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师门都有病》 第1页 《整个师门都有病》作者:萝樱【完结+番外】 简介: 白切黑师尊攻。 文案: 白切黑病娇师尊攻。 李锦绣出身微贱,处处受人冷眼,饱受欺辱。 从小就立志要在界混出个名堂来。 死缠烂打装可怜,用尽手段才拜到了灵剑宗宗主座下。 师尊待他极好,对之数十年如一日地悉心教导,将他从阴沟臭虫精心打磨成了华光珠玉。 可华光珠玉只是表象,他竟当众欺师灭祖,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 江寒溯是灵剑宗的宗主,精通医术又是剑林魁首,被誉为修真界的「苍穹之光」,是所有仙门修士心目中当之无愧的高岭之花。 如同雪山之巅,最纯净的一捧雪。 霁风朗月,不染纤尘,从未有过行差踏错,却唯独错信了座下小徒弟,半生清誉被毁。 人人都道江宗主修为高深,仙风道骨,却没有教好座下小弟子。 —— 李锦绣是江寒溯此生难以洗净的污点。 可这块污点死后三年就诡异地借尸还魂了,还失去了部分记忆,他只记得: 师尊有寒症,发作时修为尽失,痛不欲生。 大师兄和他的小青梅情意相通,两人快成亲了。 二师兄性格阴冷偏执,还毒舌,只跟李锦绣关系好。 三师兄双腿残废,明明和小师妹两情相悦,却因为自卑,而把她越推越远。 还有大师姐怀宝宝了,他正打算掏空小金库买礼物。 李锦绣越想越放心不下。 ———— 死去活来一次,李锦绣更惜命了。 可倒霉的是,大家的画风全变了: 师尊眉压眼,还白切黑,寒症是假的,欲|火非常旺盛。 大师兄的小青梅是个男人,双方都在谋划着名,怎么在新婚夜杀了对方。 二师兄师尊,谋划着名大逆不道,囚禁师尊。 三师兄不残疾,只是想借小师妹掩饰自己是断袖的事实。 而小师妹也不喜欢他,只是想狠狠欺负瘸子。 还有——小师妹也是个女装大佬,和大师兄的小青梅暗通曲款。 最离谱的还是大师姐,她三年抱俩,两个孩子两个爹。 李锦绣:脑瓜嗡嗡的。 他还通过读心术,得知当初自己为何要杀师尊。 李锦绣吓得连夜逃下仙山。 大雨滂沱,山道泥泞。 少年如被鬼追,逃命般窜下山,却在半道上,被一袭白影拦住。 师尊执着竹伞,神情淡漠。看着面色煞白,抖成一团的小徒儿,低声一笑。 看来是想起来了呢。 #和师尊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内容标籤: 仙侠修真 重生 师徒 万人迷 失忆 读心术 主角:李锦绣,江寒溯 ┃ 配角:沈银竹,林羡风,燕雨真,容成宣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失忆后,又把自己送入虎口 立意:顺应天命,遵循本心,好好生活 第01章 我真不是断袖啊! 修真界至今为止,还在唾骂一个人。 此人名为李锦绣,乃灵剑宗宗主座下的小弟子,天煞孤星的命盘,自幼剋死父母,后又连累死可怜他,而收养他的养父母全家,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 李锦绣年纪虽小,但实在美貌,被修真界风评恶臭的万鬼宗抓了去,同一群男男女女关在一起。日日夜夜餵他丹药,灌他迷汤,传授他伺候男人的本事,要将他培养成世间最淫|贱的炉鼎,然后命他睡遍修真界,藉此盗取各家修炼功法。 可李锦绣不愿意。 他有骨气,死都不肯沦为男人身下的玩意儿,抹过三次脖子,撞过五回墙,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灵剑宗宗主江寒溯,乃修真界非常有名的仙门名士,医术高明,有「玄门仙手」之称,又是剑林魁首。 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想拜在他的座下。 年轻轻轻就收了四位亲传弟子。 为人性情淡漠,不善言辞,却独独偏爱座下最小的弟子李锦绣。 不仅不嫌弃他是天煞孤星,不堪经歷,反而对他悉心教导,十年来如一日,亲手将之从人人避之不及的阴沟小臭虫,打磨成了一块华光珠玉。 所有人都认为,天煞孤星终究是被江宗主教化,如今脱胎换骨,成为了修真界的新起之秀,霁风朗月,风光无限,未来必将有所作为。 却令所有人|大失所望 李锦绣欺师灭祖,秽|乱仙门,把他师尊多年以来在修真界树立起的威严,碾碎殆尽。不仅是个断袖,还是个死缠烂打,不知羞耻的断袖,宁当炉鼎,也要跟已有婚约在身的师兄在一起。 被拒之后,性情大变,竟在外风流无度,一夜跟十几个男人共度春宵,行事放|盪,令人不齿。 丢尽了师门和他师尊的颜面。 后来,李锦绣就死了。 被他师尊当众清理门户,连具全尸都没给他留。 …… 传言非虚。 李锦绣确实死了。 可死后失去了部分记忆。 他死得也很不甘心,生前还有太多遗憾,就这么死了,怎么也不能瞑目。 泼天富贵没享受到,英年早逝倒是摊他身上了。 真他妈晦气! 他当了三年的孤魂野鬼,被困在浓雾瀰漫,鬼气森森的死溪林里,因为心中执念太盛,迟迟无法入地府轮迴转世。 第2页 空等了一日又一日,鬼气无法消磨他的执念,他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直躲在那里,和黑夜作伴,吃尽了苦头。眼巴巴地望着某一个方向,日夜期盼着,有什么人能接他回家。 可三年了。 他空等了三年,依旧没有等来任何人。 从最初的期待,到失落,逐渐变得绝望。 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让他回家的执念更深,终有一日,他挣脱了封印。 …… 「叫吧,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没人能救你!」 「贱骨头,还会咬人!今晚老子要是不操|死你,王字就倒过来写!」 李锦绣的魂魄正在跟一具陌生的躯体融合,闻听此言脑子里缓缓浮出一个问号。 然后又轰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再次睁眼,入眼一片艷丽的红:红纱帐,红被褥,床头挂着俩红灯笼,他身上穿着红衣,手脚都被红绳绑住,成「大」字形,躺在床上。 嘴里还咬着东西——小儿手臂粗的红玛瑙石柱,撑得嘴皮子生疼,跟被刀片割开了无数条血口似的,定是烧得滚|烫才塞他嘴里的,疼得让人脑袋发懵,恨不得再死一死。 俨然就是个新娘子,准确来说是待宰羔羊。 而他的「新郎官」就瘫倒在床尾,一身是血。 眼珠被剜,就剩下俩血窟窿,鼻子被割,舌头也被拔了,乌血淋了满脸,根本分辨不清原本的模样。因为死相惨,被头顶红灯笼一照,显得很狰狞。 也就李锦绣胆肥,但凡换个人,最起码也要惊出一身冷汗。 房间陌生,人也陌生。 大脑宕机了大概三秒钟,李锦绣凭藉着多年的闯祸经验,惊觉大事不妙,牟足了劲挣断束缚,诈尸般挺了起来。 头昏昏沉沉的,四肢僵硬,中了尸毒。 再不搞点糯米蛇胆什么的拔一拔,小命就不保了。 因为和嘴巴黏得很紧,锦绣一狠心扯出玉柱时,清晰听见了皮肉撕裂的声音,不响,可鲜血直喷。他疼得折腰,伸手去捂,鲜血从指缝溢了出来,淋了一地。 他从狗男人的尸体上踩过,报復似的,使劲碾,脚底卡擦卡擦,肋骨断裂声接连传来。 李锦绣不够满意,踩死人有什么意思? 抬手隔空抽出对方残留的魂魄,略一用力,就捏成了星碎光点。 外面早已陷入一片火海,映得门窗红通通的一片,李锦绣四肢僵硬,行动困难,走了几步又摔倒。 他努力爬了起来,瘦弱的身形摇晃。 吃力推开房门,迎面一股夹杂着热浪的浓郁血腥气袭来,熏得人想吐,又撑着往前走几步。 忽然脚下踉跄就扑到一旁,李锦绣抱着虬枝盘曲的老树,头重脚轻地摇晃起来,好不容易才撑住了身子,不至于狼狈地跪倒在树根底下。 耳边嗡鸣不断。 各种错乱的声音,夹杂着焚烧尸体的噼里啪啦声,兜着风往他耳朵里灌,鬼哭狼嚎的,特别吵。 大力拍打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 夜色朦胧,寒风凛冽如刀。 头顶剑影流窜,乌泱泱的一群人将庭院包围得密不透风。 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依旧同素日一般似清风明月,不染纤尘,霞姿月韵如画中仙人,手持一把流窜白芒的剑,名为断水,一身凛然杀意。 李锦绣先是一惊,随即面露喜色,可渐渐地,情绪在眼底蔓延,眼眶一涩,跌跌撞撞扑过去,直接跪了:师…… 「少来这套!」一记凌厉长鞭勐抽而来,伴随着冷冽至极的骂声,「你这种厚颜无耻之徒,我见多了!」 啪的一声巨响,落至李锦绣脚边,硬生生抽出一道尺深的坑。 「报上名来,我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李锦绣又摔了一跤,没说一句人就晕了。 这一跤摔得真是天崩地裂,醒来之后,连头顶的天都变色了—— 李锦绣死去活来一次,意外通了读心术,并在养伤期间,探听到了一些令他意想不到的事: 昔日李锦绣活着的时候,迷恋三师兄容成宣成狂,可三师兄非但不是断袖,还跟小师妹情投意合,妥妥的金童玉女。并且两人已经订婚了。 待明年开春,两人就要成亲了。 李锦绣破了大防,日日苦苦纠缠,哀求容成宣好好看看自己,施捨一点爱给他。 后跟宗主苦求成全不得,还被宗主噼头盖脸责骂了一顿,甚至关他禁闭,命他反省。李锦绣对此怀恨在心。 为了拆散那对金童玉女,李锦绣使出百般手段,离间两人感情,还各种往小师妹头上泼脏水……后在他十七岁生辰宴上东窗事发。 宗主雷霆大怒,当场问罪,李锦绣不知悔改,竟剑指恩师,反被清理门户。 杀他的剑,就是他自己的剑,正中胸口,一剑碎心,当场毙命,金丹剎那间化作飞烟,灵力尽散。 临死之前,李锦绣还大放厥词:「江寒溯,我在地狱等你!」 江寒溯就是灵剑宗的宗主,也就是养育了李锦绣十年的恩师。 因此,李锦绣被逐出了师门,死后尸体都不允许安葬,被宗主亲手投入了铸剑炉,烧成了一捧灰。 随意撒在仙山附近。 得知这一切的李锦绣脑子都快炸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虽说他生前是挺混帐的,闯过不少祸,也犯过很多错,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但他不是个人渣,禽|兽! 第3页 他在山中很受宠,师尊偏爱他,师兄师姐们也疼惜他,他比小师妹还受宠。他叫李锦绣,小字金玉,还是师尊给取的呢,在山上的众师兄弟中,可是独一份的偏宠。 李锦绣从小就失去了亲生父母,养父母一家老小,也被万鬼宗的人杀了。因此格外眷恋亲情。 只要旁人对他一分好,他就恨不得回报十分! 若有人肯视他为掌心之宝,纵是让他剖心剜骨,他也心甘情愿! 一直以来,李锦绣都把师门当家,师尊是他爹,小师叔就是他娘。 师兄师姐包括小师妹,都是他的家人! 他怎么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家人? 退一万步来说,李锦绣真的一时鬼迷心窍了,被什么人灌了迷魂汤,或者摄魂夺魄,操纵他行出恶事。 亦或者被嫉妒沖昏了头脑。 他也绝不会爱上容成宣! 更不会自甘堕落到不顾体面,当什么炉鼎,他最恨沦为男人身下玩物了! 李锦绣承认,三个师兄中,他跟容成宣关系最好,但那是因为他俩认识得最早,一起从地狱般的监牢中逃脱出来。 又都举目无亲的,所以把对方看作为最重要的人。 关系纯洁到光着身子挤一个木桶里洗澡,互相搓背都能做到目不斜视,心无杂念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李锦绣压根不是个断袖啊! 他以前最喜欢看人间时兴的话本子了,尤其是那种男女恩爱,缠绵悱恻的。 经常央着师兄们下山给他买,都什么《冰山师叔爱上我》,《合欢宗妖女哪里逃》,《八个狗男人为我神魂颠倒》。 也曾因为好奇央着二师兄跟他一道儿逛过青楼——虽然只是去那开了雅间,喝了点茶,吃了点花生米,但事后还是被师尊揍得三天下不来床。才一能下床,就偷摸跑到山下看民间花神游行,恰遇当地无赖言语调戏扮演花神的姑娘,就仗义出手。因此得到姑娘送的香囊,李锦绣宝贝地很,一直戴着呢。 后来师尊发现后,训斥他小小年纪太风流,满脑子风花雪月。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是断袖呢? 他不是,他真的不是! 第02章 师尊不要锦绣了吗 可其他人信了。 李锦绣说不出话,想反驳都不行。 拔毒后身体非常虚弱,连吃饭都靠人餵。嘴又疼,食物都是混着血吞的,非常可怜。 好在师尊是个大好人,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了,哪怕就是偶然遇见的一条流浪狗,都不会见死不救。不仅亲自为他拔尸毒,还赠了他治疗烂嘴的丹药。 李锦绣不能看见师尊,一看见就想哭。忍了又忍,还是红着眼眶,掉了眼泪。 他真的想师尊。可师尊似乎一点都不想锦绣。 哪怕见到锦绣,也如同见了陌生人一般。 「没出息!」燕雨真从旁打下手,看不惯大男人哭哭啼啼,冷笑一声,「你的眼泪就这么轻贱?说掉就掉跟房檐上的雨水有什么区别?」 李锦绣心里难过得很。 二师兄从前说过,锦绣的眼泪是珍珠,不能轻易落,师兄会心疼,还用琉璃罐子装起来,当宝贝似的珍藏着。 二师兄还说,任何人都不许让锦绣落泪,锦绣是他最宝贝的师弟。 燕雨真看着面前之人难过的样子,微微一怔,手指瞬间发紧。 「雨真。」江寒溯侧眸瞥了燕雨真一眼,语气警告,「拧条湿帕子来。」 燕雨真应是,刚刚那点惊疑,一扫而过,如风过境,未曾在心底留下半点涟漪。 他不高兴了,虽说师尊精通医术,济世救人是医者本分,并不避讳什么,但他不肯师尊纡尊降贵照料一个不知来歷的小白脸。 尤其这个小白脸看着不安分,一时哭哭啼啼,一时又用很特殊,也算得上漂亮的鸳鸯眼,暗戳戳往师尊身上瞥。 往往瞥了一眼,又匆匆移开目光。没一会儿又瞥过一眼,再错开。 明晃晃的勾引! 燕雨真沉着脸,伏身钳着少年的脸,不顾他泪眼婆娑,粗鲁地用湿帕子草草抹了几下,直将那张本就哭得湿红的俊脸,折腾得惨极了,那皮肤嫩到跟水豆|腐似的,小客栈里提供的棉麻手巾,哪怕沾了水,也几乎要搓烂他的脸。 李锦绣不躲不避,只是呆呆地望着燕雨真。 燕雨真讨厌他这副可怜兮兮的眼神,跟街头流浪的小狗似的,处处在讨人垂怜。他不肯垂怜人,亦不可能让师尊对其垂怜,不动声色侧过身子,挡住了师尊的目光。 「哭什么哭?是不是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燕雨真出言嘲讽,啪的一声,遥遥将手巾摔进水盆里,溅出的水花在空中跳跃,就像此刻李锦绣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明明做梦都想见的人,如今终于得见,却又不敢相认。 江寒溯见少年眼眶红红,脸也通红,显得一双眼眸雾蒙蒙的。睫毛纤长浓密,还有点卷翘,天生一副好容貌,看着很干净,招人喜欢。 他静静看了几眼,一言不发。 可也就是这么几眼,让本来就默默落泪的少年,泪水落得更凶了。 「莫哭。」江寒溯轻声安抚,「我们不是坏人,你如今安全了。」 李锦绣眼巴巴瞅着师尊,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三年时间,他在脑海中一遍遍刻画师尊的容貌。 第4页 反反覆覆逼自己去想生前的事,生怕有一天一觉醒来,他就把师尊忘了。 只有不断回忆曾经在师尊座下修行的快乐画面,李锦绣才能熬过一个个漆黑的,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夜晚。 他怕了。 他不敢眨眼,生怕眼睛一闭,眼前的师尊又会消失不见,像从前发生的很多次一样,只是梦。 梦醒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孤独,将他笼罩得密不透风,像无形的手,死死揪住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唿吸。 李锦绣忽然抬手,想要去抓师尊的手,他就是想摸摸看,再感受一下师尊指尖的温度。 他想确定,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 啪的一声,燕雨真打落他的手,冷冷道:「狗爪子往哪儿伸呢?」 疼。 李锦绣低头,呆呆瞧着手背上,渐渐泛起的绯红,逐渐聚拢成一层薄肿。 虽然疼,但感觉很真实。 疼就说明,他真的活过来了。 「哭,再哭!」燕雨真眸色一凛,觉得这个小白脸就是在装可怜,寒声道,「能有多疼?」 李锦绣也说不清楚,到底有多疼。 被封印的时候,每一次试图往外跑,都会被灵力反噬,或是被禁锢在头顶的树藤鞭挞。 把他可怜的魂魄打得一身伤,很疼。 想念师尊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画符,或者剑术和吹笛时,很疼。 他饿,却又吃不着东西,脑海中浮现出师兄们给他买各种好吃的画面时,也很疼。 李锦绣满腹的不解和委屈,此刻都无法宣洩,才一张口,一颗圆熘熘的丹药就推送进来,他一紧张,竟下意识合拢牙齿,要死不死咬着了那截葱白指尖。 闯祸了,他心尖一紧。 理智告诉他,应该松口。 可师尊指尖的温度,在他口中慢慢化开,他捨不得,哪怕只是片刻的温柔。 「嗯?」江寒溯并未动怒,依旧神情温和。 反而是燕雨真唰的冷下脸来,「你是狗吗?竟还敢咬人?信不信我打落你的牙?!」 信,为何不信? 小时候自己在外受人欺辱了,二师兄都会帮他出头,打得对方满嘴喷血,血里往往混着几颗牙齿。 李锦绣做梦都没想到,二师兄不仅认不出自己,还要打落自己的牙。 他依依不捨地松了口,紧抿唇,想锁住师尊残留在他口中的温度。 可落在旁人眼里,他此举无异于是狎昵的,也是在冒犯人。 燕雨真心里一恼,抬手要打,却被师尊拦住。 「雨真,不得无礼。」 「可是师尊,这小子太过分了!」燕雨真隐忍着,「师尊好心救他,可他不仅想对师尊动手动脚,还敢咬师尊!」 江寒溯定定审视着面前的少年,闻言便淡淡道:「无妨,他只是受了惊吓,心里委屈罢了。」 燕雨真还是不高兴,盯着那双殷红濡湿的鸳鸯眼,冷声威胁:「再哭就把你的眼珠子剜下来餵狗!」 但这张陌生的俊脸上,没有流露出想像中的惊恐,反而莫名愁苦甚至委屈。 见师尊面露不悦,燕雨真便道:「小孩子不能哄,越哄越哭,就是要吓才行。」 「不可口出无状。」江寒溯的目光又落回低着头的少年身上,「那是治你嗓子的药丸。」 掩在宽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残留的口水温热黏腻。很陌生的触感。 李锦绣被二师兄一吓唬,刚刚那点久别重逢的情绪沖淡了许多。 他已经活过来了,不能继续沉溺在过去的悲痛中,人活着就得朝前看。 所以,他努力扬起一张笑脸,睁着圆熘熘的眼睛,一直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目光灵动得像条小狗。 舌头裹着药丸,在嘴里来回晃动。滋味甘甜。 师尊通医术,会炼丹。 李锦绣小时候淘气,总喜欢疯跑,出了汗就脱衣服,染了风寒也不肯好好吃药,总是偷偷把又苦又难喝的药倒花盆里,被师尊发现后也不改,强行灌更不行。 童年被人灌烈性春|药和改造身体的药物的不堪经歷,让李锦绣止不住地呕吐,呛得小脸煞白。一来二去师尊心疼他,就费心思把丹药炼得跟糖果子一样好吃。 只是没想到,如今又吃到师尊炼的丹药了。 李锦绣不由心里一涩,又想哭了。 「不许哭,把眼泪憋回去!」燕雨真语气愈发冷冽,「三,二……!」大有一副倒计时结束,就抽人的架势。 江寒溯盯着少年湿红的眼眸,话却是对燕雨真说的:「你先退下。」 燕雨真只能忍气,拱手应是,这个破地方,他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可是疼得厉害?」江寒溯问。 李锦绣摇头。 皮肉之苦可以忍耐,只是被最亲近的人误会,还被冷落,甚至斥责,心里难受得要命。他想像从前一样向师尊讨个抱抱,耳边蓦然又响起之前的话——信倒也不全信。 可自己死去三年,没有任何人为他招魂,也没有任何人给他烧纸钱,足以说明有些事情并非空穴来风。 江寒溯见他病恹恹的,面色也白,似受了惊吓,语气温和,「雨真只是性格直率了些,实则并无恶意。若方才言语冒犯了你,不如……」 话音未落,李锦绣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他生前和燕师兄关系可铁了,哪能为这点事生气? 第5页 「那你好好休息。」 江寒溯起身欲走,下一瞬衣袖一紧,蓦然被人抓住。垂眸瞧去,那少年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匆匆收回了手,把头低下。 「有事?」 李锦绣还是摇头,嗓子还没好,根本说不出话。使劲攥着被褥。 江寒溯翡翠般清透的眼眸,似深山老林中的石涧迸出的水流,明明平静,无波,甚至冷清,却又像是洞悉一切,李锦绣压根不敢直视师尊,目光一下就飘忽开来。二师兄退下后,就一直紧张地揪紧被褥,被师尊盯得非常不自在。 江寒溯告诉他,余毒未清,还须休养几日,至于嗓子倒是无碍,让他放心住下。 负责照料李锦绣饮食起居的弟子叫流火,是个话痨,特别容易脸红,老是夸李锦绣好漂亮,还说他身上好香,跟狗一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 李锦绣虽然厌恶这样,但经过几天的养伤和相处,发现这货就是个憨憨,没啥坏心眼,索性就跟他比划手势,外加偷听心声,总算把目前情况搞清楚了: 原来灵剑宗小师叔座下的大弟子,也就是李锦绣的大师姐,嫁到瀛洲赵家已有三载,如今二胎即将满月。小师叔恰逢闭关,就由身为师伯的江寒溯千里迢迢赶去庆贺。 途经一个叫作回音镇的地方,从当地百姓口中得知,最近也不知怎么搞的,不甚安分,总是莫名失踪人口,说什么是邪祟作乱。 一旦被抓走,生不见人,死不见全尸。当地百姓每晚都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叫,却根本没人敢管。 翌日街头巷尾,总是会出现一些血淋淋的无名尸块,瞧着像是生前受了野兽攻击。 什么心肝肠胃,还有眼珠子,胳膊腿什么的,零零碎碎落得哪儿都是,把当地的小孩都吓哭了,夜里都不敢睡觉了,憋得尿了床都不愿出去上个茅房。莫说晚上,就是白天大家也不敢出门。 各家为了活命东凑西凑弄了一笔银钱,求了附近的高人前来相助,高人故作高深地说,小小邪祟不足为惧,待本道拿了他,塞葫芦里泡酒。 结果翌日一早就被剥|皮拆骨,血淋淋地吊悬在了镇子口的城楼上。 怕死的年轻人都逃了,可老一些的百姓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哪里说逃就逃?抛开落叶归根不说,乱世之中人如浮萍,命如草芥。人生地不熟就只有死路一条。 燕雨真奉师命前去当地的停尸房查验,果然发现了问题所在……那些碎尸烂肉上残留着明显的尸毒。从尸块的裂痕,以及一些咬痕和指印判断,应该是遭了行尸毒手。 所谓的行尸,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行走的尸体,往往力大无穷,极其兇残。 燕雨真一向自负美貌无人能敌,听闻那害人的邪祟专挑俊男下手,就主动请缨做饵。 果真寻到了祸源——当地的土财主王家。 之后江寒溯率众清剿王家,恰好遇见了李锦绣,见他既不似王家的走狗,也不似尸毒攻心,药石无灵。便从燕雨真鞭下将人救了,一道儿带至了客栈。 得知这一切后,李锦绣脑子懵懵的,需要时间好好缓缓。 等嗓子好了,终于能说话了,李锦绣决定主动出击。哪怕泼天污水倒他身上,以他伶俐的口齿,定能为自己辩白出一片天地。 李锦绣头一个就去找了昔日视他为眼珠子的二师兄。却恰好撞见了令他如鲠在喉的一幕: 「不是喜欢装李锦绣么?那就接着装啊!」燕雨真面色冷峻,一鞭一鞭,狠狠打在被绳索捆在木架上的男人。 每一鞭都夹杂着凌厉的劲气,与其说是鞭挞,不如说是削皮挫骨,能在人身上留下一条两指宽的血痕,深可见骨。 「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孽障,也有人敢冒充?」 「收穫很大罢,李锦绣曾经在修真界有那么多姘头呢,他为人风流,在外欠下不少风流债,你冒充他,玩过几个人啊?」 燕雨真言辞冷冽,一鞭鞭把人往死里抽,那人已经气息奄奄,浑身鲜血淋漓,看不出一点点人样了。可燕雨真还是不肯放过他,更用力打碎他的手骨,肋骨,腿骨,就用一条鞭子,将人生生解体似的,打成一滩烂泥。 直到听见流火的声音,李锦绣才恍如梦醒,整个人摇摇晃晃,像是风中残烛,面色煞白一片。 「啊,你怎么在这?」流火惊问,「不是让你老实在房里待着?谁让你乱跑的啊。」说着就上前要将人带回去。 李锦绣愣愣怔怔,被抓着往前失神走了两步。 很快就停下了。 他听见燕雨真在训话。 说什么,一律不许再提李锦绣,还称唿他为师门弃徒! 还说,再抓到冒充李锦绣之人,不必通知宗主,直接绑了来,燕雨真要亲自审,无论真假,抓到就活活打死。 听着二师兄一口一声骂他孽障,师门弃徒。 李锦绣顿时舌头一片冰凉。脑中如雷噼下,嗡嗡作响。整个人摇摇欲坠,怎么都站不稳了。 这还是他二师兄吗? 二师兄从前待他可好了,总是一口一声阿锦地喊他。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个想到他。 无论何时都会护着他,哪怕他闯祸了,师尊要打要罚,二师兄都会争抢着代他受过。 连逛青楼这种触犯门规,铁定会被师尊狠打的事,也只有二师兄愿意陪他。 第6页 怎么死去活来一回,二师兄就不喜欢他了呢? 曾经的阿锦在二师兄口中,什么时候成孽障了?抓到就打死? 我重生,是为你们而来,结果……抓到就…就打死么? 还祸根……上一个骂李锦绣是祸根的人,被燕雨真踩着脸,扭着手臂,一根根掰断了手指。 「任何人都不许诋毁阿锦!」 「欺他就是欺我!」 「算什么东西?也敢欺到我师弟头上!」 这些话还歷歷在耳,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当二师兄高他一头的身躯向他逼近,看他的眼神跟看狗一样,还冷肃问他出来作甚的时候。 李锦绣结结巴巴:「散,散心。」 「是散心而不是逃跑?」燕雨真冷笑,「逃跑会被打断腿的。」 见面前的小白脸瞬间睁大了眼睛,一副「你胡说,我不信」的表情,燕雨真勾了勾唇,「不信的话,咱们可以试试。」 李锦绣摇头,面色发白。他不信燕师兄真的会打死他。 「你叫什么名字?」燕雨真道,「说实话,胆敢有半字假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李……」 「嗯?」燕雨真眸色沉沉,神情瞬间变得很恐怖,「什么?」 「……」李锦绣心里更难受了,支支吾吾半天:「李,李,李小山……」 「结巴?」燕雨真脸色缓和了些。 「不是。」 「你是王家的人?」 「也不是。」 「害过人没有?」 「没。」 「抬头看着我,再说一遍。」燕雨真的声音骤然拔高,「手上沾过人命么?」 李锦绣鼓起勇气,仰头直视那双熟悉的深邃眼眸,心尖涩涩的,「我连杀鸡都不敢。」 「哼,没出息。」燕雨真似笑非笑,盯着被人拖走后,残留一地的血,「清洗干净,任何人都不得在宗主面前提及。」 「是,师兄!」几名弟子领命。 「多亏你傻人有傻福,否则早死了。」燕雨真冷笑,「别误会,哪怕是条狗,我师尊也会救。」 「……」 「李这个姓不好,以后不许姓了。」 李锦绣不乐意了:「我不姓李,那我姓什么啊?」 「随你,想姓什么姓什么,不必问我。」燕雨真盯着少年特别又漂亮的鸳鸯眼,语气骤沉,「你再瞪?」 「我没有!」 李锦绣依旧瞪着眼,他的长相很具有欺骗性,五官精緻却稚气未脱,瞪眼瞧人的样子,不仅不兇狠,反而有些可爱。 他就是难受,不瞪眼,泪水会流出来。 燕雨真嗤笑一声:「缺乏管教。」 又逼问李锦绣的来歷。 可问题是,李锦绣也不知道自己借的是谁的尸啊,他甚至连现在的脸是美是丑,都没有仔细看过。 只是从流火口中得知,他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长得特别漂亮。 李锦绣装起了失忆,故作痛苦地捶打脑袋。嘴里哎呀哎呀的。 「燕师兄,我瞧他不像装的,不如让他再休养两日看看?」流火本是外门弟子,去年因为表现好,才升至了内门弟子,如今都能跟着宗主一道下山办事了。对燕雨真非常敬畏,说这话时,拱手弯腰,姿态很低。 燕雨真冷笑:「你最好是真傻!」 接下来的三天里,人间阴雨绵绵,别说是出远门了,就是在客栈里待久了,浑身的骨头都跟浸水似的难受。 李锦绣的处境不算好。 整日被关在房里,就跟犯人似的,除了一日三餐流火过来给他送饭,就只有燕雨真偶尔来看他几眼,眼神依旧像看狗,言语之间也多是试探。 李锦绣会装傻,问他什么他就哎呀哎呀,要么就阿巴阿巴,几次之后燕雨真对他下了断言:「这种傻子就是治好了也会流口水。」 流火特别惋惜地「啊」了一声,哭丧着脸:「长得白白净净跟小姑娘似的,怎么能是个傻子呢,要不然再治一治,流点口水也没事,他脸好啊。」 燕雨真看了流火一眼,流火就不敢说话了,低着头非常老实。 这几日燕雨真已经四处打听过了,可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小白脸的来歷。又鑑于这个小白脸当夜穿着一身红衣,当地人得知后就一口断定是被王家主从外地掳来当小妾的,这种事老王家常干。 看到小白脸画像时,那百姓拍着手,言之凿凿道:「长这么俊!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王家主死相极惨。那天晚上只有这个小白脸和王家主待在一间房里。燕雨真觉得这个小白脸来歷有点不简单,便询问师尊如何处置。 「静观其变。」这是师尊的原话。 燕雨真不喜欢那个小白脸,挖坑似的说:「师尊医者仁心。」 「我既能救他,就能杀他。」江寒溯非常平静,将清余毒的药方交到燕雨真手里,「药苦,找人盯着他喝。」 …… 上回之后,师尊就没来过了。 李锦绣想见师尊。 迫切地想问师尊,真的不要锦绣了吗? 可燕雨真信不过他,吩咐流火看紧他,要是敢跑就绑起来打断腿。 可越不让他见师尊,他越想见。 李锦绣就趁人不备,偷偷逃出房门,跟店小二打听,得知师尊住在哪间房后,就悄悄熘了过去。 第7页 原本打算规规矩矩敲门,谁曾想瞥见有人过来了,做贼心虚之下,就从二楼走廊的窗口跳了出去。黑灯瞎火爬上了一旁的歪脖子老树,踩在房顶上,手脚并用慢慢挪。 饶是李锦绣已经爬得非常小心了,还是被房里的师尊发现了,一簇灵光就将他打落下来。 轰隆一声。 李锦绣就跟一堆瓦块一同跌落房中,顾不得揉胳膊揉腿,灰头土脸爬了起来,刚想说明来意,迎面一件外袍袭来,噼头盖脸将他盖得严实。 隐约嗅到熟悉的檀香,是师尊的气味。 来不及感慨师尊的准头一向这么好,闭着眼都能精准将他打落高空,下一刻燕雨真就带人闯了进来。 李锦绣忙拉下衣袍,就看见一袭白影站在山水屏风后,长发披散,修长的手指捻着衣袍边缘,慢条斯理穿好了衣服。 屋里水雾氤氲。 江寒溯的侧颜落在屏风上,清秀绝伦,像是一幅水墨画,看不出喜怒。即便隔着屏风,李锦绣也清晰感受到了一股逼人的气势犹如磅礴的洪流,瞬间将他锁困在原地。 明明师尊一字未说,却让他有了立马跪下的冲动。 冷汗瞬间浸透了背后的衣衫。 就因为这事,李锦绣被看得更严了。 虽然师尊没有因此怪罪,但燕雨真倒是记恨上了。 燕雨真冷脸,说他是个不省事的混球。 流火也掐着腰,虚虚戳着李锦绣的额头,责怪他不听话! 可一看见李锦绣白净的脸,又忍不住夸他好漂亮。 李锦绣倒不觉得现在的脸有多漂亮。 他从前的脸,分明更漂亮。 第03章 师尊寒症发作 现在的脸俊虽俊,但很稚气。皮肤白皙到有些病态了,身段极佳。 不管是皮相还是骨相,都美得很出众,眉眼清秀,鼻樑高挺,嘴唇也红红的。 哪哪都好,只不过,这再也不是李锦绣的脸了。 雨停之后,众人再一次赶路。 李锦绣一直想见师尊,几次趁着队伍休整,刚想偷摸往人堆里的那辆马车附近挤,就被其他人拦住,最后一次是燕雨真,他骑在马上。用手里的鞭子虚虚点了点李锦绣的脸,漫不经心地说:「像你这种意图不轨之人,我见多了。」 「来人,绑住他的手。」 然后就抓着绳子的一端,慢悠悠在前面开道儿,可怜李锦绣被他当狗拖,偏偏又没人敢管。 流火看着漂亮弟弟被燕师兄这么对待,急得抓耳挠腮。 途经马车时,李锦绣忍不住偏头瞧,刚好一阵微冷的山风吹来,扬起了车帘一角,一袭白影在马车里静坐,阖眸养神。清冷侧颜落至少年眼底,他几乎眼眶骤热,险些脱口喊出一声师尊。 但师尊比他先开口,声音敲冰戛玉般冷清清的。 「雨真,不许胡闹,快放了他。」白影青年缓缓睁开眼眸,眼尾余光只是扫了少年一眼,车帘就重新回落,「雨后山间寒凉,给他一件厚实些的外袍。」 李锦绣的心脏突突乱跳,眼眶涩涩得难受,像溺水一样,几乎不能唿吸了。 燕雨真给他松了绑,噼头盖脸甩了件羽衣,压低声威胁他:「再有下回,我会打断你的腿。」 李锦绣抱着羽衣,心里难过得要死,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沖了上前,两手扒拉车窗,跳起来往里钻,两腿跟搁浅的鱼一样在虚空中乱摆。 眼瞅着就要滑进马车里了,腰带蓦然一紧,就被燕雨真生生扯了出来。 燕雨真呵他:「你找打!」扬起鞭子就要抽他。 「住手。」 江寒溯抬手撩开车帘,眼神示意徒弟把人放下,他静静望着这个少年,清透的目光似穿透了陌生的躯体,直视灵魂深处。 「何故如此?」 「我……我困了。」李锦绣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这么个烂理由。 「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想松松筋骨。」燕雨真攥着鞭子冷笑。 可江寒溯还是准他上马了,只不过没等李锦绣高兴,下一刻,江寒溯就踏下了马车。 从燕雨真手里接过缰绳,江寒溯轻盈又利索地翻身上马,还在李锦绣困惑的目光中,沖他略一颔首。 李锦绣:「……」 「哼。」燕雨真骑马飘过,冷冷吐出一句,「白费心机。」 天色将暗,众人在附近的寺庙中暂且落脚。 李锦绣憋得难受,顶着被抓到打断腿的风险,再一次偷偷熘了,结果他很倒霉,又被抓住了。 「你不听话。」 「狗腿先欠着。」燕雨真冷冷一笑,转身往一个方向行去,「跟上,师尊要见你。」 师尊脾气好,看似清冷,实则温柔又平易近人。李锦绣从小跟在师尊身边长大,早把师尊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不仅不担心师尊找他秋后算帐,反而蹦蹦跳跳跟过去了。 「希望你待会儿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燕雨真回眸瞥他一眼,二人穿过长廊,来到了寺庙后院的禅房中,抬手敲响了门,伴随着清凌凌的一声「进」,燕雨真冲着李锦绣诡异一笑。 就是这么一笑,让本来暗自窃喜终于能见师尊的李锦绣,心里蓦然一咯噔,站在房门口,要进不进的。 燕雨真见不得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换作往常早一脚将人踹进去了,可师尊私下告诫他,不许无礼,只好用眼神逼着李锦绣进去。 第8页 李锦绣只迟疑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大大方方抬腿跨了进去。 进就进,还能把他活剐了不成? 「师尊,人已带到。」 燕雨真拱手行礼,李锦绣佯装笨拙地跟着学。再抬起头时,燕雨真脸上一副「看你还怎么笑」的表情。 哪知江寒溯却让燕雨真退下。 燕雨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师尊?」 见师尊神情散朗,也不敢多嘴,只得再度拱手,走出一步又回头,望着已然落座的小白脸,眸色愈沉。 两人相对而坐。 李锦绣觉得不甚自在,毕竟他是徒,江寒溯是师,从前师尊坐着,他只有站着或者跪着的份。 哪怕如今三年过去了,自己不再是昔日的李锦绣,可对师尊深入骨髓的敬畏,驱使着他放低姿态,垂首洗耳恭听。 「不必紧张,寻你过来,非是什么大事。」 江寒溯敛眸,将手里的茶杯递给他,见少年诚惶诚恐地两手去接,唇角微扬,不过很快就淡了去。 「身上可好些了?」 「多谢……谢宗主挂念,已经好利索了。」 李锦绣捧着师尊亲手倒的茶水,低头小口抿。下定决心有点出息,别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一看见大人就哭哭啼啼的。 「听雨真说,你失忆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却不记得来歷?」 李锦绣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很快又想起什么,赶紧解释:「虽然我失忆了,但我不是坏人!我跟那个王家不是一伙的,人也不是我杀的!我从来没有害过人,真的!」 才怪! 生于乱世,命如草芥,谁手上没沾过血啊?他六岁的时候,为了保护容成宣,就拿刀子捅过人。 别人打他一巴掌,他能把对方手砍掉。与其屈辱活着,不如放手一搏,李锦绣的人生字典里,不存在什么吃亏是福。 「不必惊慌,我不过随口一问,你若觉得为难,我不再问便是了。」江寒溯倒是善解人意,还让李锦绣伸出手来。 李锦绣知道师尊要替他把脉,忙不迭放下茶杯,捋起衣袖,露出细白的一截手腕,平放桌面。 上面还残留着未消的淤青,江寒溯的眸色微紧,葱白的指尖,虚虚搭在他脉上,李锦绣不由自主瑟瑟抖了一下,只觉得师尊的手指好冰。 哪怕只是为他把脉,也似炎炎夏日兜头一盆冰水。 他本能地躲开了。 「抱歉,江某素有寒症,遂身体格外寒凉。」江寒溯收回手,「不如悬丝诊脉?」 「没关系!是我不好!」李锦绣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再度伸出手,说这话时,眼睛都有点红。 他七岁时,跟宣哥一起从人间烈狱般的地牢里逃了出来,歷经千辛万苦才拜到了江寒溯的座下。 从他拜师的第一天起,就见识到了师尊寒症发作时的厉害——每每发作修为尽失,痛不欲生,周身被三尺寒冰冻住,人卧冰中,如囚徒一般无法挣脱,饱受折磨。 从那时起,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要遍寻天下名医,替师尊诊治。 可寒症难解,师尊本身就通医术,救得了受苦受难的凡人,却无法自救。 想不到三年过去了,师尊即便寒症未发作,身体也如此冰冷。 可想而知这三年来,寒症定时常折磨着师尊。 江寒溯飞快把完脉,便收回了手,「脉象平稳,无碍了。」然后又询问李锦绣接下来的打算。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人生地不熟的,没个认识人……不,我只认得您。」李锦绣放低姿态,还像以前那样,满脸信赖地仰头请求,「可不可以把我留下来?我不求拜入贵宗,哪怕留我下来当个僕人也行。」 「修道之人重在身心双修,不似天潢贵胃,锦衣玉食,家僕成群。」很明显是在拒绝,可就连拒绝的话,也那么含蓄温柔。 江寒溯语气平缓:「跟在我身边,于你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可不跟在您身边,那,那让我去哪儿?」 李锦绣急了,自己当了三年的孤魂野鬼,始终无法入地府投胎转世,就是因为心里有牵挂! 他想师尊!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在想! 如今老天开眼,让他借尸还魂了,冥冥之中就是在帮他达成心愿! 若是不能留在师尊身边,那自己就算再死一次,不,再死一百次,一千次,还是死不瞑目啊! 更何况他饱受「冤屈」,必须查清楚真相,还自己清白,重新拜入师尊座下才行! 「我会做很多事!我会洗衣服做饭打扫房间,还会写字画符,人老实话不多,不挑食,吃得也少!养我比养条看门的狗都简单!」 李锦绣没拜师前,也是混过两年市井的,很早就学会了如何自力更生,要不是怕露馅,他连个「养」字都不会说。 更要紧的是,不能让师尊认为他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否则肯定又要被拒绝。 江寒溯看起来有些为难:「我身边无须僕人伺候,亲传弟子如今已有三位,不打算再收。你如今的体质,也不适合修我灵剑宗的术法。」 李锦绣心里又难受了。 师尊明明有四个亲传弟子啊,如今却只说三个,看来真的是把他逐出师门了。 「我的体质有什么问题?」 江寒溯微微摇头:「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第9页 「那为什么不能留我下来?」李锦绣据理力争,「我肯吃苦啊,灵剑宗的术法,不就画符,列阵,剑术,炼丹?」 江寒溯笑了:「你都失忆了,还知这些?」 李锦绣艰难吞咽,赶紧给自己找补:「都是流火告诉我的!」生怕露馅了,他还岔开话题,「我不信我连一样都学不会!」 「只怕是……有些勉强。」 江寒溯话到此处,还微微一笑,却没有点破李锦绣现如今是纯阳之体。 而纯阳之体最适合当炉鼎了。 「实不相瞒,晚辈一向认为,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所谓勉强不过是藉口而已,人生何处不勉强了?就说衣食住行,哪有人天生那么贱,非要去吃什么粗茶淡饭,穿什么粗布麻衣,无非就是勉强餬口。。」李锦绣正色道,「不能因为勉强度日,就说他们不配活着吧?」 江寒溯点点头,笑了:「你倒是口齿伶俐。」 李锦绣下意识抿紧唇。 能不口齿伶俐吗,都是打小跟师尊顶嘴练出来的。 「求您了!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李锦绣开始装可怜了,哭哭啼啼抹眼泪,「我每天只吃一个饼子就可以了……不,半块也行……我也可以出去捡垃圾吃,只求有一个容身之处!」 江寒溯反问:「天大地大,何愁没有容身之处?」 话到此处,刚好有个小和尚敲门,进来后就请他们前去用膳,在得知李锦绣无处可去后,小和尚本来没有表示,可江寒溯不动声色曲指一簇灵光打了过去,小和尚瞬间热情起来,邀请李锦绣留下来当个扫地僧。 「我不要!」李锦绣立马拒绝,「身体髮肤受之父母,我六根不净的,不能剃度!」 小和尚又说:「可以暂时不受戒,反正你只求一个容身之处。」 「那也不行!我不当和尚!我不当!!」李锦绣急了,生怕师尊不肯收留他,还把他留下当和尚,下意识就跪行过去,往师尊跟前凑。 凑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不能和师尊亲近,会露馅儿。 硬生生停了下来,李锦绣一咬牙,心一横,直接叩首,再度请求师尊收留。 江寒溯到底心软,便同意了。 小和尚出门后,过了好久才原地抖了一下,恍如梦醒般摸了摸自己的圆脑袋。 刚刚自己说了啥?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边摇头边慢慢走进黝黑深长的走廊,一抹黑影悄无声息一闪而过。 …… 江寒溯辟谷多年,根本无须进食。 李锦绣懒得吃斋饭,清汤寡水的没点油水,哪怕当游魂野鬼那三年,日子那么苦,他还能隔三差五抓点野兔山鸡什么的打打牙祭。 索性就厚着脸皮,赖在师尊房里。趁师尊在打坐调息,就手脚轻快地帮忙收拾房间。 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寺庙里的禅房说好听点是素雅,说难听点就是简陋,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案之外,就只有一盏银制的香炉。 李锦绣拿起角落里的火石,尝试几次都没打出火来,见师尊阖眸,就侧过身子,背对着师尊悄悄捏了个「焰诀」。淡青色的烟雾裊娜地从香炉中升起时,李锦绣还暗暗小松口气。 殊不知身后的江寒溯睁开了双眸,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唇角划出一丝笑意,很快又阖眸静默。 李锦绣瞎勤快,假模假样撅着屁股抹了几遍地板,又拿着鸡毛掸子东扫西扫。实在无事可做之后,天色也彻底暗了。 刚打算起身告辞,哪知蓦然觉得身后骤寒,刺骨的寒意席捲而来,李锦绣被激得勐抖起来,面色一沉,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身后的师尊寒症再次发作,竟不知何时面覆寒冰,雪白的霜花在睫毛和发间密集织结,只是瞬息之间就覆盖全身。 李锦绣「呃」了一声,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出去找燕雨真,可是来不及了——脚底传来嘎巴嘎巴的声音,三尺寒冰已经由师尊身上,往地面蔓延。 他一惊,很有经验地腾空而起,刚要伸手去抓头顶房梁,却惊见房樑上不知何时,已经密密匝匝结满了足有手臂长的尖锐冰棱,犹如长|枪倒竖,闪烁着泠泠寒光。 就是这么一犹豫,寒冰已冻至脚下! 整个屋子都被冻住了,如同一座天然的冰窖,冷气冻结成白雾瀰漫四周。 可神奇的事发生了——原本即将冻至李锦绣脚下的寒冰,不知为何,如同触碰到了烧红的铁水,竟瞬间退散。 李锦绣愣了愣,随即惊疑地往前迈了一步。 他发现寒冰似乎很怕接近他,只要他往哪儿一迈,冰层瞬间就如置烈火中,迅速融化。 顾不得考究其中缘故,李锦绣急忙沖了过去,一下扑跪在师尊面前,看着熟悉的面容,此刻被冰雪覆盖,苍白如纸,他心里如刀割般难受至极。 到嘴的师尊也不敢喊。 甚至出于敬畏,都不敢太过近身。 可正因如此,膝下的冰雪都融化成水,浸透了衣袍,可师尊身上霜雪犹在。 看着因寒症发作,血色全无的一张脸,浓黑的秀眉紧缩,原本殷红的薄唇,此刻也血色寡淡,都冻出了血口。鲜血汩汩溢了出来,很快又冻成血色霜花。 李锦绣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担心师尊,他最不愿师尊受苦了,又跪行着凑近些,虚虚贴在师尊身旁。 被师尊身上散发的寒气冻得瑟瑟发抖。 第10页 江寒溯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暗中施法。 好不容易才有融化迹象的寒冰,再度遍结全身。 「嗯……」江寒溯双眸紧闭,从唇中泄出了一丝痛吟。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再不做点什么,师尊就该冻成冰雕啦! 李锦绣头皮发麻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隐忍的痛声,他再也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主动张开双臂,先是虚虚抱着师尊,见寒冰消融了些,才刚面露喜色,却见很快又冻了回去,心里一急,索性就用力抱住师尊! 一抱之下,被冻得剧烈哆嗦起来。 寒冰反覆融化,又反覆冻结,李锦绣被雪水浸透了衣衫,很快就跟师尊冻到了一起。 他想把师尊抱走,这里实在太冷了。 可才一起身,又嘭的一声。 双双倒了下去。 李锦绣以一种不得体的姿势,趴伏在师尊怀里,侧耳贴在师尊胸口,能清晰听见咚咚咚的心跳声。冒犯师尊的愧疚感,让他神经紧绷,生怕师尊突然清醒,又怕师尊无法清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 李锦绣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隐隐约约,他听见了一声低笑,似错觉。 再度醒来时,李锦绣发现自己躺在师尊房间里的床上。 见他醒来,江寒溯递了杯温水给他。 李锦绣心有余悸,战战兢兢把水喝了。再抬起头时,一副要说不说的表情。 「多谢你方才仗义出手,若非有你在,我此刻只怕……」话到此处,江寒溯还轻轻咳嗽起来,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此寒症当真无解?」李锦绣心疼师尊,问出此话时,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方才师尊惨无人色的面容还歷歷在目,想起自己可以消融寒冰,他问,「可我方才并没有被寒冰覆盖,是不是也跟我的体质有关?」 江寒溯避而不答。 「就告诉我罢,求您了!」李锦绣追问。 可江寒溯依旧不答,挥袖轻轻从他面前划过,就让李锦绣再度陷入昏睡。 翌日,江寒溯闭门调息,不见任何人。 又过一日,依旧闭门不出。 李锦绣满脑子都是师尊的寒症,除此之外,连流火不知打哪儿给他搞来的鸡腿滷肉饭都没兴趣吃。 「哎呀,小山,你到底怎么了啊?总不可能在佛门之地,还被鬼给迷住了吧?」流火年纪不大,倒是爱当老妈子,特能操心,「你就吃点罢,看你瘦的,大男人这般弱不禁风的……好看是好看,但我怕你饿着自己啊。」 李锦绣歪头看他,很严肃:「我问你啊,你可知宗主的寒症……」 此话一出,流火的神情瞬间变了:「你如何得知?」 「我听其他人说的……」李锦绣随口煳弄过去,追问流火。 流火嘆气:「宗主这个寒症在修真界不是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时常发作,听说每每发作冰冻三尺,非一般的冰雪,能生生将人的皮肉,骨骼,筋络冻成豆|腐渣一样脆,也就宗主修为高深,换个人只怕……」 这些李锦绣都知道,他就想问可有解决之道。难道他死后的三年里,还是没有办法治疗师尊的寒症? 「没办法……莫说宗主本身就精通医术,却不能自医。听说这些年啊,什么药王谷啊,万蛊宗啊,还什么儒释道三家的高人,都替宗主看过这寒症,但依旧不得解决之法。前年大师姐从夫家取得瀛洲赵家至宝倥侗玉,依旧无用。」流火感嘆,「看来这寒症要伴随宗主一生咯。」 李锦绣心事重重的,饭后就跟流火说,自己出去走走消消食。 流火也要跟去,被李锦绣瞪了一眼,立马抬手连说「好好好,我不跟不跟」。 可李锦绣才走了没几步,又怒而回身。 流火哭丧着脸:「我也没办法啊,燕师兄让我看着你。」 李锦绣恼了:「我又不是犯人!」 「可我担心你又去偷看宗主洗澡啊。」流火还是忘不了这茬儿,苦口婆心劝,「你别这样,小山,听哥一句劝,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李锦绣嘆气,「好吧,我听你的。」 「这才对嘛,走我带你去后山抓兔子玩,兔肉最香了……呃。」李锦绣一记手刀将人打晕过去,随手塞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可师尊下榻之处,早已设下结界,李锦绣根本进不去,只能在附近来迴转悠。 被燕雨真发现后,就拦住了他的路。 李锦绣头皮发麻,赶紧往旁边退。 可他不管往哪儿退,都会被燕雨真挡住。 「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少痴心妄想了。」 燕师兄定是误会他爱慕师尊,毕竟师尊的美貌在修真界也是鼎鼎有名的。 可李锦绣对师尊一向只有敬爱之意,没有半点爱慕之心啊。刚想开口解释,燕雨真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竟直接施法将他捆住。他一急,忙解释说,自己只是担心江宗主的寒症。 「你竟也知晓?」燕雨真微微诧异,随即浓眉紧蹙,沉声警告,「你若是想趁此机会,偷袭我师尊,大可不必白费心机,纵然师尊寒症发作,亦不是你这般废物可以近身的。」 「我想报恩!」李锦绣扯了个理由,「我就是想知道,如何才能解了这寒症!」 第11页 「解?笑话,凭你有什么本事去解?」燕雨真嗤笑一声,「若你能解了师尊的寒症,这天底下的母猪都会爬树了!」 李锦绣被他抓得胳膊疼,使劲扭了几下,不悦道:「你怎么瞧不起猪呢?」 「我是瞧不起你!」燕雨真语气加重,回眸瞥了眼被结界笼罩的禅房,声音愈低,「再敢让我瞧见你蓄意接近师尊,我就把你头砍下来当酒盏!」 第04章 怪我死得早,什么都不懂 可是燕师兄,这种话最多能吓到三岁的锦绣! 李锦绣虽然年纪不大,但浑身都是胆。 打小就是风里来雨里去,刀尖上舔血爬过来的。 挨过打,下过跪,求过饶,断过胳膊淌过血。和容成宣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两条小臭虫,除了有点人性底线,没吃过人肉,啃过人骨之外,也是盖过人皮睡过觉,把人骨当柴架着烧,人的头盖骨都能拿来当瓦罐使。 但为了不露馅,李锦绣还是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呜咽着说不要不要。 他年纪小,做出这副神情总是惹人垂怜。 燕雨真倒不怜他,反而冷笑一声:「你有点假了。」 假吗? 李锦绣勐吸鼻子,收敛着装可怜。 正好流火醒了过来寻人,燕雨真就顺势把李锦绣交给他,并再次叮嘱:「看好他!再让我看见他乱跑,仔细你的皮!」 流火「啊」了一声,非常不理解跑的是李小山,怎么要受罚的是可怜的自己。 李锦绣本来琢磨着,自己打晕了流火,这厮肯定要生气,毕竟自己属实有点不厚道,人家流火虽然话痨又事儿妈,但照顾他真是尽心尽力。 寺庙里禁荤腥,流火怕他吃不惯素斋,还给他弄了碗鸡腿滷肉饭。饭没多少,几乎全是肉。 李锦绣的良心有点痛了,摸了摸后颈,有点生疏:「那个,嗯,刚才的事……」 哪知流火却抢先一步,问他手疼不疼。 李锦绣:? 眼睛一下睁圆了,很疑惑地仰头望他。 「你这般弱不禁风的,胳膊腿细得跟竹竿似的,能把我噼晕了,不得把吃奶劲儿都使出来啊?」流火急急捧起李锦绣的左手,反覆翻看两遍,确认没事后,又去捧他右手,在确定都没事之后,还不肯松手,竟感慨起来,「你人长得好看,手也这么漂亮啊。」 李锦绣眼尾跳了跳,赶紧把手抽了回去,还在衣袍上蹭了蹭,感觉大男人这样拉拉扯扯怪噁心的。 …… 李锦绣从来没这样煎熬过,简直是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只要眼睛一闭,满脑子都是师尊寒症发作时,惨无人色的一张脸。 要是寒症再发作怎么办? 这里可不是在山上,有护山禁制挡着。 前头才出了王家闹邪祟的事,行尸又不是旁的什么鬼物,若说无人操纵那断然不可能,李锦绣不至于傻到认为一个穷乡僻壤的小乡镇上,就能出个精通御尸之术的王家。 约莫跟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四大邪宗之一的御尸宗有关。 若真是如此,万一御尸宗的人已经潜伏进了这座寺庙,师尊又刚好寒症发作,修为尽散了,岂不是糟糕? 退一步来说,师尊身体抱恙,做徒弟的能不关心一下? 不是他信不过师尊,若真的无事,为何要闭门不出? 师尊洗澡都不设结界,这会儿倒是设得密不透风。 可疑,太可疑了! 李锦绣实在放心不下,瞥了一眼身旁睡得正熟的流火,刚打算悄悄起身,流火竟突然翻身,胳膊腿就搭在李锦绣身上,嘴里念着梦话:「嘿嘿,小山,你好香啊,给哥哥咬一口行不行?」 「嗯?」一口一声哥哥弟弟,居然梦里还想咬我? 有病! 李锦绣真的不理解,自己死的这三年里,怎么什么歪瓜裂枣都能当内门弟子啦? 不能因为死了一个像自己这般资质过人的弟子,就胡乱拉个外门弟子填数吧? 推开流火,李锦绣猫着腰,悄无声息下了床。 外面天色黑透,寺庙寂寥空旷,空气湿冷清新,夹道青竹摇曳,薄雾瀰漫。 黑灯瞎火的,李锦绣也没摸到灯笼什么的,只好随手捡了根树枝,捏指低念了咒语,伴随着一声「火起」,噗嗤一声,火苗窜起。 李锦绣抬手挡着风,见四下无人,脚下轻快,往师尊下榻的房间摸去。 结果才行至一半,就冷不丁听见异常的声音。 脚下一顿,李锦绣竖着耳朵,声音却消失了。 大概听错了,应该是风声。 可才走了没两步,那声音再次响起,咿咿呀呀的,很沉闷,应该是被紧紧捂住了嘴,声音从嗓子底憋出来的。 哎? 李锦绣眨眨眼,有点纳闷,这里可是佛门清净之地啊,深更半夜的,哪儿来的怪声? 听着不太对劲儿,怎么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 该不会是……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里可是寺庙啊! 修真界虽然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但不至于离谱到这种程度。 举头三尺有神明,在寺庙里干那种事会遭雷噼的! 想也不行,想也有错! 阿弥陀佛~ 李锦绣赶紧摇头,把脑子里不干净的东西往外甩,刚准备挪腿走人,远处那声音勐然拔高「啊唔」! 第12页 听起来快死了一样! 就是这么一声,李锦绣瞬间就确定了方位。 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打扰别人干那事,不太好吧? 可要是不去,万一是附近的邪祟,譬如狐狸精啊,黄鼠狼什么的,幻化成人形了,偷入寺庙勾引僧人怎么办? 李锦绣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做点好人好事——就当是积阴德了。 让他瞅瞅到底是哪个小和尚这么六根不净,居然被邪祟勾搭上了。 「唿。」李锦绣吹灭了火苗,随手把树枝丢了,顺声寻去。动作轻得像猫。 「哎呀呀,你这个死人!小心一点!」 「少扯别的!我问你,最近寺庙里来了一群男人,你是不是上杆子献媚去了?」 「我哪儿敢啊,那些可都是玄门弟子,会法术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哼……也是!就你这贱样,哪个正儿八经的玄门弟子瞧得上你?你就只配给老子暖床!」 令人面红耳赤的打情骂俏声,在浓墨般的夜色中,缠绵至极。 李锦绣懵了,这这这……这分明是俩男人的声音! 怎么个回事了,居然让他遇见俩断袖幕天席地行苟且之事! 罪过罪过! 这么不堪入目的画面,李锦绣一点兴趣都没有。 虽然不理解,但是尊重和祝福还是要给到的。 既然不是邪祟了,那就没必要「仗义出手」了。 李锦绣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熘,岂料脚下竟踩着截枯枝,顿时咔哒一声,在夜色中响起。 「什么人?滚出来!」男人声音一戾,随即就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以及另一个男人娇滴滴的埋怨声,「哎呀,你怕什么嘛,胆儿那么小的……没准儿是野猫呢?」 野猫? 李锦绣得到了启发,一边慢慢弯腰,一边捏着嗓子:「喵呜,喵呜~」 「你听吧,就是野猫!」那男人的声音更娇柔了,听起来欲|求不满,「你个死人!有什么好怕的?!白长这么大个,胆那么小!」 李锦绣:「!!!」 现在修真界的风气都这么开放的了? 那我死的真不是时候啊。李锦绣摇头感慨。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男人骂道。 李锦绣暗暗点头,就是就是,怎么说得出口的!手指还对着虚空乱点。 「你个贱东西!急成这样!!」男人又在那骂骂咧咧的,脏话张嘴就来,一点都不知避讳。 接下来又是不堪入耳的声音。 李锦绣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边学猫叫,一边悄悄挪走。 没有照明之物,怕又踩着枯枝,李锦绣只好矮着身子,低着头挪步子,才挪了没几步,嘭的一声,就撞到了什么东西,突然的撞击,让他下意识「呃」了一声,身子也惯性后仰,却没有摔倒在地。 一只冰冷的大手,迅速托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往回一捞。李锦绣不受控制扑了过去,微微张着嘴,露出的牙齿也不知磕到了哪里,可能是下巴,也可能是锁骨。疼得他眼睛都眯起来了。 几乎同一时间,头顶传来一声吃痛的闷哼,很轻很轻。 轻到李锦绣还没听出来人是谁,左膝就被对方报復似的,不知用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噗通,李锦绣单膝跪地,额头一下就贴了过去。心脏噗通噗通乱跳。 是谁?! 「是谁?!」那对野鸳鸯再度惊慌起来,厉呵道,「滚出来!」 「喵呜~」李锦绣叫得很屈辱。 「嘘,不过就是野猫而已,瞧你怕的!」男人娇声道,「今晚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李锦绣心惊肉跳,按着他后脑勺的手看似轻轻一拢,竟让他有一种被捆上了绞刑架上的错觉,跪地的膝盖同时跟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直到嗅到了熟悉的淡淡檀香味,他才蓦然反应过来——来人是师尊! 错不了! 师尊身上的檀香味,和普通的檀香不同,夹杂着几分清冽的雪中梅花香气。 明白过来之后,李锦绣反而不慌了,只是现在的姿势比较尴尬——他是跪着的,后脑勺被师尊一手压在身上。 李锦绣觉得这样很不妥当。 立马肩膀一抖,往后闪躲。 随即又听见咔哒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 「操!这死猫!」男人骂骂咧咧,「看我不逮了来,剥了皮炖锅肉汤喝!」 「好了好了,消消气……别打扰了咱们的好事儿。」 李锦绣头皮发麻,因为贴师尊太紧,学猫叫时嘴里吐出的温热气息,穿透了雪色薄衫,直达肌理,江寒溯微不可闻地低笑一声,左脚底下正踩着一截断枝——方才的动静,就是他发出来的。 虽然不明白师尊的意思,但师尊这么做肯定有师尊的道理。 李锦绣即便再不想听,那些个咿咿呀呀的怪声,及男人粗俗不堪的叫骂声,还是一字不差地落至耳中。 听得他白净的小脸逐渐通红,耳根子都烧成了火炭,几乎快要淌出鲜血来。 李锦绣生前就去过一次青楼,啥也没看着,那里的花生米还难吃,一股子姜味,他最讨厌姜了。回来就被师尊罚跪了一个时辰,挨了一顿揍,三天下不来床,打那以后再没敢往风月之地挨了。 所以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床笫之欢上的事,更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干那事,这么激烈的! 第13页 而且还说脏话! 还打人呢。 被压制的一方不仅不生气,反而很享受! 好奇怪。 李锦绣突然觉得,头十七年有点白活了,一直到死都是个童子鸡,嘴上风流,实际上有心没胆儿,师尊管得严——主要还是没遇见一见钟情的仙女,否则私奔也未尝不可。 再回过神时,这俩人已经结束了。 过程的哭叫声,对李锦绣而言堪比魔音穿耳。 窸窸窣窣穿衣服时,男人嫌对方磨蹭,又啪啪甩了两巴掌,声音不復之前的清脆,听起来闷闷的,伴随着嘶嘶的抽痛声,那个娇娇滴滴的男人委屈:「死人!你怎么那么凶啊?」 「就该让你疼!要不然你早晚跟野男人跑!」男人骂骂咧咧,「我给我记好了,要是再敢跟其他男人眉来眼去乱搞,我就找根绳把你拴屋里,什么时候生下孩子,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我是男的,怎么给你生嘛。」男人委屈死了。 这同样是李锦绣的疑问。 「孕灵丹听过没?」男人骂他见识短浅,「回头给你搞一颗来!」 李锦绣:「……」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通。 孕灵丹竟能让男人怀孕? 好神奇啊…… 「抱歉。」江寒溯等人走后,才将李锦绣拉了起来,也没解释什么,抬腿就跟那两人去了。 「等等,江宗主!」李锦绣膝盖疼,走路摇摇晃晃的,龇牙咧嘴追过去,脚下一软,又扑倒在地。 这一回他没有再跪着了,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将他托住。 仿佛一颗即将坠落污泥深处的星星,就这般被一双冰冷白皙的大手托举起来。 李锦绣仰头看师尊,师尊也低眸瞧他,四目相对的一瞬,无形的电流闪过,耳边又诡异响起了黏腻的水声。 李锦绣终究是胆怯的一方,火速败下阵来。 俊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夜色中,江寒溯垂眸,定定望着少年绯红的俊脸,会心一笑。 但很快就悄然消散。 第05章 惹到我,你完啦 「我想跟着江宗主!」李锦绣飞快地说,神情特别坚定,「求您了,我不会拖江宗主的后腿!」 话虽如此说,但他此刻就在拖后腿。 就这么两句话工夫,刚刚那两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也是两个牛人,刚刚干那么激烈,腿脚还挺利索。 「对不起……」李锦绣起身后,抿唇道歉,很快又说,「我鼻子灵,我可以闻气味寻人!」 当然啦,这也是空话。 怎么说他以前也是灵剑宗的亲传弟子,纵然不是方方面面出类拔萃,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可取之处——譬如,他对追踪术就很精通。 只是不太方便在师尊面前展示,所以才撒谎说靠闻。 江寒溯佯装惊讶:「哦?那江某倒是要见识一下。」 李锦绣抬手掩唇,吭吭两声,趁着夜黑人静,光线昏暗,一边假模假样地左右嗅嗅,趁机背对着师尊,刚要施法,江寒溯便道:「不必了,我下了追踪符。」 不等李锦绣开口,江寒溯抓着他的手臂,脚尖轻点,嗖的一声,两人瞬息之间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夜色已深,山间寒风凛冽,风过林梢,远近山峦重叠,瘴气瀰漫。 刚一落地,李锦绣的腿又软了,要不是师尊及时拉了他一把,铁定又要跌跪在地。 「谢谢,谢谢。」 少年脸上的红热,被山风吹散了几分,左膝酸酸麻麻的,站不太稳。他不好意思询问师尊,之前到底拿什么东西打了他的腿。 从潜意识里就不愿回想起刚刚发生了啥。 江寒溯示意他禁声,随即松手,阖眸略微感应,便知邪祟身藏何处了。 只不过…… 他看了看龇牙咧嘴,嘶嘶抽着冷气,还站不太稳的少年,温声道:「你既腿脚不便,不如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 「会不会有危险?」 李锦绣这会儿倒是不缠着师尊了,左腿确实软得有点使不上劲儿。他又不是个巨婴,只要师尊平安无事,他才不会缠着师尊不放呢。 江寒溯摇头,随手在李锦绣周身设下一道结界。 一直等师尊走了,李锦绣找了个树桩坐下,才冷不丁想起什么……哎,对了,师尊之前明明可以设结界,挡住那俩人的声音啊。 竟然愣是什么都没做! 不过李锦绣很快就给师尊找了个理由——师尊做事自有师尊的道理,没准就是想探知俩人有没有密谋什么。 结果那俩货全程嘿嘿哈哈地干,一个骂骂咧咧,一个呜呜咽咽,一个拈酸吃醋,一个浪|盪不堪。 或许师尊也很难为情吧,所以身体才紧绷得像根石柱。 …… 石洞深处,先前那个被压在男人身下的小和尚,已然褪下了人皮,露出一具妖娆丰满的雪白身躯,五官姣好,面容妖异,头顶生了一对漆黑的触角,看似山羊角,身后拖着一条细长打卷的尾巴。 皮肤光滑如涂抹了厚厚一层油脂。 不仅如此,天生拥有男人和女人最明显的生理特徵。 竟是个魅魔。 魅魔在修真界的风评可不好,常以美色侍人,所行的功法乃是一些淫|乱不堪的房中术。一向是最下等的魔族人,天生就被同族人欺辱打压,肆意玩弄。 第14页 或作玩意儿取乐,或作炉鼎修炼,也有一些体质比较好的,会被囚|禁起来作为母体,为魔族培养新的血液。 因此,魅魔的生命一般都不长。 虽在魔界随处可见,但在修真界倒是不常见。 此魅魔随手将人皮放在面前架在火堆上的铜锅里洗了洗,之后湿淋淋拿了出来,悬在一旁的木架上,等着风干。 趁此期间,就斜倚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吐出蛇一样湿淋淋的殷红舌头,舔舐着指间残留的人脂人膏。 时不时抓过尾巴,猫儿一样舔|弄吞|吐,在练习口技。 忽然,魅魔察觉到了什么,瞬间起身,冲着某一个方向打去,声音骤戾:「什么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更强悍的一股劲气,勐噼而来。 魅魔甚至都没看清来人是谁,又是怎么出的手,就被狠狠打了出去,身体撞翻铜锅,被里面煮沸的血水泼了一身,极其狼狈地翻滚在地。 「饶命!求尊上饶命啊!」魅魔也不傻,知道来人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立马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地求饶。 江寒溯看了眼一旁风干的人皮,目光扫过魅魔时,面色如常。 果真如此。 他踏进寺庙时,就觉得庙中气息浑浊,即便有菩萨金身坐镇,还是压不住那股子腥骚之气。 他本以为会是只有点道行的狐狸精,没曾想竟是个魅魔。 倒是让江寒溯微微诧异,但不论如何,这种以色侍人,秽|乱佛门清净之地的邪祟,当杀! 那魅魔知道死到临头了,几乎把头都磕破了,百般哀求:「尊上饶命!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奴从未害过人!只是从男人们身上吸点阳元修炼!你情我愿的事,不曾有过强迫!」 江寒溯挥袖一扫,那张人皮就轻飘飘落至魅魔面前,语气平淡:「这就是你说的,从未害过人?」 「尊上有所不知!这个小和尚原先入山还不曾受戒时,就淫|盪不堪,常爱跟一些男人们寻欢作乐,终有一日死在了男人身下……奴是趁他死后才……」 可江寒溯根本不想听他辩解。 真真假假,并不重要。 杀之甚至不配用剑,比碾死一只蚂蚁都简单。 「尊上饶命!奴愿意当尊上的炉鼎,伺候尊上!」魅魔吓得一直磕头,「奴可以变成任何尊上喜欢的样子!」 哦? 有点意思。 不过太脏了。 江寒溯有洁癖,身心都有,不过……他突然又有了别的想法。 「你可听说过,纯阳之体么?」 「纯,纯阳之体?」魅魔愣了愣,下意识抬起头,面露贪婪,「那可是传闻中最上等的炉鼎之体啊……哪怕是我族最漂亮,身段最好的魅魔都比不上分毫!」 江寒溯:「此刻,外面就有一个纯阳之体的少年。」 魅魔也不傻,瞬间就明白了,赶紧磕头表忠心:「奴愿为尊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夜风嗖嗖地刮。 李锦绣已经从坐,逐渐变成了躺。 枕着自己的胳膊。一腿曲着,一腿翘起,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草,饶有趣味咬着嫩嫩的草|茎,淡淡的苦涩在嘴里蔓延。 师尊去了也忒久了吧? 感觉都有一盏茶时间了。 通常只要师尊出手,铁定快准狠,没理由磨蹭那么久啊。 该不会寒症又復发了吧? 万一打着打着,寒症復发了,师尊灵力溃散,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么一想,李锦绣「呸」地吐出狗尾草,立马翻坐起来。 刚伸手拍拍身后的灰,就骤闻远处传来分枝踏叶声,李锦绣神情一凛,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背在身后的右手捏决。 眼前一恍,一道玄青色身影从夜色中挤了出来。 燕雨真才一落地,脸色就唰的沉了下来:「怎么是你?」 还不等李锦绣找藉口,迎面一掌径直打了过来,李锦绣一时间只觉被打中的左肩剧痛,脚下踉跄,竟一屁股跌坐在地,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嘶嘶抽着冷气,李锦绣委屈又恼火地抬头问:「你打我干嘛?」 「你不听话,难道不该打么?」 「你凭什么打我?」李锦绣有点生气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我师尊救了你,为你拔尸毒的时候,你疼得乱动,还是我帮忙按住的。这一路上你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住店的钱都是我出的,还有你身上披的羽衣,也是我不要了的……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许你乱跑,你听话了吗?」 燕雨真冷笑一声,将李锦绣的神情举止尽收眼底。 难不成是自己太敏|感了,此人似乎不通术法,瞧着跟嫩瓜秧子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令人生厌! 「我……!」李锦绣竟一时语塞。 行吧行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反正也不是外人打的,自家师兄弟打两下也没啥,矫情什么?再说了,燕师兄的本事他知道,真要是存心打他,就刚刚那一下,绝对能打碎他的骨头。 李锦绣龇牙咧嘴,坐地上活动活动肩胛。 「还起得来么?」燕雨真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半点伸手搀扶的意思都没有。 李锦绣气唿唿:「起不来啦!」 「起不来就继续趴着,趴到你什么时候能起来了,你再起。」燕雨真收回目光,再次觉得是自己敏|感了。 第15页 这么个废物,怎么可能是小师弟? 小师弟早就死了,死在了三年前。 李锦绣突然想到了什么。 才捂着肩膀站了起来,刚要跟燕雨真说师尊的事,哪知下一刻,燕雨真望向掌心处的罗盘,神情骤变,竟勐一把抓住李锦绣的手臂,跟对待什么玩意儿似的,往身后一甩! 「啊啊啊啊……」李锦绣发出了惨叫。 要死不死的,燕师兄抓住的是他的左臂! 前脚才被一掌打中左肩,后脚就被抓着手臂勐甩,当他是麻袋吗,那么用力甩? 「闭嘴!」 燕雨真呵斥一声,将人护在身后,再次低头望向掌心的罗盘,瞧着上面的红点极速闪动,这也意味着周围有邪祟出没,而且……很近! 李锦绣「唔」了一声,懂事地抿起了唇。 因为站在燕雨真身后,他很自然地踮起脚尖,下巴抵在燕雨真肩上,瞅着罗盘,故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呀?是用来抓邪祟的吗?」 「闭嘴!」 「哇!」李锦绣不仅不闭嘴,反而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叽叽喳喳的,「上面有个红点,一直在跳哎……又跳了!」 燕雨真嫌他吵,刚想施下一道闭口禅,封住李锦绣的嘴,哪知下一刻,就听见少年拔高声音,「在那!」 同时抬起没受伤的手臂,伸手指。 可所指方向,却跟罗盘所示方向有所偏差。 燕雨真又是一声冷笑,微一收指,罗盘就嗖的收回宽袖中,与此同时一条通体漆黑,流窜青电的长鞭幻化而出,嗖的一声,精准无比朝向某一处虚空狠狠抽去。 啪—— 伴随着一声悽厉的惨叫,一道黑影从夜色中滚落出来,李锦绣还没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那黑影就又消失了。 「别让他逃了!」李锦绣喊,光看却不能出手,心里跟猫挠似的。 「闭嘴!再吵就把你舌头割下来泡酒!」燕雨真冷斥一声,顾不得封他的口,再度扬起了长鞭。 可这回却抽了个空。 到底还是让那邪祟逃了。 燕雨真的脸色唰的沉了下来,不悦地瞪着李锦绣。 「不,不怪我,我什么都没做!」李锦绣急急解释,可再多的解释对眼下的情形来说,都是很苍白的。 「回去再收拾你!」燕雨真将长鞭当着李锦绣的面,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李锦绣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忽然,远远飘来诡异的气味,李锦绣迎着风嗅了嗅,脸色立马变了,忙拉着燕雨真道:「好臭!是血的味道!」 不仅有血的味道,还混合着浓郁的泥土腥臭。 燕雨真蹙眉,厌恶地推开李锦绣的手臂,也就是这么一推,让本来就「负伤」的李锦绣没站稳,再度一屁股跌坐在地。 甚至都没来得及起身,就瞧见一道人影从林深处狂奔而来,竟是流火,他脸上满是汗,见到燕雨真后跟见了亲爹一样,惊喜又急切地喊,「燕师兄,不好了,出大事了,你快过去瞧瞧!」 燕雨真没管地上人的死活,往前走了几步,面露不悦:「急什么?赶着投胎么?天塌了??」 流火挠了挠头,小声嘀咕,就是很急很急。 余光瞥见李锦绣还坐在地上,立马小跑过去搀扶,嘴里忙不迭地说,「哎呀呀,我说怎么一觉睡醒你人不见了?竟是跑这来了,快起来,地上凉!」还顺手拍了拍李锦绣衣袍上的灰尘落叶。 李锦绣被他拍得浑身一凛,脑海中很不合时宜地想起先前那对野鸳鸯,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一把将流火推搡开,他自己也往后倒退几步。 「小山,你……啊!」流火神情一变,大叫一声,「快躲开!」 可还是晚了。 李锦绣被邪祟自后挟持了,一只漆黑细长的手,往他细嫩的脖颈上一扣。 「燕、师、兄!!」流火喊得超大声,可奈何燕雨真脚下生风,已然抛下两人赶回了寺庙。 「你你你别乱来!」流火冷汗直流,抽出长剑对敌,「我们可是灵剑宗的弟子!你胆敢伤害小山一根毫毛,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放心,这么标志的美人,我才不捨得杀呢。」魅魔淫|笑一声,对着李锦绣露出了尖牙:「呦,竟是个纯阳之体。」 李锦绣:嗯?! 纯阳之体是什么体?他倒是没听说过。 不过他光是闻气味,大概就推断出对方是个魅魔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魅魔他认得…… 说起来也是造孽。 他以前贪玩,好奇心又重,脑子里成天到晚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有一回从书里翻阅到,魔界有一种最下等的魔,叫作魅魔,模样不说各个绝色,但就没有丑的,身段也异常妖娆。 而且还是阴阳同体。 李锦绣没见过,很好奇,听说魅魔生得漂亮,床上功夫了得,还会弹琵琶唱曲儿取悦男人,就想见识见识。也不是说非要干那种事,总之就是纯属好奇。 所以就和燕师兄一合计,俩人一起下山想方设法抓了一只魅魔。 偷摸藏在山下附近的山洞里,养了好一阵子。 但那个魅魔除了勾引男人之外,啥也不会,长得也就那样吧,李锦绣觉得还没燕师兄俊,再加上太能吃了,一天能吃十八碗饭,后就放了。 当时那魅魔被他养胖了一圈,被放了还不乐意走,哭死哭活要伺候李锦绣和燕雨真,被燕雨真假模假样两鞭子吓唬着,哭哭啼啼离开了。 第16页 想不到几年之后,居然在此遇见了,还真是有缘啊。 李锦绣知道这魅魔修为不高,所以就老老实实等流火救他。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流火居然打不过这魅魔! 不过几招就被打退了! 看着倒地不起的流火,再看看挟持自己的魅魔,李锦绣陷入了沉思…… 一时不知该夸这魅魔几年不见,修为见长,还是该骂流火怎么那么废,连个魅魔都打不过。 唉。 本来是想老老实实当个被解救的人质,看来是不行了。 李锦绣悄悄跟魅魔说:「再打他一下。」 魅魔:「嗯?」 「把他打晕,快点!」李锦绣压低声儿催促,「我数三声,你不把他打晕,我就把你打死!三……」 魅魔一惊,突然觉得这语气,以及威胁人的方式好熟悉,竟还真一掌把流火打晕在地。 几乎同一时间,李锦绣迅速出手了。 第06章 师尊就没有七情六慾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魅魔被一拳头打得口鼻喷血,顾不得擦拭,眼神瞬间阴沉起来。 李锦绣笑道:「你忘啦?是谁把你从十几个魔人手中救下,还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魅魔瞳孔骤缩,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来,可他不信,厉斥道:「放屁!长得都不一样,我能信你?」 「不信啊?」李锦绣笑眯眯的,可下一瞬就已至魅魔面前,一把扭住他细长的精灵耳,一边拧,一边问,「这种感觉熟不熟悉?像不像你脱光了衣服,往我怀里坐时,被我拧着耳朵教训啊?」 「疼疼!」魅魔唿痛,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虽然他当年被囚时,不知对方身份,但脸也差太多了! 见魅魔还是不相信,李锦绣想了想,又跟他说了当年圈养的细节。 魅魔大惊,瞬间明白过来,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主人!」 然后抱着李锦绣的腿,唉声哭了起来,肩膀一直抖,哭得跟个离开亲妈,在外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 「行了,少来这套!」李锦绣背着手,神情严肃地问,「今夜那个勾引僧人的是你啊?」 魅魔点头,但很快就解释说,自己只是跟男人们玩,到处吸阳元,从未害过人命,至于那副人皮,也是等人死透了才剥的。 还哭诉离开李锦绣后,自己这几年的遭遇,说他又回了魔族一次,结果被当年那些个魔人再次抓住,将他丢进了魔营里,差点被折磨死。 半死不活被人丢出魔营后,他又想起了李锦绣,可因不知李锦绣的真实身份,怎么也找不到。 在修真界徘徊,因为是个魅魔,走哪儿被欺负到哪儿,不是被修士欺辱,就是被邪祟欺辱,连有点道行的妖精都能折辱他。 他实在受不了了,就想着吸点男人的阳元自己修炼。兜兜转转就来到了此地,剥了个僧人的皮囊套上,夜夜跟各种男人们鬼混。 话到此处,魅魔哭得好伤心:「我真的没杀过人… 李锦绣定定打量他,判断此话真假。片刻之后,他长嘆口气,道:「算了,你走吧,今夜只当你我从未见过。」 魅魔哽咽不止,还拉下遮羞的衣衫,香肩半露,「我愿当主人的炉鼎,听凭差遣。」 「打住!」李锦绣正色道,「我对你可没兴趣啊!」 「主人可是嫌奴脏?」魅魔提议,「主人喜欢谁,奴都可以冒充,只要主人高兴。」 李锦绣摆了摆手,让他少动歪脑筋。还告诫他:「你想修炼也不是坏事,可天底下多是薄情寡义的负心人,你跟他们玩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不若找个山洞,闭关静心修炼几年。我知你是魅魔,天生嗯……或许有缘的话,你也找个魅魔为伴,这样一来就不用再找其他男人了。」 他是真心实意给这个小魅魔出主意的。 世道炎凉,人心难测,凡事还是得靠自己,希望这个小魅魔能听进去,否则,李锦绣只能杀了他,省得他继续秽|乱寺庙。 「多谢主人教化。」魅魔叩首。 「嗯嗯。」李锦绣四下望了望,见没人过来,就赶紧让魅魔滚蛋。 魅魔想说,那个江寒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正人君子,可犹豫了几番,到底还是没敢说。 叩谢之后,便消失了。 可根本没跑出太远,魅魔就被一道人影挡住了去路,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死了。 不是说愿为他肝脑涂地么? 江寒溯可是当真了的。 待江寒溯现身时,李锦绣正蹲在流火面前,用一根狗尾草,在人脸上来回乱扫。 惊见师尊回来了,李锦绣愣了一下,下意识站起身来,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流火就醒了过来。 「啊啊啊啊,有邪祟!小山快跑!」流火一醒来,就挥舞着长剑。 「邪祟?」江寒溯目光灼灼地望了过来。 「啊,对,邪祟!」李锦绣反应极快,带着哭腔地扑跪到了江寒溯面前,仰头可怜兮兮地说,「多亏了流火哥哥英勇救我!邪祟真是太可怕了!」 「莫怕。」江寒溯温声道,「已经没事了。」 流火顾不得询问李锦绣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拱手道:「宗主,不好了!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群行尸,把寺庙包围住了!」 江寒溯闻言后,眉头略蹙,下意识瞥了眼李锦绣。 「宗主放心,弟子定会保护好小山弟弟!」流火打着包票,握紧了手里的命剑。 第17页 江寒溯也没说什么,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待李锦绣带着流火这个拖油瓶赶回去时,战局已至尾声,寺庙里灯火通明,一群僧人吓得面如人色,纷纷藏身大殿中,不敢出来。 这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都是一些凡人。 修真界也有佛门弟子修道,但此处偏僻,又只是个藏在深山老林中的小庙,寻常连前来上香拜佛的凡人都少。 流火对行尸的来歷没兴趣,以他的资歷和身份,也没资格参与商讨,索性就缠着李锦绣询问,自己到底怎么把邪祟赶跑的。 李锦绣一边左右环顾,寻找师尊的身影,一边胡乱扯了几句。 流火惊讶:「我这么牛逼的吗?!」 「对对对,你牛,你最牛了!」李锦绣将人扒拉开,别挡他视线,好不容易才寻到师尊。 师尊正侧身同燕雨真说着什么,两人神情都有点凝重。忽然,燕雨真察觉到了李锦绣的目光,立马瞪了过来,李锦绣只好佯装无事,把目光飘走后,就寻了个台阶坐下。 「多谢尊者仗义出手!」 「真是菩萨心肠啊,菩萨心肠!」 「若不是尊者在此,只怕这一庙的僧人都要遭难了!」 江寒溯面对僧人们的感谢,神情淡淡的,略一颔首,以示回应。目光一错,就在乌泱泱的人群中,锁定到了李锦绣,看着他坐在殿外的台阶上,一直活动胳膊,眸色骤沉。 「是我打的。」燕雨真低声道,冷眼瞥向那个少年,「他不听话,我明明反覆嘱咐过,不许他乱走动,他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我不过是小惩大诫,再有下回……哼。」 江寒溯眉宇间寒气流窜:「再有下回,你打算如何?」 「自是打断他的双腿!」燕雨真语气很沉,可随即就感受到一股强悍的威压,迅速释放出来,心尖一颤,他知道师尊不高兴了,赶紧拱手道,「师尊恕罪,弟子失言了!」 …… 「你受伤了?」 头顶骤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李锦绣一愣,下意识站了起来,可才一起身,左胳膊就被江寒溯握住。 李锦绣见师尊要用灵力为自己疗伤,刚想客套说不用不用,疼一会儿就没事了,可话到嘴边看见师尊不太好的脸色,又赶紧吞咽回去。 「还有何处受伤?」江寒溯询问。 李锦绣摇了摇头。 「不许隐瞒。」 「真的没事了。」李锦绣拱手拜下,「多谢江宗主,晚辈没受什么伤。」余光瞥见燕雨真冷眼睨着这边,他又赶紧小声说,「今晚是我不好,不该偷偷跑出来乱走动。」 江寒溯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个。 若是李锦绣能安分守己待在房里,也就不是李锦绣了。 再者,江寒溯闭门不见,本就是在欲擒故纵,李锦绣若是不上勾,那才让人介怀。 今夜发生了这种事,众人也无困意。 受伤的弟子有几个,好在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 但为了安全起见,江寒溯还是命人去煮了糯米粥来,僧人们闻言主动帮忙。 煮了好大一锅,人人都有份,连李锦绣这种压根连行尸长啥样都没瞧见的人,也被流火强迫着灌了半碗进肚。 吃饱喝足后,李锦绣趁人不注意,还偷摸在庭院里巡查,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果真被他寻到了,在一具行尸的怀里,他摸到了一张染血的请帖,打开一瞧,竟是瀛洲赵家的请帖。 也就是大师姐的二宝满月宴发出的请帖。 「你鬼鬼祟祟在这做什么?」燕雨真不知何时出现在李锦绣背后,冷不丁出声吓了他一跳,「手里拿着什么?」 李锦绣只好交给他。 看着燕师兄嫌弃的用手帕包着,李锦绣说:「是瀛洲赵家的请帖,此人是赵家的远亲,叫什么不知道,名字被血染煳了,看不清。」 「像你这种失忆到连家在何方都不知道的傻子,竟也认得字?」燕雨真敛眸睨向他。 李锦绣面不改色:「我只是失忆了,但我一点都不傻。」 「何以见得?」 李锦绣神情认真:「我认得字,还会自己穿衣服吃饭,能从一数到一千。」 「哦,需要我夸你吗?」燕雨真冷笑,眼神依旧像看傻子。 「如果你夸我的话,我会很高兴。」李锦绣说,「我一看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像在哪里见过……可能我们上辈子是一家人呢。」 「我是你爹?」燕雨真说话很难听。 「我觉得是哥哥。」李锦绣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神情也灵动。 「我不喜欢你。」燕雨真神情冷漠,「从第一眼看见你时,就不喜欢。」 李锦绣想了想才说:「可我很喜欢你。」见燕雨真蹙眉了,怕他误会,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断袖!我不喜欢男人的!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很俊,看了就喜欢。」 「用得着你说?」燕雨真道,「若是不想当瞎子,就少把狗眼往我身上瞟。」 翻开请帖,想起大师姐的那个夫婿,眉头还蹙了一下,很厌恶。 因为小时候的一件事,那人曾经当众羞辱过李锦绣,瞧不起李锦绣的出身。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感觉跟吃了苍蝇一样,李锦绣关切地问。 「没事……只是想起脏东西了。」燕雨真破天荒解释了一下。 第18页 脏东西? 李锦绣暗暗捏着衣袍,眸色暗了下来,是在说我吗? 僧人们清点人数,怎么数都少了个人,一问才知大家都没瞧见,便询问灵剑宗的弟子,可有瞧见的。 李锦绣只好如实相告,说之前那个小和尚是被邪祟顶着皮囊冒充的,在众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随手把功劳推到流火身上。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结了。 耳边传来嗡的一声,宛如潮水般杂乱的声音涌了进来。 …… 李锦绣一边听脑中里杂乱的声音,一边打量每个人的神情。 总算找到昨夜的那个男人了,并非正儿八经的出家人,不过是留在山中负责洒扫的。 不管怎么说,那小魅魔也跟此人恩爱过那么久,如今下落不明了,此人半点不顾念旧情,反而跟对待什么破烂玩意儿一样,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还真是人心难测。 天亮之前,江寒溯不甚放心,就过来看了一趟,李锦绣果真郁闷地抱膝坐在台阶上,趁机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那邪祟固然会以魅惑之术勾引人,可我瞧着那些僧人也……」 有的心思也未必干净。 江寒溯解释道:「大道三千,仙途漫漫,常言道斩断七情六慾,方可成道,可真落在肉|体凡胎身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李锦绣点点头,觉得师尊此话有理,毕竟修真就是一条漫长又枯燥乏味的不归路,若非有过人的坚定意志,根本走不到最后,死在半道儿上太正常不过。 多数人还不是浑水摸鱼,逍遥度日? 就连李锦绣也是如此,能不能修成大道另说,反正他活一日,就要快活一日,今朝有酒今朝醉。 不过……师尊就没有七情六慾。 李锦绣悄悄瞥向师尊,之前听墙根时,自己年轻,气血方刚的,难受得要命,一直忍得很辛苦,就怕在师尊面前丢脸。 师尊却一直冷冰冰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不管是过去三年也好,五年也罢,亦或者十几,二十年,师尊永远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一丁点都不会改变。 而只是短短三年,李锦绣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哪怕此刻就站在师尊面前,师尊也认不出他来。 唉。 李锦绣暗暗嘆了口气。 感慨苍天不公,自己时运不济,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了,死后还污名缠身,这是让他连死都不能安息啊。 真不知道是谁背地里捣鬼,竟恨他恨到如此地步。 若是让他知道了,他非得啖其肉,饮其血,否则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寺庙的庭院里时,李锦绣伸了个懒腰,昨夜跟师尊说了会儿话,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囫囵睡了一觉起来,腰不疼腿不酸,精神也好多了。 才起身,远远的流火就小跑过来,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粥,一手拿两个素菜包子。 李锦绣道了声谢,草草用过早饭,怎么都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一直到大部队离开寺庙再度启程时,才勐一拍脑门—— 对了! 他忘记问师尊,什么是纯阳之体了! 虽然不清楚,但感觉这个体质对魅魔的诱|惑力蛮大的——嗯,可能不止对魅魔有吸引力,对普通人也有。 流火就跟瞧见了有缝蛋的苍蝇一样,一路上都缠着李锦绣,弟弟长弟弟短地喊,想方设法给他找好吃的。什么点心果脯啊,路边采的野果子啊,哪怕李锦绣仰头喝口水,他都跟哈巴狗儿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看。 「我脸上是有脏东西吗?」 李锦绣蹲在小河边取水,实在忍不住问,冰凉的水珠顺着白净的俊脸往下淌,沾湿|了一小片衣领。 「没有,我,我就是觉得你长得特别好看。」流火红着脸挠挠后颈,举止有些扭捏。 李锦绣狐疑他没安好心,索性就定定盯着他看。 又是「嗡」的一声,流火的心声无处遁形。 【啊啊啊啊,啊啊,他好可爱!好喜欢!】 【好想亲他一口!但会不会吓到他?】 李锦绣当即倒抽一口冷气,终于意识到流火也是个断袖,忙不迭抓着水囊逃也般地跑了,任凭流火在后面怎么叫他,就是不肯回头。 太可怕了! 怎么回事?他不过才死了三年而已! 修真界的风气何时变成了这样,断袖竟然随处可见? 他得躲远点,可不能被带歪了。他还想着等完成「遗愿」之后,就找个合眼缘又志同道合的小仙女成亲呢。 第07章 逮住李锦绣就杀 李锦绣没注意前面,直到一头撞人怀里,才堪堪停下。 「你的眼睛长哪儿去了?」燕雨真厌恶地将人推开,语气也不算好,「我且问你,你到底打算跟我们多久?」 「江宗主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燕雨真浓眉紧锁,似想到了什么,语气更沉,「你别告诉我,师尊已经答应将你收入门中当弟子了。」 不等李锦绣回答,他就摇摇头,非常肯定地说,「绝无可能,一则你来路不明,二则你愚钝不堪,三则你心术不正。收你做甚,培养第二个李锦绣么?」 李锦绣又难受了,仰头定定望着燕师兄,在这一刻,甚至都不敢读师兄的心声,生怕再听见什么贱骨头,孽障之类惹他伤心的字眼。见燕雨真也在用探究的目光望来,李锦绣故作迷茫地问:「那个……李锦绣真的有传闻中的那般不堪吗?」 第19页 「你不问问我为何要说你心术不正,反而问我李锦绣。」燕雨真忽然往前迈了一步,目光如炬直直审视着面前的少年,声音沉沉的,「你该不会……」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声音:「燕师兄!宗主唤你过去一趟!」 「嗯。」燕雨真应了一声,并未回身,反而望着面前清俊却稚气未脱的一张脸,声音愈低,「若你是狐狸可要藏好尾巴,别让我逮住,否则,我会剥了你的狐狸皮。」随后就去了。 李锦绣抬手揩了一把额上的虚汗,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破罐子破摔,直接说出身份,看燕雨真能拿他怎样? 他就不信,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师门情分,燕师兄当真要杀他不成? 可终究还是没胆。 流火是断袖,断袖多少都不太正经。李锦绣就不愿意再跟他待一块了,可这次师尊带下山的弟子,大多都是李锦绣死后才收进门的。因此李锦绣基本上都不认识。 李锦绣果断抛弃流火,转头跟其他人好了。俩人瞧他生得俊,年纪小也没啥坏心,就非常热情地接纳了他。 三人小团体,吃饭睡觉赶路,基本都待一起,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流火看得眼红,好几次过来央着李锦绣跟自己一道儿,都惨遭拒绝,一气之下跑出去拿一棵大树撒气。 夜里露宿荒野,李锦绣睡在俩人中间。 谁曾想啊,这俩货也是断袖! 李锦绣正睡着呢,就听见了这俩人的心声,一个感慨他身上好香,想跟他贴贴,一个暗暗对他的纤腰垂涎不止,吓得李锦绣从地上蹿了起来,俩人跟着起身,急忙询问怎么了。 李锦绣一声不吭,抱着被褥沉着脸,直接跑去找了燕雨真。 虽然燕师兄现在对他的态度很差,但最起码燕师兄不是断袖啊! 「你这是作甚?」看着跪在地上,给自己铺窝的少年,燕雨真眸色一沉,「滚远点!」 李锦绣故作可怜:「我胆儿小,不敢一个人睡。」 「去找别人。」燕雨真丝毫不为所动。 「可我不想找别人,我就想找你。」 李锦绣铺好了窝,跟燕雨真挨得很近,燕雨真脾气不好,其余弟子根本不敢往他身边挨,李锦绣就是看准了这点,死皮赖脸蹭了过来。 燕雨真根本不惯着他,一把将他推远了。可才一推开,李锦绣就裹着被褥,跟皮球一样滚了过来。再推开,他再滚回来。 反而几次之后,燕雨真的耐心就消磨殆尽了,抬手就要打。 「打罢打罢,如果欺凌弱小可以让燕哥哥高兴的话,那就尽管打好了。」李锦绣一点都不怕,夜里山间清寒,他裹紧被褥,就露出一张白净的俊脸,闭着眼睛说。 燕雨真抬起的手没打下去。 他脾气再不好,也不至于欺凌弱小,看着面前这个厚颜无耻的东西,燕雨真眸色一戾:「你叫我什么?」 「燕哥哥啊。」李锦绣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又甜甜叫了一声,赶了一天的路,累都累死了,迷迷煳煳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从裹紧的被褥里钻了进来。 李锦绣本来没当回事,直到那抹冰凉钻进了他的衣服里,在他胸口游走,还发出「嘶嘶嘶」的声音,才骤然清醒过来。 伸手一抓,就从衣领中抓到一条足有小儿手臂粗,约莫两尺长的花蛇。此刻正吐着殷红的蛇信。 李锦绣愣了愣,抬眸一瞧,正对上燕雨真阴森的脸,他无声地问:「睡我身边好玩吗?」 「……」李锦绣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当着燕雨真的面,直接把蛇抽了出来,往脖子上一缠,继续睡了。 翌日一早,他就把蛇烤了,献给燕雨真的时候,燕雨真的脸色很难看。 「你不是胆儿小么?蛇都不怕?」 「蛇蛇多可爱啊,连皮烤着吃最香了!」李锦绣笑眯眯的,很大方地要分一半给他,燕雨真定定盯了他几眼,又看了看烤得外焦里嫩的长蛇。 默然片刻后,燕雨真才长嘆口气:不是他,小师弟最怕蛇了。 殊不知李锦绣从来都不怕蛇,只是有点膈应而已。小时候他被坏人抓走,亲眼目睹了很多惨绝人寰的酷刑,像是把活人扒|光了,丢进蛇窝里,被生生吞噬成一堆白骨。 亦或者是餵蛇吃下什么特殊的药,驱使蛇往人身上乱爬乱咬。 见得多了,心里就落下了阴影,总觉得蛇性|淫。 可在死溪林里的那三年,李锦绣天天跟蛇虫鼠蚁打交道,蛇肉吃多了,那点阴影早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就猜到燕师兄在试探自己。 李锦绣趁机询问纯阳之体的事,哪知燕雨真听说后,浓眉紧锁,竟用一种很晦涩难懂的眼神,望向了他。 「你问这个作甚?」 「我,我就是好奇,所以想问问。」李锦绣察觉出了一丝异样,怀疑纯阳之体不是什么好体质,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纯阳之体是跟天煞孤星一样,很邪门吗?」 燕雨真摇头。 「那,那到底……」 「天生炉鼎。」燕雨真凝视着他,语气低沉,「拥有纯阳之体的人,天生适合修合欢道,故称作为天生炉鼎。」 什么?! 天生炉鼎?! 李锦绣懵了,脑筋有点转不过来了 第20页 他不知纯阳之体,但若是说起天生炉鼎他就知道了,这玩意儿在修真界,那是相当稀有。 每一个天生炉鼎问世,都势必要遭受无数人的争抢,只因利用天生炉鼎修炼有奇效,往往修炼速度能提升十倍不止。 抛开修炼,天生炉鼎的滋味据说不同凡响,但凡试过的人都念念不忘,没试过的人只听个名声都心痒难耐。 想不到自己借的这具尸,还是个天生炉鼎啊。 李锦绣的嘴瞬间就闭严了,不能说,跟谁都不能提。 男孩子出门在外得保护好自己。 难道师尊早就发现了他的特殊体质,所以之前才会说那样的话? 这么说来,解师尊寒症之道,就是这纯阳之体? 可问题是,具体要怎么解?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亦或者是……灵肉合一?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李锦绣就暗地里疯狂抽脸——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视师尊为长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尊养育了他那么多年,把他从小拉扯长大,他怎么能以下犯上,欺师灭祖? 哪怕事出有因,为解师尊的寒症也不行! 连师尊都敢染指,他成啥人了? 李锦绣这点道德底线还是有的。 师尊一直在马车上静坐,甚少露面,李锦绣白天的时候,偷摸过去转了几圈,可连师尊的衣角都没瞥到,就被燕雨真两鞭子吓回去了。 燕雨真讨厌他,把他当狼一样防,不允许他接近师尊,私底下和师尊议事时,还不忘提醒师尊,此人不安好心。 江寒溯笑:「何以见得?」 燕雨真就给师尊列举了李锦绣的罪状,像什么举止鬼祟,眼神猥|琐,装傻充愣,还什么撒谎成性。 江寒溯抚摸着右手食指上的墨玉指环,笑容浅淡,一语道破:「你是觉得他像李锦绣?」 「师尊也这般觉得?」燕雨真瞬间正襟危坐,面色沉沉,「若他当真是,师尊想如何?」 「杀。」江寒溯毫不犹豫,声线偏冷,可低声说话时,显得格外温柔。 燕雨真愣了愣,仔细端详师尊的神情,在心里默默判断此话的真伪,片刻之后,他才拱手道:「弟子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这回换江寒溯问了,笑容依旧在脸上浮动,马车宽敞,车帘捲起半角,外面景色变幻飞快,李锦绣不知打哪儿讨来一匹枣红色小马,正骑着跟马车并列,看似一本正经,实则眼神鬼祟,一直往马车里瞥。 江寒溯勾唇,觉得他可爱又好笑。 燕雨真冷笑一声,伸手啪的一声将车帘拽了下来,目不斜视地压低声儿:「师尊不能原谅昔日李锦绣的所作所为,弟子亦是对他万般憎恶。若真是如此,请师尊将他交与弟子处置,弟子定不会手下留情!」 「嗯?」江寒溯曲指点了点面前的矮桌。 「千刀万剐,不足以抵消他昔日犯下之过!」燕雨真咬牙切齿,说这话时,转头隔着车帘,冷冷瞪着外面的年轻人。 第08章 锦绣惯会甜言蜜语哄师尊 说此话时,燕雨真早已设下结界,不愿让外头的臭老鼠偷听。 偏偏李锦绣意外通了读心术。 听了满耳朵燕师兄骂他的话。 李锦绣默默捂着胸口,把里面七零八碎的心脏,小心翼翼捧着,生怕手一松就碎了一地。 「偷听够了吧?」燕雨真矮身出了马车,眼神阴沉像看一个死人,「纵然你不记得自己的来歷,但凭你举止这般鬼祟,从前干的莫不是偷盗的营生?」 见李锦绣眼睛睁大,想要辩解,燕雨真懒得听他废话,不屑地笑了声,「不必同我解释,我对你的事没有兴趣。」 李锦绣抿了抿嘴,有些尴尬。好在师尊是个温柔又宽宏大量之人,出声提醒了一声,燕雨真就不再多言。 正好马车也慢慢停了下来,燕雨真跃下马车,吩咐弟子们原地休整,约莫再行十里路,就该到渡口了,到时自有瀛洲赵家的门生前来接应,只要坐上了船,不出半日就能踏上仙岛。 燕雨真见不惯游手好闲之人,从师尊口中得知要留下此人后,理所应当把李锦绣当个僕人使唤:「你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干净些的小河。」 「让我去取水吗?」李锦绣问了个很傻的问题,让他去找河不为取水,难道让他往里跳? 果不其然,燕雨真又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不然呢?让你找条河照照自己?」 李锦绣自讨没趣,悻悻然下了马。 「哪儿来的?」燕雨真问。 「什么?」 「马。」 「哦,流火给的。」为了讨好李锦绣,流火特意用了珍藏的宝贝跟其他弟子换来的,这可是队伍里最漂亮的一匹小红马。 燕雨真早有察觉,闻言嗤笑:「你倒是性子随和,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好哥哥照料。」 马车里,江寒溯听得秀眉微蹙,摩挲墨玉指环的动作勐然一顿。这指环乃先师所赐,他一直戴着,意有「禁戒」之意。 不算什么宝贝,可光泽明亮,腻如羊脂。 李锦绣拿上大家的水囊,吭哧吭哧跑去取了水,还特意用一个干净没人用过的水囊,反而清洗好多遍,才从河上沿最干净的河眼里,灌了一水囊。 回来后本来兴沖沖打算拿给师尊喝,谁曾想远远看见几个弟子围在一起。 第21页 而包围的地方正是李锦绣拴马的樟树底下。 不久前还生活虎驮着李锦绣的小红马,竟吐口白沫惨死。躺尸的地方,还有小红马啃过的草皮。 「定是不小心误食了有毒的草!」流火一口断定小红马的死因,招唿着大家赶紧去看各自的马。 见李锦绣呆呆望着惨死的马不言不语的,流火还安慰他:「没关系的,一匹马儿而已,待回头我再买一匹更漂亮的给你。」 其余人见他这样觉得蛮可怜的,就纷纷涌过来安慰。 然而李锦绣压根不难受,一匹马儿而已,又不是他亲娘。他只是很馋,从小到大无肉不欢。一路上吃干粮吃得都想死,想出去打个野味来打打牙祭,还被盯得很紧。 他看中了马腹部的肉,觉得烤着吃肯定比蛇肉有嚼劲,馋虫在肚子里叫嚣,竟矮了身伸手往马儿身上摸。 流火心里难受极了,急忙拉住他,还让其他人帮把手赶紧把马埋了,省得李锦绣看了伤心。 就这样李锦绣不仅没吃到一口马肉,连座驾也没了。 流火和那两个弟子争着要和李锦绣共骑,都不等他表态,三人竟差点打起来。 燕雨真面色一冷,毫不留情一人狠狠抽了一鞭才算完——本来他很公平的,正要给李锦绣这个罪魁祸首最狠的一鞭,遥遥听见一声「住手」。 鞭子就没抽下去。 江寒溯为止纷争,就慷慨地让李锦绣上了马车。 李锦绣抱着水囊,猫着腰钻了进来,冲着江寒溯讨好一笑。很懂规矩地坐在角落里,尽量不打扰师尊。 「怀里抱着什么?」 「啊,是我打来的山泉水,可甜了!」李锦绣这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忙把水囊献了上去,「干净的,我没有喝过。」 江寒溯笑:「多谢。」 伸手去接,修长如玉的手指,状若无意摩挲过水囊,感受着残留在上的温度。打开盖子,慢慢饮了两口。 再一垂眸,就见一双漂亮的鸳鸯眼,正巴巴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评价。 「嗯,滋味甘甜。」他的嗓音清冷,声线温柔又撩人。 李锦绣暗暗松了口气,随即灿烂一笑:「若能得江宗主喜欢,就是这山泉水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好甜的嘴,和小时候一样会说好听话哄师尊开心。但江寒溯可不会忘,这张会说甜言蜜语哄人开心的嘴,不仅能哄师尊,也能哄其他人。 江寒溯笑容未减。 李锦绣趁机卖弄自己:「我并非一无是处,有一手酿酒的好本事。待来年开春採集三月初开的桃花,洗净放于瓦罐中,再配上糯米等其他谷类,埋在桃花树下发酵,待冬天落第一场雪时再挖出来喝,别有一番滋味呢。」 江寒溯道:「我甚少饮酒。」 这点李锦绣当然知道了,但「甚少」又不是「从不」,少喝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主要得表现得有用一点,不想被师尊赶走才是真的。 「可我酿的酒滋味特别,江宗主只要喝过就一定会喜欢的!」李锦绣非常肯定。 江寒溯微感诧异,他倒不知自己这个小徒儿何时会酿酒了,怕不是吹出来的。面上却不显分毫,还顺着他道:「你倒是很有信心。」 他再次摩挲着手指上的墨玉指环,稍大一点的指环,被他摩挲得一圈圈转动。像枷锁般套住了修长的手指。 江寒溯翡翠似的碧绿清透眼眸,深如洪潭,任何人与之对视,似乎都能被吸进去。 李锦绣完全没有感受到危险,也可以说他从来不觉得在师尊身边会有什么危险。依旧笑容灿烂,满脸朝气。 「若我尝了你酿的酒,品出了不一般的滋味来,以后怕是再饮不下旁的美酒了。」江寒溯注视着他,慢慢吐出这些话来。 「那好办啊,只要江宗主想喝,我随时都可以洗手给江宗主酿来!」李锦绣笑眯眯的,大而圆的鸳鸯眼,此刻眯成了两弯月牙,稚气未脱的模样让他瞧着可爱又单纯,一点心计都没有。还大言不惭地说,「我很愿意为江宗主酿一辈子的桃花酒!」 江寒溯又笑了。 酿一辈子的桃花酒么? 犹记得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也曾经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什么狗屁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啊?就算将来有朝一日我长大了,出师了,我也不要离开仙山,这里是我的家呀。」 「我就是长不大,我才不要离开师尊!」 「我要一辈子待在师尊身边,当师尊座下永远长不大的小徒弟。」 这些话还歷歷在耳,曾经信誓旦旦说,永远不会离开师尊的小弟子,慢慢长大了。 可长大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逃离师尊的掌控! 江寒溯眸色骤冷,不动声色偏过目光,不让李锦绣发现师尊眼底的寒意。 「……那个,对了,谢谢江宗主让我上马车。」 李锦绣由衷感谢师尊,觉得师尊真的好温柔,只是外表看起来有点冷,实则最是良善正直不过。如果李锦绣有尾巴的话,此刻一定会对着师尊甩来甩去,可实际上就算没有尾巴,他表现得也很谄媚。 江寒溯敛眸,淡淡一笑。 有什么好谢的? 那马儿就是他动手杀的。 若是不把马儿杀了,哪有这么好的理由让李锦绣受宠若惊似的,主动钻进马车里来。 第22页 流火不放心李锦绣,虽然很畏惧宗主和燕师兄,但还是大着胆子,偷偷摸摸凑近马车,给李锦绣塞了一包果干。 李锦绣吃着果干,听着流火隔着车帘小声安慰他不要难过了。 待人走后,江寒溯才睁开眼睛,漫不经心问:「你会因为一匹马的死而难过?」 李锦绣琢磨着自己要是否认了,会被认为没有同情心罢?遂故作姿态地点点头,连果干都不吃了——他只想吃肉。 江寒溯看了看他,又问:「喜欢兔子还是狐狸?」 「啊?」李锦绣愣了愣。 「不喜欢有毛的?」 「啊,喜欢的!」李锦绣愕然了一小会儿,「兔子吧,兔子可爱又好养。」主要是吃胡萝蔔青菜就可以了,不会跟他争肉吃。 江寒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事后果真给他弄了一只小白兔来。 李锦绣是既惊喜又惊讶,万万没想到师尊居然这么在意他的情绪啊。 更没想到师尊竟会为了一个来歷不明的「李小山」,这么费心思地抓了只兔子来。 这种待遇他生前都没有过。 李锦绣有点难受了,但很快就想开了,伸手碰碰兔子的耳朵,直夸兔子可爱,实则心里琢磨着,怎么说服师尊把兔子叉起来烤了吃掉。 「怕是要劳烦你多费心些照顾了。」 李锦绣不明白,下意识问:「为什么啊?」给点吃的,往笼子里一关,不就完事了? 「它受伤了。」江寒溯不动声色捏断了兔子的左腿,疼得兔子瞬间挣扎起来,可兔子耐痛得很,腿断了也不叫。 李锦绣伸手摸了摸,果然是断了,当即「啊」了一声:「好可怜啊。」腿断了就不吃食了,不吃食了就会瘦,瘦了就不好吃了。 「那你可愿代替我好好照顾它么?」 李锦绣点头,决定不吃它了,小心翼翼将兔子抱在怀里,抚摸着兔子的耳朵,低头嘟囔,「小兔子乖乖,不要怕,江宗主精通医术,会接骨的,一会儿就帮你把骨头接上。养个十天半个月,你就又是活蹦乱跳的好兔子了!」 「对吧,江宗主?」少年抬头,满眼信任。 江寒溯笑着点点头。 第09章 咬师尊的虎口 大师姐名叫裘云音,比李锦绣大上几岁,是小师叔座下大弟子。模样清丽动人,性格也好。 本是沧山派掌门之女,后师门被御尸宗所灭,小小孤女流落在外,被灵剑宗的小师叔捡了回去,收之为徒。因为曾经死了一个弟弟,遂一直把李锦绣当亲弟弟照顾。 李锦绣临死前不久,大师姐才刚刚嫁入瀛洲赵家,如今二胎即将满月,说什么也得为小外甥准备一份厚礼才行。 可问题来了,他没有钱啊! 莫说准备礼物了,现在离开师尊,只怕明天就要沦落到跪在街头讨饭。 常言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要不然把兔子当个礼物好了。 李锦绣眼巴巴瞅着师尊给小白兔接好了腿骨,还贴心餵小白兔吃果干,可小白兔大概是腿疼,病恹恹的,不吃不喝也不理人。 他没有养宠物的经验,生怕把兔子养死了,脸上不由流露出了难色。 但转念一想,有师尊妙手回春在,莫说是断了腿,哪怕就是魂儿在头顶飘,也定能被师尊拉回来。 如此一想,李锦绣就放心多了。 为了不打扰师尊清净,李锦绣抱着兔子老老实实倚靠在角落里睡觉。 恍恍惚惚间,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师门,周围光线昏暗,他站在廊外,雨水将他打得浑身湿透,他似怎么都站不稳,在寒风骤雨中摇摇晃晃。 献血顺着袖管淌过指尖,又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溅出血花。 即便只是在梦中,李锦绣也觉得像是真实发生着,一颗心如放在烧红的铁板上反覆煎烤,疼得皱成核桃大小的一团,每一次唿吸都像是肺侧刀锋刺穿,冷飕飕又钝痛难忍。 他的目光透过重重雨帘,隐约看见一道模煳的身影。疼痛爆开,在浑身的骨骼中游走,李锦绣觉得好痛,可具体哪里痛又说不上来,他跌倒在地,胳膊肘好似断掉了,死死咬着牙,匍匐着往远处爬——他在逃,可是在逃谁呢? 身后到底是谁? 耳边是杂乱的雨声,他的唿吸急促到像绷紧的弦,随时都会弦断人亡。稍一张嘴,就呛了满嘴血气。 外面又下起了雨,秋雨急骤,狂风大作,吹得车帘哐当响,几缕寒风窜了进来,夹杂着冰冷的秋雨落在李锦绣的脸上,他骤然从梦中惊醒。 唿吸急促,气喘如牛,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周围很黑,李锦绣怕黑,下意识摸索着爬起来,却惊觉嘴里咬着什么,都不待他反应,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李锦绣愣了愣,几乎同一时刻,嗖的一声,一张明火符烧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李锦绣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师尊的怀里,还胆大包天咬着师尊的右手虎口!! 李锦绣大惊失色,几乎本能地逃了出来,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一开口就是颤音:「我,我并非有意!还请师……」 卡擦。 外面一道闪电划过,惊天骤响。 李锦绣彻底清醒了,到嘴的话也随着这道闪电狼狈地吞咽回去,依旧跪着道:「请江宗主恕罪!」 第23页 江寒溯曲指将即将燃尽的明火符,不偏不倚打进了马车角落里的油灯之中,葱白的修长手指摩挲着指间玉环,只是淡淡扫了眼虎口上残留的绯色咬痕。 然后才慢慢落在跪在自己脚边的少年,风轻云淡地道:「你做错了什么,竟要跪下求我宽恕?」 李锦绣说不出来。 他狠狠低着头,故作胆怯,实则内心愧疚不已,觉得这太过冒犯师尊。羞愧难当之下,一眼都不敢看向师尊,更莫说是他留在师尊虎口处的牙印了——这实在是他以下犯上的罪证! 铁证如山! 偏偏江寒溯还将「罪证」展示在了李锦绣眼前,依旧平静地问:「你是指,你做了噩梦,迷迷煳煳哭着扑到我怀里,还抓着我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的事么?」 李锦绣更羞愧了。 自己从前不这样啊。 虽然也会做噩梦,但从来没有梦游的习惯,更加不会对别人张口就咬! 江寒溯身为医者,又是长辈,极是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还关切地道,「只是,你这梦游症须得趁早干预,咬了我倒也无妨,若来日咬了不该咬的人,只怕是个麻烦。」 李锦绣点点头,实则在他心里,咬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咬师尊! 江寒溯让他起来,还递了杯茶来。 李锦绣战战兢兢坐下,接过茶杯的一瞬,竟有些烫手,下意识抬头望向师尊,恰好和那双温柔的眼眸对视。他跟做错事的小孩儿一样,红着脸低头。 三两口就把茶喝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总算回到了肚子里。 「可否告知,你方才做了什么噩梦?我也好对症下|药。」江寒溯轻声询问。 李锦绣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敢说。 他没有看清剑指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只不过在梦里,一切都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突然闪现的生前记忆,哪怕只是零星片段,也足以让李锦绣惊恐不安了——他真的很害怕,怕自己跟传言中说的一样,是个欺师灭祖,以下犯上,品行低劣的坏种!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重生到底算什么? 向大家伏首认罪?还是让师尊再杀他一次? 右手无意识地紧握杯子,李锦绣心绪杂乱不堪,竟嘭的一声,将杯子捏得粉碎。 直到察觉掌心尖锐的刺痛,低头一瞧,鲜血顺着指缝溢了出来,落至了红衣上,颜色加深。 江寒溯微微蹙眉,察觉到李锦绣只怕是恢復了一点记忆。 什么也没说,沉默着握住少年细细的手腕,见他拳头握得太紧,也怕伤着人,江寒溯语气很淡,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把手松开。」 李锦绣习惯顺从师尊的任何命令,立马把手松开了,察觉到师尊在拔深埋掌心里的碎瓷,李锦绣很疼,又觉得难为情,下意识往回缩手。 可几乎同一时间,握他手腕的力道勐然加重了几分,如同被钢筋铁板狠狠夹了一下,李锦绣不受控制发出一声「呃」,声音吃痛。 江寒溯手下很轻,飞快将所有扎进肉里的碎瓷取出,用手帕抹了几下掌心的血,握着李锦绣的手腕,对着光仔细端详,确定没有残留的碎瓷后,才将伤药撒在李锦绣的手掌处。 只要是伤药,就没有不疼的。 李锦绣生前不是什么娇气包,挨过的打,受过的伤,数都数不清。性格又倔,有时候还爱认死理,疼死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或许是和师尊分开了三年,凄风苦雨太久了。 也或许是刚刚被噩梦吓到了,亦或许只是手心太疼了,等李锦绣再缓过神时,眼泪跟珠串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觉得很丢脸,就扭过头,用肩胛抹去泪水。 江寒溯抬眸定定看了他几眼,依旧沉默不语,用手帕绑好了伤后,就静坐了会儿,等李锦绣先开口。 可等了得有半盏茶时间,李锦绣依旧低头坐着,无意识地捏着衣袍。 外面风雨声渐大,马车穿过密集雨帘,车轮碾过泥泞山道,继续往前赶路。风过林梢时,还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江寒溯才轻咳了一声,吸引李锦绣的目光,待人望过来时,抬手在他眼前一拂,人就再度倒回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江寒溯搂着他,温热指腹或轻或重摩挲着小徒儿殷红的唇,这副皮相很美,但江寒溯还是喜欢从前的,他抱习惯了,如今抱着反而觉得有些陌生,似活蹦乱跳的鱼儿,会随时挣脱师尊的束缚。 江寒溯最不喜欢的,就是失去控制的感觉。 若是有机会,还是换回来为好。 「师……师尊,我,我疼……」 怀里的徒儿无意识地发出了嘤咛,声音细细弱弱,跟小孩儿似的,眼泪淌了满脸,瞧着真是招人稀罕。 江寒溯忍俊不禁,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早就告诉过你,老老实实便不会疼,是你自己不听。」 随即又是一声嘆,隐在风雨中,听不太清。 第10章 燕师兄认出了锦绣 这场雨来势汹汹,山道泥泞不堪,极其难行。 破庙中,众人稍作休整。 李锦绣坐在火堆前,伸出双手烤火,那只小白兔此刻正窝在他怀里,探出个小脑袋来,猩红的眼睛圆熘熘的。 燕雨真裹挟着一身清寒踏入破庙,一眼就瞥见了他,但没理会,先行过去回禀师尊,待再出来时,李锦绣就不见了。 第24页 额头上的某一根青筋勐然一跳,燕雨真下意识攥紧拳头。 破庙之外,人声传来。 「不可以乱碰!」一名弟子沉着脸,手势呈狂风扫落叶状,「去去去,一边凉快去,别打扰我们做事!」 「别急着走!你搞的烂摊子,自己收拾!给我捡起来!」另一名弟子道,看起来挺生气的。 「哦。」李锦绣乖乖点头,将被他故意碰翻在地的符纸,一张张捡了起来,用衣袖擦掉沾染的水滞,叠整齐了,才交到对方手里。 「行了,滚进去老实待着,没你的事就少出来。」那名弟子接过符咒,压根没看,就分给其他几人,在周围张贴。嘴里絮絮叨叨念,「本来下雨天就烦!还多了个小白脸捣乱。什么都不会,白吃白喝啥活不干,等着人伺候,真不知道带着他有什么用!」 李锦绣眨巴眨巴眼,老老实实「滚」了回去。 燕雨真等人走后,才现身,伸手问那名弟子要来符纸,此为「镇邪符」,出门在外总归不甚安全,携带此符往下榻之处周围贴上几张,等闲的邪祟根本无法靠近。 可保一夜安稳。 更何况一路上接连遇见两次行尸作祟,确实有必要谨慎些。 只不过很显然,这些符咒都是现画的,上面的硃砂还未干。 燕雨真一张一张地翻,仔仔细细端详着符纸。 弟子们面面相觑,胆大些的从旁询问:「燕师兄,这,这符纸有什么问题吗?」 「是谁画的?」燕雨真问。 「是我。」 燕雨真:「再去画一张。」 待新画好的符纸拿上来时,燕雨真又是一番仔细对比。 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新画的那张符咒上,缺了一点。 而画符这种事情,也讲究缺一不可,多一点少一点,咒法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这点很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与其说是点,不如说像是手指不小心按上去的。 燕雨真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一点,不是硃砂,而是血。 以血画符,威力翻倍。 那名弟子小心翼翼询问:「燕师兄,是不是我画得不好?」 燕雨真未言,把符纸还了回去,略一思忖,又道:「此雨来得蹊跷,正逢前面塌方挡路,只怕不是巧合。今晚都放机灵些,莫让一些无耻鬼祟之徒有了可趁之机。」 「是,师兄!」 破庙内,李锦绣正在烤一块肉麦饼,小白兔腿骨虽然接上了,但还不太敢走路,翘着受伤的爪爪,躲在一旁啃草。那草还是方才李锦绣从外随意薅了一把。 好不好吃不知道,反正看着嫩嫩的一茬儿。 他将烤好的肉麦饼,用树枝从火堆里扒拉出来,随意颳了刮表面附着的灰尘,刚准备拿起来开吃,眼前骤然一黑,一只玄色长靴毫无徵兆的,一脚将肉麦饼重新踢回了火堆里。 李锦绣先是一愣,随即心生恼火,勐一抬头,恰好同沉沉的眼眸对视上了。 看着燕雨真手里握的长鞭,李锦绣心里蓦然一咯噔,到嘴的质问直接吞了回去。 「把饼子拿出来。」燕雨真吩咐,语气不容置喙。 李锦绣不想徒增是非,就拿起树枝,刚想将肉麦饼扒拉出来,岂料那只脚直接踩住了树枝,卡擦一声,树枝断成了两截。 「嗯?」李锦绣仰头望他。 「既然手这么不老实,就伸进火堆里,把饼子掏出来。」燕雨真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俊容上满是凛冽神情,不似说笑。 李锦绣又不是个真傻子,怎么可能徒手把手往火堆里伸? 莫说他如今修为远不如从前了,就算是曾经的李锦绣,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啊。 也是会受伤,会流血,会疼会哭的。 见李锦绣迟迟不动,燕雨真眸色更沉:「怎么,不肯还是不敢?」 「不肯也不敢。」李锦绣很诚实,招了招手,小白兔就踉踉跄跄沖他爬了过来。他抱起兔子,伸手摸了摸兔子耳朵,「大不了我就不吃了呗,反正饿一顿两顿又不会死。」 燕雨真拦住了他的去路,竟噼手夺过他怀里的小兔子,作势要往火堆里丢。 李锦绣一急,赶紧阻止,竟又被一掌打中肩胛,立马后退数步,气血翻涌。 「还手啊,怎么连还手都不敢?」燕雨真冷呵,「你算什么男人!」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李锦绣捂着肩胛,努力把即将溢出来的气血憋回去。 「你猜?」 李锦绣眼睛瞬间睁圆,什么你猜?都不是小孩子了,还搞什么你想我猜这一套? 「你心里清楚!」燕雨真冷冷盯着他看。 李锦绣心里突突乱跳,实在不明白燕师兄好端端的,发什么邪火,难不成自己刚刚偷摸修改符咒的事,被发现了? 不可能! 他明明改得超级小心,再说了,天底下的任何法咒画起来,都跟鬼画符没两样,讲究一个起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乱中有序,玄妙无比。 自己本来闲来无事,凑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总不能真的白吃白喝,否则时间长了招人厌。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发现了符咒上的错处,几乎是本能了,也是条件反射,李锦绣看见画错的符,心里就跟猫挠似的,痒得不行。 正好手指被兔子咬出了血,不用也浪费。 第25页 这才偷摸改了一下。除此之外,他也没干别的啊。 殊不知燕雨真这三年里,日夜都在研究李锦绣曾经画过的黄符,早将他画符的习惯铭记在心。哪怕闭着眼都能想到,哪一笔该落在哪个位置,连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不会有。 正因如此,燕雨真再次怀疑,面前之人就是早该死在三年前的小师弟,李锦绣! 方才命他火中取饼,不过只是稍作试探——无论取或者不取,燕雨真今夜都没打算放过他。一把握住了李锦绣的手腕,大力将人扯近身来,声音骤寒:「你到底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弄疼我了,快放开!」李锦绣心脏狂跳,努力保持镇定,反正只要自己不承认,燕雨真又没证据。 「别以为你换了具身体,我就认不出你来了!李锦绣,我告诉你,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德性我一清二楚!就算化作了灰,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燕雨真更大力扯着他,牙齿咬紧。 「死都死了,还回来做什么!」 李锦绣心里一酸,只觉得头顶隆隆作响,被钳住的手腕钝疼,像被钢筋铁骨狠狠夹住了。几乎能听见细微的骨头挫断声,可这疼在心伤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燕师兄真想杀我? 你我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师门之情,竟信我是那般卑鄙无耻,无情无义之徒? 下一刻,他就听见了燕雨真的心声。 【只要他一回来,师尊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师尊一世英名,绝不能再被李锦绣毁掉!】 燕雨真将发懵的人,直接拽到了江寒溯面前。 「你自己说,还是让我说?」燕雨真大力一甩,险些将人甩趴在地。手指依旧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我锁住了你的灵脉,你跑不了的!」 李锦绣嘶嘶抽着冷气:「你让我说什么啊!?」 「自是你的身份!」燕雨真寸步不让,咄咄相逼起来,「我要你当着师尊的面,告诉师尊,你到底是谁!」 李锦绣心脏勐跳,立马惊觉燕师兄一定是有所察觉,或许手中已有什么证据了,否则不可能将他拽至师尊面前,还如此信誓旦旦说,「师尊,若我猜的不错,此人正是李锦绣!」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气氛瞬间僵沉。 江寒溯缓缓睁开眼眸,先是瞥了眼李锦绣,而后才把目光转向燕雨真身上,他问:「何出此言?」 「此人行事鬼祟,举止轻浮,又惯爱跟男弟子纠缠不清,只怕是个货真价实的断袖!」燕雨真将自己一路上观察到的异常,尽数说了出来,末了,他非常肯定地道,「我的预感从未出错过!」 「师尊!」燕雨真冷冷盯着面前脸色发白的少年,语气沉到了极致,「不能放过他,否则,后患无穷!」 第11章 不如我亲手杀了他 修为高深者,大多年龄与外貌不符,江寒溯亦是如此。 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皮肤滢白如玉,乌髮浓密,眼眸清明如水,极其灵秀,光是这容色就昳丽漂亮到不同寻常。 沉稳而静气,任何时候都从容不迫,似天塌地陷了也能以最优雅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 敛眸沉思时,神情显得很专注,即便身为宗主也不时时严厉兇狠,反而透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可爱意态,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很想亲近。 李锦绣鬼使神差的,就往师尊跟前凑了凑,随即被钳住的手腕剧痛,他一个没忍住,发出一声堪比杀猪的悽厉叫喊。 「我准你动了吗?」 燕雨真神情不善,语气也冷冰冰的,越发扣紧了指下灵脉。因为疼,李锦绣弓起腰,右手臂被高高拽了起来,宽袖垂落,露出一截细长白皙的小臂,此刻青筋和血管都因灵脉被锁,而夸张地暴了出来。 饶是如此,也半点不显得狰狞可怖,反而有一种诡异的美感。仿佛一幅留白太多的画卷,突如其来增添了几抹青蓝交错的艷色,让人有种眼神一亮的错觉。 但凡有点怜香惜玉的好品质,此刻都扣不住少年的灵脉了。 江寒溯听不得那少年嘶嘶抽着冷气喊疼,当即眸色一沉,呵命燕雨真松手。 若是换作往常,燕雨真定然立马就松,绝不会有半点迟疑和违拗。 可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李锦绣! 那个天杀的混帐! 明明做了那么多坏事,把师门和师尊的名誉踩在脚下,丢尽了师尊的脸! 如今竟还敢回来!还处处在师尊面前装可怜,莫不是贼心不死,又想残害师尊?! 【与其看他一错再错,万劫不復,不如我亲手杀他,还落得个干净!】 李锦绣当即如五雷轰顶,将他这三年来对燕雨真的思念,瞬间摧毁成一片废墟! 他迷茫又手足无措地僵立原地,血色全无的唇瓣颤颤蠕动,却怎么都吐不出半个字眼。 心脏如火烧般疼痛难忍,竟一时直不起腰来,身躯佝偻得越发厉害。连手腕何时被放开的也不知道,待反应过来时,燕雨真已经跪在地上,脸色非常难看。 「若是没有证据,你此番冤枉了好人,你觉得为师该怎么罚你?」 江寒溯侧眸望了眼小脸苍白的李锦绣,藏在宽袖中的手指蓦然一紧,但表面依旧不显分毫,定定审视着燕雨真,「锁人灵脉,严刑逼供,为师寻常就是这么教你的?」 第26页 「师尊!」燕雨真咬牙,「弟子不会认错!他定是李锦绣,如假包换!」 气氛再度僵沉。 李锦绣站在一旁,望向燕雨真时,脑海中不由自主闪出一段尘封多年的记忆。 那年燕雨真才十六岁,仗着艺高人胆大,就带着刚满十二岁的李锦绣,一道儿下山除妖。两人误入了幻阵,怎么都出不来了。那时有六扇门,一生五困,燕雨真很肯定地指了个门说,这是生门,小师弟别怕,师兄带你逃出生天。 结果怎么着? 选错了。 五扇困门分别对应着佛门五毒,贪嗔痴慢疑,一旦被困进去,就很难出来。 更糟糕的是,他俩误入了「贪」门,而所谓贪,可指贪婪,贪恋,贪爱,也可指贪|欲。 一入贪门,迎面就是酒池肉|林,一具具不着寸缕的躯体,或泡在酒池中,或伏趴在岸,搔首弄姿地勾引人。更可怕的是,他们每一个身上,都或多或少有师尊的影子。 身后的桌案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各种禽类的肉肥美多汁,荤香四溢。 若非师尊及时现身相救,他俩还不知道要在酒池肉|林的幻境中沉溺多久呢。 李锦绣记得可清楚了,师尊从人堆里,将衣衫不整的他俩人扯出来时,先是抬手给了燕雨真一耳光,在反手要打李锦绣时,动作迟钝了,本来该公平教训徒弟,到了最后,那反手一掌落在李锦绣的颈窝,将他打晕过去了。 事后两人都被罚了,李锦绣从大师兄口中得知,原来那幻境能激发起人内心深处的欲|念。 当时心里想着什么,就会十倍,百倍,甚至千倍地放大。 李锦绣那时肚子正好饿了,想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所以他就在幻境中看见了珍馐。 他怕师尊误会,急急忙忙去寻了师尊,想解释一下,自己心里很干净,才不想跟男人们泡在酒池里玩。 哪知还是晚了一步,燕雨真抢在他前面,跪在师尊面前说,自己绝非断袖,心思澄明,绝无半点欲|念,请师尊信他。 可既然燕雨真否认了,李锦绣再巴巴跑过去说,反而落得个「推卸责任」。他当时年纪还小,好多事情都不太懂,又跟燕师兄关系好。 燕雨真后来私下拉着他说,小师弟,你年纪小,师尊偏爱你,不会拿你怎样,若师尊知道我六根不净,只怕会逐我出师门,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李锦绣很怕这样,就答应燕师兄,跟谁都不说。 好在师尊当真顾念着他年幼,并没有同他计较。燕雨真也因为此事,就对李锦绣更好了,处处想着补偿他。 如今骤然想起,李锦绣才恍惚明白过来,自己当年被师尊误会了,那一次的「恶种」,或许为将来发生的事,埋下了隐患。 明明是燕师兄从小就觊觎师尊的美貌,到头来却成了李锦绣想欺师灭祖。 李锦绣从来都不是那种心思龌|龊之人,对师尊未曾有过半点邪念。 不管是十二岁的锦绣,还是十七岁的锦绣,亦或者是如今二十岁的锦绣。 李锦绣敢竖着三根手指,对天发毒誓。 他从未贪图过师尊的皮相,一心一意只把师尊当最信任的长辈看待。 为了师尊,他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百死千死万死,绝无半点怨言。 可他唯独不肯成为师尊此生的污点,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师尊稳坐神坛,永远干净得如同山巅最洁白的一捧雪。 可是…… 李锦绣难过地想,现如今人人都觉得,是他丢尽了师尊的脸。 「师尊,何不对他进行搜魂?」燕雨真提议,「只要搜他的魂,他到底是谁,就一目了然了!」 此话一出,李锦绣都懵了。 搜魂可不是什么舒坦的事啊,简单来说,就是用自身的灵力,注入搜魂旗中,再打进体内。 以灵力控制搜魂旗,在元神中搜寻,其痛苦程度,无异于是用锋利的刀片,活活剐过一遍浑身的骨头! 非常疼! 虽然李锦绣没被搜魂过,但他亲眼见过。前一刻还生龙活虎,叫嚣着有本事就剐了老子的邪修,下一刻听说要搜魂,立马惨无人色,跪地求饶。 搜魂,只对穷凶极恶之人。 李锦绣的心,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决定权似乎并不在他手上,而在师尊的手里。 江寒溯蹙了蹙眉,眼眸里的不悦一闪而过。 好不容易才把徒弟找回来,你说搜魂就搜魂?再把人吓跑了,你燕雨真提头认罪么? 燕雨真自然知道搜魂有多痛苦,他笃定面前之人不敢受,不过是吓唬而已,为的就是逼对方坦诚布公。 躲是躲不了的。 李锦绣不可能一辈子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死都死过一次了,还不肯认错吗? 只要跟师尊跪下认错,燕雨真相信,师尊一定不会捨得再杀小师弟了。 燕雨真就那么定定审视着他,漆黑的眼眸,此刻都翻涌出了猩红的血丝,在心里一遍遍地逼迫他。 说啊,说你就是李锦绣! 说你知道错了,你再也不敢了,求师尊饶了你! 快说啊,小师弟! 李锦绣张了张嘴。 不是他的错,他死都不会认的。 当即狠狠一抿唇。 不过最后江寒溯也没有对他搜魂。 第27页 如此酷刑,本就不该因为燕雨真的「猜忌」而执行。 燕雨真不死心,怕他跑了,就取出捆尸绳。 李锦绣都懵了,觉得此举太损了,捆尸绳顾名思义就是捆尸体的,自己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才不愿意吃这个苦头,连忙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往师尊身后一藏,就露出一双圆熘熘的眼睛,两手紧紧抓着师尊的衣袍。 「过来!」燕雨真挣着绳索,凶神恶煞。 「我不!」李锦绣见师尊没有施法挣开他,有点蹬鼻子上脸,仰头哀求,「江宗主救我,快救我!这个哥哥好可怕,我不喜欢他了!」 燕雨真额上的一根青筋狠跳,左一句好可怕,右一句不喜欢,如刀子般捅进了他的心里。 绑,必须绑起来! 否则跑了怎么办? 第12章 我抱的是江宗主,又没抱你 李锦绣听见了他的心声,越发抓紧师尊的衣袍:「我不会跑的!我发过毒誓了,要一生一世跟在江宗主身边!」 燕雨真看不得他这么腻着师尊,面色越寒:「你有什么资格跟在我师尊身边?」 这很明显是在套话,李锦绣才不傻呢,反正只要不搜魂,燕雨真就没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拿他怎样。 屈打成招那是旁门左道爱干的事儿,在江寒溯面前这样胡来,燕雨真有几条狗腿都不够打断的。 当即就牢牢抱住师尊这棵大树,李锦绣哼了一声,藏在师尊背后道:「那自然是以江宗主座下僕人的身份了!」 非常得意,一点都不觉得当师尊的僕人就低人一等了。 不管是当徒弟,还是当僕人,本质上都是侍奉师尊,不过是名头不一样而已。 李锦绣死去活来一遭,脸皮更厚了。 燕雨真气得够呛,面色都黑了几个度,若不是师尊在场,他真的会抽出鞭子,噼里啪啦给这个小白脸点颜色看看! 深唿口气,燕雨真皮笑|肉不笑地道:「是么?既然你是师尊的僕人,而我是师尊的亲传弟子,如此一来,你也该是我的僕人!」 他再度挣了挣捆尸绳,发出啪啪的可怖声音,夜色已沉,破庙中也昏暗朦胧,玄青色的弟子服被寒风灌得飞扬开来,燕雨真年轻俊美的面容,落在李锦绣眼底,竟一瞬间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差,半明半昧骇人得紧。 李锦绣不禁哆嗦了一下,越发藏在江寒溯的背后,下意识想撒娇似的嚷嚷一声「师尊,你快说句话呀」,可如今身份不明,他也只能把到嘴的话生生咽回去,一开口就是勾栏似的哭惨,「江宗主……」 江寒溯微微扬眉,不禁莞尔。 三跪九拜求来的正经弟子身份,孽徒似的心态,勾栏般的求宠招数……这都是哪个教他的? 江寒溯还未来得及表态,燕雨真已经受不住了。 他家小师弟虽然脸皮厚,娇纵又任性,还特别淘气贪玩,行事也不那么光明磊落,一肚子花花肠子都泡在黑沉如墨的坏水里,缺点一大堆,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出一点美好的品质,但在师尊面前一向规矩有礼……哪怕三年前昏头了,为情所困还一时鬼迷心窍,想叛出师门,也都是先当众断腕割袍,亲手了结了师徒之情。 弥留之际,李锦绣虽然留下了一句看似兇狠的遗言,可鬼都听得出来,他说那句话时有多害怕,抖得多厉害,声音颤得像是在哭……与其说是大放厥词,死不悔改之下诅咒师尊,不如说他是一时赌气,像个任性的孩子。 燕雨真很难相信,李锦绣在经歷过被师尊亲手所杀之后,还能这么坦然自若地跟师尊撒娇,求师尊的庇护……明明最想杀,也最该杀李锦绣的人,就是师尊! 除非……李锦绣脑子有病! 燕雨真相信自己的直觉,定不会有错! 「你怕什么?我又没怎么你!」燕雨真冷冷盯着他,想要找出一丝破绽来,语气很不友善,「你有什么长处?」 「什么,什么长处?」李锦绣懵了下,头髮特别长,算不算?他瞧了瞧自己的手,手指也蛮长的,说实话。 但很显然,头髮长不能算长处,手指再长也没有用武之地。 燕雨真奚落他:「你以为僕人是那么好当的?什么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都能接近我师尊?」 李锦绣觉得有道理,然后就掰手指说,自己会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带孩子。 燕雨真不屑一笑:「这些可以用法术做到的事,何须你做?」 言下之意就是认为李锦绣没有价值。 而没价值的东西,就该丢进垃圾桶里。 李锦绣有点慌了,下意识望向师尊,却恰好瞥见师尊唇角划过一丝浅淡笑意,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使劲眨了眨眼,那抹熟悉的宠溺笑容,果真消散殆尽,应该只是错觉。 「你到底还想抱多久?」燕雨真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李锦绣从前就打不过他,如今重生到一个小白脸身上,就更打不过他了。闻言越发往江寒溯身后藏,嘴也不消停:「我抱的是江宗主,又没抱你!」 「你还想抱我?!」燕雨真语气骤戾。 李锦绣都有点佩服燕师兄的理解能力,但为了不让误会继续扩大,他便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燕雨真点头。 是,你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你随便起来都不能算个人! 第28页 最终还是江寒溯出声叫停,命燕雨真安排弟子们原地休整,还提醒了一句,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队。 如此,燕雨真即便对李锦绣有意见,也不得不听命行事。 临走之前,江寒溯还让他赔了李锦绣一块肉麦饼。 这下不仅李锦绣懵了,连燕雨真也懵了。 「江宗主怎么知道燕公子一脚把我的肉麦饼,踢进火堆里的事儿?」李锦绣非常迷茫。 江寒溯侧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李锦绣:「……」 燕雨真:「……」 江寒溯把目光扫向了燕雨真:「此事是你鲁莽在先,向……」语气顿了顿,李锦绣赶紧说,「李小山!桃李满天下的李,小山重叠金明灭的小山!」此话一出,燕雨真又冷了脸。 江寒溯点点头,笑了。 李锦绣见师尊笑了,原本还有点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就安定了许多,看来师尊没有厌弃他到连「李」这个姓也深恶痛绝的地步呢。 江寒溯又道:「向李公子道歉。」 「师尊!」燕雨真狠狠咬牙,十分不悦,「他,他不过就是死缠烂打也要跟着师尊的僕人!」 在僕人二字上,咬得很用力。 既然李锦绣不知廉耻,自甘下贱,放着好好的玄门弟子不当,非要当僕人,那他又何必苦口婆心,眼巴巴地盼着李锦绣重归正道? 「我只知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江寒溯道,「纵因一时困境,委身为仆,也未必就处处低人一等。」 燕雨真一向不敢违拗师尊,咬了咬牙,草草冲着李锦绣拱了拱手,然后气得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李锦绣摸了摸鼻子,这才慢慢从师尊身后爬了出来。 很快就听见外头传来人仰马翻的声音,还夹杂着鞭子的破风声,以及燕雨真的训斥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畜生就是畜生!」 李锦绣估摸着燕师兄应该是指桑骂槐,但也没有上杆子认领的道理。 索性就又烤起了饼子,还象徵性地要分给师尊一半。 江寒溯微笑着摇头拒绝了,定定看着李锦绣一口一口,把饼子嚼碎了咽下去,吃得非常香甜。 「好吃么?」 「不好吃。」李锦绣很诚恳地摇摇头,「但我饿了,所以也不挑。」 「你从前……」江寒溯眸色暗了暗,敏锐察觉到这三年来,小徒儿一定过得很苦。本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毕竟再多的苦,也是李锦绣自作自受。 可真当他亲耳听见时,难以言喻的苦涩,还是在嘴里心里慢慢化开了。 「从前啊,飢一顿饱一顿的,我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饭了。」 李锦绣想起自己死后,被囚|禁在死溪林里,为了魂魄不散,他需要通过外在条件,来滋养魂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吃! 但他又不愿意鬼吃鬼,只好成天到晚翻找白骨,附身上去后,就跟饿鬼投胎一样,各种找吃的。 他没注意到师尊的眼神,跟开玩笑似的,语气很轻快,「我一开始身子弱,走几步感觉就快散架了,总找不到吃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也都是其他野兽啃过的残骨,又没法生火,我就只好抱着啃几口。噁心得不行。」 「后来身体恢復了些,就尝试着找点新鲜的东西吃,但运气总是不好。明明我想捕猎,可到头来我却成了猎物。」 李锦绣想起自己之前附身在狼啊,或者狐狸的残骸上,结果却被比他更兇勐的野兽吃掉,就不禁打起了寒颤。 最可怕的一次,他好不容易附身在一具刚死不久的凡人身上,本以为自己可以逃出去了。 可倒霉的是,刚刚杀了原身的人,不放心又回头查探,刚好撞见死而復生的一幕,为了保证他死得不能再死了,直接将他大卸八块。 李锦绣就是这么倒霉。 品尝了一次被人剁碎的痛苦,他那时就在想,为什么连死也这么难。 又为什么自己执念那么深,早死早投胎不行吗? 现如今终于得见师尊了,李锦绣又觉得,吃点苦,受点罪也没什么。 最起码,他又回到师尊身边了,哪怕当个没名没分的僕人也好。 总好过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年復一年地空想。 第13章 燕师兄是一点都不心疼他啊 李锦绣觉得,一定是自己遇见了师尊,把今生所有的运气都用光了的缘故。 他一次次地附身,又一次次的因为各种原因再次死掉。 魂魄附身又离体,难以避免地会受到污浊之气吞噬,为了求生,李锦绣只能想方设法维持魂魄的完整,可代价就是记忆被消磨,一次次復生,一次次惨死,记忆惨遭打破,像是原本很完整的锦缎,被撕扯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李锦绣有时候一觉醒来,都忘记自己原本长什么模样了。 好在消磨掉的,都是一些痛苦不堪的记忆。 李锦绣把最美好的记忆护得很紧,像保护什么绝世珍宝一样,不容许任何东西践踏。 只有守护着美好的记忆,他才能笑着,一次次挺过来。 说好了是当僕人,但李某某一点当僕人的样子都没有,直接贴着师尊坐下,握着树枝捅火玩,火光将他的脸照得红通通的,像熟透了的石榴籽,娇艷欲滴,姿容漂亮极了。 江寒溯定定看着他,不忍再听,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兔子呢?」 第29页 兔子? 李锦绣愣了愣。 江寒溯眼眸里满是晦涩难懂的情绪,言不由衷地说:「你把它……弄丢了?」 李锦绣心道坏了,师尊可能要生气了,立马弹了起来,慌慌张张要出去找。 江寒溯道:「不必惊慌,找回来就好。」 「那,那要是找不回来了呢?」 他怀疑兔子已经死在了燕雨真手上,更怀疑兔子腿一好就出去鬼混了。毕竟不久前,兔子忘恩负义,为了逃跑还咬了李锦绣一口。 那是只坏兔子! 「也无妨。」江寒溯意有所指道,「只要有心,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去,也能将他抓回来。」 李锦绣点点头,也不好意思拉着师尊一起找。 外面夜色漆黑,雨已经停了。 李锦绣捏着一张明火符,猫着腰在破庙附近寻找,嘴里「嘬嘬嘬」,唤狗似的召唤着跑得没影的小白兔。 兔子没唤出来,倒是把流火唤出来了,他颠颠地跑过来,特殷勤地问:「小山,小山,你叫我啊?」 李锦绣愕然了一下,目光从不远处围成一个圈,掩唇窃窃私语看热闹的几个弟子身上扫了过来。又看了看夜色中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的流火,暗暗嘆了口气。 觉得这小子脑子如果不是缺了根弦,就一定是出生时,脑袋被狗啃了一口。 但多个人帮忙也是好事。 流火虽然是个断袖,但他很热心,开开心心跟着李锦绣一起找。不知不觉两人就离破庙很远了。 山道崎岖,雨后湿泞,远远一瞧,整座山都浮沉在一层血雾里,李锦绣一抬头,一具红衣女尸噗嗤一声,从树上倒吊下来,瞬间寒毛直竖,一口气悬了起来,他倒是挺冷静的,反观流火已经鬼哭狼嚎起来了,往旁边连跳三步才想起来不能抛弃小伙伴。 胆小是真的,但不是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渣男,品性还行。 流火刚要张牙舞爪跳过来,把「吓傻」的李锦绣拽开时,那红衣女尸动了动,发出嘎巴卡擦的骨节扭曲声,抬起修长惨白的手,非常自然地抚在了李锦绣的胸口。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艷遇,李锦绣微微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查看对方尸变了没,流火就一把抓着他,一张黄符甩了出去,撒腿就跑。 也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李锦绣才惊觉周围血雾更浓了,远远能听见四面八方传来踏碎枯叶的声音,还有桀桀桀的怪腔。感觉来势汹汹的,只怕少说也有成百上千的行尸,否则闹不成这鬼动静。 流火一口气把人拽回了破庙,还没来得及缓口气,燕雨真就已经走了上前,开口就呵斥他俩跑哪儿去了,目光扫到流火紧紧握住李锦绣的手腕时,眸色更是一沉,吓得流火立马撒开了手。 李锦绣刚想开口,余光一扫,师尊不见了。不等他解释,燕雨真直接用捆尸绳将他捆成了粽子,然后目光在人堆里扫了扫,想找两个丑弟子看着他,可扫了一圈,别说丑的,哪怕找个其貌不扬的都难。 燕雨真无视流火期盼又殷勤的眼神,将李锦绣丢给了一名看着比较沉稳可靠的男弟子,冷冷道:「看好他!但凡他少了一根毫毛,拿你是问!」 随后又祭出几张黄符,嗖嗖往破庙四周贴去,简单结了个阵,就一把将李锦绣推到阵中央。 李锦绣现如今的身体本来就弱,被推得一个趔趄,噗通跌趴在地,半天都没爬起来。 燕雨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他,冷哼一声,带着其余弟子离开了破庙。 等人走后,李锦绣才慢慢坐起身来,稍微挣了挣,捆尸绳瞬间束缚得更紧了。 