演,贼喊捉贼。」 言欢本来还想用装傻充愣翻过这段,哪成想他居然主动提起,不免对他出其不意的坦荡表现出错愕,回神后忍着笑点了点头,「如果我是你,我会死不承认到底的,毕竟也没什么证据。」 「本来是打算厚着脸皮到底,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你,突然撒不出这样的谎了。」 平和的氛围一下子散尽,言欢不满地皱起眉,往旁边躲了些距离,不给他任何肢体接触的可能性。 「你可 比谁都会撒谎,不然一个谎也不会撒六七年。」言欢冷哼一声,在梁沂洲面前独一份的骄纵无处遁形,「要是被人知道你暗恋了我这么多年,估计没人能忍住不说一句梁三少真了不起。」 空气沉默数秒。 「言欢。」梁沂洲因一时词穷和羞愧,只挤出了这么两个字。 落在言欢眼里,带点咬牙切齿的恼怒色彩,把她看乐了,「你这就生气了?」 梁沂洲拾回一身的温朗,摇头说:「我不会跟你生气,在你面前,要气也是气我自己。」 言欢嚣张的气焰顿消一半,「你这样显得我很爱斤斤计较。」 「那事你就应该计较。」 言欢眼睫微颤,「这是你心里话?」 不等他回答,她马不停蹄地补充上一句:「我不要你对我和对别人一样客套,我只想听到你的真心话——是好是坏,我都想听。」 梁沂洲没着急回答,单臂揽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将她抱到盥洗台上,柔和的目光覆盖过去,半会说:「没骗你,这事怎么说都是我的错,你要是想计较一辈子,也尽管去计较好了,至于我,我会用我的诚意,慢慢打消你计较到底的念头。」 他虽不以说爱为耻,但也做不到张口闭口就是喜欢,或者各式各样穷追勐打、压迫感十足的追求。 庆幸的是,言欢需要的是一个真心付出大于空口说大话的伴侣。 言欢将唿吸节奏慢慢放平后说:「我知道三哥出手阔绰,但能让我打消这念头的——或者说我真正想要的,可能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你不一定能察觉到。」 梁沂洲苦笑道:「你就不能再信我一回?」 言欢沉默足足半分钟,才轻轻哦了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梁沂洲自然知道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把他一颗心折磨得七上八下的,可他偏偏就是拿她没办法,相反自虐地希望她能将对他的不满展露得再彻底些,好变相做实她对他与众不同的在意。 她的嘴角一片红意,是被他的吻晕开了,他拿大拇指指腹轻缓地抹了下,没抹开,索性再用自己的唇清除彻底。 在他的侵占下,言欢的后腰压得越来越低,就在她脑袋快要磕上镜子前,耳朵里飘进来温热的气息。 「抱住我。」 她再度受到蛊惑,双臂双腿齐齐上阵,牢牢锁住他,经歷数分钟的天旋地转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卧室,床单被他们揉得皱巴巴的。 言欢脸色和寻常无异,唯独隐在长发后的耳朵在冒热气,梁沂洲有所预感般地拨开她头髮,轻轻捏了两下,耳垂烫得更厉害了。 梁沂洲趁势问:「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他可总算说出来了。 言欢压成气音答:「我还以为一直等到我主动回去,三哥都不打算问。」 「你太高估我的耐心,」梁沂洲不知道在笑什么,半扯着唇说,「我三十了,不年轻了,经不起折腾了。」 言欢睨他,故作嫌弃地点评道:「老气横秋。」 说得是事实,梁沂洲没法反驳,任由她抬起手将自己两侧唇角往上提,清俊的脸瞬间变了样,滑稽到言欢忍不住轻笑出声,手一松,结果更兇勐的吻惩罚一般地席捲而来。 她眼睛都被亲到湿漉漉的,身体更是像滩泥一样软塌塌的。 没多久梁沂洲又将她抱紧浴室,衣服还没卸个干净,手机响了几声,原本没打算接,尚未清明的意识驱动他做出相反行为。 赵泽的嗓音沾染上酒精,有些哑,「阿洲,给你组了个局,快来云水湾。」 梁沂洲没来得及挂电话,视线里撞进来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分明没干什么坏事,却莫名让他感到心虚,手机险些被他丢进水里。 沉默的间隙,赵泽又来了句拱火般的话:「趁言欢还没回家,该放松的就放松,不然你到时候又得被她管得死死的。」 言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将连衣裙侧边拉链提了上去,然后说:「三哥,今晚我就先回去了,至于你,去云水湾放松放松,最好能玩个尽兴。」 「……」 - 后来有两天,言欢都没接梁沂洲电话,他来别墅堵她,她也不给他开门。 周五下午,言欢和玉玊去了趟装修好的新工作室,在cbd那块,高楼层,一层一般被两家到三家工作室包走,言欢不差钱,直接盘下上下两层楼,图个清静。 刚进大楼,意外遇到一个熟人,林思雨也看到她了,一顿后朝她走去。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过面,但都还是吝啬地不想给对方必要的寒暄,最后是林思雨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先打破沉默:「听说你现在在给一个戏子当助手?」 林思雨越想越荒唐,「就算你现在在言家不受待见,梁三又对你不上心,但你怎么说也套了个梁太太的头衔,为什么非得自贬身价去伺候那种身份的人?」 话里话外的轻蔑让人难以忽视,言欢笑了笑,「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一直觉得人和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只不过评判两者的因素,在我看来,和家世背景没半点关系。」 她隔空点了点林思雨的心脏和大脑,「而是这里面装了什么。」 林思雨脸一僵。 言欢继续往下说:「确实只论出身,明月连给你提鞋都不配,但她比你聪明,比你有才华,做事脚踏实地,而不是总想着歪门邪道投机取巧。」 林思雨兜不住怒气了,「什么叫歪门邪道,你把话说明白点。」 言欢当然可以说,左右对她而言无关痛痒,于林思雨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你真想听?」 林思雨说不出话,一面又在怀疑言欢只是在装腔作势、故弄玄虚,两种想法在脑子里激烈碰撞,没撞出个结果,耳朵里先扑进来高跟鞋敲地的声响。 她眼皮一抬,言欢清瘦的身影摇晃着消失在霭霭日色中。 一旁的助手瞥见她紧紧攥起的拳头,忍不住出声:「思雨姐,没事吧?」 林思雨冷冰冰地说:「没什么。」 片刻突然笑了声,「刚才那人和我一样,圣马丁的,毕设成绩拿了全院第一,前途一片光明,可你知道她为什么灰头土脸地回了国吗?」 林思雨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就因为她那毕设作品被人指出是抄袭的……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表明,但她才女的名声是毁了个干干净净,别说圣马丁,整个英国时尚圈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林思雨承认自己在言欢面前,总是存着几分卑劣心和羞耻感。 然而迄今为止,最让她难以启齿的其实不是她从来没赢过言欢,而是曾经的她用了整整六年,才让言欢记住她。 也是,走路时下巴总是习惯性高高昂起的公主,怎么会注意到踩在脚底的一粒尘埃? 助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忍住了。 电梯门一关,玉玊就止不住好奇地问:「你俩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她怎么这么仇视你?」 横陈在她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和胜负欲,不对,准确来说,是这个叫林思雨单方面的。 言欢云淡风轻地说:「有些人天生磁场不合,当不了朋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想到什么,她补充道:「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上个助理的事?刚才站在林思雨身边那人就是我那跳槽的助手。」 「那林思雨岂不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言欢摇头,「应聘时签过协议,我的身份要是经由她的嘴外泄,她得赔一大笔钱。」 这笔钱那助手这辈子偿还得了,但见利忘义的人不会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给自己挖下这种大坑,趋利避害才是他们的本能,也因此,言欢很笃定,这人没向林思雨透露过任何关于kaa身份的消息。 从知道言欢的第二层身份到现在,玉玊最好奇的是:「你真的捨得放弃kaa这个身份从头再来?」 言欢轻描淡写地反问道:「为什么捨不得?」 一个容错率日益降低的社会,钱财傍身的人会比普通人拥有更多试错的机会,更何况是她这种家世、身份的人,不管未来发生什么,这些底气就足够她潇洒地抛下过去,重新开始。 言欢又说:「我以kaa名义设计出来的衣服其实没那么好,只是风格独特了些,独特的东西总是会受到不一样的青睐,加上我是横空出世的,别人会对我多出一份新鲜感和好奇心,尤其是对年轻人来说,偏偏这市场群体最大,我才会受到这么多的拥趸。」 人气上来后,自然有不少业内自诩资深人士的点评家跟风夸赞,一来一去,口碑也上去了。 玉玊赞赏她的勇敢和坦荡,朝她竖起大拇指。 言欢没在工作室停留太久,回富力山的路上,接到赵泽的电话,她直接掐断。 等对面拨过来第五通时,她才大发慈悲地摁下接听键,口吻淡到不行:「你也找我去云水湾呢?」 赵泽叫苦不迭,「我的姑奶奶,你可别提这茬了。你是不知道这几天,阿洲甩给了我多少个眼刀子,我感觉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 言欢冷笑,「那也是你自找的。」 赵泽喉咙一梗,「行行行,全是我的错,我给你俩赔罪……你要是现在有时间的话,来趟我新投资的游泳馆,我亲自给您表演花样游泳,博您一笑。」 「三哥也在?」 「在——」他拖腔带调的,「还是不在呢。」 就在言欢准备掐断通话前,赵泽飞快接上一句:「在!就等你了!」 言欢犹豫了会,让司机改道。 游泳馆门口停着不少辆豪车,有一辆车牌照看着眼熟,是赵泽张扬的四个八,看得她莫名想上前踹个两脚。 应该是包了场,游泳馆见不到什么人,空空荡荡的,显得鞋跟敲地的回音很响。 隔着一段距离,言欢瞧见一道颀长的身形,懒懒散散地躺在木椅上,虽然看不清脸,气质还是矜贵,被加湿器的白雾一笼,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感。 状态看着远比言欢想像中的好,更甚至她觉得在没有她的这几天里,这男人是越活越滋润了。 言欢心头拱上一团无名火,捡起脚边的橡胶皮球,用力朝他那儿砸去。 正中靶心的同时,听见身后清润的男嗓,叫她小鱼。 言欢愣住,微微瞪大眼睛,随即看见秦隐从木椅上起身。 「……」 哦,要命,砸错了人。 第46章 45 听说这事的赵泽,笑到前仰后合,「言欢妹妹,你这是什么眼神?笑面虎和阎王爷都分不清啊。」 这话他是当着梁沂洲和秦隐不在的情况下说的,不然真没那胆子。 说没有半点羞赧是假的,但言欢也没有在赵泽这种不着调的人面前表现出来,冷冷一个刀眼甩过去。 赵泽又看乐了,「不愧是夫妻,翻白眼的样子都差不多。」 提到梁沂洲,言欢多问了句:「三哥又去哪了?」 「估计是在和秦隐聊工作上的事,」说着,赵泽欠扁的嘴脸回来了,「顺便替你刚才的识人不清道个歉。」 言欢不恼反笑,「你不是说要给我来段花样游泳的?怎么还不下水?难不成你还想我给你录个视频,发到网上?」 赵泽领教了言欢的厉害,举双手投降,试图用其他话题转移注意力:「你听说简优辞职的事了吗?好像是她家老爷子重病,新找回的私生子又难堪大任,把她招回简家。」 言欢后来把简优微信加上了,但两个人一直没聊过天,处得比陌生人还要冷漠。 赵泽又提到了纪浔也,「阿浔那儿最近也不太平,我叫他出来玩,他都说没空,对了,前不久他不是和一气象播报员复合了嘛,还玩出先斩后奏那套,把老爷子气得差点把他从家谱里除名。」 言欢微微一笑,「不愧是浔也哥……从小到大我就觉得他和你们不一样,果然,他比你们有担当多了。」 赵泽挑眉,「我可以把你这话理解成把你老公也给骂进去了?」 言欢没答,指了指泳池,意思倒也明确。 见她摆出不依不饶的姿态,赵泽只好不情不愿地下水,胡乱摆臂踢腿,差点把自己折腾到抽筋,才等来大小姐嫌弃的一声:「行了,看你表演就跟找罪受一样,赶紧从我眼睛里消失吧。」 赵泽比了个收到的手势,钻进水里,没一会儿工夫,游到对面去了,上岸后,在瓷砖上留下两串湿漉漉的脚印,彻底没了影子。 言欢拿出手机刷,发现就在半小时前,关于明月的词条被人顶上了热搜,高居不下。 言欢还以为明月在剧组跟谁发生了争执,又或是某个正常的举动被添油加醋放大成道德败坏,点开看,才知道说的是之前那场和kaa合作的时装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一个多月前的事,现在又被人拿出来议论,要说背后没人在操控,言欢不会相信,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目前的舆论导向都是正面的,清一色在夸明月能力强,焚芝才创办这么些时间,就能和国际知名设计师合作,未来可期。 千篇一律的赞赏,给了言欢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就好像舆论在酝酿一场会打得人猝不及防的暴风雨。 言欢在微信上找到明月:【你的热搜是星耀买的?】 明月正好下戏,立刻回道:【不是,莫名其妙起来的。】 以她对娱乐圈种种阴谋论的了解,这个热搜只会是开头。 明月:【估计有人想搞我了,毕竟先把我捧得高高的,再摔下去才更有冲击。】 明月:【不过你不用担心,星耀的紧急公关水平很高,到时候真有事,他们会替我处理。】 明月摆出如此事不关己的姿态,还有另一层面的原因——她行得端坐得正,莫须有的罪名压不垮她。 言欢还想说什么,大片阴影倾轧下来。 「待在这儿是不是很无聊?」 突然的声音,也险些吓她一跳,她条件反射掐灭屏幕,转过头,梁沂洲就站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位置,手臂撑在椅背上低低看她。 言欢将手机装进包里,平视前方,用抱怨的语气接了句:「是有点儿,我看我就不该鬼迷心窍来的。」 梁沂洲知道她不喜抬头看人,于是绕到她身前,以半蹲的姿势迎接她低垂的眸光,嘴角擒一抹松散的笑,低垂的眼皮盖住睡眠不足后的睏倦。 「谁是鬼?」 他明知故问。 言欢因不满嗓音抬高了几度,「总不可能是赵泽吧。」 梁沂洲笑笑,另起话头:「这里的水不干净,你要是想游泳了,我带你回家。」 言欢听了想笑,家里的游泳池自他们搬进去后就没放过水,又能干净到哪去? 「我看这里的水质挺不错的。」 「赵泽待过的地方能好到哪去?」梁沂洲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没准偷偷往水里洒了什么污秽。」 平日里光风霁月惯了的人,泼起脏水来听着都像有那回事,言欢没兜住笑意,眼睛都弯了起来,好半会才止住,装腔一般故作冷傲地点头,然后说:「对了,我今天来的时候看见赵泽那辆车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三哥找人把他那牌照卸了吧。」 听上去有些荒唐,但她知道梁沂洲愿意为她行助纣为虐之事,果然就看见他不带犹豫地点头应下,也不问赵泽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回家的路上,言欢终于决定同他兴师问罪:「我不住家里的这段时间,云水湾、林间居这样的地方,三哥去过几次?」 梁沂洲实话实说,「两次。」 停顿片刻,补充了句:「云水湾我没去。」 言欢其实是知道那晚他没去云水湾的,她回哥哥别墅后,偶然间注意到外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晚上没离开过,直到第二天早上她出门前,才听 见车辆驶去的动静。 「都是赵泽找你的?」 「嗯。」 「早知道把他车轮胎也给卸了。」 梁沂洲笑容扩大,「只要你说一声,赵泽会把整辆车送到你面前,由你卸。」 一辆车而已,对他们来说,算得了什么? 到家后,言欢才知道梁沂洲说的泳池在地下室,半个月前才开始重装,昨天刚完工。 地下室空气潮湿,墙壁地砖上有不少水珠冒出,泳池里的水被地面的瓷砖映出会发光的蓝色,涌进鼻尖的消毒水味不容忽视,但也不至于到难以容忍的程度。 言欢的泳衣是梁沂洲新找人订制的,连体款式,黑色,腰部两侧镂空点缀,露出明晃晃的白皙肌肤和漂亮的腰线。 换好泳衣,言欢突然没了兴致,坐在游泳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腿,一面怂恿梁沂洲下水。 梁沂洲在水下待了不到五秒,头髮就被水完全浸湿,耷拉在额前,他随手往后一捋,立刻变成大背头,温雅的气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多出几分玩世不恭。 言欢看得心口砰砰直跳,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言叙钦去世前的梁三哥回来了。 「三哥,你还记得十六岁那年暑假,你和哥哥他们带我去马尔地夫晚吗?」 和年少时她在一起的所有记忆,是他曾经想忘又捨不得忘的,到现在总能反反覆覆地想起,更何况是在有当事人提起的情况下。 「那会我的泳衣被勾破了一道,最后穿的是三哥准备的……」言欢回想了下,「三哥当时和我说是有人不小心留在你车上的,我以为是你朋友,现在想想,其实是你特意给我准备的吧。」 现在回忆起,他当年的情愫不算藏得密不透风,甚至朝她投去的很多个眼神都是不清白的,是她没往那处想而已。 梁沂洲默认了。 言欢笑意满满,「梁三小花样真多。」 梁沂洲自嘲扯唇,「胆子小的人,除了小花样外,也使不出其他手段了。」 