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 人在三国,金手指是拼夕夕畅买》 第1页 [bg同人] 《(同人)人在三国,金手指是拼夕夕畅买》作者:学做饭的兔子【完结+番外】 文案: 刘琰死后一睁眼,发觉自己穿到了三国赤壁之战的前线——荆州。 想想白骨露野,千里无鸡鸣的现状,她决定继续向阎王报导,好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只是还没等刘琰有所动作,穿越者标配的金手指闪亮登场——拼夕夕无限畅买! 刘琰瞬间支楞起来。 现代物资在手,这不就是降维打击嘛! 但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阿斗的生活才是她的目标! 谁不想有个叫诸葛亮的相父呢。 认定丞相招牌的刘琰包袱一裹,前去投奔蜀汉。 于是....… 刘备撤军南逃,荆州相随百姓缺粮少食,濒临崩溃? 没事,刘琰直接购买数百吨大米,足够十万军民吃上一个月! 汉水天险,无足船可渡,大量百姓只能望江等死? 没事,我们可以直接造条浮桥出来! 曹操追兵将至,刘备军备不足,甲冑长枪盾牌什么都缺? 没事,她还能买防爆衣,单叉头鱼叉,铝合金门板,摩托车头盔…… 只要想得到,没有她买不到! 下一步,我们的目标是工业化时代! 排雷: 一,女主遇到刘备后会爆马,不是神女,但金手指巨巨巨粗,所以战争基本上平推 二,蜀汉君臣会比较理想化,会调整政体,废除奴隶制,但没办法飞升进入进到现代啊。 三,歷史人物以三国志为准,但为了剧情会调整人设和年龄,这方面我会提前告知。 文中技术方面我尽量查资料,但各行各业太多肯定会有bug,还请见谅qaq 女主cp赵云,1v1。 内容标籤:歷史衍生 古代幻想 基建 主角:刘琰,诸葛亮 ┃ 配角:刘备,关羽,张飞……┃ 其它:三国全阵营 一句话简介:手握拼夕夕在蜀汉做团宠 立意:满足遗憾,博大家一乐 vip强推奖章 到三国,投奔蜀汉,抱住刘备和诸葛亮大腿,又手握拼夕夕无限购买金手指的咸鱼刘琰,只剩下两个任务,躺平,买买买。从白米饭到方便面再到火锅猪脚饭,只是买着买着,刘琰一转头,忽然发现,蜀汉粮食产量开始破千,自产的蒸汽机轰鸣作响,街上也开始亮起了路灯,家家户户都传来炒菜的香气…… 本文风格轻松,爽点颇多。主角运用自己强大的金手指,搞经营、搞基建,努力为百姓提升生活品质。每一次微小的努力,对于生活在战火之下的平民百姓,都是飞跃一般的变化,最终开启盛世新征程! 第1章 跟着刘备混,三天饿九顿 祁家灵堂。 刘琰躺在冰冷的地上,心情极为沉重。 请问,一睁眼发现死全家什么感觉? 答:谢邀,请再给我个痛快。 三国乱世,是她这个高中生能活下去的地方吗? 匡扶汉室,群雄逐鹿等令后人热血澎湃的故事,只是属于极少部分人的争霸游戏。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才是这个时代大部分百姓的真实写照! 如今是建安十三年。 史书所载的,是曹操率军南下,荆州之主刘琮不战而降,在新野屯兵的刘备见局势危急,麻熘的弃城南逃。 而史书没写的,是大军出征扰乱了地方本就脆弱的秩序,让荆州上下彻底陷入混乱。 四散的流匪在外压下,迅速抱团劫掠大户人家,祁家十三口人,便因此而死。 到处都乱成了一锅粥,只不过这被熬煮的『粥』,是人。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学的知识也因为患病休学,大半还给老师的刘琰,很清楚自己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活不过三天。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想办法死了。 还能提前向阎王报导,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就是开局落地成盒,实在有些愧对穿越者的脸面。 刘琰心死如灰,安静躺在地上装死,给祁家收敛尸骨的何悯,心情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何悯的母亲是祁家女,按辈分,她得叫祁家家主舅父。 这年头死人很容易,不过何悯命硬,父母丈夫儿子都死了,她还活着。 活到今天,给舅舅全家收尸。 这人生太惨,脆弱点的根本撑不下去,不过何悯命硬,心也硬,即便因为丧亲难受到了极致,仍能强打起精神,哑着嗓子和徐远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 「义兄,家里粮食都被流匪抢光了,可大军过来,肯定要征军粮,我们没粮,就只能去别的大户手里买,这种时候他们肯定要坐地起价,家里剩的这点浮财根本买不了多少……得准备割肉卖田了。」 徐远是祁家家主收的义子。 说起来有些黑色幽默。 流匪进攻祁家坞堡,其实只杀了祁家家主两个在外面的儿子,小孙子和女眷都在内宅安稳的呆着,祁家家主也安全退回了内宅,徐远忠义,没跑,带着家丁拼死抵抗。 可流匪攻的太勐,看着像是要防不住,祁家家主心态就崩了,他不想被流匪俘虏折磨,悄悄回了屋内,和家人一起自尽了! 而他自尽没多久,这些流匪就发现了粮仓的位置,一窝蜂的去抢粮,抢完后就逃了。 第2页 这事太过荒诞,以至于徐远到现在还像是在做醒不来的噩梦。 胳膊被流匪砍出来的伤口还在作痛,提醒着他,这是现实,徐远强打起来精神思索片刻,苦涩开口道: 「卖田也不够,你我都不是祁家血脉,哪里有资格继承全部田地?恐怕过不了多久,县里就要来人强行收回大半明田,其它的,就这点人手也守不住,等没了田,我们日后……唉!」 田地,农耕时代一个人赖以生存的基础,失去它,基本与等死无异。 未来太过惨烈,徐远从未承担过如此大的压力,他勐的站起,一拳捶在了身边的房柱上。 伴随着动作,腰间拨浪鼓的鼓槌敲中鼓面,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在寂静的灵堂中极为明显。 这是徐远答应给女儿带的礼物,她才四岁,小脸被徐远养的肉嘟嘟,别提多可爱了。 养胖不易,饿瘦却快的很,没有充足的粮食,两三个月,女儿就会饿到发枯脸瘦,甚至—— 会饿死在他面前! 