流火去而復返,不知跟看着他的弟子说了什么,随后那人退开了些,流火赶紧凑了过来,压低声儿劝:「你别乱动!这捆尸绳越动捆得越紧,到时候吃苦受罪的还是你!」 李锦绣自然知道,只不过还是头一回被捆,眼珠子滴熘熘一转,他直接往地上一倒,一边翻滚,一边唉唉哭叫,说好疼好疼。 流火见不得漂亮弟弟这么哭叫,可又不敢给他松开,旁边还有弟子盯着呢,正急得抓耳挠腮,忽听头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无数瓦块倾盆而下,饶是他赶紧抱着李锦绣躲开,还是差点被埋废墟里。 待两人才缓过神,就听噗嗤噗嗤的声音传来,燕雨真留下的黄符,竟自燃起来,设下的法阵,也在莫名淋下的一场血雨中,破了个干干净净。 李锦绣嗅出来了,这绝对是人血! 尚温热。 那名弟子见状,立马拔剑,可还没来得及出手,从天而降的一条铁索,直接缠上了他的脖颈,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身首分离,血淋淋的脑袋被拽上了天。 跟大红灯笼似的,在虚空中盘旋。 李锦绣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更离谱更可怕的事,他都遇见过,所以还算冷静。 可流火不一样了,他年轻,资歷浅,这回下山就是歷练来的,被吓得面色煞白,惨叫声响彻云霄。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他身上施加了酷刑一般。 李锦绣琢磨着,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乱拳真能打死老师傅,自己如今虎落平阳了,没准真被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爬出来的邪祟,一巴掌给弄死了。 当即就赶紧踢了流火一脚,大叫着让他给自己松绑。 与此同时,自四面八方传来轰隆声,本就长年未修的破庙,几乎只是瞬息之间,就彻底轰塌。 第30页 流火被一脚踹清醒了,赶紧拽着李锦绣原地翻滚,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气喘吁吁说了:「别怕,我保护你!」 李锦绣都气笑了,你又怂又菜,怎么保护我啊? 赶紧找个凉快地歇歇罢。 第14章 还是自己支棱起来罢 一边凉快是不可能一边凉快的,都这种时候了,流火还打肿脸充胖子,硬装烂好人,将那种同生共死的兄弟情发挥到了极致。 流火才一起身,就祭出了黄符,嗖嗖几声打了出去。打没打着不知道,反正他打完就跑,跑得飞快,生拉硬拽把李锦绣也带上了。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被横在面前的石堆堵住了去路。 李锦绣累得也够呛,这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行尸,乌泱泱的一群,在夜色下摇摇晃晃。有些死的很体面,还有寿衣可穿,只是身上沾满了泥,像是才从土里爬出来的,也有的尸体残缺,被细长的鱼线缝着,才不至于走几步就散了,只不过眼珠子都垂在外面,看着真别扭。 空气中满是腥臭的泥土气。 旁边传来叽里哌啦的念咒声,他都佩服自己,居然能从流火口中听出念的是什么东西——能把咒语念成这鬼模样,流火真是有点东西。 「啊啊啊,怎么办?这么多我打不过啊!」流火一边死死护住身后的李锦绣,一边捏着黄符欲哭无泪,「人呢?人都去哪儿了?我我我,我不太行啊!」 李锦绣差点想对天翻个白眼。 别说一干多,感觉流火一干一都够呛,还能怎么办?你把我放开,事情就好办了。 可是流火笨得很,直到现在还想不起来先给李锦绣松绑,见自己实在招架不住了,他也不死扛,直接回身拽住捆着李锦绣的绳索,把人当麻袋似的,往肩头一甩,一边嗖啪嗖啪乱甩黄符,一边撒腿继续跑。 山道崎岖,夜色又深,流火跟无头苍蝇似的。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会被精准拦路。 李锦绣觉得,自己还没死燕雨真手里,就要先死在流火这厮手上了,颠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要不是牙咬得紧,李锦绣真担心会吐出一口陈年老血。 他忍了又忍,还是很客气地说:「请你先给我松……」 「啊……」 流火脚下绊着了东西,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竟一头摔倒在地,但他有点良心,摔倒之前把李锦绣推送出去,不至于拿人当个垫背。 李锦绣跟皮球一样,骨碌碌翻滚几圈才泄干净劲势,只落了点擦伤,倒也无碍。反观流火就可怜了,原来绊倒他的不是什么石头枯枝,而是自后一把铁索,直接穿透了他的脚骨,还被大力往后拖拽。身后乌泱泱的,一片行尸走肉等待着即将到口的美味。 「小山,跑!」 流火大喊一声,受了回疼,终于脑袋灵光了,用力甩出一张符纸,解了李锦绣身上的捆尸绳。 但没控制好灵力,噗嗤一声火起,李锦绣原地翻滚几圈,把火压灭了。 流火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嗖的一声被拽走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肯定要被一群行尸撕扯得稀巴烂,毕竟年纪小,遇见危险还是挺脆弱的,流火闭着眼睛大叫:「爹娘!我下辈子再也不修真了!我老老实实下地插秧,养猪养牛!」 预料之中被行尸解体的恐怖场景并没有发生。 拖行停止了。 流火惊恐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李锦绣有点泛黑的俊脸。亲眼看见平时弱不禁风的漂亮弟弟,伸脚踩住拖行他的锁链,手持扭成三股,宛如长鞭的捆尸绳,将涌上前的行尸噼里啪啦一顿勐抽,下手又快又狠,残肢断骸漫天飞舞。 不知是脚骨碎裂太疼了,还是受到了惊吓,流火在迎面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飞扑而来时,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李锦绣啧了一声,感觉到脚下锁链勐然一挣,差点将他弹到飞起,索性甩鞭勾住铁索,咬破手指握住捆尸绳,一路下滑鲜血蔓延,与此同时一道「火咒」打了出去。 唰的一声,火焰顺着铁索蔓延而去,风助火势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 察觉到对面松了力道,李锦绣趁机抢过铁索,两脚踩着,勐一发力,卡擦一声,铁索断裂,顾不得将人扶起,他就瞧见原本袭击二人的尸群,竟在原地晃了晃,似乎陷入了诡异的迷茫。 李锦绣歪了歪头,目光四下逡巡。忽然眼睛一亮。擒贼先擒王! 当即扯下一片衣角,用染血的手指,飞快在上面画了道符,之后脚尖点地,一跃而起,落至目标行尸肩上。蹲下捏住行尸的下巴,才掰开他的嘴,大量黑血就涌了出来,淋了李锦绣一手,把他噁心得不行,顾不得擦手就赶紧把衣角卷了卷,往其口中一塞。 李锦绣再次落地,顺势用脚尖在地上划了几下,捏诀低念了几声,反控制方才那具行尸,将一群行尸走肉集中在小树林中央。 手指上的血不够,李锦绣化指为刃,狠狠往右掌心一割,啪的一声,染血的手掌拍在地面。 伴随着一声「火起」,几十道地火砰砰砰自地面破出,很快就烧成了一片。 李锦绣暗暗松了口气,烧罢烧罢,待烧成一捧灰,尘归尘土归土,早日安息罢。 这里的问题似乎解决了。 李锦绣刚打算去寻师尊他们,忽听一阵诡异的铃声响起,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第31页 眼前不知何时瘴气瀰漫,三步之外,人畜不分。 李锦绣警惕地左右观望。 忽然,后心一凉,蓦的被什么冷刃抵住了,舌尖瞬间一片冰凉,能这么悄无声息站在他背后,看来实力远在他之上。 「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你!」 李锦绣现在可惜命了,当即表示自己不动。 「你居然还没死?」 李锦绣眨眨眼,难不成认识? 这个想法才一冒出来,后背顿时剧痛,竟被一掌打飞出去,狼狈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起身,一大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疼痛瞬间在浑身的骨骼中炸开,绵延不断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殆尽。 李锦绣眼前阵阵发黑,这厮真不讲信用,自己明明没动! 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想,之前真是错怪了燕雨真,到底是师兄知道疼人,打他两回都是毛毛雨,跟调|情似的。哪里像外人啊,恨不得直接把他打成一滩烂肉碎骨! 为今之计,有两条路可走。 一,拖延时间,等师尊过来相救,自己可趁机佯装娇弱无辜,矮身扑跪在师尊脚边,讨师尊几分垂怜。 二,反杀这厮。 李锦绣不是那种犹豫不决之人,稍一思忖就很快选好了。 还是自己支棱起来罢,非亲非故的,江宗主凭什么救他啊。 第15章 活该没人真心爱你 密林被浮沉的血雾和瘴气笼罩,周围的景物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李锦绣努力去瞧,就见眼前站着道黑影,天色本来就暗,此人还背着光,压根看不清真容,只依稀能辨认出是个挺年轻的男人,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腿也很长,好一副风流潇洒的身段。 不知打哪儿吹来一阵寒风,震得衣袍猎猎作响,几枚缀在腰间缓带上的铃铛,也随之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跟方才听得不太一样。 手持一把短刀,从外观上瞧着普普通通,甚至有点丑,若不是刀锋雪亮,丢垃圾堆里,李锦绣都不会瞅一眼的。 夜色下一双眼眸如寒冰般凌厉,看李锦绣如看一只蝼蚁般。 不,可能还不如蝼蚁。对方只瞥他一眼,就觉得脏似的,嫌弃地挪开了视线。 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原地,等李锦绣再缓过神时,此人已近在咫尺,毫不留情的一脚,直接踏向了流火的脑袋。 这一脚踩上去,不得当场把脑袋踩得跟摔碎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啊? 李锦绣可能是被流火传染了圣父病,竟下意识扑了过去,从黑衣男人脚下勇救流火。 幸运的是,他护住了流火,不幸的是,他护着流火的同时,被黑衣人一脚踹向了肚子,饶是他躲避及时,还是觉得小腹剧痛,方一停稳,又「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不自量力!」男人冷笑,见一脚下去,李锦绣还没死,眸色更寒,再度抬起了手。 李锦绣赶紧道:「等等,等等!我不服!」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 「你好歹也是个男人,背地里偷袭算什么本事!」李锦绣用手背抹掉唇上的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仰头道,「真要是跟我单挑,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黑衣人闻听此言,似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竟还冷笑出声,却一点反派话多的优良品质都没有,再次抬手打下一道灵力。 李锦绣完全是出于求生本能,一边拽着流火躲避,一边用染血的手指在虚空中画符,一时间只听灵力相撞的砰砰声,以及少年隐忍压抑的喘|息,在夜色之中交织混合。 慌乱之中,他再次被击中了,跟流火一道飞了出去,流火骨碌碌往左边滚,李锦绣骨碌碌往右边滚,才一稳住身形,迎面一把短刀噼了过来,李锦绣手无寸铁,又筋疲力尽,躲又躲不掉,索性抬手一抓。 刀子噼在掌心,瞬间大量鲜血涌出。 李锦绣尚没来得及感受到剧痛在掌心骨肉上炸开,眼前骤然一亮,再能看清时,就见原本通体漆黑的短刀,不知为何竟开始吸他的血,转瞬之间就如同烧红的火炭一般,竟烫得对方率先松了手。 「这……这该不会就是义父一直在找的纯阳血?」男人惊愕地喃喃道。 或许是出于一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竟要把李锦绣先带走再说。 李锦绣握着短刀,非常潇洒地在掌心转了几圈,随后握住刀柄,刚想还击,可这刀已经通了几分灵智,根本不肯伤害其主人,竟当场弯了! 而且是面对着李锦绣弯了! 李锦绣嘴角抽搐,就是这么一耽搁,漆黑皮革下的大手,竟蓦然袭来,作势要掐上他的脖颈! 千钧一髮之际,一只玉葫芦从天而降,劲气瞬间将对方沖开。 李锦绣生前的法器有三样,一为软剑。 乃师尊所赠,寻常可缠在腰间,出招时剑身可软可坚,防守兼备。 二是勾玉,也是师尊所赠,据说是远古神兽的心脏所化,戴在身上就是世间最好的防御法器,御敌时可抵挡一次致命伤,相当于他的小金身。 至于第三样嘛,就是眼前这个玉葫芦了,他也不记得是谁送给他的了,更不记得自己何时有的。总而言之,记忆中他一直戴在身边。 这玉葫芦没什么特别的,寻常李锦绣都是拿来装酒的,别看玉葫芦只有巴掌大小,却异常能装,一次装个百十来坛美酒根本不在话下。 第32页 想不到啊,李锦绣真是想不到,自己死去活来一遭,最先寻来的法器,居然是平时自己拿来装酒的玉葫芦! 玄衣少年目眦尽裂,冷冷扫了眼小葫芦,又扫了回来,咬牙切齿道:「李、锦、绣?!」 李锦绣下意识摇头否认,可对方不依不饶,一定要他承认不可。 若是换作从前,李锦绣肯定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今他懂得惜命了。怎么肯承认? 知对方修为不低,看样子还不是个正儿八经的正道修士,李锦绣嗅到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还隐隐混杂着尸气,只怕是常年与尸体为伍,故气息污浊。 虽说玄门弟子,也有一些三流修士,常年搬运尸体,也就是所谓的赶尸匠,难免会因尸气,而沾染邪祟,多会用一些特别的法子,净化灵台祛除污秽,可此人不仅不祛,反利用尸气在周身凝结成护盾,只怕是个歪门邪道。 而自己不管生前还是生后,都绝不可能跟邪魔歪道有什么瓜葛。 李锦绣火速确定了对方不是好人,趁机自背后抓起一把落叶,迅速往面前一甩,嘴里低念着风诀,瞬间化落叶为飞刀,直冲此人而去。 然后抓起流火逃之夭夭。 流火短暂清醒了一下:「我,我这是死了?」 李锦绣懒得解释,无论流火是否清醒,都挺拖后腿的,索性就将他再度打晕。 可人才一晕,那黑衣人就追了过来,直接挡在二人面前,冲着李锦绣质问道:「李锦绣,你不认得我了?!」 「我不是李锦绣!」他再次否认,「我也不认识你!」 「不可能!你就是李锦绣!否则,你怎么解释这个?」玄衣少年抢走了小玉葫芦,指着上面刻的一个红色「舟」字,语气更沉,「宿文舟,我的名字!」 「啊?!」李锦绣惊诧至极。 首先,小玉葫芦上一直都有这个「舟」字,具体谁刻的,他也忘了。 其次,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宿文舟这个名字! 李锦绣不想跟他纠缠,再度捏了个火诀,啪的一声打了过去。谁曾想对方竟没有躲,只是拂了一下衣袖,把火灭了后,就再一次逼近身来,头顶浓雾和瘴气散开了些,一张清俊至极的面容出现在了李锦绣面前。 俊到李锦绣有一瞬间的愣神,只觉得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能是他从前看过的画本,上面贴了几张美人图,亦或者是过年时从人间买的神仙图。 也可能是从前看人间游神时,扮演神明的某个俊美少年……他真记不得了。 见李锦绣面露迷惑,宿文舟漆黑如墨的眼眸,瞬间迸出几缕狰狞的血丝,牙齿咬得咯噔响:「是啊,你一向如此,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抬手又要抓李锦绣,但相比之前,下手温柔了许多。 但李锦绣并没能察觉,反手又一道咒打了过去。 这回他打的是「锋咒」,化灵力为剑锋,以己血为媒,比起风雨雷电四大元素的基础咒,锋咒无疑更上乘,威力也更大。李锦绣如今灵力不济,勉强发出锋咒就一阵头晕目眩。 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他原本想着,暂且把人逼退也好。 谁曾想对方居然没挡,唰的一声,鲜血泼涌,有几滴都溅在了李锦绣脸上。 宿文舟似乎也大吃一惊,愣愣低头看着横穿自己胸膛的「锋咒」,神情一瞬间几经变幻,最终凝固在脸上的,是李锦绣从未见过的悲愤:「骗子!」 「……」 「李锦绣,活该没人真心爱你,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李锦绣:嗯? 谁说没人爱我?师尊师兄们都很爱我啊。 「我不是骗子!」 李锦绣也恼了,抬手又施咒去打。可这一回却被左右各一道劲气打飞出去,跟流火一道儿跌倒在地。气血翻涌,鲜血狂喷,他感觉自己真的快晕过去了。 再一抬眼,就见不知何时又两名黑衣人现身,一左一右护在宿文舟身侧。 宿文舟惊见李锦绣吐血了,神情骤变,一下子就慌了,下意识要上前,随即想起什么,脚下顿住。冷笑着侧过脸:「你是自作自受!」 其中一人剑指李锦绣,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们少主!」 「你到底是哪家的弟子?!说!」另一人凶神恶煞地质问。 俨然就是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宿文舟受了伤,此刻冷冷瞪着李锦绣,似乎也在等他的回答。 李锦绣也是有脾气的,反问:「你们又是谁?」 「御尸宗左右护法!」 此话一出,李锦绣神情变了变,果然是御尸宗搞得鬼! 「你不肯说,那就是没有师门!」左护法冷冷道,「没人管教的东西,杀了便是!」 右护法道:「敢伤我们少主,纵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恨,我看不如将他的皮剥下来,给少主做一面人|皮鼓!」 宿文舟冷冷一笑,刚要吩咐把李锦绣琵琶骨穿了,带回御尸宗去,他要好好跟李锦绣玩一玩。忽神情一变。 一股沖天气浪从天而降,嗡的一声剑鸣,一柄通体灵力流窜的长剑俯冲而下,瞬间将围绕住整片密林的血雾和瘴气,涤清殆尽。 李锦绣望着夜空中流窜的长剑,心脏蓦然一跳,满脸的喜色几乎要溢出来了。 是师尊!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第33页 「灵剑宗宗主,江寒溯!」一袭白影飘然落地,脚踏阵阵灵光,落于李锦绣面前。 周身流窜的剑气,似下了一场不合时宜的雪。 江寒溯面色沉沉:「请阁下赐教!」 第16章 师尊卸下巴式餵药 说是赐教,实则李锦绣从小到大就没听说过师尊在谁手底下吃过半点亏。 眼下见师尊终于现身相救,他终于眼前一黑,踏踏实实晕了过去。 瀛洲是一处仙岛,既是仙岛自然就如同仙境一般避世远尘。寻常人根本不得靠近,此番由赵家派出家中嫡系一脉的子弟,亲自带人出来相迎。 李锦绣那天夜里受了不轻的伤,昏迷期间,大部队已经坐上了赵家的仙船,约莫再行半日路,就可抵达仙岛了。 自从燕雨真发觉流火疑似有断袖之癖,便不再允许他往李锦绣身边凑。在一行人中挑来挑去,也挑不出个面貌丑陋的,又不愿意让女弟子过去伺候,谁知道不知廉耻的李锦绣,会不会调戏女修。 更不肯使唤赵家的门生,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要被李锦绣调戏,也轮不到外人。 燕雨真决定亲自照看。 说是照看,实则就是监视。 趁人昏睡不醒时,燕雨真用尽一切办法,试图找出李小山就是昔日小师弟的证据。 可毫无破绽。 他也想过要趁机搜魂,可看着躺在竹床上,面色煞白,连睡着了都不甚踏实的少年,心里根本不是滋味。 或许这几年,小师弟也过得不怎么好。 燕雨真想,这都是小师弟自讨苦吃! 明明在师门众星捧月,却自甘堕落,上杆子要给容成宣当炉鼎!他倒是看不出容成宣那个坐轮椅的废物有什么好的,值得小师弟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哐哐撞南墙! 活该! 自作自受! 怎么不死在外面?还回来做什么?! 燕雨真满脸恨铁不成钢,眼神厌恶,可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慢慢回落。 轻轻掖了掖被角。 …… 李锦绣这一觉睡得久,可一点都不安稳。梦中浮现出的记忆片段,零碎又陌生。时不时梦呓几句,说的什么也听不清。 燕雨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真想脱了鞋子把他嘴堵上。可还是耐着性子,用手帕轻轻抹掉少年冒了一额头的冷汗。 温热的指尖意外触碰到皮肤时,惊人的滚|烫。 燕雨真不通医术,只好起身去寻师尊,又是一番折腾后,李锦绣总算退了高热,可瞧着俊脸还是红扑扑的,真的很孩子气。有点可爱,但更多的是可恨。 江寒溯将润湿的手帕,铺平放在少年额间,很自然地伸手接过燕雨真煎来的药。 「师尊,还是让弟子来吧!」 像这种伺候人的活儿,燕雨真寻常是不会干的,更见不得师尊纡尊降贵伺候人,当即就要接手。 江寒溯没有退开,轻轻将李锦绣托起,把药碗贴在他唇边。可李锦绣还跟以前一样,说什么也喝不了苦药。勉强餵进去一点,他就会立马用舌头把药汁推出来,顺着雪白的下巴淌,都淋到了江寒溯的手背上,浸透了一小片衣袖。 燕雨真眉宇间的黑气流窜,真想一巴掌将人摁死,他不明白师尊既然不肯相信此人就是李锦绣,何故还要对他这么好? 又是费心为他疗伤,又是亲自餵药的,就算医者仁心,可师尊未免也为仁心了! 可是很快,他就改变了方才的想法。 江寒溯神情依旧淡漠,捏着李锦绣的下巴,看似轻轻一捏,实则卡擦一声,就将他的下巴卸了。待把药灌进去之后,才随手推了回去。 整个过程动作轻柔,也飞快。 李锦绣约莫一点痛苦都没感受到——或者可以说,比起卸下巴的疼,还是苦药更令他难以忍受。 燕雨真看爽了,但也只是片刻的,待他看见少年皱成苦瓜的脸,心里又开始烦躁。 「把兔子还给他。」江寒溯将人放下,随手捏了个清洁术,衣袖就再度洁净了。 「师尊?」燕雨真抬眸望去。 江寒溯的语气不冷不热:「你最好是没拿那兔子怎样。」 燕雨真转身出了船舱,本来心里就烦躁,胸口窝着一团无名火。却听角落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走近一瞧,几名赵家的门生凑在一起,嘴里聊着什么有的没的。 一见燕雨真来了,几人赶紧敛眸,拱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就要退下。 「慢着!」燕雨真出声阻拦,面色看起来有点沉,「你们刚才说,认识那个少年?」 「燕,燕公子……」这些赵家门生很为难,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说!他到底是谁?!」燕雨真眸色一沉,声音勐拔高三分,「我要你们如实说来,不可有丝毫隐瞒!」 …… 李锦绣迷迷煳煳的,觉得身上好热,像是被人丢进了大火炉里一样。 喷发出的火焰炙烤得他非常难过,本能就想往凉快地靠近。稀里煳涂就感觉到身边有座冰山,下意识就往跟前凑了凑。 他热得厉害,才一贴近就发出了舒服的喟嘆。 可这还不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一旦尝到甜头,又怎么肯再吃一点苦头? 察觉到冰山轻轻将他往外推,李锦绣不高兴了,又主动凑回去,再推,他就再凑。 不知好歹的冰山持续推搡他,李锦绣一急,不管不顾张开手臂就抱,两腿也很自然地缠了上去,使劲力气狠狠将冰山勒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再舒服一会儿了。 第34页 通红的俊脸不停往上蹭,李锦绣嘴里胡乱念着:「舒服……喜欢……」嗓音略有几分沙哑,听起来有点像是在撒娇。 江寒溯惯会欲迎还拒,几次三番地推搡,终于换来小徒儿非常热情的投怀送抱。 这才是他的乖徒儿。 江寒溯亲腻地抬指轻轻点向少年的额头,感觉到他抖了一下,莫名觉得可爱,冰凉的指尖慢慢下移,划过高挺秀气的鼻樑骨,又渐渐落至唇瓣上。 看着殷红的唇瓣此刻痒痒似的蠕动,江寒溯兴致盎然,竟直接将指尖慢慢戳进了少年口中。 李锦绣虽未清醒,但这种异样感,还是驱使着他本能往外吐,可只要他一吐,怀里的「冰山」就会勐然生温,炙烤得他难受至极,可一旦他老老实实接受,「冰山」就会再度降温,给与他舒爽。 两害相权取其轻。 李锦绣特别识时务,很快就接受了。 但接受了,不代表他能承受得住,当异样感从唇齿间一直推送到喉咙深处时,身体勐然抽|搐,可就在即将呕出来时,异样的压迫感又会骤然回缩。 如此反覆几个回合之后,李锦绣时刻保持着一种既难受,又爽快的诡异感观。 也多亏了这种另类的折磨,李锦绣恍恍惚惚间,回想起了儿时一段不堪回首的经歷。 也总算记起宿文舟是谁了。 第17章 锦绣不堪回首的童年阴影 说起来也不是啥光彩的事。 李锦绣天生命不好,母亲生他时难产了,疼了一天一夜还是生不下来,眼瞅着就要一尸两命了,他爹在外头急得不行,咬牙切齿威胁接生婆和大夫,说什么要是保不住他的妻儿,就要把他们通通杀光。 只要是人都怕死,接生婆和大夫也是用尽了看家本事。可哪怕在修真界,妇人生产也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实在没了法子,接生婆就问出了从业三十年,几乎都快问烂了的问题——保大保小? 不出意外的话,绝大多数都是保小。世间男人多薄倖。 可李锦绣的爹不一样,他就是要保大! 哪怕用钝器把孩子大卸八块夹出来,还是用药水融化成一滩脓血也好,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的妻子! 可此话竟被夫人听了去,为了保护腹中胎儿,初为人母的柔弱女子,竟趁接生婆去端参汤之际,抓着剪刀划破了自己的腹部,当一双血淋淋的小手,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扒开母体血肉爬出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母亲的死相。 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孩子,有多么不受人待见。 母亲死了,亲爹恨他的出生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根本对他生不出一丝丝的父爱,看他如看仇人一般。 从李锦绣有记忆以来,爹爹从来没有抱过他,也没有亲过他,对他一直非常冷漠。动辄就是打骂,仿佛他是捡回来的,不,应该是仇人的小孩儿。 关于母亲的一切,也都是从奶娘口中得知的。 李锦绣的生辰,就是母亲的祭日。 每年的那天都是他受苦的日子,他爹会把他拽到母亲的坟前,让他跪上一天一夜。 那时李锦绣年纪太小,哪里跪得住?跪一会儿就因为疼,想方设法逃跑,可每一次都会被抓回来。打一顿再让他接着跪。 哪怕腿跪断了都不行,他没有选择出身的权利,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记忆中,无论是痛哭流涕,还是撒娇打滚,都得不到父亲的一点点怜惜。 再后来,奶娘病死了,临死之前还拉着小锦绣的手说,夫人真的很爱你,夫人一直很期盼着你的降生。让锦绣好好活着,记得要笑,夫人喜欢活泼开朗的孩子。 又过不久,爹爹因为思念亡妻,积郁成疾病逝了。 李锦绣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在外流浪时,晕死在了雪地里。 被一对好心的夫妻救下并收养,从此后不仅有了疼爱他的爹娘,还多了个比他小几个月的弟弟。 为报收留之恩,李锦绣曾暗下决心,要一生一世保护家人,哪怕为之付出生命。 后来万鬼宗的人杀了他的养父母,还将年幼的他和弟弟,一起掳走。在万鬼宗李锦绣认识了落难贵公子容成宣,还一见如故。 三人当场拜了把子,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再后来,他们就逃跑了,可却在逃亡路上,被万鬼宗的人追杀。是容成宣替他挡了一刀,那一刀可深了,几乎横过少年的整片背。 当时的李锦绣只有七岁,个子又不高。四肢纤细,人也清瘦,跟一截青竹似的。 明明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还背着大哥,抱着三弟,非常艰难地逃生。磨得脚骨都血淋淋露在外面,也不敢停下。 可再怎么逃,终究还是逃不过身后的追兵。 小锦绣看了看替他挡刀,生命垂危的好哥哥,又看了看已经重伤昏迷的好弟弟。眼泪在布满鲜血和灰尘的小脸上肆意流淌。 如果再不做出取捨,那么他们三个一个都跑不掉! 不知是记忆有损,还是当年又发生了什么,李锦绣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怎么选的了。 他只记得醒来后,已经和容成宣躺在了悬崖底下,幸好一棵大树挡了一下,两人才有惊无险,勉强保住了小命。可也因此,容成宣断了一双腿,此后再也没能站起来过。 等李锦绣艰难万状爬上去寻找弟弟时,只在一滩血中,找到一个染血的玉葫芦。 第35页 上面刻了一个血红的「舟」字。 而养父母家的弟弟,名字就叫宿文舟。 李锦绣曾经答应过养父母,一定会保护好弟弟。 却在七岁那年,在容成宣和宿文舟之间,选择了前者。 如今又用锋咒刺穿了小舟弟弟的胸膛。 李锦绣,你真不是个人! 这是李锦绣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你真不是个东西! 他还抬手狠抽了自己一耳光,白净的俊脸上瞬间就浮现出一道鲜红的巴掌印。 这一幕恰好被前来送药的燕雨真撞见了,燕雨真当即眸色一沉,三两步沖了上前,怒斥:「你又发什么疯?!」 李锦绣有心事,正烦着呢,也就没理。 哪知下一瞬,下巴就被人粗鲁地捏住了,一股大力托起他的脸时,几乎都能听见卡擦的骨裂声,然而他的骨头并没有那么脆,只不过皮肤过于娇嫩,被常年练剑挥鞭磨出薄茧的指腹掌心一磨,就染上了一层艷丽的绯红,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娇艷欲滴,那叫一个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然而燕雨真并不怜惜他,反而污衊他的清白,冷冷道:「招数太低劣了,要死就死远一点!」 李锦绣噙着泪,艰难道:「你放手,我会死远点的。」 「你敢!!!」 燕雨真捏得更紧了,定定审视着少年的脸,看着右脸已经浮起的五道指痕,心里无比烦闷,只觉得刺眼至极。语气越发不善:「本来就面目可憎,再要是伤了脸,如何出去见人?」 都不等李锦绣反应,下一刻,一大碗又苦又甜的药,就灌进了嘴里——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苦和甜本就是相对的词,可这碗药的滋味,活像是在一碗胆汁中,加了几团没化开的花蜜! 总而言之,非、常、恶、心! 李锦绣抬手推搡,可几乎同一时间,就被燕雨真施法,用捆尸绳束缚住了他的手腕,直接绑在了床头! 李锦绣不死心,又要抬腿踹人,耳边立马传来燕雨真冷冷的威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打断你的腿!」 信! 但药太难喝了,就不是人能喝得下去的! 李锦绣受不了有人灌他喝苦药,不仅抬腿踹人,还在拼命挣扎时,撞翻了药碗,温热的液体淋了燕雨真一身,不等燕雨真发作,又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燕雨真简直要气笑了,立马扬手要打,可在看见李锦绣下意识闭眼缩起脖子时,又恍惚想起,小师弟童年的不堪经歷,那手就没落下去,只是等他松了口,才推开他的额头。 「狗一样,还会咬人!」 燕雨真握住被咬过的手臂,衣衫一片濡湿,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被咬过后火辣辣的皮肉。面色阴沉沉的。 可不管怎么说,看样子精神恢復得不错。牙尖嘴利,能文能武的,这才像他的小师弟。 第18章 不要丢下我!!! 燕雨真到底也没怎么着他,只是怕他想不开又自残或者自尽,索性就用黄符贴住了他的嘴。 哪里知道宿文舟的事,还当底下那群弟子,无意中说了有关容成宣的什么事。容成宣此刻只怕还在跟小师妹花前月下。 哪里还记得为他走火入魔,疯魔而死的李锦绣? 燕雨真不明白,一个常年坐在轮椅上,汤药不离口还病歪歪的,跟文弱书生似的容成宣有什么好,怎么能把小师弟和小师妹迷得神魂颠倒。 一个为了容成宣自甘堕落,欺师灭祖,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一个为了容成宣日日以泪洗面,宁可跟小师弟共侍一夫,也非容成宣不可,到底图个什么? 图他残废了?图他一身病骨?抛开那张脸,容成宣还有什么? 临走之前还不忘捏个清洁术,把李锦绣的衣衫弄干——这厮如今身体太娇弱,万一又受了寒,高烧个几天几夜,还不是要师尊费心医治? 待江寒溯带着小白兔过来探望时,就看见李锦绣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嘴上贴着黄符,苦着一张俊脸,一双漂亮的鸳鸯眼此刻委屈巴巴的,如狗狗眼般湿漉漉的,瞧着非常可怜。 江寒溯微微扬眉,立即明白这是燕雨真做下的好事,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若无不解风情的师兄衬托,又如何显得师尊温柔和善,平易近人? 可在看见小徒儿脸上还未散去的指痕时,眸色一寒……燕雨真的狗爪子不想要了? 江寒溯施法解开束缚,怀里的小白兔一看见李锦绣,就跟见了亲人一般,一头撞了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嗷嗷叫嚷开了,可很快就乖觉地闭紧了嘴——江寒溯慢慢收回了目光,转而落在了李锦绣的面颊上。眸色深了。 「这是怎么了?」 李锦绣一手抱兔子,一手揭开黄符,闻言使劲摇摇头,本想起身央求江宗主行行好,换个人过来照顾他,燕师兄不行,燕师兄真的太兇了,燕师兄不讲道理! 可因为被捆久了,血液不循环。 勐然坐起时,眼前一阵发黑,四肢如过电般发麻。也不知道怎么着,等李锦绣再缓过神时,已经抱着兔子,柔若无骨般伏在了师尊怀里。 而这一幕,恰好被前来送吃食的燕雨真撞了个正着,李锦绣跟他四目相对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浓烈杀意。 并听见了一句让他大惊失色的心声。 【好你个李锦绣,我千防万防没防到你会调戏师尊!】 第36页 哐当一声,燕雨真手里捧着的食盘落地,一碗热气腾腾的小云吞,就这么餵了船板。 李锦绣大概愣了有三秒,忙从师尊怀里爬了出来,他跟怀里的小白兔齐刷刷炸起耳朵,慌忙解释时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燕雨真摆了摆手,脸色黑沉沉的:「我不听,就你这张嘴,死人都能被你说活了。」 然后规矩地拱手向江寒溯行了一礼,起身时冷瞥了李锦绣一眼,「师尊,这小子惯会装可怜扮柔弱,实则花花肠子一堆,满水,师尊莫让他骗了才好。」 李锦绣挪开步伐,才不会厚着脸皮蹭师兄的行礼,闻听此言,眼睛一下睁大,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师尊问话:「你伤了他?」 燕雨真不答反问:「他告的状?」 李锦绣又不傻,哪里听不明白师尊师兄都误会了,见师尊面色微冷,想起师尊素日来最厌恶不守规矩的弟子,而燕师兄又是头犟驴,当即赶紧挪步回去,横在两人中间,可算把舌头捋直了。 但对于他的好心解释,燕雨真丝毫没有领情,反而冷笑一声:「师尊明察秋毫,是非分明,怎会听信你一面之词?何必假惺惺站出来装好人?」 抬手将人推开,万一师尊真动手了,小师弟站中间,不是纯当靶子的? 李锦绣碰了个软钉子,啧吧啧吧嘴想想也是,倒显得自己两面三刀。 「雨真,不得无礼。」江寒溯面上依旧一派风轻云淡,但语气明显有几分不悦。 燕雨真自然不敢多言,看了眼脚下的狼藉,脑海中又浮现出小师弟临死时的场景,心情越发烦闷。懒得自己动手,退下后召了个侍女进来收拾。 和燕师兄发生了一点不愉快,还吃了燕师兄差人送的饭菜,李锦绣短时间内不打算再往燕师兄跟前凑,反而跟着师尊乐得自在。 可他晕船了,饭后昏昏沉沉的,胃里翻江倒海也不敢跟师尊说,又怕自己呕吐的样子污秽又难看,再脏了师尊的眼,索性就翻身倒床上装睡,迷迷煳煳感觉到自己被扶了起来,冰冷的手指撬开了他的唇齿,有什么东西塞了进来。 李锦绣本能用舌头把送入口中的异物往外顶,晕船的不适感,让他眼皮沉得睁不开,连脑子都跟生锈似的,转得很慢。 异物锲而不捨,又一次推送进来,他一急,就直接一口咬了上去,旋即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属狗的么?这么爱咬?」 李锦绣「唔」了一声,牙齿方一松开,丹药就推送至了口中,紧接着是清凉甘甜的泉水,汩汩涌进了嘴里,他本能吞咽,可餵得太兇了,泉水淅淅沥沥顺着下巴淌,修长的玉颈上,精緻的喉结微微颤动。散发着微红的光泽。 本以为吞了丹药就会被放过,可紧随而来的,又是冰冷的手指,在他嘴里探宝似的摸索,时不时搅弄一二,他的喉咙紧了松,松了又紧,觉得难过极了,可跟晕船比起来,又好过很多。他迷迷煳煳感觉自己被抱在了怀里,像是被当成了无价之宝一样,这是他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望穿秋水渴求却不得的,如今却好似得到了。 但这种感觉太虚无缥缈了,李锦绣很害怕这又是一场梦,梦醒后,他依旧被囚|禁在死溪林里,他不愿意再回去了,本能抓住环过他胸膛的衣袖,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一开口就是哽咽的哭音:「不要丢下我!」 醒来后仙船已经靠岸。 燕雨真派人过来喊他下船,李锦绣迷迷煳煳起身,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唇,又摸了摸脖子,最后挠了挠头,觉得那可能只是一个梦。 出了船舱后,外面早乌泱泱一片人。 流火跟无头苍蝇似的,跛着脚往人堆里扎,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小山,看样子很急,李锦绣也不知他急什么呢。刚要往人堆里躲躲,流火就已经挤了过来,抓着他就问:「你看见小山了没?」 李锦绣:嗯??? 「看见没,说话啊,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流火跟眼睛有病似的,一边说,一边抛下李锦绣,又问其他人。 李锦绣万般不解,自己就站他面前呢,他怎么都认不出来?莫不是脑子有病? 不过他也没在意,跟着人群一路在赵家诸人的迎接下,入了仙府,还被安排在了一处别院中,就他和小白兔住,还挺孤独的。 小白兔欺软怕硬,在师尊面前怯生生的,乖得跟受气小媳妇儿一样。师尊不在跟前它就狂了,跳到床上抢窝,李锦绣才往床边挨,小白兔就龇牙咧嘴,不准他靠近。 「再这样我就让师尊打你。」李锦绣曲指点了点小白兔的额头,吓唬它道,「我是师尊最宝贝的徒弟,你不知道吗?」 小白兔耳朵一垂,老实了。 李锦绣躺在床上,望着华丽的帐顶,片刻后阖眸,起码曾经是。 第19章 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晚上赵家设宴,为远道而来的贵客接风洗尘。 李锦绣无心宴饮,只想躲在角落里,偷偷看几眼从前待他如亲弟般照顾的大师姐,还有素未蒙面的两个小外甥就心满意足了。 绕至走廊时,隐约听见角落里传来人声,凑近一瞧,是几个小丫鬟围在一起背后蛐蛐人。 李锦绣没有偷听的癖好,原想挪步走人,岂料被他听见什么,长公子,夫人,又什么断袖之癖,耳朵扑棱几下,李锦绣下意识屏息凝气。 原来大师姐自从嫁到瀛洲赵家以来,和赵家长公子赵元慎一直貌合神离,但碍于这门亲事是双方长辈早在他俩幼年时,就订下的,哪怕沧山派被御尸宗灭门,只剩下大师姐这一个小小孤女,赵家也没因此悔婚,反而在赵元慎年过弱冠时,就依照约定迎娶沧山派掌门之女裘云音。 第37页 可哪怕温柔婉约,知书达理的裘云音得到了所有赵家长辈们的喜欢,却依旧没有得到夫君一点点的怜爱。 婚前赵元慎就曾经当众折辱过裘云音,说她性格软弱,长得也一般,资质又算不得好,不过中庸之辈,又是沧山派遗孤,哪里配得上自己。 似还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认为裘云音和李锦绣之间,假借师姐弟之名,实则举止亲密,暧|昧不清。 李锦绣就因为这事,曾暴揍了赵元慎一顿,赵家十几个门生拉都拉不住的,要不是后来大师兄见打得过分了,再假模假样劝架怕是要闹出人命,硬把他架开了,否则他能直接把赵元慎的根基打废。 因为这事赵元慎也不占理,赵家看在灵剑宗和被灭门的沧山派的情面上,没跟李锦绣计较什么,江寒溯也只是象徵性的,罚他闭门反省几日,甚至都没有逼他现身道歉。 反而是赵元慎在赵家的逼迫之下,伤还没好利索,就远上灵剑宗,当面向裘云音赔礼道歉。 李锦绣记得特别清楚,当时大师姐说,你既如此不情不愿,那这门亲事不成也罢,但你捕风捉影,言语中伤我小师弟,我同你没完!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可是后来,两人还是在双方长辈的调解之下成了亲。 谁曾想这个赵元慎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经常出门办事,短则半个月,长则数月不归家,外面风言风语都在传,说他厌恶裘云音,只是碍于家中长辈逼迫,婚后常在外躲清净。 在数日前,一个自称是赵长公子外室的男人,找上了门。 生得貌美如花,面若好女,哭起来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只一记眼神就能勾得男人三魂七魄齐齐升天! 得知这些时,李锦绣气得够呛,牙齿和拳头都咯噔咯噔作响。 好你个赵元慎! 竟是这般风流成性,凉薄寡情的渣男! 大师姐都为你生了两个孩子,你竟不知好歹,背着她在外头偷腥,连男人都敢玩! 李锦绣怒极反笑。 好。 你等着。 他点点头,去死吧! 气得他一扭头,就想去找赵元慎算帐,岂料撞到了堵人墙,李锦绣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站着个人,冷不丁撞了上去,心脏瞬间一颤,这熟悉的宽厚感,傲人的胸肌,惊人的柔韧,他以前摸过。 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迎面就被人勾着后颈捂住嘴,三两下将他拖走了。 一直拖到无人的角落,身后侍女们的声音渐渐消失,周围越发昏沉,对方才将他松开,像是对待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一样,直接将他甩到一旁。 李锦绣顺势转了几圈,才弱柳扶风般伏在假山上,一回眸果然瞧见了燕师兄! 他就知道,三个师兄中就属燕师兄的胸肌练得最好了,打小师兄弟在一起修炼时,李锦绣常常盘腿坐在燕雨真的后腰上,帮他数伏地挺身的次数。燕雨真修行不一定努力刻苦,但对身材方面的锻鍊从不松懈。 「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遇见了……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李锦绣奉行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惹不起还能躲不起么? 可才熘了一步,后领就被一只大手从后抓住,哧熘一声,就将他拽了回来。 嘭—— 李锦绣的后背撞到了假山上,还没来得及龇牙咧嘴地倒抽冷气,头顶一暗,燕雨真高大的身影勐压了过来,他穿的是灵剑宗玄青色的弟子服,在如墨的夜色中,皎洁月光落在袍子上,显得流光溢彩,跟座山岳般,压得李锦绣如困兽般喘不过气来。 这种姿势太古怪了,从前没有过,李锦绣觉得有点危险,下意识伸手去推,岂料手腕被一把攥住,直接压过了头顶,连他的腿也在燕雨真的强迫之下,分得很开。 「你,你想做什么?!」 李锦绣压低声儿,气息不稳,内心挣扎着要不要跟燕师兄动手。 不管是从理智还是从两人的情分来说,都不该大打出手的。 可燕师兄的举止实在太古怪了! 燕雨真冷冷一笑:「你不就是想求这个么?谁给你不一样?」 李锦绣有点煳涂了:「啊?」 「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燕雨真语气更冷,「李锦绣,你长本事了啊,如今连师尊都敢勾引,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李锦绣冤枉啊,他啥时勾引师尊了?可他的解释,燕雨真从来不听的。 「容成宣那个残废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他如此自甘堕落?」燕雨真眸色幽深晦涩,低沉的声音隐隐压抑着怒意,「你借谁的尸不好?哪怕夺舍也罢,偏偏挑中现在的身体,怕不是存了色|诱的腌臜心思,三年前还不够丢人现眼吗?你到底还想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李锦绣越听越煳涂,借尸还魂也不是他选的,眼一睁就附身了。他也没办法。 「说话啊,你不是牙尖嘴利,巧舌如簧?眼下怎么不替自己辩解了?」 李锦绣有点气笑了,我解释你不听,我不解释你又逼我解释,这是什么道理? 他刚张开嘴,迎面就是一把未出鞘的匕首,冰冷坚硬,直接戳进了他的嘴里,戳得很深,李锦绣生理性地反胃,身子才刚刚佝偻,又被燕雨真强迫地死死钉在假山上。 「到底要怎样才知悔改?」燕雨真眼神复杂,声音越发低沉,「死过一次还不够吗?」 第38页 「……」李锦绣说不出话,四肢都被钉得很紧,动弹不得。 「容成宣不是你的良人!你死后,他连一滴眼泪都没为你落过,你清醒一点!」燕雨真咬牙切齿道,「你不能因为容成宣不要你,就去报復身边最亲近的人!师尊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一次次地欺骗师尊,伤师尊的心!」 李锦绣觉得自己真冤枉! 生前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可重生回来后,他没有一点点害师尊之心啊! 他只想侍师,而不是弒师! 可面对情绪激动的燕师兄,硬刚只会两败俱伤。 李锦绣挤出了两行泪,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燕雨真愣了愣,神情瞬间就动容了。这可是他曾经最疼的小师弟啊。 李锦绣趁机反抗,才挣脱就疯狗一样逃窜,后领一紧,撕拉一声,衣衫碎裂。 惊慌失措之下,他什么也顾不得了,飞起一脚勐踹过去,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燕雨真捂着小腹下方,面色难看地弯下了腰,再一抬头,李锦绣已经不知去向。 夜色朦胧,李锦绣跟无头苍蝇似的,一边逃窜,一边飞快整理衣衫。 远远的,他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面色一喜,浑然没注意到师尊身后还跟着许多人,一头就扑了过去,与此同时数道灵力向他打来,却又被更强悍的一股灵力震碎殆尽。 江寒溯打散了所有阻碍小徒儿奔向他的灵力,指尖在宽袖下微颤。 第20章 还是跟着师尊最安全 李锦绣原本是想扑跪到师尊面前,抱着大腿求个庇护,燕师兄指定吃错了药! 岂料被几股交织的灵力一震又一推,脚下失了平衡,竟跟从远处飘来的花蝴蝶似的,娇娇弱弱地一头扎进了师尊怀里。 再度嗅到了熟悉的檀香味,李锦绣心安了。 「你是何人?竟这般无礼!」赵家门生发出一声厉斥,「来人,将他拿下!」 「慢!」江寒溯虚虚护住怀里的少年,正色道,「此人我认得。」 低头望向了怀里陌生又稚气的脸庞,江寒溯知晓这是燕雨真在他身上下了幻颜丹,等闲之辈很难看清楚李锦绣现在的真容。 「这是怎么了?」江寒溯将他扶稳后,便松了手。像个慈爱温柔的长辈般,温声询问,「别着急,慢慢说。」 李锦绣惊魂未定,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身后就又响起了鬼魅般的声音:「可让我好找!」 燕雨真面色如常,见到诸人后,缓步上前,拱手行礼,「师尊,李公子今夜未曾赴宴,弟子担心他身体不适,遂前去探望。岂料他犯了梦游症,弟子不敢惊扰,恐他惊惧之下,再吓破了胆,遂从后跟随。」 李锦绣嘴角抽搐,都不知道这三年来,燕师兄怎么长进这么多,如今撒起谎来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啊。 要是从前有这好本事,他俩在外闯祸,回来撒谎就不会被师尊一眼看破了,不知道能少挨多少打呢。 江寒溯神情淡漠,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转变,闻听此言,并没一味去信自己的徒儿,反而望向贴着自己躲躲藏藏的李锦绣,问:「是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若说是,岂不是打落牙齿混血吞了? 若说不是,就他和燕雨真打小好得都能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不替燕师兄圆圆谎,真说不过去啊。 毕竟燕师兄没少被他连累,挨过的打,受过的罚,加在一起能堆成座小土丘活活压死李锦绣。 「说啊。」燕雨真竟沖他微微一笑,语气也诡异的平和,「李公子怎么不说话?」 李锦绣艰难吞咽了一下,哪里会不明白燕师兄又在试探自己。 周围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他只好故作软弱胆怯,小狗似的往江寒溯身后藏。 「师尊,弟子先带李公子下去。」燕雨真走上前来,作势要拉住李锦绣的手腕。 李锦绣的喉咙还隐隐作痛,敏锐察觉到燕师兄眼底翻涌的森然寒意,恰又听见他的心声说,要给自己好看,哪里肯跟他走? 李锦绣又开始装傻子,可怜兮兮地说:「我想跟江宗主待在一起。」 余光瞥见燕雨真冷下了脸,他赶紧把头往师尊后背藏。 江寒溯无奈摇了摇头,同一旁的赵家主道:「他叫小山,年幼胆小,让诸位见笑了。」 赵家主估摸着,此人怕是江宗主新收的徒儿,不仅不怪罪,还因方才门生的失礼致歉。 一行人正要前去探望赵家长孙,说是不知何故高烧不退,请江寒溯瞧瞧。 李锦绣一听大外甥生病了,心里一紧,抓着师尊的衣袍,亦步亦趋贴着走。 与燕雨真擦肩而过时,李锦绣偷偷瞥了一眼,恰好同一双如覆寒冰的眼眸短暂相接,竟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是跟在师尊身边最安全。 赵家长孙的房间并非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进的,李锦绣本来想厚着脸皮,沾点师尊的光往里蹭,结果才走至门口,就被负责照顾长孙的侍女拦了下来。 不仅他进不去,燕雨真也进不去。 赵家长孙今年不过两岁半,话都说不利索,一向锦衣玉食娇养着,如今骤然生病,满府的人都揪着心。生怕沾染一点污浊之气,谨慎些也正常。 再说了,进去那么多生人,吓着孩子了反而不好。 李锦绣站在门口,踮着脚望穿秋水往里瞅,不知道大外甥长相随爹还是随娘。 第39页 最好是随娘,要不然瞧着太窝火。 「你就别白费心机了。」 燕雨真双臂环胸,倚靠在院中的一根石柱上,头顶月色落他身上,像是镀金一般,看起来非常清俊,只不过说话不太中听,「以你现在的身份,不可能有机会接近赵家长孙。」 李锦绣当然知道啊。 纵然没法公开自己的身份,不能听外甥叫他一声舅舅,那远远瞧上一眼也好。 更何况大外甥生病了,听起来似乎挺严重的,当舅舅的怎么可能不着急? 说起来燕雨真倒是挺淡定的,他从前在山上,就因性情古怪,跟谁都玩不到一块儿去,也就跟李锦绣关系好。 这次能同师尊一道下山,说实话李锦绣还挺惊讶的。他本以为定是大师兄随同。 似看破了李锦绣的心思,燕雨真的语气不冷不热:「大师兄与他的林姑娘,一同远至太虚秘境游歷去了。三师弟常年坐轮椅,腿脚不便有小师妹从旁温柔呵护着,如此一来,自然只有我这个孤家寡人随同师尊最合适。」 李锦绣觉得也是这个理,可紧接着,燕雨真又开始阴阳怪气挖苦他了,「若是我那自甘堕落,又离经叛道的小师弟还活着,此行定然就属他蹦跶得最欢,你说对么?许、公、子?」 前半段李锦绣心虚地啧吧啧吧嘴,没理他,听到最后的称唿,他愣了一下,回眸望去,惊问:「你喊我什么?」 「许公子啊。」燕雨真冷笑,「我管你是借尸还魂,还是夺舍,都不打听清楚原身是什么货色,你就敢附身?未免太儿戏了吧!」 也就是说,这具身体姓许? 可燕雨真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燕雨真回答,李锦绣耳边骤然响起「嗡」的一声,如烧红的铁棍,勐然从左耳穿透右耳而出,疼的他「呃」了一声,立马伸手往耳朵上捂。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孩子沙哑的哭声。 【别过来!我不要!好可怕!不要过来!呜呜呜,阿娘救我,爹爹救我!】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李锦绣使劲甩了甩头,脸色刷的惨白下来,站在台阶上摇摇晃晃。 燕雨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刚开始以为他是装的,还冷笑一声,讥讽他:「同样的招数你到底还想用几遍?」 岂料在看见李锦绣煞白的脸色后,终于意识到他不是装的,神情一下就变了,三两步就沖了过去,抓住李锦绣的手臂,才刚吐出一个「你」字,李锦绣竟突然发疯般,一把甩开他的手,不管不顾直接往房间里沖,好几个侍女,还有等候在外的赵家人立马阻拦。 「李……!」燕雨真差点咬到舌头,终究还是喊了句,「小山!不许胡闹!」 他是真担心李锦绣被赵家的人打,赶紧上前,一边阻拦赵家诸多,一边喊李锦绣回来。 李锦绣不仅不听,反而一熘烟蹿了进去。 燕雨真气得眉宇间黑气乱跳,这个混帐东西,从来都不听他的话!! 第21章 只有师尊肯信他 房间内,乳娘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抱着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的长孙,温柔哄着他吃一点,可小孩子明明已经虚弱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还是非常抗拒吞咽食物。 江寒溯已替孩子诊过脉了,只是普通风寒,没看出什么异常,此刻见孩子如此,倒是起了点疑心,又仔细端详片刻,忽想到什么,正欲开口,就听外面闹起来了。 李锦绣手里捏着一片落叶,嗖的一声打了过去,伴随着一声尖叫,乳娘手里的碗瞬间碎裂,热气腾腾的肉羹淋了一手。 「大胆!赵家府内岂容你放肆!」 赵家主已过不惑之年,生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一声厉斥极具威严,也不管对方是谁,胆敢对他的宝贝长孙动手,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即就抬手一记灵力打了过去。 李锦绣也是急了,哪里顾得上别的,气喘吁吁沖了进来,见迎面一掌打来,以他如今的身体,想全须全尾避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瞳孔瞬间骤缩。 可预料之中的疼,并没有席捲全身。 江寒溯不知何时挡在了李锦绣面前,仅一挥衣袖,就将掌风劲势尽数卸尽。 赵家主很显然动怒了,看了一眼长孙煞白如纸的小脸,又望向了被江寒溯护在身后的少年,语气更沉:「江宗主,此人到底是何来歷,竟让江宗主如此袒护?」 江寒溯微微一笑:「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既是萍水相逢,又这般没规没矩,胆敢出手伤我长孙,江宗主还要护他?」 面对怒火中烧的赵家主,江寒溯倒是挺冷静,眼尾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人,又道:「他虽孩子心性,但行事不会那般莽撞无礼,如此行事自有他的道理。」 李锦绣总算喘匀了气,一开口就是悽厉的语调:「不能吃!吃了会死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都变了。 燕雨真落后一步,推开挡路众人,神色匆匆地沖了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脸色一下就沉了,忙拱手道:「师尊恕罪!是弟子没有看好小山,他梦游症又犯了!」 随后一把攥住李锦绣的手腕,压低声呵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言乱语?还不随我退下!」 「我不走!我没有胡言乱语!」李锦绣大力甩手,可奈何燕雨真这回早有防备,跟钢筋铁骨似的,狠狠夹住了少年细细的手腕,李锦绣吃痛,面色发白,非常认真地说,「我没有譁众取宠,我说的都是真的!」 第40页 燕雨真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不许他胡来,闻听此言,定定凝视着李锦绣,灼灼目光似要在他脸上燎出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来。 经歷了三年前的事,燕雨真已经没办法再相信小师弟了。 乳娘原本惊魂未定,一听此话瞬间就急了,赶紧跪地道:「家主!奴婢从前伺候过长公子,深受长公子的信任,这才被差遣过来照料小少爷。奴婢对赵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怎么可能害小少爷?」 还跪伏在地,两手在地上乱抓,捧起已经不能吃的肉羹,展示给众人看,「这不过是普通的肉羹,怎么可能害人性命?」 为了证明肉羹干净,乳娘也顾不得脏,当众将掌心的肉羹吃下。 却一点事都没有。 赵家主命人先将哭泣不止的长孙抱下去哄,冷冷注视着面前这个少年,以他的修为,自然也看出对方用了什么法子,遮掩住了真容。 这般藏头露尾见不得人,只怕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语气不善地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大放厥词?」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孩子的安危!」李锦绣死活不肯走,满脸焦急地道,「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那孩子不是普通的风寒!再不想办法救他,他,他会死的!!」 「江宗主觉得如何?」 赵家主自然不会轻信一个毛头小子的话,转头望向了江寒溯,毕竟不久之前,江寒溯才替他家孙儿把过脉,确定没什么问题。 眼下这个年轻人一闹,不就是在砸江宗主的招牌? 修真界何人不知灵剑宗的江宗主精通医术,又是剑道魁首,还有个「苍穹之光」的名号,行医几十年,从未出过半点差池。 人人都道,只要江宗主出手,就没有救不回的人。更有人夸大其词,如果连江寒溯都救不回来的人,那真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救。 任何人在面对江寒溯和一个来歷不明的毛头小子,都会无条件选择相信前者。 燕雨真更是如此。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师尊会误诊,只当李锦绣又在发疯,不由分说就要一记手刀将人噼晕了扛下去。 哪知李锦绣为了挣脱他,竟跟狗一样,低头飞快咬了他一口,燕雨真骤然感觉手腕一疼,温热的湿意在皮肤上炸开,似被蛇吻过,下意识松了手。 李锦绣就趁此机会,再度阻拦侍女将那个孩子抱下去。 此举毫无意义,自然又惹怒了赵家主,当即就要冲他动手,好在江寒溯及时出手制止。 「我虽略懂医术,但对一些旁门左道所修的巫蛊鬼祟之术,一知半解。」 江寒溯倒是诚恳,人非圣贤,也非大罗金仙,自然不可能料事如神,事事都洞若观火。 对李锦绣突如其来的「唱反调」,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嫌恶或是不屑一顾,反而神情散朗又温和,如同山巅最洁净的一捧雪。 非常有风度。 李锦绣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师尊就是师尊,心胸宽阔能容人,并非那等刚愎自用,孤芳自赏之辈。 不过,师尊确实也说对了,大外甥所中的,正是旁门左道术士之流所修的巫蛊鬼祟之术,名曰「异鬼术」。 中了此术者,从表面上看,完全看不出异样,哪怕到死都很难察觉出死因,可一旦中了此术,所食的任何食物,都会变成阴煞之气森然的鬼物! 更可怕的是,中术者会清晰目睹到,血淋淋的鬼物! 也就是说,任何食物被送进大外甥嘴里,都无异于是狰狞可怖的残肢断骸! 甚至是更可怕的东西! 而这种术法,在鬼修魔修之类的邪修中,或许能找出个别学过,或者听说过的,但要是找出精通此术的,很难很难。 就因为连大部分邪修都不会,甚至都没听说过,正道修士就更难一眼就识破了——除非,这名正道修士本身就偷习过此等禁术。 师尊没看出来才正常,要是看出来了,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私底下也偷修禁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像师尊这般在修真界鼎鼎有名的正道修士,莫说是偷修禁术了,哪怕就是稍有行差踏错,都会被世人无限放大。世人最爱的可不是造神,而是将神重重拉下神坛践踏,仿佛如此一来,就有了堪比神明的力量似的。 李锦绣已经记不得异鬼术是谁教他的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将大外甥中了异鬼术的事如此相告。 可他如今来歷不明,也没有舅舅这层身份,他说过的话,根本就没有人信! 瀛洲赵家在修真界是鼎鼎有名的修真家族,赵家主也是名副其实的一方大能。 坐落于仙岛,四面依山傍水,如人间仙境一般仙气裊裊,富丽堂皇,又有护家禁制,以及数不清的僕人和侍卫,甚至门生和镇兽看守,等闲之辈连仙岛都上不来,怎么可能有机会在赵家众星捧月般的长孙身上,下什么听都没听说过的「异鬼术」? 若非此人是江宗主带来的,赵家主根本不可能听他鬼扯,闻听此言,顾念着江宗主,以及自持身份,不屑于跟小晚辈一般见识。 便邀请江宗主一同移步偏殿下棋。 李锦绣急得不行,这都啥时候了,还下棋下棋!他恨不得抓把棋子直接塞老东西嘴里! 「别再胡闹了!」燕雨真也不相信他,再度把他往外扯,声音压得很低,「能不能要点脸?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41页 李锦绣心里难受了,我怎么不要脸了? 身为舅舅,我就是想保护外甥,我有什么错? 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连燕师兄也不信他! 就在李锦绣黯然神伤之际,江寒溯终于姗姗来迟般,开了金口:「我相信他说的。」 第22章 锦绣可是有师尊撑腰!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了愣,就连要抱着小少爷下去哄的侍女,也鬼使神差地驻足了。 「师尊!可不能被这小子花言巧语给骗了!」燕雨真脸色沉沉,剜了一眼李锦绣,声音愈低,「这小子惯会红口白牙说胡话!他哪有那个本事,懂什么巫蛊鬼祟之术?那可都是修真界的禁术!」 这已经在提醒李锦绣了,让他不要再说了。不管是不是玄门正道弟子,哪怕就是个不知来歷的乡野少年,偷习了禁术,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偏偏李锦绣就是懂! 他不仅懂,死去活来一回,还意外通了读心术呢。 因此,他此刻也听见了燕雨真的心声。 十句心声有九句半都在骂他蠢,而且是咆哮着骂他。李锦绣真庆幸,此刻是在人前,更庆幸有师尊在场,燕师兄自持身份,否则光是这魔音穿耳的酷刑,就能让他再死一回了。 李锦绣揉了揉耳朵,冲着燕雨真宽慰似的笑了笑。 可燕师兄铁骨铮铮的,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语气冷肃得很:「少跟我嬉皮笑脸!」 李锦绣敛眸,有点难为情地低头摸了摸鼻子。 燕师兄到底还是在意他的,生怕他因偷习了禁术,被外人非议指摘,受师尊惩戒。 但不要紧的,他重生一遭,不为别的,就是想为生前最亲近,最在意的众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又不傻。 不管他是李锦绣,还是李小山,一旦被人发现他竟精通邪魔外道术士之流才会的禁术,非把他抓起来关进铁笼子里,用火活活烧死。 可是他此刻管不了这么多了——外甥的命要紧啊! 大人能熬一熬,挺一挺,可让才两岁半的小孩子,怎么熬,怎么挺? 「我可以为我说的话负责!」李锦绣放下手,再抬起头时,神情非常认真。 可燕雨真摆摆手,让他少来这套。自己还不了解小师弟吗?每次在外惹是生非,第一个跑的就是他,又向来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没理都能辩出三分理来。真要是闯了大祸,还是得师尊师兄们替他擦屁股。 「没睡醒就滚回去继续睡!」燕雨真再度抓他手腕,已经失去了耐心。 可李锦绣早有防备,滑得跟泥鳅似的,直接歪倒在了江寒溯身后,两手紧紧抓住雪浪似的袍子,冰冰凉凉滑腻如水,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拽住。 一开口就跟小孩儿似的,委委屈屈:「江宗主,您快瞧啊,燕师兄好兇啊!」 燕雨真脖颈上的一根青筋跳得特别厉害,压着火低声道:「我数三声……」 「数一百声也不行!」李锦绣仰头,扯了扯师尊的袍子,等师尊转过脸瞧他时,才小声道,「江宗主信我!」 江寒溯忍俊不禁,竟真的点了点头。 有了江寒溯的信任,无异于是给一墩才从淤泥里挖出来的泥菩萨镀了金身,李锦绣言辞的可信度瞬间就拔高了几百倍。 赵家主面露迟疑,略一思忖,终究还是示意众人移步大殿,还派人去请长公子,还有夫人来。 待众人齐聚大殿时,李锦绣才真正陷入了是非漩涡,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说实话,李锦绣心里也有点发憷,幸好有师尊在,幸好师尊相信他。 「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你是怎么把自己往死里作的!」燕雨真面色沉得跟水一样,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是不会替你收尸的!」 李锦绣没理,目光大致扫了一圈,不仅赵元慎和大师姐来了,就连赵家二公子,以及寻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家小叔也出现在此。 乌泱泱一群人,将大殿挤满了。 看来赵家真的很重视大外甥啊。 气氛凝重,李锦绣就算喘口气,都觉得需要莫大的勇气。 「你是何人?竟敢说我儿中了什么鬼术?」 开口的是赵元慎,这厮还跟从前一样,穿着瀛洲赵家鎏金色的家族袍,手里握着一把摺扇,长相俊美,打扮得真是人模狗样。 只不过一双丹凤眼看起来有些犀利尖锐,薄唇一抿,显出两分颐指气使的高贵来,让人瞧着很不爽。 李锦绣可烦他了,根本不理他,反而偷偷把目光落在了一旁同样穿着鎏金色衣裙,清丽动人的美妇人身上。 此人就是他的大师姐,从前待他可好了,大师姐厨艺好,经常给他做好吃的,拿手菜就是松鼠桂鱼,不仅外观漂亮,色泽金黄,还荤香四溢,吃嘴里酸甜滋味直接爆开。李锦绣小时候没见过世面,第一次吃这道菜时,就跟兔子一样,非常夸张地原地又蹦又跳。 大师姐会抿嘴笑,露出娇靥处两朵浅浅的梨窝,还会在李锦绣吃得满脸酱汁时,弯腰温柔地为他擦拭唇角,笑着让他吃慢一些。 被囚|禁的三年里,李锦绣一直很想念大师姐亲手做的松鼠桂鱼。 大师姐不仅厨艺好,更是心灵手巧。 李锦绣小时候淘气,总喜欢上树下河,逗猫遛狗的,一点不消停。身上的弟子服经常这一道口子,那一道口子的,不管烂成什么样,大师姐都能缝补得特别漂亮,还会别出心裁在上面绣出竹子,牡丹之类的花样。 第42页 当往事再度浮现时,李锦绣眼眶渐湿,赶紧把脸转了过去,才不至于当场出丑。 「这位小兄弟,你说我儿中了异鬼术,可当真?」 裘云音面露担忧,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一点都不像赵元慎那样看不起人。 李锦绣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闻言迴转过头,郑重其事地道:「确有其事!」 「那可有破解之法?」裘云音再问,神情更加担忧。 可比起她的担忧,身为夫君也是父亲的赵元慎反而有点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怀疑起了李锦绣的身份。 「若真是如此,连我们这等修真界有名的修士,都未曾看出来,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个问题李锦绣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当即便信口胡诌:「实不相瞒,我曾被御尸宗的人掳走过,还险些死在他们手里,幸得江宗主所救。与那些人打交道时,曾偷听到他们谈起,说的正是这异鬼术!」 反正王家那批人死光了,死无对证嘛。 现在也不可能立马就去抓几个御尸宗的人问,退一步说,就算抓来了,又能怎样? 又不是每个御尸宗的人,都懂什么异鬼术。 赵元慎眸色一冷:「谁知道此话是真是假?纵然你所言非虚,可我儿自出生起,就没踏出过仙岛半步,日常接触到的人,也都是祖辈就侍奉赵家的奴僕后代。敢对小少爷动手,有几条命够赔?你莫不是御尸宗安插的奸细,想趁乱谋害我儿?」 话到此处,赵元慎眼里明显流露出了杀意。 「赵公子可不要血口喷人!」 燕雨真本来就厌恶赵元慎,从前也跟李锦绣一道儿跟他打过架,见他此刻话里话外都意有所指,还如此咄咄逼人,实在听不下去了,直言不讳地道,「他是我师尊亲手所救,也是我师尊带来仙岛的,赵公子此话是何意?莫不是在说我灵剑宗与御尸宗勾结?故意谋害你赵家?!」 这话可就严重了,虽然赵元慎就是这个意思,但燕雨真说得也太直白了。 裘云音生怕因此,惹得赵家和灵剑宗生了嫌隙,连忙起身行礼,恭声道:「江师伯,元慎方才所言,绝没有怀疑灵剑宗之意!」 然后又回身冲着赵元慎摇了摇头,秀眉微蹙,示意他不要说了。 殊不知此举反而令赵元慎不悦。 身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不仅不站在自己这边,反而当众让他「住口」,岂不是给他难堪? 更令他气愤的是,裘云音身为灵剑宗的大师姐,又是赵家的少主夫人,在师弟和夫君之间,居然选择维护师弟! 赵元慎脸色一黑,啪的一声收起摺扇,往掌心一敲,冷笑道:「怎么,我说的有哪里不对?昔日贵宗出了个逆徒李锦绣,据说他与御尸宗来往密切,更是与御尸宗的少主之间纠缠不清。坊间传闻,李锦绣为了让他师兄容成宣后悔,就自甘堕落,沦为御尸宗少主的专用尸奴,因此偷习了不少鬼术呢。」 顿了顿,他的目光再度沉沉打在了李锦绣身上,试图穿破幻颜丹形成的假面,直接看穿灵魂深处,冷声道,「如此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莫不是……李锦绣?」 此话一出,场上的气氛就有些僵了。 李锦绣神情怔愣,也就是说,自己生前已经和小舟弟弟相认了? 什么专用尸奴? 尸奴不就是以供邪修发泄|欲|望的傀儡,必要时还能当人形兵器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舟弟弟就算再怨恨他,也不可能跟他搞什么龙阳之好! 一剑把他戳死还差不多。 李锦绣才不相信呢。 裘云音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极悲愤地道:「够了!小师弟已然身死道消,纵然从前犯了再大的错,也以死赎罪了,你又何必再旧事重提?」 赵元慎眉宇间怒火乱跳:「到底是我旧事重提,还是你对他旧情难忘?」 战火一瞬间就烧到了李锦绣身上。 李锦绣敏锐察觉到,赵元慎这厮似乎还在误会他和大师姐之间不清白,嘴唇蠕动几下,到底如今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开口辩白了。 望着大师姐泪光闪闪的眼眸,李锦绣又想起之前从赵家下人口中听到的,当即狠狠咬牙,拳头都攥得咯噔响。 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 可问题是,事关大师姐的清白,李锦绣根本就没有理智! 就在他上前,准备挥拳揍人时,忽觉右手腕冷不丁被一股灵力锁住了,他先是一愣,惊诧回眸,恰好同一双翡翠般清透的眼眸对视。 只一眼,李锦绣就犹如炎炎夏日,被人迎面泼了桶冰水,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就被刺骨寒意抚平了。 「够了!」赵家主勐然一拍桌面,厉声道,「贵客在此,岂容你们饶舌多事?!」 江寒溯静静喝茶,等大殿终于安静下来之后,才抬眸遥遥注视着赵元慎,淡淡道:「赵公子到底是对我昔日座下爱徒颇有微词,还是对我有何不满之处?」 「江宗主,犬子并无此意!」 赵家主可万万不想因晚辈们之间的口舌之争,而影响了与灵剑宗之间的交情,抛开宗门不提,江寒溯可是剑道魁首,不出手倒罢,一旦出手了,顷刻之间摧毁整座瀛洲仙岛,也并非什么难如登天之事,当即就命赵元慎起身赔礼。 赵元慎确实对李锦绣颇有微词,但在江寒溯面前万万不敢放肆。纵然心有不满,也只能隐忍着,起身拱手致歉。 第43页 江寒溯却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淡漠如水:「李锦绣是我的徒儿,我从前没有教好他,才让他误入歧途,惹出许多事端,此事无论何时,我都认。只不过——」 话锋一转,声音骤沉两分,「李小山可不是李锦绣,他心地善良,不忍心见无辜稚子受苦受难,才冒着被赵家误解驱逐的危险,挺身而出,谁曾想不仅未得赵家任何人的感谢,反而对他言辞逼迫羞辱,这是何等道理?」 李锦绣抿了抿唇,仰头呆呆望了过去。这种有大人为自己撑腰的感觉,好久没有过了。 赵元慎心有不服,冷笑:「看来江宗主非常信任此人!」 江寒溯微微一笑,未否认。 「那好,我倒是很好奇,此人到底是谁,竟那般天资过人,仅凭偷听,就能认定我儿中了鬼术,还能得江宗主这般偏信!」赵元慎依旧把矛头对准李锦绣,「若你行事坦荡,又何必遮遮掩掩?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李锦绣愣住,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 余光瞥见燕雨真时,又一次听见了他的心声。 【这个蠢货!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在他的饭菜里下了幻颜丹的事!】 李锦绣的头皮瞬间就麻了:「……」 虽然不明白燕师兄为何这样,但解幻颜丹的方法,他恰好会——谁让他生前冰雪聪明呢,任何术法只要跟他演示一遍,立马一点就透。 当即就要解开幻颜丹,哪知又听见了让他手抖的惊天大瓜。 【赵元慎也是蠢货!若是知晓现在站他面前的人,就是他养在外头当眼珠子宠的男妾,可就有好戏看了!】 李锦绣嘴角抽搐,万分震惊地望了过去。 燕雨真脸一板:「你望着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 李锦绣抬手抹了把额头沁出的冷汗,终于明白燕师兄为何给他下幻颜丹了,竟是在保护他。 也明白为啥燕师兄挖苦他是许公子了! 不行,幻颜丹不能解,要不然他岂不是成了和大师姐抢男人,还不知廉耻闯上门讨名分的男妾了? 「我,我生得貌若无盐,不不,是奇丑无比,面目可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是不想吓着诸位!」李锦绣胡扯八道起来。 但这种话根本无法令人信服,赵元慎步步紧逼:「好,那你倒是证明给我们看,你所说的异鬼术!」 那自然是要证明的,但李锦绣也不愿再让外甥吃苦受罪,当舅舅的会心疼。 最好的证明方式,就是找个公信力特别强的人,由李锦绣在其身上下异鬼术,让对方也体验一下外甥的视角,再如实说出就好了。 只不过啊,李锦绣的脑子里,只有施术,却无破解之法。 而且,若是偷听就能学会,很难不惹人怀疑,可眼下赵元慎逼得紧,李锦绣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索性就从善如流,公报私仇,光明正大坑赵元慎一把。 李锦绣清了清嗓子:「本来我不想说的,可既然赵公子都这么说了,再隐瞒下去也不好。」 赵元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冷笑:「少故弄玄虚,有话快说!」 「实则,我当日不仅偷听了御尸宗的人谈话,还被他们威逼利诱,让我加入御尸宗!」李锦绣满脸正气凌然,义愤填膺,说此话时还恰到好处流露出了几分后怕,「我刚开始怎么都不肯,奈何他们心狠手辣,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跟着学了劳什子的鬼术!」 「等等!」这回开口质疑的是赵元慎的弟弟,名叫赵元吉,今年不过十四、五岁,李锦绣死时,这傢伙还是个愣头小子,没想到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个子也跟雨后春竹似的,嗖嗖长得飞快。不过长相上俊朗不足,可爱有余,忽闪着清澈的乌黑眼眸,有点不屑地道,「他们逼你,你就学啊?男子汉大丈夫,怎生如此贪生怕死?」 李锦绣下意识回眸望了眼师尊,见师尊神情如常,稳坐高位,目光相接时,师尊还冲他微不可寻地点点头。 就仿佛在说「尽管说,尽管做,出了任何事,都有师尊替你撑腰」,李锦绣的自信一下子涨起来了。 闻听此言一点不气,反而假模假样问对方是谁。 在得到了赵元吉的回答后,李锦绣立马拱手,谄媚一笑:「原来是赵二公子!我早就听闻过二公子的大名,今日总算得以一见了!」 燕雨真眉头紧锁,看着李锦绣的谄媚样,暗暗嘆了口气,明白有人要倒霉了。 「少跟我来这套!」赵元吉年纪不大,但世家公子的做派倒是一套又一套,「我可不屑于与你这般贪生怕死之徒为伍!」 李锦绣依旧笑容谄媚,还笑着恭维:「二公子真如传闻所言一般无二,真是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啊!」 一边说,还一边目光痴迷地往前凑。 他这副神情和做派,完全像是被年轻俊美的公子迷住了。 赵元吉到底年纪小,在家族中各方面都不出挑,虽然恭维他的人也多,但他不知为何,竟被面前这个姿色平平的年轻人夸得有些难为情。 见他凑了过来,下意识抿唇偏过脸。 就在此刻,李锦绣一拳挥了过去,赵元吉大惊,忙侧身飞出座位躲闪,才一避开就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赵二公子别误会,我就是做个小实验而已。」李锦绣笑眯眯地举起双手,一副我认输,你们不要打我的姿态,「赵公子方才口口声声说我贪生怕死,你倒是不贪生怕死,那你方才躲什么?」 第44页 「你偷袭我,我为何不躲?」赵元吉怒道。 「别人打你,你要躲,本在情理之中。同理,别人要杀我,我当然也得想尽办法保全性命啊。」李锦绣收起笑脸,「我可不认为,我的命就比在场任何人轻贱!」 少年声音不大,但字字如珠玉碰撞,清脆至极。不卑不亢的气度,加之脸上流露出的几分狐狸般的狡黠,让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张假脸,瞬间就鲜活起来。 在场众人不得不重新打量起这个年轻人了。 赵家主道:「言归正传,你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证明你说的话?」 「回家主,说出来或许大家不会信,我天生资质过人,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任何术法,只要在我面前展示一遍,我不敢说一定能学会,但学个皮毛对我而言,不是难事。」言下之意,他也会异鬼术,正因为会,所以才一眼就看出来了。 赵元吉嗤笑:「吹牛都不打腹稿!」 李锦绣:「赵二公子资质平庸,可莫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 不等对方发飙,他赶紧步入了正题,矛头直指赵元慎,「既然赵公子对我方才所言,百般不信,那不如我将此术施以赵公子身上,一试便知真假。」 燕雨真不禁对天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会这样!小师弟打小就心气高,还记仇。 赵元慎尚未开口,赵元吉就急了,「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李锦绣不等他扯什么他哥身份贵重啊,之类乱七八糟的搪塞话,赶紧道,「我听闻赵公子最是正气凌然,乃世家公子中的佼佼者,我说的话或许不足为信,但赵公子所言,只怕就是金科玉律,谁敢不信?」 先捧,将人吹捧到一个高度,戴顶大高帽,然后再坑他。 这套路李锦绣熟得很,生怕赵元慎不答应,他还出言激将,故作惊诧:「怎么,赵公子不会是害怕了罢?」 「你再如何激将也是无用!」赵二道,「若正如我哥所言,你是御尸宗混进来的奸细,害了我家侄儿不算,还想害我哥,好大的胆子!」 李锦绣「啧」了一声,斜眼瞅赵二,想当初赵二还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声李兄李兄的叫,憨厚还可爱。怎么三年之后,就变得跟他大哥一样讨人厌了?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想救儿子,又不肯亲自上阵,焉有为人父的样子?」 燕雨真也是听见了风言风语的,说话又直接,与其说是替大师姐打抱不平,不如说他是在推波助澜。 话都说这个份上了,就差指着赵元慎的脸,骂他不是个男人。 赵元慎面色铁青,抓着摺扇站起身来。 赵家主心疼长子,本不肯答应,连赵家小叔也觉得不可,还想代替赵元慎亲自上阵。 不过赵元慎认为面前这个姿色平平的少年,不过是信口开河,心底是不信的,遂问:「若事实证明,你在譁众取宠,该当如何?」 李锦绣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说:「那就听凭赵家处置!」 赵二轻蔑地笑了笑,目光往江寒溯身上扫了扫,好似在说,你是江宗主的人,你答应江宗主都不能答应。 江寒溯终于表态了:「如他所愿。」 话已至此,众人都注目望来。 李锦绣回忆着异鬼术的施术步骤,须得取点东西,分别是乌木鬼珠,黑命丸,招魂铃,骨灰罐,以及尸油。 实话实说,除了骨灰罐都不甚好找,毕竟阴气很重,尤其乌木鬼珠和黑命丸。 乌木鬼珠本是深埋乱葬岗中的乌木,常年浸湿土而不腐,集聚阴气。 而黑命丸就更难找了,须得是生前十|恶|不赦,穷凶极恶的狂徒,死后将其尸体焚烧殆尽,用秘法将骨灰凝聚成核桃大小。 或许这些东西对于御尸宗那种邪道大宗来说,稀疏平常,但对于名门正派来说,确实有点为难人。 不过李锦绣相信,这点事难不倒修真界四大家族之一的瀛洲赵家。 果不其然,赵家主吩咐一旁的门生下去寻。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门生就回来了,除了尸油之外,其余东西都寻来了。 李锦绣有点惊讶,琢磨着连黑命丸都能找到,居然能找不出一具死尸? 当然了,死尸最起码得死个几年才行。否则异鬼术施展不出应有的效果。 燕雨真倒是不信了,偌大一个家族,哪怕是名门正派,府中也必定会设立地牢监狱,一年到头杀几个人,还不是很正常的事? 装什么装? 李锦绣听见了燕师兄的心声,对此也有同感。 「就非得是尸油?别的不行?」赵元慎问。 李锦绣点点头,目光环顾一圈,最终又一次落到了师尊脸上。 他抿了抿唇,在看见师尊沖他点了点头,最后一点顾及也没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李锦绣当即捏指,阖眸低念了什么,很快就睁开了眼睛,松了口气,「好了。」 「好……什么了?」赵二摸了摸头,一头雾水。 「尸体,死了两,三年吧。」李锦绣露出一口白牙,「赶时间,我让它直接用跑的。」 赵元吉:「???」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李锦绣赶紧道:「快快快!出去拦一拦,千万别把尸体弄碎了!」 众人:「……」 真当李锦绣施法寻来的尸体现身,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面对大家探究的目光,李锦绣挠了挠头,故作腼腆地道:「这也是我被迫跟御尸宗的人所学。」 第45页 「嘁。」赵二很不屑的样子。 李锦绣是一点都不让他:「你嘁什么嘁?也就我天赋异禀,换做是你,就是把你打死,你也未必学得会!」 知道赵二肯定要说,旁门左道他还不愿意学呢,李锦绣飞快堵住了他的嘴,「幸好我被迫学了点,要不然今日岂不是眼睁睁看着小少爷遭难?」 其余人的目光大多被两人拌嘴所吸引,赵元慎懒得跟油嘴滑舌的人打交道,反而在看了几眼死尸后,神情瞬间就变了。 这具尸体高度腐烂,不管是容貌还是衣服,都脏污不堪,旁人或许认不出,可赵元慎倒是认了出来——正是跟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的侍女兰香! 约莫两年半以前,兰香突然不知去向,房里的金银细软也不见了,下人回禀,说是兰香私逃出府,赵元慎并非那等无情无义之人,顾念兰香伺候自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索性就吩咐下去,放她走便是了。 想不到好好的人,竟然死了! 只怕还死在仙岛之上,否则就算用跑的,未免也出现得太快! 赵元慎神情变了变,见无人察觉,他也隐忍不发。只是目光在扫向一旁的裘云音时,难免带了几分探究——难不成,是夫人私底下命人杀了兰香?! 一切准备就绪,李锦绣本想央着师尊设个结界挡一挡,但见师尊正襟危坐,也不喝茶了,目光定定望来,似乎有点兴趣。 李锦绣生前就爱装,死去活来也没改正缺点,寻思着,就是让他们看了又如何? 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如自己这般资质过人,一点就透? 在他的施术下,赵元慎原本白如陶瓷的面容,逐渐变得铁青,到了最后,竟如发了高烧一般,俊脸绯红,唇瓣却无一丝血色。 李锦绣从桌上拿了个桃子,往他面前递,赵元慎如临大敌,脸上流露出了惊惧和嫌恶的神情。李锦绣想为大师姐出气,不管不顾一下把桃子怼到了他的嘴边,可想而知,在异鬼术的控制下,无异于是把血淋淋的,又腥臭无比,甚至还爬满了白蛆的烂肉,一下怼进了赵元慎嘴里。 赵长公子长这么大,头一回这般狼狈地当众掩唇,不停干呕。 燕雨真冷笑,嘴是很毒的:「这是怎么了?害喜了?」 李锦绣拿着桃子,直接啃了一大口,这一幕落在赵元慎的眼里,就是李锦绣抓着一颗蝇虫萦绕,血肉模煳的烂脑袋大口啃,噁心得赵元慎赶紧偏过了头,可浓郁的血腥气,还是将他仅剩的理智沖刷得一点不剩。 哪里还有什么世家子弟的派头? 仓惶夺路而逃,生怕会当众吐出来。 李锦绣哪里能让他走,还想让他说说心得体会呢,立马抓着他的肩膀,又一口桃子啃下去,问:「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你的儿子之前所受的苦,只会比你现在更加煎熬!」 赵元慎强忍噁心,都不敢去看李锦绣了,生怕吐他脸上。忍了又忍,才折身回去,冲着父亲拱手:「此人所言非虚!」 赵家主脸色很难看,道:「既如此,可有破解之法?」 李锦绣摇了摇头,话还没来得及说,赵二就急了:「你既没有破解之法,何苦让我大哥也受此磋磨?」 「若不让他亲身体验一番,他又怎知李……咳,小山所言,句句属实?」燕雨真一向是那种帮亲不帮理,打虎亲兄弟的人,和小师弟怎么打怎么闹,那是关起门来的家事,在外可不得好好护着? 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了,大家都对面前这个少年,有了全新的认识。 最起码不再把他当成红口白牙,譁众取宠的小丑了。 赵二甚至觉得这张平平无奇的皮囊之下,藏着不寻常的灵魂,还捏着下巴,仔细端详李锦绣。 破解肯定是破解不了,李锦绣到底不是旁门左道的术士之流,但他倒是有一技。 李锦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以「两相术」,将大外甥所中的鬼术,转移到血亲身上,这样大外甥就得救了。 但凡事都有利弊。 这个弊端嘛,就是转移的承受方,会因此遭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此术法在修真界不算什么独门秘术,但难度系数高,一般人不仅学不会,更学不了——须得自身蕴含五行中木,或者水属性,最好两者皆有。 巧了不是? 江寒溯就两者同时兼备,正因如此,师尊的灵力其实带有一定的「净化」作用,很适合用来疗伤。可偏偏师尊剑术高超,与人过招时,剑气极其凌厉强悍,明明杀人无形,却又会在被杀的同时,受到一股犹如清泉般直达灵魂深处的净化之力。 往往死在师尊剑下的人,都一脸的欣愉或释然,仿佛能死在江宗主剑下,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乏一些对人世间毫无眷恋,一心求死之徒,千里迢迢赶至灵剑宗,跪在江宗主脚下,只为求个解脱。 李锦绣生前都不知道挥剑赶走了多少。 修真界的好事之徒们,还由此暗戳戳给江寒溯起了个诨号,玉面罗剎。 李锦绣见自己的主意没被反驳,还装模作样挠挠头:「可我听说此术法很难学,到哪儿去找精通此术的高人啊?能学得此术的人,莫不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聪明盖世,法力无边的神仙托生的能人吧?」 江寒溯不禁莞尔,无奈地轻轻嘆了口气。 燕雨真嗤笑一声,都懒得拆穿他的小把戏。 第46页 裘云音自然知道江师伯定会此法,可问题是,到底由谁来承受此术反噬? 身为母亲,裘云音当即义无反顾,说自己愿意。 李锦绣心说,大师姐你老实坐着。闻听此言,并未理会,目光直接投向赵元慎身上。 燕雨真也很适时地火上浇油,冷笑:「怎么,这种事居然需要大师姐一介琼华柔婉女流挺身而出?」 李锦绣暗暗点头,随即又有点委屈,燕师兄形容大师姐就是琼华柔婉,形容他就是不知廉耻,品德败坏。差距不是一点点啊。 「阿隐是我的儿子,我自会救他。」赵元慎也不是那种没有骨气之人。 李锦绣耳朵动了动,敏锐听见了关键词,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字,他也好回头送礼物时,亲手写下孩子的名字。 「腹隐珠玑,心怀锦绣。」燕雨真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意有所指地说,「大师姐对某个逆徒还真是念念不忘,某人到底对得起谁?」 李锦绣:「……」 接下来,他只需要配合师尊,将阿隐身上的咒术,转移到赵元慎身上就行了。 基本上都是师尊出力,李锦绣只负责控制异鬼术不要在转移的过程中反噬到阿隐就行了。 至于反不反噬赵元慎……嗨,管他呢,男子汉大丈夫的,皮糙肉厚,受点伤吐点血,又死不了! 忙活了大半宿,大家都累了。 裘云音红着眼眶,行礼道:「多谢江师伯。」 而后就走出里间,竟当众对着李锦绣盈盈施礼,语气真诚:「多谢这位公子。」 此举不仅让赵家诸人惊愕,也让李锦绣跟兔子一样,直接往旁边跳开了,他视大师姐如姐如母,怎么可能受她此礼? 可巧的是,他这么勐然一跳,竟一脚踩在了赵二的鞋面上,赵二恼了,伸手就推:「滚开!」 可怜李锦绣冷不丁被推搡了一把,险些摔地上,幸好燕雨真一直盯着他,及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李锦绣摔疼过很多次,真的摔怕了,出于本能,他伸出手跟拽救命稻草一样,扯住了燕雨真的衣袍,还往他怀里靠。而燕雨真也几乎出于本能,一手揽他的腰,一手捧他的后脑勺,将他往怀里一护,开口就是一句训斥:「你推他做什么?!」 这里的动静一大,自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寒溯和赵家主并肩行至外间,就恰好看见这一幕,眸色瞬间一沉,神情依旧沉静,只不过藏在宽袖下的手指,狠狠摩挲着指环。 燕雨真终于反应过来,在对上师尊平静如水的淡漠目光时,宛如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心虚惊慌之下,一把将李锦绣推了出去。 而这一回,没人任何人接住他了。 但李锦绣也没有踉跄着摔倒,反而被一股熟悉的灵力环绕全身,将他稳稳立住。 师尊! 他下意识抬眸望去,委屈和酸涩在胸膛里翻涌。 第23章 徒儿还小,需要教 「噁心死了!」燕雨真面色微微涨红,有点语无伦次,「谁准你突然扑过来抱我?」 李锦绣:「……」 赵二也有点心虚,闻听此言,居然反过来为李锦绣打抱不平:「明明是你抱他,怎么还冤枉人呢?」 「我没有!」 「你就有啊,你刚刚紧张成那样,谁看不出来啊。」赵二也是年纪小,直言不讳地挖苦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一对呢。」 「胡说八道!」燕雨真是真急了,生怕被师尊误会,赶紧撇清自己和李锦绣的关系,情急之下竟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像他这种人,我就是瞎了眼也看不上他!」 赵二:「他哪种人啊?」 「自是不知廉……」 话到此处,燕雨真就发不出声音了,明白这是师尊对他下了禁声咒,目光落在李锦绣发白的面庞时,燕雨真又气恼,又悔恨,还隐隐有些不忍。自己真是手贱了,作甚要去搀扶李锦绣? 一气之下,他冲着师尊拱手行礼,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李锦绣默默捂了捂胸。 幸好他生前对燕师兄只有同门之情,否则就刚刚那几句话,他的心都该碎掉了。 但此刻也不好受就是了。 「哎,你!哎哎,我刚刚真不是故意推你的!」赵二挠了挠头,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凑过去磕磕绊绊安慰人,「你,你别哭啊,他骂你是他的不对!」 不管怎么说,此人如今对赵家有恩,要是把人当众弄哭了,传扬出去岂不是要指责赵家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李锦绣愣了愣,心道,我没有哭啊。 下一刻,他就听见了师尊的声音。 「小山。」江寒溯温声道,「过来。」 李锦绣应了一声,眼巴巴转过头望去,脚下也情不自禁往师尊跟前凑了凑。但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 「夜深了,随我一道儿回去罢。」江寒溯缓步走了上前,神情清冷,眉宇间却隐隐沁出几分温色。 李锦绣暗松口气,随即冲着师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跟兔子似的,蹦跶着凑了过去,跟在师尊身后离开了。 等人走后,赵二还迟迟难以迴转目光,愣愣地道:「奇怪,我怎么觉得,此人这么熟悉……」 「你莫不是也得了断袖之癖?」赵家小叔从旁道,「你也想跪祠堂不成?」 赵二赶紧摇头。想了想,他又趁无人注意,凑过去问他小叔:「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有点像,像李锦绣?」 第47页 「不可能。」赵家小叔下意识望了过去,恰好李锦绣夜黑没看清楚路,踩到一颗滑石,差点绊一跤,笨拙的样子让人有点忍俊不禁,他收回目光,语气肯定,「如果真是这样,江宗主早就该有所察觉,并且还会……」 「会如何?」 「再次清理门户。」赵祁语气更沉,「李锦绣,留不得!」 李锦绣跟条小尾巴一样,屁颠颠跟在师尊身后,师尊的步伐不快不慢,他也刻意保持距离。 寻思着此事要是小舟弟弟做的,那可就麻烦了。 就跟天平的两头一样,一头是他年幼可爱的大外甥,一头是他愧对的弟弟。他是一个也不忍心辜负。 正思绪满天乱飞,冷不丁眼前一暗,幸亏他年轻身手敏捷,才不至于一头撞师尊身上,也不知是师尊突然放慢了脚步,还是他不知不觉中走快了。 李锦绣走着猫似的碎步,挠了挠头,刚想道歉,余光一瞥,就见一群下人围成一团,还飘来几句非议。 「这可是少主夫人心爱的蔷薇花圃,一向是由少主夫人或者身边亲信侍女打理,竟突然从地底下爬出具尸体来,瞧着真吓人!」 「谁不说呢,到底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杀人,还埋在赵家府内?」 「也不知道死的是谁,烂成那样,只怕连亲娘来了都认不出来!」 「该不会是有谁记恨少主夫人?遂下了如此毒手?」 「嘘,别说了,管事的来了!」 管事一出现,众人的议论声立马消停了,在管事的吩咐下,众人四下散开,各自找活儿干。 李锦绣远远打旁边经过,就看见了所谓的蔷薇花圃,很大一片,周围假山流水将花圃圈在中间,还架了缠满了牵牛花和葡萄藤的鞦韆,布置得非常雅致,只是美中不足,被一具尸体破开了土地,弄坏了不少花丛。 几个身强体壮的下人,挥舞着铁铲,泥土的湿意和馥郁的花香,瀰漫开来。眼下夜色已深,青石小道上长灯明亮,假山上也悬挂着金色灯笼,照得周围亮堂堂的。 时不时能听见管事的骂人,让下人们仔细些,千万别踩坏了少主夫人喜欢的蔷薇花。 一直回到了师尊下榻的庭院中,李锦绣才冷不丁想起,小白兔还孤零零待在房里呢。 估摸着师尊要例行问话,李锦绣知道师尊最难煳弄,所以想着搪塞两句,回去好好想想说辞。 便说煤球腿伤才好,兔胆儿又小,一时瞧不见他,就嗷嗷叫唤,再惊扰了赵家的人,反而不好。 江寒溯落座,闻言微微惊讶——那么白的兔子,一根杂毛都没有,竟然起名叫煤球? 幸好那兔子未通灵智,否则只怕要闹了。 「不必担忧。」 江寒溯伸手在桌面上一拂,小白兔就凭空出现了,身下还垫着枕头,睡姿非常豪放,四腿朝天翘着,也不知梦见了什么,三瓣嘴一直在咀嚼,它一咀嚼,李锦绣就情不自禁跟着咀嚼起来,稚气清秀的面庞让他的孩子气举动看起来非常可爱。 「好啊,我在外面担惊受怕,被人群起攻之,你倒好枕着我的枕头唿唿大睡!」 李锦绣大着嗓门,意图把兔子惊醒,他好藉机抱着兔子回去睡觉。 兔子的警惕性很强,两只长耳朵刷的一下竖了起来,头一抬,猩红圆眼一瞪,果然醒了,李锦绣才暗自一喜,哪知下一瞬兔子就倒了回去,盘成了一团肉球。 仿佛刚刚只是诈尸了。 李锦绣嘴角抽搐,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假意摸兔子耳朵,实则暗戳戳掐它后颈皮。 说起来也是怪了,寻常他这么掐,煤球立马就跟他蹦起来打架,这会儿是真老实啊,睡得跟死猪一样! 殊不知煤球心里苦,努力把自己蜷缩成很小一团,一动不敢动,生怕仙师一时心血来潮,把它清蒸红烧,做成麻辣兔头了。 明显长肉的胖乎乎身体,还瑟瑟抖了起来。 江寒溯很满意小白兔,不,是煤球的识相,又是一挥手,便将煤球送了回去。这才转头来,定定凝视着李锦绣。 李锦绣没出息的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给师尊跪了。但还是佯装镇定地问:「江宗主有话问我?」 这话一出口,他就想抽自己一嘴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装傻充愣不是你李锦绣的强项吗? 江寒溯神情沉静,缓缓摩挲着指间玉环,问他:「那你想说么?」 「……」李锦绣眨巴眨巴眼,壮着胆子问,「我要是不想说呢?」 会不会被吊起来鞭抽?他的嘴大概是没有鞭子硬。 江寒溯意有所指道:「不想说便不说,等你何时想说了再说也不迟。」 「那如果我一辈子都不想说呢?」 「也随你。」 江寒溯轻轻一笑,玉环在指腹间来回摩挲,原本底色漆黑,眼下竟闪烁出淡淡的绯红,宛如火炭逐渐烧红了。 目光状若无意落至李锦绣的腰肢时,脑海中再度浮现出燕雨真搂他的那一幕。 看来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他的这个小徒儿依旧学不会跟别人保持距离呢。 徒儿年幼,还需要教。 李锦绣开心了,觉得师尊真是善解人意,脾气又好,除了外表看起来冷漠无情,实则最是悲悯宽仁。 刚想拍拍马屁,肚子就不合时宜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赶紧伸手捂住了肚子,脸都有点红了。 第48页 「饿了?」江寒溯笑问。 李锦绣老老实实点头。 今晚赵家设宴替众人接风洗尘,李锦绣一心只想探望大师姐,压根没有露面,肚子里此刻空得只剩点坏水了。 江寒溯问:「晚上什么也没有吃么?」 李锦绣怕师尊担心,或者多心,刚要摇头,可一看见师尊洞若观火的眼眸,就不敢撒谎了。又点了点头。 「你此前受了重伤,还没有完全调养好。饭还是要吃的。」江寒溯出声唤了下人进来。 「小云吞!」李锦绣笑眯眯举起三根手指,「三碗!不要辣!」 想不到在师尊这里,临睡前还能吃点东西香香嘴,早知道这样的话,李锦绣就应该想方设法在师尊房里打地铺了。 鬼知道他之前日子多难熬,流火是个断袖,一起住总是狗一样在他身上乱闻,燕雨真又防狼似的提防他,搞得他吃饭都不香了。 李锦绣心满意足吃了三大碗云吞,拍了拍自己明显圆润了的肚皮,起身向师尊行礼告退,再不回去补个回笼觉,天都要亮了。 岂料才拱手拜下,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晕晕沉沉的,不知怎么就倒了下去。 意识断开之前,他隐约听见了一声戏嚯的轻笑。 江寒溯起身将人牢牢扣在怀里,捏着小徒儿下巴的手指上,原本漆黑的指环已然如烧红的铁块一般灼热,哪怕他故意翘起手指,热浪还是将少年粉白的俊脸,燎出了一片红印。 不乖。 江寒溯摇了摇头,用手掌丈量着小徒儿的腰肢,很纤细。指尖捻着腰带,轻轻一拽,衣衫如雪片般件件滑落,直至露出一具干净白皙的身躯。 第24章 他不是个合格的徒弟 李锦绣睡得很沉,整个人如同浸泡在了死水中,身子浮浮沉沉,怎么挣扎也起不来。 神智无知时,做了个梦。 梦里周围一片漆黑,寒鸦从林深处扑棱着翅膀,簌簌飞了出来,风声在连绵起伏的山坳中穿梭,鬼哭狼嚎的,隐约还能看见跳跃的鬼火。 他和宿文舟对立而站,脚下遍地尸骸,鲜血汇聚成了小河,在草地和石路上蜿蜒爬行。 「李锦绣,你怎么有脸活着?你忘了,当年我爹娘是因你而死!」 「你承诺过他二老,要保护我一生一世,你做到了吗?!」 「容成宣,容成宣!你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离开他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吗?他到底哪里好?!」 「我哪里比不上他了?!」 一声声质问如同尖锐的钢针,直直从耳中穿了进来,李锦绣醒来时,满头大汗,窗外树影摇曳,天光微亮。他神智不清,迷迷煳煳翻身下床,险些摔了下去,很快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了。 稳稳将他揽在了怀里。 嗅着熟悉的气味,李锦绣瞬间心安了不少,浑然没注意到自己此刻不着寸缕,身上还覆盖着斑斑点点的鲜红指印,有些很深,尤其腰间和大腿内侧,红到发紫,几乎快要渗出血来。 「师尊……」李锦绣迷迷煳煳喊了一声,双臂主动环住师尊的脖颈,跟猫儿一样,蜷缩在师尊的怀里。 「嗯。」江寒溯轻声应他,一手揽着小徒儿的背,一手以指为梳,轻轻将徒儿散开的,已被汗水打湿的乌髮,慢慢梳理开。 脑海中还浮现着方才小徒儿光着身子,在床上艰难扭动的样子。 江寒溯高大的身形,往他身上一覆,他就彻底动弹不得了,只能发出细碎的,受伤小兽一般的哽咽,听着真是可怜得很呢。 竟比三年前还会哭。 这倒是让江寒溯有些意外。 梳理好徒儿的乌髮后,翻开掌心,一颗通体散发璀璨光芒的明珠,便浮现而出。 此为避尘珠。 一般是用来清洁身体的,在江寒溯的手里,又多了其他用途。 「张嘴。」江寒溯搂着他,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带着点哄骗的意味,「阿锦最听师尊的话了。」 李锦绣神志不清,如受操纵的木偶一样,把嘴张开了。 避尘珠足有小儿拳头大小,吞咽起来非常困难,可若是不吞咽,又无法很快修復徒儿嘴里的伤。 是江寒溯不小心弄出来的,他真的没想到,小徒儿如今的身体,这般娇弱,口腔也这般狭窄。 江寒溯怕他伤上加伤,好不容易将珠子推了进去,见李锦绣难受得在他怀里直扭,泪水又一次弄湿|了浓密的长睫,他便垂下头,修长的玉颈上,一根淡青色的筋络,还跳得很厉害,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滋味。 轻轻吻上了徒儿湿红的眼睛。 翌日李锦绣醒来时,衣着齐整地躺在师尊的床上。 他昨晚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反反覆覆浮现出宿文舟的脸,搞得他一夜都没睡好,起来后腰还隐隐有些作痛。 梦到最后,宿文舟挥剑跟他割袍断义,还说了很古怪的话,大致就是命令他脱衣服,然后钻小树林之类的。 后来梦就醒了。 李锦绣缓缓坐起身来,师尊不在,他摸了摸身旁的被褥,凉的,看来昨夜师尊并没有与他同榻而眠。 也对。 他现在是啥身份啊,哪有资格跟师尊同榻? 要不是师尊平易近人,悲悯又良善,还关爱晚辈,他只怕连师尊的房门都踏不进来。 只要一想到师尊昨晚可能枯坐了一夜,李锦绣就很愧疚,好像从小到大,他都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给师尊惹出了很多麻烦,就像燕师兄说的,他闯的祸,自己摆不平了,每次都要师尊给他擦屁股。 第49页 他真不是个合格的徒弟。 阿隐眼下好多了,烧退了,也能进食了,只是看起来精神还是不太好,但比起之前可好太多了。 裘云音守了一夜,赵元慎则是吐了一夜,因为异鬼术,他不仅看不得任何吃食,连闻到气味也不行。 在他看来,入目所见除了人是人之外,其余东西都既噁心,又可怕。 短短一夜,李锦绣再看见他时,觉得他都苍老了许多,甚至额间还多了几条不易察觉的皱纹。 裘云音再次对李锦绣表示了感谢,还说什么,大恩无以为报,若公子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 李锦绣哪里需要什么回报? 天底下有几个舅舅不爱外甥的? 可既然大师姐都这么说了,李锦绣便道:「我在世间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他话还没说完呢,赵二就从旁奚落道:「你当赵家是什么地方?修真界四大家族之一!别以为你救了我侄儿一回,就可以攀附赵家权势了!」 显然是把李锦绣当成那种挟恩图报,攀附权势之徒了。 「二弟不得无礼。」 裘云音开口道,赵二对这位长嫂还是很敬重的,闻听此言,也不再多言了。 裘云音语气温和,「小公子莫不是想入我赵家,当个门生或是……」 李锦绣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认外甥的念头。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的名声都一团糟,孩子要是有了他这么个舅舅,以后不知道会被多少人背地里耻笑非议。 不认也好。 只要大师姐和她的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李锦绣就心满意足了。 「我既不想当赵家门生,也不想当什么长老。」李锦绣说,「我只想拜入灵剑宗,但我资质不好,修为也低,恐江宗主不愿收留。听闻夫人曾是灵剑宗的亲传弟子,若是可以,还望夫人能帮我在江宗主面前美言几句。」 裘云音有点为难:「公子有所不知,江师伯座下原先有四位亲传弟子,自从三年前,我那小师弟一时煳涂,行了错事,被江师伯逐出师门后,江师伯便对外宣称,此后再不收亲传弟子,只怕……」 李锦绣还不知道此事,心里是既难过,又有点窃喜。最起码师尊在他死后没有再收徒弟,更没有养个替身徒弟在身边,这可比修真界好些宗主掌门强多了。 「我只求能在灵剑宗有个正经名分,哪怕是外门弟子也好。」 裘云音答应了:「这倒也不难。」 恰好阿隐醒了,哭着要找娘亲,她便命侍女抱上来。 昨晚人多,李锦绣没敢仔细瞧大外甥,眼下人少,裘云音性格温婉好说话,主动将孩子抱来让他瞧。 这孩子生得倒是清俊,眼睛大大的,睫毛也长,粉雕玉琢跟莲藕做成的小人似的。 长得不像爹,倒是有几分像娘。 李锦绣越看越喜欢,见孩子哭得满脸泪痕,眼眶通红,下意识就拿过侍女手里的玩具小马,一边摇晃,一边哄:「乖乖,不哭不哭,看这是什么。」 可能是缘分吧,阿隐不哭了,还张开手臂,想要李锦绣抱抱。 李锦绣局促不安,手掌在衣袍上不停摩挲,悻悻然笑道:「我,我就不抱了吧,我没抱过孩子。」 「你是这孩子的救命恩人,难得他不怕生,肯让你抱呢。」裘云音微微一笑,将孩子递了过去。 赵二还在一旁拈酸吃醋,笑骂道:「阿隐这个熊孩子!我给他买了多少玩具和漂亮衣服?还给他当小马骑呢,他都不肯让我抱!」 李锦绣抱着孩子,跟抱着什么宝贝疙瘩一样,抱松了怕孩子摔了,抱紧了又怕弄疼他,憋得脸都有点红。 赵元慎好不容易止住了噁心——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赵家的灵丹妙药对此都毫无作用,好在他辟谷了,不吃不喝也死不了。 想着夫人定是守了孩子一夜,犹豫再三,还是主动踏进了房门,岂料正好撞见这一幕。 阿隐是他的长子,却长得并不像他。 实则赵元慎刚开始,以为裘云音的第一胎,怀的是李锦绣的孩子,他和裘云音的洞房花烛夜,根本就没有落红。 尤其当年还早产了,是早产还是足月,谁说得清? 孩子生下时,皱皱巴巴一团,虽然不像赵元慎,但也不像李锦绣,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可伴随着孩子慢慢长大,模样越来越随他娘,性格也怯弱,不得赵元慎喜欢。 孩子虽小,但也知道谁喜欢,谁不喜欢自己。 久而久之,阿隐跟他一点都不亲近,明明正和侍女们玩得开开心心,只要一看见他来,立马就躲到人后去。 竟不成想,居然对这个来歷不明的少年如此亲近! 赵元慎冷眼注视了良久,烦躁得转身离去。 李锦绣抱着阿隐痛痛快快玩了一上午,期间大师姐还把二宝抱来了,二宝才满月,缩在大红包被里,胖乎乎的,像只可爱的小猪。他得了允许,还大着胆子抱了一会儿。 外甥的可爱,将昨夜噩梦引起的愁闷情绪一扫而空。 吃午饭时,李锦绣开开心心吃了两大碗,燕雨真似乎对昨夜那点误会耿耿于怀,一直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道歉,可李锦绣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的道歉,反而等来了燕雨真的一句:「你真是心大,还吃得下去!」 李锦绣确实心大,天塌地陷了,他也不怕。午后才得以见到师尊。 第50页 师尊正从赵家主那里回来,也不知商讨了什么。此刻,站在廊中,望着手捧一束蔷薇的少年,微微一笑:「送我?」 李锦绣大力点头,怕师尊误会他偷东西,还刻意解释是大师姐允许他採摘的。 原本他是想采点桃花或者海棠花,这两种花他总是容易弄混,实在是太像了,不过好在师尊都喜欢,尤其偏爱海棠。 不过可惜了,现在不是海棠盛开的季节,而赵家也没人喜欢海棠花,遂府中连一棵海棠树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没法用法术让海棠树开花了。 「我听云音说,你想拜入灵剑宗?」江寒溯没有接花,缓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拜了师,哪怕只是入门弟子,非亲传弟子,也要严格遵守师门规矩。若无师长允许,终生都不得离开师门。」 李锦绣当然知道啊,门规什么的,他熟得很,从小抄到大。每次挨过打都要跪着抄,倒立着抄,趴在床上抄,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当即就满口答应,生怕师尊反悔似的,还直接跪了下来,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磕得特别实诚,再起身时,额头都红了一片。 江寒溯觉得他傻傻的,跟三年前相比,感觉没什么长进。 招招手,命人过来。 待人凑近了,江寒溯才递了方雪白的手帕给他。 举止疏远。 全程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但也接受了小徒儿献的花束,当天夜里,江寒溯就挑了其中开得最旺盛,枝叶最长的一朵,插进了徒儿的嘴里。又听了他一夜的呜咽声,心里那点酸意总算是散去了。 第25章 师尊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小外甥满月宴,当舅舅的得送礼,和两个外甥头回见面,也得送礼。 李锦绣根本顾不得昨夜鬼压床后的腰疼,满脑子都是怎么搞点钱买礼物,还不能太寒酸,要不然拿不出手。这就得需要很大一笔银子了。 说起来从前在师门时,弟子们都是有月银的,亲传弟子每个月雷打不动三千灵石,灵石和人间的银钱汇率一致,就相当于三灵石可以出门吃碗热气腾腾的小云吞。 若是在普通人看来,这待遇也太好了。 可在修真界,修士们为的可不仅仅是一日三餐,衣食起居,反而更多注重于修行,而光是身心双修也不够,就跟炒菜似的,难道就干炒吗? 不得多倒油,加各种调味料和配菜? 在李锦绣看来,修炼跟炒菜差不多,真正能做到啥调料也不加就能色香味俱全的菜,也不是没有,但定然极少。所谓天才,不就是需要无数庸碌之辈衬托而成么? 所以修真者基本上都会花钱採买灵丹妙药,奇珍异宝,供自己修炼,这方面花销就很大了,不过修真者谋财自有其道,隔三差五下山做个任务啊,往妖兽山脉猎兽啊,妖兽除了肉不能乱吃,身上都是宝。 生前也没啥不良嗜好,至多就是出去玩的时候,给跪街头卖身葬父的可怜人赏点银钱,偶尔遇见不平时,触发了李锦绣骨子里正直善良,救几个风尘之类的。 在修行上,他挺懒散的,仗着自己资质不错,根骨奇佳,基本上不用太费力气,随便修一修,就远远超出同龄人一大截。 哪怕他如今名声不好了,人人提及他时,也会感慨一二,李锦绣曾经也是个天纵奇才。 总而言之,李锦绣迫切想知道,自己死后,留下的小金库到底落谁手上了。他得想方设法拿回来才行。 这个问题自然不能去问师尊。 李锦绣虽然精通了读心术,但从不敢偷听师尊的心声——实际上师尊心思深沉,也不是他能随意探听的。 于是乎,他又去寻了流火。 可这废物一问三不知,没办法,李锦绣寻思着,要不要去找燕师兄借? 但一想到燕师兄现在把他当狼防,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锦绣苦逼得很,心里也惆怅,回到房里躺床上时,望着帐顶神游,想当初与燕师兄一同逛青楼,为了讨他欢心,燕师兄当夜一掷千金,金花银叶跟雪片一样,从二楼撒下,漫天飞舞。引起百姓哄抢,也算是一场奇景。 燕雨真当时笑着说:「只要小师弟高兴,师兄我啊,为你做什么都行!」 小白兔自从来了赵家,小日子过得很滋润,每天就美美抱着灵果啃。赵家下人奉上的灵果,都有一定的灵力,对提升修为有一定助益。 这兔子约莫是想修炼成人,连觉也不睡,日夜不分一刻不停地啃啃啃,可俗话说得好,贪心不足蛇吞象,终于还是吃伤了,李锦绣捧着疼得蜷缩成一团的兔子,快步跑去寻师尊。 师尊简单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兔子的腹部,就下了结论:「灵力过盛,它自身又无法完全消受。」 「那怎么办啊?」李锦绣眼巴巴地问,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兔子身上时,觉得也挺可怜,就摸了摸兔子耳朵,「好了,好了,不会让你死掉的,一切有师尊……」 话一出口,他又抿了抿唇。 江寒溯道:「想叫便叫罢。」 「可我听少主夫人说,江宗主三年前就说过,不会再收亲传弟子了,虽破格收我当了入门弟子,但总归不是亲传的,于情于理……」话到此处,李锦绣又有点难受了,下意识低了低头。 「无妨。」江寒溯指尖灵力闪烁,在兔子腹部轻轻一点,「你私下这般叫,不算你逾越。」 第51页 李锦绣又高兴了,冲着师尊灿烂一笑,大力点了点头。 待煤球缓和些了,他央着师尊给自己也看看。 「怎么?身上哪里不适?」江寒溯明知故问。 「不知是夜里噩梦连连,还是水土不服,每天一觉醒来,腰肢都很酸,还隐隐作痛。」李锦绣苦着脸说,「感觉像鬼压床,但按理说,在赵家府内,不该会有邪祟才对。」 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阿隐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种下了鬼术,大师姐心爱的蔷薇花圃下,甚至藏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李锦绣闭着眼睛都能想像到,这两日赵家主的脸色有多沉,毕竟这不是啥光彩的事,传扬出去贻笑大方。 「噩梦么?」江寒溯眼眸中闪烁出一丝探究,「具体是什么样的噩梦?」 「我也记不清了,只是每次醒来后,心口都很难受。」李锦绣下意识往胸口捂,「像堵着块大石头一样。」 江寒溯定定看了他片刻,便知他没有说实话。 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徒儿,撒谎时的小表情,江寒溯闭着眼睛都能想像出来。 不过也无妨,纵然想起来了,又能怎样? 无非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乖乖待在师尊身边,对外他们依旧是师徒,私下是道侣,师尊可用自己的身体,助徒儿修炼。 要么,把小徒儿囚|禁起来,只当他一个人的炉鼎。 江寒溯将最近才炼制好的血丹,满满一玉瓶赠给了李锦绣,温声道:「只怕是魇魔作祟,你此前就犯过一次梦游症,此丹可助你减轻症状,每日一颗,温水服下。」 此话半真半假,虽可抑制梦魇,但也有一定的副作用,此丹由江寒溯的心头血,加上依恋花,迷蝶果,蛇胆草,以及几味常用于制作迷|情|药的药材,一同炼制而成。 服用后,表面看不出什么异常,可李锦绣只要一接触江寒溯,就会如蛇见到草河车一般,不受控制地黏上去。 哪怕意志再如何坚如磐石,也会在药性作用下,逐渐迷失自我。 若有肢体接触,会立马如服下烈性|春|药一般,四肢酸软无力,身如烈焰焚烧,非和江寒溯双修不可解。 行鱼水之欢时,药性不仅不会减弱,反而越演越烈,周身会散发出浓郁的合欢花香味。 这种血丹的炼制方法,江寒溯早在三年前,就意外在一本禁籍中所学,本不打算轻易在小徒儿身上用,可这个混帐东西,竟为了离开师尊,不惜当众以下犯上,欺师灭祖! 可明明这段不伦之恋,是当初小徒儿先开始的,是他说喜欢师尊,想和师尊在一起。 到头来,又是徒儿亲口否决了这段情,认为那些恩爱的夜晚,只是露水情缘而已,你情我愿的事情,师尊何必当真? 但那时江寒溯已经动情了,不是小徒弟说断情,就能断情的,被如此「羞辱」,无论是师尊,还是道侣,都无法忍受,只能强制他继续。 李锦绣到底年轻,一时意气用事,冲动起来不计后果,总是用最激烈的方式,来反抗师尊的强制。 他那时说,他爱容成宣,只是因为得不到师兄,所以才拿师尊解闷,还说是师尊自己意志不坚定,自己不过哭一哭,求一求,说点甜言蜜语哄一哄,师尊就上钩了,还说了很多很多,都是关于他如何对容成宣爱而不得,只好在师尊身上泄愤。 江寒溯一度很伤情。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真的拿李锦绣怎样,哪怕是三年前,也是李锦绣先动的手,也是他主动撞在了师尊的剑上。 江寒溯神色晦涩,亲眼看着李锦绣服下了一颗血丹,少年白净的面庞,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还非常真诚地说:「谢谢师尊赐药。」 然后照例替师尊打扫房间,其实也没啥好打扫的,至多就是给房里的一盆君子兰修剪枝叶,再浇一浇水。 「弟子不打扰师尊了,先行告退。」 李锦绣抱起煤球,刚行礼准备走人,就被江寒溯叫住了。 江寒溯伸手一拂,面前的桌面上,便浮现出了一把银鞘长剑,一个干坤袋,还有一双底色漆黑,勾勒金线的手套。 李锦绣自然不会傻到认为这是普通的手套,料想戴上这个,只怕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只不过—— 「师尊?」 「送你。」江寒溯道,「你既入我门下,又叩头拜了师,为师自然要送你几样防身的法器。」 他抬了抬下巴,神情沉静,「时间仓促,未能来得及专门替你打造一把命剑,你且试试这把。」 李锦绣抓起剑,握住剑柄嚓的一声抽剑而出,伴随着璀璨的流光,映入眼帘的,便是「金玉」二字。 不知是巧合,还是师尊认出了他来,金玉本是师尊替他起的小字。 「师尊……」李锦绣抓着剑,噗通一声跪倒。 「怎么了?不喜欢,还是……?」江寒溯施法,隔空轻轻将人托起。 可才一托起,李锦绣双膝一弯又噗通跪下了。 「喜欢是喜欢,只不过弟子生怕自己无能,再辜负了师尊的信任。」李锦绣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师尊应该没认出他,可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十分愧疚地道,「弟子近来恢復了些记忆,只不过曾经年幼无知,闹了许多乱子,惹人耻笑。如今跟在师尊身边,受了几日教诲,痛定思痛想要痛改前非,还望师尊不嫌弃,弟子一定好好跟着师尊修行!」 第52页 语罢,又习惯性叩首,就像他当初第一次见到师尊时一样。 小小的孩童,穿得破破烂烂,个子矮得像根小萝蔔,一路背着双腿残废的容成宣,跋山涉水爬上了仙山。 噗通跪在白衣仙师脚下,祈求仙师垂怜。 记忆中满脸倔强坚毅的小孩儿,跟眼前的少年,身影逐渐重叠。江寒溯心尖一软,眼底渐渐流露出了温色,抬手轻轻抚上了少年的头,「好。」 李锦绣又在师尊房里腻歪了一阵,可能是谄媚得太明显了,煤球噁心得白眼一直翻着。他想逗逗煤球,就施法打开干坤袋,想把煤球塞进去,哪曾想迎面被耀眼的金光闪得睁不开眼。 他分出一缕神识,潜入干坤袋中,入目就是一座足有十来丈高的小山金!!! 不仅有座金山,还有一堆奇珍异宝,以及李锦绣见都没见过的精妙机关剑匣! 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跟街头三文一捆的大白菜似的,非常随意地堆在角落里。各种金器银器,多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师尊这是把整个灵剑宗的家当,全塞这个干坤袋里了? 「师尊!这些都送给弟子?!」 李锦绣一激动,还咬到了舌头,觉得就跟头顶掉馅饼似的,啪叽一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这种感觉不太真实,他现在幸福得脑壳子隐隐有点发晕。 自己到底做了啥好事,或者让师尊开心了吗,居然能得师尊如此多的赏赐? 「嗯。」江寒溯神情自若,低头抿了口茶水,再抬起头时,就看见小徒儿一副被钱财之物迷了神智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怎么,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这些太贵重了。」李锦绣假意客套几句,实则清楚什么金银财宝,奇珍异宝在师尊眼里,只怕都如粪土一般。 他打小那会儿,就经常看见哪个宗门,或者家族的人,千里迢迢架着几车的宝物过来,只求江寒溯出手医治病人。 李锦绣小时候是个财迷,见到钱就走不动路了,长大后依旧没改这个死毛病。 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师尊莫不是他肚子里的虫,他想什么,师尊就送他什么? 藏有这种疑问,李锦绣歪头望向师尊。 「若有需要,只管从干坤袋中取来花。」 江寒溯自然是知道李锦绣如今的难处,不就是手头缺钱么,只管和师尊说便是了,何苦来哉绕了一大圈,最后两手空空的,灰熘熘地回到房里,看着可怜。 「那,那若是我取来给别人花呢?」李锦绣问。 「这些已经属于你了,该怎么用,给谁用,还需要教?」江寒溯反问。 李锦绣美滋滋抱着干坤袋回去了,甚至都忘了抱煤球,可怜的煤球一边偷偷向他吐口水,一边蹦跶蹦跶地跟在他身后。 恰好在半道上,又遇见了燕雨真。 李锦绣稍微思考了一下,还是想维持好心情,于是就装作没看见,脚底一挪,打旁边绕过去了。 「李小山!」身后传来燕雨真的声音,「你停下,我有话跟你说!」 李锦绣置若罔闻,脚下熘得更快了,还没跑出几步,身后骤然一寒,凭本能侧身一躲,避开了燕雨真擒他的手,可燕雨真执意要拿他,出手飞快,李锦绣左躲右闪,不肯跟他动手,也不知避开了多少招,从青石小道,一路躲到了长廊,迎面又是一记擒拿,李锦绣再度侧身躲闪时,没留意身后长阶,竟踩了个空,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 燕雨真眸色一紧,刚要伸手拉他,可李锦绣如今也算是惊弓之鸟了,以为燕师兄又要打他,不仅不肯让他拉,情急之下还打过去一掌,他自己则是跌落长阶,刚准备腾空一翻,潇洒落地,岂料台阶下有人,一阵人声错乱,李锦绣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了后背。 脚才一落地,李锦绣迅速抽身,一回眸就看见几个赵家门生簇拥下,赵家小叔沖他微笑,如春花绽放,温润得很。 「李公子,你可还好?」 「没事。」李锦绣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立马仰头望去。 果不其然,燕雨真捂着肩胛,脸色很难看,唇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 「燕公子,我虽不知你与李公子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此前李公子勇救阿隐,对我赵家有恩,还望燕公子看在赵家的薄面上,善待李公子。」赵祁温声道,看起来芝兰玉树,温文尔雅。 「若我不答应呢?」燕雨真用指骨,抹掉了唇边血色,语气很沉,「我可不管他对你们有恩还是有仇,我只知他是我灵剑宗的人,我对他如何,容不得外人指摘!」 赵祁笑了笑,眼眸里闪烁出一丝寒意:「是么?那我倒是很好奇,一向管教弟子甚严的江宗主,若是知道自己座下亲传弟子,肆意欺负一个柔弱少年,该如何作想?」 一听见师尊的名号,李锦绣头皮就麻了,寻思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前脚才从师尊那里得了一堆赏赐,后脚就给师尊惹事,这太不像话了。 而且燕师兄一根头髮丝都没伤到他,反而是他一掌把燕师兄打吐了血。 好在燕雨真此事不占理,没有过多纠缠,临走前深深看了李锦绣几眼。 「多谢赵前辈解围。」李锦绣拱手,非常有礼貌。 赵祁摇摇头,目光示意门生们退避,这才笑着望向李锦绣,「李公子若是在灵剑宗待不习惯,不如改入我赵家当个门生?实不相瞒,我对李公子很感兴趣。」 第53页 李锦绣婉言谢绝了,别说是当赵家门生,就是当赵家的老祖宗,他都没兴趣。 就只想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守在师尊身边,当二十四孝好徒儿,终身侍师就心满意足了。 「好吧。」赵祁微微有点失落,但也没有逼迫他,反而很豁达地说,「不急,只要李公子改变了主意,赵家随时敞开大门恭候。」 回到房里时,李锦绣把煤球放床上,才一回身就看见桌面上多了个匣子。 凑过去打开一瞧,里面满满当当放的全是灵石,还有许多金块,少说也能买样一品法器了。 李锦绣愣了愣,竟一时猜不到是谁送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此刻突然变得好富有,感觉身上都散发出金光灿灿的光芒。 第26章 锦绣变成小兔子 李锦绣第一反应是赵家送来的,毕竟自己不久前,才救了阿隐。 但这是作为舅舅应该做的,并不想要什么酬劳。 不管怎么说,既然都送上门了,他就勉强收着好了。 李锦绣分出一缕神识,一头扎进了干坤袋,翻找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总算挑好了送给两个外甥的礼物。 一样是避邪的铃铛,银制镂空,上面雕了兰花,李锦绣觉得用途好,寓意也好,公子如兰嘛。 另一样则是一副长命锁,纯金打造,中间镶嵌了一块菱形血玉,以李锦绣的眼力不难看出此玉名贵。他还顺便挑了个底色漆黑的项圈,套在了煤球的脖子上,还缀着指甲盖大的小金牌,上面刻着煤球二字。 煤球不太喜欢戴项圈,大概是生性狂野爱自由,立马手脚并用挣脱。 「戴了项圈就是有主的兔子,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若是以后旁人抓了你,知道你是有主人的,定会掂量掂量该不该吃了你。」李锦绣好声好气。 煤球吃了几天灵果,多少通了一点灵智,闻言觉得有点道理,烦躁地抓了抓长耳朵。蹦蹦跶跶跳到床底下去了。 李锦绣睡了个觉,虽没再做噩梦,但却梦见了大师姐,梦里的大师姐在哭,也不知道为什么哭。 哭得李锦绣难受极了,每当他想走过去,安慰大师姐时,大师姐就会突然飘出很远。 两人中间似乎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奔跑追逐,就是触碰不到大师姐。 醒来后心绪依旧久久难以平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赵家好歹也是修真界声名显赫的四大家族之一,竟能让长孙被人暗害,只怕幕后黑手已经打入了赵家内部。 虽说,他相信赵家会因此大力彻查所有家僕门生,但事关大师姐和两个外甥,李锦绣不得不谨慎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内鬼出在自家人身上,大师姐就危险了。 可到底男女有别。 莫说是现在的李锦绣了,就算是曾经的他,也得多少避嫌些才是,到底大师姐嫁了人,已为人妇人母。 李锦绣想了想,余光瞥见躲床底下啃果子的煤球,突然就有了主意。 幻形术倒也不难,自己恰好会。 为了防止燕雨真深夜造访,李锦绣把煤球逮了起来,往被窝里一塞,之后捏指掐诀,低念了几句咒,嘭的一声,小白兔就变成了他的模样,基本上容貌别无二样,只不过眉心处多了一道胡萝蔔形状的鲜红印记,此刻睁着一双无辜漂亮的大眼睛,怯怯蜷缩在床上的样子,显得楚楚可怜。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太久,你老实在床上睡觉,等一觉睡醒后,我就回来了。」 李锦绣施法让煤球睡下,之后一扭身变成了小白兔的样子。 张了张毛茸茸的兔爪,露出粉嫩的肉掌,又摸了摸长长的耳朵,他很满意。殊不知他哪哪都变对了,就一双眼睛依旧保留着最明显的特徵——鸳鸯眼。 李锦绣如今的修为大不如前,光是简单一个幻形术,就让他有点吃不消了,头有点晕。他缓了缓,随后才悄无声息熘出了房门。 按照之前的印象,轻车熟路就摸去了阿隐的房间。 大师姐心疼孩子,阿隐年纪小,正是依赖母亲的时候,这会儿肯定在哄孩子睡觉。 夜色朦胧,一只小白兔猫着腰,一路鬼鬼祟祟在草丛里钻,避开了几波巡逻的门生和家僕,院外有两名门生守着,但好在没有设下什么结界。 李锦绣仗着自己现在身材娇小,毫不犹豫就钻了狗洞,好不容易进了院子后,恰好看见房门打开了,几名侍女低眉顺眼走了出来。 小白兔连忙又倒退回狗洞,待房门再度掩上,才大着胆子手脚并用往外爬。躲在窗户底下,下意识屏息凝气,竖着耳朵偷听房里的动静。 「云音,你想冷落我到什么时候?」这是赵元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愤。 「孩子才刚刚睡下,莫将他惊醒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裘云音语气依旧温温柔柔,但任谁也听得出她话里的冷漠和疏离。 「孩子,孩子!你眼里心里就只有孩子?!」赵元慎声音很低,但听起来怒气沖沖,「你我成亲三载,外界只知我如何厌恶你,不肯与你亲近,但你心里最清楚,到底是我冷落你,还是你早就心有所属!当年嫁给我时,你就不情不愿!自从那个人死后,你更是一眼都懒得看我!」 「不然呢?阿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不疼他,谁疼?」裘云音低声道,「你喝醉了,若你今夜突然来此,就只为发酒疯,那可就找错了人!」 第54页 「这就要赶我走了?我往哪儿去?书房么?怎么,我一提到那个人,你就急了,生气了?」赵元慎质问道,「李锦绣已经死了!他三年前就死了!尸骨无存!你到底还要惦记他到什么时候?!」 窗外的小白兔下意识双爪捂嘴,好端端的,小夫妻俩吵架,怎么又扯他身上来了? 大师姐和姐夫关系不和睦,这到底跟自己有啥关系啊? 「赵元慎你住口!不许你言语中伤我师弟!」裘云音很显然动怒了。 可这同样惹怒了赵元慎,两人的争吵越发激烈,赵元慎冷冷道:「李锦绣自甘堕落,离经叛道,还不知廉耻!终是落得个兵解而亡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我说错了什么?反而是你,口口声声喊他师弟,可你的师弟何止他李锦绣一个?我就不明白了,李锦绣到底哪里好,你要如此偏爱他?」 这个问题曾经李锦绣也当面问过大师姐。 明明除了大师兄之外,燕雨真,容成宣也是大师姐的师弟啊,可大师姐偏偏就喜欢李锦绣。 那时大师姐温柔地抚摸着李锦绣的头,眼眸里泪光闪闪:「因为,你最像我曾经的弟弟啊。」 而大师姐的亲弟弟,早在沧山派被御尸宗灭门时惨死,据说死的时候才五岁,生得粉雕玉琢,极为可爱,最喜欢的人就是姐姐了,更令人难过的是死后尸骨无存。 当时李锦绣年纪也还小,但知事了,明白自己在大师姐心里,只是那个弟弟的替身而已。 可他一点都不难受,反而还给大师姐擦眼泪,郑重其事地说:「以后锦绣就是大师姐的亲弟弟,会像那个弟弟一样,保护大师姐!」 这些往事犹如发生在昨日,可却一恍过去了很多年。 李锦绣气恼不已,他和大师姐之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姐弟情。怎么从赵元慎嘴里说出来,就那么污秽不堪? 房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惊得躲起来偷听的小兔子瞬间耳朵一炸。 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就跟火星子似的,火速将两人点燃了,赵元慎哐的一声,踹翻了一旁的桌子,巨大的动静惊醒了阿隐,屋里又传来孩子的啼哭声,一声声要找阿娘。 裘云音心疼孩子,刚要转身去抱,岂料手腕就被人从后拽住,赵元慎一把将人扯了回来,大力往怀里一搂,不管不顾就吻了上去,裘云音觉得噁心,怒极之下,又推又搡,怒斥他松手。 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可侍女们已经被赶了出来,纵然听见了动静,也不敢进屋劝阻。 李锦绣一下就急了,生怕大师姐吃亏。 好你个赵元慎! 当初是你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娶我大师姐过门的,如今不仅不信任她,竟敢如此折辱她! 李锦绣无法忍受大师姐受辱,浑然忘记自己此刻是只兔子,情急之下跳起来撞开窗户,却不曾想赵元慎已设下了结界,一撞之下,圆乎乎的兔子被无形的结界弹飞出去,嗖的一声,在漆黑的夜色中,划出了一道白芒。 「是谁在外面?!」 赵元慎眸色一戾,下意识将裘云音护在怀里,两人都衣衫不整的,他还好些,裘云音却鬓髮散乱,面色绯红,身上华贵的鎏金色衣裙,也已被撕裂开来,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连口脂都被吻花了,哪里还有往常半点端庄柔婉的模样,此刻因为羞愤交加,狠狠咬着下唇,趁赵元慎分神之时,勐拔下发间珠钗,毫不留情往他胸口一刺。 剧烈的疼痛在胸膛炸开,鲜血蔓延。 赵元慎愣了愣,这才迴转过神,方才暴躁的情绪逐渐平復,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浓烈的悲愤。 一把将人轻推出去。 赵元慎施法穿戴好衣服,背着手冷冷道:「你我是夫妻,行周公之礼本在情理之中!你却屡次三番拒我于千里之外,还敢说心里没有别的男人?!」 这种话竟当着儿子的面说! 裘云音顾不得整理,丢下染血珠钗,赶紧去将孩子抱起,看着阿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湿红一片,一股无名火瞬间涌上心头,伸手捂住儿子的耳朵,裘云音也无甚可避讳了,冷冷道:「赵元慎,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你我成婚三年,你可有尽到过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整天疑神疑鬼,算什么男人!」 「你若光明磊落,又何怕孩子听?」 裘云音厉声道:「我是怕脏了孩子的耳朵!我可不想这孩子从小就知道,他爹是个断袖,在外养男人!」 李锦绣被弹飞了数十丈远,一头扎进了院角的一棵梧桐树底下,跟小萝蔔似的,头朝下半截身子都扎进了土里,好不容易把自己拔了出来,耳边就骤然传来一声低吼。 【我不是断袖!!!】 震得两只兔子耳朵,唰的垂了下来。 李锦绣觉得耳膜隐隐作痛。 而这声低吼是赵元慎的心声,他竟敢说自己不是? 李锦绣捏了捏兔子耳朵,难不成是误会? 不确定,再听听。 小兔子手脚并用,非常快速地爬了回去。 「怎么不说话了?事实都摆在面前了,自知理亏,无言辩解?」裘云音抱着儿子,双手紧紧捂住孩子的耳朵,不肯让那些个难以启齿的字眼,钻进儿子的耳朵里,语气虽轻,但字字句句都如利刃般扎人肺腑,「我早没看出你竟是个断袖!若是早知道,我定不会嫁你,还与你生下两个儿子!」 第55页 「赵元慎,你真是让我感到噁心!」她又说,「你爹原谅了你,只罚你跪了回祠堂,但我不是你爹,能容忍你这般胡作非为!今后你若识相,就离我和我两个儿子远一点,否则……」 「如何?」赵元慎冷笑,「要与我和离不成?裘云音,你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离开了我,哪还有如今的荣华富贵可享?」 「你竟认为我是贪念荣华富贵?」裘云音在他脸上找到了答案,一瞬间非常失落,摇了摇头,「锦绣说的对,这亲就不该成。」 李锦绣听得又是一阵火大,气得在虚空中胡乱挥舞着兔子拳。 赵狗欺人太甚! 要是不替大师姐讨回个公道来,他以后李字就倒过来写! 可现在出现并不合适,李锦绣努力压了压火,决定去找师尊告状,非得让师尊出手狠狠教训赵元慎不可! 哪知,他又一次听见了赵元慎的心声。 【我怎么嘴那么笨?不会说话就别说了,这下可好,原本过来是为求和,眼下倒是把人气着了!】 【云音一生气,又要十天半月不理我!】 李锦绣:??? 嗯?! 等等,赵元慎这厮似乎心口不一啊,听这语气还挺懊恼的? 李锦绣屏息凝气,又躲起来偷听。 「云音,我……」赵元慎面色沉沉,走上前试图缓和。 可裘云音已经在他身上失望了很多次,根本不肯再听他解释,冷声让他滚出去,连孩子都不肯让他碰,嫌弃他脏。 赵元慎憋了一肚子火,只敢在心里发泄发泄。 他一发泄,李锦绣就听了个正着,不仅是听,他还摸索着,探知到了更多东西。 原来赵元慎根本不是断袖,也从来没跟男人在一起过,除了裘云音之外,他也没碰过其他女人。 从前只是为了气一气裘云音,想让自己这个端庄柔婉的夫人,多看自己一眼,哪怕吃点闲醋跟他闹一闹。 可裘云音当他是个死人,名为「夫君」的摆设,根本不吃这套,反而还贤良淑德,主动为夫君纳妾! 赵元慎因此推断出裘云音根本一点都不爱他,否则世间没有任何人,愿意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而他怀疑的目标,就是死了的李锦绣! 李锦绣探知到这里时,既震惊,又被气得好笑。 只觉得赵元慎真是头蠢驴! 大师姐如果当真一点都不喜欢他,当初怎么可能嫁给他? 虽然李锦绣没有成过亲。也没有过心上人,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就是得靠慢慢培养的么? 大师姐又不是个称坨心,若赵元慎好好爱戴她,无论如何夫妻二人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更让李锦绣哭笑不得的是,赵元慎一直怀疑沧山派当年或许还有其他倖存者,尤其是裘云音的弟弟,或许还没死。 毕竟当年没有寻得她弟弟的尸首。 为了讨夫人欢心,赵元慎这三年来,就秘密派人去寻,只为了能打探到她弟弟的一点消息。还凭藉着裘云音曾经对年幼时期弟弟的描述,知晓弟弟生了一双颇为特别的鸳鸯眼,就命人抓来许多生了鸳鸯眼的少年来。 而其中一个叫作许言的少年,年岁,容貌,性格,最重要的是鸳鸯眼,最为接近。 赵元慎觉得,哪怕找错了,这不是裘云音的弟弟,那送到夫人身边,当个义弟,或者替身也好。 日久天长了,裘云音就能慢慢忘记李锦绣了。 偏偏许言一心一意贪恋荣华富贵,还会错了意,以为赵公子真心喜欢自己,这才闹出了上门求取名分的丑事。 赵元慎也因此被急召回府,跪了三天祠堂。无论父亲和小叔,甚至弟弟怎么询问,他就是一声不吭,李锦绣也不知道他倔强什么,明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了,非得死咬着不说。 人长了嘴,也不能只用来吃饭和喘气啊。 李锦绣探知结束后,灵力消耗太多,昏昏沉沉的,连双腿直立的劲儿也没有了,竟摇摇晃晃的,一头撞在了房门上,咚的一声巨响,在沉寂的夜色显得尤为清晰。 伴随着赵元慎的一声厉呵,房门嘭的一声推开了。 李锦绣心知自己要是被抓到了,没准要被捶成兔子饼,脚底跟抹了油似的,撒腿就往外跑,一头扎进狗洞里时,身后一道寒风扫来,要不是他跑得快,只怕尾巴都要被劲风割下来了。 「来人!有人混入了赵家,意图不轨!给我抓!死生不论!」 「是,少主!」 李锦绣凭藉着身材娇小,一路钻一路的草丛,身后乌泱泱一群人追他,举起的火把很快就连成了一片火海。 动静越来越大,整个赵家很快灯火通明。 李锦绣满头大汗,心道坏了坏了,这要是被抓住了,一定会被认作成谋害小少爷的兇手! 万一再被识破了幻术,那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情急之下,竟没看清前面的路,直接绊到了石头,圆乎乎的胖身子,骨碌碌顺着草皮滚了下去,噗通一声扎进了水里。 兔子会游泳,但兔子特别怕水! 幻形术最高深之处,就在于幻化成动物时,会连同习性发生改变! 才一入水,冰冷的池水就激得李锦绣浑身哆嗦,雪白的毛髮也服帖地黏在身上,顾不得别的,先逃要紧! 李锦绣拼命在水里游,也不敢变回人形,爪子才一抓住岸边的石块,头顶唰的一声,一副金光灿灿的大网迎头盖了下来,无数火把在岸边跳跃。 第56页 兔子吓了一跳,又赶紧缩进了水里。 李锦绣也不傻,当即就要再度幻化成小鱼,可方才为了探知赵元慎的心思,耗费了太多灵力。 此刻灵力不济。 可怜的兔子眼前一片昏暗,冰冷的池水淹没了胸口,都灌进了口鼻之中。 在昏厥前的一刻,李锦绣迷迷煳煳唤了声「师尊」,与此同时,江寒溯受到了感应,瞬间睁开双眸,起身挥袖在面前一划,就消失在了原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元慎冷冷道,同时施法,寒冰迅速覆盖住了整片池塘。 「是!」 一群护卫刚准备下水,身后骤然一亮,不知是谁喊了声「江宗主」,其余人也齐刷刷转身望去。 江寒溯方一现身,便施法将已经沉进池里的兔子捞了上来,见小徒儿冻得梆|硬,江寒溯明显眼眸一沉,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护在怀里,还用衣袖掩住了那双特别的鸳鸯眼。 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李锦绣恍恍惚惚之间醒了,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福窝里,温暖得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实,安全感像是浸满了水的棉絮,慢慢填满了他的胸膛。 「江宗主!」赵元慎上前几步,拱手行礼,目光扫向江寒溯怀里的小白兔时,眸色一沉。 「这是我送给小山的兔子。」江寒溯轻声道,「他淘气了些,误惹了乱子,还望莫怪。」 赵元慎自然不能同一只兔子一般见识,既然江宗主都这么说了,也不敢为难。 江寒溯将兔子抱了回去,挥袖关起房门,刚要将兔子放至桌上,哪知这湿漉漉的兔子,隔着师尊镶金边的白色法袍,直接用肉乎乎的爪子,贴向了师尊的胸口。 粉色的肉垫惊人的滚|烫。 看来是血丹起作用了。 小兔子发|情了呢。 第27章 师尊是死人吗 江寒溯取来干净的手巾,把圆润的兔子裹成了春卷,慢慢擦拭,整个过程温柔仔细,还非常有耐心。 他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只要小徒儿还愿意回到师尊身边,让师尊做什么都行。 兔子在发|情,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师尊,非得紧紧贴着才会有安全感。他不愿意被束缚,努力从裹紧的手巾里,探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兔爪,才一探出来就急不可耐地往师尊怀里伸,可下一瞬就被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了。 小兔子不受控制地发出「嗷呜」一声,觉得爪子被握得非常舒服,如果再用力捏捏,肯定会更舒服。 可师尊不忍心弄疼他,视若珍宝般轻轻捧着他的爪子,用柔软的棉布,将爪掌上的泥沙擦拭干净,至于卡在指缝间的,也被江寒溯用羽毛轻柔地扫掉了,兔子觉得痒痒,一直尝试着缩回爪子,可四肢早软得没了骨头,才稍稍缩回就被师尊重新拉回了原位。 一缩一拉之下,细长的指甲竟在师尊的手背和掌心处,留下了几条细长的红痕。 江寒溯也不恼,捏着爪子细瞧,指甲过长,皮肉都有点红|肿。 抬手变出一把精緻的金剪刀,在兔子惊慌失措的目光注视下,将过长的指甲修剪平整。 一只爪子处理好了,江寒溯松开,等爪子嗖的一声缩回去后,依旧摊平左手,语气温柔带点蛊惑的意味:「另一只。」 小兔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慢吞吞地把另一只伸了出去。等所有爪子的指甲都擦拭干净,并修剪好后,小兔子的脸已经红得几乎能往外渗血了,胖乎乎的圆身子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跟座小肉山似的,吨的一下撞在了江寒溯的小臂上。 江寒溯微微一笑,放下剪刀后,以指为梳轻轻梳理兔子的毛髮,修长手指狎昵地夹起兔子的耳朵,触感温热,生气勃勃,是活生生的。 这种温热的触感有些不真实,比冰冷又死沉沉的尸体好过不知多少倍。 江寒溯并没有如外界传言那样,亲手把徒儿的尸体丢进了铸剑炉里,他没有那么狠的心肠,而是将尸体存放进了冰棺之中,就藏在他寝殿的密室里,那里由他施法,布置成了冰雪堆砌成的宫殿。 为保尸体不腐不烂,连一丝丝尸气也没有,江寒溯日日放一碗心头血,以口渡血,把腥甜的血液慢慢送进尸体的口中,不惜血本,不管如何名贵的灵丹妙药,或者法宝,都尽数加注在徒儿身上。 那时江寒溯一心只想救活小徒儿。 最初的几个月,他想着,等把小徒儿救活了,一定要把他囚|禁起来,狠狠惩治一番,让他做自己一个人的炉鼎,不允许他心里再想着其他男人。 几个月后,小徒儿依旧没有復生的迹象。 江寒溯就想,无妨,反正他和李锦绣已经是道侣了,李锦绣终究年幼不懂事,又一向性格跳脱,顽劣任性,一时冲动做了什么错事也情有可原,总归是当师尊的不好,明知徒儿性格如此,还接受了他的心意,并和他有了肌肤之亲,都是师尊的错。 只要他肯回来,一切都好说。 可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过去了,小徒弟的尸体冷冰冰的,江寒溯揽着他,一点体温和任何一丝灵力波动都感受不到。 渐渐地,他就麻木了。 和尸体并肩躺在一起时,江寒溯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师尊不怪你了,师尊原谅你,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只要你一直待在师尊身边就行。 有时甚至觉得这样也好,如此李锦绣的心里就不能再装别人了,他再也不会说任何让师尊伤心的话,也无法再做任何让师尊伤心的事情了。 第57页 死也好,死了就听话了。 可明明江寒溯已经接受了他的「死」,如今他又骤然回来了,还失去了往日大部分记忆。 不再歇斯底里让师尊放过他,也不再跟嗅到鱼腥味的猫儿似的,对容成宣死缠烂打,甚至一次都没有提过。 仿佛死去活来一回,就蜕去了身上所有的尖刺,又变回了最初那个无忧无虑,天真浪漫的李锦绣,不被情爱和任何恩仇裹挟着的李锦绣。 江寒溯垂下眼睫,沉眸凝视着四爪岔开,对天翻出圆润肚皮的兔子,指尖的温度一瞬间升高,燎得小兔子受惊到嗷了一声,骨碌碌往旁边翻滚两圈,可很快又滚了回来,又啪叽一声,撞回了师尊的手臂上。 