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lpha天团里无法分化的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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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alpha天团里无法分化的beta》作者：云织【完结+番外】

    文案：

    黎星嘉自幼知道自己会成为alpha，因此尽管他在团内年纪不是最大的，却处处照顾着队友，

    小时候他人气最高，别家粉丝亲昵地喊他黎哥哥，盼着自己家小孩和他亲近，被他照顾。

    但渐渐地，当队友们开始抽条、长开、变得或帅气或妖孽，各有各的吸粉点之后，

    那个仍然照顾着大家的黎星嘉却黯然失色

    「哥哥」变成了「老妈子」

    「苏感」变成了「爹味」

    「cp难嗑」「不配在顶配团里」「alpha欺诈」「金瓜失格」……

    当全员分化成alpha之后，他成了alpha天团里的beta。

    黎星嘉看了看不会分化的检测单，又看了看全科满分的成绩单，干脆地递交了退团申请书。

    然后他的申请书被队友红着眼撕了个粉碎。

    「哥哥，要丢下我吗？」

    「黎哥哥，没有你，我也不做了。」

    「黎星嘉，没有你我唱不好歌。」

    「小嘉，别听那些坏人的话，现在的我可以保护你。」

    -

    起初——

    黎星嘉牵a过马路，陪b看星星，教c弹吉他，背睡着的d回家。

    后来——

    黎星嘉被a紧紧拖着手穿过花海长廊，b拼死登上最高峰顶只为给他拍一颗星星，c对着五万粉丝弹唱为他而作的歌，d像患了皮肤饥渴症的粘人精抱起来便不肯放手。

    起初——

    粉丝：金瓜失格。

    后来——

    粉丝：怎么有点好嗑？

    最后的最后，看着队内众alpha围着黎星嘉孔雀开屏/争奇斗艳/醋海生波/大打出手（？），粉丝才恍然大悟——

    啊，原来是种瓜得花啊！

    《我团粉丝天天日back，终于把back日没了，完事发现back没了团也没了》

    克己认真温柔敦厚有点皮beta受x热爱贴贴占有欲超强有点病alpha攻

    团名：petrichor——初雨的气息

    cp赵枭之，攻本人长期在受身边茶言茶语吃醋自虐却不知自己被钦定了正牌的男二上位～双箭头只有一对。

    《当丑小鸭分化成了omega》同系列文，时间线晚一些。

    无原型

    ------

    内容标籤： 幻想 花季雨季逆袭 abo 正剧

    主角：黎星嘉，赵枭之 ┃ 配角：段沅冉，林浅，罗越鸣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逆袭·男团学·箭头中心·修罗场

    立意：积极态度，阳光人生

    第01章

    三四月间，南城乍暖还寒。

    黎星嘉拎着购物袋从超市出来。

    街边已接近凋落的樱花瓣顺着一阵风簌簌而落，有几片落到他肩头，不方便伸手拂弄的少年扭头试图吹掉，却听见旁边路过的几个结伴的女生兴奋议论的声音：

    「原来段沅冉就在我们隔壁学校！」

    「谁啊？」

    「新分化的那个帅哥啊，hsy自dryad夏斯恆以后网罗到的第一个alpha，这两天热搜全是他，你居然不知道！」

    「petrichor虽然没出道，可是成员颜值一个赛一个的绝。好像就有一个差一点的，不过也还好啦……」

    「是不是说黎星嘉啊，我也觉得，他好像也是粉最少的。蛮奇怪的，我最早听过的dryad师弟的名字就是黎星嘉啊，还以为他早就出道了呢。」

    「我也是，好像听过他，但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反而是段沅冉他们，像横空出世一样，就像紫微星。」

    「所以说当明星还是要有天赋，不然怎么推都火不起来——」

    黎星嘉动作有一瞬迟滞，下意识想伸手压压帽檐，但他腾不开手来，便深深低了头，专心看路似的继续往前走。

    和那几个议论的女生擦肩而过。

    少年身量并不算很高的，但身形薄薄一片，和那些女孩站在一起高度差还是很明显。离他最近的女孩无意朝路过的少年瞥了一眼，只看见一身黑色休闲装、垂头看着路面被棒球帽遮住的脸和肩上的一片樱花。

    「你在看什么？」她身边的伙伴问。

    「感觉那个男生好像在哪见过……」

    女生略微迟疑地看着黎星嘉的背影，片刻后耸了耸肩：「应该是看错了吧。」

    黎星嘉走过两条街，直到穿回家门口那条小巷，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下来。他把买回来的日用品放在桌上，厨房里听到声音的母亲喊了他一声。

    「回来了？帮我拆一包盐来。」

    黎星嘉应着，母亲看他洗了手，默不作声做事，像是随口问：「怎么，有心事？」

    「哪有。」黎星嘉道。

    母亲凝视他数秒，没有追问，换了话头。

    「你手机没带，刚刚有朋友打电话找你打球，去吧。」

    水头水还在哗哗地流，母亲沖了下手上的香菜沫，伸手拣掉了他肩上樱花瓣。

    黎星嘉略微疑惑，心想是谁。换做以往他毫不怀疑肯定是段沅冉，但现在这傢伙人在千里之外录节目呢。

    捞起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和微信，黎星嘉挑了一下眉，换了一身运动装。

    他骑车到附近公园的公共篮球场，远远就看到那儿正在3v3。大概是路人局，一半是男高，一半是大人。

    男高那几个身体自然没有成年人的厚度，也没有配合，完全是穿红色11号球衣的那个男生一个人带着打。但他技术的确好，一个闪身撤步后仰，又是一个空心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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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橙色的球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进框，周围已经响起一片迷妹尖叫声。

    驻足围观的人在拿手机拍。

    黎星嘉看到有人围着有些犹豫，但球场里的傢伙已经看到了他，遥遥向他勾了勾手指。

    剎那又是一片尖叫声。

    耍什么帅呢，黎星嘉嘀咕着，把帽檐拉的再低了些，车停到路边，穿过内侧的门进了球场。

    好消息是外面的人都集中在另一头，更好的消息是他和赵枭之站在一块后，很多人放下了手机。

    「那是赵枭之的同学吗？」

    「素人就别拍了吧。」

    「嗯嗯，拍素人不太好，咱们看看就行了。」

    「噗……」

    唯一一个一眼就认出黎星嘉的女生用力抿住了嘴，偷偷多拍了几张，把模煳的小图发到网上。

    【姐妹们谁懂啊，今天幸运偶遇赵枭之打球，后来又来了一个人，周围竟无一人认出那是他的好队友！】

    那张图上圈出了黎星嘉的小人，打了个箭头，被传图的人p上了一行小字：

    「我真不是素人」

    【噗哈哈哈哈】

    【夺笋！】

    【p团唯4人路过点赞】

    【姐妹别走，我也是p团唯4！】

    【嘻嘻，这个团没有黎星嘉就绝了】

    ……

    「人这么多，还打啊？」黎星嘉拍了几下球，原地投了个篮试了下手感。

    「哐——」球挨着框打了个旋，从侧面掉了出去。

    「人多怎么了，你平常在学校打球不也被人看吗？」

    赵枭之语调懒散，随意接过球，同样原地跳投。

    又是一个漂亮的投中，又是一阵尖叫。

    黎星嘉想了想，也有道理。但他还是看赵枭之这使劲耍帅的样子有点好笑：「你怎么跟段沅冉越来越像了。」

    赵枭之动作微顿，唇角的笑容淡去，撇过头来望着黎星嘉。

    他现在比他高出不少，那视线自然是自上而下的。那神情确实容易让黎星嘉想到段沅冉，包括周末突然叫他出来打球的举动，要知道段沅冉家离他家近，赵枭之家可在十站地铁以外。

    但赵枭之很快就恢復了没正行的样子，倾身勾着他的肩膀作势勒他脖子：

    「你说什么？哪里像，我跟他一点都不像——」

    「行行行，不像不像不像。」黎星嘉受不了地扯开束缚，拍着球跳开又返身投了一个，还是没进，「说你跟他像，因为你长得帅，还不行？」

    黎星嘉回眸，见赵枭之还在赌气，把篮球拍回来给他，顺口敷衍哄道：「哎呀哎呀，你比他帅行不行？」

    赵枭之声音大了点：「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还是忍不住咬着牙笑了，持球矮下身，对黎星嘉示意来个1v1的攻防。

    黎星嘉对他勾勾手指，你来。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手感，几次破坏了赵枭之的进攻，围观的人群中也有比较看得懂的，也不禁为这个「素人」少年喝了几声彩。

    「不愧是跟赵枭之玩得好的同学，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

    1v1避免不了大量的身体冲撞，黎星嘉起初还没用上劲儿，几次之后就发现赵枭之力气比他印象中大了很多，他不得不使出全力防守。

    最后赵枭之的一次出手，被黎星嘉干扰下擦出篮筐。

    人群为帅哥发出一阵可惜声，也有一两个人真心给黎星嘉的技术鼓了几下掌。

    「你小子，比以前厉害很多啊。」黎星嘉整理了一下碎发，把帽子重新戴好，但就在那摘下帽子的几秒，有人眼神凝固了。

    人群开始不确定地交流。

    「那好像是黎星嘉？」

    「啊？黎星嘉是谁。」

    「……」

    「原来不是素人啊！」

    「卧槽，赵枭之和黎星嘉周末出来打球？段沅冉知道吗？」

    「提我男朋友干嘛？？我担在外地做大项目呢，勿cue！」

    最明显的变化是手机纷纷又举起来了，这不录？录下来发出去，谁还不乐意涨几个粉。

    黎星嘉察觉到闪光灯，敏感地望了一眼赵枭之：「好像被认出来了，换个地方？」

    赵枭之点头。

    两人趁众人沉浸在拍照中从后面小门熘之大吉，好在不用跟人群打照面。

    「走走走，你车停哪。」黎星嘉一面朝自己的车走去，一边问赵枭之，过了会反应过来他不是段沅冉，这大少爷要么是家里车送过来的，要么是不想招摇打车来的。

    然而赵枭之摊手：「我没车啊，我坐地铁来的。」

    他看一眼黎星嘉的小红车，自觉主动地坐上后座，然后才冲车主人卖乖：「哥，你带我。」

    赵枭之只有在求人的时候才会这么乖，黎星嘉倒是习惯了他时不时抽风和撒娇，只不过垂眸看着赵枭之稳稳拖地的长腿，陷入沉思。

    「你确定你坐着能舒服？」

    两人同骑一辆自行车，隔着球场的人遥遥看见，都有点小小的震撼。

    等离开那群人视线过后，正好是个大下坡，黎星嘉为了快速摆脱人群没有踩剎车，结果就是赵枭之为了平衡不得不抓住他的腰。

    少年的宽松上衣被风烈烈地撩得鼓起来，唯独腰线那里凹下去，被一双大掌从两侧握住，勒得腰特别细。

    赵枭之猝不及防被吹起的衣摆扑了满脸，干净的气息在身周流窜，稍稍向后抽远一些距离，然后看着被他握住的腰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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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黎星嘉像被碰到了痒痒肉，边笑边受不了地回头喊：「你怎么还抓着我呀？」

    练舞多年，他对于同伴的肢体接触其实已经比较钝感了，只是男孩子对有人在自己车后座还抱着自己的腰这件事，下意识有点不好意思罢了。

    已经是平地了，车行得均匀又平稳，赵枭之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慢慢放开手。

    车转过一个弯，老城区的路边摆了好些小摊，有卖菜的，卖油炸的，卖各种小吃的。

    黎星嘉的自行车骑得又稳又好，慢悠悠又灵活地穿过各个摊位，下午的阳光舒舒服服地照在他们身上。

    赵枭之一只手抓着坐凳边缘，慢慢抬起另一只手，对着被云遮住光线弱下来的太阳。

    阳光从指缝漏下，温柔的太阳把手掌照得透红。掌心暖暖的，像握住了一个美好的梦境。

    第02章

    《urbanmusic》是老牌天团dyrad成员夏斯恆主持的一档音乐节目。

    主持人自身人气在那里，虽已经不再是爱豆的黄金期，但累积下来的人脉和能力让他游刃有余。这节目请来的常驻和嘉宾都是大牌，连国民天团、身为对家公司王牌的going！都曾全员出演过几期，反响极好。

    收视和关注度都很高的《urbanmusic》新一期宣布了将会加入一位新的常驻，关键词：fresh，high-school student，alpha。

    这个指向性未免太过明显。虽然有数据表明，近些年分化数据有所上升，但alpha和omega仍然是人群的绝对少数，当年那种各家娱乐公司都坐拥各式ao俊男美女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復返了。娱乐圈任何一个公司有新人分化都会引来大众热议，而最近一位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正是夏斯恆同一公司的师弟，已经组团多年仍未出道的一位少年。

    段沅冉，高二在读，未满十八岁，相貌比起一般的alpha来说更偏向阴柔美丽，这一点倒是与他的师兄夏斯恆十分相似。

    分化后段沅冉迅速出圈，人气和资源都立刻飞升，公司正式推他上综艺也是迟早的事，但直接推到夏斯恆的节目上还是令人瞠目结舌。

    【好可怕的推力，公司有心了】

    【这么高的人气这么好的条件，他值得啊】

    【推起来的话他们那个团也能早点出道了吧】

    【和队友差距拉太大了真的好吗，感觉这样的团就算出道也会有隐患】

    【说到他那个团，我怎么记得之前top是另一个，好像叫黎星嘉的。他还带团上过一次打歌舞台呢，当时就猜他们快出道了，结果现在还没出道吗？】

    【啊？黎星嘉和段沅冉是一个团的啊？不过当时不可能出道的吧，完全就是黎星嘉和一群小土豆啊。】

    【结果被看好的黎星嘉没有分化，倒是他带着的小土豆之一华丽丽的分化了？】

    【好奇去查了一下那个团的现状，震撼我妈，当年一骑绝尘的黎星嘉现在人气倒数，倒是几个小土豆一个一个抽条长开人模狗样，我看除了段沅冉还有一两个也要分化……】

    【黎星嘉怎样，长残了？】

    【也没残，我感觉挺符合我审美的，他小时那张脸这个年纪我觉得就该长这样。】

    【只是，你懂，泯然众人矣了。】

    【懂，就是没有星光，在这群都不像凡品的队友中间黯然失色了对吧？】

    【有没有图看看？心痒痒】

    【图】

    【中间是段沅冉吧，他左右两边的小孩长得也好好看，一个俊一个靓，会不会刚巧一个分化成a一个分化成o？】

    【我的天，这团可以啊！买股，左边这个，宽肩窄腰身材比例简直比段沅冉还好，我赌他是a！】

    【右边那个五官跟画得一样，应该是团内金花吧？我买他，顺便买一股他和段沅冉的cp～】

    【最左虽然矮，但长得蛮有特点的，那我买他，说不定会逆袭呢？】

    【人人都有人买，就是黎星嘉没人买股，突然感觉好惨，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罢了，怎么不同情被你们拉踩好多年的『小土豆』呢，要不是这些无辜小孩当陪衬黎星嘉能有现在这个知名度？】

    【都是路人在讨，楼上这是混进来粉丝了？不要生气嘛，我们又不了解你们团，既然来了给我们科普一下呗，黎星嘉到底是怎么煳的？】

    【是呀，怎么好像很讨厌他的样子，我以前关注的时候其他家没几个粉丝，有的也都是甜唯，喜欢自家和『黎哥哥』贴贴呢？】

    【……你这都老黄历了吧，我今年才饭上的，根本不知道你说的啥。饭爱豆不当毒唯当什么？换你你喜欢根本没星光还一天到晚抢镜头的队友？】

    【抢镜头？看这照片他不是老老实实在后面么。】

    【那都是被我们掐的，公司最近才改的站位，其实其他几个人气早就超过他了。他还好意思站在中间，真烦人。】

    【……这不应该骂公司吗，感觉也不是他的错啊。】

    【毒唯真可怕，你是段沅冉粉吧，看来这个团戏还挺多，又一个dryad？】

    【别又一个going！了，粉丝掐到天昏地暗结果哥哥相亲相爱就好笑了[斜眼]】

    【做梦比较快，队内几个人嫌弃黎星嘉不要太明显好吧，黎星嘉总是逮着人气高的卖腐营业】

    【黎星嘉看段沅冉人气高就一直对段沅冉粗箭头，但人家段沅冉都看透他了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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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段沅冉不是挺依赖黎星嘉的么，我记得他吉他是黎星嘉教的吧，长大了玩不到一起可以理解，嫌弃是不是有点白眼狼了？】

    【我的妈呀也好意思提，吉他是我段自己学会的，他不过是陪着练罢了，这也要道德绑架脸太大了吧？】

    【是这样么，那是我被洗脑了，看来黎星嘉确实有点问题，要不然一起长大的怎么也不会被讨厌……】

    「哗」

    又一个路人吸引点进这个一直浮在首页的帖子，看完习惯性下拉页面刷新的时候，发现帖子被举报删了。

    ***

    晴。

    hsy公司后门。

    四个少年坐上因为少了一个人的车，去郊外录新一期的日常物料。

    「怎么少一个人还这么挤。」最后一个上车的老么罗越鸣无意识说。

    后排中间坐的是几个人中最高的赵枭之，他戴一顶牛仔蓝软宽檐帽，埋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过了一会才心不在焉地「哼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黎星嘉坐在里面，闻言拽了一把赵枭之：「坐过来点。」

    他自己先往里又挤了挤，对罗越鸣笑着说：「还不是这傢伙长得太快了，还非要坐后面。」

    赵枭之被他一拉，干脆顺势倒在他肩上。

    赵枭之骨架重，最近又抽条飞快，恨不得比先前段沅冉从一米七飞一八五那阵还要夸张，即使是黎星嘉也被压得不太舒服。

    黎星嘉没有推开他，只睨了一眼：「赵枭之你软骨病又犯了？」

    「我困不行啊……」随口怼道，赵枭之坐起来一点，仍贴着黎星嘉，按熄了手机屏。

    罗越鸣显然习惯了这两个人的打闹，笑着坐好了关上车门，现在留给他的位子很大了，车座上还能多放下一个他随身背的书包。

    车载镜头从一开始就开着，但他们并不会太过避讳言行，因为都知道公司会仔细剪辑过后才会放出来。

    被拍下来的互动也要尽量保持日常的生活气息，「粉丝喜欢这个」——公司不止一次强调过。

    车子开动起来，罗越鸣随便找了个话题聊，赵枭之兴趣不大，基本上都是黎星嘉和他探讨。

    坐在副驾驶的安静的美少年是林浅。

    之前都是个子最高的段沅冉坐副驾驶，他虽然话不很多，却是镜头焦点，而且足够主动参与谈话，会一直回头回应黎星嘉他们。

    林浅则要过很久才搭一句话，只参与他真正感兴趣的话题，比如新歌和学校考试。当罗越鸣兴致勃勃和黎星嘉聊着赛车和电影时，他便一言不发，似乎对窗外的风景更为关心。

    今天同样话不多的赵枭之终于把头从黎星嘉肩膀上挪开，调整了一下姿势，状似无意地望了一眼后视镜，和正悄然望着这方的林浅视线卒然撞到一起。

    林浅并没有马上移开视线，他坦然摊了摊手，并没有隐藏自己意图的意思。

    就在赵枭之的检视下，继续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座浑然无觉的，笑容生动和罗越鸣越说越带劲的黎星嘉。

    视线中的少年用侧脸对着他，黎星嘉的五官没有赵枭之段沅冉那么立体，但线条流畅，十分清爽顺眼。

    平常黎星嘉的站位在自己的左手边，段沅冉在他右手边。黎星嘉越过他和段沅冉说话时，常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好像站错位置，插入了那两人之间的错觉。

    林浅静默地看着黎星嘉，这是他给这次漫长录制想出来的乐子，他想从黎星嘉身上看出段沅冉所留下的影响。

    会寂寞吧？最好的朋友成了alpha，一下子离自己很远了。

    他一直觉得段沅冉没有黎星嘉在乎段沅冉那么在乎黎星嘉，因为他最后一个加入，成为了段沅冉的朋友而没有成为黎星嘉的。

    黎星嘉对人可能很好，但骨子里很冷淡，只善待自己认可的人。

    赵枭之突然咳嗽了起来，他伸手去抓自己的包，想找出口罩戴上。但他的包滑落在黎星嘉脚边地上，正和罗越鸣说话的黎星嘉声音戛然而止，他俯身从赵枭之包侧面抽出水杯，顺手递给他几张纸巾。

    「你感冒还没好？」黎星嘉问。

    赵枭之喝了一口水，声音囔囔的，和他人一样黏黏煳煳：「好了，刚呛了一下。」

    黎星嘉：「你刚又没喝水。」

    赵枭之戴上口罩，又非常理所当然地靠回了黎星嘉肩上，阻挡了林浅安静投来的视线。

    林浅看出他的目的，默默收回目光正视窗外，这回是真的在看风景了。

    第03章

    车上林浅接到了工作人员的电话，从车前面的抽屉里抽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装着一沓卡片。

    林浅抬手，把信封从车座上方递到后面的罗越鸣面前：「李姐说现在抽一个车上互动的环节。」

    罗越鸣年纪最小，个子也是最矮的。他比黎星嘉小三岁，还是初中生，一头自然卷配上猫猫唇，很亲和、很有生命力。

    唇边有一颗淡褐色的小痣，给这张还流露出不少稚气的面庞增加了记忆点。

    罗越鸣没有立刻接过眼前的信封，而是徵询地看向左边：「谁抽？」

    他看着转过眸来的黎星嘉，习惯由他做决定。

    黎星嘉道：「猜拳？」

    他并非是想要猜拳，只是当被问到的时候，黎星嘉会习惯性先给出一个可行的回答，而其他人会比他多想一些或者没有这个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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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很多大家无所谓的事，就会变成由黎星嘉来决策，尽管在他看来只是给了一个建议。

    猜拳结果是赵枭之赢了。

    「每人任意给一位公司成员打电话，邀请对方加入本次旅行。」赵枭之随意抽出一张卡读出来。

    几个人都微愣了一下。

    hsy不像going！所在的慈航文艺那样会招揽几百名素人练习生，而是在招收时就看重个人能力，他们年龄相仿的练习生只有二十几人，而且早早就组队活动，和其他团的成员并不熟悉。

    说起来，毕竟经常伴舞，和前辈都比和其他练习生熟一些呢……

    「确认一下，只是邀请，并不是一定要对方加入我们吧？」林浅问。

    工作人员在电话里给了肯定的答案。

    「那我打给段沅冉。」黎星嘉闻言直接作势掏手机，林浅朝他看了一眼，一方面是毫不意外，同时暗自给他记了一个数。

    今天提了一次段沅冉了。

    赵枭之抽完卡就没说话，听到黎星嘉这话立马反应过来，迅速压住黎星嘉拿出手机的手。

    「太狡猾了……」赵枭之道，「他肯定来不了你打给他？」

    「那他确实是我们公司成员啊。」黎星嘉试图抽出手，意外竟然抽不动，「规则范围内……」

    除了林浅以外，他们认识都很早。小时候段沅冉瘦得营养不良，赵枭之体弱多病，罗越鸣又太小，黎星嘉生怕伤着弟弟们，打闹的时候总小心地收着力气。

    直到现在也是如此，虽然段沅冉已经长到一米八四，赵枭之很久不再生病，罗越鸣各项体测都是满分。

    黎星嘉略微皱眉，手机就不知怎么落到了赵枭之手里，可赵枭之还没来得及得意，垂眸一扫，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通了。

    「餵？」

    车内响起这声音的时候林浅和罗越鸣都怔了下，然后听到黎星嘉高兴的声音和赵枭之一声低微的嘟囔。

    「你在干嘛？」黎星嘉自然问。

    段沅冉过了一会才说话，声音压低听得不太真切：「我在录影棚外面……」

    后面的话被嘈杂声淹没，然后只听段沅冉慌乱说了一句：「小嘉我回头给你打，前辈找我呢——」

    电话兀的掐断了，只听到嘟嘟嘟的忙音。

    黎星嘉一句「那你猜我们在干嘛」才堪堪说了一个「那」字，就被生生截住了话头，车上几人沉默了片刻，心思各异。

    段沅冉那边有很大的尖叫声。

    他们一起活动了这么久，但都不温不火，最近看到电视上的段沅冉也只是替他高兴却没有什么实感。

    这通电话却带来了实感。他们的伙伴，现在真的是一位前途无量的明星了。

    林浅看着黎星嘉，他握着赵枭之还回来的手机发怔，垂下眼眸看不清神情。

    搁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紧握着。

    肯定很不是滋味，林浅想。

    应该的，网上那些人说黎星嘉说得多么难听，如果这一幕公司不剪掉的话，会成为现成的素材，给他们更多「黎星嘉单方面倒贴被嫌弃」的证据吧。

    罗越鸣打圆场道：「哈哈，段哥果然很忙。第二个我来打吧。」他主动翻起了手机通讯录，「我打算打给钦和前辈，他最近应该有空，说不定真的愿意来呢。」

    「你什么时候留的联繫方式？」赵枭之问。

    「上次舞台剧之后一起吃了饭，时间比较晚就在前辈家住了一晚，顺理成章要到电话了。」罗越鸣笑着说。

    「哇，你厉害。」回过神来的黎星嘉大方地比了一个贊，然后略微苦恼道，「我还在想，我刚刚任务算失败了还是成功了？电话打通了，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说邀请跟我们一块郊游的事呢？」

    林浅：……

    他居然是在想这个？

    接下来几个人各自完成了电话任务，车子也终于到达了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市郊的青鸾湖。

    n市商业发达而旅游资源匮乏，每到周末很多时间紧张的工薪阶层会自选一片草坪「野营」，出来唿吸新鲜空气享受阳光。而青鸾湖位处市郊地广人稀，治安好，而商业配套又新而全，正是最受欢迎的去处。

    公司的车停在路边，因为就是两辆最普通的帕萨特，一点不引人注目。至于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在很多打卡直播的网红中间也不显眼了。

    唯独有些显眼的，是四个跳下车的少年。

    几个人都是休闲打扮，但搭配比起普通中学生还是多了几分讲究——为了拍摄走了几步路纷纷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摘掉了口罩，然后回头率就陡然上升。

    「那是谁啊？」有已经搭好帐篷晒太阳的白领跟着他们的动线投以注目礼，「艺人吗？」

    「不认识，不过很帅哎。」

    「看着还很小，就这么高了，现在的小孩长得真早啊。」

    有附近大学的女生认出他们来了：「好像是段沅冉那个团的？」

    「中间那个戴帽子的帅哥肯定是门面，好有男友感！」

    「我认得，是黎星嘉，好久以前就看过他上电视？」

    「你认错了啦，那个是赵枭之。救命他长好快，大长腿晃得我眼晕！」

    「那黎星嘉是穿白色鞋子的那个吗？五官好精緻，是清冷挂的文艺美人。」

    「那是林浅啦，他是才子拿过很多奖。」

    「那么是那个小只的小可爱？不会吧这好几年了他没怎么长呀？」

 第6页

    「那是罗越鸣。走在最后面手里拎了很多东西的那个才是黎星嘉……」

    此时网上：《最新，目击到p团5-1正在录最新物料》

    【hsy作死了，我段不在也敢给同事单独录物料？】

    【段解不要太霸道，许你家坐火箭飞升还不许被抛下的王宝钏们挖挖野菜啊？】

    【目击地青鸾湖，公司怎么敢去那么多人的地方】

    【反正三次元也没人认识他们，我的小煳豆，怜爱了】

    【没人认得那为什么这么多路透……目测70%都是拍林和赵的，但是好多路人带的是黎星嘉的话题哈哈哈哈】

    【怜爱黎星嘉，昔日唯一大top沦落成今日拎包小弟】

    【怜爱啥，这波路人都是在给他送数据哈哈哈～】

    到达露营地。

    公司预约了一块湖边不远处的付费区域，附近人少了很多，也没什么人再投来好奇的视线。

    「今晚大家就要睡在自己搭的帐篷里，不知道大家对此是兴奋激动还是忐忑不安？」工作人员在旁边提问。

    「兴奋，且激动。」黎星嘉望着湖面上波光粼粼，很有元气地回答，「一直都想出来透透气，终于有机会了。」

    林浅举手问：「呃，我可以现在查一下怎么搭帐篷吗？」

    「等一下会有老师给大家演示。」工作人员道，「不过首先，在正式开始之前，大家需要分成两组。」

    「先完成的一组会有奖励，后完成的一组有惩罚。大家可以自由决定分组，争取你想要的队友……」

    工作人员话音未落，几个人眼睛就都落到黎星嘉身上，而浑然不觉的黎星嘉还在深唿吸湖边令人清醒的新鲜空气，脑内默默回放着上次搭帐篷的步骤。

    仔细回忆一遍过后，彻底心安。

    唔，很简单的嘛。

    「我选黎星嘉。」罗越鸣果断第一个抱大腿，站到离黎星嘉最近的地方。而被cue到的黎星嘉这才慢半拍地回神，意识到已经进行到选队友的环节。

    赵枭之双手散漫插兜，倒是没动，开口丝毫不让：「我也选黎星嘉。」

    镜头拍完他们仨，又单独转向脸上很平静，目光在思忖的林浅。

    林浅：……

    他也想选黎星嘉。

    虽然不熟，但黎星嘉一贯比较靠谱，和他一组不容易被惩罚。

    而另外两个，林浅目光划过罗越鸣脸上，从他立刻抱黎星嘉大腿就看得出对此一窍不通。而赵枭之……这位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烧烤只会吃，连火锅油碟都要黎星嘉帮他调，动手能力保管比自己还拉。

    于是林浅虽然没说话，也伸手指了一下黎星嘉，明确了自己的选择。

    工作人员瞭然。

    「既然三位成员都选择了星嘉，那么就由星嘉自己选出今天的队友……」

    「啊？我想怎么选怎么选吗？」黎星嘉向着工作人员重复道，得到肯定的点头后，好奇打量向被安排着围城小半圆站在他对面的三个队友。

    罗越鸣实在不想承受公司那些可能的离奇的惩罚，毅然决然率先发动幼崽滤镜攻势，可怜兮兮地狗狗眼：「黎哥哥，跟我一组吧。」

    他那一头小捲毛在阳光下染成金棕色，个子矮所以微仰着头，越发像一只毛髮软顺的下垂眼小狗勾。

    黎星嘉对他本就无比宽容，久违的被喊哥哥先是微怔，然后忍不住抿唇笑了出来。

    分明是被可爱到了。

    他就吃这套。

    罗越鸣靠豁出去撒娇拔得头筹，脸后知后觉的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林浅旁观思忖，暗想这招只有罗越鸣好使，自己和赵枭之这个年龄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干脆放弃算了。

    然而他实在是高估了赵枭之的底线。

    半年来飞速长高的赵枭之毫不犹豫地开口：「哥哥。」

    黎星嘉看着沉住气的赵枭之，并没有什么表示。

    「哥哥。」

    赵枭之于是又叫了几遍。

    两人对视着，都努力绷着脸，最后也分不清是谁忍不住先笑了。

    「小鸣是在撒娇，赵枭之他就好像在跟我玩一个谁先笑谁就输了的游戏似的。」黎星嘉向镜头解释为什么他偏向罗越鸣，「从认真程度上来说，小鸣赢了。」

    「那林浅呢？」工作人员问。

    黎星嘉还未来得及看过去，就听到林浅轻飘飘的声音：「我弃权了。」

    「为什么弃权？」

    「不和他们争。」林浅轻描淡写道，「抢不过，算了。」

    第04章

    黎星嘉抿唇，拍了拍被选中高高兴兴的罗越鸣，垂眸看了一眼蹲在地上预习说明书的林浅。

    老师演示了一次后，两组人隔着十米远各自开始组装帐篷。

    开始十分钟，黎星嘉这边一切有条不紊，罗越鸣起初准备学着一起组装，然后发现黎星嘉一个人更快，干脆安定地在一旁给他递材料。

    罗越鸣很闲，所以他一边帮黎星嘉打下手，一边被赋予了观察敌情的任务，时不时就抬头看一眼对面两个人的进度。

    湖边本来还有点冷，黎星嘉蹲在地上敲钉子，没几下就觉得燥热。他穿的白色长袖卫衣，衣服是秋装，又只穿了一件，没办法脱外套，细密的汗珠很快就沁了满额。

    少年人体型清瘦，伏在地上专注干体力活，上衣被扯得往上爬了两寸。

 第7页

    白色的衣摆边缘和深蓝色的牛仔裤中间，一截白就这样露在外面。

    他自己全然不察觉，还是罗越鸣心中警觉，瞥了一眼镜头，悄悄换了个位置挡住。

    「哇他们一动都没动哎。」罗越鸣吃惊地看着对面说，「十分钟了，还在闲聊。」

    林浅捧着安装说明书研读，赵枭之手里拿着支架端详，每当他想尝试着把两样零件组装到一起，就被林浅及时劝阻：「等等，我觉得这个顺序不对。」

    赵枭之也很淡定，反正他是不在意惩罚不惩罚的，欣然就放下了，也在林浅旁边坐下。

    上高中后，两个人恰好同校同级，比之前熟了不少，说话也相对随意。

    确认镜头拍不到两人正脸，赵枭之拿起另一页说明书，眼睛却看着对面。

    「看说明书还不如看他们怎么装。」

    林浅其实知道他是对的，但是他遇到不擅长的事，心里隐隐有股焦躁，看着黎星嘉速度飞快就更不悦。

    「我还是觉得看说明书靠谱一点。」林浅头也不抬道。

    「ok，那你继续，我去那边观摩一下。」

    赵枭之盯着对面，起身走了过去。

    黎星嘉蹲在地上久了，感觉背晒得有点痛，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正准备起来喝点水再架横樑，恍然感觉身侧传来一阵风。

    气温并不高，且他出了很多汗，一点风便带走很多热力。黎星嘉转过头，看见赵枭之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大概是箱子上撕下来的纸板，难得一脸诚挚乖觉地给他扇风。

    黎星嘉看一眼，就猜到他想干嘛。

    「喝口水，哥。」赵枭之放下纸板，乖巧拿出不知刚刚藏在哪的矿泉水，诚恳地拧开瓶盖，递过去。

    黎星嘉接过水，仰起头灌了几口，盖子还在赵枭之手上，他伸手要拿盖子，赵枭之却又将他手上的水接了过去，自己盖好，放在黎星嘉右手边不远的地上。

    他服务到位，自然是有事相求。

    「行了，我把这边弄好就去帮你们。」黎星嘉有些好笑，其实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但既然有人愿意服务，那他也乐得被服务。

    「好～」赵枭之欢快道，抬手朝正眯眸往这边望的林浅打了个手势，就好像他们真约定过要怎么做似的。

    「那我继续帮你扇扇子？」赵枭之小心徵求意见。

    黎星嘉点了点头，站起来时，雪白的卫衣衣摆顺势垂落下来，遮住深蓝色牛仔裤上方那一片已经被晒得有点泛红的雪白。

    他身上没有多余的香气，只有洗衣粉和阳光干净的味道，淡淡暖暖的，就如此刻十一月的阳光。

    赵枭之就蹲在他身侧，稍微晚了一点站起来，于是目光惯性地跟随着少年的动态而移动。

    红与白撞入他的眼底，纯净温和的气息萦绕唿吸，赵枭之慢慢跟着站起来，拖长音懒洋洋的：「等等我，哥～」

    林浅看完了第四遍说明书，把所有零件按照图示在草地上摆好，深吸一口气，终于准备开始进行第一遍尝试。

    他默念着口诀，严谨地按照说明一步一步搭好了底架，拿起锤子准备敲钉子。

    「错了。」清冷好听的声线在耳畔响起，一只手娴熟地伸过来，拿走了他手上的钉子，换了另一根长一截的。

    「应该用这种。」

    林浅偏过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黎星嘉，对方尚弯着腰，有些长的刘海垂下来，用熟悉的神情看着他。

    不——也并不熟悉。

    说熟悉，是因为黎星嘉经常越过他这样看段沅冉，瞭然、笃定、关注、主动……

    只是，少了一分亲近。

    林浅微怔。

    他听到自己反驳说：「但说明书上写的是2号钉。」

    「真的吗？」压根没看说明书的黎星嘉疑惑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纸页，扫了眼指示图，「错了。」

    这次他扫了一眼便道：「应该是说明书印错了，也可能不是同一款的。」

    笃信说明书不会错的林浅下意识道：「你怎么能确定？」

    黎星嘉指了指自己那边。

    林浅顺着黎星嘉的视线看过去，哑然住嘴——对面十米开外赫然竖着一顶宽大的帐篷，深蓝色防雨，至少能容纳四人，帐篷顶上还繫着作为装饰品的彩带。而自己的好队友赵枭之正和罗越鸣一起，一个吹气球，一个把气球往帐篷上挂。

    林浅嘴角抽了抽，他可算明白为什么自己怎么看说明书都不对劲了。

    老师演示的分明是二人帐篷，而他们搭的这个，是四人的。

    「……公司还能更坑点儿吗？」

    等到两组的帐篷都搭好，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黎星嘉自己搭花了三十五分钟，手把手教赵枭之和林浅倒花了一个半小时。

    胜负没有悬念，黎星嘉和罗越鸣得到的奖励是「免费的丰盛晚餐」，林浅和赵枭之则需要挑战自己最不想做的一件事换取晚餐。

    「最后由黎星嘉和罗越鸣为林浅和赵枭之的完成情况打分，不同的分值获得的食物也不同……」

    「我们最不想做的事是吃火锅。」林浅冷静举手。

    赵枭之打边鼓：「是的老师，而且是最辣的那种。我怕辣，而且我作证林浅一点都不能吃辣——」

    工作人员不吃这套，善良地拿出了文件夹：「惩罚将根据你们两个月前填的资料设置……」

    「哎呀！」赵枭之痛心疾首睁眼说瞎话，「老师，那个是我们瞎填的——」

 第8页

    林浅回忆起自己当时填的什么，脸瞬间变色，振振有词：「两个月前的我不等于现在的我，我们是现在遭受惩罚，是否应该换成现在的我们最害怕的事？」

    黎星嘉在旁边没忍住抿唇笑了出声。

    他好像想起他俩的惩罚内容会是什么了。

    工作人员丝毫没有理会两个小孩的日常装傻，微笑着照着文件夹念道：「在所有经歷过的事中，林浅最害怕的是——女装，赵枭之最害怕的是——蹦极。」

    「所以，林浅的惩罚是，选择一件合适的女装，穿着完成今天下午的录制。赵枭之的惩罚是……」

    「选择一个合适的极来蹦？」罗越鸣道。

    「……」林浅的眼中失去了焦距。

    「好狠啊。」赵枭之垂眸喃喃，脚尖碾过一片飘过来的草叶。

    工作人员拿出一个ipad，几人都凑过来看林浅选女装。

    「要么你就选这个吧。」黎星嘉看一眼林浅，「只有这件是玩偶装，有头套可以把你整个人都遮住。」

    几人都看向黎星嘉。

    「那是伊莎莉莉。」林浅生无可恋地说，突然意识到黎星嘉又主动跟他说话了，不由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懵懵懂懂的，心中一动，明白了什么，尾音稍稍提高，「你不知道伊莎莉莉？」

    「不知道啊。」黎星嘉没感觉有什么问题，手指还在继续帮他划下一页。

    林浅又看了他一眼，垂眸继续看屏幕。女僕装？洛丽塔？jk？

    「……」看完所有，林浅光速恢復冷静，「还是伊莎莉莉吧。」

    罗越鸣也在一边帮着挑，时不时插几句，赵枭之独自站在外围，目光从黎星嘉和林浅之间不经意扫过。

    林浅挑完女装，该赵枭之「挑一个极来蹦」了。

    「可惜啊。」黎星嘉啧啧嘆息。

    「可惜什么。」赵枭之无精打采的。

    「可惜没有真的极给你蹦。」黎星嘉道。

    赵枭之看着拍摄的工作人员，对镜头点了一下头：「大家好，这就是我的哥哥。」他手肘轻轻撞了下旁边的人，可怜兮兮道：「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他在撒娇。」黎星嘉被怼了一下，毫不在意地对镜头道，「看清楚没？这才是赵枭之的撒娇方式。」

    「胡说。」赵枭之道。

    拍摄老师也忍不住笑了，旁边工作人员忽道：「这里有一条临时加入的规则，由于练习生提到关键词『撒娇』，惩罚中将额外加上『撒娇』环节。比如林浅需要身穿女装完成撒娇三连拍。」

    刚刚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玩偶装不算女装」的林浅缓缓抬头：？

    这也能躺枪？

    下午四点，林浅穿上玩偶服，三人一起去看赵枭之在几百米外的游乐场体验各种高空自由落体。

    广场上到处是带孩子玩的小家庭，穿着休闲的黎星嘉和罗越鸣一看就是中学生，混入其中毫不突兀，自己负责拍摄记录，真就像周末出来玩的兄弟俩一样。

    身后还跟着一只摇摇晃晃的伊莎莉莉。

    黎星嘉和罗越鸣一人拿一只摄像机，林浅的摄像机绑在身上，不情不愿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不时有小孩看着穿玩偶装的林浅不肯走，所以他们移动速度非常之慢。

    本来练习生是不能随便合影的，但在玩偶服里就另当别论了。林浅还是尽量满足了凑上来的小朋友的要求，黎星嘉和罗越鸣经常是一个举dv，一个帮他们拍照。

    视线及处又有个小男生从妈妈身边蹬蹬跑过来，林浅见他一脸渴望，习惯性低下头来准备互动，冷不防却被毫不减速的熊孩子跳起来扇了一巴掌。

    他直接被扇蒙了，跌跌撞撞退了几步。那熊孩子个头不高，却很壮实，又是一头撞过来，待在玩偶服里重心不稳的林浅完全没有提防。

    「林浅！」

    他又听到黎星嘉的声音，眼睛看不到，但感觉到有人伸手撑住了自己的重心，让他免于摔倒。

    「你怎么样？」黎星嘉问，然后他的声音对着另一边大声道，「站住！小鸣——」他大概是想喊罗越鸣去拦住要熘的熊孩子，但出口后又止住。

    片刻后，林浅感觉身上一轻，空气流畅起来，眼前也重见光明。

    一睁眼，他低声说了句「我没事」，就见正正站在自己面前的黎星嘉一言不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丢下手里刚摘下的头套，转头对赶来扶住自己的罗越鸣道：

    「小鸣你顾一下林浅，我去叫他们过来道歉。」

    第05章

    林浅望着黎星嘉追上去，拦住那个欲带孩子跑路的熊家长，没有半点迟疑地开始交涉。他看不清黎星嘉的神色，但能看见他绷紧的肩臂。

    他一定也很紧张。

    矮壮的妇女理直气壮地搂着她肉弹一样的儿子，不耐烦地要绕开黎星嘉走：「你胡说什么，谁打你朋友了，谁看见了？」

    远处拍远景的跟拍工作人员这会才扛着器材气喘吁吁跑过来，两个成年人介入，那熊孩子妈才有点紧张起来：「你们干什么，不就是小孩子看着喜欢摸了一下么，我警告你们我家里人都是做律师的，想碰瓷儿讹钱可找错人了啊。」

    黎星嘉拿起挂在胸口的相机，平静道：「是打还是摸，我和另一个朋友都拍下来了，要看看吗？」

    罗越鸣扶着林浅，担忧地看着黎星嘉的方向，直到大人赶到才放心了一点，对林浅道：「我帮你把这玩意脱了吧，看看身上有没有伤。」

 第9页

    林浅摇摇头，开口声音有些沙：「没事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嘛。」

    不多久，矮壮母子果然跟着工作人员走过来了，不情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想熘，又被工作人员拦住：「请你留下联繫方式，事后我们会给孩子做检查，检查费帐单会发给你，如果后续查出有什么问题也需要你们负责。」

    「说什么，说什么呢。」那熊孩子一个劲往妈后面躲，熊家长一听可能要赔钱，顿时露出肉痛神色，「他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穿那么厚的衣服，被小朋友拍一下能怎么样？还检查，查什么查，多余！」

    林浅冷着脸，正要反唇相讥，就听黎星嘉转头对工作人员道：「哎老师，你们刚刚是不是说过玩偶服里面有很重的金属撑，撞到头很危险啊？」

    他声音含着忧虑，熊家长也跟着竖着眉毛，悬着心看了他们一眼。

    「对，肯定要检查的。」工作人员坚持道。

    熊家长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留下了电话，看着工作人员打通，黎星嘉才让开一步，目送着熊孩子妈一面护着儿子走开，一面气不过要赔的钱在儿子屁股上狠揍。

    家长和孩子的力气一脉相承，熊孩子眼睛翻了翻，哇地一声哭声震天。

    林浅目光落在黎星嘉面上，对方刚收回视线，眼里因为熊孩子挨揍生出的一丝笑意很快淡去，认真又问：「你真没事儿？」

    「应该没有。」林浅活动了一下手臂。

    这插曲打断了拍摄，林浅解了气，也不感觉哪里痛，就想重新戴上头套。

    黎星嘉道：「你就别戴这个了，还是先去检查吧。」

    「我没摔到，没事的。」林浅垂了一下眼，罗越鸣还扶着他，他移开罗越鸣的手，说了句谢谢，抬眼对黎星嘉重复了一遍，「没事，谢……先录完吧。」

    工作人员到底没敢再让林浅戴上头套，这段和路人的冲突也不能剪到正片里，便决定在天黑前加录一段三人在路边自由活动的花絮填补时长。

    三人共获得了50块的巨额安慰奖，开始商量要吃哪一家路边摊，最后还是选了串儿。

    买了串坐在广场石凳上，黎星嘉眯着眼睛吹了一下还烫的炸香蕉，林浅咬下一片年糕，罗越鸣咬着可乐的吸管。

    这个点太阳已西斜，水面另一头漫着霞光，而天还很亮。傍晚风渐渐大起来了，又临近饭点，广场上游人少了。

    林浅沉默地注视着晚霞，余光瞥着身边的黎星嘉，那句谢谢就在嘴边，但却总找不到时机说出来，这让他莫名地烦闷。可在这样的风里，望着美景抛却「女装」的压力，又不已。

    不止他，罗越鸣和黎星嘉也感到一阵暂时卸下压力的平静。少年们平常积累下的一点点小烦恼，好像都在风里摇散了。

    黎星嘉自己出完了神，偏头打量两人，笑道：「林浅好像还挺开心的。」

    「有吗。」

    林浅淡淡的答，垂眸无意间扫到黎星嘉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是什么消息没有看清，却看清了他新换的锁屏，是黎星嘉和段沅冉的合影。

    那肯定是几个月前的照片了，图上还是穿着校服的两人，背景好像也是什么游乐园。

    且不说现在段沅冉在外地，光凭他现在的名气，也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大摇大摆到处去玩了。

    私下的照片，林浅收回目光，他们两人的关系确实比他们都要好。

    他不想聊的，但却和检查完新消息的黎星嘉撞上目光，动了动唇，不由自主问：「他给你回电话没？」

    黎星嘉愣了一下，才反想过来林浅说的「他」大概是段沅冉，摇头道：「没有啊，可能还在忙吧。」

    注意到林浅还在看自己的手机，黎星嘉顺着看到了自己和段沅冉的合影，又听身边的之前其实很少交流的男生沉默后道：「你这个锁屏……」

    罗越鸣听了对话也凑过来，看清黎星嘉手机立刻把自己的相机怼过去拍，口中带着调侃地起闹：「哟哟哟，这什么时候呀？好啊，出去玩不带我～」

    「有喊你啊，但你不是考试嘛。」黎星嘉笑道，又看着林浅说，「我记得段沅冉也叫了你的，但你没来。」

    林浅点点头，他想起来那次。

    「你用这个做屏保——」

    他话说了一半，又止住。其实录下来都没什么，反正公司不想放出来的会剪辑。

    但，心中的疑团还是止不住的冒出来。

    黎星嘉做这些，到底是有意的营业，还是真的只是无意的关系好？

    黎星嘉分明很少上网，连伊莎莉莉都不知道，那他到底知不知道网上都在骂他蹭段沅冉的人气呢。如果他知道还蹭，那犯不着管，但如果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提醒他？

    而黎星嘉自然地把这没说完的半句话当成了一个问句。

    「嗨，我跟他打赌打输了呀，不过这张也没啥，我运气还好。」黎星嘉语气活泼起来，还有点小得意的劲儿，「他就不好了，他也输了呀，那张绝了。」

    「你们赌什么呀？」罗越鸣问。

    「没什么，就放学的时候赌下个路口是红灯还是绿灯。」

    「……」

    罗越鸣和林浅相顾无言，罗越鸣老实总结道：「这也行。」

    黎星嘉还噙着微笑，眼角瞥见工作人员打这边拍摄已完成的手势，便点点头道：「走，我们去找赵枭之。」

 第10页

    罗越鸣很快跟着站起来，仰头望着不远处的游乐场灯光渐次亮起。

    「赵枭之他不肯上去……」工作人员在一旁说，带着点无奈。

    「想也知道。」黎星嘉道，林浅耸耸肩，表情淡定。

    「所以我们要把他劝过去？」林浅道。

    「劝是劝不动他的，拉他上去还差不多。」罗越鸣笑道。

    「那交给你了。」林浅道。

    「我可拉不动他……」罗越鸣吐吐舌头。

    找到赵枭之的时候他缩在一个岗亭里，一个工作人员在旁边守着他，时不时劝两句。

    「去吧。」

    「我再等会。」

    「早录完早结束。」

    「……」

    「他们好像过来了……」工作人员远远看见黎星嘉他们，松了一口气一般迅速窜开。

    林浅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罗越鸣直接上去拉人，赵枭之难得一张紧张凝重脸，坚决不肯被拉动。

    罗越鸣边拽边劝：「去吧哎呀，你不饿吗？就几分钟，结束了就能吃晚饭了。」

    赵枭之完全不买帐，脸都是白的：「你觉得我坐完那个下来还能吃得下饭吗？」

    黎星嘉和林浅微顿，齐齐转头看向一旁的大摆锤。虽然其他人不到赵枭之恐高的那种程度，但在游乐场，能感受到乐趣的也就到过山车了，跳楼机会心惊胆战，而海盗船和大摆锤，没人会想去玩它。

    黎星嘉看一眼安静状态下的大摆锤，脑内自动浮现出它三百六十度颠倒转动的画面，瞬时起了一丛鸡皮疙瘩。

    脑补能力太强有时也是一种困扰。

    「他自己抽到的大摆锤……」工作人员解释，看一眼那缓缓启动的大型游乐建筑，也觉得有点太残忍，「要不赵枭之表演个节目，重新抽一次吧？」

    赵枭之看着林浅：「你女装呢？」

    林浅神情无语，罗越鸣把林浅被熊孩子撞了，为了安全起见就没再让他穿回衣服的事简要说了遍。他拉不动赵枭之，现下已经松了手，靠在岗亭的石柱上，一筹莫展地沖黎星嘉摊手。

    黎星嘉想了想，提议：「赵枭之唱个歌吧，老师，能不能让他唱完自己挑一个？」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游乐场内人很少，各个项目都要隔很久才发动一班。林浅和罗越鸣等在外面，看着黎星嘉陪赵枭之去坐过山车。

    扣好安全扣后赵枭之一直抓着黎星嘉的手，离开始还有几分钟，黎星嘉看着赵枭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然后似瞭然一般收回视线。

    赵枭之起疑问：「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黎星嘉耸耸肩，「我刚想问你为什么不坐那个——」他朝右前方努努嘴，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像旋转鞦韆一样的入门级项目叫什么，「但是我还没问就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赵枭之随口接。

    「你不想一个人坐啊。」黎星嘉看着逐渐旋转起飞的鞦韆，一条条绳子连接着单独的座舱甩开在高空中，天女散花一样。其实那个真的一点都不吓人。不过对于恐高的人，大概一个人更害怕吧。

    「反正你就是非要把我拖下水，你欠我一次知不知道。」黎星嘉故意板起脸教训，想转移一下赵枭之高度紧张的注意力。

    什么时候都不忘和他吵上两句的赵枭之却出奇的安静，只「嗯」了一声后过了一会，才想起什么似的，道：「不是说好……」

    过山车开始启动了。高度缓慢爬升，风开始变大，黎星嘉没听清，明显感觉手上的力道变大了，转过头大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赵枭之：「我说谁陪我我明天的经费就给谁，你自己答应的，怎么就——」又欠一次？

    可惜他这话还是没能说完，也不知道黎星嘉听没听见——过山车突然拐弯加速，话语全都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尖叫里了。

    第06章

    黎星嘉只感觉握着自己的手一下子紧了很多，突然从高空滑落他自己也有点紧张，但还是努力安慰地回握过去。

    上次一起坐的似乎是海盗船，黎星嘉模模煳煳想。

    一年前的赵枭之还没有他高，也是这样全程紧紧抓着他，怕的忘记喊出来，更不要说什么表情管理了。

    当时留下的视频无疑成为了赵枭之的黑歷史，一些粉丝还做了表情包，时不时就拿出来逗小孩儿。

    黎星嘉往旁边看去，意外发现赵枭之看上去并不是很怕——他甚至没有闭着眼睛。甚至连嘴唇也并没有因为紧张而紧抿，扑面冲来的风只吹乱了少年深黑的发，没能让他的五官变形。

    如果不是紧握得无法挣脱的手，他差点要以为他是真的不害怕了。

    黎星嘉看着赵枭之控制得极好的表情，心想时间真的很神奇。

    不知什么时候起，曾经懵懵懂懂的小孩们真的成为了合格的偶像，倒是带着大家往前沖的他好像失去了方向，从领头的人变成了掉队的人。

    过山车速度再次变缓上行时，黎星嘉仍想着心事，但不耽误他一心二用，先行握紧可能因为再一次刺激而紧张的赵枭之。这个举动似乎被理解为了一种提醒，赵枭之转过头看他，目光一撞，黎星嘉突然真的想起什么。

    「你的撒娇三连拍！」黎星嘉脱口道。

    这是他要完成的惩罚环节之一。

    赵枭之管理的很好的表情绷不住了。

    正巧此时他们上升到最顶点，伴随着风唿啸的声音，过山车几乎垂直下落——

 第11页

    「啊…————」

    黎星嘉有点后悔提醒他，赵枭之不愧是音域极宽的天赋型选手，加上这一嗓子近在咫尺，他差点以为耳膜要碎了。

    他又没有手捂耳朵，只能拼命往旁边挪，偏偏怕得不行的赵枭之还往他身边挤。要不是护具绑着，这人都要跳到他椅子上来了。

    但看到赵枭之装逼失败，黎星嘉又忍不住有点乐。

    同样满意的还有看着拍摄内容点头的摄像老师。本来还愁视频没效果，现在不管是两个人全程冷静和震惊的对比，还是赵枭之一个人从故作泰然到突然破功的对比，都好笑得不得了。

    赵枭之下来的时候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了，黎星嘉担心地看看四周，正琢磨着去哪找个塑胶袋备着怕他想吐，余光扫到赵枭之似乎晃了一下，赶紧扶着他。

    「先出去歇会吧。」黎星嘉道，「这里人太多……」

    不远处有人盯着他们看，有几个女孩子似乎把人认出来了，激动地原地蹦了两下，捂着嘴低声交谈，还有一两个在掏手机。

    赵枭之脑袋重重地搁在他肩上，蹭了两下表示同意。少年的碎发滑到他的颈窝里，痒痒的又很热，黎星嘉腾出手拂了一下，随即垂下的手又被重新握住了。

    过于明显的撒娇让黎星嘉很无奈，但同伴如此虚弱，似乎大受打击，其装逼失败也间接由自己造成，更不好再说什么。

    「走吧。」他只得道。

    一轮过山车时间很短，林浅和罗越鸣站在出口外面等他们，没多久就看到人群中扶着赵枭之的黎星嘉。

    或者说，赖着黎星嘉的赵枭之。

    去的时候赵枭之是不情不愿地被拖着去，回来时更是安静得直接失去灵魂，显然要是没有黎星嘉他都不会走路了。

    走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不止是搀扶，这俩人手还牵在一块呢，看来是从坐到过山车上开始到现在都没松过。

    「赵枭之你不是吧。」罗越鸣率先开损，竖了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这是几？」

    黎星嘉：「别理他，他魂丢了。」

    林浅没有说话，他晃一眼两人仍握着的手，又看看一脸不想理人的赵枭之，移开眼问工作人员：「老师，看他这样子，能完成那个撒娇挑战吗？」

    头戴式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他们在空中的反应，对效果满意的摄影老师在相机后面默默比了个「ok」的手势。

    「这都行啊？」罗越鸣惊讶地笑，对着镜头cue观众，「那我感觉，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回车上休息了一下后，他们转场去吃辛苦换来的今晚的大餐。下车后，餐厅前，林浅和罗越鸣走在前面，黎星嘉回头看看双手插兜走在他一步之后、依然不在状态的赵枭之，顿了一下脚步等他并肩，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还难受呢？」

    赵枭之摇摇头，抬起头侧目望了黎星嘉一眼。

    他的眼珠黑得很深，眼型狭长。若单独看这双眼难免有些薄情的意味，很难想像这人的人设会是什么酷guy甜心吧？

    但他爱笑，笑起来时面容各处锐利的稜角与转折会随之增添钝感，减少了攻击性，将他修饰地充满真挚和专注。

    眼下他就看着黎星嘉关心的神情弯起唇。

    「还好。」赵枭之轻声说，「……就是吃不太下去，哎呀亏了啊。」

    他有些懊丧的语气刚好说明他的恢復，黎星嘉笑一下，算是放心了。

    今晚的大餐意外的还不错，大概是公司难得的良心发现，也没再搞什么选菜的么蛾子，让每个人都尽兴地好好填饱了肚子。

    直到饭后甜点的时间，才给了个晚上睡觉抽籤的小议程。

    一人一份橙皮芝士小蛋糕。看到甜品端上来，罗越鸣最高兴，赵枭之也喜甜，林浅则无可无不可。

    黎星嘉没有动甜点，指尖向前轻轻推了一点，眼左右望望，正想着谁想多吃一份给谁好了，旁边传来赵枭之慢吞吞的声音：「这都不吃？你晚上就没怎么吃，比我吃的还少。」

    他委屈得就像在替晚餐打抱不平。

    但在黎星嘉听来就是找茬，对于懒得接的话，黎星嘉惯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式的敷衍。

    黎星嘉随口讶道：「啊？是吗？我都没注意哦。」

    他们吵吵嚷嚷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在意。

    黎星嘉最后还是用勺子舀了一点尝尝，其他三个人把他那份分了，一边吃甜点一边在工作人员拿来的签筒里抽了签。

    林浅有点希望抽到黎星嘉，他总忘不了自己还欠了一声「谢谢」，但有别人在不知怎么就是说不出口。

    关于段沅冉是否回电话了的好奇也还在。

    林浅想着，垂眸慢慢翻开捲起的纸条，上面只写了个1。

    没来得及去看对面，旁边罗越鸣已经伸过脑袋来，好奇地看一眼他的纸条。

    「我们俩一间的。」罗越鸣给他展示了一下纸条，同样是个1。

    林浅应了一声，和黎星嘉回应赵枭之一样敷衍。他对不能和黎星嘉住一间有一点不着痕迹的失落，但很快就藏到淡定的面孔下面去了。

    第07章

    抽完签吃完甜品，工作人员结帐的时候，黎星嘉看了一下手錶。

    「才七点半。」他看了一眼窗外，餐厅在四楼，可以看到远处湖滨这个点依然热闹，在黑天暗地中间点亮一条绵延的线，「老师我们是回去就准备睡觉吗？」

 第12页

    「晚上本来没有安排，你们可以自由活动到九点半。」工作人员交头接耳一会，又拿出手机不放心地搜了搜，确认目击的消息没有引来太多关注后放下了心，依然提醒——

    「不过还是小心一点，如果认出你们的人多了，晚上还是有点不安全。」

    「应该不会吧。」罗越鸣口直心快，「段沅冉不在，他要在的话可能是有点麻烦。」

    林浅看了他一眼，又瞥向对面的黎星嘉。

    他果然听了有点发愣。

    林浅瞭然，内心轻嘆了口气，抿唇后开口道：「那我们快点走吧，时间有限，弄得快就能多玩一会儿。」

    赵枭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闻言抬眸瞟了眼过来，又垂眸继续鼓捣他的，嘴上随口反问：「那你是有什么想玩的吗？」

    林浅哑然片刻，意识到刚刚确实不像自己会说的话。

    一时没有人说话，气氛略有些尴尬。

    罗越鸣正想解围说到了湖边再看，先前似乎在想事的黎星嘉却回过神来，担心地看着林浅问：「对了林浅你要不要先去检查看看啊？下午那一下好像撞得还挺重的。」

    林浅微怔，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摇了一下头：「没事……」

    他轻声说，顿了一秒，很肯定地看着黎星嘉眼睛：

    「我很确定我没事。」

    在「确定」二字上，加了重音。

    黎星嘉笑了一下，并没有在意林浅有些奇怪的说话方式：「好，不过回去之后还是查查。」他这话是看着工作人员说的，工作人员也用力点头。

    ——肯定会带孩子去查的，让熊孩子妈出钱做个全套体检，也算是替天行道。

    回到湖边，下了车。

    因为是晚间，小商贩都出来了，人流也明显增多。

    不仅是来野营的市内居民，住在附近的居民也出来散步，更有晚上没课的附近大学的学生，三五成群。

    人流多起来，跟拍变得太引人注目，于是换成他们自己手持摄像头。

    工作人员隔得比较远，拍一些远景和夜景，再三叮嘱他们太高调的事别做，九点半准时在营地集合。

    罗越鸣答得响亮，转头就盯着明亮的湖滨露天ktv露出遗憾神情：「那是不是不能去唱啊……」

    他们下午就注意到了那个露天舞台，当时只有一个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在船帆形状下的休息区里唱歌，边唱边直播。其实客观地讲他声音条件还可以，浑厚又亮，只是选歌实在不在他们的审美区。

    没想到晚上那里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有人拉来全套的音响，歌手好像也变得专业了很多，还有灯光。霓虹光影照耀下，竟然还有乐队登场，后上来的一名蓬蓬头的年轻女歌手更是一句高音唱出了满堂彩。

    「舞台」周围原本围了几十个人观看，随着选歌从时下流行变成更耳熟能详的电视剧片尾曲，人也越聚越多，俨然成了一个袖珍、自发的户外音乐节。

    「我也好想唱。」黎星嘉喃喃，旋即转头看向远处站在桥上看他们的工作人员，对方都向他们摆了摆手，表示绝不可能。

    他当然知道，但还是轻声嘆了口气，揽住罗越鸣的肩膀搂了搂，安慰道：「没关系，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舞台的。」

    「嗯，更大，更漂亮的。大家会都来看我们。」

    赵枭之的镜头对准他们，黎星嘉侧过头，笑着说：「你在拍什么？这段回头要剪掉哦。」

    赵枭之比了个好的手势，道：「消音就行。」

    他的镜头慢慢从成员转到舞台上，四个人似乎福至心灵一样，都没有看自己的手机，而是仰头遥望着光亮来源的舞台。

    他们站在人群后，舞台上的霓虹光落不到他们身上，只有皎洁的月光如祝福一样均匀地播撒在仰望的脸上。

    摄影师在远处调节焦距，捕捉到这一幕时心中一动，忙推近画面。

    月下四个人半重叠的侧影单纯虔诚，正是粉丝最爱的画面，因着他们离成年人的残酷比同龄人更近，又还有一段时间才需去那个真实的世界，他们的梦想还值得被相信，还未被光陆怪离的嘈杂彻底浸染。

    是会被很多人截图当壁纸、很有氛围感的画面。

    只是。

    从他们入社就一直跟的一位工作人员看到那画面，却有些目光微沉，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摄影师，并未打断。

    摄影师转过脸，对上对方有些奇怪的眼神，这时另一位工作人员也插嘴了：

    「拍了就拍了吧，只是这段恐怕不能用。」

    「这不是拍的挺好的？」摄影师不太明白。

    「他们团有五个人，小段粉丝正闹呢，你没看网上，都吵翻天了。」一个无奈地让他看手机，屏幕上是不堪入目的辱骂，「其他小孩也有粉丝，我们也不能不给他们拍，但都没小段粉丝闹得厉害啊。」

    「没办法，总要考虑一下的，公司也很难做。你这四人画面拍得这么煽情，他粉丝肯定受不了……」

    新入职不久的摄影师恍然，默了默，看着镜头惋惜地嘆了口气。

    「可惜了……」

    并不知道这段插曲的成员四人在湖边绕了一圈，先后玩了点套圈、纸捞金鱼这些小项目，罗越鸣还特地等小孩走了之后玩了一把小球射击。

    套圈谁都没套到，老闆额外送的几个圈也都落了空。黎星嘉捞金鱼倒是很在行，但他们也不能带走，捞的时候老闆眼睛一个劲往这瞟，心疼之情溢于言表。好些个小孩家长也跑来看他捞，看得津津有味的。

 第13页

    等到黎星嘉最后把装金鱼的盆还回来，说他们不带走时，老闆当即面露喜色，反应过来又连声说不收他们钱。

    「你们在这玩我多了不少生意。」老闆对着摊位外比之前多一倍的人努努嘴，「就当你们帮我宣传了。」

    黎星嘉眨眨眼，转头一看，赶紧拉着几个人跑——不知不觉多了几个拿着专业相机在拍他们的人，这就麻烦了，不像路人随手拍一拍那样简单。

    「老闆钱我转给你了——」赵枭之边跑边对后面吼道，老闆的声音也远远传来：

    「说——了——不——收——你——们——钱——」

    赵枭之在最后面，罗越鸣和林浅最开始被黎星嘉拉着，反应过来后罗越鸣就到前面去了，而林浅因为跑得慢一路都被黎星嘉拽着。

    林浅从来没有——好久没有这么跑过了。

    好久没有是他连学校体测都尽量躲避，更不要说平常好端端地跑起来。

    从来没有是从来没有跟这些人一起闹过，他知道黎星嘉和段沅冉会闹，和赵枭之会闹，罗越鸣也会和他们闹。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加入其中，他应该是在旁边看着他们的才对。

    是以慢慢停下来的时候，他听着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一时有些不太相信的感觉。

    几人匆匆跑出去几百米，到没人的僻静暗处，才停下来喘气。

    「几点了？」

    「八点半。」

    「也没什么了，回去吧。」

    工作人员一时找不到他们急得打电话过来，听了情况后说很快过来。

    「老师说为了安全今天还是睡酒店。」黎星嘉道。

    一是安全起见，二来意外出了一身汗，也有洗澡的需求。没人对此有异议——虽然要说有异议也该是黎星嘉，毕竟两个帐篷都是他搭的。

    一个小时过后，四个人穿着各自的睡衣，聚在一个房间，把床拼在一起，玩了一会儿象棋。

    主要是黎星嘉和林浅在下，另外两人看着。

    黎星嘉不太走心，时不时跟不懂「观棋不语」的两人说几句话，林浅则眉头紧锁，聚精会神，像是隔绝了世界的干扰一样专注。

    但即使如此，两人仍下得缠缠绵绵，一时分不出胜负。

    赵枭之扯了扯黎星嘉袖口露出来一截的睡衣袖口，白睡衣上明黄色的小鸭子把唯一的初中生罗越鸣都干沉默了。

    赵枭之嘲道：「幼稚！」

    「你家成熟体现在睡衣图案上？」

    黎星嘉随口怼回一句，然后就用安静来表现自己的稳重，而全程对打闹无关心的林浅却凉凉开口：「对幼儿园来说过于幼稚，但对高中生来说刚刚好。」

    他突然说话反而四周更加静默，最后还是罗越鸣及时吐槽：「好古老的梗！」

    罗越鸣「啪」地打死一个蚊子，与此同时，不屑为自家小鸭子辩解的稳重高中生黎星嘉用马吃掉了林浅的车，三步过后，林浅默默投子认输。

    「将军！」黎星嘉很有仪式感地笑着念道。

    十一点半熄的灯，两张床，从左至右，赵枭之、黎星嘉、罗越鸣、林浅。

    赵枭之和罗越鸣没多久就睡熟了，林浅在黑暗中玩着手机，黎星嘉下床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提醒他：「躺着看手机不好哦。」

    林浅嗯了声，奇怪地并不觉得被「自以为是大人的黎星嘉」管着很讨厌了。

    黎星嘉动作很轻地爬上床，似乎撞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喔嘶」。赵枭之睡梦之中呓语了句什么，翻了个身，放着大半边床不睡，非要过来抢黎星嘉的枕头，似乎是压住了黎星嘉的一条腿。

    林浅望了一眼，并看不清具体的，但黎星嘉哭笑不得，但是又不能怎么样的表情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林浅按熄了手机屏，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在黑暗中想着——

    只是一天，段沅冉不在的一天，他对黎星嘉的看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或许是因为……

    他突然意识到，「黎星嘉只对他认定圈子里的人好」这个认知，当自己被排除在圈外的时候，和当自己也有可能被划进圈内的时候，看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过了一会，他轻轻喊了一声：「黎星嘉。」

    没有人回答，身边只有均匀连绵的唿吸声，都睡着了。

    第08章

    黎星嘉醒的时候林浅已经不在房里，另外两个还睡得熟透。

    他原以为林浅只是去了卫生间，看手机发现林浅在昨天出发前拉的小群里留言了。

    -早饭不错

    -[墨镜emoji]

    配了一张白色餐盘里新鲜煎蛋的照片。

    黎星嘉心道林浅这次出行似乎真的心情不错——他以前真不怎么在群里主动说话的，用表情的时候就更少了。

    黎星嘉看了看床上至少再过一两个小时才会醒的两只，飞快敲了几个字。

    -这么早？等我，马上来

    没过多久，跳出「lin」的回覆：how about the others？

    黎星嘉轻笑了一下。

    虽然不熟，但他感觉林浅从昨晚开始，情绪比往常要高。一个超出他认知的、活泼的林浅，还挺有趣的。

    赵枭之似乎被吵醒了，睁了一下眼，困顿地嘟囔了一句听不清的话，机械地抬手试图把坐起来的黎星嘉拉回去接着睡。

    黎星嘉躲了一下。

 第14页

    动作简直熟练得让人心疼……

    黎星嘉拿着手机轻巧地跳下床，转手塞了个抱枕回去，看着赵枭之抱着抱枕乖乖缩回去躺平有些好笑，录了一段视频。

    他将赵枭之和罗越鸣的熟睡照发到群里。

    黎[太阳emoji]：不管他们了，看他们自己什么时候起来

    林浅把手机放在桌上，勺子划开煎蛋，看着黎星嘉的回覆笑了下，切出来打开了论坛。

    他知道团里每个人都会看粉丝们平时在说什么，至于各自在哪里看，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或许有个人除外。

    依照黎星嘉听他说「伊莎莉莉」时的反应，这个人说不定真的不上网。

    这个论坛是他无意间发现的，热度很高，首页基本上几分钟就会刷一轮，资讯更新得及时得令人咋舌。

    段沅冉前几个月分化消息上了热搜后，更是突然涌出了很多人关注他们。

    首页的大多数帖子都是说段沅冉的。

    很多人在嚎昨天播出的那集《urbanmusic》里，段沅冉的镜头有多么惊艷；

    有人统计段沅冉上节目后微博粉丝涨了快百万了，十足吊打其他人，感嘆这个团将来人气格差之大必然安稳不了；

    有段沅冉的唯粉骂同事吸血，让段沅冉solo；

    少量段沅冉黑嘲讽他业务能力太差，上音乐节目都不敢唱歌，solo的话难道要当假唱天王吗？

    从段沅冉官宣上节目开始，论坛就一直是这样。

    林浅一开始还会为团和风口浪尖的段沅冉本人担忧，跟段沅冉暗示过后发现他自己并不十分在意，反而反过来安慰他作为偶像这都是必经的事情。

    林浅也就不在意了。

    现在让他注目的是一条被顶在前排，已经几十页的帖子。

    《浅米进——今天的路透》

    点进去是一打煳图，林浅认出大部分图上都有自己。有下午在湖边跟赵枭之研究搭帐篷的，也有下午脱了玩偶服后跟黎星嘉罗越鸣在湖边熘达的。这几张图比较煳，看得出只是路人的随手拍，但放大修过之后还是能分得清谁是谁。

    【哇！看上去我担和队友营业的不错。】

    【感谢把小赵和浅哥分到一组，体型差我嗑！】

    【但感觉他俩不是很熟……还得是我cp！】

    【段林是吧，他俩确实，体型差明显特别有张力！】

    【我段金瓜，届不到我们段林的没福了！笑死黎粉还想拉小段当花，可是没想到人家飞速长高还分化成a了，这以后可还怎么拉呀～】

    【哈哈哈哈哈他们家粉特别惨，眼看着长不高不吸粉就各种拉着小段蹭热度，跟生怕老婆跑了似的。】

    【qaq之林我也可以，甚至罗林也不是不行，但万万不能是嘉林江！】

    【万万不能是嘉林江＋1。阿段自从把lxj甩了，就蹭蹭飞升，可见飞升的必要条件：远离lxj——】

    嗑和营业，林浅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的粉丝确实有嗑他和段沅冉的cp的，这几个月来尤其多，虽然不太懂到底哪里好嗑了——在他看来，段沅冉就算真的对黎星嘉有些冷处理的意思，也不可能跟任何人关系好过和那个人。

    他理解段沅冉重视自己的唯粉，因而选择这么做，因为段沅冉其实是个不太自信的人，是不断增加的粉丝给了他自信。

    可是他能这么想，是站在段沅冉朋友的立场上。

    眼下看着这些早已司空见惯的拉踩黎星嘉的言论，林浅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黎星嘉昨天担心地看着自己问：「你要不要去检查看看？」

    结帐的时候可没有在拍摄，那不是镜头前，黎星嘉完全没有必要表现关心队友。

    而且黎星嘉不是那样的人。

    他骨子里或许冷淡，但不会，也不屑于伪装。

    当年黎星嘉确实比他们几个要出挑太多了。

    即使不愿承认，他也曾望着黎星嘉轻盈的背影，满怀憧憬。

    甚至他本想成为黎星嘉的朋友的，但没想到却成了段沅冉的。如果不是黎星嘉从一开始就排斥他的话，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呢？

    林浅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解释，回过神来，继续往下看帖子。

    在得出「想飞升就要远离黎星嘉」的结论后，有人又发了一组图。这次的图更清晰，那是赵枭之走开后，黎星嘉过来帮他搭帐篷的组图，以及夜间湖边闲逛时，黎星嘉笑着看着自己说话的照片。

    太清晰了，林浅皱了皱眉。这就差把「私生拍的」写在脸上了，这些照片不应该扩散……

    【……你们都是毒奶吧，我怎么感觉这次和小浅同框最多的就是lxj？】

    【啊啊啊啊不要啊！】

    【我靠还真是……】

    【啊啊啊不是要按头我们嗑嘉林江吧！拜託推点好的，b攻o受怎么嗑啊！】

    【阿段血厚还是蹭他的吧，我们小浅粉不多，大概只比lxj多几倍吧……不像阿段多几十倍呜呜呜。】

    【看来公司也知道矮瓜不好卖，段又飞升了，就找上林浅。毕竟跟他关系更好的赵现在也比他高，罗人气又不行，只能找林了呗。呵呵，为了坚持捧黎星嘉真是煞费苦心。】

    【上面说阿段多几十倍说少了，几百倍差不多。段是真飞升，内部消息已经在谈个人推广了，和这几个还没出道的小练习生早就不是一个level了，要说未来也只有赵被看好能和他扳扳手腕吧？】

 第15页

    【不好说，还有个潜在因素是分化呀。如果其他人也分化，我觉得说不定谁上限更高，吸粉可是玄学。】

    【也对哦，那黎也还有得救啊，他可是从小就被寄予厚望要当a】

    【得了吧，他？他是唯一我觉得分化都救不了的。】

    【确实！不管怎么说lxj实力不错吧，但就是没张力，单独看还行，和其他小孩一比，真的看不到他】

    【哎，他也是进错团了，也好嘛，乖乖给我宝宝当绿叶……】

    ……

    一页又一页翻下来，全是他自己的粉丝在说黎星嘉坏话。

    林浅眉头紧锁，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期待我cp今天发糖，就算不熟小浅也请你全程紧跟小赵，有什么活动都千万别跟lxj组团拜託了！】

    【拜託[合十]我担一定会听到我的心声】

    【这个帖子怎么还没被举报，所以lxj是真的没粉吧？】

    林浅感觉有些食不下咽。

    以往他通常只看看标题和第一页，从来没有看得这么仔细过，也从未如此深刻地体味到自己的粉丝对黎星嘉的恶意，竟然毫不输于段沅冉粉丝。

    可是段沅冉和黎星嘉是好朋友，他和黎星嘉连交集都没有多少，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明明看段沅冉时，他很容易就能理解，但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却完全变味了。

    他突然想，段沅冉看到的也是这样吗？如果他看过自己的粉丝这样伤害黎星嘉……自己的好朋友，怎么还能无动于衷，甚至顺着粉丝的心意，刻意冷落黎星嘉呢？

    「你在干嘛？」

    熟悉的清冷声音突兀响起，林浅倏然抬头，看见端着装着水果的餐盘已经在他对面坐下的黎星嘉。他闪电般将手机屏幕暗灭，倒扣在桌上，仿佛动作慢一点，那些吃人的言论就会从手机里钻出来，把黎星嘉吞了似的。

    「没什么，玩玩手机。」林浅强装淡然，准备继续吃饭，却看见黎星嘉一脸疑惑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餐盘。

    「可以呀，你这，行为艺术？」黎星嘉打趣说。

    林浅顺着黎星嘉视线看去，哽住。

    他好像不知不觉在看帖子的时候把他的煎蛋……碎尸万段了。

    两人安静地吃早饭，间或夹杂两句吐槽还在睡的那两人的交谈。林浅有些心不在焉，总想着刚刚看到的内容，他要承认，因为这次明明白白是他的粉丝做错事，他感觉很惭愧。

    等会要申请个帐号登上去把帖子举报了……林浅想。

    然后首先，让他对黎星嘉道谢，以及。

    「谢谢你昨天帮我。」林浅心理建设了一番才开口。

    令他松了口气的是黎星嘉没问为什么，只是不在意的笑笑。

    于是他又状似无意地开口：「听说赵枭之为了谢谢你陪他坐过山车，他今天的经费由你处置。」

    「对呀。」黎星嘉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看，果不其然是赵枭之针对那条视频的回应，这人发了个沉默的表情显示他的不满。

    黎星嘉随手回了个表情：「看样子他们终于醒了。」

    林浅瞥一眼他的手机：「既然他是这么感谢你的，那我就换个法子吧。」

    黎星嘉想，林浅果然喜欢别出心裁。他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林浅道：「黎星嘉，今天和我组队吧。」

    「我给你当一天小弟，你觉得怎么样？」

    第09章

    林浅的提议让黎星嘉有些意外，他上下打量了下林浅，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要你当小弟做什么呀？」黎星嘉撑着脑袋，往嘴里丢了颗圣女果，想了想道，「到时候看吧，要是玩儿呢你就跟我一块，要是我这边抽到有什么需要出力的，就算了。」

    林浅顿了一会儿，才慢慢明白过来，黎星嘉打量他笑是「这小身板，干活又指望不上你」的意思。

    他哑然半晌，迅速趁黎星嘉低头喝豆浆的时候打量了一下自己，确实胳膊腿是细了些，这也是他痛恨的，体力和骨架一直比不上同龄人。

    段沅冉和黎星嘉同龄也就罢了，赵枭之比他还小几个月，却已经比他高出一大截了。黎星嘉一开始是最高的，现在慢慢没有了身高优势，却依然牢牢地压着他。

    他也不想的，林浅眼里有一抹不甘，面皮上却罕见染上薄红，闷声道：「黎星嘉，你也不用嘲笑我吧，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瘦。」

    黎星嘉眨眨眼，似乎不太相信他这个评价：「我瘦吗？」

    林浅：？

    黎星嘉还不瘦吗？他对黎星嘉的第一印象，就是瘦瘦高高，而且这么薄的躯壳里还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一起练舞的时候，这种感受尤为深刻。

    他自己通常是练几分钟就累了，而黎星嘉可以整节课保持状态，到下课时手脚还能维持在开始时抬到的高度。

    林浅没有说话，但黎星嘉从他眼神读出了他的意思。

    黎星嘉垂下眸，筷子轻轻拨弄盘子里的生菜叶子，轻声道：「我想瘦一点应该是比较好。」

    林浅咽了咽唾沫，有一瞬甚至有些慌乱。

    ……黎星嘉好像是在意自己的体型这回事的。

    换句话说，在意评价、在意体型、当然或许……或许当然也在意下滑的人气、在意他被取代的站位。

    自然的暴露在他面前的事情是，黎星嘉似乎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自信。

 第16页

    黎星嘉在他看来是无懈可击的，但这个人却在他面前露出了一道缝隙，他不想也不敢往里看，却已经知道了。

    林浅慢慢调整好心跳，告诉自己别管黎星嘉的事了，对黎星嘉段沅冉他们而言，自己自始至终只是个局外人。

    好在黎星嘉的情绪好像只弱下去了那一瞬，他旋即笑起来：「好像给我们发任务了。」

    林浅还没反应过来：「嗯？」

    黎星嘉道：「群里，老师发的，八点半集合，这俩还不快点下来就没有早饭吃了。」

    他看一眼林浅光了的盘子：「你已经吃完了，要先回去吗？」

    林浅本想等他一起，但想起还未做完的事，便顺势点了点头，拿起手机起身。

    他在确认黎星嘉看不到的转角，便打开刚刚的帖子。还好早上人少，并没有增加新的回帖，林浅填上一个备用的手机号，花了五分钟註册了一直懒得註册的帐号，确认通过后立刻登陆，打开刚刚的页面，准备举报——

    新打开的页面自动刷新，中间旋转等待的记号转了一会，跳出「本页已被删除，不可浏览」的提示。

    林浅不太相信地眨了一下眼，意识到这是在他註册的五分钟里被别人举报成功了。

    呵，这也太巧了。

    白忙活一通，林浅却莫名挺为黎星嘉开心的。

    不只是他，还有别人在为黎星嘉不该承受的攻击而抱不平，不是挺好的么。

    *

    赵枭之把手机收进口袋里，走进餐厅。

    他巡视了一圈，懒得拿盘子，叼了一片吐司在嘴里，一屁股在黎星嘉旁边坐下。

    罗越鸣是真·跑下来的，比他先到几分钟，此时还在现制那区巴巴地等，等厨师做好他那一碗面条。

    林浅来时餐厅还没什么人，现在人多了不少。几个远比常人出挑漂亮的少年聚在一起，即使不认识也难免多看两眼。

    林浅走、罗越鸣还没来的时候黎星嘉在看手机，段沅冉刚刚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解释昨天为什么没回电话。

    -昨天搞到十二点多才录完，我回去就睡了，忘记给你回电话了

    黎星嘉对他一向包容，而且一来猜到段沅冉有多忙，二来早已习惯他说话不算话，倒是并不介意这一件事。

    -喔哟哟，忙的嘞～

    黎星嘉小调侃他一下，本来以为这就完了，结果段沅冉又接连发过来几个[大哭打滚]的表情。

    他不讲话，似乎等着黎星嘉主动询问，黎星嘉正纳闷，看着赵枭之叼着吐司走过来，干脆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放，谘询他：「你看他又想干嘛。」

    赵枭之只瞟了下，那发声极含混也能听出没好气：「……」

    黎星嘉无语地把空盘子往前一推：「说人话。」

    赵枭之这才吐出咬剩下的吐司，没正眼看手机屏，不情愿地拖着音道：「他等你安慰他……」

    「这么简单？」黎星嘉有些疑惑，「可是他说很忙。」

    黎星嘉的思路：很忙不是很好么？说明段沅冉他火了，工作多得做不完。正是上升期，应该高兴才是，没什么地方需要安慰呀。

    赵枭之睨着他，慢条斯理地吃完剩下的吐司，认真附和道：「是啊，忙得都没时间回电话～」

    还有空求安慰呢。

    罗越鸣终于抱着一个大托盘过来了，端着两碗面条，还多拿了几个盘子，里面都堆得满满的。

    黎星嘉注意力被转移：「你吃得完啊？」

    「什么嘛。」罗越鸣把其中两个推到赵枭之面前，不服地哼了一声，「我刚刚跟那个阿姨聊天呢，阿姨问我们几个是不是一起的，我说是。」

    「然后阿姨就说，赵枭之怎么就拿那么一点，正长身体哪里够吃，要多吃一点。说黎哥哥你也只吃了一点点，最好跟我们一起再多吃一点。」

    赵枭之听了，唇角弯了点笑意，顺手把其中一个装着香肠和培根的又推给黎星嘉。

    罗越鸣道：「给黎哥哥我一万个贊成，但这傢伙，阿姨还给他也做了一碗面——」

    罗越鸣委屈道：「我等了那么久才等到的面，凭什么你不用等就有啊！」

    黎星嘉忍笑抬眸，看见赵枭之已经乖觉地回头给阿姨道谢打招唿了。阿姨笑得合不拢嘴，一再向他们打手势比贊。

    「就因为这个。」黎星嘉客观、公正、不偏不倚地说。

    不得不说，赵枭之这小子就是很会，特别会，太会了。

    「没事。」黎星嘉安慰罗越鸣，「小鸣你还小，还有时间慢慢悟，咱们争取以后青出于蓝。」

    虽然是安慰罗越鸣，但黎星嘉心里嘆了口气。

    黎星嘉先拎着自己的小包袱下去找车，林浅已经在车上了。

    「你今天没坐副驾驶啊。」黎星嘉坐到后排中间，有点意外地看看林浅。

    「唔。」林浅随口答着，手里的书翻过一页，似乎只是先到所以随意选了个座位。

    「你不是晕车吗，听说坐前面好点。」黎星嘉道。

    林浅翻书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揭过：「状态不好时才会晕车，我现在没问题。」

    车上摄像头静静地对着他们，只有这两人在而自然对话的场景，好像还真不多见。

    「这样啊。」黎星嘉应着，眼睛望着林浅手里的书。

    林浅注意到他的视线，犹豫片刻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主动问：「你要看吗？」

 第17页

    「啊？」黎星嘉微微愣了一下，回视着林浅那双清幽的眼睛，没有错过对方那一丝没有藏住的紧张，「……嗯，好啊。」

    他回应并且回以微笑。

    林浅唇抿动一下，垂着眼睛，动作还是有点别扭地把书递过来，身体也随之向这边倾，但很努力地维持着彼此不碰到的距离。

    肢体语言传递过来的违和感让黎星嘉有点想笑，但是更努力地忍住了。

    表面上看起来，这就是两个特别问心无愧、绝对不想营业的练习生在镜头面前，就着一本书，晨读。

    特别积极向上，青春阳光，老闆看了想鼓掌——我们hsy的偶像就是这么正能量。

    赵枭之和罗越鸣果然还是迟到了，本来四个人每人有个人经费200元，但赵枭之的经费已经承诺给了黎星嘉，而迟到扣20元，因此现在他今日的活动经费是-20元。

    两人匆匆到了后车门外才顿住，看着车里和谐静谧相处、听到动静齐齐抬起头看来的黎星嘉和林浅，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赵枭之直接看向罗越鸣，「你坐前面。」

    罗越鸣不甘示弱：「你怎么不去坐前面？」

    赵枭之：「你说过前面风景好的。」

    罗越鸣：「那你还说过前面空间大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还未等到黎星嘉开口调解，已经出手迅速开始剪刀石头布。

    电光火石间胜负已分，三局两胜的赵枭之势在必得地挤进后座，罗越鸣大唿「这个人运气好得像作弊」，气唿唿地关上了前门。

    赵枭之一进来，后座宽松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不堪，黎星嘉一边躲一边受不了地睨他：「你就坐前面不行吗？」

    「为什么。」赵枭之语带委屈，「我光明正大赢了的。」

    不管赵枭之长多高，黎星嘉看他总还是带点小时候的妹妹脸滤镜，受不了他又上目线看人，黎星嘉投降：「好，行，ok，你说的都对。」

    只是赵枭之这一挤，林浅尽力维持的、和黎星嘉之间的微妙沟壑就直接被挤不见了，三个人结结实实地挨在一起。

    林浅尽可能地坐副驾驶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局面，所以看到那两人开始猜拳他是非常希望罗越鸣赢的，可惜事与愿违。

    黎星嘉一只脚踩在后座地面中间高出来的那节上，小腿挨着赵枭之的膝盖，另一条腿和林浅的挤在一起。后座空间小，为防止私生也不敢开窗，少年暖暖的体温和早晨沐浴露的味道传过来，很好闻。

    黎星嘉吸了吸鼻子，问：「你们早上洗澡了？」

    他自己是没有这个习惯的，他是走读，早上很早就要去学校。黎星嘉看看林浅，林浅摇了摇头。他又看赵枭之，罗越鸣依然怨念的声音从前座传过来，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赵枭之洗澡了，就是他霸占了太久浴室我才会跟着迟到……」

    赵枭之耸耸肩，似乎不愿回应这个议题，凑过来看了几眼林浅拿的那本书，眉头微皱，像是发现了什么盲点，沉思道：「《沉默的树》……不是，这书你没看过？」

    他问的是黎星嘉。

    林浅顿住。

    黎星嘉高二了。他们虽不同校，但学校在同一个联盟，布置的课外阅读清单相同概率很大。黎星嘉是保送高中的，所以成绩不知道怎么样，但他确实看起来是个乖学生，那么看过这本书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怎么了，看过就不能再看啊。」黎星嘉道。

    林浅转开话题道：「车开了，我把书收起来了。」

    黎星嘉表示同意。两辆车转过一个红绿灯，罗越鸣在群里工作人员的提示下从抽屉里取出大信封。

    信封里有三张卡，分别对应着三个不同的地点，菡姆江渡、生津野生动物园和青遥大卖场。

    菡姆江渡是邻市的一个古老渡口，周围有古村落景区，野生动物园顾名思义，青遥大卖场则是一个小商品集散地，因为规模大而知名，亦有外地人将那里作为观光旅行的一站。

    「你们想去哪个？」工作人员问。

    林浅主动开口道：「动物园。」

    古村落和大卖场听起来都有大量可以折腾他们的活等着干，而动物园总不能让他们去当动物，也就是喂喂动物了。一心要跟黎星嘉组队却被以不能干活为理由婉拒的林浅，当然选择动物园。

    对公司的套路十分熟悉的众人这次都默契地贊同了林浅的选择。

    「然后就是今天的行程也是分队行动，请你们自由组队，野生动物园内有各项隐藏任务，完成任务更多的一队依然也是将享受到更高级的大餐奖励。」

    自由组队！罗越鸣立即反应过来：「老师，那经费是两个人一起用吗？」

    工作人员给出了「是」的手势。

    赵枭之抬手挡住了眼睛，「唉」地一声向后仰去，喃喃自语：「要被嫌弃了啊……」

    在赵枭之熟练卖惨、罗越鸣坚决表示不想跟负二十块的赵枭之一组的复杂情况下，林浅暗自捏了捏拳头，通过眼神向黎星嘉确认。

    他充分相信黎星嘉这一点，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

    黎星嘉向他点点头，忍俊不禁道：「不好意思小鸣，我跟林浅约好了今天一组，这傢伙麻烦你接收一下。」

    「啊？什么时候约好的？我怎么不知道？」罗越鸣吃惊。

    赵枭之不语，只是坐得正了点，靠着车门，手握拳顶着侧脸，从右侧淡淡重新打量过来。

 第18页

    「吃早饭的时候。」黎星嘉诚实地说，「林浅为了感谢我，提出当一天我的小弟，我说我也不需要，一起玩就好了。」

    罗越鸣赵枭之齐刷刷看向林浅，看到他居然点了头的时候，脸上齐齐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半晌，罗越鸣先反应过来：「不对，林浅你一定是先知道了组队的人经费一起用对不对！黎哥现在经费有400，所以你先去找他组队！」

    「太狡猾了！」

    林浅：「……」

    「不，你误会了，我绝对不知道。」林浅非常用力地在「绝对」上加了重音。

    赵枭之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缓缓在林浅和黎星嘉脸上转圜，打了个哈欠，声音囔囔地说了句「困了」。

    ……

    车开了很久，四人都昏昏欲睡。林浅睡得最浅，在一个转弯时被惊醒，他揉了揉眼睛，想掏手机看看时间。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滑到了车座上，还压在了黎星嘉手下面。林浅伸出手想去抽，指尖刚碰到，目光却落到了按在手机上的那另一只手上。

    手指修长，肤色白，很白。指尖颜色是稍深的粉，左手虎口处有颗红色的痣。

    林浅想起黎星嘉弹钢琴的样子，很安静，很娴熟。他曾经暗暗想过「黎星嘉的音乐没有感情」，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双非常适合弹钢琴的手。

    稍一顿，沉在思绪里少许，他忽感应到什么，霍然抬头。

    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的赵枭之正冷冷打量着他。

    那目光很冷淡，不似平常无内容，但亦并非警告。他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而想明白过后，便移开目光，给自己戴上耳机，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林浅摇摇头，他不知道赵枭之抽什么风，也没有兴趣。

    但没兴趣不代表大脑不会自动工作，等到车在下一个红绿灯口停的时候，林浅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概率赵枭之的反常和自己一样，都是因为段沅冉不在。

    等到段沅冉回来的时候，一切就会恢復正常了吧。

    第10章

    生津野生动物园相当大。

    黎星嘉和林浅经费充足，两人直接买了150元的全天一卡通，内包含有动物表演、勐兽区参观，餵食动物可以免费领取饲料，还有赠送休闲茶饮。

    赵枭之和罗越鸣只能买60元的进场门票，好在靠学生证刷了半价，共180的经费还剩120，只能在表演和勐兽区参观中二选一了。

    他们行李都放在车上，黎星嘉只背了个小腰包下来，结果刚买完票进门，林浅就对他摊开手。

    「包给我背。」林浅作为「小弟」特别自觉地说。

    黎星嘉想反正很轻，就配合他玩好了。

    「你在看什么？」罗越鸣无力地问一路心不在焉，简直把「我今天就要划水」写在脸上的赵枭之，「我们要是花十块钱买饲料，就只能选表演，进不了勐兽区；但是勐兽区和餵动物可能都有任务，不去就完成不了……」

    赵枭之目光从萤光黄的小包上收回来，带着点来不及藏住的阴郁，看向排队买饲料的队伍。罗越鸣无语地望着他，也不想劝了，反正赵枭之时不时抽风，除了黎星嘉没人管得住。

    「买呗。」赵枭之道。

    罗越鸣怀疑他根本没听自己说话：「但买了就买不了勐兽区的票——」

    「反正接受惩罚就能进了吧。」赵枭之无所谓地说，已经走向了排队的几个人，「公司不一直这样吗？」

    罗越鸣卡住。

    「好像是哦。」他反应过来，深觉有理，「还是你说得对。」要是不组队，赵枭之的经费是负二十块，难道他就在车上玩手机录一整期不成？

    过了会，又觉得不对：「可是要不是你我根本用不着接受惩罚啊！」

    黎星嘉和林浅站在栏杆外，看着里面一群小朋友，有点点犹豫要不要进去。

    「羊驼。」林浅指了指标示牌，脑中滑过它的另一个惯用名，和黎星嘉对视一眼。

    摄像师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

    黎星嘉手里空空的，啥也没拿。林浅背了两个人的包，还拎着一个塑胶袋，装着两瓶水，另一只手拿着刚刚领来的饲料。

    这些都是他自己要求拿的，黎星嘉想接过塑胶袋，林浅不让——

    「今天这个小弟请让我做到底。」他坚持说。

    黎星嘉看着林浅难得生动起来的表情，眼睛也不自觉地弯起来：「好！」他用上了对其他几个人惯用的那种口吻，而他不知道，这种口吻杀伤力是很大的。

    这跟着黎星嘉一路过来，林浅本是出于承诺、抱不平以及弥补的心理才决定用周到的服务补偿黎星嘉，却渐渐忘了这个初衷。

    他好像……只是单纯地很享受这么做。

    「小心——」想着事的林浅低头往前走，差点踢到一个小坎，黎星嘉赶忙拉了他一把。

    「还是我拿吧。」

    「要不要喝水？」

    这些都是平常黎星嘉经常做的事，说的话，只不过对象是段沅冉他们罢了。

    「我猜你应该不会想进去。」黎星嘉看着羊驼道，他知道林浅有一点洁癖，对动物都是看可以，绝不会上手摸的。

    「嗯。」林浅微微抬眸，看向黎星嘉有些跃跃欲试的眼神，「你去吧？」

    他把饲料倒在黎星嘉掌心，看着黎星嘉长腿轻盈迈过围栏，和那群小学生的背影融入在一起。

 第19页

    罗越鸣在后面追着赵枭之：「你这会怎么又有斗志了？刚刚不是很无所谓吗？」

    他们排队用去了一点时间，黎星嘉他们已经进去二十分钟了。这组的摄影师也很无奈地跟着跑起来，路过罗越鸣的时候有一点犹豫。

    「去吧，去拍他吧。」罗越鸣道，「看看他到底要干嘛，去拍他做任务吧，我等等，我不想跑了。」

    林浅坐在树荫下用一卡通给自己扇风，一脸的与世无争，心态很好地看着黎星嘉身影在动物中穿梭。那个人似乎和动物相处的很好，而他就一路乖乖做着递饲料拿东西的活，对不想亲密接触动物的他来说，现在就是完美的状态。

    很惬意，真是一段不错的行程啊。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闪现在人群中。

    林浅看着赵枭之在围栏外站住，然后想也不想地跳了进去。

    扇风的手慢下来，他注视着很快便更像是一个团队的两个人，笑容慢慢收敛。

    黎星嘉正俯身抚摸袋鼠，突然有人在后面敲了他一下，他吓了一跳，转过身，看清龇牙笑的赵枭之忍不住也捶了他一下。

    「干什么来了也不说话，我还以为我被袋鼠袭击了。」黎星嘉对着走近拍特写的摄像老师叫屈。

    赵枭之看着被他吓得一动不动的袋鼠，也学着袋鼠的样子乖巧地对着黎星嘉说话：

    「我进来餵动物，可是动物都不让我餵。」他说。

    他样子可怜兮兮的，明知道是在装乖耍宝，黎星嘉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不喜欢你咯。」

    黎星嘉跟动物在一起久了，脸上也蹭到一些尘土，阳光透过树荫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很明亮。

    和这里的大部分食草动物不同，有一种小动物的野性而非温驯，但是可亲的，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枭之看着他「嗯」了一声，装作需要投餵的样子，被黎星嘉打了一下，这才正经起来，站直身在旁边近距离围观黎星嘉餵动物。

    反正动物都不吃他餵的，他索性把自己的饲料也丢给黎星嘉。

    林浅有些坐不住了——赵枭之这是在干什么，他自己跑来抢他们业绩、非要跟他们打擂台，也就罢了，这怎么擂台不打，反而来抢他的活给黎星嘉送饲料了？

    不是，那饲料不是他和罗越鸣两个穷光蛋纠结了半天才决定买的？

    林浅咬着牙站起来，站到围栏外，冷脸盯着那些挤挤挨挨成一团的毛茸茸小鹿。林浅附近的小鹿们仿佛感应到这有些可怕的目光，纷纷忙不迭地跳开了。

    管理员小姐姐看他和黎星嘉许久，已经猜到他可能是有些洁癖了，见他又过来，以为又是送饲料的，便主动笑着道：「应该还没有用完，你们的那一位朋友又拿来了很多，你可以再坐会儿。」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林浅一咬牙，下定了决心：「我要进去。」

    「？」

    十秒过后，从管理员打开的栅栏口进来的林浅一边拍着裤脚沾上的灰尘，一边准确定位到黎星嘉和赵枭之的位置，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黎星嘉。」

    黎星嘉发觉赵枭之靠近哪只小动物，哪只小动物就瑟瑟发抖之后，就勒令他站在五步以外，除了递饲料一概不准接近，突然发现眼前满足地被他抚摸的小鹿又开始警觉了。

    林浅喊了黎星嘉一声，睨了在旁边百无聊赖拔草玩的赵枭之一眼，走近把自己的饲料放到黎星嘉手上，把他拿着的袋子接过来塞回给赵枭之。

    「不是一个组的不要混淆比较好。」林浅淡定道，「万一用他们的饲料，就判定完成的是他们的任务呢？」

    他这也不算强词夺理，毕竟规则并没有说明是怎样，如果赵枭之和罗越鸣就是这么打算的，那就糟糕了，不是吗。

    黎星嘉有些迷惑，看看手里的饲料，眼前的小鹿有一只没一只全跑开了。

    「我说……」黎星嘉慢慢道，「怎么感觉你们都不太招他们待见。」

    赵枭之摊手，回应林浅的猜测：「我没这个意思啊。反正它们不吃我餵的，这局也没法赢。」

    罗越鸣终于慢悠悠地晃过来了，他远远看见黎星嘉、林浅、赵枭之都站在围栏里，还松了一口气，心想赵枭之真的是打算好好完成任务啊，那还行。

    等他跳过围栏进来，问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的时候，工作人员默默掏出计分板。

    黎星嘉：10

    赵枭之：0

    罗越鸣：？？？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赵枭之：「不是，怎么回事啊？」

    赵枭之嘆了口气，遗憾道：「它们好像都不喜欢我，所以不吃我餵的。」

    罗越鸣愣了一下，旋即伸出手道：「那你饲料给我，我来餵。」

    接过袋子，罗越鸣看向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黎星嘉，不招动物待见的赵枭之被驱赶到了围栏外，至于林浅是完成了送饲料的任务自觉走的。

    他有一点担忧自己也不招动物喜欢，便试探着伸手摸了一下黎星嘉正在餵的小鹿。

    小鹿眼睛湿润黑亮，颤抖了一下，似乎不太情愿被他抚摸；但并没有跑开就是了。

    罗越鸣稍微放松了一点心，对黎星嘉邀功道：「黎哥哥，还得是我吧？赵枭之那傢伙一点也不靠谱。」

    黎星嘉笑而不语，沖他眨眨眼，又去餵另一只跳过来的小鹿。

    罗越鸣被哥哥的wink晃了一下，等到黎星嘉留给他的那只鹿不耐烦地点了他一下，才赶忙打开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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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越鸣盯着袋子没讲话。

    五秒之后，他转头颤抖问摄影师：

    「不是，他一个没喂，那怎么就只剩这么一点了？？」

    罗越鸣觉得自己今天就是大怨种。

    先是自动和经费为负的赵枭之组队，共享负债，后又在餵小动物的比赛中未比先输。

    饲料被赵枭之反手送给对手不说，时间根本就不够。等到一个小时结束，他剩下的那些饲料都没用完，比赛的结果自然毫无悬念。

    四个人从散养动物区出来，在休闲区凉亭棚子底下坐了会。

    林浅主动上前一步，用餐巾纸擦干净凳子，然后示意黎星嘉先坐。等他坐下之后，再去擦下一个凳子，然后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自己把包放下。

    并没有继续擦拭其他椅子的意思。

    赵枭之今天没有任何话语权，特别自觉地什么也没提出买，乖乖安静地一个人坐下。

    罗越鸣一边掰着手指算帐，一边慢慢被林浅的行动吸引了注意——

    「你想吃什么？」林浅先去小吃摊那儿转了一圈，他们的一卡通可以免费领取饮品和水果，但诸如烤肠、炸串儿之类的，是小摊贩自己摆的，就需要花钱购买。

    他拿了统一的饮品回来，把可以买的小吃报菜名一样流利地报给黎星嘉：「有烤鱿鱼、烤玉米、烤梨、糖炒板栗、鸡蛋仔……」

    然后他手一挥：「我们经费充足，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去买。」

    罗越鸣围观着林浅敬业地扮演小弟，不料自己心口突然被扎了一刀，捂着心口做出痛苦表情。

    黎星嘉摆手道：「我不用，你自己想吃什么看着买点吧。」

    他只仰头喝水。

    微风拂动，少年的髮丝轻扬。

    喉结滚动，阳光从身后洒进来，把他的睫毛都照成了金色。

    顺着下颌滚落的几滴，不知是水珠亦或是汗珠。

    罗越鸣刚从小吃摊恋恋不捨收回视线，不经意看清成员动向，奇问：「你们，看什么呢？」

    他顺着林浅和赵枭之发呆的方向看去，那个方向只有铁丝网外的荒郊吧。

    黎星嘉放下矿泉水瓶，听见罗越鸣问，也转头朝「林浅和赵枭之看的方向」看去，只有野外衰草，和几只簌簌飞过树顶的红嘴鸟雀罢了。

    「没什么啊。」赵枭之伸手去拨罗越鸣装零钱的小盒子，瞬间转移了注意力，「看天，看云，看树～」

    林浅回神垂眸，低头抽了一张纸巾递给黎星嘉：「我去看看买点什么。」

    他起身走了。

    罗越鸣警惕地把钱拨到自己这边，对赵枭之道：「你就别想了，我们现在钱干什么都不够。」

    任务肯定是在勐兽区，动物表演不看，也要接受惩罚才能补上去勐兽区的经费。

    赵枭之道：「两个人不够，一个人就够了。」

    「啊？」罗越鸣反应过来，「你是说你不去了？」

    赵枭之趴在桌上，眼睛懒懒向上看着对面的黎星嘉，轻声道：「我自己作的，怎么能连累朋友。哥，你说是吧？」

    黎星嘉挑眉：「你求我我也不会借你的。」

    「我没有求你啊。」赵枭之伸长手臂，越过桌面，握住黎星嘉搭在桌边的手。

    触手微温。

    黎星嘉并不是小骨架，只是相对于「未成年alpha」来说，长得慢了些。但他的手虽然比例完美，却比此刻握着他的那只整整小上一圈。

    赵枭之捏着那只手轻轻摇了摇，分明又是想撒娇，却突然自己不说话了。

    「怎么？」黎星嘉睨他，见他不说话闷闷的样子又有些心软，顿了顿道，「你们要是饿了给你们买点吃的可以，其他的就不能破坏规则了。」

    「我不饿。」赵枭之淡声道，「小鸣你去买吧，你想吃什么自己买。勐兽区我接受惩罚一起进去，动物表演我就不看了，你要是想看问你黎哥哥借，他不借给我也肯定会借给你。」

    「一人做事一人担。」赵枭之慢吞吞伸了个懒腰，转向摄影师和后面的工作人员，「老师，惩罚是什么？趁我现在还做得动赶紧～」

    黎星嘉听得怔，听完后回神「嘁」了一声。这人，惫懒也就算了，还时时刻刻记得卖惨。

    他站起身走向小吃摊，正巧林浅边等边转头看他们，撞上视线。

    「算啦，我请你们吃算了。」黎星嘉遗憾地想，他果然还是受不了看小孩饿肚子。

    第11章

    黎星嘉和林浅拿着食物回来时，赵枭之已经做好了热身准备，就等工作人员一声令下，开始做他那五十个伏地挺身。

    林浅有点意外：「五十个？」

    这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罗越鸣也在一旁带点担心地问：「别别别不用做这么多吧。我记得去年你还不如我。」

    林浅瞅他一眼，插道：「不如你……倒是也很正常。」

    罗越鸣虽然依然没有开始长个，但体育成绩很好。赵枭之别的不清楚，他以前时常请病假，听说是心脏有点问题，连中考体育都是免试的。

    工作人员也和他再三确认，赵枭之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向后来的林浅和黎星嘉再次说明规则：

    「其实我们定的标准是三十个，只要赵枭之做完三十个标准的伏地挺身，就可以获得和大家一起进入勐兽区的机会。」

    「但赵枭之他自己说三十个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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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追加的标准是，赵枭之如果做完五十个，不仅他自己可以进入勐兽区，同时他和罗越鸣都可以看动物表演。」

    到这里赵枭之以外的几人已经开始欲言又止了，工作人员却还没说完——

    「此外，如果他能单手做完，他将获得今晚的优先选房权。」

    黎星嘉听到赵枭之要做五十个并没有太大反应，但听到「单手做完」，还是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你确定吗？」

    「单手五十个。」罗越鸣微愣，「段哥都不行吧？」

    听到提到段沅冉，林浅下意识又去看黎星嘉。但这次他已经没有期待看到他是什么反应这种想法了，不如说只是一种条件反射。

    黎星嘉却是笑了。

    「段沅冉？别说单手，他做五个就要开始耍赖。」

    他说起段沅冉的语气总是比其他人多几分亲昵，有一种只有他了解的感觉。

    但林浅总觉得，黎星嘉似乎总是忘记段沅冉已经分化成为alpha这件事，他眼中的段沅冉，好像停留在了几个月前。

    趁摄影师去拍赵枭之的时候，林浅向黎星嘉挪了两步，问出他实在好奇的问题：「你觉得，段沅冉现在也还是这样吗？」

    黎星嘉偏头看了林浅一眼，似乎因这个有些突兀的问题而困惑：「嗯？」

    林浅动了动唇，还是轻轻说：「段沅冉现在是alpha，很多事情应该和以前不同了吧。」

    比如体能，比如地位。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提醒黎星嘉这一点，总之不会是因为看他意外地毫无心结而故意添堵。

    他只是想，段沅冉再过几周终究会回来的，到时候一切必然会有所改变。

    他们都有所准备，如果只有黎星嘉固执地像从前一样对待段沅冉，他会因为猝不及防的变化而受伤吗？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在意黎星嘉会不会受伤呢？他可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林浅出神地看着黎星嘉的侧脸，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盯着对方看。

    黎星嘉的脸很小，侧脸线条流畅而清恬，他面上没有什么闲笔，即使在林浅这样挑剔的人看来，也是很好看的长相。

    若是要挑毛病，那也很能挑出一二分来。譬如鼻樑可以再高一些些，唇色可以再深一些些；又如果从正面来打量，他的眼睛由于眉弓骨起伏不足而更加吃妆。

    只要辅以一些小小的改变，可以轻易给他再增添几分精緻。

    但是这就是黎星嘉，增一分减一分似乎都不是黎星嘉。而如果不是黎星嘉，这种纯由社会审美规则评判出的分数上的变化，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可言。

    黎星嘉听完他的回答，彻底转过来了。他望着林浅，然后垂下眸，似乎在认认真真思考。

    林浅悬起心来，不知道自己会听到怎样的答案。

    又觉得有些奇妙，黎星嘉真的会到听到自己这句提醒，才开始想这个问题吗？

    「你是觉得会有很大的不同吗？」黎星嘉笑了一下，「确实，身体素质应该会好很多吧？但是他依然不喜欢做伏地挺身，我猜。」

    「……唔？」

    黎星嘉看着林浅，目光带着暖意：「你是在关心他吧，对段沅冉。」

    虽然和林浅不熟，但成员们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林浅一向和段沅冉关系好，他也会担心分化成alpha的段沅冉无法适应吧。

    林浅不自觉地捏了一下拳。

    确实，黎星嘉不可能想到，自己关心的是他。

    但他也不可能解释，这实在有点滑稽。

    「别担心。」黎星嘉双手插兜，重新关注前方赵枭之的进度，这傢伙比想像中更顺利，罗越鸣一边数一边目瞪口呆。

    「分化成alpha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从小就考虑这个问题的——」

    「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如果他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发现，我们一起帮他解决。」

    黎星嘉安慰人的时候尾音总是上扬的，那确实很有说服力，林浅也肯定相信他说的。

    可他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49，50……」

    罗越鸣看着镜头，嘴张成o型指着赵枭之。没有什么表情的男生从地上跳起来，长腿窄腰，腰背打直，顺手拿起地上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口。

    除开一颗爬落下颌的汗珠，及额发稍微散乱以外，完全看不出刚刚经过了高强度的运动。

    「他，真，的，单，手，做，了，5，0，个。」

    罗越鸣夸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众人的表情也都颇为意外。

    「这播出去粉丝肯定吓一跳。」罗越鸣喃喃道，略为崇敬地看着赵枭之——毕竟他也有部分是为了能一起看动物表演而受罚。

    「人设崩了。」林浅确信。

    工作人员看上去也开始担心这段要不要放出来了。

    「很厉害啊。」黎星嘉道。

    周围人都不响，目光投向他。赵枭之抿唇，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只看着黎星嘉，直到他开口，才忍不住沖他笑起来。

    「厉害什么。」他沖他道，就好像想听更多的夸奖一样。

    黎星嘉笑着道：「不能夸太多，免得你太得意。」

    工作人员看着收入摄像中的画面。

    起初他们确实有些担心，因为赵枭之的人设仍是以甜为主，而他刚刚一直到结束后的状态都太超模了。

    但黎星嘉夸了他一句之后，他忽然笑起来。

 第22页

    冷峻从眉梢眼角化去，转瞬如春，真是要叫亲妈粉女友粉一齐尖叫起来。

    还好还好，工作人员彻底放心下来，这段可用，而且一定要用。

    吃完东西，四人一块去看动物表演。

    这段没有任务，纯当放松，包括工作人员在内，除了摄影师外，也都在凉棚下休息小憩。

    林浅本跟着黎星嘉，亦步亦趋，忠心耿耿地当他的一日小弟。孰料刚要挨着黎星嘉坐下，一只大掌愣是从里面伸出来，一把把黎星嘉薅了过去。

    「坐我这。」赵枭之直截了当地说，一条胳膊也不管热不热，非要压在黎星嘉肩上。

    林浅默了片刻，正要往里再走一格，赵枭之从黎星嘉肩头探出半个脑袋，提醒他：「那个椅子脏的。」

    林浅顿时停住脚步，低头看去，椅子上确实有不明痕迹的一滩水。

    如果赵枭之不说这句话，他肯定就拿纸巾擦擦坐下了。但赵枭之不说「椅子上有水」而说「椅子脏的」，这就给他一个既定的心理暗示，那就是这可能不是水。

    这个点看表演的人不多，场子本就空旷，他们四下都没人，空座多得是。

    按以往，林浅是能不跟人挨着坐他就不跟人挨着坐。

    而此刻他哑然，面无表情站直，看着黎星嘉无奈地朝拆开薯片问他吃不吃的赵枭之摇头，有一种喉咙被哽住的感觉。

    良久，林浅不发一言地跨过座位，在黎星嘉身后坐定。

    他对表演实在没什么兴趣，但对着摄像头，又不能公然玩手机。

    无趣地扫几眼场地，注意力多数还是被前面的人吸引去。黎星嘉和赵枭之时而就着一个引导员的手势究竟是什么意思争论起来，那些内容在外人看来实在没有任何意义，但他们吵得似乎很起劲。

    他知道他们是在玩闹，在林浅这样脑子里塞满各种未来选择、自认为早熟的人看来，简直不能更幼稚了。

    可是他竟然有点羡慕，有点想加入其中。

    这实在有些糟糕。

    目光还落在黎星嘉脑后那从翘起来的发梢发愣，突然被他盯着的人回过头来，林浅一惊，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黎星嘉神色飞扬地对他说：「林浅你看到没？刚刚太好笑了……」