「若是家主听你所言,投奔南下的刘豫州,哪里会有今日!」 「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用?」 何悯同样烦躁的厉害,她伸手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花钱买粮,恐怕还没追上刘豫州粮就要吃尽,卖地需要时日不说,粮一到手,必会有官吏过来强征!」 前后都是死路。 两个人互相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几声哽咽,既像是为死去的祁家人哭,更像是为过不了多久,也要落入惨境的自己而哭。 听完两人的争执,白布下躺着的刘琰,不仅后背冰的发麻,心同样是哇凉哇凉的。 看看,她就说三国不是普通人能活下去的时代吧。 她上辈子也没作孽啊,怎么就被发配这里来受苦了? 刘琰认真思索起来如何才能赶紧无痛见阎王。 阎王还没来得及见,姗姗来迟的系统总算是上线了。 【滴——确认宿主】 【拼夕夕无限畅买游戏安装中】 机械化的声音让刘琰一怔,随即便从心底涌出狂喜。 穿越者必备的系统!她有救了! 系统播报的声音还在继续。 【游戏安装完毕,您是游戏唯一宿主,本游戏只需购买商品拯救他人,就可获得钱币奖励,每救一人,便可在此人未死亡前,每日获得十元现金!】 【随机新手大礼包等待宿主抽取】 【滴,滴,监测宿主父亲死亡,游戏发放丧葬费、慰问金一千,已存入多多帐户,请宿主节哀。】 【滴,监测宿主母亲死亡,发放丧葬费,慰问金一千……】 【监测宿主长兄死亡……】 【监测……】 一连串的播报让刘琰有些无言以对。 系统很有人情味,她第一次拿白事份子钱,感觉特别暖心,好意她领了,不过,家人的死亡名单就不用全念个遍吧? 就算不是亲的,听起来也怪怪的啊! 话说,她便宜爹还有没有别的亲—— 咳咳咳! 虽然亲人祭天,法力无边,但继续死家里人什么的,还是有点太过闹堂大孝了。 刘琰还是有点道德和底线的。 如果她没克制不住笑出声的话。 没办法,这又不是亲爸妈,她穿这破地方这么危险,都开始想怎么死了,突然有金手指和购买现金这么大好事,哪怕是丧葬费,也很难克制住不笑啊! 刘琰使劲掐着掌心,还是控制不住嘴角往上翘,就连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灵堂里只有两个活人,静得似乎连自己心跳都能听到,不大的笑声,立刻传入了何悯和徐远的耳朵里。 何悯勐抬头看向笑声传来的位置。 那是并排摆放在地上,又以白布覆盖的祁家人。 笑声已经消失,但覆盖表妹祁妤的白布,还在微微的颤抖,在灵堂内昏暗环境中,平添了几分鬼魅。 何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立刻伸手抓住腰间的长剑。 家人死尽,她还能活到现在,靠的可不只是『命硬』,而是打小练出来的武艺。 剑在手,何悯镇定下来,她目光扫过其它白布,确定不是因风而动,整个人越发的警惕。 徐远同样意识到了异常。 他向何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的主动上前,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乱。 只是徐远走的再慢,再轻,还是有所响动,刘琰躺在地上,听得是清清楚楚。 她犹豫片刻,主动伸手,将头顶的白布一掀,直接坐了起来。 刘琰穿的姑娘叫祁妤,和她同龄,十七岁,是祁家三女,不敢吊死自己,是祁家家主用剑刺穿胸膛送走的。 时间太短,何悯来不及给她换衣衫,刘琰坐起来后,身前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提醒着外人,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正常情况下,绝无死而復返的可能。 「啊——有鬼!」 看到这幕的徐远倒抽一口冷气,紧接着便发出声尖叫,他双腿克制不住酸软,却还是拼了命的的向后倒退,想要远离对方。 何悯倒是没动,但同样被吓得心脏骤停,身体瞬间紧绷到了极致,强忍着才没冲上去给对方一剑。 这鬼怪能占据死人的身体,保不齐还有别的手段能伤了他们,必须要小心为上! 第3页 看着面前两人紧张防备的姿态,刘琰有些无奈。 她也不想吓人的,谁让穿越大神没给个能遮掩过去的机会呢?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不用演原主了,演不像被戳破更麻烦不说,自己装的也累啊。 就是得先找个合理的藉口忽悠过去再说。 回想着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刘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开口: 「我乃世外之人,并非鬼怪,只是元神出壳前去访友,意外落入此界,无形可依,方藉此躯安神,按理来说有借就要有还……听两位所言,似乎想投他处,又无足粮?」 虽是询问,但刘琰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笃定,不等面前两人回答,她便直接伸出了手,那空空的掌心,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出稻米,多到顺着手指的缝隙滑落到地上。 看着这只有仙人才能做到的景象,何悯与徐远的瞳孔勐然收缩。 世上竟真的有仙人! 白花花的稻米在地上逐渐堆积成山,随着米越来越多,米香也飘入何悯和徐远的鼻中,不仅香味远胜两人过往所闻,外观更是从未见过。 如雪一样白的稻米,要舂多少遍才能做到? 怕是皇帝所食的御米也不过如此! 将十斤的东北白米倒尽,看面前两人混合着惊愕与心动的表情,刘琰笑着道: 「我以此来还,如何?」 闻言,徐远吞了吞口水。 妻女不必随他一起饿死的喜悦浮上心头,徐远拼尽全力,才将目光从雪白的稻米上拉开,再看刘琰时,眼中已经多了些敬畏,但脸上还是有些为难: 「可,可!多谢仙师相助!只是……只这些米,实在是不够我们所需啊。」 「我知道。」 傻子也会知道十斤米不够吃,问题是,她要把粮食全给出来,那对他们还有什么价值? 