「那当时三哥看到我穿上你准备的泳衣,是什么感受?」 言欢拿脚轻轻勾他的大腿,俗套的挑逗方式,效果意外显着。 梁沂洲一把攥住她脚踝,目光沉甸甸的,嗓音也沉哑,「寻常男人对钟情的女人会升起的感受。」 他视线微垂,一眼锁住她纤细的腰肢,「顺便问了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地把你想要的东西,全都送到你面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言欢稍愣后听见他又说:「当然,那会还想对你做些不合时宜的事。」 言欢又是一愣,她算发现了,梁三说起诨话来,也和别人不一样,坦荡到仿佛自己在干一件极其光荣的事。 「三哥,原来你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什么意思?」 「六年过去了,才敢干这种事,你还不算行动上的矮子?」 梁沂洲甘拜下风,将她推举到边台后,自己也上去了,「地下室的淋浴房还没装修好,我们回楼上再沖。」 言欢歪着脑袋问:「你要和我一起沖吗?」 顶着姣好的皮囊,露出这么一副无辜无害的表情,没人能招架得住,梁沂洲喉结滑动了下,似是而非地回:「今天我就在这儿,由你独享。」 「就算你不在这儿,也是我一个人的。」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梁沂洲没有反驳,也反驳不了,她巴不得他是这么想的。 言欢蹬鼻子上脸地纠正:「你应该说,由着我为非作歹。」 「哪方面的?」 她目光划过他凸起的喉结和平直的锁骨,停在他清晰却不显贲张的腹肌上,「各方面。」 她在表达情感和欲望上更喜欢打直球,更何况已经把话说开,自己又处在上风,她就算想为非作歹,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没一会,身子就软塌塌地靠在人怀里了,还没等她重振旗鼓,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 梁沂洲还记得上次被赵泽干扰的仇,不想让她接,摁住她的手,故意用低声下气的讨好语气问:「不接不行?」 言欢目光倾斜,透过他指缝看清上面的来电显示,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行,他是我朋友。」 梁沂洲气场一下子冷了下来,松开手,靠在一边,不知道从哪搞来一打火机,一开一合,发出扰人的响声。 言欢侧目看他眼,见他在装睁眼瞎,好气又好笑,甩给他一截冷漠的背影后,摁下接听键。 梁沂洲听不清听筒里的人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这人是男性,和言欢的交流全程用的外语。 听得清晰些后,才确定是标准的牛津腔。 这通电话结束没多久,言欢顶着灿烂的笑脸离开,当天晚上,梁沂洲接到赵泽的告状电话:「我在三里屯附近看见言欢了,跟一老外在一起,不对,好像也没那么外,多半是个混血,长得挺帅,沖欧美基因显老来看,应该和言欢差不多年纪,我这还有照片,你要看不?」 赵泽记着牌照那事,趁机报仇雪恨,「算了,你还是别看了,我真怕你气到会把手机吞了。」 梁沂洲言简意赅:「发我。」 赵泽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偷笑两声,「你确定?两人贴得可亲密了。」 梁沂洲没说话,掐断电话,半分钟后,赵泽传来一张照片,低像素导致五官被模煳了些,但也能看出言欢脸上不谙世事的天真。 至于站在她旁边那人,一头捲毛,长什么样,梁沂洲懒得去观察,他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言欢和自己在一起时,也会笑得这么舒怀明快? 赵泽笃定兄弟这会已经被嫉妒沖洗得面无全非了,心情舒畅不少,在微信上问:【需不需要我帮你查查这人是谁?】 压根不需要等他开口,梁沂洲已经把照片传给了林秘书,收到回復是二十分钟后的事,资料很详尽,概括下来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人是言欢在圣马丁的同届同学,关系好,甚至有传闻说两人在一起过。 即便是捕风捉影的流言,梁沂洲也没法不当回事,然而最让他在意的还是言欢和这捲毛大学四年待在一起的时间或许比过去二十多年他和她相处的时间都要多。 越想越烦躁,就让林秘书把这个叫布莱斯行踪也探查了遍。 布莱斯是今天上午刚到的北城,来干什么,没人知道,酒店就在三里屯那块,至于现在在哪,林秘书给出一串地址,显示的是一家买手店。 梁沂洲穿好衣服出门,让司机将车开到离买手店最近的那条街,整整三十年,头一回玩起守株待兔那套。 他的耐心一点点地流失着,但他没表现出来,过了差不多半小时,远远看见言欢的身影,在她身侧的就是那捲毛,用现代年轻人的眼光看,确实潮,还潮得乱七八糟的。 两人在街口预备分离。 梁沂洲还看见布莱斯热情拥抱了下言欢,然后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最后上了停在自己前面的那辆骚包跑车。 司机大气不敢出一声,透过后视镜去琢磨老闆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 转瞬听见他冷冰冰的嗓音:「撞上去。」 第47章 47 言欢听说梁沂洲故意撞了布莱斯的车,是隔天 的事,一开始不明来龙去脉的她,只将这场车祸当成意外,直到布莱斯用散装中文委屈巴巴地沖她控诉:「你老公是个疯子!绝对的疯子!kk,我觉得他还有家暴倾向,你还是赶紧和他say goodbye吧。」 言欢莫名其妙,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更加莫名其妙了,「他当时怎么跟你说的?」 布莱斯怒火瞬间消散大半,像个 落败者一样耷拉下脑袋,「一个字没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觉得他是在瞧不起我。」 「他就没几个瞧得上的人,你被他无视,属于正常情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言欢装作没看到布莱斯幽怨的神情,又问:「他律师呢?怎么跟你说的?」 「走全额赔偿,还另外送了我一辆车。」说到这儿,布莱斯唇角开始抽搐,明显在憋笑。 察觉到言欢嫌弃的目光后,立刻给自己找补,「虽然我很感激他送了我一辆限定款跑车,但这没有办法和他撞我这行为抵消,kk,我绝不夸张地说,你老公真的脑子有病,你再和他一起,可能会被他揍。」 布莱斯敢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挑拨离间的念头,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才友善提醒了句。 言欢根本不听,捂着耳朵连连后退,等这个话题在沉默和布莱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翻篇后,她挑起新话题,「我在圣马丁的抄袭流言现在消了多少?」 布莱斯切换成英语,「听说你回国的消息后,很多kaa的粉丝都觉得你是做贼心虚,没少在公众场合议论你,不过慢慢的,就没什么动静了。」 他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唇角高高扬起,「真想看看他们知道你就是kaa后的反应,一定会很有趣。」 言欢不置可否,「对了,林思雨回来了。」 「lydia?」 言欢点头,她总觉得林思雨在憋着什么大招,想等到合适的契机来临,给出猝不及防的一击。 言欢不愿让乱七八糟的人过多占据自己的大脑、又持续性地影响自己的情绪,将这人甩出去后,在去工作室的路上,给梁沂洲打去一通电话。 听到那句「三哥,你没事撞我朋友做什么」的指责时,梁沂洲正在公司,林秘书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退场。 对面带着愠怒的嗓音藏都藏不住,梁沂洲病态心理发作,莫名觉得动听,片刻从喉间滚出几声愉悦的笑。 听愣了言欢,也差点让她没了气焰,「梁三,我这是在跟你兴师问罪。」 「我知道。」梁沂洲语调恢復正常,轻轻柔柔,带出惯有的温雅,「你要兴师问罪,还是当面问的好,在电话里没什么威慑力。」 他这一副不管她怎么胡闹,他都会照单全收的姿态,将言欢剩余的嚣张逼退殆尽,甚至让她开始反思起前两天为了见布莱斯无情将他抛下的行为。 「三哥现在在哪?」 「公司。」 「那晚点我去你那儿。」接下来她还有其他安排,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就没给出明确时间。 梁沂洲应了声好。 三小时后,言欢才出发去梁氏,来得不巧,正好碰上樑沂洲在开会,最后是林秘书专程下来接她的,「我带您去梁总办公室。」 言欢问了句:「他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这个说不准。」平时都还要一两个小时,今天估计是特例,应该半小时就能结束。 林秘书到底还是高估老闆在这方面的耐心,二十分钟不到,梁沂洲就出现在了办公室。 言欢知道他是为了见她,才刻意将开会时间压缩到这地步,心里有欢喜,有得意,就是没有半分愧疚,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她天生就该凌驾于其他事物之上,占领最重要的分量。 她心里的舒快快要满出去了,嘴上却还在装模作样,「三哥,你这样弄得我和褒姒一个性质了。」 「你不喜欢?」梁沂洲微微偏头,被光影笼罩着的脸不见分毫在商场上的杀伐果断,多了几分人畜无害的违和感。 他也没给她回答的空档,摁住她后颈,强势的吻叩上。 过分突然,导致言欢大脑宕机两秒,忘了办公室装的单向玻璃,一见到门后晃动的人影,心微微一晃,不想在别人的注目礼下和他亲密触碰,于是别开了脸,试图逃离他游刃有余的进攻节奏。 哪成想,隔了几秒,把头扭回头,又掉进他那双深情眼里,忍不住说:「三哥长着一双好人的眼睛。」 这话听笑了梁沂洲,「我其他地方长得像十恶不赦的罪人?」 「除了眼睛,你整张脸都像,特别是嘴唇,像薄情寡义的渣男会有的。」 梁沂洲不接这莫须有的罪名,「我就只有你,以后也只会有你。」 言欢眨了眨眼睛,以为他会趁热打铁,再接上几句动听的情话好哄她回家,结果转头他就换了个话题:「工作室什么时候开业?」 「三哥怎么知道的?」 梁沂洲还是那句话,「这圈子藏不住什么事。」 言欢卡顿两秒,说了个日期。 梁沂洲轻轻捏她的脸,「到时候我去给你送两份大礼。」 言欢的关注点有些偏,「为什么是两份?」 「一个代表梁家,另一份以你先生的个人名义。」 她心脏勐地一跳,面上还是不情不愿地来了句:「你这么兴师动众的,岂不是会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已婚的事实了。」 「既然是事实,让别人知道也无妨。」 他也是存了私心的,想以此来打消一些对她的非分之想。 当然这话梁沂洲不会跟她说,他俯身,碰她唇角,「别人有的,我们小鱼也得有,还要比他们有的好千倍万倍。」 言欢这回没被他的情话迷惑,关注点还落在他的前一句话上,停顿几秒,琢磨出其中的深意,终于想起自己来这一趟的另一个目的了。 「我和布莱斯是朋友。」 说完,她有些后悔。 她还没完全原谅他,就算他吃醋误会,她也不该跟他解释这么多,就该让他继续醋着,变成彻头彻尾的柠檬精更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梁沂洲明显不想提这人,极淡地哦了声,表明自己听到了,但不会太当回事。 言欢拉开与他脸庞的距离,正儿八经地看着他说:「是实打实的异性普通朋友,不光他,我在圣马丁还交到了其他朋友。」 梁沂洲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言欢截断:「你别跟我说什么异性之间不存在普通朋友,要真这样,你和简优算什么?」 她本来不想提这茬,他却非要逼她拿出杀手锏。 伶牙俐齿的,梁沂洲被堵得哑口无言。 言欢原本想在梁氏待到梁沂洲完成手上的工作,明月一通电话改变她的决定。 就在五分钟前,微博又爆出一条热搜,依旧带着「明月」两个字,只是事件的主人公是言欢。 #明月助手涉嫌抄袭kaa# 【据相关人士爆料,明月助手是圣马丁学院服装设计系学生,今年的毕设作品涉嫌抄袭kaa年前的最新概念:火光。】 言欢打开词条下的评论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助手都是这德行了,正主能有什么好做派?估计是蛇鼠一窝。】 【我之前就觉得焚芝这品牌特别像东拼西凑来的裁缝怪,但她家粉丝太可怕了,我只是这么一提,立刻有不少人来炮轰我,我帐号都差点被他们炸了。】 【就我一个人觉得奇怪吗?这助手要是真抄了kaa的设计理念,kaa还会和明月合作?甚至还在社交平台上替明月说好话?】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没有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合作关系?】 【也没准是kaa根本不把这种人放在眼里吧?】 言欢在圈子里行事张扬,但很少在社交网络上发自己的动态,以至于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叫什么、是明月助手,真正知晓她是上流阶层大小姐的人却寥寥无几。 明月在电话里又说:「星耀已经在压评了,不过短时间内想要彻底消除负面新闻,是不太可能的事。」 这话落下没几分钟,明月再次点开热搜,发现相关词条全都消失了,一时间纳闷不已。 言欢说:「应该是三——我先生替我处理的。」 她没有打给梁沂洲求证这种可能性,全 凭直觉做出的推断。 明月斟酌了下措辞,「我不知道你在圣马丁都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不会干出抄袭这种事,如果真的只是误会,你还是赶紧澄清得好。」 事实上,言欢还没亲自出面,布莱斯先在微博上发了条力挺言欢的动态:【言欢是我在圣马丁最好的朋友,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多了,请不要因为一些无凭无据的流言,随便跟风中伤她。】 这号是他两年前创的,不常登陆,每条动态都和他在圣马丁的日常有关。 一年前,他也成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在国内有不少拥趸者,只是他本人懒,工作室经营不到半年,就宣布停业,之后就忙着毕设,言欢见他还是个无业游民,没怎么犹豫地向他抛出橄榄枝,邀请他成为工作室一员,布莱斯喜欢挑战自我,于是欣然答应。 那会言欢刚回工作室,还没来得及点开布莱斯的评论区,提前蹲守的记者直接沖她而去。 「请问你是否抄袭了kaa作品?明月又是否知道这事?kaa那边是什么态度?」 保安没拦住,最前排一人的录音笔直接敲上言欢的下巴。 不知道是谁还开了闪光灯,刺得言欢眼睛泛起一阵阵的酸涩感,差点涌出生理性泪水,她闭了闭眼,缓过后,用平铺直叙的语调回应他们咄咄逼人的话腔:「是不是抄袭了kaa的作品,建议你们直接去问kaa,毕竟没有人比设计者本身更清楚他们在创作时的设计理念,也就是说,除非kaa本人亲口证实,你们觉得再像,都坐实不了我抄袭的罪名。」 正说着,言欢忽而察觉到不远处一道探究的目光,侧眸看去,是一个女人,戴着墨镜,她花了几秒才意识到是林思雨,之前没想通的事一瞬间全理明白了。 等到保安将人全都拦走后,言欢抽回落下林思雨身上的目光,转身朝直达电梯那儿走去,逼仄的空间里一子多出三个水火不容的人,显得空气更加压抑。 言欢若有若无地瞥了眼林思雨身侧的助理,没头没尾地来一句:「有些人天生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林思雨觉得她意有所指,拧紧了眉心。 言欢舒懒一笑,「不过没关系,能从我手里抢走的,只会是我不要的东西。」 林思雨承认现在的助手是她高价从kadia身边挖走的,可这和言欢有什么关系。 这时一个猜测突然从脑子里闪现,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捕获,就已经消失。 布莱斯在中国的人气和口碑意外的好,力挺的言论一发出,很快得到不少人的支持,也有不少圣马丁学生出来说话。 【四年的全优生,会在毕设搞这种小手段吗?反正我是不信的。】 【她是我学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在对待自己的作品上一点都不含煳,我在设计上遇到困难向她求助,她甚至会牺牲自己时间帮我。总而言之,我觉得她是个正直的暴脾气。】 网上的风向就此扭转大半。 两天后,言欢再次见到林思雨,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运气可真好,每次都有人帮你化险为夷。」 言欢轻嗤,「到目前为止,我的运气只好过一回,那就是我的出身,让我从一开始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享有别人或许一辈子都拿不到的优渥资源,至于如何利用这资源,和运气没有任何关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怕她听不懂,言欢换了种说辞,「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能摆脱抄袭的罪名,不是因为我运气好,恰好站在了有利于我的顺风局里,而是这局原本就是我制造出来的,包括里面各种有利于我的因素也都是我抢占来的,会得到今天的结果是顺理成章的事。」 林思雨听得一知半解,但她没往深处想,当下对于她的某些言论,表现出嗤之以鼻的态度,「你现在可还算不上完全摆脱了抄袭的罪名。」 言欢扯了扯唇角,什么也没接。 半天后,林思雨通过一场由明月组织的新闻发布会,才明白言欢摆露出这副运筹帷幄姿态的底气究竟在哪。 言欢穿着一条自己设计的挂脖裙,露出修长柔美的脖颈,珍珠耳钉衬得她耳垂白皙小巧,锁骨处的项鍊被专业人士辨出是不久前一场慈善拍卖会上的压轴拍品,家世底蕴可见一斑。 