「锦绣……」 他低声念着徒儿的名字,望着兔子人事不知的迷煳样,既觉得可爱,又觉得心酸。若是徒儿恢復了记忆,只怕又要想尽办法逃离师尊。 伸手轻轻撩了撩兔子的下巴,兔子就舒服得眯瞪着眼,等动作停了,兔子还主动凑过去蹭,见那手跟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兔子烦躁得满桌子乱窜,不停发出低沉的声音。岔开后腿,使劲用胀得很疼的部位乱蹭手。 江寒溯一动不动,任由他这样轻薄自己。 突然,兔子停了下来,低头嗷呜一口,咬下身上一大撮毛,低头直接放进了师尊的掌心。 江寒溯低眸瞧去,握紧了掌心的兔毛,见小兔子还要继续咬,便伸手制止了,随手一挥,兔子转瞬间就变回了人形。 李锦绣此刻形容委实算不得好,面红耳赤,满头大汗,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一片,变回去后一时没反应过来,依旧把自己当成兔子,四肢朝地满地乱爬。不是撞到桌椅,就是撞到师尊的腿。 他跟蛇一样,顺杆就爬,两手死死揪住冰凉顺滑的衣袍,努力仰头献上自己的唇,与其说是献,不如说他是想讨师尊一个吻。 可师尊不仅不吻他,反而对他很冷淡。 已经被情|欲所困,逐渐迷失自我的李锦绣,根本不明白此刻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师尊能缓解他烈|火|焚|身般的痛苦,能给予他快乐,索性更努力地扬起头,主动亲了过去。 师尊的唇冰冰凉凉的,像生鱼片一样滑腻,吻起来非常舒服,李锦绣不满足只是亲吻,双腿分开跨坐在师尊怀里,双手勾着师尊的后颈,慢慢探索着师尊嘴里的滋味。 他尝到了,花蜜一般清甜。 但这远远不够。 李锦绣眯着眼睛继续吻,一只手缓缓下移,扯住了雪白的领口,刚准备拉开,就被一只手握住了。不过很快又松开了。 江寒溯就这么死人一样僵坐着,任由小徒儿在他怀里胡闹。 不管是亲吻,啃咬,还是摸索和揉捏,都无妨,这些事情他们早就做过了,不下于千百回。 李锦绣年纪小,好奇心重,对那种事情有一种近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非常热衷于私底下翻看春|宫图,自以为学会了,就过来寻师尊,各种甜言蜜语说上一通。然后就忽闪着乌黑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师尊,无声地勾引。 后来熟悉后,也或者是得到了,就不那么珍惜了。 李锦绣就少了很多花言巧语,再跟江寒溯独处时,他会有点不耐烦地摆摆手,「师尊,您是想继续说那些我不爱听的,还是直接干|我?」 亦或者是,「好了好了,师尊,快干|我吧,不想听大道理了。」 有时也会撒娇说,「肚子扁扁,肯定是没吃饱,师尊餵我。」 如此大逆不道,也就李锦绣敢这么跟师尊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这沉寂的气氛让李锦绣觉得有点不自在了,他停了停嘴里的活儿,从师尊胸口抬起头来,一丝晶莹剔透的银丝拉得很长,他也浑然不觉,很茫然地问,「师尊是死人么?」 师尊不是死人。 江寒溯垂眸,望着自己的胸口此刻布满了斑驳的鲜红牙印,都是被徒儿一口一口咬出来的,他就是这样,从小就爱咬人,长大了也改不了。什么都敢咬,也什么都想放嘴里尝尝味道,胆子大得很,好奇心很重。 摇了摇头,江寒溯道:「你不爱听的,师尊往后就不说了。」 他选择后者,直接干。 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大步走至床边。 李锦绣浑然不知危险降临,哪怕只是短短几步距离,还要把脸埋师尊胸口享受一会儿。 江寒溯将他压倒,禁锢在了臂弯间,任凭李锦绣如何挣扎反抗,也始终摆脱不了,迷迷煳煳又开始哽咽,声音细细的,听起来非常可怜。 如今的身体和江寒溯还不甚熟悉,做起来自然十分艰涩。 李锦绣很紧张,身子绷得太紧,江寒溯怕伤着他,光是前戏就耗了很久,后面的每一步都非常小心,他有的是时间,让徒儿慢慢适应,逼着徒儿将三年前遗留下的苦果,一点点吞下。 江寒溯的额上也冒出了一层薄汗,他低头吻了吻徒儿因为型号不匹配,而皱成一团的眉眼。 烛火摇曳,床纱早已落下,两道修长的身影隐隐绰绰,宛如一对交颈鸳鸯。 …… 李锦绣很难受。 那种四肢无力,被沉浸在死水里的感觉,又一次席捲全身。 整个人一时如置红莲业火之中,烧得他几乎无处遁形,一时又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冻得他瑟瑟发抖。 第58页 不管是热,还是冷。 他都被迫承受着,恍恍惚惚间,嗅到了很诡异的黏腻气味,既陌生又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闻过,还混合着令他很心安的檀香,是师尊的气味。 只要一想到可能是师尊,李锦绣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松弛了,坚信无论何时,师尊绝不会伤害他。 可才一放松,那种潮水般的窒息感,再一次涌了上来,李锦绣睁不开眼睛,连动动手指都困难,被死死钉住根本动弹不得。 迷迷煳煳间,他听见了师尊的声音。 听见师尊一声声低念他的名字,也听见了师尊和平时不一样的语调,沙哑低沉又黏腻,如同有什么魔力般,让本来都蓄起了两分力,准备反抗的李锦绣,再一次软了下来。 他觉得这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师尊从来不会用这种暧|昧的语气,唤他的名字,更不会把气息灌满他的身躯。 真是好可怕的噩梦。 李锦绣想,下一刻就感觉自己的面颊,被一只滚|烫的手,轻轻托起,师尊蛊惑人心般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乖乖吃下去,好不好?」 吃……? 什么? 李锦绣心生疑惑,下一刻鼻尖和唇瓣就似被烧红的火炭,轻轻碰了碰,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在李锦绣的房里。 变幻成他的小白兔,此刻被灵力禁锢在床榻上,满眼惊恐,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一把散发凌厉寒意的长剑,从外慢慢挑开了床纱,径直横在了「李锦绣」的喉咙上。 「看来你的修为还未曾恢復,这个反应真不是一般的迟钝啊。」来人一袭黑袍,正是御尸宗的少主宿文舟,此刻旁若无人撩开床纱,剑指床榻上的少年。 一看之下,不由眉头一蹙。 自然瞧出他中了幻颜丹,不由冷冷一笑:「怎么,一向自负美貌的李锦绣,如今居然用幻颜丹来遮掩容貌?」 「既不想再恃美行兇,何不挑具姿色平平的身体?偏要挑个俊的。」宿文舟觉得李锦绣就是在故弄玄虚,欲迎还拒,语气更加讥诮,「难不成你是担心若没了绝色容颜,容成宣就更看不上你了?」 「李锦绣」瑟瑟发抖,根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宿文舟仔细端详他的面容,由于他就是正道修士口中的邪魔歪道,修的也都是阴毒至极的鬼术邪法,与正道修士所习的术法截然不同。 因此并未看出眼前的「李锦绣」是个假的,惊见他这副模样,宿文舟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气的。 「为何不说话?是不屑于跟我这种邪修打交道,还是无颜面对我?」 「李锦绣」还是不说话,只瞪着眼看人。 宿文舟彻底没了耐心,落了句「我总会有办法逼你开口」,便用捆尸绳将人捆住,往肩上一扛,悄无声息离开了房间。 却恰好被彻夜辗转难眠,无法安睡,在附近徘徊的燕雨真意外撞见,见李锦绣被人掳走了,眸色瞬间一沉,来不及通知师尊,长腿一抬就跟了过去。 翌日赵家就举办了满月宴。 一早裘云音就命侍女将这两日来,命三名手巧的绣娘,日夜不休紧赶慢赶才裁制出了一套新衣服,颜色是艷丽的绯红,上面还绣了几朵牡丹,看起来非常华丽。 虽不知李公子的身量尺寸,但衣料乃浮光锦,一旦穿上衣服就会完美贴合身形。 「请李公子换上这身衣服,务必参加孙少爷的满月宴。」 这本不用任何人提醒,李锦绣肯定会去。 待侍女走后,李锦绣没着急换衣服,反而满屋子找起了兔子。 奇怪,他昨夜临走之前,明明把兔子用灵力禁锢在床上的啊。 怎么一早回来,兔子就不见了? 李锦绣对昨夜的记忆,只停留在师尊把他从水池里捞出来,抱在怀里的那一刻。 其余的都记不清了。 醒来后就睡在师尊的房里,师尊则坐在床边,守了他半宿。 见他醒来,关切询问他可有哪里不适,李锦绣活动活动胳膊腿,除了腰酸之外,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他本来还苦恼着,怎么和师尊解释昨夜之事,哪知师尊非常善解人意,并没有逼问,反而挥挥手,命他回房洗漱一番。 如此李锦绣就灰熘熘地回来了。 翻箱倒柜连床底下都扒拉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兔子,李锦绣狐疑昨夜自己晕过去了,只怕幻形术失效了,这才让煤球挣开了束缚,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也罢。 李锦绣心大,并没有多想,美滋滋洗漱完毕换好新衣服,对着铜镜照了照,非常满意。 如果没有被幻颜丹遮住容貌,那他就更满意了。 但这也没办法,要怪就只能怪赵元慎是头倔牛,明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非藏着掖着不说。 若李锦绣解了幻颜丹,那岂不是赵家上下都知道,他就是赵元慎养在外面的「男宠」了? 不行,绝对不行! 这个脸李锦绣不想丢。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果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不过这样也好,李锦绣目前只想低调做人。 目光在全场搜寻一圈,没瞧见师尊,也没瞧见燕师兄,估摸着两人待在一块儿,再一回神,一名侍女就走了过来,沖他盈盈施礼,请他入座。 第59页 李锦绣自然以为这也是大师姐的安排,便随那侍女去了。一到才发现赵二正和几个同龄人坐在一处,看样子就是专门等他的。 李锦绣合了合眼皮,不想跟赵二,以及赵二的狐朋狗友一道儿玩,这样既抬高不了他们,还拉低了自己。 索性调头就走。 身后立马传来赵二的声音:「哎,你别走啊,嫂嫂命我好生招待你,还特意亲手做了几道拿手好菜,你若一走,那岂不是辜负了嫂嫂的一番美意?」 李锦绣走不动了,转身走了过来。 赵二起身邀请他坐下,笑道:「这就对了嘛,来者是客,我定会一尽地主之谊……对了,你会不会喝酒?」 「不会。」 别问,问就是不会,什么也不会,本人,废物。 说这话时,李锦绣已经坐下了,大致扫了眼桌上的酒菜,然后拾起一双筷子,伸向了松鼠桂鱼。 是不是大师姐亲手做的,他一尝便知。 结果令他失望了。 啪的一声,李锦绣把筷子放下了。 赵二不以为意,听说他不会喝酒,就满满给他倒了一杯,说是要感谢他此前仗义出手,说着自己先饮下一杯。 望着几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李锦绣估摸着就是来探查自己底细的,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 反正闲来无事,李锦绣决定跟他们玩玩,可光喝酒哪有什么意思,吃瓜最有意思了。 「实不相瞒,我跟在江宗主身边,也有一阵时日了,习得了几分浅薄医术,尤擅诊脉,可通过脉象来探知此人近来做过什么。」李锦绣道。 此话一出,很显然几人都不信,赵二嗤笑道:「你就吹罢,别以为侥倖救了我家阿隐一次,你就成名医圣手了!」 李锦绣淡淡道:「不试一试,怎知我在吹嘘?」 「那好,你且说赌什么?」赵二给他挖坑了,「若你说得不准就算输,输了就吞下这个,如何?」他把一个小玉瓶放在李锦绣面前,「我倒是要瞧瞧,你长得什么模样!」 李锦绣也不带怕的,反问:「那若是我说对了呢,你们又能给我什么?」 几人都是修真界的二世祖,闻听此言有说赌法宝,赌金银的,也有说赠美人和灵丹妙药的。 但这些东西对李锦绣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他道:「若我说对了,那你们每人多添一倍的礼,献给赵家孙少爷,如何?」 这倒是不难。 只不过……赵二疑惑道:「那你图什么?」 李锦绣答非所问:「赵公子,我前天晚上临睡前吃了三碗小云吞。」 赵二愣了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就如你所言,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锦绣跟人拌嘴有一定的技巧,从不自证,只会想方设法抓对方的话柄,从而借力打力。在口舌之争上,他就没输过。 顿时把赵二怼得哑口无言了。 游戏开始了。 李锦绣捋起衣袖,假模假样摆开架势,曲着两指虚虚贴向了一位公子的腕上。 「你位置放错了罢?」这名公子嫌弃地道,「这是我的血管啊,你到底行不行啊,莫不是在譁众取宠?」 「别管!」李锦绣绷着脸,手指慢慢摸索着找位置,「我有自己的节奏!」 众人:「……」 与此同时,李锦绣望着对方的眼睛,开始读心了,片刻后道:「你三日前去了一趟青楼,和那里的姑娘一夜春宵,可对?」 「胡说八道!」此人瞪着眼恼道,「我家世清白,父兄管得极严,怎么可能出入那种腌臜之地?!你再乱说,我拔了你的舌头!」 「三次。」李锦绣语气肯定,「第二次结束时,你就有点力不从心了,还磕了点药。」 「闭嘴!」此人|大惊失色,霍然站了起来,指着李锦绣的脸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骗子,居然敢当众胡说八道!」 李锦绣不急不躁,又道:「吃的五石散罢?那玩意儿少吃点,吃多了会死的。」 气得此人挥拳就要打人,立马被一旁的人拦住,纷纷让他消消气。可就在肢体纠缠时,从那人怀里掉出了一个小玉瓶,赵二拿起来打开一闻,神情瞬间就变了:「还真是五石散啊。」 第28章 我要的是你!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承认,对方一把夺过玉瓶,铁青着脸,怒火不好跟赵家二公子发作,自然要通通发泄在名不经传的小白脸身上,顿时怒火中烧:「简直是一派胡言,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那这个五石散你要如何解释?」赵二捏着下巴,疑惑地问。 「我,我是用来治疗心疾的!」此人捂了捂胸,「气得我胸口疼!」 李锦绣眨了眨眼睛,不急不缓地道:「你胸口疼可不是被我气的,是被人家姑娘咬的吧?」 「嗯,你们还玩小皮鞭,滴|蜡,对吧?」年纪不大花样挺多的嘛,李锦绣又稍微探索了一番,居然发现连画面都能看见! 这一发现让他无比惊讶,不过后知后觉定是自己的修为在慢慢恢復。 所以读心术也逐渐精进了,从简单地读心,到慢慢能探索旁人的记忆,如今连记忆都能形成画面了。 李锦绣觉得很神奇,这可是罕见的好本事,不由深|入了几分,结果就看见一幅幅不可言说的画面,画面中一男一女不着寸缕,跟两条白|花|花的蟒蛇一样,紧密地交织在了一起。可能是极享乐,男的张着嘴,吐出一股股热气。 第60页 画面冲击力太强,李锦绣「啊」了一声,赶紧抽回心神,通红着脸骂:「年纪轻轻,不学无术!我要是你老子,非一巴掌把你拍死了干净!」 这简直石破天惊,赵二当即就来了兴趣,为了验证李锦绣这话的真实性,他便示意左右两边看戏吃瓜的人,把此人衣服扯开瞧一瞧。 好在此处僻静人少,重要的客人都汇聚于正厅呢,根本不会有人管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如何玩闹,只要不玩得太过火就行了。 衣服被扯开了一角,果然露出胸口处尚未消散的猩红牙印。那人面色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突然跟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似的,嘭的一声坐了回去。 「厉害啊。」赵二愣了愣,随即回眸对着李锦绣轻轻抚掌,「想不到李公子这般天资聪颖,不过才跟了江宗主几日而已,竟就学了这么一手好本事!」 李锦绣端起酒杯,缓缓饮下一口压压惊,闻听此言,也只是淡淡一笑。 如果不是看对方年纪小,今日又是小外甥的满月宴,同为被邀请来的宾客,若是闹大了,谁的脸面都不好看,否则他还能发掘出更多。 不过眼下这种程度就足够了。 李锦绣放下酒杯,笑眯眯地问:「下一个谁来?」 其余人面面相觑,突然意识到李锦绣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在场的都是修真界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谁不知道谁啊,私底下谁没干点混事? 但干归干,一个个屁股擦得都很干净,这要是当众被人抖落出来了,可就丢面了。 一时间竟都不敢上了。 李锦绣还没玩够呢,便道:「刚刚我就是胡猜的,运气好而已,这回肯定没那好运气了。这样罢,我要是猜得不对,我学两声狗叫给公子们听听?」 「那要是又说对了呢?」赵二试探性问。 「那自然是你们学狗叫给我听啊。」 李锦绣笑容更甚,明明面容看起来平平无奇,此刻却隐隐透着几分夺魂摄魄般的狡黠,让人看了就没法移开目光。 见众人还是迟疑,李锦绣索性就用了激将法,语气略有几分讥诮,「不是吧?你们不会各个心里都有鬼,所以不敢玩了吧?」 「也罢。」 李锦绣不等他们回答,起身随意整理衣袍,作势要走,可好胜心很强的赵二公子哪里肯放人走?他还没打探出此人的真实底细呢,回头怎么跟自家大哥交差? 当即就随手推了个人上去。 在李锦绣假模假样地伸指搭脉时,其余人都围在一旁,睁大眼睛仔细观望,片刻后,李锦绣才故弄玄虚摸了摸下巴上根本一点都没有的胡茬儿,发出「嗯嗯」的声音。 「到底怎么样了?说呀!」赵二特别急,也特别好奇,生怕李锦绣不敢说了,又道,「你别怕只管说,出了事有我担着!」 「你房里是不是养了什么。」李锦绣这明显是肯定的语气,「是只有点道行的狐狸精吧?呦,公狐狸呢。」 对方艰难吞咽,因为见识到李锦绣的厉害了,又做贼心虚一点都不敢反驳,还用眼神示意李锦绣,悄悄隔着桌底,比划了一个「二」,意思是他愿意再加两倍的贺礼。 李锦绣见好就收,话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道:「狐狸是可爱,当灵宠养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但别逮着公狐狸当娈|宠乱|操啊,把狐狸操|得都嗷嗷乱叫,真是一点节制都没有。 「好了,下一个。」他松了手,对方赶紧起身,还冲他拱了拱手。 「这就没了?」 赵二明显非常不满意,目光如炬地在李锦绣和刚才那人身上乱扫,怀疑李锦绣是收了人家的好处。但李锦绣如果真的有心替他们隐瞒的话,赵二也是无计可施。 接下来李锦绣轮流探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声,或多或少还探知到了一点过往。 大多都是不堪入目的风流史,那叫一个乱啊。 入目都是白|花|花的肢体纠缠,看得李锦绣都有点反胃了。 凡是放下身段,暗暗求他高抬贵手,嘴上留情的,李锦绣拿了好处,就会帮忙遮掩一二,但总有那么一两个瞧不起人的,李锦绣也不惯着,直接贴脸开大:「肾|虚早|泄……你是断袖吧?」 「别急着否认,子承父业,从小就耳濡目染吧?」 「还不承认?」李锦绣扬了扬眉,寻思着这货牛啊,连自己亲爹刚纳的男妾都不放过,当然了,如果连这种事都能通过摸脉看出来,那李锦绣还真神了,所以他委婉地问,「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淤血滞固于胸,难不成是相思成疾?」 李锦绣笑得意味深长:「你是不是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还生怕被人发现,夜夜惊惧。可惊惧又令你觉得刺激,从而欲罢不能?」 所以你就跟你爹的男妾偷|情,还穿你爹的衣服,睡人家的床,怎么那么不知廉耻啊。 直把对方说得面色泛白,冷汗直流,不等李锦绣继续说下去,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李锦绣还顺道探知了一番赵二的心声,原来这小子是奉他哥之命过来试探他的底细,还有就是大师姐感念李锦绣的恩情,特跟赵家主请命,想认李公子为义弟,让阿隐日后唤他一声舅舅。 这本无可厚非,毕竟救命恩人,如同再生父母。可偏偏赵元慎疑心病很重,昨夜才跟裘云音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今日就在未曾商量的情况下,得知此事。让他更加怒火中烧,并认为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李公子,莫不就是李锦绣? 第61页 得知这一切时,李锦绣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寻思着赵狗猜得还挺准,只不过大师姐应该只是出于报恩,并未做他想。 无论如何,只怕赵元慎不会甘心,定会想方设法让李锦绣当众「原形毕露」。当然了,如果真是这样,最丢人现眼的,莫过赵元慎自己,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若是藉此机会,逼他说出实情,说不准大师姐就能和他重归于好,虽说李锦绣很讨厌这个姐夫,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三年抱俩,定是有点感情的。 李锦绣比任何人都希望大师姐能得到幸福。 再一回神,胳膊就被戳了几下,赵二忽闪着大眼睛,问他:「说啊,怎么不说话?」 李锦绣倒是有点没想到,赵二私生活竟然挺干净的,除了修炼就是逗鸟,或者收集一些名家名作,不过他修炼挺懒散的,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只想永远跟在哥哥身后逍遥度日。 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事,那就是——赵二暗恋李锦绣!!! 得知这事时,李锦绣非常震惊,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三年前赵二才多大啊?毛头小子一个,懂什么情爱? 可偏偏李锦绣在赵二的记忆中,看见赵二因为他的死,躲被窝里偷哭了好几个晚上的画面。 所以说,我死后,连我一直爱护的师兄容成宣都不曾为我掉过一滴眼泪,反而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为我痛哭流涕了几个晚上。 李锦绣沉默了。 「赵二公子身体康健。」李锦绣慢慢收回了手,「就是修炼上不够勤勉,日常修炼不足一个时辰吧?」 「嘘!」 赵二赶紧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浑然忘了他哥交代的事,此刻用一种惊讶,又有点崇拜的眼神望着李锦绣,心觉这小子不简单。 就连李锦绣跟他说,让他离那群狐朋狗友远一点,赵二也不生气,反而很自来熟地凑了过去,问东问西的。 李锦绣满脑子都是怎么让大师姐和赵元慎冰释前嫌,胡乱应付了几句,恰好有侍女过来请人,两人便一同前往大厅。 李锦绣不动声色大致扫了一圈,见该到场的基本都到了。只不过没看见燕师兄,他本以为师尊师兄在一块儿的,结果只看见了坐在高位上的师尊。 裘云音今日依旧如往常一般,端庄柔婉,此刻怀里抱着的,正是才满月的二儿子,而阿隐则由赵夫人抱着,由于赵夫人近年来身体孱弱,寻常不怎么露面,家里大小事宜,基本上都是交给裘云音安排。 这种场合,身为父亲的赵元慎自然也出席了,只不过身上鬼术尚未解,为了不在人前失礼,竟用白绫覆住双眼,对外只说是眼睛受伤。 又服下了闭息丹,可保短时间内,不用唿吸也不会死。这倒是挺投机取巧的法子,只不过能坚持多久,倒也不好说,治标不治本罢了。 见李锦绣终于来了,裘云音面色一喜,抱着孩子迎了上去,同众多宾客介绍之后,她又道:「李公子对我有救子之恩,几日前又拜在了江师伯座下,便是我的同门师弟了。不如趁今日我儿满月宴,我想当众认他为义弟,此后让我儿阿隐,叫他一声舅舅。」 「不知李公子意下如何?」 李锦绣当然愿意,如此一来,他也算是有个正儿八经的身份了。 只不过……他的目光扫向侍女端上来的酒水时,心里明了。 这酒相当于是认亲酒,饮下之后,誓言才算作数。他估摸着,破解幻颜丹的药丸,此刻已经融进了酒里,一旦喝下,立即就会在人前原形毕露。 但就是不知哪一杯才是。 不过以李锦绣的推测,应该两杯都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李公子,请!」 裘云音率先端起酒杯,李锦绣想了想,觉得既然赵元慎那么着急剥开他的假面,那就如他所愿好了。 不逼一把的话,指不定赵元慎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索性从善如流端起酒杯,刚准备一饮而尽。 哪知下一刻,一道劲风袭来,嘭的一声,竟将李锦绣手里的酒杯打碎,酒水哗啦飞落,有几滴都溅在了李锦绣脸上。 他只是错愕了一瞬,就一把抓住飞落的一块碎瓷,反手冲着劲风袭来的方向,狠狠掷了出去。 这只是本能反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以牙还牙,李锦绣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如同两束寒芒,顺着碎瓷飞袭的方向掠去。 却在下一瞬,瞳孔剧烈一颤,瞬间缩成了两条细线,便见一个玄衣少年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黑袍落下,露出了一张俊秀熟悉的面容,正是小舟弟弟! 李锦绣再想收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碎瓷直冲宿文舟的胸口,不过好在宿文舟及时出手,右手二指夹着碎瓷,唇角划出一丝讥诮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可李锦绣却清晰无比地听见了他的心声。 【我好心好意出手帮他,他居然又要伤我!】 不是这样的! 李锦绣刚要开口,周身就传来「唰」的一声,伴随着赵家主的厉斥,殿外迅速涌来一群门生护卫,很快偌大的会客厅就分成了两波阵营。 见李锦绣呆站在原地,赵二还冲过来,扯着他的手臂,往自家阵营里拽,几乎是同一时间,宿文舟面色一沉,一挥衣袖,面前的矮桌轰隆一声,飞掠而去,直冲赵二面门! 第62页 李锦绣眸色一沉,赶紧侧身挡在赵二面前,还未来得及出手,那矮桌就嘭的一声,化作了齑粉。 「今日是赵家孙少爷的满月宴,御尸宗的人不请自来,是何道理?」江寒溯收回衣袖,依旧稳坐在高位上,狭长眼眸此刻翻涌出点点森寒。 如果他没有看错,刚刚李锦绣看那人的眼神,分明就是不忍和愧疚! 为何不忍? 为何愧疚? 这又是他家徒儿生前的老相好之一? 简直岂、有、此、理! 不生气。 江寒溯微微阖眸,十指收于宽袖之中,神情依旧自若得很。 徒儿的老相好或许有很多,但师尊只有一个,不生气。 「江宗主误会了,我等可都是拿了请帖,应邀赴宴,可不是江宗主所说的不请自来呢。」宿文舟笑了笑,目光缓缓从李锦绣身上挪开,额头上的某一根青筋,跳得特别厉害。 所以,眼前这个是真的李锦绣,那昨晚他扛回去,还操|了一夜的,到底是什么个东西?! 李锦绣还不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心里乱得很。 大师姐是沧山派遗孤,而沧山派当年是被御尸宗灭了满门,虽说那时宿文舟还不是御尸宗的少主,但如今他是了啊! 只怕今日混迹在宾客中,就是冲着裘云音来的。 李锦绣实则并不清楚,沧山派到底和御尸宗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能让御尸宗这些年来,一直追杀裘云音。若非裘云音拜了个好师门,只怕早就死在御尸宗的门徒剑下了。 如今竟还追杀至了瀛洲仙岛上,看来定是有了万全之策,否则岂敢如此放肆? 李锦绣之前就非常担忧,宿文舟会和大师姐碰面,如今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如果这俩人打起来了,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帮谁才好! 一个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视他为亲弟般照料的大师姐,一个是他年幼时发下重誓,要一生一世保护的小舟弟弟,他一个都不想失去! 「只怕是杀了真正手持请帖的宾客,易容幻形,冒充他人,才得以混入仙岛的罢。」江寒溯淡淡道。 宿文舟抚掌,笑道:「不错,正如江宗主所言。不过话说回来,瀛洲仙岛所设的结界果真是厉害,普通的易容术,根本不起作用,也掩盖不了我御尸宗门徒身上的尸气,如此就只好剥下那些人的皮,贴在自己身上,又取走他们的法器,这才得以成功混入。」 说着,他随手在面前一挥,叮叮噹噹一堆法器掉落在地。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可见御尸宗的人胆大包天,只怕就是在坐船上岛时,直接在船上杀人剥|皮。 「所谓的名门正派,我看也不过如此。」宿文舟冷冷一笑,「实不相瞒,我今日率众前来,并非有意为难赵家,及其他前来赴宴的宾客。」 话音未落,赵二就跳了出来,怒道:「你若敢掳我嫂嫂,我对你不客气!」 宿文舟摇了摇头,他最初的目的,确实是奉命前来掳走裘云音,不过现在他改主意了。 有一个人比裘云音更有价值,相信义父一定会非常喜欢的,不,只要知晓纯阳之体妙用的人,都会非常喜欢。 宿文舟唇角一勾,缓缓吐出一句:「我要的是你!」 灼热如刃的目光,瞬间钉在了李锦绣身上。 第29章 师尊感受到了情敌的挑衅 其余人也纷纷望了过来,任谁也没想到,御尸宗这般来势汹汹,竟只为了一个姿色平平,貌不惊人,也名不经传的少年! 李锦绣紧紧抿唇,蜷缩在宽袖下的拳头,瞬间就攥紧了。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大张旗鼓来我赵家抢人?」赵二这会儿倒是护上李锦绣了,怒斥道,「今日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我既敢来,就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宿文舟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赵家小叔时,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慢慢落至赵家主身上,「实不相瞒,我御尸宗的众多门徒,如今已经包围住了整座瀛洲仙岛。只要我一声令下,即刻就能踏平此地!」 「就凭你?」赵家主冷冷一笑,丝毫没有把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在眼里,「只怕是痴人做梦!」 「哈哈哈,是不是痴人做梦,一会儿便叫你们知道,不过我奉劝各位,可千万别轻举妄动啊。」宿文舟起身,姿态悠闲地在大堂内踱步,「我手里如今可是有在场所有宗门,家族的把柄,谁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赵二问:「什么把柄?你说清楚!」 「自己长眼了不会看么?事事都要我说个一清二楚,那你长脑子做什么用的?」 宿文舟冷冷一笑,凌厉目光从李锦绣身上扫向赵二公子时,明显沉了几分,他最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男人,跟狗儿似的,闻着香就往李锦绣身边凑,绿头苍蝇一样惹人厌! 而他此举已经很明朗了,很快就有人从那一堆染血的兵器中,认出了是自家弟子的法器,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更有人当场暴怒,直言不讳怒斥御尸宗是邪宗,是修真界的毒瘤,连同宿文舟都被骂作邪魔歪道,是为虎作伥的小魔头。 李锦绣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他怎么也想不到,小舟弟弟还活着,更没想到小舟摇身一变,就成了御尸宗的少主,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和小舟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谁又能想到,宿文舟从前是那般天真烂漫,也并非一开始就是为虎作伥的小魔头,他出身乡野,父母都是很厚道的老实人,一家三口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而这一切都因为李锦绣的到来,而被打破了。 第63页 宿文舟笑道:「我实则并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我是小魔头,但那又如何?我比你们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坦诚,我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像你们那般惺惺作态。」 「可李小山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般兴师动众过来拿人?」赵二依旧煳里煳涂,又看了看面色发白的李锦绣,怎么都觉得这样平平无奇的一个人,根本不值得御尸宗如此大张旗鼓,除非他是……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涌现出来,赵二攥拳,努力将乱颤的心绪压了回去,声音更沉,「少故弄玄虚!有本事就跟我单挑!」 「你可不是我的对手,纵然打赢了你,也不光彩。」顿了顿,宿文舟站定,目光直直落在江寒溯身上,在这么一大群人中,他敏锐的洞察力,让他精准锁定了真正的竞争对手。 李锦绣当年就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一日是江寒溯的徒弟,一生都是,除非师尊捨弃他了,否则他永远都不会背离师门。 换句话说就是,你我正魔对立,黑白分明,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宿文舟那时情绪比较激动,说了句:「那又如何?你我可以殊途同归啊!」 可还是惨遭无情的拒绝,李锦绣的心真是又冷又狠。 所谓的正道不过就是浮于表面的虚伪,到头来还不是无情捨弃了李锦绣? 江寒溯感受到了情敌的挑衅,表面依旧风轻云淡,狭长的眼眸微微一拢,漆黑长睫落下两扇阴影。转着指间墨玉环,他问:「你想和我打?」 宿文舟摇摇头,他只是嫉妒江寒溯能以师尊的身份,光明正大将李锦绣绑在身边,并不意味着他会莽撞到自寻死路,稍一欠身,拱手道:「家父托我向江宗主问安,江宗主洪福齐天,青春永驻。」 话锋一转,他又直起腰来,语气得意,「实不相瞒,江宗主座下二弟子燕雨真,此刻就在我手里。」 此话一出,江寒溯眸色骤冷,李锦绣也惊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又觉得不可能,就以燕师兄的本事,怎么可能被御尸宗的人抓住? 不过也不一定,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十几波,甚至上百波尸群的车轮术搞下来,任谁也吃不消的。 为了验证此话真伪,李锦绣遥遥望着宿文舟,开始读心,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心沉的消息……燕师兄真的被抓了,还被宿文舟藏了起来。 李锦绣有点急了,因为他还隐隐听见宿文舟的心声,说什么操|了一夜,死鱼一样一动不动,气人,快气死了之类的。 虽然有含煳不清,但李锦绣还是凭藉着正常人该有的想像力,明白了什么——难不成宿文舟昨夜把燕雨真抓走后,他们两人……? 只要一想到小舟弟弟把燕师兄睡了,李锦绣头顶的天都要塌了,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幸好旁边赵二及时搀扶了他一把,赵二拍拍自己的胸膛,跟他保证:「你放心!我保护你!绝不会让你落入御尸宗手里!」 李锦绣惊魂未定,脸色非常难看,急得额上都冒出了一层薄汗,望向宿文舟的眼神晦涩至极,还紧抿着唇,欲言又止。 殊不知他的一连串反应,都尽数落在了江寒溯眼里。 那意味可就大不一样了。 无妨。 江寒溯阖眸,指间的墨玉烫得发红,禁咒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一圈圈锁住他的灵力,同时也压制着欲.望和燥火。 小徒儿一直都如此,见一个爱一个,心里能同时装好几个男人,自己早就习惯了。 和小孩子没什么好生气的。 江寒溯睁开眼眸,平静地端起茶杯,慢慢饮下了一口冷茶。 滋味苦涩。 宿文舟把目光从江宗主身上移开,看他那么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以为李锦绣的身份还没被识破,当即命令李锦绣自己走过来。 赵二不肯,把李锦绣护在身后,不悦道:「你想作甚?他对我赵家有恩,是阿隐刚认的舅舅,你敢胡来,我赵家不会放过你!」 「真是稀奇啊,原来他竟是孙少爷的舅舅!」宿文舟的眼神越发凌厉,恨不得把触碰到李锦绣的那只脏手砍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不说我倒是没看出来呢。你们赵家明知李公子不愿展露真实容貌,还在他的酒水里下了破解幻颜丹的药,此举可算不得光明磊落啊!」 「下什么药?我还没来得及下啊!」赵二满脸迷茫,可话到此处,其余人哪里还听不明白。 裘云音面露怒容,冷眼剜向了赵元慎,然后把两个儿子紧紧护在怀里,满目怨恨地望着御尸宗众人,怒斥道:「御尸宗当年屠戮我沧山派满门,又以鬼术意图取我儿性命,如此血海深仇,我今日必要杀了你们,以慰沧山派诸多亡魂在天之灵!」 她把孩子交给奶娘和侍女,由几个护卫先护送着离开。 裘云音锵的一声抽出长剑,怒指宿文舟,「受死罢!」 宿文舟笑道:「今日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两人率先打了起来,其余人也纷纷抽剑御敌。 赵二觉得李锦绣就是有点小聪明,实则文弱不堪,风吹就倒,指定帮不上什么忙,留在场上也是给人当活靶子的,尤其听见宿文舟沖众门徒道:「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抓活的!」 赶紧三拽两扯的,将李锦绣往人后方拉,不让他参与混战。 李锦绣心里急,真要是打起来了,小外甥的满月宴就毁了。万一混乱间,大师姐或者小舟其中有一个受伤了或者身死,李锦绣都无法接受。 第64页 一把挣开赵二的手。 李锦绣召出师尊不久前赠他的长剑,铮的叩开了剑柄,灵力流窜的雪亮剑锋,映照在他的脸上,眉目疏朗清寒。 赵二被推的一个踉跄,直接从大厅扑到了院子里,这才发现到处都是御尸宗的门徒,他们正在合力施法,设下传送阵。 乌泱泱的行尸走肉如漆黑的潮水般,从逐渐黑沉下来的天幕间踉跄着涌来,一个个如同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摇摇晃晃,张牙舞爪,空气中很快就瀰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以及无形的死亡硝烟。 赵二看得头皮发麻,总算相信宿文舟说的话了,才站稳就气得骂李锦绣不知好歹,可下一瞬就惊鸿一瞥,竟隐隐在此人身上,看见了当年那个人的影子,竟情不自禁唤了声:「李锦绣?」 好在声音不大,周围又乱,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里来。 李锦绣抽出长剑,冷眼剜他一眼,只这么一眼,赵二就紧紧捂住嘴,还冲他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你们赵家真是被渗透成了筛子!」李锦绣冷冷道,「想必是出了内鬼!」 「我,我不是!」赵二闻言赶紧连连摆手。 「我知道你不是。」 就这么一句,赵二突然有一种灵魂被击穿的感觉,才刚要展露笑颜,就听见李锦绣说,「以你的脑子也当不了内鬼。」 赵二:「……」 「糟了!」 李锦绣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瞬间就变了,顾不得赵二了,执剑转身就走。 却不是往大厅里去,而是绕去了角门,总算在走廊尽头堵住了护送两个外甥先走的门生和几个护卫,一见来人是李公子,几人先是一愣,但也没放松紧惕。 门生拱手道:「李公子这是何意?」 「你们要把孩子们带去哪儿?」李锦绣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伸出了手,「把孩子给我,我能保护他们的安全!」 「恕难从命!」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竟直接抽剑,迎面刺来。 李锦绣侧身躲闪,刚要出手,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男音。 「李公子莫要担心,这几个人都是我赵家最忠心的护卫,绝不会伤害两个孩子。」赵祁走了上前,语气温和,「眼下只是先将孩子们带去祠堂,那里供奉着赵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定能庇护他二人不受伤害。」 而后便眼神示意众人先走。 可下一瞬,一把长剑就挡住了众人去路。 李锦绣眸色一冷,仰头望向了面前的男人:「内鬼就是你罢?」 「李公子……」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李锦绣对他用了读心术,瞬间就明白赵祁暗地里勾结了御尸宗,当即怒火中烧,迎面一剑刺了过去,趁人躲避之际,又挥剑沖向几个门生护卫,意图从他们手里抢回孩子。 可赵祁也不是吃素的,见事迹败露也不装了,抬手召出法器银|枪,在空中看似随意一扫,竟幻化出道道幻影,剎那间纵横交错,虚虚实实分不真实,直教人眼花缭乱。 少年的额间冒出了一层冷汗,执剑格挡,可赵祁的枪法高明,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精妙绝伦,突然一|枪|刺向面门,李锦绣急忙提剑去挡,被刺的侧首仓惶躲避,才不至于被一枪.爆头。 「有趣!」 赵祁面露惊讶,可很快又勾唇一笑,比起三两招就惨死在他这杆银|枪下的废物来说。李锦绣这般貌不惊人,实力却非同一般的年轻人,更讨人喜欢。 当即又跟他连过数招,招招都下了死手。 李锦绣被势如破竹般锐不可挡的精妙枪.法,逼得连连后退,还不得不分神去阻止那些人把他的两个外甥带走,一时间空气中剑气流窜,他被逼到节节败退,慌忙躲避时,长.枪直冲胸口,陡然间,他提剑横挡时,那长.枪却硬生生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向他喉咙刺来! 李锦绣瞳孔骤缩,还以为自己这回又要死了,千钧一髮之际,他通过读心术,知晓了这绝妙枪.法中的破绽! 一时间犹有神助,仓惶躲开这夺命一枪,手腕一震,挽出数道剑花。 赵祁怔了一下,很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必杀技会扑空。更没让他想到的还在后面! 他往后每一招都仿佛提前被识破了,招招都被化解! 数招之后,赵祁不得不重新打量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沉声问:「你到底是何人?」 李锦绣答非所问,声音中满是独属于少年人的爽朗笑意:「我曾独创了一套剑招,还没有起名字,今日就拿你餵招,你可瞧好了!」 他不想被识破身份,因此所用无一招半式是灵剑宗的剑法,方才是乱打一通,只守不攻,凭藉着读心术化解杀招,此刻就真正是正儿八经的较量了! 当然了,李锦绣还不忘解救小外甥,通过读心术,知晓了几人的弱点后,悉数将几人打倒在地。 阿隐到底年纪大点,之前也是见过李锦绣的,还被李锦绣抱着玩了小半日,这会儿倒也不怕他,还乖乖听话,抱着弟弟躲在柱子后面。就露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 李锦绣笑笑说:「别怕,舅舅一会儿就带你们去找娘!」 有了读心术就相当于是背后偷袭,人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锦绣用读心术作弊也是没办法,他的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復,又用不得师门术法,不用读心术的话,难道让他站着等死吗? 第65页 李锦绣无意伤人性命,此人是赵家的人,无论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处置。 本想见好就收,把人暂且制服就行,岂料远远传来了脚步声,还伴随着赵二的喊声,李锦绣稍一恍神,赵祁就看准时机,果断收枪,那一剑就刺入了肩胛。 赵二才一现身就恰好撞见了这一幕,顿时震惊在了当场。 赵祁恶人先告状:「他是御尸宗的人!快去通知其他人!」 「不可能!」赵二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他才不是御尸宗的人!」他明明就是李锦绣! 明明是灵剑宗的人才对! 李锦绣收回长剑,顾不得解释了,他得赶紧把外甥们藏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折身回去阻止纷争,便向赵二讨缚灵绳,可当赵二老老实实掏出来,并眼睁睁看着李锦绣要捆自己的小叔时,立马不干了。 「你怎么能问我要缚灵绳捆我的小叔呢?!」 「可眼下这也没别人啊,我不问你要问谁要?」李锦绣噼手夺来,刚要施法把人捆了,岂料赵祁还有后招,竟一个瞬移术躲开了,还挟持了两个孩子! 「放开他们!」李锦绣怒道,「挟持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可赵祁只是冷冷一笑,并未多言,抱着孩子离去时,恰好跟赵元慎等人迎面相遇。 「小叔!」 赵元慎愣了愣,惊见小叔怀里的孩子,还有他身上染血的衣袍,再看了看身后紧追不捨的李锦绣,及李锦绣手里染血的剑,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当即抬腿挡在三人面前。 好巧不巧的,赵二追过来阻拦时,抱着李锦绣的腿,一叠声阻拦道:「李兄!李公子!冷静一点!我小叔与你无冤无仇,你作甚要伤他?」 此话也证实了李锦绣执剑伤人一事,赵元慎已然扯下覆眸白绫,剑指李锦绣,冷冷道:「我今日倒是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赵二更急了,认定这副平平无奇的面容之下,就是昔日李锦绣的脸!当即赶紧去劝阻他哥,大喊:「他就是个丑八怪!没什么好看的!!」 宿文舟赶来时,恰好听见此话,当即冷冷一笑:「瞎了你的狗眼!」 竟敢说李锦绣丑? 李锦绣狠过坏过,薄情寡义,卑鄙无耻过,可就从来没丑过!哪怕借尸还魂也品味独特,挑了具漂亮尸首。 宿文舟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玉瓶,打开塞子,直接往半空中一泼,然后挥袖将灵液扫了过去,直冲李锦绣! 李锦绣不躲不避,迎面被泼了个正着。 一阵火蛇舔过的灼热刺痛之后,少年清俊至极,也明艷昳丽的面容,就这么毫无徵兆地展露在人前。 陆续赶到的众人惊见这一幕,纷纷发出惊嘆。 想不到那么平平无奇的面容下面,居然藏着一位人间绝色! 怪不得御尸宗这般大张旗鼓,也非要他不可! 宿文舟冷冷一笑,漂亮罢?他是我的! 「这,这……」赵二愣愣看着,「这不是他啊。」余光扫到站在人群前面的裘云音时,他喊了句「嫂子」,目光再落回李锦绣身上时,表情比吃了苍蝇都难看—— 嗯,小嫂子。 第30章 师尊吃醋了 该来的躲不了,李锦绣抬手抹了把脸上残留的灵液,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略有些凌乱的额发捋至耳后。 或许是捋头髮的动作有些阴柔,也或许是从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点丑的少年,转眼之间就洗尽铅华般变得姿容胜雪,容光焕发,前后的反差令人惊艷,场上在经歷了短暂的鸦雀无声之后,骤然响起嘶嘶的抽气声。 李锦绣三年前很享受众星捧月时,人人惊艷的目光,三年后竟有一种被人当众泼了脏水的羞耻感。 尤其当他通过读心术,听到左右人不同态度的心声时,这种羞耻感,瞬间又扩大几倍。 【怎么是他?!他不是被远远打发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赵元慎的心声,此话冒出来的同时,他几乎是惊慌失措般地立马回眸,望向了人群中的妻子。 李锦绣本以为大师姐惊见他的容貌后,一定会羞愤交加,刚想开口逼赵元慎一把,让赵狗亲口把真相说出来,岂料他同时也听见了大师姐的心声。 【自作孽不可活,天底下的男人除了锦绣之外,都一样贱!】 李锦绣艰难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是,大师姐,你这么骂的话,那被牵连的范围可就太广了啊,我师尊包括你师尊,不都是男人吗?你还有俩儿呢。 说起大师姐的两个儿子,还在赵祁手里,李锦绣眸色一冷,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可随即就听见赵元慎的训斥声:「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定杀不饶!」 【哇靠!】赵二的心声听起来有点聒噪,【大哥,这可是小嫂子啊!】 李锦绣有被这一声「小嫂子」吓到,立马偏过头狠狠瞪了赵二一眼,结果就是这么一瞪,竟还把赵二瞪得有点脸红了。 其实这也不怪赵二,主要还是现在这副身躯的长相太具有欺骗性,简单来说就是太漂亮了,漂亮这个词用来形容男人,或许是不够贴切的,可对于李锦绣现在的模样来说,就再贴切不过了。 哪怕是瞪眼瞧人,也有种故作兇狠,实则暗送秋波的意味。 举个例子,同样是气急败坏,跳起来咬人,外貌不同对人造成的冲击力,也截然不同,就好比是暴躁发怒的猎豹和兔子,兔子再如何跳起来咬人,也给人一种可爱无害的感觉,而李锦绣此刻就是这样。 第66页 最可怕的是,偏偏他自己不清楚,看见赵二脸红了,还有点迷茫,不知道这货当众发什么春的。 宿文舟冷冷一笑,鼻孔喷出两束寒气,目光环视一周,最终还是落在了李锦绣身上,「今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抬手一挥,身后的瞬间就扭曲起来,一阵黑雾之后,几十个身披黑袍,手持镰刀和勾魂锁链的御尸宗门徒,火速涌了上来。 场面再度乱成了一锅粥。 李锦绣的心暗暗一沉,怀疑小舟就是故意制造混乱,好让赵祁趁乱把两个孩子带走的。 可目的是什么? 小舟的目的,只怕就是奉了御尸宗宗主之命,前来捉拿裘云音,挟持孩子们也只是想威胁孩子的母亲束手就擒。但赵祁是赵家的小叔,也是孩子们的二祖父,到底图什么? 眼下也来不及多想了,李锦绣的目光迅速在人群中逡巡,很快就锁定住了两个孩子,惊见赵元慎竟召了两个护卫来,命他们将孩子和小叔一道儿护送走,当即就急了——这他娘的,不就是把孩子往狼口里送? 这个煞笔!!! 李锦绣心里暗骂一声,执剑推开挡路的所有人,欺身就上,赵元慎惊觉后,眸色一寒,侧身护在几人面前,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见李锦绣不答,反而直冲孩子来,赵元慎便与他缠斗起来,同身后护卫吩咐,「快走!」 「不能走!」李锦绣立马道,「你小叔就是御尸宗安插的内鬼!你把孩子交给他,就是往死路上送!一旦御尸宗拿孩子的命来要挟大师姐,那你让大师姐怎么办?!」 可此话根本无法取得赵元慎的信任,反而引得了他的怀疑,「你才拜入灵剑宗几日,这声大师姐喊得倒是熟练!」 「你不是许言!说,你到底是谁?!」 李锦绣一边提剑挡,一边快速地道:「我不是许言我又能是谁?我看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是非曲直都分不明白,一味维护你家的人,怪不得大师姐那么讨厌你!」 此话也恰好戳中了赵元慎的痛点,他生来就是赵家嫡出长公子,不说如何资质过人,但也算是根骨奇佳,在赵家不惜财力的培养之下,年纪轻轻就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无数人对他是望尘莫及,还天生长了一副好皮囊,多少女修对他暗送秋波,他都熟视无睹,毫不夸张地说,他见过的绝色美人不计其数,比裘云音家世好的,资质高的,还比她漂亮聪慧的,也不是没有。 可他偏偏就是喜欢裘云音! 初时他确实不喜欢的,只见过画像,觉得画像上的女子一身湖蓝色纱裙,立在蔷薇花丛间,嫣然一笑的样子很俗气,不是他想像中武能与他并肩作战,文能与他丹青妙笔,闲暇时还能与他抚琴作画的妻子。 更何况那时他年纪尚轻,一直被家中约束,本就心存不满,想不到连婚姻大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又听闻裘云音有一师弟,名为李锦绣,面若好女,眼如点漆,可是修真界远近闻名的美人,年幼时曾因过于美貌,被万鬼宗抓了去,意图培养成祸国殃民的一代炉鼎,秽|乱整个修真界。 名声委实算不得好,旁人家的女修避之不及,唯恐沾上了一点污名,偏偏裘云音视他为珍宝,对他爱护有加。 赵元慎得知这些时,自然对裘云音百般不喜,也是后来接触过几次才发现,这个外表端庄娴静的女子,实则内心坚韧至极,似火一般刚烈,对他有一种近乎是饮鸩止渴般的吸引力。 他那时就以为,只要俩人成亲了,自己对她好,日久天长的,夫妻情分就深了。岂料成亲三载,除了生下两个儿子之外,那是一点点夫妻情分都没有! 赵元慎很多时候都在怀疑,裘云音到底为什么当年突然又肯嫁给他了,是不是因为李锦绣说了什么? 亦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非逼着她不嫁也得嫁?譬如,怀上了师弟的孩子,但师弟年纪轻轻太风流,不肯负责,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找了赵元慎当接盘侠。 诸如此类的想法有很多,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他是真的很爱裘云音,哪怕两个儿子都不是他的,也无妨,夫人是他的就行了! 短短瞬间,李锦绣就通过读心术,了解到了赵元慎的真实想法。惊得他眼睛大睁,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什么叫作,孩子不是他的无所谓,只要夫人是他的就行了?! 不是……姐夫实际上这么卑微的吗?平时看起来不是挺豪横的?两句话说不到一块儿去了,就又是甩脸子,又是踹桌子,一副凶神恶煞要活吃人的架势……敢情私底下还卑微求爱呢? 李锦绣被震惊到心绪久久难以平復,就是这么一恍神,赵祁已经带着两个孩子消失了,李锦绣急得跳脚,顾不得卑微如狗的姐夫了,赶紧要去追,可偏偏这个姐夫信不过他,非拦着不让走。 李锦绣实在没了法子,又不能自爆身份——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对赵元慎坦白自己精通读心术,见赵元慎不肯信,他就只好当场表演了一番,末了,他大声道:「退一步说,就算我不是个好人,但孩子总归在亲爹手上最安全!」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瞪眼质问,「你该不会是想故意趁乱害死那两个孩子罢?」 可立即就遭到了严词反驳,赵元慎看起来是真生气了,脸色非常难看。 李锦绣摸了摸鼻子,头一回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屋及乌。 第67页 与赵元慎双双收手,短暂联手一起去追孩子,偏偏行至庭院中时,宿文舟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去哪儿?」宿文舟笑意吟吟地问,「这么大一出热闹,还没看完就想跑?」 「你到底想做什么?无论如何,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一个才两岁半,一个才刚满月!」李锦绣下意识握紧剑柄,还默默把剑收至背后。 宿文舟看着他下意识收剑的动作,神情一瞬间有几分动容,可闻听此话,脸色又唰的沉了下来,冷冷道:「他们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吗?他们年纪小,当年的我又大到了哪儿去?」 「小舟……」 「不要叫我小舟!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我曾不止一次地给你机会,可你每一次都让我失望透顶。」宿文舟笑了笑,语气讥诮,「现在我不想再听你说废话,要么,现在就跟我走,要么,你就站在这里看,等血流成河之后,我再绑你走!」 话音未落,一股极其强盛的凌厉气浪,自半空中俯冲而下,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劲气,沖得掩面后退,待眼前再能视物时,一抹白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就恰好挡在两人之间。 「你要带我灵剑宗的弟子去哪儿?」 江寒溯稳稳落地,捏指在半空中一划,嗡的一声,一柄流光璀璨的长剑,划破虚空疾掠而来,悬于头顶,又连续响起十多声嗡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幻化成了成百上千道剑影! 李锦绣大惊失色,下意识要上前阻拦,可与此同时,他被一股无形的灵力,锁在了原地,根本动弹不得。就是这么一耽搁,江寒溯轻飘飘的一挥衣袖,上千道剑影直冲宿文舟而去。 宿文舟面色一沉,飞快捏诀,一手摇晃着摄魂铃,伴随着沉闷诡异的铃声响起,脚下大地颤动,很快破土声接连响起,一只只沾满了泥土的鬼手破土而出,无数具行尸走肉从地底下钻了出来,摇摇晃晃地爬向了人间。 李锦绣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说御尸宗的鬼术有点东西啊,竟操纵行尸走肉,从赵家地底下钻出来——等等,这是不是说明,赵家的地下结界已破? 来不及多想了,李锦绣使劲扭着身子挣扎,大喊着:「不要,快住手!」 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一道道剑影刺穿了行尸走肉,当场就化作了齑粉,漫天飞扬。 宿文舟虽然年轻,但好歹也是御尸宗精心培养出的少主,修为自然不俗,只不过面对的是江寒溯,很快就被打得节节败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师尊!此人年纪尚轻,只怕是被受了御尸宗的胁迫,才不得已为虎作伥,非他本意啊!」李锦绣大声道,「求师尊高抬贵手,莫伤他性命!」 江寒溯唇角一勾,露出了森寒的笑容,怎么,师尊还没对你的老相好怎样呢,这就开始维护上了? 「李公子,想不到你这么担心我啊。」宿文舟又笑了,反问他,「你我是什么关系啊,你这般公然替我说好话?」 李锦绣:「呃……」当然是兄弟关系啊! 可不等他回答,宿文舟就故作惊讶,「你莫不是瞧上了我,想跟我回御尸宗当少主夫人吧?」 「你……!」 李锦绣急了,自己和小舟之间就是纯粹的兄弟情!他是哥哥,怎么可能跟弟弟之间有点什么? 弟弟年轻不懂事,难道当哥哥的也不懂? 当即就让他少说几句——他对小舟弟弟的愧疚和怜爱,让他连一句「别胡说」都说不出口。 「少说几句」和「别胡说」,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意思可就天差地别了,落在宿文舟耳中,那就是哥哥在向自己示弱,真可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地下难得几回闻的靡靡之音啊,可落在江寒溯耳中,就是李锦绣对此人彻头彻尾的偏爱! 是在哄人?还是在撒娇? 少说几句又不是不让说,如果此话不真,李锦绣大可以直接让他闭嘴,可眼下只是让他少说几句……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江寒溯神情平静,依旧镇定自若地很,看起来跟素日没什么差别,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妒火中烧,被人狠狠拿捏住心脏,再投进火堆里炙烤是什么滋味! 下手更加凌厉,狠辣,毫不留情! 宿文舟终是不敌,倒退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也瞬间苍白几分,而他一直用来操纵行尸走肉的摄魂铃,也在江寒溯强悍至极的灵力围剿之下,最终嘭的一声,碎裂坠落。 「跪下,不杀。」江寒溯抬手纵剑,此话是对宿文舟说的。 可李锦绣却跟条件反|射一样,竟因本能反应强行挣开了灵力束缚,嘭的一声跪下了。 就是这么一跪,不仅宿文舟惊在了当场,江寒溯怔愣,就连李锦绣自己也懵了…… 不是,我这膝盖现在这么软的吗? 师尊让小舟弟弟跪下认输,自己跪个什么劲儿啊? 算了,跪都跪了,膝盖已经吃了疼,不说几句的话,好像也不好,李锦绣赶紧道:「江宗主!此人年纪轻轻,看面相的话,至多,至多就十五岁,还是个孩子!江宗主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贵手饶他一命,让他将功赎罪也好!」 宿文舟吐了血,可笑得很开心,毫不客气地拆了他的台:「我十九岁了,才不是什么小孩子!」 【少拿年纪小来搪塞我!我已经足够大了,可以操|哥哥了!】 「咳……!」小舟弟弟突如其来的一句心声,把李锦绣吓得当场被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之下,脸都憋红了,连眼泪都胡乱蹦出了几滴…… 第68页 等等,弟弟,你在想什么脏东西! 谁教你的?!哥哥不是用来操|的!!! 江寒溯的胸膛再度剧烈起伏,微微阖眸,不愿再去看小徒儿的脸。 急了,跪了,现在还为了其他男人,当众哭了? 就这么喜欢这个年轻人? 喜欢到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师尊面前,哭求师尊放过他? 好。 很好。 不生气…… 操!!! 第31章 哥哥打算怎么补偿我? 不管怎么说,弟弟年纪小,弟弟不懂事,弟弟年幼无知都是被坏人欺骗着才干了坏事,当哥哥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弟弟一错再错,把自己往死路上作? 李锦绣咳嗽了一阵,总算把气喘匀了,见俩人都没有收手的意思,自己要是不冲上前劝一劝,好好的弟弟就成死孩子了。 知道师尊外冷内热,一向吃软不吃硬,李锦绣打定了主意来软的,刚要起身弱柳扶风似的扑过去拦一拦,岂料脚下被残留的灵力绊住,他又太专注于思索怎么把小舟弟弟拉回正道上,一个不留神身子一晃就摔趴下去。 好在他身手敏捷,哪怕摔了一跤还能原地翻滚几圈把力道泄个干净。甚至一点都不影响他嘴上继续为小舟求情。 宿文舟是既好气,又好笑,面对这样「连滚带爬」也要为自己求情的李锦绣,真是一点脾气都没了。当即就笑道:「好好好,既然你这般痴心于我,那我定会给你一个名分!」 李锦绣心里暗暗点头,太好了,弟弟终于承认我是他哥哥了! 结果下一瞬,现实就啪啪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是哥哥,也是道侣,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当我的妻子!】 「咳。」李锦绣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脸上的神情一瞬间非常精彩。 江寒溯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一气之下,手下出招更是毫不留情,宿文舟仓惶躲闪之际,还暗暗心惊,隐隐觉得江寒溯似乎是动怒了,就因为刚刚那几句话? 看来啊,江宗主也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呢。 宿文舟冷冷一笑,意有所指道:「看来在江宗主眼里,同样都是弟子,也有亲疏远近之分呢,明明只要交出此人,就能平息战况,还能救回燕雨真,偏偏江宗主怎么都不肯交人,怎么,难不成在江宗主眼里,此人竟比教养多年的亲传弟子还重要?」 可不就是比教养多年的亲传弟子还重要? 抛开李锦绣也是江寒溯亲手养大的,还养育了十来年,李锦绣是他今生唯一的道侣,江寒溯从始至终,只对他一人动过心,如何不重要? 简直比江寒溯入目可及的一切都重要,李锦绣最重要! 「你别乱说!」李锦绣生怕师尊为难,也怕别人误会师尊不顾徒弟的安危,赶紧道,「我如何能跟燕师兄相提并论?」 宿文舟面色沉沉,很不喜欢李锦绣这般自轻自贱!在他看来,一百个燕雨真也比不上一个李锦绣! 任何在燕雨真和李锦绣之间,选择前者而抛弃后者的人,都是蠢货! 「只要抓了你,何愁不知雨真此刻下落?」 江寒溯微微一笑,抬手祭出绳索,刚要将人捆起来,岂料一旁就传来李锦绣的声音。 「江宗主!让弟子来!!」 竟非常麻利地爬了起来,手里握着长剑,脚下生风跟飞蛾似的,直接扑了过去,提剑就横向宿文舟的颈间。 「快!」李锦绣压低声音,急急催促,「挟持我,快点!」 宿文舟唇角上扬,从善如流地迅速出手,在李锦绣的配合之下,很快就反过来挟持了人质。 宿文舟笑道:「江宗主,现在又要怎么说?」 你的宝贝徒弟主动送上门了呢。 江寒溯强忍怒火,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刚刚就应该连孽徒一道儿捆起来的,道:「待我抓了你,一切都好说!」话音未落就再度要出手,可连一丝丝灵力都没打过去呢,李锦绣就嗷嗷叫嚷开了。 「江宗主救命啊!我年纪轻轻还不想死!」 「救我救我!」 「这个人要杀了我!啊,疼!我的脖子要断了!流血了,流血了!好痛,江宗主救我!」 李锦绣表演得声情并茂,哭喊的样子委实可怜,却暗地里飞快压低声,跟宿文舟说,「手底下用点劲儿啊,你别吃饭吗?快划我一剑!不流点血的话,师尊是不会相信的!」 「闭嘴!」宿文舟冷冷道,「还轮不到你教我做事!」 他哪里捨得一剑把哥哥脖子划了?脖子不是用来划的,而是用来咬的。 飞快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李锦绣本能想吐出来,可下一瞬就被宿文舟从背后捂住嘴,强逼他吃了下去。 「江宗主,我刚刚餵他吃下的,乃是用活人培育出的尸虫,喜食五脏六腑,极易在体内迅速繁殖,不出半月,就能将人掏空成一副空壳,不知江宗主可有法子解?」 话音未落,被禁锢在宿文舟怀里的李锦绣,骤然面色一沉,不受控制地伏下身来,吐出一大口黑血,吐完之后,他的身子就软了下来,眼前也一阵发黑,宿文舟紧紧锁住他的腰肢,不让他往下坠,再一抬眸时,看着江寒溯明显阴沉的脸色,心情更好。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人多,宿文舟不想让其他人占了便宜,一定会当着江寒溯的面,狠狠咬上李锦绣的唇——不过无妨,李锦绣刚刚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他在师尊和弟弟之间,选择了后者。 第69页 宿文舟头一回被李锦绣这么坚定地选择,一瞬间对他的什么仇恨都抛之脑后了,非常怜爱地搂着他,仿佛对待什么绝世珍宝,笑得十分灿烂:「这里的烂摊子就交给江宗主处理了,人我先带走了,后会有期!」 待传送阵的灵力彻底消散时,赵二才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顾不得场上正乱着,一见江寒溯就急忙询问,「敢问江宗主,可有看见小山?」 江寒溯沉默不语,只是望着手里的长剑,雪亮的剑身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刚刚要不是怕误伤了那个孽徒,他就一剑把宿文舟戳死了。 「江宗主!您知不知道,原来那个李小山不是别人,正是我家兄长此前养在外面的男宠!」赵二见他不说话,当即就更急了,「怪不得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是我那没名没分的小嫂子!」 听闻这个称唿,江寒溯才定定望向了他,赵二以为江宗主还不知道此事,就赶紧言简意赅解释了一番,末了,还压低声儿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打伤了我小叔,我哥因此跟他刀剑相向,后来俩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都丢下我跑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深唿口气,赵二环顾左右,然后上前一步,声音更低:「晚辈就是想求问江宗主,有没有法子寻得李公子的下落?寻常时候倒也罢了,偏生今日是我小侄儿的满月宴,若是被家中长辈知晓我哥追一个男人去了,只怕……」 江寒溯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赵二是担心他哥跟所谓的「男宠」打着打着旧情復燃,然后趁乱「私奔」了。 不过赵二多虑了,李锦绣既不是他哥的男宠,也不会跟他哥私奔,有没有做过别人的男宠,光靠嘴上说自然不算什么证据,江寒溯已经亲身检验过了,很紧,徒儿很不适应,一开始连一根手指都容纳不下,稍微碰一下就哭得厉害,一定要师尊边亲边做,才肯稍微打开些。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手脚健全,有自己的想法,他若想跟谁走,如何阻拦得住?」 赵二以为江宗主说的是他哥,闻言便正色道:「如何拦不住?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我哥为了一个来歷不明的男人,一错再错?纵然是绑我也要把他绑回来!」 「你绑了他回来又能如何?他心系别人,纵然强行将他留住,也不过是具空壳而已。」江寒溯用锦帕,将剑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与其说是讲给赵二听的,不如说是讲给他自己听的,怅然道,「到头来他可不会感激你分毫,反而会怨你挡了他的路,甚至不惜与你刀剑相向,至死方休。」 赵二愣了愣,见江宗主要走,下意识跟了过去,惊问:「这如何可能?再怎么样我也是他弟弟啊,我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他好,他怎么,怎么能不领情还恩将仇报?」 迟迟等不来江宗主的回应,赵二满头雾水,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把心一横,冲着江寒溯的背影,咬牙道:「如果真如江宗主所言,那我宁愿废了我哥的修为,打断他的腿,把他藏在赵家永远不放他出去,省得他在外自甘堕落,连自己的名声也不顾!」 闻听此言,江寒溯脚下一顿,微一转头,眼尾余光扫向了身后的年轻人,赵二又说:「他早晚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这个弟弟一心一意为了他好!他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我不在乎他怎么想我,我只想他好!」 片刻后,江寒溯收回目光,曲指在虚空中飞快捏了个法咒,一只通体雪白的灵鸽便幻化而成,在他的低声吩咐下,灵鸽扑棱着翅膀,很快就消失在了虚空中。 —— 李锦绣是被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勾醒的,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反绑住了双手,躺在一堆干|草上,身旁生了堆火,火星子噼里啪啦乱响,上面正架着一只用木棍穿透的烤鸡,已经烤得差不多了,外皮焦黄,荤香四溢。 馋得李锦绣唰的一下翻坐起来,望着这只烤鸡不停地吞咽口水。 「醒了?」 宿文舟的声音从漆黑的角落里飘了出来,伴随着噗嗤几声,山洞石壁上悬挂的蜡烛燃烧起来。 整个山洞瞬间亮堂堂的。 李锦绣有点不适应,还微微眯了眯眼,都来不及打量周围的环境,宿文舟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笑吟吟地问:「李公子总算醒了,这一觉睡得舒服吧?跟灵剑宗的弟子房相比,还是荒郊野岭的破石洞更适合李公子,是也不是?」 都不等李锦绣开口,宿文舟灼热的目光,就跟火蛇一样落在了他殷红如血的唇瓣上,「梦见了什么?竟还流了口水……哥哥的水好多啊。」 「!!!」 这一句话乍一听没什么,可要是结合之前李锦绣听见的那句「我已经足够大了,可以操|哥哥了」,问题可就大了! 惊得李锦绣眼睛睁圆,下意识身子往后仰,可他此刻身上酸软无力,手脚都被绑住,这么一躲,还险些撞身后的石壁上去,幸好宿文舟及时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 「啧,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怕我会吃了你?」 宿文舟笑了笑,松开了他的衣领,顺势就用拇指指骨,轻轻擦拭李锦绣的唇角,吓得他立马偏头躲闪,可宿文舟不让他躲,一手钳住他的后颈,低头轻嗅指骨上晶莹的涎液,笑道:「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竟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李锦绣艰难吞咽,后颈被手掌紧紧钳住,不疼,但麻酥酥的,有点痒痒,宿文舟常年跟尸体打交道,难免会沾染一些尸毒,遂会戴上漆黑的皮革手套,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双手不被尸毒侵染。 第70页 可隔着一层手套,终究感受不到哥哥的温度。 宿文舟依旧一手紧紧钳住他的后颈,然后姿态慵懒地咬住右手中指指尖的皮革,缓缓把手套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只雪白干净,修长精緻到犹如用上等玉石,精心雕刻而成的手掌。 「哥哥。」宿文舟满眼怜爱,语气颇有几分狎昵的意味,「我的好哥哥,这三年来,我想你想得好辛苦,你要怎么补偿我?」 他根本就不等李锦绣开口,又歪风似的凑了过去,轻轻嗅着李锦绣的颈间香,「跟我睡几回,我才考虑要不要原谅哥哥。」 李锦绣心道,你现在把我放了,我才要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学什么不好,学别人玩男人? 男人有什么好玩的?! 「小舟!你给我清醒一点!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是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李锦绣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劝解他,「你可是家里的独,要是成了个断袖,你家就绝后了啊!」 「那简单,哥哥给我生一个不就行了?」宿文舟笑得很开心,「这样我家就不会绝后了,哥哥也能顺理成章和我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 第32章 弟弟馋他 「咳咳咳……!」 李锦绣受到了惊吓,再度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一听说要跟我生孩子,哥哥就高兴坏了?」 宿文舟轻轻捏了捏李锦绣白皙光滑的后颈,灼灼目光直视着因为剧烈咳嗽,而泛红的俊脸,精緻的喉结骤然滚动起来,艰难地咽了咽,手掌不由自主就滑至了李锦绣的耳畔,小指和无名指夹着通红如石榴籽般的耳垂,轻轻摩挲。 哪怕隔着一层手套,李锦绣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捏耳朵,激得狠狠抖了一下,如果他此刻是只兔子的话,耳朵一定唰的一下,竖得老高了。 不过此刻是人,滋味也很不好受,哪怕再迟钝,李锦绣也隐晦地明白,弟弟馋他…… 「小舟,弟弟!你听哥哥说——」 「好啊,弟弟洗耳恭听,哥哥别急,哥哥好好说,把嘴里的口水咽下去,千万别再呛着了,你一呛到就咳得花枝乱颤,面色酡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弟弟怎么你了呢。」 花枝乱颤? 这个词能用来形容男人? 李锦绣更加怜悯小舟弟弟了,觉得他这些年过得肯定很苦,肚子里的墨水不多,看来根本就没人好好教他,不过无妨,待他好好劝解小舟弟弟,将弟弟重新引入正道,往后他会有个当哥哥的样子,慢慢把亏欠弟弟的,一样一样全部都补回来。 深吸口气,李锦绣的脸上瞬间就浮现出了慈父一般的笑容,温声细语道:「弟弟,你听好了,哥哥跟你一样,从内到外都一样,你我同为男人,哥哥是不能为你生孩子的。」 「哥哥是怕十月怀胎辛苦?还是怕生出的孩子不够漂亮,不够聪明,也不够讨人喜欢?亦或者是担心生下来后,没人照顾孩子?」宿文舟一连几问。 「倒也不是怕辛苦,孩子的话,美丑不重要,聪不聪明也无关紧要,只要健健康康就好,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一旦有了孩子我一定……等等!」李锦绣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画风被带偏了,赶紧往回找补,「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那什么才是关键?生男生女么?哥哥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可以呢。」 李锦绣快要疯了,为什么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要跟自己的弟弟讨论生男生女的问题? 他要是能生孩子,母猪都能上树了! 别说什么孕灵果,他如果铁了心不吃,谁还能强行往他嘴里灌还是怎的? 「小舟,首先哥哥不会生孩子,其次,哥哥不是断袖。」李锦绣郑重其事地道,此话一出,后颈瞬间一麻,他就跟被捏了后颈皮的兔子似的,嘶嘶抽了几口冷气。 耳边骤然传来宿文舟的厉呵:「你不是断袖谁是断袖?你拒绝人的话术越来越低劣了!既然你跟容成宣都可以,凭什么跟我就不行?」 「我跟他……哎呀哎呀,别捏,麻,麻!」又酸又麻,倒也不疼,就是很难受,浑身跟过电似的,李锦绣一直缩着脖子躲。 「喊妈也没用!」宿文舟依旧语气兇狠,但手下动作轻了很多,「喊什么都没用!!」 李锦绣:「……」麻和妈,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小舟弟弟的空耳症也挺严重的嘛。 「我什么时候跟容成宣,我,我怎么可能?」李锦绣一直以来都特别困惑,不禁反问,「他双腿残废,一直坐在轮椅上,我跟他,我,我怎么可能会趁人之危?」 他真的想像不到,自己要怎么跟一个双腿残废到腰部以下都没什么知觉,而且腿是一点不能动弹的人这啥那啥……难道要在轮椅上做吗? 容成宣一身病骨啊,常年汤药不离口的,八月酷暑里吃冰都能被冷到呕血,李锦绣生前正是青春年少,气血方刚,不说在不用灵力的情况下,三碗酒水下肚能打虎,那起码的徒手噼柴不在话下……确定容成宣能受得住? 不得把轮椅都干噼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死不承认?」宿文舟冷冷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生前时,我不止一次看见过你藏在衣领下的吻痕!」 「你出来见我,却贴身穿着容成宣的白衫,你怎么有脸跟我说,你不是个断袖?那你跟容成宣之间算什么?他是你泄|欲的玩意儿?我又算什么?你红杏出墙的姘头?」 第71页 李锦绣下意识摇了摇头。 寻思着,容成宣平时也不穿白衫啊,倒是师尊挺喜欢穿的。 「你……!」给他气得伸手指着李锦绣的脸,都有点语无伦次了,但最终还是没捨得动李锦绣一根手指,而是一掌噼向一旁的石块,瞬间炸成一堆碎石。 宿文舟语气激动,瞳孔都烧得有点泛红,一掌打下之后,忽然闷哼一声,下意识伸手捂胸。 李锦绣愣了愣,忙问他怎么了。 宿文舟面色难看,抿唇未言,只是手拿开时,掌心一片猩红。 「是上回我伤的?」李锦绣惊问,「还没好?你都不上药的?!」他当时修为恢復不到三层,根本打不出什么力道,他本以为那点伤早该好了的! 「哼。」 宿文舟不理他,当然不会说这是江寒溯用剑刺的,要不是他躲闪及时,只怕一剑就穿心而过了。 江宗主真是好大的气性,看把他急的。 「小舟,上回是哥哥不好,哥哥不是有心的!」李锦绣很难受,眼里满是心疼。 「既然如此,那哥哥不如给我|操一操?」宿文舟笑问,「用哥哥的身体为我疗伤,如何?」 「!!!」李锦绣立马肃然道,「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是满脑子脏东西?!」 「哥哥可不是什么脏东西。」宿文舟淡淡道,换句话说就是,我满脑子都是哥哥。 李锦绣纳闷,怎么又拐我身上来了。 「哥哥似乎对自己现在的纯阳之体,还没有完全了解,不如……我跟哥哥讲讲?」不等李锦绣回答,宿文舟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大致和燕雨真说的差不多,纯阳之体就是天生的炉鼎之体,特别适合双修,而且增长修为还是双向的,也就是说,无论谁跟李锦绣双修,也无论他在上还是在下,吃还是被吃,只要是双修,都能提升自身修为。 不仅如此,宿文舟还道:「纯阳之体还有疗伤之效,血肉都可入药呢。」 「那不就是药人?」 「药人和炉鼎的结合,就是所谓的纯阳之体。」宿文舟道,「实话告诉你,我义父早些年落了些伤,一直难以痊癒,就派我出来寻找纯阳之体为他疗伤。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报答义父。」 「知恩图报,理所应当。」顿了顿,李锦绣语气有点艰涩了,「所以,你打算把我献给他?」 「对。」 「能不能问一句,你义父今年贵庚?」 「你不若问我,他长得怎么样。」宿文舟冷笑。 李锦绣纳闷:「他长得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你会比较感兴趣。」 实际上李锦绣对别人的皮相不敢兴趣,只是想问问御尸宗的宗主多大了到底是青年,还是老头子,这点很重要。他更希望是上了年纪的老傢伙,最好活不了几年了,待人死后,大师姐的血仇得报,小舟也就自由了。 「我义父身高八尺,容貌不说艷绝修真界,也定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哦对了,你不曾见过,莫说是你,整个修真界也甚少有人见过呢。」宿文舟笑得有点意味深长,「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义父爱慕你师尊江寒溯多年,一直痴心不改,奈何你师尊一心向道,无心情爱。不过哪怕如此,我义父也断然看不上.你这个黄毛小儿。」 「想趁机攀附我义父,当我小娘,以此充大你自己的势力,彻底了断我对你的痴念,我且告诉你,不可能!」宿文舟沉浸在自己的猜忌中,冷笑道,「在我们御尸宗,父死子承基业,真要是如此,我就杀了义父,把你抢回来!」 就在不久前还夸小舟弟弟知恩图报的李某人:「……」 不过李锦绣很快就想通了,这不是小舟弟弟的错,俗话说得好,上樑不正下樑歪,还有句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说到底了,还是御尸宗宗主的错,谁让他养了小舟,却没有管教好小舟? 宿文舟肤色很白,白到在火焰的炙烤下,都散发着月光一样皎洁的光芒。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手背上横着一块核桃大小的疤痕,微微凹陷,像是被什么动物咬伤的。 见李锦绣呆呆看着他手背上的疤痕,宿文舟索性就拿近些,在他眼前摇晃,笑问:「你还记得这个吗?是你刚来我家时,我讨厌你,想方设法赶你走,就让我养的小黄狗咬你,可看见你那么害怕的样子,我就后悔了,扑过去护你的时候,被狗咬了一口,当时流了好多血呢。」 李锦绣想不起来了,闻听此言琢磨着,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就点点头说:「好可恶的小黄狗!」 哪知宿文舟面色一冷,语气骤寒:「看来你是真把我忘了,这不是狗咬的,而是你咬的!」说着就钳着李锦绣的后颈,将人按了过来,作势要往他嘴上狠狠啃一口。 哪知李锦绣不肯,不仅拼命挣扎,还把嘴唇狠狠抿进了嘴里,直接拢成了一条线,俊脸上也满是惊恐,活像是被人逼|良为|娼的良家少男! 又是这样! 每一次宿文舟才想跟他亲近一下,就要如此抗拒! 宿文舟恶狠狠地瞪着他,气得眼睛更红了。 李锦绣觉得小舟弟弟这副模样怪怪的,小时候也不这样啊,以前多软萌可爱,像小尾巴似的,蹭蹭蹭跟着李锦绣身后追,一边追一边奶声奶气叫哥哥,怎么长大了居然成了这样?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千错万错都是小舟义父的错。 第72页 李锦绣试图通过读心术,打探小舟的过往,可不知为何,一丝丝灵力都没有了,以至于他屡次读心失败,头还晕乎乎的,手脚也没有一点力气。 「别白费力气了,我已经封了你的灵力,你现在跟废人有什么区别?」 李锦绣觉得还是有区别的,最起码自己的意志力还是跟钢铁一般坚强,否则换成流火那种贪恋美色的断袖,一看见小舟弟弟这种投怀送抱的美人,肯定把持不住,就算还有理智挣扎挣扎,也定出不了三个回合就被拿下了。 「小舟,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李锦绣正色道,话一出口,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没理会,又接着说,「我可以解释清楚。」 「无论如何,你我终究是兄弟,哪怕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 李锦绣觉得难为情,脸都有点红了,下意识蜷缩起双腿,用膝盖死死抵着肚子,不让肚子乱叫,再一次言语恳切地劝解道,「只要你肯悬崖勒马,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确定么?」宿文舟笑问,「真的做什么都行?」 李锦绣突然就闭了嘴,总觉得这话不能随随便便应承,否则可是要出大事的,于是他给自己找补道:「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代价也包括你自己吗?」 宿文舟缓缓逼近,李锦绣就往后躲,一个步步紧逼,一个仓惶躲闪,可地方就这么大点,又能躲到哪儿去? 嘭的一声,李锦绣的后背就撞到了墙,已经避无可避了,他不得不再度吞咽起了口水,努力保持冷静,让自己有点哥哥的样子,耐心劝说道:「小舟你听我说,你还小……」 「我已经不小了……你想亲眼看看么?」宿文舟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竟当面解下自己的腰带,惊得李锦绣连连偏头,把眼睛闭得紧紧的,大喊着让他别胡闹!! 「这就叫胡闹了?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我是兄弟啊,既是兄弟,那又有什么不能看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到底在怕什么?」宿文舟见他脸红了,微微有点诧异,三年前的李锦绣倒是没有这般羞赧,想不到死去活来一次,脸皮薄了不少。 光是言语戏弄他几句,就脸红成了这副模样。 还偏生挑了具皮相好,年纪小的身躯,脸上这般稚气未脱,清俊动人,任谁瞧了他这副形容都会忍不住戏弄一二。 「你忘了?小时候咱们还经常挤在一个木桶里洗澡呢。」宿文舟笑道,「爹娘说你可怜,让我不要欺负你,为了培养感情,就让我俩睡在一起。」 李锦绣把脸转过去,耳根都隐隐有点烧了,艰难地道:「那是小时候!」 「这么说来,长大后就不需要培养感情了?」宿文舟点点头,语气淡淡的,「也是,后来你又结交了别人,还为了别人就捨弃了年幼的我,我那时真傻,被打得那么惨,还苦苦挣扎着,想留最后一口气等你回来救我呢。」 「小舟!」 「我知道你肯定要说你忘了,可是李锦绣,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真的在乎我吗?真的有把我还有我的父母放在心上么?」宿文舟质问他,「三年了,三年了!你终于捨得回来了,可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扑回了当初杀你的江寒溯面前!」 李锦绣想说,那纯粹是巧合,大概是缘分,眼睛一睁,就又回到了师尊身边。 可弟弟根本不听他的解释,自顾自地低喃,「有什么话就留到我父母的坟墓前说罢。」 第33章 师尊误会锦绣和别人有染 其实不用小舟弟弟说,李锦绣也打算前去祭拜一下养父母,跪在二老坟头前好好说说话,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找到弟弟了,让他们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但就是重生后脑子不太灵光,根本想不起二老埋在哪儿了。 李锦绣也不是没想过要问一问小舟,但说实话,他要是敢问,感觉小舟弟弟会当场扇他。索性就闭了嘴,还默默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 「嗯!」李锦绣神情认真,这种事情肯定得答应啊。他就算再怎么离经叛道,也不可能忘恩负义到连祭拜养父母都不愿意罢。 「好,那在回御尸宗前,你我先动身前去祭拜爹娘,简单置办一场婚礼,之后我再带你去拜见我义父。」顿了顿,宿文舟神情一冷,警告道,「见面要么就叫爹,要么就装哑巴,胆敢说什么自古正邪不两立,或者什么要杀了我义父,为修真界除害,我都不会轻饶了你!」 李锦绣的脑子里慢慢划过一个问号,他只是答应去祭拜养父母,也没说要跟小舟弟弟成亲啊! 哥哥弟弟怎么可以成亲?怎么可以……?! 「不行!我不答应!」李锦绣急了,赶紧反口,「你我一日是兄弟,一生都是兄弟!」 哥哥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就是不能跟你做! 不管是你|操|哥哥,还是哥哥|操|你,哥哥都绝不能接受啊!! 「是么?你此前还说,你跟容成宣那个瘸子,一日是师兄弟,一生都是师兄弟呢,怎么还爬上了他的轮椅?」宿文舟冷笑。 李锦绣头皮麻了:「你亲眼看见了?」 「那倒没有。」 「既没亲眼看见,那又如何能断定我和他,他那个什么了?」李锦绣据理力争,「小舟,你要相信哥哥!哥哥真没有!」 「我就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才坚信你和容成宣睡过。」他道,「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说过,你就喜欢折腾病美人。」 第73页 「……」 李锦绣的内心都快炸了,先把轮椅什么的放一放,生怕会伤害到年幼弟弟的心,怕弟弟难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一些,脸色温情一点,好言相劝他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宿文舟嗤笑一声:「李锦绣,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才答应过的事,转眼间就能改了主意。」 「我只是答应要和你一起去祭拜爹娘,没说要,要那个什么啊。」 「那是我的爹娘,你凭什么喊?」 「好吧。」李锦绣很快就妥协了,「我会前去祭拜叔叔婶婶的。」 可这一句叔叔婶婶,直接让宿文舟勃然大怒起来,竟一把揪住了李锦绣的衣领,怒火在眼眸里熊熊燃烧,每一个字都沁满了恼怒和不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冷道:「他们好歹救过你,也养育过你,甚至为你付出了生命!你竟连一声爹娘都不喊,李锦绣,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 李锦绣苦笑一声,是你不让我喊的啊,我都没难受呢,你倒是先难受上了。 为了安抚弟弟的情绪,李锦绣微微嘆了口气,稍微酝酿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小舟,哥哥逗你呢,无论何时你我都是此间最亲的亲人,他们二老永远是你我的爹娘。」 当然了,他想表达的核心思想就一条——操|哥哥是不对的,哥哥不是用来|操|的。 宿文舟眼眸里的怒火,渐渐消散,眼底闪现过片刻的动容,但很快就敛去了情绪,松开手,侧过头冷冷道:「李锦绣,同样的招数你到底还想用几次?」 「啊……?」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你骗不了我的。」 李锦绣怔了怔,隐晦察觉到自己之前一定用这种话欺骗过小舟,而且不止一次,看样子小舟都留下心理阴影了。他再度想用读心术,可没有灵力怎么都读不了,无可奈何之下,李锦绣厚着脸皮问:「我不会跑的,要不然把我的灵力解开罢?」 「解开不可能,不过我倒是可以借给你。」宿文舟笑了。 李锦绣敏锐察觉到这个「借」只怕不是好「借」的,所以果断闭紧了嘴。果不其然,宿文舟又道:「哥哥既然不愿意让我|操,那亲一下也可,只要哥哥主动亲我,那我就大发慈悲借哥哥一点灵力。」 「小舟……」李锦绣表情扭曲地跟他商量,「咱们兄弟间谈心,就别什么操……不操的了,听着多别扭啊。」 「哥哥觉得这样别扭是哥哥还没有听习惯,只要哥哥听习惯了,就不会觉得别扭了,说不准还会很喜欢。」宿文舟道,「在床上说脏话,可是夫妻间的情|趣。」 「你似乎很懂风月啊?」李锦绣感慨。 「略懂一点,总归不及哥哥。哥哥可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只要哥哥想,天底下的男男女女,不过是哥哥手里的玩|物而已。」 李锦绣觉得此话很矛盾,如果自己生前那么牛|逼,怎么可能对容成宣爱而不得呢? 不,照小舟这么说,自己分明已经得到了啊,至多就是得了身子,没得到心而已。 他感觉自己不太像那种会强迫别人的垃圾,还暗暗摇了摇头。 少年人的心思都是敏|感而莽撞的,李锦绣觉得小舟弟弟像是一本书,而自己从小就不喜欢读书,所以无论如何也读不懂他。 那只烤鸡彻底烤焦了,满山洞瀰漫着煳味,呛人得紧,宿文舟本想重新出去打一只来烤,可听着李锦绣肚子一声塞过一声的咕噜声,忍不住取笑他:「哥哥何时学会了腹语?」 李锦绣觉得难为情就没有理会,估摸着自己啥也不肯付出,肯定吃不上烤鸡,索性就默默把嘴闭紧了。 「哥哥想不想吃……鸡?」声音拖得很长。 话音未落,李锦绣就连连摇头,正色道:「不饿,不想。」可话音未落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 宿文舟哑然失笑:「想不到哥哥竟是这般的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不吃,不行,实际上身体很诚实。」 「罢了,谁让你是我哥哥,做弟弟的总该心胸宽广些,就只好原谅哥哥了。」 宿文舟用匕首把烤焦的部分划开,专挑里面的嫩肉挖出来,递到了李锦绣的唇边。 「吃罢,这么贪吃的一张嘴,不餵饱怎么能行?」 这让本来都打算张嘴的李锦绣,再度把嘴闭上了。 「怎么不吃?」宿文舟明知故问,「不是饿了么?李公子好金贵的嘴,瞧不上邪魔歪道亲手烤的山鸡是也不是?」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什么意思,眼下也解释不清了,李锦绣觉得是哥哥就得有点气量,要跟师尊一样心胸宽广,眼里能容人,所以自己把自己劝解好了,还顺坡下驴,「太烫了,你吹一吹我再吃。」 宿文舟惯着他,果真吹了吹手里的肉,然后慢慢往李锦绣嘴里塞,每次塞肉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都会突然很用力,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也连同鸡肉一道塞进去,但李锦绣很机敏,每次都能一口把肉叼走后,迅速偏过脸,有好几次宿文舟的指尖都戳到了李锦绣的脸。 看着白净的俊脸上,被自己的手指戳出小窝,很快就油汪汪的一片,在火光下散发着淫|靡的光泽,宿文舟不受控制地缩动喉结,又继续喂,整个过程可谓是斗智斗勇。 李锦绣把嘴里最后一口肉吞咽下去,不好吃,太柴了,但现在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他渴了,就问弟弟讨点水喝,见弟弟爽快点头了,他刚摆正身体就看见小舟起身后,站他面前解腰带了,这一举动委实把李锦绣惊到了,几乎是本能反应,迅速往后躲闪,一骨碌翻滚至墙角,李锦绣威胁道:「不许胡来!你要是敢胡来,我今日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第74页 还悄悄用尖锐的石头摩擦绑住手腕的绳索,可怎么都磨不断,把他急得冒出了一脑门的汗。 腰带已经解开了,闻言宿文舟笑了笑说:「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两个小外甥制作成阴童子,以后就当你我的鬼儿子。」 「小舟!」李锦绣急了,「你不能拿小孩子撒气!」 「那就得看哥哥怎么做了。」 宿文舟脱下外衣,他解腰带不是为了强迫哥哥,只是伤口裂开了,他需要重新上药包扎。 原本缠胸的白布已经被血染透了,他随手丢了瓶伤药过去,李锦绣没有手接,就直接伸头一口叼住,嘴里含煳不清地说:「我这样怎么给你上?」 「用嘴。」宿文舟这明显是在刁难人,「不方便用手的话,用嘴也行。」 江寒溯派来的小灵鸽,才一现身就听见了这一句虎狼之词,单纯小鸟什么都不明白,赶紧扭着圆鼓鼓的身体,藏在了黝黑的角落里,生怕被察觉到,连唿吸声都压得很低。 李锦绣终于看清了小舟弟弟的伤,当即既喜又愁,喜的是这伤不是之前自己弄的,愁的是比他亲手弄出的还糟糕。 身为江寒溯的亲传弟子,又怎么看不出此伤是由师尊的本命剑所伤? 而且照他看来,师尊这一剑是下了狠手,距离心脏只差一毫之距,若非小舟弟弟福大命大,怕是能一剑要了他的命。 身后迟迟没动静,宿文舟用眼尾余光瞥了眼,随即在看见李锦绣满脸的难过时,心尖一紧,故作轻松地道:「哥哥若是现在改主意了,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替我疗伤,我也乐意之至。」 那自然是不愿意的。 除非真到了生死弥留之际,李锦绣才会考虑一下,他的双手被反绑着,只能吃力地翘起同样被绑住的脚,歪头吃力拔下瓶塞,发出「啵」的一声,小灵鸽惊疑,用爪子挠了挠头。 李锦绣凑过身来,用嘴往小舟的伤处撒药。 饶是动作非常小心了,还是会不小心把药|粉撒偏,好不容易上好之后,李锦绣累得气喘吁吁,把嘴里玉瓶吐出来时,还啪嗒一声坠地,宿文舟听见了动静,冷笑着道:「不过是让你用嘴帮我而已,你就这么不情不愿?」 小灵鸽震惊:用嘴?! 嵴背上的羽毛齐刷刷炸了起来。 「你,你以为这样很简单吗?」李锦绣一边唿唿唿地剧烈喘气,一边说,「我的嘴都酸了!」 小灵鸽爪子麻了,下意识探头探脑地想偷看,可光线昏暗也看不真切,只隐隐能瞧见两人落在石壁上的倒影,感觉举止非常亲密。它得打探清楚,好回去一五一十跟主人汇报。 不一会儿又听见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小灵鸽忽闪着红豆大的眼睛,在昏暗的石洞里滴熘熘乱转。 「你老实在这待着,别想着逃跑,否则我可不能保证燕雨真还有命活着回到灵剑宗!」 落下这么一句,宿文舟穿戴齐整后,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石洞。 躲起来的小灵鸽往角落里缩了缩,目送着他离开后,才悄无声息熘了出来。 李锦绣茫然地坐了一会儿,才骤然想起燕师兄也被抓了,要是小舟弟弟不提的话,他真就把燕师兄给忘了。 罪过罪过。 李锦绣压根没想着逃跑,他心大,反正天大地大随便往哪儿一躺就是他的家。 莫说是燕师兄了,他怀疑两个小外甥此刻也在小舟手里,要是小外甥有个三长两短,他真的没脸回去见大师姐了。 吃饱喝足没事干,李锦绣打算睡个回笼觉,说不准一觉睡醒了,就想到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了。 他得养精蓄锐,小孩子才要做选择,大人当然是两个都要,既要维繫住师门之情,也要维繫住手足之情。 可才一躺下,李锦绣就听见了扑棱翅膀的声音,起身一瞧,居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灵鸽,跟雪团似的,圆滚滚得很可爱。 此刻正扑棱着翅膀,直接落至了面前的大石头上,歪头冲着李锦绣打量,一双蔚蓝色眼眸,像雨后天空一样干净纯净。 不知道为什么,李锦绣觉得这只小鸟的眼神很古怪,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他,感觉像是在检查过年要杀的猪是胖了还是瘦了一样。 这种眼神让李锦绣非常不自在,就故意踢脚边的石头,想把小鸟赶走,可它不仅不走,还飞了起来,围绕着李锦绣转了几圈,甚至站在他的头顶,用鲜红的鸟嘴啄了啄他的额头。 甚至还飞落至李锦绣的身后,用鸟嘴去咬束缚着他的绳索。 「别白费力气了,这可不是普通的绳索,要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咬断,以后我管你叫祖宗都……呃。」 话音未落,卡擦一声,绳索从手腕处断裂,李锦绣愣了愣,直到皮肉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提醒着他,绳索真的解开了,这才反应过来。 刚准备去解捆住脚踝的绳索,随即李锦绣想起什么,又往草堆上一倒,哼道:「都说了我不会逃的,怎么就信不过我?」 他理所应当认为,这只灵鸽是宿文舟派来故意试探他的,殊不知这只灵鸽是师尊施法凝结而成,此行就是过来监视和探听他和宿文舟的,方才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灵鸽精准捕捉,此刻它就想助他逃跑。 偏偏李锦绣不肯走,小灵鸽个头小,又胖乎乎的,用尽全力试图把李锦绣推起来,却被他一巴掌拍飞多远,啪叽一声砸在石壁上,当场摔成了一滩雪饼。 第75页 可怜灵鸽无缘无故受了好大委屈,见李锦绣油盐不进,索性头一扭,就消失在了原地。它要先回去寻主人,一五一十,不不不,添油加醋把这里发生的事告知主人! 待江寒溯得知这些时,脸色越来越难看。 什么叫作手不方便就用嘴? 啵是什么意思? 小灵鸽模仿能力很强,几乎完全将它此前听见的诡异声音模拟出来了。 倒也没有怎么添油加醋,不过是把自己偷听到的话,全部复述给主人听,其中也包括李锦绣是怎么娇|喘吁吁的,又是怎么在别的男人面前娇嗔着说,自己嘴都酸了。 听到最后,江寒溯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沉来形容了,怒到极致先是爽朗大笑,笑着笑着声音就变得有些狠厉,竟一掌将面前的桌子击碎成齑粉,挤压已久的妒火此刻熊熊燃烧起来,随着指间不小心撞伤涌出的鲜血,一点点落了下来,自己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呵护的感情,到头来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李锦绣竟和别的男人有染,对感情如此不忠,对师尊又不孝,不忠不孝全让他给占了。 既然如此,师尊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装什么温柔贤惠,不争不抢了—— 凭什么不争不抢? 他就是要争,就是要抢! 李锦绣本来就是他的! 第34章 师尊咬了锦绣的脖子 夜色朦胧,山洞外寒风凛凛,风过山间林梢时,鬼哭狼嚎的惹人心烦意乱。 李锦绣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事情,但他现在掌握的消息太少了,又因为灵力被封,无法使用读心术,以至于无法探听小舟的心声。 综合之前他从赵祁那里探知的一点消息,大致可以推断出赵祁跟御尸宗私底下有勾结,似乎是被御尸宗抓了什么把柄在手里,不得不替御尸宗办事,但又总是阳奉阴违,所以跟御尸宗的关系岌岌可危。 也不知道御尸宗到底抓了赵祁什么把柄,竟能让他不惜联手御尸宗祸害赵家年仅两岁半的长孙,此举无论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太过卑劣无耻了些。 李锦绣担心两个外甥的安危,也不知道赵元慎到底有没有把孩子追回来,要是没追回来,大师姐岂不是要急坏了? 万一再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不就是要了大师姐的命吗? 至于燕雨真…… 想起燕师兄,李锦绣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尤其想到小舟弟弟竟然抓走了燕师兄,还胆大妄为跟燕师兄行了那种事,就觉得头顶的天都塌了。 李锦绣惆怅得完全睡不着,明明脑子懵懵的,可人却很清醒,他已经把松开的双腕重新绑回去了,特别有当俘虏的自觉——主要是想安分守己些,尽量不惹恼小舟弟弟,待时机成熟了,他再一鼓作气把小舟拉回正道。 只不过一想到小舟弟弟搞龙阳之好都搞到了燕雨真身上,李锦绣怎么想,怎么头疼,恨不得再死一死才好。 就以燕师兄的脾气,一剑把小舟戳死只怕都是轻的,保不齐就要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什么的,本来自己重生回来和燕师兄的师门情谊就岌岌可危了,到时候只怕能因为小舟而和昔日同门师兄刀剑相向—— 啊!!! 李锦绣更睡不着了! 愁得跟蛇一样,在草堆上乱扭。 为今之计,还是得先解开灵力才行,纵然解不开也得先找个可靠的人借一点来应应急。 但目前来说,李锦绣这个俘虏除了宿文舟之外,压根见不到别的活物,也就是说,李锦绣还是得把主意往弟弟身上打。 宿文舟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一点不影响他在外面忙东忙西的,具体忙什么他不说,李锦绣也懂事地不问。 为了顺利避开赵家,灵剑宗,以及其余修真门派的眼线,顺利将李锦绣带走,宿文舟先派遣了一波门徒,带着假的那个李锦绣充当诱饵,暗地里则是走了水路——也就是坐船。 宿文舟绑住了李锦绣的腿脚,原本是要把他抱出山洞的,可李锦绣怎么都不肯,反抗得非常厉害,原本都把宿文舟惹恼了,打算软得不行来硬的,结果李锦绣话锋一转,竟说:「不行!你身上还有伤,万一又裂开了怎么办?」 「小舟你听话,哥哥有腿有脚自己能走,你受伤了就别乱动了,哥哥心疼你啊!」 成功把在暴怒边缘的宿文舟拉了回来,宿文舟不抱他了,但也绝不允许其他人抱,男的不行,女的更不行,索性就施法解了李锦绣脚上的绳索,用黑布蒙住他的眼睛,然后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带上了一艘外表看来平平无奇的渔船。 船身很快就消失在了码头,乌黑的海水拍打着船身,一路上李锦绣都因为晕船,而吐得天昏地暗,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进嘴里的任何东西,很快就会吐得一干二净,他基本上一天就干两件事,要么,清醒的时候晕船,要么,昏睡的时候晕船。 短短三天就跟被风干的鱼一样,病恹恹地蜷缩在船舱里的大床上,不管宿文舟怎么想尽办法,让他舒服一点,到头来都是徒劳。 一来二去的,宿文舟就心疼了,明明知道此刻走水路是最安全的,还是毅然决然吩咐手下寻个最近的码头靠岸,此举无异于是把众人架在火堆上烤,现在外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到处都是抓他们的玄门弟子,此刻突然改路线了,那前面派出的诱饵,岂不是白费了? 宿文舟哪里管底下的人如何想,他就只知道再这么耽搁下去,还没到他爹娘的坟墓前呢,李锦绣就非得把五脏六腑通通都吐出来不可。 第76页 他是怨恨李锦绣,至今为止还在怪李锦绣当年连累死他的父母,还为了其他男人,就抛弃了可怜年幼的自己,但怨恨归怨恨,看见哥哥难受成这样,宿文舟也是于心不忍,当夜就找了家客栈,命人去寻大夫来,好好给李锦绣看看。 可大夫没等来,却等来了江寒溯。 当那袭白影凭空出现在房间里时,宿文舟的脸色唰得沉了下来,下意识将病恹恹的李锦绣,往怀里护紧,冷笑道:「江宗主不留在瀛洲仙岛救死扶伤,反而追来了这里,看样子此人对江宗主来说很重要啊。」 「他是我灵剑宗的弟子,被歹人掳走,身为宗主自当亲自将他安然带回。」 宿文舟问:「我若不肯放人,江宗主又当如何?」 「杀。」 江寒溯语气依旧平淡,轻飘飘吐出这个字眼时,眸底瞬间翻涌出森寒之色。 李锦绣感受到了空气中瀰漫着的杀意,下意识从宿文舟怀里扬起头来,恰同那双翡翠般清透的眸子对视,只这么一眼,就犹如炎炎夏日,被人剥去了浑身的衣物,直接推进了万丈深的冰窟窿,整个人不由自主就瑟瑟发抖起来。 师尊依旧是师尊,可又让李锦绣觉得有点陌生。 师尊模样俊朗,眉目清秀,衣冠胜雪,常年一袭镶金边的雪色法袍在烛火的笼罩下,犹如映着春晖清霜,腰间玉佩华光流转,右手食指上套着一枚古朴雅致的墨玉指环,此刻微微有点泛红。 身形颀长,冷冷清清,似雪山高峰上最纯净的一捧雪,可在李锦绣的记忆里,师尊唇角永远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如苍穹皎月,春日暖阳,总是给他一种如沐清风之感,让人忍不住就想凑过去亲近,却又唯恐沾染了师尊一星半点,一举一动都会显得小心翼翼,如侍奉神明般恭敬。 可此刻的师尊,明明看起来和素日没什么不同,可浑身却散发着凛然的肃杀之气,眼底温情悲悯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冰寒。 李锦绣敏锐地察觉到今日的师尊不对劲儿,虽然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但直觉告诉他,师尊动了杀机,师尊要杀小舟弟弟! 「师尊!此事尚有误会,弟子可以解释清楚!」 李锦绣迅速下床,都顾不得穿好靴子,甚至整理衣袍——因为晕船,他的衣物都被弄脏了,宿文舟就剥了他的外衣,让他换上自己的衣服,披着薄毯,才一落地,薄毯就从身上滑落,露出了一身不属于他的黑衣。 李锦绣完全没有看出师尊眼底迸发出的妒火,急忙反过来把宿文舟往自己身后一护,完全就是老母鸡护崽的架势,嘴里一叠声为小舟求情。 宿文舟微微一愣,明明不久之前还吐得昏天地暗,跟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连动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的李锦绣,转眼间就能下床了! 手脚麻利,说话也中气十足,和方才半死不活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不过一瞬,宿文舟就明白过来了,当即脸色一沉,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道:「好啊,你竟敢骗我!」 李锦绣觉得这不是骗,至多就是自己有点装了,他确确实实晕船,只不过表演得有点浮夸,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想从小舟身上借点灵力,但又不愿意通过太亲密的方式而已。 这怎么能叫骗呢?明明是小舟心甘情愿把灵力渡给他的,而且渡的还不多。 不过此刻也不是解释的时候,李锦绣冷汗潸潸,在师尊审视的目光注视下,腿软到差点都要跪倒在地了。可为了保小舟弟弟不被就地正法,也只能硬着头皮求情,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喉咙处蓦然一凉,紧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小舟的冷笑声。 「江宗主,刀剑无眼,李公子这般细皮白肉的,若是伤着了,江宗主怕是要心疼了。」 「小舟。」李锦绣赶紧压低声儿道,「你别胡来,有我为你求情,师尊不会杀你的!」 「骗子!」宿文舟故意当着江寒溯的面,笑容灿烂地贴着李锦绣微微泛红的耳垂,压低声儿道,「哥哥的嘴还跟以前一样,那么爱骗人,看来江宗主真是枉为人师,都没教好哥哥,不如我代他好好管教一下?」 李锦绣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下一刻面颊一凉,就被小舟捧着脸强转过他的头,李锦绣福至心灵般立马挣扎着偏过脸去,下一刻喉咙蓦然一痛,竟被一口咬住了喉结,李锦绣顿时又惊又疼,还有点羞,但这些情绪很快就通通转化成了恐惧,耳边蓦然传来嗡的一声剑鸣,他几乎是本能反应,一把推开小舟,侧身护着他,用自己的后背挡剑,同时快速施传送阵,想将小舟先送走。 可他从小舟身上得到的灵力太少,传送阵所需要的灵力非同一般,更何况方才江寒溯现身时,已经施法将整座客栈用结界罩住了。 李锦绣又急又怕,听着耳边刀剑相接的铮铮声,额头都冒出了一层冷汗,和宿文舟双双抱在一起原地翻滚几圈,才一稳住身形,话都没能说出一句,腰间蓦然一紧,像是被绳索缠绕住一般,嗖的一声将他往后拉拽。 宿文舟眸色一凝,下意识伸手拉他,可随即一道剑光从天斩下,若非收手及时,只怕整条手臂都要被当场斩下! 「师尊!」李锦绣跌进了江寒溯怀里,双脚才一落地,就赶紧开口道,「求师尊高抬贵手,饶了小舟弟弟一次!」 小舟弟弟? 喊得倒是挺亲的,什么哥哥弟弟?据江寒溯所知,李锦绣在这世间早就没了任何亲人! 第77页 不可能还有什么弟弟。 就算有,也不是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哪怕是亲弟弟都不能这么当着江寒溯的面咬李锦绣的脖子,非亲弟弟就更不行了! 此话无疑就是火上浇油,偏偏李锦绣不知师尊心里所恼根源在何处,还一叠声地解释,直到听见师尊的一声怒斥,让他闭嘴,话音才戛然而止。 「师,师尊……?」 突然被训斥的李锦绣满脸迷茫,呆呆地望向师尊,不明白师尊到底为何这般生气。 难道已经知道小舟对燕师兄做了那种事!? 一瞬间骇得面色煞白一片,整个人都在师尊怀里瑟瑟发抖。 宿文舟倒是看出点端倪,挑衅地笑道:「李公子身上好香,真不愧是传闻中的纯阳之体,滋味真是特别,我好像爱上他了。」 李锦绣以为他说的是刚刚误打误撞啃了自己脖子一口的事,又不是亲嘴,这有啥大不了的,也没有解释什么,反正师尊都看见了。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怎么让「失贞」的燕师兄和小舟化干戈为玉帛,但想也知道不可能,除非燕雨真脑子突然被狗啃了一口。 根本就没注意到师尊越来越沉的脸色,蓦然,下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紧紧钳住,往上一托,他才骤然回过神来,感觉到师尊用衣袖擦拭他的脖子,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非常用力,好几次都差点让他干呕起来,这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像是蚂蚁啃噬一般,不舒服还有点疼,不过尚能忍受。 虽然不明白师尊突然给他擦脖子是为什么,但师尊行事自有师尊的道理,李锦绣特别老实,乖顺到主动仰头,把脖子完整露出来,哪怕再难受也没有躲闪分毫。 直到江寒溯突然伏下头来,照着不久前才被小舟啃过一口的位置,用了比之大了十倍不止的力气,一口狠狠啃下来时,李锦绣才惊觉事情的不对劲儿——可是晚了,他已经毫无形象地惨叫出声,头皮上的神经跟泼了滚油似的,突然寸寸炸开了,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跟他疯狂叫嚣,好痛好痛,感觉喉咙好像被咬穿了,附近的软骨,筋络和血管都好似被咬断了。 滚|烫的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 李锦绣疼得身子一软,不受控制往地上倒,随即就被一只有力结实的胳膊,稳稳托住了。 「你,你们……?!」宿文舟惊愣之后,看得是目眦尽裂,气急败坏地怒斥,「师不师,徒不徒!江寒溯,你枉修正道,枉为人师!!」 李锦绣被尖锐的疼,刺激得眼眶通红,刚想解释说,不是这样的,弟弟,你别误会! 师尊这么做一定有师尊的道理,才不是你想像得那样! 可喉咙上的疼,让他无法清楚地说话,只能发出含煳不清的呜咽声,像受伤的小兽一样,江寒溯环着他的腰,伏首在他颈间,舌尖轻轻舔|舐着淋漓出的鲜血。 一滴都不捨得浪费。 第35章 师尊宣誓主权 湿漉漉又温热的触感,蛰得伤口更加尖锐的刺痛,还隐隐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酥|麻,李锦绣难言这种滋味,惊恐到舌头瞬间一片冰凉,嵴梁骨也紧绷起来,脖子上的筋络一跳一跳的,下意识就要挣脱师尊的束缚。 可浑身的骨骼似被拆解下来,直接投入了煮沸的铁水里,竟软成了一汪春水,不仅丝毫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弱柳扶风似的,仰仗着师尊手臂的力道,软绵绵地依偎在师尊的怀里,跟不分场合就和夫君撒娇的小妾似的,还因为吃不住疼,嗓子底发出更黏腻的哽咽声,细细弱弱的,很缠绵。 江寒溯喜欢听他叫,却不喜欢别人听,目光再落回宿文舟铁青的脸上时,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 他问宿文舟,现在还爱么? 宿文舟几乎快要咬碎一口牙,死死瞪着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急火攻心之下,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亲眼看着心爱的哥哥,在别的男人怀里痛快,对他来说无异于此间最严酷的刑罚,喉咙间都涌出了一丝血腥味。 李锦绣耳朵动了动,恰好听见了小舟弟弟的心声,当即眼睛都瞪得很大,咳,弟弟!你乱想什么鬼东西?! 自己只有痛,哪里来的快? 但他也不敢训斥弟弟,生怕把弟弟气吐血了。正疼得晕晕乎乎时,又听见小舟弟弟腹诽他跟「叫|床」似的,李锦绣原本煞白一片的脸色,一瞬间就涨得通红无比,耳根子都红得跟饱满的石榴籽一样,似乎稍微碰一碰就会渗出血来。 他既惶恐弟弟怎么乱说话,也惊诧这种矫揉造作的声音,竟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更震惊的是自己怎么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仿佛被抽了嵴骨一样,成了一块香|艷无比的蚌肉了。 除了挂在师尊身上之外,他别无选择,甚至还不受控制地想跟师尊贴得再紧一些,最好能把身上所有缝隙都填满,李锦绣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热,从内而外都很热,空气中像是瀰漫着火焰,炙烤得他烦躁不安,难受至极,只有贴着师尊才能缓解。 甚至连平时安分守己的硬体,此刻也跟火烧着了尾巴似的,毛毛躁躁就开始支棱起来了。 惊恐,不安,疑惑和羞耻,此刻都因为在小舟和师尊面前,而数倍放大。 完全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内心跟被大火焚烧过一般,茫茫一片废墟。 身为师尊座下最乖顺懂事的徒儿,一旦出了问题,李锦绣第一反应就是自省,认为羊毛一定出在羊身上,小舟弟弟年纪小,经不住诱|惑,由爱生恨,因恨做|爱,连哥哥都敢操,这虽然听起来非常离谱,但仔细琢磨一下的话,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正是气血方刚,管不住下半身的年纪,若没个像师尊这样靠谱的长辈约束,很容易一时走火入魔,而误入歧途。 第78页 可师尊就不会这样了。 一来,师尊比小舟弟弟年长许多,早就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 二来,师尊心性如冰似雪,早就勘破了红尘俗世,斩断七情六慾,不可能无缘无故抱着自家徒儿又亲又舔,尤其徒儿还是个男儿身。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锦绣对自己的意志力非常有自信,哪怕就是十来个美艷无比的女子,不着寸缕地围着他跳艷|舞,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正襟危坐,视若无睹。 怎么可能被师尊啃了一口脖子,就浑身燥热难忍,软如春水,小腹欲|火涌动之下血脉喷张,面红耳赤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只是被师尊变成过一次兔子,又不是真正的兔子,不可能跟兔子一样发|情! 再说了,就算是兔子,也不能这么容易就发|情吧? 短短一息间,李锦绣就迅速思考了一番,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自己中了春|药,而且是小舟弟弟给他下的。嗯,还是当着师尊的面,通过咬脖子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就把药下到他身上了。 这才使得他公然跟对着师尊有了生理上的冲动。 抛开此事对错不提,这种下|药的方式挺新奇的,小舟弟弟也颇具胆量,给自家哥哥下|药,又不是给别人下|药,身为心胸广阔无垠如草原般的哥哥,当然是原谅不懂事的弟弟了。 李锦绣甚至还很乐观地暗想,说不准小舟弟弟还是个潜在的药理天才。 师尊虽说收有四位亲传弟子,可很遗憾的是,没一个徒儿在药理上颇具天赋。 若是师尊能不计前嫌把小舟弟弟也收到座下来,不知道该有多好。往后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 但想也知道这很难,比让师尊迎娶个师娘回来还要难。 江寒溯敏锐地察觉到小徒儿在神游,清透的眼眸里瞬间染上似笑非笑的意味,瞳色慢慢冷了下来,妒火化作了薄薄的血雾浮漫而出,唇角一勾,无声地吐出一句:孽障! 李锦绣顿觉锁住自己腰肢的大手一紧,宛如被钢筋铁板狠狠夹了一下,瞬间迴转过神来,与此同时喉结处又被更狠地咬了一口,吃痛之下头颅后仰,纤细的脖子在此刻脆弱得如同精美的瓷器,正在经受着难以承受的伤害。 恍惚间,他又听见了小舟的厉呵声,还有刀剑相接的铮铮声,以及楼下传来的脚步声,甚至是各种符篆打落的簌簌声,纷杂一片,如潮水般涌入耳中,很快就融合成一团,再也辨别不清了。 唯有师尊的声音此刻听起来依旧清透,干净,明明就近在咫尺,却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近乎有点无情地吩咐他:「脱下来。」 脱下来? 李锦绣瞪大了眼睛,呆愣在了原地,完全没理解师尊的意思。 直到同样的话再度传入耳中,他才像是整个人被雷击中了一样,心中的震惊和疑惑同时像煮沸的水,咕噜噜地冒起了气泡,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地想尽说辞来粉饰太|平,都在这一声声「脱下来」中,幻化成了海上的泡影。 「师,师尊……?」 李锦绣的声音沙哑,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像被人扼住喉咙般,以为被师尊发现真身的恐惧,让他无法唿吸了,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所以……师尊今夜突然这么反常是因为识破了他的身份,还误以为他和小舟弟弟联手作恶,甚至默许小舟玷|污了燕师兄? 方才咬他喉咙,只是出于医者仁心,不能见死不救,才一时情急下,替他把毒|吸出来。除此之外,他们之间还横着一段李锦绣怎么都想不明白的过往。 江寒溯见他不动,强压着怒火,第三次吩咐道:「把你身上穿的这身皮脱下来!」 李锦绣还是不明白师尊真正在意的点在哪里,此皮非彼皮,师尊让他脱的不过是宿文舟借给他穿的黑衣,而他理解的却是师尊让他自剖身份,把现在伪装用的「皮」狠狠撕下来。 脑子混混沌沌的,一时间竟失去了思考能力,宛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纵着,将他的思维投入了疯狂乱绞的漩涡里,眼前也变得一阵模煳,身子摇摇晃晃怎么也站不稳了,要不是师尊一直紧紧锁住他的腰,他此刻一定会狼狈到跌跪在地。 师尊知道了? 师尊识破了他的身份? 那师尊会怎么待他?会不会再次杀了他? 各种想法在脑子里打架,李锦绣已经顾不得思考小舟弟弟怎么样了,他自己都快不能活了。 直到耳边再一次传来师尊的声音,才一瞬间将李锦绣从自我审判的绞刑架上抬了下来—— 「小山,你还在等什么?灵剑宗的弟子服哪里不好?你就这么捨不得脱下旁门左道送你的一身皮?」 李锦绣瞬间如梦初醒,暗暗大松口气,脑子里同时绽放烟花——原来师尊只是让他脱衣服啊! 他又活过来了,开开心心伸手扯衣服,耳边依稀传来小舟弟弟的怒吼,让他不准脱,仿佛脱个衣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脱了就会身败名裂一样。 李锦绣没太当回事,又不是扒他一层皮,不疼不痒的,为什么不能脱啊? 小时候他还跟师尊撒娇,光|熘|熘一条挤师尊怀里睡呢。怕什么的? 尤其听见小舟弟弟发出了隐忍的痛唿声,李锦绣明白是师尊下的手,不仅不敢停,还脱得更快了,三两下就把外衣腰带扯了个干净,还一脚踢开多远,就剩一身雪白的里衣,还因为动作匆忙,把领口都拉松了,以江寒溯的角度,从上至下,一眼能看个清楚,胸膛,小腹,窄腰,甚至是徒儿悄悄用藏在衣袖下的手,死死按住的东西……那玩意儿秀气归秀气,气性倒是挺大的,寻常江寒溯轻轻碰碰,哪怕只是衣袖不小心轻拂过去,都要立马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瞧着人,似乎在祈求施捨和垂怜。 第79页 因为小巧秀气,总是颇为惹人怜爱。 可惜了,被弄脏了。 江寒溯神情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喜怒来,师尊不是那般心胸狭隘之人,就像小孩子喜欢玩具一样,那是天性,很难改的。 他已经不期许徒儿死去活来一回,能把生前风流成性,见异思迁,还三心二意的性格改掉了。 做错题了,可以重新做。被弄脏了就洗干净,江寒溯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他会用宿文舟的血,一点点把李锦绣身上的污浊之气,洗得干干净净。 李锦绣浑然不知师尊所想,只想赶紧求师尊住手,可话还没说出口,迎面一股浓郁又熟悉的檀香味袭来,眼前骤然一黑,李锦绣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一声「把手臂张开」,他下意识照做了,等再缓过神时,身上已经套上了一件白袍——是师尊的法衣。 到嘴的话一咕噜就吞咽回去了,李锦绣愣愣怔怔的,盯着师尊为他整理衣服的动作,有片刻的失神,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师尊也经常帮他穿衣服,哪怕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愧是我的好哥哥,真厉害啊,连自己的师尊都能拿下!】 李锦绣瞬间惊醒,下意识回眸斥道:「你不要胡说!事情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宿文舟起身,抬手擦拭唇边血迹,冷笑着道,「江宗主,晚辈一直以来可都对您敬爱有加,想不到江宗主竟同晚辈抢起人来了。」 「何谈抢人?他本就是我灵剑宗的弟子。」 江寒溯语气淡淡的,望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小徒儿,眼底终于翻涌出了一丝温和。 「看来江宗主还不知情,我是他在此间最亲密无间之人。」宿文舟意有所指地道,「他唤我爹娘,唤得比我这个亲儿子都亲,我与他虽非至亲骨肉,却血肉交融,情比金坚,远非旁人可比。」 「我和他曾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睡过数月之久。」顿了顿,他笑意吟吟地问李锦绣,「好哥哥,你就告诉江宗主,我方才所言,可有半字虚假?」 李锦绣头皮发麻了,假倒是一点不假,确确实实就是这样啊,他是宿家的养子,又和小舟差不多大,可不就是打小同吃同住同睡? 两人之间的情谊,自然非比寻常,情比金坚啊。 没错啊。 可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他一时没能开口,可往往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江寒溯阖眸,微不可闻地轻轻一嘆:原来,他的小徒儿和此人还同住过啊,连父母都见过了。 身为师尊竟对此事完全不知。 「他有没有亲过你?」江寒溯再度睁开眼睛,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看起来非常平静。 李锦绣愣愣地摇头。 「你亲过他么?」 李锦绣还是摇头。 「那好。」 江寒溯突然伸手捧过李锦绣的脸,在宿文舟震惊的目光注视下,伏首的同时咬破嘴唇,在徒儿略显苍白的唇瓣上,留下一抹嫣红。 宛如刻上了宣誓主权的烙印。 李锦绣的瞳孔瞬间扩散,失焦,被定格在了原地,连唿吸都忘了。 第36章 师尊看徒弟的眼神不清白 唇齿被悍然撬开,滚|烫的长|龙裹挟着岩浆般的鲜血涌了进来,李锦绣惊慌失措之下,根本不知道反抗,直到嘴里灌满了师尊的气味时,才堪堪回过神来,原本就染上一层绯红的俊脸,唰的一下彻底红透了,几乎瞧不出一点肤白,脑袋晕乎乎的,腿脚更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理智告诉他,师徒之间不可以这样! 简直是大错特错! 必须快刀斩乱麻,阻止眼前这一切! 可身体却卑劣无耻到当场缴|械投降了,不仅无法生出一丝丝反抗之力,还软软地倒在师尊怀里,任凭师尊有力的手臂,紧紧将他圈住,两人唇|齿相依,亲密无间,哪里像是什么师徒,分明就是热恋中的情人。 李锦绣耳边隆隆的,天地之间似乎一瞬间就沉寂下来,除了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声,就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思绪如同海上的星星忽明忽暗,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似乎要将他拖进深渊中,一口一口将他吞噬殆尽。 可却奇妙地没有一丝惊恐,反而莫名安心,只因为李锦绣又一次清晰嗅到了师尊身上好闻的檀香味,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还是那么令人舒心。他渐渐闭上了眼睛,感觉此刻如同做梦一般。 哪怕这个梦离奇又荒诞,暧|昧不清又离经叛道,他竟生出一种诡异的想法,希望此梦长做不愿醒。 李锦绣被这个想法惊吓到了,觉得自己真是昏头了,怎么能暗地里觊觎自己的师尊? 实在是大逆不道! 他想逃离,可又被牢牢禁锢住,根本无法挣脱。 这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到李锦绣甚至知道怎么去迎合,他羞耻难当的同时,又暗生疑惑,自己长这么大,别说是亲|吻了,就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如何有这方面的经验? 哪怕生前偷摸看过几本香|艷无比的春|宫图,但毕竟是纸上谈兵,除非他天生骨骼惊奇,无师自通,只不过李锦绣有自知之明,可不认为自己在这种情爱之事上,还拥有得天独厚的能力。 定是在什么人身上千百次地练过,否则怎么就能知道要缠着师尊的舌头,跟两条蛇一样紧密交织,吮|吸到啧啧作响,水声潺潺? 第80页 李锦绣想不明白,他的思绪此刻都被突如其来的吻撞得七零八碎。 记忆碎片迅速闪现,唿啸而过像一阵史无前例的怪风,却不知为何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没法拼凑完整。 想不起来就不想,李锦绣从来不内耗,只是短短片刻,就做出了无数个心理建设——既然反抗不了,那就索性乖顺接受,师尊行事自有师尊的道理。 如果连养育自己成人的师尊都不能相信,那李锦绣还能相信谁? 鲜血汩汩渡入口中,李锦绣突然觉得气海之中原本死气沉沉的金丹,瞬息间就在涌入的灵力包裹之下,重新焕然生机,竟丝丝缕缕迸发出了灵力来。 李锦绣后知后觉——哦,原来师尊是通过亲吻的方式,来为他渡灵力! 在修真界,渡灵力的方式有很多,但无一例外都是有一定的身体接触,譬如握手,指尖虚点眉心,亦或者是将灵力释放出来,再用法术凝聚成灵力球,需要的时候就直接往嘴里吞。 也有一些更亲密的,一般都是道侣之间喜欢用,譬如双修,不仅可以渡灵力,同时还能互相疗伤,增进修为。 像这种靠亲吻的方式渡灵力,李锦绣从前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毕竟谁家正经人会当众亲|吻啊? 可李锦绣不认为师尊会那么不正经,除非明日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很快就替师尊想好了说辞,定是为了替他彻底清除余毒,顺道渡灵力。 若是两者同时兼顾,确确实实亲|吻最快捷也最实用了。 李锦绣很快就想通了,不仅理解了师尊的所作所为,同时更惭愧了——如果不是他无用,连弟弟都管不好,怎么可能连累师尊如此自我牺牲?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 江寒溯慢慢扬起头来,眼神微敛,凝视着小徒儿殷红如血的唇,见他紧闭双眸,俊脸绯红一片,明明羞耻到都快无地自容了,还拼命保持镇定的样子,真是倔强又可爱。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小徒儿还是一如既往讨人喜欢。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吻,还是安抚住了江寒溯的情绪。 无论如何,李锦绣都是他最好的镇静药,什么清心咒,静心曲,在他看来都不如小徒儿脆生生喊的一声师尊。 身为师尊,他总是一次次在情爱场的博弈中,甘拜下风。 大手捧着徒儿滚|烫的脸,将他的头揽在怀里。 江寒溯再次抬眸时,原本眼底的温情瞬息间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凌厉的目光直视眼前的宿文舟。 与此同时,一直与宿文舟缠斗的命剑,终于停了下来,悬浮在虚空中,剑尖直指少年的面门。 「玩够了罢,还不滚?」 江寒溯语气淡淡的,丝毫没有将此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不管是当对手,还是当情敌,此人都远远不够资格,连给他的命剑餵招都差强人意。 甚至连动手杀死对方,都觉得有点辱没了自己的命剑。 「多谢江宗主手下留情,晚辈受教了。」 宿文舟擦拭着唇角淋漓的血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哪怕再如何努力让语气保持平稳,可凌乱破碎的衣衫,剧烈起伏的胸膛以及粗沉的喘|息,无一不表明他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 确实不是江寒溯的对手。 但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他也得死得明白才行,宿文舟抬眸,目光冷冷凝视着李锦绣,几乎要嫉妒得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江宗主此番到底何意?」 「他是我的人,此意还不够明白?」江寒溯并没有捂住李锦绣的耳朵,所以此刻他和宿文舟的对话,李锦绣听得清清楚楚,「我不管你们之间曾有什么恩怨过往,又有过什么亲密举止,从此后,李小山与你御尸宗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牵扯。」 「你说断就断?江宗主未免也太师心自用了,李小山是个活生生的人,非江宗主养在身边的一条狗,他有权利选择跟谁在一起,或者不跟谁在一起。何须江宗主替他做决定?」顿了顿,宿文舟眸色更沉,「难道说堂堂灵剑宗的宗主,竟只会以权势压人?」 江寒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可瞬息间释放出的灵力,迅速在头顶形成数道气流漩涡,嘭的一声,沖开房顶,李锦绣一时间只觉得耳膜被气浪震得生疼,甚至一度怀疑会不会聋,下一瞬一只温热的大手,便轻轻捂住了他的耳朵,带着他腾飞而起。 眼前气浪四下流窜,房顶崩塌的碎瓦断木漫天飞舞,待风浪彻底平息时,李锦绣的双脚也再度落地。 原本好好的客栈已然成了一片冰冷的废墟。 江寒溯依旧单臂搂着他,如同托着一株异常娇弱的草,轻轻一挥衣袖,便尽数将向师徒二人袭来的劲风气浪通通挡下。 虽然一字未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除了能以权势压人之外,更重要的是能以修为压人。 两者无论哪一方面,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宿文舟读懂了江寒溯的意思,当场气得面色铁青,原本就气血翻涌,灵力动盪的气海,此刻跟掀起了一场海上风暴一般,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小舟!」李锦绣总算是从师尊亲手编织的温柔乡里清醒过来了,下意识要扑过去,可腰间蓦然一紧,再度被师尊拉了回来,禁锢在了怀中,他急得满头大汗,差点当场跳脚了,情急之下开口就是一句,「求江宗主高抬贵手!」 第81页 也就是这么一句,让原本已经打算「高抬贵手」放宿文舟离去的江寒溯,瞬间眸色一沉。 江宗主……还高抬贵手? 怎么,为了一个邪魔歪道,连师尊也不叫了? 李锦绣还是没意识到矛盾的关键点,语气更急:「江宗主!此人虽是御尸宗的少主,但并非是御尸宗宗主的亲儿子,他本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只不过童年家中突逢厄难,才辗转沦落成了邪魔歪道,他,他本性不坏的!」 「那你可知,此前在瀛洲仙岛时,因他施法召出的行尸,伤了多少人?又杀了多少人?」不等李锦绣开口,江寒溯道,「死者数十人,重伤近百人,轻伤不计其数。你口口声声说此人原是好人家的孩子,怎么,那些因他之故惨死重伤,乃至于金丹受损,手脚具断,沦为残废的玄门弟子,便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了?」 呃…… 李锦绣瞬间愣住了。 实话实说,他虽然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但因为从小遭遇不堪,大概也是天性凉薄,并不如何悲悯良善,同理心有但不多,基本也属于是精緻利己,可听到这些话时,还是难免心中发憷……与其说是他同情那些人,不如说他是越发担心弟弟的处境了。 如此说来,小舟此祸闯得不小,哥哥有点难顶了。 李锦绣头皮发麻,原本还想强词夺理些,说什么,修真界本就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打打杀杀之事,放眼修真界,不说日日都有发生,但也必定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出,快意恩仇罢了。 可这种牵强的理由,说出来都无法说服他自己。 尤其师尊接下来的话,直接把李锦绣问得是哑口无言了。 「修真界这些年来,打打杀杀,祸乱是非层出不穷,其中恩恩怨怨非三言两语可以阐述清楚,外人不好言道,也不好轻易为哪一方主张正义。那我且问你,大人之间的恩怨,同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儿有何关系?」江寒溯拿住了李锦绣的另一根软肋,「御尸宗纵然与沧山派,甚至赵家结怨,又何苦拿一个孩子下手?这又是什么道理?」 李锦绣听了心头很不是滋味,下意识抬眸望向了小舟,迫切希望能看见小舟摇头,或者说一句不是我做的,哪怕就说一句,我是受人逼迫或者指使也好,他也有理由继续维护弟弟了。 可让他很失望的是,宿文舟听见这些时,不仅脸上一点羞愧之色也没有,反而堂而皇之地承认了:「不错,这些都是我所为,我本就是邪魔歪道,不行恶,不作乱,难不成让我改邪归正,立地成佛,天天吃斋念经,超度世间那些与我毫无瓜葛之人?」 李锦绣忍不住又喊了声:「小舟!」别说了啊,这时候还顶什么嘴? 师尊打你就跟玩一样,回头哥哥多插几句嘴,打我也是顺道儿的。 宿文舟并不理会,反而继续道:「身为邪门歪道,我这些年来一直尽职尽责地行恶,有何不对?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你们这些正道之流口口声声的邪魔歪道,死不足惜?」 他竟然还敢当面质问起了江寒溯,冷声道:「当年李锦绣还是宗主亲手教养长大的,不也离经叛道,行出了欺师灭祖之事?俗话说得好,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修真界人人都道,是江宗主当年没有管教好徒弟,我看不然,只怕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一脉相承罢了。」 此话一出,李锦绣心脏蓦然狠狠一跳,神情也瞬间冷了下来。 他对不起小舟弟弟,所以他可以容忍小舟弟弟的所作所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师尊又没有愧对小舟弟弟,李锦绣绝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折辱师尊分毫,当即就开口斥道:「宿文舟,你说话小心点!江宗主乃堂堂灵剑宗的宗主,这些年在修真界救死扶伤,斩妖伏魔,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岂能容你胡乱编排?」 「说我胡乱编排?李公子要不要先把嘴上的吻痕擦干净,再好好跟我说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他的傻哥哥啊,怎么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是不明白? 江寒溯一把年纪了,还是你的师尊,竟当众与你那般亲|吻,本就是一件骇人听闻之事,哪怕在他们御尸宗,也没有晚辈和长辈亲|吻的道理! 纵然是哥哥你从前风流成性,一时心血来潮把自己的恩师撩上了手,可感情之事是双向的,如果江寒溯不愿意,难不成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小弟子,能把自己的师尊强|吻或是强|上了? 哥哥要是能有这本事,说实话,容成宣早就坐轮椅上养胎了,哥哥又何至于爱而不得,一天到晚在外头喝闷酒,一发酒疯就嗷嗷哭,说我爱他,我捨不得他,我不想离开他……我此生如果不能跟他长相厮守,那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让我曾经得到过,转眼间就要失去所有。 宿文舟那时气归气,可看哥哥烂醉如泥,哭得可怜兮兮的,也是心疼得不行,还耐着性子说,容成宣不要你,弟弟要你。 可李锦绣倒好,都醉得一塌煳涂了,抬头看看他的脸,竟说了句,「你太小了,滚一边凉快去。」 抛开这些不提,首先江寒溯看李锦绣的眼神就不清白! 这种眼神宿文舟太熟悉了,完全就是高明的猎手假装漫不经心,实则早已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猎物主动掉入陷阱中,然后将之团团包裹起来,一点点吞吃入腹,最后连渣都不剩! 第82页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单纯如小白兔一样的傻哥哥,就这么稀里煳涂掉入了布置华美,实则危险重重的陷阱里? 「李公子,事已至此,你自己选吧。」话虽如此说,但宿文舟直接把话说到死境了,冷冷道,「要么就回灵剑宗,继续当你的正道少侠,与我不死不休,要么就抛下一切随我走,此前种种就此作罢,你我还跟从前一样好。」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你跟我走,我什么事情都能原谅你,往后你还是我最好最喜欢的哥哥。 这对李锦绣来说,毫无疑问是一场巨大无比的诱|惑,就跟往猫儿嘴里吊了条鱼似的,只要是猫就无法忍住不一口狠狠咬住。 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呢,身体就已经替李锦绣做出了选择——脚下一挪,下意识往小舟面前迈去。 可下一瞬,才迈出的脚又踉跄着缩了回去。 江寒溯的眼神瞬间冰冷,垂眸望着李锦绣的脸时,勐然迸发出一丝疯狂的嗜血,李锦绣察觉到了师尊的目光,宛如冷冽薄刃,直刺入了肺腑之中,根本不敢有丝毫大意,竟下意识紧紧抓住了师尊的衣袖,既像是求饶,又像是在安抚,低不可闻地唤了声师尊。 可凌厉的杀意,还是裹挟着寒风直冲宿文舟而去。 宿文舟心里一紧,被这势如破竹般的剑气逼得节节败退,几乎连半点还手之力也无,此前随行的门生们早就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身埋在废墟里苟延残喘,他刚试图施法,召唤出一批行尸出来,可江寒溯出手更快,不仅当场打断施法,极凌厉的一剑,也直逼宿文舟的喉咙。 「本想饶你一命,奈何你实在是不知悔改!」 李锦绣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剑如旋风般袭去,剑气横扫,剑光如风,纵横交错之间已经刺向了宿文舟的喉咙,一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了李锦绣的喉咙,无法唿吸之下眼前景物模煳一片,天地之间似乎都瞬间消音了,唇瓣微微张开,却无法吐出半个字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舟弟弟即将惨死在师尊剑下。 也不知突然哪儿来的力气,李锦绣犹如困兽一般,一边迅速挣扎着扑过去,一边歇斯底里大喊了声:「不要!」 可还是迟了,抓了一掌心的空气。 就在宿文舟也以为,自己今夜死定了,已经从容地合上双眸,准备赴死时,耳边骤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吾儿。」 瞬间惊得睁开双眸,周身空间一瞬间扭曲起来,大量黑雾瀰漫,铮的一声,兵刃相接,长剑倒飞回去,划破夜空留下一道白茫,似流星划过。 与此同时,一只苍白修长,宛如死人一般枯瘦的大手,从扭曲的空间漩涡中探了出来,轻轻按压在了宿文舟肩上。 「义父!」 宿文舟瞬间狂喜,焕然新生一般,迅速转头的同时,身子也在往对方身上靠拢。 李锦绣紧紧捂住因为剧烈跳动,还微微刺疼的心脏,抬眸望去,就见眼前黑雾逐渐瀰漫,一道格外高大威勐的玄影,蓦然出现,此人身材魁梧奇伟,身披着玄色战甲,威风凛凛,露出的肌肉健壮,却一点都不夸张狰狞,反而曲线流畅,玄甲包裹之下,腰腹外露,赫然一道狰狞疤痕,看着像是剑伤。 不仅如此,此人肤色苍白,宛如常年身埋地下,不见阳光一般,姿容倒是俊朗艷丽,仪表堂堂,果然如宿文舟所言,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 不过平心而论,李锦绣觉得莫说万里挑一了,就冲着身材,估摸着放眼修真界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实乃罕见至极的魁梧美人。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此人露出的修长脖颈,以及额头和侧脸上,有些许鲜红的纹路,远远一瞧跟活物一般还会蠕动,但近身细瞧的话,反而平添了几分妖冶魅态。 不管怎么说,李锦绣总算是大松口气了,随即蓦然想起小舟曾经说过,他的义父心繫江宗主多年,一直对江宗主念念不忘。 