    林浅怔然地望着他的眉飞色舞。

    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根本没注意场上在做什么，也听不懂他说的。

    但他只是看着黎星嘉，对他颔首。

    对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是不可能去扫他的兴的。

    黎星嘉分享完就转回头去了，刚刚只是他再平常不过的举动。

    会下意识地向周边人寻求互动，无论能不能得到回应，好像都浇不灭他的热情。

    只要他选择了你。

    只要他认可了，你是他的同伴。

    林浅沉默着望着面前，金属栏杆反射出他自己的脸。

    他抿着唇，唇角上扬，眼尾下垂微弯，沉静而愉快。

    他这才恍然。

    原来刚刚自己看着黎星嘉，是这幅表情。

    第12章

    勐兽区入口。

    开阔公路前方是茂密起来的树林，远方则是山的影子。午后的阳光怠惰地洒在树木上，风吹过树林，影影绰绰中难以分辨，蛰伏的是否是兽影。

    门口停着几辆笼车，有大型观光用的，若干中巴大小的，最小的只有计程车那么大。

    四人分成两组，各自坐的是最小的那款，摄影师坐在副驾驶。司机同时是讲解员，他有时会停下来，递饲料给后座的乘客，而餵动物也就是他们此次的任务。

    黎星嘉和林浅的车先开进去，一进入林区，体感温度明显下降。阳光被树荫遮蔽，路边的黄色标识牌告知前方有勐兽出没。

    「是熊！」林浅脱口而出。

    他和在散养区的状态完全不同，可能是因为坐在车里，不用担心接触到动物的皮毛吧。黎星嘉看他兴奋，便把夹着苹果的长剪递给林浅，示意他尝试着餵一下。

    黎星嘉道：「早上你一只都没喂，给你点游戏体验。」

    熊不会像小鹿一样跑走——它们在车外徘徊片刻，就熟练地扒了上来，短短的熊脸凑得很近，黎星嘉忍不住夸了一声：「好可爱，毛茸茸的好可爱。」

    司机降下车窗，林浅态度审慎地举起餵食钳，熊随意嗅了嗅，就顺利地叼走了食物。

    林浅稍稍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全天的任务都交给黎星嘉去完成，也不应当。

    车要走之前又被更多的熊围了上来，他们光餵熊这一项就取得了不少的积分。

    接下来通过狼区和鬣狗区，也是相当顺利。

    「我们今天赢定了。」车子缓缓向下一区移动，林浅满意道。

    「肯定的。」黎星嘉应着，随即被出现在路尽头的动物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只蹲在马路中间的成年虎，躯体身形庞大，随着逐渐靠近形状越来越清楚。它遥遥看到车前来，却并不让路，而是拱起身子，低低咆哮起来。

    司机并不紧张，显然已经习惯。

    他放慢车速，同时让摄影师帮忙把准备好的鸡肉递给后排乘客：「可以尝试餵一下老虎。」

    黎星嘉看一眼林浅。

    林浅听见黎星嘉小声问他：「怕不怕？」

    怕不怕？

    老实说，他是有一点怕的。先前在熊区和狼区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一种被森冷目光审视的感觉，林浅望着前方那只虎，冷不防与虎睛对视，瞬间起了一丛鸡皮疙瘩。

 第23页

    「不怕——」但他终于还是说。

    黎星嘉于是再度将夹着肉的钳子给了林浅，林浅接过来刚刚拿稳，还不等司机将车停下——「砰！」

    车顶传来一声巨响，全透明的车顶被什么东西覆盖住，原本被阳光倾泻的车内投下影子。

    车里的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林浅的手更是忍不住一抖。

    手腕上一紧，他侧过眸，黎星嘉一手接住了钳子，防止他把东西掉到地上，另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怕。」黎星嘉唿吸有些急促地说。

    可他分明也吓了一跳。

    ——它直接跳上了车。除了日日开车经过的司机，谁都会吓一跳——就连副驾驶上掌镜的摄影师，镜头都明明显地摇晃了。

    虽然车顶也装备了坚固的笼网，虽然勐兽跳上来或许是常事，但毕竟和大型观光车不一样，它距离车里的人太近了。

    黎星嘉慢慢松开手，还不忘安抚地拍了他一下：「没事。」

    说完他又去问司机：「它是不是饿了？我感觉它有点想攻击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感觉错了。」

    司机望着在车顶不肯离去、还威胁地低声咆哮的这只，很肯定地说：「不会是饿了——我们会固定时间给它们餵食，游客投餵的只是它们的零食而已。而且这只在我上一趟跑的时候还很乖，这看起来更像是……」

    他有点迷惑，然后似乎想起什么，恍然转头问：「你们两位中间有待分化的alpha吗？」

    黎星嘉和林浅都是一愣。

    黎星嘉眸光微动，和平常不同，没有马上开口，似有什么顾虑。林浅看一眼黎星嘉，遂主动代他反问：「这有影响吗？」

    如果有影响，进园之前就会要求说明。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不事先告知？

    司机苦笑道：「因为信息素会对勐兽产生影响早就是传说了，并没有科学依据啊，我们如果公开核查，说不定还会被投诉封建迷信。」

    「而且现在第二性别是极少数，我在这工作这么多年，也就碰到过一两次这种情况。」

    司机说着，目光不禁再次扫过后座这两位。上车时他只被告知了这次有跟随录制，看了一眼两个乘客都是生脸，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明星，便没放在心上。

    但如果是alpha便不同了。

    这个社会，一旦涉及到alpha、omega，便难以避免一些传统的、既遭到诟病又引人嚮往的议题。隐藏得最深的那些氏族依然由alpha主持大局，且alpha内部等级更加森严，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极少数甚至有平常人嚮往却绝不可能染指的……高阶异能。

    而alpha的等级在他们分化前都只是猜测，不可准确预估。普通alpha将拥有比常人宽广很多的人生路径，然而一旦分化成高阶alpha，他们的人生将不再由自己决定。

    不管怎么样，遇见alpha都是件稀奇的事啊……司机想着又看了他们一眼，出声道：「如果有这种情况的话，我们就快点通过这一区。」

    具体哪一个才是alpha，如果他们不想说，司机也不好打探。但是……无论谁是，那将是一道鸿沟。

    送两人离开勐兽区前，司机看着后视镜，仍旧在止不住猜测。

    摄影师和守在外面的工作人员交流了车上的事，工作人员的表情变得严肃，频频看向黎星嘉。黎星嘉和林浅坐在休息区，黎星嘉放松地仰坐在白色扶手椅里，林浅则不停地用手机在搜索什么。

    「黎星嘉，你……」林浅查了半天「alpha信息素」「老虎」这些关键词，但网上相关信息杂乱，哪里是随便搜得到的。

    「嗯？」仿佛彻底放空一样的少年眯着眼哼出一声，而林浅欲言又止。

    他想问的，如果问出口，实在交浅言深。

    黎星嘉眼前是明蓝的天。

    他抬手拂了一把髮丝，明明林浅没有问，却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望着天空斟酌了一下开口：「我去年又去检查了一次。」

    林浅望着他，手无意地攥紧。

    「结果是分化概率下降了……三年前还是65%，去年已经只剩下25%。」

    「这个结果，公司是知道的。」黎星嘉就像在谈论一件别人的事一样语气轻松，「公司也对应着做了安排……所以那位师傅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其实公司策划改变，不再以黎星嘉为中心，身处其间哪里会感觉不到。林浅之前也是根据这些蛛丝马迹猜出一二，但亲口听他说起，又是另一种感受。

    林浅盯着黎星嘉良久，嗤了一声，望着入口处：「可我看老师们可不这么想。」

    他们看起来对黎星嘉引起勐兽异动的事很在意。

    「还是希望成员里再多一个alpha嘛，很正常。」

    「但是……」林浅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看到另一辆车也从出口驶出来。

    *

    「你们的车也被袭击了？」罗越鸣愕然问。

    黎星嘉和林浅对视一眼。

    「我觉得也不算袭击吧，只是那只老虎心情不好。」林浅慢慢道。

    黎星嘉：「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罗越鸣似乎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脸色很不好：「我们……那不是一只，是一群。」

    第13章

    先前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

    进入虎区后，他们的车被虎群包围了，投餵的食物甚至引不起虎群的注意。

    十几只品种各异的成年虎，有些拦在车前，有些爬上了车顶，有些鼻子顶着围栏朝关闭的车窗里喷鼻息……

 第24页

    「就好像。」罗越鸣打了个哆嗦，回忆道，「就好像，车里有他们丢失的同类一样。」

    公司的人在和动物园的工作人员交涉，摄影师神情激动地摘下相机，要给对方来沟通的人看他拍下的镜头，而动物园的人则一直在赔小心，希望能息事宁人。

    罗越鸣的形容让在这边陪伴他们的工作人员脸色越发凝重，他叮嘱黎星嘉让大家别走散，自己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林浅迷茫了，就算司机的猜测是真的，为什么罗越鸣他们也会遭受攻击？

    他望向黎星嘉，黎星嘉垂着眸，指尖一下一下地弹叩着包带上的滑扣，和他下象棋时拿着棋子思考的动作一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黎星嘉抬眸，视线一个一个从几个伙伴面上扫过，从林浅，到罗越鸣，到神情烦躁的赵枭之，缓缓道，「你们去做过分化检查吗？」

    林浅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直觉荒谬地摇摇头：「我没事去做那个干什么。」

    每个人六岁、十二岁会检测两次，如果两次的结果都是0，那就没有再查的必要，因为其分化概率已经无限接近于0。而且自费检测费用昂贵，普通家庭根本不会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幻花这么多钱。

    意外的是，罗越鸣却挠了挠头：「我……去年做过一次。是报考体育特长的时候顺带做的，概率倒不是0啦，但也很低很低，我觉得大概是不可能的吧，毕竟我个头长得这么慢……」

    他脸上显出苦恼神色，确实为身高问题非常烦恼。

    「多少？」黎星嘉追问。

    「alpha……分化概率15%。」罗越鸣因不好意思而吞吞吐吐，就好像说出这个是在自夸一件自己根本没有的东西一样，面皮微微泛红，摆手道，「你们不用在意啦，反正我不可能是alpha的。」

    「这概率确实不高。」沉默后，林浅道。

    黎星嘉刚刚说他去年查出25%，公司都已经着手做准备换c了。

    黎星嘉却摇摇头，看着罗越鸣道：「小鸣，概率之所以为概率，即意味着就算是1%也有可能成立。」

    罗越鸣讷讷地对上他的目光，不知怎么眼圈竟些微红了。

    几人都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枭之，他似乎感应到投向自己的视线，慢慢抬起头来。

    「我没有做过检测。」赵枭之坦然道，「从出生起一次都没有做过。」

    黎星嘉有些忧心地看着他，赵枭之撞上视线，还他一个wink。

    紧张的气氛顷刻荡然无存。林浅无语移开视线，罗越鸣受不了地大叫出声，黎星嘉低头忍笑，肩轻轻抖动。

    「怎么了怎么了？」打完电话的工作人员一脸惊慌地跑回来，还以为罗越鸣出什么事了。

    那边和动物园方交涉完的工作人员和摄影师也回来了。

    「他们说今天的异动是罕见情况，会继续调查原因。」

    「也只能这样了……」

    「早点回去吧，我刚跟boss打电话说了，boss很重视……现在做检测也来不及了，尽快带他们回去，然后把各项准备先做好。」

    「也是……万一呢？小段那个时候，可是全公司手忙脚乱……」

    几个工作人员说话声音越说越小。

    四个练习生都听见了，亦听出隐藏含义，但都默契地谁也没有出声。

    这次带他们出来录制的几位老师，多数是从入所就陪着的，这些人和他们熟，包括段沅冉分化前后，对他们的态度也没什么不同。

    但跟罗越鸣和赵枭之车的那位摄影师，显然是被目睹的画面吓怕了。他大概是完完全全信了野生动物园「传说中的信息素应激」那个说法，再面对他们几个，尤其是赵罗二人的时候，反应和之前大相迳庭。

    说话都变得小心，甚至用上了敬称。

    也因为他使气氛更加尴尬，回程时众人都没有什么兴致。工作人员也一反常态，没有再想办法cue他们多录一点车上内容，补上晚上吃饭与合宿取消的空缺。

    为了让他们好好休息，连车上的摄像头都关闭了。

    返程的车上，几个人都没有说话，而是在四人群里默默交流。

    【所以我们几个里除了黎哥哥以外，真的还有alpha？】

    【反正不是我，我全家都是b。】

    【唔，应该也不是我吧】

    【你最有可能了好吧，说起来你为什么可以不检测啊，六岁那次不是强制的吗！？】

    ……

    【所以，我们回去是要再做检测吗？】

    【比起那个，我还是不太相信。一个团里有两个alpha已经很神奇了，怎么可能还有？】

    【万事皆有可能嘛……】

    【林浅你想当alpha吗？】

    总觉得这讨论和谁有关都和自己无关的林浅敷衍地敲出「万事皆有可能」，正要收起手机，突然被罗越鸣@。

    想吗？当然想。因为他也想出人头地，拥有似锦前程，段沅冉分化后立刻就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一切，这样的美梦谁不想做呢。

    至于那可能要付出的自由，林浅犹豫片刻，自嘲地勾了一下唇角。

    选择做练习生，不就是想要用自由交换一些想要的东西吗。

    他不再多想，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敲出一个简单的——

    【想】

    但是……

    【我又不可能是，想想罢了。】

    一个清醒而成熟的认知。林浅丢下手机，无意地瞟了一眼一直没怎么发言的黎星嘉。

 第25页

    黎星嘉也刚好看完林浅刚发的那句话，朝他看来，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黎星嘉弯唇，拿起手机，将屏幕对着林浅，朝他点了点屏幕上林浅自己刚刚发出去没多久的一句话：

    【万事皆有可能嘛……】

    林浅苦笑。也许黎星嘉有可能，罗越鸣有可能，但他真的不可能。

    林浅戴起耳机，打算睡一觉直到车开回公司，再打车回家。早点回去也好，他还有作业要补。

    睡着之前，他默默用微信私发给黎星嘉那句昨天未能出口的「谢谢」。

    公司现在一切都是倾向段沅冉的，这次物料录制完，在段沅冉回来之前，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活动的安排了。也就是周末去公司上上课，练练琴，练练舞，和课外兴趣班差不多。

    这趟旅行并没有改变什么，虽然他已经决定当黎星嘉是朋友，但却没法说出口给对方知道。

    耳机里恰好随机到一首刚上线的新歌，《urbanmusic》新一季的主题曲，林浅忽然睁眼，他点开歌词，往下翻，果然看到了段沅冉的段落。

    黎星嘉看到了林浅发的那句谢谢，怔了下看向林浅，正想说什么，却见盯着屏幕的人忽然笑了笑，抬眸看向自己。

    林浅塞了一只耳机给他。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黎星嘉垂眸看着林浅手中的那只白色耳机，脑海中「林浅」「洁癖」「竟然」「震惊！」的弹幕交替而过。

    在半秒的反应时间后，种种思绪最终转为咧开嘴角的笑容，他接过耳机。

    林浅把手机屏斜过去共享，眼睛看似望着屏幕，实则余光瞥着他。

    歌词进行到段沅冉那个段落，当前面专业女歌手的高音down下来，一转为段沅冉修得很离谱但还是能清楚认出的低音rap时，林浅满意地看到黎星嘉大笑着转过来和自己对视。

    「快快快发群里。」黎星嘉催他，「发五人那个群，@段沅冉。」

    他凑过去看着林浅发，另一侧的罗越鸣见热闹，也挤过去看。

    赵枭之孤孤零零仰靠在副驾驶座位上，一只手抬起来挡住眼睛。他确实更适合坐这里，空间比后座大，也不会挤着谁。

    回程时车正对着逐渐落下的夕阳，车内饰，连带着坐在前座的少年，都被染成一片橙黄。

    另只垂着的手握着的手机嗡嗡连震，他垂眸瞟了眼，兴味索然地调了静音。

    「哥。」

    估摸着那首歌放完，赵枭之斜撑着脑袋，瞟一眼后视镜，百无聊赖地喊。喊一遍黎星嘉没听见，喊两边黎星嘉没理他，他接着喊。喊一声，瞟一眼。

    「哥。」

    「哥。」

    「哥哥——」

    「干嘛。」黎星嘉终于忍不住应了，虽然他明知道赵枭之这么喊就是玩。

    「没事。」赵枭之从后视镜里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司机师傅打方向盘时右瞥，无意中瞟见副驾上的少年笑容纯真，深黑的眼珠却好似闪烁着色泽妖异的金芒。

    黯淡得很，不仔细看看不出，定睛再看，更毫无异状，像是自己被夕阳映花了眼，产生了错觉。

    司机心里打着鼓，不确定地想，估摸着是刚刚看错了吧。

    第14章

    ——一周后。

    hsy大楼顶楼办公室。

    大老闆人在国外，长期代理他行事的李副总从负责练习生事务的经纪人那里接过报告，翻阅几页后，眼镜片后目光露出为难神色。

    他手中实权不大，要处理的事却多，hsy这么大一个公司，谁的团队都有诉求，背后利益链更是盘根错节，谁也不能得罪。

    经纪人唯唯诺诺机械式报告：「按您的意思，我和底下的人已经把新团的项目企划书给了资方，原本搁置的企划，现在有好几家愿意竞价投我们，这都多亏了段沅冉的分化。可是——」

    他留足了时间不言，等李副总自己开口，却没有等到，只好擦了擦汗，继续支支吾吾道：「您知道，我们新团是非常有潜力的，人气也非常高。只是团里却有两个雷，其中一个雷就是赵家那位公子，我们没有能力干预，只能静观其变。至于另一个——」

    他顿了顿，似乎也不忍心往下说。

    李副总这回迟一步开了口：「黎星嘉是吧。」

    经纪人眼中流露出不忍：「对、对。我虽然是后来的，但也听小杜他们说过很多次，黎星嘉毕竟曾经为练习生团体做过很多贡献。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把他踢出去，我们都很难支持这个决定。」

    李副总把报告翻完，也是忍不住抬手扒拉了一下头髮稀稀拉拉的头顶，嘀咕道：「这有点难办。我也想尽力保一下黎星嘉，没想到粉丝对他牴触情绪这么大，资方的意见也受到了影响。」

    这次有意向投资的四家公司里，最大的一家佳艺传媒明确要求四人出道，认为前四与黎星嘉断层过于严重，没有必要增加一人投入。

    其余两家也认为黎星嘉没有当明星的资质，没有出道的必要。

    只有一家没有明确表明黎星嘉不能出道，但指明即使出道，也不会受推，另外四人会是主捧。

    「这样让他出道，他也红不了，就是在团里当个吉祥物了。」经纪人犹豫道，「您看呢？」

    李副总思索了一会，慢慢合上厚厚的报告，并没说到底怎么安排黎星嘉的未来，只模稜两可道：

    「先和小黎谈谈吧。」

 第26页

    ***

    黎星嘉早晨是第一个到练习室的，被经纪人叫出去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只当和平常一样，说说等段沅冉回来后，排演正式舞台的想法。

    虽然没有明确的消息，但近期公司人心浮动，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增加了很多，很多人都猜，他们离出道不远了。

    但是经纪人并没有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驻足，带着他一路穿到电梯口，刷卡打开电梯门，示意他自己进去。

    黎星嘉怔然看着经纪人。

    经纪人心软嘆了口气，意有所指：「小黎，你到这里几年了？」

    黎星嘉毫不犹豫比了个手势：「七年。」

    他说完这话突然想起前几天看的一个电影，里面黑老大问卧底，你跟我几年了？卧底准确的说出了数字，然后弹幕都说「暴露了，只有卧底会记自己跟了老大多少年」。

    想到这个梗黎星嘉有点想笑，但又因明明白白的紧张而笑不出来。

    「去吧。」经纪人踏进电梯，帮他按下楼层，又退了出去，「我就不上去了，李总点名要你单独谈话。」

    「李总？」黎星嘉吃惊地重复了一遍，电梯门已经在自动合上，他孤身站在那里，心中惴惴，但又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一天註定会到来。

    之前的换c，改队形，工作人员的态度，都预示着必然会有这一天。

    种种可能的情况在脑海中闪现，又都晦暗不明。

    他一直没有想过，或者是不愿意去想，但当事情摆在他的面前，反而生出一种必须面对它的勇气。

    这台是直接通往办公室的专用电梯，只能通往一个楼层。黎星嘉仰头望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又侧身望向身后透明的玻璃。

    窗外是城市中心林立的高楼，而路上的行人已经变得渺小不已。可是最渺小的，还是身处这间电梯里孤身一人的自己。

    「叮——」

    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顶楼到了。

    *

    这是他第一次到总裁办公室，平常很少见到的头髮稀疏的李副总正在看一份文件，见他进来打了招唿，很客气地请他在茶几边坐下。

    过了会，有位助理进来，在两人面前各自放下一杯盖好碗盖的茶。

    竟然是很正式的谈话，这是做客的待遇了。

    黎星嘉来的时候心里不安，真到了这反而安定了。他坐得很挺直，静静等待李副总发话。

    李副总自他进来开始已经在不动声色观察，发觉他姿势舒展，态度大方，目光自然，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那眼神中的一点紧张。

    即使从大人的高度去要求，他也完全不显得怯场。

    李副总笑了笑，语气颇赞赏：「你第一次来我这，比很多成年的、出道的艺人表现都靠谱。」

    黎星嘉笑了笑：「其实我很紧张，只是想想紧张也没有什么用。」

    他的坦白反而加深了好感。李副总作为老练的中年人，虽然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只是逐利的商人，但越是浑浊，反而越能欣赏少年的透明。

    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你成绩怎么样？」李副总出乎意料地问。

    黎星嘉怔了下，旋即答：「还行。」

    「还行」是最稳妥的说法，黎星嘉只道十个被问的学生有九个会这么说，不料李副总脸上却浮现出意外的神情。

    「那你很不错啊。」他确定道。小孩子撒不撒谎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也没有几个小孩敢在他这里撒谎。

    练习生普遍学习时间少，这些孩子多半读书天赋一般，还没心思读的话成绩就很差了。得到最多的回答是「一般」「会努力」，而有小一半实在说不出口的，会直接了当地说「差」。

    「高二了吧，几中的？」

    诸如此类的问话一多起来，黎星嘉已经有了预感。

    他不想再原地绕弯，又或许是看出对方有些难以出口，主动问：「李总，您今天找我，是想谈我们团出道的事吗？」

    看见对方脸上神情，黎星嘉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他又直截了当追问：「请问，是我不能出道了吗？」

    他问的问题单刀直入，语气却是平静又温和，让人有些错愕之余，又不会产生咄咄逼人的感觉，从而对他印象大打折扣。

    李副总只停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道：「是跟出道有关，但我不是来通知你你不能出道的。」

    他看见这孩子面上虽然还算平静，但目光中的紧张随着他这句话，飞快地消去了，就差不多知道了他的意思。

    但他还是说：「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自己的想法。」这下话已说开，他也没有再顾忌黎星嘉的情绪，把几家公司的附加条件换了个说法告诉了他。

    「星嘉，我就把你当大人，开诚布公地跟你讲。」李副总顿了顿，「本来应该找你父母来的，但我想先听听你自己的想法。如果公司愿意保你出道，但是没有资源给到你个人，你只能做团里的绿叶，你还愿意出道吗？」

    李副总的话还未说完。

    「我问你的成绩，也是考虑到你高二了，如果这个时候退出，老实讲对你沉没成本太高。如果你直接告诉我你成绩很差，那出道自然是你的更佳选择。」

    他顿了顿，很着重地强调了黎星嘉之前跟他透露的信息：「你是重点高中的，一中高中部这几年招生全省最严，而你是保送高中，说明你成绩不是还行，而是优异。」

 第27页

    「所以对你来说这还真是个选择……」

    「……出道后马上就是演唱会，势必会占据你大量的学习时间。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在光明的升学前途和可能遇到很多问题的出道之间，你自己更倾向于哪个？」

    黎星嘉垂在腿上的手渐渐握紧。

    「我可能无法现在回答。」他听见自己说。

    这个答案也在副总的意料之中，他透过镜片带着怜悯看着这个孩子，如他目送过的无数个经歷过艰难抉择最终放弃梦想的小练习生一样，语气温和地贊同道：

    「当然，确实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黎星嘉站在电梯前，一只脚已经跨入电梯的时候，他听到背后副总说：「如果自己想不清楚，也可以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黎星嘉应了一声，在电梯里站定，电梯门缓缓合拢前，他看见了副总的眼神。

    「兼听则明嘛。」那看起来亲和又朴实的中年人最后说。

    但黎星嘉突然就懂了，李副总笃定他会选择退出。

    第15章

    练功房里，音乐声停，舞蹈老师拍手：「今天上午到此为止。」

    黎星嘉靠在镜子边拉伸，一边下压，脑海中一边浮现出副总对自己说的话。

    「是劝退吧。」黎星嘉喃喃道。

    他听说过很多前辈练习生经歷过这样的谈话。hsy公司是精明的商人，它能给人镀金，更能把人摧残得伤痕累累。

    谁不是抱着梦想前来，可是梦想和现实之间，有很清晰的距离。

    旁边不远处同样正在压腿的棕发男孩突然发出「嘶」的一声，捂着腿坐倒在地上，脸上现出痛楚的神情。

    舞蹈老师和黎星嘉同时发现，但黎星嘉距离更近，他立刻忘了别的事，上前帮罗越鸣抻平右腿。

    「又抽筋啦？」黎星嘉抬头向这个队里最小的弟弟确认。

    罗越鸣点点头，懊恼地将流海向后撸了一把，汗湿的自然卷被拨散开，更像被踢了一脚的小狗了。

    舞蹈老师赶紧过来，熟手地帮罗越鸣放松。

    「你现在晚上睡觉腿还疼吗？」黎星嘉问。

    罗越鸣看着黎星嘉可怜兮兮地点头，黎星嘉却笑着拍一下他：「那说明你在长个子啊。」

    罗越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是我都十五岁了……」

    十五岁还在长个很正常，但是长个长到生长痛就很少见了。不是说，一般生长痛都是十二岁前的事吗？

    舞蹈老师在一旁笑着说：「男孩子长得有早有晚，小罗这也不算晚。小赵不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开始勐长的？」

    他们几个人里，黎星嘉、段沅冉个头长得早，赵枭之长得晚却后来居上，林浅和罗越鸣都长得比较慢。

    「看小罗这骨架这比例，以后个子肯定不矮。」舞蹈老师说，「说不定能和小段比一比呢。」

    听到把自己和已经分化的段沅冉放一块比，罗越鸣连连摇头：「一定不可能啦，段沅冉都分化成alpha了，再说了，从小别人就这么说。」

    很多人都笃定他长到一米八是轻轻松松的，但他到现在还不是不到一米七。

    「未必啦。」黎星嘉看出他的失落，安慰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小鸣要有自信哦。」

    这世界上，未必的事可多着，所以什么都不要说一定。

    舞蹈老师起身去楼下拿药油，罗越鸣望着他走远，抿着嘴想了一下，转头看着黎星嘉。

    「其实……其实我不一定要长得很高，不用跟段哥赵哥他们比，我只要不被你们拉下太远就可以了。」

    「我想跟黎哥哥一样高。」罗越鸣靠着镜子，望着陪他一块坐在墙角放空的黎星嘉，出神道，「或者……比你再高一点也行。」

    又在想事的黎星嘉有点意外地偏过头：「为什么？」

    「一个队里，大家身高差距太大，看起来不和谐啊。」罗越鸣说。

    黎星嘉笑了。

    「那为什么要跟我一样高？」

    「因为。」罗越鸣小声说，「因为……」

    「我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到了嘴边，却被替换成了——

    「我想和黎哥哥做一个很棒的双人舞台，身高差不多会比较搭嘛。」

    罗越鸣和他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将来想一起做的事，舞台的想法、想大家一起写一首歌、想开万人演唱会……他说得兴致高起来，黎星嘉在旁边应着，也不由顺着他的话脑补出那些画面。

    ……那些确实是他也一次次想过的，要大家一起做的事啊。

    黎星嘉望着罗越鸣闪烁着希望火花的褐色眸子，正被他描述的场景逗得乐起来，眼前罗越鸣的样子却变成李副总最后怜悯的目光。

    你要退出吗？退出对你更好哦。

    真的吗？

    几年的练习生生涯画面在眼前刷过，一幕幕付出，一幕幕汗水，还有和朋友们的嬉笑时光。

    「黎哥哥，你怎么了？」罗越鸣有些慌，他极少看见黎星嘉露出这种表情，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改变一样。

    「小鸣。」黎星嘉垂眸，「你有想过……」

    他打住。这个问题问段沅冉问林浅问赵枭之都可以，但唯独不该问罗越鸣。

    「没什么。」对上罗越鸣担忧的眼神，黎星嘉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等会我帮你再按一下腿，一块去吃午饭吧。中午想吃什么？」

 第28页

    ***

    「如果你不出道？」吃完午饭赶来上声乐课的林浅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翻了个白眼，「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要去想。」

    一共就几个凳子，他们坐了右边两把，林浅含着从学校食堂顺的润喉的薄荷糖，他顺手给其他人也拿了几个，现在都在黎星嘉兜里。

    黎星嘉没想到林浅直白就把他不出道的可能否了，一下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副总找他单独谈话这件事，经纪人暗示过暂时不要和团里的人说。

    「担心引起人心不稳」——经纪人不安地说。

    从团综录制时出现信息素应激的意外以来，他，林浅，罗越鸣都重新做了分化检测，赵枭之虽然没做，但他和段沅冉之前那段时期一样，身体各项机能短时间内变化太大，亲近的人心里都有个底，做不做反倒不重要了。

    分化概率越低，结果出来越快，早上之所以找他谈话，应该是他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只是要等其他人的一起公布——

    黎星嘉想，他会是beta了。

    这并不意外，他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beta没有什么不好，他的父亲母亲都是beta，家里人都是beta，朋友也都是beta……哦，段沅冉除外。

    倒不如说，为什么要执着于分化呢？即使在娱乐圈，也依然是beta最多。实力才能帮助人走得更远，他一直是这样笃信的。

    但现在有个问题。对于「偶像」而言，实力到底是什么呢？

    是唱歌么，是跳舞么，是表现么，似乎是似乎又都不是。如果是的话，他现在的实力一定比小时候更强。可为什么，粉丝却纷纷离他而去了？

    如果自己确实没有那份说不清、辨不明的作为「偶像」的竞争力，那么勉强留下，也许的确不如专心读书。

    是这样吧，李副总。

    明明道理是这样的，明明他很清楚。不甘心毫无意义，正确的选择要大于努力。

    但为什么，那时他站在电梯进门的地方未动，眼前是玻璃外的城市高楼，电梯数字不断下降，他的心也在随之缓缓沉下去。那不是钝刀子割肉，也不是快刀斩乱麻，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看着一样自己极其想要的东西在面前流逝，明明伸手就能抓住，却被冥冥中一个称之为「正确」的声音引导放手的错乱感。

    你只是个孩子，你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吗？你没有做这件事的才能。你的才华在另一个地方，你有光辉的前途，只要在这张纸上签字……放弃这一端的，那一端才能升起。

    他想起手机里班级群里关于竞赛报名的消息，班主任主动私聊问他要不要参加集训，当他拒绝说没有时间后，对方回復了一个「哦」，而他仿佛能从中看见那位钟爱他的小老头失望的脸。

    他知道母亲听说他没有参加自主招生考试后，虽然依然对着他微笑，但背过身后无声地嘆了一口气。

    那么为什么，他还是不能立刻返回办公室，告诉李副总他决定做出那个「正确」的决定？

    「想什么呢？」林浅瞅他，他是很聪敏的，很快从黎星嘉的神情中看出一些端倪，「ken哥找你谈话了？」

    ken哥是他们接触较多的一个管理层，比带练习生的经纪人级别高。

    黎星嘉摇摇头，把话带过：「没什么，考虑这个是很自然的事吧？你不是也想过吗？」

    林浅微顿，咬碎含在嘴里的薄荷糖，坦率道：「我们情况不一样。」

    自从段沅冉离团上京之后，他和林浅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换做以往，很难想像他们会在声乐课上坐在一起，还能悄悄讲小话。

    聊得还挺深。

    林浅：「我的志愿是声乐，和你们组队本来就是个意外，我又是后来的，糟过粉丝排斥，想过退队很正常。」

    林浅：「但你是黎星嘉呀。」

    他这句话语调奇怪的微高，有种强调感，黎星嘉有些不解。

    「我？」他好笑地重复。

    「你。」林浅道，「你又会唱歌，又会跳舞，又会好几种乐器，跟队友关系也都好。」

    原本只跟他关系不好，现在也不能说不好了。

    他从未想过黎星嘉会不出道，且不说他不出道的话，petrichor还是不是petrichor——这团名是他取的，队友最初是他选的，结果他却不出道了，这像话吗？

    再者，黎星嘉实力是最强的，如果他这样都不能出道，那出道的准则到底是什么？

    还有——段沅冉和赵枭之，这两个人，又会有什么反应？

    真是越想越觉得荒谬，整个议题都是荒谬的。

    第16章

    黎星嘉不禁微笑。

    他有些意外于林浅直白地给了他一个相当高的评价，但是高兴归高兴，这个答案并不能解决他的问题。

    即使如此，他也不愿再就此多叨扰林浅了。再聊下去的话，就很难避开谈话的内容，而他并不知道队友们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

    是并不在意呢，还是希望他留下来。

    如果完全不在意，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可是如果是希望他留下来，他又会不能分辨自己到底是出于自己的愿望，还是不愿意让他们失望而做出选择。

    为了那个缥缈的梦想，捨弃脚踏实地的现实，已经足够软弱。再加上感情用事的话，就更难原谅了。

    声乐老师和罗越鸣是前后脚进来的，今天的功课依旧是学编曲和练声。练声是一对一的，黎星嘉最近在练一支较有难度的新歌，练的差不多了，在老师面前唱了两遍。

 第29页

    他自己觉得有问题，可是老师却说非常好，就这么结束了一堂课。

    林浅还在上课，罗越鸣在练小提琴，赵枭之今天学校考试——黎星嘉得了一会在公司独处的空闲，他沿着走廊转了一圈，没有进练习室，而是转进电梯，一直上到最顶层。

    和早上直通顶楼办公室的电梯相对的另一台电梯，出来右拐走个十几米，再右拐，可以从楼梯上到顶层天台。

    这个地方还是林浅告诉他的。

    「顶楼通天台的门锁是坏的，我去年就发现了。」林浅说，「那里吹吹风挺好的，比较容易产生灵感。」

    「难怪你每次想词的时候都会不见。」黎星嘉道，「原来是去了那里。」

    林浅颔首。

    他现在怎么不需要一些灵感呢，说不准呢，也许站在hsy的楼顶，俯瞰城市的车水马龙，就能咣当一下砸出一个答案。

    但他并没有得到一个人在天台思考人生大事的机会，而是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一身普通人的装扮，polo衫，黑布直筒裤，个头中等，头髮和衣领都被天台强力的风吹得飘摇。

    他正坐在一块石板上看着风景惬意地吃饭糰，身边放着一瓶香蕉味的饮料，时不时拿起来饮一口。眼睛眯起来享受的样子，活像一个社恐发作跑到无人的角落一个人吃午饭的上班族。

    ——如果不是黎星嘉天天在公司楼下的海报栏看到这张脸的话。

    「钦和前辈！」黎星嘉脱口而出。

    那人愣了一下，僵硬转过来的样子一瞬看起来有点绝望，不过看清是谁后立刻松了口气。

    「是你啊。」钦和放松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黎星嘉走过去坐下。

    这是他们公司定位类型极少与人发生冲突的，社畜型爱豆，钦和。

    黎星嘉因为入司时间长，给他所在的团伴过几次舞。

    钦和在公司里很受后辈欢迎，因为他虽然社恐但友好，像黎星嘉这种跟他常打照面的，还被带着吃过几回饭。

    但是选择最憧憬的前辈、最想成为的前辈的时候，却几乎没有人选他。他所在的团体出道时人气也很高，而他是其中最没有存在感的。

    每个团自然都会有人气相对低的人，但back和back待遇也是不同的。钦和，就属于那种凑数型、赠品型的，最夸张的一次，他接受一个整蛊，整蛊内容是连续一个月不出现在团体活动里，看有没有人会向公司抗议。

    结果嘛，自然是没有人「抗议」，队友各自都以为别人知道他忙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出现，粉丝也觉得他就是暂时身体不适或者心情不好休养了，居然就这么都默认着煳里煳涂过去了。

    过了一个月，当策划宣布他的不出现居然是一个「整蛊」的时候，效果确实好炸了——毕竟从没见过这样的整蛊，而拿透明人做梗，反倒成功地挽救了钦和的热度，让他小火了一段时间。

    那期节目很有名，全公司基本都看过，黎星嘉自然也不例外。他记得最深的一幕，就是当节目主持吐槽钦和与队友差距太大时，钦和笑呵呵地在镜头前说出他的名言——

    「做绿叶也很好，绿叶也是很重要的。没看到我一回来，大家都变得更帅了吗？」

    当李副总问「没有资源给到你个人，你只能做团里的绿叶，是否还愿意出道」时，黎星嘉脑海中不可遏止地想到了钦和。

    那时，他在电视机前，觉得钦和前辈很帅。把心酸通过调侃和自嘲化作名言，变成养料，非常成熟，非常了不起。

    于是下一次，杂志连载里，向所有练习生询问「憧憬的前辈」时，黎星嘉填上了钦和。

    那次他也照样被嘲了——嘲的原因五花八门，有说他假模假式、故意剑走偏锋的；有说他三心二意，没有定性的；还有说他趋炎附势，之前从来没选过钦和，看人有点热度了就赶紧上去巴结的。

    那时候黎星嘉还会为这些言论郁闷……

    现在已经不会了，他已经明白，那些中伤和挑刺只是因为讨厌他罢了。

    在这个时候遇到钦和，像是命运的安排。

    可是钦和听了黎星嘉的困扰后，却毫不犹豫地劝他选择学业。

    「……对我来说，男团只是一份工作啊。」钦和苦笑道，「老实说，你老是跟我说，我讲那句话很帅。可我一直很想跟你说，那只是台本而已……但你那时候完全还是小孩子，看你满眼都是光，我实在不忍心让你失望。」

    「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不会理解，工作只是为了生活罢了。」钦和道，「因为这是我能找到最好的工作，以我的资质完全是走了狗屎运才搭上这艘船、粉丝也接受了我、我也能得到一定的自由，所以不管受到什么样的忽略也好，嘲笑也好，我都可以装作满不在乎。」

    「但你不是这样的吧？」钦和看着眼前睁大眼睛，正在努力消化自己这些话的小小少年，不知他是否大受打击，「既然你成绩优异，考个好大学、好专业，将来当老闆、当精英，赚的不会比我们差，还不用被骂，受人尊重。甚至你只要退出，原来骂你的那些人，说不定还会怀念你，多舒服呢？」

    钦和赚的确实不多。

    他就是李副总给黎星嘉提的那种出道了但没有任何个人资源的铁back，一开始好几年收入几乎是死工资，分成靠的是卖周边，而人气垫底的他周边自然也卖不出去多少。

 第30页

    在团里，他承担的是丑角的任务，专门给人做陪衬。那句话说的是帅，钦和也用这话反覆安慰自己，他的工作很有意义，只要逗大家开心就有意义。

    只是其中的苦楚，情绪上的反覆磋磨，人前必须卖笑，有一些不能立刻恢復的伤心只能留到一个人的时候慢慢消解，真的不是什么愉快的经歷。

    他真的不愿意看到一个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程的小孩也这样。

    到这里，谈话的内容已经完全超出了黎星嘉的预期。

    他本来以为钦和会给他一个留下的理由，完全没想到是反向劝说，话题朝着现实的方向一路狂奔，不仅在「正确」的那一面放下了一枚重重的砝码，还把正确之所以是正确的缘由条分缕析，极有说服力。

    天真！天真！……天真！天真！

    正确的反面是天真，是对自己的未来不负责任。

    可为什么他还是不服气呢？

    「可是，我在舞台上很快乐。」黎星嘉慢慢说，「我喜欢舞台，前辈，喜欢，捨不得，这个能作为理由吗？」

    其实他自己知道，就好像选文理科的时候，一个人明明擅长理科，记忆力一塌煳涂，却因为喜欢歷史，非要选文科一样，依然是天真和感情用事。

    他明明崇尚理性，珍视自己的未来的。

    钦和愣了下。

    「喜欢啊……」他顿了下，不确定地问，「如果你和队友一起表演，但只有队友能获得掌声，没有人在意你，你还喜欢舞台吗？」

    黎星嘉落下目光。

    「谢谢前辈，我自己再想想吧。」

    ***

    「petrichor新团综播了诶，你们看没看？」

    「不是吧，我段都没回来，他们居然敢自己录新团综？」

    「不正好吗，段沅冉自己solo得了，他都有上星常驻了，这资源比出道团的还好，一个团格差那么大也不是好事。」

    「不许！你担才solo呢，petrichor必然会火，我段必然是c！」

    「solo还不好啊，自己赚钱自己花，跟团还要带back给别人分钱，还要跟噁心的人卖腐炒cp，我支持段沅冉solo。」

    ……

    「在看反响？」林浅进了休息室，就看到赵枭之拿了个平板在滑，平板外放是团综的声音，而罗越鸣也扒在旁边看。

    「嗯啊。」罗越鸣道，「这期热度挺高的，不过吵得也挺厉害的。段哥粉丝也在吵。」

    林浅也过去看了一会儿，明明段沅冉不在，他的粉丝还是占了前排，评论点赞量已经高达2万。

    有向公司抗议，说段沅冉没回来不许录团综的，有要求让段沅冉营业发微博的，还有让他一直待在外面别回来，回来也不许再跟黎星嘉捆绑的。

    评论是没法看了，林浅转向弹幕。

    弹幕倒是还能看，都是讨论的内容。

    「你把段沅冉名字屏蔽了？」林浅道。

    「要达成这个效果得是把『冉』字屏蔽了。」罗越鸣看了一会，摇头感嘆，「等段哥回来我要跟他说。」

    「看你们自己的去。」赵枭之怼道。

    林浅本来也不习惯跟人共看，已经走到角落掏出手机。

    不屏蔽段沅冉根本没法看，林浅撑了一会儿，也不得不像赵枭之一样，先屏蔽了朋友的大名，接着依然面对着满屏的「冉冉」「小冉」，不得不屏蔽单字。

    第一次屏蔽段沅冉的名字，感觉有一点古怪。而接着下手，便一回生、二回熟了，那点别扭的心情，也很快完全消失殆尽。

    但余下的弹幕依然不能看。

    林浅皱了皱眉，回想了一下赵枭之界面上那干干净净的弹幕，明白了什么，继续添加屏蔽词，把几个人的大名全屏了。

    然后，他终于能在弹幕的夹缝里看到一些黎星嘉的名字，但——还有不少是骂他的。

    内容也和之前论坛看到的那些差不离，其中还有一些像是自己的粉丝，说着什么「担心成真」，「小浅别靠近黎星嘉！」，「离他远点离讨厌的人远点」……

    林浅只有连着点举报，把不带脏字但看着触心的一些也屏蔽。

    操作了一会，界面终于清爽起来，弹幕也终于变得有了内容。

    【笑死我们黎哥真的很装，明明气被挂电话非要说是因为任务失败苦恼】

    【为什么就不能真的是因为任务失败苦恼呢，他本来就对这些小情绪不敏感】

    【我也是说……嗑cp也不要扭曲小嘉的人设啊】

    【就嗑就嗑怎么了，唯粉真烦，等我们沅沅回来就老实了】

    这是黎星嘉和段沅冉的cp粉吧，他把段和冉两个高频出现的单字都屏蔽了，然而沅还是成了漏网之鱼。

    【……哇，被路人偶遇，远处好多人在看诶】

    【这是那天出路透的地方吧，那天的路透都好好看】

    【救了命了五个人并排走出来星味好足！我们p团真的前途无量555】

    【解解，哪有五个人，小心点top解马上就要过来鲨你了】

    【我错了私信已关】

    段沅冉唯粉，好像也因为作风太霸道惹了一些众怒，只是因为人数太碾压，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啊。

    第17章

    又切出去翻了翻论坛，大片大片段沅冉粉丝冷嘲热讽，说什么段沅冉一个人在外地打拼想念同伴想的睡不着觉的时候，他的同伴们自己玩的不亦乐乎，根本没那么需要他，果然是塑料同事情之外。

 第31页

    林浅真想切个小号，幽幽地问他们，如果段沅冉半夜不睡觉，其实是在打游戏怎么办？

    但万一有人认真去扒，可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理智的他还是忍住了。

    究其原因，是这期物料出来不久，就有不少人发问，怎么这一期段沅冉不在，缺了他这个公认的，和每个人都玩得来的「润滑剂」，其余四个人并没有相处尴尬？

    尤其是很多人打赌会一句话都不说的林浅和黎星嘉，关系竟然变得亲近了。

    段沅冉粉丝自然逮着这一点大肆虐粉，先是怒骂段沅冉和黎星嘉的、以及段沅冉和林浅的cp粉，然后不知道哪个粉丝先开始的，故意用反讽的语气开了个高楼，说黎星嘉和林浅，太好嗑了！

    林浅还特意点进去看了，一开始他真以为这是黎星嘉和自己的cp粉，抱着好奇的态度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嗑的。

    结果越看越不对，再看楼主，却是个段沅冉粉丝。

    而楼里面也都是段沅冉粉丝，他们似乎打定主意借这个机会杀cp——同时打击黎星嘉x段沅冉和段沅冉x林浅两对cp，让好感段沅冉的都回来当唯粉。

    「……」

    看着满屏段沅冉粉丝刷的「嘉林江嗑到了」「嘉林江太真了」，林浅陷入短暂的失语。

    最离谱的是……

    「上热搜……了。」

    段沅冉现在实在是太火了，他的粉丝就是有本事把当下的热门话题聊上热搜。

    上热搜本来是好事，就算是无关的词条，只要有路人点进来就有机会吸粉。

    #嘉林江太真了#

    他和黎星嘉哪有几个cp粉，里面不是段沅冉粉丝髮嘲讽，就是他的粉丝在发他个人的图频。

    还有对黎星嘉的吐槽。

    【公司又给黎星嘉买热搜，真皇子呀这是。】

    【买也不买点好的，谁要嗑黎星嘉的cp，他一点张力都没有。】

    【只有我以前真嗑嘉林江吗，但现在看外形这瓜拉不下去了，毕竟有时候嘉哥看起来比小浅还受（。）】

    【嗑不下去beta攻也得硬嗑，总不能让小浅当瓜吧？】

    【就是，林浅这种纤细的美少年，怎么可以让他做1？拉花做瓜天打雷噼！】

    ……

    【还是……别说这种话吧，段家的某些粉以前也是这么说的来着，然后孩子就水灵灵地分化成alpha了……现在身高一米八五，被各家拉瓜，以至于他们恨自担攻向cp恨到把两个受打上了热搜……】

    【谁一米八五了！谁一米八五了！一米八四！不许给我儿多说一厘米！】

    【……】

    【…………】

    ***

    黎星嘉听到临时又要加录物料，放了学匆匆做完作业，抱着书包打车到公司楼下时，正撞上从电梯出来的李副总。

    周边恰好没有别人，黎星嘉及时收住脚步，礼貌地喊了对方一声。

    李副总笑着问：「那件事，你想好了吗？」

    黎星嘉捏着书包拎带的手轻轻攥了攥，吐了口气，他心中仍然迷茫，却下意识的，不愿在这样一个有城府的、自认为掌控人心的商人面前流露。

    软弱只会被轻视、被利用，而不会被共情。

    「请再给我一些时间——」他直视李副总，正想用坦然的语气直接要求，却冷不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

    李副总也吓了一跳，和黎星嘉一样朝出声的方向看去，却见宣传栏后面转出来一个人，原来隐在墙壁和宣传栏夹角的阴影里，难怪之前没有发现。

    是赵枭之。他手里拿着一张新的海报，也不知道是从宣传栏上拿下来的，还是要贴上去。

    「你怎么在这。」黎星嘉回过神来，其实心里还挺高兴他的出现。赵枭之走过来，晃了晃手里的海报，眼睛看着黎星嘉，话却是对着李副总说的：

    「这海报印错了，该找谁修？」

    「啊？」李副总愣了一下，眯了眯眼，对着那张海报仔细一打量，立时明白过来，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怎么这时候换海报。我找阿ken问问。」

    心下怪责而不虞。人还没真的做下决定，提前把海报印出来也就罢了，贴出来，简直是重大工作失误。一旦被有心人拍了照流出去，以他们现在的热度，在网上一定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那是一张公司全体练习生的新海报，hsy的练习生目前有三十多名，有三个活跃的固定团，剩下十几个人是无所属练习生。

    最近又签了几个有一定粉丝基础的练习生进来，所以要更换海报；段沅冉他们虽然人气比出道团还高，但名义上还是练习生，并且出道时间还没定，所以还在海报上。

    但是黎星嘉却被放在了无所属练习生的那一排。

    黎星嘉也看着那海报，慢慢的，他转向李副总，那神情是想要一个解释。

    李副总看看黎星嘉，又看看赵枭之，这两个小孩显然没有一个是好拿捏、好欺负的，他有些头痛，又有些厌烦——这样的敢直接不给老闆台阶下的，绝对不是他所喜欢的员工。

    换做是旁的人，这两人肯定立刻进他心里的黑名单，从此小鞋穿定了。

    可偏偏这两个，一个，是公司对不起的，另一个，是公司惹不起的。

    「……确实是印错了。」李副总笑得有点勉强地将海报接了过来，「这样吧，交给我，我让他们连夜重印。星嘉，对不起啊，有的人做事就是不上心……你别在意。」

 第32页

    这个道歉是意料之外，黎星嘉看着李副总离开的背影，压在心里的那团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竟然是能吐出来的。

    但是，他还是得面对另一件事。

    赵枭之拿肩膀碰碰他。

    黎星嘉装作没察觉。

    并肩进了电梯，黎星嘉按下楼层，接着肩上又是熟悉的重量压上来，唿吸就喷在自己耳边，饶是黎星嘉习惯了，也还是忍不住无语地向天上看。

    「赵枭之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自己走路？」

    这傢伙一贯如此，他懂，但再黏人的弟弟，在逐渐长大之后，就算本性难移，他也不该症状加重吧。

    怎么最近就跟有皮肤饥渴症一样，一有机会就赖上来。

    说习惯，又不太习惯。

    习惯是因为熟悉这个气息，这个触感，不习惯的是体型和压上来的这份重量，尽管他说「我要是长不高都怪你」是开玩笑，但偶尔还是会抽离出那个习惯的氛围，稍微不习惯的想着。

    ——怎么这么快就长得比我高了？明明不久之前还是他可以随意镇压的弟弟，怎么转眼就抱也抱不动，背一下就累了。

    不知道从哪一次开始，压过来的时候，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筋骨舒展，身量颀长，一举一动都难免泄出力量感，和从前只是拖着哥哥撒娇的小孩是两回事。

    他感觉有些异样，挣了挣，对方就乖乖地放开了。只是松了一会，又过来挨挨蹭蹭，只是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似乎在小心地确认被接受的程度。

    黎星嘉看过去的时候，弟弟也并不避开眼神，只是沖他一笑。

    他很知道怎么让人心软。

    「哎，累了。」赵枭之闭着眼睛乱说，「撕海报撕得我太累了啊～我多有队友爱，看到海报错了马上就纠正。不像某人，有什么事也不跟我说，连靠一下都不许～」

    黎星嘉作势要拍他一下，还是忍俊不禁地轻轻落下：「少来。不是不跟你说，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第18章

    既然已经被撞破了谈话的事，他也没有什么好继续隐瞒。

    当时问林浅「如果不出道」，对方不会有什么联想，但眼下被赵枭之听见李副总的问话，再蜻蜓点水也能懂前因后果了。

    他并不想把自己的问题变成大家的问题，因而在解释时尽量抹消了情绪，只说「出道会影响学业，公司让自己考虑清楚」。

    话讲完的时候，也已经到了练习室门口的走廊。

    这一层楼属于两个团，这条走廊两边的房间都是他们的。两件屋子亮着灯，一边是罗越鸣在屋里练小提琴，一边是林浅在练基本功。

    黎星嘉看看左边，看看右边，问：「今晚到底要录什么物料？」

    「录reaction。」赵枭之截住要推开练习室门的黎星嘉，「先别急，刚刚还没说清楚。那老头是不是要挟你了，要不然他会操心影不影响你学习？我不信，他有那么好心？」

    少年质疑的尾音上扬，还处在变声期的末尾的声音醇厚中有一丝沙质，已经很好听了，但还是会忍不住去揣测，待变声完毕之后的完成品，又会是什么样子。

    黎星嘉看了他一眼。

    「你小声些……先别让他们知道。」他压低声道。

    走廊里灯未明，借着两边房间窗口透出来的光，赵枭之盯着黎星嘉，似乎生怕错过他的一丝表情变化。

    黎星嘉垂下眸，背靠在微凉的墙面上，淡声分析：「不能说是要挟吧，我想他也是受到外界的压力，不得已才找我谈。」

    没人想显得自己冷酷无情，只是这样的故事发生过一次又一次，早不是新鲜事了。不能给公司赚钱，公司为什么养你呢？

    「而且，他讲的也并非没有道理。」黎星嘉眼睛落在地砖复杂的花纹上，若有所思，「这几天，我跟我爸妈聊过，跟公司前辈聊过，跟老师聊过，他们的意见都是一样的。」

    尤其是学校的老师，甚至立刻问他要不要补报名竞赛，看他的眼神，颇有一种看弃暗投明者的欣慰。

    在学校里完整的待了一周，感受也是不同的，学校的所有人只有一个目标，没有弯弯绕绕，没有盯着镜头将自己任意一个举动用显微镜放大180倍的夸张解析，没有那些困扰着他，无来由的恶意。

    他还没有做下决定，可他也并不是完全坚定的。

    不是铁板一块，就有动摇松动的空间。赵枭之定定看着他，良久，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转过身，大步朝前走。

    「我找他去。」他丢下这句话。

    黎星嘉瞳孔微微收缩。

    「喂！」

    他一把拽住对方后衣领，蹙眉道：「冒冒失失的，你要干嘛啊？不是说好好说吗，再这样下次有什么事我不跟你说了。」

    根本没使什么力气，可对方还是乖乖停了下来，赵枭之顿住，失落道：「你跟我说了吗，过了一个礼拜才说，都过了时效了。」

    「……我还没决定呢，什么过时效。」

    「那。」赵枭之转过来，舔了舔干燥的唇，郑重说，「如果你做出让我很难接受的决定，请你告诉我，不要让我事后才知道，好不好？」

    他的目光太严肃了，话也不像平常会说出来的话，黎星嘉怔了一下，才答道：「好。」

    录制地点在活动室，黎星嘉接到还没上楼的工作人员的信息，让他先去依次敲两边的门叫林浅和罗越鸣出来，赵枭之看着他，小声嘀咕：

 第33页

    「都要赶你走了还敢找你做事，够不要脸的。」

    「又不是一批人。」黎星嘉无奈道，但知道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把手机揣回口袋，有点好笑地看着他，「要不然你来？」

    赵枭之没说话，干脆转身，咚咚咚把两边门拍得极响，那下手重得，门框都快碎了。

    「走了，录了。」他撂下一句，双手插兜，很酷的领头走了。

    但黎星嘉觉得，这背影气鼓鼓的。

    但是这才对么，赵枭之本来就是这样的，有什么情绪都表露出来，幼稚又可爱。太平静反而不像他，譬如刚刚那个过于郑重的要求。

    罗越鸣和林浅一前一后的推开门，罗越鸣面色不吐不快，林浅则是面罩寒霜，两人都做好了吐槽赵枭之的准备，哪知道一推开门外面站的是黎星嘉。

    黎星嘉会这样敲门？两人一愣，表情均是默默地变了变。

    林浅走过去，和黎星嘉并肩朝活动室走，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心情不好？」

    罗越鸣则是瞅着黎星嘉的手，仔细分辨，内心嘀咕，刚刚真是黎哥哥把门拍得那么响？手不疼吗？啊，这手好像真有一些红。

    那是刚拽赵枭之后衣领拽的。

    黎星嘉微微茫然，随即看到罗越鸣在瞄自己的手，遂瞭然：「心情不好的另有其人，门不是我敲的啦。」

    果不其然。两人神情又默默地变了回去。

    林浅收回关切的目光，冷然启唇：「呵，要是门坏了总知道该找谁赔。」

    罗越鸣道：「那他要是心情不好的话，等会最好是演技好点。」

    林浅想了想：「确实。」

    不然又该骂起来了，段沅冉粉丝正在兴头上，如果惹了他们，赵枭之恐怕也要倒霉。

    黎星嘉听着不对：「等下是录reaction，re什么？」

    「re段沅冉第一期上《urbanmusic》。」林浅道，「re全程。」

    黎星嘉讶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确实是个取巧的解决办法，笑道：「那应该挺好玩的。」

    粉丝应该最想看到段沅冉吧，但又不满即将出道的团体抛开top单干。虽然比较极端的唯粉会喊口号让段沅冉solo出道，但谁都心知肚明不管怎样男团一定大于男solo。

    再红的男爱豆，离开团人气都会大不如前。

    但这也是粉丝看不惯黎星嘉的缘由，这个前途无量的新团像是由四颗白热的恆星和一颗黯淡的白矮星组成的。

    说话间已经进了活动室，赵枭之正在门边调空调温度，听见他们对话，幽幽嘆道：「是啊——毕竟粉丝都吵上热搜了……又能安抚粉丝，又一分钱不用花，公司真行啊。」

    「你是会阴阳怪气的。」林浅道，但明显贊同。

    「干脆再让段沅冉也re一下我们的团综呢。」赵枭之轻轻道。

    罗越鸣抽了一口冷气，竖了个大拇指，佩服道：「您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

    但re段沅冉综艺的过程没有想像中那么好玩。

    段沅冉和其他人太不熟了，性格又比较被动，即使夏斯恆前辈已经多次尝试cue他讲话，给他造梗，他看起来还是有些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黎星嘉先是为他悬着心，后来慢慢甚至感觉有点乏味了。

    但他始终保持着明朗的笑容，时不时做出活跃的反应。——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表露出一点不高兴来的。每时每刻都会被相机记录下来，而他压根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剪辑。

    之前也不是没干过为了热度，故意剪辑得让粉丝吵架的事。那次闹得也挺大，虽然事后当时的负责人被上面警告了，调到了其他部门，但这种事发生过一次，就无法再让人信任了。

    何况，他是一个悬崖边的弃子，黎星嘉不认为公司会为一个随时可能离开的练习生可能面对的舆论风波仔细剪辑。倒不如说，他身上的骂名越多，公司抛弃他的沉没成本就越小，也就越不用担心公司会被谴责丢弃元老没有良心。

    因此——这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在镜头前，凡是和段沅冉相关的时候，他总是打起十分的精神，尽管内心不认可，也不得不做到演绎完美，不让那些讨厌他的人挑到错处。

    他自己被骂已经习惯了，但他还有粉丝。

    虽然数量不多，可却是真心为他的粉丝，每当有骂战，对他们来说都相当于一场霸凌，因为没法看着他被千夫所指，所以一边难受着，痛苦着，一边还要上网，看着那些恶意的话语，为他解释澄清。

    是和他毫无利益关系，却一颗真心为他的梦想而努力。

    为了他们，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林浅这场倒是比较活跃，他的人设比较适合扮演吐槽的角色，所以不太容易因为综艺表现被骂。

    罗越鸣依然是捧哏，黎星嘉不方便多说，他和林浅承担了reaction的主要任务。

    而赵枭之——他很奇怪。

    这种明明白白的挂脸，黎星嘉也不由得在间隙里暗暗瞅了他几眼，他是在干什么，是想上赶着被段沅冉粉丝骂吗？

    第19章

    林浅和罗越鸣还可能认为赵枭之就是心情不好又不想演了，他反正粉丝多，就算跟段沅冉掐起来，也能扛得住一阵。

    但黎星嘉明明白白的知道，赵枭之这份「心情不好」没多立得住脚。他只是暂时因为公司不做人，有点替自己打抱不平而已。

 第34页

    何况这气已经发出来了，不至于变成闷气，连演都不想演。

    所以他就是故意的。

    结束之后，黎星嘉避开镜头，问他。

    「怎么了？」

    赵枭之没事人一样耸了耸肩，哼着小曲走了。

    他完全不在意，黎星嘉在后面默默想，难道是跟段沅冉吵架了。

    赵枭之和段沅冉关系很好，早年林浅还没来，罗越鸣还太小，就赵枭之天天跟在他和段沅冉后面玩，像是他们两个人的弟弟。

    赵枭之父母在国外，一个人住一间空荡荡的别墅，只有负责打扫和做饭的住家保姆陪着，就经常喊他和段沅冉去他家。

    但黎星嘉去的不多，段沅冉去的更多。在黎星嘉看来，随着年龄增长，那两个人的共同语言更多，兴趣爱好，以及处境、面临的问题，都更相似。

    而他的处境和问题，他们并不能理解，也没有必要去烦扰他们。

    偶尔还是会约出来一起玩，但频率降低了很多，多数时候也就是一起打打球。段沅冉住的近，私下见面的机会多一点。赵枭之，他以前不太会主动找，这傢伙都是跟着段沅冉自然出现的。

    段沅冉这半年太忙，黎星嘉自己也因为课业繁重，基本顾不上喘口气，时间都花在公司学校两头跑上。

    赵枭之开始单独找他，他不明白赵枭之为什么要坐地铁一个小时就为了找他打一场篮球，赵枭之说因为太寂寞。

    好吧，他有一个会寂寞的弟弟。

    一开始段沅冉不在，就他们两个，还是挺不习惯的。那就像一直落在身后一步的人，突然往前站了一步，忽然间就需要和另一个人商量可以一起做点什么了。

    以前他和段沅冉商量要去哪里，赵枭之就会无声无息地跟上来，而以至于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并不清楚，赵枭之想去的是哪里呢？

    而当他问起，赵枭之只顾望向街边的油炸摊，说土豆片要炸得焦焦的才好吃。

    他好像不太在乎去哪，只要有人陪就好。

    几天后这期reaction播出，赵枭之无意外地糟了骂，而有他吸引火力，黎星嘉破天荒头一次没被段沅冉粉丝攻击。

    不过也正因为被骂的人是赵枭之，他的粉丝也不是好惹的，愤而反击和段沅冉粉丝互甩「黑料」，牵制了对方好一阵子。

    黎星嘉不喜欢关注这些粉圈的事，可就算把耳朵捂上，只要声音够响，多少总会落到耳朵里。公司会管，会看网上的风向，学校里，公交车上，也时常有人聊这些，跟林浅熟了以后，林浅偶尔也会说几句。

    于是他知道最近是赵枭之和段沅冉的粉丝在打架，究其原因可能还是那期reaction。黎星嘉并没有想太多，只是纳罕两个关系这么好，而且粉丝之间一向也很和谐的人，粉圈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战火绵延，而且这把火越烧越旺，隐隐有点水火不容的架势了。

    「那你和段沅冉关系不是更好么。」林浅道，「粉丝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过了会，他补充。

    黎星嘉点点头，他也不知道。

    当黎星嘉离开之后，林浅继续看自己的手机，最近一直是赵枭之和段沅冉粉丝的炮火连天，他已经没有兴趣再看那个论坛，但他找到了一些其他的、以前没有注意到的新事物。

    那是一篇以前辈团为主角的长篇连载同人，可能因为主cp不火，点击和热度都寥寥。

    他是无意中点进这篇文，本来应该立刻退出去，结果却看到了标籤里面还有petrichor，出于好奇他翻了翻，结果发现这个前辈粉丝偶尔写到的他们的日常，居然还挺贴合，而且蛮有趣。

    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奇怪的cp，林浅就把这个网址加进了收藏夹，偶尔追文消遣。

    但有时候，他还是觉得剧情还是有一些不对劲。作者看得出来是偏向黎星嘉和自己的，可能是双担，但……

    林浅勐地按下了息屏键。

    「嘀嘀——」

    马路对面的白色比亚迪减速掉头，那应该是他叫的车，车灯随之旋过方向，光扫在少年光洁的脸上，那双清幽的眼睛，此时有一些茫然。

    林浅坐进车后座里，车子开动，他慢慢回过神来，摸着手机，重新在黑暗中摁亮。

    他又仔仔细细把那段话读了一遍。

    【星空下，众人笑作一团。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心怦怦怦怦跳。

    连林浅也忍不住浅浅笑着，带着暖意的目光挨个扫过队友们，而掠过黎星嘉的时候，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他的唇形很适合接吻。】

    漆黑的车里，只有手机屏幕莹莹的冷光照亮林浅的面庞，他淡淡地把那段话来回看了三遍，一直看到自己终于脱敏，不再因这点描写升起古怪而难为情的情绪为止，这才悠悠然、面不改色地向下滑去。

    ***

    那次外出录制的物料到底没有坚持到段沅冉回来。他在《urbanmusic》的表现虽然乏善可陈，但粉丝痴心，做的数据几乎齐平顶流，最后还是从四期短期常驻加到了一季，同时还接了几个单人的小推广，算是还没出道就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

    段沅冉给黎星嘉打过一次电话，之后又是一个月没有消息。

    不过，在确定接到推广之后，他言辞十分亢奋地发了语音消息过来，问黎星嘉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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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有钱买了。」

    过了会又发了一条过来，黎星嘉点开，就听见他又说：「不过也不要太贵，太贵我还是买不起……也不是，就是，我还不能用太多钱……就一两千块钱这个价位的，你好好想想。」

    「是段沅冉？」正和黎星嘉一块背着包走在山路上的林浅抬起头敏感地问。

    他体力不及黎星嘉，现在已经有些气喘了，乍一听到段沅冉的声音，竟生出一点怨气。

    就是因为段沅冉推迟回来的时间，四个人才又选了个周末录物料，内容是枯燥但能锻鍊体能的——爬山。

    兵分两道，从前后两条路上山，计算登顶时间，慢的一组接受惩罚。

    这山并不陡峭，只是路不太熟，有些地方还被枯枝挡住，需要清扫道路。

    但是摄影器材太重，他们爬到半山的时候，摄影师已经被落下了一段路程，他们只能接过云台，用手机记录一些画面。

    「嗯，段沅冉。」黎星嘉暂停脚步，给对方回了个「ok收到」，又慢慢打字，「我和林浅在拍物料，你猜在干嘛。」

    「不打个电话过去？」林浅也停下来，喝了口水，递了一瓶水给黎星嘉，状似漫不经意地问。

    「啊，他老是没空接电话，次数太多了，现在我也懒得打了。」黎星嘉接过水，不在意地说。

    但你还是在秒回消息啊，林浅离得近，瞄了一眼屏幕，又瞟一眼专心回消息的黎星嘉，看见他又露出那种瞭然的笑。

    那是一种只有在和段沅冉说话的时候才会露出的神情，亲昵无间，信任熟悉，还有一点点得意——那种知道彼此对对方来说不同于他人的底气。

    这样不设防是很奢侈的，也足够令人羡慕。林浅收回视线，回头眯起眼睛，仍然看不到原本还能看到个远远影子的摄影师。

    「要不歇会儿，等等摄影师吧。」

    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一股不安。

    「好啊。」黎星嘉回完消息，两人找了一块树荫下的石头并肩坐下，从书包里翻出零食。

    这山不高，路稍微有点曲折，但有导航理论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此刻，所处的是一个半山腰的平台，举目望去，都是树木和山石，半个人影也无，看久了黎星嘉也不由觉得有些渗人。

    鸟鸣。

    山风一阵起，一阵止，吹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倒是很凉快。

    按理说等个十来分钟，怎么也该看到人影了，可一刻钟后依然没见到。黎星嘉在群里问，过了会却发现消息没有发出去。

    刚刚分明还好好的，黎星嘉举着手机站起来，开始找信号。应该只是有一小片地方没有覆盖到，这不必惊慌。他一边习惯性先安抚林浅，一边在平台附近徘徊，尝试打电话。

    大概过了有两三分钟，电话终于打通，黎星嘉心里放松下来，和团队老师说了情况，对方叫他们就在这里不要移动，开好定位，等人过来。

    黎星嘉不敢离开这个位置，举着手机眯起眼睛，望远处树下只能看到一个小小人影的林浅，挥了挥手想让他知道可以放心了。

    但是——黎星嘉瞳孔缩了一下，好像不太对。

    远处的人低垂着头毫无反应，自然也不可能看到他的信号，看上去像是不舒服。

    中暑了？不像，今天气温不高，而且他们预先吃了解暑药。

    黎星嘉想立刻过去查看，可是又怕走了就没有信号，果断把手机架在旁边的树杈间，铃声设到最响，捞了两块石头做了个记号。

    他向树下跑去，喊他名字：「林浅！」

    但事有不慎，黎星嘉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全然没发现刚背过身去，就有一只棕褐皮毛的灵长类动物灵巧地从树梢一跃而下，捞走了他的手机。

    第20章

    黎星嘉找信号的时候，林浅也在找，只是没有走远，一直在附近细细转悠，时不时望一眼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黎星嘉。

    他并不着急，只觉得事情很快就会解决，这儿的环境也很舒服，而且是和黎星嘉在一起。

    心思并不集中，眼也没看脚下，一不小心踩到一截树根，绊了一下。

    那本来没什么的。他晃了晃，稳住身形，心突突跳得有些重。

    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几乎和这种预感同时产生的，是剧烈的疼痛，全身上下仿佛被剁碎一遍，非常短暂，但瞬间就让人失去了所有力气。

    当林浅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跌坐在地上，刚刚那阵疼痛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但他很清楚就是发生过，一瞬被恐惧攫取了心神。

    黎星嘉，他条件反射地想喊同伴的名字，可声带好像被扭曲了，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声。

    这是怎么回事……

    身体还可以行动，他不敢去黎星嘉那边，因为距离有些远，如果过去的途中再来一次的话，再毫无意识地摔一跤会很可怕。

    林浅回到树下，脱力、疲惫地坐到石凳上，而下一秒，身体就好像知道他已经准备好了一样，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下一阵疼痛。

    他闭目苦忍。

    好一些。没有像刚刚那样一瞬间活活失去意识，可是却因保有意识而更加折磨，时间也要长得多。如刀削刻骨，一片一片将骨骼碾磨、拉伸。

    他浑身是汗，虚脱一般失力，很快浸湿了衣物，水从湿淋淋的发梢滴落，泥土地面打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然后汇聚成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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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袋空白一片，只有基本的五感保留着，无法思考任何事。

    黎星嘉跑到近旁，看清他的样子，不可遏止地缩了一下。

    林浅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黎星嘉……」

    黎星嘉抿唇，手有些抖，但他知道林浅这时候需要什么。

    「喝点水。」他很快冷静下来，拧开瓶盖，揽着林浅的肩，手掌托着他后脑，让脱力的人微微仰头，一点一点缓慢倾斜瓶身，让水润湿林浅的嘴唇。

    林浅虚弱地咽了两口，但黎星嘉不收手：「把这一瓶都喝完，不然你会脱水的……林浅。」

    「已经好多了。」林浅声音极低，只有凑近了才能听清，「我没事，回去医院检查下……」

    「你还没明白吗？」黎星嘉打断他，不叫他多说话，只把手上的水又递了递，示意他张嘴，「你在分化。」

    分化。这个陌生的词闯入脑海，林浅花了十多秒反应，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视线由模煳变得清晰，他嘶声道：「怎么……你怎么确定？」

    过了会，他明白了。

    「你看过段沅冉分化。」林浅喃喃道。

    「嗯。所以别慌，」黎星嘉搂了搂他的肩膀，「这是好事呢。等忍过这一阵，咱小浅就厉害了，不管是omega还是alpha，都会很好很好的。」

    「我刚刚已经找到信号了，给他们发了定位，他们一会就会找来的。别担心。」

    分化的阵痛，是一次比一次减弱，但持续时间一次比一次长。黎星嘉看林浅的反应，判断他应该是挨过了最难熬的第二次，等一下还有第三次，分化的痛楚无法使用药物减轻，但愿那时候已经下山，能给他一个舒适的环境躺下，多少能舒服一些。

    林浅喝完了水，黎星嘉本想抽回手，让他靠在树干上，但触手滚烫的温度让人心惊。

    幸好背的水多，他打湿了毛巾垫在林浅颈后，默默想，如果是alpha还好，他比较了解，但如果是omega，事情就更复杂了。

    可是现在也没法判断林浅是alpha还是omega，症状虽然和段沅冉相似，但万一呢……

    林浅倚着黎星嘉，喝了水之后身体又有了些力气，他沉默地听着黎星嘉不时安抚的话，心情非常奇异。

    分化。分化啊。他想过，但也只是想过的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又和想过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譬如此刻，比起想自己的事，想未来会怎样，甚至想眼下难熬的痛楚，他的心轻飘飘的，反而是在想——

    黎星嘉你安慰我做什么？

    我分化了啊，眼下再不舒服，那也是中大礼包领奖过程中的一点小小的考验而已。又不危险，那么多人经歷过，段沅冉也刚刚经歷过，你安慰我做什么？

    你不难过吗？难过的不应该是你吗？你安慰我做什么？

    看到我分化，——连我都分化，我！

    平凡的，普通的外地少年林浅，那个排斥过你的，抢走过你的好朋友的林浅，嫉妒过你，在看到你被骂的时候毫无感觉的林浅，冷眼旁观你的反应自以为是的林浅，没想到会被你接纳私下窃喜的林浅，偷偷关注你的林浅，思想龌龊的林浅，凭什么可以分化，凭什么你不可以，凭什么。

    第21章

    然而，等到林浅第三次陷入半昏聩时，其他人还没有赶来。

    黎星嘉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对了，他不敢放林浅一个人，搀扶着他起来，但勉强走了几步，就感觉林浅脚下打滑，重量基本全都压在他身上。

    这个状态，还不如背着他走更方便。黎星嘉想办法把人移到自己背上，一手防止他掉落，另一手举着林浅的手机，盼能在过去的路途中找到讯号。

    林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口唇干燥，唿出的气息滚烫。

    好在这段路比较平，黎星嘉谨慎地踩过去，花了五六分钟才走到那不到百米的刚刚放手机的地方。

    手机不见了。

    看着做的记号发了几秒的怔，背上的林浅忽而焦躁起来，黎星嘉听见他牙关打颤，心跳也又急又乱，立刻要把人放下查看。

    林浅挣扎着从他背后滚下来，黎星嘉一时搀扶不住，就见他踉跄几步，倒在树脚下，仓惶地背身对着他。

    「怎么了，很痛，是不是很痛？」黎星嘉小心地握着手机，一面注意是否有信号，一面单膝在林浅身边半蹲下来。

    「黎……」林浅的声音又低，又含混痛楚，「你…………」

    黎星嘉凑过去，听见他说完：「把我……打晕……」

    黎星嘉眉深深拧起来，他看清林浅在干什么：

    对方用袖子包裹住手掌，然后隔着衣料用力咬紧他自己。

    这么痛？林浅对痛的反应已经超出了黎星嘉的预计，或许是因为事前没有做任何准备，所以才格外难捱。

    已经看见林浅齿间流出鲜血，而在血的气味刺激下，林浅那双平常清幽透明的眼睛雪亮无比，这会看去，隐隐竟是不太像人。

    黎星嘉再不犹豫，手刀利落，干脆地击在林浅颈后。

    他一把将软下去的林浅捞在怀里，定了定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突突跳得极重。

    这一番力气耗得不少，尤其刚刚打晕林浅那次，为了不让林浅多挨一下，他几近用了十成力道，手掌被反震弹得生疼，这会儿静下来，才感到自己也累得不轻。

    但没有功夫歇了，他找到之前找到信号的位置，用林浅的手机打了两次电话，第二次终于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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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短地说了林浅的情况后，那边一时镇住了。

    「我共享位置了。」黎星嘉疲惫地说，「把之前那个断掉，我手机不见了……」

    「好，我们马上赶过去。」那边当机立断，并告诉他，「手机可能是被猴子掏走了，你那定位一直飘忽不定，我们找了半天，越找越远，打电话也没人接。」

    黎星嘉把林浅挪过来，把外套垫在下面，让他平躺下来，拿着手机，时不时确认一眼位置共享没问题，那边正在逐渐接近。

    他的神经却依然没法平復。

    每隔一分钟查看一次林浅的状况，即使在昏迷中，也紧锁着眉。

    除了痛色，还感觉到他正在搏斗，分化，是一场自己与自己的战争。

    黎星嘉看了一会，还是感觉不忍，他把剩的小半瓶水拿过来，探探林浅体温，用瓶盖盛水，一点点尽量润湿对方干燥起皮的唇。

    山林里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颳了，四周静寂得能听见山石间涓涓流泉的低声，鸟儿恹恹地飞过，仿佛翅膀也被黏住了。

    要下雨了。

    不知等了多久，一直重复着同样节奏的黎星嘉耳朵轻轻动了一下，终于从他们来的方向，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人声。

    人不少。应该是全都来了，包括两个队友。

    不如叫他们先回家呢，这样的场面看了估计会难受的。

    他太累了，能放松下来的这时反而不再急迫，手里一直在摇的充当扇子的一片落叶从掌中落下，打着旋落在林浅衣摆上。

    山风起了。温度降了。

    黎星嘉眨了一下眼，有水珠落到他眼皮上，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一瞬暗了，噼里啪啦的雨点骤然敲下。

    「林浅！」「林浅！」「林浅……」

    「黎星嘉！」

    他站起来，朗声回答道：「这里。」

    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围在仍然处在昏迷中的林浅身边，紧张地检查他的状况。发觉只有外伤，唿吸平稳均匀之后，暂时放下心来。

    又问了黎星嘉几句话，确定林浅没有大碍，便匆匆忙忙安排轮流将他背下山。

    四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工作人员护送林浅，黎星嘉看着他们忙活，只觉那根一直绷紧的弦终于能放松下来。

    雨水穿透树梢，冰冰凉凉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抹了把脸，再睁眼看清时，罗越鸣和赵枭之站在他面前，一左一右地端详他。

    黎星嘉莫名，又莫名地被看得笑笑：「看我干什么？」

    「你看起来好累。」罗越鸣轻轻道。

    「嗯。」黎星嘉道，「是有些累。」

    他并不在意，这点累主要是精神上的，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什么鬼天气预报。」赵枭之一边一脸晦气地指责天气，顺手擦了擦脸上的水，递了个东西给他，「这么多人，一把伞都没带。」

    黎星嘉低头，一怔，随即大喜：「我的手机……你们在哪捡到的？」

    「就这么巧，不是开着定位么，飘来飘去的，有一阵恰好离得挺近，赵枭之就去找了。」罗越鸣说着说着有点幸灾乐祸，「我说，要对猴子礼貌一点，这傢伙显然一点都不懂礼貌，喏，你看他手。」

    赵枭之不自然地把手往后藏了藏，正色道：「先礼后兵懂么？」

    这插曲一出，黎星嘉也彻底从整整一下午紧绷的情绪里转了出来，他收好手机，一把拽住还想躲的赵枭之，仔细一看，上面确实有好几道细细的血痕。

    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看来今天这医院是怎么也躲不过了。」黎星嘉看着气恼，又气那猴子，又气没提防被猴子拿走手机的自己，又气这个为个手机冒什么险的傢伙，「消毒过吗？应该带了消毒的东西吧。」

    「酒精冲过……没事的。」赵枭之还想若无其事地带过，然而看黎星嘉那脸色，还是乖乖地闭了嘴。

    黎星嘉拾起那件给林浅垫后脑的外套，抖抖尘土，一左一右揽着两个同伴，三个人一起罩在那件外套下面，跟着前面的大部队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噼噼啪啪的雨声里，在雨落后泥土熟悉的腥气里，一步一步缓缓往山下走。

    雨落里，一行人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终于融入这幅整体的山水画卷里，模煳看不清了。

    第22章

    同一家医院里。

    一片是忙得火热，一片十分静寂。

    赵枭之放下挽高的袖子，黎星嘉和罗越鸣在一旁作陪，三人听着医嘱：

    「一个礼拜和三个礼拜之后要分别过来再打一针，别忘了。回去之后……」

    另一面，楼上的病房里，林浅已经在途中醒过来一次，好在他对疼痛的耐受度似乎已经上升了，没有再折腾，只是脸色异常苍白。

    好在这些都在段沅冉身上经歷过一遍，这些工作人员也算是身经二战了。要知道现在ao分化护理是高薪职业，这几位以后失业了还能换个赛道吃香。

    也算是因祸……不，因福得福。

    管理署的人来的很及时，车几乎和林浅一行同时开到医院，虽然出入已经很低调，可是特殊管理署那黑白配色的车和t字打头的号码牌走到哪里都没法真的低调起来。

    在管理署的人和林浅一行一起上楼之后，医院门口停着管理署车的目击照片就已经被人发到网上，这意味着本市今天又有特殊性别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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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殊性别需要登记，不可隐瞒，但不会针对普通人进行报导，只是联网可查。大多数人也是抱着凑热闹的心理，发发牢骚，表表羡慕，在本地网上热上一时，就跟一些公交车逼人让座被拍的实时热点一样。

    但很快有人发现了亮点。

    【咦，那被遮住的那辆车有点眼熟啊。】

    【我靠，不会吧。】

    【放大了看真的是，hsy的保姆车！[图][图]自行对比，它就是……】

    【卧槽谁分化了？谁？petrichor的谁？？】

    【不用急，分化瞒不了，一会尘埃落定就能查到了】

    【是林浅啊，我有朋友今天在医院挂急诊，她说三个人都看到了，只有林浅不在大厅，那不就是林浅。】

    【哇哇哇真的吗？？？我担中头彩了！一时都不敢信啊啊啊】

    【qaq宝宝你会成为大明星的！！！】

    【林浅也要飞升了。。。】

    【这个团是什么人品啊啊啊！两个抽中头彩的！如果林浅是o的话，他和段沅冉的cp岂不是要变美帝了！】

    【林浅肯定是o，他看着就特别o啊】

    【那倒也不一定，段沅冉……】

    【不过这团感情比我想的要好啊，林浅分化他们全都去医院了啊】

    【拍摄中途分化就一起去了吧，不过我朋友说，赵枭之也是急诊，他打的是狂犬疫苗】

    【？？？】

    【他拍摄途中被狗咬了？？？】

    【怎么这么惨啊我的之之……哭了啊啊啊】

    【有人欢喜有人忧，感觉又要迎接这家的大虐粉了，随地大小虐，卖惨第一名你怕不怕】

    【ls的，接你家被狗咬然后虐粉】

    【没同理心的人真可怕，那边队友分化，这边自担受伤，伤心一下都要被嘴虐粉】

    ……

    赵枭之打完针，三个人便上楼去了林浅病房外。彼时管理署的人还没离开，隔着玻璃窗，能看到他们收起探查用的设备，和医生说些什么。

    医生点头，过了会，有个护士拿着准备好的输液设备过来，推门进去了。

    等在门口的三个人都看到了吊瓶上的字。

    ——alpha分化专用营养液

    「林浅是alpha。」罗越鸣吸了口气，兴奋又羡慕，「我们有两个alpha了，黎哥哥，我们给段哥报个喜吧。」

    黎星嘉还未及回答，病房的门推开了，经纪人送管理署的人出来，看见他们三个站在外面，愣了下。

    管理署来的两个人看见他们，却是也停下来，其中一个灰色头髮，穿着入时的职员谨慎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探测仪。

    「屋里的检查残留罢了。」另一个不耐烦地催他，「他们还没，你没看到他们一辆车上下来的？要是有已经分化的，怎么可能待得住。」

    aa不相容，至于omega，几公里外就能感知到分化期的alpha，一定会退避三舍。

    管理署的人离开了，但能感觉到那个灰色头髮的还是有些疑虑，拐过走廊时，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经纪人跟他们说了几句客气的话，诸如最近要紧着林浅，他们目前的活动都会暂停，自己好好趁这段时间休息准备之类的。

    「这些话听着真耳熟。」经纪人走后，罗越鸣吐槽，「段沅冉分化之后也是这么说，说的好像一分化了我们就不是一个团的了一样。」

    「还有，刚刚管理署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黎星嘉因前面那句话微微发怔。

    赵枭之回答：「alpha领地意识很强，需要磨合很久才能勉强接受待在同一个空间，车里那种密闭环境，还是个刚分化的、不会控制自己的alpha，根本不可能。」

    这回轮到罗越鸣愣了：「什么？啊？那以后林浅和段哥必须分两辆车出门？」

    「大概吧。」赵枭之委婉地没有把话说死，诚恳道，「如果他们感情很好的话，应该可以接受吧。」

    经纪人打完一圈电话回来了，见他们还站在这，劝道：「回去吧，他现在也讲不了话，过三天稳定了就回去了，你们要是想探望，也明天再来。」

    黎星嘉透过窗口望进去，窗的位置太高，林浅的病床是被挡住的，看不见他的情况。

    「林浅家里人能赶过来吗？」黎星嘉问。

    「不能。」经纪人道，「他爸妈都是高中老师，还是带高三的，太忙了，距离又远，问了我说三天就好，就说那暑假再过来看孩子。」

    三个人都沉默了，过了会，黎星嘉说：「还是让我们进去看看他吧。」

    经纪人默了下，默许地从门口让开，抱臂站在外面，看着三个孩子鱼贯而入，围在林浅床边。

    黎星嘉……

    他轻轻嘆了口气。

    真是个好孩子啊，一个好队长的苗子。这样一个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可为什么偏偏不受粉丝喜欢呢。

    林浅不能说话，也仍然处在绵长的、拉锯般的轻微痛楚之中，但他已经能接受。精神在先前的搏斗中变得能够承受这种疼痛，而体魄似乎也已经得到了加强。

    分化，果然是毫不讲理的事情。

    眼皮沉重，不愿睁开，但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有人在给他做检查，有人给他清洗包扎手上的创口，过了会，感觉手上被扎了一下——完好的那只手，应该是在给自己输液。

    他现在五感无比地敏锐，却又有些烦躁于这种敏锐，尚没有习惯处理繁杂的大脑，只能一样一样挨个去分辨、识别、归类。

 第39页

    首先是嗅觉，他第一次感知到了自己的信息素，墨水味的，林浅忍不住想苦笑，连分化了都不忘做个书呆子。

    触觉。

    味觉，嘴里血的味道。

    他舌尖抵了抵刚生出来的犬齿，齿尖锋利，是狩猎者的风格。

    是alpha。

    怪不得，先前有那一么一阵子非常危险，他居然想咬、咬……

    幸好，幸好。

    听觉。

    先是机械工作的声音，然后是近处的脚步声，更进一步的，安静中的唿吸声，心跳声。

    然后蔓延到门外，走廊上的脚步声，交谈声，空调外机的运作声，窗外大道上的车声……

    可以随意地延伸，也可以随意地收回，这样试过一回之后，林浅察觉到了其中的方便，愕然之余，又有种莫名的畅快。

    就好像打开了观察世界的另一个维度，原来是这种感觉。

    原来是这样，难怪要经受这样的一场考验，如果奖赏是这个的话，他现在终于能真正明白那种人们对分化的强烈嚮往。

    然后他听见了黎星嘉的声音。

    「……林浅家里人能赶过来吗？」

    「还是让我们进去看看他吧。」

    就好像突然从九万米的高空坠落，烈火炙烤过的石头突然被浇上一桶冰水，林浅从飘飘然的状态回落到地面上。

    倏然为这份快乐感到，无比的可耻。

    听到脚步声走近，他急急地在内心的挣扎中睁开眼睛，待看清那人，开口便想要道谢与道歉，却忘了自己此时无法说话。

    黎星嘉却是神色俏皮地站在他面前，弯下腰来看他，语带打趣：「噹噹噹噹！林小浅，恭喜你分化成alpha！」

    「礼物——」他当然没带礼物，手肘搡搡旁边的赵枭之，示意他接着唱戏。

    赵枭之路过被cue，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微笑，毫不犹豫地真诚朗诵：「送你三千万，千万要开心，千万要幸福，千万要健康。」

    「林浅！」罗越鸣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状，看林浅嘴角抽搐，立刻安慰，「没事，你不用急着说话，我们知道你很感动，过两天出来一块打球啊！」

    林浅能说什么呢，被这么一打岔，他想说什么都得给忘了。

    只能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示意他领了这份好意。

    「本来想跟段沅冉说让他提前惊喜一下，不过没来得及。」黎星嘉道，「管理署应该已经公布了，赵枭之你查查是不是。」

    赵枭之淡淡道：「已经上热搜了，主榜第一。」

    林浅默然，对于自己分化后会得到什么，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热度？名利？

    可听了黎星嘉那句话，他只是想：傻子，段沅冉可不一定会因为队友分化而惊喜啊。

    黎星嘉。这么傻的人，只有你一个吧。

    第23章

    段沅冉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那个在录制期间震动过一次的手机，不意外地，看到的未接来电来自「黎星嘉」。

    他不禁微笑了一下。

    上次打电话来是什么时候？半个月前？或许还要更久……黎星嘉好像已经没有给他打电话的习惯了。

    想到这里，他唇边的笑慢慢凝固了，原本要将手机收回口袋的动作停住，左右看看，四下没有摄像机，便按下了回拨键。

    「嘟——」

    「嘟——」

    没有人接电话。

    段沅冉那张阴柔美丽的面孔，面对镜头时总是习惯性地带着一丝拘谨和羞涩，这令粉丝始终对他保有素人滤镜，觉得他那份温吞、不够主动的性子是需要被人保护的天真，而不会对他要求更多。

    即使在前辈的节目上不会说话、不会争取镜头也没事，那是前辈的节目，自然会给他一些足够讨巧的露脸机会，譬如有年轻偶像人设是善于媚粉、在镜头前表现时，前辈会cue他也撒个娇，两个人比试比试。

    他不需要做什么，因为总会有人替他做好。而对于粉丝来说，自担被溺爱呵护、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喜欢，本身就是一个非常讨喜的人设。

    只是，此刻，那双平常总是卧蚕深深的笑眼里，平白多了一分阴霾。

    一分而已，却把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给改变了。

    段沅冉握住手机，稍等了会，又打了一个过去，这次将手机贴在耳边，完整地听着那中断为忙音的通话。

    忙音——

    黎星嘉把他的电话挂了。

    是在忙吧，在忙什么呢？段沅冉想。哦，或许在复习，他不是很爱学习么。

    没事的，等他有空，看到未接来电就会打回来的。段沅冉垂下眼，重新把手机揣回口袋里，迈步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他重新整理了一下仪容。

    有两个录制同期节目的艺人边说笑边进来，他心中立时微微紧张，打开水龙头，装作低头洗手没有看见。

    但别人可不会装看不见他。

    「哎，小段，刚还聊到你呢。」

    「前辈……」段沅冉忙像刚注意到他们一样，转头向二人疑惑笑笑，「聊到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不是热搜第一是你们公司又有练习生分化了吗，你不知道？你先一休息就立刻出去了，还以为你也是急着吃瓜呢。」

    「啊？」段沅冉愣住一会，才不可思议道，「我们公司？分化？」

    「对啊，刚跟夏哥聊呢，夏哥看了你们公司群，说那个练习生就是你们组合的。」

 第40页

    我们组合的，分化。

    段沅冉立时想到黎星嘉的电话，他脸色一白，难道？

    各种古怪的感觉就像耳朵被逐渐上升的水流堵住，渐渐听不清。他想伸手去拿手机，想立刻再打电话回去，想马上订一张回南城的机票，但是……

    「抱歉……」他艰难地开口，正要当着前辈的面不礼貌地、急不可遏地去看手机，却被接下来的一句话拯救了。

    「……叫什么，林浅是吧？」

    堵住耳朵的水流唿啦啦退去，他又能听清了。

    「小段，你那是什么表情？」前辈也疑惑了，挥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是录时间太长闷坏了？」

    ——这话要是换做对其他任何一个参与录制的艺人来说，可能都是羞辱。录制节目，正是要争取机会表现的时间，怎么能说「闷坏了」？

    但对段沅冉，那就是一句正常的关心。谁叫人家命好、连表现不好都是人设，粉丝都喜欢得紧呢。

    他们这些没那种命，只能靠卖艺混到中年的，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没事。」段沅冉回过神来，「嗯，林浅，林浅是我们团的。他分化了？哇……」

    「恭喜你啊，你们团这下是註定大火了。」前辈又客套了两句，便进去里间放水，留段沅冉一人怔怔看着镜子。

    不知在想些什么。

    ***

    林浅休息了十天才在公司露面。

    他出现时，黎星嘉差一点没认出来。正想着这是哪个团的新人，那「新人」背着书包，一晃一晃来到了自己面前，站定。

    他便也莫名其妙地站定，心里摸不准是来打招唿还是问路，并略微惆怅的想，现在公司进的新人真是越来越高了。

    「黎星嘉。」

    这声音一出，熟悉却又不同，黎星嘉瞪大眼睛：「等一下，你不会是……」

    林浅一把扯下黑色口罩，分明是满面笑容，眼神却有点无奈：「你果然没认出我。」

    赵枭之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摊开一只手，做了个「拿来」的手势，林浅皮笑肉不笑地沖他扯唇，掏出手机转帐。

    赵枭之的手机响了。

    「xxx到帐50元。」

    黎星嘉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赵枭之手臂上：「好啊，你们拿我打赌。」

    那作势是重的，落下是轻的，还特意避开了划伤和打针的位置，尽管那点伤口早就看不见了。

    赵枭之一看就十分受用，顺势倚在护栏上，凑过去跟黎星嘉说话：「别生气哥，这钱请大家喝奶茶，超出来的我补。」

    黎星嘉本以为是请他们几个，等他直接给店家打电话，才明白他是要请所有练习生、包括工作人员。

    「你一个人请？」黎星嘉倒是挺认可这个主意的，只是觉得请大家的费用，还是五个人一起a比较妥当，赵枭之要请，可以就请他们自己。

    段沅冉分化之后，他们就请过一次，林浅自然也该来这么一出。

    「你就让少爷当大款吧。」林浅淡淡道，「他就是个财神，刚刚在楼下等你无聊买了一张刮刮乐，中了一万块。」

    黎星嘉：「……」

    「好吧，财神。」

    黎星嘉实在震撼，赵枭之把那个还没兑奖的刮刮乐给他玩，他就站在那里，拿着刮刮乐，一会对光、一会背光地研究。

    「哥，你看你要喝哪个。」他们几个的是单独订的，赵枭之甚至遥遥千里给段沅冉也点了个外卖，这边问了林浅，群里问了罗越鸣，就剩下黎星嘉还没定了。

    两个人都靠在围栏上，黎星嘉倾身低了点头，去看赵枭之手机。

    赵枭之的手看似随意地搭着栏杆，黎星嘉只是站在他旁边，但从林浅的视角看去，那只手便是放在黎星嘉身后、仿佛搂着他一般。

    要说这两个人平常更亲密的举动都有的是，但不知为何反而没有这个无声的举动更让人注意。林浅微眯了眸，有一种危险的感觉正在滋生、叫嚣。

    ——那是alpha占据领地的天然本能，在和无能软弱的内心互相撕咬。

    「要不这个。」看黎星嘉纠结良久，赵枭之观察了会他眼神，主动指了一个，「中杯，半糖，去冰？」

    「可以。」黎星嘉点头，看着赵枭之点了两杯一样的，笑，「你不喝全糖？」

    「懒得再点一次。」

    林浅冷眼，看着这两个人彼此之间完全没有安全距离概念的打闹，忽而牵唇。

    黎星嘉注意力全在对话上。

    林浅，这位近在咫尺的、分化刚刚十天的alpha，他所带来的暗流涌动，感受不到其敌意的beta少年，从头到尾无知无觉。

    alpha预备索然无味地移开视线时，另一个人略抬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那算不上个警告，林浅知道赵枭之从未把自己当成过对手。

    但同样的，他也没有把赵枭之当成过对手。

    他们都明白，真正有威胁的对手，从来都只有——

    段、沅、冉

    林浅对赵枭之比了个口型，看着他面色瞬时淡下来，自己却也并不感觉得意。

    扬唇笑笑，这一笑是嘲笑赵枭之的苦心经营，终将在那个人回来之后白费。也是嘲笑自己，至少赵枭之敢踏出那一步，而他永远躲在自己的乌托邦里，注视着他们的起起伏伏，做一个註定的——

    局外人。

    第24章

 第41页

    等罗越鸣来了，奶茶也差不多时间送到。

    四个人一起去把奶茶分给了各个同事，一路自然是收穫了不少「恭喜」之声。

    但更多的，还是对林浅默默的打量和凝视。

    林浅性格安静，在公司谈不上什么人缘，故而一路寒暄招唿都是黎星嘉做的。

    林浅因为习惯了这点，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只是回去的时候，他落在后面一步，蹲下繫鞋带时，意外地听到后面已经紧闭的休息室里的对话声。

    来自那些刚刚满脸堆笑地接过十多杯奶茶，真诚恭喜他们大红大紫的人。

    「那黎星嘉真是个傻子，公司卸磨杀驴他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假模假式充队长。」

    「林浅都飞升了，还能领他的情么，保不齐在心里怎么笑他呢。」

    「队友接连分化，本来就说明他快要滚蛋了，他愿意怎么样，咱们也管不着啊。」

    「话，话别说那么难听，黎星嘉人挺好的。」

    「人好不好长在别人嘴里，他再好，别人看不到，还说他不好，那我看他也就是不好了。」

    「再说，我们跟他也不熟，谁知道他的真面目呢？」

    「哎你别说，这家奶茶确实不错……」

    林浅用力繫紧鞋带，手背青筋渐渐绷起，他闭了闭眼，在心里倒数了十个数。

    「alpha分化后的第一件功课，就是要学会控制自己。此时容易暴躁、愤怒，而你们的力量又远超常人，稍有不慎就会造成糟糕后果，因此绝不能轻易生气。」

    「当感觉愤怒快要突破阈值时，在心中默数，感受怒气消退，告诉自己这都是信息素的影响。只有学会控制自己，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alpha。」

    对不起，我并没有能够冷静下来。感到愤怒，也不是因为信息素。

    林浅转过身，一把推开那门。

    吱呀一响。

    满屋子的无所属练习生，有的坐着玩手机，有的在聊天，听到声响，都齐齐抬起头看过来，看到他孤身一人去而復返，都是讶然不解。

    他踏步进去，环视一周，先从那个第一个开口的人开始，三两步走到那人近前。

    那人不得其解，只得先堆起满面笑容，然而马屁还没拍出口，就见眼前的alpha噼手夺走了……他手中的奶茶。

    「？」

    准备好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本来还想抱一抱大腿，哪知林浅突然发难。而这时想要翻脸找回场子，却被气势镇住，舌头打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浅按照顺序，走到下一个人面前。

    「……」

    整间休息室里，人人面面相觑，就看着林浅这么一个个的走到自己面前，挨个把奶茶扔进垃圾桶里。

    没有人反抗，也没有人怒骂。

    而到后面，每个人心里已经意识到了点什么，就更怯了。

    林浅办了他想干的事，心里也知道这事很可能流传出去，造成一些说不清的后患。

    但他就是非这么做不可。因为是alpha，要控制愤怒。因为是爱豆，必须谨言慎行。但他就是非来这么一出不可。讨厌他就讨厌他吧。

    林浅漠然扔完最后一杯奶茶，一个字没说地转身出去了，门在他身后被砰地合上，震得屋里所有人一抖。

    所有人缓缓看向唯一一个没有被发难的人——林浅唯独没有从他面前经过，他不可能是大发雷霆偏偏错漏一处，只有可能是故意的。

    「我就，就说让你们说话别那么难听。」那人战战兢兢道，「alpha都，听力很好，你们是都不知道吗？」

    整间屋里陷入难以言喻的沉默。

    先不说没想到林浅能听见，就算他听见了，又怎么样呢？谁能想得到，这个出了名的独来独往，性子文静，自尊心强的林浅，能为黎星嘉打抱不平干出这么滑稽的事情呢？

    一些会网上冲浪，恰好冲到过petrichor那片海的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不是应该关系不好的吗？

    ***

    这些事，黎星嘉都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林浅悄无声息地踏上他们那层，正看见黎星嘉在走廊窗口吹风，看到他出电梯，便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林浅不自觉地攥了攥掌心，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紧张。

    「过来，过来聊聊。」黎星嘉拍拍身边的塑料椅，他那架势依然跟从前一样，仿佛面前的林浅，依然是那个刚来公司，处处拘谨的小豆丁。

    林浅感觉喉间微堵。

    四年前林浅为没有得到而耿耿于怀的待遇，如今的林浅还是得到了。

    「聊什么？」

    「我只是猜，你可能有话想说。」黎星嘉道，「段沅冉那时候回来，就拉着我聊了很久，所以我觉得你可能也需要。」

    「啊。」

    「感觉还好么，眼中的世界还是从前的样子么，会不适应和别人的相处么。」黎星嘉漫声数着，带着暖意的眸子瞥过来，「单从外表看，你比他变化还要大。林浅，至少这段时间，你有什么事还可以找我聊——」

    「你真的要走？」林浅声音不自觉地抖着。

    他的声音也变了，整体的key比之前低不少，因此那原本清亮的少年音变了些，像缓缓弹奏的大提琴。

    黎星嘉顿住，过了会，他坦然道：「啊，是在考虑。」

    他这样坦然，有一大半是因为面对的是林浅，林浅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早慧而冷静的少年。

 第42页

    林浅也知道他这样直白，是出于信赖。

    而不能辜负信赖的自己，即便心狠狠地坠下去，也不能表露半分。

    于是，他看着半空虚焦一点，只是轻松道：

    「这样啊。」

    心头另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留住他，留住他。离开团队段沅冉和赵枭之依然能以朋友的身份在他身边，而他林浅只会百分百消失在黎星嘉的生命里。

    可他不能暴露缘由。哪有一个还结交不久的朋友，会拿着友情作要挟，非要朋友放弃前途陪自己走另一条道呢？

    但是他分量不够，有人够啊。

    「可是段沅冉呢？」林浅微笑着说，他笑的很奇怪，其实在这个时候笑本身就很奇怪，可是他此刻意识不到，「你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出道吗？」

    说毕，他紧紧盯着黎星嘉的表情。

    可黎星嘉对段沅冉的反应并没有林浅想像中那么大。

    「嗯？」黎星嘉抬手，吸了几颗珍珠上来，嚼嚼嚼，然后目视前方，边想，边慢慢地开口，「可是，我已经长大了。」

    「我已经，不能那么任性了。」

    「但段沅冉还是很任性啊。」林浅干涩道，「他要是说你走就跟你绝交呢，你会揍他一顿吗？」

    黎星嘉有些诧异：「……倒也不是说他绝对干不出来，但是，他至少先回来再说啊。」

    黎星嘉伸了个懒腰。

    「想法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等他回来，也许他的想法已经变了呢。」

    「不会的。」林浅脱口道。

    黎星嘉眨了眨眼，看他。

    林浅慢慢吐了口气，他忽而意识到，黎星嘉说的是对的。段沅冉这个人……真的很难说。

    但是，他都因为身为朋友而很难感知到的「难说」，黎星嘉又是感受了多少冷遇，才会有所动摇？

    第25章

    他们又交谈了一会儿，林浅说自己并没有什么需要倾诉的事，他说，那都是段沅冉矫情。

    黎星嘉笑。

    「他是那样的。」黎星嘉道，「不过你会这么说我还挺意外的，你不是一直很欣赏段沅冉嘛。」

    「我只是曾经被他的脸矇骗了。」林浅无奈，「而且我怀疑你也是，不然为什么唯独对他那么宽容。」

    「段沅冉确实长得很好看，不过我对他宽容……」黎星嘉顿了顿，他发现自己也想不起来具体是因为什么，可能只是长期相处下来形成的习惯吧。

    「嗐，你也不用想理由了，就是因为脸。」林浅道。

    黎星嘉只觉得好笑：「他要在这，肯定要生气了。」

    「管他呢。」林浅有一种好不容易找到时机，肆意发泄对段沅冉的不满的畅快感。

    顿了顿，他决定趁机夹带私货：「如果他回来之后还是那样对你，不回你电话不理你的，总是『忙』，那你也不要总是找他了。我很……」

    林浅顿了下，改口道：「除了他，我们都很有空，绝对不会像他那样不接你电话的。」

    黎星嘉笑：「首先申明，他也不是总不接我电话，其实我也经常没接到他的电话，我们都有各自的事忙，一时被冷落其实没什么的。」

    「然后，小浅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很快，你就会像段沅冉一样忙了呀。」

    ……

    对黎星嘉的话，林浅彼时还只是一怔，可能是因为脑子里根本没在想那些事，他完全将「自己会得到段沅冉同等待遇」的可能性抛在脑后。

    也是下意识不相信，和长久的思想钢印。队里没有人会比得过段沅冉，已经成了他的思维定势。成功分化的极优性alpha，无论长相身材还是身份都是被演艺圈买股的存在，连赵枭之都被压一头，谁能抢走他的风头。

    他既认定没人能抢走段沅冉的风头，更不要说相信自己可能办得到了。

    可现实，往往就是朝着最不可理喻的方向狂奔。在林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莫名其妙地接到了无数自己意想不到的美妙资源，甚至比段沅冉更强一筹——

    段沅冉得到公司力推的前辈主持的综艺常驻，需去到首都，而他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地获得本地政府的公益推广，不仅从天而降全国性质的曝光，还能落个热心助推公益的好名声。

    段沅冉得到几支国民快消的短期合作，这个他们都知道能大赚一笔。对于还是学生、零花钱有限的林浅来说，这个还是很羡慕的。

    然而没过多久，因为那支公益gg反响出乎意料的热烈，也有好几家gg商找到了公司，要和林浅谈合作。

    甚至有他喜欢的国民音乐人在上节目时，提到想找谁拍mv时，提到了林浅的名字。

    而因为这些资源倾泻式的追捧，以为自己和段沅冉还有很远的距离的林浅，不知不觉，在网上的舆论中，已经隐隐有并肩乃至超越之势。

    【后来者居上，虽然粉丝应该还是段沅冉的更厉害，但林浅来势汹汹，段沅冉声势自然就感觉下去了一截，有没有。】

    【原本以为没人能威胁到段沅冉的，现在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段沅冉靠脸就能吃一辈子，林浅虽然也好看但还是差一截，我站段沅冉。】

    【切，段沅冉有天后点名拍mv吗？为什么天后就能看上林浅，说明林浅才叫长了一张有故事的脸！爱豆能当几年，最后都得去拍戏，林浅肯定能笑到最后！】

 第43页

    【林吹真心疯了，天后点名肯定是营销团队在背后打点好，帮忙造势的，不然谁认识你啊真的是……皇得要命，拿了一把资源xx榜还是不如段沅冉，资质不如就是不如！】

    【讨厌林浅，拿了公司资源转头踩队友一脚，要不是段沅冉先火了谁看得见你，吃了段沅冉的红利还嘴硬】

    【段粉太扯淡了，林浅的资源那是公司层面够得着的吗，明明吃公司资源的是你家还说别人皇】

    【段解，林解别吵了，咱们双top行了吗？只有我心疼赵解，好好的稳top就这么掉队了，话说之前谁能想到是林浅对段沅冉有威胁】

    【混战就别再拉一家过来了，赵粉才是最疯的，何况这段日子先被段粉踩后被浅米超，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呢，别惹他们了乖】

    【嚯，大家有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又悄悄地隐身了】

    【懂，黎星嘉呗，晋西北乱成一锅粥这都没人顾得上骂他了，算他运气好，不过你们可千万别因为忘记他真让他蹭出道了我说】

    【大哥，你又说他隐身了你又提他，这叫隐身啊？】

    【够了，我心疼罗越鸣】

    ……

    就这样，悄悄地，在铺天盖地的关于「林浅和段沅冉之争」的声量里，在「这个夏天註定属于petrichor」的共识中，段沅冉也结束了数月的首都之旅，终于携无数跟机的站姐，踏上了回南城的飞机。

    ***

    黎星嘉最后检查了一遍卷面，尽管他用一半的时间就答完了题，依然等到铃声响才肯交卷。

    监考老师先是觉得他有一点眼熟，监考过程中就时不时盯着他看一会儿，只觉得越看越像；

    可是他特意走近了，看到这个学生答卷速度和卷面都非常漂亮，又排除了自己的想法。

    ……真是想得太多了，那种练习生小爱豆怎么可能会来参加省赛。

    黎星嘉拿着自己的东西出考场，刚出校门，就被两个同校同学围起来。

    「第五题是不是选a？」

    「最后那道大题答案是什么？」

    黎星嘉其实饿得很，只想立刻去觅食，但同学热情，他也只好边回忆边跟他们对答案。

    「第五题是选b。」

    「最后一题……」

    两个同学一人欢喜一人忧。

    「大神，怎么会是选b？」

    「耶，我对了！」

    「我也不一定对啊。」黎星嘉嘆了口气，干脆邀请他们一起去吃饭。

    「那一定要让我们请客。」

    「谦虚了谦虚了真的是，大神你就是标准答案啊！」

    这两个人都跟黎星嘉一起完成参加过高一时的赛程，因此对黎星嘉无比迷信，尽管他根本没有参加高二前期的培训，依然认他是学校唯一的种子选手。

    黎星嘉其实并没有太在意成绩，他卡在最后时间点补报名，只是想找找手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手生。

    他既然想好了，要做出最理智的决定，那就要试一试同时把两条路都走到极限。

    奥赛要参加，保送名额要竞争，自主招生考试也要拿到资格。

    与此同时，他还要参加出道前最后一个团综的录制。

    那是黎星嘉给自己的最后期限：这档团综是舞台＋记录＋日常的形式，往年公司都用这种方式推出新人。

    这样的团综就是他最后的吸粉机会，假如还不行，那也正好不留遗憾地目送伙伴们出道。

    这样也是一个相对完满的结局吧？

    不论他出道与否，他都会祝福petrichor，petrichor永远都是他的团。

    在这个夏天，一定会有一个答案。

    走到那间小饭店门口，黎星嘉还是没能说服非要请他吃饭的两位，正在无奈时，旁刺里忽地蹿出来一个人，拽着黎星嘉就跑。

    黎星嘉：！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家的粉丝终于恨他恨到跟踪寻仇来了，好在很快认出了这人，哭笑不得。

    「干什么干什么。」

    好在对方还算识相，没多久就甩脱了人，还刚好带他拐进了一间kfc。

    刚刚那间小饭店都没空调，也算在黎星嘉想走人的重要理由里，kfc里别的不说，空调先开得足足的。

    「这次就看在空调面上原谅你，下次吓人就没这么容易了我说。」他习惯性地恫吓赵枭之，对方也习惯性地露出乖巧的笑容。

    来都来了，就放纵一回。

    黎星嘉一边吃，一边听赵枭之说话。这人显然是不饿，很可能是在家里待烦了突然心血来潮出来的，昨天看了他准考证，就给他摸到这边来了。

    也是巧，也是运气好。

    「你也敢这样随便出门哦。」黎星嘉打量他今天的打扮：一件黑色印花短t，颈上戴了根金属链，手腕上也是同类型的配饰，居然不是抓了顶帽子就出门的。

    但他「随便出门」的定义，当然不是穿拖鞋睡衣，而是不做伪装。

    不做伪装也就罢了，还收拾得这么闪亮，就这么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频频回头打量。

    「也不怕人认出来？」

    赵枭之耸耸肩，从背包里翻出来一件蓝幽幽的，很眼熟的衣服。

    那是一件e了么骑手服。

    黎星嘉差点呛住。

    「有才……」良久，他幽幽道。

    其实和朋友在一起也没什么非说不可的话，就算很久不说话也没关系，当习惯了一个人在身边的时候，这个存在是让人安心的，情绪是正向的愉悦的，自然就会不断地产生想待在一起的念头。

 第44页

    这也是为什么如果经常找一个朋友玩，那么就会更容易下次还找他而不是别人，人都是习惯的动物。

    除了习惯以外，还有一个原因，让黎星嘉更多去关注赵枭之。

    他觉得赵枭之应该是有一点失落的，这段时间。他本是天之骄子类型的人，从来都没有被人忽略过，偏偏最近因为队友接连分化，客观上变成了被人同情的、失意的一方。

    他和黎星嘉的联结反而因为这一点而加深了。黎星嘉觉得，自己能懂得他的心情。

    就这样，两人吃完饭又去逛了逛附近的商场，路上赵枭之套上那件e了么骑手服，又不知道从哪变出两辆电瓶车，和黎星嘉一人骑一辆，大大方方地招摇过市。

    不得不说，的确瞬间安全性＋100。

    下午都没事，外面太热，找了个甜品店又坐了会。

    「要不要去看电影？」赵枭之问，眼睛瞥着旁边黎星嘉的手机屏，不禁微微眯起，「哥……」

    轻声唿唤，试图把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回自己身上。

    「电影是没时间了。」黎星嘉直接把手机给他看，语气欢欣，「段沅冉改签了，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

    赵枭之偏头看看他，很轻地「啧」了声，不太情愿地低头：「那我们现在就得回公司了么。」

    黎星嘉心一软，想到他现在可能自尊心受挫，不但不愿见段沅冉，甚至见林浅和罗越鸣都有些怏怏不快，不禁声音放软了些：「那晚上录完我陪你去看电影好不好？」

    bingo，赵枭之心中此刻是漫天飞舞的金色特效，但他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似乎还有一点委屈地，轻轻点了点头。