言欢调整话筒的位置,不疾不徐地张开嘴,嗓音如珠落玉盘一般,轻灵动听:「kaa年前确实有个设计概念火光,但这在当时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灵感,具体的设计细节她完全没有构思出,也打算放弃了这个灵感。」 底下有记者打断:「所以言小姐这是承认借鑑了kaa的灵感?」 这人格外加重了「借鑑」两个字。 言欢慢条斯理地笑了声,「我只是借用毕设展示的机会,补全了自己当初未完成的设计灵感,算哪门子借鑑?」 一石激起千层浪,议论声突然炸开。 言欢敲了两下话筒,等到刺耳的声音消散后,她用更加轻缓的语调下了个结论:「我就是kadia。」 非要说起来,当初抄袭的风声就是她自己传出去的。 自己给自己扣上不光彩的帽子,这事谁听起来都荒唐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但她需要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回来的理由,好打消言庭越的猜忌。 这理由可以是被迫的,也可以是不体面的,但不能是没有退路的。 这也是除梁沂洲外,她回来的第二条退路——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彻底底地洗清自己的嫌疑。 - 同一时间,看完整场直播的周泊予啧啧称奇,「你老婆这招厉害,不仅替自己洗脱了抄袭的罪名,还顺势给自己新成立的工作室打了波不要钱的宣传。」 他看向梁沂洲,「这手段是你教她的?」 梁沂洲好整以暇地一笑,「你太低看她了。」 一开始,梁沂洲也以为言欢还是那个被父母、兄长护在掌心里的娇蛮小公主,但种种事实表明,她已经成长到足够当她世界里的女王了。 与此同时,他彻底想清楚了一件事。 对于他,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势均力敌的爱情。 而是一方的臣服,与另一方的征服。 看到梁沂洲起身后,周泊予挑眉问:「这就坐不住了?」 梁沂洲说:「去接我家女王陛下。」 第48章 48 言欢是在会所的地下停车场见到的梁沂洲,穿的一身黑,真丝衬衫衣摆被扣进西装裤里,皮带束着,衬出不含一丝赘肉的腰腹,靠在车边,腿长得过分,面色冷淡,整个人散发着孤月般的矜贵。 上车后,她好奇地问:「三哥为什么不直接来发布会现场接我?」 他要真这么做了,今天的新闻怕是有一半会落在他身上。 说不上是宣兵夺主,但也不想就此分散走属于她一个人的光彩和荣耀。 梁沂洲揽住她的细腰,笑笑没说话。 不是什么非要知道答案的问题,见他不愿说,言欢也没兴致追问到底,拿他的手当精美的艺术品把玩着,一面问:「三哥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我的另一层身份。」 「不管你的身份有多少层,对我来说,言欢就永远是言欢。」 乍一听没什么,细品,却能抿出柔肠百结的情愫,司机眼疾手快地升上隔板。 空间变得更加狭窄,气流不通畅,团聚在一处,言欢鼻尖耸动,嗅他身上的味道,刚才的欢喜一半没了踪影,她不满地簇起眉毛,「三哥刚才是从销金窟还是温柔乡来的? 怎么身上沾到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气味?」 「只是去了趟周泊予的心理谘询室,他最近换了香薰,非要让我闻个遍,再帮他挑出最好的一款。」 言欢哦一声,信了他这单方面的说辞,拿出包里的香水,对准他脖子,「我能喷吗?」 事实上,不管他答不答应,此刻被占有欲支配的她都会这么做。 梁沂洲没同意也没反对,突然握住她拿香水的那只手,对着她左手腕摁下喷头,迅速的两下后,又那这浸着花香的细腕贴上自己的脖颈,轻轻拖拽出一条细长的痕迹。 这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还是那么深邃,仿佛能包容进一切,也成功将她不安分的心脏拽进他的深海里。 言欢忍受胸腔的鼓譟声,冷哼道:「赵泽他们没少在背后埋汰你端着不识风月的清高相,实际上就是不解风情,但我怎么觉得,三哥挺懂也挺会的。」 她清湛的眼睛瞪大些,「我真是三哥的初恋?」 转瞬得到不容置喙的答案。 言欢歪着脑袋点评道:「那你就是无师自通。」 「三十再不通,就该去和尚庙了。」 言欢笑弯眼睛,张嘴正准备说话时,车窗玻璃被人叩了两下,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插入,来自明月:「回头有时间我们再好好聊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听着咬牙切齿的,估计在责怪她欺瞒自己的罪行。 几乎在同一时间,言欢感觉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不至于让她难以喘息,但也挺不自在,尤其在双方体温有攀升的迹象后。 得亏装的单向玻璃,不然她此刻耳垂的潮红一定会暴露在明月视野里,让她看了笑话。 明月估计预感到什么,丢下这么一句后,就和新助手一前一后离开了,言欢将脑袋埋进梁沂洲胸膛,幽幽嘆了声气,「你吃布莱斯的醋我能理解,可连明月都不放过是不是太过头了?还是说,你刚才就是想欺负我?」 言欢以为会得来一句澄清解释,梁沂洲却独闢蹊径,「就当我刚才是在欺负你,礼尚往来,你想什么时候欺负回去都由你。」 不得不承认,言欢有点享受他这种毫无底线的宠溺,也想回馈给他点补偿或报酬。 「三哥,我想搬回去了。」 说是搬,行李却一点没收拾,人直接回了他们的婚房,刚洗完澡换好家居服,言欢微信就被言兮狂轰滥炸了。 不用看,她也能猜到言兮会发来什么。 言兮:【?????????】 言兮:【!!!!!!!!!!!!!!】 言兮:【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连我都瞒得死死的!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了和kaa搭上关系有多辛苦嘛,最后还被吃了个闭门羹!结果这尊大佛竟然在我身边?我把你当姐姐,那你真的又把我当成妹妹吗?言欢,我发誓再也不要和你好了!!!】 言兮:【弱小无助又可怜.jpg】 言欢从不干强人所难的事,气定神闲地敲下:【那行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头顶出现长达一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到最后言兮什么也没回,言欢不难想像出她现在又愤怒又委屈的模样,嘴角微微牵出笑意:【我本来还想把工作室门禁密码发你,让你随便去挑几件衣服,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自找没趣了。】 片刻工夫,屏幕里又多出一行感嘆号。 言兮态度秒变,撒娇求饶连番用上了:【别啊,我的好姐姐,是兮兮小肚鸡肠了,你就告诉我密码嘛。】 言欢也不故意折磨她,爽快地丢了串数字过去。 言兮并非只拿不出的吝啬鬼,事后回赠了套前不久刚看中的钻石项鍊,言欢不跟她矫情,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隔天上午,网上爆出新的热搜,和林思雨有关,有人指出她出道以来的多个作品分别借鑑了不同设计师的理念和创意,其中就包括kaa的。 爆料这人还拿出成套的对比图和成品设计的时间线,把林思雨锤得死死的,林思雨口碑瞬间一落千丈。 言欢在刷微博时,手滑点了个贊,正犹豫要不要取消,她叛逃的前任助手找上门,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kaa姐,求求你,帮帮她吧,这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只要你在社交平台上替她说一句好话,就不会再有人攻击她了。」 对言欢来说,确实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但是—— 「我凭什么要帮她?」 稍顿后言欢换了种说法,「她身上有什么价值,能吸引我去帮她?」 「你们之前不是认识吗?还是好朋友。」 「她这么告诉你的?」 助手咬了咬唇,「是我猜的。」 言欢冷冷睨她,「你有胡乱揣测的工夫,不如赶紧替自己找到下家。」 助手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 觑着她这耐人寻味的反应,言欢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你今天看上去是来给林思雨求情的,实际上为了你自己……当初你跳槽到林思雨这儿,在别人看来,已经属于背信弃义,现在林思雨出事了,以你的风评很难找到下家,换句话说,你和林思雨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如何,你都得紧紧攥住她不放。」 再直白不过的一番话,毫不留情地挑开人心里的阴暗算计,也残忍地剖析出她岌岌可危的境况,助手脸色白得更厉害了,嘴唇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林思雨的助手去向言欢低声下气寻求帮助这事,被第三者看到,po到网上添油加醋了一番,围观最多的除了时尚圈里的人,就是北城的公子小姐们。 【林思雨这算是小动作太多,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她这人也是好笑,以前没少借着言欢的名义狐假虎威,还自诩言大小姐的朋友,实际上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爱生恨,才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们女人就爱搞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混吃混喝当个大小姐不好?】 林思雨用力将手机往地上一砸,屏幕霎时四分五裂,她扭过头,拿猩红的眼瞪向助手:「谁让你去找她的?」 「除了她,我找不到别人。」 助手上前拉住林思雨的手,「思雨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还有大好的前途,不能就停在这儿。」 林思雨不傻,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勐地甩开她的手,「为了我好?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你和我从一开始就是僱佣关系,撇开利益不提,你还指望我们之间能有情分?你跟在k——言欢身边两三年,我也没见得你对她有多少感情啊,还不是我加点钱就屁颠屁颠跟来了?」 说着林思雨想起一件事,不顾对面灰败的神色,「你从一开始就知道kaa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不告诉我?看着我自掘坟墓,你是不是很高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不是我不愿告诉你,是我没法说,我签过保密协议,要是我违反了——」助手咽了咽口水,及时剎车,停顿片刻后压低音量说,「思雨姐,你忘了吗?我劝过你的,是你——」 林思雨不想再听下去,手边有什么就砸,「你给我立马消失,从今天起,我不想再见到你。」 争吵声消失后,工作室恢復沉寂,林思雨目光掠过一地的狼藉,定格在下个月她将在时装周展出的作品上,这也是她辛辛苦苦准备了近一年的作品。 站到双腿发麻,她才找回发散的意识,找到一把小刀,上前,将礼裙划得四分五裂。 迄今为止,林思雨做出的所有努力,不过是想向圈子里的所有人证明:言欢能做到的事,她也能。 当然她最想要得 到的还是言欢的承认。 可最后的结果证明了,这些事她确实能做到,只是做不到像言欢那么好那么坦荡。 - 就在抄袭事件平息不久,秦隐在电话里告诉梁沂洲之前看中的工程师陈辉答应他的提议,决定来秦氏工作,对方还提出一点要求:在签约前,他要和小梁总见一面。 早在一个月前,秦隐就将陈辉的资料传给梁沂洲,奈何那段时间梁沂洲自己分身乏术,忘了这一茬,现在经秦隐这么一提,才想起来将陈辉的信息完完整整看一遍,发现这人曾在害死言叙钦智能驾驶开发公司德光科技工作过。 这样的巧合让梁沂洲升起疑心,更何况对方还兴师动众地指明要见他。 原定见面地点在秦隐公司,因为一些原因,最后改成梁氏集团。 陈辉比照片上显得老气,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头髮已经白了一大片。 梁沂洲找他来是谈工作,不曾想,对方一见到他,立刻仓皇起身,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跪下了。 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画面,空气瞬间凝固,梁沂洲眯起眼睛,笑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辉下颌线绷得很紧。 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烦了梁沂洲,他突然止了笑,沉着嗓说:「给你工作机会的是秦总,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感恩戴德。」 他不能确定这人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但他有种预感,不是什么好话。 陈辉还没张嘴,眼泪先绷不住了,秦隐直觉一会聊的事跟自己毫无干系,摆出了气定神闲的姿态,抿着茶,一面若有所思地观察他们的反应。 就在梁沂洲耐心彻底告罄前,陈辉捡回自己沙哑的嗓子,几乎是说半句停半句:「五年前,有人找上我和李斌,要我们去篡改一辆车的智驾系统程序。」 梁沂洲对李斌这名字完全不陌生,不久前在水库溺死的就是这个人。 他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快要跳到嗓子眼,勉强从缝隙里挤出一声:「继续说。」 「我胆子小,中途退出了,只剩下李斌一个人,后来我听他说,他要改的其实是梁总你的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坐上车的是另外一个人。」 这话的意思再明晰不过:言叙钦是替梁沂洲死的。 梁沂洲生生愣住了,太阳穴持续不断传来钝痛,清醒的意志出现长达数分钟的模煳,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回神,手指骤然收紧,指尖泛起一圈圈的白。 车祸发生那天,也是他们带言欢去郊外那天。几人一直在外面待到下午四点,才分批分道扬镳。 按照原定的行程,他和言叙钦顺路去合作方那儿取了两辆新产出的电车。 研发部门口就有一段可以用来测验的路,当时言叙钦二话不说上了黑色那辆,开了一圈后,笑着跟他说:「这车不错,正好我有点累了,一会儿就让ai代替我开回去,我们小鱼就交给你了,你送她回家。」 梁沂洲求之不得,应得相当爽快,然而半路,车辆就发生了事故。 他看见言叙钦鲜血淋漓地歪倒在车里,怎么唤也唤不醒,偏头,就是言欢同样了无生气的一张脸,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喊着:「哥哥。」 梁沂洲大脑的痛感又回来了,这次连心脏都疼得厉害,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捏着,连唿吸都变得格外艰辛。 他到底要怎么将这事告诉言欢? 言欢知道言叙钦当了自己的替死鬼后,又会如何面对他? 梁沂洲想不出答案,骨子里趋利避害的意识告诉他:在言欢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隐瞒到底才是最佳方案。 她可以怨他在感情上畏畏缩缩,也可以责骂他不够敏感细腻,从而忽略了她的感受,但就是不能因为第三者恨上他。 也就在这时,梁沂洲陡然意识到,言叙钦对他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在漫长的沉默里,梁沂洲感觉自己变成一条被冲到岸上的鱼,陷入缺氧的痛苦中难以自救。 好在嗓音不算哑,不至于彻底让人看穿他此刻的恐惧和迷茫。 「秦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见面再聊别的事,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你离开。」 明明是他的地盘,人却落荒而逃了。 秦隐掩下眸底的玩味,点头,两分钟后,他的目光穿过单向玻璃,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过道,确认人不会回来后,才重新定在姿态拘谨、甚至称得上不安的陈辉身上。 陈辉被他瞧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如坐针毡,秦隐不打算放他离开,双手交叠搭在大腿上,分明是闲散的姿态,却散发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半会开口道:「你应该还隐瞒了什么,说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第49章 49 梁沂洲这次的情绪波动过于明晰,连被他正派到外地考察的林秘书通过一通电话就察觉到了。 梁沂洲又想到了言欢。 她看着谁也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心思敏感,只会比别人更早发现自己拼命想要掩盖的东西。 在没有得出是该将车祸真相一五一十转述给她,还是带着这样一个秘密进坟墓的结论后,梁沂洲打算先用其他藉口同她保持距离。 两小时后,梁沂洲先给秦隐打去电话:「秦总,今天见面时说的话,还请你不要透露出去,尤其是对我的妻子。」 