换句话说,此人对师尊有情! 也不知道师尊对他有没有情,万一有的话,那……李锦绣突然神情一凛,当即灼灼目光就紧紧盯在来人身上了。 想抱得美人归,也得先过他这关才行,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当他的师娘! 第37章 锦绣曾经为爱偷盗法宝 「义父!」 宿文舟欢喜过后,脸上逐渐流露出几分忧色,低声道,「义父,您怎么来了?」 「为父若是再不来,难不成等着来日亲手为你收尸么?」 青年轻掀眼皮,冷漠地看了宿文舟一眼,只是往那一站,身上散发出的森然气息让人为之神情一凛,混沌有力的嗓音极具有穿透里,宛如化作了实质一般,在茫茫夜色中穿梭。 正鬼鬼祟祟打量对方的李锦绣骤觉耳膜生疼,寒风似锋利的剑刃唿啸着往耳朵里倒灌而来,面色微微一变,刚要凝聚灵力抵御,很快方才那种逼人的气势就被无形的结界斩断。 江寒溯垂眸扫了一眼,刚好李锦绣福至心灵般仰头望去,四目相对的一瞬,那双翡翠般清透的眼眸,此刻如同往常一般清透明净,温柔平静。 深夜山林中寒风唿啸,头顶乌云遮月,四周黑沉沉的,只有残余的灵力和剑气汇聚成漫天华光,清晖般照在江寒溯的身上,更显得身形清瘦如竹,悲悯斯文,镶金边的雪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李锦绣不由自主屏息凝气起来,生怕自己一口气,就会打破师徒二人难得的亲密。 第83页 在师尊温柔的目光注视下,情不自禁凑了过去,怯生的孩童一般,躲藏在了师尊身后,还抓住了师尊的衣袖,抓得很紧很紧,满脸的信赖和依恋。 旋即他就看见师尊笑了,一瞬间似冰雪消融,春花绽放,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就敛容,淡淡吐了句:「莫怕,有师尊在。」 「嗯嗯!」 李锦绣大力点头,依旧仰头眼巴巴瞅着师尊,浑然忘了眼前还有两个人。 师尊的神情依旧淡然,哪怕面对着修真界恶名昭彰的大魔头,也没有任何一丝浮躁嫌恶之色,平淡到似乎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此刻眼眸中映着的,完完全全只有李锦绣。 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欢喜,跟突如其来的烟雾一般,慢慢在心底氤氲开了,师尊眼里有他,就只有他,根本没有看别人,哪怕一眼,可是很快,李锦绣又想起自己是徒,江寒溯是师,在人前这么拉拉扯扯,实在不合礼数,赶紧把手松开了。 还掩耳盗铃一般,抬袖狠狠擦了擦嘴唇,直到唇瓣火辣辣的一片,疼痛席捲上了大脑,李锦绣才悻悻然地放下了手,嘴唇已经红到几乎快要往外渗血了。 江寒溯将他的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眸色里翻涌出几分萧索,怎么,嫌师尊脏么? 就这么厌恶师尊的亲吻,迫不及待地擦嘴,生怕师尊的气息残留在唇上? 可是晚了。 江寒溯慢慢移开目光,不仅是唇,小徒儿身上哪一个角落,他没碰过? 现在才知道擦,未免太迟了些。 「江宗主,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光彩照人,风姿绰约。」 青年大致在义子身上扫了几眼,见没什么大碍,这才转过头来,遥遥注视着江寒溯,眼眸里闪烁着诡异的血色,宛如嗜血的勐兽,正兴趣盎然地打量着自己觊觎许久的猎物,话锋一转,又道,「不知江宗主为何对我儿痛下杀手?」 说此话时,冷冽目光已经落到了江寒溯身旁站着的少年身上,虽不知此人来歷,但模样瞧着清俊至极,面容白净,五官精緻,尤其一双眼睛还是比较罕见的鸳鸯眼,哪怕在昏沉的夜色中,也犹如明珠一般熠熠生辉,倒是漂亮得很抓人眼球。 让人一眼扫过去,就难免在其脸上逗留片刻。 饶是他见惯了美人,也觉得此人俊秀得有些过了头。怪不得自家义子,曾为昔日的李锦绣要死要活的,如今倒是一改脾性了,对此人穷追勐打,还兴师动众将人掳走,委实有几分姿色。 不愧是他的义子,看男人的眼光就是远超常人。 大魔头在打量李锦绣的同时,李锦绣也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眼神毫不避讳,从大魔头的脚扫到了头,又从头扫到了脚,越看越觉得此人身材真是结实又健壮啊,身材好到没话讲,这要是被流火瞧见了,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流哈喇子。 小舟弟弟今年也及冠了,是个大人了,可往此人身边一站,竟只到人胸口,明明骨肉匀称,身段极佳,可这么一比较就显得细胳膊细腿的,跟没发育好的孩子一样。 不过别说,还真别说,大魔头跟小舟弟弟站在一块儿,还真隐隐有几分父子相。 大魔头眸色沉沉,见这个年轻人竟是半点都不害怕他,倒是起了点兴趣。要知道以往的年轻人,哪怕只是听见大魔头时烨的名讳,都会吓到面无人色。 谁人不知御尸宗宗主时烨阴鸷狠辣,手段残忍,在修真界恶名昭彰,还睚眦必报,但凡招惹到御尸宗的人,就没有一个人能全身而退,轻则重伤残废至身死道消,重则满门被灭,鸡犬不留。 沧山派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唯一的遗孤裘云音,至今为止还在被御尸宗追杀,不将她以及和她有关的所有人赶尽杀绝,誓不罢休,凭她拜了什么师门,嫁了什么夫家,御尸宗依旧我行我素,谁的情面都不讲。 御尸宗乃修真界有名的四大邪宗之首,座下门徒三万余,不说各个都穷凶极恶,无恶不作,但也大多是亡命之徒,狠起来六亲不认,丧心病狂,人手沾着几条人命。 更何况御尸宗擅长御尸,在这个修真界,每天都有人生,有人死,只要有人死,那就有尸可御,尸体又不会疼不会流血,简直就是行走的傀儡,不仅能御尸,哪怕是活人都能御,直接杀了不就行了? 世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蝼蚁般的人。 因此,只要有御尸宗的人出没的地方,往往都教人闻风丧胆。 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倒是一点不怕他,看来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江寒溯无视此人眼里的觊觎之色,将李锦绣往身后一护,再一抬眸时,神情变得十分冷肃:「你不如先问问他做了什么。」 时烨闻言就笑了,自家儿子的所作所为,身为义父如何会不知情? 不过是想藉口跟江寒溯多说几句话而已,谁曾想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江寒溯还是这般冷漠疏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真真是不解风情。 不过他就喜欢冰山美人,冷脸的江寒溯看起来更美了呢。 「江宗主与我都是亲手养育过孩子的,就该明白,无论自家的孩子在外做了什么,哪怕闯出滔天大祸,身为人父都不会坐视不管。」时烨唇角一勾,望着江寒溯的眼神中藏着一丝柔情,「还望江宗主顾念旧情,饶了犬子一遭,作为赔礼,不如请江宗主来我御尸宗做客,我让犬子当面向江宗主敬茶。」 第84页 【到时候就用我特意炼制出的迷|情散,好好款待江宗主。】 迷|情散?! 李锦绣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还特意炼制?! 看来这个大魔头对师尊觊觎已久,还不怀好意,手段如此低劣,竟还下|药! 俗话诚不欺我啊,上樑不正下樑弯,有什么样的义父,就有什么样的义子,怪不得小舟弟弟一言不合就给他下|药,敢情都是跟自己的义父学的。 可恶! 这个魔头居然带坏了他的小舟弟弟,属实不能原谅! 好在师尊对这个魔头只有厌恶,丝毫情谊也没有,不仅直接拒绝了大魔头的邀请,还要擒拿他们父子回瀛洲仙岛,当众问罪。 「想不到江宗主竟这般不顾念旧情啊,」时烨摇头嘆息,「枉我还拿江宗主当朋友看待。」 江寒溯冷冷道:「我倒是不知,与你这魔头之间能有什么情谊!」 「如何没有?江宗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我这腹部剑伤,可是当年你亲手刺下的,我无非就是怜惜你被座下孽徒背叛,特意千里迢迢赶至灵剑宗,与你把酒言欢,赏月对饮,以此来排解忧思。」顿了顿,时烨的眸色冷了几分,「可你倒好,不仅不领情,还要杀我。若非我躲闪及时,你一剑能戳我两个血窟窿,江宗主的待客之道,委实让人不敢恭维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李锦绣恍然大悟,敢情三年前此人就跟师尊认识了,只不过自己忘了而已。 骤然听见「孽徒」二字,他便明白是说自己的,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宿文舟怕李锦绣难受,赶紧小声道:「义父!说好了不再提他!」 「为父何曾提了?」时烨道,「是你自己心里不干净,一直忘不了他,反倒埋怨起为父来。」 「我,我何时忘不了李锦绣了?我才没有!」宿文舟面色一红,下意识反驳,还急急扫了李锦绣一眼。 时烨慢悠悠地道:「为父可没提过什么……李锦绣。」 他又转头定定凝视着江寒溯,笑道:「说起和贵宗的交情,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在五年前了,贵宗弟子擅闯我御尸宗行窃,被我御尸宗的护法长老当场擒获,按跪在我面前时,还不肯认罪伏诛,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肯如实相告。后受了好些磋磨,一双好好的手被养在瓮中的尸虫连皮带肉,生生啃成了白骨,也硬是一声不吭,直至晕厥在地。后来才知他竟是灵剑宗的弟子,看在你江寒溯的情面上,便饶了他一命。不仅没怪罪他擅闯行窃之过,还不计前嫌赠了法宝琉璃眼。这难道不算恩情?」 此话一出,李锦绣心里蓦然一咯噔。 总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如此耳熟啊,脑海中也瞬间浮现出了一些记忆碎片,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案来。 也不知到底是哪个弟子,居然有如此胆识,不仅独自擅闯御尸宗,还被尸虫将双手活活啃成白骨也能一声不吭。 通过排除法来看,普通弟子一没那本事,二没那胆识。 那么就是亲传弟子了,大师姐和小师妹是小师叔座下弟子,大师姐和御尸宗有血海深仇,去偷东西不可能,杀人报仇倒是有可能,真要是被抓了,铁定得死。小师妹五年前才多大啊,黄毛丫头一个,还没大葱高,应当不是她俩。 三师兄容成宣双腿残废,走哪儿都得坐轮椅,就他那腿没知觉软得跟面条一样,怎么可能跪下? 至于自己……也不可能。李锦绣怕死也特别怕疼,绝对不可能承受得住那种疼,估计尸虫还没上身呢,他就要哇哇大叫,喊什么前辈饶命啊,晚辈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事就去找我师尊之类的话了。 如此说来,就只可能是大师兄或者燕师兄了。 李锦绣稍微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燕师兄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大师兄自小性格就沉稳内敛,正人君子一个,定干不来那种行窃之事,如此莽撞定是燕师兄所为。 至于为何要擅闯御尸宗偷什么法宝琉璃眼,铁定不是用来吃或者玩的啊,一定有什么大用,以燕师兄的性格来说,修行上并不那么心浮气躁,急功近利,他只是脾气不好,修炼的时候倒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 如此一来,也不是为了提升修为,琉璃眼听起来也不像什么很厉害的法器,那么最有可能就是疗伤了。 可问题是,给谁疗伤?他自己也没什么陈年旧疾啊,如此一想,又有两种可能,要么治疗师尊的寒症,要么治疗容成宣的腿疾。 可话又说回来,燕师兄和容成宣关系很一般,有多一般呢,大概就是见面打个招唿行个礼,吃饭都不坐一桌的那种。 李锦绣可不相信燕师兄能为了容成宣冒那么大风险,答案显然易见了。 想不到燕师兄那么在乎师尊。也那么有骨气啊。 说实话,李锦绣真是对燕师兄刮目相看,论起孝顺来,他确实比不上燕师兄。 江寒溯闻听此言,神情骤然一变。 他竟全然不知此事! 他的思路大致跟李锦绣一样,直接用排除法,不过排除后的答案不一样。 可他从未收到过什么御尸宗的法宝琉璃眼,倒是收到过李锦绣送的不少东西,要么就是他自己采的花花草草,或者奇形怪状的野果子,要么就是从人间淘来的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儿,比起他送给容成宣的礼物,送给师尊的礼物永远廉价,永远不走心,永远像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随手捡的垃圾。 第85页 偏偏师尊还视若珍宝,把他送的所有东西,都收进了一个百宝盒里,还时常拿出来仔细端详。 在李锦绣死后,江寒溯不愿意睹物思人,索性把那个百宝盒用一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大锁锁了起来,钥匙则是被他赌气丢进了铸剑炉里。 后来他也曾不止一次暗暗后悔过,想打开百宝盒再看一看里面的东西,还直接用灵力包裹住双手,从熊熊燃烧的铸剑炉里,把钥匙掏出来,连法袍的衣袖都烧焦了。 那钥匙熔成了铁块,早就不成样子了,一旦用法器或者灵力强催那副锁,只会让里面的东西瞬间摧毁。 百宝盒再也打不开了,小徒儿也再不会醒来。 等江寒溯明白这个事实后,他独站在寝殿的窗边,看了一晚上月亮。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林声簌簌。 他的寒症是假的,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人心,而故意编造出来的噱头罢了。 但旁人也都是信了的,包括李锦绣。 曾经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师尊寒症的小徒儿,到最后还是食言了,江寒溯闭着眼睛都能想像到,李锦绣重伤后,独自在外把身上的血迹舔|舐干净,然后换上一身干净的漂亮衣服,风流潇洒地出现在容成宣面前,献宝一样,把琉璃眼送到他面前,肯定还会笑嘻嘻地说:「师兄,看我厉害吧?这个宝贝只给你,不给别人。」 给容成宣的都是好东西,给师尊的东西,永远是容成宣看不上的! 江寒溯当初只当小徒儿年纪还小,对情爱之事,多少还是有些懵懵懂懂,遂私底下没少开导自己,也没少给小徒儿想说辞开脱。 如今想来,哪有什么人是天生不通情爱的?不过是藉口而已,爱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哪怕世人皆道江寒溯心性如冰,无情无欲,可他在面对心爱的徒儿时,依旧肯折腰,总想给徒儿世间最好的东西。 可他的真情,却始终没能换来一颗真心。 「师尊,我跟你只是玩玩而已,你别当真嘛。」 这句话江寒溯记了三年,早已经深入骨髓,就是那穿肠毒药,比剜心拆骨疼了不知多少倍! 若是李锦绣没有再次出现,他只怕要记到死为止了。 第38章 师尊好像生气了 江寒溯回忆到此时,喉咙里像是横了一把利刃,他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逼得他气血翻涌,疼痛在浑身的筋络中炸开游走。 他是多想现在,立刻,马上就掐着李锦绣的脖子,质问他,师尊和师兄,你到底更爱哪一个? 不许两个都要,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可江寒溯又清楚地明白,如果真让小徒儿选,无论多少次,他都会义无反顾选择容成宣。 就像李锦绣自己说的那样,师尊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师兄才是他从小到大的嚮往。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师尊? 师尊为了你,都不修无情道了,放弃了羽化飞升,只想求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也早就想好,只待徒儿弱冠,就对外宣布。他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此事,也不管名声会不会受损,外面若因此掀起了什么风浪来,江寒溯也想好了靠杀止乱——想活命就少谈论别人的是非。 江寒溯活到今天,还不需要任何人教他怎么做事。 可李锦绣还是辜负了师尊,在十七岁生辰的头一天晚上,和师尊闹别扭,打冷战,反抗了很久的李锦绣,突然像是想通了一样,主动向师尊示弱了,两人还像从前一样,在寝殿的床榻上恩爱缠绵。 小徒儿年纪小,天性风流,好奇心又很重,看过很多春宫图,也天南地北收罗了很多奇技淫巧的小玩意儿,在床笫之欢上花样多得很,反而是江寒溯自幼入道,勤加修炼,从不贪慕红尘,对那种事情不说是一窍不通,但总归是一知半解。 小徒儿一边引|诱师尊,一边反过来手把手教师尊怎么玩弄自己的身体,在师尊耳边说尽了甜言蜜语,情浓之时也是山盟海誓,私定终身,畅谈着属于他们两人的未来。 上面的嘴一声声叫着师尊,下面的嘴一刻不停咬着师尊。 白天叫着师尊,晚上还叫着师尊。 江寒溯记得很清楚,那晚小徒儿像是突然迷途知返了,找回了对师尊的新鲜感和爱意,缠着他从天亮做到了天边泛明。 事后江寒溯搂着浑身汗津津的徒弟,低头亲吻徒儿清秀濡湿的眼眸,卡擦一声,亲手打开了束缚着徒儿脚踝的锁链。 裹挟着灵力的手指,轻轻抚摸过脚踝,将上面残留的痕迹一点点抹平,他想让徒儿开开心心过完十七岁的生辰,礼物也早就备下了——是一套华丽的衣裙,由鲛人的鱼尾制作而成,颜色艷丽多彩,流光璀璨,极为漂亮。 倒不是徒儿喜欢男扮女装穿裙子,而是徒儿一直很想看师尊女装,还曾不止一次胆大妄为地跟师尊撒娇,说希望师尊换上女装后,狠狠|操徒儿。用词相当大胆露|骨,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话,从小徒儿嘴里说出来轻而易举,仿佛跟说今天的天气真好,花儿真香一样简单。 总是会说到师尊面红耳赤,气息不稳。 如此大逆不道,江寒溯本该训斥他,让他住口的,可每每看见小徒儿那张明艷动人的面容,以及璀璨若星的眸子,甚至是撒娇时可爱又委屈的意态,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了。 第86页 李锦绣打小就是个小混帐,小流氓,还惯会装可怜博取旁人的同情,非常会察言观色,还总是得寸进尺,一旦拿捏住了对方的弱点,要么就是一击致命,让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么就会钝刀割肉,如同蜘蛛吐出淬了毒的白生生丝线,有计划地结成大网,将猎物围困在方寸之间,直到紧密纠缠到一点点缝隙都没有了,他才摇晃着艷丽的外壳,漂漂亮亮地出现,用亲吻的方式,将嘴里的剧|毒餵进猎物嘴里。 而江寒溯也是他的猎物之一。 李锦绣亲手在师尊的茶点里下了至阴至寒的药,只为了引发师尊寒症发作,修为尽失,趁机和自己真正喜欢的师兄远走高飞。 江寒溯都知道,他明知那杯茶有问题,可因为是徒儿亲手奉上前的,还是微笑着当面饮下。 甚至还精心打扮一番,出现在了生辰宴上。 他那时过于自信,自命不凡到了认为自己能解决所有问题,能轻易掌控一个人,从身体到思想,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掌心,任他插翅也难逃。 可事实证明,江寒溯根本就留不住一个哪怕是死,也要离开他的人。 山间寒风凛冽,头顶乌云不知何时散开了,皎洁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江寒溯立在林间小道上,月华的银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幽幽光泽。 发色墨黑,衣袍雪白,浓黑纤长的睫毛垂落,在眼底落下两排阴影,在听见身旁一声略带疑惑,还怯生生的「师尊」时,原本站立不动,身影缥缈如烟,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的白影总算有了点反应。 江寒溯侧眸望向面露担忧的少年,唇角似笑非笑地弯着,面若冠玉,唇色殷红如血,眼眸似翡翠,都是人间极浓烈的颜色,执剑迎风而立的样子,仿佛从画里飞出来,註定要普度众生的神明,满目悲悯。 啊。 李锦绣突然捧着胸口,心一下子就乱了。 原本还在为师尊担心,见师尊神情有异,就主动贴得更近了,此刻惊见师尊这副形容,耳边嗡的一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在胸膛中狂跳,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挖制不住心里突然的躁动,明明嘴都张开了,可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憋了半天脸都红了,也只结结巴巴吐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嗯啊声。 「为师没事,你不必担忧。」 江寒溯深深凝视着他这副突如其来的痴样,片刻后,才慢慢偏转过目光,又一次对上了时烨,淡淡道,「此事我倒不曾听过,不知是我灵剑宗哪位弟子,竟行出了这种事,莫不是你信口胡言,损我灵剑宗的清誉?」 「我虽是邪魔歪道,但还不屑于譁众取宠,尤其是对江宗主,从未有过欺骗。」时烨神情一变,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若是江宗主愿意随我一同前往御尸宗做客,那我倒是很乐意和江宗主仔细谈论这段过往。哦对了,当年对贵宗那位弟子用刑的尸虫,如今还好好活着,说起来多亏那位弟子的血肉,竟让那窝尸虫长得尤其好。」 李锦绣哪里能让师尊答应? 心想,自己的脑子那么不灵光,都能迅速锁定目标,怎么师尊还迟迟想不明白? 看来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燕师兄也真是的,嘴怎么那么紧呢,锯嘴葫芦似的,行窃虽然不对,以身犯险更不对,但他是为了师尊才如此,师尊定不会忍心责怪他。 燕师兄真傻,真的,要是李锦绣为谁付出了这么多,早就嚷嚷到全天下皆知了。 什么都不说的话,对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事事都清楚? 李锦绣决定帮燕师兄一把,刚准备开口,耳边就传来一声冷笑。 宿文舟意有所指地道:「尸虫长得能不好么?毕竟啊,那人的血肉可不是一般的血肉,而是修真界的男人们,人人都想咬上一口的神仙肉。」 李锦绣觉得小舟弟弟有点夸张了,燕师兄虽然很俊,但也不至于能吸引全修真界的男人吧? 如果是自己还差不多——毕竟他可是当初被万鬼宗定向培养过,意图将他培养成魅惑众生的炉鼎,不过还没培养多久,就被他给逃了。 「 江宗主约莫不知,尸虫啖肉之刑,远非旁的酷刑可比,每当尸虫将受刑者的血肉吞噬干净,只余一副白骨,只需滴上一由我秘制的灵液,就会迅速皮肉再生。才生出的皮肉格外娇嫩,惨被尸虫再度撕咬,痛苦翻倍呢。」 宿文舟还转过头来,敛眸定定凝视着李锦绣,沉声问,「你猜,当年那个不自量力闯我御尸宗行窃的小毛贼,经受了几轮尸虫啖肉之刑,才晕了过去?」 矛头一下指向李锦绣了,见大魔头和师尊也望了过来,李锦绣略微有点紧张,心说,问我干嘛,我当时又不在场,我怎么知道? 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讲啊,我得捂紧了小才行。 「十轮。」宿文舟也不指望李锦绣能回答他,已经主动揭开了谜底,冷冷道,「普通人受一次就痛不欲生,涕泗横流了,他倒是能忍,我觉得有趣儿,就骗他说,只要他能撑过十轮还不晕过去,就把琉璃眼给他,只不过他也得有命拿走才行。」 李锦绣暗暗咋舌,敢情小舟弟弟和燕师兄之间的仇怨,从五年前就已经结下了啊,他竟是个傻的,跟瞎眼苍蝇似的,明明和燕师兄同住在亲传弟子的别院里,日日都能见到,却对此事一无所知……依稀记得,五年前燕师兄好似确实闭关过一阵,只怕那时就是养伤去了。 第87页 这仇怨更深了,李锦绣惆怅得很,真不知道日后如何化解这桩孽缘。 想不到燕师兄能为师尊做到这种地步,看来是真的非常在意师尊,如此一来,李锦绣也能理解了,燕师兄为何那般防范他了。 在听见宿文舟贬斥这种行为愚蠢至极时,李锦绣忍不住替燕雨真说了几句好话,正色道:「他行窃是他不对,但归根结底了,他也是为了在意之人,无可奈何之下才行出此举。当时年纪尚轻,身受酷刑已经算是对他的惩罚了。既然御尸宗已经把琉璃眼赠给他了,又何必在多年后旧事重提,还,还当着江宗主的面,贬低此人?」 这不是打师尊的脸面,指责师尊管教不严么? 与其说他是维护燕雨真,不如说是下意识维护起了师尊。 然而,他此番话落于在场三人耳中,意味可就变了。 江寒溯和宿文舟双双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在意之人。 而时烨则是隐晦地察觉到,此人对江寒溯的感情很微妙,仔细瞧去,这个少年披的白色外袍,非常不合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衣袖过长都遮住了指尖,莫不是江寒溯的法衣? 当即神情就变了。 李锦绣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觉得气氛突然僵沉下来,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三人的目光或愤怒,或平静,或窥探,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这种三方夹击之下,李锦绣的额头慢慢沁出了一层冷汗。 觉得自己一定是说错话了,一定是! 到最后时烨也没能如愿邀请到江宗主去御尸宗做客,在李锦绣明面上帮忙,实际上捣乱之下,非常成功地避免了一场见血封喉的厮杀,待燕雨真还有赵二带人赶来时,御尸宗众人早已经逃之夭夭。 看见李锦绣安然无恙,赵二面色一喜,冲过来就要抓他的手臂,结果半道儿上被燕雨真截胡了。 「你拦我做什么?!」赵二推开燕雨真横过来的剑,不悦地道,「他是我哥养在外头的小嫂子,我还不能凑近点,问问他有没有受伤了?」 「什么小嫂子!少上杆子过来认亲戚!就算他曾经是,也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他是我灵剑宗的弟子!」燕雨真冷冷道,两人你推我搡的,看起来都没什么大碍。 李锦绣暗暗松了口气,抬手才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忽察觉到两束冷冰冰的目光,不由抖了一下,等他再回眸望时,刚好和师尊擦肩而过。 东边泛起了鱼肚白,光线明亮到有些刺眼,李锦绣望着师尊离去的背影,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感觉师尊好像生气了。 更糟糕的是,他还没明白师尊生气的点在哪里。 第39章 师尊暗暗吃醋 小舟弟弟虽然被他义父带走了,可留下的烂摊子还在。 李锦绣暂时顾不得师尊,赶紧拉着赵二追问两个小外甥可否平安。 「你放心吧,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已经被我哥追回来了。只不过……」话到此处,赵二显得有些为难。 李锦绣不是那种喜欢刨根究底之人,也隐约明白了什么,不过说到底了,这是赵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瞎参和什么的。 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是赵二追问他被掳走后发生了什么,以及他和御尸宗之间是不是有仇,既然有仇何不杀了他,还要千里迢迢将他挟持到此地,还有为什么披着江宗主的衣服,他自己的衣服哪儿去了。 李锦绣很敏锐地察觉到燕雨真冷飕飕的目光宛如两把利剑,唰的一下往他身上投来,赶紧抬抬手,打断赵二的喋喋不休,郁闷地问:「我没被杀,你很失望啊?」 「失望倒不至于,我就是很好奇。」赵二满眼的清澈,「你跟我讲讲呗?」 「你问这么多作甚?」燕雨真不允许李锦绣再离开自己的视线,更不允许任何人跟他独处,跟棒打鸳鸯的大棒似的,杵在两人中间,将赵二隔开,不悦道,「赵二公子有这份闲心,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家的事吧,少把手往别人家伸!」 「我就是因为关心家事,所以才追着问的!」赵二眼睛一瞪,据理力争起来,「他虽说没名没分,一直被我哥养在外头,但肯定有点感情在。不久前救了我大侄儿,如今又因赵家缘故,被御尸宗的人掳了去,赵家万不能坐视不理。我关心他是理所应当,反而是燕公子,此前不是明明很厌恶他,恨不得离他八丈远,这会儿倒是护上了?」 燕雨真冷冷道:「你的眼睛是瞎了么?哪只眼睛看见我护着他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从方才开始,你就一直防着我。」 赵二十分不悦,说这话时还挑衅似的往李锦绣身边凑了凑,很快就被燕雨真再度隔开了。 此地不宜久留,三人御剑飞行,入耳风声阵阵,李锦绣心里惦念着小舟,不知道小舟这次来势汹汹闹了一出,到头来什么收穫也没有,还白搭上一波门徒,回去后不晓得会不会受罚。 御尸宗虽是邪宗,但门规也十分森严,对待门中弟子的刑罚,远比名门正派的更加严酷,不知会不会也给小舟弟弟上什么尸虫啖肉之刑。 早知道当时态度就该再强硬点,哪怕拼了一条命,也要趁乱将小舟带走才是。 李锦绣正苦恼着呢,冷不丁被旁边的剑气挤了一下,因为心不在焉,身形一晃,差点从剑上摔下半空,幸好他身手敏捷,及时稳住了剑身,听着耳边两人争执,竟不知何时就争执到了「李锦绣」,也就是自己身上了。 第88页 赵二怒气沖沖地道:「燕雨真,我本来不想说的,可你实在太过分了!就是因为你脾气臭,在师门中没什么朋友,当初李锦绣看你可怜,才跟你一道儿玩,可你倒好,他死后你是一点都不难过啊!」 「我为何要难过?」燕雨真冷眼睨向一旁鬼鬼祟祟投来目光的李某人,声音很冷,「欺师灭祖,忘恩负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李锦绣的心脏突然一阵刺痛,像是被人用刀子勐戳了,赶紧御剑往旁边闪闪。 原本他想飞快点的,可俩人追得很紧,非得跟他挤在一块,他不得不以「旁观者」的身份,听赵二和燕雨真为他争执不休。 「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确实是李锦绣的不对,但说到底了,你素日跟他在一块儿,明知他因爱生恨,走火入魔了,也不拉他一把,但凡你当初多劝劝他,他能走到最后一步吗?」说这话时,赵二也往李锦绣身上瞥了瞥,试探的意味很浓。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自己煳涂,旁人如何劝说得了?」 怎么没劝?! 燕雨真当初就差把嘴皮子磨烂了,反覆拉着李锦绣喝酒谈心,让他不要煳涂,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死残废一天到晚坐轮椅有什么好的啊,还是个药罐子,离二里地就能闻到身上一股子苦药味,不嫌难闻啊? 真要是在一起了,李锦绣不仅得天天给容成宣推轮椅,还得一日三餐伺候他喝药,图什么呢? 燕雨真当时就曾问过他,抛开容成宣的那张脸,还喜欢他哪里? 李锦绣当时回答他:「抛不开。」 可把燕雨真气得够呛。 李锦绣眨了眨眼睛,将燕师兄的心声听了个正着,当即就不禁咋舌起来,心说燕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啊。 同时也暗暗惊奇,自己年少时那么执迷不悟的吗? 人人都说他爱慕容成宣,指责他为了容成宣连脸都不要了,还因爱生恨,走火入魔之下,连昔日恩师都敢当众拔剑相向,可他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每每听见旁人提及容成宣,还心如止水的,一点波澜都没有。 赵二更恼了,李锦绣毫不怀疑此刻如果是在平地上,他就该气到跳脚了,咋咋唿唿道:「就是因为你对他这种态度,才让他一错再错!倘若我是他师兄,我才不会放任他那么胡来,定会把他关在房间里,哪怕把他腿打折了,再也不放他出去,也好过看他疯魔!」 李锦绣:「……」 我真是谢谢你啊,你也没放过我。 宿文舟掳走他后,走的是水路,两天时间一口气将他从瀛洲拐到了距离瀛洲八万里的广陵,说起来真是难为师尊了,居然千里迢迢追到了广陵来。 水路最容易隐藏气息和行踪了,也不知道师尊是用了什么方式,才精准追到了此地。 赵二才十几岁,正是藏不住事儿的年纪,李锦绣从他口中得知,原来小舟弟弟还虚晃一枪,派了一部分门生挟持着燕雨真往和广陵相反的方向去了,江寒溯在两个相反的方向之中,选择了孤身往广陵追去,也就是说,他在两个徒弟之中,选择了李锦绣。 「我猜江宗主定是中了御尸宗的奸计!」赵二神神叨叨地道,「御尸宗在北边,江宗主却往南行,定是认为御尸宗在行调虎离山之术,偏偏正中了他们的诡计,简直岂有此理!」 修真界从李锦绣还没出生那会儿,就有公认的四大害,恰好位属于修真界版图中的四个方位,因此将这四个宗门统称为四大邪宗,分别是上北御尸宗,下南天魔宗,左西万鬼宗,右东炼魂宗。 本身这四大邪宗之间,互相掣肘较劲儿,谁也不服谁,一言不合就是干,每次都打得轰轰烈烈,死伤无数,彼此之间积怨已久,都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逐步蚕食。根本不存在勾结联手,平时不起内讧就不错了。 因此,赵二并不认为御尸宗的□□将人掳到南边的天魔宗,所以口口声声说是诡计。 就为了让他们误以为两宗之间有所勾结,从而派人往南追,找天魔宗要人。等天魔宗的人跟灵剑宗弟子打起来了,御尸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简单来说就是,赵二认为江宗主聪明反被聪明误,竟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中,没能亲自去救座下亲传弟子,反而救了个名不见传的小角色。 说实话,李锦绣都有点佩服赵二的想像力,不过还真被他猜对了,小舟带他往南跑,还真不是去投靠天魔宗,而是要带他回家祭拜父母的。 只可惜啊,没能祭拜成,师尊找来的太突然了,终究是有点遗憾。 当然了,这种话也不好对外乱讲。 「说起来多亏了贵宗的沈师兄,幸好他出现及时,不仅帮我哥追回了两个儿子,还救回了燕公子,否则此刻燕公子只怕已经被关进了御尸宗的地牢里,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折磨呢。」 赵二说这话时,还有点幸灾乐祸,下一刻一道劲风袭来,差点将他扫下高空,才稳住身形就怒骂道,「燕雨真,你有病啊,好端端的,你突然推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有哪里不对?」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冷笑,很显然燕雨真不想再跟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燕公子好端端的,怎么就能神不知鬼不觉被御尸宗的人掳了去?难不成这些年都没什么长进,连御尸宗的门徒都打不过?」 第89页 燕雨真冷冷道:「赵家的护宗结界漏得跟筛子一样,内鬼都出在了自家人身上,身为主家不好好反省,反而责怪到客人身上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语罢,还冷眼睨向了李锦绣,等李锦绣抬眸同他对视时,又匆匆将目光移开了。 李锦绣满脸迷茫,有心想对着燕师兄一探究竟,但又生怕探知出了不该知道的,再想想燕师兄不久前的屈辱遭遇,当即默默闭紧了嘴,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是不要招惹燕师兄为妙。 任何人突然之间「失贞」了,想必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待他回头找个机会,好好拉着燕师兄开导开导。 暮色渐笼,晚霞如血一般照红了半边天,行至半道儿时,众人跟前来接应的一波人汇合。 人群中一袭素衫的公子最为显眼,虽是修士,但身上透着一股很浓的书卷气,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眼眸明亮如星辰,望着人时犹如春风拂面,给人一种平易近人之感,身后跟着十来个灵剑宗的弟子,见到师尊时,眼神一亮,迅速收剑落地,步履轻盈,快速拾级而上,拱手拜道:「弟子见过师尊!」 江寒溯沖他点点头,见夜色已深,索性就吩咐原地休整,明日再赶回仙岛。 李锦绣一看见大师兄沈银竹就非常高兴,大师兄的年纪比大师姐还有长几岁,也是师尊的首徒,性格最是温柔不过,对下面几个师弟师妹都很好,一向尽职尽责,从不捨得苛责,哪怕面对的是顽劣不驯的小师弟,也总是耐心十足。 每每李锦绣在外闯了祸,不敢面见师尊,都会蹭蹭跑去寻求大师兄的庇护,只要大师兄肯帮忙开口求个情,师尊或多或少都会网开一面。 李锦绣强压制住内心的喜悦,假模假样地对着大师兄拱手行礼,道:「见过大师兄,我叫小山,是师,不,是江宗主新收的入门弟子。」 是入门弟子,而不是亲传弟子,只有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叫师尊。 李锦绣在人前很有分寸,刻意跟江寒溯保持距离。 这一声「江宗主」,让原本都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江寒溯,硬生生脚下一顿,下意识侧眸往楼下大堂里瞥了一眼,恰好就看见李锦绣亮晶晶的一双鸳鸯眼,又圆又大,还水汪汪的,此刻正神情专注地望向自己的大弟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爱意态,当即心尖一紧,收拢在宽袖下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 「原来就是你啊。」沈银竹目光中半点探究之意也无,反而眼角眉梢都盪开了笑意,「我已听说你的事了,你比我想像中年纪看着更小些。」顿了顿,他微微一笑,「师尊挑的弟子总归不会差。」 「我也早就听说过大师兄的名号,今日一见才知传闻非虚,大师兄果真仪表堂堂,器宇轩昂。」李锦绣嘴巴甜,三言两句就把距离拉近了,长得清俊又稚气未脱,笑脸迎人的样子总归很讨人喜欢,沈银竹愣了愣,随即就笑得更开心了。 看着两个徒弟有说有笑的,江寒溯一言不发,直接推门进房。 一路上他都在克制,在忍耐,反覆安抚劝说自己想开一点,事情既然都发生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无论如何,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只是让江寒溯如鲠在喉的是,五年前小徒儿才十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倒是学会怎么讨心上人高兴了。 以往小徒弟做错了事,江寒溯身为师尊自然要责罚一二,戒尺才用三分力敲在掌心,小徒儿就嗷嗷叫唤,捧着手直吹气,各种撒娇痴缠说好疼好疼,求师尊别打了,他都知道错了。昔日连打手板的疼都受不住,反而能受得住尸虫啖肉之刑了,还整整十轮! 真有骨气啊! 他的这个小徒儿还真是让师尊大开眼界! 为了在意的人竟能生出这般勇气来,枉江寒溯从前那么心疼他,念他年纪小,无父无母四处漂泊,早早饱尝了人间冷暖,每每都不忍心苛责,有些事情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由得小徒儿胡作非为。 想不到师尊的娇纵和偏爱,不仅害了小徒儿,也害了自己。 如今放眼修真界,谁人不知灵剑宗宗主江寒溯,曾经座下有一爱徒,对其百般偏爱,千般娇纵,最后还没教好,行出了欺师灭祖,以下犯上之事。 毫不夸张地说,江寒溯名声在外,霁月风光,一世英名全毁在了李锦绣手里,直到今日这段过往还是无数修士茶余饭后的笑谈。 江寒溯深吸口气,掩上房门后,便在床上盘腿打坐。 不生气,就算气死了,小徒儿没心没肺的,也不会当回事。 可是师尊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亲手养大的徒弟,自己都不捨得打,不捨得骂的,居然为了其他男人就那么糟|蹋他自己! 才十五岁啊,就敢瞒着师尊擅闯御尸宗行窃,还被当场抓获,若不是御尸宗宗主看在江寒溯的情面上,只怕当夜就把人折磨死了。 李锦绣怎么敢的? 还隐瞒得滴水不漏,倘若那琉璃眼当真能医治好容成宣的腿,倒也不枉费李锦绣的一番心血,可目前看来是毫无用处,容成宣似乎也并没有念他这段旧情。 江寒溯只觉得一团火焰在胸膛中烈烈燃烧,饶是他再如何努力压制,那火还是无法熄灭半点。 他记得特别清楚,初相识时,李锦绣才七岁,又矮又瘦,衣衫褴褛,整个人脏兮兮的,又是灰尘又是血,还背着一个比他高,比他结实的容成宣,跟小狗一样,挣扎着爬上了通往仙山的台阶,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血印。 第90页 那时灵剑宗正敞开山门,选拔一批少男少女,作为宗门的新鲜血液,无数人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将家中得意的子弟往江寒溯面前送,可江寒溯当时已有两个亲传弟子了,对这些孩子都没什么兴趣,至多就是收为入门弟子罢了。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了骚乱,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人小但胆量出奇得大,询问这里是不是收弟子,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他就说自己也想拜入灵剑宗。 不出意外的,他那么脏的一个小孩儿,还背着个比他干净不了多少的小残废,说这种异想天开的话,有多么可笑。 但他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嘲笑,仰着头,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直视着江寒溯,看了好久之后,才突然冒出一句:「哥哥生得好漂亮。」 江寒溯阻止了旁边的人训斥驱赶两个孩子,并告诉他:「我不是哥哥,我是灵剑宗的宗主。」 那孩子听见此话,二话不说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对着江寒溯就砰砰磕头,等再抬起头时,花猫似的小脸上挤满了笑,「那我现在行了拜师礼,以后我就是你的弟子了吗?」 周围的人责骂他不懂礼数,还嘲笑他不自量力,可他是一点都不理会,满眼希冀地望着江寒溯,就像一株羸弱的小草,固执又倔强地说,「我不管,反正我都磕过头了!你已经是我师尊了,你不可以赖帐的!」 江寒溯那时觉得有点意思,看着那么小,又那么倔的小孩儿,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野狼幼崽。 到底当时也年轻,一时心血来潮就把俩孩子都收了,初时对他俩都很一般,不算偏爱,后来见李锦绣聪慧,资质也好,还惯会察言观色,说好话讨人喜欢,江寒溯慢慢地就多用了几分心,也是把他当亲生骨肉,一心一意好好栽培的。 最后睡到了一起,罔顾了人伦是他没想到的。 他更没想到的是,小徒儿只是出于好奇,玩一玩而已。 江寒溯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如何才能不伤心。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叩叩叩的声音,他收敛心神,道了声:「进。」 房门从外推开了,李锦绣提着两个木桶,跟蛇一样滑了进来,就站在门口,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笑容。开口就是一句弟子伺候师尊沐浴更衣。 江寒溯才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待再睁开时,眼底难掩熊熊燃烧的火苗——是欲|火。 第40章 现在可以接受奖励了 「…外头人多,店小二忙得脚不沾地,都快哭了,求我帮帮他……我反正也闲得没事,就把热水提上来了。」 李锦绣撒着不高明到一戳就破的谎,小心翼翼偷瞧师尊的脸色,见师尊没流露出厌恶之色,反而沖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心里顿时暗松口气,屁颠颠地提着木桶进来了,一边冲着师尊讨好地笑,一边后抬腿把房门掩上。 师尊没说什么,李锦绣目光四下逡巡,果然在屏风后面找到了沐浴桶。 虽说小客栈简陋,但师尊住的这一间已经是最上等的房间了,李锦绣住的那间比这间小多了,除了能摆下一张床外,也就一张桌子,洗澡都得去楼下浴池里洗,跟一群男人们下饺子。 他去洗澡的时候,正好燕师兄也在,众弟子们一看见燕雨真阴沉沉的脸,非常自觉地纷纷离场了,原本李锦绣已经把外袍脱下,小心翼翼放在水盆里,抓着澡豆清洗,就穿着身里衣,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站在一群光膀子的男弟子堆当中埋头洗衣服。 等察觉到气氛不对时,一抬头就恰好和燕雨真阴沉沉的眼眸对视上了,李锦绣知道他心情不好,任何人突然之间失贞了,心情都不会好的,也很想好好开解燕师兄,让他别往心里去,就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能屈能伸才是真男人。 可话都到嘴边了,看着燕师兄越来越黑的脸色,李锦绣终究没敢往外吐,寻思着回头买两壶烈酒往燕师兄嘴里灌一灌,再好好开解罢。 「您洗,您先洗。」 李锦绣嘴上特别客气的,连盆带衣服抱怀里,灰熘熘地打算遛,谁曾想被燕雨真拦住了去路,开口就质问他为何披着师尊的外袍。 李锦绣只好言简意赅地解释,尽量不让燕师兄误会,还表明会把衣服洗好晒干后还给江宗主。 本以为解释得如此清楚了,燕师兄就算不能接受,最多也只会嫌弃他弄脏了师尊的衣服。 岂料燕师兄的关注点歪了,眼里没有师尊的衣衫,竟抓着李锦绣的手腕,非常震怒地逼问:「你不必遮掩,是不是那个小魔头对你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撕烂了你的衣服?」 「他动你了?!」 「你说话!」 「唇角怎么烂的?!」 李锦绣吃疼不已,寻思着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那么差吗?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晕船把衣服吐脏了,不得已才脱的,江宗主看他衣不蔽|体,好心好意丢了件外袍给他……这没毛病啊? 再说了,燕师兄老是让他说,让他说,倒是把手松开啊,疼死了! 至于唇角怎么烂的……唇角,烂了?! 李锦绣下意识伸舌舔了一下,隐隐尝到了一点血腥气,猜想是之前师尊为他「吸|毒」时,不小心牙齿磕到了。想不到燕师兄这么火眼晶晶。 第91页 燕师兄好像误会了什么,见李锦绣不说话,还一脸痛色,当即就急不可耐撕开他的衣服,要检查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伤。 纠缠之下,李锦绣怀里的木盆就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他想弯腰去捡,岂料脚下一滑,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燕雨真看见他摔倒了,下意识伸手去拉,结果李锦绣吃痛之下,一时火大,反抓着他的手,将他也拽倒在地。 俩人还跟小时候一样,好的时候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不好的时候,一言不合就扭打在一起。动静之大,引来了沈银竹。 当时浴室里水雾瀰漫,热气腾腾的,两人都跌在水池里,极其狼狈。 尤其李锦绣,原本就穿了身里衣,一番扭打之后,衣衫凌乱,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条顺毛小狗,燕雨真占据了上风,反扭住他的手腕,把他按趴在池边,扯下腰带就往他手腕上缠,嘴里骂着:「臭小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让你脱衣服你就脱!」 沈银竹的突然闯入,让三个人都很尴尬,气氛大概死寂了三秒,沈银竹才神情惊愕地摆了摆手,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边说边往外走,还特别识趣儿地把门带上了。 燕雨真就跟弹簧似的,瞬间就弹了起来,赶紧去追大师兄了,等李锦绣慢吞吞爬起来,揉着手腕时,隐约就听见外头传来燕师兄气急败坏的声音:「大师兄,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你千万不要误会,更不要在师尊面前提及此事!」 「我知道,我明白,放心吧,二师弟,我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此事。」沈银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不过话锋一转,就严肃了几分,「只不过,小山到底年幼,你比他年长又是师兄,待他温柔些,也有点耐心,把坏脾气收一收,别吓着他了。」 李锦绣听到这里时,已经从水池里爬出来了,惊得眼睛瞬间睁多大,后面的话也没敢细听,捡起地上的衣服,撒腿从后门遛了。 正好就偷听到弟子说,师尊要沐浴更衣,一番简单清理后,赶紧从店小二手里骗来了这个活儿。 李锦绣知道师尊爱干净,所以特意先脱了靴子,跳进桶里用软刷仔细刷了一遍,然后反覆用清水涮了几回,最后才把热水倒进去,但这还不算完——他抹了把额上的汗,将提前准备好的新鲜花瓣洒在水面上。 条件有限,就只能请师尊纡尊降贵先凑合一下了。 李锦绣其实也有目的。 一则,他知道自己惹师尊生气了,师尊隐忍不发只怕就是在等他坦白,与其等师尊回过神来秋后问斩,不如他主动出击,立求一个坦白从宽。 二则,李锦绣私底下已经苦思冥想过了,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为何那般痴迷容成宣。 他自认为不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徒,不管美的丑的,拉上灯实际上都一样,最主要是灵魂契合,性情相投,否则你不知我,我不知你,终日沉迷于肉|体之间的欢|爱,那跟茹毛饮血的野兽有什么分别? 毫不夸张地说,李锦绣亲眼目睹过容成宣最狼狈,最可怜,也最难以启齿的样子。 真要是单纯耽溺美色,稍微回想一下这段经歷,想来都会幻想破灭罢。 要是简单粗|暴一点来讲,不管是李锦绣操|他,还是他操李锦绣,除非容成宣的腿好了,否则都不会有什么享乐可言。 既然容成宣没有这方面的能力,那李锦绣图他什么呢? 灵魂契合? 可李锦绣生性放|盪不羁爱自由,性格跳脱又豁达随性,容成宣与他刚好相反,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因为病弱常年汤药不离口,年纪轻轻就似行将就木的古稀老人,没什么鲜活气。 李锦绣跟他在一起,时间一长只会觉得很无趣。 燕师兄的疑惑,同时也是李锦绣的疑惑。 既然从燕师兄那里找不到答案,又见不到容成宣本人,那李锦绣就只好过来找师尊了,以他生前对师尊的敬慕和信任程度来看,他觉得自己有什么困惑之事,定会跑去寻求师尊的开解。 退一步说,就算他不曾去寻求师尊的开解,李锦绣也非常想知道,三年前师尊动手当众杀他时,到底是什么想法,如今待他又是何种态度。 如果知道自己就是昔日的李锦绣,师尊是否会再一次捨弃他? 这点很重要,李锦绣必须要弄明白才行,他主动出击,笑容更灿烂了,「师尊,热水已经放好了,可以洗了。」 还特别自觉地拎起两个空桶就走,但他走得特别慢,笃定师尊会叫他,果不其然,当师尊的一声「慢着」才出口时,李锦绣就立马转身,三两步沖了回去,一个滑跪扑倒在师尊脚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等师尊发问,李锦绣就主动交代了—— 但并非字字句句属实,不过是真假参半。 他告诉师尊,自己和宿文舟儿时就认识了,是一个头磕地上的拜把兄弟,曾经对着头顶苍天发下过重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他是哥哥,宿文舟是弟弟,当哥哥的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弟弟,否则就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师尊恕罪,弟子此前并非有意忤逆师尊,实则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李锦绣一口气把早就编好的说辞尽数吐了出来,说到最后了,都不用暗暗掐自己的大腿,已然真情流露到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哽咽着道,「小舟纵然闯下弥天大祸,弟子也不忍心见死不救。若师尊当真还要怪罪,弟子愿代他受过!」 第92页 江寒溯定定望着跪在脚边的少年,目光扫向他身上的衣衫时,眸色略微一沉。 已经换掉了,不知是谁给他的衣服,穿着倒是挺合身的,身姿挺拔如松如竹,看着就朝气十足,此刻又这般声泪俱下的哭诉,哪怕再如何铁石心肠的人,也要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然而,江寒溯非但不觉得他可怜,反而觉得他可恨! 这种鬼话骗骗别人就算了,李锦绣如何敢来骗师尊? 什么拜把兄弟,不过就是藉口而已,李锦绣从前也口口声声说容成宣是他的好哥哥,好师兄,结果怎么着? 为了容成宣生,为了容成宣死,为了容成宣恨不得把南墙都撞塌了! 江寒溯深吸口气,并未言语,只是突然伸出手,在徒儿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轻托起他的下巴,拇指指腹轻柔地摩挲着破损的唇角,淡淡问他:「还疼么?」 李锦绣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疼……?他哪儿哪儿都不疼啊。 正不知如何回话时,师尊又开口问了:「身上穿的又是谁的衣服?」 「是赵二公子借给我的。」李锦绣愣愣地回答,「他,他虽然比我还小几岁,但我个头矮,所以和他身量差不多……嗯。」 他突然吃痛,唇角破损的伤处,被锋利的指甲不轻不重剜了一下,隐隐有血液涌了出来,下意识想躲。 可刚刚还轻托他下巴的手掌,竟勐然大力,宛如钢筋铁骨一般,紧紧钳住了。 李锦绣躲闪不及,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竟惹得师尊又不高兴了,当即噙着眼泪,小声说:「弟子错了,师尊不要生弟子的气。」 「为师不生气。」 江寒溯的声音很轻柔,凝视着食指上套的墨玉指环,仿佛突然活过来一般,贪婪地吸食着鲜血,很快就染上了一层殷红。他又说,「你既解释了,师尊也信了你,又有何错之有?」 「师,师尊……?」 「张嘴。」江寒溯摘下了指环。 李锦绣又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顺从地张开了,那枚被血染红的指环就被修长的手指推进了他的口中。 入口滚|烫,李锦绣觉得像是含着了一块烧红的火炭,本能地立马往外吐,可下一刻,一根温热的手指就抵在了唇上,江寒溯温声道:「不许吐,好好含着。」 李锦绣愣愣怔怔,不过很快就替师尊的行为想好了说辞,此前小舟当着师尊的面,餵他吃下了尸虫,后来坐船时,李锦绣把尸虫吐了出来,小舟看他病恹恹的,就没忍心再给他下。 可师尊又不知此事,定是要帮他取出尸虫。 这墨玉指环肯定是样法器,虽然不知含着能有什么用,但他还是乖乖含着了,直到眼前一黑,师尊突然伏下身来,钳着他的下巴,迫他抬高头,温热的唇瓣相依时,李锦绣才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此事不太对劲儿。 但已经迟了,鼻尖又嗅到了师尊身上好闻的檀香味,李锦绣一瞬间又软成了一汪春水,如果不是师尊的手托着他的下巴,此刻他一定会跌坐在地。 他就像是突然发|情的动物,唯一的解药就是师尊,不受控制地往师尊身上贴去,脑子里很快又一片混沌,隐隐有道声音在耳畔响起,是师尊的心声。 【吻|我。】 李锦绣如受蛊惑,情不自禁就抬起了手臂,紧紧勾着师尊的脖颈,眯着眼睛主动回吻上去,轻车熟路撬开师尊的唇齿,汲取师尊嘴里的清甜滋味。 一阵天旋地转,他就已经正面坐在了师尊怀里。 江寒溯拉开徒儿衣袍的一角,轻轻往白皙深邃的锁骨上落下一吻,问他:「可有按时服用血丹?」 「唔。」 李锦绣嘴里含着指环,吐字不清,但江寒溯还是听明白了,他日日都有服用。 真乖。 现在可以接受奖励了。 第41章 锦绣头顶的天塌了 李锦绣一觉醒来外面的天亮了,而他头顶的天彻底塌了。 自己不着寸缕跟猫儿一样,伏趴在衣衫不整的师尊怀里,他从来没这样近距离的看过师尊,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双腿分跨在师尊腰侧,头脸埋在师尊胸口。如同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贪恋依赖母体一般,几乎是蜷缩着身子,静静伏在师尊的胸膛上! 更让李锦绣感到心惊肉跳的是,他和师尊亲密无间地黏合在了一起,紧到了连一丝丝缝隙都没有,稍微动一下几乎都能听见类似于浓稠的糖浆拉丝的声音。 李锦绣醒来的第一反应,这是个梦! 绝对是个梦! 而且还是个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噩梦! 直到清晰感受到师尊狰狞可怖的青筋,在他的身体里平稳有力跳动时,李锦绣才终于迟钝又惊悚地明白过来——这不是个梦!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几乎跟绷紧到了极致的弓箭一样,铮的一声就要从师尊怀里弹起来,可经过一夜的充分交|融,无论是昨晚彻夜流的眼泪,口水还是什么,此刻都早已干涸凝固,稍一动弹就像是在撕扯黏在伤口处的衣衫一般,疼得嘶嘶倒抽冷气。 李锦绣脆弱的神经在头皮上剧烈弹跳,心脏几乎要震碎肋骨直接从胸膛中跳出来了,要不是他紧紧闭着嘴巴,咬紧牙齿,一声悽厉的惨叫定会响彻云霄。 整个人跟风中残烛一样,若不是还伏在师尊怀里,只怕已经腿软到直接跌下了床。 第93页 李锦绣面色煞白一片,连唇瓣上的血色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脑子里一片混沌,昨夜错乱又缠绵的画面,此刻如同跗骨之蛆浮现而出,任凭他如何努力想要摆脱,可都如水鬼一般对他穷追不捨,一直到将他缠绕得紧密无间后,再狠狠将他拉进深不见底的池水中。 彻底将他淹没了。 连唿吸都忘了,直到快要活活把他自己憋死,他才边大口唿吸,边泪光闪闪地想,我到底是有多混帐,才能行出这等恶事! 饱受一夜摧残后的脆弱身躯,再也经受不得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更何况眼前这种场面早已不能用「惊悚」来形容。 为了不被醒来后的师尊一掌噼死回炉重造,李锦绣在经歷过了漫长复杂的心理建设之后,果断选择先分开再说。 小心翼翼地背过手去,轻轻抓着师尊横在他后腰上的手臂,慢慢从布满了斑驳伤痕的光|裸皮肤上移开,师尊的指尖蓦然一颤,像是突然惊醒,吓得李锦绣几乎魂不附体,下意识闭紧双眸,整个人止不住地战慄,一声「师尊饶命」险些脱口而出。 好在师尊并没有醒来,李锦绣暗暗松了口气,魂儿还在头顶飘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师尊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挪开,素白的宽袖滑落,露出的纤细手腕上,竟赫然绑着一条锦带,李锦绣愣了愣,随即俊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无比。 这是他的腰带,不知怎么的,竟绑在了师尊的腕上。这跟女儿家的红肚兜系在了男人腰上有什么分别? 来不及多想昨夜的细节,李锦绣如临大敌一般,轻手轻脚把腰带解开,攥在了掌心,之后才手撑着床面,慢慢直起了上半身。 旋即一阵酥|麻如过电般的诡异痛感,勐然席捲全身,李锦绣咬紧牙关,撑直的手臂都忍不住瑟瑟抖了起来,额上很快就沁出了一层薄汗,他甚至连唿吸声都压得很低,生怕会惊醒师尊。 为了尽快和师尊分开,他也是煞费苦心,不仅时刻关注着师尊的神情,生怕师尊突然醒来,还绷紧了腰肢,慢慢把自己往上抬,一旦师尊有醒来的预兆,他就赶紧停下所有的动作,一动不动地僵持着。 整个过程无比艰难,就跟跌落深井中的小青蛙一样,饶是它再如何努力,夜以继日地拼命往上爬,可稍不留神就会再次跌入深井。 李锦绣此刻就如同井底之蛙,就这么一次次往上爬,又一次次跌回去,再一次次地往上爬,再跌回去,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李锦绣累到筋疲力尽,四肢早就软得似没了骨头,倘若不是一股倔劲儿撑着,他早就要重重跌趴回师尊的胸膛了。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行事,是如此的亲密羞耻,也是如此的紧密艰涩。 更不知道原来师尊给的东西,也有那么「难以下咽」的时候,吃起来根本不像小时候吃师尊给的点心时,那么香甜,那么满足。 若不是今日亲身经歷了,李锦绣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师尊竟是如此强壮兇悍,幸好此刻师尊睡得很熟,若是清醒了,不知该是何等惊悚的画面。 等李锦绣拔萝蔔一样,终于把可怜兮兮的自己,从刑具一样要人命的师尊身上拔|出来时,已然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汗津津的,跟才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顾不得把气喘匀了,手脚软得没力气,索性就跟小狗一样,悄悄往床边爬,膝盖拖动着尚且温热的被褥,不小心又弄脏了一片。 李锦绣做贼心虚一样,把被弄脏的被褥推到了角落里。 才试探性伸腿,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再度席捲全身,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强迫自己把吃痛声狠狠憋了回去。 左脚哆嗦着落在地面,右脚颤巍巍的紧跟着落地,可根本就站不稳,腿脚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好在及时抓住了床纱,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李锦绣屏息凝气,猫儿一样弯着嵴背,两手在地上胡乱摸索,抓到衣服之后胡乱往身上套,一套之下才发现衣衫破碎不堪,一条一条的撕扯成了碎布,他也顾不得这是怎么弄的了,随便往身上一拢,就逃也般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留下来面对醒来后的师尊,生怕听见从师尊口中说出的难听字眼,哪怕只是一记失望到了极致的眼神,都足以让李锦绣顷刻之间承受凌迟之痛了。 殊不知江寒溯根本没有睡着,在李锦绣逃出房门的一剎,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眼底满是晦涩难懂的情绪。 李锦绣慌不择路地逃窜,岂料远远听见了脚步声,竟是赵二跟几个赵家门生起了个大早,正要下楼用饭,李锦绣做贼心虚,生怕跟赵二等人撞个正着,到时候若是被看出了端倪,那可就不妙了。 赶紧调头往相反的方向跑,谁曾想就是这么巧,竟迎面又遇见了燕雨真! 燕雨真看起来心情不佳,眉宇间黑气流窜,似乎昨日在浴室里跟李锦绣打了一架,一夜后怒气还没消。 前有狼后有虎的,李锦绣脸上的冷汗瞬间又冒出了一层,情急之下,他就打算从二楼直接一跃而下,可手才摸上栏杆,就霍然惊见一群灵剑宗的弟子,正齐聚在大堂中用饭,自己要是这么突然往下一跳,一定会引起众人的围观,到时候动静一大,再把此刻昏睡着的师尊惊醒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跟鼓点一样狠狠敲打在李锦绣的心头,他此刻就犹如瓮中之鳖,被困于方寸之间,逃无可逃。 第94页 冷汗越冒越多,李锦绣的脑子一片空白,后背嘭的一声,就撞在了身后的房门上,紧接着就听见了赵二的声音:「都日上三竿了,怎么也没见着李公子的人?派个人去请,千万别让他逃了,无论如何,我此遭务必要将他带回赵家。」 「是。」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锦绣瞥见了一抹玄色衣袍,是燕师兄! 情急之下,李锦绣果断转身,直接撞开了房门,又嘭的一声,火速把房门掩上,还用门栓把门插|上了。跟无头苍蝇似的,直接往房里一扎。 却不曾想好巧不巧的,此房里有人住,要死不死的,住的人正是大师兄沈银竹! 更巧的是,沈银竹有早起出门练剑的习惯,出了身汗,回来便在房里稍作洗漱,此刻正光着嵴背,下身着一条藏青色的绸裤,手里握着一条拧的半干的毛巾,仰头擦拭着颈肩,抬起的手臂线条流畅,腰背挺直不薄也不厚,看起来骨肉匀称,非常漂亮。 当两人四目相对时,双双一愣。 沈银竹惊讶于少年衣不|蔽|体,面红耳赤的狼狈模样,而李锦绣惊诧于大师兄的腹肌练得真好。 李锦绣尴尬到无地自容,恨不得直接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可此刻想出去也不行了,脚步声落在了门外,紧接着响起了燕雨真的声音:「刚刚是什么动静?」 「不知道啊。」赵二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疑惑,「我刚刚只瞥见了一道儿人影,还没看清楚是谁,就闪了进去。」还问身后的几个门生,「谁住这间?」 几个门生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摇头。 赵二便又开始了大胆的猜测,声音骤然压低:「莫不是御尸宗的人,乔装改扮成我们的人,然后混迹在了队伍中?」 这下也无须任何人回答,赵二直接吩咐门生破开房门。 「慢着!」燕雨真阻拦道,「此间是我大师兄所住,岂容你们胡来?」 「什么叫作胡来?御尸宗的门徒神出鬼没,无孔不入,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你从赵家掳走,说不准就能将你师兄也掳走!我这是在救人!」赵二又跟门生们吩咐,「快!把门破开!」 眼瞅着众人要进来了,李锦绣急得满头大汗,自己此刻衣不|蔽|体的,一夜磋磨之下,脸色肯定不好看,而大师兄又光着个膀子,任谁瞧了都会想歪的。 好在大师兄十分善解人意,一边示意李锦绣往床上躲,一边拿过屏风上搭着的干净衣服往身上套,径直走向了房门口,余光瞥见李锦绣藏好了,才打开了房门。 「发生了何事?竟这般吵闹?」 「大师兄。」燕雨真抱拳行了一礼,再抬起头时,目光往大师兄身上扫了几眼,见没什么异常,便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赵二公子方才眼花,说看见有道人影闪进了房里。」 「我还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赵二说这话时,还回眸望了望身后几个门生,门生们也纷纷表示都听见了。 沈银竹淡淡一笑:「抱歉,方才那道人影是我。」 「你?」赵二惊问,「大白天的,你跑这么急作甚?身后有鬼在追吗?」 「你话怎么这样多?」不等大师兄解释,燕雨真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赵二的话,沉声道,「这里是客栈,又不是你赵家,我们灵剑宗的大师兄是跑的,还是飞的走的,同你有什么关系?」 语罢,又冲着沈银竹略一拱手,腿一抬就往李锦绣所住的房间去了。 待房门重新掩上时,藏在被褥里的李锦绣才暗暗松了口气。 「好了,人都走了,可以出来了。」 「大师兄。」李锦绣裹紧被褥,就探了个脑袋出来,有点难为情地问,「可不可以给我找身干净衣服?」 沈银竹点点头,思及自己比李小山高了不少,自己的衣服他也穿不了,而且他不习惯把贴身之物借给旁人。刚准备出去寻个身量差不多的弟子借一套来,衣袖就突然被人拽住了。 「大师兄,我,我不能穿你的衣服吗?」李锦绣眼巴巴地瞅着大师兄,记忆中大师兄最温柔最好说话了,尤其受不得小孩子撒娇,当即就下意识扯着那截衣袖晃了晃,声音也软了几分,「大师兄……」 沈银竹定定凝视着面前的少年,有片刻的恍惚,最后还是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吧。」 换上了大师兄借给他的绯色锦袍,李锦绣边系腰带,边看着衣袍上绣的花样感慨:「想不到大师兄居然也有这般颜色艷丽的衣服,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沈银竹见衣服确实大了些,穿在李锦绣身上有些松垮,但少年模样好,穿这种艷丽的衣服委实好看,伸开双臂原地转圈的样子,让人有片刻的恍惚,总觉得是故人再现。 「没什么,只是觉得大师兄一身书卷气,想来更偏爱素色的衣服。」李锦绣信口胡诌,还顺势把头髮也重新梳理了一番,嘴里咬着髮带一端,另一只手胡乱往头髮上绕,声音有点含煳不清。 沈银竹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待李锦绣穿戴齐整之后,神情才骤然严肃了几分:「是不是燕师弟又欺负你了?」 说实话,这个「又」字让李锦绣很尴尬,立马就想起昨日在浴室里的事,赶紧跟大师兄解释,自己和燕雨真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是大师兄想的那样! 沈银竹却是不信,若说昨日只是恰好撞见了,匆匆一瞥,倒或许是个误会。 第95页 可方才李锦绣闯进来时,说是衣衫不整可能都有点保守了,简直就是衣不|蔽|体,还满脸潮|红,髮丝凌乱,只怕任何人见了都会误会的。 不过……沈银竹到底善解人意,既然这个小师弟不肯说,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只不过在离开时,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对李锦绣道:「你最好想办法把这里的痕迹遮一遮。」 之后也不等李锦绣开口,便自顾自转身离开了。 直到房门再一次关上,李锦绣才恍如梦醒般迅速迴转过神,赶紧往梳妆檯前一扑,对着铜镜一照。 铜镜上少年面若桃花,眉清目秀。 露出衣领的修长玉颈上,还残留着好几口颜色艷丽的斑驳牙印,一看就是被人一口一口咬上去的。尤其喉结处,颜色鲜艷到几乎要渗出血来,任谁见了都不难猜测,他这是被人狠狠疼爱了。 第42章 娶妻娶妻就是要相伴一生的! 李锦绣羞得都快无地自容了,两手抓着梳妆檯,额头轻轻往桌面上磕了几下,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他很懂得心疼自己,发癫撞头都不捨得撞太重。 这简直要没脸见人了啊! 不过好在他脸皮厚,要是换作其他人,说不准该羞愧难当到出门找条过腰的河,一头扎进去把自己淹死。 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还不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容他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一局掰回来!事情一定有转圜的余地,一定有,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有个屁啊,天要亡我李锦绣啊! 他怎么就能稀里煳涂爬上了师尊的床? 昨晚到底对师尊做了什么啊,为什么一夜之后师尊睡得那么沉?! 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师尊晕过去了?! 李锦绣开始抓狂了,苦恼地两手抓着头髮,又往桌上撞了几下,额头上传来轻微的尖锐疼痛,逐渐将李锦绣混乱不堪的思绪拉了回来。 理智告诉他,逃避是没用的,以师尊的本事,纵是他逃到天涯海角去,也会被抓回来,到时候死得肯定很难看。 现在滚回去,噗通一声跪在师尊床边,什么话都别说,直接几个头结结实实磕地上,然后大喊一声「弟子有错,愧对师尊,不敢劳师尊动手,来世做牛做马,再偿还师尊养育之恩」,直接拔剑往脖子上一抹,痛痛快快的,还显得他很有担当。 是生是死到时候看的就不是什么造化了,而是师尊! 若师尊尚存恻隐之心,定会出手拦他,若是怒火难消,那也就是李锦绣命该如此了,死在师尊面前也不算冤枉,全当是以死谢罪了。 但理智归理智,对于死去活来一回倍加惜命的李锦绣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就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活着就不一样了,活着还可以将功补过,立功赎罪——虽然目前来说,李锦绣不知道自己得立下什么功,才能抵消得了他昨夜的欺师灭祖。 拯救苍生?得了吧,就他这样,还是洗洗睡吧。 统一三界?拉倒吧,他名不见传也就一张脸。 羽化飞升?纯阳之体若想短时间内羽化飞升不是不可能,但问题是他得跟多少男人睡,吸多少元阳修炼才行啊。 不不不!宁死也不能卖、沟、子! 如果他有这个念头的话,当初就不会拼死逃出万鬼宗了! 恐怕也只有救师尊一命来将功补过了。 但问题又来了,以师尊的修为来看,何须他救?他不落难,不让师尊来救,就已经算他独立自强,不给师尊惹麻烦了。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譬如,自己感念师尊此前救命之恩,特将纯阳之体献上,不求有功,但求能解师尊的寒症。 再或者说,声情并茂地跪师尊面前哭诉,说自己昨夜当真不是有心的,而是此前被宿文舟下了药,还余毒未清,一时煳涂才…… 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闪现而过,又一个个被李锦绣驳回了,他暂且无法接受,自己居然厚颜无耻到以下犯上,跟自己一直以来视为父亲一般敬重的师尊发生了那种事! 实在是有违纲常! 不等世人唾弃他,他就先暗地里把自己唾弃了不下于千百遍,在经歷了短暂的深思熟虑之后,李锦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师尊所住的房间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毅然决然地从大师兄房里直接跳窗逃跑。 容他先跑几天避避风头。 可谁能想到,大师兄的房间窗外正对着客栈的后院,谁又能想到,后院里不仅有马厩,还圈了一片栅栏,里面养了一大窝兔子! 最让李锦绣没想到的是,一大清早的,燕雨真燕师兄,不在大堂里吃早饭,居然提熘着一个装满了胡萝蔔青菜的小竹篮,隔着栅栏餵兔子! 李锦绣火急火燎跟被鬼追似的,就这么从天而降,恰好跌落至了燕雨真面前,燕雨真也是愣了一下,几乎没有犹豫,立马丢了小竹篮,伸开双臂不偏不倚将李锦绣接了个满怀。 「怎么是你?!」燕雨真接住他后,神情越发惊诧,也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反而拧着眉头问,「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李锦绣摇摇头,还立马从燕师兄怀里站了起来,燕雨真仰头望了一眼大开的窗户,旋即迅速作出了判断:「你在大师兄房里做什么?」 「我……」 「你哭了?额头怎么红了?还有你这脖子……」燕雨真的目光紧紧盯着少年用纱巾缠绕的修长脖颈,下意识抬手要扯开。 第96页 李锦绣立马侧身闪开,故作镇定地笑笑说:「没什么!我,我就是嗯……」目光四处乱扫,在扫到了栅栏里的一堆兔子时,赶紧转移话题,「燕师兄是在餵兔子吗?哇,好多兔子啊,好可爱,一个个胖乎乎的……哎?那只为什么躲那么远?」 他指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隔着栅栏定睛一瞧,这兔子的脖子上还戴着漆黑的项圈,项圈下面坠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牌,李锦绣愣愣地问:「这,这不是我的兔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此前我被那小魔头设计抓了去,后被大师兄赶来救下,诛杀那些邪魔歪道时,在角落里发现了这只兔子。」燕雨真解释道,很快话锋一转,又拧着眉问,「所以,你为何会出现在大师兄房里?」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又被李锦绣打断了,直接推开栅栏,将蜷缩在角落里的煤球抱了出来,李锦绣一边轻轻抚摸煤球的长耳朵,一边疑惑地问:「它这是怎么了?瞧着没什么精神。」 「不知道,我见到它时,它就这副模样……」顿了顿,燕雨真又一次追问,「你在大师兄房里……」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你都餵它吃了什么?是不是喝水了?兔子不能喝水的。」 「就是普通的胡萝蔔和青菜,不过它并没有吃几口,我想它是觉得害怕,就将它放在了这里,可看样子……」话到此处,燕雨真神情一凛,「你不要打岔!我问你,你到底在大师兄……」 「哎?」李锦绣见兔子一直蜷缩着后腿,就好奇地轻轻用手拨,谁曾想兔子竟然急了,不仅发出了惨叫,还一口咬上了李锦绣的手背。 顿时涌出了血珠。 燕雨真面色一冷,寒声道:「畜生就是畜生!怎么都养不熟!」他是在替小师弟打抱不平,可这话一出口,反而有点像是在指桑骂槐。 当即薄唇一抿,燕雨真有点紧张地凝视着李锦绣的脸,却见他没什么反应,只是俊脸绯红一片,尤其是唇瓣,殷红如血还丰|盈饱满,看起来很像是新鲜熟透的果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燕雨真突然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立马把目光瞥开了,浑然将刚刚想要问的话抛之脑后,见李锦绣抱着兔子要走,下意识跟了过去。 李锦绣走一步,他跟一步,被跟得头皮发麻,冷汗直流,他现在可是要跑路,被燕雨真这么步步紧跟,他还跑个鬼啊,总不能带他一起跑吧,那成什么了,私奔吗? 为了尽快摆脱燕雨真,李锦绣只好趁其不备,一张定身符贴在了他身上,为了防止他发出声音引来旁人,还抓起一根很|粗的胡萝蔔,直接塞进了燕师兄嘴里,看着燕师兄突然身子抽|搐,作出了呕吐的姿势,李锦绣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了,捅得也太深了,赶紧收手,低声连连告罪,说自己有难言之隐,实在是得罪了。 之后才掐起瑟瑟发抖的兔子,往怀里一揣,无视燕雨真喷火的眼睛,李锦绣再一次试图逃出客栈。 可倒霉的是,他的逃跑计划又一次付诸东流了,当大师兄微笑着站在他面前,身形一错露出了身后修长的白影时,李锦绣眼前一黑,股|间钝痛如涨潮的海水,瞬间将他整个人吞没了。 江寒溯束手而立,定定望着他,一言不发。 眉目疏淡,雪衣墨发姿容胜雪,气质清冷如山巅白雪,一夜之后,眉宇间略有几分刻意伪装的疲倦,却并不显孱弱,反而有一种谪仙临凡的飘然之感,只不过一双眼眸里此刻没什么情绪,满满的冰寒和淡漠,如同寒潭一般,仿佛能将李锦绣看穿。 李锦绣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目光,几乎要双膝一软,差点扑跪在地,幸好沈银竹是个很温柔和气的人,见状上前轻轻将人搀扶住,一声「小山师弟」还没唤出口,就听身后传来师尊的声音:「把他捆起来。」 沈银竹应是,虽然不明白师尊何故如此,但很识相地没有多问,只是面露难色地向李锦绣点点头,随后便取出绳索,将他的双腕捆住。 恰好燕雨真也被其他弟子揭下了定身符,此刻一看见李锦绣,简直就是仇人见面,当即眼神一戾,立马冲过来要揪住他的衣领,好在沈银竹在前面挡着。 江寒溯也不惯徒弟们的毛病,冷冷扫了燕雨真一眼,沉声道:「把燕雨真也捆了。」 就这样李锦绣的逃跑计划算是胎死腹中了,一路上都被迫和师尊挤在同一个马车里,他实在无颜面对师尊,根本不敢睁眼看师尊,只好一路装死,也不挑地方直接倒头就睡,大部分时间是装睡,江寒溯也不理他,由得他继续当缩头乌龟,但小部分时间里,李锦绣装着装着就睡着了,江寒溯就趁这种时候,取出伤药,还有他精心替徒儿挑选的药玉,尺寸只比他自己短上一指,在上面涂满了药膏后,才小心翼翼封到徒儿体内。 饶是再如何小心了,可睡梦中的李锦绣还是察觉出了异样,本能地抗拒起来,江寒溯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腰,直把人拍得浑身酥|麻酸爽,一点点力气都没有了,才顺畅地完成了手里的活儿。 待李锦绣再一次醒来时,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药玉的存在,瞬间涨得俊脸通红,下意识翻坐起来,可浑然忘了两手还被捆着,师尊为了不让他跑,坐马车时,就会亲自抓着绳子的一端,此刻盘腿打坐,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被动静惊醒,李锦绣张了张嘴,犹豫了很久很久,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开口,索性继续装死,一头扎回角落里,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继续睡。 第97页 睡得迷迷煳煳时,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撩起了他的袍子,李锦绣瞬间惊醒,知道是师尊,骇得一动不敢动,更是在师尊要解下他的腰带时,下意识紧紧蜷缩成一团,死活不肯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死,为什么不能光明磊落一点,主动跟师尊坦诚布公。 也不知道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师尊到底怎么看待他,又如何看待那一夜的荒唐? 如果师尊无法接受,何不一掌直接把他噼死算了,若是师尊接受了……可问题是,师尊有什么理由接受? 师尊认识「李小山」才多久? 师尊知道「李小山」是什么人吗? 一个才跟师尊认识不到半个月的「李小山」,凭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师尊的芳心? 最重要的是,李锦绣万万不能接受自己给自己当师娘的事实! 他知道自己生前不是个纯粹的好人,可能离经叛道,可能娇纵任性,也可能风流成性……但他不是那种不顾伦理纲常之徒,更不可能冒着天下之大不讳,被世人指摘唾弃的风险,跟自己视为父亲一般敬慕信赖的师尊在一起! 李锦绣就从来没想过要和师尊在一起,从未想过! 他是年纪尚小,但男欢女爱那种事情,他并非完全不懂,娶妻生子四个字,他还是理解得很通透的。 娶妻娶妻,那就是要相伴一生的,师尊教过他的,他不曾忘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生子顾名思义就是要传宗接代! 他李锦绣何德何能,去践踏师徒之情,挑战伦理纲常,辱没师门和师尊相伴一生,再生几个娃娃? 修真界人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活活把他淹死了。 更何况,他从小就发过誓,要当师尊座下最出色,最乖顺的徒弟。 那天晚上他真的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师尊身上很香,他很好奇,也很依恋,似乎是亲了师尊的唇,后来稀里煳涂的,就很主动地爬上了师尊的床。 一夜都骑在师尊身上,小马驹似的颠颠颤颤,快活得要命。 那时意识不清,什么师徒,什么伦理纲常通通都是狗屁,他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舒畅,从来没有享受过那般极乐。 根本没有受到任何胁迫! 是、他、自、愿、的!!! 醒来后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还跟跗骨之蛆一样,死死咬着李锦绣不放,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摆脱不了,其实不必师尊发落他,他自己都快煎熬地死掉了! 李锦绣甚至还希望师尊狠狠发落他,要打要杀还是要剐,他都认了,事已至此了,事实就是这样,他百口莫辩也无力替自己申辩,再多的辩解之词,也都是狡辩而已! 李锦绣浑浑噩噩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涌了出来,很快就被温热的手指轻轻抹掉了,他煎熬痛苦的同时,江寒溯比他更加煎熬痛苦,嗓子里像是吞了刀片,只要一想到小徒儿不久前才跟一个小魔头寻欢作乐过,江寒溯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火气,尤其是欲|火,简直比把他直接丢进火海中焚烧还要痛苦千百倍。 由于徒儿的不配合,那根药玉到底没能顺利取出来。 上面涂抹的药膏已被皮肉彻底吸收了,此刻不取出的话,无异于是样难以启齿的刑具。 江寒溯没有太多犹豫,既然徒弟不想取出来,那就日日戴着好了,直接施法封住。 看他往后还敢不敢在外头和其他男人鬼混! 徒儿他是要的,没法不要,哪怕脏得跟从泥窝里捞出来一样,洗一洗,换上干净衣服,就还是江寒溯怀里的宝。 宿文舟他也是要杀的。 徒儿能以命相护一次,难不成次次都能以命相护? 不仅是后面,小徒儿的前面同样是不乖的,不管是操|别人,还是被别人|操,都不被师尊允许。 江寒溯取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在李锦绣眼前晃了晃,骇得仅掀起一丝眼皮的少年浑身一哆嗦,下意识蜷缩成更小一团。 第43章 要不然师尊还是把我噼了吧 李锦绣整个人惊恐到了几乎要呕出来的地步。 怎么办怎么办,师尊这是要给他扎针治病,还是施刑? 应该是后者吧,他除了失去了生前部分记忆之外,根本无病无伤无痛……呃,沟疼不能算罢。 沟疼就擦药啊,也不能扎针的吧,总不能因为沟子疼就往他哪处的筋络上扎一针,麻痹他的痛觉神经吧? 也不至于就疼到那个份上了,真的。 药玉除了令他羞耻难堪到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之外,怎么说呢……可能是师尊给他用的伤药比较好,吸收的过程还蛮舒服的,清清凉凉的感觉像是咬着冰块……等等,打住!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啊,李锦绣! 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不知道悔改就算了,还苦中作乐起来了! 李锦绣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很快就将他乱糟糟还不正经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小脸通红通红的,像是艷丽饱满的石榴籽,稍微碰一碰几乎都能渗出血淋淋的汁水来。 他不知道这根银针是用来刺哪里的,但想着师尊行医时,也常给人施针,定知道身上哪处穴道刺了最疼。 甚至还见过师尊运气在长针上,电花石火之间,针如梨雨簌簌而去,几乎从未有人能躲得过去。 第98页 不过师尊仁善,从不在针上淬毒,至多就是淬点麻药,被针刺中的人会瞬间肢体麻木,动弹不得。 李锦绣还曾经特意跑去请师尊传授他这门好本事。 依稀记得,当时师尊问他,为何要学。 李锦绣那时候年纪小,在师尊面前又一向乖觉,直接实话实说了:「比较帅!」 「嗯?」 「就是很潇洒!」小锦绣那时眼睛亮晶晶的,对着虚空手舞足蹈,假装手里捏着长针,满脸稚气,也满脸少年感,大笑道,「如果我学了这好本事,以后人未到,针先至!我还替这招取了个响噹噹的名字,叫作暴雨梨花针!」 「……」师尊当时或许有点无奈,还摇头嘆了口气,曲指轻轻一弹小锦绣的额头,「以后少看点人间的话本子,你都乱学了什么东西?」 「唔。」小锦绣捂着根本就不疼的额头,苦着小脸,「师尊,好师尊,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师尊……就教教我嘛,我想学!」 后来师尊还是教他了,只不过那时候李锦绣真是年纪太小了,又性格跳脱,做什么事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个定性。没学多久就失去了兴趣。 师尊很是无奈,也只能放他这匹脱缰野马满山疯跑,还时不时嘱咐他慢点跑,别摔着,小锦绣总会大笑着说:「我才不怕摔呢,我知道师尊一定会在我摔倒前把我接住的!」 当时小孩子的想法就是很天真,总觉得无论任何时候,身后都站着师尊。所以他根本不怕摔,反正师尊会接住他,没有一次例外。 或者可以说,那时李锦绣就是在博取师尊的注意,师尊不让他跑,他非要跑,不让他走悬崖峭壁的边缘,也就非走。师尊越不让做的事,他就越要做,好像这样「违拗」一下师尊,就能得到师尊更多的关注,反正师尊不会真的跟他生气,就算责罚,也罚得不重,打得也不疼,打后师尊还会心疼他呢。 只要师尊心疼了,就会有一种赚到了的感觉。 李锦绣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小时候真是个世间罕见的大傻帽。 也就师尊脾气好,如果换作旁人啊,早一巴掌把他打死回炉重造了。 可是很快他就赶紧敛容,强迫自己的思绪不要乱。 这根针银光闪闪的,看起来很光滑,也很细长。 两端都不尖锐,实则更像是细细的小棒|子。 感觉真要是扎人|穴道里,不得当场扎通啊。 就在李锦绣惊恐交加,不知道自己身上哪处穴道要受罪时,腰间蓦然一紧,被一只大手抓住了,随即身下一凉,那银针就扎进了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李锦绣蓦然身子剧烈一颤,要不是及时咬住了手,一声惨叫定会响彻云霄! 他头顶的天,此时此刻彻底崩塌成了废墟! 疼痛比羞耻更先到来,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一个鲤鱼打滚就要翻腾起来,可师尊似乎提前预料到了,一手牢牢扣住他的肩胛,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李锦绣再也顾不得装死了,急得满头大汗,挣扎着想要阻止师尊,可他的修为和体力,在师尊面前无异于是螳臂当车,任他如何负隅顽抗,不过都是垂死挣扎而已,他想大叫着喊一声师尊住手,可是下一刻,就恰好撞上了一双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眸,似能洞悉一切,将李锦绣彻彻底底看穿了。 审视和探究的目光,此刻宛如化作了实质,刀刃一般锋利轻薄,将李锦绣的灵魂和肉身进行完美的切割,一股森然的寒意,如芒刺背般顺着皮肤肌理一点点游走在全身。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往下,像是被人用钝器狠狠钉住了,动弹不得之下,只能大张着嘴,发出惊恐万分的呵呵声。 还因为受惊过度,下意识抽|搐着挺起了上半身,咬住的手也被师尊强制抽了出来,李锦绣释放情绪的工具没了,又想咬嘴唇,可下一刻,一根温热的手指就伸了过来,灵活地滑进了他的嘴里,师尊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也很蛊惑人心,「疼的话,就咬|紧师尊的手。」 李锦绣本能地摇了摇头,汗水和被逼出的眼泪,簌簌飞溅,他不肯去咬师尊,只能收拢起牙齿。 一声声惨叫从喉咙底蔓延出来,又被他费劲地吞咽回去。 李锦绣从来都没有想过,针能有这种用途! 他方才甚至有想过,为了逼他「醒来」,或许师尊会把针直接扎进他的指甲盖里,肯定很疼,但李锦绣非常有信心,自己肯定忍得住!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针居然扎进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很想放声惨叫,却又克制自己,不敢叫得太大声,万一被马车外的人听见了,该怎么想? 李锦绣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声,人生在世,名声有好有坏,功过是非都是由人评判的,想太多在意的就多,心就那么大点儿,在意的东西多了就会形成负担,跟石头一样压在那,人能好过吗? 他就图一个风流潇洒,逍遥自在,好赖都任凭人说去,他就是自由自在如风一般轻盈肆意,又捉摸不定的男人。 可师尊不行,他不能容忍师尊的清誉受损,哪怕自己此刻在身体和心灵上双重饱受摧残,也死死隐忍着,尽量让自己的哭声小一点,不要惨叫,更不要挣扎得太剧烈,动静小一点! 万一闹出了什么死动静,被外头的人听见了,风言风语眨眼睛就能传遍修真界! 第99页 可是……李锦绣办不到,他真的办不到啊! 密密麻麻的痛觉神经,在头皮上剧烈弹跳,舌尖瞬间就一片冰凉,眼前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昏暗——是师尊的衣袖,在手指勾着解下髮带时,拂过了他的面颊,冰冰凉凉的,和少年红润滚|烫的面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被解下的髮带,在修长的指尖缠绕,很快就在李锦绣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在玉色竹身上打了个很漂亮的结。 江寒溯好像只是顺手而已,还曲指轻弹了一下,低笑道:「小小的。」 李锦绣懵懵愣愣的,一双漂亮的鸳鸯眼睁得很大,因为羞耻而微微泛红,眼泪不由自主从眼眶里滑落,浸没在了乌黑的发间,皮肤又红又通透,跟陶瓷似的,光洁明亮。 「你还这么小,如何能与那魔头为伍?」江寒溯又道,修剪齐整的指甲轻轻摩挲着那寸皮肤。 李锦绣更懵愣,一时不知这个小,到底指的是年龄还是……? 「罢了,左右是为师没有教好你。」江寒溯低笑一声,「迷时师渡,若渡不了你,是我的错。」 「……」李锦绣说不出话来。 这种滋味真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那不是疼……也不能说是痛,酥酥|麻麻的,又很酸,感觉很艰涩,非常煎熬! 他从来就没有受过这种苦头,很快就服软了。 李锦绣睁大泪眼婆娑的异色眸子,语气哽咽,又有几分隐晦的缠绵,「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嗯?」江寒溯笑道,「真难得。」 难得徒儿在外鬼混一圈回来了,还知道自己有错。 「师尊饶我!」 「师尊……」少年勉强撑着身子,鱼儿一样把上半身滑进了师尊怀里,两手揪着师尊素白的袍袖,很滑,很凉,跟水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抓,感觉就是抓不紧,他只能努力地把自己往师尊怀里靠拢,嗓子里发出呵呵的声音,「求,求江宗主高抬贵手……饶,饶我……呃嗯。」 下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托住了,紧接着温热的气息轻轻落下,江寒溯的气息很清新,淡淡的檀香萦绕在周围,似有魔力一般,让人觉得非常心安。 仿佛天塌地陷了,都不用害怕了。 「疼?」 「呃,唔……呜呜呜。」尾音逐渐破碎,李锦绣哭了,哭得很羞耻,也很伤心,他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要这样。 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替师尊辩解的话。 哭得可怜,俊脸通红一片,如娇花一般动人,江寒溯喜欢看徒儿汗津津,满脸濡湿|的孱弱样子,但不喜欢看他哭成这样。 再一次问他,是不是疼。 如果疼,师尊可以用点麻药,一点点足以,止他的疼,但又得让他清晰感受到整个过程。 江寒溯要让他知道,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无论是你,还是师尊,亦或者是其他人,都得付出代价。 你以后再想跟其他男人寻欢作乐,倒别的男人怀里舒服快活的时候,就好好想一想今天,羞不羞,难不难堪? 你难受,师尊知道,可你又可知师尊心里有多难受? 眼睁睁看着你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还要顾及你的感受,怕吓到你,怕你又跑了,不能发泄情绪,不敢大声沖你吼,连痛苦都得背着你! 李锦绣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没出息地情动了,他一动情,被挟持住的小兄弟,就无异于像是被人拍晕在了案板上的鱼儿,方才还活蹦乱跳的,此刻翻起了鱼肚白,静静等着菜刀往肚子上划。 江寒溯给他用了一点麻药,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声音很温柔:「疼就叫出来。」 不疼了。 李锦绣慢慢闭上了眼睛,一股说不出来的酥|麻感,在浑身的骨骼和筋络中流窜,似乎天地之间一片白茫,所有人所有事都消失殆尽了,唯剩下他和师尊两人,藏身在不甚宽敞的马车中,彼此依偎着缠绵。 荒唐的淫|刑之后,李锦绣随着众人再度踏上了瀛洲,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李锦绣被关起来了,江寒溯没有给他任何理由,倒是对外给出了理由——因为李锦绣现在的身躯,占的是一个名叫许言的少年,而这个少年名义上是赵家长公子养在外面的男宠。 如今又成了灵剑宗的弟子。 双方对他的处置问题,还没有达成共识,江寒溯索性就以保护之名,将人关在了自己房里。 要么怎么说江寒溯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仙门名士呢,其余人若是这么做了,少不得要被人指摘,可江寒溯这么做,不仅没人非议,反而认为这很合理。 到底合不合理,这事另说,李锦绣又不是阿猫阿狗的,哪里忍得了被关房间里? 虽然不缺吃不缺喝,也没人招他惹他,但他是自由的鹰,不是被关在金笼里的雀,剥夺他的自由,无异于是斩断他的羽翼。 尤其煤球自打回来后,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一天到晚不吃不喝,就逮着自己身上的毛咬,彻夜不睡做出了一个很柔软的兔子窝,还时不时地用爪子碰碰肚子,眼睛濡湿红润,总是泪眼汪汪的,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若是幻化成个人样,只怕也是个小家碧玉……李锦绣觉得煤球跟脑袋被门夹了一样! 提熘着煤球的两只长耳朵,指着它的脸训道,「你少跟我来这套!一只公兔子一天到晚泪眼婆娑的,你装西施捧心啊?还摸肚子,怎么着,有了啊?你看我干嘛,我的啊?我要能把你肚子搞大了,我他娘还神了呢!」 第100页 草! 一天天的,真没一件事是顺心如意的! 放我出去!!! 李锦绣哪有那个闲工夫操心一只兔子的心理健康,满脑子都是,怎么办,赵狗嘴这么硬的吗,都这种时候了,解释清楚能死吗? 大师姐会不会误会我是破坏他们一家四口的妖艷贱货? 师尊是不是中邪了?为什么要往我前面后面填东西啊?幸好我是修真者,不似凡人那样必须吃喝拉撒睡,中间那俩字能省掉,也幸好能省掉,要不然能活活把人憋死了! 天吶! 李锦绣两手扶着房门,感受到了强盛的灵力波动,恨恨地用头撞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与其被钝刀子割肉,不如一口气来个痛快! 师尊! 要杀要剐给个准话罢,求您了! 要不然您还是把我噼了罢,我真的受不了这种内心的煎熬! 李锦绣脱力一般,慢慢跪倒在了房门口,痛心疾首地攥紧拳头,咚咚咚往房门上砸。 「别挣扎了,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放你出来的。」 门外传来了燕雨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师尊关着你是对的,你就是天上的风筝,没有线拴着,早晚要飞走。」 第44章 师尊也不怕把我憋死了 李锦绣觉得燕师兄的比喻很不恰当,自己并不是风筝,更不是别人手里的风筝,而是穹霄碧空中自由自在翱翔的鹰。 只不过他这只鹰因为偷吃了禁|果,正被关在木头笼子里熬鹰。 而此刻他是真的受不了了,鬼知道他内心有多煎熬,一听见燕师兄的声音,真就跟见到了亲人一样,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隔着门板深情唿唤:「燕师兄,好师兄,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师兄……」 「少来这套!」 燕雨真抬手中断撒娇,神情冷酷地道,「李锦绣,我本以为三年之后你会有所收敛,岂料私底下还是跟魔头为伍!枉师尊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追到广陵去寻你,依我看师尊去寻你作甚?不如成全了你与那魔头,以后眼不见心不烦,管你如何胡作非为,也再与灵剑宗,与师尊,与我无关!」 李锦绣知道燕师兄心里苦,由得他发发牢骚,这没什么的,在他看来燕师兄此遭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不发疯乱打乱杀,就已经足够沉稳隐忍了。 一边听他发牢骚,一边还点点头,霍然想起点头师兄看不到的,就应和着嗯嗯几声。 「你还敢嗯?你当真放不下那魔头?!」燕雨真更气了,寒声道,「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允许你再跟那小魔头有什么牵扯!」 「那我不嗯了。」李锦绣把脸贴向了房门,透过缝隙望向门外站着的燕雨真,声音低低的,「师兄,放我出来好不好?」 燕雨真冷笑:「露馅了吧,李锦绣?这会儿又知道叫师兄了?早干嘛去了。不是叫我燕公子么?你再叫啊。」 「……」 「我不会放你出来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燕雨真施法,试图将一瓶伤药,从被结界笼罩下的房门里送进去,可不仅送不进去,反而被结界上依附的灵力所伤,顿时一阵气血翻涌,他不死心,再一次释放出更多的灵力,这一回直接被震退了数步,连药瓶也被弹飞出去,嘭的一声,在半空中就爆开了,他也因此唇边溢出了一丝血色。 「师兄?」李锦绣听见了动静,更努力地趴在房门上,想瞧瞧外面发生了何事。 「离房门远一点!」 「啊……?」吓得李锦绣哆嗦了一下,不明白为何要离房门远一点,难道自己身上的气味熏到了燕师兄? 他抬起胳膊,低头仔细嗅了嗅。 确实残留着很古怪,很黏腻的气味,他知道的,这是精血混合的气味,还夹杂着师尊残留在他身上的檀香,以及纯阳之体天生的合欢花香味,甚至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药香,来至于身后藏的药玉。 李锦绣瞬间面红耳赤,赶紧离房门远了点。 明明他已经用了清洁术,可不管怎么清洁,气味就是散不掉,或许把前面后面的东西都取出来,才能真正散干净气味。 燕雨真平復了一番气血,暗暗心惊师尊怎么把结界设得如此厉害? 这是多怕李锦绣会逃跑啊,居然在结界上灌入了如此雄浑的灵力。他怕李锦绣逃跑不成,反被结界所伤,非常严厉地告诫他,不许用灵力强行破结界,否则他必伤无疑! 可李锦绣早就尝试过了,没用,也根本没受伤啊,但为了不火上浇油惹师兄生气,还是乖乖「哦」了一声。 见李锦绣如此乖觉,燕雨真的火气总算消散了大半,但还是没忘之前胡萝蔔捅|嘴的事,立在门边,咬牙切齿道:「你小小年纪的,到底都跟谁学的?竟敢用那种东西,往自己的师兄嘴里捅?你能不能要点脸?」 唉?! 李锦绣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申辩道:「我只是想堵住你的嘴,怕惊动了别人!还有啊,师兄!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能不能说清楚了,别乱用这个那个的,倒是惹人误会!」 「你还怕惹人误会?若是自己行得端,坐得正,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什么?」燕雨真嗤笑一声,语气里有几分调侃的意味,但更多是恨铁不成钢,「难不成是怕你昔日的老情|人误会了?」 第101页 「我……!」 「别你啊我啊的,你跟谁一天天的没规矩呢?容成宣他不喜欢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再如何自甘堕|落,再怎么放纵自己,他也不会心疼你的!」燕雨真语气又沉了几分,声音压得很低,「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早已假借师尊之名,差遣容成宣去极北苦寒之地,去寻一株万年天山雪莲,一日取不回来就一日不得归!」 「万年……天山雪莲?」李锦绣怔愣,千年的就很难得了,还万年……万年的别说天山雪莲了,就是一根不起眼的杂草也该成精了,他愕然出声,「你这不是在为难人嘛?他一个残废,如何能坐着轮椅穿越茫茫冰山?」 「你心疼了?」 「这,这哪里就能扯到心不心疼上了?」李锦绣确实是心疼的,容成宣可是他三师兄啊,他又说,「我如何能不心疼?我也很心疼你,燕师兄!」 「得了罢,你少害我我就该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李锦绣有点难受,但也能理解,毕竟这回小舟是沖自己来的,燕师兄八成是替他挡灾了。 虽然小舟没提这事,但李锦绣也不能装死,他真的很难受,趴在房门上,声音微微哽咽了:「燕师兄,对不起……」 「……」燕雨真愣住,心尖一软,不禁唤了声,「锦绣。」 「对不起。」李锦绣的声线更颤了,两手扶着房门,低着头肩膀在颤,「……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生我气,打我骂我是应该的。」 「我,我什么时候……」打你骂你了? 他这么一说,燕雨真就说不出难听话了,下意识往房门上贴去,可随即就被无形的结界弹开了,根本就触碰不到李锦绣分毫。 「锦绣,你,你别哭,其实,其实师兄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燕雨真压低声儿,不太熟练地哄他,「我知道你很痛苦,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让你当年吃尽了苦头,身为师兄没能及时劝你回头,师兄也有错,你……你别哭啊。」 「哇……」 李锦绣隔着房门,被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兔子,狠狠咬到了腿,顿时声音拔高。 「锦绣!」燕雨真想看看他,高大的身形尽量避开结界,虚伏在房门上,透过一点点缝隙往里瞧,却看见了一双湿红的眼睛,难得语气温和,「不是我不放你出来,而是……」 「而是什么?」李锦绣吸了吸鼻子,把兔子踢开。 燕雨真:「而是眼下外面很乱,你最好还是先避避风头。」 「好……」李锦绣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还说,「我以后什么都听师兄的,师兄先把三师兄召回来罢。」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很显然燕雨真并不打算让他俩见面。 李锦绣无可奈何,只好再一次读取燕师兄的心声。 而这一回被他读出了惊天大瓜! 原来赵祁被抓了回去,赵家连夜召集了所有长辈和嫡系子弟,对他进行审问。 可赵祁嘴硬得很,无论如何逼问就是不肯交代,一直缄默不言,哪怕受刑下几度晕厥过去,也依旧不肯交代。经过赵家长辈商议,决定对他进行「搜魂」,这可是一种酷刑,对好生生的修真者进行搜魂,都生不如死,若是再对已经受尽刑罚的赵祁搜魂,基本上搜完之后,他就没命了。 赵祁原本一直硬撑着不肯开口,一听说要搜魂瞬间神情大变,竟想当场了结性命,被人拦下后,他还是不肯交代为何要与御尸宗勾结,只求一死谢罪! 最后还是对他进行了搜魂,而搜魂之下竟发现赵祁曾经跟裘云音有过首尾!!! 这可真是一石惊起了千层浪! 原来裘云音还没嫁到赵家时,就曾经遇见过赵祁,当时赵祁意外身负重伤,倒在了路边,被心地善良的裘云音所救。 只不过当时两人都不方便泄露身份,遂双双易容换貌,也都不知对方身份。 就这么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之下互生情绪,还在一起了。 赵祁因有任务在身,遂不告而别了。 后来再见时,裘云音已经「忘」了他,还跟他的侄儿成亲了。 更离谱的是,大师姐的长子阿隐,经过赵家的秘术查验过了,竟然就是赵祁的孩子! 探究到这里时,李锦绣已经冷汗直流了,谁知道后面的事更炸裂! 裘云音根本没忘记赵祁! 甚至第一眼见到对方时,就通过气息认出来了,只不过没声张而已! 至于阿隐,并不是婚前有的,而是婚后,婚后赵元慎一天到晚不归家,还在外头各种「风流」,又是养女人,又是养男人的,漫天桃色传闻,流言蜚语怎么可能不传到裘云音耳朵里? 裘云音为了报復他们叔侄俩,就同时跟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 把他俩当狗一样玩。 李锦绣只觉得耳边隆隆的,实则他是个宽以待己,严于待人的人——意思就是说,他很护短。 裘云音是他视为亲姐一样的人,因此,他并不会唾骂责怪大师姐,反而心疼大师姐,为什么会遇见赵家叔侄俩。 一个不告而别,肉包子打狗似的,一去不復返了。 一个口是心非,明明心里爱得要死要活,卑微得跟狗一样,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没关系,只要是自己的媳妇儿就心满意足了,表面还拽得跟天王老子一样,对大师姐动粗,直接撕衣服乱吻。 不是任何人都有读心术的! 第102页 就算有爱,如果不表现出来的话,哪怕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也感受不到的。 什么都要猜,连爱不爱我都要猜,那也太累了。 更何况裘云音身世悲苦,更需要很多的爱和耐心,才能融化她刻意伪装的寒冰。 她本不该有此遭遇,也本不该名声尽毁,沦为整个修真界人人唾弃的女子。 她一个清白姑娘,被两个贱男人逼成了疯子。 李锦绣难受得不行,他太心疼大师姐了,吵着闹着一定要出来为大师姐撑腰。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燕雨真嘆气,「这个结界我也破不开。」 他还告诉李锦绣,「赵元慎把什么都说了,若不是有师尊在,你就等死罢!」 「……」 又一次读心,李锦绣可算是明白燕师兄今晚的邪|火是打哪儿点燃的了。 原来那个口是心非,浑身上下就嘴最硬的赵元慎,竟然在裘云音和自家小叔的丑事被曝光于众时,也自爆了自己的风流史。 譬如,跟裘云音成亲,完全是长辈们拿两家婚约压迫,他根本就不喜欢她,还很厌恶。在成亲之前夜宿过春风楼——当地有名的秦楼楚馆,顺便替春风楼的花魁赎身——刻在男人骨子里的救风尘。 婚后关系还没断,不仅给那花魁娘子买了院子安置,还安排了十来个僕人伺候着,自己则是隔三差五就过去探望一番。 再譬如,之前埋在裘云音喜欢的蔷薇花圃里的侍女,是赵元慎的一个通房丫鬟,本来是打算扶成妾室的,只不过被赵祁暗地里杀掉了,只因赵祁想给裘云音暗暗出口恶气。 至于之前一直养在外头的那个男妾许言也是真的,赵元慎承认了,他就是风流成性,男女不忌,喜欢许言多过自己的夫人。 这些惊天秘|闻说出来后,简直惊呆了一众赵家长辈,原本直冲赵祁和裘云音的怒火,竟齐刷刷沖向了赵元慎,要不是赵元慎的母亲护短,一直说不可能,她儿子不是那种人,赵家主一气之下,就一掌把这个逆子给噼死了。 场面确实跟燕雨真说的一样,乱成了一锅粥。 李锦绣的嘴角就没停止过抽搐,越发抓着房门,哐哐乱敲,大喊着放我出去! 虽然他不那么在意名声,但也不能任凭赵狗当众往他身上泼脏水罢? 通过之前对赵元慎的读心,李锦绣其实多少也能明白他此意何为——不就是想分摊火力,让众人把矛头从裘云音身上挪开? 以他的「风流成性」,「道德沦丧」,「品德败坏」,「断袖之癖」,来给裘云音的红杏出墙铺垫出一个极好的理由。除此之外,大约还有一种「我与裘云音都非完璧之身,婚后各有错处」。 但以李锦绣对赵元慎的了解,只要他一开口,火葬场的大门就会向他敞开。 果不其然,燕雨真对此还精准评价:赵元慎实在太过卑劣,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还把大师姐生生逼成了一个疯子! 李锦绣急火攻心,那是一刻都不能等了,恨不得直接破开结界,因为急躁连读心都读得磕磕绊绊。 好在燕雨真也藏不住话,又嘆道:「罢了,幸好有师尊在,终是替你洗刷了冤屈,还了你清白,往后你与赵元慎再无瓜葛,生死都是我灵剑宗的人。」 李锦绣闻言心里稍安,之后就比较顺畅地继续把后来的事探听了个大概。 也就是说,师尊拿出了一瓶特制的吐真水,施法灌进了赵元慎嘴里,在吐真水的作用之下,赵元慎总算交代清楚了,他和那个许言之间,从头至尾都清清白白,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那问题也就来了,既然师尊有吐真水这么好的东西,干嘛不给赵祁用,反而任凭他被搜魂? 对此,李锦绣从燕雨真的心声中,得到了一个仅代表他自己的解释:「赵祁当年那般折辱大师姐,纵是师尊有吐真水,他也不配用!」 「……」 李锦绣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也说不上来。 好在师尊是个极其护短之人,只要有师尊坐镇,哪怕大师姐把赵家掀了个底朝天,想必都能保她安然无恙。 因为此事上三人各有错处,所以暂时都被关了禁闭,至于如何处置,还需要慢慢商议量定。 不管怎么说,这事闹的还真是一波三折的。 燕雨真离开后,李锦绣总算有点胃口吃东西了,也不管肉饼已经凉透了,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才吃了没几口,面前一晃,如同下了一场不合时宜的雪,空气都寒了几分。 李锦绣瞬间头皮绷紧了,下意识调头就跑,可屋里就这么大点,他又能往哪儿跑? 还不是被师尊用灵力缠住了腰,直接将他拖了回去。 屁股撞到桌沿的时候,一股麻|酥酥的电流感,瞬间流窜至全身,李锦绣腿脚一软,不受控制地往师尊怀里跌去。 看起来特别像是主动投怀送抱。 江寒溯微微一愣,顺势就将人接了个满怀。 想了想,又把人推了出去,再一次让李锦绣屁股撞到桌沿,看着小徒儿瞬间涨红的俊脸,江寒溯唇角一勾,觉得这很有意思。 「咳咳咳……」 李锦绣被刚刚吃进嘴里的肉饼噎住了,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使劲拳头咚咚咚往胸口砸。 很快一杯茶水就递了过来,他牛饮下之后,总算好受多了。 第103页 江寒溯看着徒儿手里攥着的肉饼,然后挽着衣袖,曲指虚虚往桌上碗碟里的肉饼一探。 凉的。 「不要吃了。」江寒溯收回了手,面色如常,「这种肉饼凉了之后,吃了会不消化,你胃不好,吃多了要胃疼的。」 本来胃的位置就浅,每次稍微深点就嗷嗷乱叫,若是吃坏了东西,一会儿做的时候,还不知道要鬼叫成什么样。 「……」 李锦绣心说,师尊还管我吃东西消不消化啊,怎么不问问我前面后面都堵着呢,会不会把人憋死了? 第45章 他要的从始至终都是锦绣的心 当然了,他只敢悄悄在心里倒苦水,明面上是不敢说的,还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江寒溯打断了。 「想好了再说。」江寒溯语气淡淡的,「若是还没想好,那就继续想。」 权衡利弊需要时间,他就给徒儿这个时间。 「呃,我……」 「想好了?」 「没……」 「嗯。」 早在预料之中,江寒溯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陪他耗,落座之后,江寒溯替自己也倒了杯茶,抿入口中,茶水已经凉透了,滋味有些苦涩。 他不说话,李锦绣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气氛有些僵沉。 李锦绣还是没法接受事实,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师尊之间的关系。 明明他从前不是这样优柔寡断之人,如今却像是被无形的线缠绕着,让他每跟师尊说一句话前,都要思量再三,好像稍微说错一句,就会万劫不復。 迟疑了很久,李锦绣还是装起了鸵鸟,避重就轻地道:「多谢江宗主还我清白。」 呵。 江寒溯暗暗冷笑,这会儿怎么就江宗主了? 「何出此言?」 「燕师兄都跟我说了,倘若不是江宗主用了吐真水,那,那我的名声可算是败坏完了。」李锦绣说这话时,都不敢抬头看师尊的脸,生怕看见师尊眼里的嫌恶和冷漠。 「你是徒弟,我为人师,徒弟闯祸自然由师尊善后,若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不若即刻就去死,你觉得呢?」 李锦绣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师尊语气很平静,神情很自若,但他就是有一种师尊很生气的感觉。 什么死不死的?师尊从前不会这么说话。 张了半天嘴,李锦绣也只磕磕绊绊说了句:「江宗主说什么都对。」 又是江宗主! 江寒溯点点头,语气依旧淡漠:「就这些?可还有别的话?」 李锦绣抿了抿唇,突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仰头哀求,「不知江宗主可否高抬贵手,先,先将那两个东西取出来?」 「什么东西?」 「就那个和那个啊。」 「嗯?」江寒溯明知故问,「你说清楚,那个到底是哪个。」 「……就是长针和,和药,药玉。」李锦绣结结巴巴地吐出这几个字,把自己臊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脸红到了几乎快要渗血的地步,声音也越来越低,「求,求您了……」 江寒溯神情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说话不急不缓的:「怎么,是师尊送你的两样东西,令你感到不舒服了?」 「……」 这个前缀可以省掉啊,别管是谁送的,哪怕就是天王老子送的,可被堵的是李锦绣,吃苦受罪难堪的,也同样是他啊。 「理由。」 「……」 这,这还需要理由吗?!当然是影响到我了啊,任何人无缘无故被塞了东西进来,都不会好受的! 江寒溯见他羞红了脸,低着头一直绞着衣袖,还是跟从前一样,不由眸色温和了几分,可旋即又想起这副可爱的样子,也被其他男人看了去,心里又涌起了火。 可明面上根本看不出分毫,还淡淡解释自己的行为。 「那两物可助你疗伤。」 李锦绣点点头,低声道:「弟子知道江宗主宽厚仁善,即便发生了那样的事,也依旧……不,不忍心责罚弟子,弟子实在是……」 「就是责罚。」江寒溯抬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可封你大半灵力。」 李锦绣震惊地仰起头,瞳孔都微微发颤。 江寒溯道:「看样子你还没发现。」 这其实怪不得李锦绣反应迟钝,他现在是坐立难安,辗转难眠,被折磨得稍微动作幅度大一点,就很有可能当场颅内放烟花,他的胳膊腿一直都是软软的,身上总是黏腻腻的,跟熟透了的果子一样,汩汩冒出鲜甜的汁水来,这种感觉让他非常抓狂,隐忍克制得很是辛苦。 根本就注意不到自己的灵力被封了,他还当自己是被|操|狠了…… 李锦绣终于鼓起勇气,仰头直视师尊。 「我知之前的事,对江宗主造成了伤害,也在想尽办法弥补,但这么关着我不是个事,要杀要剐江宗主给个准话!」 好稀奇的话,原来徒儿是这么看待那夜之事的。 李锦绣以为的阴差阳错,稀里煳涂,殊不知就是江寒溯的图谋已久,蓄意为之。 江寒溯曲指轻轻点着桌面,静静凝视着面前跪着的少年,想听听看三年之后的小徒儿,又要如何口出惊人,给他带来何种惊讶。 「那天晚上,是弟子一时鬼迷心窍,不!不是鬼迷心窍,而是,是情非得已!」 第104页 这么说仿佛师尊就是鬼一样,李锦绣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总觉得像是站在了悬崖峭壁之间拉起的绳索上,稍不留神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以至于他说话时很小心,还时不时偷觑师尊的脸色。 可师尊神情自若,根本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仿佛那天晚上被徒弟以下犯上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李锦绣额头上渐渐沁出了一层薄汗,话到此处紧紧抿了一下唇,静静等着师尊对他宣判死刑。 「好一个情非得已!」 江寒溯嘆道,和师尊在一起就是情非得已,和那小魔头在一起,就是心甘情愿? 他竟一时气笑了,略颔首,又道,「如何情非得已了,你且细细说来听听。」 李锦绣不得已,只好说自己之前被小魔头下了药,此话一出,他分明看见师尊的脸色骤沉几分,当即微微惊诧,心说我被下|药的事,师尊不是早就知道? 当时师尊还替我解呢,难道不是吗? 但也没想太多,李锦绣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许是余毒未清……」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说辞。」 江寒溯嗤笑一声,胸膛里的怒火又一次熊熊燃烧起来,本以为小徒儿与那魔头是你情我愿,暗通曲款,竟不成想还下了药! 可若是小徒儿并不情愿,事后又何必处处阻拦师尊,不让杀那魔头? 如此说来,哪里是余毒未清,分明就是余情未了! 江寒溯霍然起身,一挥衣袖抬腿就走,他要去杀了那个小魔头,否则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江宗主!」 李锦绣心尖剧颤,突然有一种再也逃不出牢笼的错觉,情急之下飞扑过去,直接抱住了江寒溯的腿,仰头连声道:「我不会抵赖!我也不会逃跑!我会负责的,我会负责!!」 「你这话说出口,自己是否相信?」 说不会抵赖,不会跑,那天早上一觉醒来,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撒腿就跑的人是谁? 负责,如何负责? 师尊要的从来都不仅仅是一具躯壳,如何是的话,他抱尸三年,同棺而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要的是李锦绣的心,一颗全心全意爱师尊的心! 李锦绣给得了吗? 左一个好哥哥,右一个好弟弟!李锦绣的心可真是大,能同时装几个男人! 这让师尊如何消得了这口怨气? 当即便要施法将人震开,待他把小魔头杀了,头砍下来装在盒子里,送到徒儿面前,一切事情都会迎来新的转机。 「师尊,师尊!」李锦绣急了,恨不得立马就用读心术探究师尊的心声,可尊师重道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如何能对自己最敬慕的师尊探心?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偷偷探听一点点,就一点点,反正他更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了,还怕再错上加错么? 可他二人实力相差过于悬殊,李锦绣的灵力又被封了大半,此刻挂在师尊身上,在血丹的作用下,又是一阵气血翻涌,面红耳赤,手脚具软,根本提不出一丝丝的力气。 「师尊……」他甚至都带了点哭腔,慌乱中紧紧拉扯住师尊的宽袖,用尽全力往下拽。 江寒溯身形不动,沉默得像一座青山。 耳边传来徒儿的哽咽声,一声声唤他师尊。 就像三年前一样,江寒溯被自己座下最小的徒弟,从师长的高位上拽了下来,此时此刻,旧事重演。 江寒溯主动弯下腰来,绸缎一般顺滑乌黑的长髮,垂落至地,大手轻轻钳着小徒儿的下巴,迫他仰起头来,满眼都是晦涩难懂的情绪,低嘆:「我该拿你怎么办?」 就此收手不甘心,毫无芥蒂做不到。 夹杂着怒火的双修,自然算不得温柔。 李锦绣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像是浸没在了泥沼中,口鼻间满是黏腻的古怪气味,几乎快要溺死了。 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煳,整个人被禁锢在两臂之间,根本动弹不得。 迷迷煳煳时,他似乎听见了师尊的声音,好像在问他什么爱不爱的问题。 李锦绣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只是一觉醒来后,外面的天亮了,他缓缓撑着身子坐起来时,被褥从身上滑落。 不着寸缕的身体上,还残留着深浅不一的吻痕,甚至是牙印。 浑身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细密的疼从各个角落里传来,李锦绣捶了捶脑袋,觉得比宿醉后头还疼。 枕边放了一张纸,李锦绣拿起来一瞧,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生则当我的道侣,死则作我的亡妻。 李锦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仔细琢磨着这两句话。 看似给了他选择,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选择。 生的时候是师尊的道侣,死后不就是师尊的亡妻么? 一个意思。 李锦绣捧着纸,往胸口上捂,阖眸长嘆口气——突然想起从前看话本时,看到过的一句话,既然我当不成你的新娘,那就做你的新娘。 初看时以为印错了字,如今祸事临头了,才知其中深意。 倘若他真的对容成宣爱而不得的话,这句话就太贴切了。 既然当不了你容成宣的新娘,那就当你的师娘。 第46章 锦绣又被水灵灵地逮住了 师尊除了给他留了满身事后的狼藉,一张看似给了选择,实则又没有选择的纸条之外,还给他备下了新衣服。 第105页 李锦绣换上了新衣服,照照铜镜里的自己,竟恍惚之间觉得很陌生,这不是他从前的身体,从前的脸,生得倒是眉清目秀,面若好女,明艷动人,只不过和他从前的脸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 如果一定要在中间找个平衡的话,现在的身体多了从前所没有的一处妙用——纯阳之体。 李锦绣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之前大师兄借给他的那套绯色锦袍,虽说当时大师兄没说让他还,但俗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借了不还再借免谈。 要是换作从前还好,但现在的身份和大师兄也没什么交情。 实在找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师尊拿走了。 李锦绣被关在房里,哪儿都去不了,除了吃和睡也没别的事可做。闲来无事他就盘腿打坐,稍作修炼。 却惊奇地发现,自己气海中的灵力强盛了不少,运转起来十分得心应手,他当然不会蠢到觉得现在的资质万里挑一,好到可以不用费劲修炼了。 定是藉助了外部因素,稍作思考,李锦绣就想明白了——是因为和师尊双修,吸收了师尊大量的元阳,不知不觉中修为就精进了许多。 想明白后,李锦绣臊得面红耳赤,勐往床上一扎,裹紧被褥把自己裹成了春卷。 一日三餐都有人过来送,每次就送到门口,送完就走,李锦绣连个鬼影都没瞧见,这回他提前埋伏,当那双修长白皙的大手,端着装有食物的托盘,毫无阻隔地穿透结界和房门探进来时,李锦绣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为了防止对方挣脱,还用另一只手推翻了托盘,直接反拧着对方的中指往后抬,冷冷威胁:「不许动!否则我就掰断你的手指!」 门外的沈银竹微微一愣,随即不禁失笑,道:「我奉命过来给你送饭,你非但一点不感激,反而恩将仇报,是何道理?」 一听见大师兄的声音,李锦绣的手劲立马就松了,沈银竹趁机便把手缩了回去,才打开的一方结界,如同水流漩涡一般,迅速消散了。 「大师兄,竟,竟然是你啊!」李锦绣蹲在门边,跟见着了亲人一样,苦着脸道,「大师兄,你行行好,快把我放出来吧?我都快憋死了!」 「抱歉啊,小山师弟,没有师尊的命令,我不能放你出来。」顿了顿,沈银竹又道,「不过你放心,如今真相大白,你已清白,纵从前一时煳涂,曾行下过什么错事,可你救阿隐有功,功过相抵了,往后就老老实实跟在师尊身边修行罢。」 李锦绣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跟在师尊身边修行固然很好,但他这哪里是修行?分明就是给师尊当炉鼎了! 一旦将来身份被戳穿,他就是千死万死也难辞其咎! 他现在的心绪很乱,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被关在房里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不是想跑,只是想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 本以为能挟持给他送饭的人,谁能想到来人会是大师兄啊。 「怎么了,小山?你似乎心情不好?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将心事说与我听听,或许我能够帮到你。」沈银竹温和的声音再度从门外传来。 现在不管谁过来安慰李锦绣,他都想扑到对方怀里,放声大哭一场,当即鼻尖一酸,为了不让大师兄担心和误会,只说自己没事,就是待在房里有点闷。 话音未落,眼前的结界又凝聚起了漩涡,随即几本书哗啦啦地从外推了进来。 李锦绣很是好奇,捡起来一看,顿时嘴角都微微抽搐了。 《来生缘,和昔日情郎》,《被抓回来后,我被迫揣了个球》,《霸道师尊九十九天囚|禁索情》,还有什么《宁死不当炉鼎后我真香了》。 都什么鬼畜东西? 大师兄搁这点我呢? 「我知你待在房里无聊,便差人给你买了这些话本来,够你看上几日了。」 实则是沈银竹精挑细选的,感觉就这几本特别符合李锦绣现在的境况,他虽不曾像师尊那般,一眼就认出了李锦绣,但他又不是什么蠢蛋,跟在师尊身边这么多年,师尊什么脾气,他大致还是了解的。 他可不认为师尊会中了什么所谓的「奸计」,聪明反被聪明误,或许会出现在聪明人身上,但绝不会出现在师尊身上。 能让师尊没有一丝犹豫,就弃燕雨真不顾,直接千里迢迢追至广陵,这个人除了早在三年前就惨死的李锦绣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再结合师尊对待李小山的态度,就已经很明白了。 「我,我不爱看这些东西啊。」 话虽如此说,但李锦绣的手已经翻开了书皮,眼睛也很诚实地落在了第一章 ,章节名称是「久别重逢的第一夜,我被耻辱地撕开了衣服后|入」。 哇。 还有插画呢! 红帐之中隐隐约约可见的肢|体纠缠,一只大手反扣住一只细白的小手,从红帐里探了出来,手背上的血管和青筋都清晰可见。 刺激啊! 李锦绣生前就好这一口,眼睛瞬间亮晶晶的,不得不说大师兄的审美还是有点东西的,只不过现在不是看话本的好时候,李锦绣把话本通通捡起来,往怀里一揣。 眼珠子滴熘熘一转,突然就有了个好主意,故意一脚将房里的桌子踹翻,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怎么了?是不是摔倒了?」沈银竹停下脚步,沉声询问。 第106页 李锦绣不答,就捏着嗓子发出闷闷的哽咽声。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拍门声和大师兄略显焦急的声音,「小山,小山!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你快应大师兄一声!」 李锦绣还是不应,悄悄藏在门边埋伏。 果不其然,大师兄到底心肠软,可能也是怕李锦绣真的出事了,师尊那里不好交代,便取出师尊所赠的玉简,上面蕴含着师尊的灵力,抬起虚虚一贴,附着结界上的灵力如流水一般迅速倒退,形成了一扇漩涡状的门。 紧接着房门从外推开,沈银竹一脚才踏进房里,迎面就嗅到了一股黏腻的气味,并不难闻,反而有些诡异的香,让人不禁面庞泛红。 目光瞥见身后之人,沈银竹瞬间就猜出了小师弟的意图,倒也没有拆穿,反而在对方一掌噼在自己后颈上时,从善如流地往地上倒去。 李锦绣将人接住,抱到了床上,还扯过被褥将人盖好,低声道,「抱歉大师兄,待下回再见,我再好好跟你道歉。」 之后就拿走了玉简,打开结界遛出来后,便将玉简丢回了房里。 他可不敢随身携带师尊的玉简,否则岂不是步步都在师尊的掌控之中? 实则,李锦绣就算不拿走玉简,江寒溯也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底。 毕竟,那两样东西,昨晚取出来后,他往上涂抹了一层伤药,又原封不动塞了回去。 何时李锦绣想清楚了,知道回头是岸,答应和师尊在一起,师尊何时才会将东西取出来。 李锦绣前脚一走,沈银竹就睁开了眼睛。 小师弟这一掌噼得还挺重的,后颈钝疼,沈银竹放他走,也不为别的,与其看着小师弟被关到发疯,不如放他出去透透气,反正无论如何,小师弟都逃不出师尊的手掌心。 余光一瞥,沈银竹隔空一抓,从床底下抓出一只圆滚滚的小白兔,看着兔子怯生生的样子,不免有点好笑,刚要将兔子放下,随即在看见兔子身上秃了一片的毛髮时,眸色一惊—— 该不会假孕了罢? —— 李锦绣现在的脸,在赵家不算陌生。 因此混出门还算容易。 他知道自己跑不远的,只要师尊想,纵是他逃到天涯海角去,也能把他抓回来。 更何况前面后面都被堵着呢,除了师尊之外,也没人取得出来。 李锦绣就是觉得房里太闷了,心绪乱糟糟的,再关他两天,他非得发疯不可。 这次往外逃,就只是单纯散散心,透透气,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李锦绣路过一家酒馆,看着酒楼上悬挂着的鲜红幌子,在风中飘动,竟有一种自己不过是水中浮萍,飘零无依,随水而流的悲怆感。 心道一醉解千愁,或许三碗黄汤一下肚,就什么烦恼都抛至九霄云外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在这里遇见了赵元慎,他的大姐夫。 眼下正值正午,可酒馆里却安静得很,没什么人,店小二走了过来,为难地赔笑:「客官对不住了,今个咱们酒馆都被那位客人包了!」 「没事。」李锦绣摆了摆手,「我跟他认识。」 然后就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刚要掀袍子坐下,迎面啪的一声,一把剑就拍在了李锦绣面前。 「不认识。」赵元慎已有几分醉态,面色泛红,嘴里酒气很重,桌上还有脚边都放着几个空罐,看来真是没少喝,开口就语出伤人,「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又不是你家开的店,你让我滚我就滚?」李锦绣推开了那把剑,歪头跟店小二吩咐,「拍黄瓜,花生米,酱牛肉,还有什么好吃的下酒菜,通通端上来,他有的是钱!」 指了指醉醺醺的赵元慎。 店小二满脸为难地望了过来:「这……」 「去啊!」李锦绣催促。 等店小二下去后,赵元慎才嗤笑一声,冷冷道:「许言,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爱你,也一点都不喜欢你!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不可能喜欢你!」 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啪嗒一声摔到了李锦绣面前,不耐烦地道,「拿着这些钱,滚得越远越好!」 李锦绣拿起钱袋子,打开一瞧,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金瓜子,他撇撇嘴说:「就这么一点?打发要饭的呢?」 「你还想要多少?你凭什么?」赵元慎抬起手来,一把抓住了剑柄,卡擦一声,抽出了半寸,声音更冷,「别逼我杀你!」 被李锦绣啪的一声,随手推上了。 还把钱袋子丢了回去,也是啪的一声,砸在了赵元慎面前,里面的金瓜子跟雨点似的,四下飞溅。 「把你的臭钱拿走,都熏到我了。」李锦绣嗤笑,「怪不得大师姐讨厌你,你什么时候能把不可一世的态度改改?」 「你说什么?!」赵元慎暴怒,瞬间站了起来。 「嘘,小点声儿,难道大师姐讨厌你,这很光彩么?」 正好店小二送菜来了,赵元慎只好压了压火,暂且坐了下来。 待人一走,赵元慎才冷冷道:「你说话小心点,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我说到你的痛处啦?」李锦绣夹起一颗花生米,就往嘴里丢,「人生了嘴长了舌,就是要说话的。有的人啊,出口成章,字字珠玑,可有的人啊,笨嘴拙舌,惯爱口是心非,明明爱得要死要活,却一步步将心爱之人推离自己。」 第107页 「你到底想说什么?」赵元慎额上的青筋剧烈弹跳,压低声儿道,「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李锦绣笑了笑,「我是这个世间除你之外,最了解你的人!」 他也不卖关子了,直接施展读心术,虽然灵力被封了,但好在赵元慎的修为不算太高深。 李锦绣读得还算轻松。 原来赵家打算废了赵祁的灵力,将他发落去赵家禁地看守,至死都不得再出来。 至于赵元慎和裘云音到底是重归于好,还是和离之后一别两宽,还是看他们二人的意思,毕竟昔日沧山派和赵家世代交好,当年沧山派满门覆灭,赵家没能帮上忙,本就是一件憾事,如今两位晚辈皆有错在身,一时也分不出到底是谁的错处更大,更何况裘云音嫁入赵家的这三年以来,把赵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得到了赵家所有长辈的喜欢,连下人也对她十分尊敬。 闹出了这种丑闻,竟也没一个人落井下石,纷纷顾念着裘云音此前的好,反而对赵元慎颇有微词,觉得都是赵元慎的过错,把好好一位温婉贤淑的姑娘逼成了疯子。 至于裘云音婚前和赵祁的露水情缘,倒是没什么人提,只当是年少无知,行事不知轻重——尤其江寒溯护短,谁又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 裘云音想要和离,知道阿隐若是留在赵家,定会受人非议,而小的那个才刚满月,还不知事,遂要了阿隐。 小师叔那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命裘云音和离之后,即刻回到灵剑宗受罚。 李锦绣知道小师叔的为人,那可是相当的护短,估摸着受罚是假,维护裘云音和阿隐才是真。搁这跟师尊唱双簧呢。 可赵元慎哪里甘心? 他爱裘云音爱到了泥足深陷,无可自拔,哪怕自毁名誉,也要和裘云音共同进退。 自然是不肯和离的,宁愿此后互相折磨到死,也要牢牢把裘云音绑在身边,奈何裘云音铁了心要和离,那是一点夫妻情分都不讲。 赵元慎气得够呛,为了挽回裘云音的心,便深夜前去,奈何赵元慎生了一张破嘴,三言两语就把裘云音激怒了,两人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燃,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赵元慎就质问裘云音,为何只带走阿隐,是不是心里还爱着赵祁? 裘云音只是看起来温柔,实则骨子里倔强又刚强,直接大嘴巴抽他。 这不抽不要紧,一抽之下倒是把赵元慎抽笑了,抱住裘云音就强|吻,后来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李锦绣一点都没敢看,大致了解清楚后,就迅速收敛了心神。 头疼地捏了捏眉骨,心说,要不然把赵元慎的舌头割了算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赵元慎心里苦得很,知道自己笨嘴拙舌的,也不敢再往裘云音眼前挨,一个人窝窝囊囊跑出来买醉,结果还遇见了李锦绣,被他拿话好一通戳心窝子,气得脸色铁青铁青的,死死咬紧了一口牙。 说实话,同为男人,看着赵元慎这窝囊样,那是又气又好笑。 无论如何,李锦绣还是想让他二人打开心结,好好坐在一起把话说个清楚明白。 哪怕最后还是以和离收场了,最起码不留太多遗憾了。 于是乎,李锦绣往嘴里灌了几碗酒,开始给赵元慎支招了,引导他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又如何说话去讨大师姐的欢心。 奈何赵元慎油盐不进,死活说自己说不出口,无奈之下,李锦绣又想了个损招,道:「那还不简单?我去向江宗主讨点吐真水来。」 哪知赵元慎一听这话就笑了,冷冷道:「你真以为这世间有什么吐真水?」 不等李锦绣问,他又道:「不过是江宗主以传音术威胁我,若不还你清白,就要对云音搜魂!我岂能容忍?」 「不可能!」李锦绣霍然站了起来,脑子里嗡嗡的。 「信不信由你。」赵元慎说完这句话,就醉倒在了桌前。 李锦绣赶紧去拉他,大力扯:「你醒醒!你给我说清楚,喂,快醒醒!」 可赵元慎醉得太厉害,怎么摇晃都不醒,反而把他自己晃晕了,腿脚一软就跌坐在板凳上,坚|硬|的木头正好硌到了药玉的尾端,李锦绣「啊」了一声,瞬间弹跳起来,往一旁跌去。 下一刻,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将他托住了。 李锦绣一仰头,瞬间唿吸停滞,瞳孔乱颤。 「玩够了吧?」江寒溯一袭镶金边的白色法袍,现身在了酒馆里,牢牢扣住了小徒儿的双腕,语气淡淡的,「该回去了。」 「好好算一算,你屡次逃跑的帐!」 师尊没有直接带他回去,而是带他找了间客栈,直接开了间上房,房门一关,李锦绣就被摔到了床上,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师尊压了回去。 师尊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让他说。 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解下他的衣袍。 李锦绣完全不能动弹,整副身躯都被禁锢在师尊结实有力的臂弯之下,震得床板惊天响。 他都不知道师尊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是怪他打晕了大师兄,私自逃跑。 还是怪他不知避嫌,跟赵元慎坐在一起喝酒。 或许都有。 被捂住嘴的滋味很不好受,李锦绣咬着嘴里的嫩肉,尖锐的疼能让他保持清醒,不要沉沦在欲|海之中,可是很快就被师尊发现了。 第108页 师尊松开手,只是浅尝了一下他的唇,神色就立马变了,李锦绣吓得赶紧解释,自己并不是在咬舌自尽。 江寒溯笑了一声:「我知道。」 不等李锦绣暗暗松口气,耳边又传来一声轻嘆,「不过,这样咬自己也不被允许。」 作为惩罚,那根药玉又进了李锦绣的嘴里。 他尝到了淡淡的药香,也尝到了他自己和师尊的味道,瞬间抗拒到面色通红,剧烈挣扎。 可再多的挣扎也是徒劳。 外面天色黑透时,江寒溯才从他身上下来。自己先穿戴齐整,才动手替李锦绣清理。 「为什么要这样?」 李锦绣裹紧被褥,羞耻得俊脸通红到几乎往外渗血了,紧紧抿着被欺负到同样艷红的嘴唇。 「我说了,要你做我的道侣。」江寒溯当着李锦绣的面,往药玉上涂抹药膏,看了一眼徒儿的脸,嘆道,「可你似乎不愿意。」 「既然如此,那就做我的炉鼎,助我缓解寒症。」不等李锦绣开口,江寒溯扯下被褥,边塞药玉,边盯着李锦绣濡湿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待解了我的寒症,我便放你离去,日后你再想和谁在一起,我都不管你,可好?」 李锦绣愣愣怔怔地望着师尊,竟一时间都忘记挣扎了,直到药玉完全吞没,才鬼使神差点点头:「好。」 第47章 祝你我都早日脱离苦海 江寒溯没想到他居然答应得这样爽快,当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染上心头,反问他:「你说……好?」 「嗯。」 李锦绣低着头,耳根子烧得通红,等熟悉的充盈闷|胀感,再度从前后两处传来时,羞耻地恨不得一头撞死。 还默默裹紧了被褥,跟洞房花烛夜后的小媳妇儿似的,羞羞答答。 气氛有些死寂。 江寒溯深吸口气,片刻后,才慢慢吐了出来,故作风轻云淡地问:「你已有心上人了?」 「嗯?」 李锦绣一脸迷茫,下意识仰头望去,可才跟师尊深邃的目光对视上,又赶紧把头低下了,被褥也裹得更紧了,恨不得连一根头髮丝都别露出来。 「没有么?」江寒溯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拒绝当我的道侣,却愿意给我当炉鼎,总该有个理由。」 理由当然有。 师徒就是师徒,道侣就是道侣,这两种关系绝不可以混为一谈。 李锦绣自认为不是那种墨守成规之人,无论大事还是小事,都有一种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态度,唯独对待师尊非常认真。 他不认为以「李小山」或者「许言」的身份,能够配得上师尊,毕竟一个在修真界名不经传,还是个天生纯阳之体,註定会沦为男人身下的玩|物,而另一个则是修真界名声在外的一宗之主。 两人无论是身份,地位,修为,还是年龄都差距太大了,师尊比李锦绣大了一轮,整整十二岁。 而现在的身体,又比李锦绣的真实年龄小三岁。 也就是说,小了师尊十五岁。 十五岁就像一条无形的鸿沟,不是只要有爱就能跨越的。 一旦身份被拆穿了,他要如何面对师尊?又如何自处? 到时候让师尊情何以堪? 李锦绣知道,师尊可怜他,不忍心杀他,宁可不顾名声也要给他一个身份,但他身为师尊的亲传弟子,却不能不为师尊的名誉考虑。 「有,还是没有?」 江寒溯眼含希冀,很希望能从徒弟口中听见没有二字,哪怕是骗骗师尊也好。 反正他都被李锦绣骗习惯了,也不差这一次。 可让他失望的是,小徒弟居然点头了。 江寒溯问:「这就是你的答案?」 「嗯。」李锦绣很违心地说,「有。」 「是么,那不知是何人?」 江寒溯微微一笑,可笑容根本未达眼底,藏在宽袖中的拳头紧握,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泛白了。 「……」 李锦绣快速思考,该拿谁来当挡箭牌,可思来想去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 好在师尊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风轻云淡地道:「不想说也无妨,人生于世,难得有真心喜欢之人,也是一桩幸事,恭喜你。」 「多谢江宗主体谅。」 李锦绣暗暗松了口气,本以为逃过一劫了,却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没有。 人人都说他爱慕容成宣,还对容成宣爱而不得,可他到底爱谁,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此事归根结底,我也有错,那夜是我寒症发作,灵力溃散,意识模煳不清,刚好你在身边,又拥有世间罕见的纯阳之体,遂才会……」江寒溯简单给了个解释,还面露歉意,「是我的错,没有将你的体质提前告知于你。若你因此怀恨在心,我可以死向你赔罪。」 「不!不怪江宗主,是晚辈没有定力,竟然,竟然趁人之危。」李锦绣惊了一下,他相信了,还道:「江宗主因寒症发作,而一时失控。弟子刚好余毒未清,适才会……这本就是上天註定之事,非人力所能抗衡,所以江宗主千万别这样说。」 江寒溯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我之间是上天註定的缘分?」 李锦绣被缘分二字震在了当场,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竟有一瞬间觉得,如果自己不是李锦绣就好了,如果不是师尊的徒弟,现在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地跟师尊在一起了。 