    第26章

    回到公司，林浅、罗越鸣已经先在了，两个人拿着气筒在打气球，脚边已经堆了一地的气球。

    沙发上堆着彩带和其他的装饰物，还是段沅冉喜欢的赛车主题风格的，屋里还循环着段沅冉在《urbanmusic》上唱过的歌单。

    赵枭之跟在黎星嘉后面进来，环视一周，奇道：「怎么，今天段沅冉生日？」

    林浅扔给他一个气筒，没好气道：「明知故问，快点一起弄。」

    「是啊，我俩忙了好久了。」罗越鸣道，「就光顾着吹气球了，算了，气球已经差不多了，赵枭之你把这些粘上去，一会我来弄彩带。」

    他煞有介事，安排的好好的：「林浅你弄完休息一下，然后要是有空去把段沅冉那个吉他拿过来吧，等会逼问他这么久不练是不是手生，让他给粉丝弹一段。黎哥哥，」

    他看见笑着看着自己的黎星嘉，脸红了红，把话说完：「……你随便坐，随便玩。」

    「好公平啊～」赵枭之感嘆，倒也没有异议，认命地搬了梯子过来当苦力。

    黎星嘉笑着揉揉罗越鸣的捲毛：「不错啊，小鸣这小队长当的，挺像模像样～」

    罗越鸣脸更红了，默默躲了一下，捂着头顶小声道：「会长不高的。」

    对罗越鸣，黎星嘉习惯摸摸头了，主要这个弟弟以前很少会躲，眼下看他抗拒，自然就收手了，只是有点惊奇。

    「你最近长高了不少呀。」黎星嘉突然起劲，拉着罗越鸣站起来，「来来来，再量一下。」

    就这间屋子的一角，就有罗越鸣以前量身高的痕迹，以前有段时间黎星嘉很热衷于给他量，但一直变化很小，罗越鸣因此怏怏不乐，后来就很久没量过了。

    罗越鸣乖乖地背靠墙站好，黎星嘉拿了本书卡了一下，记号笔点了个点。

    「接近一米七五了。」黎星嘉惊喜道。

    罗越鸣抿着嘴，绷了一会还是没绷住，笑出了声：「黎哥哥，我知道的，我在家量过了的。」

    「恭喜你啊。」黎星嘉笑，「我就说嘛，小鸣这种长得晚的，才是潜力股呢。」

    「等会段沅冉进来，搞不好要社恐发作了。」赵枭之嘆了口气，「『离开才几个月，怎么一个个我都不认识了？』」

    「没事，还有我们俩呢。」黎星嘉放回捲尺，过去和他一块粘气球，「倒是他，别是长到一米九了，变得让我们都认不出就好。」

    林浅和罗越鸣下意识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黎星嘉最近，是否有些太顺着赵枭之的毛捋了？

    他们彼此之间都太熟了，其实赵枭之讲话，一直都是那个调调，换了往常，黎星嘉会跟他闹，跟他怼，因为知道只是开玩笑。

    而现在，黎星嘉好像很容易把他的话当真，很少玩笑，倒像是惯于哄着他了。

    怎么的，怕他玻璃心？赵枭之……玻璃心？

    你别是个演员吧，是私底下偷偷演成什么样了，才把黎星嘉变成这样的。

    林浅冷冷扫过那配合默契的两人，倒是并不太意外，他早该想到，赵枭之一定会趁着段沅冉回来之前的时间做点什么。

    也挺好。

    林浅起身，越过那二人，去乐器室拿段沅冉的吉他。

    自己反正是不会下场的了，那看看别人的热闹又有何不可，段沅冉见到大家不同以往的相处方式，又会有什么反应，他还真是有点期待了。

    段沅冉的吉他一直就放在练习室，他出这趟长差时走得匆忙，来不及收拾东西，而他对那把吉他又宝贝得很，从来不让别人碰。

    因此有好几天时间，吉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随手一搁的状态，积了灰也没人收。

 第45页

    有一天晚上，收拾房间的工作人员顺手给收了，这倒是让大家都松了口气。就算段沅冉回来想起这茬又膈应了，他也不能找保洁的麻烦吧——之前罗越鸣就碰了一回，愣是被从七楼追到十三楼，从此谁也不想因为吉他惹他了。

    可是真宝贝的东西，又怎么会不记得找人帮忙收一下呢。林浅从角落里拿起那琴盒，拂了拂上面的灰，对段沅冉这个人的不以为然又加了一层。

    ***

    原本的计划是段沅冉五点落地，四十分钟车程到公司，在公司短暂地录上半小时左右，然后大家一起出发去吃火锅。

    房间布置好后，按理最多等上一个小时，但首都那边天气状况影响了航班，延误了四个小时。

    段沅冉肯定在那边吃过再上的飞机，他们这边先是打算靠零食填填肚子，后来看这火锅确实吃不成了，还是点了外卖。

    等了又等，原本的兴奋被耗尽，黎星嘉掏出书来看，看着看着有些昏昏欲睡。周围几个也是没精打采，林浅半躺在独立的一个长沙发上刷短视频，赵枭之在玩塔防小游戏打发时间，罗越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他玩。

    看着看着，黎星嘉的意识渐渐模煳，书从他手上掉下来，眼睛半开半阖，还是睡着了。

    地上铺着地毯，书掉在地上声音很轻，但另外三个人还是都迅速地看了过来。林浅条件反射地把声音按低，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耳机。罗越鸣把书从地上捡起来，研究了一下封面，捡了条没用上的彩带当书籤卡在黎星嘉之前看到的那页。

    赵枭之拿了件外套过来搭在黎星嘉腿上，沉默地端详他。

    睡着的黎星嘉面容恬静，即使化妆师给他选择了深一色号的粉底，眼下依然能看到淡淡的青，显然是很多天没有睡好了。

    他的唇角不知什么时候沾了点墨色笔油，俯身看的人轻轻拿指尖碰了碰，那墨迹还未干，在接触的点蹭开，于睡着的人唇边和对方的指腹拖出同形状的痕迹。

    赵枭之重新站起，捻了捻自己沾染墨痕的指尖，细腻温热的触感好似还和那墨迹一样停留在那里。

    他眼里的晦涩，在罗越鸣看过来时已归于淡定。而在他身后，林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下手机，面容冷肃，眼神像刀子一样，在他的气场压迫下，周遭的空气好似要结成实质的冰场。

    那是林浅头一次展现出alpha的攻击性。

    黎星嘉无知无觉地睡着，罗越鸣隐隐感觉到什么而不知所措。

    赵枭之不受其扰，落下眸，顺手将黎星嘉腿上滑落的外套往上牵了牵。

    黎星嘉睡梦中嘀咕了一句什么，唤起赵枭之一声轻笑。

    他贴着黎星嘉坐下来——大摇大摆、理所当然地，霸占了他身边最亲近的位置，坦然回视着目光冰冷的林浅，并在对方的目光中，慢慢地摩挲着旁边人柔软微温的髮丝。

    一点一点地，让黎星嘉的身体也倾向他，脑袋也渐渐垂下，落在他肩上。

    林浅唇抿紧成平平的一道直线。

    这位置，从来就没有说过不可以占。既然他占了，就是他的，胆小鬼，没有嫉妒的资格。

    他的哥哥，此时安然地睡在他肩头，髮丝垂落，看不清侧颜，胸口随着唿吸均匀绵长起伏，温热的气息很轻地落在手臂上，痒痒的。

    赵枭之就这样静静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连罗越鸣都察觉了不对，低下头给对面的林浅私发消息。

    【你不觉得赵枭之有点怪怪的吗？】

    林浅冷笑，表情有些怜悯。

    【你才知道】

    他打出这几个字，又一个个删掉，重新写。

    【你还小，这不是你应该承受的】

    【你现在的任务是写暑假作业】

    罗越鸣：【！！！】

    他又不傻，有林浅的暗示，加上自己的观察，多少也能懂一点，只是，林浅说的没错，这个可能的答案实在不是他的小心脏能够轻松承受的。

    罗越鸣收回那落在赵枭之和黎星嘉身上的视线，他实在越看越心惊，索性还是别看了，就当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但是，林浅哥。

    【初三暑假没有作业。】

    林浅：「……所以你还小。」

    黎星嘉惦记着要接段沅冉，睡得并不沉，隐约还记得身处何处、要做什么。

    但是周围出奇的安静，慢慢精神就懈怠了，迷迷煳煳可能睡了很久，直到有人轻轻推他。

    「黎星嘉，黎星嘉。」

    黎星嘉揉揉眼睛，发觉一边脖子有点酸，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靠在别人身上睡的，忙直起身子，问推他的林浅：「段沅冉到了？」

    「嗯，到车库了，咱们快准备准备。」林浅简单地说，又指了指另一人，「这个就你叫醒吧。」

    黎星嘉看向身边熟睡的赵枭之，这傢伙跟睡懵了似的，倒也不用他叫，和林浅对话这动静里，眼睛已经慢慢睁开了。

    「……哼？」赵枭之困顿地坐起来，眼睛眯了会，向后捋了把头髮。捋上去的碎发又重新坠下来，看不清他的神情。

    要换成是以前，黎星嘉早就吸口气，直接在他耳边喊「段沅冉来了」。

    但现在么，怕伤害到他「脆弱」的心灵，只好採取怀柔政策。

    「好了，好了。」黎星嘉替他揉揉肩膀——这边刚刚估计也被自己压麻了，「快醒醒，人马上要到了，林浅小鸣出去接了，我们肯定也要上的呀。」

 第46页

    事实证明，人不是马上要到了，而是已经到了。外面一阵喧闹，好些脚步声随着电梯抵达的「嘟」声齐响，重的几声是扛着相机的摄影师，六个机位，只有一个留在屋里，其他的全都出去拍段沅冉和林浅了。

    黎星嘉不由凝神，静听外面动静，多日不见，他也挺好奇再见到段沅冉，对方看起来会有什么变化。

    电梯门开。

    「砰——」林浅拉开了礼花，兜头喷了刚从电梯出来的段沅冉一身，旁边罗越鸣手持小提琴，煞有介事地奏起了《g弦上的咏嘆调》。

    排面给足！

    段沅冉维持着面对镜头的公式笑容，一脸尴尬地摘那挂了满身的礼花，林浅看他是这神情，一边暗自好笑，一边又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看样子还是那个段沅冉，没怎么变。

    既然如此，那好戏，应该会一场接一场的上了。

    第27章

    「林浅？」段沅冉表现出了适当程度的吃惊，上下打量了几遍眼前的人，摇头意外道，「哥们儿，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先慢说早有准备的身高，脸也从雌雄莫辨的精緻变得开始有了稜角，表情也比往常更冷一些，即使带了一丝笑意，也再难让人轻易生出亲近之感。

    何况段沅冉离开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和林浅的联繫也不多，对方分化后更是没有私聊过，乍一看简直像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因此林浅看段沅冉，感觉是没有变化，并因为一些说不清的原因而放下心来。

    段沅冉却全然相反，在看清如今的林浅之后，已有一丝细细的掂量与忌惮。

    但表面上，他很清楚，今天这次见面会被放出去，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争相检阅，试着找出两个alpha间的虚与委蛇。

    ——但凡一个队里有两个alpha，就一定会有这样的人，想看王不见王的戏码，想看两人之间的争斗。

    这一点，他清楚，林浅也清楚。这是一点心照不宣，于是当开先的热闹戏码过后，段沅冉还是伸出手，压着心底那点翻腾地、本能带来的不适，揽过好友的肩膀搂了一下。

    一触即分。

    整个过程，林浅面上的笑容一丝也没有变化过，他似乎预判了段沅冉的举动，又或者他的确和段沅冉的想法一样，克制着生理的本能，为镜头前会津津乐道、将这一幕反覆放大、慢放、对着他们脸上的微表情进行一帧一帧分析的观众们，做出一个完美的反应教科书。

    摄影师在镜头后面悄悄地比划了一个「ok」，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场「段沅冉回宫」，哦不，是「段沅冉回公司」的大戏，之第一幕，也是最重要的一幕「王要见王」，也就算是完成了。

    段沅冉心里绷紧的弦也稍微放松，下一个，他在意的就是黎星嘉怎么不在这了，但同样，这一点也是不能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

    何况想也知道，这是公司的安排。

    好在有个罗越鸣，可以让段沅冉飞快地把从林浅肩上挪开的手搭到小弟弟身上去，在这个没有心眼的乐天派小朋友面前，段沅冉一贯还是相当舒适自在的。

    只是，这一搭，又感觉出不对来了。

    「哇，小鸣，你也长这么高了。」段沅冉不禁感嘆着。

    罗越鸣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段哥你就不要说了好吧，我是长了那么一丢丢，但是和你比就……」他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差距，吐了吐舌头，并不想再延续这个话题。

    「还会长的还会长的。」段沅冉不在意道。

    黎星嘉从门口朝这边探了探头，段沅冉立时就看到了，但还是若无其事地揽着罗越鸣朝前走。

    林浅落在后面几步外，看得更加分明，心里冷笑。

    「来了来了。」黎星嘉看到人过来马上就跑了回去，就位自己的钢琴。

    赵枭之会意地点了点头，已经坐在了架子鼓后面，抄起了鼓槌。

    从左至右排开，架子鼓，贝斯，吉他，小提琴，钢琴。

    小提琴在罗越鸣手上，其他的由乐器占位，最中间搭了个简易的台子，摆了个立麦。

    段沅冉揽着罗越鸣站到门口，刚和两个屋内煞有介事地准备好了的、同样几个月没见的队友对上视线，就见赵枭之特别有感情地开始演奏。

    黎星嘉合着鼓点节奏即兴奏乐，罗越鸣立马摆脱段沅冉沉重的搂抱重新奏响小提琴，走到自己的位置和音。林浅也越过门口的段沅冉进来拿起了贝斯。

    段沅冉瞠目结舌地站在门口，没想到这个欢迎仪式是如此的隆重且正式，而且队友们还在不断地朝他示意，让他去台上献唱一曲。

    他的吉他包就放在桌上。看清自己的吉他，段沅冉更犹豫了……

    但，镜头还在拍。

    每多犹豫一秒，对他性格中优柔寡断的抨击就会更响亮一些。从前他是这个性子没有关系，他大可以躲在黎星嘉身后，但如今，就算粉丝再宽容，他也没办法容忍自己一直这个样子。

    段沅冉硬着头皮上去拿出了自己几个月没碰过的吉他。

    在队友们十分和谐的即兴乐曲中，段沅冉略有些心虚地调试着吉他。分化之后他忙于上综艺接通告，曝光如雪片，而自然没办法兼顾练习。

    脱团几个月，手生，他是有理由，公司也不会让表现不好的部分流出去，播出去粉丝也只会夸他。

    可不代表他就能不露怯、不厌烦，自己也觉得表现很好了。

 第47页

    ……

    一曲唱毕，段沅冉下意识地去看黎星嘉，看见对方神情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

    应该……也没有很糟糕吧？

    以后他真的会记得好好练的。

    「够了够了够了。」段沅冉自己吃不消地要求暂停，「就唱这么多。」

    今天本来也只打算录上半个小时，而时间已经延误到将近十点了，众人都有困意。过了这个「段沅冉献唱」的环节，只打算再玩两局桌游，就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睡觉了。

    玩桌游的时候，林浅和段沅冉坐在相隔最远的位置，并和桌子都拉开一段距离。

    段沅冉左右各坐着赵枭之和罗越鸣，黎星嘉则在林浅右手边。林浅离桌子远，段沅冉注意到，黎星嘉帮林浅拿了好几次道具。

    他眼神慢慢转暗，原本不太看向林浅那边的，现在却频频向那边扫去。

    林浅对他的打量视若无睹，不仅没有减少和黎星嘉的互动，甚至还特意转过头凑近说话。

    而黎星嘉半点没有躲闪，显然对林浅这种程度的接触十分习惯。

    他们两个感情变好了？

    不是，凭什么，发生什么了，在他不在的时候，这两个人成朋友了？

    段沅冉愕然，然而神情不显。不但不显，他甚至看起来越发投入，对游戏也更加上手了。

    又赢下一局。

    段沅冉主动揽了洗牌。洗牌的功夫，他掀眼瞟去，看见林浅去倒水的时候，特别轻车熟路地拐走了黎星嘉的水杯。

    灌满水带回来，又放在原来的位置。

    而黎星嘉，从头到尾既没说一句谢谢，也没表现出受宠若惊，就特别自然地继续拿起来喝，就好像这样的事情理所应当，举手之劳，天天发生一样。

    段沅冉垂下眼，不易察觉地在看牌的时候，舌尖抵了抵犬齿，心头划过一丝烦躁。

    一定是黎星嘉。

    黎星嘉怎么还是这样，对谁都非要顺手照顾一下。一定是自己这几个月不在，他那无处安放的小触角，某次无意中探测到了林浅的信号，一来二去两人就混熟了。

    他就知道，早就知道，林浅想干什么，他早就知道了。

    只是已经这么久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把林浅给解决了，谁知道突然间林浅就分化成了alpha，而黎星嘉和林浅，也还是成了朋友。

    冥冥之中，有些事就算中断，暂停，也还是会因为什么阴差阳错接上线，回到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

    又一局结束，黎星嘉忍不住看了眼表。

    在闭眼等发牌的时候，他顺势埋下头去，悄悄打了个哈欠。

    算了算了，还是要打起精神。黎星嘉想，段沅冉时隔那么久才回来，本来定好的火锅局又临时取消，本来就是要多录一会儿。

    再说了，等会儿还要陪赵枭之去看电影……这茬他还记着呢。

    也是幸好先前很是睡了一会儿。睡着了，而且睡眠质量不错，否则至少电影他肯定是熬不住了。

    要是在看电影的时候睡着，赵枭之这厮恐怕又要不开心。

    黎星嘉抿抿唇，拿起林浅给他倒的水，咕咚了一大口。

    好！清醒点了！

    继续！

    今天赵枭之连输三局，每把都是垫底。

    「运气不好啊，今天？」段沅冉对他和气地笑笑。

    赵枭之一声长嘆，慢慢把手牌扔在桌上，听起来像是在答段沅冉的话，眼睛却看着工作人员：「是啊……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吧。」

    工作人员一直看着镜头的，突然看到赵枭之目光直直对着镜头说话，哪还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要不……今天就到这吧。」工作人员犹犹豫豫后还是说。

    黎星嘉舒了口气，又看了眼表，开始看向摄影机上的红灯是否已经关闭。

    他想拿手机出来看电影票了。

    赵枭之接收到黎星嘉的眼神示意，右手比了个不易察觉的「ok」，在桌上轻敲两下。

    段沅冉却是迟疑。

    「啊？结束了吗？」

    段沅冉倒是还没玩够呢，他一直赢，赢得愈发起兴，巴不得录到十二点，再一起出去吃点宵夜。

    这几个月来，他刚刚踏进真正的娱乐圈，见到的所有人又都捧着他，新鲜，飘飘然，但又老是有一种脚不沾地的害怕。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体验卡到期就会被收回。

    而此刻，看到的黎星嘉和队友们是真实的，虽然有状况让他烦躁，他反而踏实了，脚落到地上了。哪怕被这些人损，也比被那些经常出现在版面上的前辈无端夸赞要舒服得多。

    可是，又有一点生疏。

    所以他巴不得立刻化解掉这点生疏，一直和这些人待在一块，尽快熟悉所有他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融入其中，直到这几个月的分开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反正我不玩了。」赵枭之摊手，一脸失意地趴在桌上，埋在胳膊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不玩了，不玩了……」

    「好了不玩了不玩了。」黎星嘉发话，他站起来，工作人员上前来收拾道具。

    黎星嘉走过去，拉拉还黏在桌上的赵枭之，想到什么，又对镜头一关，就开始眼巴巴地盯他的段沅冉说：「我们去看电影，你要来吗？」

    刚刚坐直，还垂着眼的赵枭之，唇边的笑意瞬间消失。

    第28章

 第48页

    「啊？看电影。」段沅冉原本还在不动声色地咬着嘴唇，琢磨怎么委婉地提出不想结束，一听这话立马笑容满面了，「好啊，看什么啊？」

    他说话间，恰好和正收拾东西、听了黎星嘉的话也不禁抬头看过来的林浅对视了一眼，看见林浅动作微滞，不由心情畅快，只觉得先前压在胸口的沉甸甸的烦躁被黎星嘉一句话就拂了开去。

    林浅微顿，若无其事地像没有听到一样，拍了拍罗越鸣：「走了。」

    罗越鸣略不甘心：「我也想看电影啊。」

    林浅道：「太晚了，你家不是有门禁吗。」

    那倒是。罗越鸣失落地低下了头。

    黎星嘉安慰他：「下次白天看电影的时候叫你。」

    「好哎。」罗越鸣提起精神道，「我要看河马超人！」

    真的还是小孩，林浅无言地和黎星嘉对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有些心照不宣。

    而他竟然仅仅因为这个就又开心起来，林浅自嘲地想。

    他和罗越鸣一块先出来打车，罗越鸣在屋里一直一如往常，出来之后却也沉默了一路，一直到两人站到公司大门口前的公交站牌边。

    「你是在想赵枭之的事吗？」林浅问。

    「很难不想吧，他居然……嗨，主要就是这么一联想，很多平时看起来很正常的事就怪怪的了……」罗越鸣苦恼道，「黎哥哥知道吗？不，他肯定不知道，那段沅冉知道吗？」

    「哼。」林浅愉快地冷笑出来，同样确定道，「不，他肯定不知道。」

    就让他这样不知道才好，为了让段沅冉吃个哑巴亏，他甚至可以帮赵枭之当一阵子这个挡箭牌。

    实际上很多事情，他最近才想通。

    为什么段沅冉在的时候，自己始终在误会黎星嘉？为什么段沅冉那么一个外热内冷的人，会主动结交当初毫无根基的自己？为什么段沅冉作为两人共同的朋友，却一直在阻止他和黎星嘉有私下的交集？

    因为段沅冉在提防他。

    段沅冉一直在暗中使力，费尽心思对所有人释放友好的信号。

    这自然不是因为他性格好，而是他敏感而黎星嘉迟钝，于是他在黎星嘉有所意识到别人的好感之前，借着黎星嘉最好朋友的身份，抢先把这份好感转移到自己身上。

    段沅冉……不想让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靠近黎星嘉。

    而自己，就是那个中招的人。

    至于为什么赵枭之能挤进去，一是因为赵枭之比自己看透的早，所以他出现的时候，表现得更像是一个憧憬段沅冉的弟弟；

    他不但故意表现得像是更欣赏段沅冉，更重要的是主动把自己钉在了「弟弟」的位置上。

    「弟弟」和「朋友」是不一样的，弟弟是被带上的人，是被照顾者，甚至可以成为维繫两个人关系的纽带。朋友却不是，朋友是平等的，会瓜分注意力的。

    二是因为段沅冉自己蠢。

    林浅冷然牵唇，他多少能明白为什么段沅冉会提防自己——当初的他，和小时候的段沅冉实在是有些像。

    弱小，内向，没有能力，需要帮助，憧憬黎星嘉，而且还有一张精緻的、雌雄莫辨的脸。

    「——但是我们难道就……不管他吗？」罗越鸣苦恼的声音打断了林浅的思绪，「他这样会给黎哥哥造成困扰吧。」

    林浅看一眼罗越鸣，淡淡问：「那事情不会变得更奇怪吗？」

    罗越鸣愣了下，听林浅低声又道：「而且……」

    「什么？」罗越鸣没听清。

    林浅摇摇头。

    「没什么。那是你叫的车吧。」他看着对面拐过来的车。

    前脚看着罗越鸣上了车，后脚他自己的车也到了，林浅坐上车，惯例地降下车窗，不经意地回视一眼，倏然看到落在后面的三个人迈出公司大门。

    门口的石阶上，三个人依然是那样，段沅冉和黎星嘉几乎肩并肩走在前面，两个人很久未见，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赵枭之落在几步之后，一手插兜，一手勾着单肩包，慢吞吞、脚步拖沓、老大不情愿地跟着。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林浅心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他正待不再看他们，收回视线之前，却又目光微凝——

    快走到台阶下的平台，黎星嘉低头看手机，大概在看叫的车，段沅冉也停在他旁边，看姿势是想伸手揽住他的肩。

    但在他触碰到对方之前，黎星嘉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去。

    他这一动，段沅冉那尝试搭肩的手自然落了空，他愣了愣，略微不自在地重新站直，然后顺着黎星嘉的视线朝后看去。

    林浅的车开过了路口，即使他一直回头望，脖子都扭痛，也看不见他们后来怎样了。

    落在他眼里、迴荡在脑海的，就是最后黎星嘉回头去看赵枭之的那一幕。

    隔得远，他自然看不清他们每个人的表情。

    但他自己，映照在车窗上的表情，恍然、失魂一般。

    难道是他想错了？

    在段沅冉身边的黎星嘉。

    也是一个会回头看别人的人么？

    ***

    段沅冉去洗手间的时候，黎星嘉和赵枭之买好了爆米花。

    「你干嘛一直拉着个脸。」黎星嘉无奈地拉拉赵枭之的袖子，「不是你要看这个的？」

    电影还没开始检票，抱着两桶爆米花的两个人回到墙边的一排卡座里等。

 第49页

    一坐下，赵枭之又赖了上来，他甚至比之前还要过分，脸埋在黎星嘉颈间，耍赖一样不肯抬头。

    唿吸洒在锁骨上，暖洋洋的痒。

    黎星嘉是麻了，但卖爆米花给他们的小姐姐在捂着嘴不停地往他们这边看。

    「喂，你够了，等一下别人要以为我们有什么特殊癖好了。」黎星嘉努着嘴角压低声道。

    「我确实有啊～」赵枭之懒懒抬起眼，深深望着他，声音里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哥哥辛苦了，为了我忍一下嘛。」

    黎星嘉呆了一呆，随即脸色微红，眼疾手快地一手卡住那张微微仰起、神态依然无辜的脸，气道：「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啊！不许讲怪话！」

    对方偏头看他，看得很仔细，良久，似有若无地微嘆。

    「哥哥冤枉我了。」被勒令只能坐到对面去的赵枭之轻声道，「我只是心情不好……」

    「当然知道你心情不好，不然我们出来看什么电影啊。」黎星嘉脱口而出。

    赵枭之微顿，随即轻笑了下：「是为了我吗？谢谢哥哥。」

    他一这样，黎星嘉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一点错愕的气恼也烟消云散。

    恰好这时，段沅冉也回来了，他站在走廊张望，看见他俩坐在这边，朝这边走来。

    「你们刚刚说什么呢？」段沅冉挨着黎星嘉坐下，不动声色地问。

    黎星嘉耸肩：「还不是这个人，自己选的电影，还是说不高兴。也是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你怎么啦赵枭之？」段沅冉听完便接过话，在他们三人的场合，他倒是也俨然一副哥哥的气势了。

    赵枭之微微一笑。

    「没什么。」他诚恳道，「我只是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段沅冉没懂。

    「刚刚在公司我其实……就已经不太想看电影了，时间太晚了。嘉哥最近熬夜复习太多天了，我想让他早点回去睡觉。」赵枭之纯良道。

    「啊？」段沅冉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看黎星嘉。

    黎星嘉：「？」

    啊这里怎么又有我的事，不是，怎么话题又回到我身上了。

    「但是看段哥兴致很高，不忍心扫段哥的兴，加上一开始本来就是我提议的，所以就没好意思说出来。」他声音又变成那种略带不好意思的，自责的语气，「……但是刚刚段哥你不在的时候，我看嘉哥打了好几个哈欠，就觉得很对不起他。」

    段沅冉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赵枭之的话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琢磨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所以这个电影，我已经没有心思看了，一直在后悔没有直说，因为嘉哥刚刚也说，是因为觉得我心情不好，为了陪我才来看电影的。」

    「如果我早说的话。」赵枭之真挚地看着两人，解释道，「嘉哥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那我也不用觉得对不起嘉哥，而且我相信段哥也会理解的，对吧？」

    「啊……噢。」段沅冉回过神，也有几分不自然了，「对，你说的对，但是小嘉，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也不知道你熬了很多天夜，要不然肯定也不叫你再出来，刚刚也不用录那么久的。」

    黎星嘉有些迷茫地看向对自己说话的段沅冉，他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身体的反应先于大脑，对于段沅冉突然又转向自己的指责产生了一种生理性的不舒服。

    「你……」他顿了顿，突然觉得有些唿吸不畅，段沅冉身上的一些东西让他破天荒的感觉排斥，他坐立不安，有种想立刻站起来，离他远一些的冲动。

    怎么会这样，因为alpha对普通人的天然威慑吗？那他为什么之前没有感觉到，也没有从林浅身上感觉到。

    黎星嘉强压着这份不快，逼迫自己坐在原地，他当然顾不上再说话，于是看起来只显得有些呆呆的。

    「啪嗒」一声，却是赵枭之面前的可乐杯子忽然裂开了，深色的饮料淌了满桌，又顺着桌沿淌到地上，滴滴答答的，很容易溅到裤腿和鞋面上。

    段沅冉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往旁边挪了一步，看见这边情况的服务生赶紧拿着抹布过来了，而黎星嘉依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面色不太好看。

    赵枭之垂眸站起来，无声地拖开那张全是可乐的桌子，起身时顺手从旁边桌上扯了几张纸巾，走过去，在黎星嘉面前矮身蹲下。

    他低着头，一点一点轻轻擦去黎星嘉鞋尖上沾到的可乐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没事的，没事了。」

    第29章

    黎星嘉反应过来之后，低头拿走赵枭之手里的纸巾，自己敷衍地擦了两下。

    「十点五十分开始的《第四十四个目标》开始检票……」

    「走吧。」黎星嘉站起来，声音不高，也没有看两人中间的任何一个，朝检票口走去。

    段沅冉是这样一个人——黎星嘉好声好气的时候，他总忍不住犯贱欺负一下，黎星嘉一旦似乎生气了，他又嬉皮笑脸地贴上去。

    但道歉是不会道的，在常年的相处中他习惯了这样相处：只要对黎星嘉主动一些，黎星嘉就会无条件地原谅他。

    黎星嘉现在无疑问是不开心的。而刚刚能算得上惹到他的，可能也只有自己了。

    段沅冉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还是果断地跟了上去——赵枭之神情淡淡地看着段沅冉上去勾肩搭背，而明显对alpha的气息感到厌烦的beta却仍然没有挥开他的手，只是没好气地说了句什么。

 第50页

    也不知段沅冉又说了什么，三言两语间，黎星嘉又笑了起来。

    赵枭之垂下眼，无声地攥紧了拳，又在黎星嘉回头喊他的时候，仿佛刚回过神来一样，回以自然的一笑，抱起被遗忘了的爆米花跟上去。

    影厅空荡荡的，相当于他们三个人包场。

    段沅冉总是习惯于坐中间，今天也不例外。

    但三张票都在黎星嘉手上，他看着票，却让段沅冉先进去。

    「让赵枭之坐中间呗。」黎星嘉道，「是他想看的电影。」

    段沅冉微怔，倒也没再说什么，爽快地就先进去了。

    赵枭之顿住脚步，垂眼，看向黎星嘉，却是迟疑了片刻。

    「进去呀。」黎星嘉催促。

    他这才迈动步子。

    黎星嘉最后一个坐下来，其实经这么一闹，他倒是一点都不困了。有心想集中精神看一看这部电影吧，但其实刚刚赵枭之说了他「不高兴」的原因之后，黎星嘉就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果断地选了这一部评分很低的兇杀片了……

    因为它时长最短。其他几部片子不但开始的时间更晚，更重要的是都是两个小时以上的长片，而这部更像一个拿来充档期的小成本片，长度加上片头片尾，也只有75分钟。

    想到这里，黎星嘉倒是觉得有些想笑了。

    至于这部兇杀电影的剧情，丝毫不悬疑刺激，倒是漏洞百出到十分逗乐，黎星嘉看着看着竟然看进去了——当喜剧片还蛮好笑的。

    终于他察觉右边的人频频侧目看自己。

    「怎么？」他用眼神示意问。

    「没事……」赵枭之苦笑，「我以为看不了多久，咱们就会拂袖而去……」

    「来都来了。」黎星嘉毫不在意，「我觉得还可以呀。」

    黎星嘉看电影，赵枭之看黎星嘉，而段沅冉才是最如坐针毡的那一个。

    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索然无味地又往嘴里塞了一捧爆米花，段沅冉不由反思起来，先前到底为什么要热情地迎合看电影这个提议来着？

    灯光亮起来之后，三个人都有些如释重负。对于黎星嘉来说，虽然可以换个角度欣赏，但欣赏七十五分钟的小品也是有些审美疲劳。而对于赵枭之来说，欣赏黎星嘉固然不可能会审美疲劳，但黎星嘉那眼下的淡青却是无法忽略的。

    「我们拍几张照片吧。」黎星嘉提议，「今天公司要安排我们发微博的，正好可以用。林浅和小鸣应该已经发了。」

    网上这时确实已经在讨论，而且已经上了两个热搜。一个是#petrichor成员集体欢迎段沅冉回来#，另一个是#林浅段沅冉再遇画面#。

    拍照片很快，三个人换着姿势，合影，自拍，他拍，只花了一两分钟就搞定了。

    难的是选照片和配文字。他们的微博虽然在自己手里，却不能随便发，黎星嘉一个月也就能发两条，每一次都是重要的营业机会，所以他很珍惜。

    这方面，赵枭之搞定的最快，他对粉丝一向高冷。

    「你就发了？」黎星嘉还在编辑文字。

    「弄好了，等你一起发。」赵枭之把他编辑好的内容给黎星嘉看。

    「还等我……」黎星嘉没太明白他的用意，只是下意识重复了句。

    而旁边的段沅冉似乎又在犹豫什么。

    「我发了。」他说。

    「嗯。」但黎星嘉现在顾不上他，仍在冥思苦想。赵枭之瞥他一眼，刷新了下页面，段沅冉发的内容就跳了出来。

    呵，还真是毫不意外呢。

    这时候，黎星嘉终于编辑好了，他坦然说：「我也发了。」这才顾上看段沅冉发了什么。

    段沅冉发了五张照片，其中三张是他的自拍，一张是在公司团建时五个人的合影，还有一张是他和林浅的合影。#petrichor成员集体欢迎段沅冉回来#和#林浅段沅冉再遇画面#，两个词条他都带上了。

    「什么呀，你怎么都不发我们刚刚拍的照片啊？」黎星嘉嘴上虽然顺势吐槽，其实心里并不在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也已经习惯了。

    段沅冉就等他问，忙解释：「我怕我的粉丝又……真的，他们有时候说话好难听，索性就不给他们发挥的机会了。」

    黎星嘉轻轻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赵枭之淡淡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迴旋片刻，手一点，草稿箱里保存的内容也发了出去，一手拉拉黎星嘉：「走吧哥哥……咱们的车已经到了。」

    ***

    网上，今夜又是一场鏖战。

    林浅和罗越鸣率先发出微博，另外三人的粉丝苦等无果，不由怀疑网传「三人一起去看电影了」是否为真。

    段沅冉粉丝抗议的最严重，觉得又是小分队在吸血段沅冉，公司有意推cp。

    残存的极少数黎段cp粉倒是倔强得很，欢天喜地地庆祝起来。

    就算天塌下来，也挡不住人嗑cp！何况只是区区的「受分化成了alpha，长到一米八四，而攻却依然是普通人」？

    就嗑就嗑，唯粉越恨，越要狠狠地骑在唯粉脸上嗑！

    然而黎段的cp粉在段沅冉唯粉面前也太不堪一击，只能成为段沅冉毒唯粉丝愈加恼恨黎星嘉的缘由。

    而一个小时后，段沅冉先发出的微博，连一张和黎星嘉的合影都没有。

    更是连一点三人去看电影的影子都没有！

    这极大程度地鼓舞了段沅冉唯粉，一时间不仅得意洋洋，更没耽误骂黎星嘉。

 第51页

    为什么要骂黎星嘉？

    其实没有为什么，单纯就是，习惯了。

    习惯了恨一个人，习惯把整个粉群的负面情绪输出在一个人身上，尽管那些恨他的理由根本立不住脚。

    懒得思考，更不会反省。有利自己，伤害由别人承受，为什么要反省？

    除非遭受毒打。永远不会反省。

    黎星嘉接下来的微博就像在他们本来就高昂的「讨伐欲」上浇了一泼油。

    他发了十八张图，有自拍，有他拍，有各种合影。五个人的，三个人的，双人的，尽量照顾各种粉丝，有的还p上了一些可爱边框，加了搞怪滤镜。

    文字也写了长长的一大段，不仅有今天的总结，段沅冉回来、一起出来玩的感受，还有前段时间的生活感悟，还有自己又练了什么曲子，有机会弹给大家听……等等。

    黎星嘉的微博数据一直不怎么好，但是今天，却很迅速地上了热门。

    先是在段沅冉那边受挫的黎段cp粉过来求安慰，被看热闹的点上了前排。

    接着是一个名为「冉冉的小棉袄」的红v在他评论里大骂cp粉，同时指桑骂槐暗指黎星嘉不要脸，被段沅冉其他毒唯粉点赞到了第一。

    接着，其他各式黑粉有样学样，竟把黎星嘉微博的热门评论都给占领了。

    黎星嘉粉丝这下真的受不住了。

    他们的生存空间受到挤压，到哪里都被骂，所以整个粉群，一直是一种奄奄一息、只求存活的状态。

    有时候黎星嘉舞台表现好，粉丝高兴，在自己的私博夸黎星嘉，都会被过分的队友粉私信，轻蔑地让他们「吃点好的」。

    在这样的围攻之下，越来越多人被虐脱粉，粉丝越来越少，是不可挽回的情况。

    尽管走的人，没有一个是因为不喜欢黎星嘉了。他们知道，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黎星嘉是一个多好的人。

    可是，一个好人，却承受自己不该有的痛苦，越努力、越不幸，谁追星是为了看自己爱的人受折磨呢？

    所以黎星嘉越好，他身在这样的糟糕处境，就令粉丝越痛苦。

    黎星嘉仅剩的几个大粉，在看了今晚的整个走向之后，在粉丝群里抱头痛哭。

    然后，他们擦干眼泪，重新聚集起来战斗，以滔天怒火，直面回应全世界的恶意。

    ……是。

    是虐脱了！是被围攻得，被逼得人越来越少了！

    可你们难道不知道，经受过这样的痛苦还能留下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黎星嘉剩下的粉丝可能不如你们十分之一。

    但每一个人，都可以当一百个人用。

    一个叫「嘉辰吉时」的大粉擦干眼泪之后，发了一条微博：

    记住愤怒，记住今天。

    他们用了半个小时占回热评，每个人自己的号不够，便去拜託朋友、室友，甚至有人去路上拜託路人，只要帮忙点个赞，就可以永久帮忙x夕夕砍一刀。

    黎星嘉这条微博因为粉黑大战的热度，挂在两个热搜的最前排，这下是真有路人点进来，有的看完热闹，还会顺手评论或转发。

    【这热评是在骂什么啊？粉丝不满意？这小孩自拍不挺好看吗，营业也很用心啊，还写这么多字，感觉好可爱。】

    【emmm，好像是队友粉在骂吧，但是骂得好奇怪啊，为什么不能发跟队友的合照，他们不是一个团的吗？】

    【就算他营业cp怎么了？cp粉不是粉丝？团粉、cp粉、唯粉全都营业到了，什么宝藏爱豆，我都有点兴趣想转担了……】

    【想转担＋1，我那高冷的外国人担要是能这么营业我得幸福死】

    【有没有粉来给我安利一下啊？他是歌担还是舞担？】

    ……

    「嘉辰吉时」还在实时战斗，忽然群里不断有人@她。

    「亲爱的，去看看嘉嘉那条博，现在超干净！」

    「看评论和转发，除了我们的人，就是打抱不平的路人，还有看了我家粉发的舞台现场转担的啊啊啊……」

    太长时间被压制的粉群，一时的反应甚至是不知所措，不敢相信他们居然真的赢了。

    「嗯，我看到了。」

    大粉一条一条看着那些路人的夸奖，慢慢地看，一条都捨不得错过。努力压下鼻酸，编辑了「记住愤怒，记住今天」的那条微博。

    「大家看到了？只要每一个人都加入，我们依然有能力保护他。」

    「他真的很需要我们，所以，请不要再离开他了……」

    ***

    「挺好的。」

    凌晨一点，黎星嘉已经到了家、洗漱完毕、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终于有时间再看看手机。

    一拿起来，正好弹出赵枭之这条没头没尾的感慨。

    黎星嘉：「？」

    那边发过来一条语音，和好几张截图。

    黎星嘉点开一看，却是他自己评论、转发区的截图，都是一些夸赞，而且点赞数令人咋舌。

    他记得以往最高贊也只有一两千，大部分时候就几百，这几万贊几万贊，还是路人口气在夸他……

    他再点开语音，那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本来想『力挺』一下哥哥的，不过这个结果更好，用不上我，我反而更高兴。」

    黎星嘉想，他九张图全都是自己和他的双人照果然存着这个意思，他心里有点暖，更有点无奈地也回了一条语音过去：

 第52页

    「下次别这样了，你只会陪我一起挨骂，何必呢。」

    时间实在太晚，黎星嘉想找一个「晚安」的表情发过去，但又收到一条语音。

    「晚安，哥哥……」

    他声音里透着倦和一点点嘆息，就好像发完这一条，就睡着了。

    第30章

    黎星嘉把手机的扬声器贴在耳边听，那声嘆息就像在他耳边嘆的。

    为什么你也好像很累一样呢？他忽然生出几分好奇来。赵枭之高一，成绩应该还算可以，没听他怎么说过愁考试之类的事，学业并不繁重；公司这边，自段沅冉、林浅分化后，他们的练习强度完全不足，也累不着他呀。

    家庭……他只知道赵枭之家里对他极其放任，似乎只需要他活着就好——这四个字是赵枭之亲口跟他说的。

    所以，那些一个人的时间里，他抱怨寂寞、却又似乎很忙碌的时间里，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黎星嘉在黑暗里想了一会儿，没有答案。而困劲来袭，也就很快地睡着了。

    ***

    段沅冉回来了，按说应该立刻把搁置几个月的团活接上。但是暑假在即，既然暑假有个众所周知的重磅项目——出道前最后一档综艺，那么也就不急在放假前的这两、三周了。

    公司的团队，似乎全去忙这档团综的策划去了，也没有人盯他们的练习；段沅冉、林浅各自的资源高峰期也刚过，通告没有那么应接不暇了；一时间，petrichor这五个人好容易聚齐，却迎来了各自最闲、最自由的时间。

    段沅冉总是约黎星嘉出去。

    「又是段沅冉找你？」在市图书馆偶遇到林浅，和他一块安静看了半天书之后，黎星嘉出去接了个电话。

    「嗯，不过我说今天没空。」黎星嘉把手机放回桌上，重新拿起那册《必刷题》，刷题的笔在指尖轻巧地打了个转，继续往下写了。

    林浅看看他，挑挑眉，没有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他才问：「你和段沅冉吵架了？」

    黎星嘉一边吃饭，一边脑子里还在过早起背的两篇英文作文，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林浅笑笑，声音有点像小声嘟囔：「没想到你也会拒绝段沅冉的。」

    「多正常，他忙了几个月回来，好不容易有空，当然会找人出去玩。」黎星嘉慢慢挑出盘子里的青椒，心平气和道，「但是，我也不能老陪他玩儿啊，我还得学习呢。」

    最闲、最自由的时间，反正不是他的。段沅冉走艺考，他不是。段沅冉出道保送，他不是呀。

    林浅这回是真的感到愉悦了，他满意地起身去买了两瓶无糖可乐，一瓶拧开盖递给黎星嘉：「庆祝你的清醒。」

    黎星嘉：「？」

    但他还是接了过来，刚喝了一口，就听林浅又问：「段沅冉不会死心的吧，他是不是又约你明天了？」

    黎星嘉有点吃惊，然后自己也笑了。

    「是，我说明天得练舞呀，然后他又说后天。玩心好重啊这个人。难道他就没别的事吗？」

    黎星嘉话语是吐槽的，语气却是轻快的。林浅跟着笑笑，也颇有些感慨，他倒是非常清楚，段沅冉为什么盯得这么紧。而段沅冉就这么慌了，也确实让他非常快意。

    林浅今天是没有任何伪装，大剌剌地露面的，黎星嘉也一直不做什么伪装，反正也没什么人认识他。

    可是有林浅在这，他们今天这行程就相当于是公开的。旁边人虽然没有拿手机对着他们拍摄，但从早上开始，文字信息就不断在网上曝光。

    【市图偶遇林浅！他旁边那个是不是黎星嘉？】

    【不奇怪，他俩自从段沅冉去外地出差，关系就突飞勐进】

    【前有赵枭之九张双人照，后有黎林图书馆甜蜜双排，原来这个月的营业指标交给他俩完成了？？】

    【早上我特意瞄了，林浅还看看小说，黎星嘉是真的一直在刷题耶】

    【开始立学霸人设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十个学霸九个塌房】

    【他都出不了道怕塌什么房……】

    【黎星嘉一中的吧，有没有校友出来说说，他成绩到底怎么样】

    【我是一中的，他成绩很好】

    【？？真的假的】

    【呵呵还用说，肯定假的啦，哪有一问马上就有人跳出来说自己是校友的，也太巧了】

    【omg差点又被骗了，你们黎粉爱装路人的一生……】

    【喂，那可是现top林浅，你们petrichor粉就这样一直盯一直讨论黎星嘉？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呀我说】

    【if you dont like me and still watch everything i do……】

    【bitch，youre a fan】

    【哈哈哈哈哈】

    ……

    段沅冉喘着粗气在球场边的椅子上歇下。

    今天特意挑了个陌生偏僻的球场，不会有粉丝来打扰，本想叫黎星嘉出来打球，但他说没空。

    段沅冉很少被黎星嘉拒绝，因此他一开始只以为对方说的没空，是要他再求他两句的意思。可他当着一帮狐朋狗友的面，在电话里软磨硬泡半天，低声下气，只想让他来，对方依然很坚决。

    段沅冉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突然意识到，在黎星嘉面前，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一直以来，他的有办法，只不过是黎星嘉愿意搭理他、愿意捧着他。

 第53页

    如果有一天，他不愿意了呢？

    如果，他开始更喜欢、换一个人……换一个人陪着呢？

    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他既不能拿出一个什么东西来，证明黎星嘉非得和他一块，和别人一块就是不道德，就是抛弃他；更不能强迫黎星嘉不去接受别人的亲近。

    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一直在做的，不过是让别人不再想去接近黎星嘉。

    让黎星嘉做他一个人的朋友。

    可是，如果有人想，如果他们还是想……那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喂！」有人丢给他一瓶水，把痴想中的段沅冉砸回神，「黎星嘉到底来不来啊，你再问问呗，他不在打的都没意思了。」

    段沅冉攥紧那瓶水，把瓶身捏变了形，半晌才慢慢道：「你们打。」

    他站起身，把外套往肩上一搭，朝球场外走了。

    被喊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打球，又被主使者扔下自己跑路的几个朋友面面相觑。

    「他到底怎么了？」

    ***

    黎星嘉这一觉睡到了八点半。大概因为昨天练了一天舞，把体力都耗尽，晚上沾枕头就着了，身体为了补足元气，自动忽视了早上的闹钟。

    好在这天既不用去学校、也不用去公司，恰好是他在日程表里特意安排出来的，答应跟段沅冉出去玩的一天。

    黎星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足了，感觉精气神都被充满，他伸了个懒腰，下床去拉开卧室的窗帘。

    去了趟卫生间，叼着牙刷出来，拉开阳台门。

    扑面是清新的凉风和细润的水珠，天半阴的——昨晚没关窗，细毛毛雨顺着风飞进来了。

    这天气挺舒服，只要雨不下大就好。黎星嘉关上窗，刷着牙回来，沖完澡换了衣服又坐在书桌前了。

    约的是下午，上午就在家好好学习吧。

    快到午饭的时候，就是这么巧，忽然三个人都发消息给他。赵枭之问他们下午要去哪，林浅问的也差不多，段沅冉则是说他上午临时敲定了一个摄影工作，下午可能要晚点到。

    黎星嘉给段沅冉发了个ok，又给赵枭之林浅回了，然后又往下聊了聊。

    -怎么一个个都问我这个问题

    林浅回的飞快。

    -还有谁问？

    黎星嘉还没来得及答，下一句又出来了。

    -明白了，当我没问。

    黎星嘉笑，他只当林浅随便问问，或者下次也想去。

    至于赵枭之？他总是要问的。

    -怎么，你也要去啊？

    -嗯啊，哥哥让我去不

    黎星嘉笑着摇摇头。

    -怎么找我问，你段哥今天没叫你吗

    -没啊

    -那你问问他，让不让你去

    -我才不管他，我就管你

    -……

    黎星嘉看着那句不假思索的回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了，对方那任性的神情和口吻，好像一时出现在眼前。

    触碰屏幕的指尖一不小心，却是发了个表情过去。

    那是个没什么意义的表情，黎星嘉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像就这么结束对话也没什么问题，于是莫名心虚地收起了手机，磨磨蹭蹭地去吃午饭了。

    第31章

    约的时间推迟到三点，地方是他们以前常去的市中心综合体。

    黎星嘉本来觉得，现在还约那么繁华的地方挺不合理的，但他提出异议后，段沅冉却满不在乎地否了。

    他既然不在乎，黎星嘉倒也没什么说的了。只是提醒他低调一点，并开玩笑般提到上次赵枭之穿e了么骑手服无一人认出的事。

    他的本意是让段沅冉注意，而且说不定也可以试试这个抽象但有用的法子。

    但段沅冉从收到这条信息开始，就没有回覆黎星嘉了。

    大概是今天的拍摄有点麻烦吧，黎星嘉想。

    他依然按计划两点出门，看天气似乎有点不妙，带了两把伞。

    早上是毛毛雨，打车的时候是中雨，到了市中心已经变成倾盆大雨了。黎星嘉抖开一把大伞，弯下身子，匆匆跑向室内。

    其实只有几十米的路程，但雨势太大，伞也挡不住，中间还被风吹翻了。

    他也顾不上翻过来，就这么顶着翻着的伞跑到了屋檐下，抖了抖伞上的雨珠，衣服鞋子都湿透了。

    黎星嘉停在商场门口，在屋檐下等了一会，等身上差不多不再滴水，给用过的伞套上伞套，安静地踏进了旋转门。

    商场里夏天自然是开着强冷的，即使今天一点都不热。黎星嘉全身湿透，被风吹了一阵，没坚持多久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路上有点堵车，现在是两点四十五。

    黎星嘉给段沅冉发了个自己到了的消息，左右看了看，决定还是先去买身衣服换上。

    二层的一间咖啡店的室外卡座里，林浅拿着一本书，咖啡已经续了一次，那心思倒也不在书上，眼睛时不时打量一圈楼下的人。

    那儿有一座彩色的小马涂鸦雕像，黎星嘉说他们约的地方就在那里。

    书翻到第三十五页的时候，他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出现，还是不出现？

    他犹豫的目光跟着黎星嘉转了几十步，在看到对方突然倾身打了一个喷嚏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到黎星嘉拿出手机，应该是给段沅冉发消息，然后没有再等在原处，而是走向了b座。

 第54页

    他想去买衣服，林浅很快分析出结果。

    既然打算独自去买衣服，段沅冉至少一时半刻不会出现。他扔下书，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快步走向扶梯，心情轻快。

    林浅下到一楼时，已经没有黎星嘉的影子。不过他并不着急。

    b座的服装店多在二楼三楼，但一楼也有两家大型连锁服饰的男装，既然是为了迅速买一套干爽衣服穿上，就不会花太多时间挑选。

    他按照最多人走的路线，很快就走到d·daniel门前，这家店门脸几乎占了一层b座的一半。

    就是这了，林浅走进去，没花多长时间就在拐角的一片货架边看到了正在低头看尺码的黎星嘉。

    他好像又瘦了，或许是雨水打湿了本就单薄的夏日衣衫，那几乎透明的衣服贴在少年的肌骨上，显得他较平时看起来小了一圈。

    刚刚远看，并不觉得，这样近些再看，心忽而一坠。

    一种不知道什么样的感受席捲了他的胸膛，林浅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刚刚喝下去的咖啡变成了固体填在他的胃里，不舒服，下意识的不舒服，他不管不顾地往前走，迟了几秒才分辨出那种感觉是保护欲。

    林浅不再犹豫，正要上前喊他，却突然停住脚步。他看到了什么，在看到什么之后，戛然而止。

    旁刺里忽然闪出来一个身影，又一个熟悉的人，他原本还落在林浅之后，可疾步、大步、毫不犹豫，飞快地脱下身上的外套，越过许多回头看他的人，在站在货架前、似乎感应到什么、也刚好回过头来的人看清之前，就将他兜头罩住。

    黎星嘉根本来不及分辨什么，他浑身湿透，被这店里讨嫌的比外面还冷的空调吹得哆嗦，只想迅速拿一身肯定能穿下的衣服去结帐，忽而就被笼罩在熟悉的气息里。

    肩上一暖，还带着少年炙热体温的外套包裹住了他，整个人也被挡在更高大的对方和货架之间，突然就被隔绝了无处不在的冷气，无论躯干还是指尖都一点一点地热起来。

    这一刻，黎星嘉是有一剎那的恍惚的。

    他低头，看清了身上的蓝色外套，忽然又有一些想笑。

    「你怎么在这」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黎星嘉抿了抿唇，继续刚刚被打断的动作，从货架上拿下那件难看的格子衬衫，若无其事又煞有介事地问：「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赵枭之心疼的目光顺着他的指向落到那件衣服上，突然就变得有点一言难尽。

    「咳，哥哥。」赵枭之拉着他走到一片空调坏掉的区域，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你就在这歇会，我帮你挑吧。」

    黎星嘉安静地坐在那里，过了会，一位工作人员怯生生给他送来一杯热水。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的空调开得有点太低了，因为是整个商场一起调控的，没办法单独控制，给您说声抱歉。」

    黎星嘉看着她看上去怪慌乱的，反而生出同情，摇头温声道：「这又不是你们的问题，不需要道歉。谢谢你。」他接过纸杯，还有些烫人的温度令人暖心。

    那工作人员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心事似的，犹豫再三，还是又压低声跟他说了一句：「其实……我在热搜上看到过你，你挺好的，真的！虽然算不上粉丝吧，也不太了解，但我和我同事那天看了，我俩都挺喜欢你的。」

    这回黎星嘉真的惊讶了，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真的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不断重复：「谢谢……谢谢你。」

    他顿了一会儿，只觉得指尖被纸杯的温度染得发烫，可是这点烫度却不及心头燃起的热度万一。

    「你加油！」那工作人员又说了一句，「我们等你出道呢！有机会去看你的演唱会！」就终于自己也掌不住地落荒而逃。

    黎星嘉摩挲着纸杯，低声喃喃，自顾说了好几句谢谢，也不顾有没有人听，只觉得鼻酸眼热，竟然是没出息地快要流眼泪了。

    怎么回事，就被雨淋了几秒，空调冷风吹了会，人也变多愁善感了？

    骂了自己几句没出息之后，面上突然被按了一张纸巾，柔软厚实，没有奇怪的香味，一看就十分好哭。

    看又看不见，只感觉身边的位置微微下凹，熟悉的温度又传递过来，然后是那人嘆息的声音：

    「哎～我去替哥哥精心挑选衣服，哥哥怎么被别人感动哭了呢？真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呵，谁哭了。」黎星嘉嘴硬道，「我是冻感冒了。」

    「嗯嗯，那赶紧地擦擦，然后去换上我精～心～挑～选的衣服吧。」赵枭之毫不在意有很多人在看他们地，自然地搂了搂他，「试衣间在那边，哥哥觉得可以的话，出来把标籤剪掉给我，就可以穿着新衣服出去逛街喽～」

    「为什么给你，我当然自己付钱。」黎星嘉被搂着站起来，一开始没注意，眼下一边往试衣间走，一边愕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不由窘迫得脚趾蜷缩。

    要命，这是直接暴露了？他怎么忘了，外套现在穿着他身上，赵枭之刚刚是堂而皇之毫无变装地逛遍了半个店。

    「哥哥为什么不让我付钱呢，我很有钱的呀。」赵枭之幽幽地嘆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叫我哥哥呢？」

    刚好走到试衣间门口，黎星嘉一边从旁边人手里接过衣服，一边随口道。

    黎星嘉的意思是，哪有哥哥让弟弟付钱的道理，公司的前后辈之间，尚且都是前辈付钱，何况赵枭之这样哥哥长、哥哥短的。

 第55页

    可赵枭之听了这话，似乎突然愣住了，衣服攥在手里，黎星嘉拉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放开了手。

    黎星嘉莫名地看向他，只见赵枭之突然不知怎么，耳根、脖子都泛起粉红——他皮肤冷白，格外清晰、扎眼。

    ……不会过敏了吧？

    没听说他对什么过敏啊。

    黎星嘉这么一想，就有点着急，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赵枭之认真问道：「如果不叫哥哥，还可以叫你什么呢？」

    他这认真得太不合时宜了，黎星嘉一脸懵然，俨然完全不知怎么接话，倒是旁边要给他号牌的小姐姐眼睛勐地发亮，又在他转过头时赶紧合上嘴，装作无事发生。

    这句问话最终也没答，黎星嘉纳闷地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换装全程心不在焉，直到换好，看向镜子，才看清赵枭之选的衣服。

    淡薄荷绿的短袖t恤，外搭同色系刺绣宽松外套，类似色系的直筒裤，牛津鞋。

    黎星嘉对着镜子看了几秒。

    本来他是无所谓什么样子的，反正只是需要一身衣服而已，可是，当衣服被人精心挑选过，就自然而然会产生期待。

    他推开试衣间门出来，赵枭之却不见踪影，刚刚递号牌给他的小姐姐见他出来，上下一看，忍不住双手比贊。

    黎星嘉呆呆的，只当她是职业使然，但他本来不试也要留下这套衣服的，就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

    对方小心地帮他剪下吊牌，黎星嘉拿着去柜檯付钱，结果走到柜檯前，消失了一会的赵枭之就站在那，手里还拿着两杯奶茶。

    已经神色如常，面容平静。

    「你去买……这也太快了吧？」黎星嘉不可思议道。

    赵枭之把奶茶递给他，接过吊牌给了收银员，沖他眨眨眼：「——点的外卖，稍稍加了点急。」

    黎星嘉上前去扫码，赵枭之倒也没再坚持，只是在黎星嘉付完款转过身时，轻轻问道：「接下来要去哪呢？」

    第32章

    他这一问，黎星嘉终于想起段沅冉来，拿出手机一看，三点已过一刻钟，而他半小时前发出的那条消息，依然了无回音。

    段沅冉既然是在工作，他也不能打电话过去催，黎星嘉想着，再等等吧。

    「就随便逛逛，等他来咯。」黎星嘉把湿衣服装进购物袋里，看向赵枭之，「你呢，你准备干嘛？」

    那件蓝色外套里面都湿了，用另外一个袋子装上，赵枭之耸耸肩，把两个袋子都接过去，漫不经心地说：「我也随便。」

    黎星嘉看着他，默默问：「你知道我们暴露了的吧？」

    「当然，但是选这里本来就有风险嘛。」赵枭之笑道，「那也不能怕被拍，就永远不去热闹的地方。」

    那倒也是，黎星嘉看看周围，其实认出来归认出来，大多数人还是不会去打扰私下行程的。

    「那你要一起吗？」

    段沅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而且这傢伙中午既然问了，现在再出现，用意也不言而喻。

    就算段沅冉现在来了，他也是不会让赵枭之走，自己跟段沅冉去逛的。

    他哪是这么狠心的哥哥。

    赵枭之晃了晃手里的两个购物袋，眼神示意，你说呢？

    在电玩城消磨了四十来分钟，黎星嘉想用得到的兑换券换一套五只的手办，但最后还是差点儿，只能先存着。

    段沅冉回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还要再等一会，晚上一定一起吃晚饭。

    黎星嘉也猜到他估计是耽误狠了，看了眼赵枭之，见他还在专注地玩，就单方面替他决定了：「那晚上赵枭之也一起吃啊。」

    段沅冉又不回復了。

    黎星嘉走到赵枭之在玩的那台纯粹靠幸运的大转盘旁边，刚要说话，就看见他一松手，最后一个游戏币滴熘熘地滚进去。

    黎星嘉的目光也不由追随着那圆圆的东西滑下轮盘，在迴旋几圈之后，选中那根最细的、只有不到小指那么粗的凹槽，干脆利落地滚落。

    整只大转盘忽然闪烁起炫光，伴随着大**的音效，兑换券出口开始突突往外吐纸，快到来不及整理，迅速在地上积满了一堆。

    「哇！」

    黎星嘉也着实被惊喜到了，又想到他之前随便买张抽抽乐都能中奖，顿时理解了林浅当时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他是「财神」。

    赵枭之向他一笑，抱起那堆兑换券，道：「我没有要换的东西，存帐户里了啊。」

    「那就把那个换了吧。」

    趴在柜檯边，赵枭之看着工作人员取出那个手办套盒，五个人，五种颜色，恰好对应他们五个人的应援色，是什么含义不言而喻。

    黎星嘉向他挑挑眉，把套盒放在他面前：「选一个。」

    原来是可以随便选的吗。赵枭之垂眸看着，拿起那个红色的，慢吞吞道：「让我先选我就不客气咯。」

    红色的黎星嘉的颜色。hsy的应援色虽没有那么明显的定位，但大多数粉丝还是更偏爱红色，至今仍有不少段沅冉粉丝抱着黎星嘉退团，正好就可以把红色空出来「还给」段沅冉的希望。

    「啊。」黎星嘉顿了一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呀。」

    「哥哥让我选的啊。」

    「好嘛好嘛。」黎星嘉把剩下的放回随身背的包里，心想，那我就选蓝色的咯。

    他们又在一间很漂亮的书店消磨了一个多小时，黎星嘉买了几本书，顺带翻了翻很久没时间追的漫画。

 第56页

    因为太长时间没看，前面的剧情都忘了，赵枭之明明也没看，结果黎星嘉一问，他就一本正经地在那编，编了半天，黎星嘉都信了，直到最后他终于胡说八道到了旁边的小孩哥忍无可忍，跳起来制裁了他才算完。

    黎星嘉终于意识到他从头到尾都在跑火车，不禁深受打击。伤害最深的是他居然都信了，以至于小孩哥临走前看他的眼神，甚至有点怜悯。

    一边看书，一边还吃了不少零食，黎星嘉笑问赵枭之今日到底为何如此殷勤，他先是沉默了一会，接着表示确实有事相求。

    赵枭之诚恳地说：「就有一点，希望哥哥能答应我。」

    「到底有什么事？」

    「选舞台的时候，如果有双人舞台，你可以选我么。」赵枭之一只手抵着脸，另一只手却是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攥紧了，「——我知道，你更看重选曲适配性，但是，在差距不大的前提下，优先选择我，好不好，哥哥。」

    双人舞台？黎星嘉完全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

    「为什么找我？」说着，他突然想起了罗越鸣，似乎也说过想和他做一个双人舞台。只是，他的舞台……不是反响不好么。

    「因为。」赵枭之想了想，「我找人算过，大师说我跟你合作舞台是最容易大爆的。」

    黎星嘉无语到乐了：「编，接着编。」

    有人忽然敲了敲他们身后的玻璃窗，黎星嘉回过头，是姗姗来迟的段沅冉。

    他站在书店外面，没有要进来的意思，穿的是平常的休闲套装，看上去并不太像刚结束拍摄匆匆赶来，倒像是还回家洗了个澡。

    「走吧。」他对黎星嘉指了指楼上，是打算直接去吃晚餐。

    时间是到了，黎星嘉这会儿被零食填得差不多了，一点也不饿，但商场能逛的都逛过了，吃晚饭就吃晚饭吧。

    他对赵枭之道：「一起啊。」

    「我就不了。」出乎意料的，赵枭之扬了扬手上的漫画书，「我看完这部再说——」

    黎星嘉看看他，心想刚刚怎么没看你多有兴趣。

    段沅冉立在外面，倚着栏杆抱胸，神情阴郁。他完全不做任何伪饰，现下周围已经挤了一圈人，围着窃窃私语拍照。

    黎星嘉和赵枭之道了别出来，看段沅冉这架势，忍不住道：「莫非这才是你今天的拍摄任务？」

    段沅冉见他走近，这才笑了笑，温和地解释，如何如何耽搁了，路上又如何如何堵车……

    换了以往，黎星嘉会安慰他，会告诉他没事。

    但或许是今天的空调开得太低，又或许是奶茶太好喝，电玩城太有趣，书店的氛围太舒服……每一样暖洋洋的东西浸泡着他的情绪，就像是麻醉剂一样，让他不想思考，不想调动神经。

    段沅冉说什么，老实讲他并没有听进去。

    就这样敷衍一下对方，好像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段沅冉说什么，他就试图去理解他呢，理解一个人是很累的，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其实未必很需要被他理解，他可能只是需要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

    那么，他也不想那么累了。

    段沅冉边说边赔笑，眼睛看似一直看着前方，余光却一直在扫黎星嘉的反应，见他依然笑容平和，一点没有责怪的意思，不由无声地舒了口气。

    林浅靠在安全通道的墙上，神色淡漠地注视着从旁经过的两人，他看清了黎星嘉神态的淡然，也看清了段沅冉眼里的庆幸。

    他讽刺地勾了勾唇角，随手翻了翻手机，十分钟前，经纪人的回覆赫然清楚：

    【小段今天拍摄挺顺利的，是延迟了一点，一点左右结束的】

    黎星嘉不会问不代表别人不会问，段沅冉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翻车吗？

    不……

    说不定，他盼的就是翻车。他盼着黎星嘉知道他故意这样做之后依然容忍他，他享受并促成这一切，并在一次次试探之后沾沾自喜，因为他又一次验证了黎星嘉非常在乎他这个朋友。

    林浅厌恶地闭了闭眼，手指迟疑地在发送键上悬垂着。这信息他是发还是不发？发出去到底是帮黎星嘉认清段沅冉，还是帮段沅冉再一次伤害黎星嘉？

    第33章

    团综开始前一周，公司通知他们提前入驻为这次策划专门租下的房子，地点还不在本地，在北城。

    黎星嘉在屋里收拾行李，一会打车到公司，会直接送他们去机场。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对于他们，对于粉丝都是。

    但是他收拾着收拾着，忽然听到门口动静，母亲去开门，而另一个响起的声音实在意外而熟悉。

    「哎哟，方老师，您怎么来了。」

    「其实也是正好路过，恰好……」

    黎星嘉赶紧放下手上的事去了客厅：「方老师！」

    「呀，小嘉在呀。」方老师面上和煦，看见他便不自觉露出笑容，又忙转头劝黎星嘉母亲，「不忙……不用泡茶，不用客气，我等会还有事，说着就走。」

    「这事就两句话，嘉啊，你省赛结果出来了，是第一！」

    第一！

    黎星嘉纵使并没有太期待排名，也自然十分喜悦。

    而母亲更是喜形于色，光凭这一句，看着就有要下楼买排骨、留老师吃饭的架势。

    方老师却匆匆忙忙地讲，没给她发挥的空间：

    「我知道的时候，就正好在你们家楼下菜市场买菜呢，一想干脆不如上来一趟，当面通知你们，也沾沾这喜气。」

 第57页

    「嘉啊，省赛你拿了奖了，接下来国赛是必须参加的，这次你不能推脱。」

    「那是当然的方老师。」母亲忍不住了，在黎星嘉说话之前抢先道。

    方泉笑道：「咱们都知道这孩子有主意，还是得他亲口确认我才放心。」

    说着他就看着黎星嘉，大有你今天不许诺他就不走了之势。

    国赛后面还有国际赛，如果要参加，必须经过完整培训，认真对待，不能再只是「试试水」了。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也是集体的荣誉。

    黎星嘉都知道，他微微抿唇笑了笑，没有立刻作答，而是问：「这次培训的时间是……」

    「七月，七月底，具体时间还没出。」方泉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答道。

    七月底，那正好是计划中的团综结束、出道演唱会开始的时间。

    黎星嘉垂眸，方泉还在期待地看着他，母亲却无声地嘆了口气。

    「方老师，这孩子……我们会好好劝他的，他也是个实心眼，不愿意轻易答应自己不一定能做到的事，要不，就让他再考虑几天吧。」

    方老师走后，黎星嘉回房，坐在椅子上放了一会空，过了会，他默默将目光投向放在书桌前窗台上的一大一小两个玻璃瓶。

    小的装着紫色的小星星，大一些的装着白色的小千纸鹤。

    小星星堪堪给玻璃瓶铺了个底，遇到路人对他说加油的那天，他折了五颗，粉丝为他点赞那次，他折了十颗。

    小千纸鹤已经填满了大半个瓶子，具体是哪些时候放进去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再怎么偏心，很多东西也没有办法改变呢。

    黎星嘉对自己摇了摇头，从抽屉里拿了纸出来继续叠，一只，两只，三只……

    把这一次的千纸鹤都放了进去，那个瓶子，已经快要满了。

    黎星嘉看着瓶子，拿起来轻轻晃了晃，看着它露出一线、也是最后一线明显的空隙。

    他旋上瓶盖，慢慢低下头，把额头抵在冰凉的金属瓶盖上，一丝几不可察的苦涩从心底划过。

    ***

    送机的粉丝挤满了南城机场，接机的粉丝堆满了北城机场，petrichor尚未出道，俨然已经有了一线团的气势。

    在南城机场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到北城的时候，就走了vip。

    即使如此，在地下停车场依然遭受了重重包围。

    黎星嘉依然惯性地想走在最外围——从小到大，他一直是这样做的，护着比他小的是他的职责。

    但这次他刚朝侧边迈了一步，就被旁边的罗越鸣挡了回去。而与此同时，就像提前说好了一样，几个队友不约而同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把他围在了中间。

    谁都没说话，黎星嘉有些懵，两侧的视线也都被挡住了，只听到周围嘈杂的人声，有小声的尖叫和抽气声，更多的是相机安静地咔咔声。

    他还听到有人在提醒关掉闪光灯。

    其实那时间很短，现场的粉丝肯定只顾着看自担和拍照，但视频传到网上之后，注意的点就不一样了。

    【这个站位是什么鬼？凭什么黎星嘉站中间？？@公司，滚出来解释！】

    【走个机场能有什么站位啊，别应激……】

    【……是他们自己站的】

    【但凡把视频往前拉两秒呢，这不是黎星嘉想站旁边被哥几个挡回去了吗】

    【南城机场还不这样呢，落地又是vip又是把黎星嘉护中间的，这个世界怎么朝着我看不懂的方向发展了。】

    【淦，好怪啊……不确定，再看看】

    ……

    车开到录制地，已是傍晚。

    正式舞台的录制是借用的电视台的摄影棚，日常生活起居和练习室则是安置在附近一个挺有名的文化基地。

    「今天就不带你们去看摄影棚了，先自己把房间安置好，这个礼拜是给你们熟悉环境、找到练习节奏的。」

    说话的不是平常带他们的练习生经纪人，而是换了一个资深的，负责过好几个团的出道策划案。

    房间里有摄像头，但是没开。黎星嘉看着那静静的、没有打开的镜头，想像着开始直播后和镜头后的观众互动的样子，步子暂停了一下。

    「你要住这间吗？」段沅冉问，他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有些不满意。

    这房间太小了，而且是上床下桌，像是只能住一个人的样子。

    黎星嘉回过神，刚想答什么，上面罗越鸣喊他：「黎哥哥，上来看！」

    于是他指指上面，把行李箱扔在一楼，先上楼去看了。

    二楼的空间要大很多，有三个房间，两间大的放了两张单人床，一间小的，只放了一张床。

    「我们可以都住楼上。」罗越鸣兴致勃勃道，「楼下虽然也有两个房间，但是光线不好，你看这边，光线多好啊。」

    黎星嘉看过去，确实，有l型的大飘窗，傍晚时分，满室的落日光线，墙上一片暖融融的金黄，和楼下的昏暗差距很大。

    「那我们就都住上面吧。」

    段沅冉也跟在他后面上来了，说话间已经把房间都看了一遍，也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老规矩，猜拳决定顺序？」罗越鸣道。

    几人都没有异议。

    段沅冉第一个，他看了一眼黎星嘉，把三间房依次点了一遍，眼神暗暗问，住哪间？

    黎星嘉耸耸肩，让他自己决定。

 第58页

    段沅冉就没有再犹豫，他选了大的那间双人房，说：「那我先去收拾了。」

    工作人员已经把箱子帮忙搬上来，段沅冉拿了自己那只，旁边就是黎星嘉的，他颇有种想顺手替他拿过去的冲动，心里觉得这不就是走个过场。

    段沅冉满以为队友们都会心照不宣地按老样子分组。林浅是alpha，且一向喜静，最好的选择就是住单人间。何况就算他想和黎星嘉住一间，在林浅和自己之间，黎星嘉难道会选林浅吗？

    他拖着行李回到自己房间时，看到赵枭之选的双人间，林浅第三个，走向了单人间，心里更有了底。

    林浅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段沅冉拉开箱子，把衣服随意丢在床上，看到有人进来，只当是黎星嘉，一边抬起头一边道：「那我就睡这边了……」

    声音忽然顿住。

    「好啊。」罗越鸣没什么异议，他刚好也更喜欢靠窗，顺手把箱子拉到里面。

    段沅冉满腹疑窦，难以置信地站起来，朝外面一看，没看到人。

    他清了清嗓子，问罗越鸣：「小鸣，你跟黎星嘉谁先选的？」

    「黎哥哥赢了，他先选的。」罗越鸣先是没想太多，段沅冉这一问，也觉得好像有点不对，「……也许他更喜欢那间房吧，那边虽然房间小点，但是有个桌子呢，他不是还要复习嘛。」

    段沅冉心不在焉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心一点点往下沉。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他，如果黎星嘉是喜欢那个房间，刚刚他问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让他选。

    他就是不想跟自己住在一起。

    他在……躲他？

    为什么？

    太阳悄悄从晒了房间半壁，到偏斜到只有一点点余晖，再到逐渐暗下去。他在这暗下去的房间，一点一点往回溯黎星嘉表现「异常」的所有事，可是却说不出一件具体的可能的事来。

    就像这光线一样，是一点点悄无声息地旋转、偏斜、黯淡下去的。

    到底是什么呢？段沅冉追问。但他竟然不敢去问当事人哪怕一个问题，只能亏心的坐在这里，勉强地收拾东西，直到工作人员喊他们下去吃饭，才晕头转向地跟着罗越鸣一起出来。

    黎星嘉倒是神色如常，依旧和每个人说说笑笑。

    也没有生气啊，那为什么不选我呢？段沅冉百思不得其解。

    更让他郁闷的，是每个人都好像觉得这件事很正常，好似无缝衔接地就接受了黎星嘉的首选可以不是他了。

    只有他不正常，只有他是意外的，在为这件「小事」困扰着，纠结着。

    既然如此，段沅冉敛眸，咬牙隐去神情中那一抹不自然。

    大家都觉得正常，他也会装作正常。毕竟，装作和别人一样，是他最擅长的事。

    第34章

    住处。

    练习室。

    舞台。

    住处。

    练习室。

    舞台。

    团综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决定舞台人选，选曲，磨合。

    第二阶段，从开始练习正式舞台曲目，到最终舞台的呈现。

    考核和solo部分是录播，后期的多人舞台採取直播的形式，舞台的最终呈现效果还会开启观众投票。

    放出规则后，粉丝很是抗议了一番。

    【凭什么选人、选曲不能让我们参与投票？】

    【考核，如果负责考核的人有偏袒怎么办？】

    在粉丝的强烈要求下，最终公司还是改变了规则，从选人选曲开始，便给予粉丝一定的决定权。

    舞台会有三轮，第一轮是solo，每人一个。

    第二轮是双人舞台，机会有两个。

    第三轮是三人/四人混搭舞台，一共三个。

    solo舞台自然不需要选人，而给粉丝的选择权是第三轮的混搭舞台，第二轮的双人舞台，採取互投形式，双方达成互选才行。

    这个结果出来，还是有粉丝不满意。

    【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决定双人舞台？互选一点都不公平。】

    【双人舞台只有两个，註定有一个人没有舞台，根据人气这还需要选吗？但是给他们互选，我可不敢保证那个谁不使手段……】

    但也有人摩拳擦掌看乐子的，还不少。

    【男团就是要互选！】

    【让我们看到你们真心的时候来了。】

    【是真心还是利益，哥哥们好好选哦～】

    段沅冉在知道规则之后，暗暗看了一眼黎星嘉。

    黎星嘉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放在往常，段沅冉一定不会怀疑，黎星嘉会选择自己。

    但是现在……

    他不敢赌，他得私下找他谈谈。

    但一直都没有好的机会。

    黎星嘉总是加练到很晚，回来之后又依然很忙碌的样子，而且他总是待在房间里。

    赵枭之也在那里。

    按理说，三个人都很熟，他应该像往常一样，随随便便地走进去，和他们一块闹。

    这次他也不是没有进去过，但是，双人舞台互选的事，叫他怎么当着其他人的面说？

    双人舞台，明明白白是会有人少一个舞台的。

    他始终找不到只有自己和黎星嘉的机会，于是也始终没能开口。

    很快就到了选择的那一天。

    「现在把你们合作双人舞台的第一人选和第二人选依次写在对应颜色的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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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双方的第一人选达成互选，那么就直接胜出。」

    「如果没有达成第一轮互选，就由第二轮补上，依此类推。」

    话虽如此，但在只有五人的团队里，很少会发生连续几轮都不能达成互选的情况。

    ……

    段沅冉写好了自己的那张纸，丝毫没有袒露内心的忧虑，对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

    【段沅冉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八成是事先约好了吧】

    【只有我觉得事先越好很过分吗，这算是钻空子吧。】

    【如果是拼人缘的话，被剩下的那个不是好可怜？说不定反而能虐一波粉呢】

    【谁要用没舞台虐粉谁虐去，反正我要我担第一个被选】

    【赌一块钱，段沅冉选谁都不会选黎星嘉，而黎星嘉一定会选段沅冉～～】

    【呵呵，素人一边去好吗】

    「第一轮。」

    收到每个人的答案后，工作人员拿去统计了，镜头打在五个人脸上，五个切镜特写。

    【摄影师还是挺懂我们想看什么的？】

    【什么影帝颁奖现场吗这是、、、】

    【来个微表情大师，分析一下他们各自的心理活动】

    【黎星嘉一定在想这轮没人选我我该怎么挽尊】

    【不是挺有队友爱的吗，之前地下停车场一堆人护着他呢，也许黎星嘉在团里人缘不错？】

    【解解你一定是新粉被蒙蔽了，黎星嘉这人……一言难尽】

    【不是你们真的觉得这互选是拼感情吗？拼人气还差不多，没看舞台是会开观众投票的吗，第一轮solo，理性讨论黎星嘉表现被夸的最多，但是投票倒数第一～】

    【那照你这么说，段林岂不是要互选了。可是两个alpha合作双人舞台真的不会打起来吗2333】

    【赌段沅冉和赵枭之互选】

    【段沅冉赵枭之互选＋1，两个人气都比较高而且也不用担心在后台打架】

    「……黎星嘉、赵枭之达成第一轮互选。」

    【？？？】

    【？？？？？】

    【我没听错吧，第一轮互选？？？】

    【先不说赵枭之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了——他早被他自己妈妈们骂得狗血喷头了。关键是，黎星嘉第一人选居然不是段沅冉？？？】

    【你俩是这些天当室友当出室友情了是吧】

    【呵，还不是你们天天黎星嘉一选段沅冉就骂他，骂得他不敢选了。我们cp粉没糖嗑了，找谁说理去。】

    【你们cp粉没糖嗑不应该先找段沅冉么，段沅冉看起来像是永远不会选黎星嘉啊……难道只要黎星嘉选段沅冉你们就能一直嗑下去了吗？】

    【只嗑单箭头是歪屁股吧】

    【我天，还能看到有人给黎星嘉说话的一天。】

    【不过，你们看段沅冉表情好难看啊，他该不会是第一人选第二人选刚好选了他们两个，然后他的两个翅膀突然凑成一对自己飞走了吧？】

    【……】

    【救命，感觉可能真相了】

    听到赵、黎二人互选的一瞬间，林浅神情也淡淡的。

    但随即他瞥了段沅冉一眼，然后——该怎么说呢？

    段沅冉的表情就像吃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能看出他在努力控制脸部每一块肌肉的抽动，表现出一个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但他又不是什么专业演员，加上实在太出乎意料，一时没做好心理准备只好选择了最常用的表情管理——笑。

    那种掩饰慌乱的笑，粉饰太平的笑。

    但在想起来笑之前，依然妥妥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是他绝无仅有的在镜头面前的黑脸。

    非常非常少见，连他的粉丝都不习惯的，难以解释的表情转换。

    【我天啊，你们看林浅。】

    【我咋感觉林浅就是我现在的表情呢，就，又有点想嘲笑，又想起来这个结果自己也不想要，又怪悲伤……】

    【——但总的来说还是在嫌弃段沅冉？】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段沅冉刚刚那几秒钟的表情，也有点嫌弃……】

    【他该不会真的是两个选项都落空吧？】

    「……而与此同时。」工作人员没有宣布第二轮互选，而是直接公布了结果，「林浅、罗越鸣达成了第二人选互选。段沅冉本轮轮空。」

    镜头切到这三人脸上，当然，最大的那一片，是对准段沅冉的。

    他表情有一瞬空白，虽然刚刚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依然，已经笑不出来了。

    林浅和罗越鸣也没有多大意外，两个人礼貌地在镜头前互动了下，表示对这个结果满意。

    段沅冉坐在五个人最中间，话筒只有两个，一个在他手里；最清晰的那个镜头，也是一直对准他的。

    这个戏剧性结果的发表时刻，他似乎应该说点什么。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段沅冉而言，他经常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也很少有哪一刻，他会觉得镜头前的自己像个小丑，让他想要在沉默中落荒而逃。

    最后还是黎星嘉习惯性地开口解围：「没关系～你是我们两组的编外成员，到时候你就当裁判，权力最大。」

    段沅冉难堪地笑了笑。

    直播的弹幕、评论包括网上各处的舆论都已经炸了。

    【段沅冉没人选？你们在搞什么啊？？？】

    【段沅冉被排挤了。果然就算是天团预备役也容不下top，你们这样搞没出道就煳了懂吗？】

 第60页

    【黎星嘉又假惺惺了，你安慰他有什么用你倒是选他呀？一年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不选他个十回八回的，段沅冉就差长你嘴上了，我好不容易都接受你都嗑你俩了，你居然敢不选他？？】

    【？段沅冉没选黎星嘉的次数才多吧，就这一次黎星嘉没选他你们就疯了？这真的是cp粉吗？】

    【段解别激动，没选段沅冉的有三个呢，别可着黎星嘉一个人喷，他一个快走人的，你们喷着也不解气。】

    【结果快公布一下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怎么选的人】

    【会公布吗？】

    会的。

    结果是在四个人离开演播室，一起去练习室选曲时公布的。

    屋里就剩下段沅冉一个人，还有几十万、乃至百万直播后观众的眼睛。

    观众看着段沅冉，段沅冉看着小黑板，工作人员拿着那五张五色的纸，依次用磁吸吸在黑板上。

    段沅冉看着一张张纸被贴上去，他盯着那张属于黎星嘉的红色卡纸，看着它翻过来，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表情管理。

    【卧槽？黎星嘉两个人都没选段沅冉】

    【你们看段沅冉表情……吓死我了】

    【「你居然连第二选择都不是我」】

    【……破防了，这下是彻彻底底地真破防了。】

    【不是吧哥，你也不看看你这一年选了几回黎星嘉呢？他不选你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吗？】

    【我以为他不在乎黎星嘉呢……倒是这四个人都没选他有点……emmm这还是我们人缘最好的温柔老好人大哥吗？】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脸黑成这个样子，这是一点都不在乎镜头了啊】

    【有点受打击过度了】

    【呜呜呜，心疼】

    ……

    ……

    【能说吗，其实我有点爽……】

    【嗯……】

    【哈哈哈哈，黎星嘉粉丝哪有不讨厌段沅冉的，就算以前有比较萌的会爱屋及乌，这一年下来也算是彻底看清段沅冉了】

    【我也是现在才敢说，其实嗑黎段的全是段沅冉粉丝吧？毕竟他们嘴上再嫌弃黎星嘉，其实也一直只有黎星嘉会承接住段沅冉的所有情绪……】

    【离了黎星嘉还有谁把段沅冉当小孩[拳头]】

    【比自己高半头、分化成了alpha、年纪还比自己大的小孩……黎星嘉受苦了……】

    【很爽啊哥，哥咱以后都不选他了好不，哥】

    【你看四个人都选了你啊，黎星嘉，妈妈真的哭了，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平时疼他们没有白费呀这是，果然都知道谁是好人】

    【离了黎星嘉段沅冉发现自己啥也不是，离了段沅冉黎星嘉发现天都亮了】

    【啊啊啊啊啊，ls姐妹太有才了↑】

    ……

    第35章

    黎星嘉伏在垫子上，双腿打开，侧着头紧贴着地面，面上显现出苦忍的痛楚神色来。

    汗水一滴滴渗透了衣物，白色的宽松训练衣慢慢湿得透明，后背的肌肉线条明晰地绷起。

    但终究还是有一点压不下去。

    他睁开眼睛，往练习室这一侧的角落望望，没看到要找的人，又略微撑起上身，瞥向另一边。

    段沅冉是整个舞蹈室里最闲的人，本来一脸麻木地在那假装压腿，实则眼睛不时地往黎星嘉那里瞟。

    黎星嘉看过来时，他已经作势收了腿，要站起来往这边过来了。

    他自觉这应该是黎星嘉准备给他个机会说开——他不对劲这么多天，黎星嘉自然也意识到了，两个人之间出了一些问题。

    可就在段沅冉向前迈了半步的时候。

    黎星嘉收回目光，撑起身子，转过去了。

    他转过去了，看向另一边。

    那边有谁？

    段沅冉感觉自己的心口的血液好像一下子变凉了一截，他木然地站在那里，目光阴沉地看着。

    嗯，这边人多。

    黎星嘉撑起身子看过去，准备看看谁比较有空。但他才刚转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目光无意地一接，接收到视线的人就自觉主动地走过来了。

    这位确实是个熟练手，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帮他开过多少次胯，黎星嘉本应是放心的。

    可当人从背后压上来，心里莫名竟有一点小小的憷。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人，体型的差距却完全不一样了，感觉稍微有一些异样，也是人之常情。

    应该是担心对方力气变大了，下手会没轻没重？

    毕竟，一开始小的时候，他总是叫他「再使劲点」，然后看着镜子里对方一脸奶凶、苦大仇深的样子扑哧直乐。

    那时一次下来，出汗更多的也不知是谁了。

    而现在他却不得不悬起了心，浑身不自觉地紧绷，生怕对方一个用力，他这把骨头要发出咯吱的绝望脆响。

    也是忍不住在察觉到那双手按在了腰后、还没来得及使力前开口提醒：「轻点哦……」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

    从眼神相接到现在对方始终一言不发，反倒让黎星嘉有些不习惯。

    他又悄悄抬起眼，向镜子瞥了一眼，腰后慢慢感受到下压的力量，不容拒绝，但就是有点……太轻了吧？

    「倒也不用这么轻——嘶」

    猝不及防的下压力，他痛得忍不住抽气，同时余光在镜子里瞥见后面的人改了姿势，右脚踏上前，踩在他腰侧，左腿单膝跪在他身后，膝盖顶住他腿根，上身俯下施力。

 第61页

    黎星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疼出来的汗水一滴滴往下淌，手臂、腰、背、臀、腿，每一处都因使力而紧绷，又因吃不住疼而软下来。

    「长痛不如短痛。」他听见身后离得不远的，压抑的唿吸声，「哥哥，忍一忍，嗯？」

    黎星嘉眼泪都有些迷濛了，他何尝不知道要忍，可就是每次都忍不过这个。他天生筋比较硬，要上舞台、要把一些舞蹈动作做的漂亮，准备工作就要做得足。

    他一真的难受就不说话了，只听到身后的人轻声嘆息，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始讲冷笑话。

    「有一天，ken哥迷路了，他遇到了5岁的罗越鸣，于是摸着他的头问：『小朋友，这是什么地方啊？』

    5岁的罗越鸣说：『这是我的头啊。』」

    黎星嘉：「……」

    「不好笑吗？」赵枭之追问。

    「哭笑不得。」黎星嘉认真道。

    罗越鸣凑过来抗议道：「为什么要把段子换成我的名字！」

    「是5岁的你。」赵枭之不在意道，「谢谢你认为我说的是一个段子。再说了，用5岁的你换哥哥会心一笑，不划算吗？」

    那自然是划算的，罗越鸣不服气道：「那黎哥哥也没笑出来啊。」

    「那我再讲一个。」

    倒是锲而不捨，黎星嘉无奈地听他又现改了几段，并一个比一个冷，倒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用。至少转移了注意力，就不觉得那么痛了。

    林浅全程好像浑然未觉那边发生了什么一样，反覆对着镜子调整着一个舞蹈动作，像是非常专注。

    而舞蹈室的另一侧，在循环播放的，两组双人舞台选曲的音乐里，原本一直也在那角落里默默压腿的段沅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

    「我觉得段沅冉这两天有点不对。」黎星嘉对林浅说。

    他们正在从住处到录制地的路上，不远，但开车也得十多分钟。

    今天是去彩排的。

    「怎么不对？」林浅和黎星嘉一辆车，正听着黎星嘉给他的demo，听到这话眼睛睁开一半，扫了黎星嘉一眼，忽而一笑。

    「怎么了？」黎星嘉莫名。

    「好像很久没从你嘴里听到段沅冉了啊。」林浅按下音乐的暂停，抬起头来，眼里似乎有一丝愉悦，「你认为他怎么了？」

    「也说不好，就是觉得怪怪的。」黎星嘉回忆道，「比如昨天，他突然问我有没有衣服要洗，他正好要洗衣服，可以帮我一起洗了。」

    林浅差点笑出声来。段沅冉能想出来的手段，原来就是这种？

    「我说不用了都洗好了，他又问我上次说给我带礼物那事，我说我还是没想好，其实也不用了，等到过生日再说，他非说生日是生日，这次是这次。」

    林浅笑了，饶有兴趣地问：「还有么？」

    「还有前天。」黎星嘉道，「他问我他不在的时候，我跟赵枭之或者你是不是经常出去玩，都去哪玩了。我说他干嘛隔了这么久突然关心这个？他支吾了半天，说是随便聊聊的。」

    「其实都是一些小事，但是加在一起就觉得他有点奇怪。」黎星嘉看着车窗外逐渐接近熟悉的大厦门口的景色，他其实也没有太过在意，车上和林浅说，也真的就是随便聊聊。

    「也许他是在拉拢你吧。」林浅轻巧道，「他双人舞台没被选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对你好点的话，你下次就会选他了。」

    「……」黎星嘉微怔，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个最简单的答案，「他如果想让我选他的话，为什么不直说呢？」

    「直说的话，你会选他吗？」林浅侧目，注视着仍看着窗外的黎星嘉的侧影，他后脑有一根不平服的呆毛翘在那里，让人很想伸手去抚平。

    林浅下意识地伸手，黎星嘉在这时转过头来，他抬起的手顿在半空，又转而收回，慢慢摘下耳机。

    「这次的话，我还是不会选他。」黎星嘉答道，「两首曲子都不适合我跟他的声线搭配，考虑到舞台效果，我和他互选是不明智的。」

    林浅看着他，缓缓道：「还因为你和赵枭之提前说好了？」

    他问出这话，脑海中闪现的却是d·daniel的货架前的一幕。

    他心里一痛，好像那时候的感受被存储下来，此刻又全部涌上来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过界了，他不该这么问，问得好像在敲打黎星嘉一样，在暴露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他，关注他身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别有用心，想掌握事情的发展。

    可是黎星嘉好像压根没有多想。

    「嗯，还因为这次先和赵枭之说好了。」黎星嘉坦然道。

    林浅忍不住追问：「那如果这次的歌不适合你们呢？」

    黎星嘉道：「那我也会选他，毕竟答应过的……」

    「啪！」

    一声不轻不重，但突然炸在耳旁的脆响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黎星嘉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只看见林浅看向车窗外，脸色蓦地变了。

    「别看，黎星嘉——」他猝不及防道，但已经来不及了。

    车子还没有完全停下来，黎星嘉懵然回头，只看见车窗上流下黄黄白白的液体，和破碎的鸡蛋壳。

    「啪！啪！啪啪！」

    连着又是好几个鸡蛋准确无误地砸在他眼前的车窗上。

    明明是砸中的车窗，窗紧闭着，可是离他实在太近了，那种心惊的感觉还是让人一阵战慄，他甚至忍不住闭了闭眼，就好像那鸡蛋是砸在他额头上，液体会顺着遮住视线一样。

 第62页

    林浅一把把他拽过来，离窗口远点，努力冷静地对司机道：「先别停在这了，开到停车场里面去！」

    司机一脸为难，他们没有申请电视台的停车证，车只能在门口下人，不能开到里面去。

    「先等会吧。」黎星嘉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已经听不出受影响的痕迹。

    他看着窗外，眼神却不是愤怒，而是平静的悲伤。

    林浅听见他低声喃喃道：「……明明还这么小啊，为什么呢？」

    林浅顺着他的视线，看见那个带头砸东西的小女孩，看上去可能才初一的样子，稚气未脱，却一脸不忿、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看着他。

    她后面还有好几个人，看着都比她大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

    她手里提着篮子，篮子已经空了；后面的人手里都拿了个应援扇，那是黎星嘉的应援扇，但是脸上面用黑色油笔画了个大大的「x」。

    他们在喊。

    喊什么，车里听不见，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开车窗。电视台的保安已经在楼里快步往外赶，能看到影子了。

    黎星嘉看着他们的口型，分辨出了「吸血」「背叛」「段沅冉」等几个词。

    他有些恍然，又更加纳闷。想不通，不明白。为什么呢？

    为什么有这么多无端的爱，也有这么多无端的恨。

    「别下去！」

    黎星嘉听不到，却是那几个闹事的人勐然听到声音，都下意识转过头去。

    这辆车里的人也都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黎星嘉。林浅均是瞳孔微微一缩，那个方向，不是保安。

    后面那辆车落后他们几十秒开到。是段沅冉，段沅冉挣脱了努力要拉住他的工作人员，踉跄着从车里跳下来，一脸苍白又怒不可遏地走向这些终于发展到当面anti黎星嘉的——他的「粉丝」。

    第36章

    「我们要不要也……」

    罗越鸣刚开口，就被经纪人喝止，他面色极为难看，已经在开始挨个打电话公关了：「你们就别再添乱了，这已经够乱的了！」

    罗越鸣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赵枭之，又看向他的手。

    拳头攥的发白，小臂青筋毕现。

    他是可以忍得住，但这个暴脾气的也能生生忍住，就真是出乎意料了。

    罗越鸣压低声音：「你不过去吗？」

    赵枭之过了很久，才轻轻道：「他不想。」

    他不想。

    也不好。

    段沅冉这个不长脑子的傢伙，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但是……

    但是……

    赵枭之紧盯着最前面那辆车，指尖烦躁而神经质地微微颤抖着。

    *

    段沅冉从刚跳下车的怒不可遏，到站在那一群用炙热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粉丝」时，那份因愤怒而生的胆量，冲动的一腔热血，像是瞬间被浇了一头冷水，消去了大半。

    看清他们的那刻，所有原有的情绪，包括愤怒、震惊都变成了痛苦。

    都是一群小孩子，为首的还是一个用期冀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女孩，他要怎么样？兇狠地警告他们么？

    他看着他们，感觉很陌生。突然有些找不准自己站在这里的定位，这些人以爱他的名义伤害他在乎的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这样？这里面真的完全没有他自己的事吗？

    自己要以什么立场说话。

    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就每天都有粉丝过来蹲守，这些人，就不仅仅是他自己的粉丝了，还有其他人的，还有团粉，还有围观的过路人……

    这一场闹剧，让每个人都举起了手机，他不敢想现在网上已经是什么样子了。

    他突然后悔刚刚的一时冲动。可是已经站在这里了，他硬着头皮也得把这场闹剧继续下去——

    「你们这样是错的。」段沅冉喉咙干涩，艰难地开口，声音很小，慢慢一点点放大了些，「黎星嘉没有错，他不是你们觉得的那样的人，不要伤害他。回家去吧，回家去——」

    可伴随着他的开口，那些人逐渐发出失望和生气的声音：「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我们为了你才来警告他的，他就是坏啊，仗着是你朋友的身份得了那么多好处，居然联合队友孤立你！」

    「如果我们不来的话，你的日子会被他弄得更悲惨的！他就该受到教训！」

    「再说我们又没做什么，都没能扔到他脸上，我们做错什么了呀？」

    「下次还要来，趁哥哥不在的时候来，确实这次有些考虑不周，让哥哥你为难了——」一个年龄大点儿的男粉最后开口道。

    段沅冉崩溃了。

    「我说你们别再说了！」他嘶吼道，面目有一瞬几乎可以称得上狰狞，面前的所有「粉丝」全部木愣愣地看着他，这一刻，他们对他也感到陌生。

    段沅冉语无伦次。

    黎星嘉从段沅冉冲出来的时候就想下车，但林浅一直牢牢钳住他的肩——

    「不要。」林浅反覆说着，「他不会吃亏的，但是你不行。」

    后面赶上来的保安终于挤开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了，强行把闹事的带到一边，确认要不要报警。

    经纪人过来了，一看到他，刚刚消停了些的人又激动起来，一个比一个声音尖的喊话：

    「停止打压段沅冉！段沅冉是唯一的c！唯一top！」

    「黎星嘉不许出道！」

 第63页

    「停止保皇黎星嘉！他不配！」

    这一段是没有排练过的。完完全全是情绪所至的即兴。

    工作人员过来，揽过已经有些神魂出窍一般的段沅冉，把他往楼里护。另有几个人过来，用外套挡住那些尖锐的、刺探的、嘲笑或不解的视线，拉开黎星嘉这辆车的车门，接他们下车。

    林浅护着黎星嘉下车，他刻意站在左侧，挡住那群被带到那边去的闹事者。

    他一下车，他的粉丝也喊起了他的名字，倒是一定程度上把那群人的声音压过了。

    林浅从未有这一刻这么感激自己的粉丝。

    他看着黎星嘉，黎星嘉脸色有些发白，可他既没有低头，也没有垂眼，就这样一路正视过去所有盯着他看的人、想要嘲笑的人以及无数随他移动的手机镜头，毫无迴避地大步走过人群。

    那一刻林浅的心里升起了一点类似于敬畏的情感——为什么他明明是alpha，比黎星嘉高大很多，此刻更是自认为肩负着护着他的任务，揽着他的肩，却依然好像是黎星嘉在领着他往前走？

    ……

    经过了这一场门口的闹剧，今天的彩排所有人都进入不了情绪，乱乱的。

    第五次喊卡的时候，经纪人回来了。

    留下的那个负责人过去问：「最后报警了没有？」

    经纪人疲惫地点了点头：「不报不行，影响太大了。但是都是些中学生，最小的那个甚至是小学生，也只能请家长来批评教育一通，再赔点钱。」

    他没说的是，那些学生家长见到他们这几个公司的人，别说道歉了，从指桑骂槐的到指着鼻子明骂的都有，都在指责是他们公司不干好事，不仅引导小孩子追星，还让好端端的孩子变得魔怔。

    这些骂经纪人都生受了，只要求这些人都录视频向黎星嘉公开道歉。

    经纪人不说，但从他的表情中，负责人多少看出了点什么，也是一声苦笑，摇摇头道：「咱们只是打工人。」

    在这个生态里打工，厌恶这个生态的不是没有。可是，是这个生态带来源源不断的钱，养着他们。就算心里有亏，也只能在行为上多对这些孩子们照顾点。

    这还是他们有心，没心的呢？更多，说白了，对很多人来说，艺人只是消耗品而已。

    两人沉默了一阵，看了会眼前勉强进行、效果令人不安的彩排，经纪人问：「网上……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还能怎么，闹呗。」负责人头疼地敲敲脑门，「热搜已经上了八个了，降也降不下来。」

    经纪人眼睛瞥见一直坐在观众席上，低着头，脸上反射着手机屏幽幽蓝光的段沅冉，疑道：「他怎么一直坐那，他不化妆吗？」

    段沅冉虽然没有这一轮的双人舞台，但却有一个和飞行嘉宾前辈的合作舞台。只是那位前辈档期太紧，没有空和他合练了，两人各自练好自己的part，到时候正式舞台在后台合一遍直接上。

    虽然没空练习，但前辈的名声和段沅冉alpha的标籤都很吸引人，这舞台热度不会低的。

    那嘉宾的名字都捂得死紧，本来是为了给观众一个惊喜，当然或许也有一两分炒作热度的心思——就没有提前公布段沅冉的这个合作舞台。

    却没想到，以此为导火索惹出今天这样一桩闹剧。

    负责人道：「早上一来就让他试了一遍，他实在是找不到感觉，没办法就让他歇着了。」

    「那还让他玩手机？」经纪人感觉不妙，「看了网上那些不是更受刺激。」

    「他要是想看，你越不让看他越要看，刺激早晚都要受的。」负责人耸耸肩，看着林浅和罗越鸣的彩排结束，这才道，「今天只能先收了，把视频录下来让他们回去看，这感觉不找回来，排也白搭。」

    「那就回去吧。」经纪人嘆口气，「好在停车证拿到了，回去可以直接从停车场走。这下可别再出事了。」

    段沅冉机械地刷着热搜，他已经刷了一早上了，但还是忍不住自虐一样一条一条地往下看。

    【这个团怎么腥风血雨的啊，三天两头因为奇怪的事上热搜，这次直接当面anti了？】

    【黎星嘉，上次也是热搜上见过，也是看到好多人骂他，他到底怎么了啊？】

    【路人吗，噗其实都是黎星嘉咎由自取啦，这么多年p团粉丝没有不讨厌他的，如果一个人讨厌你可能是这个人有问题，如果所有人都讨厌你肯定是你有问题啊，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好像是哦。。。那他是性格不好还是怎么的】

    【就是坏啦，段沅冉粉丝这次真的是忍不了才沖脸的，只希望能让公司看到粉丝的意愿】

    【那他要是这么坏，这个段沅冉为什么还要替他说话啊？我看后来还怼粉丝了，这是他自己粉丝吧？】

    【这个我一个路好也挺吃惊的。。。他从来不是这个性格啊，这次还挺激动的，会不会是你们粉丝真的对黎星嘉有误会】

    【黎星嘉粉丝别装段沅冉路好了！】

    【别装了行么，当然是因为1段沅冉人好，就算黎星嘉这么对他他依然愿意为他说话2公司授意公司授意啦！还有谁不知道，黎星嘉上辈子拯救过公司老总全家，这辈子老总单独为他开了个hsy来报恩？】

    【md，段沅冉对他这么好我更气了！黎星嘉必须不能出道，不然他要仗着段沅冉的心软吸血多少年？】

 第64页

    【黎星嘉退圈！黎星嘉退圈！黎星嘉退圈！】

    【素人就该走素人的赛道，赶紧回去上学去吧，高三努努力还能考个大专】

    【他不是一中的么？不至于考不上本科吧】

    【练习生，成天浑浑噩噩不上学的，不走艺考能上个大专不错了】

    ……

    真的，像赵枭之说的一样，他的冲动一跳，好像让黎星嘉被骂得更凶，恨得更深了。

    也不是没有骂他自己的。零零星星也看到过几条，说对他大吼大叫的样子感到不适，对他的真实面目感到失望的；说他平时唯唯诺诺，受刺激了又没有头脑的。

    看到这些，不知为什么，段沅冉反而笑了。他甚至把这几条骂自己的评论截图保存，准备没事就拿出来看看。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心理的平衡。

    可是因为这少许的脱粉的人，他的那些死忠粉更恨黎星嘉了。

    但是段沅冉现在简直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不恨黎星嘉？不把仇恨记在黎星嘉身上？好像没有，如果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打成公司授意，他越维护黎星嘉，粉丝就越咬定他是被蒙蔽了，是心软，他到底还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段沅冉深唿吸，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办法，不是他不採取措施，不是他不想帮黎星嘉，真的是他没有办法。他已经试过了，那么糟糕的方式他都试过了，他已经经受了惩罚了，不是他不想帮，不是他不想……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早上，脑子里过了无数信息，却什么也没留下来。

    直到经纪人喊他们上车回去。

    段沅冉深深看了黎星嘉一眼，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无法面对他，于是和经纪人说了一下，自己一个人上了一辆车。

    上了车之后，突然接到经纪人的电话：

    「段沅冉，你妈妈刚刚到宿舍了，有话要跟你单独谈。这个情况，我索性安排其他人在外面吃饭了……主要怕你妈妈要谈的是早上的事，会二次刺激到其他成员，你明白吧？」

    「……明白。」

    段沅冉挂了电话，郁卒地瘫软在车后座上。

    第37章

    「妈妈？」

    对于他母亲会突然造访，段沅冉不能说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的时候依然忐忑，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耻于见到自己的家长。

    段沅冉的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脚边放着手提包，显然是刚刚从机场赶过来的。

    「你坐下，我说完就走。」她拍拍身边的位置，等段沅冉坐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不贊同地摇头，「你瘦了。我跟你说过你还记得，你的脸型最适合的体重就是132，太瘦了不好看。」

    段沅冉无言，半晌点点头。

    「现在多重了？」母亲追问。

    「130……」段沅冉艰难地答道，「我会记得多吃饭的。」

    「嗯，好。」她颔首，尖削的下颌一抬，姑且在体重上放过了他，「那你说说早上的事，什么就值得你冲动到下车去怼自己的粉丝了？」

    「他们那样能算粉丝吗？」段沅冉憋屈得忍不住申辩，但看见母亲严厉的眼神又怯懦了，「妈妈，我只是为我的朋友说句话，他们说话太难听，而且又打着我的名头。如果我什么都不说，也会被骂的。」

    「结果姑且可以说不算太坏。」她点点头，「但那都是你的粉丝帮你说话的缘故，不然那副样子上镜，谁会喜欢你？」

    「最让我失望的还不是你在镜头前举止不得体，而是为了一个所谓的『朋友』让自己冒风险。他算什么，一个註定要混不下去的练习生罢了，怎么就值得你冲动了？」

    母亲严词疾语，完全没给段沅冉申辩的时机，噼头盖脸道：「你要是再这样，也别在这家公司出道了。我看当爱豆不适合你，你solo吧，歌手，演员，模特，当什么都行，我这边有十几家公司联繫我，要挖你过去，你知道他们出价有多高吗？我请你正视自己现在的价值！」

    段沅冉蒙了一会儿，突然惊恐道：「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妈妈，不是的，不能这样！——我不想去别的公司！」

    他终于爆发了，比早上那一阵还要激烈。他哭了——一想到这是在母亲面前，就忍不住哭了，一边觉得丢人，一边愈渐因为丢人而无法停止。

    一时间竟是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想——我只想和小嘉一起出道！粉丝——粉丝说我solo——是因为不明白！你，你为什么也说？」

    母亲就那样冷静地看着他，越发显得冲动的自己是如此丑陋。

    段沅冉闭上眼睛，狼狈地拭去泪水，疲惫道：「妈妈，别再说这个了，就是这个不要再说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激动，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好像很在乎他。」出乎意料的，她自然地提起黎星嘉，「『只想和他一起出道』？那你问过他想不想吗？」

    「他当然想。」段沅冉愕然道，黎星嘉怎么会不想出道？他那么努力。

    「是吗？我前几个月也和你们公司李总谈过，他的口风可不像是这样。」母亲轻飘飘道，「如果他从没跟你提过，也许你如此在意的朋友，并没有真的把你当朋友啊。」

    她看着满脸呆相，似乎彻底被抽离灵魂了的段沅冉，满意地拿起手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出色的alpha儿子，简单地道了声别，推开门离开了。

 第65页

    *

    段沅冉离开客厅，回到楼上，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都没有下来。

    下午，林浅他们泡在练习室，慢慢总算脱离了早上那件事的影响，能够进入情绪了。

    黎星嘉和赵枭之的舞台需要更多的投入，黎星嘉看着镜子，动作他闭着眼睛也能一丝不差的完成，可总是欠缺表现力。

    他很自责，连累了赵枭之。

    「对不起，我总是差一点。」黎星嘉靠在墙上，仰头闭眼喝水，喝得太快，沿着唇角流下水痕。

    「不，我也有问题。」赵枭之道，「不要想太多，回去休息一下，明天起床就好了。」

    「你的手……」黎星嘉目光下移。

    赵枭之顺着他看去，笑，不在意道：「不小心划的，很快就好了。」

    因为早上那件事，气氛始终有些粘滞，不能像平常一样轻松。黎星嘉倾身把水放回地上，心里暗暗思忖，自省——他还是没法不受到影响。

    他以为自己能够面对，能够接受，但其实当时的「勇敢」，来自于内心把这件事推后处理。

    所以他一整天，一整天都没有真正走出来，越是让自己不要想，就越是忍不住时不时地在耳边听到那样的声音。

    「唿……」黎星嘉慢慢道，「我确实错了。我应该想，我应该好好想想，而不是尝试不想。」

    他闭着眼睛，忽而感到赵枭之牵住他的手腕，一股力量带着他往外走去：「嗯，换个地方，好好想想。」

    不用决策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虽然他一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总是能很快做出选择，可这段时间，那个最大的选择着实占用了他大脑的许多内存，把日常的小决策也变成了负累。

    这种时候，被带着走，不用自己去想，漫无目的，好像真的不错。

    练习室门外，下楼，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楼梯，楼道干净，阳光从高处的窗洒进来，灰尘在光束里打旋。

    一切都好安静，只有知了有气无力的叫声，和他们的脚步声。

    从后门出来，外面那片小花园，他们来的第一天从这里走过，之后都没有来了。外面走了一圈，漫无目的地转悠，太阳太烈，又是工作日，外面少有人行走。

    只有卖咖啡的，卖冰汽水的小摊，卖冰激凌的机器人，还有炙热的太阳和开的很烈的大团大团的月季。

    晒得浑身发热，汗水都很快被蒸干。

    黎星嘉不喜欢晒太阳，要是平常，早躲到屋檐下去了。可是今天这样晒，反而好像能把那些杂乱的想法从身体里蒸发出去。

    最后，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那是一间古着店的门口，身后的墙上是很有风格的涂鸦，墙上还扒着爬山虎和叫不出名字的花藤，门口摆着一条木质长凳，涂着做旧的深色油漆。

    旁边还摆着两本书，《手织速成》和《简易编织图样》，大概是店主人打发时间看的，地上还有一桶毛线。

    店主人就在屋里打盹，从外面看，能感觉里面冷气悠悠，岁月静好。

    「真好。」黎星嘉看着睡着午觉的店主人说，「我也想过这样的生活。」

    赵枭之今天比平常安静很多。「嗯。」他和黎星嘉一起看着那店主人。

    「不过要等我退休了再说。」黎星嘉深思，「我应该很晚才会退休的。」

    「那就等你退休。」赵枭之道。

    两个人并肩坐下来，黎星嘉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出神地想着。他望着对面砖红色的墙面上的一扇旧铁门，那应该是个仓库吧。但实际上他只是眼睛在看着那里，脑海里全是早上听见的声音。

    如果你对一样东西过敏，那么假装自己不知道自己过敏显然是没有用的。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如果你过敏程度很轻微，你可以尝试脱敏；而如果症状很严重，那么就应该永远避开这样东西。

    艺人被骂是很正常的事，不如说很多艺人赚的就是这份被骂的钱。但有一些人挨很少的骂赚很多钱，还有一些人挨很多的骂赚很少的钱，就算是靠被骂挣钱也很不公平呢。

    何况他不是为了钱啊。他是为了梦想。那个别人可能觉得很可笑的愿望。在他第一次站在舞台上，通过表演获得关注和欣赏的时候，听到台下掌声的时候，那种快乐。集结这群伙伴，从什么都不会一点点累积才能，想过那么多次将来，一起站在万人的舞台上，为在场的所有人创造一个魔幻的空间，留下共同的美好回忆。

    是为了这些，才一直坚持的。绝对的公平从来不可能得到，比如身材，容貌，能否通过分化脱胎换骨，这些都是不能改变的。

    可是，总要有相对的公平吧。他是相信这个东西，才一直努力的。

    说他技能有瑕疵，他就练习技能。说他表情管理不好，就对着镜子一次次重复研习。抨击舞台表现力，就回看视频，看前辈的舞台，把日常的心境和舞台结合，做到入戏，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放到舞台中去。精心地抠动作，注意如何在镜头前展现自己。

    长相和身材是老天给的，他从来都不抱怨。表现可以改进，从对舞台的评价反馈来看，付出的一切也确实没有白费。

    可是说他是个坏人，他要如何证明自己是个好人呢？

    如果是因为这些无法自证的原因讨厌他，他可能永远没办法获得喜爱与支持。那再继续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66页

    思想就这样无限地朝负面坠落下去，他真的有点累了。

    赵枭之抬手放在他肩上，轻轻向右带了一把。

    黎星嘉靠在他肩上，眼皮涩重，但是没有泪意。他就这样斜着视线，看着眼前快要被太阳烤化的柏油路面，高温仿佛扭曲了那些线条，像梵谷的画一样。

    搭在他肩上的手很缓慢地轻拍，说不上这样有什么用，但好像真的又有点用。

    「我真的是坏人吗？」黎星嘉漫无目的地问。

    拍着肩膀的手一顿，手的主人淡淡答道：「不是啊。」

    「真的吗？」

    「真的。」

    「那我是好人咯？」

    「很好很好的人。」

    「讨厌我并不是我的错。」

    「你没有错。」手抬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是讨厌你的人坏。」

    ……

    店主人趴在桌上睡得七荤八素，忽而口水流到了手背上，从午觉里懒倦地醒来，打着哈欠，迷濛的视线慢慢落到坐在自己店门口的两个人影身上。

    又是哪儿跑来的大学生情侣吧。

    她也见怪不怪了，慢吞吞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口水，摸着眼镜戴上，低头刷了会手机。

    刷手机之前，顺手给他俩拍了一张，放进了一个「背影挺好看的路人们」相册。

    再抬起眼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

    附近的居民楼里，有人拿着新买的高倍数手机兴致勃勃地对着窗外拍照，无意间拍到了古着店门口并肩闲坐的两人，放大之后，吃了一惊。

    他倒是不认得这两个人，只觉得自己无意间拍到的照片这么好看，不如发到网上，让网友帮忙找找当事人。

    不是经常有那种吗？自己一个人逛公园的时候，随便拍风景，不小心有情侣入镜，画面唯美，发到网上，被当事人刷到认领。

    于是他真的发了一条绿书。

    发的时候，本意也只是碰碰运气。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转头倒水的功夫，这条绿书就爆了。

    #无意间拍到的绝美照片# #寻人# 坐标x园区附近，在家里无意间拍到的好照片，网友能助力我让当事人刷到吗？大数据宠宠我

    1万＋

    【很喜欢大家说的一个字：啊？？？？】

    【真不认识假不认识[狗头]】

    【你们cp粉站姐已经发展到这种了？】

    【我不管你怎么拍到的！这照片，kswl……卧槽，怎么做到的这么好嗑？】

    【你们在为黎段到底是小闹别扭还是彻底be的时候，我们知心已经发展到用娱乐圈从未有过的方式官宣团内恋爱了】

    【啊啊他应该是真不认识，这是我互关啊！一个家居博主，男的，男的！完全不关注娱乐圈的那种！而且他真的就住那！】

    【。。。。更好嗑了】

    【真是这样的话，这糖好嗑程度x10000】

    【结合上午黎星嘉被段沅冉粉丝当面anti的事，这张照片硬是给我看出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纯路人拍到的，摆拍可能性0，营业可能性0，是真的在安慰他啊】