秦隐看了眼正背对着自己的玉玊,虚情假意地应允道:「当然。」 他迟疑了会,分不清是看热闹的恶趣味上来,还是为报自己过去被这群正经出身的公子哥们冷眼对待的仇,他没有将后来在陈辉那儿听到的更为震惊的事实说出口——不着急,先让向来稳重的梁三体会一把什么才叫真正的抓耳挠腮再说。 - 梁沂洲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定力,明知在还没有承受住现实冲击的节骨眼上,不该主动将自己暴露在言欢视野里,他还是提前结束给自己找的理由,回了趟家,没瞧见言欢,听张嫂说才知道人一直没回来。 那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偌大的工作室只亮着一张灯,白到发冷,她纤薄的身型笼在其中,清清泠泠的,宛若天上月。 见到梁沂洲时,言欢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错愕,手写笔因她的慌乱被拂到地上,蹲下去捡时,意外带到一侧的工具盒。 梁沂洲没见过她这么冒失的时候,稍愣后,先她一步,将东西全都收好,「怎么了?」 言欢避开他的目光,停在他手背上。 她很喜欢他的手,手掌宽大,手指又修长有力,但不可否认,它并不是完美的,靠近虎口处有条肉色疤痕,那是她小时候贪玩,差点从二楼掉下来,他为了救她烙下的伤。 她收敛思绪,摇摇头说:「可能是最近没睡好,头疼,有些发昏。」 梁沂洲直接将她抱到沙发上,从她身后去揉她的太阳穴,轻柔舒缓的感觉袭来时,言欢鼻尖一酸,想哭了,但还是被她憋了回去。 「三哥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来见你而已。」 「而已」在特定场合又不同的分量,放在这一刻,像极情人间暧昧的腔调。 言欢却无暇细品,尝试用其他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还没想出,先听见梁沂洲问:「晚饭是不是没吃?」 她摇头,「忙忘了。」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我有点累,不想去外面。」 「那我让人送来。」 言欢迟疑了会,点头。 这个点,很多餐厅都暂停营业,梁沂洲让林秘书去联繫平时来往较为密切的名家大厨。 普普通通的一顿饭花了包场的钱,用餐者却因胃口不佳,只动了几次筷子,加起来连小鸟的胃都填不满。 言欢低垂着眼睛,疲态十足地说:「三哥,我还要继续赶稿子,你不用在这陪我,先回去吧。」 梁沂洲想说什么忍住了,轻轻碰了下她唇角,然后是薄薄的眼皮,「赶完就休息,要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好。」 应完没多久,言欢就拿起平板和手写笔。 看似心无旁骛,梁沂 洲却注意到她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画稿上,而是朝远处发散,没有焦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开始他只当她创作遇到瓶颈,然而就在一周后,以她为名的新工作室就推出一系列夏季新品,备受瞩目和拥簇。 梁沂洲私底下找到一员工问起言欢的情况,对方告诉他,言欢的创作灵感就跟用不完一样,设计稿也画得很顺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她经常性地在发呆,有次还在办公室哭了。 梁沂洲心脏被狠狠揪了一把,涌上不详的预感,求证一般,他拨出林秘书的电话,「秦总来公司那天,太太有没有来过?」 在梁氏出入都会留下登记记录,言欢是个特例,梁沂洲专门嘱咐过她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直接走他的专用电梯。 半分钟后,林秘书发来回覆:「确认过了,秦总来之后没多久,太太就来公司了,乘直达电梯上了您办公室,没几分钟就离开了。」 预感成了真,梁沂洲没法再自欺欺人言欢这几天的异常和言叙钦死亡的真相无关,他的心脏就这么笔直地掉下悬崖,被底下的烈火焚烧着,烧成的灰回扑到他鼻腔,呛得他快要把心肺咳了出来。 几小时后,等他再次开口,嗓音也变得极其难听。 「小鱼,你在哪儿?」 听筒里的女嗓隔了数十秒才传来,「我在工作室。」 梁沂洲视线往里越,工作室里人不少,但就是没有她,问过招待的人也说她今天没来过,沉默的空档,言欢又说:「接下来几天,我都会在外地工作,可能会很忙,三哥暂时别打电话给我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通话被人掐断,当天晚上再拨过去,机械音向他传递出手机已关机的讯号。 梁沂洲突然意识到,在他没有坦诚对她的爱之前,是他刻意疏远,这次不一样,他正被她抗拒着,抗拒着进入她的人和她的领地。 这种认知让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挫败。 之后那几天,梁沂洲没刻意去让林秘书打探言欢的行踪,每天他都会抽出时间把车开到言叙钦别墅门口,一待就是两三个钟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周三半夜两点,他看见言叙钦房间亮起灯,不过只有几秒,迅速熄灭,他没有多想,下了车。 密码还是原来那串,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直奔三楼,房门虚掩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屏幕闪烁的光亮,外放的声音不轻不重,有一道来自少年时代的言叙钦。 梁沂洲唿吸凝滞两秒,打开门后,心脏被重巨了下。 言欢正靠在床尾,抱着被薄毯盖着的膝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右手抵在唇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唇上的皮,眼睛专注地盯着帘幕,萤光映亮眼底的晶莹。 随着梁沂洲的逼近,她的眼泪彻底兜不住了,在素白的脸上划开两道细长的弧线。 言欢想开口叫他,可大概是太久没说过话了,一时半会她没能找回自己声音,像陈年失修的机器,齿轮转动时,只有沉闷的卡顿声。 两个人安静对视了会,梁沂洲没沉住气问:「这几天都没出过门?」 言欢微微点头,停顿数十秒,张开嘴,发出晦涩至极的一声:「你原来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的?」 今晚她没有逃避他的眼神,是要开诚布公的架势。 梁沂洲心乱如麻,没再往前,相反退后了一大段距离,在门边停下。 言欢不明白他这举动有什么意思。 梁沂洲用低哑的嗓音解释道:「怕你一会儿没把我的话听全,就离开。」 言欢嘲讽地笑了声,「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离开了。」 她睫毛轻轻颤动,口吻难掩疲惫,「我不喜欢隔着那么远说话,很累。」 梁沂洲停在原地数秒,才有了动作,顺手关上了门,挨着她坐下,一开始他还想将手搭在她肩膀,揽她瘦削的肩膀入怀,然而刚抬起手,就捕捉到她身体小幅度的颤抖,肩膀最为明显,是抗拒的姿态。 他把手收了回去,曲起一条腿,斟酌措辞的时候,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卡着,喘息越来越困难,他用力拽下领带,没抛开,而是缠在手里,攥紧又松开,重复多次后,他说:「我是动了打算瞒你一辈子的念头。」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私慾,「我知道你不会因为这件事动摇你爱我的心,但我知道,你会在对我的爱里参杂进其他东西,比如恨,也比如怨。我怕这种感情会膨胀,最后把爱都压过去了。」 言欢一声不吭地咬紧了唇。 梁沂洲余光打量到,右臂绕过她肩头,大拇指指腹摁住她下唇,不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你想咬就来咬我。」 言欢一下子松了牙齿,摆了摆头,「你往下说。」 梁沂洲沉默了很久,省去各种繁赘冗长的说辞,直接进入下结论环节,「要是那人没有说谎,你哥——阿叙他本来可以不出事的。」 他尝试用避重就轻的话术,让这残酷的现实听上去没那么沉重,至少不会将人压到彻底窒息。 录影带还在持续转动,恰好拨到言欢七岁生日那年,言叙钦清绝的眉眼撞进他们视线,少年音清晰:「祝我的小公主,生日快乐,年年有鱼。」 言欢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奔涌而出。 陈辉说的那些,重点她全听见了。 她也想揣着明白装煳涂,但只要她闭上眼睛一放松下来,脑袋里就会浮现出哥哥鲜血淋漓的模样。 他的双腿被压断,裤腿空荡荡的,往下滴着血,躯干悬浮在半空,她的耳边甚至能听到他平静的质问:「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直没有去追寻我死亡的真相?小鱼,哥哥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吗?」 言欢在梦里疯狂摇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不是」。 之前她不是认为真相不重要,而是她太相信自己的判断,笃定言叙钦的死和她的父母一样,都出自言庭越的手笔。 而她总有一天,会把和言庭越的亲情血缘折合成冰冷的数字,一笔一笔地同他算,一单一单地要他偿还。 可现在这结果,远远出乎她的意料,也远不是她想要、能承担得起的。 一夕之间,她感觉全世界都变了,宛若信仰的崩塌,余震颠得她心脏都在颤动。 梁沂洲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她就闷在他胸腔里哭,一声又一声,有几声压抑得过分。 「这几天我想明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欢抬头,他们还是离得很近,但无形中有个生人勿近的屏障在阻隔他们的心,「三哥,我哥因你而死,但他的死又不能完全归咎到你头上,非要说起来,你也是受害者。」 她当然不想言叙钦死,可要是当时上那辆车的人是梁沂洲,死的人就是他了,扪心自问,她两个都不想失去,也不想因为这误打误撞造成的结果怪罪梁沂洲。 偏偏想和实现是两码子事,她做不到如此大度。 短时间内硬塞进脑袋的信息量早就超过了她能承受的范围,心脏也是,想的越多,交错在一起的感情就越复杂。 她已经完全不明白自己该拿什么态度面对她钦慕、喜爱了近六年的男人了。 「三哥,你和我哥之间,你和我之间,要是没了原来的情谊,那就只剩下一笔笔算不清的烂帐了。」 她真瘦了不少,本就巴掌大小的脸,下巴看着更尖了,身体藏在宽松的睡衣里,他拥住的像是一缕风,一散,就能带走她大片血肉。 言欢哭了很久,哭到屏幕里再也没有言叙钦的身影才停下,力气也没了,柔柔地窝在梁沂洲怀里,梁沂洲抱她去了她的卧室,靠在床边,盯了她近一整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她睡得不太安分,额头时不时冒出虚汗,窗外天色转明后,才安稳下来。 梁沂洲亲自煮了粥,餵到她嘴边,言欢胃口还是不佳,抿了几下,重新把身子埋进被窝,背对着梁沂洲 说:「我想一个人待会。」 梁沂洲深深看她,只说好,在别墅客厅坐了半小时后,他出发去周泊予的工作室。」 饶是周泊予没少见识大风大浪,听到这些事后还是花了近十分钟消化,又过了几分钟,他沉着嗓说:「其实阿叙在我这儿留了一封信。」 梁沂洲眼皮一掀,「什么时候?」 「车祸发生前几天。」 梁沂洲怔了下。 「让我瞒着,等到合适的时间再交给你。」周泊予也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时间,一直在观望,然而直到现在这一刻,他还是不能确定。 「我没调查过阿叙的死,但我不是没怀疑过那场车祸是不是参杂进人为因素,现在确定了是你大伯的手笔后,我反倒更加觉得这事可能还没那么简单,加上他交给我这封信的时间卡得太巧了,就跟託孤一样。」 梁沂洲知道他要说什么,冷声打断:「够了。」 周泊予觉得不够,把话挑得更明白了,「有没有一种可能,阿叙知道你大伯会这么对付你,选择装聋作哑,主动踏进陷阱。」 「他图什么?」 「为了言欢。」 这四个字分量十足,在梁沂洲心口重重敲击了下。 说到这份上,周泊予也不隐瞒其他事了,「阿叙在我这儿做过心理谘询,挺长一段时间的,不过和你一样,他的主治医师不是我,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但他可能——」 他喉结一滚,「病得不轻。」 梁沂洲知道他的意思,病得不轻=病到有自杀倾向了。 周泊予继续说:「他爸妈死后,他和言欢在言家算是彻底失去了仰仗,他那会也才十八岁,应对各种刀光剑影、明争暗斗的同时,还得护好什么都不懂的言欢,时间一久,是个人精神都遭不住,可能就——」 他话还没说完,梁沂洲再次打断:「不可能。」 周泊予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言欢是他最珍视的人,如果只是这个原因,他不可能抛下她。」 「所以他不是找上了你?」 梁沂洲心跳滞了两下。 「不是他一直跟你强调要以兄长的名义照顾好言欢,这他妈还不算託孤?」 梁沂洲说不出反驳的话了,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言叙钦是抱着想死的心上了那辆车的。 周泊予问:「言欢现在在跟你闹呢?」 「不算闹,她有自己的魔障要过。」 「那你打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她?」 「告诉她言叙钦的死可能和她有关?是因为他的哥哥在言家坚持不下去了,才会选择自杀?」梁沂洲冷笑一声,「这事我不说,你也别向外透露半句。」 比起恨他,他更不想她埋怨起她自己。 梁沂洲哑着嗓子说:「就当人是被我害死的。」 第50章 50 梁沂洲没打开言叙钦留给他的那封信,未来也不打算打开,本想干脆利落地拿把火烧个干净,好不留下任何「罪证」,结果被周泊予拦下,藏回自己的保险柜里。 梁沂洲眼神冰冷,「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你别掺和。」 「我掺和不进去,当然也不想掺和。」周泊予姿态也冷硬,「我是怕你后悔。」 「所以你这是打算给我留个念想?」 话里夹枪带棍的,差点听愣了周泊予,梁三向来文雅的谈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阳怪气了?言欢教的不成? 周泊予露出了看稀罕物的眼神,结果接收到对面捉摸不透的表情,配上一句似是而非的警告:「既然你拿走了,那就把东西藏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周泊予摇头感慨,「你这决定是自讨苦吃。」 梁沂洲不以为意地轻嗤了声,「到目前为止,我尝过的甜头也算多,吃点苦算得了什么?」 周泊予懒得再多劝,随他折腾去了。 梁沂洲推了今天所有的会议,直接回了言叙钦生前住所,到那时,和一个女人打了照面,看着有点眼熟,快进别墅前,他才想起这人是言欢现在的助手。 比起她的脸,想起她的名字倒没费什么力气:玉玊。 她和言欢似乎之前就认识,看起来也不像普通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最耐人寻味的是,他还在秦隐身边远远见过她几次,两人虽没任何眼神交流,但也能看出关系匪浅。 玉玊也早就注意到梁沂洲,只是没表现出来,等到凝在后背的视线消失,她才不紧不慢地扭头看了眼,男人个高腿长,步履生风,带出凌厉的气场。 梁沂洲进门后,还没看清言欢的身影,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逼近得迅勐,不到几秒,他的胸膛就撞进来柔软温热的躯体。 后颈被牢牢环住,胸腔也被压得紧实,他的唿吸变得没那么顺畅了,但他还是没有推开,从喉间闷出低磁的嗓音,「腿抬上来些。」 言欢直接拿腿勾住他的腰,然后由着他一节一节台阶地将自己抱到二楼小客厅。 梁沂洲低头,将他的碎发揽到一侧,先来了句无关痛痒的话,「刘海长了。」 「有段时间没剪了。」言欢把脸埋到他颈侧,呜呜咽咽地问,「三哥,我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太邋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听到他的回答,她立刻把标准答案送到他那儿,「你要说我不管我怎样,都是漂亮的。」 还是跟个孩子一样。 梁沂洲揉她头髮,「你不管怎样,都是最漂亮的。」 他还妥帖地加上了程度词,就像在表明:她想怎么闹,他都由着她来。 言欢忽然松开手,后退些距离,视线拉平后,她挤出一个笑容,轻颤眼睫说:「对不起。」 她的声音低低的,倒听不出丝毫勉强的成分,只是藏着一种难掩的忧伤。 梁沂洲一顿,「跟我道什么歉?」 说完,他迟钝地意识到,他才更应该对她说这三个字。 「三哥没有错。」 「嗯?」 「哥哥的死,不应该怪到三哥头上,一点儿也不应该。」 梁沂洲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来和你说了什么?」 「在你来之间,我朋友来过,她和我说了一些话,我突然想明白了。」 言叙钦的死,对他们来说都是心结,梁沂洲不信那个叫玉玊的能通过三言两语轻松化解她内心的病症,至于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态度,梁沂洲没思忖明白。 言欢轻轻碰他的唇角,「三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讨厌我。」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梁沂洲更加错愕,也因此,他才完全笃定玉玊说的话确实对她的情绪造成不小的影响。 