第109页 很久之后,他才开了口:「为报江宗主救命之恩,弟子愿意……愿意献出纯阳之体。」 「可你已有心上人了。」江寒溯又把矛头绕了回去,还是对李锦绣最爱谁的问题上,耿耿于怀。 李锦绣摇摇头说:「他若打心底里爱我,就该尊重我的选择。」 江寒溯笑了,所以说,师尊并非真心爱你,当年才没有尊重你的选择,放你与容成宣私奔? 傻徒弟,爱可不是什么成全,而是占有,掠夺! 江寒溯无法说服自己成全李锦绣和其他男人,永远都办不到! 「也好。」江寒溯没有再继续追问了,而是单手将腰带扯了下来。 李锦绣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微微一愣,随即仰头望去,就见原本穿戴齐整的师尊,竟扯下了外袍,衣领松垮地站在他的面前。 露出的胸膛白如陶瓷,上面还横着几道指痕,是李锦绣哭闹着挣扎时,不小心留下的。 「江宗主,你……!」 「你既已有了心上人,我也不想棒打鸳鸯,将你困在身边太久。若想解我这寒症,非与你的纯阳之体双修不可。」顿了顿,他又道,「于你而言,也无甚坏处,最适合纯阳之体的修炼之法,便是双修之道,你大可借我的灵力来修炼,多吸收一些,日后也好早日修成正道,不再仰人鼻息过活。」 江寒溯面色如常,说这话时,缓步走至了床边,神情自若到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更镇定自若,也更泰然处之,连说这种话,也像是在为徒弟传道受业解惑。 见李锦绣模样呆呆的,江寒溯唇角一勾,又道:「你一定也想早日离开我,好去寻你的心上人成双入对。」 「时不待我。」 「祝你我都早日脱离苦海。」 李锦绣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是这个道理,师尊说得没错。 这个寒症啊,就是沉疴顽疾,一日不拔就跟横在他心口的刺一样,有句话怎么说的? 早死早超生。 反正既然已经答应当师尊的炉鼎了,李锦绣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纵然羞耻到恨不得找面墙来哐哐乱撞,此刻也慢慢扯开了被褥。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仰头道:「可是,我,我才上了药啊,那里,那里还没好。」 感觉跟熟透的烂果子一样,可怜得很,不能再碰了,起码得缓一个晚上才行。 「这样啊,好吧。」 江寒溯语气里微微有点遗憾,同时施法释放出了灵力,当刺骨的寒气笼罩在整个房间时,李锦绣不禁瑟瑟发抖起来,还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见师尊的寒症又隐隐有发作的迹象,李锦绣心惊肉跳的同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主动拉住师尊的衣袖,大力一拽,当两人抱在一起时,少年滚|烫的纯阳之体,逐渐驱赶走了师尊身上的寒气。 但这还远远不够。 要用最温暖的地方,包裹住师尊这块寒冰,直至彻底消融。 —— 赵元慎果然不同凡响,醉醺醺地被赵二带人抬回去之后,才灌了一碗醒酒汤,就又跑去敲裘云音的房门了。 一群人拉都拉不住的,生怕他发酒疯再伤到了夫人和孩子。 本打算酒后吐真言。 谁曾想没人给他这个机会,赵二从后利索地一掌将人噼晕过去了。 还跟裘云音保证,「嫂嫂放心,有我在,不会放任我哥胡来!」 李锦绣从外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事,当即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问师尊讨吐真水,希望能缓和大师姐和大姐夫的婚姻危机。 哪知师尊淡淡道:「身逢乱世,命如飘烛,人心不古,真心难得,纵是虚情假意也好过明面上的恶语伤人。」 李锦绣愕然了片刻:「师尊,我说的是吐真水……」 「真心瞬息万变,恨是此间最浓烈的酒。一醉解千愁,不过是饮鸩止渴。」江寒溯冷漠地道,「愚不可及。」 「……师尊,吐,吐真水。」李锦绣嘴角都抽搐了。 「但愿这天底下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江寒溯说此话时,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少年,说着言不由衷的祝愿,眼里却满是少年的身影。 李锦绣:「……」 虽然不明白师尊为何已读乱回,但他明白了,吐真水是讨不来了。 遂和师尊请求,说想去探望裘云音。 江寒溯道:「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吐真水。」若有,他早就往李锦绣嘴里灌了,倒是要听听他说,最爱哪一个。 「……」 李锦绣的头顶都开始滋滋滋地冒白烟了,所以大姐夫说得都是真的? 师尊为了还他清白,当真当众以传音之术,逼迫赵元慎就范了? 他想问,可话到嘴边又怯了。 生怕得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从潜意识里还是很欢喜能被师尊关注着。 得了师尊的允许,李锦绣终于得以去见大师姐了。 或许是师尊不想让外人说闲话,毕竟裘云音已嫁为人妇,如今又声名狼藉,就把沈银竹和燕雨真一道儿派去了。 「我奉师尊之命,好好看着你,你最好不要在大师姐面前胡言乱语!」 燕雨真提前给李锦绣紧紧皮子,就怕他到时一点忙都帮不上,还火上浇油,让原本就乱糟糟的局面变得更糟。 不等李锦绣开口,沈银竹就笑笑说:「小山虽年幼,但到底是懂事的,我相信他言行举止必有分寸。」 第110页 「大师兄你什么时候瞎的?」 燕雨真非常惊讶,侧眸望了一眼李锦绣,竟一瞬间有点失神。 李锦绣被关了几日一点不见消瘦,反而气血更足了,面若桃花,眼眸明亮,嘴唇殷红如血,鬓髮漆黑如墨,原本就生得很清俊,眼下站在庭院中,穿了一身之前没见过的嫩黄|色的羽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像是撒上了一层细碎的金粉,皮肤白得透亮,像凝脂一样细腻光滑。 一双异色的眸子,此刻在两个师兄身上来回打转,跟狐狸一样狡黠灵动。 跟燕雨真的目光对上时,李锦绣还眨了眨眼睛,燕雨真瞬间一阵喉咙发紧,口干舌燥起来,故作镇定地把脸转了过去,很毒舌地吐了句:「难看死了,跟鸡毛掸子似的!」 李锦绣也觉得这样穿像个鸡毛掸子,但穿起来很舒服,又轻又薄,摸起来滑得跟水一样。 最主要是师尊说他年纪小,穿亮色衣服好看。 面对和他拥有一样看法的燕雨真,李锦绣点点头,跟遇见了同道中人一样,给予了高度贊同,道:「对对对,燕师兄说得对!」 岂料燕雨真听了更不高兴了,还抿唇剜了他一眼。 「我倒是觉得这衣服挺好看的,小山师弟这么穿,看着像一只黄鹂鸟。」沈银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再者说了,黄鹂鸟是两情缱绻的忠贞之鸟,最是注重感情了,就跟小山师弟一样。」 李锦绣觉得大师兄说得也有道理,就跟着点点头。 三人来到大师姐所住的庭院中,刚好阿隐已经睡下了,裘云音便将孩子放进了里屋,招唿三位师弟来屋里坐坐。 李锦绣边打量着屋里的环境,边落座,见大师姐在斟茶,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发间也没什么首饰,除了院子外守门的两个护卫,连个侍女婆子都没有,凡事还要亲力亲为,便以为是赵家人苛待她,顿时心里的火气就隐隐往上窜了。 还不等他开口,燕雨真就心直口快道:「这赵家是什么意思?把我灵剑宗的大师姐囚|禁在此地?竟连个侍女都没有,莫不是以为我灵剑宗上下都是死人不成!?」 「是我嫌人多口杂,怕他们影响到了阿隐,遂才将人赶了出去。」裘云音解释道,还笑了笑,「再者,从前在师门时,我也是如此啊,不过才三年而已,燕师弟倒像是忘了一般。」 燕雨真道:「我只是替大师姐感到不值,竟所託非良人,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话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 在场四人除了记忆缺失的李锦绣外,全都记得很清楚,当年只有李锦绣跳出来,极力反对这门亲事。 燕雨真当年持中立态度,只不过见李锦绣如此反对,倒也生出了几分支持的心——他本以为李锦绣自幼无父无母,大师姐又待他格外亲厚,他便生出了几分恋母情结。 谁能想到,当初李锦绣的一句「大师姐不能嫁给赵元慎,婚后不会幸福的」,竟一语成谶了。 李锦绣感觉到气氛有点沉,赶紧岔开话题说茶好香。 「这茶叶是我亲手採摘煎炒晾晒,煮茶的水是去年初雪时,从梅花上所取,用瓦罐封了,埋在梅树下,今年才第一次挖出来。」裘云音语气淡淡的,「原是想着今年多收集一些,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见李锦绣喜欢,裘云音很是高兴,又把糕点推过去,说是自己亲手做的,让他尝尝。 李锦绣捏起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 滋味清甜,入口即化,却尝不出原来的滋味了,顿时一阵心酸。 他已然清楚了赵元慎的心意,但还不甚清楚大师姐是否还对赵元慎有情,遂琢磨着,一探大师姐的心声。 若有,那么就戳和他俩冰释前嫌。 若是没有,让赵元慎把话说清楚,和离之后,一别两宽,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婚嫁自由。 可一探之下才发现,原来大师姐藏得比谁都深。 第48章 弟子过来伺候师尊睡觉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不过是有人蓄意谋划。 赵祁当年身负重伤,晕死在路边被裘云音所救,听起来简直就跟人间戏楼里常唱的救人桥段一模一样,与之一起广为流传的,还有书生进京赶考路遇美艷妖精,亦或者是抛绣球招亲撞乞丐。 可这是裘云音早就设计好的,甚至当时还觉得他伤得不够重,趁对方昏迷时,又给他补了两刀,确保他不能好好活着,也不能痛快地死掉。 为的就是设计一出救人桥段,趁赵祁重伤难行,与他培养感情,甚至连赵祁的情动,也在裘云音的计划之内——日日在给他服用的药汤里,加一点合欢散。 再如何意志坚定,心若磐石,也受不得日积月累的合欢散侵蚀,更何况当时的赵祁身负重伤,灵力全失,又正值而立之年,气血方刚,若是不情动反而才有鬼了。 而裘云音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听闻赵元慎对她各方面都不满意,也根本不愿意娶她。 裘云音虽然幼年时就家道中落了,如今在世间举目无亲,形单影只,但她不愿成为被人可以随意挑拣的货品。赵元慎在对她品头论足,各种挑剔时,她已经暗戳戳在赵家之中挑选真正适合自己的如意郎君了。 经过精挑细选,才挑中了赵元慎的小叔,既然当不成你赵元慎的新娘,那就当你的婶娘,无论如何咱们将来都会是一家人。 第111页 也非常顺利地和赵祁水到渠成了,只是没想到赵祁会突然不告而别,裘云音当时以为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再加上后来赵元慎又突然愿意娶她了,便生出了报復之心。 而此事不知怎么的,被李锦绣察觉了,遂当年才极力反对。 可大师姐根本不听他的,执意嫁去了赵家,婚后故作没认出赵祁,人前人后都是小叔叔长,小叔叔短的,想方设法又把赵祁迷住了,两人趁赵元慎外出时,经常幽会,暗度陈仓。 甚至御尸宗能抓到赵祁的把柄,也是裘云音暗地里把消息放出去的,就只为了能借赵祁之手,灭了御尸宗满门封口,岂料赵祁根本不是御尸宗魔头的对手,反被要挟,替御尸宗做事,杀掉裘云音。 可赵祁对裘云音有情,自然不肯,又迫于无奈,只能对阿隐动手。裘云音得知阿隐中了鬼术之后,立马就猜到了是赵祁所为,便想着杀之而后快,而这一回她想借的是赵元慎的手,明知赵祁逃跑时,定会带着她和两个孩子一起走,遂顺水推舟,那日御尸宗来犯时,才故意把孩子们交给侍女和护卫。 为的就是让人误会赵祁挟持孩子为人质,逼赵元慎大义灭亲,就地将之斩杀。 可裘云音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的夫君赵元慎竟是个重情重义之辈,更没想到赵祁哪怕是死,也不愿把她供出来。 得知这些时,李锦绣冷汗直流,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耳边隆隆作响,只觉得头顶的天是不是变色了,赶紧低头喝茶压压惊。 更离谱的是,大师姐两个都不爱,但叔侄俩倒是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的。 赵祁直至落网那日,才知道原来阿隐是他的儿子,对此还万般悔恨不已,差点就害死了自己的亲骨肉。 面对着大师姐温婉和煦的笑容,李锦绣艰难吞咽,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眼前骤然一黑,然后就迷迷煳煳晕了过去,与他一同晕倒的,还有燕雨真。 沈银竹捏起一块糕点,目光随意往晕倒的两位师弟身上瞥了几眼,见怪不怪地微微一笑,「师弟们到底还是年轻,倒头就睡,也不怕着凉了。」 「无妨,年轻人身强体壮的,眼下又不是三九寒冬,哪里就能受了凉?沈师弟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师弟们总是有操不完的心。」裘云音伸手轻轻抚摸着李锦绣白净的俊脸,看着沈银竹只是把玩糕点,倒是一口不吃,便道:「沈师弟可是嫌弃我这点心做得不好?」 「大师姐这点心做得精緻,茶水也好,香气四溢,只可惜我不爱吃甜食,实在是没有口福。」 沈银竹笑了笑,把糕点放回了盘子里。 茶水和糕点里都下了药,只吃其中任何一样都不会有事。 但要是都吃了,就会像两个师弟一样陷入昏睡。 师尊是医道圣手,虽说座下四个亲传弟子,因为天赋不佳,都没能继承师尊的衣钵,但沈银竹跟在师尊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对药物的气味很敏|感。 不像两个师弟,对此一窍不通,傻乎乎的,对大师姐一点防范之心也没有。 殊不知最狠的一刀,往往都来自于身边最亲近之人。 燕雨真不懂倒也罢了,他没经歷过。 只不过李锦绣竟然记吃不记打,倒是让沈银竹很惊讶。 「小师弟看起来稳重了许多,若是换作从前,我不敢保证赵家叔侄还有命活着。」裘云音轻轻一嘆,望着眼前清俊却又陌生的面容,思绪又飞回了过去,「傻师弟,从前还说我意气用事,自己还不是一样?为赌一时之气,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沈银竹道:「无论如何,既然小师弟已经回来了,往后就顺其自然罢,我看师尊未曾有再杀他之心。」 「但愿如此。」裘云音长长嘆了口气,「三年了,锦绣一定吃了很多苦,否则以他的性格,早飞回来了。」顿了顿,她又问,「三师弟和小师妹如今在何处?」 「雨真假借师尊的名义,派遣三师弟前往极北苦寒之地,取什么万年雪莲,小师妹约莫也跟去了。」 「万年雪莲极难得,三师弟此番要受一番苦楚了,只是可怜我那师妹,明明生得明艷动人,却一心追随一个并不爱她的男人,也是可怜人啊。」裘云音嘆惋,又问:「既是假借师伯之名,必是秘而不宣。那沈师弟是如何得知的?」 「他传信的灵鸽恰好被我发现了。」 「只是恰好么?」裘云音反问。 沈银竹笑道:「大师姐,看破不说破,就帮帮我们燕师弟一次又如何?难得他有这份胆量,连师尊的名义都敢冒用,看来是真的很担心锦绣和阿宣再度相见啊。更何况……」 顿了顿,他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看着上面漂浮的一层葱绿的茶叶,又道,「我想师尊也是这个意思,遂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雨真胡来。」 「沈师弟又在妄自揣度师伯的心意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裘云音正色道。 「受教了。」顿了顿,沈银竹又道,「不过,我也不希望锦绣和阿宣再相见。」 裘云音有点不悦,问:「怎么,连你也认为锦绣配不上一个残废了的容成宣?」 沈银竹摇摇头道:「恰恰相反,锦绣虽然离经叛道,顽劣不驯了些,但他真诚又坦率,是个好孩子,反而是人畜无害的容成宣,心思深沉。」 曲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沈银竹望向了昏睡过去的李锦绣,下意识压低了声儿,「三年了,再如何煳涂,如今也该清醒了。」 第112页 「我看未必,小师弟如今的状态俨然就是记忆不全,否则以他的性子,早就去寻容成宣了。」 裘云音收回了手,目光落至庭院里的梧桐树,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师兄弟们一道在山上修行的场景。 那时李锦绣性格最跳脱,生性活泼好动,经常满山乱窜,还惯爱插科打诨,和小师妹斗嘴,两人年纪相仿,脾气相近,什么东西都要争一争,每次都把小师妹气得眼眶通红,泪眼婆娑,可很快又会被李锦绣三言两语逗得破涕为笑,你跑我追,满山都是他俩的笑声。 还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小师弟俊俏,小师妹明艷,真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那时她还以为小师弟和小师妹能走到一起,就连她的师尊也常说,日后把灵灵许配给李锦绣好了。 谁能想到,他俩同时迷恋上了容成宣,还为了容成宣不惜大打出手。 真是孽缘。 「真是苦了锦绣了。」裘云音嘆气,「若是他知晓身边的人都在棒打鸳鸯,阻止他和容成宣再续前缘,只怕不知要如何难过了。」 「我倒是觉得小师弟近来挺开心的。」沈银竹笑意吟吟地道,「师尊不曾苛待他分毫。」 「你又懂了,沈师弟。」裘云音揶揄道,「可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己的性命。」 沈银竹爽朗一笑,与裘云音举杯共饮。 ———— 李锦绣醒来时天色已暗,恰好阿隐也睡醒了,哭着要找母亲,他便跟阿隐玩了一会儿,把阿隐架在肩上,让他当马骑,燕雨真怕他摔着孩子,还一直很紧张地从旁盯着,时不时让他慢点,看着点路,还拌了几句嘴。 沈银竹打趣儿道:「两位师弟都这么喜欢孩子,日后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不知要如何宠爱。」 燕雨真听见此话,反应特别大,直接就怒了:「大师兄何出此言?我与他同为男儿身,如何能有自己的孩子?!」说这话时,脸都憋红了。 「如何能没有?」沈银竹反问,「你与小山正值青春,年轻气盛的,若是将来遇见了合适的女修,娶妻生子,再是正常不过了。」 原来是让他二人分别跟其他的女修生孩子,燕雨真还以为大师兄是调侃他和李锦绣一起生! 燕雨真会错了意,脸色由红转青,闭口不言了。 反而是李锦绣继续驼着孩子玩,一点没把俩人的对话放在心上。 他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如今当了师尊的炉鼎,和师尊那般亲密地触碰过,李锦绣的心态也逐渐发生了转变,无法再跟女修在一起了。 三人在裘云音这里吃了顿便饭,回去时天色更暗了。 李锦绣有心事,一路上都有点闷闷不乐,直到要与两位师兄分开时,沈银竹才道:「对了,小山,你房里的那只兔子……」 「兔子怎么了?咬你了,还是……?」李锦绣仰头问。 沈银竹摇摇头:「那兔子似生了病,瞧着病恹恹的,不如送到我那里,我替你照顾几日。」 那兔子假孕了,而且还是只公兔子,且不说到底是怎么假孕的,反正待在李锦绣身边不合适,师尊心思深,若是误会了什么,反而不好,沈银竹身为大师兄,本就该为师弟们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李锦绣没想太多,领着大师兄进了门,燕雨真也跟了进来。 满地狼藉,咬碎的衣服被褥床单,满屋子都是。 李锦绣在角落里,找到了煤球。 此刻的煤球正蜷缩在一堆乱布里,身上秃了好几块,瞧着病恹恹的,一点精神也没有,李锦绣伸手捞它时,它还特别惊恐地发出了嗷呜嗷呜的声音,当即缩成更小一团了。 「奇了,这到底生了什么病啊,以前不这样的。」李锦绣见它害怕,就把手缩了回来。 「是不是近来发生了何事?」沈银竹边问,边走上前,半蹲下来,向兔子伸出了手,微笑着道,「小兔子乖,不怕了,来大师兄这里。」 「也没什么罢,它就是不久前被御尸宗的人抓了去,想来是差点被叉起来烤了吃,或者看见了什么……」看见了燕师兄和小舟幕天席地的野|战,被吓着了,也可能。 李锦绣的目光悄悄往燕师兄身上瞥,被燕雨真发现后,当即剜了他一眼。 等大师兄把兔子抱走后,燕雨真也跟着离开了。 李锦绣背着手,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转了三圈之后,就转身离开房间去寻师尊了。 江寒溯正在房里打坐调息,最近和徒儿双修频繁,不愧是纯阳之体,果真对修炼大有裨益,气海中的灵力比此前强盛了许多,须得将溢散出来的灵力,凝聚提炼,压制于金丹之中。 惊觉门外有道人影鬼鬼祟祟,便知来人是谁。 不等李锦绣敲门,就道了声「进来」。 咿呀一声,房门从外推开。 李锦绣从外面走了进来,双手交叠着,唤了声「师尊」。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现在可是主动投怀送抱来的,叫师尊不合适,就改成了江宗主。 「事情解决了?」江寒溯睁开眼睛,语气平静。 李锦绣摇了摇头,大师姐的事就是一团乱麻,除了尊重祝福给到之外,他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生怕越帮越忙。 好在大师姐并非那种心思单纯的小白兔,一般人也欺负不了她。李锦绣还算放心。 第113页 只不过,他又有些困惑。 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有的只是蓄意图谋,那么他的借尸还魂,是不是也有人背后操纵? 他的重生到底是对是错?对师尊来说是好是坏? 当师尊的炉鼎,到底是救师尊,还是害师尊? 「夜深了,我,我过来伺候江宗主。」实际上是房间一团乱,给自己找个能睡觉的地儿。 李锦绣磕磕绊绊说完,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问:「要不要我先去洗个澡?」 「你似乎有心事。」江寒溯答非所问,下床走至了小徒弟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不如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为你答疑解惑。」 李锦绣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心事!」 「那好。」 江寒溯并不追问。 既是要先洗澡,自然要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 二人在赵家后院里的一处露天浴池沐浴,周围都设了结界,并不会有人能够靠近。 江寒溯掐着小徒儿的腰肢,在浴池里一连要了他好几次,等李锦绣被|操|得迷迷煳煳之时,才又问他有何心事。 不管是什么事,师尊都会出手为他解决,不要再这般闷闷不乐,垂头丧气了。 岂料李锦绣一开口,就让江寒溯的脸色骤沉。 「容,容成宣前往了极北苦寒之地,他受不住那里的严寒,我,我担心他,想让他回来。」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一晚上都蔫蔫巴巴,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本以为是在担心他大师姐,原来是担心他好师兄啊。 可惜了,这个忙师尊帮不了。 能不能从雪山回来,就要看容成宣自己的造化了。 江寒溯本来都打算放过他了,闻听此言,又掐着他的腰,将人翻转一圈,发出叽叽咕咕的水声。 直接将人按趴在了水池边。 伸手拍拍徒儿的臀,他就知道塌腰翘高,非常乖觉。 温热的池水拍打着少年绯红一片的身躯,淹死了岸边一圈的兰草。 相信欲|生|欲|死的交|欢也能缓解徒儿的愁思,哪怕这只是暂时的。 第49章 燕师兄趁锦绣酒醉后偷吻 常言道,一醉解千愁,想不到跟师尊鸳鸯戏水也有同等功效。 一觉醒来后,李锦绣就想通了。 与其庸人自扰,不如顺其自然。 大师姐的感情问题,李锦绣既插不上手,索性就静观其变好了,反正大师姐也不是个善茬儿。 至于自己和师尊如今的关系,李锦绣也想通了,他早在幼年时就暗暗发过誓,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解了师尊的寒症。 如今既有解决之道,他应当欣喜若狂,感恩戴德上苍垂怜,体恤他对师尊一片孝心才是,何必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难不成誓言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胡言乱语? 那他李锦绣的誓言也太轻贱了,跟路边的野草,沟壑里的脏水又有何分别? 他对师尊的赤忱之心,天地日月可鑑,纵让他万劫不復,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思想上是想通了,但身体上还是差点意思,总觉得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李锦绣醒来后腰酸背痛腿抽筋,只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暴揍了一宿,昨夜到底做到了几时,他也迷迷煳煳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用了好几个姿势,都很羞耻的,门|户|大|开型。 闹到最后,大半个池子的水,都泼在了外边,可怜岸边的兰草了。 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软绵绵地跟没了骨头一样。被师尊用自己镶金边的白色外袍包裹着,像一只圆润娇弱的蚕,将他抱回了房间,小心翼翼放在了床上。 以至于李锦绣一觉醒来,身上还裹着师尊的袍子,上面还残留着师尊的余温。 情不自禁地抓着一角,轻嗅起来,很熟悉的檀香,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又十分安心,隐约还混合着几分男人的元阳,李锦绣的脸瞬间就红了,耳根子也烫得很,像殷红如血的石榴籽。 磨蹭着穿好自己的衣服后,李锦绣把师尊的袍子拿去洗了,洗得超级小心,也超级细心,生怕勾坏了丝线,胸膛里莫名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热|腾腾的,很充盈,也很心安。 上回师尊借给他的外袍,晒在客栈后院里,后来李锦绣因为逃跑被绑了起来,事后也忘了收,这回不管怎么说,也要把师尊的袍子洗干净了还回去。 不仅是师尊的袍子,还有上回大师兄借他的那套绯色锦袍,李锦绣已经问过师尊了,师尊说衣服撕坏了,便拿去丢了,非常风轻云淡。 眼下也找不到了。 李锦绣还没跟大师兄说,打算回头买身款式颜色差不多的,赔给大师兄。 众人商定离开瀛洲仙岛的前一晚,赵元慎破天荒地邀请他们三人一起出去喝酒,赵二死皮赖脸也要跟着去,赵元慎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李锦绣稍微一琢磨,大致猜出来他的意图了,遂欣然答应。 可燕师兄很烦赵元慎,根本不肯去,只是听说李锦绣要去,才突然改了主意,说要代替师尊好好盯着他。 像是要防止他二人旧情復燃一样。 四人在之前那间酒馆里喝酒,酒过三巡后,都有了几分醉意。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为了逼赵元慎一把,也逼自己一把,李锦绣豁出去了,捨命陪姐夫,连口小菜都不吃,跟他划拳斗酒,喝到最后,脸红通通的,看什么东西都模煳重影,要不是大师兄从旁扶了他一把,他非得摔倒不可。 第114页 「小山师弟,你喝醉了。」沈银竹夺下他手里的酒罐子,语气温和。 「我,我没醉,我还能喝,嗝……」李锦绣醉得一塌煳涂,摇摇晃晃分不清东南西北,一头就撞进了大师兄怀里。 和师尊的怀抱不一样,胸膛没有师尊的宽厚温暖,但也有令人心安的诡异魔力。 「大师兄……」李锦绣在沈银竹怀里蛄蛹蛄蛹。 「嗯,大师兄在这儿,我们小师弟最乖了。」沈银竹笑容温和,满眼怜爱几乎要溢出来了。 「不能喝就别喝,醉成这副难看样子回去了,若是被师尊瞧见,让我和大师兄怎么跟师尊交代?你这不是存心害我们被师尊训斥?」 燕雨真说话不好听,脸色也阴沉,可手却很实诚地伸了出去,从大师兄怀里将人扶了起来,让李锦绣靠在自己怀里。 见小师弟醉得站也站不稳,坐也坐不住,燕雨真便一手揽他的腰,一手托着他的头,压在自己肩上,道:「不如大师兄陪着赵公子,我先送小师弟回去?」 沈银竹尚未开口,就听嘭的一声,原本都醉到趴桌上的赵元慎霍然站了起来,大力拍着桌面,醉醺醺地说:「我想明白了!」然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往外走,嘴里念着裘云音的名字。 「你想明白个屁!」燕雨真不耐烦地道,「大师兄,把他绑起来,少让他往大师姐跟前挨!这样的男人根本就配不上大师姐!」 可赵元慎这回是铁了心,要去找裘云音求复合,一时间力大无穷,沈银竹竟没能将他拦下,眼看着赵元慎一身酒气,脚下还风驰电掣般一跃从二楼而下,几个瞬息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飞快和燕雨真对了个眼色。 燕雨真点头,正色道:「大师兄放心,小师弟有我照顾,保管连一根毫毛都少不了他的!」 沈银竹自然相信燕师弟不会伤害小师弟,但见小师弟醉得不省人事,面色酡红,酒气熏天的,站都站不住,整个就跟挂在燕师弟身上一样,娇艷得如同雨中海棠,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让人一眼瞧过去,就不由生出几分垂怜之心。 哪怕是自家师兄弟,这么搂搂抱抱也不像回事。 若是被师尊瞧见了,只怕不好。 「好,我先去追赵公子,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小山师弟,最好让人去煮醒酒汤来,灌他一碗,等人彻底清醒了,你二人再一起回来,也为时不晚。」 落下这么几句嘱咐,沈银竹便去追赵元慎了。 燕雨真让店小二去煮醒酒汤,搀扶着李锦绣坐了下来,可锦绣的屁股才一挨到板凳就醒了,还蹭的一下弹了起来,要不是燕雨真及时伸手扶了一把,只怕要跌地上去。 「老实坐好!」燕雨真拉着他的手臂,将人往板凳上按,沉声道,「大师兄不在,你少给我装疯卖傻!老实点,等把醒酒汤喝了,自己走回去,没人会背你!」 可李锦绣别别扭扭的,怎么都不肯往下坐了,被按得急了,还胡乱嚷出几句疼。 燕雨真愣了愣,垂眸去瞧板凳,还用手摩挲了一遍,没有什么毛刺,便觉得他是娇气,嫌板凳太硬,那也不能坐自己腿上来罢。 师弟坐师兄的腿上,那得奇怪成什么样? 「就属你最娇气!」燕雨真恨恨地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不能喝下回跟狗坐一桌!」 话虽如此说,却又唤了店小二,让拿几个软垫来。 「那我下回还跟你坐一桌,嗝,你开不开心?」 「哼。」燕雨真冷冷一笑,侧眸睨了李锦绣一眼,「我有什么可开心的?倘若不是因为你是我师弟,我现在就把你丢进乞丐窝里,让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自生自灭了才好!」 他拜师比李锦绣和容成宣早了两年,因此,当初李锦绣背着容成宣爬上仙山,当众死皮赖脸拜师时,燕雨真也在场。 亲眼目睹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如何背着一个比他干净不了多少的小瘸子,在全场或惊讶,或鄙夷不屑的目光注视下,噗通一声跪在江寒溯面前,磕头拜师的。 那时燕雨真很厌恶这两个小乞丐,脏兮兮的不说,还有个残废。根本不配当师尊的弟子。 更何况师尊已经收了两个亲传弟子了,再要收其他人,燕雨真就不是师尊座下最小的徒弟了,本就不被师尊偏爱,若是再来了其他人,师尊眼里就更看不见他了。 还不止一次想把他俩人一起赶下仙山,不管做什么事,都排挤他二人。后来能和李锦绣交好,也在燕雨真意料之外,谁能想到李锦绣洗刷干净之后,长得那般俊俏,还天生一张笑脸,嘴巴又甜,一见面就喊师兄,喊得比亲哥都亲。 为了讨燕雨真的欢心,天天跟小僕人一样,跟在燕雨真身后,又是洗衣服,又是整理房间,一干就干了三年,任劳任怨的,还知情识趣,很会拍马屁。再如何厌恶他,也生出了几分喜欢。 「以前瞧着还有几分机灵劲儿,现在真是越活越过去了,那酒是什么好东西?逮着就往嘴里灌?」 燕雨真再次将人扶坐下,担心李锦绣醉酒后头疼,还贴心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腿上,两手轻轻揉着太阳穴。 李锦绣迷迷煳煳的,眼前看什么东西都重影,感觉天地之间似乎颠倒过来了,燕雨真的影子一直在前面摇晃,晃得他头晕眼花的,他想让燕师兄不要再晃了,却又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115页 只觉得太阳穴被揉得挺舒服的,眯瞪着眼睛,发出了小兽一样的哼唧声。 「你倒是享受起来了!我且问你,见不到容成宣就让你这般抓心挠肺地想?」燕雨真满脸恨铁不成钢,伸指戳了一下小师弟的额头,恨声道,「没出息的东西!还学人喝酒买醉!」 李锦绣哪里听得懂他说什么?早醉得一塌煳涂了。 只觉得耳边很吵,下意识就伸手去捂燕雨真的嘴。 燕雨真当即就气笑了,直接拨开师弟温热滑腻的手,道:「怎么,说了让你不爱听的?你以为我那么想说啊,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师弟的份上,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耳边传来一声含煳不清的闷哼,李锦绣绯红的俊脸上,还沁出了一层薄汗,浑身散发着酒气和几缕诡异的奇香。 还有一丝残留在了燕雨真被捂过的唇上。 奇怪。 怎么会这样香? 燕雨真好奇,定定地凝视着小师弟的脸,看着他殷红如血的唇,忽然心尖一颤,麻酥酥的痒了起来。 鬼使神差就伏身凑近,想仔细闻闻。 垂落的乌髮弄得李锦绣痒得很,偏头躲闪时,又发出了意味不明的闷哼。 燕雨真瞬间口干舌燥起来,脸也渐渐红了,两手慢慢托住了小师弟的头,不让他乱动,情不自禁就吻了下去。 可这一吻终究没落到师弟的唇上,周围瞬间骤寒,强盛的压迫感,让他无法再做出任何逾越之举,燕雨真勐然一抬头,瞳孔瞬间剧颤,舌头也一片冰凉。 师尊! 第50章 师尊哄徒弟叫夫君 晚间清冷的夜风迎面吹来,隐约能嗅到淡淡的栀子花香。 李锦绣睁开眼睛就看见脚下飞掠而过的房檐。 他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耳边传来唿唿唿的风声,宽大的雪白衣袍被风吹扬起来,拂过少年白净的面庞时,有些痒痒。 「师尊……」 李锦绣嗅到了袖间熟悉又好闻的檀香味,睡眼惺忪地笑着问,「师尊怎么出来找我了?」 江寒溯问:「我若不出来找你,你打算几时回去?」 「我没逃跑,就是和赵公子还有两个师兄一道儿出去喝酒了。」 李锦绣满脸依赖,被师尊揽着腰肢,在街道沿途的房檐上飞速移动,也如履平地。还跟猫儿一样,把头脸往师尊的胸口蹭了蹭。 「所答非所问,这就是你的答案么?那看来今夜我不该出来寻你,耽误你在外和师兄们喝酒谈心了。」 「不,不是!」李锦绣虽然酒醉还没完全醒,但听得出师尊有点不高兴了,赶紧道,「我出门时忘了和师尊说一声,是我疏忽了。」 不过很快话锋一转,又道,「可两个师兄出门前,也没跟师尊说啊。」 言下之意就是师尊只生我的气,而不生师兄们的气,好不公平的。 江寒溯勾唇一笑:「你倒是跟他俩比上了。」 「不能比么?」 李锦绣抬眸望去,刚好师尊垂眸,四目相对的一瞬,心尖蓦然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瞬间酥酥|麻麻的。 「能。」江寒溯的语速很慢,吐字非常清晰,「不怕你跟他们比,就怕你不比。」 李锦绣愣愣地问:「为什么?」 「凡事有了比较,才知何为轻重缓急。」 「那我是轻还是……重啊?」 李锦绣又问,这个问题才一出口,他居然莫名地紧张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紧张,竟下意识屏息凝气地等待师尊的答案。 「轻。」 「……啊。」 师尊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李锦绣瞬间脸色一苦,心里也闷闷难受起来,在酒水的麻痹之下,此刻脑子钝得很,根本听不出师尊说这话时,语气里的戏嚯。 见徒儿瞬间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江寒溯忍俊不禁,但明面上依旧淡然自若,还明知故问:「你似乎不满意我的答案。」 「……」 李锦绣也说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师尊是大人,是长辈,也是堂堂灵剑宗的宗主,说出的话随便往地上一砸就是一个坑,毫不夸张地说,师尊就跟人间的皇帝一样君无戏言。 也就是说,在师尊心里,自己可以和两个师兄比较,但他是「轻」的那一方。 换句话说,如果有朝一日,李锦绣和两个师兄同时被抓了,若是对方威胁师尊,只能救其中一方,师尊会毫不犹豫选择救师兄,而不救他。 虽然早有这方面的自知之明,但亲耳听见师尊说,还是让李锦绣心里难受了,片刻后才故作乐观地道:「应该的,应该的!」 师兄们是师尊亲手养大的,而我不过是半路杀出来的,如今又当了师尊的炉鼎,自然不比他们重要。 江寒溯垂眸,定定凝视着徒儿依旧酡红的脸,忽而勾唇一笑:「你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 「啊?」 「我方才说的轻,指的是你抱起来很轻。」江寒溯道,「本就清瘦,还学人喝酒,晚上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吧?」 李锦绣恍然大悟,可随即又暗道,明明是师尊误解了我的意思才对啊,我明明想问的是在师尊心里,谁轻谁重,师尊却答非所问,此刻倒也问不出口了。 他把脸又往师尊怀里埋了埋,片刻后才嘟囔着说:「师尊,我喝了好多酒,我喝醉了,脑袋昏昏的。」 第116页 还顺势就抱住了师尊的腰,言下之意就是我喝醉了站不稳,师尊要牢牢抱紧我,千万别把我摔了。 江寒溯意味深长地嘆了口气:「看出来了,你确实醉得不轻。」 否则也不会躺在燕雨真怀里,任由燕雨真捧着他的脸,肆意亲吻。要是日后被容成宣知道了,那还得了? 容成宣可不似师尊这般好哄,只要徒儿撒撒娇,说点好话,哪怕只是泪眼朦胧地往面前一站,师尊就生不出气来了。 回到赵府时,府内灯火通明,路遇的下人们都行色匆匆,一窝蜂往一个方向跑。 李锦绣本来还醉得迷迷煳煳的,见状立马从师尊怀里探出脑袋来,左右张望,「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儿走水了?」 江寒溯捧着他的头,重新压回了怀里,望了一眼众人行去的方向,略一思忖,便猜到发生了何事。 晚辈之间的感情问题,长辈不好插手,随他们如何去闹,横竖闹出人命之前,定会有人出手干预。 垂眸对李锦绣道:「没你的事。」 「怎么没我的事?肯定是赵元慎喝醉了酒,跑回来耍酒疯!」李锦绣挣扎着从师尊怀里爬出来,拧着眉头看起来有点着急,「不行!我得过去瞧瞧!」 万一赵元慎酒后没吐出真言,反而胡言乱语一通,再把大师姐惹恼了,当众一剑把他戳死了,那自家的小外甥往后不就没爹了吗? 没爹的孩子多可怜啊! 可李锦绣脱离了师尊的怀抱,根本就站不住,原地摇摇晃晃,然后又一头倒回了师尊怀里,不得已只能请求师尊抱自己过去。 还着重补了一句,用隐身术,千万别让旁人瞧见了,鬼鬼祟祟的样子,真跟偷|情没两样。 江寒溯点点头,弯腰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可却没有往是非之地挨,反而将人抱回了房里。 等李锦绣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躺床上了,靴子外袍都被脱了下来。他撑起身,醉眼朦胧地望着面前的师尊,不解地问,「不是说要去大师姐那边看看情况?怎么,怎么又……」 又把我送到了床上? 李锦绣满腹不解,心里记挂着大师姐,迷迷煳煳就下了床,可腿脚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一软就跌了下去,幸好被师尊及时拉了一把,结实有力的手臂,将他牢牢困在怀中。 「师尊……?」 「不必担忧,他们之前的事,自然该他们自己解决,纵然你过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可是……」 「没有可是。」 江寒溯单手捧着李锦绣的脸,伏下身来,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李锦绣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立刻因这个吻而情动,不受控制地踮起脚尖,想要加深这个吻时,师尊却突然抽身而退。 没能品尝到师尊嘴里的滋味,让李锦绣的心瞬间跟猫挠了一样,如受蛊惑般追着师尊讨吻,一阵天旋地转,就抱着师尊双双倒在了床上。 酒壮怂人胆,李锦绣不愿意在下面,直接翻了个身,骑在了师尊腰上,望着师尊清俊的面容,心如火烧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过去就吻,唇齿相依,亲密无间,还摸索着和师尊十指相扣。 从师尊的唇一路吻到了师尊的小腹,早已扯下的衣衫层层叠叠堆砌在臂弯间,江寒溯有点惊讶小徒儿突然的热情主动,但也享受其中,还诱哄着徒儿唤了几声师尊,徒儿都乖乖喊了。 只不过哄他喊夫君时,徒儿竟紧紧抿着唇,怎么都不肯喊。 江寒溯不恼,有的是办法逼着他喊,可徒儿倔得很,被逼到泪眼朦胧,面红耳赤,嘴唇都合不拢,口水淅淅沥沥往外淌,依旧不肯叫出夫君。 细细回想,从前徒儿也没叫过他夫君,哪怕被逼到极致,也只会断断续续一直喊师尊,就像现在一样。 沙哑着声,哽咽着一遍遍叫师尊,仿佛师尊能救他脱离苦海一般,殊不知送他在欲|海中沉沦的,正是师尊。 或许在徒儿心里,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师尊就是师尊,可以不顾人伦纲常,在床上寻欢作乐,但这段感情永远像是见不得太阳的阴沟污虫。 翌日队伍在赵家大门口集结,李锦绣宿醉之后,脑袋还有点晕沉,醒来后喝了师尊特意配置的药水,此刻倒是神清气爽。 昨夜的记忆逐渐清晰,又跟师尊在床上纠缠了一晚,姿势多种多样,可无论他是在上面,还是下面,左面还是右面,唯一不变的就是师尊始终在他里面。 怪不得早上起来腰腿酸疼的,走路都有点打飘,尤其方才师尊为他换了药,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的,没在药玉上施法,此刻滑腻腻的,感觉稍不留神就会滑出来。 李锦绣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时刻留神药玉千万不要当众掉出来,否则他往后就没脸见人了。 目光环顾一周,竟没见到大师姐和孩子,李锦绣便询问大师兄,一问之下才知,大师姐决定暂且不和离了,要留在赵家。 而之所以能让大师姐仅仅一夜就突然改变了主意,还是归功于昨夜李锦绣跟赵元慎拼酒,赵元慎喝得醉醺醺的,闯进裘云音所住的院子,借着酒劲儿把肚子里所有的情话和相思一股脑倒了出来。 还採了一束蔷薇花,单膝跪在裘云音面前唱情歌! 「幸好当时我施法将院门锁上了。」大师兄说到这里时,脸上竟流露出了一种很诡异莫测的笑容,「想不到赵公子对大师姐竟用情至深,寻常倒是看不出来啊,藏得真深。」 第117页 李锦绣头皮发麻,问道:「那大师姐可有说什么?」 「大师姐说成亲三载,赵公子待她一向冷淡疏远,貌合神离,为人又冷肃自持,不苟言笑。从未见他如此丢人现眼过,竟觉得意外的有趣儿呢。」 有,有趣儿?! 李锦绣的头皮更麻了,又问:「就这样?」 「嗯。」沈银竹微微一笑,反问,「那你还想怎样?」 李锦绣赶紧摇摇头,可旋即想到阿隐,心里又暗暗担忧起阿隐将来的处境。 沈银竹似看透了他的心思,便道:「你放心,有些事秘而不宣,外人并不知其中详情。」 还拍了拍李锦绣的肩膀,之后便去集结队伍了。 李锦绣稍一琢磨,大致也明白了,家丑不可外扬,赵家就算不顾念着大师姐和阿隐,也得顾念着赵家的名声,只怕早已将消息封锁住了。 赵元慎对大师姐若当真用情至深,想来经此一遭会好好待她,横竖大师姐也不是善茬儿,不会吃亏的。 临行前,师尊还有两个师兄都在与赵家诸人告辞,赵二则是直接找到了李锦绣,不由分说就塞了一个香囊过来,还羞赧地挠挠头,说让他走远了再打开。 李锦绣点点头,能听他的才有鬼了,赵二才一转身,就把香囊拆了,往掌心一倒,里面就一颗圆润的红豆,是货真价值的红豆,甚至都不是金子做的,还是生的,又不能吃。 捏起来对着光照了照,也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一颗红豆之外,还有一个纸条,李锦绣觉得有些为难,莫不是情书吧。赵二这小子之前就对他眉来眼去的,他没搭理。 万般好奇地打开来一看,瞬间嘴角就开始抽搐了。 哈哈哈,你该不会觉得我会送你什么好东西吧? 李锦绣:「……」 煞笔!这个大煞笔! 他把纸条揉成了小团,遥遥冲着赵二砸了过去,岂料赵二身形一错,那纸条好巧不巧就砸在了燕雨真身上。 燕雨真脸色不好,被纸团砸了一下,立马阴沉沉地瞪过来一眼,李锦绣自知理亏,赶紧脚下一挪,跑去找师尊了。 大师姐到底还是出来相送了,给李锦绣做了满满一食盒的点心,让他走路上吃,还嘱咐他以后要听师伯的话,跟在师伯身边好好修行,有空了就过来看看两个外甥。 李锦绣一一答应了,抱着食盒坐上仙舟时,被迎面一股寒风吹得眼眶生疼,望着脚下的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煳,最终什么都看不清了,才一阵怅然若失地收回了目光。 终于要回到阔别已久的师门了,也不知道三年之后,山上可有什么变化,他养的花花草草死了没有,从前餵的小狗,如今是胖是瘦? 还有小师叔近来脾气有没有好一点,别一见到他,就用看狗一样的眼神看他,让人怪不舒服的。 最重要的是,不知容成宣回来了没有。 是不是终于要和他相见了。 李锦绣有很多疑问,一定要见到容成宣才能解开。 他想求一个答案。 上天保佑,李锦绣默默祈祷,保佑我从来没对容成宣动过心,我只想一心一意当师尊的炉鼎,助师尊解寒症。 如果真的曾对容成宣有情,会让他非常困扰的,他只有一颗心,不能同时装两个人。 第51章 和师尊表白被打断 仙舟是赵家所赠,还有数不清的财宝。用以感谢此前江宗主仗义出手,才没让御尸宗踏平了瀛洲仙岛。 江寒溯对金银玉器,或者什么法器灵宝都没什么兴趣,对他而言金银不过粪土,法器灵宝贵精不贵多,只要他有一剑在手就足矣了。 但他知道小徒儿与他不同,就让李锦绣先去挑些喜欢的,无须过来回禀师尊,看中什么直接收下便是。 若是都喜欢,也可通通装进师尊之前送他的干坤袋中。 李锦绣刚开始不知道赵家送了很多东西,还以为至多十来样宝贝,就点点头,郁郁寡欢地坐在仙舟里面靠窗的软垫上,抱着食盒啃糕点。 等他去看的时候,简直快要被亮瞎了双眼,瞪着眼看了好半晌儿才回过神来,足足在成山的财宝中泡得有小半日,才一身珠光宝气地再次出现在师尊面前。 江寒溯正在喝茶,闻声转头望去,入眼一片金光灿灿,小徒儿布满喜色的白净面容,在光芒中异常耀眼。 「师尊!赵家送了好多宝贝啊,像什么灵芝雪莲神仙草,又什么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还有好多宝贝我从前见都没见过,这些真的全都可以给我?」 「嗯。」 江寒溯泰然自若地点点头,见小徒儿瞪着大眼,跟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样,不由觉得好笑。 自己从前在月钱上,何时苛待过李锦绣了? 哪一回不是私底下随便找个理由,多给李锦绣一倍的月钱? 除此之外,李锦绣惯会跟师尊撒娇,每每去师尊的寝殿,都要痴缠着耍赖,讨师尊不少好东西去。 那些好东西往往在李锦绣手里待不住三天,可能都摸不热乎,就会被他随手送给别人,或者以物换物,换了别的宝贝去讨容成宣的欢心。 这些江寒溯记得很清楚,一笔一笔的帐,他会慢慢跟李锦绣算。 殊不知李锦绣缺失了那部分记忆,根本记不得了。 只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过过苦日子的,流浪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对金钱比较渴望。 第118页 再说了,任何人突然收到这么多礼物,都会很开心的,李锦绣也不能免俗,还特意挑了一些金灿灿的首饰,还有华丽的珠宝戴在身上。若是穿这么一身,再度踏上仙山,会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再说了,人靠衣装马靠鞍,自己如今既然当了师尊的炉鼎,就得尽职尽责才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勾引着师尊与他交|欢。 早死早超生,打铁要趁热。 趁着如今还未被人发现端倪,李锦绣打算一鼓作气,把师尊的寒症解了。 俗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心诚则灵,水滴石穿。只要他坚持不懈,夜以继日努力辛劳付出,想来不久的将来,困扰师尊多年的寒症,就能彻底摆脱了。 光是想想,李锦绣就觉得很开心,眼眶都微微有点热。 不过很快李锦绣又想到什么,下意识问:「师尊会不会觉得这样很俗气?」 「怎么会?」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徒儿愿意为他打扮得漂漂亮亮,江寒溯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李锦绣两手交叠,问这话时显得有些拘谨。 江寒溯点点头,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清亮目光落至李锦绣身上时,完全就是一副打量着自己精心雕刻出的传世之宝神情,眼底甚至还透出几分骄傲。 实际上也是如此,他就是很骄傲,自己亲手把当年那个脏兮兮的,面黄肌瘦,一身破衣烂布,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小乞丐,打磨成了一块华光珠玉。 哪怕这块宝玉曾经自甘堕落,误入歧途,再度跌落尘埃之中,把自己弄得满身狼藉,受人耻笑,江寒溯也不会弃之不顾。 洗一洗,重新抛光打磨一番,依旧还是美玉。 只要他肯重新回到师尊身边,师尊依旧将他捧在掌心。若是不肯,囚笼早就准备好了。 李锦绣有点开心,觉得像师尊这种视金钱如粪土一般高洁的修士,居然不厌恶自己穿金戴银,珠光宝气,定然待他有几分真心喜欢。 可他还没高兴太久,又突然敛眸,紧紧抿了一下嘴唇。 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一段生前的记忆。 那是在他小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在外流浪,经常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天一冷就更难熬了。 他没有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像样的家和食物,寒冬腊月的,就钻进农户家堆门口的草垛子里取暖,被当地的孩子发现了,排成排对着他砸雪球,还放狗咬他。 有一回还把他咬流血了,小腿肚直接被锋利的狗牙咬穿了,特别疼。 后来拜师学艺,住在了仙山上,有了稳定的住所,也有了像样的衣服和热乎的饭菜,还是改不了怕狗的习惯。 那时,燕师兄很讨厌他,总是嘲笑他,说他胆子那么小,还修什么道?不如趁早带着死瘸子滚下仙山。 为了不被燕师兄嘲笑,李锦绣就下定决心要克服恐惧,而克服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恐惧。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容成宣,一开始容成宣很担心他,不让他这么勉强自己,可是没几天,上山就突然多出了一只奶胖奶胖的小狗儿,才刚满月,走路都不稳。 李锦绣一开始有点怕,后来跟小奶狗同吃同睡久了,慢慢就不怕了。 把小狗崽子当儿子养。 还给狗儿子起了个响噹噹的名字,叫富贵儿,姓容,因为是容成宣送的,狗儿子当然得跟师兄姓。 容成宣当时会错了意,就问他,是不是希望山上所有人都能容得下富贵儿,才这么叫的。 李锦绣还诧异地反问他,难道听不出狗儿子随他姓了吗。 容成宣当时神情很惊诧,沉默了半晌儿之后,才说:「锦绣,我不姓容,我姓容成,这是个复姓。」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真够蠢的,跟容成宣认识那么久了,还拜过天地结为了异姓兄弟,竟然连他姓什么都弄错了。 算算时间的话,富贵儿若是还活着,也已经是条老狗了。 真是岁月催狗老啊。 仙舟不是在水里游的,而是在天上飞的。 回山路途遥远,一路上总会挑几处合适的地点停一停。 说是採买新鲜食物,实则就是给底下的弟子们时间下去放风的。 李锦绣一路上一直跟在师尊身边,同吃同住同睡,形影不离,自然也少不了和师尊双修。 他这个人天性散漫爱自由,做任何事都三分钟热度,但唯独在替师尊解寒症上,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 暗地里给自己制订了个计划表,每天双修的次数,姿势,还有时长,都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俗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做一行就得爱一行,李锦绣如今做了师尊的炉鼎,自然也要矜矜业业履行职责,知道自己从前就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对那方面的知识很匮乏,就得多学多看。 之前大师兄送他的话本,他早看完了,他看书快,一目十行还过目不忘。看完之后本来想找大师兄吐槽的,那哪里是话本啊,分明就是小|黄|书! 而且里面根本没有女人,全部都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恨纠葛! 全是断袖! 大师兄一定是被卖话本的人给骗了,居然买了这种杂书,幸好是拿给李锦绣看了,万一要是拿给别人看了,岂不是要误会大师兄品行不端,有辱斯文什么的了? 第119页 幸好李锦绣不是啥正经人。 他还挺爱看的,就是文字太多,插画太少,主要是他经验不足,很多时候无法将一段段的文字,在脑海中形成画面。 趁着出去放风之际,偷摸买了好几本春宫图。 光看也不行,师尊曾经教过他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谨听师尊教诲的二十四孝好徒儿李锦绣,只要一遇见不懂的,就会蹭蹭蹭跑去找师尊实地演练一回。 每每当李锦绣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春宫图上描绘的姿势,简直就不是肉|体|凡胎所能做得到的,可最终证明他和师尊都不是什么寻常人。 同时也证明了,纯阳之体还真他娘的,不愧是修真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生炉鼎之体,竟然什么姿势都可以,怎么玩都玩不坏,耐磨耐|操的程度,简直令人嘆为观止。 李锦绣时常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个无底洞,贪得无厌,还能吞噬一切。 也觉得自己最近变得特别馋,什么东西都敢放嘴里尝一尝。 哪怕自己吃不下。 肉|欲和心理上的羞耻,以及难以言喻的痛快,交织成密集的大网,将他团团包围住,往欲|望更深处拖拽。 李锦绣很多时候甚至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替师尊解寒症,还是在利用师尊的身体,来满足自己埋藏在心底深处,犹如岩浆一般滚|烫的欲|望。 师尊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给他炼制了很多丹药,命他日日按时服用。 之前的血丹实际上还没吃完,李锦绣干啥事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除非真的身患顽疾,须得日日用药维持生命,否则他是记不住吃丹药的。 但也没敢跟师尊说,还时常趁着师尊不注意,偷偷把吃进嘴里的丹药吐出来。 师尊炼制的丹药都是好东西,自己没病没痛的,吃了也是浪费,不如攒起来,以后或许用得上呢。 李锦绣偷摸看春宫图,本以为藏得天衣无缝。 殊不知江寒溯早就有所察觉了,非但没有制止,反而趁着徒儿昏睡时,从干坤袋中取出春宫图,随意翻看几页,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从前和徒儿玩得新奇。 索性就施法篡改了春宫图。 以至于李锦绣每次翻阅到特别夸张的春宫图时,都会瞪大眼睛,震惊到无以復加,理智上疯狂摇头,不行不行,这样自己会死的! 可眼睛在瞧见底下描红的几行大字时,又动摇了。 上面言简意赅说明了这种姿势双修的好处,翻开其他页面,也都有字。 一般都是极深,易孕,省力,耐久之类的。 李锦绣每次看到「易孕」两个字,都觉得羞耻又好笑。 心说自己是个男的,怎么孕? 就算能孕也不能生啊,生下来的孩子算什么?喊他爹,还是喊他娘? 管师尊叫爹,还是叫师祖? 辈分简直乱套了。 仙舟途经一地时,恰逢举办庙会,李锦绣自然要凑这个热闹,但又不想丢下师尊独自出去逍遥,就央着师尊一道儿去。 可又怕被师兄们,或者其他弟子撞见,就双双易容幻形,不知是李锦绣学艺不精,还是怎么回事,变了几回都把自己错变成了女子。 他怀疑是自己的灵力被封的缘故,就央着师尊把药玉取出来,还说自己已经不疼了,不需要上药。 师尊却上下扫了他几眼,答非所问道:「很漂亮。」 「师尊!」李锦绣难为情,都变成姑娘了,师尊不说帮他变回去,还打趣儿他! 「这身衣裙很适合你,髮型也好看。」江寒溯又道。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李锦绣夸地得意忘形到找不着北了。 最后还是男扮女装,跟着师尊一道儿去逛了庙会,一路上吃吃喝喝四处逛逛。 他怕师尊觉得无趣儿,就拉着师尊玩投壶,还故意投偏,好让师尊帮他赢下一局。却不曾想当地居然有条不成文的规矩,竟然只有自己的夫君可以帮忙代投。 李锦绣脸上顿时就有点烧了,握着一支箭羽站在人堆里,变幻出的模样不说如何明艷动人,倾国倾城,但也姿容胜雪,一袭石榴红的裙子,把肤色衬得雪白干净。 因为羞涩,面颊上飞起两团红晕,无疑让他看起来更美了,引得围观的百姓起闹。 李锦绣怕师尊不高兴,赶紧解释说,自己与他并非是夫妻,可话还没说完,腰肢一紧,就被师尊从后圈住了,握着他执箭羽的手,看似随意一抛,铮的一声,依杆落入壶中。 奖品是一盏兔子灯,师尊把灯递来时,李锦绣不小心触碰到了师尊的手指,顿时被烫|得一哆嗦,只觉得像是摸到了烧红的火炭一样。 他抬眼望向师尊,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师尊一袭镶金边的白袍,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影清冷,却又诡异的和此间红尘融为一体,眼底满是盈盈笑意。 李锦绣的胸口突然之间就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如果自己不是师尊的徒弟就好了,那样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和师尊在一起了? 他甚至还在想,若是师尊的寒症永远解不了就好了,那自己就有理由一生一世都跟师尊同床共枕了。 李锦绣突然攥紧了兔子灯,深吸口气,刚准备跟师尊说点什么。 耳边蓦然传来宛如黄鹂鸟一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师兄,快点,这里有猜灯谜的,你快来帮我猜!」 第120页 伴随着银铃碰撞的声音,一袭绿衣的少女,步伐轻快,和李锦绣刚好擦肩而过。 李锦绣愣了愣,目光下意识寻声追了过去,瞳孔瞬间怒张,竟是小师妹! 既然小师妹在此地,那么也就是说—— 「小师妹,你慢点跑,别摔着!」 身后蓦然又响起一道男音,紧接着就是木轮转动的声响。 李锦绣一瞬间如受雷击,当场僵在了原地,他的脖子跟生锈的铁板一样,往后转动时,还发出了咯噔咯噔的响声。 在看见熟悉的轮椅,以及轮椅上坐着的人时,李锦绣手腕一抖,啪叽一声,兔子灯就坠落在地。 与此同时,江寒溯望着坠落在地的兔子灯,又望了望李锦绣煞白一片的脸,心也狠狠坠落。 第52章 锦绣的瞳孔失焦了 李锦绣做梦都没想到,和容成宣再相见时,会是这般局面。 他男扮女装和师尊出来玩乐,遇见了同样出来逛庙会的容成宣和小师妹。 李锦绣站在风口,身上石榴红的裙子,被风吹得飘扬起来,与之纠缠不清的,还有绸缎一般顺滑乌黑的秀髮。 那兔子灯是用纸煳的,里面放了根红蜡烛,落地时灯骨折断一根,蜡烛也灭了,还被风吹得骨碌碌翻滚,不偏不倚就滚落至了木轮底下,刚好拦住了容成宣的去路。 容成宣停下轮椅,弯腰将地上的兔子灯捡了起来,见灯骨已坏,随手一拂,就再度恢復成原貌,蜡烛也噗嗤一声燃了起来。 无须手摇,这轮椅非凡物,乃是当年小师弟李锦绣不惜耗费巨资,从一处黑|市中替他寻来的,坐了这么多年,早与容成宣心念相通,只要意念一动,轮椅就会按照他的想法转向,或走或停也都随心所欲,与灵活的双腿没什么分别。 轮椅滚动至了李锦绣面前,来人身披鸦青色的锦袍,袖袍间用金线绣着成片的牡丹,黑髮垂落,面容清疏,敛在浓密睫羽下的眼眸清浅,犹如浸在雪中的玉璧,气质冷清清的。 此刻坐在轮椅上,显得有些孱弱,眉眼在朦胧夜色和头顶璀璨耀眼的灯火中,显得格外柔和,似乎只要唇角微微一勾,就能瞬间荡漾起潋滟波光,让人心生涟漪。 「想来是我这轮椅转动声惊着姑娘了,灯已修好,还望勿怪。」 容成宣将兔子灯递了过来,宽袖滑落至手腕处,露出的皮肤在夜色中白到几乎发光,连手上的纹路都比寻常人浅淡。 因为常年喝药的缘故,修剪齐整的指甲失了正常血色,呈现出花|蕊一般淡淡的粉色,还散发出莹莹光泽。 李锦绣甚至都清晰嗅到了三师兄袖间淡淡的药香,甚至是三师兄床榻上时常熏的鹅梨帐中香,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很好闻,也很熟悉。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口涌动,李锦绣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眼前视线模煳,天与地之间的一切景物和人,似乎都因为容成宣的突然闯入,而瞬息之间荡然无存了。 直到感觉有热|流滑过面庞,李锦绣才骤然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太过失态了,如今不好和三师兄相认,赶紧抬袖掩面,快速把眼泪擦掉,故作镇定地道:「风太大,被沙尘迷了眼……」 容成宣微微一愣,抬眸定定凝视着面前的姑娘,突然之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当他再想开口时,身后传来了小师妹略有点埋怨的声音:「师兄,你好慢啊!」 小师妹乌时灵折身回来,跟喜鹊似的,非常灵动地绕至了容成宣身旁,见兔子灯好看,眼睛一亮,竟一把抢了过去,喜道:「这不就是投壶的奖品吗?我刚刚投了七回,一次都没中,气死我了,师兄师兄,这兔子灯是哪儿来的?」 「小师妹,不得无礼,这盏兔子灯是这位姑娘之物,还不将灯还给人家?」 说这话时,容成宣的眼睛就没从李锦绣身上移开过,清浅明亮的眼眸,似能看透一切,安静又专注地打量面前的姑娘,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顿了顿,他又对李锦绣道,「抱歉,我家小师妹一向活泼。」 我家小师妹? 李锦绣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师妹何时成三师兄家的了?俩人莫不是已经成亲了? 可看着也不像啊,小师妹明明还梳着未婚女子的髮型,可爱俏皮的包子头,用和衣裙同色的髮带系了,垂落下来的髮带很长,上面还缀着流苏一样亮晶晶的银片。 眼睛又大又圆,水汪汪的,宛如黑曜石一般乌黑明亮,仿佛会说话一般非常灵动。 此刻听了这个称唿,还有点不满似的,哼了一声:「都说了好多回了,别老是叫我小师妹,叫我灵灵就好!」 然后双手把兔子灯递了过来,乌时灵笑眯眯地说:「姐姐生得好美啊,是当地人吗,感觉姐姐气度不凡,不像普通人呢。莫不是跟我和阿宣一样,也是修真者?不知姐姐出至于何宗何派,师承何人?」 「小师妹。」容成宣冲着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随便打听旁人的来歷。 李锦绣心绪杂乱,也不敢再去看容成宣了,伸手接兔子灯时,竟惊觉小师妹握得很紧,下意识仰头望了过去,就对上了小师妹笑意吟吟的俏脸。 「姐姐有所不知呢,我和阿宣既是同门师兄妹,也是未婚夫妻。我见姐姐模样美,瞧了就心生欢喜,不若交个朋友,来日来喝我们的喜酒。」 乌时灵依旧笑容满面,声音清脆悦耳,瞧着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只不过手下更用力了,根本就没有松开兔子灯的意思。 第121页 李锦绣被小师妹一口一声姐姐,叫得羞耻难当,心里琢磨出一点意思来,只怕小师妹误会了,把他当成那种举止轻浮的女子,竟勾引自己的未婚夫婿。 又不好坦白自己是男扮女装,见小师妹握着兔子灯不撒手,想来也是喜欢的,索性就送给她好了。 李锦绣慢慢松了手,才刚要开口,从后伸来一只大手,握上了他的手,与此同时,师尊刻意变换的声音传来:「我二人不过一介俗人,并非什么修真者,身后自然无门无派,也无师承,与二位并非同道中人。」 乌时灵方才就注意到了这位白衣青年,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灵力,想来是用了幻术,或者佩戴了什么法器遮掩住了真实容貌和气息,只不过站着并未言语,就没太当回事。 眼下帮着意图勾搭阿宣的女子,与她同争这盏兔子灯,自然心生不悦,在她看来,只要是容成宣触碰过的东西,通通都得到手不可。 不管是物,还是人! 当即就拧了拧眉,目光才对视上此人,就顿觉一股寒意涌来,乌时灵神色一变,鬼使神差就松了手,心尖顿时跳得厉害。 方才有一瞬,她以为自己要被活活吃掉了。 容成宣自然也察觉到了,微微蹙眉,不动声色转动着轮椅,将小师妹护在了身后。 李锦绣拿回了兔子灯,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避开为好,刚要拉着师尊的衣袖走人。岂料小师妹又道:「我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看出了白衣青年不好招惹,便转头对着软柿子捏,依旧笑容甜甜地叫着姐姐。 恰好方才投壶摊的老闆找了过来,说是奖品除了一盏兔子灯之外,还有一枚髮钗,方才两人走得太快,好不容易才找了过来。 说什么小本生意,童叟无欺。 还祝福江寒溯和李锦绣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江寒溯接过髮钗,纯银打造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尾端镶嵌着两朵栩栩如生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倒是个好兆头,江寒溯便当着二人的面,将髮钗插在了李锦绣的鬓髮间。 多亏了这个小插曲,打消了小师妹的误会,也未曾再做纠缠。 待两人离开后,乌时灵还有些心有余悸,望着两人逐渐消失在街尾的身影,沉声道:「绝非善类!」 尤其那个穿白衣服的,一定是个高手,而且实力远远在她和容成宣之上! 「师妹,下回可莫再这般胡来。」容成宣收回目光,轻轻嘆了口气,「出门在外,行事不可鲁莽。」 「知、道、了!」乌时灵背着双手,伏身冲着容成宣灿烂一笑,「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快走吧,阿宣!」 「不知师妹还想去哪儿?」容成宣不动声色将身子往后仰。 「当然是去投壶啊,那兔子灯可爱,桃花髮钗也漂亮!」乌时灵意味深长地说,「我啊,两个都想要!」 夜色渐深,可逛庙会的百姓们兴头不减。 李锦绣提着兔子灯,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河边,看着许多凡人围在河边放河灯,水面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无数河灯从掌心滑入河中,顺着河道飘走。 人间素来有放河灯的习俗,多是对已逝亲人的怀念,也有对未来的期望,若是在七月半放河灯,则是为了祭奠祖先或超度亡灵。 可眼下人间早已过了七月半,又是在庙会上,入眼可见都是一群少男少女,只怕多是为了祈愿恩爱长久之类的。 江寒溯见他一直在看河灯,便去买了两盏来,李锦绣本来想推辞的,毕竟别人都是货真价实的真情人,一起放河灯,他和师尊算怎么个回事? 李锦绣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他从前是师尊的徒弟,现如今是师尊的炉鼎! 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和准确的自我定位,否则就会像小丑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惹人耻笑。 「既到此处一游,不若入乡随俗,今夜也不算白来一趟。」江寒溯语气平淡,说这话时直勾勾地盯着小徒儿的眼睛,似将他的灵魂都看穿。 他倒是要看看,小徒儿能为容成宣魂不守舍多久! 穿着师尊亲手挑的衣裙,戴着师尊亲手簪的髮钗,还提着师尊送的兔子灯,站在师尊身边却在想另外一个男人! 真是他的好徒儿啊! 李锦绣丝毫没察觉到师尊隐忍克制的火气,甚至都没发现师尊眼底的寒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在河灯上写字,可提起笔来又不知该写什么才好。 如今的他,不过是借用了别人的身份和肉身,才得以回归阳间,真正的李锦绣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师尊不要他了,师兄们也不认他。 时过多年,李锦绣依旧还是当初那个没人要的小乞丐,四处飘零,如无根的浮萍一样。 他的将来会怎么样,他一无所知。 对将来有所期望,也有希冀,可他的期望和希冀註定是飞蛾扑火,一场空! 当炉鼎的,有几个到头来能有好下场的? 若是将来被师尊发现,他就是当年那个欺师灭祖,以下犯上的孽徒李锦绣,只怕还是会杀了他。 李锦绣心绪纷乱,脑袋隐隐发懵作痛,等再回过神时,已经在河灯上写下了一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第122页 很符合他此刻的心境,待他解了师尊的寒症,与师尊真正分道扬镳了,不就正好应了这句? 河灯从掌心滑入水中,晃晃悠悠顺着河水远去,和其他河灯一道儿凑成了水中的万千繁星。 回去之前,江寒溯问他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买的,李锦绣心不在焉,胡乱摇摇头,师尊递给他什么,他就直接拿着吃。 不一会儿就把沿街最后几个摊子卖的当地特色美食吃了个遍,最后以一罐甜水结尾。 两人没急着回去,寻了个无人的山坡,幕天席地打起了野|战。 主意是李锦绣出的,他就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堵着一口气,憋得很,得狠狠发泄一下,在床上有什么意思啊,还是在山坡上,野草堆里,还有荒无人迹的林子里才有意思。 好在师尊也没有拒绝他。 两人正肢体纠缠,互相在对方身上狠狠发|泄|欲|火之际,远处竟隐隐传来了声音,被山林间的寒风压得听不太清。 李锦绣没放心上,觉得师尊定会设下结界的,等闲之辈哪怕就是路过此地,绝对看不见,也听不见什么。 直到听见了木轮转动的声音,李锦绣才突然从欲|生|欲|死的舒畅痛快中惊醒,抱着师尊脖颈的手臂勐然用力,眼睛也陡然睁大了。 心脏瞬间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在经歷了短暂的惊愕之后,李锦绣下意识松手,想将师尊推开。 可一推之下,师尊动也未动,李锦绣又羞又怕,他听出来了,是轮椅转动声! 声音越来越清晰,还听见了小师妹的声音,「阿宣,你怎么啦,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魂儿被之前那个姐姐勾去啦?」 「小师妹,口德不立,恶语祸自生。」 「哼,我又没说她什么,看把你急的。可惜啦,那个姐姐再如何花容月貌,也是名花有主啦。」乌时灵指尖绕着一缕秀髮,声音清凌凌的,在夜色下字字清晰。 李锦绣慌得不行,这才发现师尊没有设结界,生怕被三师兄和小师妹当场撞破,赶紧压低声唤了句师尊,可师尊不仅不带他离开,甚至都没有抽身离去的意思,竟一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原本就强悍的动作更是突然兇勐了许多。 眼前瞬间闪出片片白茫,少年的瞳孔失焦了。 第53章 师尊又误会,又吃醋 容成宣并没有前往极北苦寒之地,取什么万年雪莲,而是与小师妹下山后四处游歷,近来听闻瀛洲仙岛出事了,遂特意过来看看,恰好途径此地,听闻举办庙会,小师妹一向爱热闹,就拉着容成宣一道儿逛逛。 正巧就遇见了大师兄他们,听闻师尊也在此地,二人特来拜见。 李锦绣得知此事时,正在大师兄房里。 李锦绣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手脚依旧软绵无力。撑着身子坐起来时,小臂都瑟瑟发抖。 浑然记不得昨晚被师尊捂住嘴后,还发生了什么。 醒来后的李锦绣坐起来,慢慢回想,越想越羞耻,到了最后面颊滚|烫,唿吸急促,恨不得找面南墙狠狠撞一撞,再死一死才好。 羞耻难当之下,李锦绣还掀开被褥把自己罩了进去,两手捧着头,在被窝里蛄蛹,短暂性地逃避现实。 后来几番纠结之下,还是强撑着下了床,跑来大师兄这里打探打探情况。 此刻腿脚还是软的,虽然每回和师尊双修,都难逃受伤,但昨夜可能是回归自然,像牛羊马一样的牲畜,幕天席地太过刺激,这回伤得比较厉害。 疗伤的方式难以启齿,修復的过程虽快,但也不至于眨眼睛就能好。 李锦绣有好几次,差点当着大师兄的面叫出声来。 多亏了他能忍,才不至于当场出丑。 殊不知他此刻的形容很难不让人察觉到异样,面色潮|红,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坐也不敢坐,站也站不稳,弱柳扶风似的,看起来娇娇弱弱的。 沈银竹不是个蠢人,也懂风月之事,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看来容成宣的突然出现,也打了师尊一个措手不及。师尊恼怒之下,根本不打算让小师弟下床,可小师弟还是强忍着伤痛过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沈银竹哪里会不明白,小师弟此行的目的,说什么过来探望兔子,不过就是藉口而已,小师弟人在这,心只怕早就飞到了容成宣身上。 沈银竹很是为难,说与不说都不是,说起来都怪燕师弟不争气,连个容成宣都拦不住。 见小师弟没开口,自己也不好先捅破窗户纸,便借着兔子说事,他告诉锦绣,兔子这两日能进食了。 李锦绣「啊啊」两声,点了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沈银竹又告诉他,兔子假孕了,李锦绣依旧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直到沈银竹说,要给兔子找一只兔崽子,假装是煤球生的,李锦绣才突然如梦惊醒般,睁大眼睛问:「等等,什么什么,谁生了?」 沈银竹暗暗嘆了口气,就知道说这么多,小师弟是一点没听进去。无奈地从头解释了一遍。 李锦绣更惊讶了,两手把煤球掐起来,目光下意识往腿|间一瞥,见到熟悉的毛茸茸之后,暗暗松了口气,煤球还是煤球,没有被调包,然后又掐起兔子,把毛球展示给大师兄看。 「我知道,你先放下……别扯兔子腿,看不到它在挣扎吗?」沈银竹更无奈了,「就是因为你总这样,它才会假孕。」 第123页 「不是,我,我哪样了啊?」 李锦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把兔子放下了,生怕无缘无故就喜当爹了。 「你之前是不是常抱它,还摸它耳朵?」 「对啊。」 「是不是让它与你同吃同睡?」 「是,可,可我睡我的,它睡它的,它有什么可假孕的?」 李锦绣郁闷极了,心说同床共枕怎么了? 我是人,煤球是只没半点修为的兔子,睡一起能怎么样? 大师兄该不会觉得我飢不择食到了这种地步吧? 冤!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不必感到惊诧,这兔子笨得很,约莫不清楚自己是公是母,不过也无妨,事后你寻只与它毛色一样的小兔子来即可。」沈银竹倒是温柔,还低头伸手虚虚抚摸煤球的耳朵,微笑道,「我们煤球很快就有小宝宝了。」 李锦绣只得答应,原本还想从大师兄身上探听更多,奈何自己不争气,总是因为身上疼而分神。 注意力不集中,就很难施展读心术。 脑海中时不时会浮现出师尊的脸,把他的心绪拉扯成了错综复杂的蜘蛛网。 李锦绣轻轻咳嗽,藉以掩饰神情的不自然,可脸越来越红。 怕大师兄发现端倪,只好藉口说热,还揪着自己的衣领,抬手轻轻扇风。 忽想到自己身上定还残留着什么痕迹,又默默把衣领拉高了。 恰在此刻门外传来敲门声,沈银竹问:「何事?」 「大师兄,外面有一人找你。」 「何人?」 「不知,身披白袍,戴着帷帽看不清真容。」 「是女子?」 「不知,似佩戴了什么法器遮掩身形和气息,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沈银竹想不到来人是谁,原想随那名弟子出去看看,可随即想起小师弟是个不省事的,纵然自己让他乖乖在此等候,也不见得小师弟就能听了。 万一偷偷跑去寻了容成宣,届时只怕又要惹出事非,更何况容成宣和小师妹此刻都在师尊那里,小师弟委实不太方便过去。 如此一想,沈银竹便命这名弟子将人带过来。 见大师兄有客人,李锦绣知情识趣,拱手就要告退。 岂料大师兄将他拦住,让他等一等,自己还有话要说。 李锦绣道:「可是大师兄有客人来,不如我先抱着煤球退下,一会儿再来寻大师兄?」 沈银竹可不敢让他就这么走了,万一真闹出了什么事,师尊问罪起来,自己身为大师兄未能看管好师弟,也是要受连累的。 便笑笑说:「无妨,孤身前来寻我,又不肯禀明身份,想来也不是什么贵客,再者说了,你并非见不得人,留下来又何妨?」 李锦绣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但又不好跟大师兄如实相告,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先趴一会儿。 沈银竹体恤小师弟站着辛苦,便邀请他坐下说话,还为他斟茶。 李锦绣暗暗叫苦不迭,只好勉强坐了下来,屁股只虚虚沾着板凳,听见大师兄夸他身上的衣服漂亮,更觉得难为情,衣服是师尊给他买的,上面还残留着师尊的气味。 提及衣服,李锦绣勐然想起自己还欠大师兄一身衣衫。 赶紧从干坤袋里,将之前从集市上买来的一身绯红锦袍取了出来,沈银竹一眼就看出不是原来那套,尚未开口,李锦绣就老老实实坦白了。 「对不起,大师兄,之前借了你一身衣裳,迟迟没还。我本来是要还的,可是不小心把衣衫洗坏了,遂特意从外面买了一身差不多的来。」李锦绣满脸歉意地道,为了补偿大师兄,甚至在买衣服时,额外多买了一条织金腰带。 只希望大师兄不要生气才好。 要不然以后再想借大师兄什么东西,只怕就难了。 沈银竹哪里会因为一身衣服就生气? 当即笑笑说:「无妨,小山师弟真是有心了,这衣服的颜色与之前那套一般无二,花样也类似,只不过更漂亮些。这腰带也好看,是浮光锦罢,小山师弟破费了。」 李锦绣赶紧摇头:「不破费,不破费,只要大师兄别嫌弃就好。」 浮光锦昂贵,但李锦绣现如今很富有,师尊送了他好多金银财宝,他此生就算就地躺平,四体不勤,只要不胡乱挥霍,能保他一辈子锦衣玉食,吃穿不愁。 这点小钱根本算不得什么的。 沈银竹伸手抚摸衣衫,又问他如何得知自己的身量尺寸,李锦绣羞赧地道:「我不知道,但我试穿过了,比我寻常穿的衣服大一号,就差不多是师兄的尺寸。」 实际上并非如此。 他不清楚大师兄的尺寸,是因为没和大师兄有过多亲密的肢体接触。 但他和师尊熟啊,师尊看起来和大师兄的身量差不多,都比较清瘦。 李锦绣的双臂环过师尊的脖颈,双腿架过师尊的肩胛,也圈住过师尊的腰肢,师尊探索他身体的同时,他也清楚地用自己的手和腿,丈量过师尊的尺寸。 沈银竹淡淡一笑,小师弟有这份心,他自然高兴,但高兴归高兴,这衣服可是万万不敢收的。 若是没猜错,自己送小师弟的衣服,十有八|九不是被洗坏了,而是被师尊丢掉了。 若是被师尊知道,小师弟送了他衣服和腰带,不知师尊会如何想。 「衣服很漂亮,但颜色过于鲜艷了。实不相瞒,之前那套也是因为颜色太艷,遂一直压在箱底,不曾穿过。」话锋一转,沈银竹将衣服推到了李锦绣面前,笑容温和,「小山师弟年纪轻,模样又俊,极适合穿艷丽的衣服。」 第124页 「不行不行!」李锦绣摇头拒绝,把衣服往回推,「大师兄就收下吧,这一路来多谢大师兄照料,日后也少不得有麻烦大师兄的时候。」 沈银竹略一思忖,才道:「你如今虽尚未入灵剑宗弟子名册,但师尊一诺千金,说收你便绝不会更改。不若这样,只当是我这个大师兄借花献佛,送你的见面礼,如何?」 李锦绣愣了愣,就这么被大师兄水灵灵地绕了进去,还下意识点了点头。 正巧外面又传来敲门声,沈银竹道了声进。 房门从外推开,一袭白影飘然踏了进来。 李锦绣正在摆弄衣服,寻思着,衣服大了,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穿不了,不如转送给师尊好了。 师尊常年一身雪衣,不染纤尘,又因为被寒症缠身,周身总是冷清清的。若是穿了这身红衣服,看着就喜气,可能也就不会那么冷了。 再者说了,师尊模样好,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不知道穿红衣服该有多好看。自己今生无缘无福,当不得师尊名正言顺的道侣,也没法以炉鼎的身份,披着嫁衣和师尊拜堂成亲。 若是能哄得师尊换上这身绯色衣袍,跟自己缠绵恩爱,也算聊以慰藉罢。 李锦绣正胡思乱想着,鬼使神差就拿起了衣服,往胸口捧,脑子里已经浮现出画面了。 忽察觉到空气骤寒,隐约嗅到了淡淡的雪意,竟还颤了一下,等抬眸望去时,就见来人摘下了帷帽,露出了一张冷若冰霜的俏脸,此刻正用冷冽的目光,遥遥凝视着李锦绣怀里的衣服。 「怎么是你?!」 沈银竹神情一变,霍然站了起来,忽然想到什么,也转头望向了李锦绣。 李锦绣一脸迷茫,见大师兄的客人竟是个仙姿玉貌,冰肌玉骨的大美人,眼里闪现过一丝惊艷。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神骤然一亮,也下意识站了起来。 「这身衣服不是我送你的么?」来人冷冷吐出一句,「如何会在此人手里?」 「小风,此事说来话长,容我向你解释。」沈银竹额上的某一根青筋突然跳了起来,头皮瞬间就麻了。 来人正是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幼订下婚约,不日后就要成亲的未婚妻——林羡风! 而之前借给小师弟的那身绯色锦袍,就是林羡风所赠! 当李锦绣接收到了这句心声时,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就觉得大事不妙了。 好在大师兄能言善道,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而林姑娘虽性子冷,但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并未跟李锦绣计较此事。 由于林羡风的突然造访,李锦绣赶紧抱着煤球告辞了,岂料在走廊拐角处,恰好迎面遇见了刚从师尊房里出来的容成宣和小师妹。 李锦绣心里蓦然一咯噔,下意识抱着兔子往角落里躲,远远望着俩人的身影。 容成宣虽然有腿疾,离不开轮椅,但生得俊美,气质不凡。而小师妹明艷动人,又活泼开朗,背着双手蹦蹦跳跳,时不时转个圈,身形轻盈无比,像一只围绕着山茶花翩翩起舞的蝴蝶。 两人果真是金童玉女,珠联璧合,般配得很呢。 忽然,怀里的煤球嗷嗷叫了起来,李锦绣一惊,生怕会引起两人注意,赶紧捂住兔子的嘴,逃也似的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难道看着容成宣和小师妹在一起了,自己就心生嫉妒了吗? 可他就是跑了,跟无头苍蝇似的,撒腿就跑。胸口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奔跑时大石在胸膛里来回乱撞,这种感觉可以忍受,而无法忍受的是药玉的折磨。 跑起来时撕裂了伤口,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淌了出来,李锦绣疼得眼眶泛酸,可愣是不敢停下来,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容成宣。 见面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乱糟糟的,很想见师尊,只有师尊能让他安心。 直到一头撞上了一堵人墙,李锦绣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你跑什么?」 江寒溯抬手就钳住了李锦绣的下巴,强制性迫他抬起脸来,看着徒儿红红的眼眶,心尖蓦然一紧。 耳边旋即传来了木轮转动声,以及乌时灵清脆的笑声。 还有什么可不明白的? 江寒溯的眸色瞬间一沉,不受控制更加用力,连声音都沉了许多:「不许哭!」 李锦绣本来腿|间就疼,此刻见了师尊,双腿直发软,还被大力钳着下巴,感觉跟被钢筋铁板狠狠夹住了。 若是这些疼都能忍耐的话,此刻这种满心委屈,却突然见到亲人的感觉,让他无法忍耐。 眼泪还是哗啦一声,就落了下来,淋湿|了师尊的手背。 江寒溯胸膛瞬间怒火翻涌,什么也没说,直接拽着李锦绣的手臂,将他带回了房里,一阵天旋地转,李锦绣就被摔上了床。 第54章 师尊不必怜惜我 李锦绣被摔得眼冒金星,原本伤口就裂开了,此刻温热的鲜血都浸湿|了薄裤。 他怕师尊瞧见了会担心,下意识反抗起来,殊不知此举更加激怒了江寒溯,竟直接施法,用来挽起床帐的细绳宛如活过来一般,分开缠绕住了李锦绣的双腕,将他牢牢绑在了床头。 李锦绣害怕,又挣脱不开,连忙急声喊疼,岂料师尊唇角一勾,竟残忍地说了句忍着。他就更怕了,不明白师尊为何突然如此,可也没时间思索了,侧脸被滚|烫如烧红的火炭一般的大手,不由分说就託了起来,他到嘴的求饶声尽数被堵了回去。 第125页 师尊似乎很生气,所以半点不温柔。 李锦绣突然眉头一紧,脸上露出了苦相,旋即浓郁温热的血液在嘴里流淌,有几丝顺着唇角溢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将他的思绪完全拉了过去,以至于他没办法再集中精力思考。 双臂被绑无法挣脱,双腿也犹如灌铅一般沉重,重到李锦绣已经无力再操纵了,直到腰带被解开,师尊的手掌摸到了濡湿温热的血迹,才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弄的?」江寒溯眸色阴沉,声音也冷冷的。 自然是昨晚在外头弄的,他以为师尊问的是这个。 李锦绣羞于启齿,红着眼眶,抿紧唇,摇着头不吭声。 江寒溯定定凝视着少年通红一片的脸庞,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眸,此刻湿漉漉的,像是林深处的小鹿,明明看起来天真无邪,却是个多情种! 昨夜下了多重的手,江寒溯心里最清楚。 就是故意让李锦绣翌日下不来床的,结界没设,房门也没上锁。 就是不想让徒儿这么早就发觉,师尊试图强制将他囚困在身边的用意。 本以为伤成那副模样,又用了烈|药,如火烧一样疼痛难忍,足够让小徒儿老老实实,在床上趴一天了。 岂料江寒溯还是低估了小徒儿的能耐,一觉醒来后,连饭都没吃一口,就熘出了房门。 是,江寒溯确实没有关着他,也没让人盯紧他,想出门随他心意。 但连在床笫之欢上,都怕痛怕得要死,哼哼唧唧总是委屈地抱着师尊的脖子哭,娇气包一样的徒儿,这会儿为了去见容成宣,倒是不觉得痛了呢。 想来爱能止痛呢。 只不过可惜了,昔日爱人身边早有佳人,莫不是瞧见了两人的亲密举止,这才难过得红了眼? 江寒溯将火气慢慢往心底压制,倒也不急于一时。 转眼间又变回了之前温柔似水的模样,轻声道:「方才是不是吓着你了?流血了怎么不跟师尊说?」 李锦绣本来还能忍住泪的,一听师尊如此温柔的声音,瞬间就有点绷不住了。 可旋即想起,师尊不许他哭,就愣是把眼泪往回憋,可泼出去的水,又如何收得回来? 到了最后两眼泪汪汪的,蓄满了眼泪,连眼尾都被憋得通红,瞧着楚楚可怜,真是我见犹怜。 江寒溯心生不忍,轻轻抚摸他的头,嘆道:「要不然你还是哭罢。」 这般要哭不哭的模样,竟比泪流满面时瞧着更可怜了。 江寒溯心脏闷闷疼了起来,妒火和欲|火都还在胸膛处熊熊燃烧,无处宣洩,都尽数化作了无形的锋利刀刃,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捅得千疮百孔。 表面上还故作风轻云淡,低声道了句:「你且忍一忍。」 没有立马解开束缚,而是掀开了徒儿的衣袍,入眼就是一片红。趁着血迹还没干,江寒溯小心翼翼处理伤口,耳边时不时传来徒儿隐忍的闷哼,手底下的动作便越发轻柔了。 取出来的玉才一放进水盆中,原本清澈的温水,瞬间染红。 李锦绣看着一向爱干净的师尊挽起了衣袖,仔细清洗脏污不堪的玉石,神情专注又淡然自若,让人有一种特别心安的感觉。 此玉并不像普通的羊脂白玉一般浑然天成的圆润光滑,表面上遍布沟壑般的纹路。 仔细一瞧,这些纹路还不是随便刻上去的,而是精雕细琢成了朵朵依附于枝头的海棠花。 血一样的艷丽,瞧着栩栩如生。 是师尊喜欢的花,想来也是师尊一刀一刀亲手所刻。 见师尊用绢帕擦拭干净玉上残留的水渍,还取出了伤药,李锦绣脸更红了,急急拦道:「师尊,等等!」 「你伤得厉害,等不得了。」江寒溯手上动作未停,轻声道,「明日天黑之前,便能抵达仙山,你总不想被我抱下仙舟罢。」 到时候被容成宣瞧见了,李锦绣心里又该难受了。 「师尊!」李锦绣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我不喜欢这样!」 「疗伤有什么喜不喜欢的。」江寒溯淡淡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种道理应该有人教过你罢。」 李锦绣点点头,咬了咬牙,他问:「师尊,是不是弟子做错了什么?」 「没有。」 「那就是说错了话?」 「也没有。」 李锦绣攥紧拳头:「那为什么……」 「只为疗伤。」江寒溯语气平淡,「不为其他,你莫多心。」 「弟子没有多心,只是,只是……」他说不出口,难为情地低了低头。脸红到几乎要往外渗血了,声音更低,「直接上药就可以了……」 「会弄脏衣物。」江寒溯意有所指地道,「你又那么爱乱跑,若是被人瞧见了,该如何解释?」 不等李锦绣开口,江寒溯伸手轻轻抚摸徒儿的脸,语气平淡地跟他讲道理,「再者,我并非那般铁石心肠之人,断然不会趁你伤痛就强迫于你。一旦开始解寒症,日日都不得停,一旦停下,此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若你总是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何时才能解了我这寒症?」 「我又该如何还你自由之身?」 李锦绣愣了愣,闻听此言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感。 一时竟不知师尊是着急解寒症,还是急于跟他划清界限,一别两宽。 第126页 师尊被寒症折磨多年,难寻解决之道,但师尊生性淡漠,遇事从不强求,顺应天命。 遂在解寒症的问题上,师尊不急,反而是当徒弟的很着急。 如此一来,只怕师尊更急的是后者。 「我,我可以忍。」李锦绣的头压得更低了,生怕被师尊发现他满眼的落寞,他不愿让师尊觉得他是个淫|盪不堪,贪恋肉|欲的无耻之徒,只能故作轻松地说,「我可以少走动,也可以带伤上阵的,绝不会耽误什么。」 「师尊不必……不必怜惜我。」 江寒溯好不容易才压制住的火气,再一次涌上心头。 之前都不急,容成宣一出现,李锦绣就开始急了! 不就是想趁早和师尊分道扬镳,就此割席,好重新回到容成宣的身边? 没那么容易! 「你可以忍疼,但我却不愿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李锦绣被师尊这般几乎是露|骨的话,惊得面红耳赤,心脏狠狠揪了起来。以为师尊是嫌脏。 当即张了张嘴,半晌儿都说不出话来。 「当真不用?」江寒溯给他一次机会。 李锦绣难堪地摇摇头。 江寒溯低不可闻地冷笑一声,随手将准备好的药玉,狠狠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惊得李锦绣抖了起来,立马仰头望来,随即在对上师尊深沉如潭的眼眸时,竟又做贼心虚一般,赶紧把头偏开了。 心脏也咚咚乱跳,整张脸都烧得无比厉害。 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不愿意用药玉,师尊何必要摔了那药玉? 今日不愿用,不代表明日,后日也不愿意啊,他疼得很了,自然还是会厚着脸皮,央求着师尊给他用的。 没了药玉,伤还是得继续处理的。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江寒溯不紧不慢用绢帕擦拭手指,才施法解开绳索。 李锦绣小心翼翼侧坐着,低着头揉了揉手腕。 听见师尊问他想吃什么,就道了句随便。 江寒溯微微嘆了口气,起身离去之时,还伸手摸了摸徒儿的头,以示安抚。 知道徒儿因为容成宣伤情,只怕吃不下什么荤腥,江寒溯就命人送了清淡的小菜和玉米粥来,亲手餵给徒儿吃下。 见他吃点东西跟猫儿一样,小口小口吃,还因为身上疼,眼眶一直是红的,江寒溯看了心里极不是滋味,把人抱在怀里哄睡。 等人睡着了,才默默离开。 不是想见面么,那又何难? 安排一下便是了。 江寒溯倒是要看看,这面南墙到底会不会被李锦绣撞碎! 林家和沈家是世交,沈银竹比林羡风大三岁,俩人是指腹为婚。 沈银竹拜入江寒溯门下之前,两家为了培养俩人的感情,隔三差五就把自家孩子往对方家里送。 因此,俩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一直都很好。 李锦绣生前就知道林羡风。 每回大师兄归家探亲,大师姐就会调侃他又回去看未婚妻了。 但一直没见过真人,就有一回在大师兄房里,见到了一副美人画像,一袭水蓝色长裙,侧身而立,手持长剑,眼神凌厉。 旁边还题了一句诗,是大师兄亲手所写:独立小楼风满袖。 尤其一个风字写得最为流畅传神。 大师兄当时面对着李锦绣的打趣儿,便笑笑说,这是他的未婚妻。 李锦绣醒来时,天色已黑,被通知前往大堂赴宴,就猜测可能是为了林姑娘接风洗尘的。 不管怎么说,林姑娘是他未来大嫂,虽说之前有点误会,但已经解释清楚了。 既这般盛情相邀,李锦绣焉有不去之理? 枕边放着一套新衣服,淡金色镶白边的锦袍,非常柔软,李锦绣换好衣服,软着腿去了。 到时才发现,林姑娘不仅邀请了他,还邀请了其他人,包括容成宣。 李锦绣方一出现,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望了过来。 他没想到一向不好热闹的容成宣也在,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在大师兄笑着沖他招招手,等人近身时,才介绍道:「三师弟,这位就是我方才跟你提过的小山师弟,也是师尊新收的入门弟子。」 然后又笑着转头望向李锦绣,道:「这位是师尊座下亲传弟子,你可以叫他三师兄,也可以唤一声容成师兄。」 李锦绣拱手见礼,两个称唿都没喊,中规中矩叫了声师兄。 显得很生疏,知道燕师兄从旁盯着,他就没有抬眼去看容成宣,仿佛今日只是他二人的初见。 第55章 吃了顿修罗饭 容成宣抬眸望去,见面前之人是个俊秀少年,可能是名字尚未入册的缘故,未着弟子服,而是穿了身很华丽的淡金色锦袍,瞧着气度不凡,不像普通人家的子弟。 大师兄只说此人是师尊所救,与瀛洲赵家有几分瓜葛,倒也没详细介绍。容成宣对此也不感兴趣。 如今亲眼瞧见了大师兄说的小山师弟,莫名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膛里涌动。 这少年此刻低着头,看起来安分守己,挺乖巧的。垂下的眼睫浓密,却隐约可以看见异色眼眸,鼻樑高挺,嘴唇红红的,让人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次见,但容成宣竟油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竟下意识问:「你我之前可曾见过?」 第127页 李锦绣立马摇头,紧张地暗暗攥紧拳头,手心里都捏着一把冷汗,他生出了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既希望被认出来,又不希望被认出来。 这种心理折磨得他恨不得脚下抹油,立马逃走。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露出马脚来。 沈银竹出来打圆场,笑着道,「你腿脚不便,甚山下山,我记得你似乎只在大师姐成亲时,去过瀛洲一次,不过喝了趟喜酒,甚至都没有在附近好生逛逛,而小山也是近两年才待在瀛洲,你又如何见过他?」 容成宣的目光被大师兄挡住了,闻言便道:「约莫是我认错了吧。」 「肯定是你认错了!」小师妹跳了过来,亲昵地搂住容成宣的手臂,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甜甜叫了声阿宣,还说,「你我终日在一处,形影不离的,所遇所见之人都一样,若是你见过他,想来我也见过,可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还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转头望向李锦绣时,笑容更加灿烂:「为什么叫小三啊?在家排第三?」 李锦绣的脑子里还迴响着小师妹刚刚说的话。 终日在一处,形影不离。 闻听此言,他摇了摇头,道:「山清水秀的秀……啊不不不,山清水秀的山!」 「那你姓什么呢?」小师妹又问,还促狭一笑,故意抓他紧张时的口误,「秀秀?」 李锦绣抿了抿唇,尚未开口,燕雨真的声音就从后方飘了过来,「你不要乱给他起外号,知道他叫小山就行了,打听这么多作甚?你不若顺道把他的生辰八字也问了。」 小师妹:「我问他的生辰八字做什么?我又不要嫁给他!」 燕雨真冷声道:「那你问他的姓做什么?你以后生的孩子又不随他的姓!」 虽然场合不合适,但李锦绣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方才紧张的情绪,也因此而消散了许多。 「燕师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人厌!」小师妹气鼓鼓地跺脚,恼道。 燕雨真是一点都不让着她,直接呛了一句:「小师妹,你也还跟以前一样惹人烦。」 「尖酸刻薄还毒舌的讨厌鬼!」 「刁蛮任性还爱哭的娇气包!」 虽然燕雨真比小师妹年长几岁,但不知道为什么,打小他就一点都不让着她。还跟李锦绣说,看见小师妹就烦。 李锦绣从前还问过他原因,燕雨真当时蹙紧的眉头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冷冷道:「不知道,总觉得她不安好心!」 从前都是李锦绣从中当和事佬,劝劝这个,又劝劝那个,让他俩别置气,如今他俩又吵了起来,李锦绣没立场开口,沈银竹不得不出面调停。 小师妹还气唿唿的,垂眸望了眼容成宣,见他一脸死人相,没有表态,当即就更气了,目光扫到林羡风时,才突然换了副神情。 「算了,今日看在林姐姐的情面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轻盈地跳到了林羡风身旁,亲昵地抱住对方的手臂,还把头靠人肩上,小师妹开开心心地说,「林姐姐这回来了就不许走了。还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林羡风是个冷美人,可见了明艷动人的娇俏小师妹,再如何冷若冰霜,此刻眼底也生出几分柔情,点头道:「好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师兄可不能吃醋呦?」小师妹笑眯眯地,还踮起脚尖就往林羡风脸上亲,「我最喜欢林姐姐了!」 甚至还光明正大摸索着,和林羡风十指相扣。 俩人关系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经这么一闹,场上气氛活跃了不少。 小师妹天真烂漫,妙语连珠,一直伏在林羡风怀里,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一口一声林姐姐,还夸她越来越漂亮了,林羡风看样子和她很熟,便在一处闲聊。 不一会儿师尊就过来了,李锦绣这才知道,原来是师尊组的饭局,李锦绣随众人拱手向师尊行礼。 还刻意跟师尊保持距离,往人堆后面藏。 因为林羡风即将和沈银竹完婚,江寒溯同林家的长辈也有几分交情,在场没外人,与其说是为林羡风接风洗尘,不如说是一场普通的家宴。 江寒溯率先入座,看起来倒也温和,让大家都别拘束。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竟穿了一身白色镶金边的法袍,和李锦绣所穿的衣袍,俨然配套。 李锦绣惊觉后,就更不敢挨着师尊坐了,连忙往角落里闪躲。还差点撞上了容成宣的轮椅,听见熟悉的声音,让他小心,李锦绣刚要应声,随即突觉两束凌厉目光,直直向自己刺来,竟鬼使神差的,赶紧离容成宣远了些。 师尊坐在上首最中央,左手边依次是他的三位徒弟,右手边则是林羡风和乌时灵。 就差李锦绣还没坐下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他身上,他下意识想贴着容成宣落座。 毕竟自己也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但又担心会被误会,左边就坐不得了。 可右边是林姑娘和小师妹,他一个男修凑过去挤,显然有点不合适。 几经犹豫之下,李锦绣还是厚着脸皮,坐到了右边,假装自己也是个女修。 当坐下的那一瞬,不仅李锦绣暗暗松了口气,连沈银竹和燕雨真也暗暗松了口气。 江寒溯微不可寻地勾了勾唇,好戏才刚刚开始。 李锦绣坐立不安,一则觉得气氛有点怪,二则屁股疼。 第128页 虽然师尊为他重新上了药,还哄着他饱饱睡了一觉,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回伤得厉害,也或许是他一时冲动,拒绝了药玉,往日只须几个时辰就能恢復如初,眼下竟还钝疼钝疼的。 方才站着没觉得如何难忍,此刻坐着用饭,板凳是金丝楠木材质的,很硬,他坐着不舒服,一直小心翼翼调整姿势,尽量不压到伤处。 师尊在同林羡风说话,询问她家长辈近来可好,大师兄时不时应付几句。 燕师兄嘴毒,但是话不多,此刻目光如炬,一直有意无意往李锦绣身上扫。 容成宣嘴不毒,但性格内敛,只有师尊问他时,他才会轻声应答。小师妹话多,但毕竟师伯在场,也不敢放肆,正对着桌上的美食大快朵颐。 气氛看起来还算融洽。 李锦绣躲了个清净,恰好肚子也饿了,就拿起筷子挑些自己喜欢吃的菜,他爱吃荤,不爱吃素,像什么青菜之类的,他看都不看一眼,不一会儿就啃出了一堆小骨头。 小师妹看见了,就取笑他跟黄鼠狼一样,对鸡怎么如此。 李锦绣笑了笑,下一筷子就夹了片藕,放进嘴里慢慢嚼。 下一刻就听见小师妹在撒娇,让容成宣帮她夹菜,还说太远了,自己夹不到。 容成宣什么也没说,挽起衣袖就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是盘里最大的那一块,李锦绣刚刚馋了好久,但因为红烧肉离容成宣最近,夹菜时不免要望向他,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误会,他就一直忍着。 岂料最后落入了小师妹的碗里。 「谢谢阿宣,阿宣对我最好了!」 小师妹笑容灿烂,一口一声阿宣,也没什么避讳。 还把自己碗里的肉丸子,用筷子戳起来,放到了容成宣碗里,笑眯眯地说,「阿宣尝尝这个,可好吃了呢!」 俩人甜甜蜜蜜的,看起来和新婚夫妻似的,正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之时。 李锦绣捏紧了筷子,觉得这是好事呀,师兄师妹从小一起长大的,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多般配啊。 记忆中俩人应该算是两情相悦,只不过容成宣因为双腿残废,心生自卑,一直婉拒小师妹。如今看来,容成宣已经想通了。 如此也好,大师兄和林姑娘,三师兄和小师妹,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事都将近了。 他可以喝两回喜酒了。 只不过李锦绣为他们高兴的同时,又难免有点黯然神伤,他们都有了互许终身之人,可以在大家的祝福下,正大光明地成亲,而自己和师尊却是不行。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李锦绣只能佯装开心,可发自内心的笑,和强颜欢笑是有分别的。 江寒溯还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当即心里冷冷一笑,不过就是互相夹个菜,小徒儿就难受成了这样,若是撞见了二人亲|热现场,还不知道要如何伤情! 可腐肉不剜,终成大患。 忍一时之痛,也好过日后为情所困,日日夜夜饱受锥心刺骨之痛! 李锦绣很快就想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深唿口气,脑子里忽然传来嗡的一声。 【死瘸子!明明知道我不吃肥肉,还给我夹这么肥一块!分明就是存心噁心我!】 李锦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迅速搜索到了声音来源——是小师妹! 等等,死瘸子? 死瘸子?! 【每回吃不完的东西,就拿给我吃,把我当狗餵么,真是个黑心眼的坏丫头。】 李锦绣:「!!!」 这声音……?! 他非常惊诧地把脸转了回来,几乎有点目瞪口呆地望着容成宣,万般难以置信,这踏马居然是容成宣的心声! 一个在心里骂死瘸子,一个骂坏丫头,这,这俩人真的是两情相悦吗? 或许是暱称,可李锦绣分明记得,容成宣最为在意自己双腿残废的事,又如何能容忍小师妹唤他死瘸子?! 察觉到了李锦绣的目光,容成宣微微一笑。 下一刻,小师妹甜甜的声音又响起了。 「阿宣,你再尝尝这个!」小师妹又给他夹菜了,与此同时,李锦绣又一次听见了她的心声。 【死瘸子成天到晚病恹恹的,脑子被狗啃了吧,连我爱吃什么,不吃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 「多谢小师妹。」容成宣语气温和,随手给她夹了一根鸡腿。 他的心声同样和表象完全不符。 【瘦得跟葱似的,一天到晚就两样东西不吃,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真难伺候。】 李锦绣狐疑是不是读心术出了问题,赶紧又望向了燕雨真,恰好燕师兄嗤的笑了一声:「师弟师妹感情一如既往得好,看样子好事将近了,师兄就在此祝愿你二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然而李锦绣听见的心声却是——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真为小师弟感到不值!】 「咳咳咳!」 李锦绣大吃一惊,终于还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连脸都憋红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神情异样,赶紧抬袖掩唇,故作镇定,眼尾余光勐然扫见什么,李锦绣不动声色,用脚将几乎垂地的桌布掀了起来。 竟意外发现,小师妹不知何时褪掉了鞋袜,光着一只雪白干净的小脚,顺着一旁坐着的林羡风林姑娘的小腿,一点点往上蹭! 第129页 那林姑娘不仅不避开,反而还很享受其中,藏在桌下的左手,竟直接摸索着,伸进了小师妹的裙子底下。 李锦绣快疯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当即狠狠掐了一把手心,生疼,不是梦! 第56章 锦绣竖着耳朵吃瓜 虽然不明白女修之间,为什么要这样,但李锦绣不敢多看。 女儿家的玉足娇贵,在人间很多地方,还留存着古时就传下来的习俗,只有自己的夫君可以看。若是不小心被其他男人看见了,就视为不贞。尤其大户人家更加讲究,严重者甚至会把女子抓去浸猪笼,男的则是挖掉眼睛,再乱棍打死。 若是未婚女子的脚,被男人瞧见了,就得嫁给对方以保贞洁。 修真界不似人间那般封建,可不管怎么说,看女儿家的脚就是不对。 更何况此人既是自己同门师妹,又即将成为自己的嫂子。 李锦绣把桌布放下了,哆哆嗦嗦抓起面前的茶杯,赶紧牛饮一口压压惊。 脑子里很快又响起了小师妹的声音。 【感情好个屁!】 【昨晚还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狐狸精给迷住了!】 李锦绣从嗓子底憋出了一声咳嗽,什么野狐狸精? 昨晚还一口一声姐姐地叫,说什么看着亲切有缘,还邀请他喝喜酒,这会儿怎么就狐狸精了? 小师妹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 这还没完。 【死瘸子一天到晚病病歪歪的,就是个药罐子,病痨鬼!肯定活不长,怎么跟我白头偕老?】 「燕师兄!」小师妹笑容甜甜地娇嗔,「我年纪还小呢,这事不着急,只要阿宣和我心意相通,我就心满意足了。」 【能吃吃,不能吃就滚!燕雨真真是个傻逼!】 「咳咳咳!」 李锦绣直接被茶水呛到了,幸好及时伸手掩住了口鼻,才不至于让茶水喷出来,咳得脸都红了。 燕雨真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语气不悦:「小山师弟怎生这么容易就被呛到?」 不等李锦绣喘匀了气解释,他又嗤的笑了一声,「我不说话你不咳,每逢我说话,你就要咳个不停。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 小师妹心里冷笑,说个屁,说了你又不会改! 李锦绣放下茶杯,勐拍了拍胸口,咳得眼眶都红了。 赶紧摇摇头,磕磕绊绊说自己对燕师兄绝没有意见,只是刚刚不小心被鱼刺卡到了。 「那小山师弟可得小心些,这鲥鱼虽肉质鲜嫩肥美却多刺,恰似海棠娇艷,看着花团锦簇,却是无香之花。花如此,人亦如此。莫不要被表象所骗。」燕雨真冷笑道。 【一提到容成宣,看把这狗东西急的!真是没出息!】 李锦绣勐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抬起头望向了燕雨真,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也只是吐出一句:「多谢师兄教诲。」 等再收回目光时,冷不丁对上了两束寒芒,李锦绣瞬间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赶紧把头低下了。 燕雨真说话含沙射影,稍微顿了一下,又道:「依我意,既然大师兄和林姑娘婚事在即,而三师弟和小师妹也两情相悦,不若到时候一道儿成亲,山上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上一回热闹,还是三年前李锦绣过生辰那日,只不过,他也死在了那天夜里。 此刻当众提出来,不过是想彻底断了李锦绣的念头。 江寒溯隔岸观火,静静凝视着李锦绣,将他脸上的神情变幻尽收眼底,却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燕师兄!你又取笑人!」 小师妹娇嗔一声,脸上也很适时地染上红晕,还飞快望了容成宣一眼,眼里满是浓情蜜意,尽显小女儿家的娇羞。 谁又能想得到,小师妹居然在心里骂容成宣是个活不长的病痨鬼。 还骂燕雨真是个长舌妇,哪壶不开提哪壶,贱人一个。 容成宣道:「二师兄,你就莫打趣我们了,再说下去小师妹该恼了。」 字里行间对小师妹颇为偏护,可李锦绣分明听见容成宣在心里吐槽小师妹脸皮厚如城墙,私底下|阴损怂奸坏,五毒俱全,那是人见人怕,狗见狗爬,这会儿倒是装模作样起来了。 如此扭捏作态,实在令人生厌。 李锦绣艰难吞咽起来,两手握着茶杯,目光慢慢又转回了小师妹身上。 小师妹又是一声娇嗔,声音听起来黏腻得很,仿佛嗓子里含着一口糖浆,明艷动人的俏脸此刻红通通的,连耳垂也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艷丽。 这脸红的样子委实不像装的,两手捧着自己的脸,小师妹垂眸,羞羞答答地说:「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呢,哼!」 如此娇俏妩媚的小模样,看起来天真烂漫。 如果不是因为李锦绣刚刚不小心撞见林姑娘把手,伸进了小师妹裙子里,还听见小师妹在心里咿咿呀呀浪|叫的话,那他也定会粲然一笑,为小师妹的娇羞可爱而倾倒。 可眼下却听得冷汗直流。 旁人只当小师妹是害羞了,遂才面红耳赤,声音绵软,李锦绣却心知肚明,小师妹哪里是因为燕师兄的打趣而害羞,分明是被林姑娘不安分的手,调戏成了这样! 明明偷摸做坏事的人,是林姑娘和小师妹,李锦绣却平白无故生出一种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的感觉。 第130页 小师妹叫得声音越来越大,用词也越来越露|骨,李锦绣的冷汗与此同时越冒越多,头一回觉得精通读心术,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明明不想再听了,可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声音,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李锦绣下意识偷偷向小师妹望去,微抿着红红的嘴唇,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怎么了,小山?你在看我?」 小师妹也是厉害,竟能一心二用,明明沉醉在林姑娘的调戏中欲|生|欲死,竟还能瞬间察觉到李锦绣的目光,单手撑着绯红的俏脸,衣袖垂落至手肘,露出的小臂白皙如凝脂一般,腕上还戴着一只墨绿色的蛇形镯。 蛇脑袋圆熘熘的,还吐出一小截蛇信子。 眼珠子用了深蓝色的珠子镶嵌进去,稍微一动,珠子就滴熘熘乱转,骤然一瞧,那蛇仿佛活过来一般。 李锦绣无心探知到了一点秘密,这蛇形镯是林姑娘送的,可以拉直,只要用灵力驱动,就能跟活蛇一样,慢慢往濡湿温暖的通道里爬。 甚至还窥探出了小师妹曾经想和容成宣男下女上——这里指的不是体|位,而是倒反天罡,小师妹想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把容成宣压在身下。 让容成宣给她生、孩、子!!! 妈呀! 李锦绣勐然一哆嗦,手里的茶杯就倒了,仅剩的冷茶浇湿|了一片衣袍,他赶紧拉开椅子,快速清理。 头顶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很快汇聚一团,像座大山一样,压在了李锦绣的头顶,让他连唿吸都不顺畅了。 小师妹:【哎呀呀,我还真是魅力四射,看把这毛小子迷的,都快找不着北了吧?】 燕雨真:【狗东西又闹什么死动静?】 沈银竹:【唉,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吃顿便饭。】 林羡风冷漠地扫过来一眼,冷笑:【哪里来的骚狐狸精!】 「我,我没有,我不是!」李锦绣听不下去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勐然抬头道。 对上大家或鄙夷,或好奇,或探究或审视的目光,喉咙瞬间又艰涩起来,下意识把头转向了师尊,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急于寻求自家大人的偏护。 江寒溯果真不负所望,温声细语道:「无妨,小心些,可有被茶水烫伤?」 李锦绣心安了几分,当即就摇了摇头。 此刻一人一蛇,都神情专注地望了过来,李锦绣竟油然生出一种被美人蛇盯上的错觉,瞬间如芒在背,有些坐立不安了。 小师妹以为他是害羞了,当即笑容更加灿烂,打趣道:「说呀,为何总是偷偷望向小师姐?是不是觉得小师姐长得很漂亮?才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可以哦。」小师妹说,「我已经心系阿宣了。」 未等李锦绣开口,燕雨真就不冷不热吐出一句:「你牙上有菜。」 「唔!」小师妹神色一变,连忙伸手掩唇。 一旁林羡风见了,便道:「燕公子逗你的。」 随即默默把一直藏在桌下的左手缩了回来,随意将濡湿泛红的手指,往桌布上擦拭。 李锦绣的目光寻声望去,然后就听见了林姑娘的心声。 【看来是和死残废在一起久了,定力越来越差。】 【罢了,想来是死残废有心无力,满足不了这个浪|货。】 李锦绣:「!!!」 记忆中林姑娘虽然性子冷,但一直都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妥妥的大家闺秀,如何私底下这般口出伤人? 他们三个到底什么关系?李锦绣突然觉得稀里煳涂的。 不等李锦绣惊疑,小师妹就跟一阵邪风似的,歪倒在林姑娘怀里,哼哼唧唧说燕师兄就会欺负人,还是林姐姐善解人意,知书达理,更是说出,若我是个男儿身,就一定要娶林姐姐。 这番略有些孩子气的言辞,众人听了都只是一笑而过,反而听得李锦绣头皮发麻——因为小师妹在说这话时,心里想的却是,娶到林姑娘后,让人家白天给她当牛,晚上给她做马,穿着肚兜跪她脚边求宠! 好嘛! 原来这俩人互相也骂对方。 李锦绣突然不知该同情林姑娘被小师妹骂成牲口,还是该心疼小师妹被林姑娘骂成浪|货。 他总觉得这种难听的字眼,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女儿家的身上。 虽然涉猎不多,但他多少也知道一点,男女之情叫鱼水之欢,男男之爱,叫作龙阳之好,还有一种则是女子与女子之间互生情愫,叫作契若金兰。 总而言之,简单粗|暴一点来说,就是女子和女子之间,太过亲密的话,也会激发出肉|欲。 就像他和师尊一样,举止太过亲密,从而诱发出了李锦绣心底深处埋藏的欲|望。 只要一想到,两个未来嫂嫂之间,可能存在某种不清白的关系,李锦绣就隐隐觉得头顶的天又要塌了,下意识又牛饮一口茶水压压惊。 容成宣对俩人的亲密举止见怪不怪,神情一直淡淡的,李锦绣眼尾余光扫向他时,总觉得他头顶冒绿光。 不由自主就流露出了怜悯。 恰好被江寒溯看了个正着,当即心里冷笑一声—— 【混帐东西!】 「啊?」 李锦绣左右观望,不知师尊骂的是哪个,但肯定不是他,他觉得自己最安分守己了。肯定是在骂燕师兄,谁让燕师兄一整晚都拉着张死人脸。 第131页 他给自己又倒了杯茶,一边慢慢喝,一边竖起耳朵,听大家的心声。 听到最后才发现原来相亲相爱只是表象,大家私底下还真是看谁都不顺眼。 第57章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喊大叫 别人这样就算了,岂料连大师兄和林姑娘之间,也是相看两厌! 大师兄在心里称唿林姑娘为冰块脸,林姑娘对他的称唿也很绝,喊他笑面虎。 小师妹跟林姑娘亲昵地挤在一块儿坐,连手都退化了似的,央着林姑娘给她剥个螃蟹吃,还在心里腹诽林姑娘,居然新做了指甲,颜色这般鲜亮,也不知道勾引谁的,真不要脸! 而林姑娘表面对她颇为宠溺,给她挑了最大的螃蟹,实则心里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以前还是杨柳细腰,现在都快成水桶了,竟然还有脸吃!】 「螃蟹是生冷之物,小师妹素来体寒,还是少食些为好。」沈银竹一句话,成功让对螃蟹伸出魔爪的李锦绣,慢慢缩回了手。 李锦绣如今是纯阳之体,属性火,身体偏热,螃蟹性寒凉,倒是与他的体质相剋。 实则若是寻常时候倒也不要紧,可如今他做了师尊的炉鼎,就是要以自身的纯阳来中和师尊体内的寒气,从而驱寒祛湿排毒,让师尊以后不再受寒症缠身之苦。 手还没碰到螃蟹就收了回来,偏偏那装螃蟹的盘子,距离容成宣颇近,容成宣见状,颇为善解人意,伸手将盘子往李锦绣面前推近了些。 李锦绣啧吧啧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时,耳边又传来燕雨真的冷笑声,还是心声。 【呦,看样子三师弟也有所察觉了。趁着俩人还未旧情復燃,我看不如直接弄死一个算了,省得以后再生事端!】 【弄死哪个好呢。】 燕雨真冷飕飕的目光,在容成宣和李锦绣身上来回乱扫,最终还是落在了容成宣身上。 目标一瞬间就明确了。 李锦绣嘴角抽搐,知道燕师兄一向敢想敢干,生怕他一时冲动,再残杀了同门师弟,到时若是被师尊知道了,必定不会轻饶! 为了搪塞过去,李锦绣霍然站了起来,一把捞过了装满螃蟹的盘子,在大家齐刷刷的目光注视之下,李锦绣开始分螃蟹了,以自己为起点,逆时针分发,分到师尊时,李锦绣精挑细选了其中最小的螃蟹。 自然而然最后一只螃蟹,就落到了容成宣的碗里。 容成宣微微一愣,随即淡笑着说了句:「多谢。」 李锦绣赶紧摇摇头,屁股才刚沾板凳,就听见燕雨真在心里骂,说他为了拿螃蟹给容成宣吃,居然绕了这么大一圈,还真是其心可诛! 甚至还指责李锦绣故意噁心他,居然把唯一一只母螃蟹给了他。莫不是在暗讽他不像个男人!? 李锦绣心里直唿冤枉! 公的母的,他又分不清! 除了给师尊的螃蟹是他刻意挑的,其余真是随手拿的。 给师尊的螃蟹最小,师尊都没说什么,怎么燕师兄一天到晚婆婆妈妈的,整个就一事儿精! 这个念头才刚一冒出来,李锦绣就感受到了两股寒芒,唰的一下刺了过来。 与此同时,双|股之间隐隐作痛起来,李锦绣根本不用抬头,也知道寒芒来自于何处,虽说没听见师尊分到小螃蟹后的心声,但李锦绣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句话: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喊大叫。 可他明明是体谅师尊体寒,不能吃螃蟹,又怕师尊看在是他拿的份上,多少尝一尝,所以才刻意挑了只最小的。 怎么现在搞得李锦绣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大师兄哪里是怕我体寒吃不得,只怕是捨不得林姐姐累着吧?也是,林姐姐水葱似的指甲,才刚留了两寸,若是因为帮我剥螃蟹而弄花了,真真是可惜。」 小师妹笑眯眯的,说这话时,还旁若无人捧起了林姑娘的右手,大惊小怪地同沈银竹道,「大师兄,你快瞧啊,林姐姐新染的蔻丹,颜色好不好看?」 「咳,小师妹。」沈银竹为难一笑,看似很羞涩的样子。目光匆匆扫过一眼,就慢慢收回了。 【哪里好看?手细得跟鬼爪子似的,还染这么红的指甲,什么品味。】 「你若是喜欢,回头我也替你染。」林姑娘蜷缩手指,拢在了掌心。 【这哪里是什么蔻丹?你莫不是忘了,方才我把手伸你裙子里了?】 闻听此言,李锦绣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唰得一下就红了。 在这一刻,他恨极了自己精通读心术,也恨极了自己一点就通! 明明暗地里偷|情的人是她俩,可羞耻得无地自容的人,却是可怜的李锦绣,为了掩饰自己的神情,赶紧低头拨了拨碗里的螃蟹爪子。 偏偏大师兄浑然不知自己头顶绿油油一片,还取笑小师妹怎生还这般孩子气? 小师妹哼了一声,跟挑衅似的,理直气壮地说:「林姐姐喜欢我,我也喜欢林姐姐。我都想好了,若日后林姐姐有了孩子,我就当那孩子的干娘!」 【然后天天当着孩子的面,干他娘的!】 旁人或许看不见,可李锦绣跟她俩坐一排,眼尾余光一瞥,就看见小师妹直接坐在了林姑娘的大腿上!!! 说「干娘」二字时,还微微提腰,水蛇似的扭了扭。 林姑娘看似冷若冰霜,实则垂下的手,非常自然地环上了小师妹的腰,似生怕她会摔下来。甚至在小师妹任性扭腰时,还轻不可闻地拍了拍她的臀部。听见小师妹又哼了一声,说今晚要和林姐姐睡一起,林姑娘还悄悄红了耳垂。 第132页 两人的腿在桌子底下紧紧缠绕在一起。 不难想像,在人前就敢这么胡来,私底下只怕早睡到了一起! 沈银竹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好啊,难得你和林姑娘如此投缘,既如此就劳烦小师妹代替我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林姑娘。」 一顿饭李锦绣吃得是食不知味,好不容易散场了,原本打算去寻大师兄,旁敲侧击暗示一下,趁着还没和林姑娘成亲呢,婚前那些风花雪月该清就清,该断就断,千万别稀里煳涂的,免得日后撕破脸面太难看。 岂料燕雨真将他拦住,还把他堵在了角落里,提着那只母螃蟹,质问李锦绣到底什么意思。 李锦绣实话实说,可燕雨真并不买帐,反而还会错了意,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个男人?」 「怎么会?!」李锦绣的眼睛瞬间睁大,隐隐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赶紧截胡燕师兄的疯话,「燕师兄你千万别误会!在我心里你就是最男人的,真的!天底下没有谁比你再有阳刚气了!」 「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燕雨真嗤的笑了一声,眉眼压得很低,寒声道,「你今夜也亲眼看见了吧,容成宣和小师妹感情好着呢,简直就是蜜里调油,他们之间绝对挤不下第三个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李锦绣眨眨眼睛,心说,燕师兄你是不知道啊,那哪里是蜜里调油?简直就是佛口蛇心,刀光剑影! 但这种话也不能跟燕师兄说,只好点点头,保证自己绝对安分守己,对二人敬而远之,如若再蓄意接近,就让他不得好死。 总而言之,李锦绣发了毒誓,做出了承诺。 岂料燕雨真压根不信,还道:「我曾经把你许下的承诺餵了狗,结果狗死了!」 「……」 「我倒不觉得容成宣哪里好,一年到头坐在轮椅上,我猜他衣衫下的双腿,一定早就萎缩成了芦苇般枯瘦,难看死了。你从前是让他前面得趣儿,还是后面得趣儿?」 李锦绣仔细回想了一下,依旧想不起来。他摇摇头,觉得这种问题真的很羞耻,也很侮|辱人,压低声道:「燕师兄,我一直敬你是师兄,从不敢出言不逊,可你说这种话未免太过分了!」 「你们做都做了,还怕我说?你出言不逊骂我是煞笔,贱狗的次数少了?」 「啊?」不可能! 「啊什么啊?是不是不敢相信自己以前嘴那么贱?」 李锦绣震惊:「我是不敢相信我那么骂你,你还不撕了我的嘴!」 「哼。」燕雨真面色一寒,直接用胳膊肘死死抵住李锦绣的肩胛,将他禁锢在昏暗的角落里,不许他动,声音也更冷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再不悬崖勒马,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 落下这句话,他松了手,睨了李锦绣一眼,冷冷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李锦绣揉了揉肩胛,才从角落里走出来,迎面就遇见了大师兄。 「小山师弟,师尊唤你过去,似乎有什么急事。」 闻听此言,李锦绣心里一咯噔,狐疑师尊寒症发作了,也顾不得跟大师兄推心置腹什么的,赶紧去寻了师尊。 连房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迎面就是一股刺骨寒意,地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李锦绣大惊失色,见师尊合衣躺在床上,周身散发着裊裊白烟,当即把房门从里插上,一边大步流星往床边走,一边解下腰带。 一把扯开衣服,将师尊裹了个满怀。 李锦绣被冻得浑身一哆嗦,却丝毫不敢停。 轻车熟路地爬到了师尊身上,对准位置往下坐,就是这么一坐,半宿都没能下来。 事后他才知道,原来师尊吃了那只小螃蟹,可师尊辟谷多年,从来都不是什么口馋之人,如何会明知体寒,还偏要食那寒凉之物? 「因为……那是你拿给我的。第一次……你第一次给我夹菜。」 江寒溯声音听起来还很虚弱,埋首亲昵地蹭在小徒儿温热的颈窝间,深嗅好闻的气味,在徒儿看不见的地方,眼底满是浓烈的占有欲。 李锦绣听见这个答案,既开心又心酸。 忍不住又往师尊唇上亲了亲,强忍哭意地小声道,「师尊如果喜欢吃我夹的菜,那我以后日日都给师尊夹菜。」 「坏螃蟹。」李锦绣伏在师尊的胸口,听师尊咚咚咚的心跳声,「都怪那螃蟹不好。」 言下之意其实是说,都怪容成宣不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螃蟹往他面前推。 江寒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突然会心一笑。 两手还横在徒儿腰间,他故作歉意,告诉徒儿,因为这次寒症復发,之前所做的努力通通作废了。 李锦绣竟丝毫不觉得惋惜,甚至油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欢喜。 可是很快,他又心生惭愧,觉得自己真是不知羞耻,也根本没把师尊的安危真正放在心上,居然为了一己之私,而枉顾师尊的身体状况。 他真不是个合格的弟子。 「对不起,师尊,对不起……」李锦绣闷闷的声音,从师尊的胸膛处传了出来。 「不怪你,都是为师的不是,白白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江寒溯还以退为进,故作怅然道,「看来,此寒症难解。我不算年轻了,可你还风华正茂,不若这样,你我之间就此作罢,往后你就自由了。」 第133页 「师尊可是嫌弃我?」李锦绣勐然起身,眼睛瞬间就红了,狠狠抿着唇,声音都颤了,「我,我会努力的!我不哭了,也不撒娇喊疼,求师尊轻一点了,再也不了!」 他心里难过得很,只要一想到以后不能再和师尊如此亲密地抱在一起了,就觉得心脏闷闷疼了起来,说话也颠三倒四的,「若是解不了师尊这寒症,那我往后都不会遂心如意的,只求师尊看在徒儿的一片孝心上,再坚持坚持,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十年八年!哪怕十几,二十年也罢,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可是……」 「没有可是!这都是我自愿的!」李锦绣满脸坚定,「我绝不会后悔!说到做到!」 江寒溯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绝不后悔,说到做到。 作为对徒儿今晚和容成宣眉来眼去的惩罚,江寒溯一点力气都不出,全程李锦绣累死累活,到最后自己把自己折腾得都快散了架,跟无骨蛇一样趴在师尊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昔日仙舟总算抵达了仙山,李锦绣眼底青黑,走路打晃,队伍集结时,林姑娘和小师妹姗姗来迟。 小师妹脸色苍白,被林姑娘打横抱了出来。 林姑娘说,小师妹吃了寒凉之物,夜里肚子痛,折腾了大半宿,天微微亮时才睡下。 容成宣面露担忧,还出声询问了几句。 场面看起来既又友爱,师门之情跃然纸上,让人见之感动,闻之落泪。 可李锦绣却分明听见了他们几人的心声。 林姑娘:【爽了吧,都下不来地了。】 小师妹:【我浅装一下,让姓林的再得意会儿。】 沈银竹:【幸好吃坏肚子的是小师妹,要是冰块脸,怕是还得让我抱。】 容成宣:【残废也有残废的好处。】 李锦绣嘴角抽搐,敢情小师妹下不来地是装的,而自己却是真的! 第58章 锦绣主动背锅 李锦绣的弟子身份,目前还停留在师尊口中答应上,如今既回到了师门,不日后想来就要将他的名字记录在册。 也就是说,一旦姓名入册了,他就真的是灵剑宗的弟子了。 这事好也不好。 好处是李锦绣终于又能以灵剑宗弟子自居了,也算是回家了。 不好的是,他总觉得明面上师友徒恭,私底下爬师尊的床,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 大师兄说,山中弟子房没有空床铺了,问他可愿去后山的竹屋里住,那儿虽偏远些,但胜在清静。 李锦绣一听,立马满口答应。 他知道后山有片竹林,从前在山中修行时,也常常过去,一般都是挖竹笋回来,洗净切片,裹上面油炸了吃,如果再配点小酒,滋味就更好了。 清静点好,这样一来他偷摸离开房间跑去寻师尊,想来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说这话时,燕雨真打旁边经过,冷眼望来,还嗤的笑了一声。 【弟子房哪里就空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李锦绣祸害其他男弟子。】 李锦绣:「……」 「我还有些事,不若这样,我让人带你先过去休息,若有什么缺的,回头你派个人过来告诉我,我再给你补上,可好?」沈银竹温声细语的,三言两语就把事儿安排妥了。 李锦绣点点头,又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燕师兄竟然为他引路,两人一前一后,脚踏着青石砖,拾级而上。 燕雨真全程俊脸紧绷,一声不吭,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李锦绣如今只求安然度日,不想多生事端,尤其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为师尊解寒症势在必行。 索性就乖乖把嘴闭上,小尾巴似的,跟在燕雨真身后,顺便暗戳戳窥探他昨晚干嘛去了,怎么一觉起来气性这么大。 一探才知,燕师兄真是敢想敢干,昨晚把剑磨得锃亮,于夜深人静之时,换上夜行衣,蒙住脸便前往了容成宣的房间,打算悄无声息把人杀了,再直接丢下仙舟。 仙舟凌空飞行,距离地面足有上千丈,把人丢下去定会摔得尸骨无存。 结果扑了个空。 燕雨真暗道不好,立马又去了李锦绣的房里,可想而知,又扑了个空。 连续两次扑空,燕雨真怒火中烧,认为俩人定相约偷|情去了,便在仙舟的角角落落里搜寻,最终在储存杂物的船舱房间里,隐约听见了闷闷的碰|撞声,以及噗嗤噗嗤的水声。 李锦绣探知到这里时,大吃一惊,脚下踩了个空,竟面朝前摔了下去。 昨夜师尊寒症发作,房里冷得跟冰窖一样,师尊浑身如被寒冰覆盖,又冷又硬,李锦绣心疼师尊,裹着被褥将俩人一起罩进去,一晚上就没停下来过。 此刻腰酸背疼的,走路都走小碎步。 冷不丁摔了一跤,实在没法瞬间凌空翻腾,再稳稳落地。 脸是门面,李锦绣下意识护住了脸,潜意识里觉得脸面最重要。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席捲全身,燕雨真就跟背后生了眼睛一样,迅速转身还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李锦绣的后领,跟提熘小鸡崽子一样,将他整个提熘起来了。 摔是没摔,但被提起来时,身体由于惯性依旧往前沖,脑袋嘭的一声就撞在了燕雨真的胸口上,瞬间撞得他胸口发闷,脸色发红,森白的牙齿都像狼狗一样龇起来咬紧了。 李锦绣也没好受到哪儿去,觉得还不如摔地上呢。 第134页 恰好远远路过几名弟子,见状纷纷望了过来,还掩唇窃窃私语。 「这不是燕师兄?他怎么回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该不会巴不得他永远别回来吧?」 「他手里提熘的人是谁?没穿弟子服,看着脸生。」 「谁知道啊,瞧着快哭了,八成是燕师兄欺负人家了。」 修真者六识过人,李锦绣和燕雨真都耳聪目明的,自然听见了,李锦绣不愿让弟子们误会燕师兄,赶紧大声解释:「不是你们看见的这样!燕师兄没有欺负我,他……」 话音未落,燕雨真就发出了一声断呵:「一个个都闲得慌?是不是想举着剑跪道场?还不给我滚!」 吓得众人瞬间如群鸟乱蹿,李锦绣暗暗嘆了口气,好言相劝:「燕师兄,你干嘛要打断我的话?我是在帮你解释,不想让他们误会你!」 「不需要!」燕雨真将人稳稳放下,目光如炬般紧紧盯着李锦绣的一举一动,分明瞧见他落地时,脚下难以查觉地微微踉跄了一下,顿时气得面色由红转青,两道浓眉都拧成了麻花,咬牙切齿道,「我便知道会是这样!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李锦绣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确保他自己能够逃跑,闻听此言便问:「燕师兄何出此言?」 其实他心知肚明,燕师兄定然误会昨晚在杂物间里偷|欢的野鸳鸯,是他和容成宣了。 听见燕师兄骂他狗改不了吃屎,一时倒没有多生气,反而有点豁达大度地想,燕师兄到底还是偏心他的,骂他是狗,而骂容成宣实在难听。 「凡事还要我一一点破?你怎么就不能长点记性?」燕雨真不动声色左右环顾,见四下寂寥无人,才压低了声儿,冷冷道,「哪里就饥渴难耐成了那样?一夜都不能忍了,非得在师尊还有师兄们眼皮子底下跟男人偷|欢!」 「幸好小师妹夜里肚子疼,林姑娘照顾了她一宿,万一被她俩其中一人撞破了,你现在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李锦绣:「……」 就知道被燕师兄误会了,真他妈奇了! 一行那么多人呢,燕师兄怎么就能这么精准推断出,在杂物间偷|欢的是他和容成宣? 怎么就不能是旁人呢? 「你昨晚亲眼看见了?」 李锦绣拧着眉头问,若是有人易容幻形成他和容成宣,那还真是用心歹毒,其心可诛了! 「你二人如此不知廉耻,伤风败俗,看了只会脏了我的眼!」燕雨真冷冷道。 没看啊,那就是听见声儿了? 李锦绣又问,燕雨真脸上流露出了嘲讽的神情,语气更冷:「撞得那般激烈,我也很难听不见罢?真是够噁心的!」 「男人的xx有什么好干的!」燕雨真说话非常难听,还露骨。 但李锦绣有点欣慰,最起码燕师兄认为他是攻方。 「只听见这个?咳,没别的了?」 李锦绣边问,边读心,哪知燕雨真此刻倒是心口如一了。脸色青红变幻,看起来是既气愤又羞耻,也难怪了,毕竟燕师兄对风月之事,并不像李锦绣这般好奇心重。 只怕也是头一回撞破活春宫吧,光是听点声音就羞愤成了这样,真要是让他看见了,那还得了? 燕雨真昨夜是隔着门板偷听的,根本没有进去,更没有偷看,只是听了几声后,气得他调头就走了,一夜都没睡着。 也就是说,燕雨真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野鸳鸯的声音,那又如何推断出就是李锦绣和容成宣? 「除你二人之外,还能有谁?」燕雨真抛下了「铁证」,冷冷道,「事发时,你二人可都不在房里!你说不是你,那我且问你,你昨晚去了哪里?」 这可问倒李锦绣了,他当然是跟师尊在一起啊。 「你该不会要说,你在师尊那儿吧?」燕雨真寒声道,「你不要以为你搬出了师尊,我便不敢去问师尊,一旦被我问出你在撒谎,我撕了你的嘴!」 李锦绣赶紧摇头,知道燕雨真容易冲动,真要是把他拽到师尊面前对峙,到时师尊一定会为了保他,而吐露实情,若燕师兄知道他胆大妄为到和师尊双修了,没准儿怒火中烧,当场就要活噼了他。 届时李锦绣的身份也藏不住了,场面定然会乱成一锅粥,想想就可怕。 更何况,李锦绣琢磨着,昨晚在杂物间偷|欢的,保不齐就是林姑娘和小师妹。 也不知她俩什么癖好,居然在杂物间那种阴暗狭窄的地方偷。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燕雨真。 燕雨真满脸恨铁不成钢,若不是李锦绣离他远,唾沫星子都要喷他脸上去了,恨恨地道:「你怎生如此不知道害臊?你躲哪儿偷不好,躲杂物间那种乱糟糟的腌臜地方,你真是不嫌脏!」 他其实是一语双关,明面上说杂物间脏,实则暗指容成宣玩男又碰女,脏到了骨子里。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说?!」 李锦绣摇摇头,把心一狠,直接把锅背了。 但也不白背,仔细想想不吃亏的,他替小师妹背锅,容成宣替师尊背锅,间接保住了师尊,李锦绣甚至觉得这很划算的,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师尊重要。 燕雨真见他终于承认了,气得把脸转了过去,生怕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要动手。 石阶上就他两人,山间寒风一吹,气氛显得更加沉闷死寂。 第135页 僵持片刻后,燕雨真独自把闷气缓缓憋了回去,觉得为了小师弟胯|裆里的那点破事,就气得半死真是不值,等脸再转过来时,他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些:「你已经不小了,做事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眼看着容成宣就要和小师妹成亲了,你还眼巴巴贴上去,小山啊小山,你真想做小三?」 李锦绣一声不吭,看似乖巧听训,实则心神早就飘到师尊身上了。 美滋滋地想,我长大了,真是懂事了,现在都知道要维护师尊了。 昨晚都怪螃蟹不好,早知道师尊那么在意,就应该给师尊夹一根大鸡腿的。 师尊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定然也难受的,怎么别人分到的都是大螃蟹,偏他只得到一只小螃蟹? 凡事由小可见大,师尊昨晚想与他就此割席,或许就是误会李锦绣不在乎自己,所以才拿小螃蟹敷衍他。 李锦绣越想越羞愧,越想越难受,恰好又一阵寒风吹来,沙尘入眼,他低头攥着拳头揉了揉眼眶。 方才还滔滔不绝,唾沫星子乱飞,把李锦绣喷得一无是处,连条狗都不如的燕雨真,瞬间就息声了。 半晌儿之后,燕雨真才故作冷酷地道:「看在你及时承认错误,还流下了悔恨泪水的份上,我今日就饶你一回,替你瞒住此事。但你不要侥倖,再有下回,我一定把你拽到师尊面前,让你死得难看!」 「嗯嗯嗯。」 李锦绣胡乱点点头,压根没听,只觉得燕师兄现在真|鸡|婆,啰里啰嗦的。 竹屋虽然不大,但看起来挺清雅,而且确实如大师兄说得那样很清静。 「恭喜你了,小师弟,得了这么个清幽僻静之地,方便你和三师弟继续偷|欢了。」 燕雨真讥讽道,走进屋里四下逡巡,眉头瞬间蹙紧了。 很显然,他觉得此处实在太过简陋,而且因为常年没人住,到处覆盖薄薄一层灰。 李锦绣不挑地方的,他哪儿都能住,从前在死溪林里时,他就住在阴暗潮湿的石洞里,连点软和些的干|草都没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很熟悉,仿佛以前经常过来住一样,还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竹桌,竹椅,还有不算宽敞的竹床,脑子里忽然零星闪现出一些画面,但零零碎碎的,根本拼凑不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很喜欢这里。 「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燕雨真神情不悦,目光扫过竹床时,又嗤的笑了声,「罢了,连杂物间都不挑的人,想来也不会在乎了。」 李锦绣没吭声,找了个盆出去打了点水,沾湿手帕开始满屋子擦拭,燕雨真讨了个没趣儿,走又不想走,待也不愿待,索性就帮着一起收拾。 才收拾完,沈银竹就过来了,看着焕然一新的竹屋,笑道:「此地果然清静。」 「是啊,就算夜里喊破了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 燕雨真凉嗖嗖补了一句,忙了一下午,衣服都脏了,清洁之术都挽救不了他的洁癖,吃饭之前就去沐浴更衣了。 李锦绣和大家一起吃饭,吃得津津有味,还拿了一个烤地瓜,而且还是最大的一个,他打算带回去给师尊吃。 结果小师妹眼尖儿,非要最大的这个。 若是寻常时候李锦绣就让了,可他刚刚已经在这个烤地瓜上,打上了无形的标籤——「师尊的」。 就突然生出了好胜心,不仅不让,还飞快抓起地瓜,热乎乎的就塞到了怀里。 气得小师妹立马转头,委屈巴巴喊了声:「阿宣!」 李锦绣心里瞬间一咯噔,其余人也齐刷刷望了过来。 「你昨夜肚子疼,忘了么?还是少吃些容易积食之物。」容成宣温声细语地哄着小师妹。 心里对此很不悦,但不悦的点是小师妹什么都要争,争不过就找自己撒娇,矫揉造作,让人心烦。 李锦绣暗暗松了口气,可随即心又提起来了。 「我就知道阿宣最心疼我了!」小师妹又开心了,开始秀恩爱,心里却把容成宣骂了一通。 【呸!窝囊费!连个烤地瓜都争不过来,以后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吃白灼虾么?我帮你剥好了。」林羡风将一小盘剥了壳,摆成了漂亮形状的虾推了过去。 实则心里也在骂。 【又在发|骚!什么烤地瓜?看来昨晚在杂物间没吃够啊。】 「咳咳咳!」 李锦绣当场喷饭,生怕自己又听到什么更劲爆的内容,赶紧三两口把饭扒进嘴里之后,匆匆落下一句,我回去休息了,然后就逃也似的跑了。 「他这是怎么了?」沈银竹望着小师弟的背影,陷入沉思。 「哼。」燕雨真从鼻孔里出了冷气,不冷不热道,「菜里盐放多了,齁着了吧。」 一口气跑了出去,李锦绣脚下生风,轻车熟路往师尊所住的峰头跑。 烤地瓜就要热的才好吃,凉了就不香了。 一路上他都揣怀里,紧紧护着,等跑到师尊面前时,累得直不起腰,狠狠喘了一会儿,才扑到师尊面前,献宝似的,把烤地瓜掏了出来,李锦绣笑眯眯地说:「师尊素来吃惯了山珍海味,今日也尝尝烤地瓜吧?」 江寒溯看了看烤地瓜,目光就落在了徒儿的胸口,衣领凌乱,隐隐能看见一片绯红,定是被烫的。 「怎么如此不小心?」 第136页 伸手扯开徒儿的衣领,流窜灵力的指尖缓缓拂过,方才还火辣辣的痛感,瞬间就消散了。 李锦绣嘿嘿傻笑,掰开烤地瓜来,仔细把外皮剥干净,又吹了吹,才往师尊唇边送,见师尊吃了,瞬间心里甜滋滋的。 方才受到的惊吓,瞬间一扫而空。 旁人都是两面三刀,只有师尊最好! 第59章 在师尊的手指上绑条姻缘线 吃饱喝足之后,照例是拉着师尊双修,李锦绣如今也算是熟能生巧了,早就没了一开始的羞耻扭捏,甚至还很主动,任何姿势都能做,一心一意扮演好炉鼎,尽早为师尊解除寒症。 为了避免上回的螃蟹事件再发生,李锦绣特意用自己的灵力,凝聚成了一条无形的细绳,一端系在自己的右手小拇指上,另一端则是系在师尊的手上。 只要其中一方动动手指,另一方就会立马有所感应。 「有了这个,往后师尊寒症再復发,只要轻轻动动手指,我立马就知道了。」 李锦绣依偎在师尊怀里,事后神情有些倦怠,可一双异色眼眸亮晶晶的,说这话时眉飞色舞,非常灵动,连语气也轻快,「无论我身处何地,都会立马飞奔赶至师尊身边。往后有我在,师尊再也不用受寒症折磨了!」 说这话时,李锦绣轻轻勾了勾手指,几乎是同一时间,师尊的左手尾指也瞬间动了动。 李锦绣还为此起了个响噹噹的名字,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江寒溯听闻此言,心头瞬间涌入了一股暖流,情不自禁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 声音低沉浑厚,语调不缓不慢,落在李锦绣耳中是那般温柔似水,可又滚|烫得很,唰的一下,脸就红了。 李锦绣难为情了,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怎么脑筋一抽,就把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吐露出来了? 没错,他就是想和师尊千里姻缘一线牵,想和师尊促成良缘,天底下没有任何人天生下贱,自愿一世屈身为炉鼎,当个永远见不得阳光的阴沟臭虫。 李锦绣也是如此,他嘴上说只当师尊的炉鼎,实则心里早就慢慢接纳了师尊,甚至胆大妄为到暗暗期许着,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和师尊穿上婚服,对天盟誓,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可他又清楚地明白,他是徒,江寒溯是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伦理纲常约束着他,不能一时煳涂,再闯下弥天大祸,作死自己不说,再连累了辛苦养育自己十多年的恩师。 