    【路人，无意刷到，这对cp叫什么？有搞头吗？】

    【之星，也叫知心，团里cp暂时排不上号，只是最近比较喧嚣。至于唯粉，也是双方都很反对，黎星嘉唯粉特别警惕，因为左位箭头太粗，会让他家粉太容易好感对方。他家本来就每一个粉都很珍贵，还跑去嗑cp就……

    赵枭之唯粉私下嫌弃得不行，但是嫌弃也没用，他们担一意孤行地发箭头，实在接受不了的都直接跑路了，跑不了的死忠只能说服自己认下嫂子……】

    【居然排不上号，你们团cp粉异食癖吗，这种体型差，氛围感，听着还箭头粗，哦，对了，还被双方唯粉讨厌的cp，不就是仙品吗？】

    【众所周知，唯粉喜欢的cp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一听到可以骑脸唯粉我就来兴趣了，虽然这两个人我都还不认识，但是我拿起手机就是一个产出】

    ……

    这个博主喝完水回来，一看自己的绿书，呛住了。

    全部99＋的提示已经不算什么了，特么他怎么上热搜了？还不断有人发私信过来，问他那张照片能不能转载。

    他花了一会功夫，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拍下的居然是两个明星预备役，还不是没名气的那种。

    那自然也并不是什么情侣照。

    麻了，彻底麻了，闹了个乌龙的博主一想，反正是艺人，需要曝光，而且自己也因此涨了不少粉，索性就同意了，随便发。

    但他依然低估了这张照片的威力，包括最开始想要转载的乐子人或者真cp粉，也同样低估了这张照片的威力。

    第38章

    因为早上的突发事件，这一天的直播是暂停了的。

    段沅冉逃避可耻但有用地睡了一下午，昏昏沉沉地醒来，看到的是夜幕黄昏。他午饭也没吃，点的外卖都没去拿，一下床，就感觉飢肠辘辘。

    他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七点半了。

    手机睡前调成了静音，一打开就看到几个未接来电，还有黎星嘉的简讯：「睡醒了就下来吃饭哦。」

    简讯发出来的时间在半个小时之前。

    看到黎星嘉的名字，睡前的种种回忆，想要刻意忘掉的，又一点点沖了回来。段沅冉坐在床边，手掌撑着额头，挡住眼睛。

 第67页

    就这么在黑暗里坐了会，手机屏亮了亮，是跳出新的推送。他随意瞥了一眼，是些毫无意义的琐碎新闻。

    本想放下手机，划了划前面的推送，看到连着好几条他们团的热门，忍不住又翻了翻。

    他原本也没有指望看到什么新的东西，抱着自虐的心理想再看几眼罢了，谁知却真的给他看到了不得了的、意想之外的东西。

    段沅冉盯着那张黎星嘉与其他队友的「情侣合影」看了一会，第一感觉是匪夷所思。

    黎星嘉……黎星嘉和赵枭之是这种能交心的关系吗？以他对黎星嘉的理解，黎星嘉跟林浅交心都比对着赵枭之诉苦来的可能性大。

    赵枭之不是一直是……一直是个不靠谱的富二代草包弟弟吗？不论是跑到hsy当练习生，还是甘心当他和黎星嘉的跟屁虫，都只不过是任性好玩而已。

    没到那一步吧，段沅冉狐疑地把那张照片拉开，放大，放大到模煳，试图看清两个人的细微表情。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只能得出网友们一样的结论罢了。

    ——赵枭之的眼神实在算不得清白。

    而黎星嘉，是真的展现出了一种少见的，即使是他也很难见到的……脆弱的姿态。

    段沅冉盯着那照片，直到看到自己眼睛发痛，才恍然地、气笑了地捶了一下墙。

    哈，哈，可笑，他从一开始就找错了对手，预判错了，怪不得一路落后别人一手，原来一直在被耍。

    很得意吧？看他笑话很得意吧？

    赵枭之！

    他坐在那里，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才勉强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又想苦笑。

    怪谁呢？——毕竟他早已连被找过谈话这样的事，都不和自己说了。——这到底能怪谁呢？

    *

    「我再去喊他一下。」黎星嘉看了眼时间，「他中午也没吃，饿也该饿醒了。」

    黎星嘉刚站起来，就看到段沅冉从楼上走了下来。

    「哟，醒啦。」罗越鸣顺手帮他拉开剩下的那个椅子，「段哥你那外卖，我们回来的时候还挂在门把手上呢，这个天肯定是已经放坏了。」

    段沅冉敷衍笑笑：「没事，扔了吧。」

    黎星嘉坐在他旁边，看他依然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把手放在他背上：「你怎么了呀，睡一下午感觉还像没休息好一样。」

    段沅冉身体微微一颤，低声道：「没事的，就是有点累而已。你……」他想到今天的事，有心想安慰黎星嘉几句，可是一来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二来这么些人都在，有些话虽然迫切想说，但又着实不想给旁人听到。

    比如，那两个人，他可不想在他们面前暴露一点脆弱。

    幸好赵枭之此刻不在，管他是做什么去了，否则如果这两个人现在同时在他视线里出现，他就会脑内无限回放那张照片。

    那种氛围。

    会不断不断反覆自虐一样想，他们说了什么？赵枭之……到底是怎么让黎星嘉那样信任他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一点点……依赖？

    他怕自己忍不住，段沅冉拆开一次性筷子，神情阴郁。他光是想到，就恨不得……恨不得做点什么。

    黎星嘉直觉段沅冉还是有一些不对头，但饭桌上不是聊这些的好时机，准备等会找他去楼顶吹吹风，关于今天这件事，他们确实应该好好聊聊。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洗澡了。」

    黎星嘉收拾了自己的碗，放到厨房水槽里。

    罗越鸣也跟着他一块上楼去了。

    只留下段沅冉和林浅。

    段沅冉也是既没有了伪装的力气，也不需要再装什么了。他面色沉得像所有人都欠了他的，勉强扒拉了几口饭，只觉另一个alpha就坐在对面，明明已经吃完了饭也不走，好不识趣。

    他本就烦腻没有胃口，林浅这是想干什么？

    林浅在对面用叉子插他盘子里的西瓜，捅得西瓜四分五裂，抬眼在两人之间转圜一圈，不以为然地皱了皱眉。

    段沅冉……未免太过心理脆弱，黎星嘉被他的粉丝当面anti，他是出了个头没错，但被难听的话噼头盖脸骂的，不还是黎星嘉吗？

    到头来，倒像是他更加大受打击一样。

    就算是情况出乎意料，缓一下午，也该缓过来了。到这时候还要黎星嘉来关心他，未免就有点……

    好在，黎星嘉先上楼去了，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还得忍住……

    「啪」的一声轻响，却是段沅冉把手里的筷子掰折了。断成四截的筷子掉进汤碗里，他双手按在桌子边缘，看着对面的林浅，一字一顿地问：「你一直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嗯？想什么呢林浅！」

    「在想你对黎星嘉是不是太过分了。」林浅丝毫没有被他激怒的样子，实话实说道，「你不会以为早上那样『冲冠一怒』，他就应该对你感激涕零吧？」

    「未免太装了吧段沅冉。你才痛苦了几天，痛苦了些什么，你有站在他的角度想过他经受过的一切是什么感受吗？完全不考虑他是什么心情，自己躲起来也就罢了，都逃避一整天了，遇到他还是这幅死人脸，做给谁看呢？还要他来安慰你吗？」

    段沅冉隔着一张桌子，定定对视着这个终于彻底撕破脸的「兄弟」，不怒反笑。

    他笑得极阴柔，声气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那是他从不显现的性格的底层，竟然是无赖和蛮不讲理：「哦？我和黎星嘉的事关你什么事，你谁啊？小嘉是我的……我是他最好的……最好的朋友，你算什么？林浅，你算什么？」

 第68页

    「你好可怜啊，林浅。从头到尾，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呢？」

    林浅沉默了一会，面上颇有些无可奈何：「我还是有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不过你也不用激我，我能有什么事呢？只不过是看不过眼罢了。不过——最好的朋友？」

    他话锋一转，幽幽道：「你确定，黎星嘉最好的朋友，还是你吗？」

    这句话实在是诛心之论，林浅说出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他就是要刺伤段沅冉，强迫这个巨婴站起来，看看清楚，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他转的。黎星嘉，不是他的一块永远等待在那里的踏脚石。

    段沅冉发出短促的一声笑。

    「你说赵枭之？」他咬字轻柔而清晰地说，「他不过仗着年龄小些，又还没分化，小嘉看着他长大，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不会提防他，比较亲近也很正常。」

    林浅道：「你会立刻联想到他，就说明你已经不觉得『正常』了。」

    段沅冉不响。

    林浅道：「你已经看到他们下午的……

    「不要再说了。」段沅冉打断道，「跟别人都没关系——这是我和黎星嘉的事！你知道beta对alpha有天生恐惧吧？我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

    「你替黎星嘉讨伐我，那他为什么也不找你？为什么是赵枭之？就是因为那小子还没分化，他打这个时间差呢！」

    林浅似乎想说什么，段沅冉一口气说下去，不给他机会开口：「日常相处还可以掩饰，但只要更亲密一些……就不行。小嘉他从小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alpha，他也这么要求自己，就算现在测出来他分化不了，他心理上一时也改不过来！一个心理上是alpha，生理上是beta的人，他对alpha会是什么态度，真的能心里毫无芥蒂吗？」

    林浅看着激动的段沅冉，古怪一笑。

    「原来你是这么考虑的。」

    「可我觉得，是你想多了。不是因为年龄，也不是因为分化。」林浅淡淡道，「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对他的态度有错？」

    段沅冉一愣，咬牙：「那些我已经知道错了——」

    「可是已经晚了啊。」林浅轻飘飘地，眼神甚至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的段沅冉，那个最早分化为alpha，从公司获得最多爱慕与利益的骄子，现在却如同败犬，「承认吧，赵枭之比你对他好。至少他一直在回应，而你根本不敢让人知道你在乎。」

    段沅冉垂着眸，半晌红着眼抬头：「我怎么不敢？我已经在……」

    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那一瞬间几乎就像他小时候，刚刚来到公司时，因为无措而一个人躲起来痛哭的样子。

    只是那时有一个人走过来摸摸他的头，现在，那个人却开始躲着他，躲着已经变得强大的他。

    「晚了啊。」林浅诛心地看着他说，飘忽的话一点点飘进他的心脏，「你现在开始做的事，别人已经默默做了好久了，你怎么赶得上呢。」

    「别人？」

    段沅冉冷笑一声，不甘地抬起眸子：「你说的是赵枭之吧，他的确有手段，但我就是不明白……」

    受伤的败犬话锋一转，直视着仿佛云淡风轻纵观一切的林浅：「你又替他说什么话呢？难道你现在支持他们俩了么？」

    他凝视着林浅，仿佛要将他从逃避的淡定中挖出来，一字一顿：「如果是这样，那天的投票，你又为什么投给你自己和黎星嘉呢？」

    ……

    黎星嘉拿着睡衣进去浴室，刚洗了个脸，就听见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整栋楼都随之震了一下，他放在洗手台上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黎星嘉心勐地提起，立刻拧开门出去，和坐在桌边旋转椅上的赵枭之对视一眼，俱都浮现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快下去看看！」黎星嘉道。

    不用他提醒，赵枭之跟在他身后冲下了楼，不多时，身上还在滴水、匆匆套了个睡衣的罗越鸣也拉开房门，几步并作一步的下到了一楼。

    入目之处，桌椅倾覆，杯盘狼藉，不仅地上被坠落的碎片弄得一塌煳涂，连墙上都不能倖免：离餐桌最近的那面墙赫然有几个像是砸拳擂出来的窟窿和裂缝，而这样的重击之下却没有留下任何血迹，更加令人咋舌——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那被掼在墙上的人和砸在墙上的拳头，硬度都比墙还要高。

    第39章

    一场再明显不过的互殴。可是人呢？

    黎星嘉心惊地往前踏了几步，赵枭之一把拽住他，把他挡在后面。

    「嘶……」静寂过后，沙发后面才传出低声，能分辨出来自于两个人，大概各自都没讨到便宜。

    三人绕过沙发，只见两个人依然处在缠斗当中，一个绞紧对方的脖子，另一个反拧着对方的手臂，像仇人一样，势要把一个弄残了才罢休。

    这画面实在太惊心，黎星嘉再也顾不上别的了，一边喊罗越鸣打电话给经纪人叫医生来，一边和赵枭之上去拉架。

    「哥，你不要动！」赵枭之情急道，「你让我来，他们这会是不认人的——」

    他跪在地毯上，一手拽住一个，尝试把两人分开。

    但两个alpha怒火沖脑的时候，怎么可能轻易被一个未分化的少年分开？

    倒是处在下位的段沅冉，咬紧牙关和林浅较劲的时候，似乎听见了疑似赵枭之的声音。他这时候脑子是不思考的，只是直觉下意识厌烦、恼火——迷迷煳煳好像记得，要揍这个人一拳。

 第69页

    于是段沅冉在完全不容分心的肉搏中分了那么一点神，朝那个不识趣胆敢上来拉架的傢伙瞥了一眼。

    就这么半秒钟走神的功夫，林浅立刻占了上风，他毫不犹豫地挣脱了段沅冉的控制，抽出胳膊，腿上瞬时能吃上力，眼看段沅冉已经有些无法唿吸，下一秒就要被绞晕。

    「林浅，林浅你冷静点。」黎星嘉看了一眼段沅冉的情况，没有去强扳林浅施力的腿，而是一把抱住他，安慰一般反覆在他耳边说，「我们是队友，我们不是仇人，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好不好，你放开，先放开。」

    他刚刚洗过脸，都来不及擦，发梢沾到水还是湿漉漉的，水珠落下来，在林浅的衣袖上晕开一个深色的点。

    他的唿吸也是凉的，吹在一场激烈打斗过后浑身滚烫的林浅脸上。

    几秒后，林浅轻轻哆嗦了一下，好像忽而理智回到了身体里一样，颓然放松了身体，大口大口的唿吸。

    黎星嘉不敢就这么放开他，又关心看起来不大好的段沅冉的情况，只得朝赵枭之使了个颜色，令他去看段沅冉到底怎么样了。

    罗越鸣也过来了，他吓得脸发白，声音也发颤：「我，电话打过了，经纪人说二十分钟带医生过来，让千万不要声张。」

    他定了定，小声问：「这信息素波动会引来管理署的人吗？」

    黎星嘉仍然搀扶着林浅，镇定道：「我们先不去担心还没发生的事，小鸣，你去拿药箱，他俩的皮外伤我们可以先处理。」

    罗越鸣一听有事让他去做，那份慌乱反而好了些，应了声就眼睛红红的上去了。

    黎星嘉瞟了段沅冉那边一眼，见他似乎休息了一下好转了，抓着赵枭之的胳膊坐起来，略微放了点心。他又匆忙扫了一遍林浅身上，发觉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有一些青紫和肿胀，又放了点心。

    「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他见林浅看上去是恢復了理智，便起身去冰箱取些冰块来给两人冰敷，顺口问道。

    林浅眼睛看着他，随他行走而移动，一直到他拿着湿毛巾包裹的冰块回来，敷在他有些微肿的手臂上，才含煳开口：「没什么，只是一语不合……」

    黎星嘉看着他拳头上的青紫，结合那些墙上的痕迹，忍不住在脑海中回溯了可能的画面——难道和他想的相反，是林浅先动的手？是林浅把段沅冉掼到墙上，又在段沅冉回敬之后一拳砸在了墙上，被段沅冉躲过？

    ……可是林浅，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这样一反常态，真的只是一语不合？

    「咚！」

    又是一声意外的巨响，黎星嘉倏然转头，随即瞳孔缩紧，唿吸滞住。

    却是段沅冉不知怎么又发了疯，这回被他点了红名的是赵枭之。刚缓过来一些的段沅冉一拳挥出，被赵枭之用手挡了，刚刚发出巨响的是旁边的沙发，在两个人短短几秒内疾风骤雨一样的搏斗中翻倒了。

    根本来不及思考，段沅冉他是alpha，赵枭之怎么扛得住他？黎星嘉翻身起来冲过去，他甚至完全想不到让林浅去拦。而林浅反应过来之后，也来不及抓住他了。

    「段沅冉你差不多够了！」黎星嘉挡住赵枭之，向段沅冉疾言厉色地训斥，他极少用这种语气说话，或者说，从来没有用这种口吻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这样说话过。

    黎星嘉从来都不软，他只是对自己人很好。

    对敌人，对坏人，一向都很敢站出来，阻止他觉得不对的事。

    盛怒之中的alpha应该是听不进话认不出人的，他们恢復理智之前会无条件攻击一切被自己标记为「敌人」的对象。

    是以段沅冉应该认不出他来才对，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普通的beta，能一句话让暴怒中的alpha停手呢？

    可奈何这是黎星嘉，他的声音对段沅冉来说就像思想钢印一样，手一颤，没有思考的余地，段沅冉松了手，然后什么都想起来了。

    为什么会打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是在干什么、对面这个正在对峙的没有一丝信息素却仍然感到极度危险的对手是……

    黎星嘉，黎星嘉拦在自己面前，他伸开双臂，要护住的是那个狼子野心的傢伙，他开口呵斥，眼神警惕的是看向的自己。

    呵，段沅冉惨笑起来，先前激怒林浅的那种表情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黎星嘉，伸出双手，往前走了一步，声音轻柔：「小嘉，你到我这边来，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黎星嘉蹙眉回望他，段沅冉太不对劲了，刚刚林浅和他到底说了什么？一定不会是普通的对话，一定有什么他忽略了的事……

    「哥哥……」

    正在思索间，冷不防却听到身后的低喊，刚刚还试图拉着他的手，要把他再挡到自己身后的少年忽然支撑不住，身体软下来，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肩上。

    黎星嘉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是真断了几瞬的片，只知徒劳地握着赵枭之的手，竟没能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还是段沅冉先反应过来，alpha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面上竟是出现了一丝笑意。

    罗越鸣终于找到药箱，刚拿着药箱下到一楼，忽而就被空气里奇异的波动震了一下，那是一种骨子里的应和，就好像突然对上了某种频率……一样。

    好在那个影响是瞬时性的，然后他恢復过来，往前要去找黎星嘉的时候，忽而就听到段沅冉慢悠悠的声音：

 第70页

    「小嘉别怕，他这是分化了……多好啊，咱们团又多了一个alpha。」

    他的声音里努力克制着没有流露出那异样的喜悦——太好了，赵枭之，从此你又有什么不同呢？

    没想到吧，在你装可怜的时候，骗去黎星嘉同情的时候，以此接近他的时候，想过自己这么快就会分化吗？

    小嘉可能依然会照顾你，安慰你，保护你——可他不会再对你心无芥蒂。

    团里多一个alpha又怎么样，就算这傢伙的人气将来超过他又怎样，就算他会变成很强的alpha又怎样？

    你不会再有黎星嘉的特殊对待了。

    黎星嘉这会儿没有空去搭理段沅冉奇怪的感慨了，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他，精疲力竭地朝走过来的罗越鸣道：

    「麻烦再打个电话……还有，你们两个。」

    黎星嘉转向林浅和段沅冉，认真道：「劳驾，去楼上，回到自己房间里，不要再吵架，更不要再打起来了——」

    刚分化的alpha无法忍受与其他alpha们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小鸣，你也上去。」

    罗越鸣微怔：「黎哥哥，我可以帮忙照顾他。」

    「上去吧。」黎星嘉疲惫道，「没法保证你不受影响，他突然分化跟这里的信息素波动不可能没有关系，你也有可能。」

    我也有可能？

    罗越鸣怔怔跟着段、林二人上了楼，他没有跟段沅冉回同一间房，而是按黎星嘉的意思直接去了楼顶。

    一栋房子，五个人，四个空间分隔开。

    天已经全暗了，今夜月亮黯淡，星却明亮而众多，明明灭灭，唿吸一般。罗越鸣仰望着夜空，不禁将手掌按在刚刚有所共鸣的心脏处，第一次敢想，真的敢想……那会是真的吗？他也会？

    楼下。

    黎星嘉要去拿水，赵枭之让他不必忙。

    「我不需要照顾，没有疼到失去意识、力气，要麻烦哥哥照顾我的程度。」他虚弱地笑笑，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声音努力不颤抖，「你看，和他们是不是不一样？」

    黎星嘉唇抿紧成一道线，想呵斥他要他听话，可想到他此刻受着何种折磨，又不捨得大声，只能缓缓从胸中抒出一口气来。

    他分明一句话也没说，可是那一声轻嘆，已经让赵枭之内心狂喜——哥哥确实心疼我、捨不得我了，是么？

    可他这种狂喜，和身体数十万亿个细胞打碎重组的疼痛混合，就只能变成一种轻微扭曲的表情——尽管他早已习惯了疼痛，因此他对分化的反应确实和别人不大相同，但依然是个煎熬的过程。

    「那你也得喝点水呀。」黎星嘉无奈地说。

    「我自己拿。」赵枭之微笑，他是那个分化的人，却非要黎星嘉坐在沙发上，好好歇着，自己跟没事人一样到处忙活。

    他看起来的确没有大碍，只是嘴唇有些苍白，黎星嘉有一瞬忍不住怀疑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浅和段沅冉那时候，分明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但他到底是没法一直坐着，眼看着赵枭之回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黎星嘉赶紧去把他搀过来了。

    「逞什么能。」黎星嘉气道，「在山上跟猴子抢手机，没分化的时候跟alpha打架，分化中途自己走来走去，就这么莽，嘿，就一点不能示弱一下？我帮你拿个水是能怎么样？你就那么讨厌我照顾你？」

    赵枭之怔了一下，很快道：「怎么可能……」

    他笑笑，脸上是一种幸福的，了无遗憾般的神情，仰头一口气喝下一整瓶水，随手将空瓶一扔，往旁边一倒，精准地枕在黎星嘉大腿上。

    至少此刻，没有比我更幸运的人了。

    黎星嘉始料未及地顿了下，哭笑不得，这是在撒娇吗？这种时候，真有你的赵枭之。

    赵枭之翻了个身，向里侧躺着，更过分地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含混道：「……我只是想让哥哥歇歇，你看着也很累呀。为什么就一定要你来照顾别人呢？」

    他声音很轻，且努力压制着轻微痛楚的颤，黎星嘉怎么会听不出来。

    加上听到了意想不到的话，黎星嘉喉咙感觉被什么堵住了，只有抬手默默摸了摸那颗深深埋进衣服里的脑袋，轻声哄他：「不痛不痛，很快就好了，很快的。」

    第40章

    @刚刚：breakingnews，未出道先红的五人练习生团体petrichor官宣第三名成员分化。

    @xx娱乐：hsy旗下练习生团体petrichor成员赵枭之分化为alpha，成为该团体第三位alpha成员。与此同时，公司还公布了数月前的分化送检结果，结果显示还有一名成员有极大可能分化。petrichor已经毫无疑问成为了最受期待的未来天团。

    @全娱乐：佳艺传媒曝出即将与hsy签订关于petrichor的巨额投资协议，但据内部人员透露，佳艺方要求四人出道。考虑到绝无仅有的全a天团这个噱头能带来的天价增值，hsy方很有可能会同意这个要求。

    ……

    【小赵终于赶上了两位哥哥，我就知道他不会是池中之物。】

    【还有谁？？？】

    【浅米、段解颤抖吧，你们最残暴的对手这就杀过来了】

    【队友……呵呵，别给他们脸上贴金了，算什么对手？】

    【消息一出不到24小时，他综合数据就全方位登顶了，根本拦不住。】

    【之之……妈妈就知道你会争气的……妈妈一定为你踏平娱乐圈……】

 第71页

    【大虐，无人在意那个「极有可能分化」的第四人吗？小罗，这种时候就不要隐身了吧！】

    【他两个月就长高了十公分，我看好小鸣后来居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黎星嘉看来是真的混不下去了。】

    【早已，我姑妈在hsy有人脉，听说早就被约谈了，让他参加出道综艺不过是给老员工的一点心理安慰。】

    【真的不出道了啊？骂了他那么久，听到这个消息，怎么心里还有点怪怪的。】

    【……别是骂着骂着把自己骂成粉了吧姐妹？】

    【滚啊，我粉他还不如粉我隔壁邻居，反正同样都是素人！啊啊啊，不许侮辱我的品味！】

    【别激动……不过我也有点懂你……黎星嘉，你只是不适合跟他们一起出道，其实你实力还是挺强的。要么你solo吧，说不定看在给我担当这么多年保姆的份上，还买张专辑支持你一下呢？】

    【我擦，你们不要太过分啊，人不出道了你终于承认他实力强了？终于承认这么多年来是他照顾你担了？合着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要脸，一直就是为了踩他故意睁眼说瞎话啊。】

    【怎么了，实力强就一定能火吗？他不过就是和其他人比唱歌好点跳舞好点，又不是到了能和专业歌手、舞者比的程度了。那他人气低不就说明他在当爱豆这赛道上实力很差吗？大家只是倒逼他选择自己更适合的路走，说不定过些年他还要谢谢咱呢】

    【。。。。。。】

    【路人路过，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如果真的就像你们说的这样四人出道，就对这个团未出道先转黑了】

    【上面那个路人，我也是路人。没必要生气哈，说不定过几年黎星嘉就名校毕业、考个公务员回来查hsy的税了呢？】

    【噗哈哈哈哈哈，笑死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支持十年后，黎星嘉当上税务局局长，狠狠查查老东家的税！】

    【就他考个大专都费劲，还名校呢，黎星嘉粉丝、还有最近吸的那批异食癖cp粉，少装路人了啊，真想支持你哥哥不如给他做做数据，那数据还全方位垫底呢，连师弟都比不上。。。】

    *

    管理署来了，这次却没有那么容易走。黎星嘉问经纪人什么时候他们能再见到赵枭之，得到的答案却是含混不清的「接下来的事他们接手了」「总之，接下来剩下的人要先回南城」。

    赵枭之在节目过半的时候分化，剩下的节目没有他肯定不能录下去了，要改期，而其他人也不能就这样空出档期在北城空等，还有各自的事要做。

    譬如黎星嘉自己，也有事要做。

    但他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什么赵枭之不能跟他们一块回去。不，准确的说，是赵枭之被带走了，他被带去哪了？

    「林浅和段沅冉都是一个礼拜后就可以出现在公众前的，而且从头到尾管理署都没有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

    「小赵不一样，而且他父母也和管理署通话过了，他们带走他他家里都是知情、同意的。」经纪人无奈道，「我知道你关心队友，但是我们只是beta，星嘉啊，这些事我们不清楚，也管不了。你以前倒是上过alpha的知识课，你是不是反而应该了解一些呢？」

    黎星嘉想，在公司这里是得不到答案了，他至少相信经纪人，不是不关心，而是的确没有知情的权限。即使是特殊性别者极为稀有，社会基本全部由beta组成的今天，涉及alpha的事情，依然有一种前社会形态留存下来的、淡淡的、阶级壁垒分明的……封建。

    「回去之后……」经纪人看着黎星嘉，有些欲言又止。

    但黎星嘉已经懂了他要说什么。网上的风言风语，突然放出来的种种消息，指向不可谓不鲜明。

    他曾回答李副总「让我再想一想」，现在已经又过了三个月。是时候该想好了。

    *

    回去的飞机上，黎星嘉和段沅冉的位置是挨在一起的。

    「你在搜什么？」段沅冉找个由头凑过来搭话，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黎星嘉在搜什么——刚刚在候机室，他就已经看到了。

    【什么情况下，刚分化的alpha会被管理署带走？】

    呵，段沅冉无声地咬着下嘴唇，心中充满不满，却不露声色。

    就这么关心他吗？

    黎星嘉手指机械地划着名屏幕，找不到一点有效的信息，让他心中烦闷。

    「为什么网上一点也找不到相关的消息？」黎星嘉轻声问。

    那当然本来就是很难找到的……段沅冉不以为意地想，但却笑着安慰道：「你别急，他肯定没事，不是说跟他父母通过话的吗？而且通话的时候，我们也在外面看到了。再说了，他意识清醒，又不是昏迷着被带走的。」

    「你说的都对，但是人好端端的就失联了啊……」黎星嘉喃喃道，「他意识清醒，却不能用手机，为什么？」

    「管理署肯定有管理署的原因，我们怎么管得了呢。」段沅冉努力按捺着不耐，「总之他肯定没事就是了，你就先别管他了，我看你昨天晚上都没睡好。」

    林浅在十五排后的位置看书，但对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在书后面默默翻了个白眼。

    果不其然，黎星嘉的声音听起来难得的有点冷淡：「他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不管他。」

    弟弟，段沅冉想到一些情景，牙根有点发酸，却也听出黎星嘉兴致不高，不敢再惹他，只好悻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反正这么查也查不出什么，还不如先想想其他重要的事要紧——」

 第72页

    黎星嘉有些莫名地从手机屏上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哦。」他想起来，「昨天你和林浅为什么打架？」这个本来是第一要处理的事，结果赵枭之突然分化，反而忘到脑后去了。

    段沅冉本以为这就能顺利把话题引到黎星嘉被公司约谈的事情上去，这一问倒是又问倒了他，支支吾吾半天，只好把责任揽在自己头上。

    「是我情绪不好，主动挑的事，一时冲动，我会去向林浅道歉的。」

    他知道林浅能听见，他揽了责任，就是为了让林浅同意按他的说辞把这事敷衍过去。

    林浅冷笑了下，翻过一页书。

    黎星嘉会那么好敷衍吗？他很聪明啊，段沅冉，他比你聪明多了，你为什么总是表现得好像觉得他很好煳弄一样呢？

    他只是对你宽容罢了，如果你一次次这样对待他的宽容，那么你终究会失去所有。

    黎星嘉愣了一下，道：「不是林浅先动手的吗？」

    段沅冉迟疑了，心里泛起嘀咕：难道他已经和林浅先聊过了？

    不对啊，看起来也没有时间……而且林浅昨晚，应该和自己一样都住在酒店了。

    「差不多吧，谁先动手也不那么重要。」段沅冉含煳道，「反正我们都会吸取教训，回去找个时间说开，没什么大事——不会记仇的，你放心。」

    「不是我放不放心……」

    黎星嘉有点无语，想到什么，也不禁有些伤感。

    成员是否彼此之间心有芥蒂，确实是团里的大事，如果是他一直在团里，以自己的性格，确实会习惯主导去解决。

    但。

    如果他不在团里了，他们以后还吵不吵架，会不会一语不合，如何处理alpha们之间的纷争，这些就和他全无关系了。

    他没有资格，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没有这个责任去费心思了。

    以后的事……

    只是，就算天平已经无限坠向了那段，七年的时光在心中，依然沉甸甸的一块，想到过往种种，歷歷在目，将来种种，却与自己再无瓜葛，黎星嘉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是不敢相信……？难以置信？

    但再怎么难以置信，黎星嘉啊，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那些不得已的，不愿接受的，也已经该尽信了吧。

    你已经试过了，努力过了，不欠自己什么了。

    黎星嘉沉默不响，刚刚又颇有些话不投机，段沅冉自己也心虚不想继续这话题。

    于是气氛变得更加讪讪，直到飞机起飞，黎星嘉开始犯困、打盹、睡了过去，段沅冉也没找到机会再开口问约谈的事。

    回了南城，总有机会问的吧。

    段沅冉如是想。

    林浅放下了书，也拿出颈枕，打算睡觉。

    后座，这次破天荒第一次也被安排了单独坐在一边的罗越鸣，则认真地拒绝了几个跟机粉丝的合影请求。

    放在以前，他们问都问不到罗越鸣这里来：一是他混在哥哥们中间，便不起眼了。二是这些事有黎星嘉在，黎星嘉会管、会处理、会交涉。

    别看自己、段沅冉在团里表现一直很活跃，但和外人交流，他们都不擅长。

    他觉得段沅冉是不喜欢，而他自己，是真的不擅长。

    但，即使不擅长，他也很快从拒绝第一个人时的窘迫，到木然，到相对从容。

    黎哥哥，罗越鸣在心里悄悄道，看，我也是有进步的。

    赵枭之那厮也分化成alpha了，林浅也是站黎哥哥这边的，段沅冉从那次anti事件后也该吸取教训了，自己也长大了——黎哥哥，这个暑假结束我们就真正成团出道了，夙愿会实现，大家也成长起来了，你不用再那么辛苦，一个人扛着所有的压力。

    他也睡着了，在飞机上做了一个petrichor登顶，五个人拿着奖盃，笑得极其灿烂的美梦。

    ……

    夜间，抵达南城。

    接机的粉丝太多，直接走vip坐上公司的车。

    走的时候两辆车，回来的时候直接四辆，而且车也升级成了加长豪车，连带着司机、保镖、乃至帮他们拿行李的助理的数量和等级都提升了好几个层级。

    罗越鸣新奇不已，连连赞嘆，段沅冉也觉得舒心，而林浅却是看向黎星嘉。

    黎星嘉微笑着，淡淡想，这已经不是普通出道团的待遇了，网上那些关于佳艺传媒巨额投资的传闻，多半是真的吧。

    公司已经迫不及待了，市场也已经迫不及待了，要看到这个4a团横空出世，石破天惊，震碎已经无聊了很久的娱乐圈。

    他的，petrichor。

    不再是他的，petrichor。

    「黎星嘉……」送其他人的车都直接送回了家，只有他这辆停在了公司停车场。之后，一个不熟悉的工作人员找到他，低声说了几句。

    黎星嘉点头：「我知道了。」

    夜晚的写字楼只有很少人还在加班，电梯畅通无阻。

    五分钟后，黎星嘉站在了李副总办公室门口，敲响了门。

    第41章

    第二次来这间办公室，心境却是大不一样了。最大的差别就是，不紧张，一点都不紧张了。

    李副总并不是一人身在办公室，那坐在他对面，正和他严肃沟通的，正是——

    「爸，妈！」黎星嘉禁不住喊出声。

    他知道妈妈会来，但完全没想到爸爸也在。

 第73页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今年暑假可能都没有空回家的吗。

    李副总身边还有一位助理、一位律师，听到黎星嘉的声音，这三人立时和黎父黎母一块儿抬起头来。

    「星嘉，快坐。」李副总态度比平常客气许多，这次不但亲手为他拉开椅子，还亲自为他泡了一杯茶。

    黎星嘉淡淡笑笑。

    察觉他态度冷淡，李副总也面不改色，始终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黎父是一位军人，常年在国外执行任务，他身材高大，不苟言笑，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一句话也没说，就能给对面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黎星嘉坐下，有些好奇地看向半年不见的老爸，老爸也淡然看他一眼，家中的两个男人不动声色地彼此打量了一遍，各自满意/赞许地想：

    「我爸/我儿看起来十分健康，身子骨硬朗着/又长高了点，看来这半年过得还不错/应该没真叫人欺负了去。」

    彼此都十分欣慰，原本压在心里的一些事，忽而就轻盈盈地消散了不少。

    「星嘉啊，你来之前你的父母已经跟我们谈过了，他们代你向公司主动提出了解约，我也向他们解释过了相关的情况，并且把我们之前聊过的内容告知了你的父母。」

    「公司这边，百分百保证，如果你决定解约，不会有任何阻碍，你在练习生期间获得的所有收入，包括今年还未结清的收入，都会一次性付给你。你在练习生期间所使用过的歌曲版权，分为两个部分，有你自己作词作曲的歌曲，今后如果有后续版权收入，你的那一份分红也会继续给到你。其余的，就都归属公司。」

    「除此之外，关于解约，你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

    「另外——」李副总话锋一转，目光依次扫过黎星嘉父母，最后停在黎星嘉脸上，「我也和你的父母说过，之前练习生本人表现出了对于解约的犹豫，对此，我们绝对没有要将你『赶出』公司的意图。如果你本人不愿意解约，仍然想成为艺人，公司也会给你提供solo的机会……」

    「解约！必须得解约！」向来温和的母亲此刻脸上却流露出愤然的神情，不容置疑道，「你不必再说其他了李老闆，我孩子被舆论攻击得太严重，都被妖魔化了，你扪心自问，我们星嘉是那样的人吗？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里，公司毫不作为，一味纵容粉丝，以至于练习生最后被当面攻击，人身安全都受到威胁？」

    「我孩子就算还想要做艺人，他也不一定非要选择你们公司。他是个多优秀的孩子，多少人都看在眼里的，贵司看不上他，我们做家长的肯定会帮他选一家真正对他好的公司。」

    「就是这样，解约吧。」

    李副总面色微变，黎母先抨击公司种种不好时，他尚且一直带着歉意的微笑，最后说到准备让黎星嘉去别家，他就不那么淡定了。

    「……秦女士，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必须申明，hsy从没有『看不上』星嘉，相反，他在音乐和表演上的能力一直深受肯定。我们并没有逼迫他退团，只是从商业上考虑，让艺人待在自己更合适的领域会表现更佳。hsy不仅有团体活动的艺人，也有个人活动的艺人，如果星嘉真的还想继续从事演艺活动，那么更熟悉的hsy当然还是最佳选择——」

    「啪！」

    是黎父两只铁钳一般的大手重重按在了桌沿，那动静介于「按」和「拍」之间，要说到拍桌子这种不礼貌的程度，也远远不至于，但还是把李副总吓了一大跳。

    吓得他瞬间谦卑，看向黎父：「您……有话要说？」

    似乎一直都是黎母在输出，黎父从头到尾就是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这一下子不光是李副总吓了一跳，助理、律师也在旁边吓得弹了一下，连黎星嘉和黎母都下意识侧目看他。

    「狡辩。」黎父言简意赅，但这个用词可是一点都谈不上客气啊。

    激得李副总立刻就想开口为自己辩护，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说得他哑口无言。

    「李副总，你很喜欢语言的艺术，可我看人不看怎么说，就看怎么做。」

    「你说你们肯定黎星嘉的实力，但『肯定』需要表彰和珍惜，而不是停留在嘴上。」

    「你说你们没有逼迫他退团，那是你们不愿意背这个骂名。昨天我妻子看到新闻终于再也受不了了，打电话来要求你解约，你应该非常高兴吧，要不然也不会立刻拿出毫无阻碍的解约合同，那分明是早就准备好的。」

    「你本来一直引导我们解约，还表示条件优厚，但一听到黎星嘉可能会签约别的公司，立刻又来挽留。」

    「怎么，你们可以不要黎星嘉，但黎星嘉不能不要你们公司？他必须主动愿意被你们赶出去，而不能因为自己对你们公司产生了不信任而选择其他公司？」

    李副总几次欲开口打断，都被迫吞了回去，这下终于找到机会解释，勉强笑道：「您对我们有一些误解，其实不是……」

    「听我儿子说吧。」黎父大手按在黎星嘉肩上，不容置疑道，「儿，心里怎么想，直说就行，爸妈都在这呢。」

    好解气啊，黎星嘉看着被爸爸说得哑然无奈的李副总，心里小声道。

    李副总挂着一脸尴尬的微笑，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黎星嘉。是啊，虽然黎星嘉父母都意外的很不好惹，但黎星嘉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啊。

 第74页

    他应该会想着在公司这些年的时光，不会真的转头就签约别的公司的。

    那不是，在打hsy的脸吗？

    就好像在说，是因为hsy对他不好所以才解约的。

    李副总最想看到的情况，是黎星嘉从此就退圈做个素人。而如果黎星嘉还想继续演艺生涯，那留在公司solo也行——不就是个养老合同吗？公司养个艺人还是养得起的，再说了黎星嘉还要读书呢，他就算活动也就是个兼职，能占多少资源？

    这些东西，和4a天团带来的天价收益相比，九牛一毛而已。

    「以后的事情说不定，现在我们只需要解约就行，李副总。」

    出乎意料的，黎星嘉十分平静的开口。

    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全无留恋了。李副总哑然，他试图在黎星嘉脸上找到一些黯然和犹豫，只要这孩子表现出心软的迹象，总能让他多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一点的。

    至于他的父母——既然爱子心切，那么父母总是拗不过孩子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黎星嘉手上，不是吗？

    都怪你们——李副总瞟了眼律师和助理，心想怎么没早提醒我，在黎星嘉那份合同上加一条竞业协议呢？

    「李副总？」黎星嘉催促，「您不是说解约合同都准备好了吗，拿来给我看看吧。」

    李副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终于是有些不情愿的、慢慢移开了压在解约合同上的手，将合同推了过去。

    律师看出来他是不满了，但是律师也很委屈。

    不是你自己让我尽量公正点，以免对方犹豫着不愿意解约吗？

    怎么又不爽了呢？

    啧，打工人就是难做。

    「其他没什么问题了。」

    黎星嘉看过合同，又知道父母已经看过、也给第三方评估过，这份合同里没有坑，便对李副总道：「那我现在就签了吧。」

    李副总笑吟吟地给他递笔，并有些意有所指地说：「真的不再考虑一下，留在公司？」

    「个人运营那边，虽然冷清了点，但是也不是不能壮大的，以你的才能，如果留下来，也许能有更好的发展呢。」

    他循循善诱。

    黎星嘉只是笑笑，完全没再停顿一秒地拧开笔盖，在合同上一页页地签字。

    李副总脸色有些沉，却好像只是顺带一嘴一样，开玩笑般道：「星嘉，你和你们团那几个人，聊过这事了吗？」

    黎星嘉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沁出一滴墨珠。

    但很快，那滴墨珠就被继续往下涂成笔划，而黎星嘉也头也不抬地说：

    「李总，你说错了，那已经不是『我们团』了。」

    「所以，我为什么，还需要再向谁交待什么呢？」

    李副总看着这个再次让他意外的少年，久久无话可说，只有僵硬着笑脸，收好签好的解约合同，亲自将黎家三人送出公司大门。

    「李总……」

    经纪人也下来了，目送着黎星嘉的身影没入那沉沉夜幕中，想到自己曾多少次看到这样一幕，而今天难道真的就是最后一次了么？

    尽管他们都对这一天有所准备，但还是有些伤怀。

    只是那么一点点，很快就被对未来的期待冲散。

    黎星嘉走了，等赵枭之回来，他们就可以择日官宣petrichor出道。空前绝后的全a团，将会缔造多少神话？

    而他这样一个普通人，也能成为这神话起点的一部分，想想就让人心驰神往。

    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担心的。

    经纪人略微忧虑道：「他们团几个成员，对黎星嘉都是有真感情的，是真把他当哥哥、当朋友又敬又爱。事前都没跟他们谈过这事，黎星嘉走了，他们有意见怎么办？」

    李副总听了觉得好笑，反问：「有意见？能有什么意见，这是黎星嘉自己决定解约的，我这可是反覆问了他十来遍，要不要留下来solo，他自己要走，我留都留不住他。他们有意见，就让他们自己去找黎星嘉好了。」

    顿了顿，李副总又道：「你说他们对黎星嘉有感情，但我特意提了他们，黎星嘉看起来可是没有什么留恋。」

    可见也不过如此。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所谓的友情，又能值几斤几两？黎星嘉这是经过了这几个月，成熟了，不再那么孩子气了。这不是挺好的么？

    各有各的阳关道，从此黎星嘉和petrichor，应该会就此相安无事，走向遥远的两端，一边是万众瞩目的巨星，一边是岁月静好的安稳。

    过不了多久，petrichor就会出道，爆火，成为新一代的国民天团，而黎星嘉这个名字，也会渐渐被遗忘，无人再记得他和这四人有什么关系了。

    这就是青春啊，青春就是遗憾和遗忘。

    李副总如是想着，也想起了一点自己青春时候的遗憾，一些早已被自己遗忘的名字，然后摇了摇头，转头问助理：「佳艺那边谈追加投资的会定好时间没有？」

    第42章

    黎星嘉曾经想过自己最后一次走出公司是什么样子，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觉得自己平静得出奇，甚至连最后回头看一眼hsy大楼的想法，都没有。

    似乎那些软弱的忧愁，已经在这几个月的自我折磨里消耗殆尽了。

    他只是一直在那个等待做选择的待机状态，因而消耗了太多心神，等选择真正做好，已经无可更改的时候，又回到了那个寻常的自我。

 第75页

    只是……

    「你和你们团那几个人，聊过这事了吗？」

    「……我为什么，还需要再向谁交待什么呢？」

    话虽如此，但是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告别啊。

    黎星嘉坐在回家的车上，驶过城中的过水桥，河水泠泠，路灯的暖光落在铅灰色路面上，像镀上一层寂寥。

    前天晚上一切还好好的。

    他接受了。他们呢？

    应该过一阵子也就消化了吧。

    没有谁离了谁，就会过不下去的。

    车驶过了桥，最后一盏高处路灯的投影掠过头顶，黎星嘉想，从此便安下心吧。

    他拿出手机，翻到那个只有他们五个人的群，正要编辑内容，忽而想到，赵枭之这会儿用不了手机。

    某天在公司走廊上，赵枭之那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

    「如果你做出让我很难接受的决定，请你告诉我，不要让我事后才知道，好不好？」

    ……当时只觉得有些不对劲，而现在想起。

    黎星嘉怔然握紧手机，心头像被什么攥住了。

    对不起，我好像食言了。

    明知道不会接，但他还是先给赵枭之打了一个电话。

    没有人接，自动转到了语音信箱。

    黎星嘉看着车窗外一盏盏越过的路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恢復了元气一般，像平常一样神情自若地道：「喂，你什么时候才能用手机啊？有件事，我得现在跟你说……不，其实严格来说，应该一个小时之前跟你说，但是是你不在，所以别太怪我……」

    黎星嘉三言两语、听起来既轻松又豪迈地讲完自己离开公司的事。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听到这个留言，就这样，你那边……算了，等你回来告诉我吧，我相信你一定没事的。」

    「回见咯。拜拜！」

    母亲在开车，父亲在旁边旁听了黎星嘉打电话的全程，愣是听到最后才意识到这是个留言。

    他儿子真是太e了，连留个言都这么抑扬顿挫，仿佛一个人可以讲完一段相声。

    「谁啊。」当父亲的好奇问了句，脑海中自然翻出一个名字，「是小段吗？」

    「啊，不是。」黎星嘉边琢磨怎么跟其他人说，边随口应道。

    开车的母亲把握十足地道：「我猜是小赵。」

    黎父有些心塞：「哦……小赵啊。」

    其实他并不能分清谁是小段、谁是小赵，只是离家日久，和小孩相处的时间太少，对于自己不了解儿子生活状态这一点略为忧郁。

    ***

    黎星嘉退团这事，既然已经和公司彻底没有了关系，他也就不需要再去向petrichor的粉丝解释，全部交给公司去处理。

    他的微博帐号也已经被收回，目前那个帐号从官宣参加出道综艺之后，就再没有发过东西了。

    微博一直没有动静，也是很多人猜测他已经彻底离开的原因。但即使如此，依然有很多粉丝不愿意相信，坚持在那条一个月前发的微博下面留言。

    【宝宝，你没有走对吧？出来冒个泡，给妈妈看看安安心吧～】

    【黎星嘉发微博，黎星嘉发微博！】

    【别走啊，求你了呜呜呜】

    【还想再见到你……】

    【到这个份上求有用吗，微博又不在孩子手上，直接骂呀，@hsy，滚出来解释，到底怎么回事啊！】

    ***

    一大早就被叫到公司大楼，商谈出道合同签约的三人，一直在等黎星嘉来。

    但黎星嘉没有出现，几位平时不常见到的高层，倒是带着律师、助理先出现了。

    「这是正式的出道合同，电子版本也都已经提前发给了各位，各位的监护人也都已经在线上确认过了。今天只是一个签约仪式，由于还有一位成员暂时不能到场，他的签约仪式我们会另选日子举办。」

    高层向律师示意，律师推了推眼镜，将三份合同在三个人面前一次排开，彬彬有礼地示意他们可以现场再次翻看。

    这么一个签约的场面而已，屋里愣是站了四个摄影师，从不同的机位捕捉这一时刻。

    但没有人去拿合同。

    屋里的气氛凝结成冰，半晌，才听到林浅压抑着的声音，冷然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了解情况的高层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

    律师就是昨晚看着黎星嘉签解约合同的律师，虽然他也不清楚具体的事，但倒是记着后来经纪人那句有意无意的提醒——

    「……事前都没跟他们谈过这事，黎星嘉走了，他们有意见怎么办？」

    出于打工人的警醒，他还向老总提过，要不要把这几个人分开，各自带到一间房里进行签约。

    左右都是录像，录下来再剪辑，分开不是更加审慎？

    但无奈老总不这么觉得。

    老总很有自信，那打工人又何必多提意见，讨人嫌呢。

    结果……

    林浅尚且还算克制了。

    罗越鸣就急躁直白得多：「黎哥哥呢？你们说『还有一位成员暂时不能到场』，但我们明明还有两位成员啊——赵枭之暂时是来不了，那我黎哥哥呢？」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们说清楚！」

    高层有点蒙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司和艺人的签约仪式上，艺人不但没有流露出喜悦，反而公然质问公司的。

 第76页

    少人？少人是指……

    他忌讳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三个人——两个已经分化的alpha，一个测试结果显示百分百分化的alpha，都是公司的宝贵财富，都是不好开罪的。

    如果说还有隐情，他只能在心里暗暗怪罪把他推来管这事的李副总了。但眼下虽然不明情况，也只有稳着他们。

    高层笑着道：「我就是只管今天这场签约仪式的，别的事我不清楚，也许李总另有安排，总之各位放心，你们的意见公司都很重视。现在大家还是先看合同、把正式合约签一下。毕竟这都录着呢……」他暗示了一下镜头。

    petrichor，可是公司的未来十年，是到手的王牌，是要讲好的故事。现在，就是这个故事的起点，怎么也得先把这里摆平。

    他笑着，隐晦地看向三人之间，坐在中间的段沅冉。他对这个年轻人比较有印象，在之前几个月，他单独先行进军娱乐圈的时候，在不同的场合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他可以肯定，这个年轻人的性子就是一家娱乐公司最愿意捧的那种——软弱，没主张，没什么本事但又想上进，基本听凭公司摆布。

    有这样一个空有其表的alpha，实在是公司的幸运。

    如果只有一个，他们可能还得受他的牵制，毕竟特殊性别实在稀有，个人的价值太高了。

    但这个团有四个。

    彼此有了竞争，事情就好办了。

    眼下，可不就是你表现的时候了么，段——

    高层暗含得色地看着段沅冉抬起头来，却在看清对方神情不对之后，潜意识里紧张起来。

    什么情况，高层想。这个黎什么的难道还真的和他们感情很不错，不错到能让三个人都难以接受不成？

    可是这个黎……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啊，一直以来，公司的计划都是出一个全a团不是吗？

    他们同为普通人，尚且看不到这个普通的beta，为何这些等级制度最森严的，alpha们，却突然偏执地揪紧一个beta不放了？

    「这是合同……」律师在高层催促、躲避的目光中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各位请翻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

    「黎星嘉呢。」

    段沅冉平静地问。

    律师开不了口回答他。

    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在数个alpha汇聚的气场中，被压得完全说不出话来，浑身寒毛直竖。

    稍微有一点经验的高层努力保持着笑容可掬，试图控制局面：

    「先签合同。」

    「我问你黎星嘉呢？？？」

    段沅冉没有动，但伴随着他这句忍无可忍的问话，桌上的杯子全部碎掉了，茶水倾倒，依次排开的三份合同都被洇湿，失去了作用。

    诚然，那只是个道具，电子合同已经通过三位的家长的审核，随时再打几份出来就行了。

    但这一刻，高层打了个寒噤，他似乎这才意识到，他面对的不仅是公司的摇钱树——他们首先是alpha，作为beta，剥离了那些所谓的社会地位，长幼尊卑，就算他们在自己眼里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子，也依然天然凌驾于他之上。

    他拿他们——没有办法。

    李副总！

    你他妈的，还不快出来解决你捅的篓子，别让别人替你收拾烂摊子啊——那个黎，黎星嘉，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现在去哪了，还不快滚出来解释清楚！

    也是奇了怪了，在清晰的恐惧中，高层突然就记得了黎星嘉的名字。

    ***

    昨晚。

    黎星嘉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这件事要说，还是见面说的好。

    在群里一句留言，也未免太轻飘飘了。一大段剖白，又颇为矫情，弄得好像是他上班离职，和同事们故作潇洒一样。

    给赵枭之留言是因为曾经的承诺，和暂时无法见面的特殊情况。

    因此，他只是在群里发了一个邀约，想在他去参加国赛的封闭式培训之前，和大家一起吃个饭。

    大家自然无有不应，像往常每一次一样期盼着全体团建。

    段沅冉更是因为唯有赵枭之不在而悄悄幸灾乐祸。

    可眼下，各自心里天崩地裂。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原来昨天晚上，他就被通知结果了。那平静的「约饭」，居然是……黎星嘉的……告别？

    不，这怎么可能，怎么允许，怎么会发生？黎星嘉？退团？黎星嘉？不出道？黎星嘉，黎星嘉？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李副总啜了口茶，盖上碗盖，面带笑容地抬起头，准备迎接完成签约仪式的几位艺人。

    门被推开。

    他的三位优秀的alpha艺人站在门口，看到他在里面，门也不曾敲，也没有要问声好的意思，就这样大步地像兴师问罪一样闯了进来。

    「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林浅斩钉截铁道。

    「公司到底为什么非要逼小嘉退团不可？你们到底为什么要逼他？」

    「你们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段沅冉眼睛发红，不知道到底是哭过，还是单纯气的。他冲过来，就差拎起李副总的衣领，晃着他问了。但即使没有行动，效果其实也差不多——李副总也是个beta，他甚至可能因为常年养尊处优，不理基层事，比那个高层还缺乏面对alpha暴怒的经验。

    李副总木然坐在椅子上，他想解释，但张不了嘴。而看在段沅冉眼里，这就是格外心虚，他更加愤怒了。

 第77页

    「不管你们之前说了什么，都不算。」段沅冉就像一个终于站在终点前，突然放在终点的糖果却被收走的人，他一会怒，一会又有些哀求的意思，「让他回来……」

    林浅已经意识到了这样下去对方完全没法开口，他朝段沅冉使个眼色，然后两人稍微压了压火气，朝后退了几步，让罗越鸣来说。

    罗越鸣道：「我现在问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

    待那两人站远，李副总虚弱地出了口气，终于能有气无力地做出回应。

    「黎哥哥是昨天晚上突然确定……确定自己不出道的。」

    点头。

    「是公司不希望他出道，向他施压了。」

    顿住，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无法开口，解释不清楚，最后只能不情愿地微微点头承认。

    这一承认，屋里的气氛瞬时又剑拔弩张起来，李副总努力保持平静，但终究还是控制不住，搁在桌上的手抖如筛糠。

    罗越鸣手掌攥紧着桌子边缘，俯身看着李副总的眼睛，强忍着痛恨，一字一顿问：「黎哥哥到了最后也不是自愿走的，他完全是被你们逼的，对不对？」

    这问话一出，林浅抬头紧盯，段沅冉不自觉地将捏得拳头咔咔做声，罗越鸣自己也极其集中，死死望定李副总的反应，不错过他的每一丝神色，生怕他撒谎。

    目光里存着希冀。

    如果黎星嘉不是自愿的，就有谈判的余地，只要他们都坚持，公司最终一定会妥协。

    公司错误估量了黎星嘉对petrichor的影响，这个错误不是不能改正的。

    修正错误，到原本的轨道上来，并不难……

    但如果黎星嘉自己……那么……

    他们谁都不愿想。不敢想。

    李副总在三个人阴沉沉的目光注视里，把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了控制自己的膀胱上，哪还有心思撒谎？听清楚问话，半晌，终于拼着挣了点脑细胞出来，过了脑子，回想起了昨晚最后。

    他摇头。

    罗越鸣离得最近，他不但能看清这个中年人的表情，确定他完全没撒谎，甚至在那刻、隐约能读到他的部分记忆。

    他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但直觉偏偏又告诉他没错。

    黎哥哥就是在这张桌子上，一张一张地签下的解约协议。

    罗越鸣勐然撒手，触电一样转而看向后面的两位成员。那两位成员也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罗越鸣感觉脸上湿湿的，抬手抹了一把，原来是哭了啊。

    第43章

    【小道消息，除了赵以外的哥仨今天去公司大楼签约了】

    【真？？？】

    【保真，今天蹲上班的粉丝确实只看到了三个人，黎没有去。现在还在楼里没出来呢】

    【保佑一定顺顺利利地完成签约！我们petrichor的天团之路就从今天开始噜～呜唿～！甩掉小尾巴就是高兴！】

    【黎星嘉真的不跟团啦？那他是仅退团还是连约都解啦？以后还当不当艺人了？】

    【听说是直接解约了，这种瓜很少会假，而且他留下干什么，hsy的solo艺人还没我的理髮师赚得多】

    【识时务者为俊杰，黎星嘉这一走，我看他都开始觉得顺眼了】

    【其实回去上学也挺好……】

    【都退了就别讨他了，反正以后大众认识的petrichor就只有4人，早点忘了他吧，不如讨一下成团后第一个团活会是什么】

    【肯定是发专辑然后开演唱会啊！林主唱，赵罗主舞，段rap，多么完美的搭配。】

    【乐队贝斯＋鼓＋吉他＋小提琴，咦，黎走了没有键盘了】

    【谁也没规定乐队非得有键盘吧？有吉他不得了，再说了，他们还不能学了？alpha学习能力都很强，区区一个乐器而已，又在暗戳戳给走的人吹了】

    【alpha学习能力都很强是什么洗脑包。。。艺术天赋这玩意儿还真不包括在分化大礼包里】

    【就算吉他也是黎比段强，段还不是黎教的，而且段那个吉他弹的是真不咋地】

    【咋的？黎星嘉在这的时候还人见人骂，刚刚解约跑路就变白月光了呗？】

    【白月光（x）踩人用的枪（√）】

    【不管你们拿黎踩段的是哪家粉，都有够好笑的。赵罗的跳舞也是黎星嘉带的，怎么不说了？】

    【都是黎带的，那人家学的就是好啊，合着没教过段沅冉吗？不争气怪谁】

    【这么一看谁都别骂了，自家技能都是黎星嘉教的，有啥颜面骂他啊。】

    【也就林浅粉丝能骂骂】

    【林浅粉丝也不能骂，那林浅出的第一支原创单曲还是黎星嘉编的曲呢】

    【团粉表示看不懂你们在争什么，一致对外骂黎星嘉不行吗？互踩然后一起吹黎星嘉是什么鬼完全理解不能】

    【噗，笑死，团粉在高贵什么，想用团粉身份压唯粉是吧，那先去日公司把团名改了吧，团名也是黎星嘉起的，没想到吧】

    【得，无人生还】

    【我可算是明白了，petrichor粉丝团结靠黎星嘉，黎星嘉跑了，内撕是一分钟也忍不住啊……】

    【别吵吵了，哥仨在hsy楼里好像出事了】

    【？】

    【快说说，怎么了？】

    【有knight团被抽选到去参观大楼的幸运粉丝说，亲眼看见哥仨从签约现场跑出来，冲去了总裁办公室，表情都是非常可怕的样子，她们好几个人都被吓住了】

 第78页

    【蛤？？是合约有什么问题吗？】

    【这种合约肯定要给他们家长看过的呀，只有他仨在就是去走个形式，为什么还会这么不满啊】

    【不会是因为……】

    【公司没事先告诉他们黎星嘉解约？】

    【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去找老李理论去了？？还想挽回一线全员出道的机会？？】

    【？？？】

    【够了，我说，黎推你们真的yy够了……知道黎星嘉跑路了你们不甘心，但我们今天容忍你们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给自家那长不高分化不了的前任「金瓜」立万人迷人设了，请记住他是万人雷！万人雷！】

    【万人雷你哥哥不雷就行了，实锤了就是因为黎星嘉[录音]】

    【卧槽谁录的音？？？】

    【这是段沅冉在吼吗？卧槽他真是……上次吼粉丝果然是本性暴露】

    【林浅你也？？？好吓人啊】

    【小罗声音比较小，听不清】

    【声纹识别过了，不是造假，这录音是真的。】

    【听得我裂开了……不是，哥哥们？这怎么跟平时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黎星嘉是团霸，人人都表面听他的实际上恨得不行吗？】

    【黎星嘉拿什么团霸啊，好好笑，他人气又垫底，待遇又差，公司还把他劝退了，他要是有背景，能被这么搓圆捏扁吗。我发现好多人都是人云亦云，根本就不自己用脑子思考，也难怪你们团有这么多离奇的洗脑包。】

    【总之离谱透顶……我不可能相信这是真的，hsy你们是被对家搞了吧？】

    ……

    热搜top1-5：

    #黎星嘉退团#

    #大闹hsy大楼 录音#

    #petrichor成员拒绝签约#

    #段沅冉把黎星嘉还回来#

    #林浅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星鲜娱乐：#大闹hsy大楼 录音##黎星嘉退团#网传录音内容里，petrichor成员段沅冉、林浅、罗越鸣均对黎星嘉退团一事表现出极度不满，甚至均表示如黎星嘉不出道，他们都不会签出道合同。事情真是不得了了，网友们怎么看？

    @全娱乐：#petrichor成员拒绝签约#意想不到的发展，网传录音曝出hsy公司内幕，除因前日分化暂时不能出现的赵枭之之外，petrichor全团都因为这段录音上了热搜。这个惊天大瓜你吃明白了吗？

    ……

    无数媒体蹭热度，盛况空前，网络狂欢，而往日公关反应极为灵敏的hsy公司，却迟迟未就此发表闢谣和澄清。

    就好像内部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

    黎父好容易回来一趟，摩拳擦掌要给一家人做好吃的，做到一半盐又没了，黎星嘉赶紧下楼去买。

    既然已经确定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好像也不需要再遮遮掩掩扮装——尽管太阳很晒，但寻思着没多少路，黎星嘉还是没戴帽子，就这么拿着钥匙手机直接下楼了。

    他坦然走在路上，再也没有担心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又或者怕被人认出来指指点点的心思了。少年挺直嵴背，大踏步，倒是显得身姿高了挺了，就这样干脆而目不斜视地经过，反倒有不少人行起注目礼来。

    他家住在老城区，周围都是中小学，人口密度大，热闹得很，尽管天热，这个点依然有不少假期补课的学生，要么在小店吃午饭，要么在公交站等车。

    他就这样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黎星嘉再也不用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了，因此他没有去注意路上的任何人，一心只有早点走到拐角那间小超市，买包盐回家。

    他没有看到很多人在看他，而那些眼神，和往常截然不同。

    有好奇，有探究，也有欣赏。有本来就认得他的，默默看着，也有怀疑是他的，拿出手机来比对，更有一看到他就赶紧抬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惊叫，然后和旁边的小姐妹不断交换眼神的。

    [那是黎星嘉？？]

    [卧槽，从来不知道他家住这附近啊？！]

    [姐妹，错亿！早知道放学就常在这边走动碰运气了。]

    [明明是走运有没有，以后说不定还能在这见到他，要知道他都退圈了，可没那么容易见了……]

    [真人明明这么酷这么帅，而且挺高的，怎么都说他是小矮子？可恶，我以前被骗了。]

    [皮肤好白好白……连脸颊边的痣，都好会长！]

    [啊啊啊快看他往这边看了！]

    [只是过马路在看灯好吗，别激动。]

    [啊，看不见他了。]

    [怎么有点失落呢，要不是我比较有道德，都想跟上去了。]

    [见了真人突然感觉hsy你煳涂啊！beta怎么了，beta也是帅哥啊，怎么就不能一块儿出道了。这下可好了，整个团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出道了。]

    [不是吧，还真的能就全团推迟了？不是说最大的传媒公司巨额投资吗，资本家能忍？]

    [那他们就是不签约能怎样，hsy还能压着四个alpha的手逼着他们签字？]

    [那倒是……]

    [这公司是真一手好牌打成稀烂。]

    [光那仨今天就把hsy闹得股价大跌，不敢想等四个人聚齐会怎么样。]

    [我在热搜看到他们科普了，剩下那个好像更不是省油的灯。]

    [总之，hsy和黎星嘉解约，黎星嘉没完，倒是hsy好像要完了。]

    黎星嘉走进小超市，他对这里的货架不要太熟悉，径直走到里面拿了包盐，到柜檯付帐。

 第79页

    老闆乐呵呵地跟他拉了两句家常，他走之前，又突然压低声，用家乡方言跟他说：「俺也在热搜上看着你了，你莫得错，小哥以后好好考学，考个好学校，俺看比那些人强！」

    黎星嘉讶然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脸不禁涨红了，因为不止老闆一个人满含鼓励、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他才注意到，店里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聚了一帮人看着他呢。

    怎么回事？

    黎星嘉匆忙道了声谢，脚趾抠地地麻熘拎着袋盐跑了，都没拿袋子装，边跑边混乱琢磨。

    这意思是他上热搜了？现在？

    那是……应该是hsy发了和他的解约声明吧，黎星嘉边想着边在红灯前暂停脚步，这次他注意到了，马路对面也有不少人看着自己。

    发解约声明上热搜倒也不奇怪，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蹭到petrichor的热度了——虽然完全不是他想要蹭的。

    但一个解约热搜也不至于突然这么多人认出他、还盯着他看吧，有一些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看得他毛毛的。

    [啊啊啊，他又出来了！]

    [嗯，揣了包盐。]

    [好有生活气息的一幕！不行了我已经深深印在脑海里了我要回去画他！！！]

    [宝宝，不是这么轻易就沦陷吧。你昨天还不认识他啊？？]

    [那不是更说明我就是天选嘉人？刚感兴趣就见到了生人。哦，他的名字也好，粉丝名就叫嘉人，嘉人，家人，佳人，怎么样都好听……]

    有只小飞虫在面前飞，黎星嘉甩了一下头，目不斜视地揣着那包盐大步走过马路。

    不管是什么样的目光，都与他无关了，他人的好奇并不会影响他要走的路。好意他领，恶意他回敬，不好不坏便一笑了之。

    他是这么想的，想着这阵热度应该也会很快过去，一路上尽量不与任何人撞上视线。

    直到他走到自家楼下，老小区里静悄悄的。而一个酷似段沅冉的人蹲在花坛前面，一看到他就弹了起来。

    第44章

    定睛一看……什么酷似段沅冉的人，那自然就是段沅冉本人。

    黎星嘉从被唬了一下的状态恢復过来，拍了拍胸口：「是你啊。」语气平常。

    只是，又顿了一瞬，他意识到了——

    如果公司公布解约消息上热搜，那么段沅冉来是因为——

    他知道了。

    还是在他告诉他们之前，被公司通知了。

    黎星嘉心虽往下稍沉，却也不觉得是多么难以处理。只是再看清段沅冉神色情状，他面上却染上讶色，不禁追问：「你这是怎么啦？」

    段沅冉这张脸，早上为了录签约仪式，是上过了妆的。后来他又哭又笑，本就花了脸，离了公司又精疲力竭地甩开人，偷偷跑来这里，天气大热更是汗流浃背，又运气不好被几辆运送渣土的车吹了满脸的灰尘，现在看起来实在是惨不忍睹。

    也难怪乍一看，都没立刻认出他来。

    黎星嘉心中暗暗纳罕。

    ——段沅冉这人是最要臭美的，得多情急能让他这样不顾形象，大剌剌地出现？

    段沅冉却是惨笑一声，往前试图靠近他，却又不知怎么有些情怯似的，站定在一米多外的地方，嗫嚅着，半晌道：「我，我都知道了。」

    黎星嘉不解地看着他，如果段沅冉只是说知道了他解约这件事，何至于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

    「知道什么了？」黎星嘉揣着盐，两人就这么站在大太阳底下，走动时不觉得，站着不动是真有些晒了，他指指楼道，「我们到屋里面去说吧，外面太热了，而且你这样……要是有人来看见了也不太好。」

    段沅冉哪有什么主见，他纯粹是昏头了一样跑过来，机械地想着，黎星嘉不能，不能就这样说都不说一声地决定了自己走了。他得去找他，得让他亲口说明原因，得求他回心转意。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不相信黎星嘉能说放就放。

    明明是一个那么心软的人，怎么可能毫无预兆地突然就心如铁石？

    可他走到黎星嘉面前，看到他本人，就那样从容不迫地，和往常一样，披着满身阳光的出现。

    昨晚他睡得很好吧，看起来很有精神，皮肤光洁，平静自然，处在自己的生活节奏里，仍然过得很好的样子。

    那是他最初认识的黎星嘉。

    那股迫切的，想要质问，想要祈求，甚至想要歇斯底里发泄的情绪，突然被羞惭稀释盖过，让段沅冉又回到了本初的不知所措。

    一切的根源，是在这个人面前深切的自卑。他比不上他，样样都比不上他，而这样的人，偏偏愿意待他好，让他更加诚惶诚恐，患得患失，生怕有一天对方就离自己而去。

    他没有底牌辖制他，没有能力留住他。但黎星嘉给了他机会，于是他如同莬丝花一样，拼命地从对方身上掠夺、汲取，想累积足够的本钱，削弱黎星嘉离开的能力，增加自己的底牌。即使偶尔也从客观上审视自身，唾弃自己的行为，但很快又被他冷酷地丢开，强行告诉自己，这样是对的。

    这是他唯一的办法，能让自己配得上黎星嘉的办法。

    后来得知自己会分化为alpha，而黎星嘉却不太可能的时候，他竟然第一秒体会到一种狂喜。也是从这一刻，他彻底察觉并承认了自己阴暗的心思，认清了自己就不是一个好人。

 第80页

    怎么办呢，小嘉，你就遇到我了啊。

    他做这一切，纵容自己，宽宥自己，欺骗自己，最后忘记了，原来他要的并不是胜过黎星嘉，而是留住黎星嘉。

    而今天被告知黎星嘉解约这件事，就像当头一棒，把他从自我催眠的美梦中敲醒了。

    黎星嘉要走要留，压根不会、也根本不用经过他的同意，他所谓的如今拥有的一切，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吗？

    甚至——

    他可以不自卑了吗？

    不，不，他还是自惭形秽，而且觉得如今的自己，远不如那个十岁的，一无所有的自己。

    黎星嘉见他不说话，一副深受打击的蔫巴巴的样子，便直接带着他往楼里走：「你要说什么都进去说吧，正好去我家把脸洗洗，怎么回事儿呢段沅冉？搞得这么惨兮兮的，没必要啊。」

    段沅冉机械地跟上他步伐，像游魂似的爬了两层楼，忽然打了个寒颤，一把拉住黎星嘉：「不，阿姨在的话，我就不进屋了。」

    黎星嘉看着他，顿了会，噗嗤笑了：「怎么，终于意识到形象不佳，不乐意见人啦？那你是怎么从哪儿一路跑过来的？哦对，你从哪儿来，从家里啊？那路上不得碰到好些人啊。」

    段沅冉神情很苦，却只是对他笑笑，那笑的实在很是难看。

    从公司来的，绕了小路，打了一段车，又疑似被跟，半道下来，七拐八拐绕了很多路，不过没关系，最后还是走到了么。

    但这些话，又有什么好说的。

    他打一开始就看见了黎星嘉手里的盐，知道他得快点回去，便长话短说：

    「昨天晚上，你跟公司解约了。」

    这是陈述句，他已经知道了。黎星嘉默默点了点头，道：「我是打算晚上吃饭的时候跟你们说的。」

    「猜到了。」段沅冉依然很苦地笑笑，顿了顿，又小心的问，「你真的……决定了？不是……公司强迫的？」

    黎星嘉笑了。

    「你问这个，我当然是考虑了很久的。」他坦然道，「做这个决定很难，我一直在犹豫，但最后觉得，就这样吧，强扭的瓜不甜，以前的字典里不是有一个句子吗？」

    黎星嘉站在楼道的窗旁，老式的楼房，墙上已经斑驳，但很干净，正午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他在光里说道——

    「……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他说了什么，段沅冉已经听不清了，只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意识到他是真的决定要走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冻结的木然状态里。

    说这些话对黎星嘉来说并不难，他昨晚想了蛮久要怎么开口，但最后的决定是不要想，等见到他们，自然就会知道怎么开口。

    而面对每个人，下意识的表述都会不一样。他确实没想到会先单独遇到段沅冉，更没想到段沅冉会是这幅情状。

    「所以你……这个样子，只是因为知道我解约了？」黎星嘉指指自己，看到段沅冉含泪点头，颇有些不能相信。

    「哎呀，好啦，只是解约而已，我又不是搬家、出国了，你不还是住在我家边上没多远吗？」黎星嘉也有些无措了，他真没想过要怎么安慰段沅冉。

    他原本觉得，段沅冉应该最表现如常。本来段沅冉就是一个性格相对温吞的，别看林浅安静，林浅性格倒是比较偏激，而罗越鸣年纪较小，又重情重义多愁善感。和段沅冉相比，应该是那两个比较难搞才对。

    而且他和段沅冉私交很多，即使公司这边断掉，并不影响他们是朋友不是吗。

    「不哭不哭，我的天。」黎星嘉看着段沅冉的眼泪珠子一样往下落，看得他眼睛睁圆了，完全想不到段沅冉会哭，还是比罗越鸣还要夸张的哭法。

    一时又找不到纸巾，他只好拍着段沅冉的背：「你……真不去我家坐坐？你要是不想进去，我回去拿个湿毛巾过来给你擦擦。」

    这些明明都不是最要紧的，可段沅冉能说什么呢？他为自己竟敢这样在黎星嘉面前哭泣感到很丢脸。他想甩开黎星嘉的手，缩到角落里，把脸埋起来。怎么好意思搏得他的同情，怎么好意思让他来安慰自己。

    可是他又知道，黎星嘉是这样温柔的人。即便他甩开他的手，黎星嘉也不会不管的，他躲在角落也会把他拉起来。对他坏就只是对他坏而已。他不该的，他再也不该的。

    于是他只有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黎星嘉上楼去，霎时间，到底是留下等待煎熬的谈判和继续争取，还是立刻逃走，后者变成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答案。

    求他留下。

    他还需要求他留下。

    可他拿什么请求呢？拿自己卑劣的愿望么，还能说得出口么。

    但当他下意识挪动脚步，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剎住了。

    良久，段沅冉转过身，阴晴不定地眯起眸子，不可思议地定定看着来人，声音极轻：「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赵枭之「出现」在这里，有好一会儿，他好像不是真实的，而是从虚空中慢慢凝结出来。他穿着纯白色，没有任何装饰的衣服，过了一会儿，才微微一笑，仿佛这才注意到段沅冉也在这里。

    「关你什么事？又不是来找你的。」赵枭之一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他的身形几乎不可察觉地一顿，似乎有个「落」到地面上的动作，然后才抬起脚步，拾级而上。

 第81页

    他看了段沅冉一眼，神色如常，既没有问他为什么也在这，也没有疑惑为什么居然满面泪痕。只是很平常地，略微嫌弃地摸了摸口袋，过了会，摸出来一包纸巾，远远丢过来。

    「你怎么过来的」是一句太合理的问话，赵枭之被管理署带去了总部，他现在应该人在首都，就算他在管理署听说了热搜的事、立刻强行离开也不可能这时候出现在黎星嘉门口。

    段沅冉眉头紧锁，刚接住那包纸巾，就听见楼上的关门声和脚步声。不轻不重，从四楼下来，很快就到了转角，能看见正对峙着立在那儿的两人的位置。

    「啊。」黎星嘉看清突然出现的另一个人，短促地低唿一声，随机转为惊喜，几步并作一步跳了下来，「你——」

    第45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黎星嘉跳过去的时候，顺手把湿毛巾递给段沅冉，目光则从看见意外来客之后就没移开过。

    和林浅再次出现时，黎星嘉差点没有认出来他不同，赵枭之分化前后的外表变化是最小的，也就是又长高了几公分，这完全在预期之内。

    黎星嘉太好奇也太意外了，绕着重新出现的赵枭之转了两圈，又不信任地上手晃了晃他的肩膀。

    「是真的哎。」黎星嘉松开手，退后一步，微微仰头，看着「阔别」两日的，俊美无俦的少年，下意识喃喃道。

    赵枭之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黎星嘉便察觉，其实还是有变化的。

    他的眼睛一贯很亮，但从前尚可以隐藏起攻击性，刻意释放与人亲近的信号，而现在即使是笑着的，那份圆钝的甜已经不足以再使人忽略他的危险性。

    是因为瘦了一些么？

    段沅冉站在一旁，左手拿着赵枭之扔给他的纸巾，右手捏着黎星嘉给他拿的湿毛巾，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亲昵熟稔、但又有一丝怪异气氛的互动，沉默不语。

    ……这什么鬼，刚刚还是他在这里苦苦挣扎是转身逃跑还是继续请求黎星嘉留下，结果赵枭之这厮从天而降，转眼间气氛一扫而空，变成这俩人小学生叙旧？

    荒谬，就荒谬。

    他现在真怀疑赵枭之到底真不知道黎星嘉解约了，知道的话，怎么还能表现得这么一如往常，还能笑得出来？？？

    「你听到我给你留言了吗？」这时候，段沅冉听到黎星嘉问。

    留言？什么留言，他怎么没有。

    赵枭之微微顿了一下，道：「没有啊，哥哥，我没拿到手机呢。」

    他看了一眼段沅冉，又道：「不过看他这个样子，我好像猜到了。」

    段沅冉扯了扯唇，强行挤出一个与往常近似的笑容，擦了把脸，慢条斯理道：「你猜到了？猜到了还能这么淡定，我倒是挺意外的。」

    「我不淡定啊，我很伤心。」赵枭之道。

    段沅冉嗤道：「没看出来。」

    他粗鲁地用湿毛巾抹了两把脸，转向黎星嘉：「小嘉，下午跟我出去，我们找个更合适的地方，好好谈一谈。」

    黎星嘉想到他刚刚的样子，本想下意识拒绝，但还是犹豫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聊也……」

    「晚上他们都在，我想跟你两个人好好聊聊！」段沅冉急切地说，这时候他故意忽略了站在旁边的赵枭之。

    他要让他也难受，也体会一下自己被丢在一边的感觉。

    赵枭之看着两人，神情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就调整好，转而用轻松的口吻打断：「哥哥，能不能等我走了你们再聊，我这边时间有限，不能待很久的。」

    方才还在考虑的黎星嘉立刻转头看他：「怎么，你还要去哪？」

    他本来打算拉他一块上楼吃午饭。段沅冉要是愿意，也一起，要不愿意就算了。

    赵枭之保持着微笑，只是忽然有些虚弱似的，身形一晃，手想去扶窗台，黎星嘉离得更近，一把将他扶住，少年便又顺势倚在他肩上。

    还是熟悉的姿势，只是，当对方温热的唿吸吹在颈间时，黎星嘉指尖不着意的微微颤了一下，一丛鸡皮疙瘩违背意志地出现在那一小片皮肤上，生理性的。

    这只是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极轻微的变化，但在场的人都没有直接忽略它。

    段沅冉愣了一下，随即唇角浮现一丝极浅的、古怪的暗笑。

    看！怎么样，他没说错吧，黎星嘉对alpha……是有提防心的。纵使是妄想自己能有什么特别的赵枭之，他也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黎星嘉不是照样，没等他回来就匆匆做出决定？关系再好，依然随时都可以放下，黎星嘉……比他看起来心狠。

    赵枭之眼神微暗，眼尾余光注意观察着黎星嘉的表情，但始终只看到了坦荡荡的担忧。

    「你是还没休息好，没听医嘱跑出来的吗？」

    赵枭之微怔，笑道：「不是的，哥哥别担心，只是这两天实验次数太多，有点累了……我回去歇一下就好。」

    「实验？」黎星嘉愣了下，旋即想到什么，联想到赵枭之的虚弱，不禁抽了一口气，「是什么实验，要你……不会是要抽你的血之类的来做吧？」

    赵枭之好笑地嘆道：「不是，你想到哪去了，是实验能力……嗯，这次真的该回去了，我下次再向哥哥解释。」

    「这……次？」

    黎星嘉还有些懵，段沅冉却是倏地反应过来了，他面色微变，看赵枭之的目光从提防变成了警惕：「难道说，你——」

 第82页

    赵枭之讶道：「你干嘛那么惊讶，好像自己没经歷过一样。」

    段沅冉哑然，然后神情有些兜不住地难看，敷衍道：「我没……我和你不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赵枭之耸了耸肩，好像这才了解到段沅冉没「经歷过」，「那有点遗憾。」

    虽然完全看不出他哪里遗憾。

    段沅冉忍不住想回怼，但那句「别装」，最终还是在黎星嘉担心的眼神中堵在了喉咙里。

    黎星嘉看看段沅冉，又看看赵枭之。两个人好像都各有各的需要关心，一个垂头丧气，另一个虚弱不已。但偏偏两个人都跟打哑谜一样。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赵枭之分化后走的流程确实不一样，他就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从这几句不着四六的对话里推测，那应该是一件好事。

    既然是好事，也没什么好担心了。黎星嘉戳戳赵枭之的胳膊，他直觉感到，这傢伙出现在这里是费了一番力的，也许待的越久，消耗越大，那还不如早点「回去」。

    「马上。」赵枭之沖他一笑。

    又是那样灿烂的，要将眉眼都浸透的笑意。

    黎星嘉撇唇，又问：「你这样来去匆匆，那你来干什么呢？」

    「不是我要来的。」赵枭之微低下头，似乎想像往常一样埋在他颈间，然而对方有一剎那僵硬，他察觉到了。

    于是他停住，只若有若无地轻嗅了嗅，说完：「……我也不知道，但是……就出现在这里了。哥哥，要不还是你检讨下吧，是不是你太想我了？」

    他抬眸，从侧边笑眼看着黎星嘉，看清对方并没有因此生出一点多出来的情绪，又不禁微微沮丧了。

    「好吧，是我想哥哥了。」赵枭之老老实实道，「这一次是意外，以后如果能控制好了，说不定就可以……」

    就在旁边的段沅冉忍无可忍，想要开骂让他适可而止的时候，赵枭之的话音忽而弱下去，只见他神情微变，忽而站直，低头用口型对黎星嘉说了「再见」，然后大步向楼下奔去。

    后面的两人都忍不住追了一步，从楼上往下看，只见赵枭之回到他刚刚出现的位置——黎星嘉不知道，段沅冉是看到了的；他回到他出现的地方，然后身形渐渐变得透明，随即——就这么消失掉了。

    黎星嘉目瞪口呆。

    「所以，他说的能力，是瞬移？」

    「说不准……」段沅冉面色不大好看，冷淡道，「他既然说下次再解释，那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

    这一点都不简单好吧，黎星嘉默默吐槽。

    高阶alpha拥有特殊能力并不是海外奇谈，只是因为他们数量太过稀少，往往默认不被大众讨论。偏偏他身边就有一个，还是这么超模的……

    他略微缓了缓，看了眼段沅冉，从他手里接过用过的毛巾。

    「你真不上去？一块吃个饭呗，来都来了，午饭的点了。」

    「不了。」段沅冉苦笑，「你上去吧。小嘉。」

    黎星嘉缓缓道：「晚上我们再好好聊聊。」

    他又看了段沅冉一眼，对方神情恍惚颓然，强笑着朝他摇了摇手。

    黎星嘉忽然觉得，好像看到了初见时，那个个子明明比自己还高，却躲闪着不敢和他说话的傢伙。多少的时光随风散去，而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长成如今的模样，真的很难说得明白。

    黎星嘉对他笑了笑，转身上了楼。

    段沅冉伫立在楼道窗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站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拖着有些僵硬的步子，慢慢回家去了。

    黎星嘉回到家里，菜已经端上来两道，但爸爸还在厨房忙活，他摆好了筷子，突然想起什么，往屋里走去，从床头柜上拿起沖了一早上电没顾上看的手机。

    有十多个未接来电，其中有七个是段沅冉打的，罗越鸣打了五个，林浅三个。

    林浅都打了三个，这说明事情是真的很严重，他们的反应……比他预期的要大得多。

    正准备一个个打回去，忽而又看到了微信消息。

    ——那是成堆的新消息，甚至连学校班级群，都在聊他解约的事。

    黎星嘉微微蹊跷。这么久了他在学校基本没人关心他这点事，一来他只是个练习生，没那么出名，二来就算知道他是练习生，学校里大家也只关心考试。

    他因为考试被念名字的次数倒是比较多。

    这多半是……蹭上了几个alpha队友，不，前队友的热度？

    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星嘉深吸一口气，没有点开各个群里那层出不穷的@，直接打开了微博，搜索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发现他不用搜了，他的名字依然还挂在热搜第一，内容不出意外的是解约。而解约下面那一大串则是——

    他感觉他好像不太认识字了。什么叫「petrichor成员全体宣布退团，除非——黎星嘉回来」……？

    第46章

    「吃饭了！」

    母亲在外面喊。

    黎星嘉应了一声，从卧室出来，拿了碗，机械地往嘴里扒饭。

    「多吃点。」他爸特地挑了一块最嫩的鱼肉夹到他碗里。

    黎星嘉没说话。

    母亲看了他一会儿，问：「怎么了？」

    「……」黎星嘉慢慢咽下，含煳道，「没事。」

    一顿饭吃得愣是没尝到滋味，黎星嘉把碗筷放到厨房，心不在焉地洗了个手，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

 第83页

    父母在他身后眉头锁紧，眼神对视：这孩子怎么啦？

    「他刚回来还不这样，进自己房间待了会就这样了。」

    「不是网上又说什么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均也都翻出了自己的手机。一打开，就滑到了推送，内容倒是不意外，就是说黎星嘉退团解约的事。

    只是看到这个，显然不至于。

    那是……

    黎母熟悉些，很快翻到了真正有可能会让孩子表现异常的内容。

    「他爸，你看。」

    ……

    黎星嘉回到屋里，先做了一阵自己的事，但心始终很难静下来。

    算了，干脆别等晚上了，他想。

    黎星嘉点开五人群，开了一个视频。

    立刻上线的是罗越鸣，随即是林浅，最后是段沅冉，赵枭之的头像依然暗着。

    「黎哥哥！」罗越鸣一上线就脱口而出，他面容也有些憔悴，眼角是红的，「你真的不想当艺人了吗？如果没有你，我也不做了！」

    林浅的头像也跳出来，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他们说完。

    罗越鸣本就年龄最小，又生得幼态，看他明显哭过的样子，话又说得那么伤心，黎星嘉也跟着难受了。

    「别说气话。」黎星嘉勉强道。

    「这不是气话。」罗越鸣忍着鼻酸道，「你问林浅，你问段哥！我们已经商量过了，都一样的，你不干，我们也不干了。」

    黎星嘉抿着唇，垂眸不语，只觉眼睛也有些发胀了。

    林浅见他为难，哑着嗓子开口：「小鸣你别把话说的那么……黎星嘉，听我说，我们不是用这种方式逼你回来。」

    「也许在你看来，我们只是一时上头，但是不是的。你以前就问过我你不出道会怎样，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比你认为的更加重要。这个团是以你为核心组建的，没有你，这个团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黎星嘉，我不是非要做男团不可的，加入petrichor本来就是一个意外，是因为这个团里有你，我才觉得它很不一样，你知道吗？」

    黎星嘉微拧着眉，看着屏幕上神情不安的林浅，正要说话，段沅冉上线了。

    段沅冉看着黎星嘉，道：「小嘉，你看到了。」

    他顿了顿，还开了个玩笑：「没有太惊讶吧，那个录音确实是有点……当时太激动了，幸好忍住了没有骂脏话。」

    他的脸依然只是匆匆擦了擦，看背景依然还在外面晃，没有回家。

    林浅和罗越鸣也是才看见段沅冉这副模样，俱也默默有些吃惊。

    段沅冉吸了口气，故作轻松道：「你们聊得怎么样了？你们劝住他没有？」

    「才刚刚开始。」林浅冷冷道。

    「那你们先说。」段沅冉苦笑道，「我……已经劝过一轮了，看来是不会听我的。」

    「本来想晚上跟你们说的。」黎星嘉依然是这句开场白，他把手机放到桌上，按了按眉心，缓缓道，「你们……让我很惊讶。多的话我就不说了，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我也是信任你们的啊。可我选择解约并不是因为你们，是因为很多原因，但绝对不包括你们。」

    「和你们有关的，最多是……不想别人因为我一起被骂。谁和我走得近，谁就被自己粉丝骂。这些我都知道的。骂我也就算了，因为跟我亲近，所以我的朋友也被骂。有什么必要呢？」

    「我做偶像，是为了让粉丝们开心。可谁看到我，谁就不开心。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这违背了本来的意义。」

    「没有提前说是因为整件事发生得太快了，合同就摆在我面前了。原本是想做好决定，先和你们说，再去走这个流程的。」

    黎星嘉边想边说着，其他人沉默地听着，林浅几次想打断，又忍住了。

    「电话劝肯定劝不住你，也不是我们想和你对着干……」林浅等他说完，自嘲地笑笑，然后咬牙道，「黎星嘉，如果你真的是不想出道了，那我……支持你！」

    罗越鸣一听就急了：「为什么？？？」

    段沅冉依旧不说话。

    黎星嘉笑了笑，温和道：「小浅，我知道你懂我的。」

    林浅有些消沉，淡淡道：「身为朋友，你快乐当然是最重要的。不过，我也必须再说一次，你退团，我也不会再做petrichor的一员，这也是真的。」

    黎星嘉神色微僵，默了会，低低道：「你们……不要感情用事，再想一想吧。petrichor这么好，不要让它……」

    「没有你，再好有什么用？」罗越鸣迫不及待道，「黎哥哥，如果你觉得petrichor好，你就回来吧，我没有他们那么高尚，我当然想你快乐，可我不想要你的快乐里从此没有我……们了！」

    段沅冉扫了罗越鸣一眼。

    他终于开口：「小嘉，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会让你看到的……」

    段沅冉的镜头一直在晃，他在外面走，随便在马路牙子上坐下。

    神情惘然，脸上脏脏的，就这样坐在马路边，谁会将这个落魄的流浪客和那个精緻而一丝不苟的王子段沅冉联繫起来。

    「他在干什么？」林浅眯起眼睛问。

    「在写信，给小嘉的公开道歉信。」段沅冉不在意地笑笑，随即抬眼道，「你们要是有想和粉丝说的……也尽快吧，我看再过一会公司就要反应过来，把我们密码改掉了。」

 第84页

    罗越鸣顿了一下，匆匆道：「对，你说的有道理。」

    「……」林浅神情复杂地看着屏幕，心想段沅冉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对了，小嘉，这个电话就先挂了吧，你不用管我们，你就该吃吃，该睡睡，做你要做的事。」段沅冉道，「我们做的……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自己。你不要难受。跟你没关系。你是最不用负责的。」

    ……

    黎星嘉看着结束的通话页面，脑子乱成一片。

    他就这样呆呆保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放下手机，抬手按了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痛起来的太阳穴。

    他低下头，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眼睛无焦距地落在压在玻璃桌板下的绿色绒布……

    照片。嵌在绿色绒布和玻璃板之间的，是很多照片，他从小到大的拿奖照片，和家人的合影，和朋友的，和队友的。

    视线停留在一张三年前公司组织一起出去玩的照片上，黎星嘉缓缓抬指，隔着玻璃摸了摸那张照片。

    他的小伙伴们，那时候还是小小一个的小伙伴们。

    回想着那时单纯的快乐，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又看向旁边一张，那是一年半前的一张舞台照，是粉丝在台下帮他们拍的。

    彼时的大家已经差不多轮廓初现，是他们大吸粉时期的开始，那个舞台反响很好，虽然他饱受诟病不够队友们亮眼，可他还是很开心。

    因为他们一起做好了一件事。因为这个被大家喜欢的舞台是petrichor的——

    黎星嘉把冰凉的手盖在温热的眼上，想用暂时的黑暗保护茫然的心。

    ——怎么办，叫他不要管，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抛开。

    ——说什么最不用他负责了，可是这是他看着长成的、亲手创作出来的、他最喜欢的东西啊。

    难道要他亲眼看着它消失吗？

    ——好，他们三个都这么想。那还有一个呢，刚刚都能从那么远的地方闪现过来，他都说他猜到了，怎么都不说一句话？就说会好好保护它，会替黎星嘉保护好petrichor，不可以吗？

    黎星嘉知道这是多么任性的想法，可他就是有那么一刻忍不住放纵自己。反正，只是想想而已，就这样暂时放纵一个自私的念头吧。

    请你……回来之后，不要也一样给我出难题，好吗？

    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

    @段沅冉v：

    小嘉，这是一封道歉信。我写这封信，不是为了请求你的原谅，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该写，该正面自己的一切卑劣，只有这样，我才有资格再为你做点什么。

    我知道你不怪我，甚至并不真的觉得我有错。你就是这么好的人。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因为我的纵容和引导，我的粉丝攻击你，伤害你。我这么做都是因为自私，害怕你太优秀会把不够优秀的我甩的太远，所以我暗暗希望自己能胜过你。

    但我最大的错，是不公平的竞争。想胜过你或许没错，但你太强大，太耀眼，我觉得凭自己的能力永远无法胜过你。

    而我发现……人们开始夸我，而不是夸你。明明在我看来，你做的要好得多，但我就是拥有更多的粉丝啊。我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会帮我找优点，而挑你的不足。我暗暗窃喜，并且没有一次主动为你说话。

    我甚至因为粉丝不喜欢我和你来往，就在镜头前疏远你。尽管镜头一关，我还是沾沾自喜，自己仍然是你最好的朋友。

    无论我一无所有，还是拥有诸多，你待我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过。我没有珍惜你的友谊，反而给你带来伤害。而且我明明心里很清楚，仍然不停地为自己开脱。我把错误推到粉丝头上，推到公司头上，推到任何人头上，就是不敢承认罪魁祸首是我自己。我始终侥倖，期待着你能无限地包容下去，期待我们一起出道，你永远是我身边令人安心的支持者……

    今天知道你离开公司，无异于五雷轰顶。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本末倒置。我想要黎星嘉永远是我的朋友，远远胜过一切。

    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卑劣的一面，我不在乎的。但是我现在手依然有点抖，因为你最后也会看到这封信。你会怎么想我呢？

    没关系，就算从此你就当不认识我了，没关系的。

    连我现在写这封信发出来都是出于自私。我又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了，你明明已经不想再当艺人了。一边叫你平静生活，一边打乱你的平静。

    只想让世界知道段沅冉的真面目，和黎星嘉有多无辜的，段沅冉

    ***

    @林浅v：

    黎星嘉，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不会跟一个没有黎星嘉的团出道。

    我对petrichor的感情并没有多深，抱歉。我依然会做一个艺人，唱我自己的歌，但没有黎星嘉，这辈子我也不会再做男团成员。

    ***

    @罗越鸣：

    我不是来煽情的（煽情的戏份，估计段沅冉都演完了）（哦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演戏的意思）（滚啊！）

    黎哥哥！我没那么大方，我就是想你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留下来！

    ……

    （100行同样的刷屏）

    粉丝们对不起，如果没有黎哥哥的话我也不会再做艺人了。我还是喜欢跳舞，可能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然后以后就当个泡舞室的业余爱好者也挺好的！别担心，我会发一些小视频在自己的帐号上！我还是爱你们的！

 第85页

    然后，如果你们现在还愿意帮助我争取一下下的话，可以多给我黎哥哥一点爱吗？

    我相信，他依然是爱舞台的！我不会轻易放弃！

    ***

    「我什么时候可以用手机啊？」躺在纯白色房间里的赵枭之一边被各种古怪精密的仪器检查，一边忍不住询问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极其无奈：「你已经问了我一百遍了。」

    「所以什么时候可以用？嗯？」

    「……」高阶alpha居然是一个网瘾少年，工作人员默默吐槽，也只有再一次解释，「不是我不让你用，是真的不能接触，会扰乱磁场，影响实验结果。」

    赵枭之不肯放弃道：「那您能不能帮帮忙，帮我读一下现在的热搜？」

    这倒是可以，被高阶alpha礼貌请求从而感到十分荣幸的beta完成了他的要求，甚至背了一段段沅冉的道歉信，然后就看到仪器数据突然变得非常不可控。

    「？？？」手忙脚乱调试仪器的工作人员十分纳闷，难道自己接触手机也会影响磁场吗？？

    糟糕，今天他的报告又要多写十页了。

    第47章

    #段沅冉人设崩塌#

    #段沅冉道歉信#

    #林浅黎星嘉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罗越鸣号召粉丝请求黎星嘉留下来#

    #黎星嘉#

    #赵枭之暂未发声#

    #petrichor真的要解散了吗#

    #petrichor 休团#

    ……

    【这热搜是怎么回事？？】

    【今天一天了，我的天啊，全都是这个黎星嘉，他到底是谁啊，怎么人人都在说他】

    【一直以为罗段林赵这四个天天上热搜的新人是一个团的，感嘆这个团好红来着，没想到原来还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好像退团了，然后这个团就无了？？？】

    【纯粉丝，这位路人，你总结的很好，下次别总结了，我要碎了。。】

    【段沅冉粉丝你们还好吗？】

    【哈哈哈，我已经不是段沅冉粉丝了，我现在是段沅冉黑子，我服了呀，这世界上就会有这种噼里啪啦往你脸上打巴掌的爱豆，你拼了命想保护他，他只想扇你巴掌，啊啊啊】

    【姐妹们谁懂啊，我纯段沅冉粉丝，早上他录音传出来我已经心急如焚一早上了，到处帮他闢谣说录音是假的，都是黎星嘉水军配合公司放瓜，牺牲全团保他一个。下午本来这热度快过去了，我感觉能喘口气了，突然看到他发了个道歉信，我还想好啊你小子这回总算知道心疼粉丝了，我寻思他给粉丝道歉呢，一打开看见一行大字《给黎星嘉的道歉信》我特么当场就是一个眼前一黑啊谁懂啊？？？】

    【我和我朋友都是段担，现在我陪我朋友在医院吊水[微笑]】

    【我实在没法心疼段解，你们以前干的缺德事太多了。。。说实话，今天非常吃惊，黎星嘉退团我有点难过，但是段解倒大霉我直接乐疯了～～～】

    【搜段沅冉实时，看段解破防笑话】

    【今天就是一个粉丝破防，路人围观，乐子人落入瓜田，不亦乐乎】

    【段沅冉这粉丝怕是要掉光了吧，直接从老好人温柔王子180度大转弯，变成阴暗爬行道德洼地了？？】

    【他发出来就是不在乎了呀，人家觉得向黎星嘉道歉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比较重要】

    【请把「他超爱」打在公屏上】

    【段解举报了】

    【这叫超爱？你们是不是对超爱有什么误解，假使小说里有这种感情或许看着很带感，三次元有这种人真的吓死了好吧，求求你们不要侮辱爱这个字了。】

    【＋11111他差点就把黎星嘉给毁了，要是黎星嘉没退团，段沅冉没破防到道歉，一直在一个团里且段一直人气比黎高很多的话，黎后面很多年过得能有多悲惨闭着眼睛都想得出来】

    【就这样，还能用一句超爱来洗白呢，说不定还有人要嗑这个cp，什么烂人唯一的一点真心什么的】

    【别烂人真心了，真要吐了，本来还没那么噁心只是看乐子，说什么嗑cp的一下子就彻底无语了，嗑什么，嗑一方的血糖吗？？？】

    【反正这迴路人恶感是要跟段沅冉一辈子了，段沅冉你自求多福吧，我不要你了！】

    【理性讨论，段沅冉搞这一出以后还能混吗，他好像没说自己以后是要退圈了还是怎么样】

    【他从头到尾都只说黎星嘉不回来他就不签合同，其他没说】

    【应该还会在圈里混吧，他成绩又不好，当然，是alpha是有特权啦。。。】

    【虽然今天很多人转黑，他原来的粉丝受不了，但关注度也空前的高啊。我刚刚还看到有个路人转粉，说就喜欢这种卑劣的坏男人，觉得他以前人设很无聊形象很窝囊看不上的……】

    【救了大命了，不要在垃圾堆里捡爱豆啊！】

    【异食癖管不了，再怎么样他这次也是元气大伤，本来就和林争得不相上下，又杀出来一个赵，连团里最没威胁的小罗都是a，再自杀一波，以后团top是跟他无缘了】

    【异食癖这个词兜兜转转也是回到了段沅冉自己身上。。。天道好轮迴，苍天饶过谁。。。】

    【不是，你们是不是忘了，这个团好像已经无了？？】

    【首先停摆是板上钉钉的了，再说了粉圈都崩盘了】

    【一天之内，一天之内啊，从出道到解散，hsy真有你的】

 第86页

    【hsy也是吃到教训了，今天股价已跌停～】

    【明天还要跌】

    【呜呜呜、、、我不管、、我要闹了、、我的petrichor、我的、、我的天团、、哭魂中、、、】

    【会不会还有救？】

    【说真的我才不管hsy怎样，我要petrichor，反正他们都没签约，就不能自己出来再组一个团吗？？】

    【公司坏，但人也不好啊，段沅冉这么一说，你觉得黎星嘉还能原谅他嘛，以后还在一个团里，不尴尬嘛。】

    【啊？为什么要黎星嘉，就他们四个——】

    【笑死人了，到现在还有人没搞清楚状况的。你没看懂吗，公司是有问题但主要是因为黎星嘉自己决定不干了啊，他们四个除了赵枭之还不知道知不知道这事，其他三个都宣布了没有黎星嘉就散伙。至于赵枭之，他恋爱脑连他粉丝都认了，这仨都受不了，他还能受得了啊？他没出来疯估计是被什么不可抗力挡住了！】

    【有的人真是完全不用脑子，现在局势很明显了，罗越鸣都明示了，想要保住petrichor就必须求黎星嘉回心转意，他已经发动自己粉丝一起挽留黎星嘉了】

    【难怪，我刚刚看到有几个眼熟的罗越鸣大粉在带头给黎星嘉做数据，我的天啊行动这么快的吗】

    【给黎星嘉做数据？？？】

    【没搞错吧，让自己唯粉给别人做数据？罗越鸣疯了还是罗越鸣粉丝疯了？】

    【不憋屈嘛，我天，这一天发生的事真是闻所未闻，见证娱乐圈歷史了】

    【他号召的？粉丝能干？】

    【不是他号召的，是他粉丝自发的。我说他粉丝才是聪明的，其他家迟迟不行动，真的是觉得自己当粉丝的面子，比爱豆的未来还重要。他赌气你们也帮他赌气啊？要是爱豆因为一时上头离开了娱乐圈，你们以后上哪看自家爱豆去？？】

    【卧槽。。。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林浅说的是不做男团了，段沅冉只说了解约，罗越鸣直接说要回去当素人，那他粉丝为了不让自担回去当素人，好像也只有拼命挽回黎星嘉这一条路走了】

    【给黎星嘉做数据，就能挽回黎星嘉？？】

    【有没有用态度先摆出来啊，也能成为哥哥将来求原谅的一点辅助吧……】

    【啊那这么说段解才是最该做的。】

    【段解这会静悄悄的，估计还在三次元各自发癫呢，她段哥给他们的这一记重锤比官宣谈恋爱还可怕，等他们反应过来不知道等啥时候了】

    【估计黄花菜都凉了。。。段沅冉你自求多福吧，你粉丝这回是真不要你了】

    【我看到赵枭之粉丝也在做了】

    【啊？？？他不是还没发声吗？？】

    【预判吧，预判。我就说他恋爱脑他粉丝都认了吧？再说了，小赵人不在，粉丝本来就闲得慌，顺手一带的事费不了什么功夫】

    【……】

    【这个喷不了，这个是真粉丝～】

    【感天动地了我们之之，等回来记得对你粉丝好点】

    【且看林段两家能苦撑到何时】

    【看吧，我觉得最迟到晚上，四家后援会就该就这个事出个联合声明了。】

    ***

    晚上。

    八点，正是晚饭后、网际网路人最多的时候，一个词条突然出现在热搜上升榜末尾，然后一刷新就上窜十名，一刷新就上窜十名，不到十分钟，就在强大的数据推流和海量活的高质量参与下爆到了榜首。

    #黎星嘉，对不起#

    @段沅冉后援会、@林浅后援会、@罗越鸣后援会、@赵枭之后援会（按首字母排序）联合声明：

    #黎星嘉，对不起#

    长期以来，存在大量关于练习生段沅冉/林浅/罗越鸣/赵枭之所在团体petrichor成员之间关系不良的不实传闻，其中大量传闻对petrichor成员黎星嘉造成了舆论上的不良影响。我们作为练习生粉丝自发组建的应援组织，没有对这些不实传闻及时求证、闢谣，反而曾误信传言、推波助澜，伤害了成员黎星嘉的名誉及个人感情。在此，我们谨代表练习生粉丝，向成员黎星嘉道歉。

    同时，我们接受petrichor因成员合约问题而暂时休团，但绝不接受petrichor解散、或以任何一种形式名存实亡、就此消失。petrichor是每一位成员及成员粉丝倾注心血、多年积累所创造的宝物，petrichor初五人、终五人、永远五人，少一个人都不是petrichor。petrichor全体粉丝将忠诚等待成员黎星嘉的归来，等待五人正式出道的那天，等待五人携全体粉丝一起共创天团辉煌事业。

    petrichor全体粉丝响应petrichor成员号召，共同在此唿唤，黎星嘉，我们等你回来！

    段沅冉后援会

    林浅后援会

    罗越鸣后援会

    赵枭之后援会

    （按首字母排序）

    转发…评论…点赞…

    各家后援会所发的这条置顶微博，底下的评论不仅和谐无比，而且比平时官方博底下的控评还要清一色。仿佛不到半天的功夫就世界大同了，各家粉丝都全体想通了，真的认了自己以往大错特错，来替哥哥以及自己对黎星嘉低头认错来了。

    但搜实时和一些只有毒唯的论坛里，就精彩多了。

    【大姐们，都没疯吧，还真出联合声明了啊？？】

    【卧槽卧槽卧槽，憋屈死了，还在数据群里号召刷这种噁心词条，你们真的都别说代表粉丝，毒唯真的气死了】

 第87页

    【你真觉得你的脸面比你哥不退圈、你团还有希望回来更重要？你还是继续蠢着吧，有你们这种毒唯粉你担真可怜】

    【别你团了，还真不是我团，谁要粉团了？要退圈的也不是我哥，林浅只说要solo，哪说要退圈了？】

    【我一开始也以为你家对solo接受良好，但是很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啊，那个你家人最多的论坛都急死了，显然还是想让林浅跟团出道啊。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未来天团，大家不想放弃很正常。】

    【难道不是段沅冉粉丝最意外吗？半天下来就原谅哥哥了？】

    【他粉丝跑了得有一多半，粉圈已经崩盘了已经。这后援会皮下还是不是原来的皮下都说不定，没准段沅冉自己上号发的……】

    【哥们，别这么吓人好吗。跑了一大半也还剩一小半呢，你看看这数据也不差啊，还比小罗多点……嗯？已经比小罗还少了吗？啊啊啊，你们追星er跑路的速度也是飞快，震撼我一整年！】

    【都说了他这个事比官宣谈恋爱还严重，还有死忠愿意原谅他已经不错了】

    【不过这么一洗粉，留下来的应该是比较有脑子的吧，说不定对段沅冉来说还是好事。他以前那个粉圈太毒了，迟早要闹出大事。】

    【路人想问一下，这是真心诚意向黎星嘉道歉还是做做样子啊？对你团粉丝一贯作风有所耳闻，据说各家都是毒唯当道，不像能突然这么和谐呢。】

    【你猜对了】

    【群里面吵翻天了吵出来的结果，各家应援会这个热评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头都决定低下去了、都准备为爱忍辱负重了，样子当然要做个漂亮。】

    【想知道各家具体怎么想的，可以去这个论坛新开的版块看，不过能看到的门槛挺高的……】

    ——

    今天开的论坛新版块的名字叫做「天团告急，救救孩子」，里面都是一些核心粉丝在刷屏发泄。

    而其刷屏的内容，从早到晚，差不多可以总结成：

    【卧槽我担疯了】

    【卧槽你担也疯了】

    【卧槽都疯了】

    ……

    【段沅冉你死了】

    【我恨你段沅冉】

    【脱粉了】

    【林浅！不准solo！我不准！你给我男团一辈子！！！】

    【小鸣，哎，你，我心软了】

    【救命啊，我儿到底在哪啊，你出来说句话啊妈妈该帮哪边妈妈心里没底啊！】

    【报，罗越鸣粉丝已投降】

    【赵解，我疯就算了，你们怎么也疯了？】

    【卧槽后援会也疯了】

    【#黎星嘉，对不起#上热搜第一？？？爆？？？】

    【答案出来了，其实不是你坛er人均发疯，是今天是世界发疯日】

    【不是，姐姐们，说好的都不听指挥，一起骂后援会的呢？？你们怎么都跟着刷上数据了？？】

    【还争上谁先刷到百万＋了是吧？？？咱们是准备靠这条微博的数据定番还是怎么的，谁靠前谁以后给黎星嘉道歉的时候就能挺在前面了，先给黎星嘉刷个脸熟？？？】

    【救了大命了。。。】

    第48章

    各家毒唯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表面上，谁会承认自己能向最讨厌的人认错？当然是你嘲讽我，我嘲讽你，把这个「带头向黎星嘉低头求原谅」的锅甩给别人。

    但他们讨厌的可也不只是黎星嘉一个人。身为毒唯，当然每个同事都平等地讨厌，只是黎星嘉是个最大的软柿子，又一直有段沅冉粉丝带风向，便理所当然地都选择了先搞黎星嘉。

    结果现在情况摇身一变，版本更新了，嘿，它更新成唯有黎星嘉不能搞了。

    既然如此，作为天大地大自家爱豆利益最大的毒唯，既然只能含泪求黎星嘉原谅，那负面情绪自然就转向了另外的几位成员。

    这回就没有软柿子可捏了，大家都是alpha，谁怕谁啊？

    段沅冉粉丝元气大伤，罗越鸣粉丝还未成就气候，林浅粉丝一贯比较佛，赵枭之粉丝……赵枭之粉丝爱豆都不在家。

    这一来谁也没心思沖在前面领头，没了一个固定的攻击对象，那就变成无差别攻击。

    所谓无差别攻击……

    就是争番。

    既然大家都是alpha，以后谁人气高还说不定呢，假使，万一，是说万一，真的能把黎星嘉哄回来了，这团以后还能继续，那谁排前面，谁排后面，可不得好好争个明白？

    虽然这个团表面上没有明显的顺位，那不还有站位呢嘛。

    这个c位，谁不想要。

    于是petrichor粉圈内部的第一顺位矛盾就这样流畅地、自然而然地、没有任何阻碍地……转变成了……争top。

    既然要争top，那就是方方面面都得表现。今天各家后援会都发了「请求黎星嘉原谅」的微博，内容一样，那各家数据如何，体现的不就是各家粉圈的面子？

    于是就有了「一声令下，全员上阵，各家唯粉争着把『黎星嘉，对不起』刷上热搜」的事件。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

    「收拾东西呢？」黎母听到屋里的动静，探头进来，试探道，「刚刚方老师打电话来，说的集训的事。他说也跟你说过了，只是跟我们也说一声。他说你说了要去了是吧？」

    「嗯。」黎星嘉蹲在地上，他换了一只更大一些的行李箱，这次集训要去的地方比北城更远，得多带些衣服，还有书。

 第88页

    母亲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悄悄走进来，在他旁边蹲下，一边帮他叠衣服，一边似不经意问：「你那些朋友，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黎星嘉动作顿了顿，道：「说了的，你也看了热搜了？我本来想晚上跟他们谈的，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母亲注视着他的侧脸，问：「那你怎么想？」

    「我也不知道。」黎星嘉手上动作加快了，似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似的。他的眼睛只看着箱子，好像非常专注。

    「你很少这样。」母亲道。

    黎星嘉看她一眼，没吭声。

    「我的孩子，总是很懂事，好像很少迷茫，什么事都能自己找到答案。」母亲将一件衬衫重新折好，放进箱子里，「从小就很少让我操心，什么事都很优秀，在朋友当中也很有主意。」

    「但我只希望你开心，这个开心不是表演给别人看，而是你自己心里开心。」她淡淡道，「譬如你刚刚说『我也不知道』，我就很欣慰。可以给自己一点空间，迷茫没有关系，想不通没有关系，当个不懂事的小孩也没有关系，你就是个小孩子，你还是个小孩子，跟随你的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你做什么决定都不要有负担，妈妈这里是没有『正确』与『不正确』的。」母亲把床上最后一件衣服也叠好，站起身时，摸了摸那颗小圆脑袋头顶的发旋，略微有点遗憾地嘀咕道，「这么大的事也准备自己琢磨，从来也不知道跟爸妈求助，真是的。你看看人家小赵，来咱家都知道沖阿姨撒个娇……」

    「妈……」一席话听得黎星嘉心里酸酸软软，谁知道最后一拐说起撒娇来了，又觉得哭笑不得，总归还是感动，抬手搂了一下妈妈。

    「妈妈，我没有很纠结，我只是暂时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表达而已。他们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最让我犹豫的是，petrichor确实是我很看重的事物，我不想亲眼看着它被杀死。」黎星嘉道，「但是，这三个月的时间并不是白过的，有一些东西已经想明白了，这些不用再想一遍。」

    母亲凝视着他：「你想明白了什么？」

    黎星嘉一笑：「想明白了，我不必委屈自己去做任何事情。」

    为什么想站在舞台上？因为想获得大家的喜爱。为什么爱petrichor？因为这是自己的心血所在。为什么对朋友们好？是因为自己认可他们。

    考量这个世界的价值，应该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跟随自己的心，想做什么就先去做，目标也许最初还看不清，但行动着行动着，慢慢就能靠近了，靠近了也就能看清了。

    行动为先，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最近这些日子，被一些事情搅在一起，变得看不清。

    被别人推着走、被庞大的群体意志裹挟，会迷失方向。

    不必在意别人想什么，他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和公司解约，就是演艺工作这边的事情我已经暂时放下了。只是暂时放下，不是说我以后就不爱这个东西了，但暂时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也是我想做的事。既然这边放下了，那边到了眼前，那我就先去做眼前的事，这是自然而然。」

    黎星嘉看向窗台，在那里，藏着一层星星和装满小千纸鹤的罐子都已经被收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绿色小多肉，在阳光下显得莹润可爱。

    「这件事也需要我很专心的去做，虽然朋友们让我很意外也很感动，但我不能因此改变我的计划。」

    「而且从一开始。」黎星嘉的眼神有些歉意，「我就没有想过要参考他们的意见来做决定。」

    「那当然，毕竟你这么有主见，连你爸妈的意见也没想着参考。」母亲看着孩子，她眼中闪着淡淡骄傲的光，不过还是忍不住语气微酸的插了句嘴。

    「哎呀。」黎星嘉有些不好意思，「妈，总之就是这样，没什么好担心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先继续收拾东西了！」