这么想着,刘琰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 「我也打算南下寻刘豫州,两位可带人随我一同前去,沿途我自会为其供食。」 这是何悯徐远的地盘,继续呆这儿,她保不齐就要被控制着成为人肉提款机,走后就不一样了,他们两个除了靠她买粮,还能靠谁? 至于为什么不投更近的曹操,而是去投刘备…… 那必然是因为跟着刘备混,三天饿九顿啊! 第2章 有人怀疑? 开玩笑。 刘琰找刘备自然不是为了挨饿的。 主要是系统奖励明显是在鼓励她救人,最好拯救全世界嘛。 这种任务,对她这个咸鱼来说太艰巨了。 她上学时上课主打陪伴,下课更是只知道干饭,就算是穿越了,那也不会改! 能躺平,那绝不可能上班,她死也不会给系统打工! 还是找个人替她更好。 比如—— 诸葛亮。 这位凭一己之力,将诸葛这个姓定义为『智慧』,让丞相官职自带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底色的存在,是多完美的系统打工人啊~ 刘琰开始了美好幻想,而一旁的何悯,心中不免浮现出疑惑。 一个世外之人,为什么要去寻刘豫州? 各种险恶的猜测在脑海中迅速飞过,她没有将怀疑表露出来,而是面露喜色,兴奋的答应道: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就让家僕连夜收拾,等明天天一亮就走!」 速度快的徐远脑子都懵了。 抱着白布包着的大米走出灵堂,徐远忍不住问: 「二娘,这也走的太急了吧?」 何悯回忆起来些不好的经歷,脸色难看的解释道: 「流匪袭击这么大动静,周围大户明天肯定要过来看看,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已经带好继子过来分财抢田?」 「这么无耻,怎么可——」 徐远不敢相信,可看何悯的模样,再想想过往的传闻和自家的破事,随即闭上了嘴。 仁义良善的人,哪能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守下家业呢。 徐远心情不免低落,可怀中沉重的米包又令他振奋起来: 「还好有仙人借了三娘躯壳,愿意给我们米粮,也不用愁会不会饿死了!」 听徐远提那『仙人』,何悯表情多了几分郑重,她左右看看,确定无人,便压低声音对他问道: 「你还真觉着那是仙人?」 徐远茫然:「不是吗?」 一个人在外太难生存,何悯必须和人抱团,所以面对这个脑子其实并不太灵光的义兄,她只能掰开揉碎了讲: 「她要是仙人,之前怎么不找刘豫州?现在找你不觉着古怪?」 徐远总算是反应过来。 超出过往所知的事情,他有些无法处理,只觉着怀中的米瞬间发烫,抱也不是,扔也不是,只能再问何悯: 「这要怎么办?!」 何悯却没有回答。 要是有办法,她怎么会这么快答应下来? 实在是无路可走了啊! 伸手从布包中抓了把米,何悯仔细打量起来。 阳光下,手中的米粒颗颗晶莹剔透,像极了能串起来的小白玉珠。 人世间真能有这样的米吗?它到底是仙界之物,还是用术法幻化出来骗人的东西? 何悯无法确定,可想想现状,她也只能下了决定。 先做两手准备吧,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 第4页 「我记得前院还关着个没跑走的流匪,先让他吃这米看看!」 徐远应了下来。 他们行动力极强的先给刘琰找好新衣,恭敬请到正房休息,又将家丁召集起来,指挥着他们收拢家资,分人将祁家人抬去安葬,甚至还抽空亲眼看着僕妇将米煮了餵给流匪。 这两人的小心思和动作,正屋里的刘琰并不知道。 不过,她也不太相信这两人真那么信任自己。 谁会对占据自己亲人身体的存在有好感?无非是没有选择罢了,要是有选择,鬼知道会有多少对她不利的心思。 这有点危险,但刘琰并不担心。 虽然拼夕夕是民用购物软体,可在会用的人手里,有太多物品可以拿来制做简易热武器了。 刘琰正巧会做。 感谢隔壁床病友的指点,她决定不恨对方闲的无聊,给自己补习物化课程了! 心态稳定,刘琰按照原主的记忆换好衣服,继续研究起来系统。 她还有个新手大礼包没抽呢。 大礼包是八个紫色的盒子,中间偌大的抽奖按钮,也没写奖品是什么,让人有些头秃。 刘琰看着界面思索片刻,起身从水盆里洗了洗手,伸手摁了下去。 欧皇保佑,一定要来个有用的奖品啊! 白色的边框顺时针飞快转动,逐渐在右上角停了下来。 伴随着欢快的音乐,被选中的紫色盒子移到中间缓缓打开,里面是一颗蓝色水晶。 系统开始播报。 【恭喜宿主抽中增强水晶!可随机增强游戏1~5个功能!】 【增强水晶应用中】 【……3、2、1,应用完毕,已增强『砍一刀活动』和我的仓库。】 刘琰有点懵。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奖励啊! 她连忙查这两个功能,表情逐渐变得惊喜起来。 砍一刀活动变成了真人版,活动持续期间,宿主受伤只减游戏数值,不减生命,受伤的伤直接復原! 拼夕夕砍一刀的套路,不就是一刀99%,剩下的全都是差一点嘛。 就是这一点,六万人合力都砍不下来而已。 也就是说,她直接有了不死之身! 而仓库功能就更厉害了,除了活物,其它都能往里面塞,甚至不需要手动接触。 至于储存量到底有多大—— 0有点多,刘琰数不过来,看解释,和现代最大码头的储存量差不多。 很好,从现在开始,她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看着如此贴心的系统和奖励,刘琰差点唤一声『义父』。 不是吕布那种。 屋外吵的厉害,似乎是因为祁家人的缘故,隐隐约约还有哭声传了过来,乱的出奇,这打消了刘琰出去看看的想法。 她点了参与砍一刀活动,继续玩…研究起来仓库功能。 杯子?收一下? 矮脚桌?收一下! 置物架?收一下! 刘琰玩的不亦乐乎。 很快,她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所在的整间房子。 明天就要走了哎,就古代的情况,住宿肯定要成大问题,要是能把房子也带上—— 脑海中唱起开着房车去旅行,刘琰伸出了蠢蠢欲动的爪爪。 「沙沙,沙沙沙!」 和之前收杯子矮脚桌不同时安静的情况不同,这次整个房子都在轻微晃动,头顶还开始掉落尘土,周围更是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好像林黛玉在倒拔垂杨柳。 