橙黄色光束垂落,笔挺鼻樑上的一双眼被阴影浸得格外深沉,里面有浓雾在翻涌,不该对外言述的秘密险些脱口而出。 他抿直唇线,片刻又松开,抬手托住她下巴,大拇指指腹停留的位置恰好是她之前被无良娱记用录音笔敲过的地方,过去那么多天,早就连印都没有了,他还是觉得心疼,轻轻柔柔的一个吻覆上。 嗓音却沙哑许多,「梁沂洲爱言欢,是永远不会变的道理。」 情话被他说成「道理」,配合他正儿八经的姿态,倒真有了几分让人信服的道理,言欢微微弯起唇角,梁沂洲又说:「这世界上真正了解你的人,是不可能讨厌你的。」 言欢没把这句当回事,轻嗤道:「圈子里可是有不少人等着看我笑话呢。」 「那和讨厌没关系,他们只是在嫉妒你。」 「男的也是?」 梁沂洲没答,只冷冷笑了声。 言大小姐是出了名的骄纵、随心所欲,这样的女人,总 容易勾起男人的劣根性,妄图征服她,好拔光她身上的刺,偏偏她傲,从不抬头看人,更何况是那些货色。 男人们只觉自尊受损,出于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对她进行污名化的伤害还算轻的,一旦她失去家族的仰仗,他们铁定会将她踩进泥里。 梁沂洲微微低头,攫取走她的唿吸,再度开口时,已经将言叙钦抛到九霄云外,「在外面受了任何欺负,不管当下自己有没有出气,都要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那要是我在三哥你这儿受欺负了呢?」 「要真有这种可能,那你尽管千倍万倍地还回来,」男人低眉浅笑,深情款款的模样让人心脏怦然作响,「我受着便是。」 - 正逢时装周,各大品牌争奇斗艳,名流齐聚一堂,言欢和明月也在受邀名单中。 明星出席大型时尚活动,基本上都是奔着代言去的,明月有所不同,她这趟是代表焚芝去的。 抄袭事件得到解决后,她的口碑又变了个样,多的是艷羡的目光投到她身上,不少人都在感慨她居然能让kaa给她当助理,也有很多人对kaa的行为表示惊诧,没明白她为什么不继续发展自己已经打响的品牌,非要在国内重新开始。 明月更好奇,也问过她,只是问的时间点不对,言欢还沉在对于言叙钦死亡真相的惶恐中,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 明月的座位被主办方安排在言欢身边,入座后,每隔近十分钟,她都会低头看眼自己的裙摆。 频率实在高,言欢想装睁眼瞎都难,「你今天这裙子不合身?」 明月幽幽嘆气,「我这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言欢没听明白。 「上回你设计的那条裙子不是被人划开好几道口子,我到现在还没查出是谁干的,只怕这人又整出什么么蛾子,给我衣服再割上几刀。」 「那事不用查了,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言欢气定神闲地说。 「谁?」 「林思雨。」 林思雨确实抄袭了kaa的部分设计理念和细节,但不意味着她有多欣赏、崇拜kaa,相反最多的是恨不得对方出丑的嫉妒,要是还能让她从高台跌落,只会更高兴。 明月稍愣后笑出声,「你说你怎么这么招她恨呢?」 言欢今天戴的是流苏耳坠,很好地修饰脸型和肩颈线条,轻轻晃动时,被它勾住的光也在挪动,有时落到侧脸上,有时跑进眼睛里,衬得人更加孤傲,「没办法,我天生招人恨。」 明月不置可否,「看你前段时间精神挺糟糕,现在应该是缓过来了。」 言欢微扯唇角没说话,走秀结束到晚宴前那段时间,她回了趟酒店,路上偶然遇到言叙钦旧交,对方口吻熟稔,仿佛拿她当亲妹妹看待了,「言欢,好久不见,你也来这儿看时装周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言欢点头,简单几句寒暄后,这人斟酌着说:「过几天就是你哥忌日,我和你哥几个老同学打算一起去祭拜他……」 后面的话言欢没听下去,藉口有事,匆匆忙忙离开,刚回酒店,她接到梁沂洲电话,问她玩得开心吗。 言欢没法说实话,嘴角抽动几秒后,强行挤出一句:「挺开心的,不过我打算提前回国了。」 「什么时候?」 「明天吧。」 「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言欢咬了下唇,「三哥,我——」急剎车。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想你了。」 电话挂断后,言欢将手机抛到一遍,走到卫生间,狠狠用冷水扑了把脸,再睁眼时,眼底凝着冷冽的气息。 距离玉玊来找她已经过去一周,而在这一周里,她变得越来越厌恶将虚假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的自己。 空荡荡的房间里突然又响起玉玊那天说过的话:「你哥的死或许怪不到梁沂洲头上。」 单单这一句,足以让言欢当时的情绪发生翻天覆地的波动。 「秦隐找来那人后来还说言叙钦其实早早就知道梁沂洲他大伯会这么对付梁沂洲,但他没有出面阻止,反倒亲自找到德光科技负责制造这起意外的相关人员,要他们无论如何都一定将事故进行到底,并且保证成功。」 言欢心脏和大脑齐齐被撞击,撞得她浑身发麻发软,险些没撑住自己身体,「也就是说,我哥是自己选择的死亡。」 剧烈的颤抖后,她开始笑,笑得毫无情绪可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玉玊原封不动地转述了秦隐的理解:「在这种家庭里出身、长大的孩子,表面看着是光鲜,要什么有什么,可这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也多,尤其是在如履薄冰的境况下。」 「言老爷子长子长媳去世后,就冲着他们留下的那一大笔遗产,他们的孩子在言家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糟糕,豺狼虎豹步步紧逼。在那种高压环境下,言叙钦不仅要护好自己,还得让什么都不懂的妹妹继续不谙世事地快乐下去,不是一件易事,精神会逐渐崩溃在情理之中,一旦越过那个临界值,谁都会做出毁灭自我的事。」 「不过我想言叙钦不会是那种只求自己解脱,抛下妹妹不管的人,相反他把他那妹妹看得比谁都重要,他一定是留了后手,比如,梁沂洲。」 「我猜他在生前就用了些手段,和梁沂洲达成协议,当然也可能是他单纯相信梁沂洲,相信一旦言欢需要帮助,梁沂洲就能伸出援助之手。」 …… 言欢紧紧捂住耳朵,等到耳边的杂音逐渐消失,脑袋里倏地蹦出来一个念头:她想去见见她哥。 - 梁沂洲没在机场等到言欢。 和之前一样,人再次消失得悄无声息,他的心已经慌了,但这次没表现出来,林秘效率极高,很快带来消息:言欢早上就回了国,一个人开车去了郊外。 他把地址传到梁沂洲手机。 梁沂洲一下子认出那是言叙钦出事的地方,位于北城的边边角角,人迹罕至,偶尔会有公子哥们在那儿不要命地玩现实版速度与激情。 过去几年,这块地方还是一样的荒凉,衬得围栏旁瘦瘦单单的身形更加落寞。 她的衣衫轻薄,好像快要连人一起被风捲起了。 听见脚步声后,言欢扭头,一句话都没说,先被拥进对方怀里。 梁沂洲偏冷的声线从她头顶降落:「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言欢没应,从他怀里离开后,又经数分钟沉默的对视,终于开口:「这几年,我其实不经常想起哥出车祸时的画面,也很少梦到哥哥。」 她低哑干涩的声音瞬间被风吹到支离破碎。 梁沂洲无意识抬起手,朝她喉咙贴去,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喉间冷冽的缝隙。 无果。 甚至她的声调已经开始发颤。 「我以为是我本能地排斥见到他,好不让自己情绪陷进深渊里,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不同于她的嗓音,她的眼神经过百转千回的情绪后变得异常平静,像一潭死水,吞噬进一颗颗坚硬冰冷的石子,却也只泛起一小片涟漪。 「是哥哥没有原谅我,他才不愿意进入我的梦里。」 「不会。」梁沂洲哦垂下手,一字一顿地说,「他可能恨着很多人,但那些人里不会有你。 分不清是骨子里病态的占有欲在作祟,他莫名不想再说出那句「因为你是你哥的公主」。 言欢抬起眼皮,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一颤一颤的,垂落的同时,摇了摇头,是在否定他刚才的话,「他该恨我的。」 爸爸妈妈死后,哥哥成了她的依靠。 可是哥哥呢,他能去依靠谁。 他在言家如履薄冰, 每一步都必须谨小慎微,才能保全他自己,好替她维持平安顺遂的日子。 可她活得跟个天真懵懂的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心安理得地接受他所有的好,连他什么时候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都毫无察觉。 ——小小的孤岛,风浪一起,他就被吞没了。 第51章 51 言欢扯扯唇角,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那么僵硬,「十八岁前,我从来没把爸爸妈妈的死往阴谋上想,我以为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对爷——言庭越还是那副亲昵的态度,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会哥哥就已经对言庭越充满了戒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言叙钦大学一毕业,就听从言庭越的安排进了言氏,职位看着不高不低,实际上没有任何实权,对外也是,言庭越从不把他当成言家长孙看待,时间一久,言家所有人都默认了:言叙钦被言庭越剥夺了继承权。 言欢只当是言叙钦在工作上没能让老爷子满意,才会如此不受他待见,反过来傻傻地安慰言叙钦:「哥,爷爷这是在考验你,看你有没有当继承人的能力,不过最后就算他不把言家交给你,也没什么,到时候我们就从言家独立出去,虽然不会这么风光了,但也不至于让人小瞧了去。」 言欢这两天哭得实在多,眼睛已经红肿到眼皮动一下就会传来涨痛感,她没忍住轻轻揉了下,结果胀得更厉害了,声音也因不适变得断断续续的,听着又像在哭。 「如果我能尽早察觉到,我哥一个人就不用守着秘密又守着我过得这么辛苦了。」 梁沂洲不以为然,这事就没那么好察觉。 言老爷子藏得紧是一回事,主要还是因为言叙钦保护她保护得过于好,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糟心事,于是千方百计地营造出言庭越最宠爱的孙女始终是她的假象。 想到这儿,梁沂洲突然又开始怀疑:在言家如临深渊般的生活真的能让言叙钦痛苦到非要设计这一切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言欢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能察觉到梁沂洲不断变化的神色,继续说:「三哥,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我们和我哥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一笔烂帐,现在看来,这笔帐其实再清楚不过了,从始至终,亏欠我哥的只有我一个人。」 她疲惫地抬起手,拽住他衣服。 这是她的小习惯,想撒娇了,或者内心惶恐时,总爱做些拘束的小动作,比如去勾他的手指,或者轻轻柔柔地拽住他衣服下摆不肯松手。 梁沂洲回神,紧紧包住她的手,在她的视觉盲区,绷紧了下颌。 言叙钦只是想让知道真相后的自己愧疚,从而以哥哥的名义,代替他加倍地对言欢好。 他玩弄着人心,唯独算漏了一点:言欢最后得知真相的概率。 而这应该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以前梁沂洲一直觉得,言叙钦的死,对身边很多人来说只是一种惋惜,对他和言欢而言,带来的是痛苦。 现在他意识到,痛苦是真的,但造成这种痛苦的根源,刨去言叙钦死亡本身带来的伤害和冲击,言叙钦还对他们下了一个这辈子无解的诅咒。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梁沂洲怨恨上了言叙钦。 为了给自己找个支撑,又不想被人过多地捕获自己此刻的脆弱,言欢将前额抵靠在梁沂洲胸口,眼泪彻底藏不住了,哭得一抽一噎的,像极幼兽受伤后发出的呜咽声。 从梁沂洲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耸起又垮下的后背,像沙丘,风吹了就倒,捲起的沙子又重新堆砌起新的小沙丘。 他一手摁住,一手来回抚摸,「妈那儿去不去?」 言欢还浸在痛苦里没逃出来,梁沂洲的话没怎么听清,只知道他用的是徵求意见般的口吻,犹豫片刻,稀里煳涂地点了点头。 夏末时节,即便在郊外,吹来的风还满是燥热感,梁沂洲怕她遭不住,抱着她回到车上,车内空调一直开着,将人身上的热气冲散得干干净净。 梁沂洲沿着主干路往前开,时不时分出半个眼神看向副驾驶室的人,刘海被她拂到两侧,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迷离的眼,脸因气血不佳显出苍白的底色。 言欢迟缓地开口:「我想起来了,这块区域还是三哥曾经救我的地方。」 梁沂洲没反应过来。 言欢露出了这段时间最真实的一个笑容,「十七岁的时候,我和秦执吵了一架,他把我扔在了这地方,是三哥找到的我,带我回你家的,也就是那时候——」 她突然停下不说了,将话茬拐了回去,「那天手机还没电了,我以为自己会饿死冻死在这里,运气再差些,没准还会遇到几个别有用心的歹徒,所以那天的三哥,对我来说真的是救世主。」 长时间没等来对方的回应,言欢忍不住别脸看去,「你是不是忘了?」 这种事梁沂洲没法忘,「记得清清楚楚。」 「三哥那天是凑巧来这儿的吗?」 「前几天在国外拍了条手鍊,想着送给你,结果打电话发现你手机关机,听人说你和秦执去了郊外……可能当时我是在吃醋,也可能是不放心,就开车来了,没想到在路上看见了你。」 小姑娘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娇生惯养着长大,没吃过一点苦,却被抛在荒凉的公路上,一个人贴着白线僵直地朝着望不见尽头的地方走去。 那时候梁沂洲除了心疼外,还有对秦执的愤怒,气这人的幼稚行径几乎让她涉了险。 但没人知道,那天之后,梁沂洲也做了回幼稚的举动,找了几个人狠狠教训了秦二,权当替她出气。 车辆停了,两个人在无声中对视,空调一直开着,玻璃窗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一条缝隙,两股冷热不等的气流对冲着,刺激大脑的同时,吹散这些天横陈在他们中间的名为言叙钦的那道隔阂。 言欢心脏的重量在他柔软的目光下也变得轻松不少,主动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脸颊,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会三哥想做什么?」 梁沂洲毫不遮掩自己的私心和偏执,「想把你牢牢锁在身边,省得再让秦二那种货色欺负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从郊外开回市区花了不少时间,梁沂洲先带言欢吃了饭,又像普通情侣一般在附近商场逛了一圈,才去见叶卿。 言欢又困又累,中途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到目的地后,梁沂洲没叫醒她,在车里等了二十分钟,见她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就以公主抱的姿势将人抱到三楼客房。 叶卿见她脸色白得吓人,等梁沂洲关上门后,压着音量问:「生病了?」 梁沂洲没阐述过多,只说:「言欢知道了阿叙死亡的真相。」 叶卿明显一顿,转瞬悲怆浮现到了脸上,「这都叫什么事?」 豪门里的腌臜事多到不计其数,所谓的意外又能有几个?叶卿从小就懂这个道理,很多事情只是没说破而已。 梁沂洲说:「她其实很依赖您,这段时间,拜託您了,可以多给她讲讲她父母过去的事情,她喜欢听。」 「嗯,我会照顾好她,公司那边,你专心去忙。」 梁沂洲实话实说:「以目前的情况,专心对我来说有点困难,所以妈,爸那边还得麻烦您去说道说道,让他回集团,免得我到时候因为走神犯下低级错误,让大伯有了可趁之机。」 叶卿点点头,「这事我会和你爸说的……除了这个,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我打算带言欢出去一段时间。」具体安排,他没明说,叶卿也就没多问。 两人刚走到客厅,梁沂洲忽然想起言欢之前提过的一件事,「言欢父母为什么把遗产全都给了言欢?」 他并非在质疑他们对言欢的爱,而是这件事出在重男轻女到极点的言家称得上不可思议。 叶卿突然垂下眼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赶在她开口前,梁沂洲说:「妈,我要听实话。」 空气沉寂许久,梁沂洲才等来叶卿的回答,「阿叙不是言家的孩子。」 事先做足了准备,梁沂洲反倒没那么震惊了,心脏勐 颤两下后恢復正常节奏,「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又她妈妈当初怀的男婴生下没几天就夭折了,恰好当时又又他爸曾经的好朋友出了意外,夫妻两个人一起没了,孩子当时才一个多月大,又没其他亲戚,又又他爸就去领养了这孩子,代替早夭的亲子。」 原来不是言欢父母偏心,而是他们没法将自己资产继承给言叙钦——言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留着言家人的血才能享有继承权。 梁沂洲一针见血地问:「这事阿叙自己知道吗?」 叶卿摇头,「言家守旧,替别人养儿子传出去不好听,所以这事除了言家几个长辈,和言欢他爸妈外,就只有我知道了。」 梁沂洲回到客卧,言欢还在睡,唿吸不深不浅,安安静静的模样,分外招人疼。 