    孩子大了，不好意思如此深入地跟妈妈敞开心扉，于是黎星嘉轻轻推着妈妈的背，把秦女士送出了门。

    哦呦，这不是害羞了嘛。谁说她孩子不会撒娇的，秦女士满意地站在门口回味了片刻，完全枉顾刚刚遗憾的人正是她自己。

    「哦对，那你晚上还要约他们出去吃饭吗？」母亲想到什么，又探头进来问。

    黎星嘉头也没抬道：「取消了，网上热度太高了，这个时候这么多人见面就是个超大的靶子，不太安全。」

    「哦。」母亲没想什么，这次退出去时顺手帮他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黎星嘉的动作才停下来，他一直看着床面，良久，轻轻地嘆了一口气。

    他拿起手机，又打开群聊看了一眼。

    下午的聊天记录。

    黎：

    -兄弟们晚上见面改时间吧，网上炒的太热了，我怕会被人跟拍，不安全。

    三个人都回得很干脆。

    段：

    -好的。

    林：

    -行，改到什么时候你说声，随时

    罗：

    -嗯嗯

    -[送花]

    黎星嘉按熄了屏幕，心情有些复杂。他确实是出于安全考虑，可难道就没有一丝逃避的心思吗？那也是有的，看了段沅冉那篇小作文，实在让他暂时不太想见到段沅冉。

    段沅冉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他看到之后就反思了很久，可是实在想不出来。唯一的答案，就是段沅冉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他从小认识的段沅冉，就是这样一个或许有些阴暗的小心思，但也为之而内耗严重的人。段沅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不对，在他折磨别人之前，他已经把自己折磨了很多遍。

 第89页

    如果一开始他就看懂了段沅冉的全部底色，也许他不会选择和这个人交朋友。但是问题就是，他们就是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认识，做了很久的朋友，那些情谊也不是假的。

    黎星嘉不喜欢把人往坏处想，其实在他看来，段沅冉能发出这条微博，就说明他已经完全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是也正如他所说的，他并不是为请求原谅，而是自己已经受不了自己是一个「坏」的自己了，说出来能让他减轻负疚感。

    而黎星嘉也并非在考虑要不要原谅这个朋友。

    他没有那么傻，并非对这两年来段沅冉的时而疏远、时而亲近等等行为毫无感知，只是他觉得为了工作，为了粉丝，段沅冉的行为是他可以接受的。

    但接受并不等于理解，他就不会为了工作和粉丝对段沅冉做同样的事。

    不对等的友情依然可以是友情，但它不会是一段标记上星号，被放在第一顺位的友情了。如果他依然把段沅冉放在第一顺位，那么段沅冉确实需要求得他的原谅，甚至他有可能会大发雷霆，不会像此刻这么理智地思考。

    因为情感被伤害才需要原谅。

    段沅冉这段长长的剖白并没能伤害他的感情，只是让他非常意外而已——原来他是那么想的。原来他是想要超过自己，而不仅仅只是想成为大明星。

    可这对黎星嘉又不重要。

    黎星嘉决定暂时忘记这些事情，专心投入到备考中。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换成非智能机。

    他发了个朋友圈，告知大家他闭关了，有急事电话联繫，非急事不必打扰。然后关机，换卡。

    所以，从这一刻开始，后来网上的纷纷扰扰，黎星嘉短时间内都不知情了。

    第49章

    @今天黎星嘉回来了吗：没有。

    等了两天，hsy终于出了petrichor正式休团的官方说明。在他们的声明里，表达了尊重练习生本人意愿，暂缓出道的意思，但也重申了四人的练习生合约远未结束，需要遵循与公司的协议云云。

    但这时候网上对公司的声量已经是一股脑儿的嘲讽和不在意了。

    粉丝论坛里——

    【就这？我还以为公司能多有骨气呢，原来宁可赔钱也不能得罪练习生啊。】

    【练习生合同本来就不同于出道合同，效力很有限，违约金就是象徵性收一收，要是高了就违法啊。敢逼急了，就哥几个，谁没有大把的公司抢着要，那点违约成本忽略不计了已经。】

    【公司既然这么舔，那就跪好一点直接去请黎星嘉回来啊。到底谁做的决定非要把人赶走不可，团里多一个人又不会怎么样，不会真信了黎星嘉是赔钱货吧。】

    【感觉做决策的那批人平时根本不关心petrichor的运营……看这几年卖周边的数据，黎星嘉是近一年才开始垫底的，而且差距和前面也没有拉开很大。他top了好些年，给公司赚的钱早就够让一个素人出道了，放在出的前几个团里，他这人气都能当top了。】

    【公司也没错吧，公司看重的是未来的钱，谁叫黎星嘉偏偏在这个团里？】

    【beta怎么了，那些人怎么不想想他一个beta能在这些alpha中间做到这样有多牛逼？我们追爱豆图的不就是一个情绪价值吗，难道一定要天生长相漂亮完美，身材好，天生就讨人喜欢，往那儿一站就能吸粉，才能当爱豆，才值得被追吗？我就是觉得像黎星嘉这样有一定的天分，再加上无限的热爱和努力，拼了命想要我开心的爱豆更能取悦我，就是想支持没那么多人疼没那么多人爱的小孩，想看他站上更大的舞台，怎么了呢？】

    【就是，老早就想说了，可是每次只要一夸黎星嘉，一说我喜欢他，就有一堆没素质的东西来私信骂我。真的好，你们的喜欢就是喜欢，我的喜欢就不是喜欢了。】

    【为什么就不相信黎星嘉这样的人也有很多人喜欢呢？为什么非要一味地追捧alpha呢？黎星嘉不能分化了就嘲笑他和喜欢他的人？】

    【我从来都不是因为「爱豆是alpha」这样的虚荣喜欢黎星嘉的，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坚韧勇敢落落大方，他是一个把自己养的很好的小孩。】

    【？？？怎么突然这么多给黎星嘉说话的，而且看着还不像演的】

    【你们到底真的假的，哥们别演着演着把自己都给骗了……】

    【要看看我的周边么：）】

    【哎哟，让你们天天演黎星嘉粉丝哄黎星嘉高兴，看看把什么玩意儿都给钓出来了～】

    【@管理员，有人内涵黎星嘉及其粉丝，阴阳怪气的踢了】

    【[管理员]已踢。】

    【？】

    【不是，啊？？？管理员什么时候反应这么迅速了？？】

    【[管理员]不然呢？又让卧底的对家截图出去，说都是我家粉丝抵制黎，才导致petrichor合不了体？】

    【…………】

    【完犊子。这下黎星嘉变成你团真不可说了。】

    【[管理员]这也踢了。↑】

    【？？？？？】

    【管理员你其实是黎星嘉粉丝吧？】

    【[管理员]内涵管理员属性，踢了。↑】

    【啊啊啊啊啊！！！】

    ***

    阶梯教室里，坐着从全国各地选拔出来的数百人。为其两周的训练营结束之后就是国赛，而只有前四能组成国家代表队闯入国际赛事。

 第90页

    屋里空调开得很低，但很多人依然满头大汗。

    「这题太难了……」时不时传来含混不清的低声嘀咕，握笔的手心沁汗，有人眼皮打架，直打呵欠——昨晚又熬夜学习了。

    「今年训练营的强度太高了。」

    「谁说不是呢……」

    「天天鱼油维c续命，我是不指望进国家队，来陪大佬读书的小虾米一枚，只想躺平等死……」

    「算了，不做了，谁来给我说说今年的大佬有哪些？」

    不管什么样的地方，都总有人是打酱油的，争不动了，还不如听听八卦带劲。

    一听这问话，有人就打起精神来了。

    手一指——

    「嘿，先看这边。首附六的大佬，也是今年的头号种子，去年的第二名，第一名今年升学了，也该轮到他当老大了。去年的表现非常之亮眼，看好他。」

    「再看这边，北省八中的天才哥，传说中的生活怪人，数学奇才，很多人看好他，二号种子。」

    「以及这边，还有这边……」

    「最后，是这边——」

    八卦哥手遥遥指向正中间，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位。

    「这是谁？？」

    「卧槽，这不大帅比吗，来的那天就引起轰动，好几个平时宅得要死的阴沉哥一脸娇羞地冲上去要签名。」

    「啊？？要签名？？？」

    「他也是半个名人啦，哦我忘了这里的大家都不关注娱乐圈……」

    「十几天前把热搜屠了的那位，黎星嘉。」

    「我星哥！」

    「人认得你么就在这吵吵，有本事上去攀个关系呀。」

    「哎，那哪敢。他人倒是挺好的，主要是不敢打扰他，你没看他，手机用的都是八十四块钱的非智能机，这心性，冲着出成绩去的，我这小垃圾见了大佬就犯憷，不敢不敢。」

    「我观察他好久了，我觉得他那不光是个非智能机，可能是个模型。因为根本就没见他用过呀，不管是接电话还是发简讯……」

    「大佬学习，咱们观察大佬，可算是懂咱和大佬的区别在哪了。」

    「不过，他如果真是热搜上的那个黎星嘉的话，我天，半全职当着练习生还能进国赛训练营，这是什么妖孽啊。」

    「天才是这样的……」

    「他是几号种子？还是排不上号？」

    「几次模拟成绩一次比一次好，就是用时比较长，好像不太适应赛制，我觉得他搞不好是匹黑马，毕竟之前都没听说过他，完全是突然杀出来的。」

    「我吃过他的瓜哎，要是他最后代表国家参赛了，那不得热闹死……」

    「应该不至于吧……进前四是什么水平了，感觉他够呛。」

    「等两天就知道了……」

    「靠，快学，再做不出来我要拿头撞墙了。」

    「等一下我要鼓起勇气去问一下大佬这题——」

    黎星嘉身心沉浸在他的领域里，经过一周多的适应，他已经完全进入了一个合拍的节奏，学起来毫不费力而且效率倍增。

    在这样的状态下越来越忘我，越来越享受，自然也完全注意不到其他人偶尔透过来的好奇的目光。

    黎星嘉的目标其实没有那么高，他是第一次走到国赛训练营的位置，想的一直是稳扎稳打，走一步看一步，希望尽可能靠前，离最顶尖的那一批越来越近。

    但……

    好像比自己想的容易，黎星嘉高效工作的思维宫殿里，偶尔闲暇休息时，间或会闪过这样的特异的念头。

    真的，

    挺容易啊。

    黎星嘉摇了摇头，身处这种全国的尖子汇聚在一起竞争的殿堂，他是怎么敢生出这样诡异的念头来的，赶紧把杂念甩出去，继续在稿纸上演算。

    旁边的人一直忍不住瞟他。

    瞟他的演算纸。

    等黎星嘉做完今天的备赛模拟题，提交了答案又是全对之后，他自己倒只是轻轻舒了口气，没把这当回事，但旁边人的目光就相当诡异了。

    「请问……能借你的稿纸看看吗？」

    黎星嘉偏头，是话很少的同学们的一个，坐的离得比较近，很小声地提出想看他的演算过程。

    「嗯，给。」

    他不以为意，反正以前在学校也经常被同学这么要着看，完全没想着，可这不是在学校，这些人也不是那些心里只有高考的同学们。

    黎星嘉给出了演算纸，又低头研究往年真题去了，完全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那同学拿到了黎星嘉的演算纸，刚回到座位坐下，突然左右唿啦啦围上来一圈人，都盯着那演算纸上的过程目不转睛。

    很快周围不时响起小小的嘶声，还有低声但热烈的议论。

    「他这步骤怎么这么简洁？」

    「我早就看到他算的方法很奇怪了，但他的答案又都是对的。」

    「你偷瞄？」

    「只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看了而已，好奇嘛……」

    「还能这样，绝了。」

    「大佬来了，让让让让，让大佬看看……」

    传说中的头号种子，首附六的大佬，结束了模拟时间本想松松僵硬了的脖子，出去透透气，结果路过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批人围在倒数几排的一张桌子前面热烈讨论。

    这些人平常可不怎么爱交流，还是孤僻的人比较多，居然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在看什么？

 第91页

    他疑惑地上去看了眼，结果周围的人立刻给他让了条道出来。

    看的却是一张……演算纸。

    「谁的？」这位头号种子只是扫了一眼，起初眼里还有些不以为然，待匆匆看了几行之后，表情就吃惊起来了。

    有人默默指了指前排一手撑着头，一手在转笔，对后方骚动毫无反应的黎星嘉。

    「啊，他。」头号种子喃喃。

    「大佬，你知道他不？」有人大胆问。

    「你当我不上网啊。」大佬淡定道，掏出手机对着稿纸一页页地全部拍了下来，然后卫生间也不去了，匆匆回自己位置上研究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

    「我，我拿去还给他。」借稿纸的眼镜哥从众人手里夺回稿纸，怕等会黎星嘉发现了这动静，下次不好借了。

    走到近前，却看见黎星嘉破天荒地，从他的小桌肚里掏出了那只被大家怀疑是模型的非智能机。

    那屏幕亮了。

    原来不是模型诶。

    黎星嘉低了头，看见上面的简讯提醒：发件人-赵枭之。

    第50章

    【发件人-赵枭之】

    【我可以去找你吗？】

    就这样没有上下文的一句问话。

    黎星嘉唇角向下撇了撇，消失十多天，不是说下次「解释」嘛，解释呢？

    阶梯教室对面那座教学楼的楼顶，高挑英俊的美少年一身干净的便服，十分惊险地「坐」在护栏边缘。但他那姿势完全不符合重力，更像是随机悬停在那附近。如果离远了些、飘在空中的话，路过的人如果偶然抬起头来，会被吓到报警吧。

    他眼神专注地望着对面楼，距离虽远，在alpha的眼中也不过咫尺。

    透过大玻璃窗，望见教室中央，人群乌央乌央聚集，围绕那人议论。而议论中心的那人，却对这一切殊无所知，指尖旋转着一支笔，时不时用笔尖敲一下卷面，似乎在琢磨、在推敲。

    赵枭之指间夹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个人，直到确认他现在不是「绝对不可打扰」的状态，终于小心翼翼地打开早就编辑好的简讯，按下发送。

    然后他支着手臂，继续看定那个人的行动与反应。

    黎星嘉拿着那个备用机敲敲打打，九宫格打字有些慢。

    楼顶的人摩挲着手机，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才将注意力转到对方回了什么。

    【你还好吗？】

    就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已。

    没有问别的，贸然消失这么久，又沉不住气地冒冒失失地跑来找他，然而哥哥不在乎这些，只在乎……

    少年唇角轻扬，眼神带着一丝笑意，毫不犹豫地回復——

    【我很好[开心]】

    发送前想到黎星嘉那个手机显示不了emoji，于是又退回去，将[开心]的emoji改成：^^。

    黎星嘉破天荒第一次在教室里玩手机——嗯，使用手机。

    他将手机一头搁在笔袋上，手撑着脸，让脑袋从高速运转的思考和运算中暂歇片刻，注视着慢慢暗下去的小屏，等待对方直觉应该来的很快的回覆。

    完全没有听到，周围人压低的议论：

    「居然真的会用手机！」

    「大佬的小表情好可爱哦。」

    「在发简讯诶！」

    「十多天来第一次看见他给人回消息，不知道谁这么幸运？」

    黎星嘉看着对方迅速回復的消息，心算是放下来了。虽然一直相信他不会出什么事，但无端失联这么多天，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甚至，他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还想过既然这傢伙可能会「瞬移」，那他会不会什么时候突然「瞬移」到自己眼前，吓他一大跳。

    但一直没有。

    既然没事，黎星嘉挑了挑眉，冷酷地回覆：

    【哦，那别来。】

    满心期待着看到回復的赵枭之：……

    【哥，哥哥qaq】

    黎星嘉看着手机屏轻笑，然而继续冷酷无情地回復。

    【别打扰我训练，过两天考完试回去再说】

    对着文字都能浮现那傢伙难以置信的委屈表情。

    但他不知道，那傢伙，正在百米开外的地方着迷地看着自己。

    注视着他每一丝表情的变化，看着他拿着手机一边故作冷酷无情地敲字回绝，一边压不住嘴角的淡淡笑意。

    全都尽收眼中。

    赵枭之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唇，很快再次回復，退而求其次。

    【那这之前，我可以去你家吗】

    他注视着黎星嘉的表情变得疑惑。

    【去我家干嘛？】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这傢伙的脑迴路。

    赵枭之回得毫不犹豫。

    【练习我的能力，上次在你家附近留下了标记，重复练习有助于熟悉技巧，而且我还可以帮哥哥整理房间^^】

    回得这么快，肯定是事先想好的，黎星嘉冷酷无情地想。

    整理房间？他可不敢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赵枭之，这傢伙不把自己的房间弄得一团乱都不错了。

    但，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说不定他是真的有需要呢？对拥有异能级别的高阶alpha如何训练自己的能力，黎星嘉完全一窍不通。

    【整理房间就算了，不过】

    黎星嘉想了想，回復。

    【你可以帮我照看一下窗台上那盆多肉。记得好好养，等我回去它状态不好我唯你是问哦】

 第92页

    那边非常欢快干脆地回了一个：

    【收到～！】

    黎星嘉不自觉牵了牵唇，将两人对话的简讯又看了一遍，按熄了屏幕，将手机塞回桌肚里。

    赵枭之没事，好好的回来了，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真好，又了却了一桩事。

    黎星嘉喝了口水，闭着眼睛冥想了片刻，把游离的思绪唤回来，然后又专注地投入到了学习之中。

    教室对面，刚刚还在护栏上方的身影用口型对他望定的人说了声「再见」，随即转了个身，只身隐入楼道的阴影之中，再看去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下一秒，赵枭之已经坐在黎星嘉房间的椅子上，他伸指拂了一下玻璃桌板，上面纤尘不染，显然即使人不在多日，这房间依然有家人每日打扫，的确用不着他来整理什么。

    再看窗台，那盆小小的多肉在夕阳里支棱着叶子，绿得晶莹，圆润可爱。

    盆里的土颜色微深，摸着是湿的，家人也给多肉浇过水了。

    其实也用不着他，赵枭之触了触多肉圆鼓鼓的嫩叶，脑内不禁回放刚刚看到的那人，他手撑着脸颊的时候，圆鼓鼓的脸被压得凹进去。

    如果掐住那张脸蛋的话，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柔嫩的，不满地试图用眼神制裁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那么无辜，不像讨伐倒像是请求。

    如果触碰他的话，如果抚摸他的话。他会不会抗拒，会不会像上次在楼道里那样，突然起了提防的反应。

    又或者，他会为了不让这个「弟弟」伤心，忍耐着本能的牴触么？

    他会不会，也更愿意像从前一样。

    赵枭之将那盆多肉放回窗台，无声无息地站起身来，目光扫遍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他来过这里，次数不多。从前和段沅冉一起来过一次，但后来段沅冉再也不愿意要任何人一起来。他不得不隐藏渴念，退后一步，退到那两人身后，看着他们并肩，看着他们嬉笑。

    真有趣，段沅冉在的时候，黎星嘉几乎不会回头，而他的渴念却越来越严重。

    从渴望他回头看一眼，到渴望站在他身边，到渴望……。

    赵枭之在床边停下，他看着枕上一道没有抻平的褶皱，缓缓伸手将它温柔地抚平。

    哥哥，他来过多少次？我不能来的时候，他来过多少次呢？

    没关系，现在，我可以经常来了。

    我会把那些全都补回来，我会十倍百倍地盖过他的所有痕迹。

    他不值得，哥哥；从此以后就看着我好吗？

    可以吗？

    ***

    赛事已经结束有几天了，但因为要等出成绩，大家都继续在大本营待着，再待几天。

    这几天心里是煎熬的。因为只有拿奖的、排名靠前的会陆续得到通知，成绩是一批批出来的，越到后面的，就越没有希望。

    这形势居然和等待分化测试结果有点像，黎星嘉想起来过去半年的沉浮，只觉恍如隔世。

    到一周后，几个大奖已经陆续出来了。依然有大部分人在此苦等，决定坚守到成绩全部出来，但黎星嘉觉得，好像没有这个必要。

    他该回家了。

    其实考试的时候他心里就没有底，不是因为试题难，只是因为没有试过——

    没事，虽然没有拿奖，但这次他试过了。

    下次再来，下次就有底了。

    黎星嘉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训练营，却被几个平时偶尔来问他问题的同学拉着去聚餐了。

    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来了，而且都对他莫名热情，不仅有要签名的，还有要合影的。

    要合影的黎星嘉都同意了，但签名他拒绝了。

    「我又不是明星，只是个普通人，我的签名没什么好要的。」

    「谦虚了啊星哥，你就算真不当明星了，那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那名被称作「二号种子」「数学怪才」的高瘦小哥起了劲，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开始管他叫「星哥」了——不过这么叫的人好像还不少，黎星嘉有些后知后觉，他自觉跟大家都没什么时间混熟，怎么一个个都好像跟他很熟了？

    「那我是什么？」黎星嘉笑问。

    「你是黎神！」一个平时不怎么眼熟的女生脱口而出。

    黎星嘉睁大眼睛，完全不解的样子，然而从那姑娘一嗓子起，一个个都被鼓了劲似的开始喊他：

    「对！黎神！」

    「黎神！黎神！黎神！」

    黎星嘉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收到这种待遇，目瞪口呆之际，连训练营的带队老师也满脸笑意地过来了。

    「黎星嘉！」

    「汪老师。」他忙站起来，却见对方以水代酒，和他的橙汁碰了碰杯。

    「祝贺你啊，我们的黎队长。」

    「什么？」黎星嘉有些晕乎了，他懵然的样子引起了老师和周围同学的一阵阵笑声。

    「你还不知道？哎，肯定是他们使坏，不告诉你。」老师带着笑意说，「黎星嘉，你是今年我们参加国际赛的队长，国家队的队长！国赛金奖第一名，恭喜你啊！」

    第51章

    黎星嘉怔了好几秒，直到对方带着笑，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而周围平常讲过一两句话的人也都过来一一向他道贺，才理解老师话里的意思。

    「大神带带我。」

    「大神肯定争气，今年我们冠军稳了。」

 第93页

    「见到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

    要知道，这些人平常在自己的生活中，也是被身边的人以天才、大神之名赞誉着长大的，能让他们心甘情愿贊一句，十分难得。

    黎星嘉是一个第一次闯入决赛便拿到最高荣誉的生脸，简直是半道杀出个程咬金。按道理，这样横空出世的人并不容易让人信服。

    然而，他的表现太惊艷。五次模拟，每一次排名都在上升，而每个人的解题过程，也都有视频录像，事后所有人都可以查看。

    一开始并没有太多人关注他，大家的目光主要放在以往出过成绩、或者这个赛季榜上有名的知名选手身上。但数据不会作假，第三次模拟的时候，训练营帮助大家提高成绩的ai就已经提醒所有人关注这名选手，而当大家开始去看他的解题录像之后，分分钟就记住了他。

    随后，黎星嘉的视频查看次数荣登榜一——不是此次训练营的榜一，而是三届有记录以来的第一。

    非但如此，他的人缘也相当好。尽管他本人和同学们的交流并不算多，但只要有人鼓起勇气去找他，合理的要求他都没有拒绝过。

    什么，这些都是应该的？

    非也。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越是重点高中，竞争意味就越浓。甚至上课忘记带书，客气地请同桌共书看一节课，这同桌如果是个竞争心重一点的，都很可能不情不愿。

    何况国赛训练营，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高手中的高手，还是同一个比赛的直接竞争对手。不管是保送资格还是高考加分，全都是实打实的、放在眼前的利益。不把同学当对手防、拒人于千里之外，能互相开开玩笑的，就已经是很好相处的人了。何况这种完全不存在防人之心，坦坦荡荡，依然能稳稳噹噹压在所有人之上的强者。

    谁不慕强呢？愈强的高手，就愈是慕强。

    又强人品又好，谁不欣赏，谁不服呢。

    「队长。」

    头号种子和二号种子，还有最开始喊他「黎神」的那位女生，加上黎星嘉，就是这次共同出战将于十月在赫塔利举办的国际奥赛的四位国家队成员。

    这三个人过来，跟黎星嘉握了手，寒暄了几句，加了联繫方式，四人进了有数十名教授随时答疑解难、有专项老师负责对接的官方群。

    「接下来就是你们四个人的特训营了。」那老师道，「不好意思，听说你行李都收拾好了，但是暂时又回不去咯。」

    黎星嘉只是笑。

    「再辛苦这一个月，后面起码可以轻松大半年了。」老师笑道，「我相信你们总不会需要担心高考吧？这一仗打好，保送任你挑。虽然这话不该我说，该各个招生办说。」

    老师走远了，剩下的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恢復到了有点拘谨的状态。

    黎星嘉想，既然叫我一声队长，这里面除了上场顺序，应该还有一些凝聚队伍的责任在吧。

    而这个事，他也挺习惯的。既然如此——

    「哎，玩不玩。」

    却是女孩子拿了几盒扑克过来，那是聚餐的店家放在包厢里随客人用的，先前都忙着吃饭，没顾上。这会儿吃的差不多了，就有不少桌上已经在玩了。

    黎星嘉这桌的人大部分串去了其他桌，也有先回去的，空了大半的位子。

    另外三人就在他边上坐下，此时都看他的意思一般，把视线投过来。

    黎星嘉回了回神，觉得这也不错，便笑道：「好啊。」

    那三人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你不会玩这些的。」怪才哥——他叫苏魏子——咧嘴笑了一下说，「毕竟直到第十天，我都以为你的手机是假的。」

    「手机是假的？」黎星嘉接过扑克，一盒盒拆开，有些疑惑地抬头，「哦，那是因为我来之前发了朋友圈，让大家没急事先别联繫我。」

    「嗯，然后你家里人也不联繫啊？」

    「在宿舍会打电话的。」黎星嘉浅笑解释，「他们知道我什么时间需要集中。」

    「真好。」首附六大佬——罗俊，连声唏嘘不已，似乎因为家里管得太严而十分羡慕不必被查岗的黎星嘉。

    女孩叫宋沐沐，她却是惊奇地盯着黎星嘉洗牌的手：「你还会这一手？」

    纸牌均匀流畅地在修长的指间翻飞，黎星嘉根本没有看牌，和旁人说话的功夫，那些纸牌便听话地在他手上码齐，每一张都完美贴合。

    黎星嘉垂眸，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肌肉记忆，做的有点过了，呃……

    「小时候，就是我刚开始当练习生的时候，过年走亲戚，有的长辈就会cue我表演节目。」黎星嘉解释，一脸「你们懂的」，而对面三人也确实一脸「懂」，非常起劲地听着小八卦。

    「但是在那种场合唱歌实在是太奇怪了。」黎星嘉笑，「就学了这招，当作表演。」

    「你确实已经可以去表演了。」宋沐沐由衷道，「黎神你……能不能问一下。」

    她顿了顿，好似有点怕他生气似的，小心觑着他的表情，但又实在好奇，还是忍不住：「你那个团，真的就退啦？虽然我不追星，但是我姐姐追……她好喜欢你们的，是团粉，所以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了。」

    「当然黎神你这么厉害，是他们有眼无珠。」宋沐沐愤慨道，「但是……这么多年，如果是我的话，真的会捨不得放弃。毕竟有好多沉没成本啊。」

 第94页

    「而且不知道你这两天有没有上网。」她接过罗俊发的牌，随口道，「我看到你们团的粉丝天天在热搜上求你原谅，求你回来，别说，感觉还真挺解气。」

    还挺持久的。这都大半个月了，网上那些社会热点，过了发酵期也就没人记得了。

    而对于粉丝来说，爱恨却都很持久。

    黎星嘉微笑了一下，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迴避。

    他说：「我已经解约了，暂时不打算想这些事，你说的热搜我听说过但没有看，一切都等我忙完再说。」

    他想了想，自己看到曾经讨厌自己的人说「黎星嘉，对不起」，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因为他原本就不在意他们。

    难听的话，是会让人精神紧张，可是对那些说出这些话的人，他只有怜悯。

    靠对一个人无端的恨，来维持对另一个人的爱，他们的精神世界一定很贫瘠。

    「退了就退了，队长在我们这不闪光吗？」苏魏子对娱乐圈嗤之以鼻。

    罗俊则是想起什么，转向黎星嘉，郑重其事道：「说真的，你一跟那个公司解约，你就一路顺风，那个公司，我看了一下，股价都连跌一个月了，马上都快停牌了。」

    「我看啊，是那个公司克你。那公司，吸了你的运，所以一解约，它吸不着了，它就垮了。你摆脱了它，你也就好了。」

    「你说是不是？」

    罗俊的表情太认真了，几个人不禁都看向他。

    「你平时正正经经的，首附六的大佬哎，居然这么神神叨叨。」苏魏子摇了摇头。

    宋沐沐忍俊不禁：「没想到你们都很好相处，我原本还挺担心来着。」

    黎星嘉也笑。

    总感觉，和这样一个队伍一起，最后他们的结果，一定会还不错的。

    ***

    @今天黎星嘉回来了吗：没有。

    【一个月了，两眼发直。】

    【说好的出道变成了休团，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谁接受得了！】

    【哥哥们怎么也都不营业呢？休团又不等于各位退圈了，那微博公司不是放料说已经还给他们了嘛，反正疯都已经发过了，封了也没意义。那就是给你们营业用的呀。难道连微博都要等黎星嘉回来才能发吗？】

    【黎星嘉——】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我以前真的是误会你了——你消消气，你回来吧——】

    【笑死，你们真以为他能多有骨气？真以为他是自己不想回来？】

    【怎么说？】

    【还怎么说，别蠢了，他肯定是借这个机会和公司重新谈判啊，好不容易整个团都捏在手里了，那还不趁机把合同谈成最高价？】

    【确实……你说的应该是对的，一般刚出道的艺人，尤其是他这种back，都是工资制，拿不了多少钱的。本来也不该他拿钱，是其他人的粉丝在养着他。但是就是遇到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一夜之间从退团back变成皇帝的待遇，当然要趁机谈价格了。而迟迟没消息，应该就是和公司价没谈拢，等着吧，迟早的事。】

    【拿鸡毛当令箭，给个台阶下回来不得了，要是哥四个脑子里进的水终于倒空了，对黎星嘉的滤镜消失了，过了这个村还没了这个店呢，到时候黎星嘉哭都没处哭去。】

    【这才多少天，就忘了哥哥痛哭流涕咬牙切齿发微博挽留黎星嘉的样子了？】

    【讨厌黎星嘉的人可怎么办啊，我好怕举报你的就是你哥哥】

    【黎粉不要占了便宜卖乖，好吗，本来有你们什么事啊。这才多少天就真以为自担很厉害了，大家都是演的，你可别当真了。】

    【我也觉得你们猜的对……但是你们不要说话太有攻击性，一会又被对家截图了】

    【只有在谈判一种可能性，黎星嘉还有什么别的出路，真的去考大学吗？考大学，不也是为了找个好工作赚高薪吗。那有什么比得上回petrichor出道赚钱？现在公司肯定会给他高薪合同的呀。】

    【确实不懂黎星嘉还在犹豫什么，也许是为了欲擒故纵？】

    ***

    @今天黎星嘉回来了吗：没有。

    【打卡。】

    【两个月了。】

    【两个月了……】

    【你们不是说他是去跟公司谈判了吗，什么谈判谈两个月了还没谈好？】

    【公司还有钱谈判吗。】

    【……】

    【都紧急把dryad召回来开演唱会应对愤怒的股东了……要劳动到他们是什么样水平的缺钱……】

    【你们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个谈判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你蒙古人，要不是你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就是这样！】

    【谈判本来就是黎黑编的……黎星嘉，据他们同学透露，根本就是在准备奥赛……没去上学是因为人在千里之外的训练营……压根就不在南城一天，要咋谈判……】

    ……

    【所以……你们说……黎星嘉……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

    长久的沉默。

    【打卡。】

    【打卡。】

    【唉，回来吧小黎，真挺想你的。不是演的。】

    【谁说恨比爱长久，这才两个月，那帮疯子已经受不了寂寞跑路了，现在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真心爱这个团的人。】

 第95页

    【谁都敢说，现在就是petrichor圈子正常人最多的时候。】

    【回来吧……回来吧队长！】

    【我不能没有petrichor】

    【嘉哥，忙完了就回来看看吧。也不一定要现在就回来，你跟哥几个聚聚也好，知道你们还好好的，我们就很高兴了。】

    【还真的是这样。。。】

    【回来吧——】

    【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一点点消息呢？】

    ***

    三个月。

    @今天黎星嘉回来了吗：没有。

    【三个月打卡】

    【嘉哥没回来】

    【嘉哥回来吧】

    【打卡】

    【卧槽你们看热搜！】

    【什么什么？】

    【卧槽我不敢看，你快告诉我是嘉哥回来了！或者我团私下合体被拍了也行！】

    【不是，都不是，但是嘉哥出现了。】

    【时隔三月，他又上热搜了，还是单人热搜，而且不带你团的。】

    【？？？】

    【什么，到底是什么啊！】

    ——悄悄爬上热搜第十的是……

    #黎星嘉国际奥赛冠军代表发言#

    第52章

    @首都日报：第58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imo）于10月16日完美收官，我国代表队四位选手全部收穫金牌，并以第一名、第二名、第四名和第六名的成绩夺得团体冠军。[视频]

    小d，petrichor前唯4粉，现已脱粉，但依然对黎星嘉颇有微词、耿耿于怀，始终觉得是他狮子大开口和公司价没谈拢、才导致petrichor无法合体。

    他的网名为【阿d要好好学习】，曾经靠阴阳怪气黎星嘉、说话难听却又不带一句脏字成功规避举报，获得大量唯4粉追捧。

    而他还有一个很时髦的网络人设，那就是知名重点首附六的奥赛宠儿、未来精英。

    实际上他只是蹭过几节名师课，爱熘进一些外人看来不明觉厉的场所拍照，一次发日常被其他小粉丝误会了，夸了他很厉害。从此他就尝到甜头，一路把牛越吹越大。

    而那些即使脱粉也依然恨黎星嘉的人，时至今日依然缩在小圈子里——比如这个【阿d要好好学习】的评论区，大肆嘲笑黎星嘉偷鸡不成蚀把米，学习这边也没搞好，出道这边也玩脱了。

    【现在他肯定后悔的要死。】

    【肯定的啦，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这么可怜。】

    【你们真的好尖酸刻薄……黎就是不想要了，也不行？他非得按你们说的做？】

    好不容易有正常人刷到，帮忙说句话，就会被贴脸嘲讽回去。

    【怎么的，都脱粉了还不让人说话啊？】

    【那个谁现生混得还不如这个博主好呢，博主这种国家的未来栋樑都讨厌他，可见他人品不咋地呗】

    【笑死了，什么人就敢说自己是国家栋樑？】

    【@阿d要好好学习，有人质疑你[吃瓜]】

    【@阿d要好好学习：好傢伙，既然来了就送你去答题～宝宝，下次咱们粉人选个争气点的行吗？粉黎星嘉不如粉我】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这个小d在petrichor圈也算是打出了一些名声。尽管他拿不出任何自证，但愿意相信的人就是相信了他是一个学神，而且是讨厌黎星嘉的学神，只要在他这里发表对黎星嘉的阴阳怪气就可以喜提学神的考试祝福。

    今天小d刚上完让人昏昏欲睡的补习班，回到家里，想到作业还一页都没写，烦躁不已地抓了抓头。

    还是先打把游戏，或者先上线看看网友的缺德段子吧……看完就学习，这次一定学。

    小d下定了决心，然后迫不及待地抓起了手机。

    一上线就发现无数条@。

    怎么回事？他有哪条内容爆了吗？小d欣喜地点开@，想着这波能再涨点粉，要是他的帐号能够起来，干脆直接转型成营销号，然后开共享计划赚钱……

    不要脸就不要脸，被骂爱钱就被骂，哪有钱香。而且那帮随便骗一骗就信以为真的傻屌，说不定见他被骂了还会心疼护着他呢。

    然后他发现@他的全都是发在同一条微博下的评论。

    【@阿d要好好学习[吃瓜]】

    【好傢伙感觉被骗了@阿d要好好学习，你真的是什么奥赛学神吗？】

    【真大佬已经在替国家争取荣誉了，小人只能靠在阴沟里过过嘴瘾，请你和你的腿毛给黎星嘉道歉@阿d要好好学习】

    【？？？大哥你不会一直在撒谎吧，你骗网友说你跟罗神是铁哥们，那你如何解释你都不知道你铁哥们和你最讨厌的人一起去为国争光了，且昨天还在讽刺黎星嘉毕业即家里蹲？@阿d要好好学习】

    种种直白嘲笑的话让小d大脑气血上涌，一时感觉自己都不会思考了。

    其实这些话也不带一个脏字，攻击力还没有他日常讽刺黎星嘉的微博一半强。他一直享受着靠会嘴人得到追捧的快感，一堆腿毛捧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在网上找到了价值感。

    而其实他并不了解黎星嘉，也根本谈不上厌恶这个人。他甚至都不认识他，只是有一次在热搜上看到别人发的黎星嘉的「黑料」，跟风蹭热搜以路人的身份骂了几句，结果一堆人来关注他。他勐然发现，原来只需要骂这个人就可以得到很多现实中永远得不到的关注，可以让他在网上过得精彩愉快。

    偶尔也会生出一点点内疚，但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他告诉自己他根本就没有做什么，一个公众人物本来就可以被随便评价，而且这么多人都喜欢看他被骂可见这个人确实有点问题，虽然他看不出具体是什么问题，但肯定是有点问题。

 第96页

    谁叫你倒霉呢？

    而且，他一向不带脏字，算是很有素质了。法律都管不到他的头上。

    黎星嘉后来退团甚至解约，相当于素人，不该骂？呵，他反正已经有名了，那些运动员什么的，不是艺人，不也一样被嘴吗？

    小d一直告诉自己那些话没有什么，他做的事只是一个想火的普通人都会做的。

    然而此刻，看到这些讽刺嘲笑的话扑面而来，沖爆了他的消息提醒、他的评论区、他的转发区，整个微博全部沦陷了，他笑不出来，一点也笑不出来。

    那种血液从脚底直冲脑子的感觉，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他神经质地反覆翻着那些提示，试图找到能让他拿去告网暴的，结果怎么看都找不出来——网友真的挺「文明」的。

    因为自己也知道网上嘴人有擦边违法的风险，他曾看过相关法律和判例，一直以自己嘴的特别安全沾沾自喜。

    然而这一切会落到自己头上，原来是这种感觉。

    原来在他评论区「拜考神」，嘴甜哄他开心的腿毛集体闭麦，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原来这些人秉持的是「只打顺风局」，甚至他看到有熟悉的昨天还在一起嘲讽黎星嘉的，今天也混在大@里面对他翻脸辱骂。

    到底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网上这看似精彩，实则浮沫一般的一切，不需要风吹，指头一戳就破了。

    而他，只是一个躲在屏幕后面，现实生活惨澹无比的普通人。

    小d抖着手在大脑空白的状态下註销了帐号，然后恍惚地点开了那段黎星嘉演讲的视频。

    他看着这个他骂了很久，但根本不认识不了解的陌生人，曾经他觉得这个陌生人倒霉无比，现在却又觉得他惊人的幸运。

    这个人原来长这样，他都没仔细看过。他讲话声音原来是这样……发言很沉稳大气，嗓子却又清亮，虽然没听过他唱歌，但莫名就觉得他唱歌一定很好听。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啊，一个足够他嫉妒到发狂的，一个普通如他做梦都想要成为的……天之骄子。

    看完这段视频，小d忽然理解了那些@他的人的心情，确实会产生强烈的被骗感，那种沖头的荒谬、难以置信和对自己过去所作所为的恼羞成怒，都会促使人把负面情绪发泄在一个明确的对象身上——而他，就是这个很有说服力的、而且也确实活该的发泄对象。

    而过去那些对黎星嘉莫名的，无端的恶意，难道不也只是大家把他当做了一个宣洩负面的出口吗？

    只是，他是活该的发泄对象，而这个人，是无辜的。

    小d五味杂陈地看着屏幕里，那个聪颖明净的少年，对方仿佛披了一身的光彩，朗朗地站在阳光里，被他的队友围拥着，留下一个令世人惊艷的剪影。

    ***

    petrichor的粉丝论坛里，依然是最热的「天团告急，救救孩子」版块。

    【黎星嘉是奥赛大神，退团三个月结果是替国家争取荣誉去了，还带队拿了冠军。嗯，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是真疼！】

    【这个世界玄幻了，我还以为他是学渣？不都说他回去努力复习也只能考个大专吗？】

    【拜考神拜了俩月是假的，我说我怎么越考越差，合着以后该拜黎星嘉了】

    【这就把以前买的团周上黎星嘉的脸找出来拜……】

    【卧槽啊学霸滤镜是真的，我现在看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啊，我该不会要转粉了吧？】

    【一块奥赛金牌治好了我只粉top的虚荣毛病，我宣布黎星嘉从现在开始就是petrichor的门面。】

    【姐妹不用治，你是真虚荣……】

    【别光在那震惊了快救救孩子！这下可该怎么办？？？万万没想到由于个人飞升太高导致你团出现无法合体危机的人，会是黎星嘉！】

    【两眼一睁就是癫，这世界怎么啦哈哈哈哈哈哈】

    【我团还能回来吗？】

    【不知道哥几个怎么想，反正我是不好意思劝黎星嘉回来了，人在谷底的时候你把他踢开，人摇身一变成大神了你又劝他回来，想想都怪不得劲的。】

    【不能这么说呀，虚情假意的人有，真心想念他的人也有啊。想他回来很正常吧，而且也要看他自己怎么想，如果他并没有放弃演艺路呢，如果他对petrichor还有感情呢？】

    【哎，不想打感情牌了，感觉有点拿捏他，还不如琢磨琢磨他回来到底能有什么好处吧。】

    【……】

    【能有啥好处。】

    【奥赛大佬妥妥的被人追捧，有光环，百分百保送名校，他回来干嘛？】

    【回来被人骂蹭热度吸血咖，回来被人当面anti，回来开演唱站边边没镜头看全场没有一块自己的灯牌……】

    【看懂的都重庆小面了t-t】

    【救命啊……被虐到了……】

    【这么看，他真的一点回来的理由都没有啊。】

    【但是，你们看，他又不可能是退团之后突然醍醐灌顶变成天才的，说明他一直都很厉害，但是又一直很低调很乖地配合团的行程，哪怕只是一个back。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爱舞台的，所以才会做出那么多的忍让，尽管他根本不必忍。】

    【所以如果没有回来的理由，就给他创造回来的理由呗，这点事我们还是能做的吧？说了做petrichor的生命粉的，总不能只说想要爱的团能够回来，但就躺了什么也不做吧！】

 第97页

    【现在黎星嘉的重心是在学业上的，但我占了塔罗，结果是星。希望渺茫，并非全然没有希望，希望大家都动起来，各自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给他创造一个如果他回来，可以过得舒心一些的环境吧。一起创造一些能让他回来的理由吧！】

    【我觉得你说的对，@版主，加精置顶吧。我们一起出谋划策，总要对得起这份爱！】

    【＋＋＋1，而且哥几个也不会坐着不管、什么也不做的！之前嘉嘉在集训，根本见不到面，现在他可是要载誉归来了！一定会叙叙旧，就算不告诉我们，他们私底下也会好好的！】

    【是呀，而且你们忘了？马上就是之之的生日。】

    ***

    实际上这个月，有赵枭之和段沅冉两个人的生日。

    比赛收官之后，特意给了黎星嘉他们一天时间，可以在赫塔利的街头自由行动。

    几个人商量着想去哪里，赫冷利那宫是最知名的景点，大家都准备去打个卡。剩下半天时间，宋沐沐和罗俊还想去石山公园，苏魏子没什么想法，而黎星嘉想起有两个人过生日的事。

    「我准备随便逛逛，买点东西。」

    「纪念品吗？」宋沐沐一听，立马叛变了，「我也要去！」

    罗俊和苏魏子大眼瞪小眼，是……吼，难得出趟国的，还是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次旅行，是该带点纪念品回去。

    就算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给自己买点也好呀。

    于是临时决定几个人都去逛街。

    宋沐沐是逛街积极性最高的，也是最挑的，几条街趟下来愣是两手空空。反倒是原本兴趣缺缺的罗俊和苏魏子……

    「老闆！这个能便宜点不？」

    「五块钱三个？我们两个都买，能十块钱七个不？」

    兴致勃勃哥俩好砍价，双手双肩都挂满各式商品的两个人，看得宋沐沐大跌眼镜，偷偷拿胳膊肘搡搡黎星嘉：「你看他们两个，啧。」

    黎星嘉看了一眼，笑。这两个还不一样，罗俊是纯粹爱砍价，苏魏子那是真爱买啊。

    宋沐沐见黎星嘉一直在看，但和自己一样什么都没买，便问：「你是在给朋友挑纪念品吗？」

    黎星嘉道：「一部分是纪念品，另外我还有两个朋友这个月过生日。」

    「生日礼物呀！」宋沐沐兴致勃勃地帮他参谋，「男生女生，平时喜欢什么，都……」

    她刚想问「都是我们一样的beta吗」——这句话在beta之间其实没什么的，只是一个随口确认而已。毕竟99.99%的人都是beta，要是能这么容易被冒犯也那日子不用过了。

    然而，话未出口前，她想到黎星嘉的「前尘往事」，就赶紧急剎车住了口。

    好险好险，没有提到那些往事。虽然黎星嘉好像对提那些并不介意，但她作为「这边」的朋友，反而是不太想在大家其乐融融在一起的时候提到「那边」的人的。

    她会有种不忿的感觉。

    大家这么喜欢的朋友，你们凭什么在他身上有优越感呢？就算不是出于本心，就算都「求原谅」了，她也觉得不太舒服。

    还有一种暗暗的私心，希望黎星嘉不要回到「那边」去了。这么好的人，当然人人都喜欢啊。

    第53章

    黎星嘉笑了，站在橱窗前，沉思地看着那些令人怀疑是从本国出口过去的小商品，声音温和道：「就是之前的两个队友，他们俩生日就差一周，但是星座不一样，性格也差很多。」

    还真是「那边」的人啊……

    宋沐沐怏怏地想着，不过还是顺着黎星嘉的话，思索过后接道：「这个月生日，星座不一样，那就是一个是天秤，一个是天蝎咯？」

    黎星嘉点点头，遗憾地离开了眼前这个货架：「这些好像都不合适。」

    「确实，我也看不到什么合适的。」宋沐沐随口道，「嘶，我是有点刻板印象啊，你说的这个天蝎，是不是你那个发道歉信的队友啊？」

    黎星嘉顿了一下，迟疑道：「你怎么知道？」

    「刻板印象嘛，我猜星座超准的！」宋沐沐道，话语里带了一丝心痛、一丝不屑、一丝不解，「别的队友也就算了，就那么个人，你还用心给他挑生日礼物啊？」

    那样的人，会珍惜别人的真心吗？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嗯……其实我也没打算多认真挑。」黎星嘉诚实道，「只是这些确实不大像样罢了。」

    黎星嘉看了她一眼，还有些话，但似乎不必要说出来。

    他看得清楚，小分队三个队友都很真诚，是值得结交的朋友，这三个月下来，他们也确实成了很好的朋友。

    他也能看出宋沐沐对自己的「前队友们」有些不爽，这是因为她站在他这边，来自新朋友的袒护也让他心间暖流缓缓淌过。

    但是，他和petrichor、和petrichor队友的关系，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讲明。若要去说，既说不清，又没有必要，还徒然让新朋友心里膈应，那又是何必。

    既然不是要用心挑礼物，宋沐沐又有劲了，她兴致勃勃地在一家中古店里看来看去，时不时指着一个对黎星嘉说：「诶，你看这个怎么样？来自上个世纪的礼帽，非常有纪念意义，绝对不是出口转内销，上面还有一只油光锃亮的黑色大蝎子，是不是很适合天蝎？」

    黎星嘉看着那顶软塌塌的马戏团礼帽，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98页

    她也没顾此失彼，看着一个上面还有没清洗干净的可疑污渍的黄铜小秤，大为推荐：「这个是不是很适合你的天秤朋友？绝对的珍惜孤品，上面还刻了一个印章，看起来可能是某某大师的姓名缩写……」

    旁边中古店的老闆听不懂中文，但感觉这两个客人似乎对这些破铜烂铁很感兴趣，搓了搓手，站起身走过来，装模作样准备宰他们一笔：「噢，你们好……」

    他说了一个很神经的价格，宋沐沐一听，二话不说拉着黎星嘉就跑。

    黎星嘉跟着跑到了隔壁，后面老闆还在遗憾而着急的：「话还没说完，我可以打三折，不，一折……」

    「一折也别买。」宋沐沐鄙视道，「就那些破烂玩意儿十块都算多，好意思开口就是五百！呸，黑店！」

    黎星嘉忍俊不禁。

    「要不就在这家店选吧，不折腾了。」黎星嘉环视四周，这家店看起来还挺正常，门脸较大，卖的也都是一些常见的礼品。

    它还分成前后两个区，前半区是一些常见的纪念品，后半区还放了一些带有设计感的作品，价格也完全不一样。

    「这儿确实不错。」宋沐沐转了一圈，由衷地说。

    她毕竟也需要买东西，见了合适的店，自己便也逛了起来。刚刚故意捣乱，对于黎星嘉要给「白眼狼们」买礼物的不爽也发泄得差不多；且她也知道，黎星嘉明白自己为什么捣乱，并看出他对过去的朋友，可能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感情在的。而且他也并不是挨了打还不记疼的软柿子，能带领他们顶着主办方的刁难，针对规则据理力争，为团队赢下宝贵的合作分的队长，怎么会是软柿子呢。

    那么，她也没有权利去干涉什么。

    黎星嘉站在玻璃货架前端详了一会儿，先拿了十来个一样的纪念品，是一种猴子外观的小毛绒，赫塔利城的城市象徵就是猴子；又从上层拣了一只大点的、黄铜质地的雕塑，同样是猴子的外观，但雕刻更加精细，还是个八音盒，价格也不是一个等级。

    后面这个就打算给段沅冉当生日礼物了。

    还有一位的没有解决，黎星嘉站在那左右看看，朝店面后半截走去。

    宋沐沐逛得忘记了时间，最后终于也找到了自己想买的东西，一看黎星嘉已经在付款处结完帐等着她了，赶紧到了柜檯，一边让收银员算钱，一边抻头去看，倒是更关心黎星嘉买了什么。

    那些纪念品和她选的差不多，而单独用两个袋子装着的，体积大点的盒子，应该就是生日礼物了。

    黎星嘉配合地把盒盖掀开给她看，嘴上道：「随便拿的。」

    宋沐沐看了一眼，就懂了。

    「随便拿的哈。」她结完帐，收好自己的东西，朝前一步，站在黎星嘉旁边，指着左边那个盒子。

    「这个～倒像是随便拿的。」宋沐沐挑了挑眉，又指着另一个，「这也是随便拿的哈？」

    黎星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未置可否。

    「嘉哥，你有点偏心诶。」

    「偏心是有理由的。」

    黎星嘉噙着丝若有若无笑意，拎上袋子，朝对面看了一眼，确认苏魏子和罗俊还在同一家店里跟老闆杀价，看了看表：「快该吃晚饭了，等一下我请客吧。」

    话就这么暂时被岔开了。

    可直到快下回国的飞机，宋沐沐又想起来这事，她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偷偷问隔着一个座位的黎星嘉：「嘉哥，我还是想问……」

    黎星嘉无奈地摘下眼罩：「问吧。」

    「就是，你昨天买礼物的时候，偏心的，究竟是天秤座，还是天蝎座啊？」

    「……」黎星嘉还未来得及回答，坐在俩人中间的罗俊和旁边的苏魏子就机警地投来了视线。

    好奇心，是人类智慧的源泉。

    在两人「什么瓜让我也吃吃」的眼神中，黎星嘉不得不解释了天秤座是谁，天蝎座是谁，偏心又是什么意思。

    这下又不止宋沐沐一个人有求知慾了，三双渴望知识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黎星嘉，坐在前面几排的几个带队老师们回头时，还以为孩子们结束了战斗也没有中止学习的欲望，在讨论什么知识点呢。

    「虽然没明白你们干嘛这么关心。」黎星嘉只好坦荡荡道，「好啦，我更偏心我弟，这有什么奇怪？」

    宋沐沐大致知道他们的年龄排序，这一下只能说是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好好好，嘉哥，我就担心你还偏心那个天蝎座，不是他就好。」

    「所以天秤座是你弟？」罗俊一脸懵然，「你亲弟？表弟？」

    苏魏子斜了他一眼，嗤之以鼻：「这都不懂？嘉哥在心里把他当弟弟呗。」

    罗俊恍然：「在心里当弟弟，待遇也能这么好！」然后他立刻算了一下月份，勾着苏魏子的肩，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俩是当不成弟弟了。」

    宋沐沐本来没掺和他们这幼稚的互动，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哎，我可以呢。嘉哥你能接受一个女生当弟弟吗？」

    黎星嘉低头扶额，笑得肩膀微颤。

    ***

    落地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其实但凡是个阳间一点的时间，很可能他们就不能这么轻松顺利地通过机场了。直飞的航班就那么几趟，都不用查，有大把的petrichor粉丝太久没见过成员，想念到想来接这个算半个公开行程的机。

 第99页

    但即使是凌晨三点这么劝退的时间，也依然守候了一批人。

    不过因为人数不算太多，所以秩序还挺好。

    这些人却不是黎星嘉的死忠——黎星嘉粉丝反而觉得，既然黎星嘉现在是素人身份，接机可能会造成他的困扰。

    在公布黎星嘉带队拿下国际奥赛冠军的第二天。

    【黎星嘉回来应该只有这两个航班可选吧？一个今天的白天到达，一个后天凌晨。】

    【是公务出行，这算公开行程不？是不是类似运动员出发到达，能不能去接机啊？】

    【不太好吧。。。】

    【难得的机会，必须得去啊。不管，今天我就去机场等着，大不了不拍嘛，必须得给他看到我们还在等他啊。】

    【我觉得说得对，能让他线下看到有粉丝等他回来，至少让他不要完全把回来这个选项排除，给大家留一点念想也好。】

    【我去。我们家给黎星嘉做的灯牌都已经拿到实物了，我要趁这个机会给他看。】

    【对，为了我担，我不能接受以后再也看不到我担唱歌跳舞，既然我担一定要挽回黎星嘉，那我们就去做这件事。】

    【赵粉你们吹什么呢？你以为就你们做了灯牌，我们浅米也做了好不？】

    【段粉也做了……】

    【罗粉也做了，这个时候就不要争了吧，都是为了petrichor着想。】

    【那就各家各出几个人呗，不要人太多，秩序会乱影响不好。一定要在这休团的时间里维护好我团的形象，让路人都觉得没有petrichor是个损失！】

    【一家五个，多了不要，拿好黎星嘉的应援物。】

    【1111好主意我去联繫后援会了。】

    ……

    于是，此时此刻。

    凌晨三点的首都机场空荡荡冷清清。

    为国家争取了荣誉的小分队回国，自然是有人来接的。整个去了赫塔利的小分队经过长途飞行，都有点蔫蔫的，国内毕竟是半夜，来接他们的一队人虽然喜气洋洋，但身体和精神也有些疲劳，寒暄过、祝贺过之后，一行算得上浩浩荡荡的人就一块往地下停车场去。

    结果远远看到一队人马，和他们人数差不多，一见到他们就跳了起来，一个个好像吃了什么兴奋的东西似的。

    「快快快快！把灯牌打开！」

    「就站一排啊就站一排！注意斜对着黎星嘉来的那边，注意秩序，不要挡到他们走路！」

    「口号就别喊了，怕他尴尬。」

    「不喊，但是一点声音没有会不会也怪怪的？」

    「这么长时间还没排练好我去，他们已经看到咱们了！」

    「没事灯牌先亮起来！说什么说什么呀？」

    「感觉他应该看到灯牌了！！！啊啊啊那个站在后面一点的！中间的！那个肯定就是黎星嘉！他往我们这看了！」

    「x@#＄％@＄％＄^％可恶激动死我了，特喵的我怎么哭了啊……我又不是他粉丝我哭什么，啊啊啊啊呜呜呜呜……」

    「哎！来不及了！唱歌吧咱们！」

    「唱，唱唱唱唱唱什么？？？」

    「唱热情仲夏！」

    热情仲夏，是五年前，petrichor确立团名的时候，团员集体作词，黎星嘉作曲的一首歌。后来这歌就自然被当成了他们的团歌，唱了多年。

    直到那些粉圈乱事兴起，有大批的人带头喊不认这首歌，公司也重新请知名创作人写了几首新歌，那些新歌中有一首传唱度最广的，大部分新粉和路人都知道那首歌，却只有少数老粉还记得，其实还有一首歌叫《热情仲夏》。

    「可是，我不会唱啊！」

    这二十人里多数是新粉，一时着急忙慌，只能跟着看到那一行人靠近，已经开始唱起来的几个老粉后面哼哼。

    这曲子好特别，又或许是因为当下所处的特殊情境，即使他们不知道来歷，依然感受到了一阵淡淡的忧伤。

    因为大多数人都不会唱，合唱的声音并不响亮。

    远远只能看到那些灯牌闪耀，听到他们似乎在哼唱什么旋律。

    再看那些灯牌，走真诚路线的——

    【黎星嘉，我们等你回来】

    【黎星嘉永远是petrichor的灵魂】

    ——走抽象路线的也不少。

    【petrichor不能没有黎星嘉，就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回来吧星嘉哥哥，我最骄傲的信仰！歷歷在目的出道，眼泪莫名在流淌！ 】

    还有——

    【祝贺黎星嘉带队获得国际奥赛冠军！】

    ——这个来不及做灯牌，是临时拉的横幅。

    黎星嘉原本走在队伍末尾，突然苏魏子拍了他一下，声音震撼：「队长，你快快看，好像有粉丝来接你的机，我眼睛不好看不清，你快看看是不是——」

    第54章

    黎星嘉意外地抬起头，前面的人已经给他让出了空当，不远处，那些闪烁的红色分外耀眼。

    ——petrichor开过线下演唱会。小规模的，大概有一两千人，但那也是很美好的回忆。

    只是略有一些遗憾，那就是，红色很少。

    人少的场子，更适合和粉丝互动，可他找不到自己的粉丝。

    一瞬之后，他眨了眨眼，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他听到了有些走调的合唱，看清了那些灯牌上的字。

    这次距离很近了，他可以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些人很紧张，还有人脸上有泪。

 第100页

    黎星嘉停住了脚步。

    其他人在他身后也默契地停了下来，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跟拍的摄影师屏住唿吸，顺带记录下了这一幕。

    来接机的这二十来个人，本来就已经紧张不已，此刻见他竟然停下来，似乎还有些想要说话的样子，原本就不太在调上的歌声更加颤抖了。

    还是有人忍不住喊了起来，声音迫切：「你回来吧！」

    「petrichor不能没有你。」

    「黎星嘉，petrichor不能没有你！」

    黎星嘉认认真真听他们说完，直到大家都宣洩完激盪的情绪，慢慢安静下来，才微笑了开口：

    「回去吧，很晚了，家里人要担心的。」

    「回去要注意安全，结伴一起，不要落单了。」

    他这一说，人群里又有人抽泣起来。

    「对不起……」

    有人止不住地耸着肩膀，不禁泪眼模煳。

    「我骂过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温柔？真的很内疚，更内疚……」

    「觉得自己很坏很自私……」

    眼泪会传染。四下里眼眶湿润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想去擦眼泪，可是两只手都还拿着灯牌。

    「快点关掉，我都看到了。」黎星嘉微微嘆了一声，再三叮嘱他们，「回去了，快回去了。别哭了。」

    他说：「不跟你们多聊了，我也回去了。」

    他说：「大家都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他说：「有缘再见，别难过了。」

    黎星嘉朝他们最后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一行人继续往地下车库去，只是大家都沉默了一些。

    那些举着灯牌的粉丝慢慢放下了手，低头关掉了开关，把微微发烫的灯牌重新捲起来收好。

    他们看着他隐没在人群中间的背影，直到拐过弯消失不见，也没有一个人掏出手机来拍照，好像都心照不宣地，默默只由在场这二十来个人记下这一幕。

    ***

    既然回来了，被拖延数个月之久的重聚总该被提上议程了。黎星嘉这次没再犹豫，主动上线约了时间，就在倒完时差后的当天晚上。

    地方也是他选的，是一间冷门的小餐厅，十分幽静。

    虽然那一石激起千层浪的解约事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可机场那一幕，和仍然时不时登上热搜末尾的petrichor粉丝的请愿，提醒了黎星嘉，仍有很多人在关注他们。

    因此行事总是低调一些为好。

    再见到那四个人的时候，黎星嘉也微微恍然。

    他在餐厅天台上等着，坐着坐着有些闲不住，索性先点起了火，拣选起了食材，想着等人来了大家可以直接先吃点烤好的串，喝点饮料，聊聊天什么的，就不用再忙活一通才能坐下了。

    赵枭之和罗越鸣来的时候，黎星嘉手上拿着剪烤肉的剪子，正精心伺候着手上的串儿，专注得都没发现两个人进来。

    赵枭之和罗越鸣对视一眼，罗越鸣先走上去，站在黎星嘉旁边，怯怯地喊了声：「黎，黎哥哥。」

    正好一阵风吹过，升起的烟换了方向，迷了黎星嘉的眼睛，他「嘶」了一声，手上又都拿着东西，不好去揉，要眯眼，又听到罗越鸣的声音，便视线没有焦距地偏向声音来源的那边。

    「小鸣来了啊？」黎星嘉眨了一下眼，被烟尘刺激得眼角渗出一滴泪来，还想说什么，手上的串签和扇子早被赵枭之一手抢了去。

    「我来烤，你们去那边坐着聊会儿。」赵枭之向罗越鸣眼神示意，让他赶紧去给黎星嘉拿点纸巾过来。

    然后罗越鸣正面看见黎星嘉眼里含泪的模样，简直快魂飞魄散了，跟中了定身咒一样钉在那里，直等着眼眶盛不住，那滴泪顺着面颊爬了下来，才慌里慌张、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

    「黎哥哥，黎哥哥你不要哭啊！」桌上的纸巾只剩下一个浅底，罗越鸣沖回屋里，找到这一层的柜檯，要了厚厚的四包纸巾过来，手粗无措地扯了n张就往黎星嘉脸上按，怕得就跟那几滴眼泪落了地、就要世界末日似的。

    「我哪里哭了啊……」黎星嘉无言以对，揭下贴在面上的纸巾，有点好笑地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罗越鸣，「眼睛被烟燻了而已。话说——你又长高了好多。」

    罗越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嗯，啊，不过也没多大变化啦。」

    黎星嘉坐着，罗越鸣也坐下来，在旁边陪着他说话。他们并没有谈petrichor的事，而是说着这几个月的生活。

    「对了，恭喜你考上一中呀。」黎星嘉笑嘻嘻地拍拍这个最小的弟弟的肩，从包里翻出一个纪念品递给他，「这个给你，这个是大家都带了的，给你选了个最酷的。」

    罗越鸣惊喜地捏了捏那只小毛绒，迫不及待地就给挂在了书包上：「谢谢黎哥哥，我会一直带着它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服务员端了茶过来，喝茶的功夫，黎星嘉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位勤勤恳恳的烤肉师傅身上。

    「看他多专业。」黎星嘉感嘆道。

    「确实，专业师傅。」罗越鸣照例捧场，两人都看着默默烤肉的赵枭之，等着他开口吐槽回来。

    赵枭之朝这边瞟了眼，按理说这会儿他该来一句「还不是某些人，把活都留给勤劳的本人」之类的，跟他们在一块讲话不阴阳怪气，就不是赵枭之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倒是慢条斯理地剪了烤肉，撒上调料装盘，默不作声地端了过来，安静地放在桌子中间，稍微靠黎星嘉近一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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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会，又拿了酱料过来。

    「嚯。」罗越鸣睁大了眼睛，和黎星嘉对看看，两人一齐看向赵枭之沉默不语的身影，各自陷入沉思。

    「怪了，怪了。」罗越鸣道，「他至少也应该会说一句『请慢用』来cos店员才对吧？」

    黎星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赵枭之这傢伙，明明是很喜欢搞怪的。他啊，多数时候很愿意当个喜剧人，和他甜酷的外表其实并不匹配，也可以说是为了沖淡那份冷淡感，让自己的人设更多元吧。

    某种意义上讲，这傢伙还挺敬业的。

    黎星嘉挑挑眉：「既然他烤了我们就吃吧。」

    拿了一串鸡翅，上面细心地剪开了口，扎了入味孔，黎星嘉看了几眼，迟疑地咬了一口。

    「赵枭之。」黎星嘉迷惘道，「你这两个月是去进修过家政还是……」

    这还是那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吗？

    赵枭之看他一眼，终于开口，却依然没说什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类的话，而只是反问：「好吃吗？」

    「嗯……好吃。」黎星嘉微微地点了点头，「这个酱汁也是不辣的，刚刚好。」

    罗越鸣看看赵枭之，又看看黎星嘉，小声问：「他是不是装深沉啊？」

    黎星嘉还没说话，就听赵枭之凉凉道：「我听得见。」

    罗越鸣：「……」

    黎星嘉小声道：「我们吃就完了，他喜欢烤，让他多烤点。」

    罗越鸣用力点点头。

    两个人各吃了小半盘，黎星嘉看着罗越鸣嘴角沾油，一边笑着指了指位置，一边忍不住想：有多久没有这样了？

    作为偶像的时候，他是不敢放开肚皮吃这些东西的，因为他的体质并不是吃不胖，反而容易水肿。而镜头总会把一切都放大，尽管现实中看着没什么不同，一点点变化上了镜都会被人大肆嘲讽。

    这几个月他一直保持着规律的作息，正常的饮食，没有刻意去节制，体重也难免涨了一点，但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但这一点体重的变化，若在从前就是天大的事，可能需要连续节食一周。

    这几个月完全没有联想到从前的事，他好像真的过着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直到此时，直到petrichor的队友们回到眼前，才把两个时空联繫到一起。

    而他们无需寒暄，依然默契，好似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怎么可能没发生过？

    赵枭之会烤烤肉，罗越鸣考上了一中，他们的生活也都各自发生了变化。

    林浅和段沅冉又不知怎么样？

    正想到这里，门帘掀开，天台的风好像又稍稍发生了偏斜，不是因为穿堂，而是来的这两个人，本身就好像蕴含着某种能量，并互相排斥、碰撞。

    黎星嘉正要抬头看，视线却被恰好在此时托着盘子出现在眼前的赵枭之挡住。

    刚刚烤好的一大盘，鼻端被烤化的油脂、孜然和香料的香气填满，连注意力也忍不住被勾回了一瞬。

    赵枭之放下盘子，漫不经心地拉开椅子，在黎星嘉身边坐下，道：「我烤了有半个小时了，谁接手。」

    林浅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对旁边一见黎星嘉，就整个人变得局促不安的段沅冉努努嘴：「喏，一来就有活。」

    「哎，你们先……」黎星嘉本来想说「先坐着聊会」，他准备自己再去烤一点，但桌子底下，一只熟悉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膝盖上，把他牢牢压在了椅子上。

    第55章

    黎星嘉看向旁边使坏的人，但对方表情无辜到好像什么都没干，只是一脸正经地跟林浅交待：「那个炭火我已经调过了，不用再调了。」

    林浅没说什么，走到烤肉架旁，观察了一下就上手了。而段沅冉在愣了一下之后，也反应过来，这正是一个表现的机会，于是也就是沖黎星嘉笑了笑，自觉地去林浅旁边串菜。

    压在他膝盖上的手，在那俩自觉到位之后就松开了。

    黎星嘉垂眸，从桌子旁边的小柜子里拿了干净的杯子，亲自给这位烤肉的功臣倒了一杯茶。

    一手捏着茶壶柄，一手稳着杯子，青色茶汤慢慢注入杯中。

    捏着壶柄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指尖淡粉，食指压着壶盖，指腹微微泛着白。

    黎星嘉倒完了茶，把茶杯往旁边人面前推了推，这人却似乎有些走神。

    黎星嘉把茶壶放回原位，腾出手来在他面前挥了挥，还没有说出话来，这只手忽而被攥在了掌心。

    黎星嘉一怔，随即看见赵枭之垂下头去，似乎是握着他的手在打量。

    「怎么，还学会看手相了？」

    黎星嘉随意地闲话着，也跟着垂眼看去。

    赵枭之的手大一圈，体温则要要低一些，于是掌心的温度与他手背极似。被他托着手背，和另一个人肌肤相贴，却几乎感觉不到体温的不同。

    黎星嘉以为他是要看手相，要不然怎么会一动不动，就这么对着自己掌心的纹路研究半天？

    「看出什么来了？」他又忍不住问。

    赵枭之不语，缓缓将另一只手盖在他的掌心上。

    两掌相合，用一种不会弄疼对方的力道，小心地轻轻攥紧。

    「我不会看手相。」他轻轻道。

    「那你这是在？」黎星嘉垂眸。

    「我怕你又不见了。」

    黎星嘉微怔，有些歉然地移开眼：「我有跟你们联繫啊。」

 第102页

    赵枭之沉默了两秒钟，声音渐低道：「可是原本……」

    后面的话他吞了回去，慢慢摇了摇头，像是制止自己一样。

    他没有说话，可不知为什么，黎星嘉反而觉得好像能体会到他心头的滋味，就好像刚刚喝下的茶后知后觉，舌根尝到淡淡的清苦。

    黎星嘉轻嘆一声，今天这一个不会主动开玩笑的赵枭之，让他有些应付不来，有心想哄哄他吧，一抬眼，面前又是一只眼巴巴的捲毛小狗。

    罗越鸣也看着他呢。

    得，他哄得过来嘛。

    既然哄不过来，干脆就都不哄了。黎星嘉低头抿了口茶，决意掀过这一页。

    「你那个能力，现在测试得怎么样了？」

    赵枭之一愣，没想到忽然转了话题，想了想，笑道：「现在没问题了，而且还可以带人哦，等下我送哥哥回家。」

    林浅和段沅冉一人端着一盘烤好的串走过来，林浅把盘子搁在桌子中央，在黎星嘉右边坐下。

    段沅冉脚步顿了一下，微妙地拐了个弯，然后是拉椅子的声音，坐在了对角线，罗越鸣旁边。

    「人齐了！边吃边聊吧。」罗越鸣招唿道。

    「啊，等等。」黎星嘉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剩下的四只纪念品，「这个先给你们，每个人都不一样哦，我特意选的。」

    「这只最可爱的是林浅的。」

    「……」林浅破天荒地没有对「可爱」这个评价做出什么抵抗的反应，一边说「多谢」一边接了过来，眼睛在黎星嘉面上打量了一圈，道，「这两个月过得不错？」

    「就是忙着准备考试，那种特别集中的感觉其实还蛮舒服的。」黎星嘉笑道。

    「这只最酷的给段沅冉。」

    段沅冉机械地伸双手去接，他完全没法对形容词做出反应，脑子嗡嗡的全在黎星嘉喊他名字的尾音上了。

    他喊我名字，他依然愿意喊我的名字。他还给我带了礼物……

    黎星嘉却没有递到他手上，而是伸手直接放在了他那边的桌子上，又去拿最后两只。

    林浅瞟了两人一眼，又扫了眼赵枭之。

    赵枭之微微垂着眼，并没有看任何人，嘴角保持着一丝并不到达眼底的笑意。

    段沅冉的神情在黎星嘉的动作后一下子黯淡下来，但随即想到什么，眼睛又微微发亮。

    黎星嘉的确是……介意他那些心思的。可是介意就代表着在乎，是不是？

    今天人多不合适，他一定要找个时间，单独向小嘉道歉，说开。

    「好了这只给你。」黎星嘉顺手将剩下的一只塞给赵枭之，「好，那么礼物就分配完了。开吃——」

    赵枭之捏了两下那小毛绒，在他掌心里简直只有芝麻一点大。

    「我没有形容词吗？」他委屈问。

    黎星嘉看看他：「你想要什么形容词？除了最帅、最酷、最可爱，这三个已经分配给他们了，都随便你加。」

    形容词什么的，本来就是临场发挥，说着玩儿的。最帅是哄罗越鸣小孩儿开心，最可爱是逗林浅玩儿，最酷是顺嘴敷衍段沅冉的。

    「最爱哥哥的。」赵枭之侧过脸看着他道。

    黎星嘉吸了口气，纵使夜幕笼罩，天台只点着昏暗的氛围灯，林浅还是敏锐地看到他脸色的变化。

    他看到了那么段沅冉也绝不会错过，也不必确认，因为身边人陡然爆发的战意说明了一切。

    然而赵枭之却是看也没看旁人一眼，他的气息无比安定，像静默的海洋，纵使狂风和烈火齐齐席捲过来，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火不可迫水，即使有风助长亦不能。

    周围的气氛如此不同，罗越鸣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又隐隐觉得这绝不是他能插手的。还未分化的他在这几位哥哥面前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所以他选择当和事佬：「吃不吃啊？这鸡心是不是黎哥哥给我点的？是我可吃了啊，一共就两串，谁也别跟我抢。」

    黎星嘉抬头笑：「没人跟你抢，吃吧。」他顿了顿，道，「吃完，咱们再谈petrichor的事。——放心，肯定要谈的啦。」

    茶足饭饱。

    几人并肩躺在天台的躺椅上，看着城市里星月黯淡的天空，旁边点着很有气氛的篝火，秋夜微凉，穿着薄外套十分舒适。

    总之，是个相当适合说心里话、谈人生、谈梦想的场景。

    「这里挺好的。」罗越鸣由衷道，「我好喜欢我们像现在这样——黎哥哥！可不可以以后经常这样聚啊！」

    黎星嘉笑了笑，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

    「『经常』太奢侈了，而且任何事物，泛滥了就不那么珍惜了。」黎星嘉珍而重之道，「我觉得还是因为我们好久没聚了，所以气氛才这样好吧！」

    「是啊。」林浅不由道，「如果是以前……」

    他也沉思。

    「说的对。」却是段沅冉喃喃，「如果是以前，天天在一块，好像是……很多的时候，压根不会想到要去……珍藏起来。」

    意义不是由场景赋予，而是由人对记忆的珍藏赋予的。以往那么多个场合，比之眼下更愉悦舒适的不要太多！可是现在回想，却一个个都模煳了。

    而此刻，在经歷了分散的创痛之后，经受了再也不会弥合的裂痕之后，这带着淡淡怅然的夜晚却如此深刻，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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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沅冉深深看了黎星嘉一眼，可对方终究没能如他所冀望的那样，在自己珍惜地投去视线的这一刻，心有灵犀地向他看过来。

    「说petrichor的事吧！」黎星嘉的声音沉静安稳，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和公司解约，我想一定是吓了你们一大跳。但我没想到，你们也会反过来吓我一大跳。」

    他笑了笑，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仰望着被城市霓虹映照得发亮的夜幕，边想边道：「没有事先跟你们说……」

    黎星嘉微微卡了一下壳，他的思路明明是顺畅的，将后面的话都想的差不多，可是这句话说出口，他还是没忍住转了个弯，想到了那个要求了事先告诉他、却还是阴差阳错、比其他人更晚知道的傢伙。

    他没有去看那个人，但对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忽而伸长手臂，用什么东西蹭了蹭他。

    垂眸瞥了眼，是那只一直捏在手上把玩的小毛绒。

    黎星嘉收回视线，继续道：「我还是当面跟大家说声对不起。」

    「不用。」

    「不用。」

    「不用……」

    四个声音，异口同声说。

    黎星嘉微笑着看着天空：「有一点我们可以坚定的相信，我们petrichor的所有人，都比其他人更重视我们之间的羁绊。我努力过了，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但是，在我这边，一直的想法是，petrichor没有我可以，可这世界上没有petrichor是不可以的。」

    罗越鸣激动地坐起来，想说些什么，被林浅按住了。

    「让他先说完。」

    黎星嘉道：「那天。」

    他没说是哪天，但每个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了那一天。

    「我一直反反覆覆地想：粉丝虽然不期待我了，可是依然期待你们啊。我虽然不是petrichor的一员了，可petrichor依然是我的梦想啊。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我可以不拥有，但绝不想看着它死去。」

    黎星嘉轻声说。

    罗越鸣又想说什么，这次林浅没按住他，他自己默默咽了回去。

    「但是我在那么想的时候，好像隐约也体会了你们的心情。」黎星嘉缓缓道，「如果我没有走，而你们中间有谁突然不见了，我也会很过激，没法保持理智。也许事后会想通，可当时绝对没法理性看待。」

    「不是的。」

    罗越鸣终于忍不住，大声驳斥道：「不是那个时候过激所以无法保持理智，我们得出的理性的结论，就是没有你不行！」

    「小嘉，这件事不是没有余地的，你其实心里也不是没有余地的，你不是绝对不肯回来的是吗？」段沅冉终于直接向黎星嘉开口，他的声音依然微微颤抖，「你爱petrichor，我们都爱petrichor，闹成这样分明大部分的责任都在我啊——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好吗？」

    「只要你回来。」段沅冉双手覆住脸，狠狠搓了搓，让自己语调保持正常，「所有的错，都由我来承担，都由我来承担。再也不会有人……那样对你。没有人敢了。真的。你回来看看呢。」

    黎星嘉看向他，这也是今晚，是那天之后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他讲话：「我已经看过了。」

    「那……」段沅冉一怔，突然不知再说点什么。他们能拿出的底牌，其实也不过就是如此。可黎星嘉说他已经看到过了。

    第56章

    夜色一时又寂寥下去，就这样安静了有一会，罗越鸣才低低开口：「黎哥哥，你是真的绝无可能再回来了吗？ 」

    黎星嘉顿了顿，道：「回哪儿？」

    「当然是回petrichor！」

    「我和公司解约了。」黎星嘉道。

    「公司拿我们没办法。」林浅道，「boss已经保证过，只要你回来，会得到最优厚的待遇。」

    黎星嘉笑笑。

    「你不愿意走回头路，是么？」林浅看向他，有些忧伤地问。

    一直没开口的赵枭之在这个时候说：「我有一个主意……」

    他的声音散在风里，内容却有实实在在的分量。

    「……因为成员志向不同，差点分道扬镳的组合，以前也有很多，大部分的团就这么散了，但也有少数，成员和公司合约到期后，大家一起离开组建新团的。」

    黎星嘉心中一动。

    其他四人都坐了起来，段沅冉眉头锁着，嗓音微哑，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和公司解约？」

    「我可以。」罗越鸣毫不犹豫地举手响应，「反正我还在这个公司挂名唯一的理由就是等黎哥哥回来。如果黎哥哥不想回来，那我走。组建新团，只要黎哥哥同意，我没话说。」

    林浅看着赵枭之道：「我去哪里也是没有所谓的，不过经歷过这些事之后，再和其他公司签约，你就能保证不继续出问题吗？」

    段沅冉皱着眉头：「等等，你不会想说去你家的公司吧？」

    罗越鸣将信将疑：「少爷，你家还有娱乐公司呢？」

    「……」赵枭之镇定道，「没有。」

    「切～」

    罗越鸣又躺了回去。

    「但也不是不可以有。」

    「？」

    罗越鸣又坐了起来：「不是，你真要搞啊？」

    「这件事不是不可以做啊。」赵枭之道，「我们五人合伙组建一家公司，股份均等，管理和结构可以直接效仿前辈，人员和技术可以慢慢挖，反正现在又不急。」

    他话锋一转，瞟了一眼黎星嘉，轻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第104页

    黎星嘉愣了愣，嗓音微涩：「你什么时候开始考虑的？」

    「四月份吧。」赵枭之想了想道。

    在你第一次说可能会走的时候。

    「……谢谢你们愿意为我做到这样。」黎星嘉看着星空，慢慢道，「那我们现在来说一下现实的问题。假使组建这样一家公司，要用多长时间才能达成能够开演唱会的规模？」

    「还有钱从哪里来。」林浅补充道，「解约倒是不难，只是公司那边不可能放手，即使知道必输，它也会用官司牵制住我们。」

    黎星嘉笑笑道：「我们离开，组建一支乐队，去参加音乐节倒是不难。可是要达到我们原有的目标，没有一家实力雄厚的公司来运作，应该要走很多弯路吧。」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才多大啊，等得起。」罗越鸣脱口而出。

    「你是等得起，我是不介意，但是你怎么想？」林浅看向段沅冉。

    众人也都随他转过了视线，只见段沅冉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迎向他们的目光，讷讷道：「应该，应该也没问题。」

    黎星嘉看着他，不知为何感觉心中仍有一些怅然，总有一些人曾经极为熟悉，却因为一两句话说不清的原因而渐渐走远。

    他想他知道段沅冉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他也去过段沅冉家，也知道他的出身他的家庭。黎星嘉曾经非常同情他，想要把温暖和快乐带给他，可是当自己也自身难保的时候，他终于发现那个情绪的无底洞是无法填满的。

    他理解他，试图理解他，可却终究无法理解他，因为他不是他。

    黎星嘉垂下眸，他不想让段沅冉勉强自己，却又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我也建议你也解约。」赵枭之看着段沅冉忽道，「留在hsy并不适合你，试试去当演员怎么样？」

    段沅冉狐疑而纳闷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向自己提出这种建议。

    赵枭之坦然道：「我们的五万人演唱会一定要开的，可是如果签公司的话，会很不自由，或许会被安排满满的行程，却又和我们想要的工作内容不一样。」

    「而如果自己组建公司，要达到能办巡迴演唱会的规模需要时间，我们必然不会像一个正常的团体一样、像如果在hsy出道那样循规蹈矩地发展。倒不如别出一格，做一个从未有过的偶像团体，每个月或者慢慢推进到每周都有五人一起的工作，但多数时候都有自己的个人工作，专注于自己专长的发展。」

    「林浅可以去唱歌，上音乐综艺，出自己的solo专辑；罗越鸣跳跳舞，踢踢球，你成绩也不错，也可以多花点时间在学校；段沅冉可以演戏，拍gg；哥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娓娓道来，说得如此有条理，可见确实早就花了很多心思去分析，也替每个人都考虑到了。

    「那你呢，你想干什么呢？」黎星嘉看着他问。

    赵枭之对他一笑，依然是那种让人心软的表情：「我就管着这家公司呀。」

    所有人都被他说笑了。

    「钱也不会是问题，请相信自己的吸金能力，如果今天我们放出风声要去做，明天想投资的人就能列满一张a4纸。」

    「好嘛好嘛，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还有谁能提出更好的主意？」罗越鸣说着企盼地望向黎星嘉，「黎哥哥，你觉得呢？」

    黎星嘉一直听着赵枭之侃侃而谈，心思一半是为他这样殚精竭虑而深深震动着，一半也是忍不住跟随他的话畅想着。

    思绪飞到天外，仿佛看到了在音综上熠熠生辉的林浅；看到了斩获舞蹈奖项，又在学校竞技场上大放异彩的罗越鸣；看到了萤屏上每个表情都被放大的段沅冉；在音乐节上表演乐队节目的他们自己，和经歷了重重刻苦，最终打磨出来的那场演唱会。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重新站在舞台上，这一次没有无声沉默的观众席，也没有五花八门的杂乱灯牌，petrichor的粉丝们都拿着统一中控的应援棒，整个现场如梦幻之海，让人徜徉其中。

    直到罗越鸣出声喊他，才回过神来，让自己恢復理智。

    「我希望我们做出的选择都不会后悔，都能让大家得到最好的发展。」黎星嘉深吸气，认真道，「我不会后悔！但你们有更多的选择。」

    「一年一签。」赵枭之道，「我们不是用合约绑在一起的。」

    「对！」罗越鸣道，和黎星嘉松口之前相比，他现在精神无比振奋，「我会回去和爸妈商量的。他们应该不会阻拦我。」

    「我家里也不太管我。」林浅淡淡道。

    段沅冉站了起来，他走到天台边缘，让风猎猎吹拂过散碎的发梢，凝视着万家灯火。

    「你有压力？」赵枭之问。

    段沅冉又看了一会，转过头，答的是赵枭之的问题，看的却是黎星嘉：「啊。是有压力。不过我想我能克服。」

    他这句答得终于不再带着疑虑。

    对着这样的段沅冉，黎星嘉也觉得不必再进行「不要勉强」的劝说。

    如果段沅冉真的决定要长大，那么他真正想要听到的，或许是一声，「恭喜」。

    结束了烤肉局之后，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为了低调行事，还是决定分头走。

    段沅冉和罗越鸣一块儿离开，林浅随后，黎星嘉原想打个车走，赵枭之非要试试他那个带人技能。

 第105页

    而且还委委屈屈地：「去你家路线很熟，绝对不会有问题。我练了那么久，让我试试嘛。」

    「是谁自己要拿我家练手啊。」黎星嘉道，「我还没拿你问罪呢，让你照顾我的多肉，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一回来他就发现自己的多肉换了一盆，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但他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说实话，你都换了几盆了？」

    赵枭之老老实实垂头认罪：「我不太擅长养植物……我错了哥。就换了一次，而且原来那盆也还在，就是有点蔫。」

    「给我换回来啊。」

    「等会就给你送回来。」

    ……

    既然他那么有自信，黎星嘉也有点好奇，「瞬移」到底是个什么感觉。结果就是没有什么感觉，就跟坐了趟电梯一样，走进电梯，按下楼层，走出电梯，就到了目的地。

    黎星嘉看着轻车熟路地霸占了自己的沙发的赵枭之：「……你是不真把我这当家了？」

    赵枭之顺手拿了本书盖在脸上：「为了把哥哥的多肉送回来，多跑了一趟，有点累～我歇歇就走。」

    黎星嘉笑了声，倒没再催他，去衣柜拿了新的睡衣，自己先去洗澡了。

    alpha的知觉无比灵敏，并不是通过五感，而是气息渗入环境的每个部分，从而去获知所有最细微的扰动。

    赵枭之躺在沙发上没有动，眼睛被遮盖住，鼻端嗅到的是崭新书页上油墨的味道，却知道这个房间发生的每一件事……他无比熟悉的房间……

    他知道黎星嘉拿的是哪一套睡衣，

    知道他轻轻带上门后，习惯性地先洗脸，

    他按压了几泵沐浴露，倾身冲掉小腿上的泡沫，然后利用吹头髮的时间刷牙。

    他的沐浴露是牡丹香味的，润肤露则没有味道，如果伏在他身上狠狠吸一口的话，应该只能嗅到一种至为干净的气息。

    alpha很惭愧，他在这里堂而皇之，放纵着绮念，妄想着他的哥哥。

    而他也很遗憾，那些知觉的触角无法渗入躯体，于是他并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气息。

    第57章

    黎星嘉出来的时候看到沙发上没人了，还有点意外，左右看看，人确实是不在了。

    「跑这么快。」黎星嘉自言自语道。明明再过一个小时，就是这傢伙的生日了。还不如顺便让他把生日礼物带走。

    不过，毕竟是十七岁的生日，还是很有意义的吧。

    也许，他有更想一起过生日的人。

    黎星嘉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两件包装好的礼物，把它们并排放在飘窗上。

    因为生日只差一周，这两个人每年生日，至少在公司过的那次，都是一起「过」的。前脚赵枭之的蛋糕推出去，他们就要准备吃段沅冉的蛋糕了。

    私下里应该还会在当天再庆祝一番吧？黎星嘉的生日在元旦当天，每年都是在公司录完跨年，再录生日物料，回家之后睡一觉，醒来再吃家里订的蛋糕，和家人一起再过一次。

    但他想着赵枭之的家，那个大得容易迷路，又安静得令人心慌的家。他的家人从来都不在家。黎星嘉想像不到他和家人一起庆生的画面。

    黎星嘉坐到床上，翻出手机，看到赵枭之五分钟前给他留的言：

    【有点急事先走了，哥哥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明天早上再来拿。】

    黎星嘉嗤笑了声，好吧，他总是什么都知道。

    *

    早上，他刚睁眼，就看到赵枭之已经坐在他的沙发上了。

    ——有超能力就是好，大清早的都不用惊动别人开门。

    「早啊哥哥。」赵枭之对他扬了扬手里的书，「在你书架上拿的，借我看几天吧。」

    「看吧——哦对，祝你生日快乐。」黎星嘉起床洗漱，在擦肩而过时想起来，「你的礼物在飘窗上。」

    赵枭之轻笑：「谢谢哥哥，我已经看到了。不过，哪一个是我的呢？」

    黎星嘉叼着牙刷，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左边那个。」

    他洗漱完出来，看到赵枭之正埋头在捣鼓什么。

    沙发前的矮几上放着拆开的，他送的礼物，那也是一个雕塑，雕的是一个舞台，各式迷你版乐器后面坐着神态各异的猴子先生，而那些乐器本身都可以发出简单的音调，足够有耐心的人用它就能奏出一首曲子。

    当时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是因为正中心的乐器正是一台架子鼓，而那只猴子先生，和他给赵枭之挑的那只纪念品是同一个造型。

    「太喜欢了。我可以发微博炫耀吗？」赵枭之抬头问。

    他在自拍。

    「你过生日是应该发个微博啊。」黎星嘉说。

    他预期赵枭之会发九宫格，有蛋糕，有礼物，有自拍，其中夹杂一两张他送的这个物件。他倒是不怕被扒出来是自己送的——这么典型的赫塔利元素不要太好猜。

    「我晚上再发。」赵枭之笑眯眯收起了手机，「哥哥今天有空吗？」

    黎星嘉想了想，今天确实没什么事。

    「那今天可以陪我吗？」

    「可以啊，你要去哪。」

    「去哪都……」赵枭之顿了顿，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我们去很漂亮的地方，好不好，哥哥？」

    *

    他说「很漂亮的地方」的时候，黎星嘉就猜想，这个地方可能不一般。

    而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是镇住了。

 第106页

    面前是几座银剑一般直插入天空的雪山，可温度却一点也不寒冷，几乎就和十月尾的南城差不多，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天空比城市里要高许多，空气里满满都是负氧离子。

    身后是巨大的湖泊，湖水蓝而见底，远远眺望到对岸，似乎那边是一座一望无际森林。

    这种地方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们，还在，国内，吗？」他的手还被带他过来的alpha牵着，但过度的震惊已经让他忘了这件事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赵枭之神情无辜道，「有一次实验时被传送到这里，留下了坐标，后来我又自己偷偷试了几次，确定不会失误之后就想，下次可以带你来看看。」

    「我觉得，你会喜欢这里的。」

    黎星嘉看他一眼。「是挺喜欢的……」他喃喃，又转身看向那银白的雪山。

    「要上去看看吗？」

    「……还能上去？」

    「走吧。」

    黎星嘉侧目，比他高出不少的少年低眸向他微笑，那个笑容如同雪山一样耀眼。

    他已经习惯被带着「飞行」，闻言便想把手伸给他，却发现两人的手依然牵着。

    在闪念之间，他已经站在了那银色的山巅。

    或许是精神高度兴奋，竟依然不觉得冷。

    在雪山下，最耀眼的是银白色。而站在峰顶，入目却都是碧蓝与碧绿，碧蓝的湖水澄清，宁静安谧得像梦境，碧绿的森林蔓延，极目之处尽是。

    真不像人间有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转一转吧，不过哥哥，我得一直一直牵着你了。」

    黎星嘉瞥向他，见他暖暖一笑，非常认真道：「毕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要是走散了，没办法确认你的安全。」

    他们并肩坐在山巅，安静地俯瞰这个与平常生活迥异的世界。

    黎星嘉留恋不愿离去，但山上实在寒冷，慢慢他也有些受不住，赵枭之便带他回到了山下，去林子那一侧的湖边走走。

    此刻不知是这里的几点钟，到了森林边，便见那林中尽是冷白的雾气缭绕。

    竟然不是针叶林，而是阔叶林。间或还能看见野兔在林间奔窜，而湖畔飞鸟群群飞过，真正的「绿野仙踪」。

    「这里太美了。」黎星嘉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感嘆了。

    「我给你拍张照吧！」黎星嘉在湖边散坐了一会，忽而兴致勃勃地提议，「纪念你的十七岁呀，赵枭之宝贵的十七岁。」

    「我们拍张合照吧。」赵枭之却道，他掏出手机，道，「没法给对方拍的嘛，毕竟不能放开哥的手啊。」

    「是哦。」意识到这一点的黎星嘉有些失落。

    「所以我们多拍点合照弥补一下。」少年唇角带笑，眸光清润。

    赵枭之把手机放在湖边的一块凸起的黑色岩石上，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这块沉默的岩石不知在此伫立了几十万年，不知经歷过几纪冰川，而此刻它承托着一部诞生不到五十年的智慧型手机，替这两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拍下合影。

    倒计时结束，两个人凑回手机前，对着照片嘀嘀咕咕，随后又拍了几张，直到找到能将最美的那座雪山收入镜头中的角度为止。

    「该回去了吧？」黎星嘉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已经到了中午，而这里太阳已经偏西。

    他倒是想看看这里的日落，但时间似乎不允许。

    「是呢，该吃午饭了，哥哥陪我吃生日蛋糕吧？」赵枭之道。

    但黎星嘉再睁开眼时，他们并没有回到家里。

    「这是哪儿？」

    这次不用问了，他自己找到了答案——在帕切丽叶的第十二大道上。

    他们在西州，那座最富浪漫之名的都市，旁边就是古老的帕切河，这条街上既有极富艺术气息的街区，亦有古老的住宅和巷道，还有一整排最能催生购买慾望的商店。

    「这里不担心走丢，你可以放手了。」交握的掌心微微发热，但真正让黎星嘉有些窘迫的，是有路过的、很明显是情侣的一对同性在向他们微笑点头。

    赵枭之愣了愣，目光微闪，划过那对情侣同样牵着的手，轻轻微笑道：「还是牵着更好些，哥哥，虽然这里不容易走丢，但你带护照了吗？」

    「……」黎星嘉目瞪口呆。

    不是，你也没说这眼睛一闭一睁，就出国了啊！

    他们只好依旧手牵着手，在异国的街头吵吵闹闹，时而眼巴巴地盯着街头诱人的小吃但没法换现钞买，时而兴致勃勃地在帕切河畔坐下听吟游诗人唱歌，最后还是满足地吃到了最有名的那家店的蛋糕——虽然不是订制的，来不及了。

    夜色落幕，在十叶桥上，趴在桥头看了一会静静的古河，黎星嘉感觉意犹未尽。

    但——

    「玩得好像有点太高兴了。」黎星嘉反省道，「这是你过生日，怎么完全是你带我玩儿呢？」

    赵枭之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倒映的点点光华，温柔道：「但是这就是我的生日愿望。哥哥，有你陪着，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第58章

    【天吶天吶，几个月没动静的赵枭之突然发微博了！晒了黎星嘉送的生日礼物，还感谢「队长」陪他过生日！】

    【petrichor你们终于有人诈尸了。。。再不出现我都要怀疑哥几个从来没存在过了】

 第107页

    【果然一回来黎星嘉就有动静了，之前猜赵和段生日必有动作，赌对了！】

    【我们之星果然是真的，我也是服了，纯纯乐子人入坑，黎退团的时候甚至还缺德嗑了会be，谁知道这俩居然是个。】

    【甜甜的，很安心。】

    【噗这就之星上了，过几天段沅冉过生日要是也发个黎星嘉送的礼物，那才是真·过世cp復活了。】

    【我也觉得会有这剧情，不过还嗑黎段就太阴间了吧。】

    【要嗑也是段黎啊，我们嘉哥所有的cp都绝壁已经逆完了，就算是小罗，现在都比他大了一圈】

    【还嗑呢？？？我真服了，世界纷纷扰扰，cp党独自嗑药。。。】

    【嗑药怎么了呢，我团都没了，嗑药治癒伤痛……】

    【报！有人拍到罗越鸣书包上挂着新挂件，和林浅书包上的是一对儿！有人要买股这对cp嘛？】

    【你确定吗你就说，还有人拍到段沅冉书包上也挂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呢[图]】

    【……三个人的爱情，会不会太拥挤。】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这只能说明哥几个果然重聚了，大概是一起购物了吧，接下来可以蹲蹲小赵和小黎是不是也有这个挂件。】

    【你们难道都没看出来，这些和赵枭之晒的那个生日礼物里的，是同一种猴子吗。。。很显然，这是黎星嘉从国外带回来的纪念品啊！】

    【原来如此，破案了。】

    【所以嗑cp还是不能乱嗑。】

    【等一下，那这是不是算是黎all药？我们petrichor的cp格局经过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还是变回最开始的了？】

    【。。。逼一个beta攻四个alpha是否有些残忍。】

    【啊啊啊啊啊……那你的意思是all黎？逼一个beta被四个alpha攻难道就不残忍了吗？？？】

    【……残忍，残忍至极。】

    【所以我们还是纯爱吧。】

    【纯爱赛高！】

    【不是，你们怎么就默认围绕黎星嘉嗑cp了？你们最好是演的，我不服，凭什么带他，没有人气就没有cp！】

    【那他现在应该也是有一点点人气了……】

    【那种泛人气不要啊！又没人给他花钱！】

    【大哥，现在的问题是没人给他花钱吗？问题是一大把人想给他花钱都花不出去，好吗？】

    【他只要肯松口回来让我团復活，我立马买十份他的周边。】

    【……】

    【你说这种「给他花钱」，那我也想。】

    【求求了！哥几个给我一个花钱的机会吧！@hsy，你们真的不说点什么吗？？】

    【我这几天就去hsy门口守着，看能不能等到谁去上班……】

    ……

    ……

    七天后，段沅冉生日后的第二天，他站在了hsy的公司门外。

    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另外三位alpha。

    即使是见惯了大世面的hsy，也从未有过这等阵仗。

    这里的大门原本就常年有人蹲守，尤其是petrichor要出道的这半年里，来围观、想要看一眼将来的大明星的人越来越多。

    在黎星嘉退团风波，其他几个人也不再来公司上班之后，门口渐渐地冷清了。

    黎星嘉因奥赛冠军再次引起关注，让petrichor归来的讨论重回大众视野，尤其是几人私下相聚的传闻广为流传之后，hsy的大门也是再一次热闹起来了。

    而这天，当第一个眼尖的人发现了petrichor四人的踪迹后——

    一时间所有还关注他们的人都知道了，凡是同城的粉丝全都往这里赶，就好像要把这几个月的冷清，全部补回来。

    还不到一个小时，那四个人还在hsy楼里，而楼外已经层层叠叠，被迫切想要得到第一手消息的粉丝，围得水泄不通。

    线上。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黎星嘉要回来了！我团要復活了！】

    【接。】

    【接。】

    【但是总感觉不对劲，如果是黎星嘉要回来，那黎星嘉人呢？】

    【他自己不来，哥几个帮他谈？】

    【也许私下谈好了，今天可能只是来上班，顺便露个脸，让大家知道他们有动静了。】

    【招商可以重新看起来了！我天团要重新转起来了！啊啊啊啊啊！谁知道就上个月，我还做梦都想不到这天，以为我团就这么完了！】

    【姐姐别激动，踩踩，我怕又给奶没了……求求】

    【踩踩，给我团多踩踩】

    【嘉嘉，嘉嘉你也露个面嘉嘉，他们都有路透了，妈妈想死你了，给妈妈看看爱豆身份的你好不好】

    【接黎星嘉今天出现，接我团合体，接演唱会，接团综，接，我什么都接！】

    ……

    守在门外的粉丝翘首以盼，同时也焦灼地刷着线上的消息。

    等了有二、三个小时，一辆车开到了门口，从车上匆匆忙忙下来一个踩着高跟鞋、拎着精緻手包的中年女人，她容色相当出众，只是一脸傲然的样子让人感觉不好相与。

    许多人一开始没在意那辆普通的计程车，等她下车。看清她长相之后，倒抽一口冷气。

    「是段沅冉妈妈！」

    「我天，段沅冉妈妈也来了？」

    「还有谁家长也来了吗？我开始害怕了……」

    「她是来盯段沅冉签出道合同的还是来解约的？别的家长不知道，她的话早就听说不想让段沅冉跟团了。」

 第108页

    「那是气话，她但凡有点脑子也该知道，跟团和solo的曝光完全不是一个待遇！除非段沅冉跑去演戏，从此不上舞台专注当演员，都没有理由离开hsy。」

    「hsy虽然一大堆毛病，可是除了老对家慈航文艺，它已经是爱豆最好的去处了。总不能让哥几个转投死对头吧？」

    「死对头也是养成系，他们也没法出纯空降团……」

    段沅冉母亲的到来让局面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而又半小时后，罗越鸣的父母也来了。

    完全同步消息的线上：

    【这下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林浅爸妈应该来不了，赵枭之爸妈应该也来不了，上次准备签约的时候他们都是自己来的，这下父母都来，如果不是改合同的话，就是解约了。】

    【呵呵……这还看不懂吗？是真看不懂还是自欺欺人，粉丝别哄自己了，根本不可能改合同的，也没有什么「私下聚会」、「可能回归」，事实是黎星嘉根本没有打算要回来，哥几个也想通了不打算再等了，解约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这才多久，我才不信他们嘴里说的会一直等，这么快就不作数了！】

    这份恐慌的情绪一旦释放，蔓延起来是可怖的，很快网上就分立成了两派，一边儿是「自欺欺人」派，一派是「早死早超生」派。

    整整七个小时之后，门口苦等的粉丝，终于看到人出来了——不是他们四个，而是公司出镜率最高的一位高层，也是负责处理国内所有事务，素来说一不二的李副总。

    就是这位在黎星嘉解约事件中立下最大功劳的老总，眼下神情疲惫地站在公司一楼大厅里，他和几个月前比瘦了不少，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站在玻璃后面，看着外面这一层层围堵的粉丝，一言不发。

    粉丝一看到他，也激动起来，在前排的直接大声喊他，质问他。那份堆积多日的憋屈，以及今日已经被发酵起来的浓浓失望情绪，全都对准了这个曾经无比自信，却在petrichor的出道上栽了滑铁卢的老闆。

    「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吗！」

    「去——把黎星嘉——找回来！把我眼看就要大火的petrichor——还给我！」

    「现在立刻马上出公告！解释！」

    保安一直在疏散粉丝，但没有人肯走，都要求一定要见到成员本人，或者公司给出说法。

    李副总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粉丝激动的样子，神情——说不上来是什么神情。

    一个自诩经歷丰富的高管，歷史最悠久经济公司的二把手，实务一把手，就这么让他碰上了，生涯前所未有的体验。

    而这一切都是从他找黎星嘉谈话那次开始……他的每一个预期，每一个笃定的猜测，全都落了空。

    前半生的所有深信不疑的理念，突然就被这群小子击溃了，而且不是黎星嘉一个人天真，居然是五个人都很天真。

    可如果他们的天真是个贬义词，那在这天真下输得一塌煳涂的自己又算什么？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就这么算了，他，hsy，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威望，岂不是岌岌可危。今天他们五个敢解约，明天，如果公司其他人也心思动摇……

    就算无法挽回，也至少要给他们教训，让剩下的练习生，不要再做梦，老老实实听公司的话！

    *

    当晚八时，hsy发出公告，宣布petrichor的余下四人强行与公司单方面解除经济约，此举违反合约，公司不予承认，并将採取法律措施维护公司权益。

    他们表示将会提告，在案件调查期间，四人都不得进行任何演艺活动。公司拥有petrichor品牌使用权，离开的成员不得擅自使用。回收petrichor所有人的社交帐号。

    此公告发布，微博等帐号全部被收回，petrichor五人失去了直接向粉丝髮布消息的渠道。

    全网譁然！

    第59章

    【这是终于彻底撕破脸皮了？？？等了几个月，终于等来消息，却没想到是这种消息！！！】

    【卧槽，贱不贱吶，一个大公司和练习生过不去？别的练习生走不都是静悄悄的吗？出道的跑路，你们放话要封杀人家也就罢了，练习生你还不让人跑路了？】

    【以前，被hsy坑过的练习生不计其数，付出多年心血最后消失得无声无息，这是终于踢到铁板了。】

    【该！我看谁站hsy！】

    【这官司打不赢吧？】

    【我感觉公司也知道打不赢，就是想拖着他们……】

    【哎，我已经不关心了，我是团粉，这齣过后，他们各奔东西，我的团是彻底没了，我要上天台了。】

    【不是，我怎么觉得你们误会了。我觉得这是好消息啊！公司强调「不能用p的牌子组其他团体」，加上前些天的合体传闻，哥几个很有可能是想自立门户，继续用petrichor的团名，被公司否了。】

    【？？？】

    【如果是这样的话，卧槽，那我又活过来了……】

    【就是至少还保留着这个希望吧，毕竟他们现在也没有途径发声，大家再等等吧，他们知道粉丝很焦急，应该会尽快把他们的意思传递给我们的。】

    ……

    前一天晚上，在赵枭之家，五人又一次聚到一起。

    「喏，这是稿子，等会一人念一句。」

 第109页

    「那顺序呢？」

    「黎星嘉先，我们随便。」

    「为什么就我先啊？」

    「你是队长啊。」

    「那只是开玩笑的吧！」

    「那要不然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当队长好了。」

    「但林浅会预知。自从知道了这个，我可再也不想跟他猜拳了。」

    「好了，黎哥哥，你就是我们心目中的队长啊。」

    「别担心，咱们这个队长就是挂个名，什么都不用干。」

    「……」

    沉默良久，黎星嘉终于还是无奈地点点头。

    「呜唿～」四个人都自然地发出欢唿，就好像这是一个小型的加冕仪式似的。

    「哥哥。」赵枭之把他按在最中间的椅子上，站在他身后，前面不远架着正在拍摄的手机，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映出来的黎星嘉，认真道，「让我们一起来实现我们的愿望吧。」

    ……

    回到这天晚上，当公司终于发出追究到底的公告，引起粉丝焦虑担忧之后，一个空白帐号发布了一段视频。

    因为带上了五个人的标籤，自然浏览量是高的，但谁也不会在意那么一个看起来像水军一样的小号发的视频。

    一百个人里或许只有一个出于不知道什么心理点开了它。

    但这也就够了。

    因为这条视频是绝对有效的。

    第一个看到它的人是捂着嘴将它转发出去的，而第二个看到它的人也很快转发了，并带上一行「！！！！！！！！！」

    又粗又大的惊嘆号有种冲破屏幕的冲击力，一个绝对有效的内容，即无论出处多么微小，也一定会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到所有它想让人看到它的领域。

    不到十分钟，就转了上千条，而此时方才算作开始进入它的传播高峰，很快，它传遍各个平台，转发量惊人。

    视频点开是五个人或正或侧的对着镜头。虽然没有太清晰的正脸，但五个人的身影对于粉丝来说太过熟悉，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站在最旁边的是黎星嘉。

    黎星嘉！

    五个人终于在观众面前「合体」了，在长达数个月的内耗和担忧之后，在极度焦虑于从此各走一边阳关道之后。

    此时，除了兴奋和泪水，看到视频的人心中还不禁划过一丝隐忧：

    会是最后一次吗？

    会是来向我们告别的吗？

    其实，有一个体面的告别，甚至都已经是不敢想的幸运了。

    而当从黎星嘉开始，成员们一个个开口之后，这种心情就一句一句地，从低潮转变为了狂喜。

    「大家好，我是黎星嘉。」

    「我是林浅。」

    「我是段沅冉。」

    「我是罗越鸣！」

    「我是赵枭之。」

    「我们录这个视频的时候，还不知道明天会是何种结果，但请相信我们要坚定一起走下去的信心。」

    一一自我介绍之后，黎星嘉又一次开口。

    一起走下去的信心！

    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能了解到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视频了。

    接下来，是一人一句的自白。

    「也许今后的路会更为艰辛，但我们会共进退，共同应对，请继续支持我们。」

    「今后会以五人组成团体活动，也会有个人活动。」

    「重新回到大家视野需要一段时间，请耐心等待。」

    「还有，让我们一起对黎星嘉说一句——」

    「欢迎回来！」

    林浅说完这句，黎星嘉的反应是有点意外，而那句「欢迎回来」是四个人齐声说的，接着他就被四双手臂从各个方向拥住了。

    视频就到这里结束，可是留给粉丝的却是无限遐想。

    【卧槽卧槽卧槽真的接到了自立门户！】

    【不儿，虽然说这种事圈里不是没有先例吧，但那都是红了好多年才解约的成熟团体，他们差不多都是未成年啊喂！】

    【你petrichor又轻轻地创造歷史了。】

    【可惜现在不能用这个名字了呜呜，官司有没有希望打赢把名字拿回来啊，公司拿着这个名字也没有用啊，而且这就是个外语词彙它凭什么宣布算自己的版权？】

    【只是美中不足罢了，重要的又不是名字是这几个人！】

    【对！今天真像做梦一样，大起大落大起大落，最后又给所有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别的不说，以后他们开演唱会黎星嘉的灯牌一定最多2333因为每个人都会带一块他的灯牌去哄他，生怕他又心情不好退团了】

    【啊啊啊啊啊！但是你说的有道理，甭管这演唱会是下个月开还是明年开，应援物都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我担的灯牌我有，黎星嘉灯牌在哪买谁给我指个路】

    【黎星嘉三个月无痛飞升top，飞升原因是队友粉纷纷把他变成了二推。】

    【什么二推，那分明是拯救了我团的大宝贝！】

    【……大哥你昨天还不是这么说的】

    【你记错了】

    ……

    【就没有一个人觉得最后那一幕很好嗑吗？】

    【小鸣太小先不说了，三位你们的眼神动作神态实在让我不得不嗑。】

    【如果没记错的话，alpha的成年是以分化计算吧。那这么来讲的话，这团除了小鸣和黎星嘉，其他人都已经成年了？】

    【三个已成年的alpha和一个未成年的beta……】

 第110页

    【完了，都怪你们，我本来很正直的，现在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些不能播的东西，还忘不掉了！】

    【忘不掉你可以去这里写下来[网址]】

    【这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嘻嘻】

    ……

    一个团的cp产出数，往往和这个团的曝光度、以及粉丝心情的好坏息息相关。就比如这个腐版，曾经一度被黎段霸屏，后来各种混搭唯独把黎星嘉排除在外，再后来赵黎因为照片出圈小火，也有了自己的话语权，再然后就是黎星嘉解约、段沅冉道歉和五人集体销声匿迹。

    段沅冉道歉后，黎段这个过世cp又冒头了一段时间，不过这时期的产出已经多数是无差了，还有很多逆家，最后因为太过血糖，还是没能打过稳定而阳间赵黎。

    五个人都不再有消息之后，论坛也从热火朝天盼出道的状态，渐渐一天天变得安静，粉丝一天比一天寂寞，一天比一天不知道该做什么。而腐版，反而成了这个时期治癒伤痛的药，很多人在产出中寻求慰藉——靠自己的手，创作出一个粉丝想看到的happy ending。

    而最多的创作走向，自然就是黎星嘉因心软而回来，重新签了合同，petrichor延迟半年左右正式出道。那些因风波而暂时失去的资源，由他们和粉丝共同努力一点点拿了回来，而cp双方的感情也在努力的过程中渐渐升温，最后在团成功登顶的时候告白。

    还有一些暗黑版——

    比如黎星嘉就是不回来，然后被其他成员小黑屋了……什么的。

    但最终的走向，依然是上面那个光明的结局。

    可见粉丝的心愿都是大同小异的，比起嗑cp，更重要的是能不能等到一个美好的结局。

    而现在，局面豁然开朗了；公司的那点威胁，和活生生的五个人坐在一起，向粉丝承诺他们会一条心走下去相比，算得了什么呢？petrichor被看好，本来就是因为这些成员每一个都有超强的吸粉能力，粉丝就是他们的底气。

    「突然间，一下子就知道该做什么了。马上就要忙起来了！」各家大粉都斗志昂扬地在自己微博写道，「大家赶紧去各个平台喊人，把不知道消息的、准备躺平了的散粉都给我们喊回来！该干活了！」

    产出图频，各平台安利，设计周边，准备应援，线下活动筹备……忙忙忙，怎么不是有得忙呢？

    对于粉丝来说，这些「忙碌」的参与感，正是追星乐趣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也是好起来了！我们现在连团名都没有，居然比以前还和谐了。】

    【不骂黎星嘉当然和谐了。】

    【谁敢骂？我天，谁骂我嘉哥，我的大举报可不是吃素的。】

    【现在肯定没人敢骂啦，我倒是比较好奇，到时候线下真的会因为每人都带一块黎星嘉的灯牌，而是一片红海吗？】

    【期待了】

    第60章

    10个月后。

    ***

    ——就算黎星嘉回来，也依然是团里的绿叶吧。

    ——但是大家都会哄着他啊。

    ——但那又不是真的受欢迎。

    ——他现在很厉害啊，好多人都很敬佩他，还有人把他当新一代考神崇拜，而且他在娱乐圈也算得上是不错的帅哥了啊。

    ——但……那是在其他人旁边。可，在他们四个旁边，黎星嘉依然会变得黯然失色吧。

    沉默、沉默、沉默

    ——说的是啊……

    那毕竟，是那样的四个人啊。

    ——但黎星嘉是队长，他们会让他站c的吧。

    ——我觉得黎星嘉会自己提出不站c的，c可不仅仅是更多的关注，还意味着巨大的压力，人们对c会有更高的要求，如果作为c却不能爆发出独特的光彩，他会更加难做。

    ……

    黎星嘉从噩梦中醒来，捂着心跳过速的胸口坐起，过了一会儿眼睛才适应四周的黑暗。

    拿过手机一看，才凌晨四点。

    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起来推开阳台的门，风很大，虽然是暑夏时节，温度却不高，吹在身上还有点冷。

    风里带来海边轻咸湿润的气息。

    他凝视着天际，数着寥落的星子，清晰地认识到这里是哪里——

    海城，他们第一场演唱会的举办场所，定在了海城体育馆。

    这是个一万三千人的场子，和他们最终梦想的五万人还有很大的差距，但作为一个开始，已经十分理想了。

    开成第一场线下演唱会的时间，也比他预期的要早了很多。

    想到这里，黎星嘉唇边不由泛起微笑。

    一切比想像的要顺利。公司官司败诉，并且因为「petrichor」作为一个纯自然单词构成的未出道团体的团名，本身既没有独特创意也并不蕴含高商业价值，收回团名使用权的要求也被驳回了。至于竞业协议，和练习生之间是不存在竞业协议的。

    以往所谓的竞业协议，也只是圈内其他各方考虑到前公司的影响力，主动不与大公司的「背叛者」合作罢了。

    但，hsy对娱乐业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那种影响力，而petrichor这几位成员，每一个都是对家公司愿意捧着千金去挖的，「竞业」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对于petrichor成员坚持要自己成立公司，独立运营这点，大多数人并不认为他们会成功。