等房子收进仓库,刘琰看着地上方正的深坑,不由得陷入沉思。 说起来,盖房子需要地基来着? 那她不在平整有地基的地方将房子放出来,岂不是会塌?! 完了,房子不能带了。 没等刘琰伤心自己的房车梦没了,一声声尖叫就从四周接二连三的响起。 「正,正屋怎么没了啊!」 「三娘?」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这是谁?」 「鬼?」 「鬼啊!」 「阿母救命!」 十三口人,光靠何悯和徐远收尸可不够,还是家丁们出的力,在场的都知道『祁妤』已死,看偌大的房屋突然消失不见,她又活生生的坐在榻上,有个人算一个,都被吓的不轻,不是尖叫着后退,就是直接跌落在地上。 好像有点玩崩了? 刘琰默默的把手收回来,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家丁,露出个慈祥的笑容: 「别怕,我不是好…不是鬼!」 一听她开口,周围人跑的更快了,有个跌坐在刘琰面前七八米的家丁,明明已经腿软到像煮熟的面条,突然一个鲤鱼打顶翻过身来,手脚并用的往远处爬,连鞋子掉了都不知道。 不是,她有那么吓人嘛?! 已经跌坐到地上的徐远差点没哭出声来。 这分明是仙人发怒了啊! 想想自己不信仙人,还拿着对方赐的米粮餵流匪试探,徐远便觉着自己即将命不久矣。 他死不要紧,可刚有活路的妻女要怎么办? 现在向仙人求饶还来得及吗? 和家丁说着要去寻刘豫州的何悯也是脚下一软,还好扶住了身边的墙壁,没一屁股坐下去。 她屏住唿吸,心跳仿佛在这瞬间停止,眼睛瞪的老大,连眨眼都不会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第5页 仙人,您老早点出手啊! 有这本事,她哪里敢起试探的心思! 心里欲哭无泪,何悯却不敢跑。 这么多人性命现在可都挂在她身上,她跑了,他们怎么办? 忍着恐惧,何悯一步一步挪到正屋的地基前,实在是没力气跨过去的她在这儿停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仙师这是……?」 总算有个来捧场的,刘琰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解释道:「出了点小意外,没事,你们继续忙你们的。」 意外? 真的假的? 不,仙人都说是意外了,她怎么能怀疑?她绝不能怀疑! 何悯仔细打量着刘琰的神色,见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仙人说的是,我这就让他们继续收拾家当。」 没有察觉自己无形间已经成了大魔王,刘琰还热心的补充道:「若有是需要我帮忙的,直说就是。」 这么大房子都不知道怎么没的,她哪敢劳烦仙人! 何悯瞬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不不,这种杂事怎么能由您来呢!您在这里继续休息就好了!」 挺想让仓库系统派上用场的刘琰不免有些失望。 还未等她开口,一个头髮斑白的老妇人便突然冲到跟前,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着头大哭: 「三娘!三娘求您救救我儿,他今日为了祁家拼死守住后宅,您别因为他受了伤,走不了路,就丢这儿等死啊!」 第3章 我就是来打劫的 跪下磕头的人是林绣,她在祁家劳作了将近三十年,勤恳本分,从不偷懒。 只是命运好像给她开了个玩笑。 不过一个上午,丈夫身亡,儿子重伤,主家自缢,一家子轰的就塌了。 好在,儿子命大,伤口流血不多,人也能吃饭,看着是能活下来的样子,总算让林绣有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欢喜。 可高兴没持续多久,哐当一声,新晋的当家人何悯便说留这儿活不下去,要去投奔什么刘豫州。 这话简直如晴天霹雳。 她带着人走,自己那受伤不能走路的儿子怎么跟上? 虽说祁家还有马车能坐,但马车总共就四辆,锅碗被褥财物粮盐武器这些路上必须要带的东西都装不下,哪有他坐的空。 那,就只能将人留下了。 可儿子伤的那么重,留下,不就是让他去死吗! 林绣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生了三个孩子,就这一个活下来,拉扯大了,还没看着他娶妻,就要看着他也死在自己面前…… 以后,她要怎么活啊! 失去最后一个孩子的绝望,让林绣战胜了对刘琰的恐惧,她当然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她照顾过的三娘,但除了这样神鬼的手段,还有什么能救他? 林绣拼命磕着头,每次都用尽全力,没几下,头上就见了青。 她就说肯定有需要她的地方吧。 又不是现代,哪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刘琰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起身制止林绣:「我有法子带上他,林媪你别磕了。」 让老人给她磕头,太折寿了。 她还没开始混吃混喝呢,可不能早死。 闻言,林绣勐的停下来,她脸上多了些喜意,顾不得晕眩发疼的头,连忙追问: 「三娘要怎么带我儿?」 「家里有马车,让他坐车里,路上要用的杂物我拿着就是了。」 说着,刘琰跨过了地基,对何悯问道: 「要带的东西在哪儿?」 前脚刚说不需要仙人帮忙,下一秒便被林媪打脸,何悯尴尬的差点没在脚底抠出两室一厅。 尴尬之余,几分恐惧又涌上了心头。 是不是仙人能掐会算,已经知道了她带不了那些人,所以才问她要不要帮忙? 那突然消失的正屋,以及她给流匪餵米粥—— 没事,没事!仙人仁善,连受了重伤的家丁都愿意救,哪会和她计较这些?她连问都没问呢! 拼命安慰着自己,何悯恭敬后退,边伸出手请刘琰先走边道: 「仙人您看,都在前面堆着。」 有方向,刘琰都不用走,抬眼便看到了。 谁让要带的东西都已经堆成山了呢,还不是一座。 这也正常,古代出远门和搬家差不了多少,更不要说何悯就是搬家,那肯定是想将有用的都想带上了。 