李锦绣赶紧悻悻然地笑了笑,搪塞道:「嘿,师尊别误会,这,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就是我自创的小术法而已,取个文绉绉的名字方便记忆……哦,对了,我在为师尊绑上红绳之前,还给嗯……一条狗绑过呢,师尊你瞧?」 话到此处,李锦绣假模假样地勾了勾自己的无名指,浑然没注意到,江寒溯眼里的温柔逐渐褪去,转而是彻骨的阴寒,隐隐还翻涌几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也就是说,师尊不是唯一一个和李锦绣绑定红绳的? 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 说得那么好听,想不到绑起来这般随便! 「无名指绑着一条狗,尾指是师尊,那其余三根手指……?」 李锦绣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师尊察觉到了,更怕师尊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后,斥责他不知廉耻,痴心妄想! 闻听此言,为了更好地打消师尊的怀疑,李锦绣赶紧说,「全都绑了别人!」 「……」 人的手指,从拇指到尾指,师尊排在最末,是不是说明师尊最不重要? 就连一条狗都排在江寒溯前面,这是最让他生气的地方! 江寒溯沉默了,只觉得犹如冰天雪地里,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的火苗,被突如其来的一桶冰雪浇熄了。 心里的火苗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噗嗤一声燃烧起来。 两人本来就依偎在一起,彼此还在回味事后的余韵,根本就没有分离,骤然察觉到了异动,李锦绣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瞬间睁大,几乎是从嗓子底发出一声惊愕:「师尊!不,不会吧?」 该不会又行了吧? 江寒溯轻轻应了一声,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并将怒火转化成了浓烈到了极致的欲|火,哪怕心里已然妒火中烧,可明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温情,甚至语气还略有点抱歉,「是我不好,明知自己体寒,不可食那寒凉之物,却偏要食。只是未曾料到,区区一只小螃蟹,竟能让你我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付之东流。」 「怪我。」江寒溯垂下眸,掩饰着眼底疯狂的占有欲,一手紧紧扣住徒儿的腰肢,一条手臂还横着给徒儿当枕头,「劳你辛苦了那么久。」 「不怪师尊!要怪就怪我不好!」李锦绣赶紧道,心里难受极了,一个劲儿道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明知师尊不能食寒凉之物,就不该拿螃蟹给师尊!那桌上明明那么多菜,我却偏偏要吃那劳什子的螃蟹!我以后再也不吃了!」 他算是恨毒了螃蟹! 想不到区区一只小螃蟹,把他素来沉静内敛,清冷淡漠的师尊,逼得寒症发作! 李锦绣后悔极了,恨不得穿回那天晚上,把分螃蟹的李锦绣打死。 赶紧翻身而起,再度把师尊压在身下。 再一次结束时,李锦绣已经筋疲力尽,感觉自己就跟水灵灵的甘蔗似的,被榨|干了。 第137页 外面的天色更暗了,该是时候回去了。 李锦绣可不敢留在师尊这里过夜,生怕燕师兄今晚又去他那「查岗」,万一又扑了个空,指不定要满山找,这里又不是在外面,一旦动静闹大了,李锦绣不好解释的。 就算燕师兄又「放」了他一马,不把动静闹大,肯定也是要气势汹汹去寻他的。若是又撞见了小师妹和林姑娘偷|情,难不成还拉李锦绣背锅吗? 他是什么倒霉蛋?次次都让他背? 如此一想,李锦绣哆哆嗦嗦地,慢慢撑着床,小心翼翼抬起了身子,然后捞过衣服,往身上套。 江寒溯还在回味徒儿的滋味,真是百尝不厌,见他吃干抹净就想跑,便出声拦了一拦,「夜色已深,你不妨留在此过夜?」 李锦绣摇摇头,态度非常坚决地婉拒了。 穿好衣服后,就磨蹭到床边弯腰穿靴子,江寒溯起身,被褥从胸口滑落,露出的精壮胸膛上,遍布殷红如血的指印,都是徒儿吃力时,一爪爪挠出来的。 而与江寒溯身上的抓痕不同,李锦绣身上则满是深浅不一的牙印。 双方都很有分寸的,哪怕彼此在对方身上留了很深很多的印记,也确保穿上衣服后,绝对看不见。 「夜色已深,下峰之路难行。」江寒溯再度出声挽留,满目温情几乎要浓烈到溢出来了,「你且放心,寻常是不会有人胆敢擅闯我的寝殿,再者这么晚了,想来也不会有人会来。」 言下之意就是你且放心待在师尊这里,没人会知道的。 如此言语真切地挽留,俨然就像一位不受夫君宠爱的正房夫人,好不容易盼来的每月初一,例行公事的日子,结果夫君才睡了一半就要走。 江寒溯就是故意在「示弱」,跟徒儿扮演温情,他知道徒儿是个顾念旧情之人,除了在床上之外,其余时候都是吃软不吃硬。 越跟他来硬的,他就越叛逆,也越反抗,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昔日种种还歷歷在目,江寒溯不愿让往事重现。 「明,明晚吧,凡事过犹不及。」 李锦绣咳了一声,表面装得一本正经,还扯什么过犹不及,实则恨不得吃点壮|阳|药,再扑上去跟师尊轰轰烈烈大战三百回合! 可他不能,今晚已经闹得很兇了,再要闹下去,他该下不了地儿了。 李锦绣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来,不要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一见到师尊就走不动道儿了! 依依不捨地将目光偏了过去,李锦绣穿好靴子下了地,连看都不敢再看师尊一眼,背着师尊匆匆落了一句,「我明晚再来。」 然后就脚底抹油,直接开熘了。 殊不知李锦绣前脚才走,身后江寒溯的神情就变了,温情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狠厉,忽然一挥衣袖,轰隆一声,床头的灯架就倒在了地上,灯油淋了一地,火苗噗嗤噗嗤在油面上跳跃,照耀在江寒溯的俊脸上,显得半明半昧,神鬼莫辨。 好好好! 师尊都这般纡尊降贵极力挽留了,可那混帐东西还是跑了,吃饱喝足就走,把师尊的寝殿当什么? 客栈? 还是供他消遣的风月之地?销魂窟? 一见到容成宣就走不动道儿了,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哪怕失忆至此,依旧会因容成宣,而魂牵梦萦! 江寒溯怒不可遏,满脑子都是李锦绣刚才斩钉截铁的拒绝,以及头也不回的逃离! 时辰还早,这会儿回去作甚?寻常恨不得彻夜跟师尊缠绵,今晚倒是半途跑了。 是不是去寻容成宣了? 是不是又旧情復燃了? 真应该用锁链,将人捆在殿里,让他哪儿都去不了,看他还怎么跟容成宣眉来眼去! 江寒溯起身穿戴齐整,刚走出殿门,想尾随李锦绣而去,看看这个混帐东西葫芦里卖什么药! 岂料头顶骤然传来一声剑鸣,一道儿人影飘然从半空中落下。 「师兄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亲自出来相迎。」 来人穿着一身五彩斑斓的羽衣,正是灵剑宗的小师叔,也就是江寒溯的同门师弟鹤归吟。 「你怎么来了?」江寒溯神情冷漠,束手而立。 「怎么?师兄似乎不怎么欢迎我?枉我在闭关时,感应到了师兄的气息,猜测定是师兄归来,特意提前出关了,为此还险些走火入魔。师兄竟对我如此冷淡啊。」 鹤归吟微微一笑,缓步往江寒溯面前走,俊美的面庞上,满是玩世不恭的笑,「难道说……师兄还记恨着我闭关前说的话?」 「我已然忘了。」江寒溯语气清寒。 「忘了?」鹤归吟满眼笑意,「无妨,忘了的话,我就再跟师兄说一遍好了。既然师兄不修无情道了,不如与师弟我同修?」 江寒溯冷笑:「你有何资格与我同修?莫忘了,你本体非人,不过是一只微贱的梅花鹿!」 「是人是鹿又如何?」鹤归吟笑容不减,「再者说了,昔日李锦绣未必比我这只梅花鹿要高贵多少罢?师兄既能与他同修,又如何不肯与我?难道在师兄心里,活生生的小鹿,还比不得你囚在冰棺中的一具死尸?」 「你竟敢私闯冰洞?」江寒溯瞬间眸色阴寒,抬手一把掐住了师弟的脖子,冷冷道,「你把锦绣的尸体怎么样了?说!」 第138页 「咳咳……师兄莫恼,我可没对那具尸体做什么,只不过藏到了一个师兄绝对找不到的地方。」鹤归吟不紧不慢地道,「师兄,这么多年了,我对师兄的心一如既往,从未变过。既然师兄已经破|戒了,何不顺道把我也收了?大不了我就变幻成李锦绣的模样,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当年就跟师尊说过,你这只梅花鹿不似表面看起来天真烂漫,师尊念你可怜,不仅不听,还将你收入门下,还说什么,纵然你是只品行不端的恶鹿,日久天长也能将你驯化了。如今看来,你依旧本性难移!」 话锋一转,江寒溯手下更用力,直接掐着师弟的脖子,不由分说将人往冰洞的方向拖。 他得先去看看情况,依照冰洞的损坏程度,再给师弟定罪。 李锦绣一口气跑下了峰,停下后,心脏咚咚咚狂跳不止。 两手大力拍了拍面颊,心里暗暗痛骂自己真没定力! 怎么一看见师尊,就恨不得扑过去亲亲抱抱? 师尊也是人,师尊也会累! 这般没有节制的双修,早晚要把师尊的身体掏空不可! 到时候不仅帮不了师尊,还害了师尊! 李锦绣痛骂了自己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回味着师尊的滋味,跟吃了什么好东西一样,心里美滋滋的。 正准备回竹屋睡觉,冷不丁在一处长阶底下,发现了翻倒的轮椅,扶手上还残留着血迹。 李锦绣伸手一摸,还有余温。 心脏勐然提了起来,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在脑海里形成了——容成宣出事了! 第60章 救人不成反被抓 稍微想一想,李锦绣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定是燕雨真无疑了。 仙山周围都设有结界,等闲之辈根本无法闯山,而且眼下夜色已深,即将宵禁,这个时辰还敢在山中闲逛的,必是不把门规放在眼里的。 如此一想,李锦绣的心暗暗勐提起来,生怕燕师兄一时头脑发热,真的把容成宣怎么了。 也顾不得什么宵禁不宵禁了,李锦绣赶紧四下寻找,好在他从小就在此长大,哪怕时过三年,依旧对仙山上的环境了如指掌。 将漫天遍野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个底朝天,终于让李锦绣找到了。 山洞漆黑,隐约传来动静,李锦绣屏息凝气,蹑手蹑脚地靠近,借着流窜在洞中还未散尽的灵力,大致瞧清了里面的情形。 容成宣倚靠在粗糙湿冷的角落里,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眼帘,面色苍白中透着一抹难堪的绯红,失去轮椅后,无法直立行走,此刻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双腿随意散落在地。 身旁还立着一把长剑,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一惯执剑的右手此刻也同样沾染了鲜血,可见这把剑是被人生生从手中打落。 哪怕光线昏暗,李锦绣也能看清容成宣的唇角向上微扬,露出了嘲讽的弧度。 「燕师兄,你又发哪门子疯?」 「发疯?呵,原来在你心里,我对你这样只是在发疯而已?」 阴冷的声音裹挟着寒风,从山洞中清晰无比地顺了出来,正是燕雨真的声音没错。 李锦绣下意识抬手捂嘴,想不到燕师兄真是敢想敢干,胆量出奇得大,掳人绑|票这种事也要光明磊落地干,都不知道易容幻形,再不济也得把脸给蒙住罢? 还真是个直肠子,只怕连栽赃陷害也不屑于去做。 「自从小师弟死后,燕师兄隔三差五就要把我掳走,说是比试一番,可每一次都藉机羞辱我,若不是在发疯,难不成是在替小师弟出气?」 容成宣的声音冷淡如水,哪怕唇边染血也不显得狼狈,反而平添几分妖冶之态,眉眼清秀如画,五官明艷中又透着冷峻,比起师尊那般如高山净雪一般的容貌,容成宣毫无疑问就是清水出芙蓉。 若是换作从前,李锦绣一定很有兴趣,好好观摩容成宣漂亮的脸。 可他在听见「隔三差五」,「为小师弟出气」时,心里蓦然一咯噔。 目光不由自主就往燕雨真身上扫去。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李锦绣还是忐忑又紧张,非常想从燕师兄口中听到这三年来,燕师兄是想他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不枉李锦绣和他同门一场了。 毕竟这年头就算养条狗,养久了也该养出感情了,李锦绣不相信燕师兄还不如一条狗。 「哼,我为他什么?他有什么值得我为他出气的?一个人要是自甘堕落,不知悔改,那就由他去好了,我就不信了,那南墙撞多了,他能不知道疼!」 燕雨真冷冷一笑,今夜将容成宣绑来此地,不为其他,就是为了彻底斩断容成宣和李锦绣之间的孽缘! 他白天的时候,的确答应了李锦绣,不再计较俩人在杂物间背着小师妹偷|情一事,但他说的不计较,也只是不计较李锦绣。 身为师兄,容成宣屡次纵容师弟胡作非为,还优柔寡断,藕断丝连,一手拉着小师妹,一手拉着李锦绣,竟不知廉耻地想享齐人之福! 凭什么? 一个坐轮椅的残废,配一个矫揉造作的事儿精娇气包小师妹,刚刚好,绝配! 何苦还要在三年后,和好不容易有点改好迹象的李锦绣旧情復燃? 「我真是不明白了,你到底哪里好?为何能让小师妹和小师弟为你争风吃醋?今日,你落在了我手里,不若我也来尝尝你的滋味,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让人迷恋!」 第139页 燕雨真对容成宣下了药,一则是为了看看他的定力如何,二则是为了羞辱他。 眼下药效发作了,容成宣暂且失去了行动能力,方才与燕雨真一番恶斗,灵力在体内流窜,药效就发挥得更快了。 剑也被打落在地,眼下又是在偏僻无人的后山山洞中,任凭容成宣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他! 李锦绣听到了燕雨真的心声,当即震惊地眼睛都睁圆了。 他一直都知道燕师兄敢想敢干,只不过没想到燕师兄这回居然干了票大的,明明晚上大家还坐在一起吃饭,饭桌上气氛也融洽。 怎么才短短几个时辰而已,燕师兄就把人掳走、打伤、下|药,一气呵成,还意图「尝一尝」容成宣的滋味? 李锦绣觉得耳边嗡嗡的,脑海中都陷入了一片空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而且是个噩梦! 情不自禁就暗暗掐了掐掌心,火辣辣的痛感很快就传来了,不是梦! 燕师兄真他娘的,牛|逼了! 有这行动力以后不管干啥事都会成功的! 要是换作真心相爱,但是有点误会解不开的痴男怨女,李锦绣定觉得毁人姻缘,如挖人祖坟,那可是天打雷噼的恶事。 可很显然,俩人并非真心相爱,而容成宣更是一副鱼死网破,誓死不从的架势。 哪怕是陌生人,李锦绣也不可能见死不救,更何况这俩人是自己的同门师兄! 可问题又来了。 三年前,李锦绣就跟燕师兄动过手,但没打过。 三年之后,他的修为远不如从前,如今当了师尊的炉鼎了,虽有了不小精进,但燕师兄能轻而易举将容成宣制服,可见修为之高深。 自己现在现身,只怕能被燕师兄一掌打飞三里地,还得摔个倒栽葱。 不不不,这不是个聪明的点子。 容他想想到底怎么做,才能既救了容成宣,还能不把自己也搭进去。 哪知还没想出来,李锦绣就暴|露了,被燕雨真一把揪住了衣领,大力一扯,踉踉跄跄地摔进了石洞里,还不偏不倚跌坐在了容成宣的身旁。 手臂压住了容成宣的腿,竟觉得惊人的滚|烫。 原来残废的腿也知冷热啊。 三人的神情瞬间都变得非常精彩。 大概在持续了三秒后,李锦绣率先打破了死寂,悻悻然笑着打起了招唿:「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两位师兄!」 「那什么,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眼下燕师兄一时冲动,头脑发热,而容成宣因中了药,只怕也不遑多让,李锦绣深知一个道理——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无论如何先保护自己再说,他是真害怕被两个发热到气血上涌的师兄,一起嚯嚯了——大概就是攻—双—受,这种高难度体|位。 毫无疑问,攻是李锦绣,双是燕师兄,受是容成宣。当然,这是燕师兄的想法,燕师兄一直觉得他干过容成宣。 甚至脑海中都浮现出了画面。 李锦绣瞬间脸都红了,爬起来就往外沖,可还没冲出去,迎面一把剑就刺了过来,剑尖距离他的喉咙只有半寸之遥。 燕雨真冷冷道:「小山师弟,既然来了,何必这么着急走?不如留下来一起?」 李锦绣头皮上的神经跟爆竹似的,噼里啪啦炸响了。 空气中都瀰漫着一股呛人的硝烟味,容成宣望了过来,冰冷的目光中还流露出几分探究。 李锦绣头皮发麻,瞬间口干舌燥起来。 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 他才不是过来加入的,分明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虽然刀还没拔|出来,就被抓了。 「燕,燕师兄,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先把剑放下来,行吗?」李锦绣两手举起来,做出一副很乖顺的样子。 燕雨真冷笑一声,倒真把剑收了起来,不过取而代之的是甩出了一捆绳索,将他结结实实绑了起来,直接甩在了角落里。 不过这回离容成宣比较远。 「既然你不是过来加入我们的,那就是来救他的?」燕雨真一语道破天机,甚至还加入了一点自己的揣测,「夜深人静,长夜漫漫。尤其那竹屋地处偏僻,实在荒凉。小山师弟初次入仙山,人生地不熟的,难免觉得孤单寂寞冷,想找个知情识趣的人陪伴。」 「而我们的三师弟,容成公子最是知情识趣犹如解语花,不仅人生得俊俏,还颇懂风月。勾得男男女女都为他倾心不已,甚至连命都愿搭上,也在所不惜。」 「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燕雨真语气讥诮,满脸阴寒中透着一股无所顾忌的狠意,而这种狠意,李锦绣曾经是见过的,而且记忆犹新。 那是在很多年前了,李锦绣为了给容成宣寻得世间最好的轮椅,就乔装改扮,一个人偷偷摸摸带着大笔银钱,跑去黑市,参加那边的拍卖。 虽说顺利拍到了几乎天价的轮椅,但谁能想到,就在他带着轮椅离开黑市时,被人埋伏了。 李锦绣那时年纪还小,不清楚黑市中还有杀人越货之说。 被一群人围攻之下,本来弃了轮椅逃跑才是上计,可他捨不得耗尽财力才竞价得来的轮椅,想着容成宣还在山上等他回来,就硬是跟那群人血战,落了很重的伤,还死死抱着轮椅不放,眼瞅着血淋淋的大刀就要噼身上来了,师尊及时赶来了,身后还跟着燕雨真。 第140页 师尊修为高深,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对手,不出片刻就被打倒在地。 那时师尊着急为李锦绣疗伤,就先行一步,让燕雨真留下处理烂摊子。 事后李锦绣才知道,那些人全被燕雨真杀了,一个没留。 「他们想杀你,我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燕雨真当时是这么说的,脸上满是无所顾忌的狠辣,一点都不像名门正派的弟子,反而像个睚眦必报的邪修。 李锦绣回忆到此时,燕雨真已经把目光落在了容成宣身上,冷冷问:「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忙?」 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尝一尝」容成宣的滋味了,而且还是当着李锦绣的面! 「等等,等等!」李锦绣赶紧出声制止,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燕师兄,你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还暗戳戳对着燕师兄使眼色,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暗示,不要胡来,否则对谁都不好。 燕雨真冷冷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捨不得,心疼了?」 不等李锦绣回答,语气就更冷了,「放心,看在你我同门师兄弟多年的份上,我必不会伤你性命,也不会让小师妹守活寡,只不过,我今夜定废了你后面,让你往后再也不能勾引男人!」 「有本事你就去向师尊告发我!」燕雨真说这话时,眼尾的余光冷冷扫向李锦绣,「你也是一样!」 李锦绣冷汗直流,大概是明白了燕雨真的意思。 只怕就是觉得只要容成宣后面废了,就没法再和男人偷|情了,留着前面就足够了,不至于让小师妹守活寡。 至于告到师尊那里……容成宣是个好面子的人,决计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被其他男人给糟|蹋了。 还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怎么办,怎么办? 再不阻止的话,可是要出大事了啊! 李锦绣甚至都听见了隐忍的闷哼声,燕雨真随手一剑,就挑飞了容成宣的外袍。 「双腿用不上力,也不全然是坏事。」燕雨真嗤的笑了一声,「如此一来,就可以轻松摆出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了,你说对么,小山师弟?」 突然被点到了名字,李锦绣更加艰难地吞咽起来,根本不敢去看容成宣的脸,却无法不听他的声音,容成宣的声音很沙哑,苦苦压抑着痛苦,冷斥燕雨真无耻。 「说我无耻?你又好到哪里去?」燕雨真寒声道,「眼看着你与小师妹即将成婚,却在仙舟的杂物间……」 「啊!!!!」李锦绣立马发出石破天惊般的惨叫声,瞬间打断了燕雨真的话,还成功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你鬼叫什么?」燕雨真不悦道,「让你一起,你又不肯,现在又鬼哭狼嚎的,再闹这死动静,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师兄师兄好师兄!冷静啊!」李锦绣好言相劝,他现在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师尊喊来了。 可问题是喊来之后呢? 师尊看见眼前这一幕,不得气得当场寒症復发? 纵然不復发,到时候定不会轻饶了燕师兄,不管怎么说,燕师兄也算是为了他,才把容成宣掳来的,李锦绣不能那么没有良心。 「要么就一起,要么就把嘴闭上!」燕雨真不悦道。 李锦绣痛定思痛,眼看着燕师兄就要去撕容成宣的衣服了,赶紧艰难地道:「好好好,一起一起!」 此话一出,不仅燕雨真愣住了,就连容成宣也抬起了一张绯红如芍药般艷丽的脸,充满疑惑和惊讶地望了过来。 「反正你要把他废了,不如,咳,让我也爽爽。」 对不起! 这只是缓兵之计! 容成宣,我的好师兄!你这么冰雪聪明,蕙质兰心,肯定能明白师弟我的一番苦心的哈? 等我松了绑,立马把剑架自己脖子上,让你先走,够意思吧? 容成宣竟笑了,眸底杂糅着水波一样潋滟的纹路,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意味深长地道:「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我一个残废,居然这么招男人喜欢的? 你也要尝,他也要尝的……行,那就一起。 看来再装下去也没意思了,今晚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第61章 师尊不要不理我! 李锦绣聚精会神应付燕雨真,根本就没有分出一丝心神在容成宣身上。 燕雨真倒也不傻,只是颇为自负,冷笑道:「我奉劝你不要耍花招,否则今夜你和容成宣就当一对苦命鸳鸯好了,我废一个也是废,废两个也是废!」 李锦绣苦笑起来。 乐观开朗地想,自己如今都当了师尊的炉鼎了,废不废意义真不大,他现在跟太监有什么区别? 哦,还真有。 太监想用没得用,而他是有,但是不敢用。 虽然师尊嘴上什么都不说,可实际上有很强的占有欲,会用细长的银针扎人,他已经尝过厉害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燕雨真施法解开了绳索,还赶在李锦绣扑过去拔地上扎的剑时,一脚将剑踹飞,铮的一声,就钉在了山洞门口,剑身剧烈摇晃几下,很快就稳住了,犹如门神一般屹立不倒。 「拿去!」燕雨真丢了个盒子过来。 李锦绣接住,惊讶:「胭脂水粉啊?」 还下意识看了看容成宣,然后才跟燕雨真道,「这么讲究的吗?还要先给三师兄补个妆?」 第141页 「哼。」燕雨真嗤笑道,「都这种时候了,还装什么装?有意思吗?要不要改明个我给你立个牌坊?」 「什么……牌坊?」 李锦绣说这话时,已经打开了盒子,入眼是羊脂一般的膏状物,看起来油腻腻的,抠一块在指间揉搓,确实很油腻,闻起来是猪油混合着玫瑰的香味。 颜色也漂亮,淡淡的玫瑰红。 口脂? 「自然是贞洁牌坊。」燕雨真阴阳怪气,见李锦绣抠了点玫瑰香脂,在那又是摩挲,又是闻的,感觉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看这样的憨货就生气,语气越发不善,「你闻什么闻?还不赶紧动手?!」 与此同时,已经撕掉了容成宣大半衣服,露出了雪白一片的胸膛。 看起来不算结实精壮,毕竟是个残废,还常年吃药,没有骨瘦如柴跟干尸一样难看,就已经很不错了。 中了药后,身体泛起淡淡的绯红,如同染了胭脂一般,还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风情,尤其容成宣身子骨弱,没了衣服避寒,石洞阴冷,寒风吹向他时,引起了一阵急促的咳嗽。 俊脸一时红,又一时白,更显得我见犹怜了。 满山洞充斥着容成宣破碎又急促的喘|息声,这还没开始干呢,就这个样了,真要是龙精虎勐狂|干一通,指不定要糜艷成什么模样。 燕雨真看着他这副样子,冷冷一笑:「三师弟还真是勾人得紧啊。」还故意问李锦绣,「你说是不是啊,师弟?」 李锦绣没吭气。 不敢多看,光是听见容成宣的喘|息声,就不禁面红耳赤起来,即便什么都没干,都有一种背着师尊偷|情的错觉。 这么楚楚可怜的三师兄,病态如弱柳,风一吹就倒,合该捧在掌心娇怜才是,眼下竟被燕雨真用剑挑开衣袍羞辱。 燕雨真是一点都不怜惜他,直接抬脚踩在了容成宣的大腿上,手持剑刃直接横在容成宣颈间。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但凡李锦绣敢擅自行动,就别怪他剑下无情! 李锦绣头皮更麻了,知道燕雨真的狗脾气,一旦发作起来,都敢指着小师叔的鼻子,骂小师叔是只不通人情的梅花鹿。 要不是师尊有雷霆手段,真不一定能管得住这条疯狗。 就算不把容成宣杀了,万一在他脸上划了几剑,把人脸毁了呢? 燕雨真见憨货迟迟不动,以为他是心疼了,语气更冷:「别怪我没提醒你!机会只有一次,要么他废,要么你俩一起废!」 「哦,好好,我,我就是想呃……别,别催!」 可燕雨真催得紧,让他赶紧过来,把玫瑰香脂抹在容成宣的嘴上。 李锦绣心里默默念了三声,对不起,我的好师兄! 事后我给你鞠躬赔礼! 走过去半蹲下来,在燕雨真冷冰冰的目光注视下,李锦绣用手指蘸着香脂,均匀涂抹在了容成宣的唇瓣上。 指腹摩挲过温热柔软的唇瓣时,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总之,三师兄的唇和师尊的不一样。 李锦绣为了拖延时间,几乎把半盒玫瑰香脂都抹容成宣嘴唇上了,抹得那叫一个油光锃亮。 容成宣全程一动不动,目光冰冷,眉宇间凝结着一层戾气,刺骨霜寒,李锦绣不敢同他对视,一直错开目光,暗暗想办法,有好几次他都想趁机一把握住,燕雨真横在容成宣脖颈上的剑,但既怕疼,也怕自己的手会被锋利的剑刃削掉。 早知道平时就把师尊送的那副刀|枪|不入的手套戴着了。 他因为捨不得戴,一直收起来吃灰呢。 「看来你对三师弟的嘴情有独钟呢。」燕雨真寒声道。 几乎同一时间,李锦绣感受到了来自于容成宣身上的森冷寒意,双方夹击之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啊,啊?」 「啊什么啊?你会不懂?」 燕雨真蹙眉,目光扫了扫容成宣绯红一片,却冷冰冰的脸,看着他闭上了双眸,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越发觉得可笑,早就被小师弟干过了,还装什么贞洁烈男? 然后又落回李锦绣身上,疑惑地问,「你寻常不用香脂?」 否则怎么会抹错地方? 李锦绣仰头,对着燕雨真眨眨眼睛,又开始读心,当得知这玫瑰香脂的真正用途时,手一哆嗦,差点甩飞出去,惊讶无比道:「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为什么师尊从来没给他用过啊? 「不然呢?」燕雨真很显然是误会了,还嘲笑道,「看来你从来没用过,到底是我们三师弟厉害啊,真是饿坏了,什么都吃得下。」 然后一抬手,将盒子打落在地。 「既然如此,那就都别用了!」 李锦绣脑袋懵懵的,目光下意识追随着飞落在地的盒子,还在愣愣地想,自己真是像燕师兄说的那样饿坏了吗,什么都吃得下。 下一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哼,瞬间将李锦绣的心神唤了回去,这声闷哼来自于燕师兄,等李锦绣惊愕地回头望去时,燕雨真不知为何,已经倒在了地上,脖颈上多出了一个金光灿灿的项圈,此刻正以飞快到肉眼难寻的速度旋转,一道道金色符咒从上悬浮而出,化作道道咒枷,连同项圈一道锁紧了那截修表白皙的玉颈。 而燕雨真原本所持的长剑也被夺走了,此刻就握在容成宣手里,剑尖对准了李锦绣的面门。 第142页 更让李锦绣万般难以置信的是,容成宣竟站了起来! 虽说一手扶着墙壁,身形还有些摇晃不稳,但他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站在了李锦绣面前! 「你,你,这怎么可能?!」李锦绣瞪大眼睛,发出了惊唿。 「是不是不敢相信,你二人居然会反被我所擒?」 容成宣冷冷一笑,手腕稍一前倾,剑尖就距离李锦绣的面门,只半寸之遥了,只要他想,随手一剑就能把眼前这双妖冶又漂亮的鸳鸯眼毁掉。 但容成宣暂时还不想,他需要搞清楚一件事——这件事非常重要,已经困惑了他整整三年! 「我是不敢相信你的腿居然好了!」比起眼下的危机,李锦绣更关心的是容成宣的腿怎么突然就好了。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逆境逢生? 李锦绣突然就找到了绝佳的理由,赶紧道:「太好了,太好了!三师兄终于能站起来了,也不枉我和燕师兄谋划了这么一齣戏!」 还悻悻然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作势把剑尖推开。 随即头顶传来一声冷笑,那剑身立马由竖转横,幸好李锦绣缩手快,否则肯定要见血。 见这招煳弄不了容成宣,李锦绣眼珠子滴熘熘一转,决定弃卒保帅了。 「好,事已至此,我不能再顾往日情分了!」李锦绣神色一凛,义愤填膺地指责起了燕雨真,「你真是太煳涂了!同门师兄弟,情比金坚啊,怎么能做出这种道德败坏,不知廉耻,恶劣至极之事?若是被师尊知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 「甚至还威胁逼迫可怜无辜又弱小的师弟,也就是我,跟你一起胡作非为!」李锦绣赶紧给自己洗白白,表现得特别铁骨铮铮,侠肝义胆,正气凌然,「你太过分了!」 一边痛骂燕雨真,一边往后磨蹭着避开剑锋站了起来,非常自然地站在了容成宣身边,面对着容成宣幽深的目光,李锦绣佯装镇定,向他同仇敌忾地点点头。 对不起,燕师兄! 师弟无能保不住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燕雨真神色一变,咬牙骂道:「你这个软骨头的混……呃!」 话音未落,喉咙就被项圈紧紧勒住,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李锦绣艰难吞咽了一下口水,刚琢磨着怎么劝劝容成宣消消气,下一瞬,长剑就横他脖子上来了。 容成宣冷冷道:「你还真是阴险狡诈!」 谁得势了,就跟谁站一头,可真有你的。 「刀,刀剑无眼,三师兄小心啊,伤了我不要紧,我不过就是裘云音,裘师姐刚认的义弟,赵家长公子的小舅子,也是他们孩儿的小舅舅而已!」 李锦绣开始扯关系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敢求助师尊,毕竟师尊一露面,事情可就闹大了。 「哦?竟有此事啊,真是稀奇!」 容成宣神情一变,他可不会傻到认为像大师姐那样三心两意,唯爱自己的女子,会无缘无故认一个来歷不明的少年为义弟。 要么,此人是大师姐相中的小男宠,要么,此人就是李锦绣的替身,或许还有第三个答案,但容成宣需要把人带走,好好确认一番。 在将人带走之前,容成宣踉跄着,走至燕雨真面前,蹲下在他身上翻找,果真找到了一瓶丹药,只不过并无解药,在燕雨真冰冷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容成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钳着燕雨真的下巴,将一整瓶药都灌进了他的嘴里。 看得李锦绣一阵头皮发麻,要不是被容成宣绑成了粽子,非得扑过去制止不可。 饶是自顾不暇了,李锦绣还颤声道:「够了够了,再餵下去,该把人餵死了!」 「又不是什么毒|药。」容成宣丢开瓶子,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冷冷道,「真是抱歉了呢,二师兄,我对你没有兴趣。」 然后转头望向了李锦绣。 吓得李锦绣往后倒退,惊问:「你看我干嘛,你对我有兴趣啊?」 容成宣但笑不语,扯着绳索,将李锦绣往洞外拽,拿回自己的命剑后,就反手将燕雨真的剑扎在了山洞口。 但凡有人经过此地,一眼就能看见了。 李锦绣觉得三师兄在埋雷,好言相劝:「冤冤相报何时了!」 回答他的却是抬起的手掌,李锦绣侧着头闭着眼,立马改了话风,「有仇不报非君子!」 容成宣微微一笑,慢慢放下了手,旋即神情一变,剧烈咳嗽起来。 此刻已经穿好了衣服,但看着还是非常单薄,骤然能下地走路了,走得还不稳。 李锦绣实在担心燕师兄,生怕他欲|火|焚身,再死在山洞里了,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找师尊来。 索性就悄悄勾了勾小指,可不知道为何,师尊那边迟迟没有回应,眼下夜色已深,怕是睡了罢。 「你不必担心他,死不了的。」容成宣淡淡道。 李锦绣下意识想问,你怎么知道? 可随即想起什么,他问,「你中的药已经解了?」 容成宣摇头。 李锦绣惊愕:「那怎么……」 「忍。」 简简单单一个字,快把李锦绣的脑汁烧干了,心里直唿牛死了! 「那你能不能再忍一忍,当今夜没看见我,把我放了?」李锦绣问。 「不能。」容成宣回答得斩钉截铁。 头顶星辰寥落,夜色朦胧,晚风习习,吹在身上有些寒意。 第143页 等再停下来时,李锦绣才发现周围的景物很熟悉。 这是李锦绣曾经住过的弟子房,他还文绉绉地给自己的小院子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作傲雪寒梅,简称梅窝。 燕雨真听说后,还皱眉说不好,梅音同霉,说住久了会倒霉的,李锦绣当时还不信呢,如今回想起来,自己一路走来确实挺倒霉的。 不等李锦绣开口,容成宣便道:「这里是我小师弟曾经住过的地方,在他死后,这里就被师尊施法设下了结界,任何人都无法擅闯。」 「这里还跟从前一样,院子里有一张石桌,周围摆着三座乌龟形状的石凳,院角种了一棵梅花树,树上挂了很多彩带,上面都是小师弟从小到大的涂鸦,以及一些愿望。」 「他每年都会在生辰那天,许三个愿望。」 「每一年的愿望都是,一愿师尊寒症得解,二愿三师兄双腿恢復正常,三愿自己长命百岁。」 可一直到李锦绣死为止,师尊的寒症都没解,容成宣也没能站起来,而他自己也英年早逝了。 李锦绣倒是不记得这事了,闻听此言心里依旧生起了几分萧索。 不过好在如今都拨开云雾见日明了,李锦绣佯装镇定,刚要打个哈哈煳弄过去,岂料眼前一晃,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竟蓦然倒了下来。 李锦绣下意识伸手去接,这才发现绑住自己的绳索,不知何时松开了。 三师兄就这么水灵灵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哪怕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师兄身上的滚|烫,连低喘出的气流也灼热至极,烫得李锦绣想立马撒手,可又怕摔伤师兄,正僵持不定之时,忽感觉头顶传来一道火辣辣的目光,下意识仰头望去。 头顶云层散开,皎洁月光一泻千里。 洋洋洒洒落在师尊的身上,似披着一件月华编织成的衣裳,整个人璀璨夺目,耀眼至极。 可与之相反的是,师尊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宛如一座亘古不变的冰山,立在茫茫夜色之中,空白得像无字碑。 即便师尊什么都没有说,李锦绣还是心脏勐然一跳,下意识触电般缩回了手,可几乎同一时刻,他的肩胛就被容成宣牢牢扣住了。 两人姿势亲密又暧|昧。 加上容成宣中了春|药,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唇色油光水滑,绯红丰盈,像是才被人狠狠疼爱过。 任何人看了都会误会的。 李锦绣的心脏,伴随着师尊转身就走的动作,瞬间就沉到了谷底,再也管不了容成宣了,快速将人从身上撕了下来,大步流星跑着去追师尊。 他得告诉师尊,自己和师兄之间清清白白! 师尊不要不理我! 第62章 师尊再也不会笑了 可李锦绣还没跑几步,身后骤然一阵滚|烫热浪扑了过来,他本能地侧闪躲避,容成宣踉跄不稳的身影,就再一次落在眼底。 眼看着就要跌落在地,李锦绣顾念着多年同门之情,又一次伸手将人接住。 也是这会儿他才瞧清容成宣的唇角不知何时溢出了血来。 李锦绣瞳孔骤缩。 突然之间陷入了两难,哦不,应该是三难境地。 师尊误会,负气而走,寒症或将发作。 两个师兄身中春|药,正饱受欲|火|焚身之苦。 李锦绣此刻无疑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蚂蚁,左右为难,望着容成宣布满隐忍和痛苦的俊脸片刻,他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忽而将人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往和师尊相反的方向行去。 容成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上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李锦绣风风火火将人扛回了容成宣的房里,随后将人放在床上,刚准备离开,衣袖就被人从后拽住了。 「帮,帮我!」 容成宣气喘吁吁,满脸潮|红的样子,显得格外娇艷,竟比平日里还要美上几分。 「帮你找小师妹来?」 李锦绣问,心道,小师妹和林姑娘住在一起,俩人都年轻气盛的,还都开过荤了,纯睡素觉是不可能的,这个时辰指不定还腻在一块儿。 「不,不能让她知道!」 容成宣紧抓李锦绣的衣袖不放,看样子已经忍耐到了极致,额头上的血管都夸张地暴了出来。 冷汗直流,顺着清秀的眉骨缓慢滑落下来,沾湿|了过分浓密纤长的眼睫,声音听起来沙哑至极,还隐隐有几分魅惑天成的风情。 「那不喊她来,难不成你,你要我帮你?」 李锦绣大吃一惊,下意识缩回了衣袖,可容成宣抓得很紧,还在他试图挣扎抽离时,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犹如被钢筋铁板狠狠夹住了。 李锦绣不由嘶嘶倒抽冷气,心道,三师兄残废多年,汤药不离口,手劲儿倒是挺大的。 看这架势自己要是不留下来帮忙,三师兄能把他手腕直接撅断。 「那,那好吧!」李锦绣顺坡下驴,故作为难地道,「那我们约法三章,事后你不可以恩将仇报,更不能将此事告知他人,过了今夜之后,你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依旧是我师兄,我也依旧是你师弟,你可答应?」 容成宣微垂着头,湿漉漉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寒意。 他已经确定了,面前之人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小师弟,李锦绣! 方才他就是故意当着师尊的面,倒在李锦绣的怀里,师尊悲愤到了极致,却又苦苦压抑本心的眼神,以及李锦绣那一瞬间惊慌失措的模样,容成宣再熟悉不过了。 第144页 退一步来讲,就算此人并非真正的李锦绣,不过是三年之后,师尊从外寻来的一个聊以慰藉的替身,既然师尊都可以享用这个小师弟的替身,自己又为什么不可以? 「好,我答应你,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让第三个人知道!」容成宣许诺。 李锦绣长舒口气,看样子是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还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容成宣额上的冷汗,温声细语道:「师兄,让你受苦了。」 「实则我也没什么经验,一会儿若是不小心弄疼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哦对了,你有那什么玫瑰香脂么?」 容成宣摇了摇头,要什么玫瑰香脂? 所谓痛快,就是要先痛而后快,无痛也不知道痛,那人活着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 再者,他并不打算像自己许诺的那样,今夜之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要让面前的小师弟谨记今夜之痛,日后不管再和谁在一起,都忘不了和师兄一夜春宵的滋味! 李锦绣心里惦记着师尊,根本就没心思去探听容成宣的心声,而且他也不屑于趁人之危。 见状便故作为难地道:「那该如何是好?」 「无妨。」容成宣意味深长地道,「你只管放手去做,今夜只当是一场梦。」 李锦绣点点头,当即更加温柔了,还轻轻回握住了容成宣的手,满脸认真地说:「师兄放心,我绝不辜负师兄的一番信任。」 「师兄在床上等我,我出去打盆水来,稍微擦一擦身。」李锦绣微微扬起修长的脖子,将细密的汗珠展示给容成宣看。 烛火摇曳,容成宣也看清了李锦绣衣服上,还有头脸上沾染的灰尘,想来是此前在山洞中,跌倒在地时不小心弄的。 容成宣有些犹豫,生怕这混帐东西使诈,可下一刻他就打消了顾虑,因为李锦绣已经当着他的面,仅用一只手就脱下了外袍,随便卷了卷,就仰头在脖子上乱擦,还随手把外袍丢在了地上。 伏下身来,在容成宣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跟市井之徒般调笑道:「好师兄,你且等等,我就去打盆水,即便我不用,一会儿你也要用的。」 容成宣哪里被人这般对待过? 本就中了春|药,此刻药效又发作得厉害,被这么一口气|吹的,瞬间就酥了半边身子,耳根子都烧红了。 声音也更加沙哑了。 「嗯,你,你去吧。」 容成宣心神一乱,赶紧错开了目光,心道,这种调|情手段确实有当年小师弟的几分影子,手也慢慢松开了。 李锦绣目光四下逡巡,问他:「盆呢?」 在得到了容成宣的指示后,李锦绣坦然自若走过去拿起盆,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师兄你也别闲着,快把衣服脱了,钻被窝里等着!」 容成宣不作声。 人也已经走到了门外,等容成宣发现异常时,已经晚了,房门咚的一声从外关上,紧接着是木盆落地的闷响,李锦绣快速从随身携带的干坤袋中,取出一把大锁,卡擦一声把房门锁了,还唰唰唰在房门左右贴满了「禁符」。 「师兄见谅!强扭的瓜不甜!师兄已经有小师姐了,若和我在一起,那我成什么人了?」 「小山!」 「对,就是小三!」李锦绣站门边暗暗点了点头,又压低声儿道,「低声些,低声些,我当小三不光彩,师兄背着小师姐跟我偷|情,难道就光彩吗?我知师兄并非蓄意为之,而是中了药,但小师姐或许不这么认为!」 顿了顿,不等容成宣开口,李锦绣又飞快落下几句:「既然燕师兄吃了一整瓶药都不会死,想来三师兄也不会有什么事,我信得过三师兄,就此告退,回头再向师兄赔罪!」 然后脚底抹油直接开熘。 气得房里的容成宣立马起身要追,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衣服脱了,就剩条薄薄的绸裤,药效使然,裤子几乎要撑破了,实在难看。 就是这么一耽搁,脚步声已经远去。 「混帐东西!」容成宣面色一沉,一掌噼碎了床头柜,恼怒道,「他先是骗了燕雨真,后又骗了我!」 「这个撒谎不眨眼的小骗子!」 眼尾余光瞥见李锦绣留在房里的外袍时,容成宣眸色一沉,隔空一把抓了过来,看着皱皱巴巴揉成一团的外袍,鬼使神差拿近轻嗅。 竟一点汗味都没有,反而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合欢花的香味。 山中没有合欢树,寻常也没见小师弟身上佩戴什么香囊,荷包之类薰染衣物的佩饰,更没听说他用香料,毕竟不是什么爱美的女儿家。 难不成小师弟竟是传闻中的纯阳之体? 想到此处,容成宣竟消了几分怒气,事情似乎变得更有意思了呢。 而他口中的小骗子,此刻正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得脚都不沾地,在茫茫夜色中直往师尊所住的峰头冲去。 他知道在容成宣那里耽搁久了,就以师尊的速度,只怕早就回到了寝殿,说不准把门锁都换了……不不不,师尊的寝殿没有门锁,只有结界! 还没跑至半峰腰,远远就被一道儿白影挡住了去路,李锦绣放慢了脚步,定睛一看,那白影正是师尊! 此刻站在上峰唯一的小道上,束手而立,一袭白衣在茫茫夜色中,显得如风似雾,虚无缥缈,头顶乌云遮月,光线昏暗,可师尊却似有金身一般,无论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 第145页 夜色已深,露水沾湿|了师尊的头髮,还有一片衣衫,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但李锦绣分明感觉到师尊被一股如潮水般汹涌的落寞和伤怀笼罩,整个人散发出浓烈的悲戚。 师尊在等他吗? 如果今晚他一直陪在容成宣的身边,师尊是不是要站在上峰唯一的通道上,等他一夜? 李锦绣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了一些零星的画面,画面中师尊也是这样,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无声无息的,跟夜中的树一样沉静,看着他坐在容成宣的病床边,守了一夜又一夜。 那些错乱的画面,最终和眼前的师尊重叠了。 「啊,师,师尊!」李锦绣故作镇定,三步并两步快速沖了上前,本想拽住师尊的衣袖,好好撒撒娇煳弄一下。 可却抓了个空。 师尊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李锦绣愣愣站在原地,一时间觉得手心里空落落的,心里也是。他觉得自己真笨,为什么抓不住师尊。 明明就近在咫尺! 江寒溯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便停了下来,回眸冷睨了他一眼。 也就是这么一眼,李锦绣就明白了,师尊这是在等他,赶紧跟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追着师尊。 可师尊总跟他保持一段距离,他走快,师尊也走快,他走慢,师尊也走慢,他要是不走了,师尊也不走了,还回眸瞪他一眼,就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待走至寝殿外时,江寒溯率先推门进去,殿里很快就灯火通明。 李锦绣迟疑不决,见殿门没关,就大着胆子,猫着腰跟做错事的小孩儿一样,厚着脸皮要跟进去。 却听见里面传来师尊的声音:「滚出去!」 刚抬起要跨过殿门的脚,硬生生缩了回来。 李锦绣挠了挠头,几经沉思后,到底不敢把今晚发生的事抖落出来,否则燕师兄就遭殃了。 既然师尊让他滚,他就滚好了。 李锦绣吸了吸鼻子,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打算滚到师尊的书房里凑合一晚。 岂料才一转身,一股劲气自背后袭来,他不躲不避,直接被圈住了腰肢,大力拽了进去,殿门也咚的一声摔上了。 李锦绣为了博取师尊的怜悯,故作没站稳,哎呦一声往地上跌去,还假模假样顺地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稳。 师尊有寒症,寒症就是怕冷,畏寒,因此一年四季殿里都铺着一层毛茸茸的地毯,就算想摔疼也难啊。 江寒溯哪里会不明白徒儿玩的小把戏,当即冷冷一笑,正眼都不肯看他。 让他滚出去的是师尊,拽他进来的依旧是师尊。 李锦绣见师尊不为所动,只好老老实实跪起来了,恳切地道:「师尊,今夜之事,徒儿可以解释!」 「不必解释,你此前便说过你有心上人,那时为师不知是谁,如今才知,你竟爱慕容成宣。」 江寒溯语气平静,藏在宽袖中的手指,发狠地按紧墨玉指环,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完全失去了血色,不紧不慢地道,「为师也曾说过,一旦解了寒症便会放你自由,若你想半途而废,也随时可以结束这段关系。」 顿了顿,他又道:「但你要知道,容成宣与乌时灵早已互许终身,两人如今感情深厚,你这般行径若是被她知道了,她该如何自处?若是被她师尊知道,怕是要当场杀了你和容成宣!」 李锦绣知道师尊此话不假,小师叔虽然本体是鹿,但性格并不温顺,反而时常很是暴躁。 打小那会儿,李锦绣就不太爱往小师叔面前挨,总觉得小师叔看人的眼神就跟看牲畜一样,实则真要是正儿八经地论起来,整个灵剑宗的弟子,只有小师叔不是人。 小师叔还这么看他们,属实有点倒反天罡。 李锦绣还依稀记得,小师叔很爱训斥他,每次他在外头闯祸了,就要训他辜负师尊的教导,有负师门,滚出灵剑宗,以后再也不许回来之类的,说实话很啰嗦,他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从来没放心上过。 「弟子,弟子明白了,弟子知错了。」 李锦绣没有顶嘴,既然师尊不要他解释,想必就是宽宏大量直接原谅了他。 师尊到底是师尊,这个胸襟和气度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跟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燕雨真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仙,一个凡尘泥。 李锦绣甚至觉得古往今来的圣贤也不过如此,比不得师尊半点。 哪知师尊突然从座位上微微俯身,曲指敲敲扶手,神情非常认真:「你说,我想听你解释。」 李锦绣:「……」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幸好师尊不是圣贤,要不然在第一回事后的早上,他就该被噼死了。 李锦绣只好避重就轻解释,自己下山时意外遇见了容成宣,然后就闲聊了几句,后来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昔日李锦绣的住处,容成宣想起往事,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自己不得已才伸手搀扶,仅此而已。 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李锦绣也是豁出去了,心一狠,牙一咬,直接站起来把衣服脱了。 让师尊检查他身上的痕迹,看有没有新添别的伤痕。 主要是查探他前面后面,有没有残留其他男人的气味。 这本是一种很好的自证手段,偏偏被江寒溯发现了异样,竟在徒儿的后背,腰侧,还有尾骨附近,发现了小片淤青,并非江寒溯所留。 第146页 李锦绣背后又没长眼睛,当然看不见了,但他明显感觉到师尊冰凉的手指,在摩挲过他的后背某一块时,停留了很久。 两束寒芒瞬间刺在他身上,李锦绣不禁打了个哆嗦,故作镇定的问:「怎,怎么了吗?」 「没什么。」 江寒溯眸色阴沉,在李锦绣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咬紧牙关,嘴里都尝到了一丝血腥气。 纵然没有坦诚相见,但这三处淤青是怎么回事? 摔的? 如何可能? 就算是摔的,但眼见为实,江寒溯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认为不久前李锦绣怀里抱的是一条狗! 好,很好! 又红杏出墙,和旧爱藕断丝连,纠缠不清! 往后再也不能毫无芥蒂,欢欢喜喜地双修了,再也不能了! 「……为师身子冷。」江寒溯的手指,轻轻扣在了徒儿的肩上,「不知你可愿……」 「愿意,愿意!」 李锦绣赶紧点点头,只要师尊还愿意和他亲近,就说明师尊消气了! 再说了,自己担惊受怕了半宿,不得在师尊怀里找点安慰么? 两人又睡在了一起。 江寒溯全程面无表情的,他觉得自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哪怕小徒儿还跟之前一样顺从,乖觉,热情似火,他也高兴不起来。 哪怕徒儿白皙修长的手臂,主动勾着师尊的脖颈,师尊还是高兴不起来。 就算徒儿跪伏在他面前,两手紧紧抱着枕头,俊脸绯红,泪眼婆娑地咬紧枕头,江寒溯觉得他很可爱,但依旧高兴不起来。 甚至事后徒儿提议,不要分开,就抱着一起睡,江寒溯也只是冷冰冰地,从嗓子底发出一声没有感情的「好」。 非常麻木,非常冷酷,一丝丝感情都没有,像行尸走肉一样。 「师尊,我方才就想问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我了。」李锦绣伸手往师尊怀里摸索,果然摸到了什么,抓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只鹿角,很光滑,像玉石一样,握在手里温热得很,还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萤光,「是送我的吗?」 江寒溯语气冷漠:「嗯!」 第63章 师尊一点都不稀罕你 虽然这鹿角很漂亮,李锦绣喜欢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捧在手里爱不释手,但好端端的,师尊突然送鹿角给他做什么? 江寒溯依旧冷着脸,解释道:「鹿角不仅可以把玩观赏,还可入药,有温肾阳,强筋骨,滋阴壮|阳,消|肿止血之效。」 前面都可以跳过,最主要是最后一条,他气归气,恨归恨,但比任何人都希望李锦绣能够开心自在。, 师尊不愧是医修,一说起药材的用途还真是头头是道。 李锦绣瞬间就红了脸,捏着鹿角不吭声,寻思着师尊是不是在暗指他肾|虚啊? 可就算是铁打的肾,也经不住和师尊「一日三餐」罢? 算了,庄稼长得不好,就是得赖土地不够肥沃,李锦绣不是那种死脑筋,很快就甜甜地笑道:「谢谢师尊送的鹿角!」 俊脸上还满是事后的潮|红,一双漂亮的鸳鸯眼,在夜色中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辰一样璀璨。 江寒溯直勾勾盯着徒儿的眼睛,看着他脸上灿若春花般的笑颜,一时忍不住也勾了勾唇,但很快就恢復了理智——自己还生着气,不能给徒儿好脸色。 「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过是从你小师叔的头上活生生噼下来的而已。 李锦绣才不管东西值不值钱呢,他只看是谁送的,再说了,师尊之前就送过他很多值钱的东西了。 「可小师叔也是鹿。」李锦绣把玩着鹿角,有点担忧,「要是被小师叔发现了,他会不会生气?」 将心比心一下,如果小师叔当着他的面,吃了人的心肝,李锦绣会心里膈应的。 「他闭关了,一时半会儿只怕是出不来。」江寒溯淡淡道。 冰洞被毁,昔日徒儿的尸身也被鹤归吟藏了起来,江寒溯懒得同他废话,一心一意只想快点找回徒儿的尸首,生怕晚一点,徒儿的尸首就会因离开了冰棺而生出尸斑,亦或者腐烂,哪怕只毁损一点点,江寒溯也无法接受! 索性就将人施法倒吊起来,割开喉咙放血,但也不会立马失血过多,而是慢慢往冰棺里滴,每一滴血落在寒冷无比的冰面上,都犹如雪地中盛开的红梅,艷丽无比,他打算用师弟的血,来修復惨遭破坏的冰洞。 鹤归吟倒也不畏死,或者可以说他就不相信师兄会真的杀了他,毕竟他二人自幼拜在同一个师尊座下修行,有多年同门之情,纵然师兄并不爱他,但总归不会因为一具尸体,而要了他的命。 殊不知江寒溯当真会因为一具尸体,而要了同门师弟的命! 在他看来,师弟不过是一只鹿,机缘巧合之下,才拜到了师尊座下,师尊宠他,也不过因为他是只鹿,与其说是徒弟,不如说是灵宠。 既然是灵宠,不乖就是当杀! 好在最终找回了徒儿的尸首,江寒溯已经检查过了,并无损伤。 实则怪他太不小心,一回山就立马前往冰洞查看,还情不自禁和尸体缠绵,甚至粗心大意,没把残留的气息清理干净,竟让那只鼻子比狗还灵的小鹿嗅到了踪迹。 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江寒溯已经把尸体藏在了一个外人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第147页 只待时机成熟,就让李锦绣回到从前的身躯中。 翌日,李锦绣发愁,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待在师尊这里,还不被其他人私底下蛐蛐。 他现在不能下峰,两个师兄肯定在竹林附近守株待兔呢,此刻一现身,那不就是羊入虎口? 又不好跟师尊道明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李锦绣吃早饭都不香了,心事重重的。 饭后心一横,牙一咬,正准备下峰和两个师兄继续周旋,岂料师尊竟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锁链,将镣铐卡擦一声,扣在了他的左手腕上。 而另一端则是扣在了床头。 李锦绣愣了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锁链,又仰头看了看师尊,面露迷茫,喃喃唤了声师尊。 江寒溯冷漠无情地道:「我虽答应要放你自由,但你要时刻记着,你现在是谁的炉鼎!」 「没有我的允许,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踏出殿门半步!」 语罢,也不等李锦绣开口,江寒溯就故作冷酷,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留下满殿霜寒。 一直等殿门关上了,李锦绣才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看着拖在地上的锁链,琢磨出点意思来—— 师尊这是囚|禁我? 囚|禁?! 妈呀,太好了吧!师尊可真是活菩萨啊! 他正愁不知道找什么藉口,死皮赖脸一直待在师尊这里,眼下机会不就来了? 师尊应该是不想让他介入,三师兄和小师妹之间的感情罢? 李锦绣美滋滋地一头扎回了床上,盖上被褥,快快活活睡了个回笼觉。 睡醒之后就中午了,一起来就有饭吃,真好啊,待在师尊这里有吃有喝的,想睡多久睡多久,再也不用担心有谁会突然冒出来,把他挟持走了。 李锦绣不敢表现得太高兴,生怕被师尊认为他是「不知悔改」,故作闷闷不乐,低头小口吃饭,江寒溯全程紧紧盯着徒儿的脸,看着他如此郁郁寡欢,心里既难受,又嫉妒! 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了,不会再给徒儿任何好脸色,可手却一直不停地给他夹菜,红烧排骨,鸡腿,清蒸鲈鱼,连虾壳都帮徒儿一个个剥好了! 我给孽徒挑鱼刺,我给孽徒剥虾壳! 晚上还要抱着孽徒睡觉! 孽徒睡不踏实,我还得拍拍他的背,哄哄他! 可孽徒倒好,明明和师尊做尽了恩爱事,心里却总惦记着别的男人! 一时好弟弟,一时好师兄的! 身边的男男女女一个又一个! 不就是关着他,不让他下峰?可至于委屈成这样?连吃饭都魂不舍守的,恨不得直接飞到容成宣身边吧? 江寒溯实在气不过,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顿时震得盘碟乱颤,李锦绣吓得抖了起来,抬起折腾一宿后,隐隐有点发白的俊脸,唇角还沾着饭粒,怯怯地望着师尊。 深唿口气,江寒溯望着徒儿泫然欲泣的俊脸,慢慢把妒火往肚子里咽,淡淡道:「有虫子。」 李锦绣:「嗯?」 「死了。」江寒溯侧过脸去,一眼都懒得多看孽徒。 「哦。」 李锦绣垂下脸,望着堆成小山似的碗,默默咽了咽口水,为了表现自己真的有深刻反省,不存在死不悔改,更不存在以后再犯,就惩罚自己少吃点。 这其实很正常不过,以前他犯错了,师尊就会罚他不许吃饭。天底下就没有任何地方,会好吃好喝伺候着罪犯,除非是断头饭。 江寒溯没正眼看他,可眼尾的余光全钉在他身上,顿时怒火再度翻涌,没有多余废话,直接吐出一句:「吃完!」 本来就瘦,再饿两顿就该瘦得没二两肉了! 瘦得跟排骨一样,抱着都硌得慌,谁稀罕抱谁抱,反正江寒溯是一点都不稀罕! 若是再饿得胃疼了,又哪儿不舒服了,还不是得江寒溯来治? 江寒溯从不屑于趁人病要人命,徒儿若是真的不舒服,原本日日不停的双修,岂不是要被迫停一停了? 虽说自己的寒症是假的,但欲|火旺盛是真的,停个一天不会让他死,却会让他生不如死! 光看着却不能碰,江寒溯如何受得了? 想以绝食来逼师尊就范,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就算灌,我都给你灌进去! 「吃!」江寒溯超级凶。 「哦。」李锦绣语气糯糯的。 师尊兇巴巴的,但李锦绣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抬眸偷看,心道,师尊冷脸的样子更美了呢,有种很特别的风情,若是在床上也这样,自己不知道该有多兴奋。 要是再骂几句脏话,李锦绣觉得自己肯定能爽翻。 见师尊瞪了过来,李锦绣赶紧低头,端起碗来默默往嘴里扒饭。 以为师尊三年后惩罚弟子的手段变了,以前是罚不许吃饭,现在是罚多吃饭。 为了不惹师尊生气,李锦绣就惩罚自己多多吃饭,一鼓作气把饭菜全吃了,撑得直打嗝,肚子鼓得跟怀胎五月的孕妇似的。 坐都坐不稳,一手摸肚子,一手往后撑。 江寒溯见状就更气了。 好好好,跟师尊赌气是吧? 师尊让你吃完,你就真吃完了? 你是猪吗,猪都不能这么吃! 他怕徒儿吃得不好,特意命人做了十来道菜送来,这还不算,馒头米饭花卷点心,还有饭后的水果,满满一大桌,江寒溯气得一口没吃,全进徒儿肚子里了。 第148页 撑成这样看样子是不打算午后跟师尊双修了。 好! 反正师尊不稀罕! 李锦绣不好意思光吃不动,便又坐起来主动收拾碗筷,哪知江寒溯一挥衣袖,抢他前面把碗筷全收拾好了。 江寒溯嫌他碍眼,让他去床上躺着,李锦绣乖乖应了。 才一躺好,就看见师尊在施法清理房间,还顺手将李锦绣换下来的衣服拿走,看样子是要去洗衣服的。 「师尊!不用了!就放那儿吧!」 李锦绣哪好意思让师尊给他洗衣服啊,于公来说,他是徒,江寒溯是师,于私来说,他是炉鼎,江寒溯是他的主人,这样不合适的。 江寒溯冷冷道:「脏衣服放久了,也还是脏衣服,不会长手把自己洗了!」 言下之意就是,容成宣不爱你就是不爱你,哪怕过去三年了,他依旧不爱你! 但李锦绣没听懂,还挠挠头说,「要不然直接用清洁术吧?呃。」 立马被师尊瞪回去了。 江寒溯昨晚就想问的,一直忍着没问,此刻要洗衣服了,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的外袍哪儿去了?」 「昨晚丢在三师兄房里了。」李锦绣特别诚实,觉得这种小事无须隐瞒,否则倒是显得不清白。 「丢三落四的习惯可不好。」江寒溯问,「能不能改?」 「能,能!」 「若是改不了,又如何?」江寒溯又问。 李锦绣突然想起燕师兄说的话,狗改不了吃屎,但狗改不了,我改得了啊,当即就竖起三根手指表示自己一定改得了。 江寒溯嗤笑,哪里还不明白? 只怕是昨晚怕楚楚可怜的病美人受了风寒,特意脱了外袍披人肩上了吧? 江寒溯心酸地想,自己也怕冷,也畏寒的,虽然是假的,但装多了,也就成真的了。 可李锦绣就从来没脱过衣服往他肩上披! 想到此处,江寒溯面色更寒。 莫说是给徒儿洗个衣服,连那种地方他都天天给徒儿洗,算不得什么。 但他再也不能心甘情愿,开开心心地给徒儿洗衣服了,再也不能了! 第64章 师尊不想厚此薄彼 师尊走了,洗衣服去了,师尊真勤快,当徒弟的也不能闲着。 李锦绣想着晚上得戴罪立功,于是乎捧着圆润的肚皮,又补了个觉,这一觉睡得很沉。 他做了个梦,梦里阴森森的,诡异的火焰和血红的浓雾笼罩,耳边充斥着悽厉的惨叫声,眼前是间牢房,人影错乱,他看见两个凶神恶煞的鬼差,从咕嘟嘟冒着气泡的血池子里,用带刺的铁钩子,勾起一个不着寸缕的人,还将那人抬了起来,强行按在一架烧红的铜马上。 那马儿形状很奇怪,马背上的不是马鞍,反而是密密麻麻的刀片,罪人才一被架上去,就发出了更加悽厉的惨叫声。 还夹杂着滋滋滋,皮肉被烧焦的气味。 两个鬼差死死将人压住,另有一个拿着长钉和铜锤,哐当哐当,一锤又一锤的,将犯人的大腿,钉死在铜马上。 为首的鬼差从旁目无表情地宣读:「……罪人王氏,本是陵阳镇张家老爷纳的男妾,因不守妾道,水性杨花,私会外男,红杏出墙,还伙同情夫杀其主母,意图霸占整个张家的家财,罪不容诛。死后入地府受挫骨剥|皮之刑,兼骑铜马,以惩其犯了淫|戒!」 画面有些模煳不清,但刺耳的惨叫声,以及铜马腹中烈烈焚烧的火焰,却又无比清晰。 清晰地仿佛不是在梦中,李锦绣甚至能感受到火焰的灼热感。以至于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岂料身后嘭的一声,就撞到了一堵人墙,一双滚|烫到不输火炭的手,自背后一手紧按他的肩胛,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他僵站在原地,一动都不许动。 「你看清楚,这里就是地府,也就是所谓的十八层烈狱!」 「你可知生前犯了淫|罪之人,死后便是要被关在此地受刑的。」 「别急,慢慢看,好好看,那马背上镶嵌着锋利的铁片,片片组成一朵铁莲花,犯人一旦坐上去,鬼差就会立马转动机关,铁莲花飞速旋转,很快就会将人的皮肉,寸寸切割下来,直至鲜血直流,血肉模煳……对,就像现在一样!」 「怎么?就这怕了?你该不会以为地府里针对不守妇道之人,刑罚只此一种吧?」 眼前的画面很快就再度变幻,依旧是阴森森的地牢,但是罪犯却变了。 方才的罪犯被剥了皮,浑身血淋淋地被铁钩子勾了上来,还披头散髮的,根本看不清楚是男是女。 但此刻戴着重枷的罪犯,李锦绣看得清清楚楚,是个男人——因为他很清楚地看见鬼差手起刀落,直接将人净身了,惨叫声响彻云霄,李锦绣被震得耳膜生疼,浓郁的血腥气逼得他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原地摇摇欲坠,倘若不是被身后的人紧紧禁锢着,他一定会立马逃跑的。 同时他也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是师尊! 逼着他亲眼目睹残酷刑罚之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师尊江寒溯! 李锦绣在梦里惊慌失措,想尽办法逃离梦魇,可却如同深陷泥沼之中一样,任凭如何努力,就是摆脱不了。 还被迫看了一场又一场犯人受刑的画面。 包括且不限于骑烧红的铜马,被净身,走铁链,甚至是坐在一架木头驴子上,大腿依旧被铁钉牢牢钉住,由两名鬼差抬着走,一人在前面敲锣打鼓地开道,一人走在后面,手持鞭子鞭笞罪犯,那罪犯身上还戴着枷锁,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一路惨叫一路,还要高喊自己生前犯的罪行,稍微声音小点,身后就立马追过几鞭,直抽得惨叫连连。 第149页 更莫说是驴子身上的机关也早早打开了,游街示众的每一步,身后都落下一道清晰的血印。 沿街看热闹的都是一些青面獠牙的恶鬼,一个个饶有趣味地观望着罪人游街,还时不时丢烂菜叶子臭鸡蛋。 满嘴的污言秽语。 李锦绣耳边嗡嗡的,虽说平时也看过不少特别劲爆的春宫图,但这种惨无人道,却又无比香艷的画面,还是头一回看见。 尤其听见罪犯一边惨叫,一边大声诉说自己的罪状,生前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在外勾三搭四,情郎无数,背着夫君和其他男人眉来眼去,还男女通吃。 面色更是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发|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彻底站不稳了。 整个人都倚靠在了身后师尊的怀里。 师尊抱着他,凭空踏在高处,两手紧紧捧着他的头,逼他看清楚,不守妇道之徒,死后入了地府要受如何磋磨。 李锦绣头脑发蒙,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一定要逼他看这些。 难不成在含沙射影,指责他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红杏出墙? 这是个梦,而且是个荒诞又离奇的噩梦! 李锦绣再也受不了了。他想快点逃离这个梦境! 偏偏师尊死死将他禁锢在了怀里,语气前所未有的震怒和阴寒。 「李锦绣!你凭什么认为我此生就非你不可?」 「你也不照照镜子,除了一张脸之外,你还有什么?!」 「身体么?我早就腻了!」 「不是你腻我,而是我腻了你!」 「凭什么你前脚在我怀里快活,后脚就跑到容成宣面前山盟海誓?」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李锦绣好疼,脖子被师尊紧紧掐住,哪怕在梦里,竟也有种无法唿吸的错觉。 师尊满脸阴鸷,与素日或清冷淡漠,或温柔可亲的样子截然不同,宛如才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浑身都散发着诡异的逼人寒气。 「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但我要告诉你,你生是我江寒溯的人,死也是我江寒溯的鬼!」 「你三心二意,用情不专,总是一次又一次弃我而去!」 「我对你是那么真心真意,你却敢往容成宣床上爬!」 李锦绣在梦里无法发出声音,两手紧紧抓住师尊的手腕,因为太过痛苦,鼻涕眼泪一股脑全冒了出来,心脏咚咚乱跳,几乎要震碎了肋骨,直接跳出来了。 最终,他也没被师尊活活掐死,被师尊摔在地上,捂着喉咙剧烈咳嗽。 几乎要咳出血来,他听见自己质问师尊,为什么这么多年,迟迟不肯医好容成宣的腿? 又为什么在容成宣的腿才刚有点起色,就给他下|毒,让容成宣永远只是一个废人,一生一世都离不开轮椅,到底是为什么! 他也听见了师尊几乎是震怒的咆哮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纵然是个残废,你都要费尽心机往他床上爬,一旦他站起来了,你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江寒溯!!」李锦绣听见自己在梦里,大逆不道地直唿师尊的名讳,还用一种憎恨到了极致的语气,狠狠道,「有本事你就沖我来!你杀了我!」 江寒溯气极反笑,道:「杀你?我不会让你死!」 「我想死,你拦不住!」 「那就试试!方才你也亲眼瞧见了,都看清楚了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敢死,那些刑罚通通都会落到你的身上!」江寒溯冷酷无情地道,「我让你连死都不得安息!」 李锦绣尖叫着从梦中醒来,直接翻坐起来,浑身湿漉漉的,就跟才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殿里光线昏暗,伴随着噗嗤噗嗤的声音,角落里的烛火瞬间点燃,很快整座寝殿就灯火通明起来。 江寒溯不知何时来了,此刻正坐至床边,也不知等了多久,俊美的面庞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半明半昧的,像是鬼火在脸上跳动。 冷不丁一瞧,竟有一种妖冶阴森的美感,李锦绣才从噩梦中惊醒,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此刻一看见师尊,立马跟见了鬼一样,尖叫着推开师尊伸开的手臂,裹着被褥往角落里蜷缩,震得手腕上的锁链叮咚作响。 「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李锦绣两手捂住耳朵,脑海中还浮现着噩梦中的画面,铁莲花割肉,悬浮在高空中,布满荆棘的锁链,净身时刀锋雪亮的匕首,以及游街示众时惨无人道的木|驴机关,以及一道道破空的鞭笞,甚至是围观恶鬼满嘴的污言秽语,像是一座座大山,往他身上压去。 耳边还迴荡着梦中师尊的声音——我让你连死都不得安息! 「呜呜……」 李锦绣竟呜咽着哭了出来,脑海中画面错乱,记忆像是席捲而来的风暴,狠狠沖刷着他脆弱的大脑神经。 瞬间头痛欲裂,快要承受不住之际,一股冰凉又强盛的灵力,突然自天灵盖涌了进来,江寒溯面色沉静,施法将徒儿翻涌上来的记忆,重新锁了回去。 等人慢慢平復了,才收回了手。 「师尊可以抱你么?」 在得到了李锦绣的同意后,江寒溯才小心翼翼将人抱了过来,下巴抵在徒儿的头顶,轻轻拍着他的背,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声音含煳不清的,隐隐有点哭腔。 「那一定是很可怕的梦。」江寒溯语气更温柔了,轻声安抚,「莫怕,师尊在呢。梦都是假的,不要相信。」 第150页 他估计不是梦,而是突然恢復的部分记忆,小徒儿肯定是记起师尊曾经待他的「坏」,所以刚刚才突然那般抗拒。 「是什么噩梦?说给师尊听听,或许师尊可以为你解惑。」江寒溯又问。 李锦绣把脸埋在师尊怀里,闻言摇了摇头,不愿意再去回想梦里看见的一切。 那太羞耻了。 梦都是假的。 师尊才不会带他去看那种惨绝人寰的刑罚,更不会对他说那种话! 可若是不说出来,只怕师尊会多想。 李锦绣道:「我梦见师尊不要我了。」 「怎么说?」 「我,我梦见师尊遇见了其他人,比我更好,好一百倍,一千倍的人,师尊喜欢他,不喜欢我了,然后就不要我了,还赶我走。」 「怎么会呢?」明知徒儿在撒谎,可江寒溯还是顺着谎言说了下去,「师尊不会不要你,师尊今生除了你,不会再有其他人。」 这算承诺么? 李锦绣吸了吸鼻子,总算平静下来了,但还不想从师尊怀里下来,闷声闷气道:「可我,我出身不好,来歷不明。」 「出身是由天定,非人力所能为之。」江寒溯道,「哪里来歷不明了?你如今可是我灵剑宗的弟子。」 「可我……」 并不甘愿只当师尊的徒弟啊! 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既是凡人,有私心有欲|念再正常不过,我就是想不顾世俗观念,既当师尊的徒儿,又当师尊的道侣! 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何必自取其辱? 一旦师尊发现他就是昔日的孽徒,一定不会饶了他的! 江寒溯问,「可你什么?」 「没什么……我,我就是很害怕,怕眼前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怕有朝一日梦醒了,我依旧一无所有。」李锦绣犹豫了好久,才吐出一点真实想法,「若是哪一天,师尊的寒症彻底解了,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吗?」 「会。」江寒溯很肯定。 「如果我,我还想和师尊双修,师尊能答应吗?」 「自然。」 「为什么呢?」 李锦绣追问,但很快又自嘲地想,还能为什么?因为纯阳之体呗。 你除了拥有纯阳之体,可以给师尊当炉鼎之外,也没别的特长了啊。 不等师尊回答,李锦绣突然勾住师尊的脖颈,不管不顾就吻了上去,江寒溯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抱住他回吻。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说不准哪天天灾人祸,自己又死了呢,趁着活着,就赶紧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过了这个村,恐怕就没这个店了。 「师尊,我,我想穿红衣服!」李锦绣一边胡乱吻,一边含煳不清地道,「师尊也穿红衣服,好不好?白色看着太冷清了。」 「嗯。」 「被褥床单枕头都要换成红色。」 「好。」 「地毯也要!就换成火红的狐狸毛!」 「行。」 江寒溯一一答应,沉浸在徒儿的热情中泥足深陷,宛如一对交颈鸳鸯,将徒儿揽坐在怀中,低头轻轻啄着光|裸白皙的肩胛,突发奇想地问,可不可以在他身上作画。 「好!」既然师尊事事都答应,李锦绣也当然不会拒绝。 江寒溯又问:「用千年墨,可好?」 千年墨一旦沾染在身上,就再也不会褪色了,除非把那块皮肉直接剐掉。 「只要师尊高兴就好!」 李锦绣没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 江寒溯施法取来砚台,毛笔,一边勾着徒儿的脖子,轻轻吻他的锁骨,一边研墨。 黑色太阴暗了,小徒儿肤白貌美,就应该在身上画些鲜艷的画才是。 江寒溯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把血混入墨水中,李锦绣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心疼地捧着师尊的手,用舌头轻轻舔|舐腕上伤口,嘴里满是浓郁的血腥气。 江寒溯妙手丹青,在徒儿的左肩画了几朵海棠,右肩则只是落下一道咬痕。 在他的胸膛,以及大腿上,画的都是花草,要么就是山水画,非常高雅。 在李锦绣看不见的背部,才真正显露出了恶意。 先是在背上画了春宫图,俨然就是他和徒儿的样子。 在后腰靠近尾椎骨的地方,更是歹毒地画上了小师尊。 甚至连其他部位也不曾放过,画得不仅惟妙惟肖,还很不堪入目。 俨然就是把李锦绣的皮肤当成画纸,尽情在他身上画春宫图。 共画了十八幅。 每一幅都画得极其逼真传神。 日后徒儿再想和谁欢好,只要衣服一脱,就会看见这些画。 江寒溯很温柔,在哪个地方落笔之前,都会先问问李锦绣愿不愿意,并不会强迫。 当他询问李锦绣,能不能在那儿画时,李锦绣瞬间面红耳赤,理智告诉他,不行,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但他此刻是没有理智的,到底还是答应了。 江寒溯随手就画了眼睛的轮廓,还给这只眼睛起了个不俗不雅的名字——罪孽之眼。 任何人对视上,都会有一种被吞噬之感。 末了,江寒溯低头亲亲徒儿的背,夸他好乖。 李锦绣含煳不清地嗯嗯几声,过了很久之后,才有点疑惑地问,「师尊,为什么,我,我一时觉得师尊身上很烫,一时又觉得特别冷,像,像死人一样。以前不这样的。」 第151页 「嗯,可能是此前有过一次前功尽弃,遂寒症更严重了罢。」 江寒溯淡淡道。 他怎么能告诉乖乖徒儿呢? 师尊为了不再让锦绣从前的尸首,被有心人藏起来,就把尸体暂且「吃」掉了。 如今就镶嵌在自己的血肉里。 也就是说,暂时与他身体融合,生命共享。 好处就是可以保持尸首完好无损还新鲜,坏处就是会和他福祸相依,还通感。 不过这应该没关系罢。 本来就是锦绣的身体,多和现在的锦绣亲近亲近,也不是坏事呢。 江寒溯不想厚此薄彼,当然是三人一起。 第65章 锦绣只能属于我 李锦绣一听此话,瞬间就更愧疚了,不管是冷是热,师尊就是师尊。 当即就提议自己要在上面。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样师尊会比较省力气,等他累得不行了,就换师尊来,等师尊不行了,再换他,如此一来他和师尊就是永动机。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往往会教做人。 李锦绣发出了一声极其悽厉,也极其畅快的尖叫,身体重重从师尊身上砸落在了厚实的被褥中,浑身汗水淋淋,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寒溯勾唇,侧躺着伸手撩小猫似的,撩了撩小徒儿的下巴,语气听起来戏嚯又慵懒:「累坏了罢?年纪轻轻的,不知道惜力气,往后是要吃亏的。」 「唔,有师尊在,我才不会吃亏呢。」 「就这样相信师尊么?」江寒溯问。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师尊了,只要有师尊在,就算天塌下来了,也压不倒我!」 李锦绣言之凿凿地道,满脸都是事后的潮|红,看起来像是熟透了的果子,似乎随时都可能渗出血来,话里话外都是对师尊的信任。 还努力掀开一丝眼皮,看着师尊宛如翡翠一样清透漂亮的眼眸,明明近在咫尺,那般清晰,可不知为何又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如烟似云的,让人有种雾里看花的错觉。 李锦绣使劲眨了眨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他要把师尊事后回味余韵的性感样子,一点点刻画下来,藏到心底最深处。 这双眸子似乎有什么魔力,几乎把李锦绣活活吞进去了,心里蓦然一咯噔,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闪现过零碎画面。 画面中师尊穿着一身玄衣,头戴流苏冠冕,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最中央的王座上,就像人间的帝王一样,望着脚下徐徐浮现的苍生图,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意。 那双翡翠一样的眼眸里,涌动着阴寒的狠意,可整个人看起来却又那么地漫不经心。 修长的手指随意捻起一根通体漆黑的竹籤,上面鲜红的丹砂,仿佛活过来一样流动。 薄唇轻启,吐出一个「杀」。 竹籤也应声落地。 一瞬间眼前就被一片血红笼罩。 李锦绣瞬间清醒了过来,心脏突突乱跳,对突然冒出来的记忆,显得十分不知所措。 记忆中师尊就没穿过玄衣,也没有戴过什么流苏冠冕! 更不会那么漫不经心地决定旁人的生死! 那突然浮现出的记忆,到底算什么? 李锦绣想不透,面色微微一变,小心翼翼伸开手,轻轻捧住了师尊的脸,凝视着师尊深邃的眼眸,有好几次他都想探究师尊的内心,但最终还是退缩了。 就算探究出了什么,又怎样? 师尊就是师尊,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让他改变对师尊的看法,就算最后证明师尊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完美无缺,也不是师尊的错,自古以来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在这个世间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师尊了。 如果连师尊也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那李锦绣不知道自己往后还能相信谁。 「怎么了?」江寒溯一眨不眨地同他四目相对,「你在看什么?」 「在看师尊的眼睛,好漂亮,像,像翡翠一样。」 李锦绣慢慢收回了目光,猫儿似的一头扎进了师尊怀里,深嗅着师尊身上好闻的檀香,还混合着浓郁的合欢花香。 这是他和师尊身上的气味,混合在了一起,或许不是天底下最好闻的香气,但对他俩人而言,就是最致命的催|情|药。 很久之后,李锦绣才斟酌着用词,道:「师尊,人死后入了地府,会因生前犯过的罪行而受罚么?」 「嗯,怎么了?」江寒溯将人抱在怀里,拉过被褥将人盖好,温柔地以指为梳,慢慢梳理着徒儿湿漉漉的长髮,「突然问这个,与噩梦有关?」 「没有。」李锦绣摇头,再次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言,「我,我只是在春宫图上看过,就是……就是对待不守妇道的人,会,会……」 他很难以启齿,说一半又羞得把脸重新埋师尊怀里了。 江寒溯心里冷笑,春宫图上的内容,他全看了,而且好多都是他画的。他那时还担心徒儿会对一些高难度的姿势有所顾忌,遂画春宫图时,会故意将人的表情画得醉生梦死。 他敏锐地察觉到,徒儿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不错,他曾经因为徒儿的三心二意,用情不专,而怒火中烧到训斥徒儿不知廉耻,可徒儿总是心猿意马,根本就听不进去。 江寒溯便在一次中元节,趁鬼门大开时,强行将徒儿拽去鬼界,逼他亲眼看看,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罪犯,死后要受何等酷刑,那次把徒儿吓得不轻,回来后江寒溯余怒未消,逼着徒儿骑上了木|驴,整整三天,昼夜不息骑了三天,那驴子上的机关一刻都不曾停过。 第152页 当时江寒溯真是气煳涂了,哪里管徒儿受得了,还是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不是想死么,那好,师尊就成全他,让他不着寸缕地死在刑具上好了! 甚至还在容成宣上峰来寻师尊施针时,故意将人带去了隔间,仅仅隔着一扇屏风,不过几步之遥而已,却硬生生将一对鸳鸯活活拆散了。 那时李锦绣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才硬生生忍住,没发出一点声音,可机关震|动声,还是引起了容成宣的注意,容成宣问,那是什么声音? 江寒溯答,为师新造的水车。 容成宣听了像是来了点兴致,便问可否让弟子瞧瞧? 江寒溯意味深长地说,你若喜欢,那便送你。 还在为容成宣施针时,故意扎痛他,好让屏风后面的李锦绣听个真切……他只是想让李锦绣知道,这段感情是对是错无关紧要,一旦开始了,就没那么容易结束,只要师尊想,不管是你,还是容成宣,一个都跑不了! 等江寒溯再去看他时,他已经把自己咬得满嘴血了,浑身汗津津的,披头散髮,狼狈不堪,满身的污浊就跟才从沟渠里捞出来的一样。 江寒溯淡淡问他,知错了么,他也不答,只不过看见师尊又要启动机关——那机关一旦开始,就会持续三天不停,除非有人中途关掉,实在折磨得人生不如死,更莫说江寒溯还抽了他鞭子,专门往不可言说的地方抽,抽|烂为止——才突然涕泗横流地狂点头,说知道了。 「还敢死么?」 「不,不敢了。」 「你还爱容成宣么?」 「不,不爱了。」 「能保证以后身心都只属于师尊一人么?」 「能。」 「若是不能呢?」江寒溯声音骤冷,「若是不能,你红杏出墙一次,师尊就往死里折磨你,可好?」 徒儿总是三心两意,出尔反尔,可当师尊的一心一意,还言出必践。 徒儿死后的三年里,江寒溯时有愧疚,没能将徒儿的身心尽数留住,早知如此就应该日日夜夜,用锁链将人捆在床上,时时往他嘴里餵春|药,把春|药当饭吃,把师尊当水喝就好了。 但从未后悔过。 哪怕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强迫徒儿欢|好。 如今回想起来,李锦绣当初死时,留给师尊的最后一句话是,江寒溯,我在地狱等你。 旁人不知其中深意,只当李锦绣恨不得师尊不得好死,可只有江寒溯最清楚——那不是诅咒,而是挑衅。 意思也就是说,师尊想惩罚他的水性杨花,不守妇道,那就来地狱里对他动淫|刑罢。 「睡罢。」江寒溯伏首,温柔地轻轻吻了吻徒儿湿漉漉的额头,「你也累坏了,快睡罢。」 「唔,师尊……」李锦绣抓住师尊的手,胡乱亲了几口,眯瞪着眼睛,声音软软的,「等,等我睡醒了,就再再……」实在是累坏了,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江寒溯搂着他,轻轻拍他的背,等人彻底睡踏实了,才慢慢将人放开。 徒儿够了,但他还没够。 可惜徒儿虽是罕见至极的纯阳之体,但因为修为不够高,耐久力不尽人意。 江寒溯欲|火旺盛,比寻常人强盛了百倍不止,他不捨得把疲倦不堪的徒儿捞起来,只好自己动手。他还把徒儿从前的尸体施法放了出来,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江寒溯睡在中间,左拥右抱。 他不愿厚此薄彼,徒儿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徒儿曾经的尸体也同样得吃得喝,而且不能少一点。 哪怕再精心照顾的新鲜尸体,到底也比不得活生生的人,滋味是不一样的,但对江寒溯来说,哪怕只是锦绣的尸体,也同样让他着迷到为之疯狂。 一个滚|烫像小火炉,一个刺骨阴寒如冰雕,江寒溯亲了亲小火炉,又转过脸亲了亲冰雕,两个他都喜欢,两个他都得到了。 容成宣别想染指他的徒儿,他的宝贝,他的锦绣,无论是生,还是死,锦绣只能属于他。 莫大的满足感,像是蓄满了甜水的海绵,盈满了江寒溯的胸膛。 这种坐享齐人之福的日子,就好似梦中的世外桃源,不知何时就会被打破。 江寒溯既盼着徒儿早日恢復记忆,融合过去的身体,与师尊再续前缘,又盼他永不再想起。 「师尊最爱你。」 江寒溯一手握紧一个徒儿的手,却把额头贴在活生生的徒儿的额头上,低声喃喃。 「锦绣,锦绣……」 「你是我的。」 翌日,李锦绣还在睡梦中时,容成宣便上了峰,他是过来还衣服的,当然也为了旁敲侧击,试探试探师尊对小山师弟的态度。 只不过没试探出什么来,师尊神情淡然,提及小山时,只说他愚笨,遂将人留在峰上,打算亲自教学。 这种事从前也并非没有过,因此算不得什么偏爱。 容成宣将那天晚上,小山留下的外袍洗干净——多亏了这件衣服,他一边嗅着衣服上残留的合欢花香,一边把衣袖抓在手里自己动手,虽然过程艰辛,但好在有惊无险,休养一日就无碍了。 至于燕雨真比他惨一些,不过好在当时李锦绣把那盒玫瑰香脂落在了山洞里,否则燕雨真即便侥倖解了药,只怕皮也得磨掉一层,休养一日也无碍了。 昨个傍晚他们还跟没事人一样,照样坐一起吃饭,一个笑容浅淡喊着师兄,一个面不改色唤师弟。 第153页 江寒溯应付得游刃有余,等把人送走后,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等他再去唤小徒儿起床时,顺手就把那件外袍拿过去了。 李锦绣睡眼惺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听说两个师兄来了后,瞬间就清醒了。 「你三师兄托为师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说谢谢你。」 李锦绣头皮发麻了,师尊不知这是何意,他可太明白了。 前天晚上摆了三师兄一道儿,三师兄只怕还记恨在心。 不过谢天谢地,两个师兄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只不过目前看来还是躲在师尊这里最安全。 江寒溯定定望着徒儿白净的脸,脑子里还迴荡着容成宣来峰上时,说过的话。 这是小山师弟的外袍,前天晚上落在弟子房里了。 小山师弟是个性情中人,坦率真诚,弟子与他也算是相见恨晚。 还留下了这件外袍。 后来没过多久,燕雨真也来了,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大概都是说,小山阴险狡诈,行事鬼祟,还六根不净,师尊莫要轻饶了他,还有把人关起来之类的,说实话很啰嗦,年纪不大,话倒是多,师娘是他能背地里指责议论的? 师娘也是他想关就能关的? 简直就是个混帐! 第66章 都是师尊的错 李锦绣担心师尊误会他和容成宣有染,赶紧讨好似的,勾着师尊的脖颈,胡乱往师尊脸上亲了几口。 江寒溯不拒绝,也不接受,任凭他温热的口水都留在自己脸上。 面无表情到甚至有些冷酷,宛如一座行走的冰雕。 然而这座冰雕看着冷,实则内心似熊熊燃烧的火焰,不过是几个简单的亲吻,就已经让江寒溯心尖酥|麻,连身体都起了反应。 但他表现得很淡然,哪怕被徒儿看见了,惊讶又害羞地掩着唇,发出了短促的唿声:「呀,师尊,你……!」 江寒溯依旧淡然到有些冰冷,连语气也漠然十足,镇定自若地嗯了一声。 面不改色心不跳,又穿了身雪衣,也没有刻意浓妆艷抹,他才不屑于用美色来勾引迷|惑徒儿,反而打扮得清汤寡水——清水出芙蓉,让李锦绣眼前一亮又一亮,只觉得师尊冷脸的样子真美,白衣服往身上一穿,真是美极了,怪不得人间常说呢,想要俏一身孝。 「已经日上三竿了,你想先用早饭,还是午饭?」 江寒溯半字不提自己身体有反应的事,反而公事公办中又流露点温柔,轻声询问徒儿想吃什么饭。 李锦绣羞得不行,扭扭捏捏半晌儿后,才突然伏在师尊的颈窝,细若蚊吟地说了声:「想先吃师尊。」 江寒溯心里欢喜,表面却依旧冷冷淡淡像个死人,还故作姿态地望了眼窗外,这才回眸道:「现在是白天。」 「把床帐子一拉,不就是晚上了吗?」 李锦绣眨眨眼,说这话时觉得很害臊,还用脑袋往师尊胸口上撞了一下,撞得江寒溯心脏更加酥|麻。 事后已过午后,连饭都是江寒溯一勺一勺餵给徒儿吃的。 徒儿的耐力相较于普通人,那自然是箇中翘楚,但偏偏江寒溯欲|火实在旺盛,本来就勉强能消受,眼下师尊又融合了李锦绣从前的身体,也就是说,现在的锦绣要同时侍奉两个人。 吃不消是肯定的。 江寒溯精心调配了药膳,混在徒儿日常的吃食中,哄着他吃下,不仅可以滋养筋骨,还能补气壮|阳,甚至还混了点春|药进去。 他爱惨了徒儿在师尊怀里神魂颠倒,欲|生|欲|死的娇艷模样。 每当这个时候,江寒溯都会柔情地问他,锦绣喜欢谁? 李锦绣在欲|海里沉沦,只本能地追求快乐,为了快乐就会毫不犹豫说喜欢师尊。 江寒溯又问他,锦绣爱不爱师尊? 李锦绣含煳不清地说,爱师尊,最爱师尊。 江寒溯嫉妒心重,心胸狭隘到追问他,师尊跟双腿残废的容成宣相比,哪个更让锦绣舒服? 李锦绣含含煳煳的,总是说不清楚。因为他只试过师尊,没试过其他人,既然没有比较,那如何能分得出个高低来? 江寒溯却想,滋味应当是不同的吧,毕竟享受的地方不一样。 是师尊的错,都怪师尊不好,忽略了这一点。 师尊虽然不能让徒儿真正的以下犯上,但师尊是个长了嘴的师尊,即便对徒儿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心寒,可依旧愿意让徒儿快活。 一连几日,为了躲避两个师兄,李锦绣都赖在师尊的寝殿里,哪儿都不去——当然了,他也去不了,因为师尊用一把锁链锁住了他的手腕。 虽然没有尝试过用剑噼,但锁链看起来坚|硬无比,不是凡物,李锦绣天生爱自由,被关久了说实话,确实有点闷,就问师尊,可不可以让他在殿外玩。 江寒溯很好说话,但有条件的。 李锦绣点点头,天底下没有白掉的馅儿。 他就说愿意帮师尊喂喂鱼,给花浇浇水,甚至可以帮忙扫扫院子,擦擦地板之类的,总不能一直在师尊这里白吃白喝白住,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眼睛一睁就是干,时间一长了,四肢都该躺退化了,他真的很需要起来活动活动。 哪知师尊却说,做这些事也是有条件的。 第154页 李锦绣懵了,眼睛睁得很大,圆熘熘的像两颗葡萄,惊问:「我帮师尊餵鱼浇花打扫卫生还要讲条件?!」就算要讲条件,也该是自己讲吧? 譬如我扫一回地,师尊亲我一口之类的。 江寒溯依旧冷着脸,看起来冷艷高贵如一朵纯白的玫瑰,浑身都散发着清冽的雪意,说出来的话也似叮咚流淌的清泉,让人听了极为清爽畅快。 「自然有,你以为那鱼儿是好餵的?那鱼儿不是凡物,而是一种极为名贵的品种,为师精心养育多年,也才养活了这几条而已。花也不是凡花,而是仙花灵叶,皆是能够救人的宝贝。」 李锦绣道:「那我扫地总行了吧?地上的灰尘落叶,总该不是宝贝,那地板也不是金子做的,我擦几下又能怎么样?」 江寒溯:「确实不是宝贝,但为师这偌大的寝宫,若全由你来打扫,你会吃不消的,再者,你也扫不干净,不若为师随手捏个清洁术,又快又方便。」 「……」 李锦绣立马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算是听明白了,连扫地擦地这种事,师尊都嫌弃他做不好。 原来在师尊眼里,他就只有助师尊双修这一种用途啊。 那还扯个鬼的条件! 「不过,如果你一定要餵鱼浇花也可。」江寒溯略一思忖,才道,「但你餵死一条鱼,或者浇死一朵花,都要受罚。」 「……」 李锦绣突然就不想给师尊餵鱼浇花了,他是好心好意帮点忙的,结果师尊还要罚他,这是什么道理?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一向待他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师尊,会因为几条臭鱼破花,怎么罚他,难道他还不如师尊养的花,餵的鱼重要? 李锦绣问了出口。 江寒溯道:「罚你……这里。」 修长白皙的大手,突然就捏上了小徒儿秀气的下巴,温热的拇指指腹,缓缓摩挲着殷红如血的唇。 眼底满是浓烈的占有欲,以及时不时跳跃上来的欲|火。 李锦绣被冷不丁一捏下巴,又听见这话,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哪里注意到了这些? 敢情说了这么一堆,师尊都是在逗他啊! 「师尊好坏!」 李锦绣面红耳赤,整个人烧得都快熟透了,身子一扭,就跟受气的小媳妇儿一样,连声音都显得娇俏灵动,震得腕上的锁链叮咚响。 他以为师尊是在逗他,根本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江寒溯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把锁链解开后,就让李锦绣出去玩了。 李锦绣先是抓了一大把鱼饵,跑去餵鱼,顺便下水摘了几颗大莲蓬,坐在岸边,裤腿挽过膝盖,一边晃荡着细白的小腿拨水玩,一边剥莲子,很快就剥了一堆,他用衣袍兜着,蹭蹭蹭跑去找师尊。 「师尊师尊,这里面的莲心我都挑干净了,一点都不苦了,师尊快尝尝!」 看见师尊捻起一颗莲子放入口中细嚼慢咽,李锦绣开心地凑过去,讨了一个奖励的亲亲。 余光一瞥,见桌面上有张画,是师尊方才所画,画的正是李锦绣坐在岸边剥莲蓬的场景。 「画得真好啊!」 李锦绣感慨,又想起师尊在他身上作画,心道,可惜师尊太正经,不是那种下|流之人,否则要是画他俩的春宫图,制作成屏风,摆放在寝殿里,或者扎成册子,不知道该有多好。 哪怕以后分开了,多少也留存下了最美好的回忆。 他不敢让师尊画春宫图,但犹豫了很久,还是胆大包天地问,可不可以施法,将两人欢|好的画面记录下来。 江寒溯微微扬眉,心里暗笑。 这种事情徒儿能想到,做师尊的难道想不到? 他曾经就施法,用水晶球记录了很多和徒儿欢|好的画面,本也就图个纪念,岂料后来和徒儿吵架时,江寒溯一时怒火攻心,扬言只要他再敢跟容成宣藕断丝连,就把水晶球里的画面,以水镜的方式,原原本本放给容成宣看。 后来那个水晶球就被李锦绣打碎了,李锦绣当时还大言不惭地说,放画面给容成宣看有什么意思? 师尊不妨在他面前操|我,最好把画面投放在灵剑宗的道场上,让所有弟子看清楚,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江宗主,私底下是怎么发|浪的! 总而言之,江寒溯当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李锦绣说话也难听。 如今回想起来,江寒溯真的后悔,非常后悔,悔恨得连肠子都青了。 他就不该给徒儿说难听话的机会,哪怕捨不得毒哑徒儿,那堵住徒儿的嘴,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真应该把人锁在床上的。 真应该日日夜夜,都堵住徒儿的嘴。 都是师尊的错。 在徒儿死后的三年里,江寒溯除了对着徒儿生前的遗物,以及一具冰冷的尸体外,只能靠脑子里的回忆来维持生命。 如今听到此话,江寒溯满脸复杂,望着徒儿希冀又羞涩的眼神,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但他还是提醒徒儿:「你会后悔的。」 李锦绣摇摇头。 或许会后悔,但最起码现在不后悔。 「为师再考虑考虑。」江寒溯道,「明晚再给你答覆,可好?」 李锦绣点点头,又美滋滋出去给师尊浇花了,他要当一只勤快的小蜜蜂,浇完花就又蹭蹭蹭跑回来要奖励。 第155页 奖励当然是几个亲亲。 另外附带几块甜甜的点心,他很会撒娇的,说自己手脏了,一定要师尊餵给他吃。 师尊笑着骂他:「你这个滑头!」 但还是捏了点心餵他吃。 翌日一早,李锦绣再去餵鱼时,就发现鱼死光了,一个个翻着白肚皮,浮在水面上。 他昨日浇的花也死光了,一朵朵蔫蔫巴巴的,叶子都黄了。 「师,师尊……」李锦绣怯怯的,两手乱绞,「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江寒溯表现得很平静。 鱼和花都是他昨夜趁徒儿睡着了,特意出来毒|死的。 它们不死一死,自己怎么有理由惩罚徒弟? 「师尊对不起……」李锦绣噗通跪倒了,从背后摸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树枝,跟师尊负荆请罪了,「徒儿知错了。」 他狠狠心,咬着牙,「请师尊重重打我吧!」 江寒溯并没有接,只是定定看着他。 实话实说,他养了李锦绣十来年,确实打过,小孩子淘气在所难免的,挨打受罚也无可避免。 但从来都没有下过狠手,更不会因为区区几条鱼,几朵花就教训徒儿,犯不着。 师尊只会因为徒儿鲁莽行事,不顾自身安危,而发火教训。 「师尊不打你。」江寒溯慢悠悠地道,「昨日你我都说好的。」 李锦绣慢慢回忆昨天说了啥。 江寒溯言出必践,一共死了十八条鱼,枯萎了二十七朵花。 也就是说,他要教训徒儿的嘴四十五次,才能还清楚帐。 李锦绣特别苦恼:「要不然还是打我吧,师尊!抽我四十五鞭好了!狠狠抽,我能忍!」 江寒溯一向很好说话的,如果徒儿不愿意,他也不强迫,便告诉他,可以换,但一定要抽在嘴上才行。 而徒儿有两张嘴。 李锦绣误以为师尊说的抽嘴,是平时那种,就欣然答应了,还美滋滋地想,这算哪门子的惩罚嘛,分明是奖励! 还嘿嘿笑出了声。 不过很快就不嘿嘿了,因为师尊说的抽嘴就是字面意思。 师尊没有用什么鞭子树枝,就是用床头悬挂的穗子,随手抽了两下,李锦绣就鬼叫起来,从来没尝过这种滋味,瞬间鼻涕眼泪全冒出来了。 扭身按住师尊的手,使劲摇头,怎么都不肯了。 江寒溯嘆气:「你怎么这么爱出尔反尔?」 最后一切还是按照江寒溯的计划展开,同时他深思熟虑了一夜,到底还是答应徒儿录像了。 透明的水晶球在虚空中飞速旋转,将眼前的画面尽数记录下来,连少年失焦的瞳孔,都清晰无比映在了上面。 李锦绣和师尊没羞没臊过日子,持续了大半个月。 本以为这种甜甜蜜蜜,偶尔还玩点花样的同|居生活还能维持很久,直到有一天,李锦绣突然想起自己养的兔子煤球来。 也不知道煤球现在怎么样了,假孕反应好了没有。 他真不是个称职的主人,居然只顾自己快活,把宠物抛之脑后。 李锦绣去寻师尊,本想得到师尊的准许再下峰,结果找了一圈没寻到。 琢磨着,自己去去就回,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两个师兄也该消气了。 可就是这么一去,他和师尊的甜蜜生活,也就此结束了。 他又恨上了师尊。 第67章 师尊骗得他好苦! 李锦绣先回了趟竹屋。 鬼鬼祟祟在屋外绕了好几圈,谨慎地观察了好久,在确定真的没有陷阱,也没瞧见什么人影后,才大着胆子进去了。 竹屋里还跟他离开前一样,看来两个师兄生气归生气,还是有理智的,并没有在事后过来把他的房子一通乱砸。 李锦绣开始找,唿唤煤球的名字,可里里外外找遍了,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没找到煤球,反而在枕头底下,翻到了一张字条,上面龙飞凤舞一行大字:死兔子在我手上,要想让兔子活命,就洗干净了寻我负荆请罪。 没有署名,但李锦绣还是一眼辨认出这是燕师兄的字迹,因为他们师兄弟四人当中,除了自己之外,就数燕师兄的字最难看了。 李锦绣把纸条慢慢揉成一小团,然后曲指从半掩的窗户中弹了出去。 负荆请罪是不可能请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去请的。 要是换作三年前,李锦绣嬉皮笑脸就去了,撒撒娇,说说好话煳弄煳弄。 可如今是三年后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燕师兄是个变态,他会强|操师弟的。 李锦绣还没那么傻,主动羊入虎口。 可怜的煤球,多灾多难的煤球啊,真是苦了它了。 李锦绣记得佛家,嗯,可能是道家有句话,他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说,一个人生来就有一个人的命,各有各的因果。 如果煤球不幸死在了燕师兄手上,可能就是煤球的命,或许是上辈子煤球欠了他的呢? 再者说了,只要有煤球这个人质……不,准确来说是兔质在手,还怕来日小小锦绣不束手就擒? 若是把煤球养死了,可就连这点筹码也没了。到时候李锦绣还能倒打一耙,原本燕师兄有理也成了没理的,燕师兄才没这么傻。 李锦绣很快就想通了,还留了一张纸条在枕头底下,上面写着:煤球是我嫡亲的儿,燕师兄手下留情,高抬贵手啊,杀我打我都不要紧,千万千万不要伤我儿性命。 第156页 并画了个轻轻跪下的小人儿。 还往上蘸了点口水,假装是眼泪。 短短几行字就将煤球对自己的重要性表现得淋漓尽致,相信燕师兄看到这张纸条后,一定会好吃好喝养着煤球的。 煤球安排好了。 但咱下都下峰了,怎么着也得四处逛逛散散心,还不能空手回去吧? 李锦绣顺道就在竹林里挖了几颗鲜嫩的竹笋,还砍了一截苍翠的竹子,打算上峰后做竹筒饭吃,糯米加咸肉,上面洒上切得碎碎的竹笋丁,一定非常鲜香,保管师尊从来没吃过。 把竹笋和砍成段的竹子,一股脑塞进了干坤袋里,李锦绣刚想回峰,岂料一转身就瞥见了一抹竹青色的身影。 是容成宣。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坐在轮椅上无声无息地静静在李锦绣身后观望,骤然一眼瞥见,真就跟大白天活见了鬼一样吓人。 要不是李锦绣心理素质过人,这会儿肯定要发出一声尖叫。 但只是瞬间,他就镇定下来了,随手拂掉了衣袍上沾染的竹叶,李锦绣道:「好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三师兄,哦,对了,宗主命我过来挖几颗竹笋做下酒菜,这会儿我得回去了,要不然宗主等急了,该下峰来寻我了。」 容成宣微微一笑,心念一动,轮椅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也如履平地般轱辘轱辘行了过来,在距离李锦绣仅仅五步之遥才停下。 「不是巧合,我便是专门在此等你的。」 容成宣仰头望着他,满目柔情,「我日日都在此等你,风雨无阻,等了你大半个月,你终于捨得下峰了。」 李锦绣正色道:「此前之事,多有误会。一则,我并不想趁人之危,二则,我不愿愧对小师姐,三则,我非是断袖。」 容成宣不与他争论前两条,就单单论起了第三条,眼里闪烁着一丝阴寒,「你说你不是断袖,何以证明?」 李锦绣不会傻到自证清白,更何况他也自证不了,就反问三师兄,如何证明他就是断袖? 本以为这样就能把容成宣的质问堵回去了,以后大家见面了,也不会太过尴尬。 岂料容成宣竟然口出惊人:「你乃纯阳之体。」 简单一句话,李锦绣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古以来,拥有纯阳之体的男人,都是天生的炉鼎。 所谓天生的炉鼎就是字面意思,对于这类人来说,和男人双修就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就比如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样简单。 虽说纯阳之体也可以和女人双修,但绝大多数还是跟男人。 李锦绣冷汗都冒出来了,紧紧抿着唇。 暗暗思索容成宣是如何知道的? 目前为止,只有师尊和小舟弟弟知道,师尊绝不可能对外提及此事,那么一来就是…… 不过很快,容成宣就给出了解释:「你满身的合欢花香,我离你这么远都能闻到,只怕早就与人双修过了吧?」 有么? 李锦绣下意识想闻闻自己的胳膊,但立马克制住了。 他自己倒是没闻到,只有跟师尊做狠了,才会嗅到。 「小山师弟既是纯阳之体,就绝非断袖。方才又何必撒谎?」容成宣曲指轻轻敲着轮椅的扶手,胜券在握般笑了笑,「莫非是师弟背后之人,不准师弟与旁人亲近?那让我猜猜,这山中能与师弟双修,还有如此能耐管住师弟这样的天生炉鼎之人,并不多。大师兄已经有林姑娘了,你又不愿与二师兄双修,小师叔闭关未出……」 「够了!」 李锦绣连忙打断他的话,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当即暗暗握紧了拳头,抿着唇望向眼前之人。 他突然就不认识容成宣了,记忆中的三师兄并不是断袖,也不会拿捏别人的把柄,更加不会露出这种阴寒如毒蛇般的眼神,仿佛要将他活活吃掉。 话已至此,容成宣也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小师弟该恼了。 容成宣轻轻嘆了口气,望着身下的轮椅,又同李锦绣说起了这轮椅的来歷,说到最后,他告诉李锦绣,他有悔。 他很后悔,当初没有及时劝阻小师弟,才让小师弟为他疯魔,因他堕|落。 还说,若是能重来一次,他会答应和小师弟在一起。 李锦绣觉得不对,通通都不对。 爱一个人的感觉,并不会因为死了,或者换了具身体而消散。 既然如此,李锦绣不打算再逃避,索性就施展读心术,探知容成宣的心声,以及从前的记忆。 他要搞清楚,他和容成宣之间,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 可就是这么一探,李锦绣的脑子里就跟被海浪侵袭一般,哗啦啦地翻涌上来很多画面,同时也让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原来当年抛弃小舟弟弟,并不是李锦绣故意为之。 而是在逃跑的路上,容成宣失足踩空,李锦绣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可因为体力不支,最终双双跌落悬崖。 等李锦绣醒来后,容成宣双腿摔断了,他自己也遍体鳞伤,等好不容易背着容成宣爬了上去,却怎么都找不到弟弟了。 李锦绣还知道了轮椅事件的后续。 他那时伤得太重了,被师尊抱回去之后,已是弥留之际,容成宣也在场,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鼓励他撑下去。 通过容成宣的视角,李锦绣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满脸稚气,面色惨白,浑身都是血,已经没个人样了,气息奄奄地跟师尊说,来生还想当师尊的徒弟,希望来生能早点遇见师尊,请师尊不要生他的气,也不要忘了他。 第157页 所有的遗言里,只有一句提到了容成宣,他哀求师尊不要放弃容成宣的腿。 后来,师尊就把他抱进了石洞里,闭关十天十夜,昼夜不分为他疗伤,此事只有容成宣知道,师尊不想让其余人跟着担心。 等师尊再出关时,灵力几乎耗尽了,他抱着气息奄奄的李锦绣进去,又抱着虚弱不堪的李锦绣出来。脸色比怀里的徒弟还要苍白。 十天时间,几乎耗尽了他的心血,才将徒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之后,师尊就把人|交给徒儿们照顾了,他自己则是继续闭关疗伤静养。还命容成宣保密。 等李锦绣醒来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一睁眼就看见了容成宣通红的双眼。 那时所有人都说,是容成宣日夜不休守在他的床边,都生生熬吐了血,也不肯休息,一心一意等李锦绣醒来。 李锦绣不疑有他,当时就信了,问起师尊时,容成宣撒了个谎,说师尊还在生气,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见他。 少年脸上一瞬间流露出的落寞神情,清晰无比地落在容成宣眼底,也在时隔多年后,通过记忆迴旋的方式,清晰映入李锦绣的眼帘。 李锦绣养好伤后,师尊也出关了,不等少年满心欢喜地带着道歉礼物跑去寻师尊,等来的却是师尊的责罚。 命沈银竹将人带去戒律堂,当众打他五十棍,边打边让他高声说自己错在了哪儿。 好不容易才养好伤,能下地跑了。一顿打又让他趴回了床上。 容成宣又哭红了眼睛,夜夜守着李锦绣,给他餵水餵药,他说师尊只是关心则乱,让李锦绣不要记恨。 还说,道歉礼物等伤好了再送吧。 「师尊他又老又顽固!」少年锦绣气唿唿的,不小心扯痛了伤口,眼眶也疼得发红,「他一直都不喜欢我!嫌我出身不好,恨我拜师时,当众让他难堪到下不来台!」 「狗屁的道歉礼物!我才不要跟他道歉!我只是想帮师兄换一架好轮椅,我有什么错?」 「锦绣,你千万别这样说,师尊对你我有养育教导之恩,没有师尊就没有如今的你我。」 容成宣温声细语的安抚,眼尾的余光却扫向了窗外,那里有道模煳的人影,在一片斑驳摇晃的树影中,显得格外清冷萧索还落寞。 「还是师兄对我最好了!」李锦绣特别感动,还把所谓的道歉礼物,转送给了容成宣,是一只木头雕的小鹰,「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师兄了,为师兄做任何事都愿意。」 「就会贫嘴。」容成宣抿唇笑,一边时刻偷望师尊,一边引导李锦绣说更夸张的话,「下回可不许这般莽撞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好呀,反正我们当初结拜时就说好的,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李锦绣说,「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永远都在一起! 这句话也成为了容成宣日后的护身符,通过容成宣的视角,李锦绣发现,原来三年前,师尊要杀容成宣为李锦绣陪葬。 可就是不愿意让他们一起死,所以才留了容成宣的性命。 容成宣知道师尊因为锦绣,想杀自己,就故意接受了小师妹的示好,与小师妹故作恩爱。 李锦绣头痛欲裂,整个人摇摇晃晃,险些站不稳了。 可读心还在继续。 他通过容成宣的视角,得知了很多从未注意到的细节。 受伤卧病在床时,守着他的不仅有容成宣,还有夜夜都躲在门外的师尊。 每天早上一睁眼,就看见窗台上放的装有各种点心,蜜饯的纸包,不是容成宣给他的惊喜,而是师尊留下的。 他每回下山歷练前,从容成宣手里拿到的,装有各种丹药,符咒,以及法器的干坤袋,都是师尊借容成宣的手给他的。 容成宣不喜欢李锦绣跟师尊亲近,师尊每次寒症发作时,容成宣都要装病,强行把李锦绣留在身边。 事后容成宣茶言茶语向师尊请罪,还说:「小师弟昨夜彻夜未眠,眼下正在弟子房中休息。」 除此之外,李锦绣并没有在容成宣的记忆里,探知出他二人曾经相爱过的证据,连亲密的画面都没有。 结束读心后,李锦绣已经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脑子里还不断浮现着各种错乱的画面。 顾不得容成宣了,他头疼到快要炸开了,踉踉跄跄就跑走了。 不知不觉就走回了从前住过的院子。 可能是和师尊双修久了,身上沾染了太多师尊的气息,李锦绣轻而易举就踏进了院子。 他恍惚间想起容成宣曾说过,从前的李锦绣每年生辰时,都会写下愿望,挂在梅树上。 脚下虚浮地走了过去。 李锦绣拽下彩带,垂眸望去。 六岁生辰愿望:一愿师尊寒症得解,二愿三师兄双腿恢復正常,三愿自己长命百岁。 又拽一条,还是如此,之后的每一年生辰愿望就没变过,直到李锦绣十七岁,也就是三年前,临死的那个晚上,他写下了十七岁的生辰愿望:江寒溯,我在地狱里等你! 不知打哪儿吹来一阵寒风,将李锦绣手里的彩带一条条吹飞出去,脑子里错乱不堪的画面,终于在此刻成型了——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师尊死了。 起因是一条人命。 那是李锦绣母亲的命。 第158页 母亲当年难产了,眼看着就要一尸两命了,李父连忙修书一封,施法千里迢迢请求素有玄门仙手之称的医师,江寒溯现身一救。 可巧的是,江寒溯那几日声称寒症发作,闭门休养,不见任何人。 因此生生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机,等江寒溯赶去时,那妇人生生疼了三天三夜,最后血尽而亡,拼死才把腹中的孩子生剖出来。 而李锦绣实则早就知道这事,但他刚开始并未因此埋怨师尊,还因为师尊肯收他为徒,心存感激,立志一定要治好师尊的寒症,为此甚至跑去御尸宗偷窃法宝,被打了个半死,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的。 最终他却发现,师尊的寒症是假的。 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付出,全是一场笑话,他和师尊之间,横着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成宣,而是李锦绣母亲的命! 师尊骗得他好苦! 第68章 锦绣撞破师尊的恶行 寒风带走了夏日的暑气,吹得林叶簌簌作响。 湛蓝的天色渐沉,丛丛乌云将烈日笼罩,如同一座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李锦绣喘不过气来,慢慢弓起身子蹲下,一手紧紧揪住衣领,却意外摸到了温热的物件,是师尊常戴在指间的玉环。 昨夜李锦绣觉得指环硌到他了,就问师尊为什么总是佩戴此物,又不好看,难道是什么宝贝? 师尊半开玩笑似的,幽幽回他:「自是用来约束自我。」 不等好奇宝宝继续问,师尊就逗弄他,将指环取下并含在口中,引他去咬,师尊说,只要咬住了,就将此物送给他。 李锦绣已经拥有很多奇珍异宝了,本身也不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虽说挺想要这指环,但不是非要不可。 可他很喜欢跟师尊玩花样,咬那指环是假,时不时占点师尊的便宜才是真。 后来师尊果然把指环送给了他。 还取下自己和徒儿的一缕头髮,手指非常灵巧,很快就编成了一条漂亮的细绳,将指环穿进去,亲手挂在了李锦绣的脖子上。 「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江寒溯揽着他,以指为梳,仔细梳理徒儿濡湿凌乱的长髮,看着事后累到跟猫儿一样,裹着师尊的外袍,蜷缩着身子,俯趴师尊膝头的徒儿,眉梢眼角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了,声音温柔得像是六月的晚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昨夜的话还响彻耳畔,李锦绣嘴角不受控制般颤动,慢慢扯出了笑,像是吃了一块蜜糖包裹的黄连,如今蜜糖消融,只剩苦涩。 双眸早已因沁满泪水而泛红,眼前一片模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眼神空洞,心绪不宁,整个人跟行尸走肉一样。一路踉踉跄跄,心里像是揣了把火,熊熊燃烧起来。 或许是记忆出现问题了呢? 毕竟他死去活来一回,好多人,好多事都变了,记忆错乱也是有的。 师尊寒症发作的样子,他曾经不止一次亲眼目睹过,绝对不可能是装的,不可能! 又或许师尊是有什么苦衷呢? 哪怕是死刑犯在送上断头台之前,也是要先审的,他和师尊都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了,难道事到如今,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么? 李锦绣揣着一丝侥倖心理,不知不觉就走了回去,心里想着只要师尊肯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并向他道歉,那么他今日就做出一个违背孝道的决定,就全当他爹娘没生过他好了,他死都死过一回了,骨肉也全还给父母了,如今只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哪怕今后和师尊互相折磨也好,就让他们坏师恶徒永远锁在一起,千万别再祸害别人。 寝殿没有,书房没有,寻常师尊打坐休息的静室也没有,师尊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锦绣寻了一圈,也没寻到师尊,心道,师尊想来是下峰了,定是出去给他买小零嘴了,他总爱在师尊面前撒娇,临睡前要吃点好东西香香嘴。 师尊宠着他,每天都给他买好多好吃的。 那自己就再等等好了。 不着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直到他隐约听见了压抑克制的闷哼声,才顺声寻了过去,那是一处被人施法遮掩住轮廓的偏殿,寻常人不容易察觉,偏偏李锦绣和师尊双修久了,身上沾染了师尊的气息,自然而然的,那结界上附着的灵力,便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逐渐在他的眼前显出原形。 而方才的闷哼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李锦绣屏息凝气,心脏咚咚乱跳,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贴了过去,从门缝中往里窥探。 入眼是一片艷丽的红,无数条鲜红的绸带,缠绕着流光璀璨的夜明珠,从房樑上垂落,大红的喜字,大红的灯笼,连铺的地毯都是火红的狐狸皮。 隐约还能瞧见红帐里晃动的人影,红烛摇曳,灯火通明。这俨然就是一处婚房,却又不太像,因为漫天飞舞的除了红绸。还有如雪般的纸钱! 焚烧香烛的气味,以及诡异的腥甜,混合在一起,瀰漫在空气中。 地上还散落着鲜艷的喜服,还有红盖头,上面绣的鸳鸯深深刺痛了李锦绣的眼睛,他忽然难以唿吸了,抬手死死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发出声音。 周围一片静谧无声,唯有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床头悬挂的两盏大红灯笼,也跟着摇晃起来,像两颗血淋淋的人头。透过轻薄的红纸,李锦绣看清楚了灯笼里供的灯芯,由一对童男童女跪着手捧。 第159页 童男童女是白玉做的,雪白干净到有些透明,眼系红绸,唇却殷红如血。 左边灯笼上写着,永结同心,右边是早生贵子。 帷幔晃动,不知打哪儿吹来的一阵风,掀开了一条缝隙,李锦绣看见一只雪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臂,被另一只大手紧紧握住,还看见他一向敬慕依赖的师尊,此刻面露贪|婪和痴迷,在红帐,烛火间若隐若现,视若珍宝般捧着那只手臂,轻轻吻了上去。 那绝对不是活人的手! 李锦绣就从来没见过有谁的手臂,能惨白到这种程度! 心里有道声音告诉他,逃吧,快跑吧。不要继续看了,知道的越多,只会让你越痛苦! 可双腿却跟生了根一样,牢牢地钉死在了原地。 「……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宛如梦呓一般轻柔又缠绵。 「但愿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同一人。」 「你是我……毕生所爱。」 李锦绣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似决堤一般止不住了,肩膀颤得厉害,他生怕被师尊发现,连哭都是无声无息的。 他想知道,师尊到底背着他藏了谁! 到底是谁能让师尊如此痴迷! 既然师尊这么爱这个人,那……那我算什么? 我是什么东西? 廉价的玩具么? 只配给师尊暖床吗? 可真当李锦绣看清了那藏在帷幔中的人时,脑子里轰隆一声,惊雷炸开,瞬间一片空白。 耳边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是他! 准确来说是曾经的他,一具冰冷的尸体! 师尊居然没有把他的尸体投入铸剑炉,而是藏到了这里,还与一具冰冷的尸体如此亲密! 师尊此刻一袭红衣,衣衫不整,头髮也是散下来的,与寻常端方自持的模样判若两人,唇色殷红还散发着点点晶莹的光泽,艷如妖鬼,眼底还闪烁着一丝嗜血的疯狂。 李锦绣浑身发抖,舌头一片冰冷,最终飞也般地逃了。 再不走的话,他怕自己再也走不了了。 轰隆—— 外面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江寒溯双手捂着尸体的耳朵,将人揽在怀里,柔声道:「打雷了,看样子是快下雨了,锦绣不怕,有师尊在呢,师尊保护你。」 伏首在尸体的颈窝,刚要轻轻一啄,忽瞥见那片雪白的皮肉上,隐隐泛起了指甲盖大小的青色尸斑。 但这并不影响江寒溯继续低头去吻,吻得更轻了,生怕会弄疼对方一样。 「都怪师尊不好,没有好好照顾锦绣,怎生又长尸斑了?什么?怕师尊嫌弃?不会不会,师尊不会嫌弃锦绣,永远都不会。」 「师尊会尽快让你活过来的。」江寒溯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那块尸斑涂抹上一层红,欲盖弥彰似的,还搂着他低喃,「到时候啊,我们锦绣就又能跑能跳了,心脏也会再度跳动起来,身体就不会这么冷了。」 「长点尸斑没关系,回头太阳出来了,师尊就带你出去晒晒,你最乖了。」 外面大雨如注,风声鹤唳。 江寒溯又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低喃:「你乖乖在这里睡觉,师尊去去就回……师尊不是不要你了,师尊先去哄另一个锦绣,那个锦绣啊,也跟你一样,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可实际上呢,这么大了还怕打雷。」 一提及另一个李锦绣,江寒溯就忍不住唇角上扬。 不管是三年前的锦绣,还是三年后的锦绣,都一样惹人怜爱呢。 走出殿门,外面天色昏沉,风雨飘摇。 算算时间,锦绣应该醒了,江寒溯懒得撑伞,一挥衣袖,便驱散了一片云雨,满院皆是风雨声,青石路上一片潮湿,江寒溯一脚才踏上去,原本鲜红的衣服,转眼间就变成了往日的素白。 他跟寻常一样,提着早已准备好的,加了壮|阳|药和春|药的饭菜,去叫小徒儿起床,谁曾想殿里空空荡荡,人早已不知去向。 江寒溯把食盒放在桌上,不慌不忙伸手摸向被褥,一片冰凉。 看来徒儿早就起来了。 外面风声越大,鬼哭狼嚎的惹人心烦,江寒溯慢慢转过头,沉如潭水的眼眸,透过雨帘,又跃过水雾氤氲的茫茫山林,几乎瞬间就定格在了慌忙逃窜的人影上。 好啊,这是……在逃么? 有趣儿,好久都没玩过这种你跑我追的游戏了呢。 大雨滂沱,山道泥泞。 少年如被鬼追,逃命般窜下山,却在半道上被一袭白影拦住了去路。 「下这么大的雨,往山下跑做什么?」江寒溯依旧温温柔柔,「过来,来师尊这里避避雨。」 回答他的却是李锦绣的调头就跑,可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跑,都始终逃不出师尊的手掌心。 「为师方才施法,将此地包围住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跑不了的。 「看你浑身都湿透了,一定很冷吧。」江寒溯微微一笑,「还不快过来?」 雨水把李锦绣浑身都浇透了,眼睫上垂落着细密的雨珠,眼前黑压压的。闻言不仅不肯过去,还边摇头边倒退,舌头跟打了结一样,说话断断续续的:「不,不要……」 「为什么不要?」江寒溯笑意吟吟的,「抱歉,师尊今日叫你起床晚了些,下回不这样了。师尊给你买了你喜欢的云吞面,还有甜豆花,以及油炸酥饼,都是你喜欢吃的。」 第160页 李锦绣使劲摇头,震得头髮上的雨珠乱溅。 见师尊靠近了,就立马往后躲,可他根本就无处可躲,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鬼魅般如影随形的师尊抓个正着。 「你躲什么?师尊是鬼,还是狼?能吃了你么?」 江寒溯一手执着竹伞,一手紧抓徒儿的手臂,脸上淡漠的神情在朦胧的雨帘中显得隐隐约约,模煳不清,竟格外阴冷萧索。 目光平静地望着面色惨白,几乎抖成一团的小徒儿,江寒溯低声一笑—— 看来是想起来了呢。 否则不可能怕成这样,但想起来多少了,目前暂且还不清楚。 无妨。 那把竹伞毫不迟疑向徒儿的头顶倾斜,可随即就被他狠狠推开了。 江寒溯微微挑眉,依旧固执地把伞撑在徒儿的头顶,哪怕自己也会被雨淋湿,他也不在乎。 「师,师尊是,是衣|冠|禽|兽!」小徒儿双眼通红,攥着拳头低声喃喃。 可风雨声太大,听不真切。 江寒溯稳稳撑住竹伞,目光依旧跟从前一样温柔,轻声道:「大点声儿。」 「我说,师尊是,衣、冠、禽、兽!」李锦绣再一次退开,把自己暴|露在了雨地里,伸手指着江寒溯依旧艷丽到令人头晕目眩的俊脸,咬牙切齿道,「师尊的心是黑的!」 「好乖。」江寒溯灿烂一笑,眼底溢满了柔情,「连骂师尊都知道得叫人,真不愧是我教养出的好徒儿。」 「江寒溯!!」 「叫师尊。」顿了顿,江寒溯又道,「或者……喊声夫君听听?」 「江寒溯!」李锦绣抹了一把脸,也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声音又哽又颤,「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还没结束。」 「结束了!」 「不,你说了不算。」 江寒溯摇摇头,手一松,竹伞落地,他微微扬头,冰冷的雨水浇在脸上,身上,不仅没有浇灭他心底的燥火,反而越浇烧得越旺盛。 再一低下眼眸瞧人时,竟是一副眉压眼的凌厉姿态,李锦绣的脸色瞬间更白了。 江寒溯语气幽幽地问:「你想不想再试一试,马背上的滋味?」 吓得李锦绣连连后退,竟腿脚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看着师尊步步紧逼,他只能无助地手脚并用往后倒退,眼底满是惊恐,声音也从断断续续,演变成了悽厉的惨叫。 最终因为惊厥,头一垂就倒在了江寒溯怀里。 山间风雨依旧。 第69章 师尊可是会当真的 李锦绣醒来后,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瞬间头痛欲裂,下意识抬手捂着额头,耳边立即响起哗啦啦的锁链碰撞声。 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 依旧是熟悉的寝殿,原本淋湿|的衣物,已经被换了下来,此刻穿了身薄薄的月色绸衫,身上还盖着柔软的锦被,如果不是因为四肢都被粗重的锁链紧紧束缚着,那么他一定会有片刻的错愕,之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不是梦。 李锦绣握紧拳头,指甲深陷在掌心,也不觉得痛。 被囚困住了,竟诡异地没有太过惊慌失措,意料之中的,不是么? 只要他敢跑,师尊就会把他当畜生一样,锁在床上,眼下还算好的,给他留了遮羞的衣衫,没让他不着寸缕地骑在马上,都算是客气的了。 他应该感到庆幸,只是被锁在了师尊寝殿的床上,而不是之前看见的,那处诡异的喜房里。 李锦绣又躺了一会儿,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流转的灵力凝滞得厉害,不必问也知道,定是师尊封了他的灵力。 此刻四肢无力,莫说是逃跑了,只怕能不能下地走两步都很难讲。 李锦绣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当师尊再一次现身时,不等师尊先开口,李锦绣就蓦然翻坐起来,跟受惊的小鹿一样,一头扑了过去,呜咽着大喊:「师尊!」 江寒溯距离床有几步之遥,虽说有锁链束缚着,徒儿跌不到床下去,但若是挣扎恐伤了筋骨。 身形明明未动,可转瞬间就出现在了床畔,李锦绣这么一扑,就直接撞进了师尊怀里。 扑了满鼻子的檀香。 「师尊我好怕!」 「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人要杀我!」 「我拼命跑,拼命跑,一直大叫着师尊救命!」 江寒溯微微一愣,对徒儿醒来后的反应略感惊讶,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不过转瞬间就消然殆尽了,取而代之的依旧是满目的柔情,顺势就坐至床边,将人搂在怀里。 边轻拍徒儿的后背,边低声安抚,让他不要怕,有师尊在呢,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他。 「师尊……」 李锦绣蜷缩起身子,肩背靠在师尊怀里,把脸贴在师尊的胸口,一双光着的脚,也顺势踩在师尊的腿上。 江寒溯垂眸望着徒儿浓密的长睫,眸色越发温柔,顺势摸上了徒儿的脚,有些凉,边拉过被褥,盖住徒儿的脚,边宠溺地道:「是不是又乱踢被子了?」 「师尊……」 李锦绣含煳不清地又唤了一声,两手紧紧揪着师尊的衣襟,面色发白,一副惊魂未定的可怜样。 「是不是没有按时服用师尊给你的丹药?」 第161页 江寒溯目光闪烁着隐晦的寒芒,看似温柔无害,实则就是一条潜伏在深渊里的毒蛇,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旦猎物表现出了任何反抗的姿态,就立马扑过去,一击致命。 说这话时,指间已经夹着一颗圆熘熘的丹药,故意在徒儿眼前晃了晃,才慢慢送至他的唇边。 「吃吧,吃了之后,梦魇就好了。」 李锦绣没敢有任何犹豫,哪怕自己此刻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还是一口把丹药吞了。 他知道,师尊给的丹药不可能是毒|药,死不了人的,大概率就是春|药,要么就是壮|阳|药。 既然暂且逃不了,反抗只会给自己增添无谓的伤,不如趁机装成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待师尊放松警惕了,再跑也不迟。 李锦绣打着这个如意算盘。 可他的算盘珠子拨得太响了,江寒溯听得是一清二楚,不过并没有拆穿。 凡事看破不说破,权当是一种情|趣儿了。 「头还疼不疼了?」江寒溯轻轻揉着徒儿的太阳穴,低声道,「你犯了梦魇,不知为何突然跑下了峰,外面正下着大雨,你受了寒,这几日就待在殿里,好生休养罢。」 「嗯,我以后不会再乱跑了。」顿了顿,李锦绣的目光下意识往殿外瞥,视线受阻,他知道是师尊设的结界,可还是明知故问,「外面雨停了么?天色好黑。」 「停了。」江寒溯道,「你若怕黑,师尊替你多点几盏灯。」 一挥衣袖,几盏琉璃灯便悬浮在寝殿上空,瞬间灯火通明的。 「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师尊让人做了送来,若是吃腻了山里的饭菜,去外面买你喜欢的来。」 李锦绣强忍惧意,实则根本没有胃口,可还是一口气,点了很多平时喜欢吃的菜,末了,还主动起身往师尊脸上亲了一口,表现得跟从前一样乖,声音糯糯的,「谢谢师尊,师尊对我最好了。」 江寒溯笑而不语,只是把另一边脸侧了过去,意思很明显,这边也要亲亲。 李锦绣照做了,才伏过去要亲,岂料江寒溯突然转正过来,还垂下了头,不偏不倚就正好亲在了嘴唇上。 师尊的唇温温热热的,明明非常柔软,却又很滑腻,颜色殷红如血,却没有涂抹口脂。 除了熟悉的檀香气味外,还隐隐混合着一股说不清的甜腻气味,李锦绣蓦然想起,师尊的唇不久前才吻过一具冰冷的尸体,就无端觉得一阵噁心,下意识想躲开,可后脑勺立马被大手紧紧扣住了。 师尊很温柔,但又很霸道,将他嘴里的氧气,全部榨干,直至他快要窒息了,才慢慢松开了。 望着怀里面若桃花的明艷面容,江寒溯微微一笑,一指轻轻点了点徒儿的鼻尖:「你最乖了。」 不等李锦绣反应过来,他又道:「怎么不问问师尊,为何要锁着你?」 「师尊做事自有师尊的道理。」李锦绣故作镇定地回答,「一定是我梦魇时乱跑,给师尊添麻烦了,所以才会被锁住,都是我自己不好。」 「那你想不想解开?」江寒溯语速很慢,语气也很轻柔。 「我,我都听师尊的。」 李锦绣自认为给出了一个标准答案,但可惜了,这世间所有问题都有标准的答案,唯独爱没有。 爱就是没有道理可言。 江寒溯没说什么,起身将人放回床上,拉过被褥,还摸了摸徒儿的脸。 约莫半个时辰就回来了,给徒儿带了好饭好菜,满满摆了一桌子。 江寒溯解开了锁链,望着徒儿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一点点淤青,看样子只是不小心磕碰到了,并未有挣扎过的迹象。 他心疼地捧着徒儿的手臂,轻轻往淤青上落下温柔的吻,和之前吻尸体上的尸斑一模一样。 李锦绣已经很努力克制了,可依旧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他一抖,师尊就越发将他往怀里揽。抱着他餵吃餵喝,给徒儿剥虾壳,挑鱼刺,连餵颗葡萄都得剥了皮,再去籽,仿佛小小一粒籽,就能噎死人。 李锦绣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师尊餵什么,他就吃什么,哪怕餵着餵着,伏首轻啄他的唇,他也照单全收。 表现得非常乖觉。 师尊说他淋了雨,虽没发热,但还是要喝些姜汤,却当着他的面,往姜汤里撒下了大量的合欢散。 剂量重的足够折腾一天一夜了。 合欢散的气味,李锦绣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三年前就时常饱受此折磨。 他不愿意喝,才稍微表现出一丝丝的抗拒,就被江寒溯敏锐地察觉到了。 「我知你厌恶生姜的气味,已经在里面加了很多蜂蜜。」江寒溯故意表现得有些无奈,端起碗来,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捧过徒儿的脸,慢慢渡进他的口中。 这哪里是姜汤? 分明就是甜水,可甜蜜只是表象,内核却是蚀骨剧|毒,会将人拖拽进欲|望的深渊里,一口一口,吃得连渣都不剩。 「甜么?」江寒溯问,唇瓣水润殷红,眼眸很亮。 「嗯。」 李锦绣知道,自己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师尊既然敢当着他的面,往里加合欢散,就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他。 索性颤着手,自己端了过来,慢慢饮了下去。 在江寒溯看不见的地方,落下了泪,混着嘴里的药灌进了嗓子里,甜腻得让人心慌。 第162页 一夜春宵,锁链颤动声,混杂着意味不明的哭声,响彻整座寝殿,彻夜未停。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李锦绣每天只做两件事,睡觉和吃。 睡醒了就是吃,吃师尊餵的饭菜,水果,点心,各种各样的小零嘴,吃烤红薯,师尊会把红薯从中间噼成两半,然后往上涂抹一层蜂蜜,或者乳酪和干果碎,再用勺子挖下一大块,正好够李锦绣一口包进嘴里。 师尊似乎是太过自负,给他下|药都那么的明目张胆。 从最开始的合欢散混合着食物吃,逐渐加量,到了最后几乎是食物混合着合欢散吃。 谢天谢地! 这世间还没有哪种食物是天生的催|情|药,否则李锦绣毫不怀疑师尊会拿来当主食一日三餐餵给他吃。 他的气色一天比一天红润,五官一天比一天精緻明艷,双眸如秋水般波光潋滟,唇色殷红如血,皮肤不仅白如陶瓷,毫无瑕疵,还水润中透着淡淡的粉,有时候李锦绣照镜子时,都会错愕好久,一时都忘记自己原本长什么模样了。 怪不得师尊一碰他,就食髓知味一般,怎么都不肯撒手了。 他不敢照镜子了,也不敢看任何能够反光的东西。 小时候,李锦绣千方百计从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里逃出来,就是不愿意被培养成魅惑众生的炉鼎。 可兜兜转转的,他还是没能逃出魔爪。 终究还是变成了只会在床榻间婉转求欢的玩意儿了。 李锦绣为了能逃跑,一直装疯卖傻,委曲求全。 不管师尊怎么餵他吃|药,他都来者不拒,不管什么样羞耻的姿势,都愿意摆出来取悦师尊。 师尊总会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夸他好乖,然后倾尽自己身体里的所有,来奖励乖乖徒儿。 可师尊的身体非常强悍,精力旺盛,对那种事情总是乐此不疲,似乎是铁打的人,无坚不摧,更不会累。 师尊把他压在门框上,命他叼住自己的衣摆,低下头看清楚,李锦绣羞耻得眼眶红红的,两手紧紧扣住师尊的肩胛,被迫眼睁睁地看着。 他分不清楚,到底是他跟怪物一样,张着血盆大口,活生生吃了师尊,还是师尊把他剥|皮拆骨,吃得一点渣都不剩。 李锦绣不敢反抗,小不忍则乱大谋。 甚至在师尊问他,愿不愿意给师尊生个孩子时,佯装娇羞无措地躲进师尊怀里,在师尊戏嚯的,探究的,审视中又带点玩味的目光注视下,含羞带怯地点点头。 「答应得这么快?」江寒溯笑问,「师尊可是会当真的。」 第70章 师尊善妒爱吃醋 李锦绣心里苦笑,真不真的,有什么分别呢? 只要你江寒溯想要我生,我不生也得生啊,何时有我选择的权力了? 江寒溯当天晚上就把孕灵丹拿出来了。 说实话,李锦绣有时候真的感觉师尊把他当傻瓜了,他是对炼药一窍不通,但多少也知道,炼药是很复杂的一件事,哪有转个身的时间,就炼出来的道理? 起码假模假样在炼药房待一夜。 别出去转了一圈,换了身漂亮衣服,就把丹药炼出来了,感觉比出门买个菜还简单。 骗鬼呢? 看来又是师尊蓄谋已久。 在师尊的注视下,李锦绣捏起一颗丹药,慢慢放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溶,既比糖豆还要甜,他还愣了一下。 「知你怕苦,特意做成了甜的,有很多种口味,你方才吃的是甜瓜味的。」江寒溯笑道,「还有甜橙,草莓,西瓜,橘子味……」 他炼制了很久呢,还炼坏了两个药鼎。 他不是一定非要这个孩子不可,就只是想让李锦绣心里有个牵绊。 就像是放风筝一样,不管风筝飞得再高,或者再远,只要有线握在手里,就不怕风筝飞不回来。 江寒溯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靠锁链只能锁他一时,锁不了他一世。 或许可以通过容成宣,来困住李锦绣,但江寒溯不愿意这样,这世间应该没有任何人愿意用情敌来锁住自己的情人罢。 「好甜。」李锦绣抿了抿唇,忽然仰头问,「这样就,就一定会怀上师尊的孩子么?」 「不一定。」江寒溯道,「但你若不吃,就一定怀不了。」 「……」 也就是说,全凭天意了。 可江寒溯从来不信什么天意,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做不成的。 李锦绣心知肚明,但依旧假装乖顺,本以为当着师尊的面,吃下了孕灵丹,就能打消师尊对他的怀疑。 可师尊很谨慎,虽解了锁链,但每时每刻都守在李锦绣身边。 哪怕师尊处理山中繁沉的杂事,也要让李锦绣陪在身边,哪怕帮不了一点忙,偶尔抬眼看一看,似乎就能心安不少。 俨然就像个看守奇珍异宝的镇兽,时时刻刻都在提防外面的人恶意窃宝。 不仅对外宣称身体抱恙,不见外客,就连自己的徒儿们,也一律不见,关起门来又和李锦绣过起了没羞没臊的恩爱日子。 哪怕他们彼此都非常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就算同床共枕到天明,也不过是同床异梦而已。 但表面上二人依旧恩爱缠绵,像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举案齐眉。 江寒溯为徒儿挑鱼刺,李锦绣也会夹菜餵至师尊唇边,会主动帮师尊整理寝殿,洗衣服,研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儿。 第163页 他知道师尊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就把鱼线放得很长。 洗衣服在半峰腰的小溪流里,故意磨蹭很久,估摸着师尊等得快不耐烦了,才端起洗好的衣服,头戴自己做的花环,兴高采烈地回来,假装看不懂师尊眼里的探究,一边晒衣服,一边开开心心跟师尊说,自己上树掏鸟窝,结果里面一颗鸟蛋也没有,他还下河摸鱼了,摸上来的鱼又小又丑,还差点滑倒。 洗好的衣服晾晒在庭院里,还淅淅沥沥淌着水珠。 少年的衣袖高挽起来,俊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还挂满了汗,江寒溯心疼地将他招来走廊下,用手帕擦拭他额上的汗水,还让他饮下早就准备好的凉茶。 李锦绣假装不知道凉茶里加了大量的春|药,大口大口喝尽了,没一会儿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师尊怀里。 师尊一手托住他的腰,将人稳稳接住,望着即将西落的太阳,金色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了层金粉一样漂亮。 并没有把人抱进寝殿,直接在走廊底下,就将人剥了个干干净净。 江寒溯欣赏着徒儿的身躯,像是在观赏一副漂亮的画卷,还很热衷于在上面做些修饰和点缀。 李锦绣尚有意识,按着师尊的手,摇了摇头,几乎带点祈求意味地说:「进,进去……」 江寒溯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进寝殿,但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笑意吟吟地点点头:「好啊。」 就在这走廊底下,将徒弟好一顿吃干抹净,等李锦绣再醒来时,依旧还在走廊里,自己被绑住了双手,伏趴在靠近莲池边的竹椅上,浑身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不必说,自然是师尊做的。 天色已暗,周围草丛中的长明灯散发着幽幽的光亮,落在江寒溯身上惨白一片,像鬼又像画中仙,此起李锦绣衣不|蔽|体的窘迫,江寒溯衣衫齐整,正饶有趣味地往莲池里投餵鱼饵。 一颗又一颗,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李锦绣慢慢撑坐起来,绑住双手的是他自己的腰带,还打了个很漂亮的活结,只要低头用嘴巴咬其中一端,很容易就扯开了。 但他没有去扯,反而仰头望着平静的湖面,问:「师尊,之前那些鱼儿,不是都被我餵死了么?」 江寒溯不紧不慢地道:「只要是鱼都要吃鱼饵的。」 「……」可死鱼怎么吃? 「怎么,你不信么?」江寒溯回眸望他一眼,刚好披在徒儿身上的薄衫滑落至腰间,露出的肩胛和后背上,春宫图清晰可见,唇角一勾,又道,「到底养了这么多年,纵然是死,也得死在这片池子里。往后你还日日往里面餵些鱼饵,它们吃不吃,是它们的事,你只管餵好了。」 江寒溯已经施法,将锦绣的尸体藏在了水池里,晚上可以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到了白天就可以晒晒太阳,减少尸斑。 而这些鱼饵,实则凝聚着他的灵力和心血,只是为了更好地保存尸体而已。 李锦绣蓦然觉得嵴背发寒,瞬间联想到了自己的尸体。 或许在自己死后,师尊也还把他当活人看待,会为他洗澡,换衣服,餵饭,跟他说话。甚至是亲吻,拥抱……双修。 只要一想到这些,一股难以言喻的噁心感,瞬间就在喉咙间流窜,李锦绣当即作呕起来,却又吐不出任何东西。 「这就开始害喜了么?」江寒溯放下鱼饵,伏身将人抱在怀里,温声道,「别急,没这么快,就算要害喜,起码也得两个月后了。」 「若是我有了孩子,师尊会不会只喜欢孩子,而不喜欢我了?」 江寒溯笑道:「怎么会呢?你莫不是还要跟孩子争风吃醋?」 李锦绣当然不会跟自己的孩子争风吃醋,但他觉得师尊一定会! 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当初和师尊一道儿下山玩,只不过无心中夸了一句台上唱戏的花旦模样俊俏,当天夜里,师尊就扮成花旦的模样,按着他做了整整一晚上。 反覆问他,到底是那个花旦俊,还是师尊俊? 回答快了不行,师尊说他不诚心。 回答慢了更不行,师尊说他心不诚,总而言之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想着法子折腾他。 他也忘不了,自己只是好心给问路的姑娘指了一下路,大白天的,就被师尊逼着换上了女装,按坐在铜镜前描眉画眼之后,不顾当时还是白天,又按着他从天亮做到了第二天天亮。 如果说是俊男美女,让师尊有危机感,从而醋意大发,其实李锦绣多少能理解一二,但师尊是谁的醋都要吃。 哪怕是牙牙学语的婴儿。 江寒溯年纪大了,记不住事儿了,可李锦绣正值年轻,脑子好得很,他记得清清楚楚,从前江寒溯就说,想要一个长得像锦绣的孩子。 李锦绣当时单纯以为师尊喜欢小孩儿,结果怎么着? 有一回师徒二人在外,降服了一个邪祟,救了一对母子,当时李锦绣觉得小婴儿白白胖胖的,跟藕粉圆子似的,怪可爱的,就询问那妇人可不可以抱一抱。 