    毕竟钱可能不是问题，但人脉，关系，管理，处处都是问题。虽然各方都想和他们合作赚钱，但却不愿意看到他们独自赚钱，所以不一定愿意帮助他们走起来。

 第111页

    除非——他们背后有一个足够罩得住他们的合作方……

    但后来，人们神奇地发现，所有他们担心会发生的意外都没有发生。事情就是顺利得出奇，他们挖来了足够好的音乐总监、知名的音乐制作人、大娱乐公司的金牌经理人，和许多个合作方陆续签下gg代言，先是个人的，然后是团体的，又因为代言效果特别好而滚雪球一样地吸金，从头到尾资金就完全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在滚雪球的期间，黎星嘉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保送top1后依然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高考；林浅十多天前也满了十八周岁；段沅冉拿到了自己的高中毕业证书，决定不再继续求学，专心演艺；罗越鸣成功分化成了alpha，确认他有场景回溯的异能，有时候会被官方请去用异能帮助破案；赵枭之通过评估，可以调用他自己的金库，自此他的敛财能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黎星嘉看了一会儿夜色，记忆慢慢回到刚才的梦，唇角的笑意慢慢减去，他眨了眨还有些干涩的眼皮，问自己究竟为何会梦见这些？

    左右不过可能是白天从哪儿听到或看到了边边角角的信息，当时没注意，却在梦里给自己连起来了。

    所谓的梦，就是自己所担心、焦虑的事。他是在担心自己不能够出彩，最终依然只能成为绿叶吗？

    这个问题，不是没有想过，但他并不真正担心。

    「做绿叶也很好，绿叶也是很重要的。没看到我一回来，大家都变得更帅了吗？」

    那是钦和前辈的名言——其实他在和钦和聊过之后，看这句话的眼光自然不再是单纯的觉得「很帅」，如今他已经能够感知到，钦和前辈在看到台本到说出这句话之前，一定对着镜子练过很多次，才能隐藏住内心的无奈和受伤，在镜头前完美地表现出不在意和帅气。

    黎星嘉不介意当绿叶，但不会甘于只当绿叶。给他的part，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做满，那么最后就算不出彩，他尽力了，就没有遗憾了。

    那么，他忧虑的到底是什么呢？

    也许，是那份无人问津的感受依然留在潜意识里，理智工作的时候他很强大，而坠入梦中，理智暂时关闭，只由情绪和潜意识操纵的世界，依然保留了一些不安吧。

    黎星嘉晃晃脑袋，凉飕飕的风吹得他彻底清醒，已经不打算再睡。与其放纵软弱的潜意识再做一个梦，还不如去做点什么。

    他返回屋里，很快洗漱换好练功服，打开房门，独自去了练习室。

    *

    六点半，段沅冉来到练习室，觉得自己应该是到的早的。

    结果踏进屋里，竟然除了他每个人都已经到了。

    「你们也——太早了，你俩几点到的？」他问已经对着镜子开始练舞的罗越鸣和旁边对着墙壁开嗓的林浅。

    「六点。」林浅道。

    「五点半。」罗越鸣翻了个身，从倒立的状态起身。

    他已经十分高了，个子直压一米九，已经成了成员中间最高的，如今再也不会受生长痛困扰，曾经那些关于他「比例好，一定能长得很高」的，被他当成是哄他开心的话术，居然成真了。

    段沅冉做了个咋舌的表情，而罗越鸣指指黎星嘉：「可是黎哥哥四点半就过来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演唱会，每个人都非常重视，而为了回馈支持他们的粉丝，这次演唱会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相应的练习准备时间也更多。

    但就算是黎星嘉，四点半来也太超过了，段沅冉皱着眉，有些不贊同，却又不敢直接去问，只能有些担忧地自言自语：「这样能休息好吗？」

    「放心吧。」却是赵枭之结束完一支曲子的练习后，隔着挺远的距离回答他，「他晚上又不玩手机，早早就睡着了。」

    「……你怎么知道他晚上没玩手机？」

    面对同为alpha的队友突如其来的滔滔敌意，赵枭之懒洋洋道：「因为他为了不玩手机，把手机给我了？」

    段沅冉：「……」

    ……

    这些小插曲，黎星嘉一概不知道。

    身为beta，五感普通。他听不到杂音，看不到干扰，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优势。

    黎星嘉心无旁骛，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忘记动作，也不会出现失误。他要做的，是提升表演的质感。

    他知道自己的弱势。

    身材和脸。

    和队友站在一起，远看他的个头就矮了一截，尤其是站c的时候，四个队友都比他高出很多，他会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矮c。

    拉近镜头之后，他的长相偏淡，第一眼不够吸睛，而队友们或美或帅，更加将他比下去。

    他的脸也不适合浓妆，反而会不伦不类。

    妆容他也一直在研究，但依然没能找到最能突出他优点的画法，只好延用过往最受好评的一种，只求一个不功不过。

    身材他改变不了，长相他也改变不了，可以不断做出调整和改变，用以争取观众把目光留在他身上的，是——

    韵律，节奏，表情管理。

    黎星嘉对着镜子，又练习了一遍《t.o.x》。这是一首快节奏的舞曲，这次的编舞黎星嘉觉得很出彩，而且是适合他展现自己的风格。这一首定下的队形是罗越鸣站c，但黎星嘉也有一段dancebreak。

    「黎哥哥已经带上表管了。」罗越鸣喃喃道。

    这首歌是他的c，他应该最努力，进度最快才对。但是惭愧的是，他还在抠动作的时候，黎星嘉已经脱镜练习；而他能够动作脱镜，开始研究动作节奏的小心机小变化的时候，黎星嘉已经重新对着镜子，调整表情管理。

 第112页

    他昨晚自己一个人回到屋里之后，没有玩手机，但也未必就立刻睡了吧？他是不是已经在镜子前试了一遍又一遍，才能表现得这么完美……

    罗越鸣定了定神，他想：我也不能拖后腿，要更努力练习才行。

    赵枭之靠着镜子坐在地上，一边用手机录下黎星嘉练习的视频，一边回復从西洲发过来的信息。他似乎想请求对方做一件事，而对面那个人冷冷淡淡，勉勉强强，一副想要推脱但不容易找到理由的样子。

    赵枭之发信息的口吻是在他身上极少见的诚恳，但对方就是不情不愿。

    -赵先生，不是我不合作，是我们理念不同。对我来说，妆造是艺术。我觉得你是不会懂的。

    赵枭之录完视频，很慎重地打字。

    -丁先生，我的请求不是请你负责我们的演唱会妆造，而是给黎星嘉一个人做。

    给他一个人化妆，我也认为是艺术。

    那边一收到信息就开始打字，赵枭之看着那边时不时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点开刚刚给黎星嘉录的视频看了几眼，退回信息界面，把这段新鲜出炉的视频发了过去。

    视频传输需要一些时间，就在视频传输、对方依然在绞尽脑汁想词拒绝的过程中，赵枭之又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您看这个视频，我希望他旺盛的生命力也能感染到您。

    他的信息发过去，那边也终于输入完了。

    -你说的这个人我早就在网上搜过了，对不起，他的外貌激不起我的灵感。

    这样短的一行字愣是输了那么久，可见对方字斟句酌之纠结，最后还是觉得要硬气一点，不然这小子肯定还要继续纠缠。

    而这时候，视频也已经发送成功了。

    赵枭之盯着屏幕，黎星嘉结束了这一part的训练，正在休息，一边喝水，一边忍不住瞟他一眼。

    怎么感觉这傢伙这两天奇奇怪怪的，跟谁发消息呢？

    那边沉默了四分钟。

    赵枭之终于收到了回復。

    -我收回上面的话。

    那边还在「正在输入中」，似乎又在想词抒发他那澎湃的感受，但一时半会形容不出。而赵枭之得逞地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打字回復。

    他处于过度的兴奋当中，一时竟没注意到黎星嘉悄悄贴近，有些好奇地问：「你在跟谁聊天？」

    第61章

    距离实在太近了。

    若在一年以前，以他们那完全不存在安全距离的亲密，这完全算不上什么「太近」。

    但赵枭之分化后，顾忌到黎星嘉对alpha可能存在于潜意识里的那一分牴触心，每一次的接近都要比从前更加处心积虑、更加小心翼翼。

    时刻注意着他的反应，那俊秀的眉头但凡轻轻皱一下，alpha便安安分分地收起所有的心思，只余敬他为神明。

    忽然贴近的距离，就在耳边的细语，赵枭之的大脑当机片刻，过了会才反应过来，恢復到那笑眯眯的寻常姿态，轻佻道：「工作啊，哥哥。」

    可接收那句疑问的右耳在几秒之内飞速变得血红，而另一面依然是冷淡的白，显得愈发可疑了。

    黎星嘉盯着他看了几秒，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就坐在他旁边，仰头将瓶中剩下的水喝完。

    接下来的这两天，练习的时候，自然仍是什么也不会想。黎星嘉只想舞台的事，只琢磨观众的反应，他将自己的视频录下来反覆地看，又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磨。

    团队的舞台也是如此，合练的时候录下来看队形乱不乱，跳得齐不齐，大家互相督促，互相提醒。

    段沅冉唱跳实力差些，那么齐舞就减少他的个人solo，尽量让他融到整体中。

    罗越鸣第一次以alpha的形象站在舞台上，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所以这一场演唱会可以说是主打他的，既然粉丝们看到和喜爱队内最小的弟弟崭新的形象，也为他自己增添信心。

    ……

    一场团体的演唱会，要顾及到让每一个人都发光。

    最后的几天紧锣密鼓的练习和彩排，一个走位不对都要反覆改几遍，所有人都越到后来越投入，因为被那种情绪所感染着，催动着，从成员到调试灯光的工作人员，都变得一条心，心中默念着，希望这场演唱会能够盛大而成功。

    只是偶尔在黎星嘉又把手机递给赵枭之，让他帮忙保管，自己只想安安心心睡一个好觉的时候，那个闪念会划过脑海。

    这个傢伙好像也对我有秘密了，啧。

    真是不可爱。

    *

    丁琅常年旅居海外，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回国了。他在海外时尚界颇有盛名，以至于在回国的飞机上，都不时有发现是他的旅客来与他攀谈。

    他有些不堪其扰，索性拉上了帘子，专心地看那些已经下载好的视频。

    这是一些那位先生发给他的「直拍」，说来也怪，他对视频中的这个少年原本没有丝毫感觉，但「直拍」里的他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完全是两个概念。

    最开始，他搜索此人的名字，出来的照片多半还是练习生时期的舞台照和营业照，在那些由专业摄影师拍摄的照片中，黎星嘉实在算不得出彩。如果仔细看，他五官和脸型其实都是好看的，但组合到一起就是有那么一些小的缺憾——

    作为一个时尚界人士，缺憾带来的美若有记忆点，那么便是高级的，而若没有记忆点，那就只是「缺憾」而已。

 第113页

    本来第一次就已经以没时间为由婉拒了，但那位先生分外坚持，让他有些吃惊之余，又实在难以拒绝，只得又去找了一些视频看。

    有些人静态寻常，但动起来特别，或许这个人就是呢。

    不然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他如此执着。

    然而，当丁琅看了一些官方放出的舞台视频，他的眉头反而越皱越紧了。

    他看出了这个小孩子面对镜头的一些特点，也可以说是缺点。他有点儿太过用力，有点儿太在意镜头。

    而且，谁给他做的造型？这衣服都不合身，什么乱糟糟的！

    但最后收到的那条视频却让他吃惊了，为什么会完全不一样，这个在练习室里跳舞的黎星嘉，和那些官摄里的不一样，这一个是有灵魂的。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回復了赵枭之之后，他没有看对方又发来了什么，而是带着好奇去搜索黎星嘉的其他视频。这一次，他加上了一个关键词，「直拍」。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黎星嘉，有温度的镜头和没有温度的镜头差距居然会这般大。粉丝拍摄的视频里，镜头是追逐着这个人的，清晰地记录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些饭拍视频热度不高，但他却看得比那些几十万几百万的官摄舞台要认真得多。

    甚至他顺着时间线，把这人的舞台随机挑选了一些看，发现了更多的不同。这个才刚满十八岁的小孩儿，他的表情管理是一直在改变的，自己之前挑的那些毛病，原来他早就已经改掉了。

    也难怪在看到那条练习室视频的时候，自己会如此触动——正是因为前后的差别太大了，他不知道这个改变的过程，只看到了起点和结果。

    这个男孩，他眼睛里仍然有野心，只是被遮掩起来了；他看起来像坚冰一块，安静而忍耐，但灵魂却燃烧着；他充满感染力，他有很多套慢慢摸索出来的表情管理，虽然依然有很多青涩的地方，不及他一手带出来过的那些人，论身材更是不可能走上模特这条路，但他——

    不，不是因为什么这是一块璞玉，也不是他突然因为他生出了无限的灵感。竟然是，因为他看到了这个过程，他被他打动了，想要帮助他。

    想要帮助这个叫黎星嘉的少年，在他热爱的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

    这个不可爱的人到底在和什么人秘密联繫，终于在第三次彩排的时候有了答案。

    黎星嘉坐在化妆镜前，他闭着眼睛，例行公事的任化妆师为他上妆。那个妆容实在没有什么惊喜，只是一张安全牌，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其实他能感觉到，赵枭之运营的这个新公司各方面的专业度比之hsy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用心度更是不能比。给摇钱树做运营，投入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他们自己做，为的真的是梦想。

    这次舞台的整体造型，都是他们自己和设计师反覆讨论过的，针对各人的风格和不同的舞台反差很大，服装做的尤其让他们满意。

    只是这个妆容……

    黎星嘉睁开眼睛，看着镜子，目光扫过并无惊喜的自己，又缓缓闭上。

    这时候，他们的舞台总监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林浅只觉得那个人的外形有些眼熟，正在思索间，却听段沅冉不可思议道：「丁琅？」

    这声音一出，闭着眼睛的黎星嘉和罗越鸣都诧异地将目光投向了门口，而赵枭之走了过去：「您终于来了——」

    丁琅一进来，没顾上找他的大主顾小赵同学，先目光一扫，看见了就坐在门口化妆的黎星嘉。

    看见黎星嘉脸上的妆容，他忍不住嘴角一撇，显然不大赞同。

    「我们现在就开始？」这个徵询倒还是记得要徵询付钱的，丁琅看向赵枭之，他身边自己带的助理提着丁琅的工具箱，「我要一间单独的化妆室。」

    赵枭之微笑了下，黎星嘉正抬起头看向他们，却感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嘉哥，丁先生来了，他是为了帮你改良造型而来的，我们走吧。」

    黎星嘉看到这张有些眼熟的混血面孔对他眨了眨眼睛，他有些吃惊，站起来略微拘束地打招唿：「丁先生，你好。」

    但怎么会是为他而来的？他？黎星嘉有些懵地跟在后面，一路依然不解，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队友们，他们也都看着他，显然也不太清楚状况，但看起来却都很高兴。

    到了隔壁空着的化妆室，这屋里一切都准备好了，显然今天丁琅的到来是早有预谋的。

    黎星嘉看了眼在和丁琅说话的赵枭之，他想他终于知道这个人这几天是在跟谁「私下密谋」了。

    「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到了？」丁琅环视这间屋子，还配有更衣室，演出服就挂在旁边的衣架上，配饰和道具有多种，那些没决定好的部分是特地留给他来选的。

    即使丁琅什么世面都见过，考虑到这是他们的第一场演唱会而已，既不是时装周也不是红毯，甚至都不是什么资深团体，这些相关准备的流程专业度和使用的东西之上乘也让他有些意外。

    他大概听说了他们很红，但是更红他也见过，没见这种完全不打算控制成本的……

    「乖乖，你们这场演唱会下来，花的钱能挣回来吗？」

    「有省钱的地方。」赵枭之笑笑，「您不用操心。」

 第114页

    「也是。」丁琅看了眼黎星嘉，心想，要是会在他身上省钱，也不用大老远死活把我弄过来了，是吧？

    「你们都先出去吧。」丁琅道，「我要先和我的模特单独聊聊，等会儿开始改妆的时候会喊你们的。」虽然他更习惯于安静地做造型，但这个妆他只能给黎星嘉画这一次，需要让其他化妆师在旁边学习，这个都是事先说好的。

    黎星嘉坐在椅子上，对面这个混血长相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但当把他和他的名字联繫到一起的时候，他意识到对方大概有四十岁了，不由在心里小小地吃了一惊。

    「不要紧张。」丁琅对黎星嘉说，门关上之后他坐在了一把高脚椅上，这把椅子比黎星嘉的高出不少，方便他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的模特。

    黎星嘉莞尔：「我不紧张，您也不用紧张。」

    丁琅顿了顿，目光微微垂下，落在自己不停变换动作的手指上，清了清嗓子，咕哝道：「第一次亲眼见有点……」

    他自己也觉得莫名。他紧张个什么？难道还真是这些天看这货的直拍看多了，真把他当成有好感的小爱豆，跑来见到了生人所以有些别扭？

    「那么，就来吧。」丁琅道，「我们随便聊聊。来之前我看过了很多你的视频，我想你自己应该看过更多遍。能简单地跟我说说，你对于自己的表现力有什么想法吗，你觉得自己外形的优势和劣势是什么？」

    一旦进入专业的领域，丁琅身上那种和其他人的不同就显示出来了，而黎星嘉的流畅对答，也让丁琅在一一印证自己之前的猜想的同时，暗暗为之惊奇。

    「你真的很花心思呢。」

    黎星嘉微怔，然后笑道：「起点不如别人，当然要更下功夫。」

    第62章

    丁琅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你开始想这些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大……而且你身边又没有人能帮你，怪可怜的。」

    他沉默了一会，转椅原地晃了半圈，从镜子里看着自己和黎星嘉。

    他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少年如此在意。

    「你和我小时候有点像。」丁琅道。

    「是吗？」黎星嘉回答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吃惊，反而是很自然地就切换过来，用暖暖的目光注视着他。

    两个人都看着镜子里的对方。

    丁琅笑了笑，他抬手摸了摸脸：「觉得我是混血儿吗？其实这是整出来的。我这张脸已经没有一个地方和原来的我相像了。」

    黎星嘉静静地听着。

    「现在这张脸也谈不上很满意，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现在非常成功，而且把自己喜欢的一切变成了事业，这种感觉每天都很幸福。」

    丁琅叫黎星嘉去换好第一套演出服，他跳下高脚椅，拉开化妆间的门，朝外面看了看。不多时，在对面等着的一行人进了来，包括他自己的助理，一位负责记录全程的摄影师，一位化妆师，还有赵枭之。

    丁琅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

    丁琅的助理帮黎星嘉卸妆，很快，在那些擦去的粉底下面露出他原本的肤色来。

    冰白，细腻，通透，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底子，可粉丝们却很少能看到。

    黎星嘉很白，但很多化妆师会特意给他挑深一点的色号，可能他们的那一套教学体系中，这样方便在修容的时候提升立体感。

    所以即使粉丝一直抗拒给黎星嘉涂黑粉，化妆师们还是孜孜不倦地给他涂。

    丁琅挑了支化妆刷，看一眼黎星嘉的脸，取一点色，他用了三种粉底混合，在手背上调试片刻，贴在黎星嘉脸边比了比，又取了点色加进去。

    这一次不用再比，那个颜色一出来，在旁边看教学的化妆师就「啊」的一声，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意味。

    他上底妆的手法也略有不同，有的地方还主动提示看教学的化妆师注意，如何用调出来的粉底在底妆阶段就完成修容。

    接着是眼妆，眼妆也是为黎星嘉准备的妆容的重中之重。

    他的脸型很流畅，下半脸几乎无瑕，唇形更是非常好看，唇珠柔圆，下颌尖尖，温柔俏丽。上半脸的主要问题在于骨骼立体度稍平，尤其是在和几位都偏向浓颜的alpha队友站在一起时，因此很多化妆师出于缺哪补哪的惯性思维，过度锐化他的眉眼，加强鼻影来凸显山根。

    以丁琅的目光来看，这是非常庸常、不动脑子的做法，化妆师只顾证明自己做了事，反而导致上下很不协调。

    丁琅看了一眼观摩的化妆师，对方根本不用他提醒，眼睛睁得熘圆，生怕错过一秒。

    眉。

    将远山黛眉变为新月峨眉，眉粉选择青灰色，用眉刷一点点刷匀。

    眼。

    放弃内眼线，转而加长眼尾，并不上翘而是平扫，微微下垂，在外眼角下方一点点扫出眼睑下至，眼影选褐粉色，反覆晕染。

    眼影刷的余粉扫一扫山根，然后将黎星嘉眼下那颗痣稍加描摹。

    他的眼睫原本很长，只是纤细了些，丁琅在睫毛上格外用了功，然后开始调整髮型。

    「你可以先闭着眼睛休息。」丁琅对眼睫微动，似想睁开眼睛的黎星嘉说，「等我叫你睁开你再睁开。」

    原本是有些压眉眼的偏顺毛，丁琅一边给他一点点烫蓬松，一边跟化妆师报参数，喷完定型液以后又在发顶洒了一点点色粉，用手抓匀。

 第115页

    这时候他才开始修容，速度飞快，贴完造型妆的亮片，涂完口红，第一个妆造就彻底完成了。

    黎星嘉感觉自己坐的椅子被人推了推，然后听到丁琅叫他睁开眼睛。

    他缓缓睁开，四周在他睁开眼的那刻，一片吸气声。

    这个妆容的过程和完成时他们都已经看到了，也惊艷过了，但当黎星嘉睁开眼睛，大部分人才明白为什么丁琅叫他「喊你的时候再睁眼」，也即是说，他睁开眼的那瞬才是这个妆容真正的完成时。

    怎么不是「画龙点睛」呢——只是这「睛」，是龙本身就拥有的罢了。

    黎星嘉看着镜子，恍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自己但又有那么一些不一样，说不像自己却又觉得在什么时候看过。

    他抬起眼去看丁琅，而这一转，又听见谁发出了轻微的、敬畏的吸气声，不由得追逐声音的来源看去，却见是摄影师。

    黎星嘉不明就里，他顺势偏过头去，扫过这屋里的每个人，最后落在一直就坐在旁边、保持缄默的赵枭之脸上。

    他的神情好复杂，黎星嘉一时看不懂，只好收回目光，先礼貌地感谢丁琅。

    「这是第一个，我称之为万能妆，红毯舞台都可用。」丁琅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

    后面又做了两个造型，一个是接发造型，编入亮色的脏辫，加上髮带，潮流叛逆中又带着甜美——丁琅说，这股甜美是黎星嘉自带的，他只是把它发掘出来。

    甜美？黎星嘉对这个评价感到很吃惊，但他并没有牴触，而是默默记在了心里，决定回去再琢磨。

    另一个是狼尾造型，配上锁骨链，那件演出服是低领的深色丝绸衬衫，微微仰起头时，灯光打在锁骨的凹陷处。

    黎星嘉拈着那根锁骨链，轻轻滑动，调整着位置。着装助理有眼色地过来帮忙，然而接手的时候，总感觉有一股冷森森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着装助理抖了抖后颈皮的鸡皮疙瘩，好在松手之后，那目光就消失了。

    丁琅满意而自豪地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他是不跟全程的，完全只是来做一个造型指导，回程的机票已经买好，修整一天就会出发。如无意外的话，他上飞机的时候，演唱会的第一场正好刚刚开始。

    「提前祝你们演出顺利咯。」丁琅道，他看着黎星嘉，忽道，「这是我今年接的最开心的一个工作。你会前途无量的。」

    「谢谢您，您也会一往无前的。」黎星嘉由衷地说。

    「您能给我签个名吗？」却是化妆师对丁琅说。

    丁琅愣了一下说没问题，于是化妆师就拿了根眉笔，让他签在自己的化妆包上。

    丁琅签完，却是沉吟片刻，眼睛不着意地看了眼黎星嘉。

    「小孩，你也给我签个名吧。」

    「我给您签？」黎星嘉终于有了没能绷住震惊的时候，他极为不好意思，但还是在丁琅的坚持下认真在对方找出来的一件白t上签了名。

    舞台总监是来送丁琅去酒店的，但他一进来，就看见丁琅问黎星嘉要签名这等场面，他也深受震惊，不由提出：「如果您需要的话——」

    「不。」丁琅迅速地说，「我不需要其他人的签名，我不追星。」

    他的语气略微嫌弃，谁要追这群小孩子啊。

    都说了他只是被黎星嘉打动，被打动了而已！

    然后他转过头，对正要把笔还给他的黎星嘉道：「把日期也签一下，今天七月二十四号。」

    *

    送走了丁琅，黎星嘉远程和彩排现场的助理对了下进度，饶是丁琅速度远比想像中快，他也已经错过了整个上午。

    剩下的彩排下午两点开始，现在是午休时间，既然如此他也不急着赶去现场了。

    看了眼似乎依然心事重重的赵枭之，还是先解决这边的问题吧，黎星嘉想。

    他走过去，把手放在alpha肩上：「前几天你神神秘秘的，就是在跟丁先生联繫吗？」

    赵枭之眼睛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但反应却是慢了半拍：「啊，对。」

    「谢谢你啊。但你干嘛要瞒着我？」

    过了两秒，赵枭之闷闷道：「事情敲定之前，如果让你知道了他又不来，怕你会失望。」

    黎星嘉怔了下，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这傢伙的脸。

    屋里这会就他们两个，助理们这会都先叫去吃饭，其他成员和工作人员的大部队在彩排现场。

    化妆室门被风吹敞开了，走廊上的热风和屋里的空调冷风交织，黎星嘉还穿着长袖长裤的演出服，感觉有点热，他准备去把门关上。

    才转了半个身，却动不了了——

    腰上传来箍紧的触感，和偏烫的体温。

    黎星嘉低下头，第一个闪念是，他的体温一向很低，怎么会这般烫？

    发烧了么？

    「你怎么啦？不舒服？」

    或许这一年来，因为疏远而苦恼的人不止一个，不然为什么他的心里会不止有担心。

    还有一丝，为这份久违的依赖，而生出的欢喜。

    黎星嘉为自己的心情苦恼了一下，还在自责为什么变坏了，并想伸手去摸摸对方的额头，看看到底有没有发烧。

    微凉的手指刚刚探到髮丝，只觉赵枭之好像轻轻哆嗦了一下。

    「哥哥。」他哑声道，「我该怎么办？」

 第116页

    听起来不像是不舒服，还是有心事，黎星嘉想。

    这个他在行，倒是轻松起来，安慰他道：「有什么事你就说，我听着呢。」

    「我一直在想，不能做个坏人……那样我和……有什么两样？」他抬起眼，他的视线如此灼热，看得黎星嘉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可黎星嘉实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他说的谁，什么坏人，和谁不一样？

    「你怎么会是坏人？」黎星嘉只是懵懵的说。

    「我就是。」赵枭之执着地说，「而且我越来越坏了，明明想着只要实现黎星嘉的愿望就好，要让所有人都看着黎星嘉，只看着黎星嘉。」

    黎星嘉怔然看着他。

    「——可我却后悔了。」

    第63章

    「刚刚有一瞬间，非常讨厌所有人，希望他们眼睛都瞎掉，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你。」

    这是什么话嘛！

    黎星嘉听得心惊，他有点想挣开了，可是感觉到他的挣扎，束缚他腰际的手臂却箍得更紧。

    赵枭之仰起来的脸，瞳眸里有金色妖异的光在流转，他那眼神，就好像想把眼前的人一寸一寸地吃掉。

    他抱得太紧。

    哥哥，会痛吧。

    那么敏感的皮肤，在衣料下面，已经揉成一团绯色了罢。

    那绯色又会保持多久呢，会不会在下午彩排的时候，站在台上的时候，被无数道灯光和镜头追逐的时候，哥哥身上依然带着这样的痕迹呢。

    光是这样想，就想再用力一点呢。

    他果然……好坏。

    *

    下午一点半，黎星嘉出现在彩排后台。

    「小黎——小黎到了吗？」

    「他到了呀。」

    「没看到人呢？」

    黎星嘉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候场，等得无聊，自娱自乐扔话筒玩儿，闻言举了个手：「我在这儿！」

    那个工作人员刚刚就在他眼前转来转去，愣是没看出来这个人是黎星嘉。

    这个小插曲让好多人都注意到了他，包括刚踏进来的林浅。

    在众人纷纷吸气，对黎星嘉的新妆造热议纷纷的时候，林浅走了过去，眼中有不加遮掩的惊艷，他上下打量着黎星嘉。

    「太好了。」他由衷道，「黎星嘉，这次你就等着听观众的尖叫吧！」

    段沅冉掀开帘子，朝这边看了眼：「你们这边怎么这么热闹——」

    段沅冉闭上了嘴，恍惚地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帘子再度拉开，这次出现的是脸微红的罗越鸣。

    「黎哥哥，听说你这个妆造特别好看……」

    看清黎星嘉的时候，罗越鸣的第二声「黎哥哥」卡住了。

    他尖叫一声，还戴着麦忘了关，那高亢的男高音就这样从音响里传遍了全场，连最后一排座位那儿寻摸有没有漏网之鱼的空塑料瓶的老大爷都不禁驻足观望。

    「我就说观众会尖叫吧。」林浅耸了耸肩。

    「你们反应都太夸张了吧。」黎星嘉有些无奈，「难道丁先生是把我画成另外一个人了吗？」

    「也不是。」林浅想了想道，「我觉得他是强调了你身上的，和以前大家认知相悖的一种特质，所以没有心理准备的人看到之后，会有种印象180度大转弯的感觉。」

    罗越鸣这个还在玛卡巴卡的看了都这样，观众会是什么反应就可想而知了。

    罗越鸣失魂落魄地出去了，他根本都不敢多看黎星嘉一眼，看得他小心脏dokoki。

    刚刚段哥难怪是那个表情，要么去找段哥一起失魂落魄吧。

    林浅真是镇定，他现在可太佩服林浅了。

    「特质吗……」黎星嘉想到了丁琅说的「甜美」。

    「我了解了一些你们前公司的事，觉得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啊。」早上丁琅一边给他化妆一边闲聊，「找一帮小孩，然后放养，技能也不教，人设也不帮忙设计，什么都让小孩子自己策划。」

    「可是『自我策划』是最难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那些让自己牴触、或者灯下黑想不到的，说不定才是真正能让自己红的。」

    「就你这条件，要是我是你的策划，我早就给你选这个路线了。」

    「什么路线啊？」他问。

    「找个词来形容反而受限，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慢慢揣摩吧。」

    黎星嘉午休时已经拿着镜子仔仔细细看过了，他对着镜子练习了一遍表情管理，发觉有几个表情现在显得十分违和，于是将它们拿掉了。

    似乎更适合松弛一些，将眉眼放松，抬起头来，换个角度看观众席的话……

    黎星嘉试了几次，好像懂了点了。

    上了彩排舞台，五个人一起出场，他们之前已经带妆彩排过两次，舞台总监每次都全程盯着所有屏幕，和导播一起讨论如何切大屏效果更好。

    看了一会儿，舞台总监轻轻「咦」了一声。

    导播也很惊讶：「只是换了个妆造，为什么感觉这么不一样了？」

    之前的两次彩排，虽然他们已经应要求，给五个人一样的表现空间、同样多的镜头、用心的灯光和造型，但在这四个alpha中间，黎星嘉实在是免不了要逊色一些。

    诚然，当镜头只给他的时候，他看起来是完美的，但一旦把多人都框进去，就有些争不过了。

    所以有时候，他确实有绿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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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看起来却全然不是这样——

    「他们，好像，有一些不一样。」旁边的总监助理忽然道，她看了一会儿，翻出了第一次的彩排视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黎星嘉改变了一些细节？」

    舞台总监对比着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导播依然没看明白，但他忍不住多给黎星嘉切了好几个镜头，两天不见，这孩子的表现力怎么又突飞勐进了？

    「之前黎星嘉和他们四个看起来是在竞争，而现在看起来是……搭配。」总监道，「alpha天生的荷尔蒙、性张力就是更吸引粉丝的目光，黎星嘉虽然实力超强又加了很多巧思，但走同一条路线他还是拼不过。」

    「而现在看起来他就没在争了——非常松弛，而且他是在舞台上一边用一边练，越来越游刃有余。」

    所以一开始他们还没看出来，越往后看越觉得出彩，越觉得整场演唱会的质感都不一样了。

    「是啊！」总监助理敬佩道，「他怎么能这么快想得到的？」

    alpha的表现固然精彩，固然吸引眼球，可是就算有不同的气质，在killingpart的时候都免不了会有类似之感。

    都追求强烈，那么看起来反而平淡。

    而黎星嘉的改变对舞台整体效果的影响是几何级的，这个新的妆造和颱风不止在他自己的part发挥作用，让他看起来更吸睛。

    在他和不同的队友同框、互动的时候，对比就愈加强烈的凸显出来了——

    总监助理双手捂着嘴，在手心里无声尖叫，小脸通黄。

    怎么回事啊！这些之前平平无奇的互动安排，怎么突然一下子就，cp感变得那么强？

    她嗑死啊啊啊啊——

    之前觉得安排互动是多此一举，一个四a一b的团，让他们卖腐完全是按头。但是男团不卖腐，不如回家种红薯，因此就算觉得卖得很硬，作为一个合格的舞台总助，她也要安排硬卖。

    为此她还熬夜读了很多他们cp论坛的小作文，试图搞懂粉丝们嗑cp的脑迴路！

    但当她把五个人二十个cp的格局盘得差不多后，才发现她完全是多此一举。

    因为这些alpha们他们之间完全就不同意卖！

    林浅听说要和段沅冉卖腐的时候，那个眼神好像能把她冻死。

    段沅冉听说要和赵枭之热舞，看起来想把会场的16524个座位都拆了。

    就连她以为是小甜甜的罗越鸣，也一点都不配合，说他信息素还控制不大好，连休息室都不能跟哥哥们在一间！

    「你该不会想我们在舞台上打起来吧！」

    alpha们异口同声。

    她战战兢兢：「亲，那你想跟谁卖？」

    结果所有人都给了她同一个答案。

    好吧，也是，aa相斥啊，选择唯一的beta也是情理之中，就是可怜这位beta背负了太多。

    而现在，这个团半死不活的cp感，突然就在黎星嘉的开窍之下拔高了一大截，由此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看着黎星嘉在a舞台上和段沅冉背靠背，在b舞台上和林浅对唱，在c舞台上和罗越鸣双人舞，在d舞台上和赵枭之……坐大腿？？

    不是，舞台总助她瞳孔地震。

    我也妹安排这个啊！！！你们怎么还自己加动作呢？？？

    *

    这是临场发挥，但也可以说是一个失误。

    黎星嘉本来要做的，是从沙发后面跳出来，和赵枭之击掌，然后一人一句，合唱一共八句。

    这算是一个很长的段落了，这个舞台，确实是主打他们俩的。

    但是这个沙发道具是今天新运过来的，之前用的不是这一组，没想到它的弹性那么大，跳出来本就重心不稳，马上又要侧身击掌，黎星嘉一个小小的不稳，右膝就跪在了赵枭之腿上。

    他当时心头一跳，彩排有小失误倒不要紧，彩排就是用来找问题的；但是膝盖很硬，大腿是软的，这一下应该很痛吧。

    黎星嘉在意归在意，倒也知道人家没有那么脆弱，他唱的还是稳得要命。

    要调整姿势坐起来，但这沙发选的实在太软……

    他又向前俯仰了一下，这一下其实是能止住势头的。

    但赵枭之接住了他，于是这一幕看上去就好像是黎星嘉主动坐进了对方怀里，而对方顺手搂住了他。

    这是一套完整的、流畅的、让人咋舌的、默契惊人的……卖腐动作。

    大卖啊大卖！舞台总助无助地咬紧了自己的袖口，一边内心激动摇旗吶喊，一边心生敬畏，她以后再也不会说这个团的cp粉都是充话费送的了。

    cp粉们，你们的春天来了！

    第64章

    姿势莫名颠倒，黎星嘉身体微微一僵，面上却丝毫没有变化。

    看起来他只当是个舞台事故，翻身坐起来，又回到原来的轨迹，拿着话筒，从容地完成了这个唱段。

    赵枭之也没有再做其他多余的事，他知道，黎星嘉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影响到舞台。

    总监助理在那儿一个劲感嘆他们开窍了会卖了，而舞台上还有三个「观众」呢。

    看到黎星嘉迅速地坐了起来，段沅冉阴云密布的脸才多云转晴。

    啊，他漫不经心地想，果然你也一样，一旦忍不住想搞点小动作，就会被警告和排斥。

    你有什么不同呢？

    林浅却一直面无表情，只是缓缓攥紧了拳头。

 第118页

    是他看错了吗？黎星嘉那一瞬间的不自在。

    不，他怎么可能会看错。

    所以……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

    沙发下面装了轨道，他们唱的时候，工作人员也在两侧将沙发推向伸展台，这个唱段结束，两人也就来到伸展台的中心。

    黎星嘉若无其事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和从另外三个方向走来的队友们汇合，开始齐舞。

    可他总感觉身侧有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那样胶着，不用回头也感受得清清楚楚。

    是谁？

    跳完他领舞的这段，队形变化，黎星嘉退至后方，与林浅擦肩而过。

    不是他。

    段沅冉低头独唱rap的时候，那目光依然灼灼，挥之不去。

    不是他。

    罗越鸣正在领舞。

    也不是他。

    所以？

    又是你。

    黎星嘉暗暗有些恼，却也不知道自己具体为了什么而恼。

    在他想明白之前，需要完成最后一个配合动作的时候，忍不住就带上了情绪。

    设计是他是警，赵枭之是匪，他要在最后抓住他。

    台本上只写了这些。

    而他上手的时候，那份原本空洞的心情，突然落地。

    他愠怒，他质问，质问从前最好的伙伴为何要堕落。

    前两次彩排的时候，只有动作没有情绪，落在舞台总监的眼里，总觉得这个舞台少了些什么。

    直到此刻，当黎星嘉复杂的眼神被镜头捕捉到的时候，他忙让导播切到大屏。

    全身远景，是剑拔弩张的对峙。

    上半身近景，这对峙却又因姿势太亲密，而像极了勾引。

    眼神特写，才能看清那一分两人之间的缠绵和纠葛。

    两个人贴得很近，激舞过后，气息不稳，胸膛起伏。

    黎星嘉仰着脸，死死盯着被捕的「匪」，目光却有些忌惮。

    赵枭之被拽住衣领，被迫向下看，他是被抓住的「匪」，注视「警」的目光却缠绵而侵略。

    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黎星嘉的手指在镜头底下微微、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连手指都能控制到这种程度……」

    总监助理看呆了，这就是舞台人格吗。

    「今天晚上开会，很多镜头都要改。」舞台总监果断道，「要争取让观众看到足够多的有效细节。」

    总监助理晕陶陶地拷下了这次彩排的高清录像，她要带回去私藏，按帧细品！

    什么叫不卖则已，一卖惊人啊。

    音乐声结束，灯光也消失了，黎星嘉还没有松开赵枭之的衣领。他唿吸已经平稳下来了，可是心情里的那种恼怒，还是停留在那里，并没有宣洩，并没有出口。

    对着这个人，烦躁而无所适从。

    中午他说的话，偏激到让人毛孔战慄，让他终于不得不去正视，这个「弟弟」的另外一面。

    每个人都有负面，一直以来，他以为赵枭之的负面就是冲动。

    或许小时候是那样，但分化之后，赵枭之给他的感觉一直是靠谱而乖觉，几乎没再见过他冲动的一面。

    他仿佛能控制一切情绪，只留下完美的表象，做所有人完美的合作者，做一个令人安心的「弟弟」。

    可是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傢伙，就那样紧的抱着他，强势地将他们心跳的节奏，也渐渐重合，并说出那样不像样的话来。

    就好像……他终于「不装了」。

    这样折磨我的心跳，你想要什么呀？

    不是告诉你了吗，alpha看着他微笑，那笑容是甜蜜的，很容易让他心软。

    但黎星嘉却隐隐感觉有些危险，他警告自己以后不可以再轻易心软了。

    我只要哥哥看着我啊。

    黎星嘉缓缓松手。

    就像现在这样。

    他向后退。

    赵枭之没有再做什么，只有眼神依然执着追逐，可黎星嘉避开了。

    灯光舞美都早已撤了，他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会如何评价他们这段，只知道自己匆匆跳下了舞台，回到后台黑暗的幕布中去。

    四下无人，只有重重的帘幕，他找到一个只有自己的空间，这才放松下来，聆听细数自己急促的心跳。

    他怕的……不是那个，而是这个。

    掐着脉搏数自己的心跳，直到听到罗越鸣一路寻来，喊他的声音，这才穿过几层帘幕，从黑暗中一步步走到光下，慢慢冷静，慢慢镇定。

    ***

    两天后。

    海城体育馆，一共一万六千多座位，开售的共计一万二千八百，还有两百人的包厢不对外出售，是人情席。

    晚上六点开始的演唱会，从前一天夜里就有人去排队，有的是排队买场限周边，还有的纯为能早点进场，用自担的应援色装饰场馆。

    上午十点，第一波观众陆续进了场。

    一般来说，越是红人的粉圈越剽悍，但他们做练习生的时候粉圈毒唯当道气氛极差，现在比一年前hsy练习生时期不知道火了多少，粉圈却一片和谐。

    ——至少表面上要做到一片和谐。

    「姐妹，你是什么时候粉上的？」一个林浅粉和一个段沅冉粉搭话。

    「我才粉了三四个月。」

    两个人话还算投机，就聊着追星的趣事聊了一会，手上各自挂着自家的灯牌，直到一个罗越鸣粉丝跑过来，问能不能给她们家让一点地方。

 第119页

    「那怎么行。」段沅冉粉丝道，「我这么早来就是为了给冉冉应援的，我是不让的，你找她，她是林浅粉，你俩爱豆不是关系好吗？」

    罗越鸣粉看向林浅粉。

    林浅粉：「……不是，他们关系好不代表粉丝关系好，你别看我了，你去那边问问赵枭之粉，他俩不竹马吗？」

    罗越鸣粉：「……我就是被赵枭之粉劝到这边来问的。」

    几人又好说歹说了几句，语气倒还算客气，不至于像出道前那样动辄一语不合就要挽袖子吵架，但结果嘛，关系到自家爱豆的排面，还是没有人肯让一步。

    「我看赵枭之他们家那边不是有空吗？」林浅粉不解问，「他们既然不挂了为什么不让你挂？」

    「他们说那块空是留给黎星嘉的。」

    周围还在用自家颜色布置会场的林浅粉和段沅冉粉默默停下了手里的活。

    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罗越鸣粉：「不是吧，他们家搞这一套已经变成后援会在搞了吗？」

    没有哪家追星是不上网的，自然也都熟悉圈里那些关于「人手一块灯牌哄黎星嘉」的论点。

    如果是去年年底开演唱会，说不定真的会人人都想办法带点黎星嘉的应援色进去——因为确实生怕他跑了呀。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新公司眼看着非常强势，而且是他们自己占股，一切都已经走向了稳定发展、欣欣向荣的态势。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这半年才吸了这么多的新粉，其中还有不少团粉。要知道，以前团粉就是珍惜生物，团里全是毒唯当道。

    既然都已经稳定了，黎星嘉应该就不会随便跑路了，再说了，他的粉丝虽然依然不太能打，但比一年前可是好多了，并不至于担心整场都没有黎星嘉的应援色，导致他心里有疙瘩。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枭之粉丝居然还腾出一大块地方，专门给黎星嘉挂应援？？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正好，有个赵枭之粉丝买票买到了林浅这边，她正聚精会神拿着相机拍对面自己家的应援场面呢。

    林浅粉忍不住问她：「那真是你家后援会干的吗？」

    「是啊。」

    一个段沅冉老粉嗤道：「你们后援会不是被cp粉把持了吧。」

    这就有点像嘲讽了，赵枭之粉不屑地回击：「我家后援会的事不劳别家粉操心。」

    段沅冉老粉酸熘熘道：「我是好心提醒你，黎家可会用cp洗粉了，不知道洗了我家多少粉过去，让你们也当心。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家被洗粉是因为段沅冉对黎星嘉不地道，我担又没干那些破事。」赵枭之粉鄙视道。

    「你！」

    「你俩别吵了。」旁边一个安安静静坐着玩手机的女生忍不住出声阻止。

    「你又是谁家的，管这么多？」赵枭之粉和段沅冉粉异口同声看向她。

    女生嘴角抽了抽，从包里翻出俩红色灯牌。

    「我是黎星嘉粉。」她默默道，「我不想听你们用我担当工具人吵架罢了。」

    「……」

    因为抢地盘多多少少会有些摩擦，此刻周围有小争吵的人不少，听她这么一说全都安静下来了。

    一个林浅粉正在刷论坛玩儿，忍不住就把这事po上了网。

    网友精闢总结：从前队内和谐靠黎星嘉，如今队内和谐还靠黎星嘉。

    还有人感嘆，不愧是「粉随正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到五点多的时候，不对外出售的那些包厢座位陆陆续续有人来了，于是粉丝的关注点变成数星星。

    「哇！那不是岑惜吗？？」

    「连hsy对家的当家艺人都来了，就hsy没有一个人敢来。」

    「来的人可多了，合作方，gg商，杂志媒体那边的，还有影视那边的，我还看见宫导了，难道团里以后有人要去拍电影？！」

    「啊啊啊，我不要他们去演戏啊！你们给我专注舞台！不许背叛舞台粉！」

    「啧啧，这排面，知道的知道这是演唱会，不知道的还以为k家大秀呢。」

    「petrichor你们真的是红了，后面忘了。」

    临近六点的时候，场内的各式应援物陆续都亮了起来，肉眼可见的没有哪家一家独大。

    想要暗戳戳争个高下的各家唯粉都不服气，屏幕粉更是展开了混战。

    【我家多，肯定是我家多！之之的蓝色最不显色，所以看着差不多就是之之最多！】

    【我段去年flop的那么厉害，我还以为我家真要完蛋了，这么看着也不少嘛！】

    【小鸣一年之内彻底逆袭！这次第一次有分化后的舞台肯定大吸粉，让你们都颤抖！】

    【浅浅大主唱才是最吸粉的，你们等着转担我浅吧！】

    【其实看地盘还是赵家最多，你们忘了他们送了一大块给黎星嘉吗？】

    【什么高风亮节，带头对cp粉滑跪还差不多，肯定是看赵黎现在cp粉多，立点自家对黎星嘉友好的人设多洗点粉过来。】

    【那确实，去年留下来的黎段，不，段黎cp粉现在全是偏黎的，体量还不小，赵解未雨绸缪还挺聪明。】

    【其实非要说哪个颜色最多，我怎么觉得，红色才是最多的……】

    【对，虽然灯牌不多，但是圈一块放大了数，红色的小发光物好多啊。头灯，手环，还有应援扇……】

 第120页

    【这不可能吧，他哪有这么多粉，双担和cp粉也没有这么多】

    【半年前预测的人手一块黎星嘉灯牌的情况虽然没有发生，但人手一个黎星嘉发光物的情况好像还是发生了。】

    【阴影啊阴影，去年散团实在是给老粉留下阴影了吧，估计怕真的没有红色黎星嘉emo跑路，但黎星嘉哪是那么脆弱的人啊】

    【人人都怕没有红色的结果就是红色最多，没毛病】

    【黎星嘉，大top来袭！】

    【这种top到底谁会在意。。。】

    【别急着嘲，说不定他舞台大吸粉，演唱会结束变真top了呢】

    【……黎粉，大家都哄着黎星嘉不代表也要包容你们，少点yy，多给你担买点周边吧。】

    【话别说的太早……】

    在线上的热议中，在场内一万三千人的注视下，灯光逐渐暗下，场内无数的应援物光如霓虹点点，像无数双眼睛。

    开场曲曲名打在大屏幕上，舞台上灯光瞬间亮起，伴随着台下观众山唿海啸般的应援声，演唱会开始了。

    第65章

    灯光暗下后，大屏上开始放一个mv。

    作为出道后的第一场演唱会，原本应该放他们从开始成为练习生一路至今的经歷，可是因为和hsy解约，原本的那些影像都不能用了。

    包括练习生时期的歌曲，在和hsy达成协议之前，也都不能唱。

    于是作为替代，这个mv做的很简略：它收集了每个人从小到大的几段录像，与在hsy的练习经歷无关，也同样能体现每个人的成长。

    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罗越鸣在巷口拍着皮球，镜头从他后面跟拍，拍到他回眸。

    下一秒，便切到了在后台准备的罗越鸣，他个头极高，身姿峻拔，从后面看很难想像这是一年前还身高在团内垫底的罗越鸣。

    后台的罗越鸣转过头来，对镜头一笑，唤起场内忽然高昂起来的叫声。

    还是那张奶唿唿的脸，却匹配上一米九的身高，反差实在太大了！

    罗越鸣粉丝叫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小时候的林浅一个人背着琴盒去学琴，小小一个身影背着大大的琴盒，像是要把他压垮了。

    一个切镜，还是那只熟悉的琴盒，而将琴盒拎起来，从里面取出贝斯，随手弹奏出熟悉音律的少年，冷淡漂亮的眼一个抬眸，场内又喊声震天了。

    「林浅啊啊啊！」

    小学生段沅冉打篮球，一整场没有投进一个球，坐在场边抹眼泪。

    长大后的段沅冉远远投进了一个利落的三分，跳起来庆祝，目光有些飒拓，朝记录他的镜头挥了挥手。

    赵枭之在弹钢琴。小小的赵枭之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枯燥地练习。一年，两年，他长大得不多，变化的是熟练程度和左下角的时间，不变的是他一个人，那偌大的黑白灰的空间，他一个人。

    直到时间跳到那一年，那个房间里没有人了。

    后台的赵枭之路过钢琴，顺手抚摸了一下琴键，脚步却不停留，一直走到架子鼓旁边，坐了下来。

    黎星嘉。

    幼童身穿黑白训练服，柔细的髮丝湿哒哒地贴在额前，脸嫩，眉宇间带着一股倔强，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上在表演的同学。

    他的眼神充满了渴望，在老师问「还有谁想上来展示一下」的时候立刻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下一秒。

    没有mv。

    灯光亮起，追光灯划过全场，引导着观众的目光，看向灯光最后停留的方向。

    俊秀的身影长身玉立，穿着刚刚幼童等比放大的黑白训练服，简朴素拙的服装，更显得他肌肤胜雪，腰细腿长，比例极佳。

    「是谁？谁啊？」

    观众们纷纷茫然，带了相机地自然早已将镜头切了过去，调整焦距，而剩下的只能望着大屏幕，希望早点为他们揭晓答案。

    「会是黎星嘉吗？」

    「黎星嘉哪有这么高！」

    「比例好又瘦就显高，我还能认不出我担？？那就是黎星嘉！」

    「肯定是黎星嘉，只有他有这么白……」

    音乐起，他开始跳舞，而这一跳，再也没有人怀疑了。

    「是黎星嘉。」

    「只有他能跳的这么好！」

    轻盈像翩跹于水面的白鹭，敏捷而优雅，力道和美感都恰到好处。

    大屏显出这人的身形，然后在他定格的时候，终于切到他的脸。

    刚刚跳完舞，然而没有丝毫气息不匀，唯有胸膛微微起伏的少年，散碎的额发被黑色的髮带束住，唇自然地微张着，纯净的眼神看向观众席。

    观众席安静了几秒。

    「不，我又要怀疑了，这真是黎星嘉？？？」

    「风！格！完！全！不！一！样！！！」

    「脸没错啊是他啊，好漂亮啊啊啊……」

    「谁做的妆造？我要给他加一百一千一亿分！！！」

    现场的骚动是实打实的，而线上观众的数量是现场的几百倍，反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啊，这也太好看了吧？！】

    【这是黎星嘉？我还以为进新人了，而且是特地新招了一位忙内呢。。。结果你告诉我这是我们黎哥哥？？？】

    【好嫩啊啊啊，脸小得只有巴掌大，水灵灵嘭嘭弹弹，眼珠子又黑又清亮……】

    【好牛逼的十八岁！好牛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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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知道这股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

    【是什么】

    在追光灯终于恋恋不捨地从黎星嘉脸上移开之后，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喃喃：

    【五年前刚进公司的时候，黎星嘉就是长这样的啊】

    一个从出场就一直将镜头对准黎星嘉，一秒都捨不得错过的黎星嘉站姐，心中偶然划过的，也是差不多类似的念头。

    她是黎星嘉的老站姐，从刚进公司就开始追，中间也曾因为粉圈太乱而伤心淡圈，但在黎星嘉被当面anti的时候实在受不了，又回来给他撑腰，而且决定这一次再也不会离开他。

    她喜欢的一直是黎星嘉的内在，因此并不在乎他所谓的「长大反而泯然众人」，在她看来，黎星嘉的内核从来没有变，他一直是最强大的，也是最可爱的那个。

    因为被骂得太多，粉丝都应激了，留下来的粉丝过度强调「他们并不看重外形」，但是作为偶像，外形无可避免的是筛选的第一关。

    站姐忽然想起来，她第一次看到黎星嘉的时候，对这个小孩儿有好感的时候，其实还没有看过他的舞台。

    黎星嘉小时候就是非常好看的，很合她的眼缘，也许他没有段沅冉那么华丽，没有林浅那么精緻，但他看起来就是很舒服。

    最开始，她也是因为外形好感他的呀。

    渐渐的，因为队友们太过出众，他们的光芒压过了黎星嘉；他们的粉丝太多，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黎星嘉的粉丝；就算说喜欢黎星嘉的脸，也会被嘲笑；所以渐渐地，就没有人再赞扬黎星嘉的长相了。

    说了也不会得到认同，于是自己也失去了自信，就是去像新粉安利的时候，也会过于强调内核，而避开脸不谈。

    然而现在，当看到他们心爱的少年因为一个成功的妆造，而让再挑剔的人都没法说出贬低他外貌的词句的时候，她的心情澎湃又复杂。

    话语是苍白的，她的眼睛微微升腾起雾气，只有不断按下的快门能诠释心中真正的感受。

    多拍一点……再多拍一点，抓到他最美丽的时刻吧。记录下来吧，传播出去吧，让更多人看到他的美好吧。

    他不是只有外在的花瓶，也不是只有实力的「伴舞」，他是闪闪发光的星星啊。

    五个人出现在五个方向，都跳完了自己的solo开场舞，强烈的音乐一时稍停，这空隙，是留给观众尖叫，抒发心中的激动的。

    「啊啊啊啊啊啊！！！」

    「黎星嘉！黎星嘉！黎星嘉！」

    「赵枭之——之之！妈妈爱你！！」

    「段沅冉！」

    「林浅！林浅！」

    「小鸣啊啊啊啊啊——」

    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唿喊着偶像的名字，汇聚成潮水，在这容纳了一万三千观众的场馆里蔓延。

    而令人意外的，喊黎星嘉名字的声音最大最响，看直播的线上观众，也非常意想不到。

    【黎星嘉粉丝比我以为的要多很多啊。】

    【他刚刚的出场确实是最震撼的，一下子把我勾住了，就还想镜头多拍他，结果愣是秒切走了，太不懂了吧！】

    【我看镜头这才叫懂，飢饿营销，你越看不着越想看，心痒痒了吧，要不买周边吧。】

    【……卧槽你说得对，我还真想买了，谁帮我代购一份黎星嘉的场限？他的应该不会那么早卖完吧？】

    【早就卖完了，出货量是按预订配的，黎星嘉的出货量少，早上第一个就抢完了……】

    【完蛋，价格要炒上天了。】

    【你们也吹得太早了吧，出货量少切得快有什么好吹的？果然是黎粉，没见过世面的。】

    【谁吹了，我就是个被美到了想买份周边收藏的路人】

    【黎式路人又来啦】

    【你们别吵了，乌烟瘴气的，看舞台行不行……】

    弹幕不出意外地又吵起来了，好在现场没人还有心思打口水仗——

    内场的观众站在坑里，齐刷刷地抬头，脖子都仰酸了，也没有一个人捨得低头。

    眼睛俱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上方，抓住移动的吊杆，以不同的速度和路线，从头顶缓缓划过的成员们。

    他们出场时四散在场馆四侧，现在要用这种方式移动到舞台中央。

    虽然知道肯定做了防护措施，但粉丝们还是为他们悬着心，又激动又担心地遥望着。

    而不仅仅是他们在看着上方，上方也有人在看他们。

    这种「飞行」，通常成员们自己也很紧张，尤其是有恐高症的，必须全副精神集中在上面，能挥挥手就不错了。

    那些能游刃有余的，也是把精力花在如何让自己的姿势更好看上，就算要看粉丝，也只会笑着远眺那些远处的看台。

    而黎星嘉，他不愿意错过每一个来看自己的粉丝。划过上方，一定就是和内场中央的这些粉丝距离最近的时刻了。

    经过了多少时间，跨越了多少距离，才与大家见上这一面。下一次，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黎星嘉站上吊杆后，朝看台挥完手，就尽情地向近处、能看的非常清楚的那些粉丝打招唿了。

    他能看清他们手里举的字，有的写着「飞吻！」，有的写着「黎星嘉，请指向我」，「嘉，和我对视吧」……等等。

    凡是这些有具体要求的，他都一一满足。那些没有特定要求，但一直努力地举着红色向他挥舞的，他便很认真地看他们和挥手。

 第122页

    一直带着笑容，起初，他也有些羞涩和放不开，毕竟许久许久没有开线下，没有和粉丝们见面了。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感觉——和他们在一起，最不用紧张。是最支持自己的人啊。

    那个站姐也在其中，她的心怦咚怦咚跳，心中后悔无比没有戴个头灯或者手环，虽然带了灯牌，可是现在捨不得放开相机的她，根本没有机会去拿出来了。

    是要错过这个被偶像近距离fanservice的机会？还是错过这段极近距离的直拍？

    都不能错过，她都不能错过呀。

    终于，在黎星嘉飞过她上空的时候，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突然脱口而出，大喊了一声：「黎星嘉！！！」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很恐怖，她这一声太响亮了，吼出来四周的人都纷纷朝她看过来，甚至她怀疑直播收音都能把她这一嗓子收进去。

    可她不会觉得羞耻，也不可能会后悔。就这一次。她要喊他的名字，要在最近的地方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是为你而来！有很多很多人为你而来！

    吊杆的速度忽而加快。黎星嘉在听到那一声之前越过了她的上方。她隔着镜头，注视着他的背影，心情却是平静而安悦的。

    她要做的已经做到了，他肯定听见了，其他的也并不……

    哦莫。

    她紧紧咬住嘴唇，泪水忽而盈眶，举多久相机都稳得要命的手无法克制地抖了一下，连带着镜头里人的身影。

    和他回眸寻找她时，脸上的笑容，一起模煳了片刻焦距。

    他回头了，他看过来了。

    那么多年的支持和等待在这一刻具象的有了意义。

    激动的远远不止她自己，甚至连她身边那两个段沅冉和林浅的粉丝，都脱口而出了一句——

    「卧槽——」

    大屏、直播，也没有错过这一幕，她喊他，他越过，他回头，全部完整记录下来了。

    【天啊，这一幕可以载入我追星史册了。】

    【得多感动啊！为什么明明不是我，我也这么感动啊！】

    【双向奔赴，这就是了。】

    【黎星嘉真的，这一刻我懂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多死忠了。】

    【甚至我都觉得红色多、喊他名的声音最响，可能不是演的。】

    【有这样的偶像，一辈子也不会脱粉吧？？？】

    【而且——他笑得好漂亮啊！】

    【我也要买黎星嘉的周边。受不了了。】

    【我可以转粉吗，我前担打死都不会对我笑一下的，还敢塌房，搞得我已经ptsd到好几年不追星了！petrichor声势太浩大了，才凑热闹看了一眼。没想到突然能看到一个人让我想回来追星了…………】

    【这种珍惜粉丝心情的小甜豆，我也要！黎星嘉的粉籍在哪里领？在线等挺急的。】

    第66章

    五个人都跳完自己的开场舞后，都陆续移动到了最大的舞台上，那里灯光很暗，远远看去，只看到众人身影落定，然后各自走到稍远的位置上。

    咦？不跳舞吗？

    当有人发出这种疑问时，闪烁的霓虹光忽然爆亮，全场情绪被飞速点燃，也解答了这个问题。

    架子鼓前的赵枭之重重敲了四下，段沅冉的电吉他和林浅的贝斯，罗越鸣小提琴，黎星嘉坐在钢琴前。

    「乐队开场！！！帅哥打架子鼓也太帅了！！！」

    「啊啊啊好燃！！！段沅冉！！！你的吉他终于有进步了！！！」

    「他都不上学全职当艺人了，又跑了那么多粉，再不好好练练下一个被骂滚出这个团的就是他了哈哈哈哈。还不得有点危机感。」

    「啊啊啊黎星嘉灵魂导入！！！开口跪呀！！！」

    黎星嘉的声音条件可以说不亚于林浅。林浅音域更宽，但声线偏薄，更适合唱抒情歌曲。而黎星嘉声音也很明亮，却相对厚实，这使他在爆发力上更强。

    「我怎么觉得他声乐也进步了，这半年他还赶上高考，都一点不放松练习，真心挺佩服他的。」

    「黎星嘉就是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

    「他这个妆太嫩了，配上这个怒音充满反差萌，你们粉丝反应快点赶紧剪个视频啊，感觉会火。」

    「黎星嘉真的能火吗？我看很多看盘的都说他这个盘命里就适合读书，搞文娱没出路的？」

    「感觉……能吧？开场就很震撼啊。网上那些算命博主有几个有真才实学的，还不是结合已知情况胡诌的多，看黎星嘉竞赛拿奖高考顺利，人气低迷又分化不了，就刻板印象说他只能读书不能火呗。」

    「好像也不止对黎星嘉，大部分人对beta就是这么刻板印象。」

    「靠，好气哦，我们beta招谁惹谁了。」

    「关键这些扩大化刻板印象的人自己就是beta啊，自己看不起自己可真绝了。」

    「说的我都有点被虐到了，我去给beta剪视频安利了，我就不信了，都好看成这样了实力强成这样了还不吸粉！难道大家真的都不看舞台只看人设吗？」

    「乐队结束了吗？」

    线上线下都在热议黎星嘉表现的时候，这个开场曲舞台的灯光又变了，众人，不，除了黎星嘉以外的四人都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跳上升降台，舞台上升，移动。

    又一轮打招唿了！歌曲也配合的换成了抒情，四人一边唱一边时不时和观众握手，再次点燃了场内的激情。

 第123页

    互动环节本来就是追线下的最大福利，当下观众的嗓子都要喊破了，但黎星嘉的粉丝就不开心了，为什么独独留我担一个人在台上呢？

    也有人想，难怪刚刚黎星嘉那么卖力地打招唿，原来是这个环节没有他啊。

    还有酸黎星嘉的人轻飘飘地说道：「有什么好奇怪的，back本来就应该是这种待遇，哄哄你们还真以为自己top啦。」

    「你没事吧？」旁边的人立刻怼了回去，「都来追线下了还搞这套topback的，你担听了都为有你这么狭隘的粉丝害臊。」

    「不会时至今日还有人唯4吧。」

    「唯4？哈？太可怜了吧，不敢想像这人过去一年是怎么过来的，牙都咬碎了还要来看演唱会，看到黎星嘉这么帅他是不是气死了。」

    曾经靠人多，一人一口唾沫淹死黎星嘉的人，如今也尝到了被群起而攻之的滋味。他原本开场前后就一直在忍，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冷嘲热讽，谁知道却遭到了周围所有人的反对。

    欺软怕硬的人自然老老实实了。

    但心里还是不忿的，觉得别人都是死装，死要面子活受罪。

    呵，一个个都假装捧着黎星嘉，想显示自己大度，「有团爱」？这个团曾经撕成那个样子，现在来卖团爱？多搞笑啊。

    你们就装吧，装着装着真把自己洗黎星嘉粉了，真把黎星嘉捧成top了，到时候他和他粉丝把你担踩在脚下搓圆捏扁，我看你们后不后悔今天的死装。

    他身处现场当然敢怒不敢言，但线上那些躲在屏幕后面的「唯4余孽」，在看到开场黎星嘉的表现之后已经有些慌了。

    别真的给他吸粉吸成top了吧，那他们过去所做的一切会变得多么可笑？

    而面对「唯4余孽」口不择言的谩骂，如今已经完全看清他们的小九九、不但不生气还觉得很幽默的黎粉只需要轻飘飘地送上一句：

    「破防了？」

    然后就能欣赏到对方持续崩溃，反手举报，就将他们都送入了小黑屋。

    三下两下心里舒服了，眼睛也干净了，那些跳的欢、实质上是出于恐惧的坏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为什么他们这么恨我们？】有些年纪小的黎粉偶尔会想不通。

    【因为他们怕我们。】老粉却已经完全看清了。

    一直以来，这么恨黎星嘉，不仅仅是因为公司、因为队友，还有一部分很重要的原因，是人性。

    越是黎星嘉这样，已经如此优秀还依然不懈努力的人，在一些人阴暗的心里，其实是越不能理解的。他们自己做不到，就把自己过得不好的原因全推给这个世界，最后得出「做人就得认命，努力无用」这样一个结论。

    而黎星嘉的做法就是在不断地刺痛这些人，他们会觉得，我做不到，你肯定也不能做到。信什么天道酬勤，明明出身就已经决定了全部，你这样傻傻的天真，结局就是撞得头破血流。

    因此，当黎星嘉因为自己的努力，已经看到了一线曙光，看到了成功的希望，这些人发现黎星嘉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受挫，就恼羞成怒了。

    他们自己上阵，去充当那个「天道」，誓要让黎星嘉真正的一败涂地，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把黎星嘉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由此佐证，努力无用，躺平就行。

    他们无限地诋毁他，蔑视他，侮辱他，本质都是因为害怕他。

    害怕一个过于明亮的存在，照进他们阴暗的内心。

    曾经带着总数不到如今十分之一的死忠为黎星嘉战斗的大粉在自己微博写道：不必在意那些跳樑小丑了，黎星嘉的未来是星辰大海，他的优秀有目共睹，他的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黎星嘉会超越小丑们买的每一支股，青云直上，因为我们走的才是正确的道路。

    黎星嘉一定会在舞台上闪耀，因为他热爱，他优秀，这一切都终将被人们看到。

    但在演唱会开始前，黎星嘉粉丝心里也不是没有隐忧。即使过去一年，已经离开了hsy很久，但曾经被利用完就一脚踢开、因为人气下降只能镶边的痛苦经歷依然时不时刺痛着他们的心。

    因此当看到黎星嘉一个人没有上升降台的时候，他们心里也免不了犯嘀咕——

    一边想，这又是干什么呢，就这样让黎星嘉一个人在舞台上伴奏？

    一边又安慰自己，不会的，黎星嘉不会再被穿小鞋的，一定是有别的安排。

    别的——

    就这样，看着舞台上再一次有了聚光，聚光落在钢琴前，大屏上是黎星嘉沉静的侧颜。

    他的目光几乎是虔诚的，看得所有看着他的人也不禁屏息，目光落于他的指尖，那灵活的手指翻飞出动听悦耳的旋律，却是他们的——出道曲。

    《风，永不止息》

    这是一首由着名音乐人罗献哲操刀制作，一释出就创下多个平台空降第一的成绩的大热曲，相比起更多男团选择的动感型出道曲，这首曲子旋律优美，情感丰沛，在流行音乐中难度很大，是一首非典型的出道曲，但也因此让人更加印象深刻。

    出道曲之前就唱过几次，上过打歌节目，有线下舞台，但还没有过现场乐队形式。

    眼下，停下来的移动舞台分别在场馆四角，唯有黎星嘉一人在主舞台。

    虽然配合的很好，台上台下，灯光均美轮美奂，大家也都沉浸在音乐中，但心中依然有一丝不解，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第124页

    乐队形式的出道曲，大家自然也想看的，但只有钢琴，不会太寂寞了吗？

    主舞台那么大，却空荡荡的，就好像特意留出来一样。

    但已经有人心中一动，隐隐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黎星嘉不止会钢琴的，对吧？】

    就好像佐证她的猜想一样，下一秒，在间奏过后，曲风转换，从优美变为动感，赵、段、罗、林四个人纷纷放下手麦，原地起舞的时候，黎星嘉，也从钢琴前站了起来。

    「你们快看！」

    在观众的小声惊唿里，主舞台暗绿色调的沉静灯光忽然依节奏闪烁，追光灯落在黎星嘉身上，他敏捷轻灵地走到段沅冉的吉他位，抄起那把搁在架子上的吉他。

    黎星嘉垂眸，手指拨动吉他弦，没有站在原地，而是走到了舞台边缘，脚踩在音箱上，身体跟随节奏起伏，就像整个人都融入音乐的韵律中，他自己就是节拍——

    在电吉他的音律里，全场都陷入了狂欢之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乐声的来处。

    主舞台孤独沉静，高悬在上，若果此地是露天场，那站在台上俯瞰四野的人啊，他岂非就是明月。

    黎星嘉勾唇野性一笑，他的目光肆意而挑衅，那个跳舞的精灵和元气的小爱豆，只需要换一个乐器，就能摇身一变为叛逆的诗人。

    底下的人唿吸一滞，然后止不住地交换惊疑的眼神。

    「天啊，这个笑，绝了。」

    「是带刺的玫瑰啊啊啊啊！～」

    「为什么同样一把吉他，黎星嘉弹和段沅冉弹感觉完全不一样？」

    「声压和音量都不是一个量级，好像直接和我的心脏共振。」

    「黎星嘉的吉他里像有千军万马！我还夸段沅冉进步了，这么一对比，他真的还差很多！！！」

    「段沅冉的吉他就是黎星嘉教的，现在的p团粉是都换了一批是吗，都不知道了？」

    「想起来了，但是黎星嘉都好多年没弹过吉他了，谁还记得啊。」

    「原来，就算不需要他再拿起吉他，他也一点都没有忘记，还是弹得那么好。」

    「所以根本就不是段沅冉的吉他弹得最好，所以给他吉他位，而是他学来学去只学会了一个吉他，所以为了他黎星嘉就去弹钢琴了……」

    「这真的，好不公平啊。」

    「所以，今天这样特别企划，是为了让大家知道，其实黎星嘉不止会钢琴吗？」

    仿佛相应大家的心声一般，黎星嘉放下吉他，又拿起了罗越鸣的小提琴。

    【？？？？】

    线上也是同样闪过一排排怀疑人生的弹幕。

    【他还会小提琴？？？】

    黎星嘉闭上眼睛，从容如行云的旋律从弓弦间流淌出来。

    如果钢琴是古典与华丽，吉他是叛逆与野性，那么小提琴就是水色与月光。

    他闭目演奏的时候，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看着他。

    这根本——不是黎星嘉在给其他成员的歌声伴奏。

    这是——其他人在给黎星嘉的演奏伴唱，罢了。

    【为什么他什么都会？？？】

    【这么大胆的、过分的安排，但凡是技能差一点，都会因为压不住场而被群嘲的。】

    【以往这样的不是solo胜似solo的安排，都只出现在大前辈和后辈团体身上，这次出现在同一个团的成员之间，居然让人感觉一点都不违和！】

    【虽然这句话很咯噔但我还是要说，黎星嘉是混进男团的艺术家……】

    【这样下去他就算告诉我他会飞我也会信的。】

    到这个地步，大家心里都差不多清楚了。这个舞台就是为了让黎星嘉炫技的，给了他充分的展示空间，也向世人宣告他回来了，他不是所谓的被其他四个人的粉丝演戏哄回来，而是他有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究竟是什么人的野心和实力。

    谁说先天不能分化成alpha，就从此沦为败犬？

    他是黎星嘉，他会的一切，他爱的一切，组成了这个他。他想要被爱，想要被看见，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把自己一点点打磨成完美的玉石。

    而今他站在那舞台中央，闭目沉浸于旋律没有看任何人，

    所有人却都在看他，移不开眼睛。

    已经没有人在看其他人了，成员们虽然还在唱歌，但已经没有再跳舞了，他们也都转过身来，和观众们一起遥遥仰望着舞台上的他。

    罗越鸣眼睛晶晶亮。

    「黎哥哥，看，你被看到了。」

    林浅跟唱着旋律，眼神温柔。

    「黎星嘉，从我进公司那天起就看见了这一刻，你信吗？」

    段沅冉轻轻打着节拍，心中混合着怅然和宽慰。

    「小嘉……如果选一个时间点，永久停驻的话，我最想回到小时候，而其次，就是现在了。」

    赵枭之身影静静隐于黑暗之中，唯有离得最近的粉丝能看清，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目光几近狂热。

    「哥哥，如果你接收信徒，我一个人可以吗？」

    「不可以的……」

    「不可以……」

    疯狂的爱欲在他眼中挣扎，如黑暗中明灭的星火，时而强行熄去，但但凡看清过那份疯狂的人，都会打一个寒颤，并由此了悟，那是烧不死的野火，只可能隐起而从未消灭过。

    黎星嘉放下了贝斯，最后坐在了架子鼓前。

 第125页

    这又不一样了，他桀骜，不驯，面上有挣扎和痛苦。

    因为释放全部的激情本来就伴随着痛苦，而此刻他毫不掩饰，把灵魂奉献给舞台。

    一段架子鼓的独奏，直到灯光彻底熄灭，人们都没有意识到音乐声是何时停止的。

    他们久久静默地伫立在黑暗之中，直到很久之后，才意识到台上早已人去楼空，他们盯的不过是一片空寂，而耳边仍然迴响的旋律，是自己心跳的脉络。

    久久。

    不知谁先开始喊的，逐渐汇聚成小股的声量，然后蔓延开来，直到整场都在整齐地喊，一遍又一遍，那声音并不响亮，却有种温柔坚定的力量，就像他的名字和代表的这个人一样：

    「黎星嘉，

    黎星嘉，

    黎星嘉……」

    黎星嘉回到了后台，在准备下一个节目的间隙，他有几分钟的时间换装和休息。

    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他有条不紊地换上演出服，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只是现在助手变多了，如果有什么服装问题，会立刻有人过来帮忙解决而已。

    他好像这个时候又抽离了，刚刚舞台上那个倾诉灵魂的人好像不是他。他没有怎么沉浸在刚刚的表现里，因为他觉得仅靠自己的感觉是不准确的，如果现在就能看回放的话他倒是很愿意看上几遍。

    在黎星嘉给全场造成心灵震撼，所有人都在喊他名字的时候，他静静了听了一会儿。

    但他并不会因此痛哭流涕，感慨自己多年的付出终于得到了适当的回馈，而是稍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去想下一个节目的细节了。

    助手也感受到了这微妙的差别，或者说，落差感。他刚刚倒是被黎星嘉的表现和现场的反馈感动得一塌煳涂；联繫到黎星嘉一路走来的经歷，很难不为之倾倒。

    为他的表现倾倒的远不止他，工作人员中也有很多。他们看过了好多次彩排，但是有了观众的现场是不一样的，有了观众之后，黎星嘉的表现更是远远不同，他们此前还曾为这个策划捏过一把汗，但黎星嘉太稳了，他的舞台人格在刚刚的几分钟里得到了最彻底的诠释。

    可所有人都为他的经歷所感动的时候，他自己倒是已经云淡风轻了。

    「谢谢。」黎星嘉对帮他扣好过多的扣子的助手说。

    他又要上场了。助手讷讷地退开，注视着这个人走出去的背影。可是感觉已经变了。他好像看到这个才刚刚结束高考的少年背后生出了一双翅膀。那当然是错觉。

    他看到的是他坚定地走向前方，而后的每一步都是璀璨星途。

    第67章

    在开场曲、出道曲以及黎星嘉那样震慑全场的酣畅淋漓的表演之后，罗越鸣和林浅留在台上作为串场mc。

    但罗越鸣盯着黎星嘉刚刚所在的位置，一时被捲入情绪，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当镜头打过来的时候，罗越鸣在堂而皇之地发呆。

    这本来是个失误，但在观众看来，却是十分可爱的表现。很快，在观众非同寻常的反应中，罗越鸣发现了大屏上懵然的自己，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抱歉。

    「但是啊……黎哥哥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精彩了不是吗。」

    林浅耸耸肩：「他还有更精彩的呢。」

    下面刚刚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粉丝又不禁骚动起来。

    「嘘……不要剧透啊。」罗越鸣赶紧道。

    观众却已经按捺不住了，纷纷要他说出来是什么。

    「不能说，好了，说点别的。」林浅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你们应该有注意到一些别的什么吧？」

    林浅将话题引导到罗越鸣分化后的变化上，两人就这么拉家常扯了几分钟，从耳返里得到另外三人已经换好衣服的提示后——

    「哦，好了吗？好了。」罗越鸣道，「他们要出来了，我们也要先消失一下下——」

    大屏将镜头切回主舞台，观众眯起眼睛在升起的干冰烟雾和伴舞中，找到了身形隐隐的段沅冉以及，和他背靠着背的，黎星嘉。

    他们这服装好好看啊，黑色配玫瑰红的丝绸质地衬衫外搭垂质披风，好像古堡里从沉睡中醒来的血族哦……这舞台一定很好看。

    妆造看起来也变了，有点菸熏妆，好哦，这次造型真的很用心。

    不过等一下，背靠背？

    谁和谁？

    段沅冉和黎星嘉背靠背？？？

    啊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说是谁和谁？……不是，卖了？你们团居然是可以卖cp的吗？

    ……而且，卖的还是这对？惨烈be过后，这是给cp粉一个离婚舞台的意思吗？

    上古余孽黎段粉和由此衍生的段黎粉，纯cp粉虽然不多了，但毕竟是前美帝，很多现在转唯的人曾经也是嗑过一嘴的，这些人发觉这是有卖的意思之后，内心也都不禁暗暗震撼了一瞬。

    【卧槽，原来你们还是会卖的啊？】

    【看得我一下子被拉到了好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小甜甜，不懂你们粉圈弯弯绕的时候……】

    【能说吗，卖的挺好嗑的，嗑一嘴美帝。】

    【是美帝吗你就嗑一嘴美帝？你可以嗑你的但是拒绝抢美帝哈。】

    【抱歉脱粉很久了，刷到热门看到有演唱会进来看热闹的。所以现在的美帝是谁？】

    【不是说有人气才有cp吗，那美帝应该就是人气最高的两个人啊】

 第126页

    【所以现美帝是赵枭之和林浅？】

    【……】

    【我相信你是真的脱粉很久了，但凡最近追过一点都说不出这话来】

    【其实各个cp都差不多，现在都是受精卵，非要按传统说法算哪家产出多的话，之星勉强算个小美帝吧。跟那种碾压下家的正式美帝是不能比的，主要他们一直不卖，一个个都显得太直男了……】

    【那今天段黎卖了，这对过世cp能不能死灰復燃？】

    ……

    镜头忽然一转，一个身影从暗中悄无声息走出，他身披黑披风，化着哥特妆，整个人阴郁带着死气，像手持镰刀收割生命的死神。

    他走上前去，将前方那后背紧靠的两人粗鲁地推向两边——

    设计是让他用同等大小的力，但出来的结果是——

    个子更高的那个被推出去几米远，踉跄了几下才站稳，另一个则是象徵性地推开几步。

    据观众观察，那几步还是黎星嘉自己走的。

    【刚问过世cp能不能死灰復燃的那个，显然不能，因为现美帝攻受不了自己出来手拆cp了。】

    【哥你还能再明显点吗……段沅冉就差被你推到舞台下面去了，你们等会不会在后台打一架吧。】

    【打起来！打起来！】

    【……比武招亲？】

    【谁赢了谁和黎星嘉卖是吧，6】

    【……能不能别yy了，黎星嘉sfw好噁心，少惦记你那万人迷人设了！】

    【确实，不要贷款，只是一个镜头而已……他们是男团，卖一卖很正常，是因为之前太少见大家才反应这么大的，习惯就好了。】

    【＋1＋1，男团肯定不可能只卖一对cp。反正也没什么人嗑，又不可能改格局，心放到肚子里啦。】

    伴舞登场，三人三角站位，伴随着逐渐激烈的音乐节奏齐舞，又是点燃现场情绪的一段。

    而这个舞台很长，他们开始的时候，林浅和罗越鸣就迅速移动到后台化妆了，做好造型的两人在舞台后半段出现，然后主c交给他俩。

    最后的一段，是黎星嘉扮演的血族被咬断咽喉吸血，他脆弱地躺在地上，身体无助地机械地痉挛着，手徒劳地去捂住颈上不断汨汨流血的伤口，眼神迷乱而迷离，好像渴望死去，而身为血族却又不可能死去，就这样永远沉沦在堕落之中。

    斯坦尼康从上方俯瞰，给了他一个清晰无比的大特写。

    银蓝色的发梢，被汗水打湿缠绕在颈间，伤口的殷红渗透了指缝，他虚弱地仰望着虚空，眼神空洞，眼下的那一颗痣在镜头下显得无比的生动。

    他探出手，向着镜头，又像向着虚空，向着不存在的「救主」，口唇颤抖而发不出声音。

    曾经亲昵，同为血族的同伴背叛了他，那曾给他带来结束生命希望的死神不愿意带走他，又抹消了他的希望，后来出现的人类朋友因他是血族而驱逐他，非同类怎么可能相互取暖，而他收留的那个人类，却渴望被他变成吸血鬼，最后被他赶走。

    他依然是，孤家寡人。

    没人能伤到他，那这伤口，究竟是谁给予的？

    他看着虚空，也像看着镜子，看着看着，咯咯笑起来。

    原来是自己啊，早已厌倦了虚幻的长生，每天都尝试结束自己的生命，请求死神来将他带走。

    可是死神说，他没有灵魂，所以无法带他走。

    原来我没有灵魂，只是一具不死的空壳。

    银蓝色的雾气在他周身蒸腾，像画上一个古老的符咒，他捂着伤口，在雾气里凝望虚空，那曾在他生命里留下痕迹的四个伙伴依次在他身周放下一枝玫瑰。

    灯光寂灭，台下在寂静过后，爆发出高亢的尖叫。

    「这个舞台高开疯走。」

    「他要碎了，谁来抱抱他……」

    「呜呜呜宝宝啊，演绎得也太好了吧！」

    「我心都空了，最后他真的没哭吗？为什么我哭了？」

    「第一次见到把《玫瑰童话》这种歌和血族故事结合的，又演又唱又跳，实在是太全面了。」

    「黎星嘉，他好白好白，在哥几个的衬托下，再加上病娇风的妆容，完全就是血族小王子啊？而且那颗痣也好美！」

    「受不了，眼珠好漂亮，想收藏……」

    「姐妹别说的这么惊悚！虽然我懂你啊啊啊啊」

    「一种颠倒众生的精緻，天啊，一个beta这么漂亮，漂亮到性别错乱。」

    线上的评价也和线下惊人的重合，这会petrichor本来就住在热搜上，直播的录屏被各大营销号争先恐后地发，短短几分钟就上了热门，点击量超过百万。

    看直播的人，也和现场的观众一样深深震撼，一个优秀的舞台本来就有打动人心的力量，再顽固的一颗心也会因为喜欢而融化。

    只是，有被打动的人，也有不喜欢的人。诚然一个舞台的质量是客观的，但偏好是主观的，不喜欢的人还是会挑毛病——

    【这策划人员里面绝对有黎星嘉粉，搞得像他的solo一样。】

    【给他这么多镜头过分了吧！】

    【这是黎星嘉登基演唱会吗？刚刚都把出道曲弄成个人大solo了，现在又来？我承认黎星嘉以前是受了委屈，可他也是自己愿意回来的，难道这是要把整场演唱会都变成给他赔罪？】

    【我是来看petrichor五个人的，不是来看他一个人的大秀。他实力是强，但也不用一直就拍他一个人吧？】

 第127页

    然而对所有从艺者来说，唯有过硬的作品是底气；对于爱豆来说，舞台就是生命之源。

    一个被打上烂片标记的人，也只需要一部口碑作就能翻身，收穫无数自来水。

    这些酸熘熘的人很快就被怼得没了声，这些怼他们的甚至不是粉丝，而只是点进热搜看了舞台的路人。

    【你就说好看不好看吧。】

    【怎么的呢，我就觉得这个小孩好啊，长得好唱得好跳得好，关键居然演的也好，完全是个宝。】

    【表现好多给点镜头多给点戏不应该吗？那不然给谁？】

    【纯路人，这么强的表现力，好多年没看到过了，我是真喜欢，他最后那段镜头我都拉了十遍进度条了，有预感这会变成我今年刷的最多的一个视频。】

    【五个人的镜头分明一样多，是你们自己眼里只能看到他吧？】

    黎星嘉粉丝还没出力对方就倒下了，赶到战场后只来得及在黑粉狼狈地删除自己回復之前截了个图，给自家人「看点爽的」。

    现场，舞台结束后好一会儿，观众还沉浸在剧情里。

    有不少嗑到了的人，还从舞台移情到了现实……

    五个人站在上面mc——开场后第一段五人talk，也是出道演唱会的第一段talk，爱豆们在舞台上时而一本正经，时而互相逗乐，时而忆往昔，时而调侃现状，气氛好得不得了，也可爱得不得了。

    明明应该是全神贯注听他们talk的时候，可是对于一些被刚刚的舞台唤起蠢蠢欲动的嗑药因子的人来说，虽然也是在努力听他们说什么，可注意力却老是不由自主地被某些特定成员之间的小互动吸引去……

    「对不起，死神和血族小王子是真好嗑。」

    「我也觉得，其实本来我已经嗑到血族vs血族了，但之之一出来我的心又飘飘然地偏过去了，或许这就是化学反应吧……」

    「首先我承认之星是真的，但你们难道不觉得人类伙伴箭头也很粗吗？我林哥那个眼神呀，我都替他心碎，为什么莫名地代入现实啊！」

    「别别，舞台是舞台，不要代入现实啊，yy过度会招黑的，他们现实中就是纯纯的兄弟情而已呀。alpha和beta，不会那么容易有暧昧的，不要想多了。」

    「就是，其实小鸣在舞台上也很那个……不要联繫现实啦。」

    然而，说是不联繫现实，但现场受过那样的血红刺激，爱嗑人士怎么忍得住呢。

    尤其是真·cp粉。

    别的cp且不说，赵黎这一对在现场，可是真的有粉的呀。

    黎星嘉起初还没注意，等他开始纳闷为什么自己一向右转，观众就会莫名开始尖叫的时候，这段talk已经接近尾声了。

    怀疑这一点之后，他又特地测试了一下，还真是稍稍转过去一点，前排的粉丝就神色激动——

    右边有什么？

    再转过头的时候，伴随着陡然提高的尖叫，他与如心有灵犀一般转过来的赵枭之对上了视线。

    对方微微低眸，十分专注的看着他，目光含笑，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越是这样，黎星嘉反而越是在意起来。原本因为演唱会，完全投入到演出中，分不出心来顾及其他的黎星嘉，他顿了一下，然后也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收回了视线。

    看起来无比自然的互动，但那一瞬间黎星嘉反应的异常，还是被底下无数的怼脸镜头记录了下来，并在力证他们有染的cp粉和力争他们是清清白白兄弟情的唯粉旷日持久的争斗下，被显微镜放大微表情研究了一遍又一遍，成为《知心cp重要嗑点梳理》中，反覆被提及的课题之一。

    第68章

    其实整场演唱会统计下来，黎星嘉单人所占的时长并没有比别人更多，但对于看了这场演唱会的人来说，印象最深的就是黎星嘉。

    除了单人solo的部分以外，他和其他人的合作镜头也让人印象深刻。

    虽然只是一些夹杂在舞台中的小策划，但却被粉丝们传成了「一人一个赐婚舞台」，cp也一个个上了热搜。

    cp是出圈利器，很多对这个团没什么兴趣的人，听说卖的很好，也会好奇点开来看看。

    petrichor的粉丝构成还是以唯粉居多，唯粉对于这次cp居然出圈了这件事非常意外，态度多半是表示自己不关心或者嗤之以鼻。

    有说cp没什么用，他们全靠唯粉的。

    有说cp难嗑，alpha和beta有什么好嗑的。

    但是其实，在他们打下这一行行字的时候，心中其实也略有怀疑和动摇。

    回想起来，舞台上好像是蛮好嗑的……

    而且往常线下活动回来，各家都对官摄嗤之以鼻，反覆刷的是各家站姐拍的直拍，只有自担，清晰立体放大自担的每一个微表情。

    但这一次，看直拍归看直拍，可是看着看着就老想再去看一遍官摄是怎么回事……

    因为各家粉丝都忍不住问，最后「官摄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上热搜了。

    这个热搜没有带团名，因此路人很容易因为好奇点进去看。

    小也是个路人妹子，平时不追星，但爱嗑cp，她活跃于二次元和竞体圈子，无意间点开了这个热搜，结果被硬控，看完了里面最热的几支舞台的官摄。

    她看的第一个是《玫瑰童话》。这个舞台被粉丝戏称为「生怕你不嗑」，小也纯粹因为无聊点开看了看，结果看得虎躯一震。

 第128页

    有点东西啊。

    串联故事的这个角色和每个人的剧情都很带感，而且长得也很符合她的审美。她一开始说不嗑不嗑绝对不会嗑，结果还是忍不住点开了第二个视频。

    看看，我就看看，她对自己说。

    第二个视频是《t.o.x》，打开之后强劲的音乐迎面而来，她看了几眼，欣赏水平在线的她立刻辨认出，刚刚那个串联角色的小漂亮就是这里面舞蹈水平最高的人。

    在寻思这个舞台卖的是哪一对之前，她忍不住先对这个人本身产生了一点好奇。实力这么强，长得也这么好看，从这两个舞台来看待遇也不错，这应该是他们团里的top吧？

    哇，这双人舞……好亮眼！不过比起嗑到，她还是觉得这个舞台对实力的展现更淋漓尽致。

    这么激烈的舞，表情一丝也不崩，而且他表情好丰富哦。

    这时候，她已经从关注cp，变得不由自主去关注表现最好的那个人了。

    在看下一个视频之前，她想去了解了一下这些人分别是谁，然后就看到评论区已经有人问了：那个舞跳得最好的是谁呀？

    舞跳得最好的，这个在团里就算有人想冒领，也冒领不了，因为实力是客观的，如果别人去抢，只会是自取其辱罢了。

    有人回答：是黎星嘉，全a天团里唯一一个beta，曾经flop得很厉害，但是靠才华硬生生地逆天改命了。

    「逆天改名」这个词吸引了她，她默默去单独搜了黎星嘉。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消磨过去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小也关注了黎星嘉的微博、超话，关注了三个大粉和站姐，字母站收藏夹加了六个直拍，还发了条朋友圈，配上黎星嘉的图片。

    【一直说不追星，但是实在没忍住，他实在是太可爱啦！】

    其实她以前喜欢其他圈子的东西，都不敢发朋友圈，就算发，也要屏蔽家里人。

    但这次，她胸有成竹。

    甚至等着家里人来问。

    果然，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就忍不住提了她那条朋友圈，旁敲侧击叫她不要搞那些稀奇古怪的，专心学习。

    「这么小年纪就混娱乐圈的，肯定是不学无术，早早荒废了学业。」

    嘿，她就等这句话呢。

    立刻就来了精神，大声辩驳道：「但他是高考状元诶！」

    「什么？高……」父亲一愣，只是一脸不信，一边掏出手机要当场查，一边嗤之以鼻，「还高考状元，你骗鬼呢，我看分明油头粉面，不是什么好……」

    他讥讽的神情卡在了脸上，眼睛反覆确认用关键词搜出来的那条新闻，文字内容，图片上的人，以及新闻出处。

    千真万确没错，是说女儿追的这个小偶像，不但是高考状元，还拿下了什么……国际奥赛的金奖？

    为国争光了？

    「啊，好，既然他这么厉害，你喜欢他可要跟他学习。」父亲一脸淡定地放下手机，佯装自己前面那些发言都是放屁。

    姑娘心里乐得不行，她回屋上网，找到大粉统计新粉的微博，在下面发了一条评论：

    【偶像优秀的价值，就是让喜欢你的人不用耻于说出对你的喜欢——黎星嘉，很高兴粉上你，让我可以对全世界自豪地说出来，我成为了你的粉丝！】

    这条大粉统计新粉的微博是在演唱会第二天晚上发出的，距离现在也就不到一天的时间，新粉报到的数量已经赫然破了万，还在不断增加中。

    这真的是非常惊人的数量。

    同时，黎星嘉的个人帐号——离开hsy后，重新註册使用的那个，演唱会开始的短短三天涨了三百万粉，超话排名也一路上扬，现在已经从落在其他四人后几十名的位置，排到了前三。

    其实对于黎星嘉，外人没有经歷过粉圈内的折磨，只会自然惊嘆他的实力、才华以及如今怎么看怎么顺眼的美貌，对于他的人气低于他人，一方面不理解，一方面很有信心他会后来居上。

    但petrichor的老粉，反而对他人气能起来最忌惮、最不解，他们将信将疑，但又偏偏是对粉圈动向最敏感的一群人，因此即使嘴硬，心里也确实清楚，他的确是起来了。

    只是……怎么可能？

    怎么会呢，黎星嘉……一个beta……

    之前黎星嘉因为竞赛得奖和高考成绩出圈、口碑逆袭，他们虽然也羡慕嫉妒，但嘴上还能说得出恭喜。

    因为——不是一个赛道，不痛不痒呀。

    而现在，居然真的，人气逆袭了？

    就一场演唱会，他就起来了？

    破防了。

    彻彻底底地破防了！

    可是破防也没有什么用，去论坛说了几句酸话，反而只会被此时蒸蒸日上的黎星嘉粉丝，拿去当笑话看，让他们士气更加鼓舞。

    有调理不好的唯粉忍不住发泄：

    【求求你们不要再嗑和黎星嘉的cp了好吗，有多吸血看不出来？他数据都快要超过你担了你还嗑！】

    对此，黎星嘉新粉表示：

    【对啊，都超过你担了还要被你说吸血，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唯粉：

    【……】

    【就是因为吸了血才超的啊！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表脸？】

    新粉：

    【吸粉各凭本事，有本事吸到你家，不就说明你担不如黎星嘉吗？】

    【再说了，我就是新粉，可不是从谁家转过来的，我就只看得上黎星嘉，看不上你担。】

 第129页

    【你我都是beta，就因为黎星嘉是beta就觉得他不该吸粉，你们才应该倒倒脑子里的水。】

    唯粉：【……】

    没有被粉圈打压过的新粉，思路就是这么剽悍，而且从某种程度上，也是把曾经那四家唯粉、双担多担、只排黎星嘉一个人的唯4们的嘴贱语录，以相对文明的方式还了回去。

    cp吸了一部分人，开场的出道曲乐器「solo」吸的粉更多，因为黎星嘉那段视频上了多个平台的热议，不仅是视频本身播放量高，还有很多衍生产出。

    《奥赛金奖？高考状元？还是……全能音乐天才？》

    《歷尽千帆，归来仍十八！》

    《深度开八黎星嘉的吉他钢琴架子鼓贝斯小提琴分别是何种水平？哪一项他更强？》

    《专业人士带你看黎星嘉的舞蹈水平，他九岁拿的那个舞蹈奖项其实很值钱》

    《不止天赋更是热爱，他的舞台感染力超强！详细分析黎星嘉为什么这么吸粉》

    各种各样的产出占据了娱乐、音乐、舞蹈以及学习……各个分区的热门，各种博主都来凑热闹，而热度这东西，是越凑越有的，一旦起来，想按都按不下去。

    ……

    这几天，网上从所未有的热闹。

    而现实中，黎星嘉这次全程联网。他需要看舞台的反馈，来调整自己的表现。

    第一天舞台结束后，洗完澡马上拿手机看。看到大幅的好评，心里那块石头确实落了地，可是并没有就此感到万事大吉。

    从场馆回住处的车里，黎星嘉一直戴着耳机，一边回看舞台，一边扫着弹幕，遇到合理的建议就截屏记下来，思考明天在同样的环节是否就能加以改进。

    alpha绝不喜欢和alpha挤在同一辆车里，因此即使同团这么久，已经磨合到可以容忍，他们依然分了四辆车出行。黎星嘉也可以有一辆单独的车，但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总是随机上一辆车，再等一个队友也上来。

    黎星嘉身为beta，无法接收到alpha信息素这种东西，但因为太熟悉，他能够很轻易从香水的味道分辨出这几个人。

    ——很有意思，一个个的分化之后都用起香水来了。

    他从来不提，也不和他们讨论，但心里记得：林浅是木樨香，段沅冉是迷迭香，罗越鸣是茉莉。

    而赵枭之，他用的香型时常变化……却又都很熟悉。

    橙花，柑橘，柠檬，海盐甚至牛奶……他起初纳闷过一阵子，但又觉得只是香型的喜好问题，而且和alpha讨论香型，总是有些……

    第69章

    他先坐进车里，车门敞着，等待另一个人上车。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期待是那三种确定不变的味道；或许，因为那个人这几天反常的表现，让他不知该怎样相处。

    不，他不会不理他的。只是，暂时有些困惑……就是这样而已。

    上一个舞台刚刚看完，下一个舞台跳出来，却刚好是《chemistry》的直拍。

    就是那个彩排时，沙发太软，出了小状况的舞台。

    今天的表现倒是完美。沙发及时换成了弹性很小的，那厮在舞台上也没敢再那么嚣张地盯人，如果他敢的话，黎星嘉不会放过他的。

    倒是还算乖巧，黎星嘉垂着眼，看着屏幕上和自己同框，耀眼的傢伙。

    赵枭之低着眉，不看观众不看镜头，平时不常唱rap的人，rap唱得也很稳，还有一种他独有的酷。

    后面到了场中，黎星嘉从沙发上站起来后，有一段短solo，那时候另外三人还在移动过来的路上，而赵枭之仍坐在沙发上，那时灯光落在黎星嘉身上，他隐没在黑暗里。

    黎星嘉看过彩排视频的。但那时候没有注意这傢伙的表情；这时候，他本来也不应去注意的，他的全副心神，都应该用在看前排独舞的自己身上，他应该去看自己的表现，去改进的……

    可是，就像这个舞台，原本是他个人的直拍，这一刻拍摄的人却忍不住把另一个人也框进镜头里一样，他的视线也不由得瞟向旁侧。

    现在的镜头拍得实在太清楚了，而拍这个的人，一定是在那一刻注意到了赵枭之的表现，从而忍不住将他也拍下来。

    他身上没有灯光，亦即说明这一刻并不是他的时间，他做什么反应并不在舞台要求之内。

    赵枭之敞怀坐在沙发右侧，撑着扶手，手背抵住侧脸，姿势散漫疏懒，一贯的公子哥做派；唇角却噙着淡淡笑意，抬着眼，从容专注地看着正在独舞的黎星嘉。

    就是这个眼神，这种表情，会让人不自觉地去注意他。因为这一刻的他，看起来真实而又成熟，和他平常故意表现出的「偶尔不靠谱」和「年少冲动」，实在大相迳庭。

    会让人忍不住反覆追寻，这到底是他不经意露出的底色，还是表演呢？

    看起来实在不像表演——舞台的表演，假使他要把自己每一刻的戏都做足，那么该是更夸张一些的。如果是真实，那……他到底为什么会在看黎星嘉跳舞的时候，是这样的表情呢？

    这一晚，许多人都在困惑。唯粉起疑却不敢说，只顾在嘴上强硬地骂cp粉「就爱yy」，然后就不敢再多看了。而cp粉带着疑惑和兴奋，反覆拉动这一段进度条，除了嗑生嗑死之外，还真切地心为之颤动了。

    黎星嘉横举着手机，意识还在游离，忽而身边的位置轻轻向下一陷。

 第130页

    鼻端嗅到淡淡的、熟悉的橙花香气，听到不轻不重的关门响，黎星嘉手颤了一下。

    「在看舞台吗？」赵枭之含笑看向他手中的屏幕，自然地接了过来，塞了一只耳机给自己。

    他没再说别的，只是靠得很近，同他一起看着他们的舞台；肩膀轻轻贴住了，体温，和不自在的心跳都被传递过去。

    为什么？多么亲密的动作都有过，但现在，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没法再「拿胳膊肘怼怼他，不客气地示意靠得太近，热，让开点」。

    也没法直接开口问「你最近是怎么了」？

    黎星嘉只是沉默，沉默着和身边侵略感太强的存在一起看完这个视频，在司机也一路的无言之中，期盼这十多分钟的路程能开快一点。

    第70章

    黎星嘉打开花洒，温水打湿身体，拿起手边的沐浴露。

    酒店有酒店的沐浴露，但他还是习惯带上自己的。挤了两泵在手心，心里还在想今天的演唱会，随意涂抹开时，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黎星嘉睁开眼，垂眸望向放在壁龛上的沐浴露——橙花香型。

    *

    petrichor在海城体育馆连开五场，除了第一天是单独的一场加长的五小时演唱会，第二、三天都是下午、晚上各一场，每场三个半小时。

    连续三天开下来，海城这座不算特别火爆的旅游城市，已经变成了粉丝们狂欢的海洋。本就时值暑假，和家里商量过赶来参战的中学生，自由的大学生，在这里留下了愉快难忘的假期时光。

    每年夏天都是一部分人的青春回忆，这回忆能在很长时间里成为力量。

    只是，有些人一开始信誓旦旦，要连看五场，但在内场的坑里连站两天，身体就已经吃不消了，只好转战看台，又或者干脆在对面酒店休息，听听漏音——

    当有不少人开始抱怨身体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跟演唱会的时候，也有粉丝不禁担忧，看演唱会尚且如此，他们开演唱会的受得了么？

    【不至于，担心alpha的体力纯粹是多此一举！】

    【他们的身体强度堪比钢筋混凝土，我有理由相信一天开两场而不是三场完全是为粉丝的体力考虑。】

    【那，黎星嘉呢？】

    【黎星嘉体力一直很好……不会连演唱会都坚持不下来的】

    【他不是beta吗？】

    【新粉吧，你们不懂，嘉哥体力比alpha还好= =】

    【总之，不会看到他在后台吸氧的啦，放心好了。】

    黎星嘉人气上升之快，三天演唱会跟下来就有清晰感受。除了粉丝自带的应援物，他们也有官方售卖的手灯，还有个人款的场限周边可证人气。

    场周很直观，黎星嘉因为备货少，切速原本就是最快的那一批，每天卖的数量都是一定的，第一天10点开售，他12点切完。

    第二天，黎星嘉的周边10点半就切完了。

    第三天，不出10分钟，官店就挂出了售罄的花字，后面排队的人花几倍的高价向抢到的人购买都没人愿意出手。

    而那些亮度较强的带灯珠的应援物只在第一场时基本亮了全程，后面两天为了演唱会效果，大家都使用的是官方手灯。

    官方售卖的手灯可以调五种颜色，恰是五个人的应援色，solo的时候都切换成那个人的，而五个人都在场的时候，就可以变相数手灯鉴人气了。

    黎星嘉的红色一场比一场多，喊他名字的声音也一场比一场响亮。

    他自己的状态，也一场比一场好。

    线上争论人气可以争个三天三夜，而在线下这没有什么好争，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正因为有这样实打实的佐证，坐实了黎星嘉人气的飞升，即使有人心里不爽，也只能憋着。

    这个暑假属于petrichor，属于他们五个人，更属于黎星嘉。

    属于无数支持他们，漂洋过海赶赴而来的粉丝，还属于从海岸边仰望夜空时，看到的满天繁星。

    ——海边，五个人单独的庆功会。

    没有工作人员，没有外人，只有他们五个，拿着手机给粉丝直播。

    这场直播预约数就突破了三千万，关闭了礼物通道，单纯回馈粉丝。

    海边，手机架在三脚架上，少年们铺好蓝色的桌布，生好篝火，摆上烧烤架，在星空下嬉笑谈天。这美好的画面通过直播落入千家万户粉丝的心里，为这个夏天的火热画下一个最圆满的圆。

    但，圆，从来都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

    八月伊始，七月份的疯狂已经渐渐平息，暑热也蔓延到最盛之际，即便是放假的学生，也都选择在室内吃冰吹空调打游戏，城市里四处都静悄悄的。

    夏天在释放它最后的力量，而不久将到来的秋天则在积聚。

    黎星嘉收到了top1的录取通知书。

    虽然他身为保送生，完全没有悬念，但从学校拿到通知书时，还是有一份沉甸甸的仪式感。

    升学宴，父亲工作繁忙没能回来，黎星嘉心里有些遗憾。

    母亲又忙又激动，看他的眼神总是时时充满笑意。

    有些不懂的亲戚，看黎星嘉过来便笑呵呵地劝酒：「小黎满十八了，又上大学了，这么大喜事，也不喝一杯？」

    黎星嘉还没说话，母亲就先抢着道：「他不喝，他要唱歌要保护嗓子。」

    黎星嘉莞尔。

 第131页

    所幸他的这些坚持，一直都被家人理解和支持，他何其幸运。

    只是纵是一口都没喝，从宴席回来，也免不了染了一身菸酒味。黎星嘉忍不了这味多留一刻，回来就立刻去洗澡了。

    往头上搓泡沫的时候，因今晚的热闹忙碌而有些迟钝的神经，忽而又想起一件，和今晚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来。

    他默默冲掉泡沫，低头看了一眼洗髮水的瓶子，是带着微苦的柑橘香味。

    说起来，那傢伙用的，多变又熟悉的香型，似乎……

    沐浴露是橙花，润肤乳是牛奶，洗髮水是柑橘，洗衣液是海盐。

    本来只是有些疲惫，思维晕晕乎乎的黎星嘉，忽然心事重重起来。

    他拧开浴室门出来，在床边坐下，发了会呆，忽而听见阳台的窗户外面有轻轻的叩击声。

    「……」黎星嘉头也不抬，默默擦着头髮，淡淡道，「你不是可以直接进来吗？」

    下一秒，身边的床褥微微下凹，熟悉的气场，在身边萦绕。

    「真是多此一举。」黎星嘉道。

    那声音亲昵道：「因为上次哥哥好像有点生气……」

    「谁让你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黎星嘉道。

    可是他心里知道，这个理由并不那么站得住脚，果然说出口的时候，就听见对方一声轻笑。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还是一起做音乐组合、一起练习、一起开演唱会的队友，坦诚相见的次数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说工作，就是私下，那也不算什么。

    太熟了，因为实在是太熟了。

    所以这份尴尬显得十分矫情。怎么呢，alpha和beta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大防吗？

    第71章

    那声轻笑过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沉默了一阵。

    黎星嘉手一顿，干毛巾被对方接了过去，这人见他只是一呆，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于是又抿了抿嘴角，动作轻柔地给他擦起头髮来。

    分明是无声的笑，但黎星嘉就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并莫名着恼。

    「笑什么？」黎星嘉道。

    「高兴。」赵枭之道。

    黎星嘉没应声，听着那把醇厚低沉的嗓音缓缓解释道：「因为现在我知道哥哥生气了也不会不理我，哥哥会生我的气，但是不会不理我。」

    刚洗过的头髮湿黑顺滑，绕过干燥修长的指节。

    感觉一颗脑袋被这人像对待什么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擦拂着，黎星嘉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越来越不自在，怪就怪这傢伙的态度太温柔，温柔到让人心慌。

    赵枭之原本坐在他旁边，擦着擦着似乎感觉姿势不方便，慢慢挪到他后面去了，到最后完全是噼开腿，把他夹在中间。

    黎星嘉只坐了浅浅一个边缘，但即使如此，他也是个骨架绝算不得娇小的男人，饶是这样，这个姿势，对方能将他完全罩住，就像将他搂在怀里一样。

    这个时候方才清晰地察觉到，他们的体型差原来是这么大的。

    热力源源不断地从后传来，原本体温比他低的人，又是什么时候这点也变了。

    黎星嘉垂着眼，流海散着，遮住了他上半的视线，而这样看下去，落入眼中的只剩正襟危坐的自己，和对方轻轻松松搁在两侧的长腿。

    「差不多得了。」黎星嘉等到头髮不滴水了，果断夺了赵枭之手上的毛巾，有些无语，「怎么还越玩越来劲？」

    赵枭之愣了愣，小心问：「哥哥，我玩什么了？」

    「还装。」黎星嘉面无表情道，「我都查过了。从彩排那天说出奇怪的话开始，你就越来越不对劲，你是觉得我会完全不在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黎星嘉说话的时候很仔细地盯着赵枭之的脸，然而对方并没有慌乱，也并没有被冤枉了的急切和委屈。

    他的神情，怎么形同呢——

    倒像是背了三年同一篇课文，终于等到被老师抽查的兴奋，又好似潜伏了一个季节等一头猎物，终于从狙击枪视镜边缘瞄见了猎物的尾尖。

    这傢伙简直反社会，黎星嘉心里重重受挫，感觉极为不是滋味。这还是他那个除了过分亲人，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好弟弟么？

    「奇怪的话，是指什么。」赵枭之仰着脸，仰望站着的他，诚挚地道，「是我说，希望其他人眼睛都瞎掉那句吗？」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目光，又是这种奇异的狂热的神情。

    「可那不是奇怪的话，是我真心想对哥哥说的。」

    「你先……」黎星嘉想打断他，但这一次没能做到。

    「其实我更想让哥哥只看我一个人，但是这样好像太贪心了，哥哥想做什么、想看着谁，是哥哥的自由。」赵枭之对他的抗拒视若无睹，像一个终于有机会将内心的全部吐露出来的人，微笑的看着他说，「所以我就退而求其次，希望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哥哥。」

    你这还是退而求其次了，还委屈求全上了是吧？

    黎星嘉简直无言以对，他已经做了不少准备，才展开这场谈话，可是现在感觉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力。

    他想不好该怎么说，脑子乱乱的。而对方却远远没有说完——

    「但是我知道这也是做不到的，因为同样违背了哥哥的愿望。哥哥想被看见，想要做闪闪发亮的大明星，哥哥也值得、应该得到更多的爱。」

    「所以，我想要的都是绝对做不到的。正因为做不到，所以很痛苦。」

 第132页

    「每时每刻都很痛苦，只有看着你……」

    赵枭之望定他。

    「触碰到你……」

    他伸出手，虚虚描摹着眼前的身影，眼神迷恋，喃喃：「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稍微好过一点。」

    「……」过了很久，黎星嘉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查过了，alpha，特别是像你这样强得过分的alpha，分化后的成长期——你们又叫学习期、控制期——很长久。」

    「控制期的alpha不仅要学会控制愤怒，控制不滥用暴力，同样还有很多其他的要去学习……林浅他们的控制期都非常明显，比平常易怒、冲动，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復从前的理智。

    而你，却完全相反，作为一个本性冲动的人，分化成alpha之后却完全看不出来控制期。你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当alpha，分化后立刻变得成熟，甚至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这合理吗？」

    黎星嘉分析的很冷静，可是语调并不平静：「最近我想，是不是因为你分化前后正好撞在动盪的当口，让你觉得自己必须得很成熟，站出来去解决这些事？」

    黎星嘉越说咬字越轻。

    赵枭之微怔，微笑着略不正经道：「哥哥，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想了我些什么？没有的事，我控制期不明显和那些没关系。」

    「哥哥肯定是看了一堆没用的资料，说不定还去向网友提问了，是不是？」他轻松地笑着，却是垂着眸，沉默片刻道，「怎么这样把人往好处想呢，哥哥。」

    「是不是有人告诉哥哥，我这种情况是压抑久了，对身边最亲密的人产生了移情？」他抬眼，轻笑，「青春期的躁动和alpha控制期的躁动混合了，没能及时发泄出来，所以转化成了欲望，是么？」

    黎星嘉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他四处搜寻、思索，最后得到的结论，和赵枭之说的，连用词都差不多。

    「那我告诉你，他们说的够扯的。」赵枭之温和道，「没有什么移情，也没有什么压抑，那是alpha们为了给自己性】冲动的时候犯浑找的理由，好方便事后求得原谅。说什么都是因为天性无法控制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算什么人？那是野兽。」

    「我不认为alpha就是野兽，哥哥，至少我非常能控制自己。」

    他看着黎星嘉，流转着暗金色的瞳眸里盈满近乎暴力的渴望，但语调依然轻柔甚至轻松：「你看，尽管我发了疯一样想要抱你，但因为你不喜欢，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过去一样随意地接近你了，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

    黎星嘉茫然地看着他。

    不仅是因为对方话里指向性清晰的意味，那些他多少有所预感和提防，更多是为他赤裸裸的用词，那实在超出了一个成年不久、交际简单、生活朴素的普通beta的预期。

    「你想——」黎星嘉顿了顿，费解地重复，「想要抱——」

    他眨巴眼睛的样子太纯情了，赵枭之忍不住笑了：「抱歉，我重说，说得更清楚一点。」

    「我喜欢你，是那种希望能成为你终身唯一伴侣的喜欢。」

    第72章

    黎星嘉在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学会了打网球。

    起因是报体育选修课的时候他上线晚了点，剩下可选的只有网球。他对网球没有什么看法，抱着尝试新事物的心思买了一只网球拍，结果发现自己在这上面似乎有点天赋。

    学校网球队又缺人，积极邀约，于是接下来，课余练习、和球队的人打球，再到加入网球队，乃至去打比赛，好像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精力再旺盛的人，时间也有限，在这上面花了心思，其他方面不觉的就会少一点。虽然黎星嘉课业依然出类拔萃，也记得每周花时间上声乐课和舞蹈课，但一来二去，和过去朋友们的联繫，终归是越来越少了。

    而人们对于这一点总是后知后觉的。

    黎星嘉依然在群里关注大家的动向，但实际上他们有两个群，一个是五个人的私聊群，一个工作群。在黎星嘉离开南城，前往首都上大学后，私聊群的消息就显着减少了，似乎其他人也不知道彼此之间能聊些什么，那个群，只在黎星嘉偶尔分享自己的课余生活时活跃一阵，其余时候又沉寂下去。

    如果他们只有一个私聊群，这种变化还能早一些被察觉到。但工作群的活跃，很容易产生一种大家依然好好保持着联繫的错觉。知道对方这阵子在干什么，譬如段沅冉在拍偶像剧，罗越鸣除了偶尔拍拍杂志都在好好上学，林浅在准备自己的个人原创单曲。

    但这些都是工作上的事，私下呢？

    像赵枭之这样没什么「事业心」，完全不接个人工作的人，他私下在干什么，大家就一概不知情了。

    林浅偶尔还会私聊，发发他的歌词，问问黎星嘉的看法。偶尔给他分享一些在读的书，在听的歌。罗越鸣会找黎星嘉，但他俩在线上其实不大聊得来。

    段沅冉偶尔会刷刷存在感，但他和黎星嘉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赵枭之。

    黎星嘉翻着那长长的聊天记录，大多数时候都是对面在自顾自的说，他间或想起来看看，敷衍地回上一两句，表示自己看到了。

    而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抗拒回復同样的东西给对方。有时候就算刚好起了分享欲，手指已经按下快门，拍下了周围的什么，也会默默地退出聊天窗，把想说的话发到群聊里。