多也没事,反正刘琰装得下。 她前走几步,抬起手,在何悯与林绣屏住唿吸、躲后面家丁的注视下,一座一座,连带着车上的东西都收进了系统仓库。 伴随着被褥、财物看凭空消失,不少人的眼睛瞬间瞪大,倒吸冷气的声音更是从四面八方响起。 「嘶——」 「林媪胆子可真大!」 「快看,我们被褥都没了!」 「锦布也没了!」 「三娘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啊?」 「笨!没听二娘说是仙人!」 「就是,有仙人在,我们可就有活路了!」 死人復活当然可怕,但自己活不下去才是更要紧的事情,见刘琰没有害人的意思,何悯和林绣又能与她交流,躲在远处围观的众家丁虽还残余几分恐惧,却也逐渐放松下来,甚至开始庆幸。 不过,他们的这份庆幸,显然比不过林绣。 第6页 看着清空的,能让自己孩子坐下的马车,她脸颊多了几分红润,笑容和眼泪交杂在一起,最后化作哽咽的感谢: 「多谢三娘!多谢三娘!」 这是喜极而泣。 有些家人同样受伤,因林绣而看到希望的人,也学着她,纷纷跑到刘琰面前,跪下恳求起来。 「三娘,三娘将我夫也带上吧,他只是伤了腿,等好了还能给您做活呢!」 「仙人!您把我子也带上吧,他伤的也不重……」 「仙人,我阿父……」 看着五六个男女老少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齐整的跪下磕头,刘琰瞬间意识到麻烦临头。 刘琰原则性很强,坚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 穿越前她住院,医生让她多锻鍊,她就每天坚持仰卧起坐。 勤勤恳恳,晚上一个仰卧,早上一个起坐,医生怎么说都不改。 以前不会改,现在更不会因为看到他们惨状和别人哭求,就去操心这些伤员在路上怎么办的! 刘琰当机立断,喊过来了何悯。 「你是祁家唯一的血脉,这些人归你照看!」 把事情甩给何悯,刘琰转身便走。 三四步后,她突然停下脚步,扭头补充道: 「那个,要是有人身体起了高热,伤口有化脓迹象,你赶紧告诉我,我有药可救一救,就是不保证效果。」 何悯一怔,心里突然多了几分杂陈。 这仙人,当真是心善。 刘琰可不会承认自己心善。 她翻看着拼夕夕的界面,对着上面的草莓蛋糕、爆浆泡芙、果蔬脆、手撕蟹棒等零食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给自己买了袋方便面。 穷家富路,一万二的丧葬费看着挺多,但刘琰很怀疑上路后会到处需要钱买物资,很快就不够花。 还是先吃方便面顶着吧。 刘琰不免有些忧伤。 果然,人生最大的痛苦,还是钱不够多啊! 便宜爹要是给她生上百个兄弟姐妹…停。 她还是现在要做个人的。 没钱的时候再考虑不当人吧。 … 清晨 儿子得救,林绣心中放下块巨石,她天蒙蒙亮便起来,准备好水盆面巾等用具等在门口,准备服侍刘琰。 她还不是个例,其他被救的家僕也差不多,之前在厨房做事的,做了丰盛的晨食,库房的人将赶路防晒的帷帽等用具擦拭干净,就等着刘琰使用。 醒来的刘琰看这阵仗,一点没慌。 她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生活全靠护工处理,这完全就是小意思啦。 不像别的穿越者被当成婴儿服侍的不适,刘琰飞快退化回了生病时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接受了林绣穿衣洗漱梳头布饭一条服务。 就是三国时期早餐的味道真不行,看着多,可没一个比泡面好吃。 愁。 一碗汤,一个鸡蛋煳弄过去,刘琰出门,看到院外无比热闹的景象。 妇人正拽着乱跑的孩子训斥,几个男人脚边放着担子,互相聊着天,甚至还大笑起来,马夫检察着车轮,受伤的家丁在车上或躺或坐…… 每个人的姿态都很轻松。 似乎,他们并不是逃难,而是即将来一场郊游。 看刘琰出来,何悯立刻牵着匹马迎了上去,颇为热情诚恳的询问: 「仙人,您看看这马如何?可能为您代步?」 这是匹很漂亮的马。 毛色红棕,唯额上多了一抹白,全身毛髮干净的好似能发光,应该是连夜洗刷的,就连马鞍、缰绳也都换了个遍。 看着马儿湿漉漉的大眼睛,刘琰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谁不喜欢漂亮可爱,还能代步的小马呢! 除了商鞅。 大家出发了。 有原主的记忆在,刘琰很快掌握了骑马的技巧,她慢悠悠的走在前面,饶有兴致的观看周围景色。 离开祁家坞堡,除了少部分能一眼分辨出来的田地外,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灌木丛,以及远处的树林,别说人影了,连人留下的痕迹很少。 这种未被工业污染的自然景色很美,可惜就像汤圆,第一颗简直是国宴,第二颗味道开始普通,第三颗就吃不下去了。 刘琰看这景色也差不多,时间一长,哪怕看到颗被烧焦的枯树,很符合课本上学到的『枯藤老树昏鸦』,她脑袋里也只剩下了午饭只想有鱼有虾,最好还有wifi西瓜…… 早晨吃的太少,饿了。 但饿并不是现在的主要问题。 刘琰有了一个十分重大的发现。 人,原来是要喝水的! 好吧,主要是现代随处可见的水源让刘琰忘记了,古代的水并不是唾手可得,想喝只能自己带,量少不说,喝完后,在没到能补水的地方前只能忍着。 九月的天气不算热,但负重走路,让众人都开始大量出汗,携带不多的水,很快被消耗殆尽。 看众人发白开裂的嘴角,同样口中干燥的刘琰,伸手打开了拼多多。 三分钟后,刘琰面色沉重的关上了拼多多。 她疯了才敢在网上买水喝! 带路的何悯见她神色,有些不解:「仙师怎么愁眉不展的?」 刘琰深沉的开口: 「没事,只是突然意识到钱是治病良药啊。」 第7页 何悯头上浮现了大大的问号。 看了看四周,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刘琰只能继续问道: 「我见大家渴得厉害,何悯,哪里有水源能让大家歇一歇,喝些水解解渴?」 原住民何悯生活经验就多了,她早就考虑了水的问题,立刻答道: 「前面有个村庄,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我们能从那里休息,再求些水喝。」 这岂不是说还要再走两个小时? 