妇人自然答应,可李锦绣忘不了,他抱着孩子逗的时候,师尊阴恻恻的,几乎要生吃小孩儿的眼神,把那孩子吓得脸都哭红了,跟见了鬼一样。 更忘不了师尊事后,把他眼睛蒙住,绑在了椅子里……他哭得嗓子都哑了! 师尊甚至连猫猫狗狗的醋都要吃! 第164页 李锦绣生前看流浪狗可怜,就用掌心托着,餵了一块点心,师尊表面上不动声色,泰然自若,实则私底下逼着他用手托着点心餵自己吃。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师尊还变态到把点心灌满他的嘴! 让他往后看见点心,看见狗就害怕! 无独有偶,李锦绣曾在雨夜里,救下过一只浑身都淋湿的小奶猫,他可怜猫儿,就不顾猫身上脏,往自己怀里护。 他护着猫儿,师尊护着他,为他撑伞。 这本来是很温馨的画面,也本该成为师徒之间美好的回忆。 哪怕将来两人分开了,回想起来也能会心一笑。 可师尊却连猫儿的醋都要吃! 但又不肯直接说,只是把徒儿打扮成猫儿,逼着他满地乱爬,学猫叫,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李锦绣都看不得长耳朵,长尾巴的动物。 江寒溯很善妒,厌恶一切活着的生物接近李锦绣! 如果说以上这些李锦绣都能忍的话,那后来的师尊越来越过分,李锦绣没有一点点自由,哪怕他出去洗个衣服的空儿,师尊都要疑神疑鬼,怀疑他是不是跑出去见其他男人了? 他换身漂亮衣服都不行,师尊怀疑他打扮自己,是不是心里又有别人了。 甚至连和师兄们见面,说话,都要跟师尊提前报备,多说一个字,回来都得多亲师尊一口。 在这种环境下,李锦绣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分明就是师尊圈养的金丝雀,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师尊管得特别紧! 如果他真的有孩子了,困扰的不是他,分明是师尊自己罢! 李锦绣闭着眼睛都能想像到,自己只是抱抱孩子,亲亲孩子,师尊就能嫉妒到连谁是孩子的亲爹都忘了,能把孩子一脚踢飞多远, 江寒溯怎么可能承认呢? 他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善妒,还宽慰似的,笑道:「师尊答应你,若是孩子像你,师尊就当慈父,若是不像你,就当严父。无论如何,你是最要紧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得你重要。」 然后就又抱着李锦绣回寝殿造孩子去了。 事后嘴对嘴餵徒儿吃了一颗甜橙味的孕灵丹,望着徒儿红扑扑的俊脸,江寒溯露出了满意的笑,就这么圈着他,一起回味余韵。 师尊的体力和精力都旺盛得吓人,要不是日日都吃着补药,李锦绣觉得自己非死在床上不可。 没了锁链束缚,又日夜不分和师尊双修,李锦绣的修为突飞勐进,虽依旧远远不是师尊的对手,但等闲之辈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他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堪比现世韩信,勾践。 白天是师尊的小猫咪,摇晃着腰肢在师尊怀里嗲嗲地叫,晚上又是师尊的小狗儿,弓着腰任由师尊为所欲为。 渐渐地,李锦绣发现师尊对他放松了警惕,不仅不再锁着他,还主动让他下峰转转,四处散散心,还问他想不想下山去人间的集市逛一逛。 李锦绣假模假样地一头扑在师尊怀里,吃着师尊给他削成兔子形状的苹果,撒娇道:「我自己去有什么意思嘛。」 「那让你几个师兄陪你去,或者,你从他们中间挑一个?」江寒溯笑意吟吟的。 「大师兄和林姑娘情投意合,双宿双飞,二师兄性格古怪,又一向厌恶我,三师兄身边有小师妹呢,我能跟谁一起玩?」李锦绣娇嗔道,「要不然师尊陪我下山玩?好不好嘛,师尊,师尊!」 一边摇晃师尊的衣袖,一边扭着身子,见师尊一脸享受,还主动亲了亲师尊的脸,有时候会亲到嘴唇,但有什么关系呢? 「可你大师兄快成亲了,近来也要离山归家,准备成亲事宜,山中杂事实在拖得为师抽不开身啊。」顿了顿,江寒溯又道,「不若这样,待你大师兄成亲之日,师尊带你一起去喝喜酒,再顺便在附近好好玩一玩,如何?」 李锦绣立马佯装开心地答应,但他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成亲不是儿戏,更何况大师兄和林姑娘家世背景都不一般,婚事起码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足够李锦绣揣上球了。 他只想自己跑,万万不想揣着球跑,更不想揣着球跑还被抓回来,被师尊惩罚,那太可怕了。 他一直在等待时机,而这个机会也终于来了。 第71章 三叩首拜别恩师 这一日,燕雨真突然上峰求见师尊,说是感化寺千里迢迢传信一封,请江宗主亲启。 趁师尊看信之际,燕雨真藉口还兔子,想见一见李锦绣。 江寒溯正坐在书案后面,拆开信细瞧,闻言淡淡道:「他闭关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出关。」 「闭关?就他那修为有什么好闭关的,还不如勤快点,每日下峰来,去道场上跟师兄弟们一道儿练练剑。」燕雨真蹙眉道,「我看他闭关是假,找个地方偷懒才是真!」 这里是师尊的书房,房里陈设古朴雅致,除了一张书案,以及一排书架之外,就几盆兰草当装饰,另外角落里还有一盏银香炉,裊裊青烟慢慢升腾起来,也不知焚的什么香,非常好闻。 燕雨真光是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额头和鼻尖都沁出了热汗,腿脚隐隐有点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脑袋也有点发昏,燕雨真使劲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下一刻,就听嘭的一声,原本关严的窗户被一股劲气推开,清风夹杂着淡淡的荷香飘了进来,方才那种脸红心热,气息紊乱之感,很快就消散了许多。 第165页 「这感化寺的住持原是请我下山救命的,但我这几日寒症发作,不便下山。」顿了顿,江寒溯放下书信,右掌一翻,一只玉瓶凭空出现,「你带着此丹亲自前往一趟。」 「是,师尊!」 燕雨真上前,两手接过玉瓶,忽嗅到了一股异样的香气,目光不由往桌下一瞥,清风吹得鲜红的桌布微微摇曳,香气也随之瀰漫开来。 「还有事?」江寒溯淡漠的声音,再度从头顶响起。 燕雨真稍作犹豫,又道:「师尊,那个小山师弟生了一张利嘴,惯会强词夺理,而且还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甜言蜜语哄得人团团转,还望师尊莫要轻信他才好。」 「竟有此事?」 江寒溯神情微变,目光不动声色往桌下一瞥,刚刚藏身在桌底的小徒儿扬起头来,此刻跪坐在地,双手反绑,眼睛也被布条蒙住,早已面红耳赤,娇艷欲滴到仿佛雨中的海棠花,实在惹人怜惜。 闻听此言,小徒儿的脸上很明显流露出了紧张和惊恐。 「千真万确!」 燕雨真毫无察觉此刻房里有三个人,更是做梦都想不到,仅仅隔着一张桌子,他口中牙尖嘴利,巧言舌辩的小师弟,正被师尊好生修理着恶嘴利齿,还颇为愤懑地道,「他那只死兔子,一天到晚丢在我那白吃白喝白住,他倒是快活了,当了个撒手掌柜!也不知道他对那兔子做了什么,兔子竟,竟还假孕了!」 「此事我知。」 江寒溯语气淡淡的,要不是看在兔子是自己送的份上,早把兔子掐死了。 小小畜生胆大包天,竟敢爬他徒儿的床,睡他徒儿的枕头,还因他的徒儿而假孕,简直岂有此理! 「他把那兔子当儿子,一天到晚同吃同睡同住!」燕雨真提及这事就生气! 就因为李锦绣天天带着兔子睡,以至于兔子到了他那儿以后,也是要睡床的! 还一天到晚跟闹猫似的,大半夜就抱着燕雨真的手臂乱磨乱蹭,蹭得哪儿都黏腻腻的,噁心得要死! 倘若不是怕兔子死了,小师弟要恨死自己了,燕雨真直接就把兔子叉了架火上烤。 气急之下,胸口剧烈起伏,深深吸了口气。 又一股黏腻的香味袭来,燕雨真不由自主又往桌底下瞥,狐疑这桌底下是不是放了盆花,或者点了盏炉子? 否则怎生这样香? 「好了,你牢骚也发够了,没什么事便退下吧。」江寒溯下了逐客令,还命他速去感化寺,莫耽误了正事。 燕雨真只好拱手退下,都走出殿门了,还是忍不住回眸望去,心里还惦记着桌底飘来的那一抹异香。 没能让师尊亲自下山,李锦绣虽然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重整旗鼓。 师尊近来花样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不开他了,总是说身子冷,寒症发作了,一天到晚都要和他腻在一起。 精力旺盛到了一种非常恐怖的地步,哪怕是坐在桌前查阅书信,也要把李锦绣正面拥在怀里,时不时跟逗小孩儿似的,掂一掂,或者拍拍后背,哄他睡觉。 若是来人了,就把人塞进桌子底下。 人都说一心不能二用,可江寒溯就是有这种本事,表面神情专注地跟人谈事,私底下却抓着徒儿的头髮,让他不许停。 有很多次,李锦绣都快装不下去了,真想破罐子破摔,直接把桌子掀开,让大家都好好看一看,堂堂灵剑宗的宗主,到底是怎样的衣|冠|禽|兽! 可最终他都咬紧牙关忍了下来。 双方都在暗戳戳试探对方的底线。 又过几日,燕雨真再一次上峰,这一回还是因为感化寺的事,只不过比起上回,这次他把兔子也带来了,说什么也不肯养了,要还给李锦绣。 恰好李锦绣这几日表现得很乖巧,昨晚不仅给师尊做了香喷喷的咸肉糯米竹筒饭,还主动和师尊洗了鸳鸯浴,甚至主动要求多吃一颗孕灵丹,要给师尊怀双胞胎。 因此,江寒溯今日就让他在峰上四处逛逛,散散心。 师兄弟二人已有近一月未见了,一见面燕雨真就冷笑道:「小山师弟近来过得真是逍遥啊。」 脸色红润有光泽,穿着裁剪合身的衣服,还是浮光锦,款式也是最近修真界最时兴的。穿金戴银不说,还珠光宝气的,仔细瞧的话,连扎头髮的髮带也是织金的,看样子是突然抱上大树发达了啊。 燕雨真隐隐有些吃味,自己惦记着小师弟,日日吃不好睡不好的,小师弟倒好,都吃胖了一圈,神情自然说不上好看,话里话外都在奚落李锦绣是个两面三刀的骗子。 李锦绣左右观望,见只有燕师兄一人,便问他师尊呢。 燕雨真不悦道:「师尊师尊,你眼里就只有师尊!」 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 李锦绣一瞬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还是很谨慎的,生怕这次又是师尊的一次试探,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只是保持距离,生疏又不失礼貌地道:「好久不见,燕师兄似乎清减了不少。」 燕雨真的火气瞬间消了一半,有点暗爽。 行,算你这个臭小子还有点良心,竟然看出师兄清减了几分,但很快又暗恼起来,我清减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少师兄长,师兄短的,我同你之间并没有这般相熟!」 顿了顿,燕雨真声音又骤冷:「你到底要把死兔子放我那多久?是不打算管它的死活了,是也不是?」 第166页 「那我不若现在就掐死它!」 燕雨真作势要把煤球掐死,可手只是虚虚横在兔子的脖子……也不能说是脖子,因为兔子被他餵得胖成了个球,根本看不出脖子在哪儿。 「怎么会呢?煤球可是我嫡亲的儿,我最最最爱它,怎么可能不管它的死活?」 李锦绣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左右观望,生怕师尊此刻就藏身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正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你嫡亲的儿?你跟谁生的儿?」燕雨真冷冷一笑,「我且告诉你,先前的事儿还没完!别以为你躲在师尊这里就能高枕无忧了,你躲得了一时,可躲不了一世!」 李锦绣全然没有心思听燕师兄说什么,比起两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师兄,他此刻最怕的还是师尊。 无论如何,还是想办法先逃出虎穴再说。索性就对燕师兄用了读心术。 一读之下才知,原来上回感化寺的住持来信,信上声称寺中有僧人中了尸毒,毒已攻心,请江宗主现身一救。 燕雨真带着师尊所赐的解毒丹过去,虽救了那些僧人,但更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昨夜,感化寺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寺里的僧人无一人倖免于难。 罪魁祸首直指御尸宗,如今附近的宗门和家族,已经派人去查探消息了,就连瀛洲赵家也被惊动了。 赵元慎自从下定决心要挽回大师姐的心之后,就一直想方设法,一举歼灭御尸宗,此次就是个好时机。 得知这些时,李锦绣神情凝重。 小舟弟弟一日不离开御尸宗,就一日是他心里的刺。 师尊近几日对外声称身体抱恙,闭门不见任何人,虽得知此事,但是否亲自前往,还很难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既让师尊去,还不让师尊把他拴裤腰上一起带去,这就有点难办。 李锦绣真不想当随军的家属,到时候白天师尊在外头主持大局,救死扶伤,晚上就在他身上冲锋陷阵,换谁谁受得了? 抛开他和师尊之间,隔着一条血淋淋的人命,李锦绣真的受不了师尊几乎疯狂的掠夺,以及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再不逃出师尊的魔爪,他觉得自己迟早要被逼疯! 是夜,李锦绣洗得干干净净,穿上师尊特意为他寻来的鲛衣,像只流光溢彩的蝴蝶一样,飘飘然地扑进了师尊怀里。 师尊看起来神情有些沉,大手抚摸过李锦绣的腰肢时,比寻常用力很多。 一番云雨之后,江寒溯故作无意地问:「那个御尸宗的小魔头,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么?」 李锦绣心道,来了来了,明面上故作不解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小舟弟弟又在外胡作非为了,是不是?」 不等师尊开口,他就急急忙忙求情道:「师尊!小舟弟弟年纪还小,定是被坏人教唆的!还望师尊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他火烧了感化寺。」江寒溯深邃的目光,像是深渊巨口,直直落在徒儿的脸上,「寺中僧人,未留一个活口。」 话音未落,他就在徒儿的脸上看见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此事一定有什么误会!」李锦绣忙道,「请师尊允许我,亲自去见他一面!」 「即便让你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江寒溯淡淡道,「瀛洲赵家这回,已经联合了其他几大宗门,势必要将御尸宗一举歼灭。」 「那师尊也要去么?可否把我也带上?」李锦绣毛遂自荐,听起来特别急,但他的急很明显是在为别的男人,「师尊,求您了,就带我一起去吧!」 「纵然我改变不了什么,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但师尊近来身体抱恙,若有我随时陪着,也可缓解师尊寒症之苦!」 江寒溯定定审视着徒儿,像是一条蛰伏已久的巨蟒,随时都有可能狠狠一口,咬住猎物的脖子。 在这种几乎是审判罪犯的目光注视下,李锦绣的面色逐渐发白,连声音都弱了许多。 最终江寒溯也没有松口,只是将人揽在怀里,又是一阵翻云覆雨,直到徒儿筋疲力尽,他才低头吻了吻徒儿汗津津的额头,温声道:「睡吧,你也累了。」 翌日,远赴感化寺的队伍,在山门口集结完毕。 远远望过去乌泱泱的一片人。 而此刻江寒溯正慢条斯理地,为徒儿梳理长发。 将头髮扎了个高马尾,只用织金的髮带,却不用簪子,不是他小气,不捨得给徒儿买,不过是担心这个胆大包天的混帐东西,趁他不注意,就拿簪子刺伤他自己。 这种事情江寒溯不希望再发生了。 「师尊,求您了,就带我一起去,行么?我保证乖乖听师尊的话,绝对不会擅自行动!」 李锦绣还在哀求,急得眼眶红红的,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不敢落泪,因为师尊说,掉一滴泪,就塞一颗棋子,师尊总是言出必践,李锦绣早就吃足教训了。 「你这孩子,道理都快跟你说烂了。」江寒溯嘆了口气,「事已至此,不必多言。」 临走之前,他还给徒儿探了探脉,在徒儿紧张又害怕的目光注视下,江寒溯意味不明地道:「为师去去就来,这几日你就待在峰上,哪儿都不许去,好好休息。」 然后还餵了一颗丹药在徒儿嘴里。 此丹是他昨夜趁徒儿睡着了,连夜炼制的,服用后会噁心反胃,唯有吃酸才能缓解。 第167页 也就是所谓的害喜反应。 哪怕让医师诊脉,也只会诊出喜脉,只须三个月就能显怀,五个月就似普通妇人即将临产一般。 但生不了,不过是假孕而已。 既然徒儿想跑,那么师尊就给他这个机会。 临别前,江寒溯依依不捨,明明每天都和徒儿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但他就是想得紧,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连在一起才好。 他有时候都怀疑,徒儿上辈子是不是他身上的一根肋骨,为什么一眼看不见徒儿,连骨头都疼。 师尊到底还是离开了。 天色也暗了。 李锦绣望着帐子顶上的海棠花,突然觉得寝殿空荡荡的。 从前有师尊在不觉得,眼下倒觉得冷冷清清的。 昨夜做|狠了,现在身体还很酸痛,李锦绣咬着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换了身干净衣服之后,就脚下虚浮地走出了殿门。 他什么东西也没拿,把师尊曾经送他的所有宝贝,包括那柄长剑,一道儿留了下来。 之后就沉默着下了峰,果然在峰脚被结界拦住,好在李锦绣早有准备,较为吃力地破开结界之后,气息有些不稳。 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心里酸涩不已,这里曾经是他从小长大的家,如今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李锦绣跪下,对着师尊寝殿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之后就起身,抹了抹泪,踏着夜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次一别,他就是死,也不会再回来了。 外面自有他的一方天地! 第72章 锦绣带球跑 李锦绣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动身前往感化寺。 一则,去打探打探小舟弟弟的情况,伺机而动把人带走。 小舟弟弟虽然混帐,一天到晚总想干|死哥哥,但弟弟毕竟是弟弟,李锦绣往后可以慢慢管教他,实在不行绑起来大嘴巴抽他,但定不能眼睁睁看他被修真界几大门派围剿而死。 二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师尊发现他逃了,也定猜不到他敢在师尊眼皮子底下招摇。 三则,万一被师尊再度逮回去了,李锦绣也有理由说,自己是想师尊了,所以才偷偷跟过去的。 下了山后,李锦绣就把身上的锦衣华服换下来了,当粗布麻衣往身上一穿,竟有一种返璞归真之感。 临下山时,他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就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到当铺典当,那老闆绿豆大的眼睛滴熘熘乱转,一开始还想坑李锦绣一道儿,但没坑成,高低是换了一百两银子,满满当当装了一钱袋。 行走江湖,身上没个防身的武器总归不行。 李锦绣又去了武器行,把还没捂热乎的钱,转手换了一柄还算看得过去的长剑,虽说比起师尊从前所赠的命剑,这简直就是一把废铁,但李锦绣如今仗着艺高人胆大,只要他有一剑在手,等闲之辈根本近不得他的身。 还跟店老闆讨价还价,额外赠了他一把暗器短刀,刚好可以塞进长靴里。 俗话说得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多留个心眼也没坏处。 当李锦绣背着把剑,掂着已经扁扁的钱袋子,踏出店门时,忍不住仰头望天,心想,从今往后又是我一个人了。 他没有哀伤太久,找了个面摊,一口气干了三碗云吞面,还是有点没饱,就又买了五个素包子,一路走一路啃。 他其实更喜欢吃肉包子,但毕竟如今无依无靠了,也没什么钱财傍身,总得省吃俭用些才好。 可才啃了两个包子,李锦绣突然觉得一阵噁心,胃里紧接着翻江倒海,站在路边扶着树干就哇啦哇啦吐了个昏天地暗。 但他没想太多,只当是这包子不干净,气得把剩下的包子全给丢了,擦擦嘴继续上路。 越走越偏僻,人烟也越发稀少。 还没走小半日,李锦绣就饿得头晕眼花,眼瞅着寻不到人家蹭食,只好打了只山鸡,拔毛剖腹,清洗干净,然后生火架起来烤。 好不容易烤好了,可还没吃几口,又是一阵噁心。 李锦绣怀疑自己吃坏东西了,强行忍了忍,吃了半只烤鸡,剩下半只用树叶打包起来揣怀里,准备下顿再吃。 就这样行了两日路,便在距离感化寺十里开外的清泉镇暂且落脚,此地偏僻,但也混聚了不少闻讯前来的修士。 李锦绣模样俊美,又生了一双异眸,实在让人一眼难忘。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便用一块皮革挡住了左眼,只堪堪留下一只冰蓝色的眼眸,还特意在脸上用墨汁点了很多麻点。 走路时弓腰驼背,还长短腿。 任谁见了,都不会有兴趣再看他第二眼,除非是想欺负残废。 但李锦绣不是个吃素的,不至于被人欺负。 感化寺被烧成了灰烬,罪魁祸首早已经逃之夭夭。 附近聚集了好多修士,李锦绣生怕遇见了老熟人,得知小舟弟弟没事之后,也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在外面东躲西藏了一个多月,李锦绣日日留心修真界的动静。 因为宿文舟火烧感化寺,修真界最近动盪得很,时不时就发生火拼,江寒溯一时半会儿大概也抽不出身抓他。 在一处荒僻的客栈里,李锦绣又开始犯噁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不得安生。 只好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考怎么解决小舟弟弟的事。 第168页 据他这些日子以来明里暗里多方打听得知,一月前,有个年轻人乔装打扮来到感化寺。不知因何,跟寺里的僧人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就往僧人的斋饭里投了尸毒,意图加以控制。 被住持发觉时,尸毒已然攻心,只得千里迢迢传信给素有「玄门仙手」之称的医师,江宗主现身一救。 然而江宗主当时身体抱恙,不便下山,只好派遣座下亲传弟子远赴感化寺送药,这才及时将那几个僧人救了。 等僧人们醒来后,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原来那个乔装改扮的年轻人,正是御尸宗的少主宿文舟! 据几名受害僧人所言,那小魔头特来感化寺还愿,顺便供了九九八十一盏佛灯,但非是给死人供奉,而是供给活人,出手还相当阔绰,这本来是好事一桩,偏被其中一个僧人发现,供予之人竟是早就死在三年前的李锦绣! 而李锦绣的大名,放眼修真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人皆知他曾经是灵剑宗宗主座下最受宠的小徒弟,其师待他极好,不仅不嫌弃他卑贱的出身,也不计较他从前的遭遇,数十年如一日地悉心教导,将他从处处受人冷眼,饱受欺辱的阴沟臭虫,精心打磨成了一块华光珠玉。 就在所有人都道李锦绣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后起之秀时,他竟当众欺师灭祖,剑指昔日恩师,最终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虽说人死罪孽消,江宗主心地仁善悲悯,不再计较此事。 但修真界本就是是非之地,风言风语一经宣扬,就跟春日的柳絮一般四下纷飞。 因此,那感化寺的僧人也知李锦绣不是个好人,但这世间同名同姓之人,不知凡几,遂没多想,更何况小施主是为活人供灯,而李锦绣却是个死人。 只不过在做法前,无意提及了昔日李锦绣的离经叛道,岂料就同那小施主起了争执,更不曾想事后会被投|毒! 宿文舟行迹败露之后,死不悔改,直接御尸血洗了感化寺,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李锦绣得知这些时,气也不是,恨也不是,倘若宿文舟就在他跟前,他非得冲过去狠狠给这个不省事的混帐东西几脚不可! 小时候明明是那样天真可爱,心地善良,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生长大之后,竟变得如此兇残? 一言不合就血洗屠戮? 此等恶行自然引起了众怒,再加上御尸宗这么多年以来,四处欺压正道修士,门下弟子各个作恶多端,穷凶极恶,一时间消息火速传遍修真界,各家联手结盟,势必要将御尸宗一举歼灭! 而就在昨日,才在一处隐秘的峡谷中,捣毁了御尸宗的一处巢穴,双方发生一场恶战,各有伤亡和俘虏。 但听闻并未抓到那小魔头。 李锦绣想到此处时,又是一阵噁心,胃里翻江倒海,难受极了。 说来也奇怪得很,自从他下了山后,胃口就突然变大了很多,不管怎么吃就是吃不饱,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肚子塞得满满当当才行。 可每次吃过没多久,就会反胃呕吐出来。 刚开始他没太当回事,胃口好,他以为是自己逃出生天太高兴了,噁心想吐则是吃坏了肚子。 岂料今晚尤其噁心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吐到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身上所剩不多的钱也花光了,眼下只能住在客栈的下等房里,睡着硬|邦|邦的木板床,盖着发霉阴潮的被褥,想喝口热水都没有。 明明噁心反胃,可肚子里却空荡荡的,饿得他一阵头晕眼花,心里早就后悔了,自己赌什么一时之气? 竟把师尊曾送他的宝贝,一样不带地留在了峰上,那些东西分明就是他应得的! 凭体力劳动获取酬劳,他才不觉得羞耻! 装什么清高! 钱财是多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李锦绣舔舔干裂起皮的唇,恍惚间又想起之前被自己丢掉的三个素包。 早知道现在饿成这副狗样,就应该把素包揣怀里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揣这么久早该馊了,可馊的东西他又不是没吃过,吃不死人的,总比饿得难受强。 不行! 一想到饭馊的味道,李锦绣就更噁心了,伏在床边哇啦哇啦吐,可肚子里一点食也没有,吐了半天只吐出几口青黄的液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胆汁吐出来了。 隐隐嗅到隔壁飘来的荤香,是糖醋排骨和清蒸鲈鱼! 李锦绣不由自主地干咽起口水来,活生生的人,总不可能躺着饿死。 索性就撑着身子,咬破手指的一瞬,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当即就更噁心,也更想吐了。 李锦绣强忍着难受,快速在自己的手背上,画了一道儿隐身咒,之后就起身,摇摇晃晃地寻着香味穿墙而去。 要死不死的,隔间住的居然是几名散修,背着长剑,腰间挂着葫芦,还有降妖的网绳,怀里隐约还露出一角镜子。 若是没猜错的话,十有八|九是显身镜,专克隐身咒! 李锦绣暗暗直唿倒霉,怎么遇见了同道中人? 但他肚子里的馋虫被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勾活了,脚跟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冒着随时可能被发现的风险,李锦绣厚着脸皮,坐下来一起吃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不嫌弃几位道友。 第169页 「要我说啊,这事说到底了,还不是怪那个人?」 「谁?」 「还能是谁?当然就是李锦绣啊,谁不知道他当年跟御尸宗的小魔头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倘若不是因为江宗主护得紧,外人不敢动他,早把他当共犯弄死了!」 李锦绣一边趁人不注意,偷摸吃点糖醋排骨,一边竖着耳朵听。 「说起来江宗主真是倒霉,怎生就收了那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徒儿?」这名散修看起来有点年纪了,摇头嘆惋,「当初江宗主是真稀罕他,走哪儿把他带到哪儿。说起来很多年前,我也是见过那小子的,长了一副好模样,看着也机灵,跟在他师尊身后规矩有礼,还会帮他师尊的忙呢。」 虽说李锦绣早就知道修真界是怎么评价他的,但眼下听闻此话,还是难免有些伤怀。 他本应该有温柔善良的母亲疼爱,有宽厚仁善的父亲保护,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 可就是因为当年江寒溯的装病,他的不作为,害他母亲难产血尽而死! 毁了他的家,让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活在自己一出生就害死了母亲的愧疚中,活在父亲严厉的责打下,更是小小年纪,接连失去双亲,流落在外,饱尝世间的冷暖! 那时候日子过得可真苦。 他一个人无依无靠,蓬头垢面,浑身臭气熏天,像小乞丐一样,在冰天雪地里行走,渴了饿了就捧点雪往嘴里塞,冻得十根手指就跟圆圆的小萝蔔似的。 没有人心疼他,可怜他,只会驱赶他,对他如避蛇蝎。 师尊是待他极好,师尊哪儿都好,这事没戳破前,师尊还是世间最温柔,最和善的师尊,但李锦绣就是没法原谅他,更没法原谅明知一切,还非要飞蛾扑火爱上师尊的自己。 李锦绣被鱼刺卡住了,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鲈鱼有这么多刺,卡得喉咙火辣辣的疼,胃里也再度翻涌,在呕出来之前,他赶紧仓惶逃了。 一口气逃至了后院,扶着一棵树吐得昏天地暗。 隐约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但根本听不清,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李锦绣就晕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周围环境很陌生,人也陌生。 才一睁眼,一旁的大娘就喜道:「谢天谢地,总算醒过来了!」 李锦绣头昏脑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大夫把大娘支开之后,他才从大夫口中得知一个天塌地陷的消息—— 他怀孕了! 见李锦绣如此震惊,头髮和鬍子都花白的老大夫,颤颤巍巍地道:「错不了,错不了,这绝对是喜脉,恭喜你啊,姑娘,你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李锦绣只觉得瞬间如五雷轰顶,耳边嗡嗡作响。 根本就听不进去大夫说的话。 手也不由自主往肚子上抚去,好半晌儿才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喜从何来?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个时候啊,他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要不然……让大夫开点药打一打罢。 江寒溯的孩子留不得。 第73章 锦绣在外和傻子假扮夫妻 这大夫年纪一大把了,把李锦绣错认成了姑娘,跟他说什么胎象不稳,切忌劳神忧虑,还给他开了一堆安胎药。 李锦绣已经没有钱了,看诊买药的钱,全是那个好心送他来看大夫的大娘付的。 这大娘穿着粗布麻衣,头髮用布包着,唯一值钱点的东西,就是手上戴的一只银镯子,李锦绣眼睁睁看着银镯子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从大娘手腕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几包安胎药,还有一只用荷叶包的糯米鸡,而这只鸡大半都进了李锦绣的肚子里——没办法,他太饿了,现在一个人得吃两个人的饭。 在得知自己送来看诊的姑娘不想要这个孩子,大娘还过来真情实感地劝,李锦绣不得不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说这个孩子自己留不得,只因孩子的爹早两个月前已经死了,纵然自己拼死拼活生下来,也是个没有爹的崽儿。 寡母的,走哪儿都遭人嫌。 大娘一听,竟是个遗腹子,当即就更加怜悯李锦绣了,但也知晓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嘆了口气也不再多劝。 李锦绣捧着大夫给他开的打|胎药,满满当当一大碗,乌漆墨黑的汤药,闻起来简直比胆汁和黄连还要苦。李锦绣端详着药,恍恍惚惚间,竟然看见上面浮现出了师尊冷峻如霜的脸,当即吓得手一哆嗦,小半碗药就洒了出来。 不怕不怕。 师尊不在这里,山高皇帝远的,怕师尊作甚? 再说了,自己快刀斩乱麻,一碗打|胎药灌下肚,把腹中血肉打下来,就算事后师尊知晓了,也为时已晚,能拿他怎么着? 大不了就是一剑把他噼死。 死没什么大不了的,李锦绣都死过一次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怕! 端着碗的手哆哆嗦嗦,李锦绣心里默默念着,对不起了,崽儿,若是有缘你我来生再当亲人。 把心一狠,李锦绣闭着眼睛往嘴里灌药,苦涩的药汤瞬间盈满了他的口腔,噁心的滋味逼得他喉咙阵阵紧缩,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打小就喝不得一点苦药,这一次也不例外,哇的一声,好不容易才灌进嘴里的药,到底还是吐了出来,连同方才吃下去的糯米鸡,稀里哗啦吐了个干干净净,直到把胃里的黄水都吐出来了,才肯消停。 第170页 大娘听见了动静,便沖了进来,一番收拾之后,拧了块温热的手帕,擦拭李锦绣的嘴,还飞快往他嘴里塞了一块酸梅,等人终于缓过来了,才苦口婆心地劝:「好孩子,你真是受苦了,这孩子看来是命硬,跟你有缘呢,既然打不掉,不若你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你实在不肯养的话,不如就留给我。」 在李锦绣困惑的目光注视下,这大娘解释起来,原来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怀着孩子时丈夫就病死了,拼死把孩子生下来后,旁人欺他们孤儿寡母的。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寻常没少受气,她也只能打碎牙齿混血咽,只盼着儿子早日长大,好撑起家里的一片天。 谁曾想儿子七岁时生了场病,差点寻他爹去,好不容易病好了,人却傻了。 如今也有双十了,可因为家里穷,儿子傻,根本没有姑娘愿意嫁到他们家。说着说着,这大娘声泪俱下,抹着泪道:「我也不是想央着姑娘嫁给我那傻儿子,就他那样,也配不得姑娘半点,但人活着总得有点盼头不是?倘若姑娘不嫌弃,来日生的不论是男是女,我家都要了,定会视如己出!」 李锦绣暗暗嘆了口气,下意识伸手往肚子上摸。 心道,这大娘看着挺忠厚老实的,就是家里忒穷,就算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又不愿意养,也断然不可能交给这种贫苦人家来养。 若是江寒溯知道自己把孩子丢到苦窝里过清贫日子,还不得活活|剥了他的皮? 但不管怎么说,就看在方才那只糯米鸡的份上,李锦绣决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若是能想法子治好傻子最好不过,若是不行帮大娘一家脱贫致富,也是好的。 再者,李锦绣独自一人行走在外,哪怕伪装得再好,时间一长,也难免遭人怀疑,若是拖家带口的,也能替自己打个掩护。 于是就假意说自己再考虑考虑,大娘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就随口说叫秀秀,秀外慧中的秀。 大娘听他口吐不凡,便问他从前是不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李锦绣不想惹麻烦,便说在大户人家当过几年丫鬟。 他也见到了大娘的傻儿子铁柱,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见人就只会嘿嘿傻笑。 李锦绣一开始觉得铁柱是不是三魂七魄不全,所以才导致痴傻呆愣,就在休养了几日后,偷摸施法为他招魂。 结果发现他不是魂魄不全,就单纯是小时候生病发了高烧,把脑子烧坏了,这就难办了,李锦绣虽跟在江寒溯身边多年,但不通医术。 或许师尊此前赠他的那堆灵丹妙药中,有可以治傻病的,但他一颗也没带。 李锦绣治不好大娘的傻儿子,只好想办法帮他们家脱贫致富,但又不能帮得特别明显,只能从挣点小钱开始——他精通读心术,怎么不算现世活半仙? 但又怕树大招风,不好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好在大娘这些年带着傻儿子四处寻医问药,也没个稳定的住处。 三人结伴同行,李锦绣对外扮作妇人,和傻子以夫妻相称,看似带傻子看病,实则还是打探修真界的动静,以及躲着师尊。 一晃又过去了两个月,李锦绣的肚子已经显怀了,他没有怀孕的经验,因此面对自己像揣了个球的肚子,显得既惊恐,又不知所措。 好在大娘是个过来人,说他这胎八成是个双生胎,否则寻常四个月的孕妇不可能肚子大成这样。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大娘早把李锦绣当亲生女儿了,日夜精心照顾着,端水端药生怕李锦绣有一丁点不舒服,还特意去附近的寺庙给他求了一道母子平安的符,让他戴在身上。 李锦绣近来被肚子里的「崽儿」闹得很不安生,白天黑夜都提心弔胆的,生怕自己哪天一睁眼,看见的就是满脸冷酷的师尊。 他也打听到了师尊的消息。 多是夸赞师尊如何悲悯仁善,又如何神武不凡,也零零碎碎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江宗主寒症发作了,江宗主寒症又发作了,江宗主寒症连续发作,当众晕厥过去……李锦绣都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师尊的寒症是假的,也知道师尊就是故意以此引他出来的。 后来他又听说正魔两道恶战时,师尊负伤了,听说伤得很严重,谣言四起,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李锦绣有点急了。 还听说如今修真界四大邪宗联手了,势必要杀了江寒溯,脚踩玄门,统一修真界,李锦绣就更急了。 可急归急,他肚子大了,一直以来劳神忧思过甚,胎象总是不稳,哪怕日日都喝着安胎药,依旧体虚气弱。 夜里噩梦连连,一时梦见师尊拿着锁链,把他绑回去了,一时梦见师尊不顾他大着肚子,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一时又梦见师尊白衣染血,站在尸山血海里,摇摇欲坠…… 李锦绣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被汗水打湿。 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外面夜色正浓,不知何时人间已经入冬了,寒风透过门窗的缝隙挤了进来,他这种天生小火炉一般的纯阳之体,竟罕见地隐隐生寒。 抱着大肚子,把自己慢慢蜷缩成了一个球,迷迷煳煳勉强撑至了天明。 翌日,外面就传来消息,说是御尸宗被攻破了,大魔头被就地正法,小魔头则被生擒,不日后就要押解至灵剑宗受审,其余三大邪宗落马,也是迟早之事,持续了数月之久的战局,逐渐进入了尾声。 第171页 只不过听说,江寒溯虽就地斩杀了大魔头,但自己也身负重伤,说是断了一条胳膊,也有人说是一只手……反正谣言漫天飞,说什么的都有,如今已被座下徒儿们护送至了当地最近的家族中,暂且休养。 李锦绣得至此事后,当即神情大变,情绪失控到直接动了胎气,腹痛到眼前一阵发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普通的大夫根本就治不好他,大娘也不知听谁说的,说江宗主是修真界出了名的医师,心肠又好,如今恰好在附近的修真家族中落脚,若能求他赐药,定能救人。 大娘也是心疼坏了,哪管得了别的? 把李锦绣託付给傻儿子照顾,就独自跑去跪着磕头求药去了,可她就是个普通妇人,哪里见得到大名鼎鼎的江宗主? 不仅没见到人,求来药,反而惨遭护卫驱逐,幸而遇见了心软良善的沈银竹,当即就让护卫退下,温声细语道:「不知你求见家师所为何事?」 「我家儿媳妇孕中犯了胎气,腹痛不止,还求公子行行好,赐颗救命的丹药,我给公子磕头了!」 沈银竹伸手将人搀扶起,略一思忖便道:「家师重伤未愈,正在静养,不若这样,我也略通医术,可随你过去一趟。」 李锦绣迷迷煳煳,听见耳边一直有人在哭,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铁柱挺大一个老爷们,哭得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 「哭什么呢,傻子?」 「秀秀你别死!」傻子哭得稀里哗啦的,「秀秀最好了,秀秀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李锦绣左右环顾一圈,问:「你娘呢?」 「她去给你求药了,听说最近来了个有名的江医师,医术很厉害的,一定能治好你!」 李锦绣面色发沉,心道坏了,大娘这是好心办坏事啊,回头真要是把娃儿爹招来了,不仅自己惨了,跟自己有过虚假夫妻名分的傻子,也逃不了,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不行,他得躲,得快点躲起来! 下一刻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以及大娘的声音:「公子就是这里了,快请进。」 李锦绣心脏骤缩,几乎快不能唿吸了,紧接着他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大师兄。 不能让大师兄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第74章 师尊被锦绣气得吐血 「秀秀,秀秀!你快躺好,别乱动!当心再动了胎气!」傻子连忙按住李锦绣,急得跟小孩子似的,在床边团团转。 李锦绣心道,动个屁的胎气! 要是被大师兄撞破了我现在的样子,我死,你死,大家全都得死! 就是被傻子一耽搁,沈银竹已经踏进了屋里。 傻子还不算太傻,知道媳妇儿只能自己看,赶紧把床帐子扯了下来。 李锦绣怕得不行,躲在床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沈银竹颇为有礼,知晓男女有别,并未近身,而是悬丝诊脉,一根细细的丝线蓦然袭来,缠绕在了李锦绣的右手腕上,他几乎是本能地往回抽手。 下一刻,大师兄的声音就传来了:「夫人莫要惊慌,这不过是诊脉而已。」 李锦绣心惊肉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千万别自乱阵脚。 还对傻子使了个眼色,傻子露出一副「秀秀别怕,一切有我」的表情,忙道:「谢谢谢谢,俺会按住俺媳妇儿咧。」 沈银竹曲指搭在丝线上片刻,眉头逐渐蹙起。 是喜脉,而且脉象凌乱,看样子这位妇人心绪很重啊,不仅如此,沈银竹跟随在师尊身边多年,虽因自身天赋不佳,没能得到师尊的真传,但大概还是探出此喜脉的不同寻常。 不似自然受孕,倒像是药物所致。 出于医者仁心,沈银竹便委婉地询问,日常可有服用什么药? 大娘道:「都是一些安胎药!我这媳妇儿啊,身子骨弱,还总是心绪不宁的,虽说是头一胎,但肚子比寻常孕妇大,瞧着像是双生胎,寻常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生,夜里总是噩梦连连,瞧着让人心疼得紧!」 沈银竹想问的不是这个,思及或许是儿子那方面不行,暗地里吃了什么药,又不好让母亲知晓,便让大娘先出去煎药,等人走后,才又问:「孕前可有吃什么药?」 「俺娘刚刚都说咧,吃的都是安胎药!」傻子想摸摸秀秀的手,却被秀秀一巴掌拍了回去,不仅不生气,还笑嘿嘿地夸秀秀真有劲儿。 李锦绣被傻子气得胃都隐隐作痛了。 沈银竹看出了此人是个傻的,只好转头望向床帐里的人,问:「敢问夫人,孕前可有吃什么药?」 李锦绣不敢开口,他知道大师兄聪明,就算自己变幻了嗓音,依旧可能被大师兄察觉,当即就拧了一下傻子的手。 傻子嘿嘿直笑,把头伸进帐子里,看见李锦绣沖他使的眼色,还有比划的动作,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俺媳妇儿是哑巴咧。」傻子对沈银竹说。 李锦绣暗暗点头,才刚要松口气,哪知傻子又道:「俺媳妇儿叫秀秀,长得可俊咧。」 李锦绣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沈银竹微微扬眉,略一思忖,便问:「那此前可有吃过什么药?」 「不知道咧,俺娘说了,让俺把秀秀肚里的娃娃当自己的种!」傻子笑嘿嘿的,憨厚地摸了摸头,「秀秀长得俊,生下来的娃儿肯定也俊!」 李锦绣:「……」 第172页 沈银竹心生疑虑,哑巴配傻子?莫不是这对母子买来的可怜女子? 听此话,这位夫人肚子里怀的,根本不是傻子的孩子,竟是借腹生子? 沈银竹出身不俗,但这些年来时常下山游歷,再离谱再骇人听闻的事,也曾亲眼目睹过,因此看起来依旧冷静自若。 他收了丝线,温声道:「切记,不可再劳神忧思,好生休养。」另外还取出了一只小玉瓶,耐心告知丹药的用法,须一日两次,饭后以温水化开服用。 另外,沈银竹还意有所指地说:「若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想寻求帮助,日后可书信一封,寄往灵剑宗。」 曲指一弹,一张黄符就贴在了床帐上。 等沈银竹走后,李锦绣才暗暗松了口气,从床帐上揭下黄符,定睛一瞧,竟是一张千里传音符。 只要把信贴上去,瞬间就能传到大师兄的面前。 大师兄是个好人啊,只可惜了,林姑娘不是他的良配,竟同小师妹暗度陈仓,行出了那等不知廉耻的苟|且之事! 算了算了,自己跟师尊偷|情,也没光明磊落到哪儿去,哪有脸说旁人? 门外沈银竹直接开门见山,向大娘打探了房里姑娘的来歷。 大娘人老实,一五一十说了,末了,还长嘆口气:「秀秀是个好姑娘啊,就是太命苦了,跟着我们也是受罪,若是公子不嫌弃,不若公子把她收了,留下当个粗使的婢女也好!」 沈银竹未曾答应,回去之后,刚好撞见自家未婚妻,还有小师妹。 见她俩穿了一样的衣裙,跟俩花蝴蝶似的,小师妹面色酡红,眼神迷|离,亲亲热热抱着林姑娘的手臂,嬉笑着道:「大师兄,我每天都这么缠着林姐姐,跟她同吃同住,大师兄不会吃醋吧?」 沈银竹笑笑道:「怎么会呢,我还要感谢你呢,近来事情繁多,我一时顾不得林姑娘,幸好有小师妹陪着。」顿了顿,他问,「燕师弟何在?」 小师妹道:「他啊,又带人出去寻小山师弟了,看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架势,真要是第一个被他找到了,他不得把小山的皮给剥了?我若是小山啊,我也躲着不出来呢。」 「莫要胡说。」沈银竹笑道,「燕师弟也是关心则乱。」 能不乱么? 小师弟跑了! 小师弟竟敢趁师尊下山,又跑了! 师尊虽然表面上什么也没说,但气得寒症一次又一次地发作!气得每天面色都是阴沉沉的,跟寒霜一样! 不久前与那魔头交战时,师尊受了伤,左手的手筋被挑断了,近来闭门不出地休养,除了沈银竹这位首座弟子外,谁也不见。 天知道沈银竹每次过去送药,都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小师弟再寻不回来,自己都快要疯了。 容成宣也是聪明的,自从小师弟跑了,就开始「发病」了,日日咳血,汤药不离口,瞧着风吹就倒,感觉也没几年可活了,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是夜,李锦绣又做了噩梦,梦里他又看见了师尊,师尊看起来特别不好,雪袍被鲜血染得斑驳不堪,站在尸山血海里摇摇欲坠,身上横七竖八扎了很多把刀剑。 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听见师尊沙哑的声儿,一遍遍痛苦地低喃,是不是只有师尊死了,你才肯原谅师尊? 是不是只有师尊死了,你才肯回头? 那师尊就去死好了…… 不要! 李锦绣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傻子一直很担心他,就寸步不移守在床边,结果李锦绣醒了,他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梦里的情绪跟乌云似的,笼罩在李锦绣的头顶,想起师尊重伤,小舟生死未卜,自己又大着肚子,不由悲从中来,抱着被褥蒙头呜咽着哭了起来。 翌日大娘从外头割了一大块猪肉,还买了一堆新鲜瓜果回来,说要做点好吃的,给秀秀好好补补。 李锦绣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人却一天比一天瘦,脸上瘦得都快没肉了。 显得眼睛格外大,却不似从前明亮如星,蒙着浅浅的愁云。 「我今个在外头可是听说了,那位江宗主不是胳膊断了,也不是手断了,是手筋被挑断了!」大娘把从外头听来的八卦,说出来给两个孩子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幸好挑断的是左手筋,要不然以后可就握不得剑了!」 李锦绣:「……」 铁柱:「秀秀吃肉,秀秀吃虾,秀秀吃鱼,秀秀吃排骨!」 「真是好人没好报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接上,外面的人现在都传,说什么江宗主门下跑了个弟子,现在到处在找,江宗主因为那个跑了的弟子,日日忧心如焚,还吐血了呢。」 李锦绣食不知味,狠狠抿了下嘴唇。 铁柱:「秀秀吃,秀秀吃,秀秀快吃呀!」 「他们还说,江宗主早发了话,不管是谁,只要能安然无恙把他的徒弟带回来,就将半座仙山拱手相赠!」大娘嘆道,「我不要什么仙山,给我十丸八丸治病救命的良药就好了。」 李锦绣:「……」 铁柱:「秀秀吃,秀秀再不吃,饭菜凉了就不香了!」 「我今个还在街上,看见画像了呢,长得真俊啊,跟咱家秀秀眉眼有那么点像!」大娘道,「但还是秀秀俊!」 饭后,李锦绣躺在竹椅上晒太阳。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铁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笨手笨脚地给他削苹果,大娘闲不住,跑去腌萝蔔了。 第173页 「傻子,回头我给你讨颗治傻病的丹药来,你可得答应我,好了以后不能学坏啊,踏踏实实跟你娘过日子。」 「嘿嘿嘿,俺都听秀秀的!」 「把我忘了吧,以后娶个老实本分的姑娘,一起好好孝敬你娘。」 「可俺就喜欢秀秀!」 「傻子!」李锦绣啐他一口。 当天晚上,李锦绣就换下了女装,穿着铁柱的粗布麻衣,用白布一圈一圈,把肚子缠绕住。 好在冬天的衣物本来就臃肿,不上手摸的话,也看不出来。 做完这些之后,李锦绣就独自出了门,走出很远之后,才对着大师兄留下的千里传音符,低声念了句:「大师兄,速来接我。」 沈银竹骤然得知了小师弟的下落,简直喜出望外。 顾不得考究小师弟手里如何会有自己的千里传音符,迅速起身寻去,可就在路过假山后面时,隐约听见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虽然很细微,但修真者耳力过人。 「啊……慢点啊,你想我死是不是?」 声音很熟悉,沈银竹不由脚下一顿,细听几句,心里惊疑,这不就是小师妹的声音? 深更半夜竟藏身在假山后面寻欢作乐! 容成宣都病成那副鬼德性了,竟还有精力和小师妹寻欢作乐,看来病得也不严重。 小师妹叫嚷声愈发大了,很快就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沈银竹着急去寻小师弟,没空搭理这俩人,脚下生风,匆匆去了。 前脚刚走,假山后面就传来了小师妹的娇嗔:「哎呀,林姐姐怕什么嘛!」 「方才有人经过。」 「有就有呗?又不是头一回被人听见,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难不成怕被人发现跟我偷|情的人是你?怕我家大师兄得知后,不肯作罢?」 林姑娘冷冷一笑:「我岂会怕他?将死之人,何足挂齿,他早晚得死在我的手里,到时候你与我这寡妇的恩爱日子长着呢。」 「那敢情好啊,等你杀了我大师兄,我再熬死容成宣,你是大寡妇,我是小寡妇,你我就是天生一对!」 夜色朦胧,沈银竹赶去时,远远就看见一道臃肿的身影。 李锦绣开门见山地道:「领我去见师尊吧。」 沈银竹见状也不好多问,将人秘密引去了师尊下榻的别院,原想跟着一起去,李锦绣婉言谢绝了。 当分别了足足四个月的师徒二人再相见时,彼此相对无言。 纵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处说起。 李锦绣直接跪了下来,毫无畏惧地仰头望着师尊。 师尊清减了很多,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袍,看起来空空荡荡的,面色也惨白,原本殷红如血的唇瓣,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左手衣袖束起,露出的手腕上缠绕着厚厚的白布,隐约还能看见血色。 看来传闻不假,师尊的左手筋真的被挑断了。面色十分憔悴,眼底一层青灰。 李锦绣打量江寒溯的同时,江寒溯也在打量着他。 徒儿瘦了好多,脸都瘦脱相了,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棉衣臃肿,可露出来的手枯瘦如柴,头髮也有点乱糟糟的,像枯黄的草。 不似当初养在江寒溯身边时,那般珠圆玉润了。 看来,徒儿得到了自由,但自由自在的生活,并没有过得多好啊。 即便是这样,还是江寒溯使了手段,硬生生把人逼回来的,若是不逼他,他只怕此生都不会主动回来见师尊了。 「事已至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李锦绣从袖中掏出匕首,直接抵在自己的喉咙上,正色道,「我知道我跑不了的,我永远都逃不出江宗主的手掌心,但我只求三件事。」 久别重逢竟不是拥抱着互诉衷情,江寒溯的肺腑五脏都隐隐作痛起来,感觉那刀子抵的不是锦绣的喉咙,分明是他江寒溯的命|根|子! 「你说。」 「第一,我要一颗包治百病的丹药!」 「允你。」 「第二我要你坦诚布公,告诉所有人,你的寒症是假的,我要你公开道歉,为那些辛辛苦苦为你奔波寻药的人道歉!」 「……」江寒溯沉默了很久才问,「你何时知道的?」 「你不要管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就说答不答应!」 这也不难,无非就是损些清誉,算不得什么。 江寒溯问:「第三件事是什么?」 「第三件事……我想一命换一命,求江宗主高抬贵手,放了我那个作恶多端,不知悔改的弟弟!」 虽然江寒溯早有预料,但真的亲耳听见李锦绣这么说,还是瞬间胸口剧痛,只觉得像是有刀子在心口乱绞。 所以说,到头来锦绣还是为了宿文舟才回来的,根本不是为了师尊! 哪怕外面现在都在传江宗主重伤,江宗主手筋断了,也无法博取锦绣的一点点怜悯之心。 那么多年的师徒之情,那么久以来的缠绵恩爱,爱到最后不过是雾中花,水中月! 江寒溯着实被他气得不轻,竟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他怕吓着锦绣,急急抬手掩唇,鲜血如泼,从掌心和指缝间淌了下来,沾湿一片衣袖。 第75章 师尊低声下气挽回锦绣 李锦绣瞬间神情一变,可很快又想,定是师尊装的,师尊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自己三言两语就气吐血了? 第174页 他才不会傻乎乎地相信! 才不会怜悯师尊! 「师尊到底还想装到几时?莫不是以为,我会因为师尊吐那么几口不疼不痒的血,就心疼到立马什么都忘了,再次回到师尊身边吧?」 李锦绣慢慢把差点窜起来,沖回师尊身边的身体,狠狠压了回去,明明心里在意得要死,嘴上却字字句句都是嘲讽,「江宗主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为什么?」事到如今,江寒溯最想问的,还是那句,「在你心里,师尊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呢? 李锦绣一直以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从前是师尊,他把师尊当最亲近的长辈,甚至是神明一样崇拜,后来渐渐地,他爱上了师尊,明明每天都能看见师尊,可还是想得慌,那时胆子大,脸皮厚,仗着师尊偏爱他,什么事都敢想敢干,一门心思往师尊床上爬。 当时想着,人活一世就得活个痛痛快快,难得有真心喜欢之人,若能和师尊做一夜夫妻,哪怕被打死也心甘情愿。 岂料一夜之后,师尊不仅没打死他,反而对他百般愧疚,说定会好好补偿他,把所有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李锦绣就跟猫儿一样,不仅偷着了腥,还侥倖全身而退了。 人都是贪心不足,他又想一夜夫妻不够本,哪怕委身当师尊的炉鼎,见不得光的情|人也好! 再后来,他得知师尊的寒症是假的,自己一直以来都被师尊骗得团团转,自己母亲的死,跟师尊有无法推脱的关系,自己悲惨的童年,以及种种可怕遭遇,全都是师尊造的孽时,他就已经对师尊由爱生恨了。 尤其一次次面对宿文舟,一次次听见宿文舟拿话刺激他,说若不是收留了他,自己的父母又怎么会死,骂他是个灾星。 李锦绣那时很难过,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灾星,不仅剋死了自己的父母,还把别人的父母也剋死了。 在外受气了,回来面对师尊这个罪魁祸首,总是压不住火气,就时有争吵,和师尊闹得不欢而散。 这时候温柔如解语花一般的容成宣趁虚而入,李锦绣满腹的委屈,也只能跟容成宣诉说。 可师尊却善妒成性,不仅怀疑他和容成宣有染,还不准他们私下来往。 那时李锦绣年轻气盛,桀骜不驯,根本就不服管教,不让他和容成宣见面,他就偏要见,还夜夜幽会,让师尊独守空房到天明。 当着师尊的面,就敢帮容成宣推轮椅,完全不把师尊放在眼里。 一来二去,师尊终于动了怒,把他拽回寝殿,给了他一次永生难忘的教训,事后李锦绣三天没下来床,只能吃点流食,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皮是好的。 打那往后,师徒之间就剑拔弩张起来,明明表面看起来依旧师友徒恭,背地里师尊扭着他的胳膊,将他重重摔上床去,还把他身上的弟子服,一片片撕下来。 师尊精力旺盛,非常人所能比拟,又极其擅长用药,把李锦绣折磨得死去活来,万般艰辛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总而言之,李锦绣吃不消了,受不住了就想着跑。 本想着先躲起来冷静个十天半月,甚至三年五载的,或许慢慢地,他就把往日种种放下了。 毕竟师尊至多是无心之失,见死不救,也算不得他的杀母仇人。 自己当时真的很爱师尊,爱到一点骨气都没有,只要师尊肯向他低一次头,说师尊错了,李锦绣就会立马原谅师尊,乖乖和他过日子。 可他一跑,师尊就抓他回来,前后不会超过一天。 他每跑一次,师尊就抓他一次,抓回来就往床上摔。 他本来就吃不消,师尊的欲|望太旺盛了,变本加厉地发疯掠夺,几乎把他往死路推。 李锦绣那时候真的很无助,很害怕,被锁链锁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喊破了嗓子都没人救他! 师尊精通医术,擅长炼药。 大量春|药和补药,往李锦绣嘴里灌,他好多时候都觉得,自己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就是一把剑鞘,除了容纳师尊这把剑之外,别无他用! 他甚至还在和师尊争执中,选择了很极端的方式,挥剑挑断自己的手筋,然后是脚筋,他只是想把一身修为还给师尊,以后和师尊恩怨两清。 可换来的,只是更加无情的囚|禁和掠夺! 最终,李锦绣因为承受不了师尊的欲|火,选择了在十七岁生辰宴上,扑向师尊手里的剑,主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句「江寒溯,我在地狱等你」,既是遗言,也是挑衅,更是他在赌气。 他死后特别害怕师尊真的追他追到地府里来了,根本就不敢转世投胎,自己把自己囚|禁在了死溪林里。 结果就是,时间一长,记忆受损,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 还傻乎乎地等师尊过来救他,殊不知他就是在躲师尊! 说起来真是可悲又可笑呢。 「玩|物而已。」李锦绣笑了,非常轻挑地道,「人人都说江宗主如高山白雪,不染纤尘,而我低贱不堪,我心里不服气,就想尝一尝江宗主的滋味。」 「那为何……」不接着尝下去呢? 「我腻了。」李锦绣冷冷道,「玩够了,不想再继续玩下去了!」 「……」 江寒溯瞬间心痛如绞,从喉咙里涌出了更多的血,他也顾不得擦拭,任由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领。 第175页 才一起身,李锦绣就神情一凛,那把匕首立马抵着喉咙,割出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深深刺痛了江寒溯的眼睛。 江寒溯几乎是从嗓子底,挤出一句话来:「你若敢死,我定将你那个弟弟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师尊,这种话三年前你就说过了呢。」李锦绣笑了笑,「那好啊,我先死,小舟后死,我与他黄泉相见,再续前缘!」 这也是江寒溯最怕的地方,他怕锦绣想不开,再度自戕,所以锦绣要跑,他不敢拦了,甚至还想方设法帮着他跑。 给他腹中揣个假孩子,也无非就是想有个羁绊牵扯住锦绣,让他好好活着! 李锦绣仰头,脸上没有畏惧之色,似乎只要江寒溯胆敢靠近他,就立马会狠狠割断自己的喉咙。 江寒溯驻足,露出了一抹苦笑:「你还是这么固执,看来不管过去三年也好,十三年也罢,都改不了你的倔脾气!」 「师尊不也同样如此?师尊自负精通医术,能救死扶伤,将旁人的性命捏在掌心,是生是死,都在你江宗主一念之间!你自认为能洞悉一切,擅自掌控他人的生死,却唯独三年前留不住区区一个我。」李锦绣冷冷一笑,「开心吗?看着我死在你面前,而你却无能为力?」 「我记得好清楚,那时你穿的衣袍上,浸满了我的血,你抱着我,紧紧捂住我身上的血口,想尽办法把丹药餵进我的嘴里。可我扑得决绝,那一剑刺得太深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在你怀里血尽而死!」 江寒溯痛苦地阖眸,突然觉得很疲倦,半晌之后,才睁开发红的眼眸,神情怔愣地问:「那你为何还要回来?死都死了,何故还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你没有来地狱找我啊。」李锦绣道,「我说过的,我会在地狱里等你,你不下去找我,那我就只能上来找你了。」 「这算是你对为师余情未了么?」江寒溯突然就笑了。 李锦绣摇摇头,手里匕首握得很紧。 江寒溯又问:」你凭什么认为,为师会答应你的条件? 「就凭我怀了你的孩子!」李锦绣伸手扯开衣袍,从中跃出一团白|花花的肚子,几乎同一时间,抵在喉咙处的匕首,就抵在了肚子上,他毫无惧色地仰头望着江寒溯,一字一顿地道,「若是江宗主不肯答应,那就只能来世再当亲人了!」 江寒溯缓步靠近,语气更冷:「你凭什么说,你腹中的孩儿是我的?」 「我自证不了,若是师尊不信,那也没办法了,要怪就怪孩子的命不好,摊上了一个不要他,还怀疑他的爹!」 他在赌,赌师尊在意他腹中的孩子,赌师尊还顾念着旧情,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未出世的孩子的情面上,就了他一桩心愿。 李锦绣知道小舟弟弟作恶多端,迟早要伏法,死有余辜,真是个坏透气的狗东西。 他也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很难收场,更知师尊是不可能放过小舟的了。 而小舟面对着杀死自己义父的仇人,也不可能放过师尊。 此前的恩怨还没算清,这又结了一桩怨。 怪只怪李锦绣欠了宿家的,他没办法,如果不救下宿文舟,以后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有脸去见养父养母。 终究还是和师尊有缘无分呢。 许久之后,江寒溯才轻轻一笑,笑得意味深长,笑得嘲讽十足,却也笑得让李锦绣摸不清头脑,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江寒溯已经飞快夺下了匕首,看似反手一抛,就生生刺穿了墙壁,化作一道流光在茫茫夜色中穿梭,最后铮的一声,擦着沈银竹的耳朵,钉在了他身后的大树上。 大树应声轰然倒塌。 沈银竹心尖剧颤,顾不得擦血,赶紧对着师尊的方向拱手,再不敢耽搁,飞速离开了是非之地。 房中李锦绣的双臂被一双更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将人提了起来,江寒溯目光晦涩难懂,盈盈闪烁着秋水一样的潋滟波光,还在满怀期许。 在李锦绣麻木的目光注视下,低声问:「锦绣,你从前明明很爱师尊的,你都忘了吗?是你说想跟师尊在一起,永远都不会离开师尊的,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 「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曾经短暂地爱过师尊而已。」 「你终于承认了,你爱过师尊!」 江寒溯的声音都在颤,只觉得这么久以来的心结,终于快要解开了,他不怕锦绣爱别人,就怕锦绣心里一点点都不爱师尊。 李锦绣笑了笑,自嘲地说,「师尊认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我么?我出身微贱,从小就四处漂泊,无依无靠,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当时就特别馋肉包子,馋得晚上做梦都在吃肉包子,有一回饿极了,就偷了一个肉包子,被打得满脸血,我当时混着血一口一口把肉包子啃了,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可后来,我拜入了师门,日日都能吃到肉包子,还有各种各样好吃的,吃都吃不完。渐渐地,我就不爱吃肉包子了,看了就想吐!」 「对我来说,师尊和我当年吃的那个肉包子没什么区别,我只是在那个时间点上特别需要,一定要得到不可,可得到之后,又遇见了更好的,回头想想肉包子也不过如此。」 李锦绣仰头,面无表情地问:「师尊,你听明白了么?我的意思是说,师尊也不过如此!」 江寒溯眼里的光,像是风中残烛,渐渐熄灭了,好久之后才怅然一笑。 第176页 原来如此,在徒儿眼里师尊的新鲜感已经过了,徒儿长大了,翅膀硬|了,会飞了,已经不再需要师尊了,可师尊却还一厢情愿,总觉得徒儿离不开自己。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李锦绣是铁了心要和师尊一刀两断。 「可不可以不分开?」 江寒溯轻声问,眼眶已经慢慢红了两手一直摩挲着徒儿的手臂,怎么都不肯放手。 李锦绣从来没想过,师尊有一天会这么低声下气地跟自己说话,更没想到,师尊竟然会用哀求的语气,问他,「告诉师尊,好不好?怎样才能和好?」 第76章 就当是可怜可怜师尊呢? 李锦绣摇摇头,棉衣敞着,明显圆润的肚子藏都藏不住了,就这么突兀地横在他和师尊之间。 可师尊似乎并不关心他腹中的小生命,只一遍遍执拗地问他,怎么样才能不分开? 「师尊忘不了你,这三年又四个月以来,师尊没有一时一刻忘了你的,我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你!」 「锦绣,师尊还喜欢你,师尊还爱着你!不分开,好不好?师尊以前骗你是师尊的不对,师尊会改的!」 「改?怎么改?这世间并非事事都有挽回的余地!」 李锦绣眼角含泪,仰头望着最熟悉的师尊,终究还是问出了藏在心里多年的疑问,「师尊为什么要骗人?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无中生有,非说自己有什么寒症!」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江寒溯耐心向他解释。 原来江寒溯自小时,也有和李锦绣类似的遭遇,都曾因太过美貌,而遭到坏人的觊觎,意图将他擒住调|教成炉鼎。 幸好得恩师搭救,拜入了仙门学道,才得以保全自己。 至于为何要说自己有寒症,初时只是江寒溯试探人心的一种手段而已。正因幼年时,屡次因相信旁人,而遭到迫害,遂才想出此法,若真心待他,自不会趁人之危,若待他非真心,江寒溯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本也无伤大雅。 可坏就坏在江寒溯以寒症发作为由,不见外客之时,意外耽搁了一位难产妇人的最佳抢救时间。 而这位妇人就是李锦绣的母亲。 得知此事时,江寒溯面露震惊,满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徒儿,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了当年的情形,最终定格在了一张皱皱巴巴,还通红的小脸上。 原来那个跟猫儿一样孱弱的小婴儿,就是李锦绣啊。 江寒溯当初匆匆赶去,但为时已晚,见那孩子实在孱弱,还特意留下了一瓶丹药,如今回想起来,原来那才是他和李锦绣的初见! 明明当时江寒溯已隐隐有预感,那孩子不会受到亲人的善待,但并没有多管闲事。 「我知师尊当年也是无心之失,就算早知此事,也不曾怪过师尊,人各有命。可师尊为何要骗我?」李锦绣语气哽咽,质问他,「看我为了师尊急得团团转,心疼地一夜夜睡不好,也吃不好,师尊心里很得意,是不是?」 江寒溯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很动容,握住李锦绣的手臂,越发用力了:「你担心师尊?心疼师尊?」 「我为了能治好师尊的寒症,想尽了办法,还因此,因此差点就……」就死在了御尸宗的酷刑之下,可到头来却发现,寒症是假的,我一年又一年,向上苍许下的愿望,原不过是一场笑话! 「我恨你!」李锦绣挣开了师尊的手,满眼憎恨道,「江寒溯,你枉为正道,枉为人师!」 江寒溯的手空了,心里也瞬间空落落的。 片刻之后,才苦笑着道:「原来如此,我竟是个煳涂蛋,不知你真正恨我到底为何,今日才算是明白了。」 「若师尊没有寒症,你还会心疼师尊么?」江寒溯眼眶湿|红,神情依旧温柔地望着他,「容成宣身子弱,稍有病痛就能将你引去,你彻夜彻夜陪在他身边,衣不解带守着他,困了累了,就贴在他床边睡!」 江寒溯难过地道:「师尊也是人,师尊也会嫉妒,猜忌,吃醋,你明明说好了,晚上要陪师尊过夜,师尊坐在窗前等你一宿,你却迟迟不来。」 李锦绣记得这些,可那时他分|身乏术,无法抛下楚楚可怜的师兄不管,跑去跟师尊缠绵快活,当年和容成宣结拜时,向天地许下过重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李锦绣是个信守诺言之人。 他知道自己那时候或多或少冷落了师尊,可事后也都有补偿啊。他买了很多精巧的小玩意儿,给师尊玩,只不过师尊都不太喜欢,一直锁在箱子里吃灰而已。 「师尊寒症发作都留不住你,若是一旦寒症好了,就更留不住你了。」这就是江寒溯一直装病的原因,不过是想留住徒儿的心而已。 可他却一输再输,李锦绣总是会在师尊和师兄之间,轻而易举就做出选择。 从前江寒溯只当锦绣更爱容成宣,如今才堪堪知晓,锦绣早就知道自己装病的把戏了。 「若是可以,我倒希望寒症是真的,哪怕发作时痛不欲生,也好过眼睁睁看着你弃我而去。」 话到此处,江寒溯小心翼翼地握上了徒儿温热的双手,这是他四个月以来,可望而不可求的,如今他已知徒儿的决绝,可还是想奢求徒儿的怜悯,轻声道,「锦绣,你已经捨弃过师尊一次了,师尊就是不想放手,师尊还爱着你,师尊不想结束这段感情。」 第177页 「就当是可怜可怜师尊呢?」江寒溯声音更温柔了,「再骗骗师尊也好啊。」 李锦绣下意识回握住师尊的手,只觉得这手又冷又冰,跟死人没什么分别,但握久了总归是暖的。 他摸到了师尊腕间垂落的白布,仰头问:「手筋是真断,还是假断?」 「真断。」 「师尊自己挑断的么?」李锦绣问,「我要听真话。」 「不是。」江寒溯道,「是被你弟弟的义父挑断的。」 只不过我当时没躲而已。 见师尊平安,手也还能动,看样子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心里稍安了些。 李锦绣刚想快刀斩乱麻,一口气和师尊说清楚,该断不断,必受其乱,他已经因此死过一回了,不能再旧事重演。 可下一瞬温热的唇就贴了上来,师尊的吻很轻柔,像是呵护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浓密的长睫交织成网,遮掩住翡翠似的眼眸,那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欲|望,宛如勐兽一般蛰伏其中。 距离太近了,李锦绣视线受阻,看不清师尊的脸,他试图探听师尊的心声,可随即耳边就传来师尊细弱的,刻意压抑的哽咽声,从嗓子底闷闷地溢了出来,师尊似乎在哭,声音听起来隐忍又痛苦。 李锦绣万般难过地想,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不孝顺的徒弟,也是最不合格的爱人,三言两语就把一向淡漠寡言的师尊,逼得红着眼眸,卑微向他索爱。 他听见师尊在他耳畔,用微弱又可怜的声音,问他,师尊还可以吻你么? 师尊还能不能抱你? 可不等李锦绣回答,更温柔也更热烈的吻,就跟细密的雨点似的,落在了李锦绣的唇上,脸上,额头还有眼眸上。他的身体渐渐从僵硬到绵软,意识到自己的意志在逐步瓦解,又要沦陷其中了,李锦绣使劲掐着掌心,狠狠道:「我不会再跟你上|床了!」 「好。」那就不上|床。 江寒溯挥袖清理干净桌上的茶具,将人放倒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在桌子上做,就不算上|床。 当后背触碰到了冰冷的桌面,李锦绣瞬间清醒了两分,下意识要将师尊推开,理智告诉他不行,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了! 他和师尊之间已经不可能重归于好了! 与其互相折磨不如痛快一些一刀两断,或许对彼此都好。 可师尊吻得很有技巧,不知道是不是用药了,李锦绣觉得头脑很快就晕沉沉的,身体也轻飘飘的,像是躺在了云端,他不愿意被下|药,又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悲愤地吼:「不要再对我下|药了!」 我不是你江寒溯掌心的玩物,任由你胡作非为! 「好。」 江寒溯答应得非常痛快,一手摸索着同李锦绣十指相扣,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在李锦绣惊慌又畏惧的目光注视下,打开了塞子,江寒溯把药|粉倒入口中,伴随着发红的喉结轻轻滚动。 整瓶的春|药,他一口就吞下去了。 确实没给李锦绣下|药,他给自己下。 「跑罢。」 江寒溯慢慢松开了他,药效几乎瞬间就发挥了作用,血丝密密麻麻在眼底浮现,声音也变得沙哑,「想跑就跑罢。」 李锦绣眼睁睁地看着师尊作死嗑|药,又震惊又怕,不断地摇着头。 他想让师尊把药吐出来,吃这么多会死人的! 可师尊偏过头,固执地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额头上的一根青筋跳得特别厉害。 怎么办? 跑是不跑? 本来他就吃不消师尊,哪怕给他下点春|药都勉勉强强,眼下师尊把春|药下在自己身上,那还得了? 跑! 得快点跑! 要不然今晚就得一尸两命了! 可他挺着个大肚子,又能跑哪儿去? 才一起身,又被按回去了,江寒溯笑了笑,眼底的两束小火苗熊熊燃烧:「你还真跑啊……」 李锦绣再想反抗已经来不及了,手脚都被灵力紧紧束缚住,整个平躺在桌面上,呈个「太」字,明显圆润的肚皮,此刻像是李锦绣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赶紧道:「不行!会,会伤到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江寒溯情不自禁重复这句话,一瞬间就被取悦到了。 他像是初为人父一般,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侧耳贴在徒儿圆润的肚皮上,眼睛明亮,唇角漾起浅笑,静静听了好一会儿,才语气轻快地说,「孩子说他想爹爹了。」 李锦绣既欣喜又难过,看样子师尊还是很在意他肚子里的崽儿。 这样也好,以后崽儿生下来了,还是留给师尊照顾罢,就全然当个念想好了。 可下一瞬,师尊的话让他的心狠狠跌入了谷底。 「孩子说他想见爹爹,那就……见一面罢。」 江寒溯说这句话时,已经把碍眼的棉衣扯了下来,没有过多的犹豫,轻车熟路就进去了。 第77章 叫声夫君听听? 事后,李锦绣裹着被撕坏的衣服,蜷缩在角落里哭。 他不是哭孩子,孩子随爹了,就是铁打的胎,没被|干|死,他哭的是他自己,怎么这么可怜,凄悽惨惨被压在桌子上,要不是桌子腿后来崩断了,这会儿自己还下不来呢。 江寒溯药效已清,满脸都是吃得饕足意满后的得意,当着徒儿的面,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回去了,又变成了素日不染纤尘的模样。 第178页 他要抱起徒儿去洗漱,徒儿抗拒得很,怎么都不肯让他碰。 跟翻了壳的乌龟一样,艰难地在角落里挪动,拖出了一条旖旎痕迹。 明显又大了一圈的肚皮,圆得像个盖在身上的大贝壳。才四个月,肚子就这么大了,若是怀胎十月,不知道要大成什么样。 被欺负惨了,眼眸湿|红一片,整个人蔫蔫巴巴的,两手崩溃地捂着通红的脸,啪嗒啪嗒掉眼泪。 时不时还悄悄往身下瞥一眼,然后眼泪就落得更凶了。 「伤得不算厉害,如果你愿意的话,师尊现在就可以抱你下去洗漱,然后上药,给你准备好吃的,你饱饱吃一顿,再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恢復如初了。」 李锦绣恨恨地道:「恢復如初,再让你作践是也不是?」 「你在期待下一次么?」江寒溯笑道,「现在就可以。」 李锦绣瞳孔发颤,不敢置信地瞪着师尊。 江寒溯就喜欢看徒儿这副吃惊的表情,当即笑得更开心了:「春|药为师还有很多,不过,不用这种东西助兴,师尊现在也能让你玩得尽兴。」 李锦绣既羞愤又憎恶,回想起师尊还曾在红帐中抱着自己的尸体恩爱缠绵,胃里就一阵噁心,不由自主伏下身干呕。 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江寒溯心疼极了,想不到徒儿害喜这般严重,忙上前搀扶,可又被徒儿挥手挡开,他故意不躲,任由徒儿啪的一声,重重打在他断了手筋的左腕上,鲜血瞬间蔓延而出,顺着指尖滴落在地,触目惊心。 就趁李锦绣惊愕之际,江寒溯已经用脚踩掉了裹在徒儿身上,脏乱不堪的破棉衣,居高临下欣赏着自己昨夜的杰作,直把徒儿盯得羞愤不堪,捧着肚子要往墙面上撞,才赶紧哑着声儿央求:「只当是可怜可怜师尊呢?」 他把自己血淋淋的手腕,伸给徒儿看。 以期得到徒儿的怜悯,可得来的却是李锦绣看透奸计后,羞愤的一声:「呸!」 江寒溯单手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笑道:「不疼了,徒儿只要吹一吹,师尊就一点都不疼了。」 李锦绣抿着被师尊吻得通红,肿到发亮的嘴唇,满眼憎恶地瞪着人。可换来的却是师尊温柔濡湿的几个吻。 他恼羞成怒,伸手推搡,可师尊却捧着他细细的手腕,低头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手背。 「这样有意思么?江宗主?您贵为一宗之主,名声在外,时至今日,要何不得?何必还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李锦绣悄悄往伤处瞥了眼,差点又落下泪来,伤成了这副样子,得养多久才能好啊。 就算师尊是铁打的人,也不能把他当磨刀石吧,更何况他现在有孕在身,一个不留意就可能一尸两命! 「你连死都不怕,竟也怕疼么?」 江寒溯耐心给他上药,修长的手指指尖红通通的,都是被徒儿挨个咬的,见徒儿闭着眼睛,默默流泪的可怜样,江寒溯心肠又软了,柔声道,「莫哭了,都是师尊不好,师尊就在此,任你撒气好不好?」 李锦绣置若罔闻,把脸扭过去,眼泪在半空中都划出了一条珍珠串。 「怎样才能不哭?」江寒溯捧住徒儿的手,伏首亲吻,然后又仰头问,「师尊给你一把匕首,你照着师尊的胸口狠狠|捅|几下出出气,好不好?」 李锦绣还是不理他,眼泪落得更凶了。 「锦绣,好锦绣…」温热的大手摸索着同他十指相扣,江寒溯把脸贴在徒儿的肚皮上,声音十分沙哑,「师尊什么都应你,只要你别哭了,你一哭师尊的心都要碎了…」 江寒溯答应了他的条件,但只应了前两条。 包治百病的丹药他给了,也公开承认自己的寒症是假,但也只是激起了一层小水花而已,又能有损江寒溯几分清誉? 尤其眼下江寒溯才剿灭了御尸宗,对修真界来说可谓是大功一件。 这个时候就算爆出来江寒溯枉为人师,强制座下亲传弟子,沦为身下禁|脔这种惊天丑闻,想来也奈何不了他。 李锦绣也从来没想过要真正毁掉师尊,只不过迟迟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他要求见小舟一面,却遭到了江寒溯的拒绝,江寒溯说他的胎象不稳,水牢那种地方阴湿难闻,对腹中胎儿不好,活人在那儿待不了半月,就得要去半条命。 李锦绣一听就急了,迫切地恳求师尊大发慈悲,把小舟从水牢里放出来,还为此跟师尊谈条件,说愿意用身体作为筹码。 可师尊都不为所动,沉默得像一座冰雕,自顾自舀着粥,慢慢吹温。直到李锦绣抓住他的衣袖,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泪眼婆娑地叫师尊,才有了点反应。 江寒溯像是突然起死回生了,慢慢抬眼瞧他,语气淡淡的:「你唤我……什么?」 「师尊……不,夫君!」李锦绣喉咙哽咽,只要一想到小舟此刻在水牢里受苦,就心急如焚,什么也顾不得了,「夫君你帮帮我,好不好?就再帮我一次,别让他受太多的苦!」 「好,夫君帮你。」江寒溯笑了,温柔地抚摸着徒儿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的脸,「你莫担心,只要你好好活着,他就死不了。」 李锦绣私底下托大师兄把丹药给傻子送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千万别跟师尊说,可师尊还是知道了。 当天晚上就把李锦绣压在新换的檀木桌子上,一边轻啄徒儿跟剥壳荔枝一样白皙光滑的肩胛,一边在他耳边低语:「听闻你不久前才死了个夫君。」 第179页 「我什么时候死的,我怎么不知道?」江寒溯问,「你为我披麻戴孝了么?有没有替我守寡?」 「唔,师,师尊……」 「叫夫君。」 李锦绣的眼睛被布条蒙住,双腕同样被绑,还被师尊用剑钉在了头顶的圆桌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真是可怜,夫君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的,乱世之中,命如飘烛,日子实在难过,不得已才改嫁。」 「你寻什么人不好?寻了个傻子。」 「哦对了,你们拜堂了么?」江寒溯挑起徒儿的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有没有穿婚服?洞房了没有?」 「师,师尊不要……」李锦绣看不见,身体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怕得一直哆嗦,一直抖,说话都带着哭腔,「夫君,我,我怕,别这样,我我真的怕……」 「怕什么?怕你才死不足半年的夫君,突然从棺材里爬出来,拉着你一起下地狱么?」江寒溯轻轻一笑,声音似那鬼魅,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莫怕,就算师尊化作了厉鬼,也不会伤害你的,只会惩罚你的不忠而已。」 「我,我没有不忠!没有改嫁……不,我就没有嫁过人!」李锦绣争辩,「师尊又不曾娶过我!」话到这里还有点委屈。 「娶过的,只是你不知道。」江寒溯阖眸嘆息,「师尊在梦里,迎娶过你千百次,也曾与你冥婚过,抱着你的尸体在棺椁中洞房花烛,你的身体好冷,不似现在温热,师尊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与你……」 李锦绣听不下去了,使劲摇了摇头。 「你日日与那傻子同吃同住,那傻子还唤你秀秀。」江寒溯嘲弄一笑,「你是打算孩子生下来后,让那傻子当爹,是不是?」 见李锦绣死死咬牙,通红着脸一声不吭,江寒溯惩罚似的,轻轻咬着徒儿殷红如血的耳垂,「他唤你秀秀,你就应,师尊唤你,你怎么不应?」 「锦绣,锦绣……」 「现在舒服点了没有?」 「秀秀怎么不理人呢?」江寒溯促狭地问,「又在跟师尊赌气么?」 江寒溯的声音很轻柔,他的吻却在妒火的炙烤之下,变得滚|烫无比,宛如烧红的烙铁,一下一下往徒儿干净的皮肤上烙去,隐约能听见滋滋滋的声音。 李锦绣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师尊宰割,每一次的反抗换来的都是更加难以承受的磨磋,他请求师尊行行好,发发慈悲心快停下来,自己月份大了,孩子会吃不消的。 江寒溯嗤的笑了一声:「若是连这种程度都受不住,那它既不配做你的孩子,也不配做我的孩子!」 他嫉妒一个傻子,居然能和锦绣有名有份地做了四个月的夫妻,但又不愿因为一个傻子,就和锦绣再生矛盾。 嫉妒像是火焰一般,烧得他遍体鳞伤,浑身难受,只有靠近锦绣才能稍微缓解一些。 「你可有唤过那傻子夫君?」 江寒溯嫉妒地问,在问出答案之前,是不可能再吻徒儿的了,也不可能再好声好语哄着徒儿。 结实有力的双臂,牢牢禁锢住徒儿的双腿,这张新做的紫檀木桌子,最是结实,看样子今晚上有的折腾了。 李锦绣吃不住力道,只能摇摇头。 「那你唤师尊一声夫君听听?」 江寒溯的声音婉转动人,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蛊惑人心,尤其此刻两人亲密无间,更像是在原本就熊熊燃烧的火堆里,又泼了一盆油。 修长的五指有力地扣住徒儿的膝盖,见徒儿又簌簌滚落下泪来,怎么都不肯喊,江寒溯轻轻吻掉他的泪,在他耳边低喃:「就唤一声,只当是垂怜师尊这么晚了,还送上门来供你玩弄作践。」 好没道理的话! 明明是师尊玩弄作践他,怎么从师尊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李锦绣愤懑不已,刚要口出恶言。 下一刻,一根手指就贴了上来,江寒溯道:「罢了,不想喊就不喊,当心动了胎气。」 事后,江寒溯把人抱回了床上,脚下踩着紫檀木的碎渣,稍微清理一番后,取出了一把类似于骨刺一样的法器,在李锦绣眼前摇晃,轻声道:「将此物穿在你的琵琶骨中,只要你敢离开为师超过百丈,就立马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李锦绣嗤笑道:「师尊,我不怕死,如果我怕死,我三年前就不会主动扑到师尊的剑上了。」 「你说得有理。」 江寒溯亲昵地吻了吻徒儿的额头,然后握住徒儿的手,施法将三枚骨刺,尽数打入自己的外耳轮上,伴随着软骨被刺穿的声音,几滴鲜血飞溅出来。 「你……!」 「这样一来就不怕你跑了。」江寒溯低头吻掉徒儿指尖沾染的血迹,轻声道,「你记清楚了,不能离开师尊百丈,否则师尊就会爆体而亡。」 「疯子!」 「嗯,我也爱你。」江寒溯答非所问,却字字戳心,「很爱很爱。」 第78章 您不能这么对我 江寒溯准许李锦绣私下探望宿文舟,也答应不会一同前往,给二人充足的时间叙旧。 却在送徒儿进地牢之前,亲手给徒儿换上了一套特别的衣服,上面布满了各种绳结,用的都是很特别的打结手法,除了江寒溯之外,保证没有第二个人解得开。 因为衣服的材质特殊,水火不侵还有一定的伪装之效,能很好地遮掩李锦绣过分圆润庞大的肚子,让人看不出一丝丝端倪来。 第180页 李锦绣穿上这身衣服,一时不知该感谢师尊细心体贴,还知道顾虑他的颜面,为他遮掩孕肚,还是该憎恶师尊心胸狭隘,竟为他亲手穿上了华丽的囚衣。 当师尊问他,喜不喜欢这身衣服时,李锦绣冷冷一笑,语气嘲弄道:「弟子何德何能,不过是薄柳之资,竟能让堂堂一宗之主如此觊觎提防!」 江寒溯手指轻抚,将衣衫上并不存在的浮灰抹去,闻言淡淡道:「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一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看来如今弟子与师尊之间早已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了,如今的师尊也没有道理可讲,不过视我为玩物一般,肆意掌控玩弄!可师尊莫要忘了,我是个餵不熟的白眼狼,一旦被我抓到了机会,定会回身狠狠咬你一口!」李锦绣恶狠狠地道,因为羞愤眼眸都有点烧红了。 「既然餵不熟,那餵饱也好。」江寒溯依旧语气温和,不过随意两句话,就把李锦绣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吃饱喝足了,又有力气跟师尊闹孩子脾气了,是不是?」 「江寒溯!」李锦绣气得攥紧拳头,通红着眼,「您不能这么对我!」 「叫师尊,不许没大没小。」 江寒溯帮他系好了最后一个衣结,才低头要吻徒儿的唇,可徒儿在闹脾气,故意把头转了过去,很快就被一只大手温柔地托住,轻轻捧了回来。 一吻过后,江寒溯忍不住又想把碍事的衣服脱下来,但思及徒儿惦记着地牢里的那个小魔头,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将徒儿亲自送了过去,一路上李锦绣都默不作声,脚下踩着薄薄一层雪,冰天雪地的,他大着肚子不敢走快,但又不想和师尊离太近,就赌气地闷头一个箭步,结果脚下一滑,步子扯大了,差点滑倒不说,还扯痛了伤口,眼眶瞬间就疼红了。 「怎么这样不小心?」 江寒溯手疾眼快将人搀扶住,可怀里的徒儿从来记吃不记打,竟还敢挣扎,索性就紧紧扣在怀里。 「放开!」李锦绣又急又羞,目光四下乱扫,「当心被人看见!」 「怕什么?自家徒儿,当师尊的还不能抱一抱了?」江寒溯不仅抱着他,还毫不避讳地伸手往下抚摸,声音更柔,「你是我养大的,本就该属于我。」 话到此处,就已经摸索到了徒儿的伤处,虽然隔着衣服,但轻轻一碰都很疼。 李锦绣一边忍疼,一边压低声哀求,「别这样,求您了,真的,真的会被人看见……呃。」 嘴很快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 江寒溯自顾自地摸索了一番,感觉没什么大碍,这才咬着耳朵,低声道:「好徒儿,怎么总是学不乖?雪天路滑若是摔着了,该如何是好?不若这样,今晚师尊给你钉个铃铛上去,只要一走快了,铃儿就铛铛响,可好?」 说此话时,手已经松开了。 李锦绣追着师尊的手,狠狠一口咬在了虎口上。 也就是这么一口,好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江寒溯微微扬眉,很享受被徒儿咬的滋味,直接将人拽进了路边一处假山后面,等二人再出来时,李锦绣走路明显慢了许多,低着头,眼睛更红了。 「地牢里阴冷潮湿,你在里面不要待太久,恐对你的身体和腹中胎儿不好。」 江寒溯温柔地帮徒儿整理衣袍,衣领上毛茸茸的一圈雪白狐狸毛,衬得徒儿气色很好,瞧着面色红润,肤白若雪,同三日前粗布麻衣跪在自己面前的可怜样,简直判若两人。 「师尊话说得真好听,嘴上说怕我动了胎气,实则不过是怕我与宿文舟旧情復燃罢?」 李锦绣已经同江寒溯说清楚了,小舟是他养父母家的弟弟,但江寒溯嫉妒心重,终日疑神疑鬼的,只要李锦绣的目光错开一秒,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看别的男人。 「原来你喜欢听师尊说话。」江寒溯轻抚上徒儿温热雪润的面庞,眸色温柔。 什么兄弟不兄弟的,在江寒溯看来,就算是骨肉至亲,也一切皆有可能。 再者,宿文舟纵然小时候是好人家的孩子,知礼明仪懂事有分寸,可却在御尸宗长大,在众多邪修术士耳濡目染之下,定会长歪,偏李锦绣还反驳不了,毕竟宿文舟确实如师尊所言,不仅学坏了,长偏了,还一门心思要操|死哥哥。 他不肯让师尊同去,就是怕一会儿刺激到了小舟,就以小舟的脾气,只怕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口,到时候免不了要多生事端。 李锦绣撇开脸,语气冷冷的:「我已怀了江宗主的骨肉,江宗主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是有这方面的顾虑,但为师也是为了你着想。」江寒溯倒也没有否认,还笑笑说,「毕竟你现在月份大了,若是一不小心动了胎气,伤着了孩子,该如何是好?」 李锦绣冷笑:「师尊大可放心,纵然师尊没有分寸,哪怕我腹大至此,还要服用大量春|药,日日与我耳鬓厮磨,但我如今既怀了这个孩子,就是这孩子的母亲,自然事事都会为孩子着想,绝不会如师尊那般不知节制收敛!」 话到此处,两人已经来到了地牢门口,负责守门的护卫已经提前调走了,江寒溯将一枚钥匙,放在徒儿的掌心,慢慢包住徒儿温热的手,使劲握了握,很久之后才松开。 「我在此等你,去罢。」 李锦绣进入了地牢,里面果真如师尊说的一样阴暗潮湿,气味也难闻,只有几盏蜡烛在两旁的灯架上摇曳,不知打哪儿吹来一阵风,风中夹杂着异常难闻的腥臭味,差点把他噁心吐了。 第181页 幸好来前师尊在他腰间挂了个香囊,里面不仅塞了安胎养气的药材,还有几味气味清新的甘草,李锦绣拽下香囊,抵在鼻尖狠狠嗅了嗅,刚才那种噁心感,这才渐渐消散。 下一瞬,他就听见了锁链拖拽的响声,旋即就是熟悉的嘲讽:「呦,这不是灵剑宗宗主座下,素有华光珠玉之称的小徒弟,李锦绣李少侠么?怎生会纡尊降贵来到这骯脏不堪的地牢里?莫不是来探望我这个死囚的?」 李锦绣寻声望去,在地牢最深处,看见了一间最为偏僻的牢房,隐隐能看见一道被绑在刑架上的人影。 他收起香囊,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感,手扶着牢门,果真在一片昏暗中,看清楚了此人的脸。 正是宿文舟,错不了! 此刻一身血污,被锁链禁锢在了刑架之上,虽然狼狈,但脸上满是讥讽的笑。 以李锦绣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这锁链和刑架上流转着强盛的灵力,若用外力强破,只怕救人不成,反而会让被束缚之人,瞬间爆体而亡。 「小舟!」 李锦绣连忙打开铜锁,一脚才踏进去,就听见一声断呵,「别叫我小舟!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是来看笑话的?」 「你受苦了。」 李锦绣走上前去,看了看小舟身上缠绕的锁链,却又不知如何下手,只好攥着衣袖,想给他擦擦脸上的血,却不料自己害喜厉害,竟忍不住面色一变,胃里又隐隐作呕。 「李锦绣,你连装都装不会,可别以为你假惺惺过来看我,我就能原谅你当年的所作所为了。」 宿文舟嗤笑一声,紧紧盯着面前之人的脸,见这张陌生的脸此刻煞白煞白的,看着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还蹙眉道,「怎么着?被男人操|大了肚子,害喜了?」 李锦绣心神一晃,还以为被看出来了,下意识仰头望去,见宿文舟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一双鹰似的锐利眸子,此刻隐隐有点泛红。 几乎同一时间,他听见了小舟的心声:【好啊,还知道过来看我,我还以为哥哥再也不肯理我了!】 「小舟……」 李锦绣难免动容,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弟弟了,记忆中弟弟的模样,还停留在儿时,粉粉糯糯的,像个小雪人,生起气来两手掐腰,小脸红通通的。 可当年的小雪人不知不觉就长大了,褪去了稚气,变得成熟了,眉眼间没了儿时的可爱天真,被时光的磨刀石磨得尖锐,寒芒毕露,哪怕心里叫着哥哥,明面上却冷眼相待,说话也毫不客气,尖锐的像一把把刀子。 「李锦绣,跑都跑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宿文舟冷冷道,「不要说是为了我才回来的,我不稀罕你为了我!我告诉你,火烧感化寺是我所为,我不觉得有错,是那群秃驴活该,你少跟我扯什么大道理,听着噁心!」 「也别充什么长辈,拿我爹娘出来说事,你没有资格提他二老,他二老是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 话到此处,宿文舟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李锦绣,目光如炬,像是要在他脸上燎出无数个血淋淋的窟窿来,他在仔细端详李锦绣的面容,想将这张脸刻在脑子里,哪怕来日自己死了,入地府了,想来也没那么容易转世投胎,生前业障深重,死后怕是要在油锅里滚一滚,刀山火海上受些煎熬。 滋味定然不会好受,总得念着什么,惦记着什么,才好熬过去。 就像小时候生病一样,怕苦不愿意喝药,但只要想到有甜甜的蜜饯可以吃,就能忍下了。 宿文舟自幼失去父母双亲,从那往后就一直风雨飘摇的,离开了李锦绣后,就从一个地狱跌落了另一个地狱。虽说义父待他挺好,但邪宗之中,哪有什么纯粹的感情? 还不是利用来,利用去的? 如果他不坏不狠,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在御尸宗根本就活不下去。 事已至此,宿文舟没什么好怕的,他唯一担心的就只有李锦绣了。 「不要为我做任何事,不要为了我去答应任何人的条件,更不要牺牲自己来换我。」宿文舟冷言冷语,「我不会领你的情,更不会感激你。而且,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我不知错,也不会认的,一旦放过了我,就是纵虎归山,来日我定会十倍百倍向你灵剑宗讨回来!」 「小舟!」李锦绣沉声道,「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也心知肚明!御尸宗为祸修真界,被灭是早晚的事,纵然我师尊不出手,也会有旁人!我知你感念你义父待你有养育之恩,心里恨我师尊杀你义父,但你义父也,也挑断了我师尊的手筋啊!」 「怎么,在李公子看来,我义父的一条命,还比不得你师尊断的一条手筋?!」宿文舟声音更冷。 李锦绣正色道:「是,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要不高兴。但在我看来,你义父的命就是比不过我师尊的一条手筋!」 「你……!」宿文舟不料李锦绣居然回答得这么干脆,当即被他气得剧烈挣扎,震得锁链乱响。 「小舟,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我的私心就是这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得我师尊重要!」李锦绣直言不讳地道,「他救了我,他养了我,他在我最苦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对我悉心照料,从不嫌弃我的出身,我的遭遇,视我如子,将毕身所学倾囊相传,如果没有他,我,我或许早就死了。」 第182页 「是么?可你的私心,你的贪|欲,驱使你三年前横剑对准你口中的恩师呢。」宿文舟嘲弄道,「你当时是怎么死的,还需要我告诉你么?」 「那是我和师尊之间的事,他杀我一次也好,杀我十次也罢,纵然杀我千百次,我依旧认他是我师尊!」 宿文舟狠狠道:「我看你是昏头了,想犯贱!」 他气得把脸扭了过去,很快又转了回来,质问,「想不到你对江寒溯用情至深,那他待你又如何?」 李锦绣语气里隐隐有些得意:「师尊自然待我用情更深!」 「是么?我看不然吧。」宿文舟的目光毫不避讳,上下扫了一遭,眸色更冷,「千结衣,衣有千千结,唯恐旁人解。这种东西想不到竟然会穿在你身上!」 李锦绣愣了愣,没想到小舟居然认识此衣,下一刻他就听见宿文舟咬牙切齿道:「此衣本就是我邪宗之物!你把此衣穿来见我,莫不是在向我挑衅?!」 李锦绣赶紧摇头,如何知道此衣的来歷? 他还单纯以为是师尊送他的礼物呢。 「还敢说你师尊待你用情至深?此衣在我邪宗,一向是用来约束身边禁|脔的!」宿文舟冷冷道,「看来江宗主待你不怎么放心啊,这是把你当禁|脔了?连你跟谁好都要管,江宗主还真是手眼通天啊,都把手伸到了徒弟的床上!」 李锦绣愣了愣,随即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袍,心道,禁|脔,禁|脔,从字面意思就能知晓,寓意为禁止别人享用的肉。 想不到师尊如今真是越来越离谱了,连装都不装一下,生怕别人染指了他分毫,这怎么不算用情至深,待他独一份的偏爱呢? 第79章 小舟气破防了 宿文舟看出了他的心思,瞬间既惊又怒,呵斥道:「李锦绣!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沦为别人掌心的玩物,你就这么得意?!」 「他不是别人,他是我师尊。」 「……」宿文舟恼怒,「这是重点吗?」 李锦绣愣了一下,人都说一孕傻三年。他才没生呢,记性就开始变差了。有点难为情地反问:「你,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宿文舟气得眼底都爬满了猩红的血点,倘若不是灵力被封,还被禁锢在了刑架上,他真的会跳起来,狠狠给李锦绣一拳,让他清醒清醒,别再这么沉迷下去了! 否则早晚要死在男人身下! 李锦绣听见了这句心声,有点心虚地撇开了脸,不太服气地想,以我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死在师尊身下? 要死也得死在师尊身上! 不过很快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小舟说的是「男人」,而他下意识想成了师尊。 因此,当宿文舟质问他,到底爱谁时,李锦绣几乎像是本能反应,脱口而出道:「江寒溯!」 「你再说一遍?」宿文舟咬牙切齿,震得身上锁链哗啦啦响。 感觉随时都要震断锁链,扑过来咬人了,李锦绣出于本能,往后退了一步,侧身时,还用手护住了肚子,深吸口气道:「我师尊江寒溯,我喜欢他,不,我爱他!我从始至终只爱他!」 身体里突然迸发出了勇气来,李锦绣说这话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仰头毫无任何羞愧地面对着宿文舟,脸上神采飞扬的,「只要一想到师尊也爱我,为了留住我就给我穿这种衣服,我就,就特别开心!」 「看出来了,要我夸你么?」宿文舟冷冷一笑,语气嘲弄道,「李锦绣,少自以为是了,这天底下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没有人能抛开你的皮囊说爱你!」 「我师尊就可以。」他甚至连我已经生出了尸斑的尸体,都不肯放过呢。 「江寒溯只是痴迷于你的美色!他根本就不爱你!」宿文舟言之凿凿地道,「你当年生得那样美,见过之人,终生难忘。江寒溯再如何医术了得,终归也是个血肉之躯,自然也有弱点,你又那么爱撩拨他,他能不心动么?」 见李锦绣不为所动,宿文舟满脸恨铁不成钢地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私底下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此前身上带的丹药,就是他给你的罢?」 「是啊,我师尊是医修,知我体弱,赐我丹药调养,有什么问题么?」李锦绣说起这个时,心里甜甜蜜蜜的。 抛开和师尊之间的矛盾,师尊待他一直好极了,什么好东西都给他。 「那可不是什么调养身子的丹药,而是血丹!药效和春|药是一样的!」 宿文舟再也忍受不了了,现在就要把江寒溯的罪行告知李锦绣,省得李锦绣将来后悔,冷冷道,「你对他所谓的爱,不过是他精心布局而已!你对他的情,也只是因为他对你下了药!药效使然,想不动情都难!」 此话一出,李锦绣的神情果然变了。 但并没有像宿文舟预想的一样痛苦不堪,羞愤交加,反而诡异的脸红了! 原来师尊一直都暗戳戳地谋划,把他往自己身边圈|禁么? 连给他的丹药,都是让人动情之物,这是多想得到他的心,得到他的爱啊? 一定是爱他爱到无法自拔,泥足深陷,才会出此下策! 想不到普照众生的清冷月亮,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人落下苍穹,沾染上了苍凉世道中的红尘之气。 连手筋都被人挑断了,还被一个小晚辈在此言语折辱! 江寒溯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第183页 李锦绣爱师尊的心,在此刻攀上了巅峰。 突然就觉得,我死都死了,如今早不似当年模样了,连身躯和皮囊也变了,只当作是学了一回哪咤,剜骨还父,削肉还母,此后再不姓李,就只当一个平凡人。 等解决了眼下困境后,把孩子生下来,以后也不闹了,就踏踏实实跟师尊过日子。 他从来都不求什么名分,只要师尊心里有自己就好了。 宿文舟紧紧盯着李锦绣,将他脸上变幻的神情尽收眼底,几乎要被气得呕出血来,愤恨道:「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江寒溯已经老了,他年纪大得都能当你爹了!我宁愿你喜欢的是容成宣,也不要你爱江寒溯啊!」 容成宣不仅是个残废,还是个病鬼,哪里受得住李锦绣折腾? 李锦绣年轻气盛的,在家吃不饱,必定要出来偷吃,宿文舟就有机会了。等把容成宣熬死了,自己就能趁虚而入了。 可江寒溯不一样! 江寒溯四肢健全,修为极高,还名声在外,哪怕素有寒症,也不影响他大杀四方,想来在床上也是极其厉害的。 更莫说他擅长用药,恐怕有着独特的房中秘|术,否则怎么把李锦绣迷得神魂颠倒,乐不思蜀? 「你煳涂,煳涂!」宿文舟大力挣扎,却被锁链上的符咒所伤,急火攻心之下,竟吐了一口血,不等李锦绣焦急过来安抚,就暴怒道,「你滚!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小舟!」李锦绣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极是难受,低声道,「你不要再挣扎了,否则到头来伤的是你自己!你莫怕,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我不要你救!你才不是我哥哥!」宿文舟暴怒道,偏头躲开了李锦绣抚上来的手。 震起来的锁链流窜的符咒,不小心打到了李锦绣,他下意识捂着肚子躲开,生怕伤到腹中的孩子。 宿文舟惊见这一幕,又想起方才李锦绣噁心反胃的样子,不由心头一寒,满是血丝的眼眸,直勾勾瞪着他,怒问:「是不是江寒溯餵你吃了什么?孕灵丹么?你与他莫不是有了孩子?」 「……」 「说话啊,是不是?你是不是怀了他的孩子?到底是不是?!」 在宿文舟连续追问之下,李锦绣强忍着腹中的不适感,点了点头。 空气瞬间就凝固了,约莫三秒之后。 地牢里爆发出了悽厉的咆哮声,宿文舟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狼,不顾符咒反噬,拼命挣扎,又被符咒反打,浑身噼里啪啦一阵电光流窜,鲜血夹杂着破碎的布料,漫天乱飞。 暴怒声响彻云霄。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李锦绣大惊失色,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生怕小舟抵死反抗,会遭受更厉害的反噬,当即也顾不得腹中的胎儿了,扑过去就要阻止。 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沖开,整个人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牢中飞了出去。 但预料之中的疼,并没有席捲全身。 一股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住,紧接着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 李锦绣心惊肉跳,脚还没踩稳,就赶紧摸了摸肚子,好在肚子不疼,看来孩子没事,心脏却依旧咚咚乱跳,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怎么样,可有受伤?」 江寒溯询问,见徒儿摇了摇头,当即一手揽着他,一手隔空抓去,原本暴怒嘶吼的小魔头,瞬间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师尊不要!」 李锦绣赶紧求情,两手下意识抓住师尊的衣袖,神情急切,「我并没有受伤!腹中的孩子也没事!求师尊看在徒儿的薄面上,就饶他一次!」 眼看着小舟被掐得面色酱紫,李锦绣什么也顾不得了,几乎要给师尊跪下了。 但他的膝盖还没有落地,就被师尊抓住手臂,稳稳託了起来,同时江寒溯松了手,非常自然地把手抚在徒儿脸上,柔声道:「好了,看把你急的,师尊又没对他怎样,不过就是想给他一点教训而已。」 李锦绣心有余悸,看了看满目柔情的师尊,又看了看瘫软在刑架上,满身是血,还气息奄奄的弟弟,眼眶一涩,开口就是一声哽咽:「师尊……」 「想求为师赐药为他疗伤?」 江寒溯问,修长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摩挲过徒儿颈间的齿痕时,还略微一顿,强忍住在外人面前就要了他的冲动,江寒溯唇角含笑,顺势抚了一把徒儿落在肩头的乌髮,不动声色就将齿痕展露出来。 宿文舟看得目眦尽裂,恨不得一刀一刀,把李锦绣脖子上的吻痕剐掉,即便已经伤痕累累,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江寒溯,咬牙切齿地说出:「江寒溯,我一定会杀了你!」 「随时恭候。」 江寒溯侧眸瞥了他一眼,在李锦绣看不见的地方,眼里满是克制不住的得意,以及隐晦的挑衅,轻轻吐出一句,「只不过,你怕是再修炼个一百年,也不是我的对手呢。」 然后他又垂眸,语气更温柔了:「锦绣,你听他说话中气十足,还要杀我呢。」 「师尊!他年纪小不懂事,师尊千万别同他一般见识!」李锦绣赶紧道,「我愿代他向师尊赔礼道歉!」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江寒溯又一次阻拦住了,轻轻一笑之后,还嘆了口气:「你啊,无非就是想求一丸治伤的丹药,那有何难?只要你开口,哪怕千丸万丸,师尊耗尽心血也要炼给你。」 第184页 语罢,江寒溯毫不犹豫取出了一颗丹药,交到了李锦绣手里。 李锦绣握着掌心圆熘熘的丹药,眼里泪光闪闪,望着师尊的眼神写满了哀求,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只是治伤的,真的是治伤的,师尊没有骗我,对不对?」 江寒溯含笑点头:「再也不骗。」 「那好,请师尊先到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出去。」 江寒溯看了一眼小魔头,然后就握上了李锦绣的手,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意思很明白,他担心锦绣。 「我不是有事的,师尊请放心。」李锦绣安抚道,「我很快就出去,不会耽搁太久。」 见师尊还是不肯,李锦绣抿了抿唇,又望了一眼一直恶狠狠瞪过来的小舟,把心一狠,竟踮起脚尖来,贴在师尊耳畔道,「去隔壁牢房等我。」 江寒溯微微扬眉,伸手揽上了徒儿的窄腰,火热的手指隔着衣服缓缓摩挲。 「一会儿再好好摸个够。」李锦绣强忍羞耻,声音更低,「挑一副细些的手|铐,我怕疼。」 江寒溯默不作声,依旧在摸徒儿的腰,细细的,哪怕隔着衣服也那么好摸。 他在等徒儿继续加筹码。 「……随师尊处置。」李锦绣轻咬嘴唇,「只要师尊高兴就好。」 江寒溯同意了,心满意足去隔壁牢房挑工具了。 第80章 师尊餵你吃药 「为什么?」宿文舟肝胆俱裂,咬牙切齿,「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是你问的。」 李锦绣表现得很平静,指间残留着师尊的温度,忍不住摩挲,「我不想骗你。」 「你骗得还少?!」宿文舟气恼道:「我问你你就说,那我让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痛痛快快干一回,你怎么不听?」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李锦绣神情一变,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小魔头,如今遍体鳞伤,被囚|禁在了阴暗的地牢之中,早已失去了往日光彩,不由心里一涩。 想到小舟到底年幼,早早就失去了父母,这么多年无人从旁正确引导,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到底是自己失职了。 「而且,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李锦绣走了上前,满眼柔情地道,「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说着就将丹药送到了弟弟嘴边,奈何弟弟对他颇有敌意和成见,怎么都不肯吞,还撇过脸,冷嘲热讽:「谁要吃这脏东西?李锦绣你真是好本事啊,连你师尊的床都爬上去了,那这天底下还有谁的床,是你爬不上去的?」 「你的床。」李锦绣依旧平静,「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爬上你的床。」 「你!」 宿文舟暴怒,嘴才一张开,丹药就被毫不客气地塞了进去,随即就被一只手紧紧捂住。 他又气又急,不肯吃江寒溯给的丹药,他嫌脏,但又贪恋李锦绣掌心的温度,就是这么一耽搁丹药就已经化作一股暖流,涌入了丹田气海。 原本灼热疼痛的筋络,很快就得到了舒缓。 宿文舟嗅到了李锦绣袖间的香气,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情动了,情不自禁想吻李锦绣的掌心,可那只温热又香软的手,却像是童年的美好记忆一样,抓不住的,逐渐从他的脸上抽离了。 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好久之后,宿文舟才冷冷道:「我不会领你的情,更不会领江寒溯的情!」 「随便你。」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忘记血海深仇!就算死后做鬼,我也要寻江寒溯索命!」宿文舟语气更寒,双眼凌厉如锋,狠声道,「你也跑不掉!就算我死了,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不把你操|死,我誓不为人!」 李锦绣早就习惯弟弟的恶语相向了,闻听此言,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目光不由四下乱瞥,生怕师尊听见。 手也下意识往肚子上摸。 虽然月份还早,孩子还小,但胎教很重要,李锦绣可不想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后,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操。 江寒溯此刻正把玩一根软鞭,地牢里刑具众多,五花八门的,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太重的不行,真伤到徒儿了,他心疼。 太轻的也不行,轻了徒儿没感觉。 倒也挑了几样出来,闻听此言,江寒溯不由冷笑一声,手里的软鞭冲着面前的刑架,看似随意一抽,竟将钢筋铁骨打造的刑架,硬生生抽出一条尺长的豁口。 李锦绣想摸摸弟弟的脸,偏生肚子里的娃儿不肯认这个舅舅,一直闹腾,让他无法触碰。 他只能悻悻然地收回了手,低声道:「小舟,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选择,事已至此,我不会逼你认错,但你要答应我,将来若能重获自由,只当是为你自己,好好活一次呢?」 宿文舟嗤笑道:「你凭什么认为,坏事做尽的小魔头,还能重获自由?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忠告?」 「就凭……」 李锦绣的手,不由自主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心里悄悄说,就凭我怀了师尊的孩子,师尊就算看在孩子的情面上,也会对我稍稍容情,哪怕我是非不分,黑白不辨,不自量力到和整个修真界为敌,师尊也会心甘情愿为我收拾烂摊子。 哪怕我与师尊兵戎相见,师尊也会原谅我的。 他就是这么自信,无论做了什么,师尊一定会一如既往保护他的。 第185页 可话到嘴边,他只是故作轻快地说,「凭我是李锦绣!只要我想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哼。」宿文舟缓缓吐出一句,「恐怕凡事不能如你所愿呢。 「我知道你还在记恨当年的事,若是早知会连累养父养母,当年我就不会留在你家。」 「什么你家我家?现在又跟我分得这样清楚了?」 李锦绣笑道:「你我的家,只是都回不去了。」 他告诉小舟,自己当年和容成宣一起跌落悬崖的事,还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要抛弃他。 「果真?」宿文舟有点不信,「莫不是你信口胡言?」 「千真万确。」 「如有半字虚言?」 「李锦绣不得好……」 「算了吧。」宿文舟打断他的话,语气嘲弄,「有本事就拿你师尊起誓,若你有半字虚言,就让江寒溯不得好死,死无全尸,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我说的全是真话,字字句句不曾作假。」李锦绣道,「若我骗了你,就让我和师尊生离死别,永远都无法在一起。」 宿文舟沉默良久,地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烛火不知道被从哪儿吹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好久之后,他才低喃:「你真的好爱他,连拿他发毒誓都不肯。」 李锦绣没吭声。 「李锦绣,我真的好恨你。」话到此处,宿文舟的声音已经很低了,看起来非常疲倦,「救我很棘手,我知道。」 不等李锦绣开口,他又说:「别救了,就当我早就死了。」 等李锦绣赶去隔壁牢房时,才一踏进去,就被人从后蒙住了眼睛。 眼前骤然一黑,他下意识发出了一声惊唿,旋即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这里隔音不好,为师也没有设什么结界。」 李锦绣立马乖觉地把嘴闭紧了,眼睛被布条蒙住后,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 衣服上的结,被师尊一颗一颗解了下来,随手将脱下来的衣服,抛到了一旁早已面目全非的刑架上。 看着面前只穿一身雪白绸衣,挺着大肚子,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小徒儿,江寒溯随手将角落里的火盆点燃了。 等牢房热气腾腾之后,江寒溯才用箭矢,将徒儿里衣上的细带,铮的一声挑断。 本就若隐若现的孕肚,瞬间从散开的衣服中跃了出来,李锦绣看不见,感觉师尊在动他的肚子,生怕伤到孩子,下意识抬手护。 差点伤到手,江寒溯不悦地抓起徒儿的手,强迫他展开手心,握着长箭用了三分力抽了下去,一下一道绯红的伤痕,又麻又疼,像是有火在皮肉上烧,李锦绣吃痛却又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隔间的小舟听见。 只能强忍着疼,很快两只手心都通红一片,江寒溯才丢了长箭,扯下自己发冠上的锦带,将徒儿的双腕绑好,之后就拉着锦带的一端,将人往牢房最深处拽。 李锦绣害怕摔跤,不敢走快,冷不丁被扯了一下手腕,脚下一踉跄就扑跪在地,但一点都不疼,膝下一股灵力垫着。 头顶很快就传来一声轻笑,江寒溯不给他站起来的机会,就这么继续拽着他走。 在徒儿和其他男人叙旧情的时候,江寒溯已经把地面清理过了,保管没有能伤到徒儿的碎石子。 地面冰凉,粗砺,但衣服材质看似轻薄,实则厚实,哪怕在地上磨,也不会立马就伤到皮肉。 江寒溯拖的不快不慢,保管徒儿站不起来,也不会跌倒。 就让他这么一步一步,慢慢膝行到牢房最深处,那里早就备下了江寒溯准备好的刑具,都是他精挑细选的。 把徒儿拴在了角落里,江寒溯也没有解开他眼上布条的意思,而是随手拿起拿起一副锁链,走过去慢慢叩在徒儿的脚踝上。 「师,师尊!」李锦绣怕得面色发白,抿着薄唇,颤声道,「别伤到孩子。」 「嗯。」江寒溯在他耳边低笑,「这牢房不隔音,莫把这儿当成了师尊的寝殿,由得你想哭就哭,想叫就叫。」 「师,师尊……」 「张嘴,张大些。」江寒溯微笑,「我要看见喉咙。」 小徒儿抿了抿唇,即便羞耻到面红耳赤,但依旧照做了。 「还微微有些肿,怪不得声音听着有些沙哑。」头顶传来一声轻嘆,「你啊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是马虎大意,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罢了。」江寒溯的笑意更深了,「师尊餵你吃药。」 牢房里温暖如春,火盆里烤着几根烙铁,湿漉漉的,被火一烤发出滋滋滋的白烟。火星子噼里啪啦四下飞溅。 从角落里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哗啦啦的,清脆得很,隐隐还夹杂着破碎的哭声,以及断断续续的一声声师尊。 江寒溯句句都有回应,大手紧紧掐着徒儿的细腰,留下一道又一道清晰无比的指痕。 「我是谁?」 「师,师尊。」 「锦绣喜欢谁?」 「师尊……」 「谁是锦绣的夫君?」 「师尊。」 「锦绣爬谁的床?死后和谁同棺?」 「师尊。」 「锦绣想给谁生孩子?」 「……师尊。」 李锦绣早就神志不清了,嘴角亮晶晶的,两手被锦带绑在一起,无力地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下一刻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头髮,不太温柔地将他持续下坠的身子,重新拔了起来,髮根传来的刺痛,让他有片刻的清醒。 第186页 温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被扯痛的头皮,麻酥酥的,有些舒服。 江寒溯得到了一切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地伏首在徒儿颈间,不轻不重落下一口。 身旁散落着衣物,还有用过的刑具。 「师尊挑的刑具好玩么?可还满意?」 徒儿含煳不清的应了一声,江寒溯又说:「在师尊这儿别客气,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吃了可要肚子疼的。」 「嗯。」 「嗯是什么意思?」江寒溯伸出手,修长手指夹着徒儿通红的耳朵摩挲,「小耳朵要听,脑袋要记,别像小时候那样记吃不记打。」 「记,记住了,师尊。」声音糯糯的,听起来还带着哭腔,实在惹人怜爱。 李锦绣很会哭的,被师尊调|教了那么久,早知道该怎么哭,怎么笑,最招男人的喜欢。 当即就用脸轻轻蹭了蹭师尊滚|烫的掌心。 「好乖。」 江寒溯唇角含笑,低头亲了亲徒儿的额头,隐隐听见了木轮滚动的声音,当即眉头一扬,下意识垂眸望向怀里疲倦不堪的徒儿。 容成宣。 他来此作甚? 李锦绣迷迷煳煳,仿佛一瞬间回到了过去。 那时他还年少,跟小尾巴一样,在师兄师姐们身后蹦蹦跳跳。 听见木轮转动声,李锦绣情不自禁,低唤了声:「宣哥来了。」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江寒溯眸色瞬间一沉,眼底涌出了凌然杀意,握着徒儿腰肢的手,勐然用力了很多。 第81章 师尊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 李锦绣疼得发出呜咽声,人也瞬间清醒了几分。 木轮声越来越清晰,很快就近在咫尺。 李锦绣心惊肉跳,生怕自己此刻的模样,被容成宣撞见了,当即下意识抓住了师尊的衣袖,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求饶。 这让打算抱着他离开的江寒溯瞬间心生不悦,还冷冷一笑:「怎么,刚刚不是玩得很开心?怎么一听见容成宣来了,就想躲?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他知道?」 「不,师尊,我……」 不等李锦绣把话说完,江寒溯带着醋意的吻,又狠狠落了下来,滚|烫如烧红的烙铁,所过之处皮肉似乎都被炙烤得发出滋滋滋的白烟。 李锦绣的求饶声,也在这激烈的亲吻中,被绞得断断续续。 「师,师尊,不要……会被听见,师尊,求,求您了……」 「从前在师尊的寝殿里怎么哭,怎么叫的,现在还怎么哭,怎么叫。」江寒溯大手抓紧徒儿的长髮,五指宛如铁爪一般,紧紧扣住徒儿的后脑勺,一边细细研磨徒儿通红的嘴唇,一边低喃,「锦绣,锦绣。你是属于我的。」 「唔,师尊。」 「你与我才是天定良缘,我不允许你在我怀里快活的时候,心里还念着别人。」 江寒溯吃醋时往往都是没有理智的。 又一次覆住了徒儿的眼睛,将徒儿不安分,老想着推开师尊的双手,牢牢捆在了牢房的铁门上,保管徒儿站不直,也跪不下去,只能以一种可怜的,卑躬屈膝的姿态,倚靠在牢门上摇摇晃晃。 怕撞到肚子,伤到未出世的孩儿,李锦绣轻咬下唇,楚楚可怜地哀求:「师尊,饶我一次,求您了。」 回答他的是勾着脖子的又一记吻,江寒溯手指夹着徒儿发红的耳朵摩挲,「不许求饶,再让我听见你求饶,就把你拽到道场上……你还没试过被人围观的滋味吧?」 李锦绣羞耻地摇头,不相信师尊会这么对待自己。 他一摇头,身子就跟着摇晃起来,雪腻的肚皮像是湖面上泛起的涟漪,明晃晃地勾引男人。 「你瞧你,吃得满嘴都是。」江寒溯伸指擦拭徒儿唇边的食物残渣,语气温柔又蛊惑,「明明自己都是小孩子,还要给师尊生孩子,你知道如何照顾婴儿,如何给婴儿餵奶,又如何教养孩子么?」 李锦绣羞耻地摇摇头,下一刻一只滚|烫的大手,就从他的锁骨慢慢往上推,一直推到喉咙处,食指的指骨紧紧卡在他的喉结处,李锦绣瞬间不受控制地作呕起来,却又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他难受得眼泪又涌出来了,润透了蒙眼的布条,有几滴掉在了师尊的手背上,江寒溯满眼怜爱,低声问:「为什么又要哭?是你提出来的,师尊满足了你,你不该高兴,反而总是可怜兮兮地落泪,你就仗着师尊喜欢你,宠爱你,就用眼泪作为武器攻击师尊,是不是?」 李锦绣想摇头说不是。他不是故意要哭的,只是忍不住。 背靠着牢门,寒风将容成宣和宿文舟不高不低的谈话声吹了过来。 明明字字句句都很清晰,但传进耳朵里就断断续续的,怎么都拼凑不出完整的意思来。 李锦绣思维混沌,两腿缠绕在师尊精壮的腰肢上,本能地两手反抓住牢房的铁门,才不至于摇晃得太厉害。 铁链震动的声响,迅速传遍了整间牢房。 「看来这地牢里并不仅关押你一人啊。」 容成宣侧耳细听,除了锁链拖动的声音,隐隐能听见寒风吹过火盆时,火星子噼里啪啦四下飞溅的声响。 宿文舟也听见了动静,但他没在意,冷冷道:「你来这里,莫不是想来看我的笑话?」 「自然不是。无论如何,你我曾经结拜为兄弟,如今你落难了,身为兄长我总该过来亲眼瞧瞧你。」容成宣的注意力很快就挪开了,有一句没一句跟宿文舟闲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句句都在试探。 第187页 他想知道,宿文舟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感化寺为李锦绣供灯,供的还是活人所用的佛灯。 这是不是说明李锦绣还活着。 宿文舟不愿再给李锦绣惹麻烦,嘴巴很紧,根本不肯透露半点。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关乎李锦绣。 殊不知他们口中的李锦绣,此刻正在隔壁的牢房里饱受折辱,李锦绣压低声儿,满面潮|红到几乎要渗出血了,一声声哀求着师尊饶我。 「饶你?容成宣没来之前,你不是很开心,很享受?怎么他一来,就让为师饶你?你做错了什么事,需要求师尊的饶恕?难道在你看来,跟自己腹中孩儿的父亲恩爱,是一种惩罚?」 江寒溯的连续几问,问得李锦绣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咬紧牙关,将一声声闷哼忍下。 「怎么不叫不哭了?」江寒溯问,「寻常在寝殿时,不是很会叫,很会哭么?现在怎么一声不吭了?」 「……师尊。」李锦绣艰难地道,「求您了,回,回去。」 「回哪儿去?」江寒溯明知故问,突然狠狠一口咬在徒儿的脖子上,声音冷冰冰的,「孽徒!肚子都大了,心里还惦记着别的男人!你自己不学好倒也罢了,莫教坏了我的儿子!」 江寒溯一向精力旺盛,耐力惊人,此刻又因为妒火中烧,比寻常更加厉害,他不像李锦绣那样提心弔胆的,生怕伤着孩子,因此他的行为在李锦绣看来,分明就是不把孩子的性命当回事。 次次都下狠手,李锦绣实在受不住了,哭声不小心泄了出来,这让隔壁牢房中的两人同时一愣,容成宣侧耳细听,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宿文舟听见了,他不似容成宣是个雏儿,相反,这些年来看过不少,也听过不少,不久前还按着假李锦绣,风驰电掣骑了一整夜,自然比容成宣有经验。 但听见了,也毫不在意,一心都惦记着李锦绣,也不知道李锦绣现在如何了,肚子看着挺平的,有两个月了没? 孩子是男是女,取了名字没。 李锦绣心惊肉跳的,紧紧捂住了嘴巴,生怕再泄出一丝丝的声音,蒙眼的布条不知不觉中松了下来,滑落至脖颈处,露出的一双眼眸泪眼婆娑,通红如血,江寒溯低头吻了吻,终究心疼压过了嫉妒,伸手让徒儿咬着,压低声道:「最后一次。」 看着徒儿乖乖咬住师尊的手掌,眼泪随之落下的可怜样子,江寒溯的心软了又软,但与此同时,他的欲|火也像是被火星点燃的平原,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绝不是一次就能解决得了的。 夜幕降临,外面下了半日的雪,入眼一片白茫茫的。 江寒溯用自己的袍子,将徒儿包裹得密不透风,行走在覆着大雪的地面,也如履平地,甚至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走得不快也不慢,两手紧紧托住徒儿的腰,不让他掉下来。 完全不担心会被人看见,也没有活人能看得见他。 雪地里冷,徒儿方才出了好些汗,若是在雪地里只怕要受寒的。 江寒溯物色了好几个地方,梅林,凉亭,湖边,都是风景宜人之地,很适合做一些高雅的事。 李锦绣羞得很,一声声催促师尊快回去,江寒溯只是表面答应,实则抱着徒儿逛了好大一圈,还折了一支梅花给徒儿欣赏。 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房里。 衣袍一解,怀里不着寸缕的人,就跌在了床上,李锦绣头昏脑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前一黑,滚|烫的身子又重重压了下来。 当两手再一次被捆住压过头顶时,眼泪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他哭着问师尊,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子。 江寒溯只是吃醋,嫉妒而已,并不是脑子被狗吃了,当即意识到徒儿是误会了什么,赶紧道:「孩子好好的,没有受伤,你别怕,师尊有分寸。」 「有分寸还这般不知节制?」李锦绣闭着眼睛,把脸转过去,很快枕头就哭湿|了一小片,「非得把孩子活活撞成一滩血沫,从我身上流出来,师尊才肯满意?」 「你我的孩儿,不会那般脆弱。」江寒溯解了他的手,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让徒儿抱着自己的脖子,低头边吻边安抚,「莫怕,孩子没事,月份还小呢,不会有事的。」 「都四个多月了,肚子大成这样了,还小?」李锦绣不愿意被抱着,扭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也就摆烂似的不动了,赌气地用头撞师尊的胸口。 江寒溯觉得他在撒娇,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目光落在徒儿圆润的肚子上时,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本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拴住徒儿的心,如今倒成了和徒儿恩爱的绊脚石了。 无论如何,徒儿都哭成这样了,江寒溯纵然再大的火气,此刻也消得差不多了。 见天色已晚,就命人送了饭菜来,都是锦绣喜欢吃的。 李锦绣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江寒溯就抱着他,耐心地一口一口餵给他吃。 等人吃饱了,还为了安抚徒儿的心,餵他吃了一颗所谓的安胎丹。 李锦绣乖乖吃下,乖乖躺下休息,江寒溯贴着躺下,手指揪着徒儿的一缕长发把玩。 玩着玩着,江寒溯又进来了。 「你……!」李锦绣瞬间睁开眼睛,羞愤欲死,「要不然师尊还是杀了我罢!」 第188页 「死可没这么容易呢。」江寒溯语气慢悠悠的,「就算是死,你也别想摆脱师尊,生就当神仙眷侣,死就做恩爱鬼夫妻。」 李锦绣崩溃到大哭起来,哭得怎么都止不住,一声声说他想死,求师尊把他杀了吧,不要钝刀子割肉折磨他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师尊就是饿鬼! 才从地狱里爬出来,怎么都吃不饱的饿鬼! 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肚子里的娃娃也会跟着他一起死掉! 第82章 师尊好像不喜欢小孩儿 李锦绣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不得已大着胆子去推师尊,可师尊看着清瘦,实则沉得像座泰山,任凭他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了出来,依旧撼动不了分毫。 反而因为自己的「反抗」,「抗拒」,「不乖」,而被师尊绑住了两手,直接吊在了床头上。 大手一抓,又一翻,非常轻松就将他摆出了跪趴的姿势。 李锦绣怕得要命,崩溃大哭:「师尊!我错了,我知错了,师尊饶我,师尊饶命啊!」 「你每次都是这样,嘴上说知错了,实则下次还敢还犯,屡教不改。」江寒溯从背后进来,大掌掐住徒儿的脸,手指亲昵地刮他的鼻尖,「你自己说的,要永远和师尊在一起,却言而无信,该打。」 他不想再听见徒儿说任何拒绝的话,索性抓过被褥的一角,直接塞进了徒儿嘴里。 又是一番云雨之后,江寒溯才畅快地仰躺在床上,长臂捞过同样汗津津,滑腻腻的徒儿,温热的手掌轻轻拍着徒儿的背,等人哭匀了气,才低声道:「好了,结束了,快睡罢。」 人间正值寒冬,又飞了一夜的雪。 江寒溯稍微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就恢復了体力,此刻徒儿在他怀里,他们的孩子在徒儿肚子里。房里温暖如春,香气四溢,幸福得让人觉得有点不真实。 望着睡梦中还时不时抽泣的徒儿,江寒溯的心都快化成了一汪春水,情不自禁低头亲了亲徒儿通红的眼睛。 身子绷紧得发疼。 江寒溯不忍心叫醒熟睡中的徒儿,但时至今日,他身子难受也没有再苦苦压制隐忍的道理,便想着只进去待一会儿,等徒儿醒了再说。 可温香软玉在怀,他又不是什么石头木头,如何忍得住不动? 一来二去的,徒儿就被惊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咧嘴呜咽着哭,含煳不清地求饶,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大致都是让师尊大发慈悲,高抬贵手什么的。 江寒溯是真的很心疼自己的小徒儿,亲吻着徒儿的额头,哄他快睡。 之后便起身,仅穿一身薄衫推开房门。 外面冰天雪地,大雪纷飞。 江寒溯静静站在雪地里,任由冰冷的雪花飘落在他发间,肩头。 可没有一朵雪花能在他身上停留,转瞬间就会融化成水。 不一会儿身上的薄衫就被冰水浸透了,皮肤表面的温度逐渐散去,可皮下血管里流淌的鲜血,依旧滚|烫如岩浆一般。 寒风唿啸,风雪更大了。 天地之间很快就被风雪覆盖,入眼一片白茫茫。 李锦绣是被窗外的寒风声惊醒的,风将窗户撞开了,雪花夹杂着几簇红梅,簌簌扑落进来。 房里温暖如春,火盆里的火炭烧得正旺,哪怕不穿衣服满屋子乱爬也不会冷。 李锦绣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张开手臂往旁边扑,却扑了个空。 身旁没有人。 李锦绣眯瞪着眼,四下逡巡,屋里光线昏暗,不见师尊的踪影。 奇怪,师尊哪儿去了? 他回过神来,第一反应觉得师尊不在也好,终于可以快快活活睡一个素觉了。 可才闭上眼睛没多久,李锦绣又觉得不自在了,没有师尊抱着他睡,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目光跳过窗户,外面依旧大雪纷飞。 江寒溯静静站在院中,身上早已覆盖了厚厚一层积雪,连浓密纤长的睫毛,也结满了冰霜,犹如一座雪人。 忽然,身后传来咿呀一声。 房门被人从里推开了。 风雪如龙捲风般,飒飒飞旋。 江寒溯才睁开眼睛,蓦然一股力道重重扑了过来,一双温热的手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一声带着哽咽的「师尊」,在背后响起。 「嗯?」江寒溯唇角不由自主上扬,声音很轻柔,「怎么出来了?时辰还早,再多睡会儿。」 不用管师尊的死活,师尊难受了,可以出来吹吹风雪。 「师尊!」小徒儿提了个音,抱住他的手臂也更用力了,「师尊是不是还在生徒儿的气?」 江寒溯答非所问,轻轻掰开徒儿的手指,让他回去睡觉。 「我不要!」李锦绣不肯,要不是肚子太大了,挡在了他和师尊之间,他非得把自己整个挂在师尊身上不可! 语气听起来越发哽咽了,「对不起,师尊,徒儿知道自己很多时候做得不对,让师尊误会了,师尊生气的话,可以打我骂我,不要这么作践自己!」 「徒儿和容成宣之间真的清清白白,天地日月可鑑!」 他哪里知道江寒溯是欲|火中烧,才出来吹吹风,还以为师尊是在吃容成宣的醋! 一口气解释清楚后,李锦绣发誓:「我再也不叫他宣哥了!不跟他单独见面,也不跟他说话,连目光都不分给他一点!」 第189页 江寒溯哀愁怅然地嘆了口气:「你总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这一次不会了!我再要言而无信,师尊就把我吊起来打!」 李锦绣觉得师尊身上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在雪地里站了多久,都快冻成冰雕了,哪怕没有寒症,活生生的人也不能站在雪地里冻罢? 还穿这么少,手都冻僵了。 李锦绣心疼坏了,踮着脚帮师尊扫落身上的雪,还绕到师尊面前,抓着师尊的手,不停揉搓,还护在掌心哈气。 浑然忘了自己只披了一件薄衫,甚至都没有穿鞋,直接光着脚踩在雪地里。 直到被师尊打横抱了起来,听见师尊满是心疼的责备,才红着脸,小声道:「我出来得急……」 「天塌了么?」 「啊?」 「我是问,天塌了还是地陷了,你在急什么?」江寒溯笑问,「是怕师尊丢下你,同别人跑了?还是怕师尊背着你,和其他人好?」 那当然都有啊。 李锦绣可忘不了师尊背着自己,跑去跟一具尸体寻欢作乐,哪怕那是他曾经的身体也不行! 自己之所以没有和师尊计较此事,是因为宁可和师尊分开的三年里,师尊抱着他的尸体,也不愿意师尊抱着别人。 可他被问得很羞,死咬着牙才不肯承认。 「哪敢不要你?」江寒溯看破了徒儿的心思,笑道,「你是我亲手养大的,我不要你,难道任由你祸害别人去?」 「师尊!」 「好好好,不说了,再说又该生气了,一生气就又要跑,真像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江寒溯笑意吟吟的,哪怕是责骂的话,说出来也满是宠溺,「再有下回啊,索性就在脖子上套上枷锁,上面写满你的罪名。用锁链拴住再拽到师门的道场上去,一边牵一边用鞭子狠狠打,让大家都好好看看,吃里扒外的小骗子,身上是怎么开花的。」 李锦绣把脸埋在师尊胸口,深嗅师尊身上好闻的味道,隐隐还嗅到了清冽的雪意,闻听此言下意识仰头望向师尊,恰好对上了一双满是宠溺之色的眼眸,竟不觉得怕,只隐隐有点羞,哼了一声说:「我才不信呢,师尊可是一宗之主!真要是那么做了,平生清誉可要毁得一干二净了!」 江寒溯轻轻一笑:「什么清誉不清誉的,算不得什么要紧的。」 只要能把锦绣永远留在身边,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你还困么?」江寒溯突然问,「难得人间下了场大雪,你想不想堆雪人?」 堆雪人?! 李锦绣眨了眨眼睛,原本有点困,现在突然不困了。 当即就点点头,比划了一个三,笑嘻嘻地说:「好啊好啊,那堆三个!雪人爹,雪人娘,雪宝宝!」 正好就是他们一家三口。 江寒溯笑着应了,将人抱回屋穿戴好衣服,师徒二人就摸黑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等三个雪人堆好之后,李锦绣开开心心地抱着师尊亲了一口,见天色蒙蒙亮了,一会儿该有人出来扫雪了,若是被人看见他大着肚子可就不妙了。 岂料江寒溯抓着他的手,将他按住,笑道:「既然你现在这么有精神,不若就在你喜欢的雪人面前……」 话音未落,李锦绣脸上的笑意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了。 他的腿比脑子动得快,等他再缓过神时,已经撒腿跑出好长一段距离了。 雪天路滑,深一脚浅一脚的。 李锦绣穿得厚,肚子又大,整个人看起来像只圆润的雪球,一脚踩空,噗通一声扑到在雪地里,积雪松软,摔上去一点都不疼。 他还顺势抱着肚子,在雪地里翻滚,直到撞到了一堵人墙,才赶紧调了个方向滚。 可无论往哪个方向滚,终究还是逃不出师尊的手掌心。 没皮没脸地被师尊压在了雪地里,师尊怕他冷,根本没有去解他的衣服,而是取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在衣服上划出一道口子。 李锦绣知道自己不该那么矫情,天底下哪有男人像他这样,一干事就哭的。 可他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流。 事后,两人抱在一起温存时,李锦绣问:「师尊,我不是女人,到时候孩子要怎么生呢?」 江寒溯反问:「你想怎么生?」 李锦绣想了想道:「如果能从嘴里直接吐出来,就再好不过了,实在不行就用剖的。到时候师尊帮我剖罢,多给我餵些止疼的丹药,我怕疼,我娘就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我不想,不想跟她一样。」 他翻了个身,用肚子顶着师尊的手臂,满眼殷切地道,「如果我真的难产了,大人孩子只能救一个的话,师尊能不能答应我,一定要救孩子?」 「不能。」 江寒溯心痛如绞,任何人的命都不如锦绣重要。 他真是蠢透了,为了留住锦绣,居然亲手给自己挖了个坑,埋了个随时会引爆自己的炸弹。 「师尊,就答应我罢,从前我也不理解,我娘为什么宁愿自己死,也要把我生下来,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李锦绣抓着师尊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贴,想让师尊感受一下小生命。 可师尊却把手抽走了。 李锦绣瞬间难过起来,师尊好像真的不喜欢小孩儿。 就像李锦绣的爹,明明那么爱他娘,却又那么憎恶锦绣一样。 似乎一切又走向了老路。 第190页 李锦绣低着头,闷闷地说:「师尊,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师尊看在往日情分上,请一定要善待我们的孩子。」 不要跟我爹似的,对我非打即骂,那种童年太苦了。 「……」 江寒溯沉默良久,如果他早点知道,锦绣的母亲是因为难产而死的,就不会让锦绣「假孕」了。 如今肚子都大了,锦绣一天到晚可宝贝肚子里的崽了,现在跟他说,孩子是假的,只怕锦绣受不了。 若是锦绣因此再跟他闹分手,江寒溯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不想伤害锦绣,但更不愿意和锦绣分开。 第83章 锦绣代替弟弟受过 「不会,莫怕,一切都有师尊呢。」江寒溯低头亲了亲徒儿的眼眸,「师尊不会让你疼。」 「那师尊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顿了顿,江寒溯问,「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却迟迟没得到徒儿的回答,垂眸一瞧徒儿已经睡着了,手还紧紧护在肚子上。 江寒溯的眼眸瞬间一暗。 翌日就率众回山,连同小魔头一同押解至了师门。 到了灵剑宗事情就好办了,按照流程,自然是一群参与此次清剿邪宗的家主,宗主们一起审判小魔头。 在此之前,江寒溯拽着徒儿,痛痛快快折腾了足足一天一夜,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给,只餵徒儿吃了一颗所谓的安胎药,将徒儿的体力耗得一点不剩,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才洗漱一番,换上一身白色镶金边的法袍,出面主持大局。 小魔头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却一点悔改之意也没有,面对左右观台上义愤填膺,正气凛然的一张张面孔,还轻蔑一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俨然就是一心一意求死。 最终审判的结果也出来了,三日后当众行刑,诛杀小魔头。 江寒溯是真的很爱锦绣,哪怕自己醋罈子都打翻了,也强忍着。 他早就想好了,到时候会提前餵小魔头吃一颗假死丹,等行刑之后,再将人秘密关押起来。 一则,可以用来继续牵制徒儿,二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小魔头此生都别想奢求什么自由,更别想染指他徒儿一丝一毫! 等李锦绣醒来后,一切都结束了。 在得知师尊为了自己,如此瞒天过海,欺世盗名,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当即就跪下,郑重其事向师尊行了个大礼,再一抬头时,脸上早已满是泪水,他说:「师尊,我知道小舟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但谁让我偏偏欠了他宿家两条命。」 「弟子不是那种不识大体,不辨是非曲直之人,我既擅改他的命运,强行留他性命,就自愿替他背负罪名。」李锦绣道,「我从今天开始,就自逐出师门,再不以灵剑宗弟子自居了。」 