 第133页

    他在五人私聊群里分享的日常，倒是十有八九是从这边切过去发的。

    整个学期，黎星嘉享受到了一个普通大学生的完美大一生活。如果他还在任何一间大的娱乐公司，这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林浅和段沅冉都在飞来首都参加活动时来学校看过他一次，来去的过程都安安静静，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但他们本人并不避讳地将过程在日常採访中说了个七七八八，也成为了林黎和段黎两对cp的大糖。

    -

    【段沅冉去了才一个礼拜，林浅就迫不及待赶过去了，学人精】

    【什么都要掐的唯粉真无聊。。。这叫吃醋，懂不懂？】

    【粉p团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兼职男团不好，有两个人平时简直是神隐，说的就是你俩黎星嘉赵枭之】

    【自己不爱营业也就算了，cp也完全不营了，你们可知道我眼睁睁看着别家发糖热度一个个升上去，而我cp却一潭死水每天跑粉是个什么感觉？？？】

    【众所周知，cp粉没有糖，就会自己造糖。去看看最近的产出吧，本来r率就高，现在都快要突破**走向25禁了……】

    【正主不发糖，被憋疯了是这个样子的。】

    【赵枭之黎星嘉你们两个速速给我们发糖！我奉劝你们好自为之适可而止！cp粉的忍耐是有底线的！闹别扭也不是这个样子闹的！速速解除冷战停止吵架去床上分个胜负！再逼下去知心er是真的会发疯的！我们疯起来连我们自己都怕！】

    【美帝解你们……你们现在的画风就已经很18x了……】

    【那咋了，好不容易等到两个都成年了，早就忍不住想一展键盘之力了，终于，嘻嘻嘻嘻嘻】

    -

    这一年的生日，因为註定不会在一起过，黎星嘉早早就把礼物寄了出去。

    但他上一秒才把礼物送到快递点，下一秒礼物就出现在了某人手上。

    黎星嘉挤在食堂排队的队伍里打饭，而收件人一手撑脸坐在对面楼顶栏杆上看他。

    赵枭之捧着那只蓝色的礼物盒，慢慢放在唇边亲吻着。他的脸上有几道血痕，人在高处，风把破了口的衣摆吹得飘摇。

    耳机里的声音反覆催促他归队，立刻接受检查，他只是玩世不恭地挑了挑眉，不耐烦道：「再吵我不回去了。」

    那边悻悻地闭了嘴，过了会，换了个女声，小心问：「016号，你是不是又去看你那个在上大学的对象啦？」

    换了个会说话的，赵枭之心情很好、很有耐心地解释：「是我在追，他还没答应。」

    指尖抚了抚那根细心扎好的丝带，想到这是在高空，万一是很轻的东西，贸然打开说不定会被风吹走，赵枭之忍下了现在就想看礼物的冲动，把小盒子珍重地收在贴胸口的内袋里。

    那边的女声却是声音充满羡慕道：「那你要追紧一点，人家是top1的大学生呢，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还没有高中文凭……」

    赵枭之额角蹦出一个「#」号，皮笑肉不笑道：「没事，他不嫌弃我。」

    那边非常努力：「听说你成绩很差，高考是没什么希望的了，又不想水个国外的文凭，所以016号，你或许可以对组织的任务更上心一点呢？组织这边说不定可以帮助你升学……016号？016号？别切断信号啊，哎，哎——」

    被挂断电话的接线员倒是并不沮丧，而是充满斗志地碎碎念：「陆曜之后就没见过这么强的了，得想个办法让他更听指挥一点，我方不能损失这么强的战力——」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她对面，更早被016号疯狂打击的男子凉凉道，「越疯的傢伙战斗力越强，他们这些顶级异能者从基因里就註定不可能乖乖听话的。」

    「……我也是为他本人着想啊，你看他受了伤都不当回事，这次是小伤，下次还莽谁来教训他。」女接线员无奈摊手，「我寻思陆曜有元白，016号也该有能让他心甘情愿低头的人吧。」

    「如果什么都不能打动他的话，那我们只能从这位优等生小哥哥入手啦。」

    「016号会生气的。」男子警告道。

    「生气也比他这样下去闹出事来好。」女子泰然道，「何况有小哥哥呢，我有预感，小哥哥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随你的便吧，016号的怒火不要交给我来扛，我惹不起他。」男子脚一踢，转椅带着他骨碌碌远离了桌子和桌子对面的工友，一脸已经受够、敬谢不敏。

    「胆小鬼。」女子不满地嘀咕，反手飞速敲了几下面前的按键，大屏上飞快跳出了黎星嘉的所有资料，她一边看一边啧啧赞嘆「怎么干什么都这么牛逼」「016号眼光倒是真好」，一边麻利地撕下便利贴，记下对方的联繫方式和近期日程。

    「在学校里人太多不方便，他有什么爱好？下个月9号的社区杯网球赛？喔这个应该在校外而且人不多……」

    看了她一系列操作的男子死死皱着眉头：「我以为你打一通电话都算得上冒险了，你还要亲自去见他？」

    他满脸写着「你到底是为了016号还是为了追星啊」。

    这表情实在太过明显，女子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这才有诚意，016号不值得组织为他付出这样的诚意吗？」

    男子端着咖啡，摇头喝干，把转椅蹬得离她更远：「完全想不到要怎么说才算不泄密，你等着写五百页报告吧。」

 第134页

    -

    「ace！」

    黎星嘉用一个完美的高压发球拿下了最后一个赛点，有惊无险地拿下了比赛。

    球童递了毛巾过来，他说了声谢谢，随手擦了擦汗，转了转手上的拍子，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最后几分的情况，教练和队友们都已经过来和他庆祝了。

    「太棒了！这下我们团体赛积分就追平top2了，下学期的市赛我们能当前几号种子。」队长是个一米九二的大壮哥，一脸激动对着黎星嘉又搂又拍，大声夸赞，「我就说追着你进网球队是咱们今年干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黎星嘉不着痕迹地躲了躲肢体接触，笑道：「我只是拿下了这一分而已，真的不算什么，大家比我厉害多了。」

    「又谦虚。」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道，「知道你就是这个性格啦，哎，但你真的很厉害，打下去的话说不定都不止是业余的水平。」

    「毕竟你才练了几个月。」教练也道，「未来大有可为。」

    队长比较迟钝，完全没发现黎星嘉的躲闪，豪迈地一拍胸脯：「走，吃庆功宴去，我请客！」

    「哎呀，吃什么庆功宴呀。」女子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戴着墨镜，自言自语道，「快点散了，别耽误我找小哥哥谈正事。」

    「还有这哥们，也是个没眼色的。」她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没事扒拉016号的媳妇儿干什么，记下来以后分散016号注意力用。」

    她在心里给这哥们打上一个大大的「危」。

    眼看着众人真的准备一起吃饭去，女子也只好跟了上去。她的动作无声无息，在场内坐了全场，动作又大又不时说话，愣是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黎星嘉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回眸扫了一眼，但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高马尾女生疑惑地跟着他停住脚步，也回头看了看，同样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黎星嘉收回视线，「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第73章

    吃完饭后他们还想要续摊，黎星嘉没有跟去，和其他人道别后独自去逛了逛附近的书店，然后打算乘长途公交车回学校。

    九点半他坐在公交起点站的站牌下面，下一班车要等二十分钟，他就着灯光翻着刚刚买的几本书，没多久，感觉有个人在旁边坐下。

    这本来很正常。

    但那么长的凳子，原本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来第二个人，一般不会就这样挨着第一个人坐——

    心里刚过这个念头，旁边的人轻咳一声，是个他没有听过的女声。

    黎星嘉偏过头，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看起来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目光善意。

    「可算找着机会跟你说话了。」那女子爽快地说，「我意识到你比我想的要警惕，差点都被你发现了。不过警惕非常好！我就是因为某个人太不警惕了才来找你的。」

    「我确实跟了你半天，但我不是坏人也不是私生，这是我的证件。」

    黎星嘉想到了比赛后感觉到的目光，是她？他理应忌惮的，但这个人不知为何给人的感觉非常亲和友善……

    他低头，没有立刻放下防备心，去接她手上的证件，而是先借着灯光看了看上面的字。

    「你是管理署的人？」

    而且看上去级别不低。

    「是的，不过不是大众认知中的那个管理署，准确来说我们属于特别部门，专门处理一些不适合让公众知道的……可爱的小乱子。」她沖黎星嘉眨了眨眼。

    如果换做其他人，大概依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黎星嘉身边有好几个和能和「管理署」打上交道的人，尤其是罗越鸣，他的异能是场景回溯，非常适合刑侦……黎星嘉知道他偶尔会被叫去帮助官方办案。

    于是黎星嘉大致猜测出那是一种什么性质的工作，结合她前面说的「因为某个人太不警惕」，这说的会是罗越鸣吗？可是她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呢。

    他的目光显然说明了他在想什么，对方很爽快，没有再兜圈子：「因为他。」

    黎星嘉看向她举起的手机屏幕，那个意想不到的「他」，瞳孔微微张大了，他脱口而出：「他怎么了？」

    「做任务的时候受伤了在接受检查。」她耸了耸肩，看黎星嘉一下子变得紧绷冷淡的模样，赶紧道，「他没事的，那个级别的任务对他来说很简单的啦，是他总是……有些自己的想法，我也是为这个来找你的。」

    黎星嘉有些愣愣的，他下意识抬手去碰照片上的伤口。拿着手机的女子有些意外，但很配合地没有动。

    照片上是有时间的，黎星嘉看到了，那已经是二十天前的事。伤口看起来并不深，以alpha的癒合力，现在多半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可是。

    手指触碰在屏幕上，只能感觉到冰凉的无机质玻璃触感，去隔空抚摸那道二十天前的伤痕。

    但他还是感觉深深的难过，这种心情无法克制。偏偏他很清楚，那是心疼，是难受，而不仅仅是对身边的人受到伤害感到愤怒。

    他一向是个保护者，可是他想保护的人，渐渐不再是他能保护得了的。渐渐的，甚至他自己成为被其他人保护的对象。他试着去习惯新的身份，并以为自己习惯得很好了。

    但此刻黎星嘉明白了，他并不是真的习惯了，只是不得不去接受这个事实。他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所以他不但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而且连对方平常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经常处于危险之中，都是要被隐瞒住的。

 第135页

    「你说。」黎星嘉感觉喉咙有些堵，但他尽量把情绪放平，静静等对方完整地解释整件事情。

    女子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她的眸光慢慢从好奇到讶异到平静，简短地说明了想让黎星嘉做的事。

    「所以你是要我去劝他更听你们的话。」黎星嘉点了一下头，「我当然会找他谈，但我不会劝他，我会让他——」

    「退出」两个字卡在喉间，没有立刻说出来。

    他是被迫参加的吗？

    如果是被迫，那么黎星嘉没法做任何事。

    他是自愿参加的吗？

    如果是自愿，那么是他自己想做的事。

    黎星嘉还是没法做任何事。

    女子看着他，却是宽容地暖暖笑笑，反过来劝慰他：「好啊，你当然可以劝他，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你影响不了他，你对他的影响远超你的期望，我可以保证。」

    黎星嘉看着她，目光疑惑，重复：「你，保证？」

    「我可是对你们两个和你们两个的关系以及每时每刻的进展发展最了解的人没有之一——」她脱口而出，旋即露出后悔的神情，「糟糕，说漏嘴了。不，我的意思很简单，我的意思是因为他是我负责的，我一直在高度关注他，然后无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你。当然啦！任何人做我这份工作都会这样。」

    她翻了个白眼，此刻说话语气像对朋友吐槽一样：「你是不知道他能有多过分，我就偷偷跟你说，千万别透露是我说的——」

    在她絮絮叨叨的话语里，黎星嘉全程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车，那些闪烁的灯光落在他的眼里，双手交握搁在膝上。

    「他分化之后需要测试异能、探索异能、稳定异能，那每一步都是极其惊险的。测试移动异能，最好选取本人高频使用的坐标，可他非要把锚点定在一栋只去过一两次的单元楼里——后来我们猜那大概是你家。」

    「他的异能很超模，我相信你肯定有所体会——未来更是前途无量。我们写了八千页的培养计划，给他一个人！但他完全乱来。而他的乱来，一千次里倒有八百次是为了去看你，剩下的两百次也和你有关。毫不夸张的说，对于这位来说，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你真的不必担心自己是否能影响他，你说的他一定会听，除非你让他滚远点再也别出现在你面前。」

    「——那我估计他是做不到的。」

    「……」黎星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好像对她说的话完全漠不关心一样。

    「总之啊，其实我来找你也不是非要他多忠心耿耿地卖命……那怎么可能啦。」她嘆了口气，天知道她跑这一趟自己也很头大，「你要是真的能劝他走人，从此乖乖当你一个人的小召唤兽，那也不错啦。从我的角度来说……」

    从一个cp粉的角度来说，那是完全不亏。从组织的角度来说，顶多也就是其他人要多加点班，还不至于少了一个毛毛躁躁的青春期小伙子就完全不能转啦……

    「但我觉得，你们还是好好谈一谈最好。」她认真道，「我的目标和你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希望他不要出事，安安全全的。甚至，希望所有人都安安全全，这个大的宗旨也是一致的，对吗？」

    「那并不是完全对立的。你关心的那个人他很强，是真的很强。他可以为这个世界做更多的贡献，但可以少担一些风险。」

    ……

    不知什么时候，她离开了，黎星嘉从她开始说赵枭之的事情开始，就一直没有改变姿势，他呆呆地看着路那边的方向，就好像一直在翘首以盼那辆公交车来一样。

    车终于来了，他也默默地站起来，默默地上车，默默走到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车驶离公交站，车里的灯熄灭掉，他在黑暗中看着窗外一盏盏闪过的车灯，就好像回忆闪过，而刚刚那些话也一句句闪过在他耳边。

    「……你说的他一定会听，除非你让他滚远点再也别出现在你面前。」

    「——那我估计他是做不到的。」

    黎星嘉安静望着车窗外，一句一句地回想她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就好像反刍。因为一时接受不来，所以后知后觉。

    一阵心酸蓦地席捲，他轻轻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车窗上。

    他想。

    不，他做得到。

    他们不欢而散的那天，他说过类似的话。他是怎么说来的——？暂时不想再看见你了？

    那是气话，真的是气话，但他也当真了吗。

    或许这就是从那次之后，他一次也没有见过他的真正原因。

    第74章

    -忙什么呢

    时隔三个多月，黎星嘉第一次主动给赵枭之发消息。

    他编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只能敲出这几个字，发出去。

    那边很快弹出【对方正在输入】，然而过了又好一会儿，最终发过来的也只有短短一句话。

    -哥想我了吗？[笑脸]

    黎星嘉看着那个笑脸表情，想像着同样的神情出现在那个人脸上，不自觉笑了一下。然而随后，那张脑海中的笑脸上，却出现了几道伤痕，他的笑容又消失了。

    默了一会，他安静地回復了一个字。

    -想

    黎星嘉推开宿舍门，室友好奇问：「嘉哥，这么晚去哪啊？」

    「出去透透气。」黎星嘉答道。

 第136页

    「可是再过十分钟就门禁了。」

    黎星嘉淡淡道：「上楼顶吹吹风。」

    「哦……」

    室友又躺了回去。

    黎星嘉坐电梯上了顶楼，步行上到天台，这里夏天少不了人乘凉，和家里人、恋人打电话的，和朋友上来谈心的，还有晚上搬个小铺盖上来睡觉的。

    而现在已经入了深秋，天台风大，待一会儿就冷得打喷嚏，一直空旷无人。

    黎星嘉站在天台中央，转了一圈，看看四下，不知怎的又想到了在hsy楼顶发呆的时光。才两年时间，已经是天翻地覆了。曾经期许的未来没有发生，但愿望却以另一种形式实现，他还是很幸运的吧。

    黎星嘉反身靠在栏杆上，仰头望着天空，城市的夜幕不是深蓝而是铁锈红的，不变的是月亮，仍然那么一小牙的温柔明亮着。

    他就这样仰着看了一会儿。

    感觉到旁边有人来，也没有立刻收回视线，而是依然看着夜空不语。

    来人看了他一会儿，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着天空。

    「是上弦月。」来人道。

    黎星嘉没有说话。

    「哥哥真的想我么？」那人说，「哥哥说想，我才敢来看哥哥的。」

    黎星嘉睨了他一眼，对方轻笑着，顺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手心里。

    他垂眸，那是一朵深粉色的、俏生生的玫瑰，上面还带着夜露，生机勃勃的样子，只茎干断裂的地方惨兮兮的，流淌着汁液，看着不是剪刀剪断，而是被小坏蛋随手从哪里折下来的。

    「哪儿偷的？」黎星嘉直白地说。

    赵枭之一脸委屈：「是我自己种的。」

    黎星嘉想起了当年自己那盆被养得奄奄一息的多肉，暗暗嘆了口气，捏着那朵玫瑰，反手扳过数月不见的人的下巴，掐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瞧。

    借着月色和对面楼照过来的光线，黎星嘉还是凭藉他5.2的视力，从脸颊上找到了一些些的痕迹。

    是癒合了，但癒合的并不足够好，那一定是因为主人根本不上心——连脸上的伤都不上心，可见如果是其他地方的伤痕，他更不会在意了。

    来找过他的那个管理署的人说的没错，这傢伙，太乱来了。

    赵枭之在黎星嘉微凉的手指搭上来时微微一凛，然后便乖乖配合着他，只是那双漂亮眼珠里的神情飞速变幻着。

    「哥哥？」少年弓着背，顺从地俯首、半眯着眼睛，任黎星嘉翻来覆去地「检查」，嗓音有些轻微的沙哑，「是不是有多管闲事的人跟你说什么了？」

    他那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像被顺着毛捋的大型猫科动物，藏起了危险，温顺而又欢愉。

    「我管你。」黎星嘉淡淡道，「算多管闲事吗？」

    大猫的瞳孔微微放大，呆呆的神情看着他，然后清晰而流利地答道：「不算，那算我中头彩。」

    「好。」黎星嘉收回了手，装作没看见对方脸上完全藏不住的、陡然失望的神情，认真道，「这两年你隐瞒的那些，能跟我说多少就跟我说多少，不许骗我。」

    赵枭之默了默，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但提了个条件：「可以握着哥的手说么？」

    他提的太郑重，黎星嘉反而有些觉得好笑，两个人从小到大多么亲昵，如今却这么认真地请求这样一件小事。

    可是当他默许，当「弟弟」探过手来，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指尖，然后慢慢将他的手掌包裹住时，不可遏制地冒出羞意的人反而是他了。

    他下意识地有些想抽手，却被反应过来的人握得更紧。

    「别。」对方的手条件反射地反扣住他的，缓缓切换成十指交缠，几乎是低声下气地请求道，「哥哥帮我……」

    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黎星嘉面红耳赤：「有话快说。」

    赵枭之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他和管理署特别行动组的渊源。

    异能级alpha同时受限于血统和突变，为了保持长久繁荣，很多家族都在暗地里「培育」高等级的alpha。赵枭之的父母就是这样一对完全没有感情的工具型结合者，他和父母关系淡漠、乃至于从小感情淡漠，什么都不渴望，什么都不享受，一切都无可无不可，都是拜「家族培养」所赐。

    他原本的确是一个完美的工具，从小就表现出高度的天赋，同时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作为一个为家族争取地位的奢侈品摆在架上，完成自己的使命。

    但——

    「我见到了你，见到了你和你的朋友。我一看就知道你那个朋友在想什么，可是你却不知道，哥哥，我一开始觉得你好傻哦。」

    黎星嘉怔怔「啊」了一声，有些纳闷又不开心地看着他，显然对这个评价不满意。

    而赵枭之笑得很暖，过了会，他轻轻道：「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好希望这样的傻是对着我啊。」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是有想要的东西的，然后，这个世界在我眼里也不再那么无聊了，我每天都好想见一个人，越来越想，越来越想……」

    「最后，我变得越来越贪心了。」

    「老头子们也发现我变了，他们很不满啊……可是他们拿我没办法。而我，想让他们的心血彻底打水漂，只有一个法子。」

    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正好特别行动组来找我，我就把自己上交国家了。」

    黎星嘉专注地注视着他，月光将他的轮廓投在地下，淡淡清透的影子，而纤长的羽睫下，一双明亮的眼眸里晃动着水漾漾的担忧。

 第137页

    一阵疾风而来，将两人的头髮都吹乱。

    赵枭之弯了弯唇，轻声呢喃：「哥哥，你好美。」

    「他们管不了我，老头子们管不了，『组织』也不行。」他抬手轻轻将黎星嘉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低柔声音道，「只有你。」

    他们的手还交握着，黎星嘉好像能听见他的心跳，急促而有力。

    明明那么熟悉，却一定要奔向一种陌生的关系，好未知，不知从何时开始，靠近的时候、想到的时候心总是悬起来的，和他在一起便飘飘然而无法落地。

    「我看到你心疼我了哥哥。」帮他梳理头髮的手并没有离开，手背轻抚着他的面颊，赵枭之轻声道，「跟我谈恋爱好吗？」

    月色下面，搅乱人心的人总是被镀上一层蛊惑人心的清光，黎星嘉看着面前这个低声请求的人，恍然觉得心很慌很慌。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镇静了一会儿，有心想要来个拖字诀，然而语言还没准备好，就听那人继续道：「就算哥哥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只想先占着这个位置，一直对哥哥好。」

    黎星嘉被他弄得没有办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潮起伏着，看着那双黑得很深的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

    他竟然想要就这样答应他，可理智又在阻止他。

    他心中煎熬着，努力调动着仅剩的理智，分辨着，权衡着。

    良久，他终于弄明白了。

    「不是这样的。」黎星嘉喃喃道，他心跳的非常厉害，可是还是鼓起勇气直视他，在看到那张脸上流露出失望之前，快速道，「是反过来的。」

    他飞快地说着，就像怕自己后悔一样，可是说出来之后，却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

    「反过来？」赵枭之怔了片刻，忽而懂了，声音因欣喜而颤抖，「哥哥，你的意思是——」

    ——跟我谈恋爱吧，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但或许……并不是不喜欢。

    毕竟，他们现在依然还是在役偶像。

    虽然petrichor被戏称为兼职男团，不开签售、不营业男友人设、不靠向粉丝营销恋爱错觉维繫人气，但恋爱对于全心全意支持他们事业的那部分粉丝来说依然是种伤害。

    「我明白的。」赵枭之凝视着他，微笑道，「我会一直等，等到哥哥觉得可以了的时候。」

    「……」

    现在触及对方的目光，黎星嘉便会感觉羞涩。

    明明是对着同一个人，为何只需要几句话、挑明了心思，差别就会这么大？

    火热的言辞过后，是夜深的秋风，将衣摆吹得翻飞，将脸颊的滚烫吹得渐渐回復温度。

    两人都沉默着坐了一会，等待澎湃的心潮沉静下来。

    良久，黎星嘉终于看了一眼时间，默默抽回还被攥着的手：「该回去……」

    然而，当滚热的掌心重新被冷风吹拂的时候，他竟然就这样感到失落，已经在回忆交握的体温了。

    只是稍稍敢于正视自己的心意，就让停滞不前的齿轮转动了大半圈么……

    黎星嘉又看了一眼赵枭之的侧脸，那上面还有未彻底消去的痕迹，他顿了顿，道：「以后，不许再乱来了。」

    「嗯。」赵枭之轻笑道，「都听你的。」

    赵枭之看着他回到宿舍才离开。

    黎星嘉这会有些未做贼、但心虚，好在回来的时候舍友都睡了，没人问他怎么出去那么久。

    他轻手轻脚地把自己收拾好，躺到床上的时候破例已经十一点半，明天还要早起，然而越是想立刻睡着，越是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不想记起的片段。

    没问题的黎星嘉，问题都解决了。他在做什么，他告诉你了，让他不要冒险，他也答应了，就连那个一直横亘在你们之间、只是你不敢面对的问题，都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

    黎星嘉默默拿手遮住又开始发烫的脸颊。

    他为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都听你的。」

    那个声音又在脑海中轻轻响起，还有他说那句话时的模样，淡淡的笑容，专注的目光……

    宿舍阳台的落地窗开了一线，他就睡在那靠着窗缝的位置，不久前同时吹拂着两人的夜风轻轻地掀起他的被角。

    不知多久，身体和思绪终于一齐静下来，渐渐睡着了。

    第75章

    拒绝了赵枭之过后，他的消息不减反增，本人也是，之前能几个月都不出现，现在却越发大胆，时常在黎星嘉无意间落单的时候，突然出现在面前，刷个存在感。

    黎星嘉起初只是觉得这是在挑战他的心脏，后来终于生出疑窦来：他这真的是拒绝了对方，而不是多了个男朋友吗？

    按理说，他们难道不应该尴尬一阵子，互相冷着彼此，直到寒假petrichor开始工作的时候，再尝试正常的互动么。

    然而他日常见赵枭之的频率简直不比在团时低，赵枭之简直像是他们学校的旁听生一样。对方甚至比他自己对学校的地理构造更熟，一次他在寻找某阶梯教室时差点迟到，这人就超级顺利地把他带到了门口。

    「你是不是想考我们学校啊？」黎星嘉事后恍然问。

    这可是top1啊，而赵枭之的一模成绩……

    看着他眼里欣然的光，赵枭之吸了口气，硬气地咬牙道：「我会努力的。」

    从此组织的王牌016号走到哪里都带着一本**，有时他的对手还在大放厥词的时候，016号的唇角也在跟着动，优雅而嘲讽。

 第138页

    观察员担心他是被激怒了会上头，赶紧读唇语，结果发现他在背英语单词。

    也有时候是古文。

    赵枭之远程给公司开会的时候，入镜的脸冷淡矜持，非常不好惹的贵公子形象。

    实际办公桌上摊着的不是文件，是五三和错题集。

    *

    petrichor的五个人都各有各忙，只有暑假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演唱会。平日里，只能用在一起的时候录的小游戏物料填补空白，而即使如此，这样一个看起来特别不正规的男团仍然拥有超多的拥趸，毫无疑问是因为每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放着光彩。

    寒假要开两场见面会，录能一直播到暑假的物料。

    时隔一个学期再见面的这会儿，段沅冉的

    第一部戏马上要播，他的粉丝喊他角色名；林浅的原创单曲成了爆单，这会儿最红的又变成他了；罗越鸣还在好好上学，但他有被高奢相中，已经穿着超季走秀。

    黎星嘉也并非一心只读书，林浅的原创单曲，作词人里就有黎星嘉的署名。此外，他还给一个后辈组合写了歌，这一切都是在不声不响之间做成的。

    当人们发现黎星嘉居然是那个小有热度的新人团体的出道曲作词人、已经能拿分红之后，对于p团是为了迁就黎星嘉的学业儿停摆这种论调已有微词的人们又闭嘴了。

    开玩笑！那是作词人哎——能原创的人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他都能给别人写歌了，那么给团写歌不更是早晚的事？

    只是，又有人提出疑问：黎星嘉似乎还打网球，而且也风生水起的，他如何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成这么多的事？

    于是目光又指向了他的学业。

    什么，你说这可是国际奥赛金奖得主，怎么可能虚一个期末考试？

    那你就不懂了，这可是top1数学系的期末考试！

    歷史上，因为生活习惯不良，灰熘熘从顶级学府退学的天才大有其人。黎星嘉，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在旁的事上，搞不好学习不是很正常。

    哎呀，不要迷信天才光环，黎星嘉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啦。

    黑粉、嫉妒他的人表面上假模假式地口吻宽容，其实都在心里暗暗期盼他人设崩塌。

    然而……

    寒假的时候，他们搞了一个三天的合宿，全程直播。

    这个合宿一方面是给粉丝看看他们当下的生活状态、相处模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准备接下来的见面会。论及形式，倒是有一些像在hsy时中道崩殂的那个出道综艺，只是时间要短得多，也不会去搞舞台比赛。

    隔了这么长时间只有单人活动，团粉寂寞如雪，而唯粉表面上虽然还要做个「只想看哥哥一个人」的姿态，其实也暗暗盼着团活很久了。

    就……挺好奇的。

    一想看看队友现在长什么样了，尤其是……出镜率极低的黎星嘉。

    二也想知道分别这么久，这些人还能演出亲亲热热的样子吗？当年散团时期的腥风血雨可是创造了娱乐圈男团学之最，那时期的物料直到今天都还在被津津乐道反覆扒拉。

    他们到底是真感情还是普通同事？

    petrichor的热度不仅是来自于成员个体的魅力，也来自于他们之间那种复杂矛盾的关系。和一般的大卖团爱的团体或者单纯卖不和的团体都不同，他们是正青天和负青天都高得要命。

    而这正青天和负青天反正都离不开同一个人——

    黎星嘉。

    所以，黎星嘉现在究竟长什么样了？

    petrichor的合宿直播「团综」提前一个月开始预约，预约量破亿。

    从早上七点半正式开始。

    开始之前，点进这个直播间，也能看到官方时不时发布的一些文字，相当于提前开始文字直播。

    petrichor＿v：好消息，五位成员已经齐聚，在短暂的火锅局叙旧之后，提前入住观澜居～紧张的分房抽籤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么，鑑于五位成员的特殊情况，悬念只有一个，那就是——？

    下面全是粉丝大片大片的刷屏。

    【火锅局！火锅局！你敢说你倒是发给我们看啊！下个礼拜之前看不到这个物料我就把你们老闆……我也不能把你们老闆怎么样qaq】

    【这就是自担就是老闆不好的地方（。皮下替我祝老闆们身体健康新春快乐么么哒】

    【我去，你们怎么策划的？居然把最好看的分房环节提前进行了？那我们看什么？啊啊啊！不行！明天重新分房！在直播里抽籤！】

    【悬念只有一个，哦，分房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毕竟你团四个alpha（笑）】

    【跟平时坐车一样嘛，一人一间，然后一共五间房，黎星嘉自己选择是自己住一间还是和随机哪位共一间～】

    【其实可以让他每天抽一次，每天和不同的alpha睡在一起，这样才精彩。】

    【男团就要大通铺，我才不管你们会不会aa相斥，你们给我大通铺！】

    【大通铺也行啊，到时候就能看到黎星嘉上半夜睡这俩中间，下半夜睡那俩中间，只有小罗一个乖宝宝省心点。】

    【不行啊，这样三天下来嘉还好吗、、、还是老老实实分房睡吧】

    【听起来怪怪的。纯路人，你们petrichor是正经团吧？】

    【……】

    petrichor＿v：大家很热情，成员们说他们也感受到了。现在是晚上十点，成员们已经各自洗漱完毕，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了！在睡觉之前，小团给大家谋个福利，锵锵——现在是提问时间！截止十点半，成员们将各自在评论区回答问题。之后直播的三天里，这个福利也将持续哦～请关注，每晚十点到十点半！请～开始吧～

 第139页

    【卧槽！！！啊好紧张，那就先问@黎星嘉，你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啊啊啊啊真是过年了，这个策划好好啊啊啊呜呜呜，说不出话来了，那就先问我担，@罗越鸣，今年有什么新计划吗？】

    活动一出，刷屏比先前还快上许多，完全应接不暇。

    【@段沅冉，哥哥演戏有什么体会？】

    【@段沅冉，下半年还是演戏为主吗？】

    【@林浅，艺考压力大不大呀？】

    【@林浅，哥哥想听歌！！】

    【@赵枭之，之之你到底平常都在干嘛？？？不会真的回去继承家产了吧（害怕）】

    【@赵枭之，你和黎星嘉什么时候结婚？】

    ……

    黎星嘉被这飞速刷屏弄花了眼，有一些高贊的会停留的时间久一些，于是他就在这里面尽量找粉丝关心得比较多的问题回。

    那条问期末考试成绩的并不是黎星嘉粉丝点上去的，显然是看热闹的人，但这些人也是最多的，所以这条一直都被顶到前面。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啊，黎星嘉老老实实敲键盘：

    【成绩还没出，自己感觉还好。】

    回復完他就继续找其他评论了，有问他新年工作计划、还有问他为什么跑去打网球的。

    黎星嘉回覆：

    【今年除了团要出二专、开演唱会，自己也想出一张迷你专辑。】

    【网球很好玩！感觉球类运动里自己比较喜欢这个，加上一起打球的学长学姐都很热情，慢慢也喜欢上了比赛。】

    既然这次问答是限时不限量，在认真回了十多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之后，黎星嘉决定随机选择，尽可能和更多的粉丝互动。

    那些根本都称不上问答，可是粉丝的热情却更高了。

    【黎星嘉啊啊啊啊我不知道问什么啊啊说什么啊，回我吧回我吧！】

    【回】

    【啊啊嘉嘉你好！】

    【你也好！】

    【天啊是真人吗】

    【是[耶]】

    因为他回得多回得快，慢慢黎星嘉这边的评论数，从和其他四人齐平变成了最多了，即使快结束了，也还是在疯狂刷屏。

    最开始那条期末考试成绩的评论，他回復过后还是有很多人在里面冷嘲热讽，说他拖延不了几天，等成绩出来自然会有人发到网上。黎星嘉的关注度太高了，他会承受因为养蛊带来的反噬。

    但黎星嘉完全没再点开来看，这条本来一直被顶的评论，也因为他回復的越来越多而被沉到了底下，打架也无人在意了。

    黎星嘉在回復粉丝的过程中，也看到了不少cp性质的提问。他当了那么多年hsy的练习生，不可能不懂cp，只是他不会主动去搜，而自己也不常上网，很少被舞到眼前。

    不会去回cp粉的问题是常识，但那些话语在脑海留下印象也是难免。

    如果心里完全坦荡，那也就是一笑了之，可他偏偏并不是完全磊落的。

    问答结束后，黎星嘉放下平板，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林浅敲了敲门，可是门根本没关。黎星嘉抬头说了声「进」，等人真的进来，方才奇道：「你敲门干嘛？」

    林浅瞟了他一眼，见他都准备睡了，便道：「没什么，怕你不方便。我关灯了？」

    黎星嘉点头。

    重回黑暗让他安心了不少，本来就困，黎星嘉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林浅却全无睡意，两张单人床，距离大概两米，这房间是最大的一间，这个距离也绝不算近了。

    他的能力——预知，在抽籤方面无往不利，很正常吧。

    他知道，除了黎星嘉以外的其他几个人，都知道一定会是这个结果。这个选择权在他的手上。

    看到那几个人或明或暗的针对性情绪时，林浅的心里有淡淡的快意。但看到黎星嘉毫无所觉的双眸时，他又感觉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

    尽管他什么都不知道。

    正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林浅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里，静静凝视着黑夜里那个睡去的人的轮廓，那种仿佛做错了的感觉变成了满足。

    就让他以彻夜无眠作为惩罚，换取看他睡去的幸福吧。

    毕竟，这幸福将来会落在谁的手上还未可知，但对于身为胆小鬼的他而言，或许一生只有这一次了。

    第76章

    既然是合宿，总要多给粉丝看一些生活化的内容。所以他们会做一些平常不会做的事，比如抽籤抽到最后一名的人要负责一日三餐等等。

    七点半，已经有千万人蹲守在直播间里，有的人一边刷牙一边一遍遍刷新着页面，有的人刚刚醒来，就勐的去掏手机。

    而petrichor的运营专业而准时，一刻不差，当时间跳到七点半时，那一直黑屏的页面亮了。

    第一幕是整个屋子外面的外观。

    这房子是城郊小别墅的样式，录制地在南方水乡，周遭有山有泉有湖，十分美观。

    下一个页面就跳到了两个分镜头，可以自由选择跟随哪一个，放大到整个页面。

    左边的少年刚好推开大门进来，手里拎着挺多东西，一身露水，像是早早就出了门刚刚回来。

    他站在客厅里向楼上看看，见没动静的样子，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开放式厨房的操作台上，转身去研究厨具。

    塑胶袋里，眼睛能看到的，有整版的鸡蛋，五花肉，茼蒿菜，还有各种半成品和调味料等等。

 第140页

    【之之！】

    【这是买菜回来？天啦，你好熟练，我男神原来会做饭！】

    【好帅啊……我担这么一大早就被支使去买菜，以及我担买菜都帅的这么没有天理，哪一个我都怪崩溃的】

    【凭什么就让他一个人做饭？？其他人都没醒？】

    【小罗醒了！他去整蛊叫醒了！】

    另一边，罗越鸣一言难尽地看着节目组准备的道具，嘆了口气。

    「你们，你们还能更老套点么。」他拿出一个看起来是原子笔其实是滋水枪的道具，不给面子地吐槽道，「这十年前就过时了！」

    【啊啊啊啊可爱！】

    【萌鼠我了宝宝，你一米九也还是我的宝宝！】

    然后这个宝宝就带着道具们上楼去了。

    「先叫谁呢？」罗越鸣自言自语，「还是让黎哥哥多睡会吧，决定了，最后再去叫他们。」

    【啊啊啊啊！小罗你……孺子可教也！】

    【等等，「他们」？所以！黎星嘉果然不是一个人一间睡的！】

    【买定离手，黎星嘉在谁的房间？】

    【反正不是小赵，小赵在楼下做饭。】

    【啊啊啊怎么可以？一个美帝解轻轻地崩溃了。。。】

    【小赵竟然会做饭？我要去瞅瞅】

    【只有两个答案，林段二选一吧各位，我觉得是林，毕竟段黎一间房太炸裂了】

    【我觉得是段，你懂什么是放下了才是真正的不在意～】

    【万一这次的剧本是呢？】

    【我看你的剧本是异想天开】

    罗越鸣一把拧开一间房门，顺手从道具里掏出一个电动老鼠，毫不客气地反手打开就放在了床上。

    屋里窗帘拉着，漆黑一片，摄影师镜头是夜视的，罗越鸣没看见，但观众很快看见床上根本就没有人。

    罗越鸣看着老鼠跑了一圈也没听到尖叫，虽然他本来也没期待一个alpha会被电动老鼠吓呆，但还是迅速打开手电照了照。

    「搞什么，原来已经起来了？起这么早。」

    「段哥？段哥？」

    段沅冉从窗帘后面出来，淡定道：「听到你们动静了，想反吓你一跳。」

    两个人脸上都有点一言难尽。

    「所以说很老套啊！」

    根本谁也没被吓到好吗。

    【我段！盛世美颜！】

    【果然不出意料，黎是和林一间】

    【林黎闺蜜组2333暖暖的很安心】

    【谁跟你闺蜜啊！我们林黎也是有粉的！不要用这种潜移默化的洗脑包拆cp！】

    接着两个人一块去叫剩下两个。

    「段哥你就用这个滋水笔吧，杀伤力基本为零，你用这个叫黎哥哥。」

    外人不知道，罗越鸣是对林浅和段沅冉当初那一架印象深刻，始终觉得让段沅冉去叫林浅，万一林浅正好起床气，俩人又打起来呢。

    【不是，罗越鸣！才夸了你，怎么又转身撮合起别人来了？】

    【小罗啊听姐的劝你换个cp嗑吧，这血糖cp咱不嗑】

    【qaq解解闷给段黎一个机会吧，我们段真的知道错了，真的，他这两年可都改了】

    【婉拒了哈，他干过什么，我们老粉忘不了：）】

    推开最后一间房门，里边儿静悄悄的，窗帘和段沅冉房间一样拉得严严实实。

    有两张床，罗越鸣和段沅冉走到中间，直播间镜头左右一扫，先拍到靠外面的林浅。

    罗越鸣刚俯下身，想用上整蛊道具，林浅就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凉凉地看着他。

    【看到小浅了！】

    【笑死，到底谁想的策划整蛊叫alpha起床啊，他们的超绝听力加上浅眠根本不可能被整蛊到好吧！】

    【只有黎星嘉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想看黎星嘉的反应……】

    镜头默默切到另一张床，虽然摄影师一句话也不会说，但总感觉他也很无语。

    什么叫无效策划啊？

    镜头在对准黎星嘉，调好焦距拍清晰后，轻轻一顿。

    而无数弹幕，也随之卡了壳。

    【我第一次发现夜视镜头拍人也这么好看。】

    【这是黎星嘉？半年不见，刚睡醒，素颜，夜视镜头，居然有这个水平，好颠覆……】

    【本来就好看= =不要因为有实力就觉得人家不帅好吗？这叫内外兼修。】

    黎星嘉睡得安然，他睡姿一直超级规矩，仰躺着，双手交握放在小腹上，面容恬静，被子也规规矩矩地遮到肩膀。

    【好乖好灵完全是睡美人，别叫醒这个宝宝好吗让他睡qaq】

    【段沅冉你别叫他了，黎粉本来就烦你，你这一推又要记仇了！】

    【注意，屏幕前的你可以出声。】

    镜头没有拍到段沅冉的脸，但他的动作明显有些迟疑，半蹲下去，先按亮了床头柜上的小檯灯。

    镜头也从夜视恢復到了正常。

    【卧槽灯一开更好看了】

    【这皮肤，好水好嫩好白，想咬一口……】

    【半年不活动，作息规律，生活习惯好，自然状态好啊！没啥奇怪的！】

    【看来top1的水土养人，都去考top1吧】

    【……好有道理】

    【不是哥们，我考不上top1是因为我不想吗？？？】

    【段沅冉一副下不了手的样子真是演我】

    【段沅冉pass，小鸣你来，本来就是你的任务！～】

 第141页

    【小鸣更下不了手……】

    最后还是林浅先去把房间大灯开了。黎星嘉习惯天亮就醒，对光线敏感，灯一亮，加上周围这么多人，再小心也有声音，慢慢也就醒了。

    没人出声，没人动弹，俱都默契安静地等着他自然醒。

    镜头就卡在他这，三个alpha、工作人员、直播间的数千万观众一块儿眼巴巴地等着。

    只有直播间的弹幕在不断刷过。大部分都还友好，也有小部分看不惯黎星嘉被优待的人在孜孜不倦地骂他「团霸」……

    良久，黎星嘉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四下里晃了一圈周围围了一圈的人，脸上露出困惑。

    等他自己坐起来，段沅冉默默递上那根整蛊道具笔，还有配套的签名板……

    黎星嘉这会儿已经差不多都清醒了，低头一看，心里已经明镜似的。

    【一眼识破，嘴角很难压2333】

    【哥哥知道是整蛊了还配合！哥哥敬业！】

    【黎宝签名，黎宝被水滋了一脸，黎宝好，笔坏！】

    黎星嘉接过罗越鸣递过来的毛巾，默默地擦了脸：「你们……嗯。」

    「黎哥哥早。」罗越鸣笑，「你是这个整蛊计划唯一一个被整蛊到的人。」

    楼下。

    手机靠在岛台上，锅里煎着蛋、鸡胸肉、烤肠，另一个小锅里烧着水，噗噗快要煮开。

    水开，下意面，在煮的时候，装盘煎好的食材，取出面包机里烤好的吐司。

    番茄切片，吐司，番茄，煎好的鸡胸肉撒上黑胡椒和芝麻，煎蛋，烤肠切片，淋上更早之前调好的酱汁，对角线切开，做成三明治。

    意面煮好，沥水，加橄榄油搅匀，开小火化开黄油块，煎培根和配料，加入奶油和水煮开，调味。

    最后加入意面拌匀。

    装盘。

    做饭的手动作一直不疾不徐，除了偶尔停下来看手机，就像什么高级餐厅的后厨监控一样。

    直播间里全看得一愣一愣的。

    【本来想看他手忙脚乱，结果是我不配了】

    【毫无看点！因为太顺利了！一心二用，一边看手机一边做饭，都像大厨一样稳稳的很安心！】

    【天呢，赵枭之你真是出息了，什么时候进修的厨艺？？？】

    【卖相好好，好饿。。。】

    【会做饭的alpha是神……】

    【等一下！他手机屏幕上是什么？是另外一个视角的……直播间？？？】

    【套娃之我在直播间看我的偶像看直播？】

    【我打赌，在看队友什么时候起来，好保证饭菜是热腾腾的。】

    【报！黎星嘉醒了！终于醒了！】

    【之之在打电话哎】

    【而我们小黎手机响了。】

    【？？？？】

    【就是他！！逮住，不要放过这个爱哥狂魔！！他看直播就是为了等黎星嘉起床，好第一时间让哥哥知道自己做好了爱·心·早·餐】

    【「哥，饭做好了，你想吃的时候下来」】

    【这都不是喊他马上下楼吃饭，怕饭凉了。这完全是在邀功……】

    【早上六点就起床买菜，一直忙到现在，怎么能不邀功？就该邀功！】

    【我就知道还得是我们知心，糖不发则已一发惊人。】

    【队友？嗯，《队友》】

    黎星嘉挂了电话，道：「他说准备好了，叫我们收拾好下去吃早饭。」

    【无中生「们」】

    【嘉啊，之之分明只喊了你吃饭，我们都听见了！】

    【正主紧急破糖，然而欲盖弥彰】

    【宝宝你不用怕的我们都懂嗯】

    【你们看啊他们表情好精彩，我打赌所有人都听见了赵枭之原话是什么】

    黎星嘉洗漱完下楼，看到桌面上摆得整齐的五份餐具，还有等在那里的四个人。

    罗越鸣帮他拉开剩下的一把椅子，黎星嘉坐下，随口道：「干嘛不先吃？不是都说饿了。」

    「可能因为厨子不同意。」段沅冉凉凉道。

    赵枭之从岛台后转出来，把盛装食物的托盘放在桌上，沖黎星嘉笑道：「先给他们吃了，等哥哥来了不就冷掉了？」

    他走出来的时候，黎星嘉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他身上，但当他坐下对黎星嘉笑着说话时，黎星嘉却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低着头拿叉子叉了一小片意面盘子里的培根。

    「味道不错。」他轻声说。

    「你喜欢就好。」对方轻笑。

    其余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段沅冉不服又不屑，林浅很无语，罗越鸣一副又有心事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而直播间……

    【。】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所有人包括观众都成了小赵y的一环。】

    【嘉嘉你真的也不对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现在……】

    【绝对发生过点什么，我可以说么？】

    【嗑属我了。。。】

    黎星嘉说的第一句「味道不错」其实是有点掩盖心思的没话找话，但是接下来他的味蕾告诉他，这味道何止不错，简直是太贊了。

    然而有心想夸，却碍于刚刚已经脱口一句「不错」，再围绕意面多说反而有些奇怪。

    于是等到吃三明治的时候，他更加用心品尝，确实也是味道很棒，完全是他的口味。

    黎星嘉认真夸赞了几句，赵枭之含笑看着他。

 第142页

    【如果此人有尾巴，那一定是在拼命摇晃：哥哥夸我了，夸我了！】

    【这夸奖是单我一个有的，还是旁的都有？】

    【啊啊啊啊啊，，不行了，哥哥你】

    【唯粉是不是又破防了】

    【「草高智商冷静低调云淡风轻运筹帷幄人设这么多年，一朝遇见那个谁就崩完，再追星我是傻子」by小赵破防唯粉语录】

    【看其他人眼神哈哈哈，段哥脸上好像写着「欺负我不会做饭」？】

    【乖，生活白痴就别来掺和了】

    【可是赵枭之以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人设，如今居然做得一手好饭，可见人只要想改变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纯粹是动力问题……】

    【我是这样的，谁对黎星嘉好我就喜欢谁】

    【我也是……他以前太苦太虐了……就希望他得到更多的爱……看别人对他好我就开心……黎星嘉那么好，这些好都是他应得的】

    【所以你们站cp也是看谁对他好，不是看哪个cp好嗑咯？】

    【我不是，我是看黎星嘉喜欢谁，就嗑他和谁的cp耶】

    【那难怪all党这么多，嘉对谁都好】

    【再博爱的人也是有偏向的，我觉得他明显很偏心小赵】

    【……你这是cp眼！小鸣最小，黎哥哥就是最偏心小鸣！】

    【明显偏心林浅好吧，他都给林浅写歌词了，怎么不给你哥哥写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只有我段得到过最完整的偏爱，你们不要再争了！】

    【……请问这是战cp呢，还是争宠呢？】

    【好熟悉一幕啊，好像七八年前见过，老粉会懂。】

    【啊啊啊啊啊，咱团版本更新了，更新回初始版本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黎星嘉是怎么在一年之内逆袭成这样的，说也说不明白】

    【他自己争气，加上哥几个太爱，唯粉都闭嘴了，可不就这样了。】

    【除了舞台实力超级吸粉，他的考神人设也起很大作用，考神人设出圈，舞台实力吸粉，相辅相成，所以半年全在上学，人气反而一直勐涨】

    ……

    眼见得弹幕勐吹了一波黎星嘉，又有人坐不住出来挑衅了。

    【舞台实力不评价，考神这种特别容易翻车的人设这家粉是真心打算一直草下去吗？别没两天人设崩塌，粉圈崩盘咯】

    【他的奥赛国际金奖含金量是高，但是如果一直拿这个吹也很尴尬吧，搞得好像永远活在高中时代一样】

    【这次期末考试到底有没有考砸，你们粉丝嘴上装着不怕，心里其实很紧张吧。。。】

    弹幕一时又掐了起来，帮黎星嘉说话更多一些，但那些嘲讽的阴阳的字句在屏幕上滚动，看起来终归是很刺眼。

    就在这时，黎星嘉放在桌上的手机又亮了。

    黎星嘉瞟了眼，本来没在意，看清是什么消息后「啊」了一声，道：「我期末考成绩出来了。」

    成员投来视线，还没有谁说话，直播间的弹幕卡了一下，随即炸了。

    【查分！查分！】

    【这也太巧了，drama，综艺之神眷顾？】

    【黎星嘉你现在查分我还敬你是条汉子，就算考砸了，敢承认错误跟大家道歉保证以后不再草考神人设，我就原谅你】

    【你算个啥啊要你原谅？】

    【卧槽，他真的在查了！当着直播镜头查分，牛逼！】

    弹幕吵架的时候，黎星嘉已经输好了帐号密码，他全程压根没想过直播间现在正在为他的成绩吵架，只是想到昨晚有人问，既然大家关心，那就正面回答一下嘛。

    他登上帐号，还没点开成绩那栏，自己张望了一下，主动cue小心迴避的摄影师：「老师来镜头给一下。」

    【？？？】

    【好勇！】

    【看来是考的真好，黎黑纯粹搞笑】

    【还没查出来呢，再等几秒怎么……】

    黎星嘉的手机屏上，转圈儿的等待标识一停，下一秒，成绩加载了出来。

    第77章

    直播间一片静寂。

    然后。

    【啊？？？？？】

    【夺？多少？】

    微积分a，100

    线性代数（1），100

    线性代数（2），100

    数理方程引论，100

    复变函数与数理方程，100

    ……

    运筹学，100

    直播间静默了半天，还在死活挣扎，怀疑top1的期末考试成绩总分到底是100还是150。

    黎星嘉自然不知道直播间什么反应，他只是毫不在意地顺手往下一翻，却见下一页赫然给出了成绩分析。

    年级名次：1/43

    高于第二名：5.0分

    【……】

    【考神[跪了]】

    【不是，那几个哥们怎么不叫了？刚刚不是叫的很欢吗？「黎星嘉昙花一现伤仲永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人设崩塌」「黎星嘉要被退学了」「黎星嘉完蛋了」】

    【啊，好像看到有人的脸被打肿了。】

    【黎星嘉这么难的人设居然保住了……】

    【呵，他总不可能什么都做得好的，既然成绩好，就说明他把时间都放学习上了呗。这个团就是他拿来赚钱的，别想着他还能做出什么好舞台了，我估计是连歌都不会唱了。】

    【脸还肿着，这么快就找着新切入点了？】

    【……总之你们等着吧！见面会不是也有歌要唱吗？他马上就要现原形嘞】

 第143页

    直播间争议纷纷，黑粉惊讶于黎星嘉成绩的同时又开始从其他方面挑刺。

    而现场也在传阅这个成绩单。

    「我们中间除了黎哥哥也没有学霸吧。」罗越鸣作为黎星嘉高中的后辈，对黎星嘉的大学考试成绩极感兴趣，问了几个关于学科的问题之后，才想起来这是在直播里。

    他选择转向镜头，揶揄赵枭之：「黎星嘉大学成绩都比赵枭之初中成绩好。」

    【？？？？】

    【拉踩虽迟但到，不是罗越鸣你会不会说话啊？！】

    【我担躺着也中枪。。。】

    【但他说的也是实话，赵解在玻璃心什么……】

    【实话就一定要在直播里这么说，让队友下不来台？还朋友呢，正常人会对朋友捧一踩一吗？之之明显很尴尬！】

    【啊？可是赵枭之笑得很开心啊？】

    【开什么玩笑，他那是苦笑！】

    【……没看出来，就是笑得挺开心的，好像拿他和黎星嘉比是在奖励他一样。】

    【？？？】

    赵枭之笑了笑，并没接话，但也确实笑得挺愉快的。

    却听黎星嘉顿了顿，开口道：「没事，他也不差。」

    几人都看着他。

    黎星嘉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同的话，也没注意大家有些难以捉摸的眼神。他见早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有心想结束这个话题，转过头去拿放在后面吧檯上的节目日历。

    「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黎星嘉看着日程表，道，「怎么只有下午有安排，其他都是空着的。」

    「下午干什么？」段沅冉问。

    「下午试录音。」黎星嘉顺手把日程递给他，「见面会的。不过这个能在节目里播么？」他问摄像机后面的导演。

    导演点了点头。见面会的舞台不是重点，只唱两首纯唱歌曲，然后每人一个solo，solo也都是简单的纯唱，可能会加一点即兴动作，重要的还是和粉丝的互动，所以曲目提前透露并不会有太大影响。

    「哦，这上面写了。」罗越鸣道，「日程需要我们自己安排。」

    赵枭之若有所思地抬眸。

    他还没说，林浅开口了：「需要分组吗？」

    他也是问的导演，然后导演默默在纸板上写了「自己讨论」。

    「噢……」

    林浅那一问，几人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深思的表情。这回黎星嘉也觉察到气氛有点奇怪了，但他并没直接点出来。

    「要不先说说自己想干点什么。」黎星嘉主动道，「昨天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旁边大概有，保龄球馆，健身房，操场，商场……」

    罗越鸣接着道：「嗯，昨天还疑似看到有个夜市！我们可以晚上去。」

    晚上去夜市这个先定了下来，然后其他的地点，就写在纸上抓阄，按顺序一个个探索。

    「操场吧，肯定打篮球啊。」段沅冉低着头边写，边暗暗扫了黎星嘉一眼。

    可惜黎星嘉没看见。

    【笑死我了啊啊啊啊段沅冉】

    【他的眼中，充满了怀念。】

    【阴暗爬行，暗中观察，无能狂怒，一个人演完了火葬场套餐。】

    【可惜，没有观众。】

    【就是这样没有缘分啊啊啊啊啊，黎星嘉甚至从头到尾没感受到段沅冉在演苦情戏】

    【嘉的眼中，只有工作任务2333】

    【但他会及时替某人说话～「没事，他也不差」。】

    【也许就是这句话给了段沅冉勇气？】

    【段哥放弃吧，分人的。】

    黎星嘉写了健身房，林浅选了商场，赵枭之选了保龄球馆。

    「那这些地方具体怎么做就谁选的谁安排。」黎星嘉道，「分不分组，怎么分组，就看是要具体要做什么。比如段沅冉说要打篮球，如果碰到愿意跟我们一起打的人，人够多的话，就可以我们5个对对方5个，要是没有别人那就我们自己自己2v2，换着来这样。」

    他这提议很好，何况是他说的，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段沅冉听到自己名字还愣了一下，然后受宠若惊地狠咬了一下下嘴唇。

    【他笑了他笑了】

    【这就爽了？好没出息】

    【黎星嘉也没刻意冷着他啊，这一天下来他要爽多少次？】

    【有没有觉得，小赵也变了。】

    【啊？我看他没什么反应啊】

    【以前赵枭之和段沅冉简直是共轭笑容，一个笑了另一个笑容就消失了，就好像他们俩只能有一个在笑似的，这就叫共轭笑容。】

    【但他现在居然不care了耶……】

    【嘻嘻，夫夫连心，我们赵黎一条心，自然也像嘉一样不在乎咯。】

    【不是这世界怎么越来越往美帝解yy中的方向发展了……】

    【不是也往黎解梦想中的方向发展了吗？】

    【……说的也是。】

    抓阄前，段沅冉和赵枭之都看了林浅一眼。林浅用预知能力在这种小地方作弊实在太容易了，但他也并不是什么都要干预。

    林浅摊了摊手，表示这次他不会出手。

    只是个先后顺序的事。录制有三天时间，谁都会轮到。有什么必要呢？

    一天只有一次的预知能力，他还是好好用在晚上的重新分房上吧。

    如果到时候还是抽籤的话。

    他自己是什么都不敢做。而赵枭之那傢伙，或许已经做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他更不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他们有所进展。

 第144页

    他不在的时候管不了。他在这里，他就忍不住要使点绊子。怎么能让敌人过得那么顺利呢？

    而确定他不打算用的两人——或者说三人，自然也就清楚了他打算留着干嘛。赵枭之的神情淡了一点，而段沅冉依然是那副阴郁的样子。

    罗越鸣抽。

    「操场打篮球，1v1斗牛。」片刻后，他对着抽出来的那张纸，念出段沅冉潦草得不成型的字迹，「段哥写的。」

    第78章

    推开房子大门，空气里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地面的小苔藓还有些微湿。

    原来早上都没起来之前，下过了一点小雨。

    几人骑着路边扫的共享单车，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在这座南方小城的街道上晃晃悠悠，倒是显出十足的悠闲意味来。

    【哇，单是看着都感觉好舒服。】

    【摄影师好懂，这个视角就好像我担载着我～】

    【虽然只是骑个共享单车，但这一刻和那特定的伙伴一起看到的风景却无可取代】

    【所以说穷游富游，终不似，少年游！】

    追星的意义，并不一定是那些轰轰烈烈的时刻，反而是那些细碎的时刻带来的小小共情，会存在于很多人的心里。

    这种陪伴会带来长情粉，因为他们会成为自己青春的一部分。

    这一段没有什么趣味性，节目组都做好了会掉收视的准备，但实际上没有，反而越来越高了。

    二十来分钟后到了那个操场，远远一看，附近十分冷清，篮球场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找不到人跟我们打啦。」罗越鸣道。

    这和早上下雨大概也有关系，地上还有些湿，有些凹的地方有积水。

    但刚好有一块地是干的，那儿有一个篮球架。

    「来都来了。」段沅冉拿起放在自行车框里的篮球，顺手在指尖耍帅地转了一圈，「就一个篮球架，看来天意要让我们玩一场斗牛。就车轮，怎么样？」

    黎星嘉扑哧笑了声，段沅冉立刻将火热的视线投向他，声音有些讷讷的：「怎么了？」

    「没什么。」黎星嘉摆了摆手，「只是觉得这画面很熟悉。」

    黎星嘉说着，瞥了眼站在篮筐下的赵枭之。

    赵枭之正仰头看篮筐，似乎感应到身后的视线，侧目看了过来，正好撞上黎星嘉还未收起笑意的视线，还有那视线中的一点怀念。

    赵枭之抬手捋了把前额的碎发，看看黎星嘉，又看看还在转球耍帅的段沅冉，眼里有了点瞭然。

    他忽然原地起跳——

    【我靠徒手摸框！】

    【他还是原地起跳的……】

    【对alpha来说不应该是基本操作嘛，笑死，果然都一样，非要耍这个帅！】

    【这个年纪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己很正常。】

    【你们真是什么都能起承转嗑啊啊啊】

    【我倒不觉得是耍帅。你们没听到刚刚黎星嘉说，「觉得画面很熟悉」？很显然，是让他想起了以前三剑客一块玩耍的那些年啦。】

    【三剑客是什么？】

    【居然这么多人不知道，看来粉圈真是大换血了。好吧，科普下，以前是段、黎、赵这三个人私下一起玩的最多，那时候黎段关系最好，而赵那会儿只是个跟班，像是凑数的。】

    【也是没人想得到，风水轮流转，好的跟连体婴儿一样的两个人生疏了，无人在意的小尾巴倒是上位了。】

    【段沅冉一手好牌打成稀烂啊，但他是不是还没死心呢？今天突然执着要来打这个篮球，是不是就有打感情牌，唤回小时候的记忆，让黎星嘉心软的意思？】

    【我看也像……不如来开盘，买定离手，段沅冉这回能成功吗？】

    林浅看了看三人，有些讥诮地勾唇，回答段沅冉的车轮提议：「早上都说好了，谁定的，谁决定，你说了算呗。」

    其余人并没有异议。

    林浅平常不怎么爱运动，罗越鸣更擅长足球，五个人里，他们俩技术应该是最菜的。

    段沅冉想了想，赵枭之篮球应该是不如自己的，黎星嘉技术好但是身高体力都不占优，必是他赢。

    但他想要的不是赢——不是比分上的赢，不是一个小游戏里赢，他要赢的是黎星嘉的心。

    「那就林浅和小鸣先上，赵枭之第三个，我第四个，小嘉最后一个。」段沅冉明明已经决定好了，还是习惯性在后面带上一个，「怎么样？」

    他看向黎星嘉。

    不过大家似乎都已经习惯把他的「怎么样」当成口癖，不需要回应，而是各自默认地开始热身了。

    林浅脱了外套，瞟了眼在旁边木凳上乖乖做好，很有观众自觉的黎星嘉，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队长，帮我保管一下。」

    在一旁试哨子，主动充当裁判的段沅冉嘴角有些僵硬。

    罗越鸣也刚好脱下衣服，他也已经走了过去，本来要放在黎星嘉旁边的椅子上，看林浅那番操作，动作忽而也犹豫了下。

    反而是黎星嘉笑着主动伸手：「我也帮你拿着。」

    户外的椅子并没擦过，裤子回去好洗，这厚羽绒服可都是浅色的，何不少一事。

    看黎星嘉双手圈着他们两个的外套，羽绒服挺有些体积，衬得他本人暖暖和和的，笑盈盈看着自己。

    罗越鸣脸忽地一红，他也是感觉到自己必然是脸红了，赶紧走开，嘴里嘟囔着什么。

 第145页

    【这个上场顺序，段沅冉的心思飞出屏幕怼我脸上了。】

    【林罗两个不会打，今天完全是来当炮灰的。让小赵上去赢了之后跟他solo，他指定觉得小赵赢不过自己——我打不过你我篮球还打不过你？美美赢下来然后和嘉1v1，耍完帅开始谈感情，计划通。】

    【众队友：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笑死小浅可不惯着他，你看我浅肯定是故意的，非要去找嘉哥，「帮我看下衣服～」怎么的，你也跟赵某人学会茶了？】

    【段脸都黑了2333】

    【啊啊啊还有小罗，宝宝你来凑什么热闹啊，哥哥们恨海情天勾心斗角，你还在玛卡巴卡】

    【小罗你乖，去一边玩泥巴】

    【什么啊啊啊！黎星嘉这个笑……】

    【我宝脸红了啊啊啊！罗越鸣你！啊啊啊你脸红什么！】

    【天冻红的[吃瓜]】

    【我错了，我突然感觉只有黎星嘉一个人在玛卡巴卡。】

    【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小鸣你……不要啊】

    【怎么了怎么了？哥哥们可以自然么儿也可以！别拿卡哇1不当1！谁还不是个a咋地？】

    【不行，那我会感觉是在嗑我的两个宝宝呜呜呜】

    林浅和罗越鸣上了场，可以看得出林浅是完全不会打，屡次犯规被段沅冉吹，罗越鸣直接靠罚球拿下一局。

    林浅下的时候，看段沅冉的眼神都无语了。

    【笑死啊啊啊，这比赛比想像中幽默，没想到林浅还有搞笑细胞……】

    【下次我还要看林浅打球[笑眼]】

    【他的眼神好像觉得段沅冉这是在蓄意报復，可是浅啊，这是次我站老段，他一分都没冤枉你啊！】

    林浅下了场，从黎星嘉手里接过外套，套上，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赵枭之坐在黎星嘉另一边，一直凑过去和黎星嘉说话，黎星嘉最开始还有点绷着，后来实在没忍住，时不时被他逗笑。

    见林浅过来，赵枭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但神情依然怠惰，姿势更不准备改变——他整个身体，都是倾向黎星嘉的，手臂更是搭在对方身后。

    这肢体语言，加上黎星嘉感觉不到，其他人却无法忽略的alpha气息的环绕，都清楚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主直播间给的是场上的比赛，当然也有另一个视角一直对着他们拍，那个直播间里都嗑疯了。

    【我勒个超绝占有欲啊，，哥你干脆把手放他颈后得了，，哦我忘了黎星嘉不是omega，，你也没标记他啊，，，】

    【庆幸黎星嘉不是吧。。。他要是omega。。。这会可能已经。。。被迫坐老赵腿上了。。。】

    【哥们你大喘气我还以为你要说啥虎狼之词，结果就坐大腿啊？】

    【那他们也不是没做过……】

    【？？？什么做过楼上你说清楚！】

    【不是没坐过大腿，抱歉打错字了……谁还没看过……这个[视频]】

    【卧……槽】

    【美帝解成为美帝解，是有原因的。】

    那个视频是由两段剪辑而成，都不是近期的视频。两段都是在休息室里，老粉一看就能认出，那是从前hsy分给他们用的老休息室。

    第一段是小时候的，两个十来岁的小孩正靠在一起听歌，听着听着不知道因为什么打闹起来。镜头看着是手持的，应该是公司的练习记录什么的，在室内晃了一圈，把基本情况都照到了。

    其他人也都在。

    【看脸，最大只的那个居然是黎星嘉？】

    【小时候他就是孩子王，超有威望的好么？甚至不光是队里这几个，整个hsy的练习生都听他的。】

    【一眼就看到他，其他人小时候确实都不如他亮眼。】

    【好可爱啊……嗯？啊，这就是你们说的坐大腿吧，那是小时候的小赵？好甜的小孩，总算懂为什么他有个控评词是酷guy甜心了……】

    只是到这里，还是让人会心一笑而已。

    然而镜头一转，还是同一间休息室，甚至是同一张沙发，那两个还是幼崽的小孩突然就变成了长大后的少年。

    还是同样的打闹，只是，这一次，镜头一晃之后，坐大腿和被坐大腿的两个人颠倒了过来。

    被坐大腿的那个脸被遮住，但声音听得出来是谁，体型虽比现在要单薄些，也可以清楚地认出就是赵枭之。

    而虽脸看不到，但他的姿势，紧紧扣在身上的人腰上的手，都霸道而充满占有欲。

    体型差已经非常明显，坐大腿的那个穿的又是短裤，小腿又白又细，挨不到地，在空中微微晃荡。

    这姿势让看的人都莫名心跳加速起来。

    而微晃的镜头拍下的黎星嘉的脸，神情既不慌乱也无抗拒，当然也谈不上高兴……大概就是，有点麻了？纯粹是一种习惯了、不当回事的感觉。

    视频不短。过了会，赵枭之跟他说什么，他还配合地低下头听他说。

    这样看起来更血红了，完全像是情侣相处，而更让cp粉哀嚎的，是那份两个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好似好兄弟之间这也没什么的、磊落之感。

    至于当事人是否都很磊落，既已过去多年，也不可考，只能自由心证了。

    【小脸通黄。】

    【看衣服，那不是段沅冉分化后一人独自上京，其他人留守南城的时期嘛！】

    【我天，我团散时期脱粉最近才回来的，这视频我怎么都没看过？真不是合成的？那时候他俩是很亲密，但不至于亲密成这样吧我靠！】

 第146页

    【不是合成的，你没看过正常，因为这是最近hsy内斗，内部人士爆出来的57g资料里头夹带的2333】

    【这戏剧性也太……老天都降下珍惜绝版糖支持美帝解登基】

    【我以前嗑段黎的，就是觉得他俩关系性特殊，但看了这个我不确定了……】

    【可以确定的是，段沅冉绝对不敢对黎星嘉这样，就算是他俩最好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是黎星嘉主导的。段沅冉看着张扬，实际怂包，黎星嘉斜他一眼，他就能心虚地想一晚上，自己又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这也太形象，段沅冉你真的自求多福吧，连关系性特殊这一点都被人爆锤】

    【好了，知心是真的，懂了！】

    被网友狂嗑cp的当事人眨了一下眼，用手背轻轻嗑了一下旁边的赵枭之，道：「该你上了，不热身一会当心被虐。」

    赵枭之看了他一眼，有点不情愿地低头拉外套拉链。「好吧。」alpha咕哝道。

    然后拉链如愿以偿地卡住了。

    直播间还在讨前几年坐大腿的血红，突然发现直播里又有情况了。当事alpha一脸无辜地撑着手向后轻仰，黎星嘉膝盖上还放着罗越鸣的外套，人却俯身靠近去查看赵枭之的衣摆。

    弹幕卡壳一瞬，然后弹满问号。

    【hello？？？hi？？？又干什么了？？？】

    【指定是我们之之又作什么妖了[嘆气]我说还是别跟他争了，此男戏超多又拿捏他哥，把他惹了他作起妖来谁都不得安生】

    【他说拉链突然坏了？？】

    【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是怎么坏的你心里没数吗[狗头]】

    【拉链好，人坏。】

    【嘉嘉帮看拉链，嘉嘉好。之之想让哥哥注意自己，之之好。拉链懂事，拉链也好。段沅冉坏。】

    【啊啊啊啊啊，段沅冉：这里也有我的事呢？】

    第79章

    赵枭之的拉链确实坏了。上下滑了几下都是卡住，最后黎星嘉把衣服递给林浅，站起来从上面帮他把外套抽起来。

    「快去热身。」黎星嘉催促道。

    「好～」赵枭之应着，朝场上走去，接过段沅冉扔过来的篮球。

    段沅冉看了他就烦。从前在hsy的时候，段沅冉会装，会扮演温柔好哥哥，但自从发过那封道歉信，「人设崩塌」之后，他也算是解脱了。

    【小哥哥是一点也不装啊】

    【段沅冉看上去像是想给小赵下毒】

    【感觉已经预热上了，等会场上指不定多大火药味呢】

    罗越鸣这把被pk下去。

    罗越鸣仿佛很清楚大家真正想看的是什么，特别麻熘自觉地就从场上熘了。他一屁股坐在黎星嘉旁边，刚刚赵枭之坐的那位置，一脸求安慰地扁嘴看黎星嘉。

    黎星嘉从林浅那把罗越鸣的外套拿过来，顺手披在罗越鸣肩上，拍拍他的肩：「打得不错。」

    黎星嘉哄罗越鸣的口吻至今充满了幼崽滤镜，语调活泼，尾音微微上扬。

    罗越鸣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用仰头喝水的动作掩饰不自在。

    真怪，这声线明明仍是温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感觉却不一样。

    「谁来当裁判？」段沅冉从场上向这边喊道。

    他自然是希望黎星嘉来。但林浅面不改色道：「我来。」

    「你开什么玩笑。」罗越鸣愣了一下，看了眼黎星嘉，又站起来，「我来。」

    「你歇会吧，都打两场了。」黎星嘉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正好我也热热身啊。」

    黎星嘉拉开外套拉链，露出里面白色长袖。他腰身细，整个人看着极清瘦，林罗两人坐着还不显，待他走到球场中央，站在那两个alpha之间，体型的差距简直让观众忧虑。

    【等会黎星嘉要怎么对抗啊？这一撞直接飞出去了。】

    【好细的腰，感觉之之掐上去两只手能碰到】

    【姐妹你……】

    段沅冉看得有点发愣，迟了些才想起什么，忙擦了擦哨子要递过去。

    【我擦，忘了这茬了！原来你这厮主动当裁判是为了这！】

    【我段黎要先下一分间接kiss了？果然兜兜转转还是我cp赢了！】

    【想得美！我不允许！】

    黎星嘉还没伸出手去，就看着段沅冉掌心的哨子……毫无预兆地……碎了。

    碎成了几节。

    段沅冉见他迟疑地看着自己掌心，也低头看去，看清那哨子的模样，表情不由扭曲。

    黎星嘉看着那碎得非常不科学的哨子，能做到这么不科学的好像也只有某人。但他这么干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用段沅冉用过的哨子？

    黎星嘉疑惑瞥了眼还在练投篮手感，似乎对这边发生什么完全不关心的赵枭之。

    很好。赵枭之，你很好。段沅冉在心里冷笑，转身看节目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还有……备用的哨子么。」

    【刚刚是拉链坏了，这又是哨子碎了？】

    【emmm，你们alpha，破坏力也太强……】

    【我段间接kiss梦碎，你看他脸上神情都恍惚了。】

    【我怎么一看他吃瘪就这么爽呢？】

    【你不是一个人……】

    都准备好，黎星嘉吹响哨子，看着这两个人开始。

    赵枭之持球。

    段沅冉面色紧绷，双臂张开，重心压低。两人对垒，原地几下进挪，赵枭之忽而原地拔起，跳投。

 第147页

    球进，三分。

    换人。段沅冉持球，几次欲内突，均被挡住。换手持球，突然冲到篮下，脱手，球进，两分。

    赵枭之回头看到球进，没有什么表情，收回球，下一回合。

    从这里开始胶着，彼此不给对方投篮机会，反正不差体力，都下了死劲防守，进攻的也不甘示弱，各种不可能位置尝试起手，但得分艰难。

    如此激烈的对抗，火药味自然十足，黎星嘉唇抿平了，不犯规就不能吹哨叫停，但这两人的火气眼见着上来了，他不得不始终站在附近，时而根据自己的判断将他们拉开。

    总不能在直播里打起来吧？

    他还记得林浅和段沅冉那次无缘无故地打起来，后果是多么惨烈。

    【一直平分呀！】

    【这场好难，队长辛苦。】

    【一个beta夹在两个打出火气的强a之间还能拉架？他真强，换了我这会儿已经被抬走了。。】

    最后一回合，段沅冉持球，现在他落后一分。

    出手……打板！但刚刚好落入球框上缘……旋转……

    所有人看着那颗球，屏息。

    球进了。

    段沅冉那刻忍不住高高跳起，握拳大喊，狠狠地宣洩了出来，这股一直被压制、被牵着鼻子走的憋屈。

    怎么样？他赢了，还不是他赢了！

    姓赵的这回怎么说？你不是很嘚瑟吗？

    他赢了，黎星嘉，他也会赢的。

    赵枭之看着那颗球落下，并没有表现得很挫败，挺平静地接受了这局输掉。

    段沅冉想从对手脸上看到的表情并没有出现，他愣了一下，在心底嘲笑对方死装。

    黎星嘉看他俩打完了，松了口气，拿了两瓶水，一人一瓶。

    赵枭之接过水，对黎星嘉笑笑，压低声说了什么。

    段沅冉竖起耳朵去听，可惜赵枭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这个alpha也听不见。

    「这一局很多对抗，他消耗很大，你放心打，他两分钟之后就会掉体力。」

    黎星嘉听得看了他一眼。

    赵枭之里面穿的短袖，光裸在外的手臂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正低头向自己耳语，刚运动过的热力传导过来。

    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

    他被热气呵到的那片皮肤难以自控地起了一小丛鸡皮疙瘩。

    「……别担心，哥哥，这一局你的胜率要比他大。」赵枭之注意到他的神情，轻笑，「不要怕对抗，他现在是强弩之末，投球一定不如你。前两分钟你照样往里突，进不去就在外线试手感，麻痹他，两分钟后，进篮下得分，内线他也防不住你。」

    离开场子之前，赵枭之也学着他哥那样，拍了拍他哥的肩，一本正经道：「快热身吧哥哥，赢他。」

    黎星嘉定了定神，目光仍不自觉追随着他的背影。

    刚刚中间他确实走神了，有一段完全忘了对方在说什么，但最后那段他听清了。

    黎星嘉垂下眸，一边做着热身，一边考虑着。

    「不要怕对抗」

    原本他确实打算规避对抗。没法儿，beta的身体和alpha有显着差距，他还记得林浅和段沅冉打架那次，墙上被磕出来裂痕，整栋楼都在震动，而他们两个却都只有一点擦伤。

    他想的策略就是在外线投，拼手感。段沅冉会掉体力这一点他也考虑到了，但是他到底消耗了多少，黎星嘉完全没有概念。

    赵枭之这样一提醒，黎星嘉突然反应过来，那被他遗忘已久的alpha手册里，曾经提到过，不为大家所在意的一点。

    alpha爆发力好，耐力却不如精英级别的beta。

    耐力这方面，最靠谱的还属omega。但大部分omega不可能上战场，因此在古战争时代，alpha和beta也需要配合作战，需要用beta的战力填补alpha「充电中」的那个阶段。

    只是，很多年来随着第二性徵特殊的人口急剧减少，alpha已经变成一个符号意义上的存在了，既然不需要用原始的能力作战，原始的弱点自然也随之被大多数人淡忘了。

    黎星嘉原地加速跑跳着，刚刚出神想事情的神情忽而绽出一个笑容来。

    众人其实都看着他，这样一个突然的笑，俱都微凛。

    林浅眯眼，看了眼放着凳子不坐，非要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看到黎星嘉笑了，自己也舒畅地弯了弯唇的赵枭之。

    林浅又看了眼还在练投篮，但四、五个才能中一个的段沅冉。

    「我赌黎星嘉赢。」林浅忽对毫无所觉的罗越鸣道。

    「虽然我也想黎哥哥赢，但是不太可能吧。」罗越鸣挠挠头道，「赌什么？」

    「三天的家务。」林浅道，「公区打扫，做饭洗碗，如果我们谁抽到要做，输了的那个包。」

    罗越鸣一脸笃定：「那你要输了。」

    【林浅！煳涂啊你！再爱咱们也不能昏头啊！】

    【很显然，林浅是因为自己不会打篮球才敢，小罗会打就不会赌黎星嘉赢】

    【但是林浅可是团里的策略担当，又不是啥热血笨蛋，他会没事突然开一个没胜算的赌局？】

    【买定离手，我跟！我也赌黎星嘉赢！】

    【绝无可能，如果黎星嘉能赢段沅冉，我买一百张黎星嘉封面的专辑】

    【别冲动，我觉得黎星嘉确实可能会赢，林浅不会白白设赌局的，我猜他是觉得，段沅冉的计划就是，让黎星嘉赢？】

 第148页

    【卧槽，这确实有可能啊！段沅冉以前是因为想赢黎星嘉，反而伤害了黎星嘉，所以他想证明自己已经变了，都改了，那可不该是主动输给黎星嘉？】

    【我觉得你们猜对了……但是……为什么感觉这样也怪怪的。主动设计了这场比赛再故意输给他，这样对方真的会开心吗？反而好像是被当成弱者一样……努力变的很没有意思】

    弹幕热议，而这场由于林、罗两人参与了打赌，赵枭之刚刚和段沅冉火气太大，由工作人员执哨。

    段沅冉持球。

    他在外围迂迴，似乎也不想和黎星嘉高强度对抗，担心不小心伤到对方。

    但黎星嘉并没给他空间，高压防守，段沅冉想规避对抗，不得不在三分线外起手，毫无意外不中。

    黎星嘉持球。他没有丝毫犹豫，带球内突。

    段沅冉存心想让，但他也不是木鱼脑子，知道不能做的那么明显，于是还是截下了球。

    从黎星嘉那里截球比赵枭之那轻松得多，段沅冉不由得轻慢起态度，觉得果然这场「比赛」一定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但是，他反过来沖向篮下，却被黎星嘉坚决挡住。

    不可避免的对抗，然而，防守非常坚决的黎星嘉比想像中难缠，段沅冉发现自己无法简单地通过闪转越过防线。

    进攻时间到，他不得不再次匆匆起手。

    自然也不中。

    黎星嘉持球。这次段沅冉认真了一些防守，但黎星嘉这次不打算跟他纠缠，几下相持后果断后仰跳投，三分！

    球进了。

    罗越鸣跳起来。林浅也忍不住拍手，赵枭之站起来喝彩。

    「这球……这球太漂亮了！」罗越鸣高兴到对着镜头吆喝。

    【确实，确实漂亮！弧线超好看！】

    【会打篮球的男神真的好帅555】

    【小罗你是不是忘了你赌了你段哥赢？】

    【你懂什么，我们看球的人是这样，赌自己支持的球员的对手赢，这样赢了也高兴，输了也有安慰奖。林浅还是没悟透这个风险对沖的真谛啊！】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吗？小罗才在大气层】

    【不就进了一个球吗，弹幕评论都高兴的好像黎星嘉已经赢了一样】

    【段沅冉加油！段沅冉一定赢，alpha怎么可能会在需要体能的活动上输给beta】

    【黎粉就是喜欢贷款吹。领先一下就吹出宇宙。实际很普通！不知道下了多少水军。】

    【乖乖拿好你的考试人设不要想着在运动上也分杯羹……】

    「……黎星嘉！又进了！」

    这次忍不住大喊的是林浅，他喊得连赵枭之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林浅性格安静，他的偏激都蕴藏在深处，这次竟然被黎星嘉的进球激得大喊，属实让人大跌眼镜。

    而林浅喊完冷静下来，却并不因刚刚的冲动而羞耻，他感受着心口不一样的跳动速度。

    林浅暗暗想，原来运动也挺有意思啊。

    ＊

    段沅冉开始感觉不对劲了，他投不进拿不了分，起初以为只是手感问题，后来在防守中也出了几个小失误，才意识到原来是体能下降导致的。

    刚刚和赵枭之那一场，耗费了比他预计的多得多的体能。但他并没放在心上，毕竟黎星嘉只是一个beta。

    然而，他算错了。失误忘记alpha体能上的那个「断崖点」，他以为平常不可能遇到触发它的境遇，但，毕竟刚刚的对手是另一个高等级alpha，不可与正常情况比较。

    另一个失误，就是……

    在他失神间，黎星嘉再次从他身边闪过，三次转身，果断地甩开了他，篮下，出手，进框。

    两分。

    黎星嘉7：2领先。

    段沅冉看着那颗橙红色的球落地，弹起，心绪也随之一下一下起伏着。

    他的感情很复杂。

    他是想看黎星嘉赢的，但看到黎星嘉完全不是靠着自己的「让」才领先的时候，他心中竟有一丝不是滋味。

    他还是错了，原来还是错了。他以为自己过去做错了的，是太想赢过黎星嘉，于是他想纠正这个错误，把胜利「让」给他。

    可是，黎星嘉是不需要他「让」的。

    黎星嘉，不是他可以「让」的。

    他想要的，他自己会去拿。他想得到的，他会自己想办法。

    用得上你「让」么？段沅冉，为什么如此自负，至今才醒悟，他不是弱者，也从未被你打败，他一直一直都比你强。

    哨声响起，段沅冉扔了球，他最后一次进攻没有打成，彼时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场比赛上了，他放弃了。

    好容易放弃啊，这可能是自己和他最大的差别。段沅冉看着冲上来和黎星嘉庆祝的三个队友，默默苦笑着。

    可他也有不想放弃的。即使心灰，即使看透了自己，承认自己的卑劣也不想放弃的，那爱一个人的权利。

    他的爱与卑劣同在，他永远卑劣，也永远无法放下。

    第80章

    午饭来不及做，就近选了间餐馆解决，回去之后各自午休了一会儿。

    下午两点，养精蓄锐醒来的几人坐车去了录音棚。

    【马上就能看到舞台排练了好耶】

    【好久没看到他们在舞台上唱歌了，追兼职男团的痛！】

    【都怪前公司作妖，把自己公司作得到现在还没爬起来也就罢了，我们家天团本来可以像正常男团一样巡起来的呜呜】

 第149页

    【现在这样也很好啦，不然让爱豆事业耽误黎星嘉拿诺奖，林浅得格莱美，罗越鸣拿金球，段沅冉拿影帝，赵枭之当首富……也不太好嘛】

    【噗……你们团粉丝这张嘴……】

    【别太自信，都半年没唱跳过了，我怕他们嘴一张等会你们集体脱粉咯。】

    【林浅可能好点，至少还能唱，其他几个人，尤其黎星嘉，我怕他一开口给我送走了。】

    【不会找不着调吧？】

    试唱从黎星嘉开始，这首歌是昨天到了之后才定下的，他夜里睡觉前已经自己做过功课，但的确还有些没把握。

    老师按着键盘，黎星嘉沉浸情绪里，身体也跟着节奏律动。

    前奏之后，他举起话筒，第一个音出口，弹幕就多起来了。

    【就这？就这？】

    【你们粉丝不是吹他干什么都是实力派吗？飘成这样？】

    【练习而已给点耐心……】

    【后面不是越唱越好了吗？急什么。】

    【唱的很好啊！这又不是正式舞台，干嘛这么严格。】

    【有粉真好呜呜呜，以前黎星嘉就算表现100分也被挑刺，宝宝你不需要很完美才会被喜欢！大胆做自己，肆意地生活吧！】

    黎星嘉也知道第一个音飘了，但他并没在意。没人能从不犯错，练习的时候把错误都犯了，舞台上才能臻于完美。

    他只管稳扎稳打，半点不影响心态，一首连贯唱下来，状态是愈渐上升的。

    「还不错，你们之前练过了吗？」老师还挺惊喜。

    这首不是他们自己的歌，而是一个知名唱作歌手的名曲，歌词寓意好，很适合他们唱，但难度尤其是高音部分有点大。

    但黎星嘉除了开头飘的那一句，后面都很稳，高音和共鸣都处理得非常好。

    他是会唱歌的，而不是夹着嗓子硬挤上去。

    黎星嘉轻描淡写道：「昨晚有自己练一小下。」

    「阳台歌神。」罗越鸣在旁边笑，「黎哥哥唱得楼下的我都听见了。」

    「那你们听到之后也有练吗。」老师也莞尔。

    闲聊中每个人的试唱都完成了，老师现场根据他们的表现改了一部分分part。

    「这段原本准备给你们降key处理，但那样效果会差很多。」

    她也是一位履歷很扎实的音乐人，由于一些偏见，对偶像男团的歌唱实力从来不抱期待，只是出于复杂的合作关系才被推荐来这个项目。原本得知团内主唱只有林浅，为了他的嗓子考虑，对选曲的难度非常谨慎，但这个团的实力超出了她的预计。

    「我们就还是按原来的好吧？」她徵询地看向他们，好奇这里最后拍板的人是谁。按理说应该看老闆，但这里五个人都是老闆，那么，看……

    「队长。」这一阵始终坐在角落，存在感降到很低的赵枭之轻轻开口，目光飘向黎星嘉，「我们听你的。」

    「嗯？」黎星嘉冷不防被cue，嵴背微微一震，他从没有以「队长」自居，因为当初给他这个队长之名的时候，成员们的反应都更接近于玩笑，当时也说好了「他什么也不用做」。他也觉得那就是个玩笑，petrichor的运营模式并不需要一位真正的队长，当成个梗说还好，真要论起为团做的事，赵枭之才更像那个队长。

    「对，队长决定。」林浅第二个道。

    「黎哥哥说了算。」

    「听队长的。」段沅冉起初没跟上节奏，反应过来后也赶紧补上一句。

    【啊？不是说这个团的队长是吉祥物吗？】

    【黎星嘉确实不怎么管事，说是吉祥物也没问题啦】

    【那今天这齣是在？给队长立威么】

    【粉丝这边其实已经不会为难黎星嘉了，但是听说他们五个一起出一些外务的时候，业内有人拜高踩低，因为黎星嘉曝光低，觉得他相对不怎么红就怠慢他。这齣应该是做给这些人看的吧。】

    【好有心啊！这时候我终于get到他们的团感了，会一起护着队友真的超级有爱！】

    黎星嘉虽起初不明就里，但渐渐也反应过来，成员们的意图是什么。

    他心中温暖，对下意识看过来的老师道：「我想我们可以按原key练两遍试试效果再决定。」

    这次试唱他们进了录音区，拍摄没有跟进去，直播镜头在外面，听不到声音但能看到人影。

    【还是降key吧，我觉得老师对他们高估了】

    【原key高音真的很难唱！】

    【没事，反正大家也不是去听歌的。】

    【我觉得原key好，而且这次是纯唱，可以比唱跳发挥好的。】

    【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唱跳呢……】

    【我还想问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营业呢！我cp当年差一点就有结婚舞台了，出道综艺双方第一互选是什么含金量你们懂不懂！结果就那么急转直下……没了。到现在都没补！】

    【呜呜呜，求双人舞台。求这次舞台让粉丝投票！】

    【两人血书求双人舞台！】

    策划组一直有人在监测舆情，粉丝有什么意见建议都会记下来，双人舞台也是。

    最后决定唱原key，直播间有小部分质疑的，但大部分人都不怎么在意。

    「我该回去做晚饭了。」赵枭之抬腕看表，扫了一圈队友，幽幽问，「虽然按照规则应该我一个人去买菜，但是一个人好寂寞哦……可以邀请哥哥和我一起去吗？」

 第150页

    黎星嘉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定在自己脸上，那目光仿佛有温度，让他面庞灼热起来。

    从上次天台表明心迹过后，这人的态度就好像回到了分化之前。恢復到从前那样的亲密无间，原本也是他心里暗暗盼望的，但心境变了，同样的互动模式，感受到的终究不会回到从前了。

    他可以依然贴近，他却不能无动于衷，只当做是过于黏人的弟弟不安分的小玩笑。

    也许……该告诉他，不要再这样了。

    黎星嘉自问并没有演戏的天分，不是一个好的演员。私下里可以纵容他，但在熟悉的朋友们之间，在无数观众逐帧观看的公开镜头下，那些真实的感情能瞒得住多久不露馅呢？

    【啊啊啊啊！答应他！答应他！】

    【直球小狗向你发出一个邀请～双人约会我来啦！呜唿～】

    【嗑对cp，每天都是热恋期！】

    【路人点进来无意间看到了现在，这真不是剧本吗，还是这个做饭哥有什么隐藏单线任务？要是都没有的话我只能理解为爱情了。】

    【这个路人理解的实在精闢，欢迎加入我们，一起把知心的队伍发展壮大起来！～我们的目标是～cp榜第一！】

    这种情况，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因此黎星嘉虽然心思悬着，仍准备直接答应。

    但在他开口之前，林浅忽而轻巧地插了句嘴：

    「反正大家都没事，一起去呗。」

    本来面色不好的段沅冉都不禁看了林浅一眼，又瞥向赵枭之缓缓平下去的嘴角，心里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罗越鸣以前是傻白甜，现在依然白甜，但他并不是真傻。早就知道了赵枭之对黎星嘉的心思，那时是林浅提醒他的，而林浅和段沅冉的心思，则是他自己慢慢长大、通了那重关窍之后，日渐看出来的。

    罗越鸣也曾想过，他该偏向谁？他和赵枭之关系更好，和林浅也不差，和段沅冉也有多年队友的情分。他一次次目睹他们的暗流涌动，已经从最开始的心惊到如今的嘆息。

    但那只是很短暂的一个想法，旋即他就想清楚了。

    他一个也不偏。

    他同样有私心，他希望月亮永远不属于任何人。

    所以他学会了闭嘴。

    针对林浅突然的提议，罗越鸣没有说话，段沅冉也不反对，赵枭之如果要反对，就得提出合理的理由。

    一个人寂寞，那大家一起去不是更好？

    于是这决定又落到了黎星嘉身上，四位成员加上导播组都看着他，观众也看着他。

    ……黎星嘉突然觉得上这综艺比预计的心累很多。

    「那就一起去吧。」黎星嘉直接道。

    让他做决定他就做呗，至于赵枭之——

    他不开心就让他不开心。都能说出要当自己终身伴侣了，这么点气还不能受吗？

    弟弟要宠，但是也该敲打敲打，自己对他就是一贯太纵容了，才让这傢伙胆子这么大。

    黎星嘉想通了，豁然了，不内耗了。

    转身朝门外出发，和赵枭之擦肩而过时，还顺手帮他掸掉了肩上的一点灰尘。

    赵枭之原本有些懒洋洋的落在后面，忽然怔了下，凝注着黎星嘉走到前面去的身影，过了会，他微微眯眸，加快脚步赶上队伍。

    林浅和罗越鸣两个就跟防着他凑过来一样，一左一右充当黎星嘉的两个护法，段沅冉也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把他的路线全挡上了。

    赵枭之不以为意，他低下头，拿出手机，就这样放肆地当着千万观众的面在直播里给黎星嘉发：

    -哥哥，晚上跟我睡好吗

    黎星嘉感觉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也没想多，掏出来看了一眼。

    然后放了回去。

    手机在兜里又震了一下，黎星嘉没敢再看，继续往前走。林浅在旁边喊了他几声，他终于听见，侧过眼发出点声音：「什么？」

    「你……」林浅打量着他，「脸有点红。」

    「哦。」黎星嘉摸摸脸，「可能刚刚室内暖气太足了。」

    林浅抿抿唇，向后瞟了眼，最后还是没有说出那句「但你的脸是刚刚才红的」。

    第81章

    众人都走在前面，背后毕竟没有长眼睛，看不到赵枭之发消息和黎星嘉看手机之间的关联。

    但直播间的观众就不一样了。

    【这集我曾经看过的，小赵call他哥吃早饭情景重演。】

    【林高一尺，赵高一丈……？】

    【林浅亲口说出黎星嘉脸红了啊啊啊啊】

    【浅宝，你知道，你帮情敌在几千万人眼皮子底下过了明路吗？】

    【好想知道他发了什么。。】

    【之星这关系绝对有猫腻！以前坐大腿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哥，如今看一条简讯就脸红心跳了？不科学，绝对不科学。】

    【嘿嘿……】

    【唯粉受不了了，你们cp粉要嗑能不能回去圈地自萌啊？就这点素材都能让你们嗑生嗑死了，你们自己也说了当年都坐大腿面不改色，那不就可以证明他们只是铁血兄弟情了吗？？？假的再编也不是真的，cp粉再yy一个试试呢？】

    【唯粉解的玻璃心又轻轻地碎了真是抱歉。。。】

    【本来嗑着玩的，唯粉你们这样反而容易逆反啊喂，怎么就不能是真的了呢，那你看那么多人为什么之之就独独要星星陪他呢，那么多队友为啥星星就唯独被之之逗笑呢，为什么星星能动作那么自然地帮之之掸掉肩膀上的灰呢，为什么就独独他们两个看起来像有自己的秘密呢？】

 第151页

    【越说越难以解释了，不会真的谈了吧。】

    【……团内，团内是不许谈恋爱的！】

    【啊？你团有恋爱禁止条例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偶像行规！如果他们谈恋爱那就是违反规则，是塌房！】

    【路过心疼一下唯粉，第一次见为了打cp拿自家塌房当大旗的……】

    【爱豆恋爱=塌房是因为会伤粉丝的心，他俩谈恋爱粉丝只会高兴，怎么能算塌房？】

    【？？？？】

    【6，美帝解不愧是美帝解，分析能力极强，我竟然被说服了。】

    【谁允许你们代表粉丝的？谁允许了？】

    【唯粉解你们破防得令人心痛～要么你评论区开个投票，就问如果知心真的在谈算不算塌房？】

    【……凭什么开，想也知道乐子人会投什么】

    【震惊，原来你们知道自己投不过啊。】

    【搞过一阵子p团然后跑了，听说有直播回来凑个热闹，这是什么情况，p团不是一直毒唯当道，cp粉夹着尾巴做人吗？怎么赵枭之唯粉都打不过cp粉了？他煳了？？】

    【哦那他还是top的，只是（委婉）你懂的他们偶像箭头实在太粗无法忽略，导致唯粉越打cp这cp越真，知名度越广，你们看这事闹的……】

    ——

    黎星嘉在镜头前依然表现如常，一直到回到房间换衣服，才看了赵枭之的第二条简讯。

    -感觉哥有话想跟我说

    你感觉还挺敏锐，黎星嘉抬了抬眼皮，顺手把手机搁回桌上，抬手拉开窗帘。

    林浅在卫生间里换完衣服，正慢条斯理地在水龙头下洗手，一面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回想黎星嘉那次奇怪的脸红。

    他想着想着，让水龙头继续开着，自己擦完了手，掏出手机，慢慢、慢慢把进度条拖回一个小时前。

    他来回看了三遍，包括观众的分析也仔仔细细读了，赵枭之收起手机的时间和黎星嘉拿出手机的时间几乎同时，这当然也可以解释为巧合。

    但他当时就站在黎星嘉旁边。

    他亲眼看见的一切在他眼前回放，手指，目光，心乱，那一刻的风和温度，不知为何都如刻印一样留在他脑海，而他不知为何有一个直觉。

    月亮，就要被人夺走了。

    林浅推开门走出来时，黎星嘉正背对着他拉开窗帘，夕阳还剩一点点余晖，落在整个房间，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

    林浅不自觉捏了捏拳，他放轻脚步向前走去，走了两步，忽而停住，看向搁在桌上的黎星嘉的手机。

    手机屏还是亮的，还没有回的那条信息静静躺在那里。

    时间，赫然是一个小时前。

    林浅平静地看着手机屏，直到它暗下去，一片黑，才收回视线。

    黎星嘉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正对上站在那儿静静打量他的林浅。

    黎星嘉以为他也在看夕阳，笑道：「好看吧？」

    那面的落日，红似血烧。

    林浅回过神来。「好看。」他简短地说，指尖轻轻掐了掐，「你手机好像有条简讯。」

    黎星嘉朝林浅走过来，林浅敛眸，将手机递给他。

    黎星嘉伸手去接，但林浅没有立即松开。

    「小浅？」黎星嘉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的手背和指尖刚好碰在一起。林浅集中精神，带着一点窥探的罪恶感、不甘与忧伤，闭上眼睛。

    脑海闪过几帧画面，模煳不清的，破碎的。他拗劲上来，非要看清不可，脸色逐渐苍白。

    终于，他看见了一幕，手指蓦然松开。

    「你是在看我的未来么？看到什么了？」

    对方幽幽的语句一下子将他唤醒，林浅猝不及防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双带着浓浓关心的眸子。

    「你脸色不好。」黎星嘉随手按下旁边饮水机按键，给他接了杯水，「坐下歇会吧，我记得你说过，看别人的未来消耗很大，你一般不会这么做。」

    「……」林浅沉默地接过水杯，黎星嘉手按在他背上，不容置疑地将他推到床边，让他休息。

    「你最好睡会儿，等赵枭之饭做好了我叫你。」黎星嘉也不追问，抬腕看表，「我下去看看能帮点什么忙。」

    「你。」黎星嘉走到门口的时候，林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不怪我不经同意，看你的未来，也不坚持要知道看到了什么？」

    我不应该看的。我应该告诉你的。

    「这个嘛，是因为小浅你一脸的怅然若失，而且满脸写着不想说啊。」黎星嘉回过头，正色道，「一来我信任你，认为你做的事一定有你的理由；二来……」

    他语气转为调侃：「你那个样子，指定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可不想早早提心弔胆。」

    「好了，你休息吧。」

    「——别担心。」林浅卒然道，「别紧张……你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哦？那你干嘛那副表情。」黎星嘉松了口气，又纳闷。

    林浅不说话。

    「好吧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黎星嘉见他的模样十分睏乏，便不再打扰，带上门出去了。

    ——我信任你……

    可是我做的事情完全出于私心，没有半点值得你的信任。

    林浅苦笑，抬手扶额，他竭力想要忘记刚刚看到的冲击一幕，却越想忘越清晰，越清晰越苦涩。林浅啊林浅，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第152页

    *

    吃过晚饭，众人依照计划来到附近的夜市。

    白天这里是个小广场，晚上摊一支，就成了夜市，面积不大，但十分热闹。

    除了吃吃喝喝的摊子，还有卖花的，卖小玩具的，套圈、射气球、捞小鱼这老几样也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罗越鸣在摊边停下来，看着几个小孩坐在那矮凳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里的鱼，忽然道：「好熟悉啊，感觉我们好像来过这里一样。」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除了林浅心思不知在哪，其他几个还没逛起来的都跟在他后头。

    听他这么一说，黎星嘉拍了下手：「你忘了，前年，在南城郊区湖边。」

    「哦！」罗越鸣恍然大悟，「对，几乎跟这边一模一样！」

    林浅赵枭之都若有所思，当年的部分记忆浮出水面，而当时不在的段沅冉则完全茫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次你不在。」黎星嘉主动解释，「就是你去首都的那几个月，有次录物料……」

    段沅冉恍然也想起来了。

    「我看过那个物料。」他平静道，「当时……」

    他不说了，似乎被勾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那段时间发生的很多事，都被段沅冉刻意忘掉了。

    「那时候也有个那样的舞台。」罗越鸣指了指街对面的一个露天ktv。

    「那段后来没播。」林浅道。

    但他们记得当时说过的话，想要登上更大的舞台。

    那时的他们对未来一无所知，而后来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但好在他们还在一起。

    大家还在一起，没有走散，真是幸运。

    对这段公案完全不知情的段沅冉看其他四人都显出些怀念神情，不由悻悻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弹幕也笑了。

    【好酸啊好酸】

    【段沅冉不知道未播出片段，我也不知道未播出片段，四捨五入我等于段沅冉】

    【@hsy，好人做到底，这个删减片段也泄露一下呗】

    【hsy：你们是真不管我死活啊】

    【正在看他们当年那期物料，真感慨啊，都好好的长大了呢】

    【看着那时候的纤细美少年林浅和小豆丁罗越鸣，谁能想得到他俩能分化成alpha呀】

    【那还想不到黎星嘉不但没被优化掉，反而带着全团把公司优化掉了呢】

    【有时候小孩子们是真能干成大事的】

    【第一次看在hsy时期的物料，只有我注意到美帝那时候宛如连体婴儿么？好傢伙，他们必定有染！】

    【本来觉得之星真得不能再真，没想到现在看到的居然还是阉割版本。】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如今明明是感情进阶了的表现！】

    【为什么话题又起承转之星了？】

    【别问，救命，又要触发连招了】

    问「为什么」的路人刚想问「什么意思」，就看到满屏弹幕突然卡了一下，然后像约好了一样被同一句话覆盖：

    【因为他们szd】

    ……

    petrichor很火，他们平时做活动很容易引起骚动，私下也容易被偶遇。但在这小城的一个普通夜市，主要人群与他们受众不重合，因此认出他们的人并不多，偶尔有几个粉丝看到，知道在录制也只会兴奋地看，不会上去打扰。

    因此他们这趟走马观花还算顺利。

    「突然想到，我们上次逛夜市还被拍了，然后黎哥哥拉着我们跑。」罗越鸣笑着瞥了段沅冉一眼，「段哥那次错过了，要不然我们再跑一次？」

    「没那么幼稚，这都要体验。」段沅冉嗤了声，然后反应过来，怀疑人生道，「那会都被迫拍摄中断，现在反而没事，是不是我们还需要努力？」

    「这次是直播，被认出来也不要紧，正好跟观众互动了。」林浅淡定道，「你看那边那个……」

    卖章鱼小丸子的年轻女生脸红得滴血，一边低着头一边竖起耳朵听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的对话。

    她戴着口罩，因此入镜拍摄无碍，刚进来的这批观众纷纷发出问号。

    【她怎么啦？】

    【脸红得这么厉害，是粉丝吗？哥哥们对着她营业了？啊啊啊不行我嫉妒！】

    【要疯了，我现在去学卖章鱼小丸子还来得及吗？】

    【别急，你等会倒回去听听她到底听到了什么脸红成这样，你就满意了】

    第82章

    那摊主的确是粉丝。

    她那位置较偏，生意不好，好在原本就是节假日心血来潮摆个铺子，倒也不太在意亏赚。

    petrichor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经常忍不住分心去关注他们。

    原本以为他们只会待在热闹的那一片，没想到真的认认真真逛了整个夜市，这不，真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

    远看的时候她一直盯着他们看，走到近前反而不敢抬头，假装专心烤她的章鱼小丸子。

    天啦天啦！竟然是真人！他们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一刻，近爱豆情怯与万分期盼互动两种矛盾的心情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她心跳到嗓子眼的时候，忽见她最熟悉的身影一顿，似乎停在了自己……对面的……铁板豆腐摊前。

    哈哈，笑死。摊主冷酷地想，其实你也没有很帅，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也没有那么想跟你讲话，也不是真的很想你来买我的章鱼小丸子……

 第153页

    ……呜呜呜我装的！黎星嘉！我担！求你来我这边跟我讲两句话吧！我一定不会暴露你是我担的！不会让屏幕前的同担们心里不平衡的！

    啊呜呜呜他好像走过去了。

    内心宽面条泪的摊主沮丧地抬起头，然后精神一振。

    她发现她的二推还没有走！

    赵枭之若有所思的站在她面前，忽而十分亲切地问了一句：「可以现做一份么？」

    摊主忙将头点成小鸡啄米状，也不敢多看二推和旁边明晃晃的镜头，将紧张的心情转化成手忙脚乱，开始流程性地刷油，放料……

    她誓要做出最完美的章鱼小丸子。

    手上的动作是熟稔的，心里却是恍惚的，几种想法反覆冲击交织。

    ——我的二推竟然在买我的章鱼小丸子！

    ——可是我的一推刚刚走过去了！

    ——呜呜呜如果我把章鱼小丸子做的超香的话，他会不会回来啊？

    然后……

    她不敢抬头看，但余光感觉到，黎星嘉真的折返回来了。 ！！！

    「你买章鱼小丸子啊。」这是黎星嘉。

    听到我推的声音了！啊啊啊啊超级温柔！

    摊主手一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已经放过了一遍料，又坚决的加了一遍，给塞得满满当当的，每个丸子都超级鼓，完全不是球形，而是胶囊形了。

    不好看，可是绝对好吃。

    「唔，哥哥上次说想吃的。」赵枭之回答的声音轻柔，同样的亲切，可是和刚刚跟自己说话有些不一样。

    那是一种微妙的差别，身处其中却是能清晰地感受出来。

    弹幕也都沉默了。

    【随时随地叫哥哥，不敢想要是在我面前叫我有多爽。】

    【嘉宝你为什么就折回去了？还说不是待遇不一样！】

    【真情侣是这样的。】

    【所以是因为他想吃所以你就买了？而且还是「上次想吃」？「上次」是什么时候，建议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明明是很普通的互动和对话啊，为什么就这样浑身冒粉红泡泡？】

    黎星嘉声音有些莫名，替观众问出了心中所想：「我什么时候说想吃了？」

    【不问「我想吃你就买」，只问「我是什么时候说的」，可见星星也默认之之因为他想吃而去买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姐妹还得是你！一下子就说出了真正的嗑点所在！】

    【啊啊啊你俩就秀吧】

    「去年暑假。」赵枭之顿了一下，似在回忆，「七月十二号。」

    黎星嘉声音透着不可置信：「哈？」

    【我现在的表情和黎星嘉一样，只想说：哈？】

    【赵枭之你记了一本黎星嘉备忘录是吧？一旦触发了什么点就在脑海中翻找到对应坐标？】

    黎星嘉也检索着自己的回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七月十二号没有任何特别，普普通通的一天，他说过什么闲话，自己怎么记得？

    再说了，这个「上次」，也未免追溯太久了吧。

    「我陪哥哥吃过那么多路边摊，不是白吃的。」赵枭之轻笑，「哥哥想不想，我怎么会不知道？」

    看一眼，神情动作，就知道了。

    「那是你陪我吗？明明是你要我陪你好吧。」

    分明是反驳，但语气却还是很柔和。黎星嘉也想起了那段时光，在自己最彷徨的时候，一个「怕寂寞」的弟弟以寂寞之名挤入他的世界，原本是跟在身后的小孩，被他忽略想法的小孩，实质上却牵起了他的手，以要他陪伴的名义陪伴了他。

    现在想起来已经是很久之前了，他们虽然发生过那么多事，对彼此更加了解，可是却再难有那样无所顾忌的、不掺杂任何多余念头，单纯的，仅仅像两只小动物偎依取暖般的亲密了。

    虽然那段时间感觉很艰难，可是事后想起来却是有很多很美好的瞬间，是再也不能复制的。

    他也很怀念。

    【这氛围好美啊，都不捨得发弹幕打破】

    【感觉他们话中很有深意啊，这个经常一起吃路边摊是什么时候？我一直以为我cp只是性那个张力嘎嘎好嗑，糖都是营业，结果你们竟然是真的关系超好……？】

    【被从天而降的糖砸蒙中，and那个摊主妹子动作慢下来了、脸好红，她是不是也跟咱们一起嗑呢？】

    【我的好宝宝们，你们到底还有多少故事是朕不知道的？？】

    暖暖的章鱼小丸子捧在手里，黎星嘉低头看那在沙拉酱上跳舞的木鱼花，忍不住笑了。

    后面三个人也跟上来了，五个人围着一份章鱼小丸子，先是段沅冉轻咳一声，然后林浅冷不丁地开口：「章鱼小丸子啊……」

    【似有深意又欲言又止，充满了想吃但是又不自己开口要，等着黎星嘉分配的欲擒故纵。】

    【林浅你也真是学坏了。】

    【什么，他俩因为一份章鱼小丸子制造出了二人世界的氛围？那必不可以，看我林氏气氛破坏王又出手喽～】

    【段沅冉我都不稀得说你，明明自己也想说点啥非等别人说，别人说完你又一脸如释重负，哎，出息。哎，这个窝囊标籤算是洗不掉了！】

    摊主妹子忽而鼓起勇气插嘴：

    「我，我想送你们几份！」

    「可以吗？」

    正准备开口的黎星嘉：「哦！」

 第154页

    正等着黎星嘉开口的林浅：「……」

    希望林浅努力成功的段沅冉：「……」

    没有加入这场战斗的罗越鸣：「。」

    赵枭之：「^＿^」

    「要给钱的哦。」黎星嘉接过那几份「赠送」的章鱼小丸子，微笑道，「一定要收，不能不收，但这也算你送我们的，谢谢啦。」

    赵枭之扫码付款。

    摊主妹子：！！！

    她其实是不太嗑的，一个纯粹的双推，但是爱豆要粉丝嗑，粉丝不得不嗑……真的是他们逼她嗑的。千真万确！

    弹幕更是满意地不得了啊不得了。

    【对不起浅浅宝贝，今天看到你黑脸我却很开心。】

    【下次不要试着拆我cp了宝，他们情比金坚，你拆错cp了！】

    【摊主妹子立大功！我就说，她一定是自己人！】

    ……

    今晚抽籤的时候，林浅没有动手脚。但既然是抽籤，就是概率问题，也不可能因为赵枭之跟黎星嘉说了自己有话想说、希望能分到一间，就真的分到一起。

    他们还是没有机会「好好聊聊」。

    晚上去了夜市，回来分完房间就要洗洗睡了，屋里的摄像头都关了，但弹幕还在亢奋当中。

    【绝了，绝了，段沅冉和黎星嘉一间，这也太刺激了吧！】

    【为啥他俩一间就刺激？】

    【因为be过而且至今一方仍然没有放下。。。很难想像段沅冉今天一夜会是怎么过的。。。跟黎星嘉在一个房子里我觉得他都睡不好何况是在一间屋子里。。。】

    【我看睡不着的不止一个人吧。那个某人你今晚睡得着吗……@赵枭之】

    【天吶，这么精彩的一个晚上居然因为分房时间太晚而关了摄像头！一个镜头都没看到啊！我要看醋王表情！我要看段沅冉坐卧难安！我要看黎星嘉一个人云淡风轻，所有人心怀鬼胎！】

    【没事，看不到更有想像空间。】

    【客厅的镜头最后关的，看段沅冉和黎星嘉一前一后进卧室的时候，有一个视角有扫到哥几个的表情……】

    确定客厅的摄像头也关闭，摄影师都离开，关上大门之后。

    罗越鸣说了声先去睡了，林浅和赵枭之却都没有动，坐在客厅沙发上，屋子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淡淡月光照亮沙发的一角。

    屋子隔音很好，但是他们的听力更好。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还是很在乎嘛。」良久，林浅淡淡道。

    「唔？」过了一会才敷衍应声。

    「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林浅继续道，「要不是他俩分到一间，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不介意。」

    屋里静得只听得到墙上钟錶走字声。

    过了很久，赵枭之站起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水杯，仰头喝干，没有打算继续话题的意思，就像没有听见林浅说的话，准备回房间去。

    林浅在他后面微微提高了音量：「你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没有——」

    赵枭之不耐烦道：「鬼知道你把预知能力用在了哪。」

    「我看了黎星嘉的未来。」林浅冷不防道。

    下一秒，林浅迅速躲了开去；如果他迟了一瞬，那现在就已经皮开肉绽。

    他知道他打不过，也并不想和对方打。自然，赵枭之也不是段沅冉，他的一时盛怒，才导致不理智的出手，但下一刻已经恢復了些许冷静。

    但他依然愤怒，这种愤怒具有压制性，冷酷视线扫过来，林浅立即在他再次发作之前及时解释：

    「黎星嘉知道我在看什么，当时就知道，但他没有阻止。」

    「他没有阻止。」赵枭之重复道，语气轻柔，「不是他邀请你，对吧？」

    林浅背上渗出了汗，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主人没有催动的情况下依然自动应激，无声地展开较量。

    「你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林浅不动声色反问。

    「不。」赵枭之毫不犹豫道，「把看到的一切都烂在心底，要是敢向任何人透露，像这样随随便便地当成什么八卦说出来……林浅，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他怒极反笑，有点不可思议：「虽然我觉得你不是，但我还是得告诉你。」

    后面的几个字他没有出声，但林浅借着月色看清了他的口型，那是一字一顿的：我、是、不、介、意、杀、人、的。

    *

    段沅冉的选择和林浅一样：他在黎星嘉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去阳台上了，直到确认对方已经躺在了床上、盖好被子，才进来快速洗漱。

    林浅这样做的时候，黎星嘉并没有觉得奇怪。但段沅冉这样却很明显。即使他们生分了很多，曾经也是最熟悉的朋友，年少时经常一块儿出去玩，对彼此足够了解，即使时过境迁，也总有一些东西不太会变。

    黎星嘉只是不爱多想，并不是真正迟钝。他发觉他的队友们在努力不侵犯他的边界，那是因为意识到了alpha和beta之间亦有区分——即使大多数人都对这点并不敏感。

    整个过程他和段沅冉的对话只有简单的「关灯吗」「关」，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另一件事占据了黎星嘉脑海中过多的线程，他本应注意到段沅冉和他共处一室时是多么不自然。他原本应该注意到的——因为他曾经是多么注意段沅冉，而因为那份过期了的关注，段沅冉直到如今依然不能习惯——不能习惯曾经拥有的东西消失了。

 第155页

    不在黎星嘉身边的时候，他可以刻意忽略，欺骗自己一切都可以追回。但来到他身边，一切的一切都不对劲，都在提醒段沅冉，大家都向前走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留在从前。

    黎星嘉闭着眼睛，他想着的是进门之前回头说晚安时，赵枭之那个迟滞一秒做出反应的神情。

    在向自己微笑之前，他那是什么表情？

    黎星嘉在黑暗之中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他听到旁边段沅冉的唿吸声渐渐均匀，便当他已经睡着了，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

    白天，那条还没来得及回復的消息还躺在那里。

    已经十一点半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很晚，他抬起手，点开输入框，却不知道到底是回復那句「感觉哥有话要跟我说」，还是问「你刚刚想什么呢」，又或者更理智的，收起手机睡觉，等到明天再说。