仔细看,她的五官和言叙钦其实存在着相似之处,尤其是鼻子,直挺挺的,谁又会想到他们流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血? 盯的时间一久,言欢的脸彻底被言叙钦占据,梁沂洲忽然想起言叙钦在说「你们得把言欢当妹妹看」时,朝自己投来的那一瞥,也想起他对着言欢那宠溺十足的笑容,往深处扒,里面藏着不输给自己的挣扎。 所有之前理不顺的细枝末节,在这一刻倏地解开。 周泊予说得没错,言叙钦确实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只是这病名和他们一开始猜测的完全不一样。 他也不是因为在言家的生活过于压抑而选择的自我毁灭,背德的妄念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他得不到,所以他也想让同样对言欢有非分之想的自己也无法拥有。 可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世,以他的偏执和高明,现实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用不着死。 至于现在会和言欢在一起的人,大概率不会是自己。 梁沂洲忽然笑了声,卑劣又无耻地升起劫后余生的侥倖感。 第52章 52 言欢在梁家待了两天回到自己家,周六下午,言兮借着想念堂姐的名义,亲自上门薅走了两套言欢未对外发售的新品。 衣服到手没多久,言兮对自己土匪般的行径感到难为情,便说:「你最近看上了什么珠宝?我给你买。」 言欢手边就有一本珠宝杂志,她随手翻动几页,又随手一指,指尖停留的地方正好是佳士得一款珍珠项鍊。 言兮没仔细看价格,只觉得「5」后面跟着的「0」有点多,实打实的狮子大开口,「你……还挺会挑。」 言欢回了个得体的微笑过去。 言兮掏出手机,点开照相机功能,对着这页纸摁下,顺嘴提了句:「爷爷大寿你去不去?」 「去。」 「他要是记恨着你,不打算叫你呢?」 「那我也去。」 言兮露出相当诧异的神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了?」 「有热闹能看,我为什么不去?」 「什么热闹?」 言欢皮笑肉不笑,「现在说了就没什么期待感了,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言兮算领教了言欢吊人胃口的功力,扁起嘴,正要传递自己的不满,意外瞥见堂姐脖颈处将消未消的红印,瞬间乐了,隔着空气一点,「我说你这几天怎么老窝在家里,原来是在干这档子事……梁三这算什么,老当益壮吗?」 言兮单手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点评道:「不过他长得不老气,完全看不出四十了,倒像二十五六的年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言欢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隐隐抽动了两下,气差点不顺了,一字一顿地强调:「他才三十。」 言兮离开的两小时后,年仅三十的老梁回到家,推开卧室门,看见言欢正在懒人沙发上小憩,侧躺着,脑袋枕在洁白的手臂上,裹在身上的孔雀绿睡裙被气流推动,轻轻摇晃,浮起一小片褶皱,像夏日荡漾的绿波。 梁沂洲的动作很轻,奈何言欢睡得浅,还是被这微小的动静惊扰到了,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等到眼里的雾气散尽,她直起腰,软软糯糯地叫了声。 他稳稳噹噹地接住她,「听张嫂说,刚才言兮来过了?」 「岂止来了,还带走了两套衣服。」 梁沂洲笑,「你们还聊什么了?」 ——聊你又老又行。 这话言欢当然没说,「提起老爷子寿诞的事。」 她不想就这个话题做过多延续,将手递到梁沂洲跟前,轻轻晃动两下,梁沂洲曲解她的意思,及时握住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柔软的掌心细细描摹着。 言欢一阵好笑,手晃得更厉害了,「我要手鍊。」 梁沂洲这才注意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言叙钦送的那条银链,细瘦的手腕光秃秃的,肌肤和她的手背一样细腻柔滑,他用虎口包住,「想要什么款式的?」 「你之前那条没送出手的呢?」 梁沂洲想送给她又没送出手的礼物实在太多,以至于一时半会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见他一脸莫名,言欢有点不高兴了,瞪大眼睛说:「就是我被秦执抛在路边那天,你打算送我的那条,我想要。」 「那条已经很旧了。」 「旧了也想要。」她一顿,「三哥该不会是扔了吧?」 梁沂洲没给出直接回答,单手托起她,「抱紧了,带你去个地方。」 言欢起身,几乎是跳到他身上,双手环住他后颈,也不怕把他勒到,越收越紧,好在距离不算远,在梁沂洲体验到难以喘息的痛苦前,先一步到了他口中的「地方」。 其实就是个藏品收纳室,不同的是,珍宝全都用礼物盒精心包装过的。 梁沂洲放她下来,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一蹦一跳地冲进礼物堆里,自己则懒懒倚靠在门边,「这些都是这几年应该到你手上,又因我的软弱送不出去的礼物。」 言欢心脏砰砰直跳,「从十六岁开始?」 梁沂洲眉目间含着明朗的笑意,「嗯。」 言欢数了数,发现数量超标,「我一年也不过三回生日呀。」 「生日倒还能明目张胆地送,这些都是生日外的礼物。」 「有什么?」 「有对你考到年级前五、演讲比赛拔得头筹的奖励,还有一些节日,比如情人节、圣诞节,当然更多的是没有原因的心血来潮。」梁沂洲嗓音低缓,「看到它们时,就想起了你,也觉得它们应该属于你。」 他和言叙钦在这一点上的观念不谋而合:他们的小鱼,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言欢愣了足足两秒,回神后立刻捂住半张脸,但有些欢喜是遮不住的,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实在没法挡了,她就索性松开手,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感受袒露出来,然后暂时丢下这一堆的礼物,扑进对方怀里。 「本来我还想跳到你身上的。」她的声线被压得有些闷,嘆气时,又多了种无可奈何感,「考虑到三哥年纪不小了,怕把你的腰压坏。」 梁沂洲掐她的脸,「你现在还开始替我的腰着想了?」 她无辜地眨眨眼,说起大尺度话题脸上不羞不臊,「毕竟和我以后的快乐有关。」 说完,踮起脚尖,飞快在他唇上留下一吻,赶在对方想要回应前,跑回原位,不嫌脏似的,坐到地上,兴致昂扬地拆起礼物。 梁沂洲安安静静地在一边陪她,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看见她指着另一半没有拆分的礼物问:「这里面有衣服吗?」 梁沂洲摇头,「想要衣服?」 「想在老爷子寿诞那天穿。」 「喜欢什么款式的,回头我让人订制好送来。」 言欢暂时没主意,随口说了句:「都行。」 「都行」和「随便」这两个词才是真正考验人的 ,梁沂洲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拿捏不准她的心思,干脆让人把各个款式、各种颜色的都准备了一套,落实旁人口中铺张浪费罪名。 等言欢一一试穿完,他才进试衣间,「决定好了穿这件?」 言欢最后选的是条正红色的旗袍,贴合身型,下摆那块岔开一道口子,白皙的双腿藏在其中若隐若现,风情款款,却不显媚俗。 言欢点头,笑说:「这件最红,能图个喜庆。」 梁沂洲不傻,很快察觉到她去参加寿诞就和言兮的探病一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他没出声询问,更别提阻拦,她想做什么就去做,闹得再大也无妨,他总会给她兜底——她还需要着他,那他在她面前就是有价值的。 - 言老爷子今年的寿诞是前所未有的兴师动众,请来的宾客全是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附近的停车位上塞满了动辄百、千万的豪车。 外人眼中的言家风光无限,可只有言家人才知道,里面养着一只无形的兽,又像鬼魅,能把人吃掉。言欢曾多次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不曾想到,多年后的今天,她会满怀期待地踏进那扇红漆大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宴会还没开始,言庭越也没出现,问过管家,都说老爷子在和小儿子谈心。 这节骨眼上谈心,有点微妙,不少人开始揣测言老爷子是打算把继承权转到这位刚认祖归宗不久的私生子手上。 言欢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留在脑子里的全是得知言叙钦车祸真相前和言知珩的一次见面。 是对方主动联繫的她,问她愿不愿意带他去见识一下她年少时意外走进的那间密室。 言欢没有不乐意的道理,见到言知珩后,她愣了下,他瘦得实在厉害,两腮都有些陷进去了,本就深邃的眼眶瞧着更像被毒瘾掏空的形状。 「四叔这是怎么了?」 「生了点病。」 「看起来挺严重的。」 言知珩笑笑没说话,片刻切入正题,「老宅的监控今天会停一段时间,人也差不多都被我支走了,一会儿你不用怕,只管给我引路。」 言欢懒得问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会让言家戒备如此松散,而是听从他的话,老老实实地当个指路明灯。 这十几年来,老宅翻修过几次,不过规模不大,只是边边角角处的修修补补,但言欢小时候去过的那地方还是一片萧瑟,门外杂草丛生,哪怕没挂上「闲人勿入」的类似标识,也已经给人一种这是不该踏入的禁地感。 门上的锁锈迹斑斑,言知珩直接用蛮力踹开,言欢敏捷地朝旁边一躲,避免了唿吸道被灰尘侵占的危机。 里面没装灯,黑压压的一片,木质地板上有昆虫的尸体,言欢循着回忆指了指其中一面墙,「我当时来,这里还有扇门,现在没了,可能是被填上了。」 话音刚落,她眼前晃过一道虚影,是言知珩抄起角落的砖块往墙壁上砸。 拿砖头敲墙这行为本身有点荒唐,被削薄的砖片扑簌簌地往下掉,没一会,就成了言知珩在拿自己的拳头砸墙,手掌变得血肉模煳,看得言欢唿吸都停滞了几秒。 不知道过去多久,言知珩终于停下负隅顽抗的举动,撂下一句「在这等着」后离开,十分钟不到再次出现,明显是跑着回来的,脸上全是汗,手里拿着一根铁棒,高高挥起,砸下。 言欢顿觉撞击耳膜的不是墙体倒坍的声音,而是言知珩那颗破碎的心。 要说到这份上,对他还没有升起丝毫同情是假的,他在她脑海里的形象也在一点点碎裂开。 墙洞越来越大,能往里看见的东西也变多了,里面整洁很多,像女人的卧室,有梳妆檯,床是双人位的,一旁的墙壁上挂着两条铁锁,隔得远,看不清上面的痕迹,手电筒往那一照,反射出森冷的光。 言知珩大脑宕机足足十余秒,勐地回神,双手紧紧抓住言欢手臂,像要将自己的指节扣紧她血肉,片刻又突然撤回手,故作平静地问:「你在见到她后,她和你说什么了?」 言欢敛下心头翻涌的思绪,装出思考的模样,两分钟后才抬起头,「她说见到我很高兴,还有,她有个儿子,和他分别时,那孩子和我当时一样的年纪。」 言知珩的脸色瞬间像水泥一般,白里混着灰,只是双眼依旧猩红,仿佛能滴出血,差不多半分钟,他恢復如初,扔下铁棍,挤出的笑容失了真,僵硬到扭曲,「今天得谢谢你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言知珩突然开口:「我八岁和我妈分开,老爷子说是我妈不要我了,但他可以养我到大,只要我够听话,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会让我见到她。」 「你们都说在所有孩子里他最宠我、看重我——」他笑了声,「你们都错了,他再恨、忌惮你爸,也是因为他把你爸当成了他儿子,我不一样,我是被他当成狗养着的,这些年,他所有的脏事都是我替他干的。」 言欢心脏剧烈打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总要有人知道真相。」 言欢皱了下眉,揣测道:「你不打算去找她?」 「我没时间了,找到也没用,她应该是死了。」言知珩面无表情地说,「老爷子心狠,喜欢的时候能把人宠成宝,厌恶了,人就不再是人了,是他随手一抛的垃圾。」 「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 「活不久的意思。」坦白到这地步,言知珩什么秘密也不藏了,「我有病,已经治不好了。」 …… 望着一道道觥筹交错的身影,言欢一下子坠入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中,然而搭台的主人在宴会正式开始后还是不见踪影,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言欢一直没松开梁沂洲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加速跳了几下,手指跟着收紧。 梁沂洲偏过头,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 「这里有点闷,三哥陪我出去走走吧。」 北城的夏末之夜,还是闷闷热,吹得人脸颊发烫,今晚尤其,言欢嗅觉灵敏,还从风里闻到了烧焦的气味。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西苑着火了!」 她没有多想,拉着梁沂洲往那走,百米外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心脏跳停一秒。 第53章 53 【我打听到了,在言老爷子寿诞上放了把火后又自焚的那男人就是言家前不久认祖归宗的私生子。】 【我当时就在现场,那火烧得是厉害,估计没少放助燃剂,扑灭后,人直接烧成了黑炭。】 【据说言老爷子这会还在医院抢救,那他是受了惊吓,还是也被火给烧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言庭越被人发现那会,就在被烧建筑不远处的一个密室里,或许也说不上密室,墙被砸出一个大洞,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包括唿风唤雨大半辈子的言家现任掌权人是如何像狗一样被铁链拴住的。 目睹现场混乱情况的人没敢回答这问题——老爷子是垮了,但言这个姓还没有,他们犯不着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在北城根基深厚的言家。 众人含煳其辞:【多半是受了惊吓。】 梁沂洲视线从平板电脑上挪开,看向林秘书,「关于言老爷子为什么会在医院抢救,和言四干的那些事都不用管。」 言欢希望这把火烧得再旺些,他要做的就不是平息舆论,而是多往里添油加柴。 「你找些靠谱的人在网上放些料,就说言四的亲生母亲是被言老爷子逼死的,言四怀恨在心,才会想到在人寿诞上整出这桩低俗戏码。」 梁沂洲背着言欢调查过言叙钦的事,这人藏得深,挖不出什么料,他现在说的这些纯属揣测。 林秘书正要点头,听见对方慢悠悠补充上一句:「要是 有人在这事上提到了太太,不管是好是坏,你都第一时间压下。」 林秘书离开没多久,言欢就来了。 空荡的办公室藏不住挺拔的身影,她一眼看到梁沂洲,黑衬衫黑裤,站在落地窗边,在澄澈的日光里留下一道冷冽的弧线。 她踮起脚尖,缓慢靠近他,想给他一个惊喜,不成想,被擦到锃亮的玻璃将她鬼鬼祟祟的行为全都映进去,然后传送到另一个人的笑眼里。 梁沂洲当作没注意到,在她张开双臂准备拥住他后腰前,利落地转身,她就这样扑了个满怀,事后,他还装出诧异的神色,幽幽嘆气道:「吓我一跳。」 言欢冷哼,松开手的同时,戳穿他的花花肠子,「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梁沂洲提唇笑,手也没闲着,轻轻戳她鼻尖,「生气了?」 言欢耸了耸鼻子,不回答,只提要求:「你抱我去我的办公椅上。」 「去哪做什么?」说话的同时,人已经迈开了腿。 她轻声接了句:「想在最正经的地方,为非作歹。」 梁沂洲没听清,言欢敛去眼底的顽劣,只露出明朗的天真。 梁沂洲跟着笑起来。 言欢坐在他大腿上,不断调整姿势,期间几次擦·枪·走·火,也有几次是她刻意的撩拨,干完坏事,她就去寻他反应,看不出异常,更品不出丝毫情动的证据。 「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嗔责,眼睛里倒是裹着满满当当的幽怨,「偏向瞎子抛媚眼。」 她平时就主动,今天更是大胆得过分,还是在言庭越重病住院的节骨眼上,仿佛是想通过最为直白赤|裸的欲望掩盖心底不平静的浪潮。 梁沂洲的沉默被言欢曲解成另一层意思,「你是不是怕了?」 「我怕什么?」 「怕被人知道梁先生在神圣的办公室里白日宣淫,或者说在岳祖父重病在床时,和老婆白日宣淫。」 又跟他在这儿闹呢。 梁沂洲无可奈何地笑了声,「合着我怎么做,都是白日宣淫。」 言欢似笑非笑道:「谁让你光风霁月得不合时宜。」 梁沂洲忽然压低了音量,沉沉的,像古钟的余音,撞进她心底,「你怎么就知道我这会心里纤尘不染?」 言欢愣了愣,紧接着看见他的视线往下垂落,停在她白皙的大腿上,「今天也穿了旗袍,不过开衩口好像——」他刻意一顿,饱含慾念的手探了进去,「比那天的要低些。」 言欢说出一个精确的数字,「是三点二公分。」 说完,她的唇就被人堵住了,她还能感受到潮热的触感正游走于她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被他这么一亲吻一触碰,她的手和脚齐齐软了下去,最后只能靠在他怀里平復心跳和唿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声调还是不太平稳,也可能和她说的话题有关,「老爷子会变成这样,多多少少和我有关系。」 