江寒溯嘆气:「你这又是何苦?」 「我已经不配再当师尊的徒弟了!」李锦绣抹了抹泪,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我本该以死谢罪,可我肚子里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江寒溯听出了他的意思,瞬间神情一变,伸手一把握住徒儿的手臂,将人不由分说拽到了自己怀里来。语气骤寒:「不许胡说!你不能死!」 「你若是敢死,那个小魔头也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了!」江寒溯怕自己话太重了,再伤了徒儿的心,顿了顿又放柔了声音,「锦绣,为师明白你的意思,你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若这样,你代那小魔头受罚。」 李锦绣噙着眼泪望向师尊。 「师尊会对外说你闭关了,往后不许你再踏下峰半步,师尊会用铁链子锁住你的脚,把你关在寝殿里闭门思过。」江寒溯将人扣在怀里,下巴抵着徒儿的头顶,声音很低也很温柔,「每日怎么罚,罚在哪里,看你当日的表现。这样可好? 李锦绣当然不会傻到,还以为师尊大公无私,此举分明还是借着由头囚|禁自己。 但事已至此,他本就没有什么自由可言了,等孩子生出来,就像一把无形的锁,扣在他的心尖,就更跑不了了。 眼下说这么多,也只是祈求师尊好人做到底,高抬贵手放了小舟,哪怕小舟日后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也好过被当成困兽,一生一世都被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那简直比杀了他还折磨人。 江寒溯明白徒儿的心思,既然徒儿如此坚持,自己若是不顺了他的意思,没准儿哪一天徒儿又要干出什么傻事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索性就遂了锦绣的心意,江寒溯废了小魔头的一身邪|功,还餵他吃下易容幻形的丹药,给了他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明面上说是让他日后行走在外,不惹麻烦,实则还是担心小魔头恃美行兇,勾引他的锦绣。 李锦绣请求师尊,想亲自去送,江寒溯不忍心看徒儿难过,想着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虽然吃醋,但还是答应了。 寒风凛冽,冬日雪花纷飞。 二人站在距离灵剑宗十里外的一处山脚,李锦绣穿着一身很厚实的棉衣,今天没有刻意遮掩肚子,明显圆润的肚子几乎要把棉衣的细带撑开了。 脖子上戴着雪白的毛绒绒围巾,手上戴着同样毛绒绒,还带两个小圆球的粉色手套,穿得非常保暖,面色红润,皮肤白皙,被娇养了一阵子,脸上又长出了薄薄一层肉,看起来像是剥壳的荔枝一样,水嫩嫩的。 第191页 兄弟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李锦绣率先打破了僵局,故作轻松地道:「我说的吧?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如今你自由了,可得履行诺言,为自己好好活一次啊。」 「我可没有答应你!」宿文舟冷冰冰的,眼底却逐渐蔓延出了条条殷红的血丝,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江寒溯,拳头突然攥得咯噔响,压低声咬牙切齿道,「李锦绣!你到底答应了江寒溯什么?!像他那种正道修士,一宗之主,如何能为了你欺世盗名,瞒天过海留我性命?!」 李锦绣笑道:「我早就说了,我爱师尊,师尊也爱我,我和他连孩子都有了,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我弟弟,也是他弟弟,哥夫救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着就摘下了自己的围巾,往弟弟脖子上缠,见弟弟想反抗,李锦绣突然声音压得特别低,「小舟,别动,最后让我偷偷抱你一下。」 他知道师尊就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 也知道只要小舟敢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师尊就会立马出手。 所以他及时制止住了小舟,偷偷地,也飞快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就连同手套也摘下来,套在了弟弟冻得通红冰冷的手上。 「你现在没有修为了,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出门在外要多长点心眼,别让坏人骗了,也别惹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李锦绣把提前准备好的干坤袋,系在了小舟的腰间,跟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地嘱咐,「这里面有几套换洗衣服,有吃的喝的,还有一些应急用的丹药,以及一些钱财和黄符,你省着点用,但也别委屈自己。」 宿文舟没吭声,被寒风吹得眼睛通红,死死咬着牙。 「你先回老家等我,给爹娘扫扫墓,烧点纸钱,再给二老磕几个头,好好说说话,陪他们解解闷。」 「什么时候?」宿文舟的声音颤颤的,「你说让我先回去……你是不是也会回去?什么时候?」 「……」 李锦绣也不知道,他恐怕一辈子都逃不出江寒溯的手掌心了。 也很可能一生都被困在师尊的寝殿里。师尊说了,往后不许他再下峰一步,他不敢违背师尊的意思。 但为了安抚弟弟,李锦绣还是笑笑说:「等孩子先生出来吧,我现在月份大了,行动不便。」 「到底什么时候?」宿文舟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一年?两年?三年?」 他每问一句,眼眶就红一分,死死盯着李锦绣的脸不放,一直问到「二十年」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到底要让我等多久?」宿文舟哽咽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像从前一样骗我!」 「爹娘死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你却骗我说,他们还会回来!现在你又要骗我,说会回来看我,实际上你这次把我送走,就再也不打算见我了,是不是?!」宿文舟的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小舟,你,你别哭啊。」李锦绣急了,想抱抱他又不敢,只能一遍遍安抚道,「我会回去看你的,一定会!我不会不管你,你永远是我弟弟,我不会不要你的,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你放心,我一定会回去找你,一定会!」 寒风唿啸,风雪更大了,吹得声音断断续续,像是风中的柳絮。 宿文舟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了风雪中,身后留下一长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还有一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在寒风中经久不散。 「雪大了,我们回去吧。」 江寒溯走了过来,将人轻轻揽在怀里。 李锦绣把头脸贴在师尊的胸膛,感受着师尊的体温,低低应了一声,滚|烫的眼泪都浸透了师尊的衣襟。 无论如何,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 李锦绣难受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恢復了精神。 师尊往他的两只脚踝上,扣住了枷锁。锁链又粗又长,只能保证李锦绣在寝殿里自由活动,却出不了殿门。 天气冷,外面大雪纷飞,冰天雪地,一望无际的银装素裹,李锦绣怕冷,何况自己揣着崽儿,雪天路滑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所以师尊拴不拴他,其实都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打算雪天出门。 日子又恢復了平静。 李锦绣大着肚子,又不出门,没过几天就开始好吃懒做起来,成天到晚歪在床上,或者铺得厚厚的竹椅上,一边翻看关于胎教的书,一边嗑瓜子,要不然就是吃烤花生,烤红薯,以及师尊下山帮他买的各种小零嘴。 零嘴吃多了,他就不爱吃饭了。 一到吃饭就推三阻四,不肯吃师尊剥的虾,挑好刺的鱼了,因为老躺着吃,躺着喝,耐力似乎下降了很多,师尊稍一用力,就抱着肚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他哭成这样,江寒溯又气又心疼,只好自己出去滚雪地降温。 连让徒弟咬着睡,徒儿都不肯。 几次之后师尊就爆发了,说当囚徒要有当囚徒的样子,把他抓了过来,堵住嘴,绑住手,蒙住眼睛,狠狠教训了一顿。 事后师尊说,不会让他过得太舒服,给他制订了十来条规矩,以及坏了规矩的惩罚措施,都是很羞人的。 譬如严禁闹绝食,违反骑马。 再譬如,严禁自伤自戕,违反骑马。 第192页 再再譬如,严禁砸断锁链逃跑,违反骑马。 反正大错小错都是骑马,师尊说戒尺是用来管教徒弟的,骑马才是用来教训道侣的,也就是所谓的家法。 师尊说的时候神情认真,一本正经的,还领着他过去看,外观看起来和真马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加威武高大,触感比真马更加紧实有弹性。 师尊说这是新做的,尺寸什么的,都是最合适的,问他要不要先试一试,李锦绣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肯。 「你脾气犟,又任性,好的时候自然说什么都听,一旦脾气上来了,谁的话都不好使。」江寒溯淡淡道,「只当是一顿杀威棒,你领受了吧。」 事后李锦绣三天都没下来床。 从那以后知道了家法的厉害,把师尊的规矩一条一条,牢牢记在心里,只要他不犯错,师尊就没有理由罚他了。 他开始安安心心养胎,给崽崽做胎教,还自己动手给崽崽做小衣服,还有小鞋子,可他手笨,怎么都做不好。 为了缝一件衣服,居然一天之内把十根手指都扎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洞,江寒溯气得要命,也心疼得要命,为他处理好手上的伤,就要施法把他固定在马背上,骑半个时辰长长记性。 李锦绣不怕受罪,只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各种求饶,说自己再也不碰针了。 「剪刀更不能碰!」江寒溯火气大,冷着脸训斥道,「任何锋利的东西,都不许你碰!」 他是真怕一不留神,剪刀就刺进了锦绣的喉咙里。 「唔。」李锦绣乖乖点头,低头摸自己的肚子。 江寒溯越发厌恶起这个「假胎」了,时时刻刻都想除掉! 他不是不喜欢小孩儿,锦绣小时候他就超级喜欢! 跟小萝蔔似的,跟在师尊身后,走路一蹦一跳,小手软乎乎的,会在快摔倒的时候,赶紧去抓师尊的手。 江寒溯只是不愿意锦绣在孩子身上投入太多关注,他会嫉妒,吃醋! 别说是假孩子,就算是真孩子,江寒溯亲生的骨肉,他也会忍不住把孩子从锦绣肚子里的孩子拽出来,炼制成法器,然后丢进法器袋里吃灰! 锦绣的眼睛只能看他! 锦绣的心里也只能有他! 第84章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李锦绣十分委屈,不明白师尊为何反应这么大。 经过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他早就隐隐感受到师尊不喜欢他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眼下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证实。 看着散落一地的,用来给孩子做小衣服的布料,以及被师尊拿走的针线和剪刀,泪水逐渐在眼眶里凝聚,李锦绣抿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经歷了那么多,他现在有什么话都想敞开了和师尊讲清楚。 李锦绣强忍着哭意,小心翼翼地问:「师尊是不是怀疑我假孕?」 江寒溯的目光微微闪烁,握紧了手里的剪刀,他并不急着开口,只是垂眸深深凝视着徒儿的脸,在等徒儿吐露心声。 「我知道,在当时那个节骨眼上,我突然大着肚子回来找师尊,确实很可疑,我也承认,我刚开始就是想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来逼迫师尊救小舟一命,但我没有假孕!」李锦绣主动去抓师尊的手,缓缓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哪怕隔着几层衣衫,江寒溯都能感受到徒儿柔软的皮肤,以及身上的温度。 「肚子是真的,这世间或许会有令人假孕的药,但师尊精通医术,如果我那么做了,师尊一定会看出来的。」 顿了顿,李锦绣又狠狠抿了抿唇,再抬起脸时,眼眶更红了,「师尊,我没有跟其他男人睡过,肚里的孩子当真是师尊的,如果师尊还是不信,只管再等几个月,待孩子出生时,师尊立马滴血认亲,若证明孩子不是师尊的,那我没有任何话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到此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了,他以为师尊还在怀疑他的清白。 江寒溯暗暗松了口气,他的笨徒儿啊,什么都怀疑了,就是没怀疑过师尊。 都怪师尊疏忽了,徒儿孕期敏|感多思,本来就该更加悉心照料才是。 江寒溯放下剪刀,将徒儿揽在怀里,温声细语同他道歉,说清楚自己并非怀疑徒儿假孕,也没有怀疑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他信得过锦绣。 方才之所以那么大反应,只是太在意锦绣了,生怕锦绣受到半点伤害。比起锦绣来,世间任何人任何事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可孩子也很重要,这是我跟师尊的孩子,而且还是头一胎。」 既然师尊都诚恳道歉了,李锦绣也不会抓着不放,只是很在意师尊对孩子的态度。 「是是是,孩子和你都重要。」 江寒溯将人牢牢锁在怀里,下巴抵着徒儿的头顶,在徒儿看不见的地方,眼里翻涌出了森然的寒意,「只要是锦绣生的,哪怕生出个蛋来,师尊也喜欢的。」 这个「孩子」不能留了,留得越久,锦绣对它的感情就越深,待到了月份却没能生出孩子来,只怕锦绣接受不了。 江寒溯此前有想过,从外头寻一个婴儿来,到时候肯定是他亲手帮锦绣接生,生的是男是女,是生是死,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可眼看着锦绣爱孩子,已经隐隐超过了爱师尊,江寒溯又如何能忍? 只要一想到锦绣抱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婴儿哄睡,换尿片,餵奶,还拍奶嗝,江寒溯胸膛里的妒火就熊熊燃烧起来,他对锦绣的爱,就像一颗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 第193页 却又在漫长又痛苦的等待,以及患得患失中,慢慢变质了,生出一根根漆黑的毒刺,日夜刺得他疼痛难忍,煎熬无比,只有锦绣能缓解他的痛苦,也只有锦绣能调动他的情绪,惹他怒,予他喜,让他不再像根冷冰冰的木头。 为了安抚徒儿,江寒溯强忍着妒火,表面装得无比温柔体贴,主动学习起怎么照顾小婴儿,给孩子买了一堆漂亮又可爱的小衣服,小鞋子,还亲手做了婴儿床,以及拨浪鼓等等小玩具。 像极了期盼孩子降生的父亲,时不时摸摸徒儿的肚子,把耳朵贴上去,听孩子的动静,闲暇时抱着徒儿一起翻看有关胎教的书。 江寒溯假模假样地给孩子做胎教,一遍遍不厌其烦教孩子喊爹爹,在房事上收敛了许多,不再像饿鬼一样,恨不得一天到晚压在徒儿身上。 李锦绣惊喜师尊的转变,觉得日子一天天的更有盼头了,每天一觉醒来,就会先摸摸肚子,跟孩子说声早安,再抱住一旁的师尊亲上几口。 他知道师尊隐忍得很辛苦,撞见了很多次师尊一身薄衣,躺在雪地里降温,尽可能在不伤到孩子的情况下,跟师尊双修。 可他的肚子太大了,明明才六个多月,却比寻常快要临盆的妇人肚子还要大。 很多姿势就不能做了,只能仰躺,或者侧躺着,要不然就是自己骑上去动,还得吃力地捧着肚子,生怕颠到了腹中的孩子。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的。 可这样一来,无非就是隔靴搔痒,只会让江寒溯更加欲|火难耐,面对着徒儿满是愧疚的脸,江寒溯微微一笑,不仅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徒儿说不要紧的。 只要锦绣和腹中的孩子平安,师尊可以忍。 不过就是躺在雪地里降温,或者跳进冰湖里泡着而已,有什么要紧的呢? 李锦绣不忍心师尊这样难受,也尝试过用别的地方,可师尊的精力实在太过旺盛,不仅磨破了徒儿的掌心,也撑裂了他的唇角,最严重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了,只能喝点冷水——甚至不能喝热水,嘴巴会疼。 「师尊,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李锦绣犹豫了很长时间,终究还是不忍心让师尊这样难受,低声道,「如若不然,师尊就去与我从前的尸首……」 话到此处,他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故作轻松地说,「反正那是我从前的身体,又不是没被师尊碰过,只当是个取乐的玩意儿好了。」 他宁可师尊把旺盛的精力,尽数用在他从前的身躯上,也万万说不出让师尊出去找别人的话来。 江寒溯闻言沉默了良久,看起来非常难过。 「师,师尊?」 「在你看来师尊是什么人?可任由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随手推开?」江寒溯长睫轻颤,声音沙哑低沉,「何为取乐的玩意儿?于你而言,那或许只是你曾经用过的一具躯壳,可对我而言,那是曾经死在我怀里的爱人!」 李锦绣困惑:「可师尊此前……」跟尸体玩得很开心啊? 怎么现在就突然不愿意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江寒溯道,「从前是师尊的不对,惹你伤心了,师尊已经反省过,也改了。」顿了顿,声音更哑了,「锦绣,你不可以这样随便把师尊推出去。」 李锦绣怔在当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只是不想让师尊难受,也不想伤到腹中孩子,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笨办法来。 本以为能两全其美,却不曾想自己笨嘴拙舌的,居然惹师尊伤心了。 他急忙扑过去拥住师尊,一遍遍地道歉,主动亲吻师尊。可师尊似乎真的伤心了,冷冰冰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接受也不拒绝,任由李锦绣的吻密集地落在自己的唇上。 李锦绣急了,各种解释说,自己是无心之言,可师尊都置若罔闻的,长睫垂着,薄唇微抿,沉默得像一座冰雕。 好半天之后,江寒溯才低声道:「锦绣,师尊不是敝屣,可任你随手丢弃。你能不能珍惜一下眼前人?只当是可怜可怜师尊。」 这话说得李锦绣难受极了,在他看来师尊如圣贤,如明珠,如苍穹之月,从来都不是什么破鞋破布! 他为自己的鲁莽感到羞愧,见师尊眼眶泛红,更是心疼到了极点,主动脱衣要伺候师尊,可却遭到了师尊的拒绝。 「当心腹中的孩子。」江寒溯把他的衣服拉了起来,低声道,「这可是你我的孩儿,还是头一胎。师尊真的很爱你,自然不会不爱我们的孩子。」 「对不起师尊,这次是我不好。」李锦绣吸了吸鼻子,又重新扑回师尊怀里,两臂揽住师尊的脖子,「等孩子生下来后,锦绣任由师尊处置。」 经过这次小小的误会后,师徒之间的感情似乎更近了一步。 李锦绣每天都和师尊关起门来过日子,跟新婚夫妻一样举案齐眉,恩爱缠绵。 时不时玩点不是很激烈的小游戏,只当是闺房之乐。 江寒溯现如今对孩子非常「上心」,每日都会给徒儿亲手煎安胎药,还给孩子起了名字,叫作岁宁,寓意为岁岁安宁。 岁宁,江岁宁。 李锦绣觉得这是个男女通用的好名字,寓意也好,非常开心地接受了。 除此之外,江寒溯还亲手打造了一副长命锁,锁上就刻着孩子的名字。 李锦绣开心之余,日夜都在期盼孩子的降生,可还没等到那天就出事了。 第194页 他是男身,服了孕灵丹才得以怀上孩子,又是纯阳之体,可想而知比寻常女子怀孕要辛苦很多,但没想到怀到不足七个月,就有了流产之兆。 就算再没有经验,李锦绣也知道,六个多月的孩子生下来铁定活不了。 他怕得要命,生怕保不住腹中的孩子,安胎药一口不剩地往嘴里灌,寻常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也不敢再和师尊亲热了。 饶是如此,还是见血了。 江寒溯替他诊脉,之后脸色就不太好了。 「师,师尊,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李锦绣说这话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有想到自己会难产,但万万没想到会流产! 江寒溯本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可看见徒儿这般痛苦的样子,终究没把话说太死,只说尽力而为,能不能保住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李锦绣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瞬间泪流满面,趴在师尊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连睡梦中都在喃喃自语地跟孩子道歉,说自己不该喝落胎药,甚至在清醒后,把错都怪在了当初那碗落胎药上。 「师尊,都怪我,都怪我!当时我脑子不清楚,一心一意想逃离师尊,就在外面喝下了一碗落胎药,虽然喝下就立马吐出来了,但多少还是残留在了体内。」 李锦绣哭着道,「离开师尊后,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想师尊,想得吃不下,喝不下,夜不能寐的。看过好多次大夫,都说胎象不稳,让我不要太过忧愁,可我当时没放在心上!」 「锦绣……」 「师尊!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没了,师尊会原谅我吗?你肯定不会原谅我了,都怪我当时太任性,我不应该带着孩子跑的,我不应该的,呜呜呜。」李锦绣哭得昏天地暗,这么久以来,他早就接受了孩子的存在。 明明师尊也接受了,明明师尊都那么在意这个孩子了,明明他们把小衣服,小鞋子,孩子的玩具和婴儿床,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可现在孩子快保不住了,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锦绣,你莫哭,孩子,孩子还会再有的!」 江寒溯的心都要疼碎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撒这个弥天大谎,看见徒儿哭成这样,他也不好受。 想一鼓作气,狠狠心,直接把「孩子」拿掉,可怀里的徒儿哭得太惨了,一声声哀求他一定要保住他们的孩子。 江寒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 紧紧抱着怀里的徒儿,手掌贴在徒儿的腹部,思虑再三终究没下狠手。 他又算错了一步,怎么都没想到锦绣此前居然喝过落胎药,如果现在把孩子弄下来,锦绣会把错都怪在自己身上,余生只怕都会活在痛苦中。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江寒溯不忍心看见锦绣因为失去孩子,而如此伤心痛苦,明知是一步错棋,还是错上加错。 「锦绣,别哭了,师尊将半身修为传给你,必能保住这个孩子。」 「多谢师尊,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我也不会再逃跑了,我会乖乖待在师尊身边,哪里都不会去。」李锦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揪住师尊的衣袍。 孩子最终还是勉强留了下来。 代价就是江寒溯散了半身修为,但这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反正他如今和徒儿双修,他的修为就是徒儿的修为,徒儿修为提升了,自然有助于他修炼。 只不过现在问题更棘手了。 江寒溯不得不找个替罪羊,既把孩子彻底拿掉,又得让徒儿有个宣洩恨意的目标。 最要紧的是,不能伤到他们的感情。 第85章 师尊剖心证情 终究是下了一步错棋。 江寒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徒儿经过此事后,彻底不让碰了。 徒儿孕期身娇体圆,肤若凝脂,白如陶瓷,美艷无比,实在勾人。 江寒溯对徒儿百般娇养着,每日的饭食都是特意调配过的,里面加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势必要把他的小徒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好不容易养出来了,正适合师尊品尝果实之际,徒儿却因孕期敏|感多思,百般拒绝师尊的亲近。 因为初为「人母」,竟生出了慈母之心,一切有可能伤到他腹中孩儿的行为,李锦绣都深恶痛绝,坚决抵制。 成天到晚像只护崽儿的老母鸡一样,紧紧护着他的肚子,江寒溯欲|火难耐,也有苦难言。 为了不影响和徒儿之间的感情,他只能一忍再忍,白天出去躺雪地,晚上就敲碎莲池里的冰,光着膀子泡进去,一泡就是大半宿。 好不容易把欲|火压下去了,刚烤过火炉,把身子暖好,准备抱着香香软软的徒儿睡觉时,又会因为看见徒儿娇艷动人的脸,而瞬间破功,不得不再一次夺门而出,一头扎进莲池里,继续泡着。 江寒溯心里苦得很,他不能看见锦绣,不能听见锦绣说话,连闻到锦绣身上的味道都不行,整日像个一点就燃的炮仗一样。他外表看起来仙风道骨,一身雪白镶金边的法袍,不染纤尘,如天上明月一般皎洁明净。 却生了一样让他非常苦恼的祸根,这祸根污秽不堪,自控力低得令他瞠目结舌,似乎早就有了独立的意识,很多时候都不受江寒溯的控制。 更可怕的是,在江寒溯眼里锦绣一天到晚都在勾引他。 第195页 锦绣睡觉的时候在勾引他,锦绣吃饭的时候,也在勾引他,哪怕锦绣躺在竹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眼睛放空的样子,也像是在勾引他! 江寒溯从来没有这般痛苦过,他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锦绣熟睡的脸,静悄悄地用手聊以自|慰,以缓解对锦绣饮鸩止渴一般的欲|望。 这种煎熬的日子,让江寒溯短短几日时间,就消瘦了一大圈,李锦绣不是不爱师尊了,正因为很爱很爱师尊,所以才那么宝贝他和师尊的孩子。 见师尊消瘦成了这样,既难受又愧疚,觉得自己无论是当徒弟,还是当道侣,都那么的不称职。 李锦绣不敢跟师尊双修,连最简单的亲吻都不敢,生怕他或者师尊一时情动,意乱|情|迷间被欲|望驱使着忘乎所以了,再伤着了孩子。 因此,哪怕再心疼师尊,他也绝不肯让师尊碰自己。 李锦绣同样煎熬,日夜都盼着乖乖崽早点长大,平安降生,他到时候连月子都不打算做了——他是男人!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汉子,做什么月子? 孩子这边一生下来,只要他还有一点力气,就会立马跟师尊缠在一起。 好在房|事上的不和|谐,并没有影响师徒之间的感情,师尊依旧对他温柔,又颇有耐心,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哪怕再难受,师尊也没有出去吃野食,李锦绣对此非常欣慰,觉得经歷了这么多,师尊真的有在改变。 连师尊扣在他脚腕上的枷锁,在此刻也成了师尊爱他的表现,李锦绣心里美滋滋的,只等孩子出生后,他们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师尊告诉他,沈银竹和林姑娘的婚事,就在这个月十六号。 距离婚期将近了,询问李锦绣想不想去喝个喜酒。 李锦绣当然很想去啊,那可是他大师兄,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 可又不敢贸然答应,一则怕师尊连大师兄的醋都要吃,二则,自己月份真的太大了,都七个月了,肚子大到现在躺着都有些胸闷气短的。 非得师尊日日为他输送灵力,才会好受一些。 雪天路滑,万一出事了就不好了。 李锦绣深思熟虑一番,到底还是摇摇头,道:「我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去不去都一样,反正贺礼到了就行了。」 江寒溯把玩着徒儿的一缕长发,心道,恭喜大徒弟,逃过一劫。 徒儿的头髮很香,江寒溯不喜欢香料的味道,就藉口说香料会影响腹中胎儿,就用新鲜的花草泡水,为徒儿洗头髮洗澡。 徒儿的每一根头髮都像是工艺品一样,被江寒溯打理得很好,柔顺如绸,在指间肆意流淌。 「雨真说,他替煤球寻了一只小兔子,假装是煤球的孩子,现如今连小兔子也长大了,他不想养了,想当面把兔子还给你,你见是不见?」 李锦绣一想到燕师兄毛毛躁躁的,到时候说好了是还兔子,万一一言不合就跟他动起手来怎么办? 于是非常坚定地摇头:「不见不见!在孩子出生之前,我绝对不会见他!」 很好,又排除一个。 江寒溯唇角微微上扬,既然三个徒弟排除俩,剩下一个残废可就要倒霉了呢。 可残废最近老实得很,终日待在房里养病,闭门不见任何人,若是想让他当替罪羊,须得稍微谋划一番。 其实这样也好,不仅可以除掉锦绣腹中的孩子,还能试探锦绣的心意,看他对容成宣是否还余情未了。 纵然从前余情未了,经歷了失子之痛,想来锦绣恨容成宣都来不及,更莫说是旧情復燃了。 如此一箭三雕。 但事情一定要做得滴水不漏才行,否则一旦被锦绣察觉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也好,你月份大了,外面天寒地冻的,确实不适合出远门,待来日他二人有了孩子,师尊再带你同去参加孩子的满月宴,可好?」 江寒溯将人拥在怀里,发红的喉结上下滚动,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不要把徒儿的衣服撕碎。 「嗯,好!」李锦绣乖乖点头,舒服地躺在师尊怀里,两手摸着大得过分的肚子。 「师尊也该给你一个名分的。」江寒溯望着圆润的孕肚,眸色越发深了,「锦绣,你放心,师尊一定会跟你成亲,到时候你会是这个世间最漂亮的新娘子。」 「好!」李锦绣笑着说,「那到时候就让咱们的孩子当小花童,也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长得像师尊,还是像我。」 他仰头望向师尊,「孩子会不会遗传我的体质?万一孩子也是纯阳之体,那怎么办?岂不是打小就遭人觊觎?」 万一孩子长得像师尊,体质却遗传了李锦绣,那就太糟糕了,李锦绣绝对不能接受,像师尊的孩子,因为纯阳之体被其他男人压在身下! 而他顾虑的地方,也是江寒溯无法接受的地方。 只要一想到那么像锦绣的孩子,居然在其他男人怀里快活,江寒溯就控制不住连孩子带野男人,通通弄死! 孩子不能要,绝对不能要! 江寒溯暗暗下定决心,往后绝对不能要孩子! 孩子不是什么爱的结晶,分明就是破坏他和锦绣感情的第三者! 江寒溯只有一颗心,他要完完整整献给锦绣,任何人都别想染指一丝一毫! 拿掉孩子刻不容缓。 第196页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一日,沈银竹上峰求见,说自幼在山中长大,承蒙师尊教诲,如今即将娶妻,希望能在山中举行结契仪式。 江寒溯同意了,还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锦绣。 「那太好了!」 李锦绣本来还觉得无法参加大师兄的婚宴很是遗憾,眼下骤然得了这么个好消息,高兴地忘乎所以,还抱着师尊的头,啪叽亲了一口,笑道,「师尊放心,我有分寸,到时候我远远看上几眼就心满意足了,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江寒溯意味深长地道:「反正都在山上,你可以下峰和大家热闹热闹。」 灵剑宗首座弟子和林家大小姐结为道侣,这是大事,到时候必定会宴请仙门百家。 就连瀛洲赵家也会来,李锦绣此前就听说了,赵元慎为了讨夫人欢心,把夫人背负的血海深仇,视为己仇,在此前围剿邪宗时,一马当先,冲锋陷阵,还将大魔头的头颅砍了下来,一路手提着,风驰电掣御剑赶回去,只为博夫人一笑。 如今夫妻二人感情好得很呢,说是如胶似漆也不为过。 李锦绣琢磨着,回头大师姐肯定会带两个孩子来,这么久没见了,说实话确实有点想。就问师尊,他可不可以和大师姐私下见面。 「自然可以。」江寒溯道,「只要赵公子没有意见。」 李锦绣心说,姓赵的哪里敢有什么意见?大师姐玩他简直比玩狗还要简单。 只要师尊同意就可以了,其他人的意见不重要。 他高高兴兴开始给两个外甥挑选礼物,江寒溯说,如果挑不出心怡的,可以带他去玉矿里挑。 「玉矿是什么意思?」李锦绣惊讶地问,「是不是满是玉的矿山?」 「嗯。」江寒溯淡淡道,「从前为师替一位修真界的老前辈治过病,他赠了为师一座金矿,一座玉矿。」 语气平淡到仿佛在说今天又下雪了! 李锦绣眼睛突然放出金光,不由感慨道:「当师尊的小孩儿,可真幸福啊。」 有一位医术高明,修为高深,名扬修真界,还富有四海的爹爹,还没出生就遥遥领先无数人。 李锦绣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立马站在金矿底下,指着肚子里的娃娃,对金矿说:「这是你未来的主人。」 「怎么,听你这口气,难道当我的徒弟委屈你了?」江寒溯笑问,「还是当我的道侣委屈你了?只要你想要,莫说是金矿玉矿,就是你要师尊的心,师尊也剖出来给你。」 李锦绣觉得师尊竟学会油腔滑调了,师尊要是能把心剖给他,那他今晚就能挺着大肚子,倒立跟师尊做。 不知不觉就嘟囔出声来。 江寒溯微微扬眉,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诡笑。 当天晚上,他就剖了半颗心出来,施法凝聚成了一颗殷红如血的宝石,以自己的头髮为绳索,挂在了李锦绣的脖子上。 李锦绣又气又心疼,嗷嗷直哭:「师尊!我只是随口一说,何必当真?」 「你说的话,师尊句句都当真。」江寒溯煞白着脸,笑容温柔,「师尊只希望来日,你厌恨师尊时,看见这条项鍊能多想想师尊的好,不要总记得师尊的坏,更不要把师尊的脸,扭曲成慾壑难填的恶鬼。」 「呜呜呜,师尊!」李锦绣心疼地问,「还疼不疼啊?」 「不疼了。」江寒溯道,「你可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 李锦绣懵了。 李锦绣开始慌了。 李锦绣眼珠子滴熘熘一转,开始耍无赖了,抱着肚子在床上翻来翻去地打滚,一边滚一边嚷嚷,说师尊以大欺小,就会欺负他老实巴交。 总而言之说什么都不愿意履行诺言。 江寒溯面色苍白,故作虚弱地打趣儿道:「你啊你,怎么又出尔反尔?」 李锦绣俊脸通红,嚷嚷道:「就耍赖,就耍赖了!」 他捧着肚子翻坐起来,一头撞在了师尊怀里,一边撞,一边哼哼唧唧的。 江寒溯胸膛剧烈起伏,立马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阵阵脆响,连唿吸都不顺畅了。 「……小滑头,真是怕了你了。」江寒溯伸手捧过徒儿的脸,心甘情愿接受徒儿的耍赖,伏首吻了吻他的眼睛,嗓音沙哑,「且待你生下孩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希望一切都能如他预料般顺利进行,只要把孩子拿掉,他和锦绣就真的圆满了。 第8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师尊剖了半颗心给他,他却别无他物可回赠,只能等临盆那天,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聊表心意。 看着师尊苍白到失去血色的脸,李锦绣心疼地捧了过来,轻轻在师尊唇上落下几个吻。 江寒溯任由他亲,一动不动,纵然难受煎熬,但还是苦苦压制心底的欲|火,未动徒儿分毫,抱着徒儿睡了个素觉。 沈银竹的婚事正在紧锣密鼓筹备中,要是换作从前,李锦绣肯定是要帮忙的,但他如今月份太大了,走路都有些喘,终日只能待在寝殿里,脚踝处都有些浮肿。 江寒溯心疼徒儿,早已将锁链解开了,每日调配好药汤,让徒儿泡澡,又担心徒儿腹大行动不便,再不小心摔着磕着,江寒溯要心疼死了,索性就跟着一同进去泡着。 让徒儿坐在自己的怀里,江寒溯自后双臂紧搂着。 这种姿势太过暧|昧,一不小心就容易干|柴|烈火。 第197页 原本李锦绣还很担心师尊会保持不住,就在浴桶里狠狠把他要了,后来泡过几回后,见师尊都能克制得住,既惊喜又感动,觉得师尊真的有顾虑他腹中的孩子,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像从前那样慾壑难填,贪得无厌了。 这种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客客气气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沈银竹大婚当日。 身为师尊,江寒溯理所应当要出面主持大局的。 李锦绣看着师尊烨然若神的样子,一阵恍惚,不禁喃喃道:「师尊年轻又貌美,不知道穿上艷丽的婚服,该有多好看。」 江寒溯微微一笑,捧过徒儿的脸,轻轻落下一吻,「待你生下腹中孩儿,师尊就同你成亲,婚服早已准备好了,我的锦绣会是这世间最漂亮的新娘子,也是独属于我一人的道侣。」 虽然每天都能听见师尊的甜言蜜语,但李锦绣还是羞得脸色发红,依偎在师尊怀里好一会儿,看见窗外雪已经停了,难得天气晴朗,隐隐能听见峰下传来的锣鼓声,哪怕没有亲自下峰去瞧,也知道此刻是何等的热闹。 李锦绣是个爱热闹且闲不住的人,如今为了腹中孩儿的安危,也不得不忍着下峰玩的冲动。 嘱咐师尊不要太早回来,毕竟今天可是大师兄的成亲之日,身为长辈理所应当主持大局,也不要太晚回来,肚子里的孩子会想师尊想得睡不着。 「是咱们的岁岁想爹爹,还是锦绣想师尊?」江寒溯笑问,握着徒儿温热的手,往自己胸口贴。 「都有。」 李锦绣红着耳垂,忍不住又亲了师尊一口。 将师尊送到殿门口,一直看着师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白雪中,才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 低头抚摸着肚子,李锦绣咬牙,恨恨地道:「小兔崽子!我为了你可是牺牲了好多!和师尊连吃一个多月的素了!到日子了,你可得平平安安,全须全尾地生出来,要不然我和师尊这么久以来的罪,可就白受了!」 峰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积雪早在昨日就被清扫干净,上山的长阶上铺着鲜红的地毯,两旁还悬挂着同样鲜艷的大红灯笼,以及各色彩带,迎风飘扬。 今日是灵剑宗首座弟子,与林家大小姐的好日子,与之交好的宗门,家族,早早拿着喜帖入了山,燕雨真负责在山门口接待客人,一把拽住在山上闲逛的小师妹,目光上下扫了几眼,蹙眉道:「今日是大师兄和林姑娘的大喜之日,跟你有什么关系?穿得跟大红灯笼似的,还不赶紧脱下来!」 「我为大师兄和林姐姐高兴不行吗?」小师妹笑嘻嘻地说,「谁规定别人成亲,我就不能穿红衣服啦?我之前也经常穿啊。」她挣脱了燕师兄的手,目光左右逡巡,像是在找人。 等燕雨真问她找谁时,她才道:「在找小山师弟啊,倒也怪了,师伯之前说他闭关去了,可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出关?今天可是大师兄的大喜之日,这么热闹,他没理由不出来玩啊。」 燕雨真觉得有理,这阵子他不是没去问过师尊,可每次都被师尊以闭关为由搪塞过去了。 倘若不是相信师尊,他都要以为李锦绣是不是又死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大师兄的大喜之日,他们师兄弟四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李锦绣不露面不像话。 「燕师兄,你说小山师弟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别胡说!他在山上,又在师尊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燕雨真语气不悦,冷眼睨着小师妹,「师叔不也还在闭关?」 「我师尊闭关那是因为他老人家本体是灵鹿,鹿到了冬天可不就得找个温暖的巢穴藏着?」小师妹道,「再说了,今日是大师兄成亲,又不是我成亲,如果是我和阿宣成亲,师尊一定会早早出关的。」 「那我倒是拭目以待呢。」燕雨真冷冷道,「真希望三师弟还能坚持到那天才好。」 可千万别早早病死了。 …… 待燕雨真寻到师尊时,师尊正在为容成宣把脉,他不敢贸然出声,恭恭敬敬在门外候着。 待师尊传唤他进来,燕雨真才挪步上前,拱手道:「弟子拜见师尊!」 「何事?」 「也没什么事,弟子,不,是小师妹,她方才眼巴巴过来问,说怎么没看见小山师弟。」燕雨真说这话时,瞥了一眼容成宣。 自从此前燕雨真意图在山洞中,将他拿下至今,容成宣就一直病恹恹的,面色苍白如纸,身形越发单薄,离他八步远都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苦药味,动辄吐血晕倒,连点冷风都吹不得,挺大个男人动不动就染风寒,发高烧。 他好几度怀疑,是不是那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莫不是自己好心办坏事,让李锦绣和容成宣又快活上了? 燕雨真后来细细回味,觉得自己本不该操之过急的。 就算不动不碰,容成宣这么一副病骨感觉也没几年可活了,就等他自个儿慢慢在病痛里煎熬,到头来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昔日美貌不再,李锦绣对他的痴迷自然会渐渐淡去。 他可不相信现在的李锦绣会爱容成宣,爱到能追到棺材里去。 江寒溯淡淡道:「近日他已经出关了,只不过外面冰天雪地的,他怕冷,遂懒得下峰来跑。」顿了顿,取出一颗丹药,「眼下时辰还早,且再等等。」 容成宣服下了丹药,向师尊道谢,闻言微笑着道:「今日这样热闹,想来他早就下峰来玩,只不过前面宾客太多,燕师兄不曾注意到罢了。」 第198页 说起宾客众多,江寒溯特意嘱咐燕雨真:「须得仔细核对上山来的宾客身份,切莫让一些图谋不轨之人,蓄意混入其中。」 燕雨真拱手应是,道:「师尊请放心,弟子早就加派了巡山的人手,纵然今日仙门百家齐聚于此,也必不让一些心思歹毒之徒,有任何可乘之机!」 「但愿如此。」江寒溯神色淡漠,又转过脸来,温声道,「阿宣,你素有旧疾,此前又落了些伤,一直没能痊癒,血液运行不畅,身体受寒淤血阻滞,为师特为你炼制了活血散淤的丹药,亦有止痛之效,你须日日服用,不可再疏忽大意。」 「多谢师尊。」 容成宣接过装有丹药的玉瓶,起身要向师尊行礼。 却被师尊轻轻按回了床榻上,江寒溯满目温和,「不必多礼,你且好好休息罢。」 之后与燕雨真一前一后出来,燕雨真嘴里有点酸,忍不住道:「师尊待三师弟真是好,这些年为了治好三师弟的腿疾,师尊费了不少心思。如今三师弟缠绵病榻,师尊心疼他,又为他炼制了好些丹药。弟子是个无福之人,不曾得师尊这般偏爱。」 江寒溯负手,正拾级而下,镶金边的雪色法袍被风吹得像水波一样流动,竟比还未落地的雪花更加明净轻盈,燕雨真跟在后面,不由看痴了。 直到听见师尊意味不明的轻轻一笑,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跪下告罪。 「无妨。」江寒溯笑道,「起来吧,雪天地冷,不必跪着。」 「师尊这是在心疼徒儿么?」燕雨真脸上流露出了感动之色,刚想再说点什么,远远跑来一名弟子,耳语几句后,燕雨真神情一变,拱手道,「师尊,弟子有些事,须先行一步。」 得了师尊的允许之后,燕雨真大步流星离开了,隐隐还能听见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你说什么?有人冒充韶白门弟子混入仙山?!今日是大师兄的大喜之日,胆敢有人闹事,不必回禀,直接杀无赦!」 声音渐渐消失在了风雪中,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寒风,捲起簇簇红梅,在半空中盘旋。 江寒溯伸手接过一簇,望着掌心娇艷的梅花,恍惚间眼前浮现出锦绣的脸。 师尊或许会心疼其他徒弟,但跟锦绣比起来,那几个徒弟加起来也不如锦绣重要。 风雪更大了,山下热闹的锣鼓声越来越响,李锦绣的心跟猫挠的一样,在寝殿里躺也躺不住,坐也坐不住,恨不得立马换换衣服,跑下峰去好好跟大家热闹热闹。 可他已经答应了师尊,要老老实实待在峰上的。 师尊还特意嘱咐他了,说今日外面人多眼杂的,又天寒地冻,怕他受风寒,让他乖乖待在寝殿里睡觉,给他提前准备了一堆小零食。 李锦绣想出去玩,奈何肚子太大,只能强忍着。 正睡得迷迷煳煳时,蓦然被峰下的动静惊醒。 他撑着身子,走到殿门口,远远就看见一片火海,几乎将整座仙山吞没了。 第87章 三句话不离师尊 风助火势很快就烧红了半边天。 李锦绣急了,心知若是师尊无事,定早早出手止乱,何至于生等着别人放火烧山? 若是有事…… 不好,师尊有危险! 李锦绣再也等不了了,迅速回去换上了千结衣,把过分夸张的孕肚遮掩住,之后就召唤出命剑来,风驰电掣飞下了峰。 师尊离开之前,在峰脚又设下了一层结界,能阻止外人擅闯,哪怕此刻山中火势颇大,却没有波及李锦绣所处的峰头分毫。 李锦绣如今拥有师尊半数修为,这结界根本挡不住他,轻而易举就踏下了峰,还没来得及打量清楚,迎面一把血淋淋的大刀就噼了过来。 铮的一声。 李锦绣一剑将大刀挡开,都没看清对方是谁,下意识抬腿就踹,嘭的一声,他听见了骨头寸寸断裂的声音,被他踹飞的修士口吐鲜血,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啪嗒一声摔飞出去。 顾不得惊嘆自己一脚的威力如此惊人,李锦绣赶紧低头摸摸肚子,确定肚子里的崽一点事都没有之后,才大松口气。 之后再也没敢踹人,只要有人挡路,就直接一剑扫过去。 道场上人影憧憧,一片刀光剑影。 人人眼眸赤红,理智全无宛如行尸走肉,见人就砍。 李锦绣在人堆里救下了小师妹,急声问:「师尊呢?我师尊呢?!」 小师妹紧紧捂住手臂上的血口,疼得面色发白,「是御尸宗的余孽!假扮韶白门的弟子混入了仙山,还在饭菜酒水里下了毒!中|毒后神志不清,犹如行尸见人就砍!」 「好,我知道了,我且问你,我师尊在哪儿?!」李锦绣握着小师妹的手腕,为她输送灵力,一边急切地询问。 「小山师弟,别管师伯了,师伯不会有事的,你快去救阿宣!」小师妹急急道,「我刚刚看见一群人往那去了!」 「我师尊……」 「师伯不会有事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光想师伯?掉师伯眼里了,是不是? 小师妹咬牙道,「你听我说,阿宣现在有危险!」 可是师尊更危险啊! 李锦绣在心里大喊,将小师妹从地上拽了起来,「那你……」 「别管我了,我不会有事的,你快去!」 「……」 李锦绣其实真正想说的是,那你怎么不去救啊? 第199页 你和容成宣才是未婚夫妻,理所应当该你去救,让我去救算怎么个回事? 但见小师妹面色煞白,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到嘴的话还是吞了回去……一群废物,事到临头还是得靠我一个大着肚子的。 李锦绣将小师妹放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执剑转身就走,但他并没有听小师妹的话,去救容成宣,而是直接沖向大殿。 相比于扮猪吃老虎的容成宣,还是散了半身修为,剖了半颗心的师尊更危险! 可才走至半路,就被一群杀红了眼的修士拦住了去路。 李锦绣知晓这些人只是中|毒了,又怎么肯痛下杀手? 一时间竟被包围得水泄不通,他不能下杀手,对方人又多,越打越急,越急剑招越乱,冷汗很快就爬满了额头。 心里跟有团火在熊熊燃烧似的,满心里想的全是师尊,师尊不能有事啊,若是师尊有个三长两短的,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以后日子要怎么过? 混乱间他听见了木轮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熟悉的声音:「小师弟!」 待他寻声望去,刚好看见容成宣从轮椅上跌了下来,身后数把刀剑砍瓜剁菜一般,追着翻滚在地的人影乱噼一通。 李锦绣瞳孔骤缩,一时都忘了腹中的孩子了,飞身上前,一剑挑开即将噼在容成宣身上的所有刀剑,而后一把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开口就是一句:「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装什么瘸子?!」 「我坐惯了轮椅,一时情急倒是忘了。」容成宣面色苍白,说这话时,弱柳扶风一般顺势往李锦绣怀里一倒。唇边满是淋漓的血迹。 可立马就被推开了。 狠狠地,毫不留情,一点犹豫都没有。 容成宣错愕在了当场,心里蓦然生起一个念头,这不是锦绣,绝对不是真正的锦绣! 李锦绣从来没对容成宣说过半个不字,也从来没拒绝过容成宣一次次试探性的亲近! 李锦绣才不管他怎么想呢,一心都是你别撞到我的肚子了,要是撞伤了我和师尊的孩子,跟你没完! 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急急地说:「你给我站好!我数三声就松手了啊……三!」 根本没有「一」和「二」,立马就松手了,容成宣措不及防,身子摇晃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忍不住笑骂了句:「你逗我呢?」 李锦绣可没有逗他,实在是周围太乱了,他不得不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执剑抵挡。哪有第三只手护着容成宣? 天色越来越暗,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洋洋洒洒落了下来,在黑沉沉的夜色,以及沖天火光的包围之下,竟有些像坟头的纸钱。 明明是大喜之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李锦绣心里发狠,在听说是御尸宗的余孽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宿文舟率领门下残徒捲土重来了,若真是如此,小舟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风雪愈大,不仅没能浇灭山火,反而火势更加汹勐。视线受阻,激战之中体力逐渐流逝,死战不是办法。 须得尽快脱身才行。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耳边蓦然传来一声闷哼,李锦绣勐然转头一看,就见容成宣被人偷袭,喷了好大一口血,浇在雪地里如簇簇红梅,触目惊心! 本来就常年坐在轮椅上,腿脚不如正常人好,眼下被砍伤了腿,竟直接扑跪在地,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李锦绣分|身乏术,连续大叫了几声,让他站起来! 浑然忘了,他如今的假身份,还用了昔日旧称——「宣哥,起来!」 「宣哥,快站起来啊!」 「宣哥!」 容成宣原本昏昏沉沉,此刻一听熟悉的唿声,立马仰头望去,在一片火海和剑影中,他终于看破了那层伪装,真真切切看清楚了小师弟的脸。 一瞬间幼年时和李锦绣逃命的画面,和此刻重叠了,容成宣不由心头剧颤,那种失而復得的感觉,就像此刻席捲仙山的火海,逐渐蔓延在他心底。 容成宣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奋力向后挥剑,铮的一声,长剑与噼向他的数把刀剑相接,剑光四溢,虎口瞬间崩裂流血。 一名修士趁机掠至他身前,当胸一脚勐踢过去,容成宣缠绵病榻多时的病骨,哪里受得住,身子迅速倒退,在雪地中翻滚数圈,才堪堪停稳,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容成宣!」 李锦绣看得目眦尽裂,到底和容成宣自幼相识,可是点过香,叩问过天地的结义兄弟! 当年就说好了的,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锦绣,我听说你父母都去世了,我父母死得也早,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锦绣!」 「如果万鬼宗一定要培养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炉鼎,那,那就让我来!让我代替锦绣!」 「锦绣,我,我真的跑不动了,你先跑,不要管我们了,我替你挡着追兵,你快跑,别回头!」 「……对不起锦绣,我残废了,你别管我了,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罢。」 …… 昔日种种再度浮现,李锦绣眼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本不该忘记这些的,就算容成宣不爱他,他们也曾经是最要好的兄弟啊。 蓦然,他看见容成宣的身后闪过一道寒芒,心脏当即狠狠悬了起来,更大声地喊了一声容成宣。 第200页 容成宣像是感知到了,自知躲不掉也不打算躲了,冲着李锦绣笑了笑,就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李锦绣,我跑不了了,你不要救我。 还用染血的手,给李锦绣指了一条生路——师尊就在那里,只要李锦绣逃到师尊身边去,就一定能活。 可他却忘了,李锦绣从来都不会抛下他,这一次也不例外。 等李锦绣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本能地扑了过去,挡在了噼向容成宣的剑下。 甚至浑然忘了,他肚子里还怀着师尊的孩子,而且即将临盆了。 目睹这一幕的江寒溯,生生被逼红了眼。 好好好,看来心里还是放不下容成宣啊,他还当锦绣有多么在意腹中的孩儿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跟容成宣比起来,他江寒溯微不足道,他的孩子只怕也无足轻重! 李锦绣迅速弓腰,手里的剑已经在方才被人缴了去,此刻两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肚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只要长剑别从他肚子里穿过去,那么,他就既能保住容成宣,也能保住腹中的孩儿。 既没有违背当初的誓言,要永远保护哥哥弟弟,也没有辜负对师尊的一片痴情。 不足八个月,小是小了点,但人间有句话,七活八不活,他的孩儿还有一线生机! 预料之中的疼,并没有席捲全身,身后蓦然传来嘭的一声,不等李锦绣回身去瞧,手臂就被容成宣抓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容成宣便将他紧紧护在了怀里,并施法隔空抓起李锦绣被缴下来的剑,反手向提剑噼他的修士身后狠狠打去。 他知道,此人只是障眼法,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却不曾想,李锦绣的剑竟在半空之中,就被一股无形的结界所挡,竟锵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第88章 师尊成功甩锅 容成宣心神一怔,望着断成两截,坠落在地的长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可不等他多想,一袭身影蓦然出现在他二人面前。 容成宣看清来人之后,面色一喜:「小师叔!」 「这里交给我,你们先走!」 容成宣伤了一条腿,自然走不了,李锦绣二话不说,直接抓着他的手臂,往肩上一搭,两人冒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是非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李锦绣腿脚一软,突然倒地,连同容成宣一起跌在了雪地里,久久爬不起来。 「小山师弟,小山……不,锦绣,锦绣!」 容成宣赶紧起身去扶,却见锦绣双眸紧闭,面色惨白一片,额头上更是冒出大量冷汗。 不知锦绣伤到了哪里,容成宣试图检查,却无论如何也脱不掉他身上的衣服,只能抓着他的肩膀,一声声焦急地唤:「锦绣,你醒醒!锦绣!」 「疼……」 李锦绣迷迷煳煳的,感觉肚子特别疼,应该是动了胎气,不知道会不会早产。 眼下冰天雪地的,身边只有一个容成宣,难不成让容成宣给自己接生? 不行! 如果师尊知道了,他们三个都得完蛋! 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彻底断开之前,他听见容成宣急急地说,「你别怕,锦绣,我这里有师尊赐的丹药,可以活血化淤,吃了就不疼了!」 然后下巴一紧,一颗圆熘熘的丹药就被塞了进来,李锦绣想咽,却连吞咽都做不到,身旁传来簌簌的声音。 容成宣捧起一大块积雪,往自己的嘴里含,待融化成水后,才捧过李锦绣的脸,慢慢吻了下去,李锦绣掀开一丝眼皮,恰好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吓得他迴光返照似的,立马大力推开容成宣。 两人都摔倒在了雪地里,那颗丹药也在慌乱间,挤进了喉咙里。 没一会儿,李锦绣就腹痛如绞,然后眼前一黑,就彻底人事不知了。 「这,这是……血?」 容成宣愣愣怔怔的,看着鲜血从小师弟的衣袍中淌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积雪。 一瞬间似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血色剎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风雪愈大,山上的火势最终被扑灭了,好好的一场喜宴,也被毁得一点不剩。 各家各门都有死伤,一时间整座仙山都愁云惨澹的。 李锦绣的孩子没保住,醒来后就躺在熟悉的床上,身上被血染透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穿着一袭柔软的绸衫。 手掌抚到肚子上时,原本的圆润不在,已然变得扁平紧緻了。 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师尊才告诉他,那是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一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师尊怕他看了伤心,就自作主张将孩子火化了,也就是说,李锦绣怀了快八个月,到最后连孩子的一面都没见着。 他满怀期待,日夜期盼孩子的降生,最终等来的不过是一小罐子骨灰。 李锦绣崩溃大哭,在师尊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直到哭晕过去。 江寒溯心疼得无以復加,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虽说过程艰辛,但好在拔了心头毒刺,忍一时之痛,总比痛一世要强。 外面风雪停了,容成宣此刻正跪在峰脚,等待师尊发落。 江寒溯没有立即发落他,而是留在寝殿中照看锦绣,确保锦绣每次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师尊。 师尊每一次都会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说,「锦绣别怕,有师尊在。」 第201页 实则李锦绣伤得根本不重,只是失血过多,又在雪地里冻了一会儿,是江寒溯把他从雪地里抱回来的。 当时容成宣不知死活的,紧紧握着锦绣的衣袖,被江寒溯拖着在雪地里膝行,拖出了好长一条血路,直到乌时灵赶来,哭天抢地扑在容成宣身上,硬生生扯下了锦绣的一条衣袖,也没能让容成宣松手。 江寒溯将早就准备好的参汤,嘴对嘴餵进徒儿喉咙里,等李锦绣稍微恢復了一些体力,就急切询问师尊,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他过度使用灵力?还是打架的时候,动作太剧烈了? 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师尊缄默不言,只抱着他一遍遍安抚,说孩子还会再有的,让他不要太过伤怀,也许这孩子註定与他们无缘,天意难违。 「什么狗屁天意!我只知道我辛辛苦苦怀了八个月!眼看着就要临盆了…」李锦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那,那是我和师尊的第一个孩子啊!」 而且还是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候怀上的,明明他和师尊是那么的期待! 「孩子还会再有的,锦绣,你别哭了,看见你这么哭,师尊的心都要疼碎了。」江寒溯低头亲吻徒儿的眼睛,温声细语道,「只当是可怜可怜师尊,别再哭了。」 可当李锦绣再一次追问孩子的死因时,师尊又一次闭口不言,被逼问急了,江寒溯才低声说:「要怪就怪师尊,是师尊不好,让你怀孕,却又没有保护好你,全是师尊的错。你有气有怨,就打骂师尊好了,千万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锦绣……」师尊温热的脸,紧紧埋在李锦绣的脖颈间,滚|烫的眼泪淋在他的皮肤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江寒溯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声音却满是隐忍和酸楚,「锦绣,我的锦绣。」 就是这种反常举动,让李锦绣意识到孩子的死,没那么简单,他恍惚间回想起来,自己晕厥之前,孩子明明还好好的,只是肚子疼,感觉快生了。 后来容成宣给他餵了一颗丹药,肚子就突然跟刀子乱绞一样疼! 紧接着一股热|流就从衣袍下涌了出来,是血! 「师尊!你此前给容成宣的是什么药?!」李锦绣厉声道,「快告诉我!快!」 江寒溯沉痛地阖眸,长长嘆了口气:「那是活血化瘀止疼的丹药,可解阿宣的病痛,可对怀孕之人来说,无异于是,是落胎烈|药。」 也就是说,容成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了给李锦绣止疼,就用师尊赐他的丹药,亲手打掉了师尊和锦绣的孩子! 得知「真相」之后,李锦绣受不了这个打击,再一次晕厥过去。待他甦醒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容成宣受伤不轻,本就一身病骨,在雪地里跪了不到一天,就晕厥过去了,眼下已经被抬回了自己的住处。 李锦绣终日以泪洗面,短短几天就瘦了好大一圈,一遍遍抚摸着给孩子准备的小衣服,还有各种玩具。 往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江寒溯心疼至极,想尽办法哄徒儿开心,却效果甚微,也想过要把孩子的东西,一把火烧光,眼不见心不烦了,奈何李锦绣死活不肯。 无可奈何之下,江寒溯只能反其道而行。 锦绣哭,他就比锦绣哭得还惨。 锦绣难过不肯吃饭喝药,他就在锦绣面前伤心欲绝到咳出血来。 总而言之,江寒溯将失去孩子的可怜父亲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一来二去的,李锦绣都顾不得自己伤心了,还得反过来安慰师尊,把师尊之前安慰他的话,一五一十地还给师尊,看着师尊日渐憔悴的面容,发红的眼尾,以及咳在手帕上的大片血迹……李锦绣终于明白,失去孩子,不仅他一个人痛苦,师尊更痛苦。 师尊同样深爱他们的孩子。 李锦绣自知不该再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与其这样苦苦煎熬,不如想开一些,珍惜眼前人,只要他和师尊好好的,孩子一定还会再有的。 便强忍着心痛,主动跟师尊说,把孩子的东西,全烧给他罢,也不枉费辛辛苦苦准备一遭。 一开始李锦绣蹲在火盆边,一件一件烧,每烧一件都要抱着摩挲好久,后来看见师尊静坐在角落里,垂眸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泪痕触目惊心,再哭时,就落了血泪。心头骤惊,犹如当场被利刃狠狠穿透,后面的东西就直接堆起来,一把火点了。 两人相拥在火堆前,看着大火一点点把有关孩子的一切,通通吞噬殆尽,李锦绣不知不觉中又泪流满面,生怕师尊跟着难受,索性踮起脚尖,捧着师尊的脸亲吻。 火星子被风吹了过来,夹杂着峰头飘来的红梅,在两人周身盘旋,李锦绣丝毫没被灼伤,只觉得是他那苦命的孩儿,在天之灵幻化成烽火,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可当李锦绣下意识握紧拳头时,抓住的不过是师尊发冠上垂落下的髮带而已。 李锦绣过不去心里的坎儿,明明他知道容成宣是无心之举,可就是没办法再面对他,无论江寒溯怎么从旁说情,李锦绣都不为所动,甚至还会跟师尊急,大喊大叫不许师尊再提及此人。 可等李锦绣看见师尊布满难过的脸,以及黯然失色的眼眸时,又懊悔自己为什么跟师尊发火,明明师尊什么错都没有。 第202页 对,不是师尊的错。 师尊明明下峰前反覆叮嘱他了,不让他下峰,是他自己没听。 师尊心疼自己的徒儿,为徒儿炼制丹药,又有什么错呢? 再者,御尸宗的余孽已经尽数被俘,即便师尊没跟他提这事,但李锦绣心知肚明,这事铁定跟宿文舟有推脱不开的关系。 此前在针对宿文舟的事情上,师尊就已经跟他讲清楚了其中利害,说小魔头心术不正,恐来日死灰復燃。 当时李锦绣觉得师尊心胸狭隘,太过善妒,一根筋地哀求师尊放了小舟,如今师尊真是一语成谶了。 第89章 与旧爱一刀两断 李锦绣既希望抓住小舟,又不希望小舟被抓住。 江寒溯忙里忙外,处理山中诸事,在一个普通的午后,他从背后揽住徒儿的腰,抓着徒儿被风吹得冰冷的手,心疼地护在怀里。 「解决完了?」李锦绣问。 「嗯。」江寒溯淡淡道,「挫骨扬灰,一个不留,只不过……」他伏首轻轻吻了吻徒儿的脖颈,「那个小魔头跑了。」 准确来说根本就不关小魔头的事,江寒溯早已秘密将小魔头丢到了一个他绝对逃不出来,而李锦绣也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这么说也只是想卖李锦绣一个情。 万一江寒溯真把小魔头杀了,来日李锦绣念起旧情来,和师尊生了嫌隙,可怎么得了? 区区一个小魔头也配影响他们的感情? 李锦绣沉默良久,然后才慢慢推开师尊,在师尊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他转过身来。 曲膝跪在师尊面前。 「锦绣?」 「师尊,您听我说。」李锦绣推开师尊的手,执拗地跪在地上,扬起脸时,眼眶都红了,「我知道我现在再求师尊饶了小舟,实属不该,可谁让我欠了他宿家两条命。」 「锦绣,你先起来。」江寒溯两手抓住徒儿的双臂,可徒儿却怎么都不肯起来。 「求师尊答应我,再饶小舟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求师尊开恩!」 「你这又是何苦?」江寒溯再次红了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弓着腰紧紧抓住徒儿的手臂,「锦绣,这并不是你的错,师尊没有怪你,可冤有头债有主,那小魔头死不足惜!」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可是,可……可我……」他的声音逐渐破碎,声不成声,调不成调,把头脸埋在师尊的怀里,肩膀不停颤动,感觉师尊的手在轻轻拍他的背,眼泪落得更凶了,李锦绣万分惭愧地道歉,「对不起,师尊,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跟师尊道歉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终师尊还是答应了他,最后饶那小魔头一次,从今往后李锦绣跟他宿家恩怨两清,谁都不欠谁的。 如若他日再见,定杀不饶。 李锦绣对师尊既愧疚,又感激,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纠缠在一起的吻。 时隔多日,江寒溯终于再一次尝到了徒儿的滋味,他怕徒儿身体不适,一直耐心询问,问他还受得住么,要不要停下来? 李锦绣心里充满了愧疚感,两臂紧紧抱住师尊的手臂,大力摇头,泪水和汗水四下飞溅。 任由师尊跟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一样,向他夺命一般疯狂索取。 再没求一句饶,心里想着,就算被师尊活活弄死在床上,也是该他受的,谁让他对师尊有诸多亏欠,一生一世都偿还不清了。 事后,两人抱在一起温存。 江寒溯心疼他的身子,要抽身离去,却被李锦绣制止了。 「师尊,锦绣从小到大,一直都不是个乖徒儿,让师尊多有费心了。」他将搁置在床畔,很久不用的锁链捞了起来,小的扣在左手腕上,大的直接扣在自己的脖颈上,异常认真地说,「我以后不会再给师尊添麻烦了,我会乖乖待在师尊身边,哪里都不去,我,我再也不要离开师尊。」 他的眼眶又红了,赶紧抬手抹掉,「我,我不哭了,师尊也不要再难受了,好不好?」 「好,以后师尊在哪儿,锦绣就在哪儿。」江寒溯温柔地亲吻徒儿的眼睛,喉结又绞紧了,「锦绣是我的徒儿,锦绣是我的道侣……我与锦绣生同生,死同死,再也不会有分离。」 江寒溯用自己的温柔,以及空前绝后的耐心,将徒儿心里的隔阂,以及心结尽数融化,看着越来越黏自己,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分开的徒儿,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软磨硬泡,用尽各种手段强制徒儿,才能囫囵吃个半饱。 如今不须他说,徒儿每天都乖乖洗好澡,换上轻薄的衣服,躺在床上等他。 等看见师尊后,就主动伺候着师尊吃药,江寒溯身体健壮,本不需要吃什么补药,可念在徒儿一片孝心,不管是补药还是烈|性|春|药,他都很乐意尽数吃下去。 看着徒儿慢慢捻起参片含入口中,江寒溯不禁一阵心疼,握住徒儿的手,低声道:「锦绣,不必勉强。」 「和师尊在一起,又怎么会是勉强?」李锦绣笑着说,眼里满是温情。 不止是晚上,哪怕白天也这样。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师徒俩人独处,就心照不宣地直接脱衣服,做尽了恩爱之事。 哪怕偶尔有弟子上峰禀告,也不消停,江寒溯坐在桌后,衣冠齐整,同素日没什么差别,看起来镇定自若,风轻云淡。 第203页 殊不知桌子底下,还藏了个人,被锁链锁在桌腿上,跪坐在地,跟猫儿一样悄无声息的。 等那弟子一口气把话说完,便拱手退下了,江寒溯单手撑着下巴,一手伸到桌下,勾起徒儿的脸,低笑道:「你方才听见了吧?你大师兄又要成亲了,这次是回他沈家举办婚礼,你可想同去?」 「师尊去么?」少年的脸红艷艷的,嘴唇更是殷红如血,娇艷欲滴,看得人心神摇曳。 「想必是得去一趟。」江寒溯慢慢吐出一句,手掌托住了徒儿的脸,拇指微微摩挲。 「那我也要去。」李锦绣抱着师尊的腿不放,眼睛亮晶晶地看人,「我不想跟师尊分开,一时一刻都不行,师尊也带我一起去吧?」 江寒溯故作苦恼:「可是,若是在沈家过夜,只怕就不好与你……」 「什么地方都可以。」李锦绣往师尊怀里爬,震得脖子上的锁链乱响,双臂勾住师尊的脖子,「只要能和师尊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在此之前,容成宣恢復得差不多了,又一次祈求师尊,与锦绣见一面。 江寒溯还是很介怀那日锦绣毫不犹豫,扑过去为容成宣挡刀。 略一思忖,便来试探锦绣的口风。 锦绣一开始说什么都不肯见,后来江寒溯道:「无论如何,此事总该有个了断。」 李锦绣这才答应。 许久未见,容成宣又坐回了轮椅,瞧着更加清瘦,在风雪中似飘烛一般楚楚可怜,面色也惨白一片。 「锦绣,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我还是想当面向你道歉。」容成宣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得很,边说边咳,一阵风吹来,扑鼻的苦药味。 他说了很多,有儿时同甘共苦的经歷,也有年少时的酸甜苦辣,说着说着,容成宣就红了眼眶,声音也哽咽了:「对不起,锦绣,可能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说,我,我其实一直都喜欢你,非常喜欢!」 「只不过我当年不够勇敢,我怕被身边的人指摘,怕被世人唾骂,说我是个断袖,为了掩饰我对你的感情,我才刻意接近了小师妹。」 「我与她之间实则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忘不了你,对你的感情就像毒刺一样,日夜不休地折磨我,我好痛……锦绣。」 容成宣苦苦哀求起来:「你能原谅师兄么?我还想跟你……」 「我不爱你!」李锦绣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冷冰冰的,「容成宣,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爱你。从前也没爱过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当年种种,不过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昏了头,现在我已经清醒了,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与你永远都不可能!」 语罢,李锦绣转身就要走,可衣袍立马被人从后面拽住,他一使劲,身后就传来噗通一声,容成宣竟从轮椅上滚落下来。 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袍。 「锦绣,锦绣……」 「不要叫我锦绣!李锦绣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李锦绣狠狠心,以掌为刃狠狠划了下去,衣袍瞬间撕裂开来,「我与你就此割袍断义!」 风雪不知何时更大了,容成宣趴伏在地,大口大口往外呕血,他顾不得擦拭,手脚并用往李锦绣的方向爬去,却无论如何也追不到。 隐隐地,他听见风声中卷杂着李锦绣的声音。 「装残废骗人,有意思么?」 渐渐又被风雪覆盖住了。 可容成宣这次真的没有骗人,他确实残废了,往后余生都只能坐在轮椅上。 与昔日「旧爱」彻底了断后,李锦绣像是解决了一桩心事一样,回到峰上时,怎么都找不到师尊了,找了很久才在小厨房里寻到师尊。 师尊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倒是系上围裙,挽起衣袖,一手托着碗,一手握着筷子搅鸡蛋。神情专注,意态可爱。 锅里炖着排骨,瓦罐里煨着鱼汤,蒸锅里的荷叶饭早就做好了,还唿唿冒着热气。 李锦绣眼眶一酸,慢慢凑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师尊的腰,把脸贴在师尊背上。 他什么话都没说,师尊也没有问,两人心照不宣地没再提容成宣。 抱了好一会儿,李锦绣才问:「师尊,要不要我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 「不用了,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吃就好。」江寒溯背对着他,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天知道他亲耳听见锦绣拒绝容成宣的话,有多么高兴。 李锦绣更愧疚了,自己在外跟容成宣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时候,师尊正繫着围裙给他做饭。 自己今生何德何能,才能遇见这么好的师尊,师尊待他真心实意,自己若再生二心,只怕天理难容。 第90章 锦绣得知了真相 师徒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李锦绣的意外「流产」,而稍有降温,反而越发如胶似漆,恩爱缠绵。 孩子死后刚满一个月,江寒溯就急不可耐,再次跟徒儿提起了成亲。 在他看来只要孩子的头七过了,就可以成亲了,只是担心徒儿会起疑,所以一直忍着。 李锦绣倒也没多想,如今和师尊感情正浓,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问师尊,何时成亲才好? 是在大师兄和林姑娘的婚期前面,还是后面。 江寒溯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可好?」 说实话,李锦绣有些吃惊,唰的一下从师尊怀里坐起来了,旋即意识到自己和师尊还连在一起,又红着脸倒了回去。 第204页 两手抓着师尊的手臂,李锦绣仰头问:「今天吗,会不会太匆忙了些?」 自己根本不急,师尊也没必要顾虑他没有安全感,着急给他名分。 殊不知真正着急要名分的人是师尊。 「成婚需要的东西,为师早就准备好了。」江寒溯怕他起疑,更怕他不同意,推心置腹哄着徒儿答应。 李锦绣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江寒溯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且不说锦绣现在的身份是李小山,身体年纪不过十六、七,实在太过年幼,偏又是个男儿身,一旦公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眼看着沈银竹好事将近,若因此再毁了他的婚礼,江寒溯为人师表,实在于心不忍。 「无妨,你我可先行私下成亲,待你现在的身体,年满弱冠之后,师尊再给你补一个盛大的婚礼,可好?」 这样李锦绣就没有顾虑了,当即就点了点头。 他什么事都不需要做,师尊为他安排得妥妥噹噹,亲手帮他洗干净,换上华丽的婚服,戴上凤冠霞帔,引着他来到了早就布置好的礼堂前,拜了天地。 江寒溯打横将人抱回了婚房,喝了合卺酒后,便抽下徒儿的腰带,熟练蒙住了徒儿的眼睛,那酒里下了药,李锦绣很快就面色酡红,四肢无力,只能任由师尊随意摆弄。 他不喜欢被蒙住眼睛,这样就看不见师尊的脸了。 「洞房花烛夜确实应当让你亲眼看个清楚,只不过蒙着眼睛别有一番情|趣。」江寒溯温声细语道,「锦绣最乖了,不若这样,师尊用水镜将今夜全程记录下来,如此你日后可随时观摩,可好?」 李锦绣哪里肯? 这多羞人啊,赶紧央求师尊别那么做,一时也不敢再提什么要求了,既然师尊喜欢蒙住他的眼睛,那就依了师尊,横竖自己此刻被绑住了双腕,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江寒溯很满意徒儿的顺从,一挥衣袖,床上蓦然多出了一个人,同样穿着婚服,和李锦绣打扮得别无二样,正是锦绣从前的身躯。 在池塘里浸泡了许久,日日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如今尸斑淡了很多,又经江寒溯一双巧手精心打扮,此刻美艷无比,如海棠花一般娇艷欲滴。 若非没有气息和温度,同活人没什么区别。 江寒溯不肯厚此薄彼,他爱从前的锦绣,也爱现在的锦绣。 今夜是他和锦绣的洞房花烛夜,自然应该尽享齐人之福。 「锦绣,我的锦绣……」 大手轻轻抚摸锦绣的面颊,江寒溯俯身在徒儿唇上落下一吻,之后转头又亲了另一个锦绣。 李锦绣早已被春|药折磨得浑身燥热难耐,意识溃散,哪里知晓师尊竟行下了如此恶行。 当师尊唤他名字时,还下意识呜呜咽咽应了。 稀里煳涂就跟师尊入了洞房,一夜极尽缠绵,一直至天边泛明才沉沉睡了过去。 李锦绣如今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只想和师尊把日子过好,在没有外人打扰的时间里,他和师尊甜甜蜜蜜,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开心且充实。 他不是个没有上进心的人,相反,为了能更好地和师尊在一起,他曾经非常努力地修炼,只为了能赶超师尊。 成亲之后,丧子之痛渐渐被尘封在了心底,李锦绣此前骤然获得了师尊半身修为,一直没能静下心好好炼化。 如今和师尊新婚燕尔,每天都缠绵在一起双修,像对交颈的鸳鸯。 李锦绣一味静心修炼,不管山下事,闲暇时就用手巾包着头,在头顶打个蝴蝶结,系上围裙,拿着鸡毛掸子东扫扫,西掸掸,实则这种清理工作只须一个小法术,但他就是很乐意亲力亲为。 把他和师尊的爱巢精心布置得漂漂亮亮,打扫得干干净净。 师尊在炼丹,据说又有人远道而来求药,炼药的过程比较繁琐,须得耗时十天之长,而且中途还不能停下。 一想到十天见不到师尊,李锦绣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撒娇痴缠,也要进炼丹房。 江寒溯求之不得,一边炼丹一边顺便教锦绣认一认药材,手把手教他如何施法将灵力注入药鼎,又如何控火将鼎中药材的精华剥离出来。 李锦绣从前对炼丹一窍不通,怎么都学不会,如今重生后,拥有了纯阳之体,倒是一点就透,还能帮着师尊打打下手。 望着四周成排的柜子,方方正正地贴着药材的名字,随意抽开一个抽屉,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药材,看似随意堆积,实则各个都名贵至极。 更莫说是把各种名贵的药材炼制成丹药了,往往一丸值千金。 李锦绣从前没意识到自己的师尊有多富有,只是觉得师尊出手很大方。直到他看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堆着快有他腰高的妖丹,而每一颗妖丹都相当于一名金丹修士的内丹时,才后知后觉自己真是抱了好粗的一条腿啊。 「你若喜欢就尽数拿走便是。」江寒溯语气淡淡的,像是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简单,「不过是为师此前闲来无事,途径一处妖兽山脉,随手猎杀了几头,剖了几颗而已。」 而已?! 这怕不是把整座妖兽山脉的妖兽都杀光了吧? 李锦绣突发奇想地问:「师尊,如果,我是说如果哈,有朝一日你我的感情破裂了,师尊打算给我多少补偿?」 是一座金山呢,还是一座银山? 第205页 「一分都不给。」江寒溯半开玩笑地说,「还会打断你的腿!」 「我就是假设一下,师尊怎么开不起玩笑呢?」李锦绣撇撇嘴。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江寒溯正色道。 李锦绣怕师尊生气,赶紧打了个哈哈煳弄过去,之后就百无聊赖在炼丹房里乱翻,在一个很高的抽屉里,翻出了一颗「锁灵丹」,旁边还放着制作此丹的书,他翻了几页,记录了很多很多药材名,看得眼睛都疼,赶紧翻到最后一页。 此丹有封锁灵力之效,混入茶水中无色无味,任凭修为再如何高深,都绝不可能察觉。 倒是样好东西啊,李锦绣寻思着,回头下到师尊的茶水里,等封了师尊的灵力,再把师尊绑在床上好好玩。 便悄悄藏在了衣袖之中。 待十天后丹药已成,江寒溯御剑下峰去,李锦绣没跟着,收拾了一盆和师尊昨晚玩嗨了,换下来的脏衣服,跑到峰腰处的小河边洗。 如今已经开春,天气不那么冷了,河水潺潺,四周还开了一圈不知名的野花,香香的,李锦绣采了一朵小红花,挽在了耳边,然后就利索地开始洗衣服。 寻常衣服都是师尊洗的,刚开始每次都会把衣服洗破,后来慢慢就好多了。 今日师尊不在,李锦绣不想被师尊娇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总觉得自己应该多动一动,否则骨头都要躺软了。 洗好后刚准备端起盆回去,忽察觉身后有道不善的目光,李锦绣起身回首,寒声道:「是谁?!竟敢擅闯此地,不想活了吗?」 寻常师尊都会锁峰,未经允许除了锦绣外,任何人都不得踏足,违者当罚。 师兄们和山中的弟子都很畏惧江寒溯,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师妹也不敢违命。 「你便是师兄从外面带回来的小山?」 眼前一晃,一道玄影凭空出现,正是小师叔。 上回小师叔救了自己和容成宣,李锦绣知恩图报,当即就拱手行礼:「弟子见过小师叔!」 小师叔眸色沉沉,不动声色打量他一遭,目光落在少年身后的木盆里,一眼就看出那是师兄的衣物,竟连贴身穿的衣服都有,当即就明白过来什么,冷冷一笑:「你们还真是不知廉耻!」 李锦绣有点懵,以为小师叔说的「你们」,指的是他和容成宣。 从前小师叔也骂过他不知廉耻,还骂他无可救药啊,屡教不改,顽劣不堪什么的,他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只觉得小师叔啰嗦,倒是不生气。 「小师叔教训得是!」李锦绣态度恭敬,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乖巧。 然而落在小师叔眼里,这不过就是他勾引男人的手段而已,冷冷道,「倒是我小瞧了你,本以为你年纪尚小,不足为虑,想不到竟心思不正,连你师尊的床都敢爬!」 李锦绣大惊失色,下意识仰头想要狡辩,正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睛,心里蓦然一咯噔,暗唿完了,自己彻底暴露了。 不等他狡辩,小师叔的话就跟刀子一样,噼头盖脸砸了下来。 「你莫以为自己手段高明,不过是掌门师兄心甘情愿而已!」 「掌门师兄对你不过只是玩玩。」 「你的容貌确实不错,还是罕见的纯阳之体,看来在床上的花样定然不少,但比起那个人还是逊色几分。」 李锦绣煳里煳涂,赶紧打断:「那个人是哪个人?」 师尊莫不是三心两意,还喜欢了别人? 「哦?你上山至今,几乎寸步不移待在师兄身边,竟还不知么?」小师叔寒声道,「自然就是三年前惨死师兄剑下的孽徒,李,锦,绣!」 「……」 李锦绣突然被贴脸开大了,忍不住尴尬地咳嗽几声,悻悻然地道,「哦,是这样吗?好罢,不过没有关系,我自知出身微贱,高攀不起江宗主,承蒙江宗主不弃,留在身边伺候,莫说是当替身,就是当个炉鼎我也心甘情愿。」 他假模假样仰头望天,又道,「时辰不早了,我这个小炉鼎还得回去给江宗主做饭呢。」 李锦绣刚抱着洗好的衣服,准备熘走,岂料小师叔突然出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刚洗好的衣服就这么被打进了河里,李锦绣不由惊唿一声「我的衣服!」 随即小师叔再度向他出手,他不得不侧身躲避,口中一直唤师叔,可小师叔下手越来越狠,一点情面都不留。 一边追着他打,一边嘴里发狠地骂。 不能说不堪入耳,但骂得确实不好听。 李锦绣尊师重道,不肯跟师叔动手,直到他听见师叔说了一句「师兄竟为了你精心谋划,不惜纵火烧山,凭什么!?」 如一记惊雷,噼在了李锦绣的天灵盖上,他竟鬼使神差对小师叔用了读心术,意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一瞬间只觉得丹田气海,如被利刃乱绞,气血逆行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再也管不得什么尊师重道,竟一掌打了过去。 转身就要去寻师尊,他一定得问清楚! 身后立马传来小师叔的冷嘲热讽:「你不过就是仗着掌门师兄的偏爱,才敢如此放肆!」 李锦绣的脚下狠狠一顿,再一转身时,极其凌厉的一剑削了过去,小师叔没有防备,哪里知道此人如此胆大妄为? 更没想到此人身上有师兄半数修为,自己并非对手,竟被一剑划出一条血口,鲜血如泼涌。 第206页 「这才是仗了他江寒溯的偏爱!」 李锦绣留下这么一句,就持剑上峰,心里火烧火燎得疼。 第91章 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 一口气沖回了峰,师尊还没有回来。 李锦绣握紧剑,独自在走廊底下站了会儿,看着台阶处摆着一盆兰草,上面挂着个小木牌,写着「江岁宁」,这是他和师尊的儿子,盆里的土用的正是他们孩儿的骨灰。 今天天气好,李锦绣一早就把花盆端出来见见太阳,当时师尊正好要下峰,还笑着说,回来给他带酸酸甜甜的玫瑰青梅。 师尊温柔的笑脸还浮现在眼前,李锦绣怎么都无法将师尊那么漂亮的脸,和一张被嫉妒和占有欲扭曲成的狰狞面孔联想到一起。 或许,那只是小师叔误会了呢? 又或许是有什么人栽赃陷害师尊? 像师尊那样的人,如何会破坏自己徒儿的婚礼,还不顾前来参加婚宴的修士们的性命,甚至不惜纵火烧山? 李锦绣知道师尊善妒,但此刻静下来心好好想想,又认为师尊不至于行出那等恶行。 于是乎,他强忍心里的怀疑,把剑收了起来,佯装没事人一样,静静等着师尊回来。 至日落西山时,江寒溯才回来。 他回来晚了,一则,治病救人耗费了不少时间,二则,今日山下最近的镇子上的点心铺,卖的梅子不够好,江寒溯御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终于买到心仪的青梅。 他不爱吃这种酸酸甜甜的小零嘴,可徒儿喜欢,不仅是青梅,还顺便买了一大堆吃的,几乎把点心铺子都搬空了。每一样都是现做的,保管新鲜。 「岁宁,爹爹回来了。」 江寒溯上台阶时,顺手把那盆兰草捧回了寝殿,一入门就嗅到了饭菜的香气。 见他的小徒儿正坐在满是饭菜的桌前,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微垂着头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的。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竟亲自下厨?」 江寒溯只当是自己回来晚了,徒儿等急了,便上前托起徒儿的脸,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是师尊回来晚了,你饿了可以自己先吃,师尊回来吃你吃剩的就好。」 李锦绣摇摇头,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见师尊捧着他们的「儿子」,才想起自己忘记收了,赶紧起身把「儿子」放在一旁的空位上,跟师尊洗好手后,一家三口像往常一样其乐融融地吃饭。 饭菜尚且温热,李锦绣往常第一筷子都是给儿子夹,而师尊第一筷子一定是给他夹,可今日他有心事,一时忘了,两人的筷子就突兀地撞在了一起。 「怎么了?是不是在生师尊的气?」江寒溯放下筷子,一挥衣袖,便将买来的所有点心都拿了出来,语气愧疚,「都是师尊的不是,说好了午后就回来,却回来得这样晚。」 李锦绣看着堆满了桌的糕点,几乎要把桌腿都压折了,心里突然酸涩起来,握着筷子的手都隐隐有些抖。 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故作镇定地摇摇头:「我没怪师尊,只是,只是……」 他编不出来,只好放下筷子为师尊斟酒,酒里下了药,正是锁灵丹,李锦绣担心师尊起疑不肯喝,索性就直接餵到了师尊的唇边。 只要是他餵的,哪怕是啃光肉的骨头,师尊都愿意咬一口,这次也不例外。 江寒溯毫不犹豫就饮下了这杯酒,不出片刻,他就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一点点散尽,意识到这是锁灵丹后,倒也不生气,还笑笑说:「这是新花样么?」 李锦绣不说话,只定定望着师尊的脸。 江寒溯隐隐察觉到有些异常,但还是故作不知,又道:「寻常都是师尊绑你的手脚,今日看来要轮到你了。」 并主动将自己的双手递了上前。 李锦绣什么也没说,握着师尊的手,起身将他径直拉到了床上,抓起角落里随意放的锁链,卡擦一声,就扣在了师尊的手腕上。 这是他第一次用锁链锁住师尊,寻常都是师尊锁他,竟一点没觉得怕,反而觉得有些诡异的痛快。 李锦绣深深凝视着面前熟悉的俊脸,两手慢慢捧了上去,望着师尊翡翠一样通透苍翠的眸子,这里面盛满了温柔,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能把人拉拽至欲|海中,难以挣脱。 多少次和师尊恩爱缠绵时,明明神智清醒,可只要一对上这双眼眸,就会被深深吸进去,直到被眼睛的主人生吞活|剥一样榨|干。 「师尊,在这个世间,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师尊了。」李锦绣喃喃道,声线都隐隐有些颤。 他精通读心术,却从来没敢以下犯上对师尊用过——虽说也有部分原因是师尊警惕性很高,自己无法探知——眼下是第一次。 李锦绣想好了,人还是不能活得稀里煳涂,有些事一定要搞清楚才行。 若事实证明师尊是无辜的,那就是他对不住师尊,往后会加倍补偿师尊的。 「锦绣?」江寒溯笑意吟吟地望着他,声音很轻,「师尊真的很高兴,可以成为你最信任的人。」 他还说,「你可以相信师尊,师尊绝不会骗你。」 李锦绣嗯了一声,然后慢慢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师尊的额上,心里默默念着,师尊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可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师尊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走马灯一样,一桩桩,一件件,尽数展露在了李锦绣眼前。 第207页 他亲手揭开了蒙住真相的白布,将底下那些发烂发臭的烂骨,一根根刨了上来。 李锦绣只觉得一瞬间如五雷轰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勐然一把推开师尊。 而他自己也因为惯性,非常狼狈地跌坐在地,脸色惨白无比,两行眼泪唰的一下淌了出来。 「锦绣?!」 「不要叫我!你这个骗子,骗子!!」 从始至终你都在骗我! 什么孩子?不过就是假孕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江寒溯的谋划,一桩一件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你早就认出我来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我往你的领域里圈,视我为羔羊一样,作壁上观看着我傻乎乎往你精心布置的陷阱里跳! 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被你肆意操纵,你把我蒙在鼓里,骗得我好苦! 「江寒溯!你还是跟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啊!」李锦绣艰难地爬了起来,伸手指着师尊的脸,眼眶早就通红一片,咬牙切齿道,「枉我以为你会改的,还心甘情愿为你生儿育女,想着同你一生一世!」 「可到头来我才发现,我一直活在谎言中!」 他的泪水像是决堤一样,簌簌往下掉,悲愤地冲着江寒溯大喊大叫,「你把我当什么了?是你的玩具吗?还是你的禁|脔?你怎么可以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个想方设法地逼走?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在意小舟和阿宣,你却偏偏要设法让我恨他们!」 「锦绣!」江寒溯神情一变,立马翻坐起来,刚想冲过去抱抱李锦绣,却被锁链捆住,心急之下震得唰唰乱响,看着锦绣这么痛苦的样子,瞬间心如刀绞,沉声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今日是不是又去见了容成宣?」 李锦绣摇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四下飞溅,面对着师尊一声声地追问,他崩溃极了,声音更厉:「事到如今,你还要攀扯别人?!」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拿孩子的事来骗我?」他哭着质问师尊,「你知不知道?我是个男人!我下了多大决心才接受了那个孩子?你知不知道我怀孕有多辛苦?」 「锦绣!」 江寒溯慌了,这事明明天衣无缝,锦绣是如何得知的?他顾不得身上的锁链,大力拖拽,却怎么都触碰不到锦绣了,反而因为锁链上的符咒反噬,跌倒在地,语气更急,「锦绣,你听师尊好好跟你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李锦绣不断后退,身后蓦然撞到了桌子,望着他曾经那么宝贝的「儿子」,想起此前种种,心里火烧火燎的,连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起来。 一气之下,他抱起花盆勐然往江寒溯面前一摔,碎裂飞溅的瓷片从江寒溯眼前掠去,划伤了他的额头,还有面颊,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在俊美如白瓷般精緻无瑕的面颊上流过,像血泪一样触目惊心。 江寒溯望着眼前的兰草,也是他和锦绣的儿子,他们的岁宁,下意识伸手去捧,可还没捧到就被李锦绣三两脚乱踩狂碾,很快就成了一滩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烂草,混合着泥土,脏得不能再脏了。 「够了,够了!不要再惺惺作态,假模假样地在我面前演戏了!」李锦绣怒火中烧,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见师尊被锁链困住,跌趴在地,两手捧着脏污不堪的兰草和泥土时,只觉得师尊又在装可怜了,语气更愤,「江寒溯!你就是一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江寒溯仰头,满目悲苦,紧紧握住被踩烂的草,像是在捧着他苦苦爱着锦绣,却被锦绣毫不留情践踏成泥的心,碎瓷片割得掌心渗血,语气更苦,「我就是爱你,喜欢你!我讨厌你看别人,讨厌你身边总有那么多男男女女!讨厌你三心二意,待在师尊身边还念着其他男人!」 「江寒溯!」少年大喊,「我不是你的玩具,你不能决定我看谁,我喜欢谁!」他抬手拂了一把眼泪,又道,「师尊,你的自尊呢,风骨呢,你的霁月风光,高不可攀都哪里去了?」 「呵……」江寒溯自嘲一笑,「那些不都被你逼成了妒火?」他望着李锦绣,一字一顿地说,「师尊爱你,从来都没有骗过你,师尊是真的很爱你!」 第92章 锦绣不要师尊了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花言巧语!」李锦绣厉声打断师尊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江寒溯,从始至终你最爱的都是你自己!」 他探索了师尊的记忆,知晓了原来大婚当夜,师尊蒙住他的眼睛,并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情|趣,不过是方便师尊享受齐人之福! 那具穿着婚服的惨白尸体,此时此刻正躺在他和师尊夜夜耳鬓厮磨,纠缠不清的婚床下面! 当那具尸体被李锦绣施法从床底下拖拽出来时,他气极反笑,眼泪簌簌往下掉。 在这一刻,他有些怀疑,师尊对他的爱了。 这哪里是爱? 不过就是为了执念而爱,他们的感情早就被师尊的执迷不悟,撕扯得面目全非了,可笑李锦绣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居然一直以来被江寒溯的假面哄得团团转。 如今真相都化作一记记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你既然那么爱以前的锦绣,为什么三年前不跟着他一起死呢?」 第208页 李锦绣通红着眼,一气之下什么狠话难听话,都通通倒了出来,他是师尊的枕边人,自然知道师尊的弱点,知道怎么捅刀才是最疼的,「江寒溯,我真是瞎了眼,昏了头,被美色|迷了心窍,才会爱上你!」 江寒溯自知事情已经暴|露,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挽回徒儿的心,可不等他开口,李锦绣就当着他的面,掌心聚集灵力,狠狠一掌冲着尸体打了过去。 「不要!!!」 江寒溯目眦尽裂,撕心裂肺发出咆哮,下意识扑过去阻挡,可他的双手被锁链紧紧束缚住,一身修为也被锁灵丹锁住,李锦绣出手又快又狠,他根本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费尽心血,好不容易才保存下来的,昔日爱徒的尸体,在他眼前被挫骨扬灰。 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齑粉,他试图伸手去抓,却根本什么都抓不住,只能无力地伏趴在地,眼眶瞬间就被逼得通红无比,几乎要渗出血来。 短短片刻,他相继失去了爱徒的尸体,也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江寒溯,不管再过去三年,还是三十年,你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毛病都不会改的。」李锦绣微微仰头,扬手往上抹泪,「既然你两个都想要,那我就让你两个都得不到!」 说完这些,李锦绣再也没有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浑然不顾身后锁链拖拽的哗啦声,以及师尊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一口气就逃下了峰去。 此地不能再待了,一旦师尊恢復了修为,等待李锦绣的,将是暗无天日的囚|禁,以及更加难以承受的索爱。 「锦绣,你回来……咳咳咳。」 江寒溯无力地倒在地上,喉咙蓦然一痒,大口大口的鲜血就咳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衣领,他顾不得自己此刻如何狼狈,发狠地狂挣锁链,可这锁链是由玄铁所打造,还是他亲手做出来的,坚硬至极。 钥匙也不知去了何处。 没有灵力后,江寒溯甚至召唤不出命剑,只能攥紧拳头,一拳一拳往锁链上砸,哪怕拳头血肉模煳,鲜血直流,也根本不停。 一心一意都是快点挣脱束缚,他得去把锦绣追回来,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挽回锦绣的心。 他不能再失去锦绣,否则他就活不成了。 挣得锁链哗啦啦响,哪怕锤碎了手骨,依旧撼动不了分毫,可笑他在修真界,素有玄门仙手的美称,又极其擅长炼药,如今却栽在了他亲手炼制的锁灵丹上。 殿里瀰漫着浓郁的血腥气,鹤归吟进来时,眉头微蹙,一眼就瞥见了瘫倒在地的掌门师兄,不禁冷笑一声:「师兄,这又是在玩哪一出啊?」 「是你?」江寒溯仰头,冷冰冰地望着面前的师弟,眼里杀意翻涌。 鹤归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闻言还笑了笑:「是我,怎么了?见到我难道不好么?」 走了上前,看着师兄被锁链锁住,素来不染纤尘的白衣上,沾了血,又沾了泥,竟有一种被人从高位上拉至了泥沼中的狼狈感,美艷至极。 鹤归吟哪里见过师兄这般模样,像极了被风雨淋湿的海棠花,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觉得这样更美了,还面露痴迷,抬手钳着师兄的下巴,不由分说託了起来,「师兄啊师兄,你生得这般模样,本就不适合修无情道,现在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既然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若就让师弟好好疼疼你。」 拇指在染血的唇上微微摩挲,鹤归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声音带有蛊惑的意味,「师兄放心,小鹿会好好伺候师兄的。」 …… 李锦绣放心不下容成宣,悄无声息站在他的房门口,透过半掩的窗户,看见他一袭玉色绸衣,卧在床上,看着更瘦了,面色惨白,连唇瓣都血色全失。 小师妹穿得倒是娇艷,一身大红色的裙子,把她衬得跟朵牡丹花一样,正从旁温声细语哄着容成宣喝药。 通过读心术,李锦绣清晰听见了小师妹的心声。 【快喝啊,死病秧子!我端得手都酸了!里面可是加了不少迷|药呢,你赶紧喝了,睡你的大头觉,我还约了林姐姐呢,今日就在你房里找找刺激,嘻嘻。】 李锦绣听得一阵气血翻涌,忍不住一拳头砸在了窗台上,房里立马传来小师妹的惊唿声:「是谁在外面?」 待看清从窗外跳进来的人是谁后,小师妹明显脸色缓和了许多,「原来是小山啊,怎么,你也是来探望阿宣的?」 「放心好啦,阿宣有我照顾就够了。」 小师妹一手端着药,一手很自然地圈住容成宣的肩膀,还把脸贴了过去,看着就像是对恩恩爱爱的小情侣。 可李锦绣分明听见了她的心声。 【死残废最近一直拉着张死人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看着就倒胃口。】 【可怜我啊,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居然要围在这么个病痨鬼身边伺候……看样子也没几日可活了,不若趁他还没死,多下点药,回头和林姐姐一道儿把他干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住口!」李锦绣实在听不下去了,看着容成宣面无人色的脸,又看了看小师妹人比花娇的脸,只觉得分外刺眼,「你自己不知廉耻便罢,何必还要拉上别人?」 「我怎么不知廉耻了?」小师妹气鼓鼓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挽着容成宣的手臂撒娇,「宣哥,小山骂我,你快帮我教训他啊!」 第209页 容成宣面无表情,被摇晃了几下,像是风中飘烛,看起来比死人死得更透彻,只有望向李锦绣时,眼里才泛起一丝涟漪。 「跟我走!」李锦绣大步流星走了上前,抓起屏风上搭的披风,往容成宣身上一披,然后飞快一裹,见小师妹阻止,他也毫不客气,直接施法将她推开,厉声道,「你这个毒妇!」 小师妹被推倒在地,捂着胳膊娇斥一声:「你竟然敢推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上峰告诉师伯?」 「若是师伯知道你强抢容成宣,怕是要剥了你的皮!」 李锦绣现在听不得任何人跟他提及江寒溯,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很怕江寒溯? 羞愤之下,一把将容成宣背了起来,李锦绣冷冷道:「好啊,你现在就去!我倒是也有好多话,想和大师兄说道说道!」 「你什么意思?」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然是你跟林姑娘之间的好事!」李锦绣落下这么一句,就背起容成宣夺门而出。 他如今有了师尊半身的修为,一路畅通无阻,根本就没人拦得住他。 迎面吹来的山风冰冷刺骨,刺得他眼眶生疼,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锦绣,你原谅师兄了,是不是?」容成宣把脸埋在李锦绣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簌簌滚落下来,声音哽咽,「你现在是要带师兄私奔么?」 「闭嘴!」李锦绣怒斥,「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脚下生风,很快就逃下了山。 多年之前是他一步一步,把容成宣背上仙山的,如今又是他亲自把人背下来的。 他再也不要回来了。 …… 寝殿里一片狼藉。 江寒溯换下了脏衣服,特意挑了身锦绣最喜欢的一套,慢条斯理繫着腰带,脚下很大一滩血,一把剑直直扎在地上,一旁的血泊里还躺着一只鹿角,同样鲜血淋漓。 殿里瀰漫着浓郁的血腥气,还有一股古怪的气味,隐隐还能听见闷闷的声音,以及噗嗤噗嗤的诡异响声。 许久未用的木马,此刻正原地跑得风驰电掣,锁链将马背上的小鹿紧紧捆住,鲜红的血从马鞍上淌了下来,地上早已聚集了一大滩。 「我近来光顾着收拾别人,倒是忘记收拾你了。」 江寒溯将腰带系好,还特意繫上了一个小香囊,这是锦绣此前给他亲手做的,他一直捨不得戴,余光淡漠地瞥了一眼,被琴弦一圈圈把嘴紧密缠绕住的小鹿,冷笑一声,「畜生就是畜生,不分场合地发|情,既然你这么想要,我便把这马赏给你。」 「你放心,我答应过师尊要善待你,便不会杀你。只不过,这马身上下了咒。」江寒溯道,「五天之后,若你还没死,此事就此作罢,你我还是师兄弟。」 「若你撑不过去,不幸惨死,那师兄到时候亲自为你挖坟立碑。」 语罢,他看也不看满眼绝望的小鹿,抬步出了殿门。 峰下已经乱成了一团,小师妹在人堆里哭天抢地,说小山打伤了她,还强抢了容成宣,哭得梨花带雨,一头扑在林姑娘怀里。 江寒溯听闻此话,只觉得一瞬间心脏被利刃穿透,痛彻心扉。 他合了合眸,眼泪慢慢涌了出来。 锦绣和容成宣私奔了。 锦绣不要师尊了。 第93章 他早就爱惨了师尊 李锦绣知道区区锁灵丹根本困不了师尊多久,迟早还是会被抓回去。 但他此刻除了逃跑,好像也别无他路了。 容成宣不能再留在仙山,否则就算不沦为师尊逼迫他回头的筹码,也迟早被小师妹暗戳戳折磨死。 事已至此,李锦绣没有回头路了。 借用了容成宣的命剑,背着他御剑,一口气就逃出仙山十里开外。 容成宣问他,要往哪儿去。 李锦绣也不知道,天大地大竟没有一处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所,只好说要先去找回小舟。 他可怜的弟弟受尽了委屈,不仅背了黑锅,还被江寒溯驱逐至了蛮荒之地。 那种鬼地方鸟不拉屎的,就算是把名门正派的修士丢进去,不出几个月,也会被里面的妖怪邪祟折磨得发疯。 如今小舟一身邪|功被废,还被囚|禁其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还有没有命都很难讲。 李锦绣心急如焚,只想立马见到小舟,根本没有心思和容成宣解释太多。 好在容成宣识相地没有多问。 一路风驰电掣,御剑向西行了足足三天三夜,终于赶至,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入口。 正当李锦绣心急火燎时,一路上都跟死人一样沉默的容成宣突然开了口,「我知道怎么进去。」 示意李锦绣先把他放下来,容成宣又道,「我此前在一本古籍中看过,往西行至天地交接成一线之间,有处荒漠,每至日落西山之时,会凝聚成一团飓风,只要穿过风眼,就能进入蛮荒之地了。」 眼下已是黄昏,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西沉了。 「只不过,此番兇险,一着不慎就极容易被飓风绞成血沫,而且,就算进去了,也很难再出来了。」容成宣抿了抿唇,问,「锦绣,你真的确定宿文舟就在里面?」 李锦绣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危险,那就我一个人进去好了,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十天。」 他蹲在容成宣面前,伸手轻轻拂掉师兄衣袍上的沙粒,难得展露笑颜,却比哭还要苦涩,「宣哥,就十天,多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要等。如果我进去就出不来了,你就当我和小舟一起死在里面了,往后你也不要再回师门,只当曾经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第210页 「现在梦醒了,我,小舟,还有你,依旧和当年一样,是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异姓兄弟。」 「只是兄弟?」 容成宣红了眼,喉咙微微哽咽了,下意识想去抓锦绣的手,却扑了个空。 李锦绣执剑站了起来,望着太阳的余晖一点点散尽,从四面八方刮来的寒风,逐渐汇聚成形,当即紧紧握着剑柄,低声道:「只是兄弟。」 「既然是兄弟,那自然生同生,死同死。」 容成宣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从背后抓着锦绣的衣袖,最后的落日余晖洒在他二人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身。 恍惚间又回到了儿时,两人的手不知不觉就紧紧握在了一起,李锦绣虽然比容成宣年纪小,但一直以来都更有哥哥的样子。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嫌容成宣是个残废,是个彻头彻尾的累赘,也会紧紧握住他的手。 飓风形成,风眼出现的一瞬,李锦绣带着容成宣纵身跳了进去。 轰隆——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两人都被飓风撕扯得浑身剧痛,李锦绣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张简陋的竹床上,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但模模煳煳的,缓了好久才逐渐清晰。 「我这是……唔。」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进来,苦得他俊脸一皱,瞬间弹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吐,就被手臂上缠的绳索禁锢着倒了回去。 「这是足有九百多年道行的大蟒蛇胆。」宿文舟的脸竟然恢復了,只不过又变成了之前冷冰冰的面容,语气也不好,「便宜你了,你要是敢吐,我就把烧红的烙铁塞容成宣嘴里。」 「唔!」 怎么能这么对待哥哥呢? 但想着这可是九百多年道行的大蟒蛇啊,再过几年可就要化成蛟了,其胆可是好东西。 虽然苦,但李锦绣还是狠狠咽下去了。 「小舟,你……唔。」 还是没说完,嘴里又被塞了什么东西。 李锦绣瞪大眼睛,看着小舟手里端了个大碗,碗里乱七八糟好多东西,看样子都要餵给他吃,立马紧紧闭上了嘴。 「你受伤了,很严重。」宿文舟冷冷道,「但我不会炼丹,只能把这些东西一一餵给你吃。」 「唔,谢,谢谢弟弟。」弟弟人怪好的咧,就是脸臭,说话也不太中听。 「不谢。」宿文舟面色阴寒,冷冷道,「你若是死了,我向谁寻仇?」 「唔?」寻仇? 李锦绣有点懵,寻什么仇? 他们之间的误会不是早就解开了? 「你骗我,说好了会去找我,却和江寒溯联手,废了我的修为,将我丢在这么个鬼地方自生自灭!」宿文舟寒声道,「李锦绣!是你先抛弃我的!」 李锦绣猜想定是师尊在小舟面前说了什么,大概就是你哥不要你了之类的,这种话一般来说都是骗小孩子的,但小舟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小孩子。 不能让误会继续了,李锦绣想开口解释,可小舟不肯给他机会,一直往他嘴里餵各种可以疗伤的奇珍异宝。 生怕李锦绣有个三长两短。 这是间竹屋,看起来挺简陋的,房里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竹椅子,容成宣此时此刻就被绑在竹椅上,衣衫破碎凌乱,人昏迷不醒,面色惨白。 「小舟,你,你别管我了,先去看看你大哥!」 「那是你大哥!」 「咱们的大哥,你快去看看他,可别让他死了!」李锦绣看准时机,赶紧开口,再不拦着点弟弟,他可能会撑到肚子爆炸。 就算是再好的东西,也不能毫无节制地餵罢。 「你这么在意他的死活?那他在意你吗?」宿文舟恼道,「你怎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小舟……」 「让我猜猜啊,是不是和江宗主在一起后,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容成宣?然后旧情復燃,红杏出墙?被江宗主发现后,一怒之下追杀你们,不得已才逃到了这里?」宿文舟咬牙切齿的,「容成宣要不要脸!都快成亲了,还勾引你!」 李锦绣不得不佩服他的想像力,也有点生气地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朝秦暮楚,用情不专之人?」 「我倒希望你是!」宿文舟恨铁不成钢地道,「要一个是要,两个也是要,再多要一个又能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理所应当!」 他丢开了碗,突然两手抓着李锦绣的肩胛,身子下压,带着十足十的暴戾,「李锦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睁大眼睛看清楚?在这个世间最爱你的人是我!无条件包容你的人也是我!」 李锦绣苦笑:「你哪里包容我了。」 「哥哥是在挑衅我么?」 李锦绣赶紧摇摇头。 「田间的牛都知道要挑嫩草吃,你却不知道!」 宿文舟怒火中烧,努力克制住自己,见李锦绣嘴唇干裂起皮了,愤然起身给他倒水。 李锦绣的伤是在飓风中所受,当时一直护着容成宣,所以比他伤得重些,不过吃了好些奇珍异宝,想来休养一阵子就痊癒了。 虽然暂且出不去,但想来江寒溯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他居然躲在此地。 李锦绣心事繁重,每日都闷闷不乐的。 第211页 不知道往后的路应该怎么走,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宿文舟询问李锦绣的孩子,却从容成宣口中得知孩子流掉了,而且是自己无意为之。 此话引起了宿文舟的勃然大怒,厉斥道:「你竟然害死了我外甥?!」 要不是李锦绣拦着,宿文舟怕是要把容成宣锤一顿了,他不想俩人因此争执,就说了实话。 仅仅是一个「假孕」,就引起两人同仇敌忾的责问。 「江寒溯真是该死!」宿文舟咬牙切齿,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想不到师尊竟然是这样的人。」容成宣看起来伤心极了。 不管怎么说,小舟没事,李锦绣大松口气,又趁机跟他解释了一番。 三人就暂且藏身此地,短暂地过了一阵子安稳日子。 李锦绣如今自由了,可却开心不起来,他知道师尊肯定在外头找疯了,说不准已经掘地三尺了,找不到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师尊一旦发起火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近日又噩梦连连,梦里都是师尊,各种各样的师尊,一时梦见师尊躲在角落里默默垂泪,一时又梦见师尊受伤吐血,每次从梦中惊醒时,满头满脸都是汗和眼泪,连枕头都被打湿|了。 宿文舟看不得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说话直接又难听:「不管你想|操|男人,还是被男人|操,现在都有两个现成的!」 「能不能不要夜半三更,就大喊师尊?」他又气又嫉妒,「江寒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他都那样骗你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为了让李锦绣尽快放下江寒溯,宿文舟特意寻来了幻形草,变成江寒溯的模样,恶狠狠地说,「来!他年纪大了,没有用,给不了你孩子,但我年轻,我可以!」 李锦绣一巴掌把他拍多远。 当天晚上就坐在房檐上,看了一晚上星星,他不敢睡觉,不敢闭眼,只要一静下来,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师尊。 他知道的,他早就爱惨了师尊。 第94章 结局 原来当一个人真正陷在感情里时,居然是这样的没有骨气。 他对师尊百般惦记,千种心疼,朝思暮想,容成宣都看在眼里,不止一次推心置腹地安慰,但效果都微乎甚微。 宿文舟没那么好的耐心,看着李锦绣一天到晚跟失了魂儿一样蔫蔫巴巴的,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 软得不行就直接来硬|的,竟对他下了药,打算将人就地正法了。 他觉得李锦绣还是接触的人太少了,没见过世面,所以才把一个老东西当宝,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呢,多睡几个就知道好孬了。 只要李锦绣跟自己试一试,保管会沉迷在自己年轻健壮的肉|体中,无法自拔。 一旦有了更好的床伴,很快就会把江寒溯那个老东西抛之脑后。 李锦绣味同嚼蜡,喝着加了迷|情草的野菜汤,啃着红艷艷的欲|果,嗅着角落里点燃的晒干的黄杜鹃花,好半天都没什么反应。 宿文舟没喝汤,也没吃果子,光是嗅会儿香气,就被迷得有些气血翻涌。 刻意将容成宣支开了,此刻房里就他和李锦绣。 看着李锦绣低头啃果子,雪白的面庞微微有些鼓,还一颤一颤的,惹得人一阵血脉喷张,喉咙骤缩。 耐着性子又等了会儿。 宿文舟热得难受,额上都冒了一层虚汗,又不肯自乱阵脚,一直绷着脸。 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李锦绣,目光火辣辣的。 李锦绣察觉到了异样,歪头问:「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宿文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扑了过来,双手压住李锦绣的肩胛,将人直接摁在地上。 李锦绣的后背撞到了地面,有些闷疼,意识到小舟又要胡闹了,他也不客气,直接将人推搡开。 不小心力道重了,将小舟推飞出去,哐当一声撞在了墙上。 李锦绣起身,面露歉意:「抱歉抱歉,是我下手重了,你没事……」 「李锦绣!」宿文舟从墙上跌了下来,脸色通红中泛点青,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李锦绣微微扬眉,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奈何小舟弟弟语出惊人—— 「如果你是个男人,怎么,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明明在你喝的菜汤里,加了很多迷|情草!」 「还有你刚才吃的果子,就连身高十几丈的妖兽不小心咬上一口,都要立马发|情,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却不曾想李锦绣和江寒溯在一起时,日日都要泡药浴,还服用了许多江寒溯亲自炼制的丹药,其体质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等闲的迷|情草,或者欲|果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再厉害的春|药他都吃过,之前好一阵子,师尊拿那药让他当饭吃呢。 不过对于这种下|药的无耻行为,李锦绣还是有些生气,凡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因此下定决心要给不省心的弟弟一点教训。 当即就施法将人变成了一只兔子,用绳索绑住长耳朵,直接吊在了房门口。 宿文舟最讨厌兔子了! 自从之前误打误撞,按着一只臭兔子干了一夜之后,他看见兔子就噁心,此刻居然被变成了他最讨厌的东西,立马勃然大怒。 「怎么?我戳到你的痛处了?你莫不是不行吧?」 第212页 李锦绣哪里能跟他说实话? 再说了,行不行这个问题,也不是靠嘴上说的。 「难不成是江寒溯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怕你在外胡来,就把你废了?是不是?」 「好个江寒溯!为老不尊,心狠手辣!简直罪该万死!」 李锦绣听不得任何人|辱骂师尊,当即赶紧道:「我没反应是因为我早就发现那什么迷|情草,还有欲果|了,我看似吃了,实则没吃。」 还装模作样往自己的喉咙处一点,把吃下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 「不可能!就算你没吃,那,那难道你都不用喘气的?」宿文舟咬牙切齿,眼底都冒出了条条血丝,「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江寒溯!」 「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李锦绣一直以来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如果他知道的话,就不用纠结,也不用痛苦了。 「啊啊啊啊啊,李锦绣!」宿文舟气急败坏,大喊大叫起来,「我最讨厌兔子了!!」 「为什么啊,兔子多可爱啊。」李锦绣说着,搬了个竹椅到门口,打算边晒太阳,边和弟弟斗嘴。 只要有事情做,他就不那么想师尊了。 「你明知故问!」宿文舟更恼了,「都是你搞的鬼!害我|操|了一晚上兔子!气死我了!」 嘭! 李锦绣大受震惊,手里的竹椅落地,满眼惊讶地仰头问:「你说清楚!什么兔子?!你操什么了?!」 「你说我|操什么了?」宿文舟变成兔子了,还不肯老实,在半空中胡乱挣扎,跟鞦韆一样狂摆。 李锦绣静默沉思,许久之后才回过味来——也就是说,自己家的煤球之所以假孕,是因为曾经被变幻成他的样子,被小舟掳走欺负了一夜! 他之前还以为是燕师兄被欺负了呢。 得知真相后,李锦绣的嘴角不由一阵抽搐,想着可怜的煤球没准还在仙山上苦苦等着小舟呢。 仙山上灵力充沛,煤球又得师兄们的偏爱,日常吃的都是灵果仙草,没准哪天就真的幻化成人形了,也不知到时候会不会要小舟负责…… 不过这些问题暂时不用考虑,李锦绣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逃离此地。 躺在竹椅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小舟拌嘴,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他又做了个梦。 梦里师尊依旧穿着一身白衣,身形萧索,站在雪地里,肩头和发间落了一层积雪。 风雪很大,师尊的脸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只依稀能听见师尊的呢喃声,一声声唿唤着锦绣。 声音悲苦又沙哑,像是哭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你?」 「锦绣,你真的不要师尊了么?」 「师尊什么都不争了,只求在你心里还有一席之地。」 …… 「我会一直等你。」 「是不是只有师尊死了,你才肯原谅师尊?」 …… 李锦绣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醒来时天色已黑。 宿文舟已经被回来的容成宣放了下来,此刻恢復了人形,两人一左一右地蹲在李锦绣身边。 不知道看了多久。 「锦绣,你放心,师尊修为高深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是啊,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江寒溯那种衣冠楚楚的伪君子,一定能与天同寿的。」 宿文舟阴阳怪气的,眼底满是心疼,攥着自己的衣袖,给李锦绣擦脸上的泪水和汗。 李锦绣神情恍惚,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从那往后,他一直重复做着这个噩梦。 凡人的梦多是和日常琐事,所遇所见,亦或者所盼所期所恐有关,而修真者做的梦,在此基础上会多一层预知的意味。 这个梦做多了,李锦绣不受控制地怀疑,师尊是不是出事了。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当时为什么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那么绝情。 为人徒弟的,怎么能张口闭口诅咒自己的师尊去死? 他明知师尊有多爱他,不管是从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师尊都爱惨了,却毫不留情当着师尊的面,摧毁了师尊好不容易才保存下来的尸首。 还有他们的孩子。 那盆兰草。 李锦绣可是亲眼见证师尊曾经是多么珍爱那盆兰草,精心侍弄,把它当人看待,吃饭时有固定的位置,有属于自己的板凳,还有自己的碗筷和汤匙,师尊不仅会给锦绣剥虾,挑鱼刺,同样也会给它分一些。 这么久以来的相处,李锦绣不相信师尊一点真情都不曾付出。 那盆被师尊视为孩子的兰草,被李锦绣毫不留情地摔碎在师尊面前。 师尊当时震惊的神情,苍白的脸,以及沙哑的声音,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李锦绣。 每一个午夜梦回,他都能听见师尊问他:「锦绣,你真的不要师尊了?」 「你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么?」 李锦绣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让宿文舟看不下去了,纵然再不愿意放手,他还是狠心对李锦绣道:「既然你那么放不下江寒溯,那就不要再管我了,滚回他的身边罢,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李锦绣双臂环膝坐在屋檐上。 头顶繁星璀璨,却没有一颗星星能入得了他的眼,他的眼里,心里,早就被明月占据了。 第213页 宿文舟见他不说话,误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还是非常重要的,当即心里暗暗一喜,表面却冷冰冰地道:「我放你走你不走,那就别再念着江寒溯了。你如果真的喜欢他那张脸,往后我,我就一直变成他的样子。」 「你喜欢孩子,那,那咱们就生一个,不,生十个!等孩子多了,热闹了,日久天长你就不会再想起他了。」 李锦绣还是不吭声,甚至觉得有点烦,把脸埋在了膝头。 容成宣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得不揭开了真相:「不是锦绣不愿离开,而是他走不了。」 「我知道,他,他心里有我。」宿文舟脸红了,「我也有他!」 「你还是没听明白。」容成宣又道,「这里进来不易,出去更是难如登天。」 宿文舟问:「江寒溯不知你们到此?」 容成宣摇摇头:「若是师尊知道,早就追来了。」 何至于等这么久?算算时间,已过去三个月了,莽荒之地没有四季更迭,但好在有太阳东升西落,因此可以计算时间。 三个月时间,足够师尊发疯了,也足够师尊把整个修真界掘地三尺。 三个月,又三个月,一连过去了好几个三个月,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年。 李锦绣年少时因一时任性,扑到师尊剑上,身死道消,和师尊阴阳相隔了三年。 三年后借尸还魂,又因为和师尊之间矛盾重重,一气之下再一次逃离师尊,又分离了三年。 三年又三年,凡人一生不过百年而已。 爱让李锦绣什么都介意,却又什么都原谅,他开始逐渐懂得了,克制不住才是爱,再清醒的人在爱情里也会犯煳涂,爱人的时候无法保持清醒,再怎么克制也只是饮鸩止渴,被逼到绝境之后就会遭到反噬。 他已经原谅了师尊,也放过了自己。 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蛮荒之地。 就像当初在死溪林里一样,他开始不受控制想念师尊,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每天都望穿秋水地等。 他在等师尊找过来。 在等师尊接他回家。 只要师尊找过来了,跟他低一次头,说一声对不起,保证以后不会再骗他了,他就顺坡下驴,和师尊冰释前嫌。 可是师尊一直都没能找过来。 宿文舟阴阳怪气地说:「没准江寒溯已经把你放下了,如今在外不知如何风光呢。」 「容成宣,你拧我作甚?难道我说错了么?当初锦绣死后,江寒溯不是跟没事人一样,继续逍遥么,也没见他伤心,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容成宣拦不住宿文舟的嘴,看着李锦绣黯然神伤的脸,终究还是说了实话:「锦绣,师尊没有不在意你。」 「当年你死后,师尊很气愤,把你逐出了师门,但根本不许任何人动你的东西,也根本不许任何人在山中议论你。」 「我曾经撞见过很多次,师尊站在你曾经住过的院子里,神情难过极了,我从来就没见过师尊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样。」 李锦绣何尝不知道?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师尊是真的很爱他,就算没有读心术。 ……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 李锦绣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攀上了最高的一座峰。 总是异想天开,觉得站得高望得远,说不准哪天就能看见从小长到大的仙山了。 可眼前云雾缭绕,连绵起伏的山峦在云层下若隐若现,一片苍翠,偶能看见金色翅膀的大鸟,在云巅翱翔。 躺在草地上,双臂交叠当枕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清冷的山风吹拂而来,说不出的舒爽。 忽听头顶传来轰的一声。 李锦绣骤然惊醒,就见头顶不知何时形成了一个漩涡,猎猎罡风几乎搅浑了半边天。 这是飓风! 也就是说,又有人闯进来了! 李锦绣吐掉嘴里的草,仰头望着头顶,在看见漩涡中蓦然闪出的一抹白影时,胸口蓦然一热,眼眶紧接着就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那白影越来越清晰,凌厉的剑气宛如流星一般划破长空,嗡嗡的剑鸣声响彻云霄—— 终于,那道白影落地了。 师尊的容颜一如当年,没有一丝苍老,可他的头髮却早已霜白。 「师,师尊?」 李锦绣难以置信,怀疑这只是个梦,这种梦他已经做过太多次,每次才一扑到师尊怀里,就会立马醒来。 这一次他不想让师尊消失得太早,努力克制自己,不许扑过去。 「锦绣,师尊来接你了。」 江寒溯沖他微微一笑,上前抱住了小徒儿。 久别重逢的欢喜,阔别三年的重逢,万般情绪交织,在此刻都化作了温柔如水的,也哽咽至极的一句,「我们回家。」 第95章 番外 离开蛮荒之地后,李锦绣想把宿文舟送回老家。 一则很久没有回来给养父母扫墓了,二则想把师尊领回去,给二老瞧瞧。 宿文舟早看透了李锦绣的想法,气得要命,死活不肯让江寒溯去,在多次正面交锋都没占到半点便宜之后,就放下狠话,让李锦绣二选一,如果还要和江寒溯纠缠不清,以后就别认他这个弟弟了。 李锦绣见他如此抗拒,心里有些难受。 他是真的很想把自己决定相伴一生的人,带回去给养父母瞧一瞧。 第214页 既然小舟这么抗拒,就只好作罢。 好在师尊不仅没有因为宿文舟的难听话而生气,还反过来安慰李锦绣说,「他尚年轻又一向性格冲动,想必有时也是无心之言,莫与他一般见识。」 「我知道。」李锦绣嘆气,「可我很多年没有回去看过了。」 「既然如此,那你与他一同回去看看罢。」江寒溯轻声道,「我留在此地等你。」 「可我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李锦绣微微嘆了口气,可是知道小舟的脾气。 一旦自己在两人之间做出了「选择」,小舟肯定要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只怕会想尽办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李锦绣留下来。 「无妨,师尊等你。」江寒溯道,「三年又三年,我等了你足足六年,只要你还肯原谅师尊,哪怕再等六年,又何妨?」 他抓着徒儿的双手,拢在自己的胸口,低声喃喃,「锦绣,师尊会一直等你。」 两人在船舱里的小木头床上相拥而眠,听着外面海浪拍打在船身上的哗啦声,李锦绣一夜未眠。 翌日就同宿文舟,还有容成宣一道儿坐上了另一艘渔船,一路顺风驶离师尊。 李锦绣站在甲板上,迎面吹来腥咸寒冷的海风,吹得头髮和衣袍都飞扬起来,看着师尊的身影渐渐模煳,最终连船身都模煳在了清晨的薄雾里,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过去这么多年,再度踏入故土,竟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当年李锦绣拜入师门后,每年清明节都会回来一趟,给养父母扫扫墓,蹲在坟前跟二老说说话。 直到他死后至今,还是第一次回来。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去寻,总算在一片野草丛生的荒地中,寻到了二老合葬在一起的坟茔。 李锦绣没有用法术,直接从附近人家借来除草的镰刀,弯着腰一点点把野草割干净,宿文舟嗤笑一声,阴阳怪气说了声「就你孝顺!」 然后也拿起锄头开始除草,可他哪里会用锄头,把地刨得一块一块的,刨得不好还不让人说,谁说他就跟谁急眼。 容成宣如今又能站起来了,只不过终究还是当初跪雪地时,落了点毛病,右腿有点跛,寻常看不出来,可一走快就能看出来了。 「我说瘸子,我和李锦绣回来是给咱们爹娘扫墓的,你厚着脸皮跟过来做什么?」宿文舟冷嘲热讽,「莫不是不敢跟江宗主待在一起?」 不等容成宣开口,他又道,「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悲悯仁慈,心胸宽广的江宗主,能把你吃了不成?」 看似是跟容成宣说的,实则在暗暗挖苦李锦绣。 在宿文舟看来,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无法接受李锦绣和江寒溯在一起。 甚至还当着父母的坟墓前,再次好言相劝。 大概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寒溯年纪大了,都能当你爹了,你玩玩他就算了,走什么心的」,又什么「他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诸如此类的话,这三年以来李锦绣的耳朵都快听长茧了。 赶紧把草除干净,李锦绣就放下镰刀,说去附近的镇子上买香烛纸钱,宿文舟怕他跑了,跟盯贼一样盯着他,走哪儿都要跟着。 容成宣倒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知道如果锦绣真的想走,任何人都留不住的。 人间的市集热闹非凡,李锦绣揣着临别前,师尊给的钱袋,去了金纸店,宿文舟跟店老闆说,要他按照李锦绣的样子,扎一个纸人。 吓得店老闆连连摆手,说他们行有行规的,不能按照活人的样子扎。 李锦绣怕小舟一言不合又要伤人,赶紧从旁劝道:「你有气就沖我发,别为难旁人。」 「我有什么气?我哪敢有气?」宿文舟冷冷道,「我不过是想着,往后你怕是再也不会回来给爹娘扫墓了,他们生前是那样地喜欢你,视你为亲子一般,想来在九泉之下,也一直念着你。不若扎一个你烧下去,好好陪陪他二老。」 李锦绣不可能再也不回来的,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年年回来扫墓。但他没这么说,只是反问:「可我如今容貌与从前不同,他二老未必认得出来。」 宿文舟觉得有道理,就拿笔画出李锦绣从前的样子,哪知不画不要紧,一画之下,店老闆的脸色就变了,惊道:「这这这,这不就是灵剑宗宗主座下的小弟子,那个谁,叫,叫什么李锦绣的?!」 李锦绣颇为惊讶,想不到自己弒师的恶名,居然都传到了这里来,当即就有点尴尬。 宿文舟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嘲讽道:「看来某人对你也不过如此,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是那个人人唾骂的玄门孽徒!」 哪知店老闆下一句话,让两人都大吃一惊。 「此人虽早就死了,但我也不敢照他的模样扎纸人啊,谁不知道他是灵剑宗宗主最心爱的小徒弟?」 「最心爱?!」宿文舟骂道,「谁跟你说的?简直一派胡言!」 「怎么就是一派胡言了?天底下上到八十岁老妇,下到七、八岁小儿,谁不知道啊?」 店老闆很硬气,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还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本书,书皮上蓦然写着《养育徒儿手扎》,翻开来看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位江姓修士,收养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年幼孩童,收之为徒后,悉心教导十年的故事。 里面的徒弟叫「金玉」,虽然全书没有透露师尊的名讳,但金玉是李锦绣的字。 第215页 再加上书里有很多师尊教徒儿练剑,认药,还有炼丹的过程,以及徒弟长大后,因为一些误会,一气之下扑死在了师尊的剑上,都与江寒溯和李锦绣之间的过往如出一辙。 因此很容易就猜出来了。 李锦绣接过来翻看了几页,书里内容还挺干净,没什么少儿不宜的,只不过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师尊对徒弟的爱。 在徒弟死后,师尊又是如何自责难过,肝肠寸断的,简直感人肺腑。 「简直就是不堪入目!」宿文舟气得夺过来,直接摔地上,冷冷道,「大言不惭!老眼昏花的老妇,乳臭未干的小儿,哪里看得懂这些?」 李锦绣心想,这哪里就不堪入目了? 按师尊的性格,没整出什么以他二人为蓝本的春宫图,就算不错了。 哪知下一刻,店老闆就从角落里抱了一堆春宫图出来,说都是一些好事之人,以书里的师徒为蓝本,所画的一些插画。 李锦绣好奇,就翻了几页。 饶是他这么厚的脸皮,还是羞得脸红了,心里暗暗庆幸,好事之人没敢照着师尊和他的模样画,要不然才是真的不堪入目。 「操!」宿文舟气得几乎七窍生烟,恼恨道,「简直是不知廉耻!」 「哎,瞧你说的,这分明是雅俗共赏,你瞧你身边这位公子看得多入迷啊。」 李锦绣吓得赶紧放回去了。 买了香烛和纸钱后,就拉着小舟逃之夭夭。 回到墓地时,就看见容成宣正跟几个孩童玩,好一副悠闲自得,岁月静好的画面。 李锦绣缓了缓心神,刚凑过去,就看见孩子们围着容成宣蹦蹦跳跳,一边拍手一边唱: 「天苍苍,野茫茫。李家有个爱哭郎,每天唤师三百遍,一夜哭到大天亮!」 「操!」 宿文舟气得面色铁青,冲过去将一群孩子轰走了。 气急败坏之下,挥着镰刀在树上乱砍乱噼。 容成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也不傻,大致是明白了点什么。 李锦绣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一埋,羞得都快无地自容了。 给养父母扫完墓,容成宣突然问他:「你现在还想不起亲生父母的葬身之地么?」 李锦绣早就想起来了。 只不过因为和师尊在一起,自认为愧对父母,无颜回去扫墓就是了。 宿文舟费尽心思,用尽了手段,依旧没能留下李锦绣,只能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容成宣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尊,暂且就留在了此地,日后走一步算一步。 …… 李锦绣心急如焚,插翅一般飞回了师尊身边。 一路上听了好多故事,都在说这三年以来,江宗主跟疯了一样,掘地三尺寻找昔日爱徒。 伤心欲绝之下,有好几次都快撑不下去了,弟子们连棺椁都为他准备好了。 也听说了大师兄和林姑娘和离的事,据说林姑娘竟是个男人…… 还听了好多风言风语。 看来这三年来发生了很多事,他要当面亲口问一问师尊。 师尊还站在船上,独自屹立着远眺李锦绣之前离开的方向,也不知他等了多久,发间和衣袍都被露水沾湿|了。 李锦绣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燥热,扑过去跟师尊抱了个满怀。 两人在船舱里大做特做了整整三个月。 「师尊,我听说大师兄和姓林的和离了。」 「嗯,婚前林羡风和乌时灵在后山的竹林里偷|欢,被你大师兄撞见了。」 「想不到姓林的居然男扮女装,欺骗大师兄的感情,大师兄真是太可怜了!」李锦绣咬牙道,「小师妹太过分了,明知姓林的男扮女装,还瞒着大师兄!」 可转念一想,自己也同样瞒着大师兄啊。 「你应该叫他小师弟。」江寒溯平静道,「他也男扮女装了。」 「!!!」李锦绣震惊,「那小师叔怎么说?」 「师弟做错了事,我罚他闭关反省十年。」 「十年?!」 「会不会太轻了?」 「……师叔罪不至此。」 「是他咎由自取。」 话到此处,李锦绣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到自己,伸手一摸,从师尊怀里摸出了一块圆润的东西。 「这就是你当年九死一生从御尸宗带出来的宝物琉璃眼,是也不是?」 李锦绣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道:「也没那么夸张。」不过他确实因此受了很多罪。 「为师竟是个睁眼瞎,琉璃眼都送到了面前,还是看不明白你的心意。」 在徒儿消失后,江寒溯跟疯了一样掘地三尺满修真界寻人。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苦苦煎熬了三年,依旧渺无音讯。 就在他绝望之际,鬼使神差取出了百宝箱,抱着躺在了棺椁里。 本想就这么死去,或许自己死了,锦绣就会现身了。 却不曾想之前怎么都打不开的百宝箱,竟奇蹟般地打开了,一块散发着彩色光芒的琉璃,悬浮在了他面前。 不仅疗好了他身上的伤,还为他指引了方向,若非如此,江寒溯怎么都想不到,他的笨徒儿居然藏身在蛮荒之地。 「……啊,木头小鹰,小陀螺,猪头面具,九连环,滚灯……这都是我从小到大送给师尊的礼物。」 第216页 李锦绣抱着百宝箱,满脸眷恋,一样一样拿起来端详。 虽然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每一样都是他当时最心爱的宝贝。 那时李锦绣年纪小,爱玩爱闹,还是小孩子心性,总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燕师兄总是笑话他没有品味,还说那些玩意儿不值钱,丢地上都没人要,只有师尊会说有趣儿,他那时天真地以为师尊也喜欢。 正因如此,李锦绣才会到处收罗小玩意儿送给师尊。 时隔多年,江寒溯终于亲口从锦绣嘴里,听到了解释。竟一时哭笑不得——原来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心结,原来都来源于师尊曾经的一句「有趣儿」。 而他却蠢笨至此,明明和锦绣两情相悦,却生生蹉跎了这么多年。 末了,李锦绣合上了百宝箱,像是把过去所有不愉快的回忆,尽数锁在里面一样。 摸索着和师尊十指相扣。 一切心结都在此刻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