    那个眼神一直在他面前挥之不去。

    你怎么了，黎星嘉还是最想问这个。

    而几乎在他点击发送的同时，对方的消息也跳了出来。

    -好想你

    -你怎么了

    于是屏幕上的消息呈现出来的，就好像是黎星嘉回復这句想念：「你怎么了？」

    那边很快又显示正在输入，黎星嘉握着手机，在黑暗中胸膛微微起伏着，心里不知怎么有一种奇妙的感受。

    是一种温热，从心口缓缓向四周瀰漫，把他整个人都浸泡在暖意之中。

    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就睡在隔壁屋子，一个多小时前才说的晚安，就堂而皇之跟他说好想你。

    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

    黎星嘉握着手机，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微微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

    就算明知是那个从小就会哄人的傢伙习惯性的嘴甜，他还是会被甜到，怎么会这样呀。

    而他不知道，这一切包括他的微表情，都被装睡的段沅冉看得一清二楚。

    黎星嘉很是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手机又震动了几下，他忙拿起来看，却看到满屏幕的——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我可以去隔壁把你偷过来吗，哥哥？

    -哦不，怎么能说偷呢，本来就是我的

    -我想你，我喜欢你

    黎星嘉觉得手机很烫，烫得他有些拿不住了，他松开手，让手机落到枕头旁边，颓然翻了个身，侧对着衣柜，闭着眼睛握着拳，心跳响得让他发慌。

    黎星嘉，这可怎么办呀。

    片刻，他又陡然睁开眼睛，心慌慌地想，他不会真的过来吧。

    手机屏在黑暗中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黎星嘉装鸵鸟逃避了一会，还是拿起来看。

    但那边却没有新消息，亮屏是几条无关的app推送罢了。

    这反倒显得他的在意有些好笑，黎星嘉真的无声地笑了笑，倒是冷静下来，可以好好思考了。

    白天他确实有话想和那傢伙聊，无非是商量在镜头前尽量减少互动，以免被人看出来一些情感的自然流露。

    可这时候，他刚刚侧躺在那里，想让自己冷静的时候，自己也有些疯狂了。他想去找他，想去安抚他，告诉他自己也是喜欢他的。

    这样的心情，因为在意一个人而被对方牵动心绪的感觉，稍微代入想一下，他怎么还说得出口那样的话，去伤他的心。

    还有，刚刚他既然有过那样一个闪念，想趁大家都睡了，偷偷熘去找赵枭之，自然也想到了睡在同一个房间的段沅冉。

    在镜头前「避嫌」，假装关系不好，这不是曾经段沅冉对他做过的事吗？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理解段沅冉的，理解他的做法，不会因此而怪他，可难道自己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吗？

    那毕竟是好朋友，在躲着自己啊。

    怎么立场一换，他也觉得可以用这种方式去伤害对自己好的人了？

    黎星嘉越想心越凉下去，心口和眼眶都微微发涩，他握着手机，觉得自己对赵枭之真的很坏，一点也不好。

    他深深地自省着。

    客厅里十二点的钟声响过，钟声迴荡在空荡的楼宇，越发显得四下寂静异常。

    夜深人静，黎星嘉睡不着了，他动作极轻地坐起来，默默揣上手机，很慢很慢地推开门，走出去再关上。

    门口，透进一丝从客厅晒进来的月光，又随着关门而重新沉浸入黑暗。

    段沅冉睁开眼睛，眼里没有睡意，有的只是化不开的沉郁与认命。

    ——

    隔壁房门没有关，透出一线微光。

    黎星嘉站在门口没有犹豫，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将那扇虚掩的门推开了。

    赵枭之坐在床头，闻声抬头，看到他来，笑得温和，仿佛连这也在预料之中。可他的眼神如幽潭般深不见底，仿佛连光都吸了进去。

    黎星嘉对上他的目光，不知怎的又有些想跑。但他自然是没有机会的，身后的门无声地关上了，因为离得近，他甚至听清了锁芯「咔哒」一声响。下一秒，那人已扔了手上的书，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身边。

    他倾下身，黎星嘉下意识闪避了下，但也说不清到底是身体的反应慢一拍，还是他心里就是不想躲开，那高他一截的，已经长大了的男孩子身上有好闻而熟悉的香味，他紧紧将他拥进怀里，抱得那么严丝合缝，就好像他们是一个人一样。

    谁都没有动，久久，也不知道多久，他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满足的喟嘆，然后是几乎呓语一般的低诉。

 第156页

    「哥哥，我好想你。」

    还是这句？黎星嘉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用目光回答和示意他，表达自己的不解。

    还想，又想。一个小时不见，也想么？已经来见你了，还想么？

    真是个怪人。

    赵枭之轻轻虚抚过他的脸，指尖描摹他的轮廓，轻声道：「无时无刻不想，就算哥哥在我眼前，也不会心满意足的。」

    「只有这样紧紧地抱着。」他闭上眼，头埋在黎星嘉肩上，低声道，「可以缓解一分的想念。」

    「耍赖。」黎星嘉轻轻道，「我们是两个人，又不是一个人，你要是这样，那就一直想着好了。」

    赵枭之笑。

    「哥哥给了我想你的权利。」他认真道，「哥哥真好。」

    赵枭之背对着光的来处，消解了他深刻轮廓的锋锐，反之拢上一层柔和。而不管怎么看，他都依然是那个不驯的少年，只是长大了。

    黎星嘉看得心里微微酸软，他清楚自己没办法不喜欢这个人，也许一开始是一点点，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都诧异。

    他以为自己是很淡的性情，和这傢伙的热烈似火相比，他就算也喜欢，也很难掏出足够多的浪漫去回报。少年自然也想过自己的爱情会是怎么样的，可作为偶像，这种不合适的念头都是稍纵即逝，只一下就被他从脑海中赶出去了。

    而就在那稍纵即逝间闪过的念头里，从来没有一个选项是，他会喜欢上的就是这个超级熟悉的、好像生命中自然长成的一部分的傢伙。

    「我……。」黎星嘉缓缓地，艰难地说，「我知道这样说对你很不公平，可是……」

    对粉丝支持的回馈，和不忍心伤害他喜欢的人，只能二选一。

    心拧起来的感觉，最糟糕。

    「我都知道。」赵枭之看着他微笑，「我们约好了的，不是吗？哥哥在担心什么呢？我可以等，但也不能漫无目的地等，所以先约好五年，可不可以？」

    五年，是一个合适的时间，黎星嘉想，其实你经常想这件事，是不是。

    他没有立刻点头，而是说：「我们会找到解决办法的。现在，我要问你，你说晚安之前到底在想什么？」

    赵枭之怔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那个啊……」

    黎星嘉很少见他这样的表情，当下生出狐疑，撩起眼皮看他。

    「也没什么。」赵枭之若无其事，只是耳根悄悄红了，说着说着变成理直气壮，「不想你跟他睡一个房间啊，这很难理解吗我的哥哥？」

    黎星嘉微愣。

    第83章

    黎星嘉也是红着耳朵从赵枭之房间出去的，后面这个人又说了许多混帐话，越说越不能入耳，他简直都不能理解自家纯情的弟弟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想法的。

    赵枭之要他留下来睡，他本来都动摇了，可听了那些，才是坚决不同意了。

    心神激盪中的黎星嘉尽量放轻动作，也没有心思再去管段沅冉，他自己辗转反侧，到了下半夜才睡安稳。

    这个年纪即使走了觉，早上起来也依然是精神奕奕，像最甜美多汁时分的水蜜桃，因不知愁而美丽，又因爱的滋润而更加动人。

    早餐再一次摆好在了桌上，今天的早餐依然是赵枭之准备的，尽管没有要求他准备；今天没有叫起，大家都睡到自然醒，一个个打着哈欠下楼来，和等在餐厅的摄影师撞了个正着。

    实际上，是和千万粉丝的翘首以盼撞了个正着。

    「早。」

    一个个打完招唿，弹幕上一片：

    【哥哥早！】

    【宝宝早！】

    黎星嘉今天是最后一个下来的，他一出现，所有人不禁都盯着他瞧。

    「怎么了？」黎星嘉摸了摸脸，对着墙上的大理石照了照，纳闷道，「我脸上没东西啊。」

    【宝宝你……啊啊啊，昨晚是吃了什么美颜圣药吗？？？为什么一晚不见漂亮得这么惊心动魄了？】

    【吸了谁的精气了吧】

    【不是你说，他真的一夜之间多了一种近乎妖异的美……】

    【就是，感觉他没睡好！你懂吗，有一点倦意，但是不仅不影响美貌，反而让人想抓住他肩膀质问，昨天晚上偷偷做什么坏事了？？】

    林浅和罗越鸣静静看向段沅冉，那表情像看死人一样。

    段沅冉：……

    不是，他真的比六月飞雪还冤，昨晚发生的事，他哭都没处哭去，今天居然还被怀疑是干了什么坏事？

    更哑巴吃黄连的是，他明明全程目睹，还偏偏不能解释，因为他一直努力让黎星嘉以为他睡着了。

    段沅冉：「……呵呵。」

    他拿起豆浆，一口气灌了一整杯，憋着那劲，跟借酒消愁似的。

    这表情，倒是不对。

    林浅拧紧的眉松了松，这次罗越鸣比他还快，狐疑地看向还在殷勤地往餐桌上送烤苹果派的赵枭之。

    赵枭之一脸没事人一样，无辜地抬眼对上视线，看起来超级清纯，然而总感觉他背后有根尾巴在得意地摇啊摇……

    是他了，林浅罗越鸣深吸一口气，俱都变成了段沅冉刚刚那劲。

    「……呵呵。」

    各自拿起豆浆，一口气灌了一杯。

    【姐妹们，他们又在打什么机锋，到底是不是我年少无知，所以看不懂？】

 第157页

    【不，这就是伟大的男团学，是一门博大精深学问，需要我们每个人通力研究，才能得到真相。】

    【来来来按帧分析，林浅和罗越鸣看到黎星嘉的表情和我们几乎一样，都是那种惊艷之后快速变为复杂，混合了痛心、震惊、不敢想和怒气，这说明他俩也是怀疑嘉昨晚到底干了什么，而且为此痛心疾首！】

    【所以林罗的立场是一致的，他俩对昨晚的事毫不知情，并且对黎有保护欲。】

    【接下来林罗一齐首先看向的段沅冉，这也不奇怪，因为昨晚是段黎一间房的，他是主事者的可能性最大，除此之外，他有犯事的倾向和前科，而且就算他没干什么，他绝对也知道点什么！】

    【接下来就是分析段沅冉到底是干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从段沅冉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来看，他实在算不上开心，而是有一种有苦说不出的憋屈。】

    【而林浅的脸色稍霁，这说明他也排除了段沅冉作案的可能性，所以段沅冉应该什么也没干，但是他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就是罗越鸣带头将怀疑指向赵枭之。】

    【哦天吶，赵枭之的神情说明他在装！但他装的很容易识破，也就是说他根本不介意被戳穿！】

    【所以，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赵枭之！】

    【你昨晚到底对黎星嘉做了什么，才造成了我们队长从深度不开窍到疑似开了一点小窍这样的惊人转变？】

    【我要崩溃了，宝宝我是妈粉！宝宝你是一个宝宝！】

    【我笨但是我也看懂了，意思就是他们必定有染对吧？】

    【嗯，真聪明啊。（棒读）】

    【之星女孩今天也是收穫满满的一天呢。】

    ……

    黎星嘉嗅到了一丝硝烟味，但他实在不明白这一大早上的是为了什么，于是只得困惑地一边吃早餐，一边尽量淡然地接收赵枭之的投喂，一边防着他们打起来。

    今天又是黎星嘉努力维持和平的一天呢。

    *

    上午录音棚，下午的自由活动是去商场。

    林浅安排的企划是每个人给队友搭配一身衣服，然后由观众投票，输了的人有惩罚。

    人选由他指定。

    林浅在这里加入自己的私心，帮黎星嘉隔开了两个他烦的。罗越鸣帮黎星嘉选，黎星嘉帮林浅自己选，林浅帮段沅冉，段沅冉帮赵枭之，赵枭之帮罗越鸣。

    五个人谁也没说什么，分开逛商场，摄影师跟在他们后面，有时间限制，最后一个选好的也有惩罚。

    段沅冉一听是要他帮赵枭之选，呵呵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他二话没说，计时一开始就定好目标直接过去了。

    【段沅冉该不会要帮赵枭之选一套女装吧？我看他满眼都是报復啊。】

    【穿女装也不算报復吧，说不定还能吸粉呢……】

    【不是女装不好，要是黎星嘉穿当然可爱呀，但是赵枭之那个身材，套进去真的会很滑稽！】

    【不管是不是女装，报復都是一定了的……啊啊啊，他去了二次元区！】

    论不走心式找衣服能有多快，段沅冉直接找到店长，要了一套最压箱底的cos服。

    【之之你完了。】

    【段哥，手下留情啊段哥！】

    赵枭之也看了一眼段沅冉的动向，看到对方挑衅式地遥遥举起手里那套麻袋一样的衣服，他耸耸肩却是丝毫不在意，甚至很有风度地点了个贊。

    段沅冉：……

    先是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紧接着比起咬牙切齿，他自己也顿悟了。

    要是昨晚黎星嘉是从别人房间跑来找他，他今天高低也得笑一天。

    就算有人沖他脸上吐唾沫，他都能笑眯眯地请人家吃饭！

    赵枭之和林浅选的衣服都是比较正常的，林浅选了最不出错的，而赵枭之——因为心情好，甚至非常有耐心地为罗越鸣搭配了一身非常凸显身材优点的男模造型。

    黎星嘉挑的慢。

    他不是很擅长搭配的，平常造型这些都是交给造型师，而私下他穿着只求舒适大方，并不走时尚路线。

    其实，只是选一身不出错的，像林浅给段沅冉选那样，也很快。但黎星嘉想到这是给林浅选衣服，还是决定要认真一些。

    林浅早早将衣服选好，然后索性找了个地方坐着，刷手机看黎星嘉那边的直播。

    【我明白了，林浅就是想知道黎星嘉会给自己选什么衣服才安排的商场。】

    【他还真赌到了，黎星嘉挑的超仔细啊！】

    【「林浅不太喜欢运动风格」「感觉黑色皮衣很配他」「他其实很适合华丽的装饰」分析得很到位嘛！我要是林浅，听到这么用心的分析一定也超级开心。】

    【只是黎星嘉好像确实不太会挑衣服，虽然他分析的很好，但选得一般……】

    【没事，重要的是心意，而且时尚的完成度靠脸，哥几个穿什么都好看。】

    林浅刷着直播间，看着黎星嘉带着关心的分析，以及网友们很合他心意的弹幕，轻轻扯唇笑了笑。

    这是他这几天里最轻松的一个时刻，也确实是私心的具现，但网友只知道这份私心，不知道的是私心的另一半是……

    林浅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人在高黎星嘉一层的中央坐着，不经意又将视线投向那个黎星嘉为他选购衣服的商场，看到那个穿梭在货架间，偶尔能看到一眼的身影。

 第158页

    也是在商场一层。

    那一天，那一个段沅冉失约了的雨天，他也是那样等在那里，存着一分不可告人的取悦心思，想在黎星嘉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刷下一分好感。

    可偏偏就慢了那一步。

    穿着蓝色外卖服，像身处无人之境一样大步向黎星嘉走去，迳自把外套脱下来披在黎星嘉身上的那个傢伙，毁了他的那一天。

    到底他是慢了那一步？还是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

    他其实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宁可告诉自己，只是慢了那一步。

    他没有把自己留在那座山上，却把自己困在了那个雨天，现在他想，到底他能解脱吗。

    不知道能不能，但这个伤口，总是敢于伸手去触碰它了。

    林浅看着黎星嘉拿着衣服去结帐，轻轻舒出一口气，他正要关掉直播间，回到三楼正中等着和大家汇合，忽然看到弹幕上飞速刷过一串串激动的——

    【快去罗越鸣直播间！】

    【女装啊啊啊啊啊！！！！他突然改了主意要选女装啊啊啊啊！】

    【只说最后一名有惩罚又没说第一名有奖励？他干嘛突然这么想赢？】

    【是不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哥哥们都选完了，他是时间上的最后一名必定有惩罚，所以要选个女装拿个奖励对沖一下？】

    【分析的很合理，但问题是他本来都已经选好了，是因为改选女装才变成最后一名的……】

    【难以理解啊小鸣，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姐姐如今也看不懂你了】

    女装。

    林浅反应了一秒罗越鸣在给谁选，突然怔了。

    四个已经选好的人，三个在刷直播间。赵枭之很早就选好了，但他等着黎星嘉选好才去结帐。

    只有黎星嘉一个人乖乖地等罗越鸣结束，没有拿出手机，但他也发觉周围的人神情怪异。

    「怎么回事。」发觉这怪异似乎还是和自己有关的黎星嘉警觉地走到拍摄的那间商店门口，往外探头看去，正看到神色各异的四个人结伴朝这边走来。

    而其中三个人都在看罗越鸣提的那个袋子。

    不是……他们的神情……真的有点不对。黎星嘉脑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但还没抓住，他已经先抓到了罗越鸣的肩膀。

    「是你这里有问题是吧。」黎星嘉如临大敌地盯着眼神躲躲闪闪，破天荒不太敢看他的罗越鸣，低头去看那个纸袋——不止一个，好几个，看样子是全身行头都给配齐了。

    赵枭之神色不虞，对林浅正色道：「我跟你换一下。」

    林浅看了他一眼，很少见地爽快地同意了。

    黎星嘉闻声看过来，意思是：「你们这又是为什么？」

    「我选的这身太贵，罗越鸣干了坏事，不配给他穿。」赵枭之言之凿凿道。

    段沅冉都给你选了麻袋了，竟然在你眼里都比罗越鸣更配穿你选的衣服，罗越鸣到底干了什么？

    黎星嘉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他镇定了下，伸手从罗越鸣那纸袋里拎出一件——

    短裙。

    是那种绒面的，黑色的冬天短裙。很厚实，是冬天穿的，但是不能改变它是一条短裙的事实。

    「配，配了长筒袜的。」罗越鸣有些慌乱，然而他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还，还有这个——非常保暖，而且结实。」

    黎星嘉低头，看见罗越鸣手里捧着一对过膝靴——麂皮，小猫跟的。

    【悲报，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孩子刚开始就吓成这样到底为什么敢给你哥选女装啊喂！虽然是造福观众啦但是真怕你晚上回去被集体打断腿啊——】

    【这是保暖的问题吗？还是结实的问题？】

    【三位alpha想：结实正好回去敲你脑壳。】

    【是吗？哈哈哈，三位真的不兴奋吗？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女装嘉宝啊！没记错的话，上次穿女装还是十岁的时候吧～～～】

    黎星嘉笑……笑不出来，倒是段沅冉先替他接受了这个设定，竟然追问罗越鸣道：「搭配的还可以，效果应该不错，但是假髮呢？你有准备假髮吗？」

    赵枭之又和林浅把衣服换了回来。

    *

    没办法，既然决定了有这个环节，还是会完成。

    黎星嘉无奈地抱着饱含万众期待的装备进了试衣间。

    五个人同时换衣服，但是黎星嘉这套要麻烦得多，他越是想尽快解决，就越是陷入困难。尤其是那过膝靴，穿上简直花了一个世纪。

    虽然黎星嘉体型清瘦，可毕竟是男性beta的骨架，中途好几次他都怀疑腿要断了。

    勉强塞进去之后，黎星嘉开始对付那顶假髮。戴假髮倒是容易很多，他们做造型有时候也需要戴，有经验的。

    只是，当他看着镜子理顺假髮的发尾，看清自己换装后的身形时，也停顿了一秒。

    意外大于窘迫。原本无奈的点并不在于女装，而是在于女装得不合时宜。已经发育成熟的骨架已不像少时那样雌雄莫辨，他的确担心这样出去会留下一段黑歷史。

    但是，偶像这个工作本来就不只是要保持美好的外形，归根结底在于给大家带来情绪价值，如果他留下一段黑歷史，能让大家笑得开心，那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预想的那么糟糕，那就更好了。

 第159页

    黎星嘉听到外面催促「好了吗」，他看了看墙上，还有顶帽子没有戴上，于是应了一声，匆匆理好那顶贝雷帽，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鸦雀无声。

    黎星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穿了女装，如果性格完全不变也很出戏，不如干脆扮演一位想像中的女性，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已经简单构想了一下。

    眼下，大家都不出声，只盯着他看，如果是他自己，肯定就直截了当问「怎么样」了？

    但现在，他却是像有些被冒犯了，下意识避开那些目光，转身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工作人员如梦初醒，从旁提醒道：「盯着一位女性看可是很不礼貌的。」

    黎星嘉只有一个问题，他的大衣的结没有打好。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队友自然也不可能有，于是一位女性店员被请过来，教他怎么打结。

    黎星嘉垂着眼，过分的安静，睫毛微垂。他还没有改妆，但他的脸型小而流畅，下颌圆而收尖，再配上那顶微卷的栗色长髮，以及稍加改变的情态、形体动作，实在挑不出半点不和谐的地方。

    他专心致志听着店员的教学，自己手把手学着打结的样子，更是让直播间里集体直唿——

    【女孩。】

    【老婆啊啊啊啊啊啊！！！！】

    【妈粉，儿女双全了。】

    【这背影完全就是女生，美女你谁？？】

    【给他投票啊啊啊我要把所有的票都投给他！！】

    【我要看哥几个的镜头！把镜头对准他们！让我看看眼珠子是不是都掉下来了！！！】

    【赵枭之，你老婆很美，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不管了组团去偷！】

    【已警觉，之星女孩守护】

    养cp粉千日，用cp粉一时，在无数会刺痛到某人的弹幕过后，美帝解疯狂刷屏，键盘搓出了火星子，终于将屏幕全部铺满【之星女孩守护】……

    第84章

    黎星嘉一个人坐在一边，略微背着点人的角度，化妆师正在给他改妆。

    眉色改淡，眼尾加深，持着一柄小刷子，专心致志地刷睫毛。

    「皮肤真好。」化妆师由衷贊道，说出来才想起这是在直播当中，忙觉冒失地闭了嘴。

    黎星嘉笑笑，说了声谢谢。这是他换完衣服出来的第一句话。

    【哦莫，他连声音都变了！】

    【他声音好多种哦，这一种从来没听过，出声时我都不敢信】

    【好好听，不看屏幕真的以为是女生。】

    【看屏幕也是女生……】

    【我有些错乱了我现在，所以那几个现在是在抽籤谁和黎星嘉进行双人拉票？】

    【双人拉票（x）双人约会（√）】

    【卧槽！】

    【等一下，本来有这个环节吗？】

    【没有，林浅临时加的。】

    【不出意外的话就不出意外了，林浅运气一向远胜常人，这次他亲自决定的环节自然势在必得。】

    【但问题是，既然他可以决定环节，干嘛还要欲盖弥彰抽籤？直接决定自己上呗。】

    【你懂什么是闷骚。】

    【林浅……原来你是这样的林浅……我错看你了！】

    林浅抽籤时接收到了赵枭之警告的眼神，但他决定抛诸脑后。他淡定地捻起那个正确的签，然后在毫无悬念的结果公布后，朝神情复杂的三人摊了摊手，慢吞吞站起来，转身向后，去邀请他的同伴。

    商场，林浅盯着那个侧影，心思也有些恍惚，他定了定神，坚定地告诉自己，今天选择这里就是想圆那一份私心。

    暂且先自私一些吧，旁人感受如何，都不要去管它。

    包括……黎星嘉自己。

    他走过去的几步在心里匆匆打了腹稿，可是黎星嘉抬头看他的时候，却又只能张着嘴站在那里，躬身前倾，手伸向对方，想好的词全忘了。

    「……」林浅卡了壳，意识到自己这幅样子一定很蠢，涨红了脸，延迟说出开场白，「冒昧打扰您了，美丽的……」

    称谓被含混地吞掉，他艰难地说出后面的邀请词：「可以请您和我一道出去走走吗？」

    【我都不敢唿吸了。】

    【林浅你真的一点出息都没有啊……我当初pick的那个清冷美人a呢？？？】

    【原谅他吧这可是女装黎星嘉啊……黎星嘉本人就很上buff了，何况还是女装！】

    【就是！你看那边那几个，有好一点吗？这不能怪林浅！】

    罗越鸣全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脸超红。不管做什么，他的身体都倾向黎星嘉那边，眼神又要不停地试图瞄，真对上了又秒收回来，完全不敢正视。

    段沅冉时不时看一眼，看倒是敢看的，但就是看完之后出现了很多多余的小动作。

    【别舔了，你嘴都起皮了！】

    【短短一分钟摸了三次鼻子了，也没被蚊子叮啊！】

    【哥哥，抠手好玩吗？】

    【救命啊，他是如何做到透明脑壳的，我感觉他想什么我全都一清二楚？？】

    【反思一下你自己吧，也许是你的思想已经被段沅冉同化了。。。】

    【等一下，麻袋哥人呢？】

    【麻袋哥……是受不了看星嘉女装还是受不了自己这身麻袋……】

    【他要是受不了麻袋，刚刚就不会第一个换好衣服出来，怎么的也得磨蹭会。再说了，就算穿麻袋也好看。】

 第160页

    【真受不了你们黎粉yy！yy别人看你也就罢了，还看得受不了，看你那是看西洋景，一个大男人穿个女装还真装上女的了，这不我们哥哥就不惯着你！看得不爽了就跑很难理解吗——】

    赵枭之穿着那件他完全没当回事的丑衣服，回到了自己的试衣间，从挂在墙上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自己遗忘的手机，淡定地出来了。

    他出来也没有去「打扰」正在商量的林黎二人，而是默默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掏出手机比划。

    这会儿观众各有各的重点。

    各家cp粉，自然关注的是自家二位的反应，尤其以看到黎星嘉女装的alpha们的反应为重点。而黎星嘉随便看谁一眼，也都会引起好大一阵争议，争抢这个眼神糖到底是谁家的。

    各家唯粉同样是紧盯自家反应，但和cp粉相反，cp粉亢奋不已，而唯粉紧张兮兮，生怕自家出现让他们圆不过去的反应。

    而刚刚那一轮检阅下来，自然是赵枭之的反应最能让唯粉满意，直接逃离漩涡中心。

    然后他们就看到自家爱豆拿着手机，对着黎星嘉和林浅的方向，这姿势熟悉而让人警惕，那必然是在——

    所有赵枭之唯粉面色大变，敲击键盘的双手为之一顿。

    哥哥，你又背刺我——

    此消彼长，cp粉转而大喜。

    【原来之之是去拿手机拍照了，之之拍的嘉嘉一定是最好看的！】

    【别人还只会瞪着眼睛看的时候，我们最佳男友已经自觉地举起相机了，这就是觉悟，这就是差别。】

    【嘻嘻，看这熟练度，私下没少练吧。】

    【看清楚了，他只示范一次，男朋友是这样当的！】

    不死心的唯粉在怒骂：

    【赵枭之只是想拍黎星嘉的丑照报復他而已！他恨死他了！】

    【黎星嘉才不稀得被他拍！都是赵枭之太能卖了！闭着眼睛都能看出黎星嘉有多讨厌卖腐！】

    ……

    拉票是在商场人流量最大的一层入口进行的，从今天的选服装环节开始，每个进商场的路人会得到一张贴纸，而换好衣服之后，五个人的跟拍机位都显示在大屏上，大屏下方对应位置的白板用来收集贴纸。

    线上同样可以投票，线下一张贴纸相当于线上五十票。

    其实按照线上线下的比例，线下票数决定不了什么，主要也是用来拉线上的热度。林浅这个环节确实设计的挺吸引人看，今天的流量比前几天都高，而黎星嘉女装出来之后热搜更是直接爆了。

    这商场比较偏，人流量不大，他们也不是那种国民老牌艺人，特地跑来凑热闹的人不多，也是考虑到这些，才敢举行这类活动。

    但黎星嘉名字一出，却有不少路人觉得熟悉：这不是那个自家孩子把海报贴在床头，每次考试前都要拜一拜的「考神」吗？

    没有家长不对能激励自己孩子学习的存在不抱好感的，看到黎星嘉名字的当下，很多原本不明就里，不想接贴纸或者接了也打算顺手丢掉的路人，当场就不仅接了过去，还郑重其事地跑到大屏那里，把贴纸认认真真贴在了黎星嘉名字下面。

    【有点意思，这么看黎星嘉知名度才是团里最高的？】

    【四个alpha比不过一个beta，我眼镜掉了。】

    【很正常，一般人也没那么关注娱乐圈，但黎星嘉圈子可就多得多了。】

    【黎星嘉居然真的弯道超车了四个a？】

    【四个a又不能真的凑出一个炸，而黎星嘉这张可是王牌！】

    【哥哥们……你们当初不是这么说的……谁也没告诉我想当红人粉得粉黎星嘉啊……】

    相对于线上的巨大热度，线下黎星嘉穿着女装和林浅一起拉票，倒是没有遇到太多波澜。大多数人都看过了大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近距离除了直接将贴纸送给他们之外，就是欣赏一下了。也有人拍照，但是并不多，还有一些一看就不追星的阿姨，追着感谢黎星嘉，说是因为他自家闺女都变得爱学习了。

    黎星嘉每次遇到都会停下来笑着听她们说，认认真真地回復。而他心中十足感慨，也许自己做的一切努力，在听到这些的时候都值了。

    林浅完全成了黎星嘉的陪衬，但他一点也没有被冷落的不快，反而笑眯眯的，似乎能站在黎星嘉身边，帮他拿着收集贴纸的白板，是最让他开心的一件事。

    他确实非常开心，如果没有经常感应到某几人的窥探就好了。

    ——时而阴恻恻、时而火辣辣的是段沅冉。

    ——充满羞涩，然而还是忍不住的罗越鸣。

    ……还有个混不吝、完全没打算拉票，直接站在工作人员旁边，cos摄影师的赵枭之，哦对了，段沅冉给他选的那身丑衣服穿他身上还真的挺像工作服。

    收集贴纸的环节完成，线上的投票也同时结束，毫无悬念的投票结果即时公布，黎星嘉的女装是压倒性的第一名。

    他获得了节目组的奖金，还有罗越鸣购买服装的那几家店的购物金。

    「购物金……」黎星嘉听到后有点囧，本来是很实用的奖励，但……这几家店都是女装。

    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喜欢，黎星嘉摘下帽子，沉思着想。

    几人都回到了试衣间，换回自己原本的衣服，除了林浅。他穿着黎星嘉给他挑的一身搭配，悠悠然坐在沙发里，不打算折腾了。

 第161页

    商场里温度不低，这一通活动有些热，黎星嘉取了假髮，擦掉口红，脱掉大衣挂在墙上，方才感觉好多了。他想先脱掉短裙，但旋即发现似乎得先脱下过膝靴，但这副没有拉链、富有弹性的软靴，脱下比穿上更加费劲，他又没有经验，更是被卡在了这一步。

    其他试衣间里，依然是赵枭之第一个换完衣服，他朝外走去，却在一扇紧闭的试衣间门口顿了顿。

    「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响，隐约伴随着熟悉声音懊恼的嘆息。

    本来要超前走的alpha停住脚步，刻意收束的知觉触角轻轻一探，知道了这附近都在发生些什么。

    他俯首，贴近门缝，用极轻的气声询问：「需要帮忙吗？」

    里面的动静顿了顿，片刻后，门被拉开一半，从门后探出张微微丧的小脸，蚊吶般的低声催促他：「快点。」

    赵枭之毫无心理障碍地半跪在试衣间的瓷砖地面上，那不知被多少人踩过的决称不上洁净的地面，灰尘擦在他昂贵的高定西装上。

    黎星嘉放人进来的时候也没多想，只觉自己这回是得有个人帮忙，他在门外，那就是他了，不然也要叫工作人员进来。

    可人进来了，他坐下，看着对方自然的举动，心里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镜子，看清镜中二人形态，这下迟来地感到了窘迫——

    他还穿着女式的衬衣，还没有脱下那短裙，可配合装束的妆容和假髮却拿掉了，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十足的不伦不类，失去了那份协调感，实在说不上是好看的。

    不该叫他进来，该叫工作人员的。

    为什么？不都是换衣服吗？

    不，不一样的。工作人员来，或者其他谁来，那就是工作，工作里发生什么状况都不奇怪，没人会放在心上。

    那，是他就有什么不同吗？

    黎星嘉垂眸，落在对方低头时露出的发旋。

    似乎总是这样，明明这个人比他高，但他总是看见对方低下头后，沉默的、熟悉的、可爱的发旋。

    他手指微微地痒，想伸手去摸一摸那短短的发茬，但终究很好地忍住了。

    alpha手掌托起青年的小腿，他的腿实在很细，那长筒靴也很薄，隔着靴袜依然触手微温。

    只是发力方向的问题，他掌心握住青年的脚踝，不费什么力就将黎星嘉独自个怎么也甩脱不掉的靴子除下。

    一对长靴被好好放在一边，赵枭之正要抬头问其他是否还要他帮忙，额头却被一只温热手掌轻轻抵住。

    「别看。」黎星嘉侷促地说，「别抬头，就这样出去。」

    alpha默然，就在黎星嘉在想他是否生气了的时候，那人乖乖地贴着他的掌心点了点头，真的没有抬头，转过身，闭着眼摸索到门把手，拧开门出去了。

    自然谁也注意不到他来过的。他的动作静悄悄，不会有一丝异常的声响。

    实在他要出去，都不需要通过这门。

    那或者他要看，实则也不需要抬起头来。

    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突然间的自我意识过剩，而这个傢伙，他愿意顺着他。

    黎星嘉垂着眸，动作敏捷地换回自己原来的衣着，渐渐找回平常的自己，耳后的一抹绯色却迟迟没有淡去。

    第85章

    这一早上折腾得不轻，黎星嘉昨夜又没睡好，中午好好睡了一觉来恢復。

    午休过后，众人去了黎星嘉选的健身房，运动了一个小时，洗完澡之后神清气爽。

    之后则是为见面会做准备。

    夜里分房抽籤，抽到罗越鸣，黎星嘉原本心情放松，却不料罗越鸣睡不着觉拉他卧谈，开口第一句就是：「黎哥哥，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睡好啊？」

    黎星嘉默了，他不仅不喜欢说谎，更不愿在罗越鸣面前说谎。可是昨晚为什么没睡好……这，他该怎么解释？

    他少见地迟疑了五秒未曾回答。

    「如果黎哥哥不想回答，那就算了。」

    虽说罗越鸣「善解人意」地又收回了自己的问题，但实际上「不想回答」也是一个有力的答案。他既然敢于开口，心里自然有自己的猜测，更何况他还有异能，如果真的想知道，完全可以去探测。

    可是比起发生了什么，所有人更在意的其实是黎星嘉的态度，是他到底怎么想。

    罗越鸣把话题叉开，天南海北地拉着黎星嘉聊了一通，最后心满意足地低哼着说「晚安」，似乎比黎星嘉还要早的沉沉睡去。

    黎星嘉也很快睡着了，而他睡着了之后，罗越鸣又默默睁开了眼睛，对着天花板一夜到天明。

    直播的最后一天，晚上不住宿，中午饭吃过后便收拾行李，傍晚的飞机，赶往首都，修整一天后便是见面会。

    他们上午去打卡这次此地的最后一站，保龄球馆。

    「难得有一项黎哥哥不会玩的运动。」罗越鸣笑，「没事！我们教你。」

    「没玩过不代表不会玩。」林浅淡然指出，「也许试两把你就打不过他了。」

    【啊哈哈哈什么歪理，没玩过当然就是不会玩啊。】

    【浅浅你也对你队长太有信心了吧！】

    【黎星嘉运动是蛮好啊，再说保龄球就是个休闲项目，又不难。】

    【反正肯定比林浅的篮球打得好2333】

    【啊啊啊啊姐妹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我乐意。」罗越鸣道。

 第162页

    他给黎星嘉演示怎么投球，示范了两三次，黎星嘉点了点头，扣进指孔，看准前方，伏低，助跑，脱手——

    噹啷啷一阵清脆的落瓶声，8/10。

    二投清屏，all。

    罗越鸣目瞪口呆。即使是第一次玩的人，一投全中都不奇怪，难的是在就剩两个瓶子，还是一左一右的时候全清掉。他就教了最基本的，绝对还没有教到这种刁钻的技能吧？

    【……】

    【小鸣演我！】

    【黎星嘉果然是天才。】

    【……都说了本来就很简单，运气的成分大，干嘛一副黎星嘉很牛的样子，这是巧合，巧合！】

    「黎哥哥，你真是第一次玩吗？」

    「应该就是运气好吧。」黎星嘉本来以为这算是发挥得不好，看罗越鸣表情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我再试试。」

    试试之后就碾压了全场。

    一番操作下来，罗越鸣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开始的兴奋，坐在一边看着黎星嘉秀操作，喃喃：「……我这算人设崩了吗我这算。」

    他那运动少年的人设，也许也该是黎星嘉的，他只不过是足球和田径比较好，而黎星嘉似乎无论什么运动都很上手，是个真正的天才。

    原本还想趁机上去手把手教黎星嘉打球的段沅冉一声不吭。

    试投结束之后，为了增加可看性加入了花活环节。

    又是抽籤，方式有蒙着眼投，原地转圈十次后投，负重投……等等。

    「背着你右手边的第一位成员。」林浅读出他抽的签上的字，看向坐在他旁边毫无防备的黎星嘉。

    「我？」黎星嘉确认之后，爽快地站起来，但又有点担心，嘱咐他，「你小心点。」

    林浅抿了抿唇，沖他笑了笑。

    你如今如何看我？还是那个在山上，毫不犹豫地被你背起来的林浅么。即使已经是成年alpha、比你高大强壮许多，也依然是那个队伍里沉默寡言、瘦弱的、让你不能放心的林浅。

    是呀，本来就是该这样的，我们都应该心知肚明。为什么却有人违反规则，而你，却看向了那个犯规者。

    黎星嘉小心翼翼地趴在他背上的时候，林浅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但他竭力带着谁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微笑，投出了那一球。

    all。

    就像投出了自己全部的青春。

    黎星嘉，有的人死也不会放弃，但林浅不是那种人。林浅会祝福你，祝你岁岁年年，快乐平安。

    「哇！！」黎星嘉从他背上跳下来，浑然不觉，兴高采烈地与他击掌庆祝。

    林浅微微一笑，看着庆祝完的黎星嘉去抽自己的签，他抽中了蒙眼，罗越鸣在给他挑眼罩。

    戴上眼罩的黎星嘉扶着椅背站起来，有些跌跌撞撞，林浅正要上前去扶，却见段沅冉和赵枭之同时伸手，赵枭之更快一步，段沅冉悻悻地收回了手。

    赵枭之引着他走到球道前，黎星嘉再三确认了位置，助跑，出手，第一投走偏了，只中了左角两只。

    赵枭之拿了另一只球交到他手上，黎星嘉偏着头，又问了几句什么，赵枭之笑着说话，然后黎星嘉点了点头。

    赵枭之站到他后面，一手伸下去扣住他的手，另一手轻握他的胳膊，带着他朝前走，感受了一遍出手的方位和时机。他们的身影那样和谐，看起来还真不像话地像是一对儿。

    正式投时，赵枭之松开手，黎星嘉在原地微顿了下，回忆着刚刚的感觉，并不迟疑地上前，投出手中的球，同时在球出手过后毫不犹豫地扯下眼罩，看着前方。

    all！全清！

    这也是今天的最后一球，坐着的罗越鸣和段沅冉跳起来，林浅也迈步上前，赵枭之一把搂住返身满眼喜悦的黎星嘉。

    黎星嘉笑着一一和他们击掌，愉快道：「我赢了——今天我请客。」

    【结束了！！！】

    【好耶！！！黎星嘉赢！！！】

    【黎星嘉赢了，他们全都像自己赢了一样高兴。】

    【谁赢也没什么所谓，关键是大家在一起开心。】

    【真捨不得直播结束，捨不得他们开完见面会又各奔东西，就这样一直下去，每天都在一起，一直陪着我们该多好？】

    【petrichor真的很像青春，轰轰烈烈是你，一地鸡毛是你，而再捨不得也留不住，每隔一段时间又聚在一起，带我回到记忆中的那个夏天～】

    【见面会过了还有暑假的演唱会，很快又会见面的啦。】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就算大家分开各自打拼，上电视的时候名字后面还是会打个括号，括号里是我们（petrichor）】

    ……

    第86章

    次年四月。

    段沅冉终于写好了那首歌，他写歌既没有林浅那样快，也没有黎星嘉那么大包大揽，作词编曲信手拈来。这一首原创就榨干了他所有的艺术细胞，用尽了所有感性。从某个站在天台边缘吹风的夜晚开始，歷经几乎三年的时间，他终于在零零碎碎的闲余时间里，把这首歌写完了。

    「什么，段沅冉要开solo演唱会？」

    「他……真的不会闹笑话嘛。业务能力是真的不太能撑得起solo啊。」

    「反正他还是很红，卖票总归不用愁，想开就开嘛，人家林浅年年都开。」

    「林浅主业就是歌手，能比吗？」

 第163页

    「不演戏了不起吗？有本事和专业歌手比去。」

    于是又演变成了唯粉的争执。

    这些都是无聊者的闲话，段沅冉并不关心。他执意要办这场solo演唱会，要在演唱会上唱那一首歌，整个演唱会都是他为这盘醋包的饺子。

    这是他一个未圆的执念。

    他的个人团队并不同意他开这场演唱会，他不擅长说服别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渡利益。

    而当各合作方终于敲定，这场演唱会得以成行的第一刻，段沅冉所做的事，是打通那个电话。

    「餵？」

    段沅冉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一如往常，但听起来还是有点奇怪：「小嘉，我要开个人演唱会了，时间是四月十六日，你能来吗？」

    「噢！恭喜你啊！」那边声音带着笑，「有空我一定到，什么时候决定开的？你要出专辑了吗？」

    「我说真的。」段沅冉舔了舔嘴唇，有些懊恼道，「别跟我客套，小嘉，我真心希望你能来——我有——我有——」

    我有东西给你看。

    只是一句话的事，可他嗫嚅片刻，却迟迟不能说完。

    那边大概以为他是因为急切，找不到话说，等了一会见他还不说话，便接过话头回答。

    「不是客套，我是说真的，有空我一定到。」那声音认真道，「毕竟是你第一次演唱会么。林浅第一次个唱，我们也都去支持了呀。」

    「……嗯。」段沅冉手心沁汗，他没有说只邀请了他一个人这件事，而是转而回答他前面的问题，「很早就想——只是一直没机会，专辑暂时不出……」

    出什么专辑，写一首歌都困难。买歌更是没有必要，让公司买买版权，拣些有热度的歌来唱，凑够一场演唱会也就够了。

    段沅冉去年上了两部偶像剧，一部火，一部扑。今年年初上了一部古装剧，他演一个悲情的、最后为女主而死的男二，反响非常不错，这部剧为他狠狠回了一口血，最近他的各项数据都在内娱前列。他认为演戏这条路对他来说还不错，至少三十岁之前没有必要转型。

    一部剧爆了，各种同类型的角色都找上门来，商务也很多，本来应该是最忙的时候，但他却趁这个机会有资本谈判，非要开这场演唱会，并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排练。

    因为这场演唱会是要给他看的。段沅冉很清楚他对演出的态度，怎么能让他看到自己在舞台上露怯呢。

    可那场演出他最终是没有来。

    不能怪他，不怪他，是贊助商再三更换，项目不得不临时改期，而黎星嘉，他也是很忙的，没办法为参加他的演唱会二次调整日程，更不可能去更改一个主办方在异国的高等学术会议的日期。

    黎星嘉在电话里再三说抱歉，希望另外三人到场能弥补他没去的遗憾。

    「哈哈哈，没事的，你放心做你的事。」段沅冉故作潇洒。

    但他根本没有邀请那三人。

    黎星嘉都不在，他们也不来，或许会被报纸乱写，写队内不和之类的吧。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他抱着吉他，旁边的椅子放着另一把，那把曾经他不让任何人碰的，黎星嘉教他吉他时用的那把。

    五万人的场子几乎坐满，中控手环在逐渐落下的夜幕里莹莹闪光。

    段沅冉抱着琴，坐在高脚椅上，拨了两下弦，低沉声音道：「这是我自己写的一首歌。」

    底下窃窃私语，他不理睬，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是我写的唯一一首歌，想唱给——」

    他顿住，没有说完，前奏起，他唱起。

    听清那歌词，现场嘈嘈，网络上看直播的，议论更加热烈。

    【不是说他写的那个是讲友情的？这是讲友情？骗鬼呢？】

    【友情也说得过去吧……】

    【什么友情能把人变成「面目模煳的疯子」，还「我的心里在下雨」，段沅冉你写词三年就写出这么个玩意儿？】

    【词是不行，你原谅他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不过我觉得，曲还行，唱的也挺有感情，挺情真意切的，比我预期的好多了。】

    【你们段沅冉粉丝心也算是钢做的了……】

    【我怎么觉得今晚这阵势不对劲儿，他搞得又跟失恋似的，又跟表白似的。我们不会有嫂子了吧？】

    【哈哈哈，你真抬举他，有嫂子。他这分明是嫂子跟野男人跑了，不，是他看中的嫂子从头到尾没瞧上他吧。】

    【我觉得，是他看上的是别人家的嫂子。歌词那么苦情呢。】

    【段沅冉也是挺刚的哈，让粉丝花钱买票听他给别人的嫂子唱歌。】

    【不是老段咋这么吸辱追……】

    【他就适合辱追。没事，我会假装他是给我唱的，反正他这意思也是追不到嫂子嘛，那就说明他会很安全地单身。】

    【嘶，好像有道理……】

    但，就在段沅冉粉丝提心弔胆又自我安慰地听完这首歌，终于要放下这颗悬着的心，只期望他这演唱会能顺利落幕的时候。

    段沅冉闭目沉浸在情绪里，弹完最后一小节，怔怔在灯光下坐着，忽然道——

    「小嘉——」

    所有在场粉丝在听清那清清楚楚的两个字，那个熟悉的发音，正怀疑自己耳朵、兼怀疑人生的时候，突然发现段沅冉被闭麦了，他的口型还在动，但声音确实被后台关掉了。

 第164页

    「？？？？？」

    所有人面面相觑。

    不是，哥们。就算他说的是那个大家都知道的「小嘉」，又怎么样呢？后台管理这么欲盖弥彰，反而好像真的有什么似的。

    友情，他都说了是友情了不是么？

    咋的，你是以为我们听不出来啊。那歌词字字句句指向性那么明显，不就是说……那谁！我们集体避而不谈，那是给自担点面子，也给自己点面子。难道要承认自家偶像对一个看不上的队友求而不得，要死要活吗？

    段沅冉粉丝：微笑。

    好在，后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迅速将声音又放出来了。这一段「闭麦」，后来自然被归结为舞台事故，但其戏剧性和娱乐性依然长期为人津津乐道。

    *

    同年秋天，林浅陷入了首个事业瓶颈期。他常年只写歌发歌，过度刻意降低自己的其他曝光，难以吸到新粉；而在灵感缺乏，写不出满意的曲子的时候，情绪困境也找上了他。

    他抗拒去看医生，直到一次五人聚会过后，黎星嘉留下他，问清缘由后，亲自给他找了医生。

    「你现在在边缘。」医生给他开了药，但他看了那副作用后，还是决定先不吃。

    黎星嘉尊重了他的意思，但给他提了个建议。

    「去旅行吧，林浅。」他的温柔依然如昨，「给自己放个假，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林浅听他的话，和自己做了约定。

    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打算什么都不想，去遍所有想去而未曾去过的地方。

    他的性子，想去的都不是些名胜古蹟，而是一些人迹罕至之所，有一些则是无意间在什么古籍上看过的地方，即使未曾开发出来，他也愿意乘飞机几十个小时再转车，乃至骑马，骑骆驼，找当地嚮导，到最近的地方一探究竟。

    他足够有钱，只是他并不以有钱为乐，但这次长久上路，才意识到有钱的确是个很好的优点，解决了他很多麻烦。而钱以外，对于alpha而言，体力也不是问题。

    阳光雨露，终于再次感受到滋味。

    接近干涸的感官，在一次次给黎星嘉发去异乡的风景的过程里，逐渐重新饱满。

    他不和经纪人联繫，不和自己的团队联繫，给他们工资照发，让所有人不要打扰他。三个月，他的粉丝几乎报警，担忧他到底怎样了。

    唯一联繫的人是黎星嘉，他是自己和现实世界的连接点。

    「你的粉丝满世界找你。」一次收到照片之后，黎星嘉发来消息，「介意我用你拍的照片安一下他们的心么？」

    「发给你的，都随你安排。」林浅回復。并发去自己在狮身人面像前的严肃自拍一张。

    过了半个小时，吃饭的时候，黎星嘉告诉他自己已经发了微博。

    林浅登上去看，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看微博。很长时间他不敢看粉丝说什么，觉得对不起他们。

    他一一浏览着粉丝的发言，心渐渐安定下来。没什么事，甚至觉得自己那时的脆弱挺不可思议，但他也警醒并记下了陷入情绪后的感受——对于一个很难生病的alpha，心理疾病确实是打倒他们的一把好手。

    去爬了最高的那座雪山，本来半途要放弃，但是想到黎星嘉，不知怎么就决定上去了。

    林浅在峰顶的雪地上躺下，那里没有信号，不然他好想在这里给黎星嘉打一个电话。

    没关系，可以拍下那片星空寄给他。

    下山后，他发去照片，对黎星嘉说他要回去了。

    「没问题，欢迎回来，林小浅。」

    林浅将手机贴在心口，好像看见他在对自己笑。

    *

    罗越鸣满二十岁了。

    虽说alpha分化之后便已经在生理上成年，但二十岁又是一个不一样的节点。身体变得更壮是自然，心理也难免被驱赶着成长。譬如，他会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问题不是应该小学就思考吗？」他学生时代就关系很好的素人朋友满头黑线问。

    「你太夸张了。」

    罗越鸣瞥他。

    他的朋友也是beta，太正常了，这世界大多数人都是beta呀。alpha和beta本来无需避嫌，就像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自己这朋友没有任何值得多看几眼的点。

    所以alpha怎么可能对beta产生什么……异样的感情呢？

    但为什么，如果是某个特定的，特定的beta……

    「你连你想做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十几岁就当上明星的。」朋友吐槽，「现在想着转行了？怎么，觉得无聊？」

    「那是因为……」

    罗越鸣没说下去，因为他不想跟任何人，任何人，说起他对黎星嘉的感觉。而这个话题说下去，答案当然只有一个。

    因为黎星嘉。他的，所有离开正常生活轨道的原因，都是为了靠近那个人罢了。黎星嘉就像漂浮在上空的巨大磁极，吸引他偏航。

    其实他不需要任何问答，他自己心里早已知道所有答案，只是不肯承认。因为承认是如此苦涩，他必须吞下自己绝无可能拥有的这个事实。

    少时懵懂混沌，混迹于哥哥们的各异心思重时，他一无所知。

    而今什么都知道，却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那人敬若神明太久，每一分绮念都像亵渎，他甚至想要自残来惩罚自己。

 第165页

    不敢流露，不能透露，和他们在一起时他学会了装傻，可独自一人时却无法欺骗自己。

    「嗯，黎哥哥，今年生日在剧组，不能和哥哥们一起过了。不孤单，我这边也挺多朋友的。」

    「我都挺好的，你行程也很辛苦，拉托萨风很大，别弄感冒了——」

    「今天是临时决定的拍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那边声音略惊奇，但仍然稳噹噹的，「放心吧，我穿的厚。小鸣真贴心。」

    挂电话之前，他听见黎星嘉和旁边人说话声，那同样熟悉的声音。

    罗越鸣穿着厚厚的古装戏服，周围欢声笑语。他是这个剧组的中心，他的生日，自然会安排得很完美。大家也是真心实意为他庆生，可他脸上带着笑，环顾四周，却觉得所有人都比他更开心。

    「是在跟你队长打电话么？」一个自来熟的共演来劲地凑过来，「你生日，他都不来？他不是学校离得不远么，你怎么也不叫他来客串个角色呀。」

    罗越鸣不自觉敛了笑容，正色道：「我们队长不是随叫随到的，他的行程很紧张，而且两小时车程也不是离得『不远』。」

    那人愣了愣，小心道：「哦……不，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说话有点随便。不是故意——」

    「没事。」罗越鸣淡淡一笑，目送对方走开，但心里已经默默将这人列进不打算来往名单。

    你看，黎哥哥，我算不算是成熟了一些呢？

    成长真奇怪，原来就是心里想的是a，说出来和做出来的却是b。我明明非常想见你，但又觉得见不到也是好事。

    毕竟，隐藏渴望实在是最痛苦的一件事了。

    *

    「快快快快快！」

    特殊管理署-特别行动处一阵兵荒马乱。满地都是翻倒的碎片，就像刚刚经歷了一场世纪大战。

    而实际情况是刚出完任务的alpha回来了。

    任务不难，虽然有s级，但对于他来说不难。

    「怎么回事，016号这是出事了？」不明就里的专员们速速给打着管理署标志的车让路，窃窃私语，「应该……不能吧？」

    「就是他出事了。」负责联络的工作人员之一一脸疲惫，给新来的同伴解释，「任务没事——任务很顺利，他在回来的路上突然进入易感期了。」

    「怎么可能？」这更离谱了，对方完全不信，「守则第一百七十五条，alpha成员的易感期、omega成员的发情期以及信息素水平同为0号监测指标，你们在他出任务之前没检测吗？还是过往记录不够谨慎？」

    「检测了，我们对待016号就像对待自家门口毯子下的地雷一样小心翼翼。」社畜联络员面无表情道，「不要怀疑同伴的专业性。」

    坐在角落的alpha头戴止咬器，身体被铁环束缚在仪器上，而他一脸不爽地看着医生，威胁的视线意思很明显：不用来那些没用的，给他一针强效抑制剂干脆利落，到底都在磨蹭些什么？

    旁边的专员战战兢兢，看着016号，而医生非常不贊同，坚持一定要他做完全部检测再决定「医疗方案」。而在那之前，他不能被放开，这些设备完全能保证在他在控制内。

    而专员张了张嘴，没敢说出实情。016号完全是凭藉着自己的意志力坐在这里而已，那些设备存在的意义，是保证医生不吓昏过去。

    ……

    「你这样是非常非常不明智的……」医生看着对面的alpha自己拿着注射器，熟练而漫不经心地将橙黄色的液体推入上臂，言辞激烈道，「你的体质不适合用这种方式解决易感期。」

    「嗯，你的前任也是这么说的。」一针注射下去，alpha缓缓吐出一口气，闲闲道，「所以他成了前任。」

    刚刚解决了s级事件，又强行关闭了一次易感期，这时候的alpha能正常说话已经是控制力极强了，医生不可能要求他保持礼貌。

    医生道：「我们不是站在你的对立面的，016号。」

    「但你们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alpha抬起眼，年轻的、一向有城府的脸此刻仍残留着讲不清的烦躁，声音则保持平静。

    「现有的抑制剂针对一部分人是中和易感期，另一部分人是关闭易感期。」医生道，「而你是后者，你的易感期并没有消除，只是——累积起来了，这非常危险，一旦抑制剂对你不再起效，你将失去控制。」

    「我还从未『失去控制』。」016号平静地说，「你可以出去了。」

    「为何不快点找个omega？」医生劝，「这对于你这类的alpha是必然。」omega虽然稀少，但管理署自然有办法找到。

    016号盯着他，面上缓缓流露出嘲讽的笑意，道：「你还不如你的前任，至少他还提过一个有用的建议。」

    赵枭之拒绝了留下观察的要求，确认各项数值在安全域内，便从管理署直接消失了。

    留下医生百思不得其解，他问那专员，016号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永远不会有omega。」专员解释道，「016号有倾心的人，那人是个beta。」

    医生摇头：「普通的alpha可以和beta在一起，但他……」

    那种永远不可能抵达生理所要求的极限的苦痛，对这种类型的alpha来说几乎是不可承受的。

    「之前那位医生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专员回答，「但016号说，既然是『几乎』不可，那就是可。」

    「那他所说的，那个有用的建议又是什么？」沉默良久后，医生问。

 第166页

    「那医生辅修过心理学。」专员道，「他建议016号记笔记，而016号从那开始的确开始记笔记，如今已经记到了第四本。」

    「笔记里写些什么？」

    专员摇头：「只有他自己知道。」

    赵枭之回到家，从保险柜里翻出记满的黑色皮面笔记本，随意翻了翻，又拿出一本新的。

    之前写满的那些摊在桌上，风吹过，拂过纸页，那些密密麻麻的隐秘渴望，伴随风铃的声音，一点点摇碎。

    写下的欲望却并未消散在风中，而是又被它的主人吞回了肚子里。

    「五年……」

    赵枭之嘆息，也不知想起什么，表情却是轻松愉快的，自言自语、又向对着某个人说道，「哥哥，欠的总要还，还要收利息哦。」

    第87章

    又两年的深秋，黎星嘉毕业，他放弃了保研，没有继续深造，而是先gap了一年。

    gap的这一年，他并没有像很多人冀望的那样，深度参与团的回归，反而是经常出国，看各式各样的大型演出，总的来说，非常自由。

    他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由于这一点，这段时间他饱受诟病。「表面爱团，实际根本不爱」、「就是因为他，petrichor迟迟不能像一个正常团一样运转」、「打着王道偶像的名义，做着爱自由的事」……

    直到一年后，他开始发歌。有给自己写的歌，有给别的团体写的，也有一张完整的、给petrichor制作的专辑。并以这张专辑为依託，策划了petrichor那场惊人的、现象级的、掀起全球风暴的四巡。

    其制作之精良、创意之巧思、动员人数之最，都足以创记录。这一年，是收穫之年，黎星嘉的灵感井喷，带来了他个人、以及整个团的真正巅峰。

    他给自己写的solo专辑和petrichor的专辑常年在榜，加上给别团写的歌，年度专辑销售量冠亚季包揽。

    不会再有人质疑他的热爱、专业、能力以及他对petrichor的心。实绩足以让他成为年轻的音乐教父，他有了大把纯粹的音乐粉，这些粉丝不再把他当做一个偶像来模仿，而是当做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人来欣赏。

    这一年，黎星嘉和段沅冉二十三岁，林浅和赵枭之二十二岁，罗越鸣二十一岁。

    他们正当时，是吹遍世界的飓风，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那是petrichor粉丝们最幸福的一年，但对于这个从诞生之初就充满drama的组合来讲，它的粉丝似乎天然具有居安思危的本能。毕竟，组合曾在即将出道的时刻，分崩离析，差点就永远失去；又在几乎要接受失去的时候，捲土重来，之后稳稳地幸福了很多年。

    那么，当日日期盼的巅峰终于到来，甚至高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像时，那种恐惧乐极生悲的直觉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笼罩了很多想法多的人。

    这种事情从来不少发生。不过理性一点看，又觉得并不一定。毕竟以往那些登顶就解散的组合，是组合的成员终于获得了solo的资本，从而迫不及待地重谈利益分配；而petrichor则不同，他们从大多数成员还未成年的时候，合同就握在自己手里了，这么多年组合也从来没有限制个人的发展，甚至都是以个人发展为主。既然没有限制，那离开组合的缘由也就不成立……

    不，怎么会不成立！

    即使组合没有限制个人的发展，他们也已经到了重新做选择的时候。petrichor已经出道五年，是一个成熟的组合。要一起走到的顶峰，风景也已经领略过。是时候整理一切，再次出发了。

    巅峰过后似乎自然地过渡到了平稳期，他们各自solo、发展个人事业，合体的时间更少了，但粉丝却相对安心。

    也有人不能接受，认为团终于登顶，应该趁热打铁，而成员竟然就这么放掉了团活又去做各自的事，非常难以理解。

    【好不容易才登顶的，为什么不再努力看看呢？那些个人的工作，看起来也没有多么美味啊！就不能先放放吗？】

    有人说【守业比创业难，打好地基厚积薄发再出发】，也有人说【见好就收，太盛不是好事】……

    但是，真正陪他们一路过来的老粉说：

    【对petrichor已经是生命粉了，只要他们五个都在，团活不团活真的没那么重要。】

    【petrichor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团，尊重个人意志，正是因为有这种自由度，哥几个才能保持旺盛的灵感，才能做出那些好作品啊！】

    【就像人要放假一样，团自然也要放假的。让他们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但，petrichor的节奏确实和过去有了一些变化。雷打不动的「寒假见面会，暑假巡演」模式被打破了，寒假只有一场线上直播，暑假也迟迟没有官宣巡演消息。

    与此同时，每个人的个人事业却如火如荼。林浅的新歌大爆，罗越鸣的剧拿了奖，段沅冉的

    第一部电影票房不错，演技也没有被诟病。

    黎星嘉则又开始放假了。

    至于赵枭之，他似乎也放假了。总之最近petrichor公司大楼里是找不到这两位，去哪了？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

    因为这种团活节奏的改变，petrichor粉丝普遍认为这是提前在打预防针了。比较悲观的粉丝认为可能会无声无息直接宣布单飞，最乐观的粉丝也觉得会是单飞不解散。

    【各自转型，职业不再是爱豆，但也许隔几年能合体一次，这种你们能接受吗？】

 第167页

    【我哭死了我先……哥哥不许丢下我……】

    【爱豆这个职业其实要求挺苛刻的，哥几个这么多年不立什么人设，也没塌过房，真的已经很敬业了。他们的实力和实绩都可以单飞了，也不能一直要求他们，明明可以走向下一阶段的人生，却一直为粉丝牺牲自由吧？】

    【牺牲什么自由了？这也是他们喜欢的工作啊。舞台上的闪耀人生，真的是其他东西能取代的吗？】

    【我也不想他们放弃舞台！他们就是在舞台上最耀眼了。】

    【至少可以恋爱解禁了？】

    【不要啊，他们要是恋爱了，我cp不就be了？】

    【怎么就不能胆大点？万一就是你cp恋爱呢……】

    【不可能，就算我嗑生嗑死，我也很清醒，alpha最后还是会找omega的】

    【我不管，我cp就是爱情！爱情爱情爱情！就算最后be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是爱情！】

    【说到cp，求求了，我的双人舞台！这么多年了愣是没有几个正式的双人舞台，哥哥们你们忍心吗？】

    【求官宣，求演唱会，求双人舞台！】

    【就算真的要单飞了也给cp粉最后一点念想吧，唯粉你们以后可开心了，cp粉世界暗淡了……】

    【卧槽念什么来什么！你们去看热搜！】

    【啊啊啊啊！五巡！】

    【但是说了是单飞不解散前最后一场巡演呜呜呜……虽然预防针打足了还是很难受……】

    【先别难受了姐妹，先去抢票，没抢到票才够你难受的】

    【双人舞台！啊啊啊啊双人舞台！！！投票？！！】

    【cp粉春天来了姐妹们】

    【美帝解这不拿下？】

    【嘿嘿，小小舞台，之星er囊中之物！】

    【别小瞧你林黎解！这两年也算是崛起了】

    【我们老牌段黎也不认输好吗？那首歌我们老段可是写了三年！】

    【罗黎拒绝被无视！小鸣已经长大了！】

    ……

    【什么啊，原来可以投四个啊。】

    【好了，不用打了，大家各自抱着自家cp的双人舞台回家吧。】

    【干嘛就默认是黎星嘉x4？万一是我们段林呢？我们赵罗竹马党也是有人的，说不定4p乱炖，就黎星嘉没舞台～】

    【哇，楼上这是哪儿的老古董出土了，六年前穿过来的吧？】

    【你黎粉丝吊打全娱，谁没舞台也不会黎星嘉没舞台的……】

    *

    暑期正式开始时，姗姗来迟的五巡终于官宣，而一直是不少粉丝心头遗憾的双人舞台，也于这次补齐。

    投票结果是毫无悬念的黎星嘉四杀，美帝解宝刀未老，以四倍杀的优势吊打排名第二的林黎。

    其实后三位票数彼此之间都没有断层的差距。

    林黎党这两年十分喧嚣，而赵黎因为正主似乎很少有交集，一直很低调，这个结果出来，十分跌眼镜，林黎党更是不服到怀疑赵黎刷票。

    【你家赵黎都两年没互动了，到底在嗑什么？】

    【就抱着那些陈年老糖过吧！】

    赵黎表示是你不懂。

    【没有交集就是避嫌，有了互动就是已婚，糖算什么，性张力才是全部】

    【还有这该死的阵营感。】

    有人po上真·陈年老糖一张，是hsy出道团综时期，黎星嘉被当面anti那天，赵黎两人坐在店门口的长椅上的照片。

    【什么叫孤糖压全团？】

    【就这种能压所有的糖，我家能剪出一小时四十分钟。】

    没人做声了。

    cp粉战人气，战青天，战糖，战产出，战到最后战的是爱。

    带着这份爱，粉丝们盼来了巡演第一天。

    这是最好看的演唱会，因为精彩也因为不舍，五个人一齐出现在台上那刻，在观众们的脸上，笑容和泪水几乎同时涌现。

    不会是结束！

    而是新的开始。

    「petrichor永远存在！」

    安可的时候，原本只是喊petrichor的名字，不知是谁开始喊，之后慢慢绵延，最后所有人都在喊。

    黎星嘉站在出口前，他能看见场内，他在那里停顿了一下，认真听着他们的声音。

    其他人也在他身边停下。

    他们的第一场演唱会好像还在昨天一样，黎星嘉内心百感交集，他摸了摸耳麦，回头看了一眼队友们。

    「听见啦！」黎星嘉说。

    场内稍顿，然后变成尖叫声和泪水的海洋。

    「听见了！」赵枭之道。

    「听见了。」林浅道。

    「我听见了！」罗越鸣嚷道。

    「听见了，都听见了。」段沅冉也忍不住有些眼圈泛红。

    他们跑上舞台，在漫天烟花和幸福中唱最后一首歌。

    第88章

    「单飞」前最后两个月的暴风行程，并不仅仅是演唱会，还包括综艺、短剧、mv、杂志拍摄、採访……等等系列大礼包。

    两个月来，他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一起度过的，没有私人的空间。

    这个过程既消耗了情绪，也渐渐抹消了最开始那种浮在半空的不真实感，各人都终于回到了地面上，切实地为将来做考量。

    最后一场巡演，定在了南城，这里是他们梦开始的地方，一切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新生。

    那天晚上，南城彻夜亮如白昼；几乎处处是petrichor的大屏、灯箱等各式应援，里、街道边都放着他们的歌；粉丝聚集在场馆外久久不愿离去，即使终于离开，也是去参加各家的线下团建，包下饭店、酒吧继续狂欢，一边投屏演唱会的视频，有人跟唱，也有人哭泣。

 第168页

    但总的来说，还是笑容多过泪水。

    因为都清楚，他们并没有失去所爱，只是以一种新的形式继续陪伴。

    。

    庆功宴上，罗越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黎星嘉把他搂着安慰。

    林浅眼圈亦是红的，但他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把罗越鸣从黎星嘉怀里扯出来了，手法绝对算不上温柔地拍了两下肩，让他差不多得了。

    然而林浅刚拉走了罗越鸣，那边段沅冉又哭开了，原本他还是默默小声哭，自从看到罗越鸣赖在黎星嘉怀里，他就哭得有些浮夸。

    黎星嘉无奈地望向他，朝一旁的赵枭之使了个眼色，赵枭之会意，贴心地抽了厚厚一沓抽纸，按在段沅冉脸上。

    「够吗？不够还有。」

    段沅冉：「……」

    ……

    深夜。

    情绪差不多都平復下来。

    几个人都破例喝了一点酒。在黎星嘉看来，那点酒实在不算什么，但几个人都说不放心他，要送他回家。

    其实他们都早已有了个人工作室，出行、用车这些准备都有助理帮忙做，也不知道是在操心什么。

    可这种问题他有标答，不然某个人要吃醋吃得不得安生。虽然他是完全搞不懂，跟从小一起长大的队友有什么醋好吃的？

    「你们路上也小心。」

    坐上车后，黎星嘉降下车窗，朝剩下三人挥手。

    分明只是一次普通的告别而已，团活暂停并不会对他们的关系有什么影响，至少黎星嘉是如此笃定认为的。

    「所以为什么他们还不上车？」

    黎星嘉看着后车窗，那三个人就站在那，各自的车停在不远处，但他们像约好了一样一动不动，安静地目送着黎星嘉和赵枭之两个人的车离开。

    黎星嘉遥遥又招了招手，低头在群里发信息，催促他们：「快回去了。」

    这么晚了，是该赶紧回去睡觉。

    黎星嘉收起手机的时候，绿灯也亮了，车开过这个十字路口，被留在原地的三人看不见他了。

    静默过后，不知是谁先开口。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的时候……」

    「你们说，他们……」

    又沉默了一会，林浅缓缓开口：「你们也都知道了。」

    段沅冉犹豫不响，罗越鸣迟疑了会道：「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他的异能是场景回溯，但不能完全控制，有时很努力也用不了，有时无意使用却偏偏有画面控制不了地涌入脑海。

    而其实即使没有那次无意间看到的作为旁证，他也会怀疑那两人的关系。

    「你知道了什么？」段沅冉却反应很大，追问，「你看到了什么？」

    罗越鸣却没回答，只看着林浅：「那哥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看了……」

    林浅答：「我不知道。」

    段沅冉也反应过来，他们只怕是不能说的。

    「就我被蒙在鼓里。」段沅冉自嘲地笑笑，眸中尽是晦暗失意，「果然……」

    这两个兄弟，一个能预知未来，一个能看到过去，这种和时间有关的异能，还真是作弊啊。

    「回去吗。」林浅低头，给黎星嘉回群里的消息。

    谁也没有说回去。

    一刻钟后，三个alpha没有各自回家，而是来到了离此不远的hsy大楼前。

    一晃经年，那神气得不行的，其实已经有了年头的建筑，曾经令人嚮往的高楼，失去滤镜之后，无言的也显得萧条、败落。

    似乎这家公司近些年的不顺都体现在了观感上。

    但他们都清楚，房子并没有变，变的只是他们自己。

    「当时，我第一次看见小嘉的时候，就是在这。」段沅冉回忆道，「他那个时候，和我差不多高。」

    但是，可比他出息多了。

    「……我是在练习室看见他的。」林浅道，「第一次看他跳舞，我就想走了，他跳得那么好，我以为都得跳成那样才能当练习生。」

    哪知道整个公司也就一个跳得这么好的练习生。

    罗越鸣最后开口：「我倒是想不起来第一次见他……」

    第一次真的想不起来了，可是他记得——

    「有一回，我就站在这斑马线前面，怎么也不敢过马路，我看到你们从楼里出来，可是那时候还不熟，也不敢叫你们。」

    「他停在这里，打车回家，然后我和他对上视线。」

    「我还是没敢说话，转回去继续看对面，那天车超级多……」

    「……他就走过来，问我是不是要去对面，然后牵着我。」

    罗越鸣看着那条马路，曾经正午时分川流不息，宽阔得像海洋一样，对于当时小小的自己来说不可跨越的马路，现在安静的躺在深夜的月华里，空无一人，他只消几步就能走到对岸。

    「黎哥哥一定不记得。」罗越鸣低声说，「他对谁都那么好，一定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但是，我记得就行了。」

    沉默过后，林浅淡淡道：「是啊。」

    他一定做过无数次类似的事，就像在山上毫不犹豫地各种想办法照顾自己，这些对黎星嘉来说是本能。

    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特别，是因为黎星嘉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黎星嘉不记得没关系，他们记得就行了。

    可是也会有些时候，有一些隐秘的、阴暗的渴盼：能不能所有人都不要记得呢？

 第169页

    但黎星嘉最后还是有了一个特别的人，那个人会陪伴他度过更多意义不同的时刻，黎星嘉会记得那些。

    他将会在意，会烦恼，会委屈，他会走入凡尘，为别人所牵动情绪。

    真不甘心啊。

    「……我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段沅冉喃喃道，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我没你们那种异能，不知道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过去的事我不管，将来的事还没来，就现在，我不愿意认这个输。」

    林浅嗤笑了一声，那语气里倒没再有嘲讽。

    夜风寂寞，两盏高高的路灯之间，三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回去吧。」又不知是谁先开口。

    这次，他们是真的回家了。

    ……

    半小时前，车上。

    黎星嘉自觉那点酒没什么，但毕竟是从来不摄入酒精的人，加上之前演唱会消耗了大量体力，一直因为精神亢奋而强撑着。

    这会到了相对安静的车里，开过两条街便有了困意。

    他的手被旁边的赵枭之静静地握着，用这个人的话来讲，这叫「充电」。

    黎星嘉打了个哈欠，余光瞟了眼旁边正不知在出什么神的人，故意把手抽出来。

    那人立刻转头看他，黎星嘉道：「困了，我睡会。」

    「好。」离到家得有四十来分钟，足够睡个好觉，赵枭之听他和自己说话语调随便，脸上不觉带了笑意，「哥哥想睡我肩上，还是腿上？」

    前面的司机张了张嘴又闭上，姿态宛如一尊雕像。

    「……」虽然原本就没打算再瞒着身边人，黎星嘉还是有些耳热，嘴里说着「谁要跟你挨着」，却不禁被赵枭之轻轻一拉、一扯，也不知怎么的就躺到他腿上去了。

    「睡吧。」声音这下来自上方，黎星嘉睁开眼睛，黑暗中那熟悉的人正垂眸看着他，借着一点车窗外的微光，看清他含笑的眼，「好梦，哥哥。」

    青年的手掌拂过黎星嘉发梢，安抚意味地揉了揉顶心，那掌心的温热依次揉按几处穴位，力度轻柔，几乎如羽毛拂过，却是行之有效的，让他不但立刻昏昏欲睡，而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想问问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本事……

    迷迷煳煳再醒来的时候，却是在电梯里。

    黎星嘉眨了几下眼，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某人背上，而此刻电梯门刚好打开，门外就是他家的楼道。

    黎星嘉赶紧拍了他两下，道：「让我下来。」

    赵枭之顿了顿，放下他轻笑道：「阿姨应该已经睡了。」

    言下之意，黎星嘉无需紧张，他没有要现在就在家长面前过明路、逼他承认关系的意思。

    黎星嘉看他一眼，不响这句，只从他拎着的自己的小书包里拿了钥匙，轻手轻脚地去开门。

    母亲的确已经睡了，为他留着客厅的灯；墙上挂着的时钟走到凌晨三点。

    黎星嘉换好鞋，看了看老老实实站在门外，既不肯走、也不进来的赵枭之，无奈道：「没记错的话，我家你比我熟，怎么，要我请你？」

    赵枭之这才踏前一步，而黎星嘉看他莫名慎重的神情，有些恍然，暗忖：也是，他从门口进的次数倒是不多……

    这句，他也没说出来，看赵枭之过了最开先的犹豫，很快对他家熟门熟路、很知道什么该归置在哪里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客厅隔音不好，两人都默契地动作很轻，怕吵醒已经睡下的母亲。等到进了黎星嘉的房间，关上门，莫名松了一口气。

    「你今晚就睡我这了？」黎星嘉很自然地道。

    这话虽然是徵询，但同时就包括了「可以睡在我这」的应允。

    如果黎星嘉有alpha的五感，他就能轻易分辨出赵枭之那瞬变了节奏的唿吸，从而瞬间警觉起来、升起战意。

    如果他是omega，那么他会很清楚且敏感，应允一个alpha留宿，意味着什么。

    但黎星嘉是一个beta，对他而言，一切都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即使对面的alpha是他心意相通的准男友，这句话也完全不代表什么。

    「好。」赵枭之含笑颔首，「很久没有和哥哥一起睡觉了，正好有很多话要说。」

    「那我先洗澡了。」黎星嘉随口道，打开衣柜，睡衣多拿了一套，有些不确定地，「可能有点小了，凑合凑合吧。」

    这几年他升学、工作、旅行、写歌，在家的时间真的不多，说赵枭之比他熟，那不是假话。这个人还时不时回来替他看看盆栽，取放东西什么的，有时母亲疑心跟他抱怨自己可能是健忘了，动过的东西不记得，黎星嘉都有些心虚。

    赵枭之看了一眼，走过来，拉开下面的抽屉，道：「这些是今年新买的。」

    黎星嘉垂眸一看，忽然觉得自己也健忘了。「我好像没买过……」他沉思。

    「是我买的。」赵枭之微笑坦然道，「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那一脸「哥，我做得对吧」的求夸奖，黎星嘉已经能够免疫。

    黎星嘉低头拎起那抽屉里的两套睡衣，忽然发现它们不仅花色一样，而且是一整套，连带里面的内裤，都是成对的。

    闭了闭眼，他决定不去想这厮是抱着什么心理提前备下的这两套睡衣，不声不响地拿起小一号的那套，去了浴室。

    水声起，水声止。

    黎星嘉拿了吹风机，出来吹头髮。

 第170页

    alpha放下手里的书，拿了睡衣。

    水声又起，又止。这次的时间久了很多，黎星嘉都已经把头髮吹干了，躺到床上等了好一会儿，那人也没出来。

    黎星嘉撇了撇嘴，他是真的困了。但想到赵枭之那句「有很多话要说」，还是强撑着眼皮，打着哈欠，趴在床上捞过手机刷了一会儿。

    依然是惯例地看了看粉丝对演唱会表现的评价，看着看着他又精神了些，又打开饭拍的舞台视频。

    虽然巡演的曲目会有很多重复，双人舞台和solo更是不能更改，但黎星嘉还是会尽量在每次的舞台里加入一些变化。看到粉丝们清楚地找到每一处变化并且积极而兴奋，他总是非常开心。

    听到赵枭之推开浴室门的声音时，下一个自然跳出来的，恰好是他们两个的双人舞台视频。

    黎星嘉放下手机，转头对刚出来的人说：「吹风机在那……」

    他指着床头柜，忽然静止不动了。

    因为那个走到床边的人，膝盖抵上床沿，一手探过去拿吹风机，同时却非常自然地俯下身，亲了下他的额角。刚洗完澡的青年身上氤氲着热力和水汽，还有和他一样的淡淡牡丹香味，伴随着倾身的动作，一根银质项鍊从衣领里滑下来，双圆环形状的吊坠在眼前打旋。

    「哥哥在看我们的舞台。」赵枭之泰然在床边坐下，垂眸看向黎星嘉的手机屏。

    「恰好随机到罢了……」黎星嘉小声道。

    赵枭之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索性一边吹头髮，一边低着头和黎星嘉一起看。黎星嘉一贯有復盘舞台的习惯，而双人舞台，他们也一直是一起復盘的。

    虽然——最后一场过后，此刻的他们已经不再是现役偶像。

    可是，黎星嘉是不会离开舞台的，他最爱的就是舞台。

    「哥哥，打个商量。」吹了两分来钟后，赵枭之放下吹风机，在黎星嘉耳边道，「你以后发歌，如果需要模特拍mv；或者上节目打歌，需要一个伴舞的话……」

    「可以优先考虑我吗？」

    他语气诚恳。

    黎星嘉闻言看过来，青年领口扣子开了两颗，露出小片麦色的胸膛，看起来极富弹性。他坐在床边却俯下身，宽肩窄腰倒三角，就像特意凹出一个姿势，展示自己确有名模的本钱，来向他「竞争上岗」。

    他眼神太殷切，黎星嘉实在没忍住，噗嗤一笑。

    「怎么，我们小赵老师缺工作啊？」黎星嘉故意上下打量他几遍，「看起来不像啊。小哥哥，你这是应聘模特、伴舞呢，还是应聘男公关呀？」

    双人舞台视频播完了，下一个又跳到了黎星嘉和其他人的双人舞台。黎星嘉听到声音，不知为何，下意识觉得这会放这个不好。

    他看了眼仍款款看着自己，只是眼里适时透出半分委屈的赵枭之，默默伸手按了暂停，把手机屏熄了，放回床头柜上。

    四下一下安静下来。

    「说吧，你不是说有很多话要说？」黎星嘉仰头看了看顶灯，觉得太亮，不利于重新培养睡意，于是顺手关了。

    只剩檯灯的光晕落在他的侧颊，投下淡淡的倦影，他含笑看着对方。

    赵枭之凝视着他，抬手按住自己颈间的吊坠，轻声却郑重地开口，却是回答他先前那句问话：

    「——我想应聘哥哥的男朋友。」

    第89章

    黎星嘉微微晃神间，没有听到拒绝的alpha青年已经打蛇随棍上，倾身在他眉心烙下一个吻。

    「亲」和「吻」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前者是一触即分，后者则会停留一段时间，更深地让对方感受到流淌的感情。

    先是额角，然后是眉心，接着是眼皮、面颊、鼻尖……。黎星嘉感觉，对方的体温在渐渐升高，从温热逐渐到灼热，及至到赵枭之抬起他下颌的时候，已经不光是嘴唇，连他的手指，都是烫的。

    黎星嘉垂下的手轻轻揪住被单。

    又回到这座城市，回到他们幼时一起长大的地方，这熟悉的场景，往昔的一幕幕不受控制从脑海跳出。

    眼前已经俨然是成熟男性的青年与小时候不声不响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重叠，想到这个正膜拜一般认真亲吻他的人是谁，黎星嘉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淡淡的水粉色一直染到锁骨。

    「你差不多行了……」黎星嘉侷促地推了推他，却感觉碰到的手臂都是火热一片。

    赵枭之低笑，看着黎星嘉不好意思地避开的眼神，轻声问：「哥哥，这就害羞了？」

    他那语气里有揶揄，黎星嘉莫名听出了「菜就多练」的意思，当下那份不服输又上来了。

    「你想多了。」黎星嘉淡定道，「亲脸而已。」

    这才哪到哪，他一个二十三岁，生理心理都很健康的男生，才不会这么容易破防。

    「那哥哥想让我亲哪里？」

    「什么叫我想……」黎星嘉下意识辩驳，又听对方语气透着失望。

    「哦，哥哥不想亲我，原来只有我想亲哥哥啊。」

    黎星嘉：「……」

    「五年了，我每天做梦都想和哥哥多待一会，多亲近一点，可是不能违反约定。」赵枭之轻轻道，握住黎星嘉的手，缓缓抬起，让他虚虚圈住自己胸口的吊坠，「你从来都不想我吗？黎星嘉？」

    那个已经很长时间里，不曾再被他当做称唿念起过的全名，唤起了心间的一阵悸动。

 第171页

    这是不是这个人的一种阴谋，故意不叫他的大名，反而让这个名字被他吐出时像有其他意义。

    让他无从躲避，不得不去正视，他们在「哥哥、弟弟」以外的真正关系。

    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哥哥、弟弟，只不过是一个自称寂寞的孩子，和一个愿意领着他玩的大孩子，只不过是长大之后，无言中彼此吸引，在对方的眼中从无数人中脱颖而出，与众不同的那个存在。

    想念，想要，怎么可能不想。

    两人都垂着眸，看的是那颗被交握的手圈着的吊坠。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被赵枭之戴着的项鍊，几乎从不取下，因为它构造的特殊也一直被粉丝津津乐道：

    【那是戒指吗？是戒指吧。】

    【是一对对戒呢，哥哥难道是想谈恋爱了吗？】

    【这个年龄不想谈才奇怪吧……】

    【但是如果真谈了，哪有把一对戒指都戴在脖子上的？不应该和嫂子一人一个甜甜美美，嫂子还时不时上社交网站炫耀一下，膈应一下粉丝才对吗？】

    ……

    这换算一下，不就是哥哥想谈，戒指明晃晃秀给所有人看，而嫂子不想谈吗。

    粉丝想通其中关窍，一个个都不敢说话。

    还有一部分人，每天对着那个戒指项鍊，试图通过戒圈尺寸猜出嫂子可能是什么人……

    【大小好像差别不是很大，为什么就肯定是嫂子啊！】

    【这造型的项鍊牌子反正没人找到，肯定是他自己弄的，戒指倒是清清楚楚的k.clore26年冬款对戒，货真价实。】

    【那，嫂子……个子挺高啊。】

    【男beta？】

    【卧槽，还真有可能。】

    【卧槽，那不就是？】

    【那不就是…………】

    ……

    赵枭之抬起另一只手，解下项鍊，抽出链子，那双对戒就倏忽落到了黎星嘉掌心。

    凉丝丝的金属很快被掌心温热，黎星嘉拨了下那两只圈子，抬眼看着青年。

    「哥哥现在愿意戴上它了吗？」赵枭之问。

    黎星嘉的答案是向他伸出手。

    *

    每次一个重大项目完成，各人有自己的解压方式，而对黎星嘉来说，他习惯来一趟目的地未知的旅行。

    在一张地图上，闭着眼睛随意扔下一支笔，笔尖指到的方向，就是他要去的目的地。

    但这次有人跟他一起上路。

    一起去旅行，并不是第一次。但早就约定好的，身份的即时转变，确实让人无所适从。黎星嘉表面一切如常，实则心里完全没底。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别人的男朋友，应该是怎么当的？

    如果真是像网上、或者零零碎碎听人说起那样，那他又觉得这身份无需适应。喜爱对方，照顾对方，满足对方的情感需求，一起做很多事，彼此陪伴，信任，帮助对方变得更好……这些不都是他们一直在做的吗？

    或许只多了一点……

    不再需要如惊弓之鸟一般「注意尺度」、规避亲昵。

    因为这次出行时间较久，去的又是大众度假地，名气也和过去不同，很可能被人认出，所以他们是老老实实乘飞机去的。

    过安检时，黎星嘉摘下手上的戒指放进托盘，看着戒指出了一会神。

    其实同意戴上戒指的那刻，他就已经做好时刻被发现他们在一起的准备。这和他原本设想的有些区别，他原想先确定关系，向亲近的人公开，半年后再向公众公开。

    但以他们的曝光程度，只要不再避讳接触，迟早会被人们发现。除非仍像之前一样，时刻在公开场合保持距离。

    可是那个晚上，他改了主意。

    然后……

    这一次的旅行，就变成了全、程、目、击。

    黎星嘉过了安检，从托盘里取回戒指，重新戴在手上。而面前的工作人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人，正在拼命压想往上翘的嘴角。

    赵枭之跟在他后面过了安检，同样低头取回戒指，两人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礼貌地沖工作人员笑笑，然后一前一后地走向了登机口。

    意识到是私人行程，就算是偶遇的粉丝也不敢举起手机拍照，但凡是认出来的，没有一个不是偷偷盯着不放，又不敢看得太明目张胆、打扰他们，又生怕眨了一下眼，就错过了什么关键讯息。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这两个人不是不和吗，怎么刚刚单飞又凑在一块儿旅游？

    熟悉他们的人都离得远，距离近的都是路人，暂时还没注意到手上的戒指。

    但安检的那个小姐姐，那是全程看得一清二楚。

    「嘿嘿……」当着正主的时候不敢笑出来，走远了、连背影都看不到之后，嘴角是真压不住了，被旁边年纪大点的偷偷拍了一下。

    「笑什么呢！」

    她又努力敛了嘴角，但实在压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何笑得这么欢。

    压对了，她一个乐子人，居然压对了。

    可惜她不好爆料，但没关系——这次他俩去的是国际航班，这就说明很可能要一起待很久——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

    「哎……」

    黎星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嘆气，赵枭之幽幽用报纸遮住两人的脸，这才凑过来悄悄咬耳朵：「哥哥，你很后悔答应跟我一起出来吗？」

 第172页

    「？没有啊。」黎星嘉莫名地看他一眼。

    「那哥哥为什么一直在嘆气？」

    我有吗……黎星嘉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了。

    「糟糕，这件事忘了。」他匆匆翻出手机，翻出五个人的微信群，小声说，「……我没有后悔，但是出来就有可能被新闻写吧？总不能让他们三个在看新闻的时候才知道我们的事……这次出来太匆忙了，本来应该当面说的。」

    赵枭之微微一怔。

    黎星嘉略想了想，就很流畅地敲出了一行字。

    他一向是这样，只要做了决定，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通知亲友嘛，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此刻，在另外三个人的视角，事情是这样的。

    林浅正在后台休息室准备录一个节目，他拿起手机，原本没在意地瞟了一眼跳出来的信息，看到内容是什么的时候瞪大了眼睛，难得失态地栽回了沙发里。

    罗越鸣今天休息，早上运动完回来刚沖完澡，拿起牛奶在喝，垂下的眼瞥见桌上手机屏上的消息，一口奶呛了出来，咳了许久。

    段沅冉在剧组拍戏，正围读剧本，和对手戏演员气氛和谐。他手机揣在兜里，掏出来看了眼，忽然脸色发青，原本说得慷慨的台词倏而虚弱下去。

    众人都诧异地抬头看他。

    段续、磕绊、机械性地将台词重复了两遍之后，段沅冉终于按捺不住情绪，放下剧本，声音出奇得高，以一种很不真实的尖利嗓音说：

    「抱歉，我……我有事离开一下。」

    留下一片人面面相觑。

    黎星嘉：【宣布一件事，我和赵枭之在一起了。】

    他其实也有点忐忑，最熟悉彼此的一群朋友知道其中两个人在一起了会是什么反应？会生气他们瞒着、或者嚷着他们不够义气，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既然选择了不怕让大家知道，那么先告诉他们总是更好。不管怎么样。他都相信，他们五个人的关系是坚不可摧的。

    发出去之后他等了一会儿，但往常总是秒回他的伙伴们这次却很久没有回覆。

    「是恰好都忙着吗？」黎星嘉纳闷道。

    赵枭之在旁边笑道：「哥哥，我们这样吧。」

    他伸手过去，和黎星嘉十指相扣，两枚灿色的对戒在一深一浅的交缠指间交相辉映。

    赵枭之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然后他目光凉凉地看着群里，果然随着那张照片发过去，群里就像炸鱼一样，一个个都垂死病中惊坐起。

    林浅：[引用：黎星嘉]【……好的，知道了。】

    林浅：[引用：赵枭之]【不好意思哈暂时说不出祝福的话。[微笑]】

    罗越鸣：[引用：黎星嘉]【黎哥哥他要是对你不好我们打他一顿，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还是打得过的】

    赵枭之皱了皱眉，手速非常快地回復了这一句。

    赵枭之：[引用：罗越鸣]【这个机会不存在】

    罗越鸣：[微笑]

    段沅冉最后一个回復，他只回了黎星嘉。

    段沅冉：[引用：黎星嘉]【小嘉，你随时都可以后悔，我永远等你。】

    他彻彻底底把赵枭之当空气无视了。

    赵枭之垂眸，看着那句话，笑容变得很淡。

    「他这是什么意思？」黎星嘉不理解。等他，等什么？

    「大概是剧里的台词吧，老段他记忆力不好，可能背台词背傻了。」赵枭之转向黎星嘉，笑容甜蜜，「不用管他，哥哥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这几天怎么玩吧。」

    「台词啊……」黎星嘉点点头，心想确实有可能，「行程……」

    飞机起飞，在碧蓝的天空划出一道靓丽的航线，飞向彼岸的伊甸园。

    第90章 番外

    从pertichor「thest dance」巡演开始，团几乎就住在了热搜上，每天行程、出图、舞台、报导、粉圈事件不断，全娱乐圈的热度仿佛都被他们吸干了。

    好不容易等到巡演最后一场结束，娱乐圈其他艺人及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好说歹说，总算把一阵子盼走了。

    虽然说各界都有很多人是p团粉丝，这一次成员单飞也很不舍，但对于从业者而言，petrichor就像太阳，光芒万丈，有他们在，遮天蔽日，衬得自家小明星实在星光暗淡。

    热点结束了，也终于不用再躲了，可以陆续启动项目，给自家艺人买通稿/公关/热搜，做安利和宣传了吧？

    然后，他们就等来了另外一个热点，其大爆程度甚至不逊于pertichor成员单飞。

    #黎星嘉赵枭之 机场#

    #赵黎双人游#

    #赵黎情侣对戒#

    #我嗑的cp疑似真的是一对？#

    甚或还有更嚣张的。

    #黎星嘉赵枭之蜜月旅行#

    这次的热度和巡演的一天一天慢慢来还不一样，是一出现就铺天盖地，每个词条后面都跟了一个「爆」。

    面对此番情形，所有负责艺人公关的工作人员都傻了眼，大小公司紧急撤回了宣传资金，心照不宣地决定再观望一个月再说。

    什么，这是暑假黄金期的末尾，再拖这一年就又废了？

    知道顶着顶流官宣恋爱的时候宣传自家新歌、新杂志、播剧、质量一般的爱情片上院线……是什么感觉吗？

    不，不知道。

    就算知道，公司有丰厚的宣传费，那知道顶着双顶流官宣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第173页

    不可能，狗仔吃饭也是要吃一碗存一碗的，不可能一次性都吃了。如果年中爆了一个大瓜，下一个顶流恋爱怎么也得留到过年，这叫储备粮。

    那如果是两个顶流恋爱了呢？

    ……

    【卧槽，巡演刚结束三天，还在讨哥几个会不会单飞之后大半年不见面，赵黎两个就机场放闪了】

    【他帮他拿行李！他给他整领子！你俩根本就旁若无人啊！】

    【双人游啊啊啊啊……我晕过去了。】

    【私人行程，就你俩没别人，这不就是蜜月？这不就是！】

    【我的小情侣真的太爱我了知道秀恩爱不能避着我】

    【好离谱的两个人，避嫌三四年了，唯粉刚庆祝完团活中止，盼着两家老死不相往来，正主立马就站起来可劲背刺】

    【唯粉：「王不见王」cp粉：「知道为什么瑟琴两个字上面是两个王吗」】

    【而正主直接：「王中王」】

    【啊啊啊啊啊太h了吧你们！我喜欢，多来点！】

    十几个小时过后，两人在另一片大陆下机，直接去了酒店，一直休息到当地第二天中午。

    这更可能、更直观的原因是时差。

    但此刻已经满血復活的cp粉，绝不会放过以此当糖嗑的时刻。尽管大多数cp粉将信将疑，并不真的认为两人一定是真情侣，只是觉得好嗑，但产出一定会随之而更新。

    当晚l站#之星#标籤下新增原创数高达3000条，其中至少有一半都含有只能用图片倒过来再镜像翻转才能发出的内容。

    而接下来的几天，虽然是在国外，但petrichor这一年在世界取得的成绩都十分傲然，偶尔也会有路人惊喜地来求合影。

    这些人通常不是熟悉他们的粉丝，真正的粉丝反而不愿打扰私人行程，在一旁看上几眼就感觉非常幸运了。

    一位偶遇的路人把合影发到了自己的社交媒体，又被国内粉丝转载，而眼尖的粉丝很快发现了真正的重点。

    【戒……戒……戒指……】

    【嗑别的cp是要我的钱，嗑你俩的cp是要我的命啊！从好的如胶似漆到突然避嫌，跟唯粉厮杀几年后你们说要解散了，被唯粉解趾高气昂地踩了半年已经低下头接受了我cp要be了以后只能活在我的硬碟里的命运，结果你俩特么蜜月圣地双人游、旁若无人放闪、戴情侣对戒？？？你们……你们……啊啊啊啊啊我的心脏承受了太多！～

    我的意思是……继续大力用糖踹我不！要！停！】

    【姐妹们问题是这是普通的情侣戒指吗？不！你们还是图easy了，仔细看！放大看！这是什么！】

    cp大粉奋力贴上两张对比图。

    图1，是多张放大n倍后的多角度对戒图。

    图2，是赵枭之戴了很多年的那个项鍊的吊坠局部图。

    每只被餵狗粮的狗都在震撼之后沉默了。

    第一个发现这个近乎可以当做公开证据的点的cp粉在之星cp粉界获得了荣誉称号。

    这一次，最破防的还是毒唯粉。

    赵枭之每天更新坚持了三年的生图bot直接两天没上线。

    驰名中外的黎星嘉唯一毒唯站第一次更换了黑头像。

    而ta的微博背景还是——【不是吧不是吧，cp粉这就破防了？】

    cp粉纷纷涌去微博安慰ta们。

    【唯粉解别破防，之星一定不是故意戴情侣戒的。一定是半夜躺在一起睡觉的时候，之之一个不小心让戒指掉了下来，然后星星翻了个身，就莫名其妙地套到星星手上去了。】

    【还有可能是星星非常喜欢之之的戒指，所以半夜哭着求之之把戒指给他，之之太喜欢戒指了所以就没捨得全给，还留了一个给自己。他们真的很不和，所以之之都捨不得给星星两个戒指，一定是这样的。】

    【细说半夜哭着求。。。】

    沉默过后，一位产出大手悄悄发了一条水tag：【怀疑我写文尺度远不如我cp实际尺度。】

    这条简短的发言获得热度破千。

    *

    网上已经沸沸扬扬，风言风语，实际还未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两人在一起——毕竟退一万步讲，也有那种黏黏煳煳的纯友谊好到吃醋的，那么幼稚起来戴对戒玩儿也不是……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

    嗯，唇友谊嘛，cp粉很淡定地安慰着自己的唯粉朋友。

    但在cp粉的世界里，一切早已飞向尺度的边缘不可拽回。

    ……当然实际尺度其实没有他们认定的那么夸张。

    这趟旅行在黎星嘉的认知里只是一个放松的度假之旅，和赵枭之一起那是因为觉得亏欠了很多陪伴的时间，想要弥补。

    而且，和男朋友一起旅行就很合理啊。

    这就是有了「名分」的好处，赵枭之举起手机，笑得阳光灿烂，给黎星嘉和自己来了张满意的合影。

    椰子树下，浑身雪白的青年趴在躺椅上，英俊的同龄男子伏下身，将防晒油倒在他的背上，指节轻轻抹开。

    古铜色的防晒油滴在白皙的肌肤上，色彩对比分明，缓缓向腰后流淌，在臀上的凹陷处聚成小小一涡。

    赵枭之凝视着眼前美景，感觉鼻子有点发热，大脑也微微眩晕。

    他动作太轻，有点痒，黎星嘉咯咯笑了出来，抱怨地反手去抓赵枭之的手臂：「你还不如用点力。」

    他这个要求说出来，没多久就后悔了。这回揉开的力道倒是刚刚好，但……

 第174页

    或许是因为被海滨的太阳晒得太舒服了，又或许是眼前的景色太过美丽，又或者是这防晒油成分有问题……他渐渐浑身通体发热，连指尖都灼热起来。

    这种舒服不太对劲，黎星嘉想。

    就算其实是被按得很舒服……好吧，他可以承认，但那也应该是昏昏欲睡的舒服，而不是这种，这种……

    修长有力的手指从下到上，灵活地在青年的肩背上移动，最后触及雪白的后颈。

    指尖顿了顿，轻轻地，将最后一点余下的防晒油抹开。

    「都抹完了吧……」黎星嘉闷闷道。

    「嗯。」赵枭之嘴里道，但他的手指并没有收回，依然停留在青年颈后那片细腻的皮肤上，似有意无意地轻触着。

    黎星嘉脸埋在自己手臂里，良久问：「你怎么还在抹？」

    赵枭之轻轻笑了笑，却是垂眸，俯身，在他耳边反问：「那哥哥怎么还不起来？」

    黎星嘉咬牙道：「我睡着了！」

    回答他的是一串忍俊不禁的笑声。

    幸灾乐祸是吧，你就是故意的，给我等着。

    一个小时之后，黎星嘉恶狠狠地以他自认为同等地待遇「折磨」赵枭之，最终结果是他的男朋友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把将作怪的他拉下来。

    黎星嘉还不适应突然天旋地转的换位，仰着头喘气，眼前突然只有一片麦色的胸膛，遮挡住了整片天空和海滨靓丽的风景。

    「餵……」他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心跳忽而加剧，声音干巴巴的，「干嘛……」

    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警告你不要不干好事啊。

    赵枭之居高临下地垂着眸，目光划过对方脸上的微红，喉结滚了滚，扯唇笑了笑：「哥哥怕被人看到啊？」

    他指尖点过黎星嘉的唇，两人眼神避无可避地交汇。

    黎星嘉手揪住对方的领口，恍惚想着，刚刚朝这边看的人里，好像有一个拿着相机……

    这样……好吗。

    「有伤……风化……」黎星嘉艰难地嘴里挤出这几个字，然后就听到轻轻的一声「啪」——

    什么东西断了？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黎星嘉惊恐地看着上方迅速垂落的彩色帆布，原来是遮阳顶棚的支撑突然断掉了。

    「餵——」他条件反射地想伸出手推开赵枭之，将对方挡住，但早有准备的alpha牢牢将他护在了自己身下。

    整张帆布落定，将两人罩在底下，刚刚好隔开了所有人探究的目光。

    「这点小状况怎么可能伤得到哥哥的男朋友呢？」忽然暗下好几个度的视线里，赵枭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低笑，「但是，我真的很高兴，你在乎我这件事情。」

    「废话……」黎星嘉很无语，不在乎他谁要当他男朋友，旋即想清楚什么，「——其实这是你干的吧？」

    赵枭之认真道：「等我们用完了我会把它恢復原状的，哥不用担心。」

    「谁跟你用——」

    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出声了；话语都被吞进了另一个人的唇舌里，伞下只剩下含混的抱怨，最后连支吾声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低低的喘息了。

    第91章 番外

    那两个人去旅行了几天，国内热搜上cp词条的「爆」就挂了几日，各种层出不穷的血红目击砸得所有人瞠目结舌眼花缭乱。

    唯粉装死，毒唯嘴硬，cp粉过年之余偶尔还会闪过自我怀疑：我cp难道真的是真的？

    这种疑虑的本质是期待太高，害怕希望落空，承受不了，于是提前给自己泼冷水，变相减压。

    不能吧……也许就是好朋友。

    传来海滩血红目击时，cp粉依然一边鸡血，一边给自己打镇定剂**：没事没事，就算到最后是耍我，至少他们感情是真好……嗯嗯，唇友谊，占友欲嘛……

    直到他们回国的那一天。

    经过一周时间的发酵，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已经成了广大娱记必须搞清楚的问题，从粉丝到媒体到业内，全部高度关注。

    机场到处都是长枪短炮，来接机的粉丝也是空前的激动，现场人山人海。

    黎星嘉戴着一顶遮阳的宽沿软帽，穿着宽松的短袖牛仔褂和白色短裤，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给所有人带来一阵视觉上的清凉。

    他身后是身形更具压迫感的alpha，戴着浅色墨镜，花衬衫牛仔裤，满满度假风。

    两个两种风格，同样英俊帅气的青年走在人群中，非常显眼，像是图层不同，吸引着旁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着他们。

    「哥哥……」黎星嘉听到那人在身后懒洋洋地喊他，转回身去，却见赵枭之摘下墨镜，干脆地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肩。

    周围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线上还在吵吵，唯粉还在挣扎：

    【这个动作很正常吧！】

    【搭个肩而已！】

    【无语了，你们真是粉眼看人基。】

    只见赵枭之不知跟黎星嘉说了什么，黎星嘉似乎停下来考虑了会，但没花多少时间，他点了点头，两个人手牵着手，并肩继续朝前走去。

    指尖的戒指在闪耀。

    而更闪的，是周围乍然疯狂的闪光灯。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乍一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无数台机关枪在响。摄影师按快门的手就没有停过，一气呵成地咔了几分钟内，录视频的和直播的更是一个个高高举着镜头，生怕错过一帧绝妙的画面。

 第175页

    各家娱乐新闻媒体挤在前面，冲锋一样把收音器往前递，话筒恨不得怼到两人脸上。

    ……但对上黎星嘉清亮的眼神，又悄悄地怂了。

    甚至都用不上赵枭之威胁地瞥他们一眼，只靠黎星嘉这么些年在圈里累积的好名声，也没有记者会想要为难他。

    一个个默默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问问题的声音还是止不住的高亢激昂：

    「请问两位现在是什么关系，是情侣吗？」

    「两位手上的戒指有什么含义？今天在大众面前牵手是官宣恋爱吗？」

    「两位是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两位以后会组成双人组合在娱乐圈活动吗？」

    下了机场的这阵仗，在还在度假时就被团队提醒了，但两人都认为，不如顺其自然。

    赵枭之走在他前面一点，给黎星嘉撑出一片空间，警惕那些随时可能伤到人的话筒。黎星嘉则认真听着那些问题，挑选着给出回答。

    「我们是情侣关系。」

    这一声一出，现场又是一片混乱。

    承认了！

    这是承认了啊！

    线上。

    【牵手了，宝宝们别挣扎了，这架势就是官宣。】

    【啊啊啊怎么回事我闭关考了个试回来我cp就官宣了啊！】

    ……

    【嘉嘉亲口承认！是！情！侣！】

    【金桔塔可以准备起来了，我要把这句话裱在我家墙上。】

    【我晕过去了，我cp居然真的是真的？！】

    「我们一直互有好感，但在团时间彼此约好只冲事业。」黎星嘉沖记者的镜头温和一笑，「确定关系就是最近的事，其他更具体的就不说了，也请大家给我们一些私人的空间。」

    「双人组合活动？……这个不会，我们只有一个团。」黎星嘉对这个问题答得比较严肃，「以后也请不要问这类的问题。」

    记者近距离被美颜靓声暴击，媚得晕晕乎乎，当然是忙不迭地点头。

    【哇哇哇，黎星嘉真的是太大方太拉好感了，而且他说话好好听哦。】

    【人美声甜，这样子谁信他谈恋爱会脱粉啊，只会更喜欢他吧，小哥哥这么负责任谈恋爱也大大方方地告诉他家。】

    【关键是，男朋友还是他的最火相方，cp粉体量碾压一众唯粉，我看他俩这次不但不会掉粉还会吸一堆粉。】

    【赵枭之全程护着黎星嘉啊，突然理解他粉丝吹男友力了，只是粉丝没想到男友力是对着对家火力全开的2333】

    【害，真粉丝早就想开了，能有一个从竹马走到牵手的人也好难得呀，他俩本来就是最配得上对方的人。】

    【看开了，呜呜呜，反正我九年黎粉是祝福了，你们要好好的！】

    【不知道另外三个队友，现在是啥感受……】

    ……

    一直到两人牵着手消失在镜头中，这场关于#黎星嘉赵枭之承认恋情#的「全民目击」，在尘埃落定之后热度依然没有任何要缓下来的迹象，反而连屠了接下来大半年的热门话题。

    第92章 番外

    黎星嘉总觉得，赵枭之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他们成为情侣已经有几个月了，他也在工作之余特地抽出空来陪男朋友、做谈恋爱的人都会做的那些事、一起看电影、玩游戏、运动、又或者只是依偎在一起什么也不做……

    黎星嘉觉得，比起几个月前，刚确定关系时的抓瞎，他现在已经初步掌握了当别人男朋友的要点。

    其中最主要的一项就是要学会哄吃醋的男朋友，而这一点也是黎星嘉的一大苦恼：他的男朋友实在太爱吃醋了。

    他原本以为赵枭之已经收敛，后来才发现他只是当着自己的面不表现出来，实际上关了灯之后不睡觉，冷脸看天花板生闷气。

    要不是他再三追问，这傢伙估计还不肯说，原来只是因为他答应帮另一个流量偶像拍mv，还在拍摄的时候跟人说笑了几句。

    「你笑起来太好看了。」赵枭之像只懒洋洋的豹子，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小腹，像吸什么一样重重吸了他一口，「我不想让坏人看见。」

    「人家小孩子怎么就是坏人了。」黎星嘉无奈，「你搞搞清楚，他才十七岁……」

    赵枭之缓缓抬起眼来，语气竟有一丝厌世的苍凉，道：「哥哥是嫌我老了？」

    黎星嘉目瞪口呆，这都哪跟哪啊。

    「我跟哥哥告白的时候也是十七岁。」赵枭之伤心地说，「没有人永远十七岁，但永远有人十七岁。」

    黎星嘉深深吸了口气，「不能太纵容这个逮着机会就撒娇的戏精」和「可是他吃醋起来好像真的很难受」两种念头在脑海交战。

    「我和其他人真的没什么。」在alpha的委屈攻势下，黎星嘉最后还是眼一闭，决定继续顺毛捋，「不要胡乱吃醋了，你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吗？」

    赵枭之不说话，只是在一阵沉默之后，强行压着他亲吻了半个小时。

    ……黎星嘉原以为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结果半个月后，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一次他提前下班回来，这天休息的赵枭之已经做好了整桌饭菜等他。

    他做的饭真的很好吃，黎星嘉还特地一边观察他今天的情绪，一边卖力夸赞饭菜很香，他对自己真好云云。

    原本都好好的，一切正常，赵枭之笑着听他说着今天工作发生的事。

 第176页

    一起吃完饭，黎星嘉要去洗碗，赵枭之不让，两个人例行地争论了一会，最后黎星嘉破天荒地争赢了，高兴地把碗拿到了厨房……送进了洗碗机。

    就这么点时间赵枭之也要跟进来，从后面抱着他。黎星嘉嘴上开玩笑抱怨他好黏人，心里却甜丝丝的。

    没有人不喜欢被自己的男朋友放在心上，即使这会增加一些小小的麻烦。

    然后赵枭之抱着他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个人谁的心思都不在电视上，没多久就亲到了一起。

    这几个月来黎星嘉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乃至更深一层的亲密，但是再更深入的……就还没有尝试过。

    他坐在赵枭之腿上，当然清楚地感知到了对方的热情，虽然有些憷，但其实心里是做好了准备的。

    他们总是要再进一步的，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里。

    但是，alpha和beta……

    alpha和beta，要怎样做？

    他查过攻略，到底是纸上谈兵。只知道，第一次恐怕多少是要吃些苦头的，准备的足一些，能好受一些。

    他的男朋友今天似乎格外想要，黎星嘉被吻得喘不过气，隐隐还差觉对方有更具侵略性的攻势，他觉得今晚可能躲不过了。

    可他……他应该要去做一些准备。

    像拉住疯狂奔窜的野马的缰绳一样，强行勒令alpha停下来，黎星嘉语气严肃地说自己要去洗个澡。

    赵枭之怔怔的看着他，最终缓缓地、一点点的……能感觉到他有多么不情愿地松开。

    黎星嘉转身去浴室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追着自己。

    他在浴室花了比平时长的时间，再走出来时，那个人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大概去了卧室？

    黎星嘉推开卧室门，却也没有看到赵枭之。

    阳台？书房？

    都没有。

    难道出去了？

    黎星嘉愣愣地想，想到自己自作多情原来对方根本不在意，不禁又有些羞耻，又有些生气。

    但他打对方电话，声音却响起在客厅里。

    赵枭之的手机仍放在餐桌边的柜子上，从他进门之后就没动过。

    黎星嘉继续在家里寻找，他们家的空间是一览无余的，整理的很干净，不至于说有能躲起来吓人的角落。

    藏起来吓唬自己……他不会这么幼稚吧，黎星嘉按了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转回他们的卧室，一把拉开——

    唯一能藏人的、衣柜的门。

    一打开，却是自己的衣服纷纷掉落，黎星嘉心口突突跳，他看着这杂乱得不正常的衣柜，突然想起了一个久远的、早已被他这个分化不成alpha的beta忘却的专有名词。

    「你在干什么？」

    黎星嘉探手进去，立刻就被里面的人抓住了。那只抓住他的手掌心火烫得不正常，令他暗暗心惊，他定了定神，柔声劝慰。

    「赵枭之……之之，男朋友，……老公？怎么了，你出来让我看看——」

    那话根本没能说完，他就被整个人拉了进去，被自己的衣服雪堆一样埋起来。

    ……黎星嘉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多衣服。

    而他在自己的衣服里被他的恋人紧紧拥抱，他抱得那么紧，恨不得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分缝隙也找不到。

    「到底怎么……」黎星嘉镇定下来，伸手摸索，然后他摸到了恋人满脸的眼泪。

    这回可真把他吓死了。

    黎星嘉认真给他擦眼泪，刚刚看到对方在这里，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但这个症状还是太严重了。

    「你需要我吗？还是需要医生？」黎星嘉心里也非常难受，甚至有几分茫然，和他表现出来的从容理性完全不同。

    他知道……易感期需要什么。可他偏偏给不了，因为他，不是一个omega。

    诚然他知道，和beta在一起的alpha也不少，但理论和生理法则就是这样书写的，beta无法在易感期安抚他的alpha，他们的生活必然会有很多不如意的摩擦，不够和谐。

    赵枭之似乎说不了话。借着屋里的顶灯，黎星嘉看到他身上有许多自己抓出来的血痕。令人心惊。

    赵枭之不再让他擦眼泪，他甚至不清楚对方是否还能听懂他的话了，只有尽可能地搂紧对方，用身体给他安慰。

    他感觉赵枭之的鼻尖和嘴唇在反覆擦过他的后颈，但同时能听到对方牙齿打磕的声音。

    他不是冷，他的身体火热无比，他的躯干太强硬，挤得他发痛，他在……他在忍耐。

    黎星嘉明白了赵枭之为什么不说话。

    「没事……啊，如果你需要的是我，我很开心。」黎星嘉闭上眼睛，他的心不知为何忽然平静下来，手指轻轻揪着对方短短的发茬，安抚地刷过，「你可以咬我，也可以做更多的事。我都……可以。」

    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咒语一般，对方的身体忽然僵直。

    更多的眼泪滑入他的颈间，黎星嘉咬紧牙，准备忍过被alpha尖利的犬齿撕开血肉的疼痛。

    但——没有。他没有立刻咬他，而是轻轻舔舐，很有耐心地舔了很久他的后颈，像舔一块糖一样。

    直到黎星嘉几乎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时候，才察觉那对犬齿似乎轻轻咬了他一下。

    alpha的口水有麻醉的效果……黎星嘉心头终于闪现了这个被遗忘在箱底的知识点。

    ……

 第177页

    今晚他在浴室做的准备，最后还是用上了，而且事后两个人都对这一正确的预判行为感到非常庆幸。

    你见过持续时间长达一个月的易感期吗？黎星嘉见过。

    彻底陷入易感期的赵枭之丧失了80%的理智，他不让黎星嘉离开自己、下床，更遑论出门。所有的食水都由他亲自喂，黎星嘉也还回了比alpha多几倍的泪水——在床上。

    偶尔有实在必须本人处理的工作，经纪人听着黎星嘉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心惊肉跳考虑要不要报警。

    ……

    当然，最终什么后遗症也没有留下。记忆里的初次有满分的快乐，唯一的问题就是——太！累！了！

    恢復正常、整个人神清气爽的赵枭之抱着黎星嘉笑。

    「我这是讨要欠款。」他将那一保险柜的、写满一个单身alpha对心上人狼狈遐思的笔记本丢在床上。

    「什么欠款——这是什么？」黎星嘉困惑地翻开一本笔记，才翻了两页，就果断扔了回去。

    理智告诉他翻看这些笔记本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哥哥欠我的，五年的易感期啊。」赵枭之低头亲了一下他的手背，轻松地说，「攒了五年的易感期，哥哥都消化得这么好，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是这么用的么？黎星嘉嘆了口气，扬起手臂遮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喃喃道：「你这个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