刘琰沉默片刻,再次打开拼多多,搜索超大号储水桶。 两个小时后,众人总算是到了村庄外面。 如今战乱横行,为了安全,村庄也在外面修建土墙防护,未经允许,人数不多的外人很难进入,当然,何悯也不打算让大家都进去。 那不安全。 从马上下来,何悯让徐远招唿着众人停在阴凉的树下,她带着另一个健仆去村里求水,还打算换些草料餵牲口。 它们比人金贵,可得照顾好了。 无聊的刘琰跟着她一同往村里走。 村门口坐着个头髮全白的老伯,也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在打瞌睡,听到有人来了也不搭理。 这让刘琰来了兴致,她主动上前: 「老伯,你别害怕,我就是来打劫的!」 第4章 突如其来的征粮 身为里正的老伯总算抬起了头。 他看向刘琰,微怔,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的开口:「你这妇人,都这般年纪了,怎还似孩童跳脱?」 说着,里正目光移到何悯身上,又左右看看,面露瞭然: 「是过路想求些水喝吧?进去直着走个百步就能看到井,自己取就是,莫要在打扰我这个土埋脖子的老头子了。」 「奥。」 刘琰有些无趣,她撇了撇嘴:「何悯你先去忙,我去拿桶叫人过来接水做饭。」 何悯点头:「好。」 手头钱不够多,刘琰便追求性价比,相较于入水口小还不便提拉自来水桶,敞口,有把手,能提能担,价格更便宜,外观也有几分隐蔽性的塑料水,便成了她的选择。 反正放系统仓库里,又不用担心水会洒出来。 家丁没想到刘琰不仅能给米和药,还有桶这样的生活用具,拿到手的时候都有些惊愕。 他们摸着光滑桶身,惊讶的议论起来: 「这桶怎么这么轻?用什么做的?我竟看不出来!」 「颜色也太亮了,什么漆能这么涂出来这么正的红?」 「这桶得值多少粮啊!我怎么觉着六七十石粮都不够?」 「这都能换头两头牛回来了!还不够?」 「不够,我跟着老家主见过世面,那可是县令备的宴!可上宾将军用的漆耳杯,也没有这个桶的颜色鲜亮,怎么都得五头牛才能买到!」 听他们议论内容,刘琰表情有些怪异。 以现代牛肉的价格,五头牛买五千个塑料水桶都没问题吧? 这跨时代的物价,算了,现在想这个没意义。 她咳嗽一声: 「好了,都别说了,赶紧担水去吧。」 家丁们闭上嘴,前去担水。 提大红塑料桶走过村口时,鲜艷的颜色吸引村口里正多看了两眼,却并未投入更多注意。 这群人带着不少女眷,女眷漂亮,还穿着绸衣,肯定是大户人家,有他没见过的好东西很正常。 没兴趣看家丁忙碌,刘琰打量起来这三国时期的村落。 村里的人不多,都不慌不忙的做着事,看起来颇为宁和。 只是命运似乎很喜欢捉弄人,宁和没持续多久,村口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有兵来了!都快躲起来!」 村民瞬间慌乱起来,东西都来不及拿的四处躲闪,刘琰没来得及反应,有人推着她就往自家院后走: 「赶紧躲起来!被兵贼看到,你就遭了!」 刘琰被推到后院,看着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黑猪,默默伸手捏住了鼻子。 猪圈味道太沖了。 没过多久,何悯抱着干草也跑了过来。 「仙人您在这啊!」 外面还在吵嚷,听起来极乱,刘琰正想着怎么办呢,徐远的头便从墙上冒了出来。 看到他,何悯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外面什么情况?真有兵过来了?家丁呢?」 徐远脸色难看起来: 「真有兵,不多,就十个人,把我们的车给抢了,家丁们倒没事,都跑远躲起来了。」 何悯神色严重起来。 没车,大家还怎么赶路? 兵是不多,可个个都像是天王老子,骑着马直冲,见人也不避,而是笑哈哈的看着村民四处躲避,里正老伯躲闪不及,差点被马踢踹到身上。 这可是会要命的! 差点被撞死,里正却不敢反骂一句,而是赶紧上前,对着这群从未见到过的兵丁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来: 「兵爷,兵爷来是要做什么啊?」 这是一队曹兵,负责给后续部队徵调所需的军粮和役夫。 为首的兵头扫了里正一眼,直接命令道: 「乃公要挑役夫,征粮!把人都叫过来!」 「还有,我们兄弟几个跑这一趟可累的不轻,你再去备些好酒好肉!」 有没来得及躲起来的农夫听到这话,腿一软,直接瘫坐到地上。 第8页 士兵过来挑役夫,岂不说要打仗,让他们运粮、上战场? 这分明是去送死啊! 里正老伯不復之前的安逸,颤巍的问道:「这,兵爷要征多少粮?」 「按人头,每人二石。」 二石?都够青壮吃一个月了!加起来,谁家能拿出这么多? 里正急了,赶紧哀求:「兵爷,征这些我们就活不下去了啊!」 兵头毫不在意村民交粮后,是要卖儿女还是饿死,他嗤笑一声,威胁道: 「我管你们活不活得下去,大军就在县里,不拿,你们明天就活不下去!」 没法,里正只能先让儿子准备好酒肉伺候着,免得对方将他们定为刁民,那征的就可就更多了! 随着消息传开,村里到处响起悽惨的哭声,可这些兵爷像耳聋似的,一点儿都听不到,只顾着吃酒肉,再调戏强拉过来的年轻妇人。 「我去撒个尿。」 喝多了的兵头起身,伸手从妇人身上摸了一把,看着她想躲又不敢躲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一会我们兄弟可得好好尝尝她滋味如何!」 闻言,其他兵瞬间闹笑,说起来各种荤话。 屋外的妇人的丈夫瞬间握紧了拳头,想冲进去,可看那么多兵,以及被拽住的胳膊,还是止住脚步。 他能杀得了这群兵,还能杀得了县里的大军吗? 等大军发现刁民敢杀兵丁,那全村都得死! 同村人怎会让他进去啊…… 兵头正往内走。 刚转过墙角,便见有个身段柔软,容貌绝美的妇人正坐在院墙上往下跳。 阳光下泛着光的绸衣,瞬间让兵头明白,这美妇人肯定是村外逃难…去投敌的那群路人之一! 哎呦,这抓起来可不就是顺手的事儿嘛。 色心大起,兵头转身就往村口跑。 堵住门,她还能跑出去了? 兵头机智的边往回跑,边大声喊着自己的弟兄们: 「老二老三你们都出来抓人!刚抢的那群人里还有个美妇在村里!」 「老大叫这么急?」 听到兵头的声音,兵老二有些惊讶:「这美妇肯定不是一般的漂亮。」 别的兵也来了兴致:「那这得去抓啊!」 「对对对,都去抓!」 