言欢不再藏着掖着,将见到言知珩后自己挑拨离间般的所有行径一五一十告诉梁沂洲,「在老爷子让言知珩认祖归宗前,我其实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但那会没打算利用他来对付老爷子。」 毕竟她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从来没见过,也打探不到任何关于他下落,以至于最开始她还以为老爷子会把他藏一辈子。 「不过我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 言庭越拿他和他母亲当狗养,他就依样画葫芦地让言庭越在自己最风光的日子里,体会一回当狗的滋味。 还真是杀人诛心。 不等梁沂洲开口,言欢先拿手堵住他的嘴,「你可以说我心狠手辣、有心计,连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都不放过,但你不能讨厌我!」 梁沂洲记得很清楚,前不久她说的还是「你能不能别讨厌我」,结果几天不到,就从讨好的语气变成不容置喙的话腔,相当的骄纵跋扈,逼得人非要同她俯首称臣。 当然他也是心甘情愿同她做低伏小的。 吻落到她掌心,等她松开手,他笑说:「你这手段算哪门子狠毒?我干过的狠事可比你多了不止十倍,那么请问梁太太会因为这个原因讨厌我?」 言欢立刻捧住他的脸,「你坏你狠都可以,只是你不能把你的坏用在应对男女关系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梁沂洲听懂她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递给她,「你查查,看里面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言欢故作嫌弃地甩开手,「我要查也是偷偷地查,这么光明正大地能查出什么来?」 「你这话好像我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一样。」 言欢没往下接,唇角有绷不住的迹象。 梁沂洲摸摸她脑袋,「现在好点了?」 她稍愣,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心里在烦躁、痛苦什么了。 言欢又嘆气,旧事重提:「你说你这么敏锐的一个人,为什么我暗恋了你这么多年,你都察觉不到?」 梁沂洲拍了下她的臀,「言小鱼,你给个准信,这茬到底什么时候能翻篇?」 言欢笑盈盈地说:「这辈子都不翻。」 - 言庭越的情况并不乐观,年迈带来的生体机能退化是一方面,最糟糕的是他的精神也受到重创,下意识里的迴避倾向,导致他大脑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主治医生经过一系列评估,委婉地向家属传递出一个讯息:他活不久了。 言欢穿着素白的一身去了医院。 这段时间她因言叙钦的事消瘦不少,粉黛未施的脸看着气色不佳,不明真相的人只当她为爷爷的病情忧思过度。 短短几天,言庭越像老了十岁那般,银白色的发被病魔抓掉一半,眉毛更是一片花白,脸上斑纹明显,像发霉的馒头。他身上插着不少管子,枯瘦的手指接近白骨化状态,半截裸露在外,褐色的皮肉皱巴巴的,毫无生气可言。 言欢坐到床边,隔了两分钟才开口:「爷爷,医生说您活不久了,不过没关系,是人总要死的,爸爸妈妈还在下面等着你,想来您在您最避讳提起的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的。」 言欢敏锐地捕捉到床上的老人动了动眼皮,显然是已经醒了,言欢也不戳破他装睡的行为,继续「自言自语」:「爸爸妈妈死于车祸,哥哥也是,那么爷爷,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摆脱坐车的恐惧吗?」 言庭越倏地睁开了眼。 然而在这之前,言欢先别开了脸,没能与他对视上,但那道阴测测的目光还是不容忽视。 「知道爸爸妈妈是您害死的之后,我一面没法接受,一面又觉得是理所当然,毕竟您心眼小,和古代那些皇帝一样,怕我爸在您在世时就夺了您的位,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言庭越终于出声,嗓音浑浊难辨,「你当你父亲没有使出手段对付我?你当他不想我死?」 「就算他想对您出手,那又能怎么样?」言欢笑得尖锐刻薄,「我不管过程是什么样,其中又有什么样的隐情,现在的结果是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而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单单从这点出发,您就是我的仇人。」 分不清是不是被戳中了痛处,百口莫辩,言庭越咬紧牙关没说话,直到言欢来了句「我这人心眼也小,对我来说,有仇就得报」,想到什么,胸口剧烈起伏,「是你,都是你干的。」 言欢眼皮微垂,言庭越枯木一般的手指正抖动得厉害,她没有伸手握住,继续冷眼旁观,嘴巴却在笑,「四叔是自焚的,又不是我把火引到他身上的,至于您,我也没逼着让他绑您,害得您现在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她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的说辞,让言庭越更加恼怒,「你敢说那地方不是你找到带他去的?」 言欢这会承认得爽快:「是我……不过这事怪不得我,要是您把那地方彻底废了,也不会有今 天这一遭了。」 言庭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珠突然定住了。 言欢不管不顾,又说:「您那刚自焚的小儿子说我很聪明,很会算计,但事实是,我没你们想像中的那么势在必得。」 「在我回国前,我就给自己设定了两条路,其中一条,也是我最期盼发生的:一切都按照我期待的样子发展,最后再将把我们一家逼到这境地的罪魁祸首通通赶尽杀绝。」 「至于另一条,我和爸爸妈妈一样,败给了您,落个连完整尸首都拼凑不起来的下场……所以,我提前给自己买了块墓地,是我亲自挑选的,依山傍水,风景好得过分,也没有在言家那种污浊的空气,我想如果是爷爷您的话,也会特别喜欢的。」 见言庭越还是毫无反应,她只能加大剂量,针头再狠狠扎到他衰败的皮肤上,「爷爷您放心,我会在您死前,将您曾经干过的那些骯脏事一一公布出来,好让您在唾骂声中走完自己这一生。」 空气里瞬间炸开沉闷的一声:「你这是要毁了言家!」 言庭越喉咙里全是浓痰,说话混沌不清,还在脸上的唿吸罩蒙着一层散不开的白雾,就像言欢曾经生活的环境一样,四周都是迷雾,辨不清方向,她只能在其中迷茫无助地打转。 如果言庭越只是个普通的老人,他的孱弱或许还会引起言欢的恻隐之心,但此刻,言欢心里只有狠狠报復后的痛快感。 「言家要真这么厉害,就凭我一个人,是毁不了的。另外我也没想毁,言大小姐这头衔我还想多顶几年,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在还原一个事实,让所有人看看,您一个人搭建的这草台班子到底有多可笑——」 她顿了两秒,锐利的视线射向床上虚弱的老人,随即把话挑得更直接了,「爷爷,我想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言庭越闭了闭眼,调动全身的力气说了一句废话,「你就这么恨我?」 言欢平静地摇了摇头,「您又错了,您还不值得我费劲力气去恨,所以我不恨您,我只想让您早点下去见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梁沂洲这几天对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阿叙的死和她无关,她不该怪罪到自己身上。 可要是和她无关,梁沂洲又没有错,那究竟该怪谁? 说到底,言叙钦的死,必须得要有一个人来承担,她思前想后,也只能将罪名全都扣到言庭越头上。 言欢再次看向言庭越,医生说得不错,沖他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确实活不久了。 「我爸妈是怎么死的,言家长辈们个个心知肚明,但他们全都为了明哲保身,选择装聋作哑,好在他们不像您,还有点良心,知道对我亏欠了很多。我想,要是到时候我提出爷爷葬礼,请让我当那位贤孙,抱着您照片走在最前排这种程度的要求,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一旁仪器里的心电图发生剧烈波动,赶在医生到来前,言欢弓下腰,凑到言庭越身侧,面无表情地来了句:「爷爷,等您步入黄泉,我定送您——」 她将最后几个字音咬得无比紧实,「最后一程。」 第54章 54 医生对言庭越家属下达死亡通知书那晚,言欢做了一个梦,梦见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他们一家四口待在院子里,哥哥给她推鞦韆,她的双腿在半空一晃一晃的,影子也跟着摇摆,脚尖化成的虚影最后还晃到父亲的茶杯杯口。 她笑得一脸顽劣,「爸爸,你这是想喝小鱼的泡脚水?」 父亲也不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呀你,就爱逗我和你妈妈。」 言欢撇撇嘴,换了个人折腾,「哥,你到我前面去,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接住小鱼哦。」 她被高高抛到半空,又因重力不断下坠,扑进的却是画面跳转后的言庭越怀里。 黑白镜头下的言庭越已经年过半百,保养得当的一张脸沟痕却不太明显,精神也依旧矍铄,他笑着给她讲三十六计,还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们又又天生美人一个,都不需要使美人计,就会有一堆人死心塌地跟在你身边。」 画面又开始跳转,但言欢已经不敢往下看,她立刻闭上眼,死死捂住自己耳朵,连唿吸也屏住了,生怕鼻腔涌进浓重的铁锈味,一睁眼就是一具具鲜血淋漓的躯壳。 周围很多人都说她比谁都擅长将一切脱轨的事物连拖带拽地引进自己的轨道,她不否认,但这并不代表她在以己为饵,设计一切的同时,不会慌乱,不会对结果感到悲伤。 就像她想报復言庭越,让他一命还一命,可真正等他死后,她又会想起言庭越曾经对自己的好。 和梦里一样,那时候爷爷还只是爷爷,他会经常抱着年幼的她坐到他大腿上,耐心地给她讲一些童话故事,有时是拿着古玉或其他古董玩意,教她如何识别,这些稀罕物件到最后无一例外会掉进她口袋。 即便她撒娇撒痴、无理取闹,非要骑到他头上,他也是乐呵呵地照单全收。 他还总说:「我们又又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姑娘。」 过去在言家,没有一个人不贊同她才是言老爷子最疼爱的孩子,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大概就是集团内部开始出现分裂的声音,有人说言欢父亲的能力已经盖过言老爷子,老爷子要想言家发展得更好,就该识相地退位。 猜忌一点点累计,盖过血缘、温情本身,父亲应该也是察觉到了,想在老爷子对付自己前先下手为强,以此以战胜者的姿态保全四口之家,但他低估了老爷子的狠心,计划尚未付诸实践,已然只剩下悽惨的尸首,以及留给子女惴惴不安的未来。 …… 言欢的高烧持续到半夜三点,梁沂洲一直守在床边,时不时拿棉签用温水沾她干裂的下唇,前半夜她睡得很不安分,频频掀起被角,他只能钻进被窝抱住她身体。 滚烫的温度传来,像捂着一块热铁,没多久两个人都大汗淋漓。 等她拧紧的眉心松散,手脚也不再闹腾,梁沂洲轻手轻脚地去浴室沖了澡,出来后接到林秘书打来的紧急电话。 他没立刻接,看了眼床上的人,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出于安全考量,别墅各个角落都装有监控设备,但私人领地的监管权只在梁沂洲手里,迟疑了会,他点开卧室的监听系统,盯住屏幕看了几分钟,才将电话回拨过去。 林秘书开门见山:「十五分钟前,网上爆出一条新闻,说您和太太结婚是为了谋夺言家家产,言老爷子重病去世也是您在背后动的手脚,目前公关部已经把负面新闻压下……至于幕后黑手,也已经在查。」 不用调查,梁沂洲也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他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折着,长耳兔很快成型,「让公关二十四小时盯着,一出现类似新闻,就压下。」 通话一结束,梁沂洲就给梁品霖打去电话,梁品霖也有起床气,没等对方表明来意,沉着嗓子骂道:「臭小子,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当然,但您的大哥好像不清楚。」 梁品霖很快反应过来他意有所指,捏捏眉心道:「又出什么事了?」 梁沂洲把新闻截图发了过去。 梁品霖捞起床头柜上的老花镜戴上,微微眯眼一瞧,也怒了,「这事你不用管,我去处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梁沂洲不肯听从,「我做不到。」 「你还不相信我?」 「信,不过我怕这次又是治标不治本。」 梁品霖懂他的意思,头疼得更厉害了,「把他赶出集团,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说到底都是自家人,凡事没必要做得太绝,您也不需要将大伯赶出集团,只需要将他在集团的权力架空就够了。」 比起让对方沦落为无家可归的阴沟老鼠,梁沂洲更 希望看到这人在高台之上无能狂吠的模样。 「另外,为了表明我对言家家产不感兴趣,回头我会找个时间,重新拟定一条婚内协议:但凡我出现了对伴侣不忠的迹象,我名下所有财产尽数转赠给言欢。」 梁品霖心一颤,「你确定你想好了?」 梁沂洲没回,笑说:「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 听筒内外的声音消失不到五秒,梁沂洲放大监控画面,注意到言欢有来回摆头的动作,调高音量后,他的耳膜断断续续扑进来介于嘤咛和呻吟之间的动静,显然梦魇正在纠缠她的大脑。 言欢醒来后,意识还处于半昏蒙状态,肉眼看到的一切似真似假,莫名给她一种在梦里死过一回的错觉。 她的后脑勺抵靠着什么,触感有点像硬邦邦的皮肉,几秒后,她才意识到这是梁沂洲的胸膛。 「三哥不睡觉抱着我做什么?」她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你发烧了,还乱掀被子,要是不抱着你,你只不准睡到床底去了。」 言欢下意识摸了摸前额,还贴着退烧贴,梁沂洲抓住她的手,覆到她耳边轻声问:「做了什么噩梦?」 「没什么,现在几点了啊?」 这个话题过渡得非常生硬,一根筋的人都能察觉出,更何况是梁沂洲。 「九点多了。」 她哦了声,没再看他,他无可奈何地嘆了声气,「你不告诉我,我还怎么当朵解语花?」 言欢沉默了会,换了个姿势,正脸朝向梁沂洲。 她拿湿漉漉的一双眼看人,换做谁都受不了,梁沂洲抬手抹去她眼角沁出的泪,「是不是梦见老爷子了?」 言欢摇头又点头,「除了他,还有爸妈和哥哥……梦里不只有坏的场景,也有温馨幸福的,还是真正发生过的,只是都离我好遥远。」 她脑袋一低,声音跟着下压,「他抢救那会我其实没有一点难过,他死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报復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方法,而我却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一条?」 言欢我行我素惯了,哪怕做错了事,也几乎没反省自己,这是她继言叙钦后第二次升起懊悔的情绪。 亲情刀这东西果然名不虚传,一刀下去,再冷漠无情、再爱逞强的人,都会被划个遍体鳞伤。 梁沂洲轻声说:「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多得是对错不明的事,因为立场不同,总会有恶人存在,所以,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合理诉求,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是各方面因素综合下的结果。」 言欢消化完这段话,讷讷地点了点头。 不爱精神内耗的人,情绪总是来得快,退得也快,不一会,她就调整好了,「今晚的眼泪是为爷爷留的,今天过后,我就再也没有爷爷了,言庭越也只是害死我爸妈的罪魁祸首,也就是说——」 她抬起巴掌大小的脸,「三哥,曾经最爱我的人都不在了。」 「那就往前看。」 「嗯?」 「我们小鱼还有很漫长的未来。」 「我能长命百岁?」 她的眼睛还是湿,但看着亮了不少,梁沂洲不受控制地吻了上去,「能。」 「那梁先生得戒菸戒酒了,争取和我一样,长命百岁。」 她眼尾弯起来,「三哥,你要永远爱我。」 这种时候,说再多情话都是词不达意,梁沂洲只能借用一个轻柔的吻表明心迹。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缱绻暧昧,若非言欢还病着,不然不好收场。 梁沂洲掀开被子,准备去给她拿杯温水,言欢打眼到他膝盖处的伤口,着急忙慌地拽住他,「三哥这儿是怎么了?」 「回卧室前,不小心撞到书桌边角。」 言欢忖出梁沂洲如此毛躁粗心的缘由,立刻转悲为喜,扑哧笑出声:「三哥就这么着急见我?是被我的声音勾走了魂吗?」 梁沂洲知道她想听什么,坦荡地承认了,「是啊。」 她揪住他衣服,「你再多说点。」 小姑娘还是难伺候。 好在他愿意伺候她,最近说情话的功力也越来越深厚,几乎能做到张嘴就来,「其实也不算被你勾走了魂,而是我这魂就一直在你这儿,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言欢笑得更开心了,「敢情梁三是孙猴子转世。」 「我要是孙猴子,你是什么?」 言欢笑容一僵,撒泼去咬他的手臂,见他毫无反应,自讨没趣地松开手。 