「去看看是多美的美妇!」 几个同起了色心的兵们纷纷站了起来,姿态猥琐的往外走,可有个大约四十来岁,留着八字鬍的老兵却一动不动,还在往嘴里炫着肉,直至有人催他,才磨磨蹭蹭的抓了块大肥肉跟上去。 外面有不少召过来的村夫,不是呆滞的站着,就是蹲在地上大哭,还有人搬着粮食,兵头没理会这些人,他跑的飞快,很快站在通往村口的主道上,堵住了慢一步刘琰和何悯。 看着面前年龄相差不大的两个美妇,兵头眼里满是惊喜。 嘿,竟然还能买一送一! 这下他就能独占一个,把另一个给兄弟们享用了! 想着更漂亮的这个小的归自己,兵头用极为噁心的眼神,扫视着面前两个被吓呆,只知道缓步后退的两个美妇,胜券在握般的大笑起来: 「跑啊,怎么不跑了?」 「跑不了吧?」 「还不赶紧过来好好——」 话还未尽,一把利剑就从身后勐的穿透了他的身体。 是徐远。 被兵头发现后,三人迅速调整了应对策略,由衣着光鲜,难以躲藏的何悯和刘琰作诱饵吸引,穿着麻衣很容易扮做村夫的徐远则藏在人群中,趁机给对方致命一击。 计划很成功,兵头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低头看了眼从胸膛穿出的鲜红剑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血水在不断的从口中流出。 徐远将剑抽了回来。 兵头瞪着眼,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听到响动,有村夫望了过来,剧烈惊叫: 「杀人了——!」 「杀人?」 听到惊叫的几个兵爷感觉不妙,赶紧加快步伐,没几个唿吸,便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兵头,以及拿着剑的徐远和两个美妇。 「逆民!竟敢杀我们老大!」 兵老二眼睛瞬间红了,见对方只有一个手持利刃的男人,他抽出刀,招唿着兄弟们往上沖: 「弟兄们,杀了他为老大报仇啊!」 「杀了他!」 其余兵也跟着向前沖。 周围村民惊恐的往四处跑,生怕这拼杀会牵连到自己。 何悯从袖中抽出了自己藏着的剑,准备应敌。 见这些兵手持利刃冲来,刘琰也没慌。 计划永远会遇上变化,但有准备的人从来不会畏惧这些。 她拿出来装满液体和些许固体的玻璃瓶,用打火机点燃,冲着这几个人就扔了过去。 简易燃。烧。瓶,走你! 兵爷们没有将瓶子放在眼里。 比巴掌大上些许的瓶子,除了将人砸疼,还能有什么危害? 反倒是这亮晶晶还透明的瓶子,看起来价值不菲啊! 有四五个兵忍不住停了下来,调整着位置伸手去接。 还未接住,那瓶子就突然从他们头上炸开! 里面的液体带着火焰,直接落在身上,迅勐燃起来大火! 瓶子又接连砸过去好几个。 第9页 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火力覆盖,如此优良的传统,刘琰怎么会忘记呢。 「火!这火哪里来的!」 「快给我扑灭它啊!」 「它怎么扑不灭!」 「啊——!」 烈火缠身,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兵爷们瞬间惊慌失措起来,何悯和徐远对视一眼,果断的上前反击。 后面抓着肉,根本不上前的八字鬍老兵见这一幕,把肉往怀里一踹,转身就往栓马的方向跑。 还能放你回去报信?! 刘琰目光一凌,见离的太远,燃。烧。瓶扔不过去,直接使用起来系统仓库的功能,将井边偌大的磨盘收入仓库,又卡着这老兵跑的方向放出来砸下去。 准头有点差,磨盘在八字鬍老兵面前掉了下去,没砸到人。 但这也足够将八字鬍老兵吓的不轻了! 他惊愕的看着这突然出现在半空,勐然掉落的磨盘,以及刚才对方空手拿出来的那几个瓶子,愣了片刻,麻木的神情逐渐转为狂热,浑身激动的颤抖起来: 「是,是大贤良师,天公将军!」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啊!」 八字鬍老兵不仅声音越喊越大,还飞快的扔掉武器,直接投降了。 哪里来的大贤良导师?走错片场了吧! 逃兵的行为太离奇,刘琰被带跑偏了一瞬,但很快,她意识到危险。 众所周知,曹操是靠收拢溃败黄巾军建立的曹军。 在曹操南征,驻扎新野刘备跑路的时间段,于新野邻县遇到前黄巾军的征粮兵,那此人是曹军的可能性多大? 第5章 别哭了,我有粮,跟我走。 必须得留他活口,确认他是不是曹军,曹军又来了多少! 刘琰当机立断,大声对逃兵喊道: 「既知我身份,还不赶紧解了腰带绑住手,去墙角站着!」 八字鬍老兵疯的厉害,竟真解了腰带绑自己。 看他动作,兵老二气的呕血: 「田丰你个庸丑!贼老革!竟敢投敌!乃公必要杀你!」 杀老兵田丰这个目标有些远。 其他弟兄还在扑火,身边只剩两个人,这让兵老二有些不安,尤其是远处站着的那个美妇人,对方诡异的能力更让人惊恐—— 逃,他也要逃! 杀了面前这两个拦路的,骑上马,他就能跑了! 三打二,对面还有个女人,他们怎么看都不会输,肯定能逃走! 想法没错,可惜,对面开挂了。 何悯和徐远的外衣里,还穿了合金材质的防爆护臂护腿,以及加了钢板的防爆背心。 两套衣服花了刘琰近一千块大洋,但效果也无愧于它的价格,隐蔽性强,还几乎达到古代全身铁甲的防御能力。 兵老二持刀噼砍过去,只觉着刀身触及何悯左臂时,反弹过来的巨力让他感觉像是在砍硬铁,别说砍到肉,外衣好像都没砍破。 还来不及惊愕,对方的长剑就精准刺入自己的喉咙! 刀枪不入? 这怎么可能?! 兵老二眼珠瞪的极大,在彻底丧失意识前,悔意不断从心底涌了上来。 若他早学田丰投降,哪会丧命此地…… 何悯没给他多余的眼神,而是迅速迎战新的敌人。 能打的人还是不多。 燃。烧。瓶只能点火,杀伤力比不上炸。药,不过刘琰扔它也不是为了杀伤,而是它能延缓敌人进攻的速度,让何悯和徐远不至于二对九,双拳难敌四手的输掉。 除了投降的老兵有些意外,整体上的效果都如刘琰所想。 没人能顶着火对敌,这些兵压根没办法围攻,只能谁灭了身上的火谁赶紧迎敌,像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的送。 对战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还是两个人对八个人屠杀,短短三四分钟,就已经决出了胜负。 村民们还有些呆滞。 