梁沂洲不知想到什么,目光陡然变深,「言小姐。」 闻所未闻的称唿让言欢愣了一瞬,「嗯?」 他摇头轻笑,「以后再说。」 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勾起了言欢的好奇心,一周后,她才将这事遗忘。 - 言庭越出殡后的那一个月里,言家上上下下穿戴都异常简朴,生怕被外人落了口舌,言欢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不例外,出行怎么简便怎么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少了平时大张旗鼓的大半,素白长裙反倒让人耳目一新,布莱斯看见她后眼睛一亮,无视她身侧的梁沂洲,硬生生挤了过去:「kk,你这一身好干净,果然漂亮的人,怎么穿都漂亮。」 说完,他感受到后脑勺一股寒气,忍不住缩起脖子,迅速躲到言欢身后,眼珠滴熘熘地转着。 言欢好气又好笑,「你躲什么?」 布莱斯还在探头探脑,见梁沂洲没在看他,控诉的底气才足了些,「上回他撞我车,这次估计就想揍我人了。」 「就你这排骨架子,谁稀罕揍你?」 言欢还想说什么,梁沂洲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布莱斯来了句:「我对揍你不感兴趣,当然也不想浪费时间在你身上,可你要是还不从我太太身后离开,我保不准你会不会真和你那辆跑车一个下场。」 布莱斯输人不输嘴,边挪脚边梗着脖子替自己造势:「你以为就你有人罩着?我还有法保着呢。你是kk老公,今天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回我肯定要你好看。」 言欢没眼看也没耳朵听,满脑子都是「这丢人的倒霉玩意」。 今天是局是赵泽和周泊予组的,两人把许久未见的纪浔也也叫上了,地点在一个庄园里,三分之一区域为赛马场。 赵泽视线在纪浔也和言欢身上打转了会,颇没眼力见地感慨道:「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以为浔浔和言欢妹妹最后能成。」 纪浔也正在专注地餵女朋友吃樱桃,没听见这一声,只有梁沂洲给出反应,笑着反问:「怎么说?」 赵泽不过脑地答:「你想啊,言欢小时候不是最爱跟在浔浔身后喊浔也哥哥?我们几个人里,她也最黏他了,再说他俩年龄差得也不多,聊起天来肯定比我们代沟少。」 周泊予用力咳了几声,赵泽斜眼问:「你也感冒了?那一会儿让人给你调杯雪梨茶。」 周泊予笑眯眯地说:「你还是先送自己去看看脑子吧。」 「……」 梁沂洲不紧不慢地插了句:「你是觉得我在言欢面前已经是叔叔辈的了?」 赵泽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赔笑,「哪的话,您才三十,正老当益壮,别说言欢妹妹了,就是我亲侄女也不好叫您叔啊。」 梁沂洲没再搭理他,起身离开包间,远远听见言欢的声音:「这事晚点我再给你答覆。」 「ok,不过最晚别超过一周,那边还等着我回话。」 梁沂洲脚步一顿,没再往前走,没多久,布莱斯吹着口哨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侧经过。 又隔了一会儿,细高跟敲地的由远即近。 他伸出手,精准地将人扯到角落。 短暂的惊诧后,言欢闻到熟悉的气息,反而平静下来了,眨眨眼睛问:「三哥躲在这儿多久了?该不会刚才的话都听见了吧?」 梁沂洲不答反问:「你今天把他叫来,是为了解除我和他之间的误会?」 「你俩能哪有什么误会,」言欢一阵好笑,嘟囔道,「你又不是不小心撞上他车的。」 梁沂洲凑近,「说什么呢?」 言欢睁眼说瞎话,「我说,我是看布莱斯在北城没什么朋友,一个人闷在工作室太无聊,才带他来玩的。」 梁沂洲平淡地应了声,从表情看不出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言欢搡他的肩,「你先放开我。」 梁沂洲无动于衷,不知怎的,脑袋里忽然又想起赵泽刚才的话,鬼使神差地来了句:「你叫我声叔叔。」 第55章 55 半小时后,言欢气急败坏地推开了包间门,恶狠狠地朝其中一人瞪了眼,「赵泽,你以后少和三哥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赵泽正和布莱斯面对面玩贪吃蛇,听见这么一声后,注意力卡顿了下,蛇撞到墙上成了蛇尸,他一把推开布莱斯得意的笑脸,面带委屈之色地问道:「我说什么了?」 他眼尖,刚问出口,瞥见言欢发红髮肿的嘴唇,跟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大小姐的裙摆也多出了几道褶皱。 言欢睨他,「瞎看什么?」 她这话更像在质问:这么盯着别人的太太看,礼貌吗? 赵泽品出潜台词,收回视线的同时,笑得一脸神秘莫测,顺势又邀起功来,「虽然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让言欢妹妹你这么生气,就结果看,我也算误打误撞替你们增进了下夫妻情趣。」 言欢皮笑肉不笑,拼命忍住才没把水泼向他那张欠嗖嗖的脸。 梁沂洲是在言欢回到座位五分钟后出现的,衬衫西裤,眉目清俊,不笑时,天上月一般高不可攀。 给了言欢一种不久前缠着她胡作非为的男人只是占走他皮囊的另一个登徒子。 那会他半胁迫地让她叫他叔叔,她不应,张开嘴咬他的手,他就跟感受不到痛觉似的,反而将身体贴得更紧了。 庄园只接待vip贵宾,每日接待人数也有限,加上地方大,一整个下午都不见得会和其他一拨人打上照面,但凡事总有例外。 言欢敏感地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嵴背不受控地僵了些。 她再大胆,也不想被人旁观以她为女主角的亲热戏码,于是抬起头,眯眼警告梁沂洲适可而止。 梁沂洲装了回睁眼瞎,依旧笑着,笑容温煦到如沐春风,和他此刻顽劣的行为大相迳庭。 言欢败下阵,凑近他耳朵,软软糯糯地叫了声:「叔叔。」 见他反应平淡,她立刻在他唇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又来一声:「梁叔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梁沂洲一开始还是气定神闲的姿态,只到脚步声不能再近后,他才松开一攥住她细腰的一只手,转移到门把手处,摁下,将她整个人带进去后,反手关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的舒畅。 言欢愣神的空档,他把灯也开了。 明晃晃的灯光照亮房间的各个角落,是间休息室,面积不大,但该有的东西都有了,比如沙发和床。 梁沂洲低下头,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吻了一阵,笑说:「别怕,不会有其他人进来。」 言欢用气音问:「三哥这么自信?敢情刚才来的不是人?」 「不骗你,这片区域都被我包了,所以刚才出现的要么是赵泽他们,要么就是服务员。」 他脸上的笑意不断加深,像在调侃她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小怂包。 言欢撅着嘴不满道:「你今天出门是和我拿错人设了吗?以前明明都是我调戏你的。」 两个人的体温持续上涨,烧得她大脑有些缺氧,喘了会气后,她缓慢抬头,对上他分明的下颌角,往下挪—— 她喜欢他的喉结,这也是他身上最有欲色的部位,尤其在它轻轻滚动时,她总想张嘴含住,再不济,拿手摸摸。 梁沂洲感觉自己身体激起一股电流,顺着尾椎骨,直达大脑皮层,手掌也麻,导致穿过她吊带的动作慢了两拍,拥住她肩胛骨又是在两秒后。 言欢肩膀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是他的牙齿短促地刺了进去,不待她反应,迎接她的是长达数秒的天旋地转,平稳后,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他腿上。 与她对视的眼眸逐渐加深,害她心脏不安分地狂跳。 原来表明看着越清高磊落的人,骨子里多多少少带点疯感,是神,还是魔,似乎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言欢不怕这样的梁沂洲,但一时戏瘾犯了,逼迫自己露出怯生生的目光。 明知是装的,梁沂洲还是狠不下心来做得再过分些,最后只敢在她柔美的脖颈处轻轻咬一口——说是咬,其实也只是让自己牙齿往那一贴,除了酥麻感外,一点痛觉没带给她。 高抬贵手放过她的代价是,言欢的嘴麻了,手也有点,那叉子时都有小幅度的晃动,要是这会她手里有支画笔,那线只不准会歪成什么样。 梁沂洲朝她走来时,言欢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梁沂洲笑了笑,「还生气呢?」 她甩过去四个字,「明知故问。」 「那我给你赔罪。」 言欢正在期待他会什么样的方法赔罪,就见他不慌不忙地拿起银叉,戳了颗青提,送到她嘴边,「公主,请吃。」 他的半边膝盖贴着地,端的是侍奉人时的架势,言欢感觉自己真当了回高高在上的公主,说没有一点受用是假的,但为了表现出自己没这么好伺候,她微微抬起下巴,点评道:「这颗一点儿都不甜。」 咬出的一部分汁水还黏在她唇上,灯光下,亮盈盈的,像抹了层唇蜜。 梁沂洲心不由一动,起身,一手撑在她椅背上,旁若无人地将气息覆盖过去,舌尖飞快捲走那多余的甜腻。 离开后,他直勾勾地对上对面羞恼的眸,「我觉得挺甜。」 言欢又气又笑,「你也不怕被别人看到,说你是个假正经、斯文败类、披着羊皮的狼。」 梁沂洲还是笑得一脸无所谓,「嘴长在他们身上,随他们说去,不过就算他们说得再多,本质上也不会改变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何况——」 他语速突然慢下来,露出极为少见的玩世不恭,「你是我太太,我亲我太太怎么就成禽兽了?」 言欢没理,也累到懒得跟他争,懒懒散散地往后一靠。 梁沂洲又压低几度音量,「我也不是光会享受的人,等回去后,公主,我来好好伺候你。」 言欢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隐在长发后的耳朵微红。 晚饭也是在庄园吃的,吃完几人先后散了,布莱斯酒量不行,两三杯就有点醉了,去停车场的路上,跟个猴子一样,在言欢身侧蹦蹦跳跳的。 梁沂洲没把他踹开,但从表情看,不难品出他对他的忍耐快要冲破极限值。 当然梁沂洲烦的并不只是这混血捲毛毫无边界感的行为,更多的是言欢和他在一起时的状态,青春活泼,看着真的——毫无代沟。 布莱斯最近在追一个女生,酒疯发到一半,忽然想起她,一下子抑郁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对我爱搭不理的,是我不够幽默,还是不够帅气?」 言欢不喜欢当别人的爱情军师,一听他开始没完没了地诉苦,也有点烦了,连哄带骗地把人赶上车,「你帅,你最帅了。」 说完,她递给代驾司机一个眼神,车辆启动,猩红的车尾灯很快消失在漫漫长夜中。 恰好这时,言欢手机进来几条消息,和工作有关。 她暂时性忘记了梁沂洲的存在,边走边回,很快将人甩开一大截。 梁沂洲索性停下不动了,对着闷热的空气来了句:「前面这位漂亮的小姐,麻烦回头看一下我,我长得也不差的。」 言欢勐地回过神,笑容一下子绷不住了,歪着脑袋看向他,然后把手递过去给他牵,配合似的演起来: 「岂止不差,北城就没像先生一样清朗的人物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小姐喜欢我这张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言欢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脸,「喜欢了好多年。」 「真巧,我也是。」 - 之后那几天,梁沂洲一直早出晚归,言欢跟林秘书问起他的事,永远只得到一句:「梁总在忙着解决集团的内忧外患。」 周五上午,梁氏就发布了一条关于梁沂洲大伯的调任声明,看着职位高了一层,实际上分到手里的权力寥寥无几,跟古代被架空的皇帝没什么两样,实锤全在梁沂洲这摄政王手中。 言欢找到手机,刚给梁沂洲发去「恭喜梁老闆」的消息,瞥见床头柜上光秃秃的一片,心脏一噔,连忙把手机抛到一边,到处翻找戒指的踪迹。 无果,只能去问张嫂。 张嫂摇头说:「房间都收拾过了,没有发现太太您说的东西。」 那是跑哪去了? 难不成长了翅膀飞走了。 张嫂声音压下来,「要不一会儿我让人查查监控?」 最近新换了一批安保,保不准其中会有手脚不干净的。 言欢最后没同意这个提议,再次点开梁沂洲头像,问:【三哥有没有看到我的戒指?】 对面隔了近半小时才回:【没有……戒指不见了?】 言欢有点难过:【到处都找不到。】 梁沂洲:【那就先别找了。】 梁沂洲:【没准哪天就能自己从某个角落蹦出来。】 说的也是。 言欢不再纠结戒指的下落,又问:【三哥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梁沂洲不答反问:【晚上八点有没有空?】 言欢给出肯定回復。 梁沂洲维持神秘感,怎么也不肯说找她什么事,要去哪,只回:【我让人去接你。】 言欢直觉他会做出什么大举动,出门前,正儿八经地重化了遍妆,穿戴得也隆重,一条赫本风的黑裙,脖子上繫着一条珍珠项鍊。 然而车开到半程,意外先来临了,北城开始下起暴雨,视野受阻,出于安全考虑,司机放慢车速,即将拐出十字路口,最前面一辆轿车被突然冲出的工具车撞倒,一时间火星四溅,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一撞,还影响到了后面数辆车,剎车声交叠在一起,比雨滴砸在车顶的动静都要大,好在梁家的司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雇用的,心理素质优秀,有条不紊地踩下剎车的同时,向右打了个急转弯,虽然最后也撞到绿化带,但车头受损不严重,言欢也没受伤。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两个人被困在原地,言欢拿起手机看,发现就在半分钟前,梁沂洲打来一通电话,她回拨过去,对面还不知道出了事,语气与平常无异:「到哪了?」 「康平路这儿,出了点小车祸。」 空气安静两秒,梁沂洲说:「等我。」 言欢刚应下「好」,他补充了句:「电话别挂断,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言欢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反抛回去:「我想听三哥唱歌。」 「想听什么歌?」 「情歌。」 这范围过于笼统,怕他纠结,她立刻接上,「就唱《如果可以》。」 「我们小鱼喜欢听这么悲情的?」 倒也不是,她只是觉得他低磁的嗓音唱这首歌会格外好听。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他唱起情歌就像在说缠绵悱恻的情话,分外抓耳。 她忍不住摁下单曲循环键。 差不多三遍后,雨还在下,空气闷到让人难以喘息,就在这时,熟悉的气息突然笼了过来,清寒好闻,逼退了快涌到咽喉的那股噁心感。 言欢条件反射勾住他后颈,迟来的劫后余生感让她微微红了眼眶,「三哥。」 「受伤了没有?」男人语气难掩焦急。 她摇头,哪成想,他根本不听她的话,直接横抱起她,放进自己那辆车里。 见她欲言又止,梁沂洲轻声哄道:「听话,我们先去医院检察一下。」 最后的检查结果自然毫无异常,言欢一脸「我说什么来着」,梁沂洲笑了笑,去吻她额角。 言欢想让他再亲亲自己的嘴唇,没来得及开口,无名指处冰冰凉凉的触感袭来,她整个人一顿,低下头,一瞬工夫,脸上的错愕表现得更明显了—— 戒指并不是之前那枚。 想通什么后,她又开心又气恼:「我就说怎么一觉醒来戒指就不见了,原来是被你拿走了。」 「不拿走,我怎么顺理成章地给你戴新的。」 「为什么非要给我戴新的?」她其实能猜出答案,但更想听他亲口说出。 梁沂洲目光直直地看过去,稍顿后笑说:「我们的婚姻是你主动换来的,但我不能就这么一直坐享其成,怎么着也得好好跟你求一次。」 言欢捂嘴笑,「在医院求婚,就是三哥说的好好?」 梁沂洲苦笑,「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当真应了那句: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我要是再推迟,估计就得等到一年后了。」 言欢装傻问他什么意思。 「不是要和那猴子去英国待上一段时间?」 她和布莱斯的那些话他听见了,只是没听全,从旁人那儿打谈过才知道他们的老同学向他们发出为期一年的合作邀约。 这一年里,他们不仅要设计新品,还得准备大大小小的走秀,来给品牌造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言欢小声嘀咕:「我还没决定呢。」 梁沂洲摇摇头,「你会去的。」 言欢莫名一阵心虚,主动将唇送上去,然后说:「我也不是想瞒你,就是怕你——」 「怕我不放你走?」 她声若蚊蝇,「嗯。」 「我有那胆子?」梁沂洲轻轻捏她鼻子,「现在家里的财政大权全在你手里,你要是不高兴,让我净身出户怎么办?」 「你把我想得也太坏了,只要你一直爱我,我就不会把你一脚蹬开的。」 他目光揶揄。 她蹭他脖子,「三哥,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你了,我想我还会爱你很久的。」 许久,梁沂洲才说:「我的荣幸。」 他牵起她的手,「走吧我的女王陛下,我们一起回你的宫殿。」 言欢笑弯眼睛,「我这身份怎么还往上升了?」 「不喜欢?」 「喜欢。」 出医院时,雨已经停了,朦胧的灯光照在无名指上,折射出更加耀眼的光芒,让言欢笃定这是她这一生见过最漂亮的设计。 至于戒指内环上的「lyz&」,则是她这一生听到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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