时间太短,他们只想远离战场,顶多脑海中略过了杀了这些兵贼真解气,但杀了这些兵贼可能对村里有危险,那妇人手段好神异的诸多念头。 至于要做什么,无人出头,众村民也就没人下得了决定。 等人都死了,他们才如梦初醒般的尖叫起来。 「他们把兵爷给杀了!」 「等大军知道,我们肯定会死!」 察觉到危险,何悯勐的眯眼,厉声呵止: 「县里既然有大军,那肯定要打仗,你们以为只有杀了人活不了?不可能!就算不抓去做役夫,侥倖留下照样活不了!」 句句都是实话。 看着手段神鬼莫测的刘琰,以及如天兵降世,砍人和砍菜般的何悯徐远,村民不敢有别的念头, 但残酷现实摆在眼前,好几个村民绝望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只想活着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啊! 里正老伯腰像压了无数座山,佝偻到了极致,脸上满是浊泪。 有妇人抱紧襁褓中的孩子,泣如滴血。 刘琰看了眼何悯。 她放缓语气,对这些嚎啕的村民问道: 「你们也不是没有活路,我打算去投刘豫州,有没有愿意跟着的?路上我管饭!」 说着,刘琰一咬牙,花三千买十二袋百斤大米,拿出来又用刀子划开米袋,让众人看清楚里面的白花花的大米: 第10页 「愿意走的,现在就拿锅过来煮米粥!」 花花绿绿的米袋突然出现,惊得不少人瞬间张大了嘴巴,连哭都忘记了。 没有什么比吃饱活下去更重要,看着白花花的大米,嗅着米香,有村民迅速从了刘琰。 「我跟着您走!」 「我,我也跟着!」 「还有我!我们全家都走!」 随着喊声,村民们迅速跑到刘琰面前,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怕生乱,刘琰将未破口的十一袋米全部收回仓库: 「米足够,不许抢,排队一个接一个的来!」 危机解除。 何悯机智的点了一个村民去喊家丁,再拉上徐远维持秩序,又顺手接过分米的事来。 米是按人给的,等米到手,有村民煮都不煮,直接抓起来一把往嘴里塞,边嚼边小声和身边人嘀咕。 「是米,真的是米!」 「还是没石子沙土的精米!我这辈子都没吃过!」 「这么好的米,哪捨得吃啊……」 「我吃!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好东西先吃肚子里再说!」 里正老伯擦干了泪。 他没有加入村民们分米煮饭的热潮,而是拄着拐杖看了好一会儿,才颤巍的走到刘琰身边。 她正在询问投降老兵田丰。 「征粮哪能回去那么快?两三天见不到人也正常……」 也不知道对方脑补了什么,田丰的眼神别提多狂热了,提问更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就是回答的内容让刘琰心里很哇凉。 不出所料,曹军先遣部队果然已经到了本县,有五千人,她根本对付不了。 仅剩的机会,就是趁曹军没反应过来前赶紧跑路,这样,对方想追上她需要四天左右,这些时间足够她带着人跑出本县,甚至追上刘备。 有刘备的军队和她的物资,五千人马便算不上什么威胁。 刘琰下定了决心。 速度必须要加快,不能当郊游了! 里正也听到了田丰的话,他脸色微变,极为诚恳的开口: 「天师,前路艰险,我等故土难离,您能否多赐些米来,让我们带着五日,不,三日粮食赶路?」 闻言,老兵田丰抬头看了过去,眼中多了些鄙夷。 他明白里正为什么会这么说。 村民不像他,全心全意信着天师神力,他们本地有田有宅,哪会全下狠心跟着天师走?毕竟现在受的苦是多,但总还能活下些许,可上了路,谁知道路上有什么,未来怎么活?说不定,都会死在路上呢! 恐惧之下,肯定有人害怕不想走,但走的人又怎么敢让他们留着?谁知道留下的人会不会转头就把他们卖了! 所以走与留的人之间,必有一方会死绝,这老头过来求,大抵是想威逼利诱的让所有人一起走,免得互相仇杀起来罢了。 刘琰年轻,但她长年在医院呆着,也知晓人性幽暗,她也意识到了这点,算了算了余额,点头同意道: 「可以。」 里正心中巨石落地,连连感谢:「多谢天师,多谢天师救命!」 但紧接着,刘琰的话又让他心提了起来: 「米我有,但背着太重了,影响赶路,老伯,你把村里会木工的人都找来吧。」 里正不解,连忙追问:「这是为何?」 刘琰看向了曹兵骑来的十匹马。 「造车。」 「我有合适木板和钉子,车轴以及轮胎,你让他们快点组装成车,能撑十天就行,吃完后所有人把行囊放车里,轻装赶路,有多快就走多快!」 说这话的刘琰面上风淡云轻,心却已经痛的在滴血。 她就说钱肯定会不够花吧! 非工业化产品价格真是离谱,畜用地排车竟敢卖三千多,怎么不去抢啊! 其它车斗也没有合适现在车辙的尺寸……算了,就当是用钱买活命的时间吧。 和客服一番杀价,刘琰以7471.8的价格,买齐了造车所需的物品,也迅速变成了只剩三十六毛一的穷鬼。 痛啊,没钱的感觉实在是太痛了! 煮米的香味逐渐飘了起来,应该是村民吃了米的缘故,刘琰耳边不断响起现金加十元播报。 这让她心情逐渐恢復回来。 村里四百多人呢,加上祁家家丁,一天入帐近五千,两天就有一万可以花,一个月那就是十五万,熬过这会儿,以后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等追上刘备,天天吃鸡鸭鱼羊都有的大餐,小蛋糕随便买! 安慰着自己,刘琰咸菜就粥,迅速解决了午饭。 村里的木匠经验丰富,稍微试了几下便明白钉子怎么用,他招来村里的青壮们搬抬木板,钉车的同时还教学徒怎么做。 刘琰跑过去围观,看对方有什么需要的工具,好及时提供。 不过木板尺寸合适,不需要再加工,钉钉简单,车轴也是傻瓜安装,最后刘琰只再提供四把锤头,好供他们分工推进度。 一辆地排车刚组装好,有人便开始把自家不多的行囊往上面放。 等车全组装好,村民也差不多到齐了。 其中不乏有哭哭啼啼,抹着眼泪不断回望的人,刘琰就当没看见。 里正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说服众人后,便有些忙不动了,何悯分着分着粮,就莫名接手了安排村民远行的事务。 第11页 这对从没管过数百人的她来说,压力颇大。 但何悯没有拒绝。 必须足够有用,有无人取代的大用,才能一直跟在仙人身边! 敲响铜锣,何悯通知大家出发。 接近五百人,又有十四辆大车,队伍绵延了上百米,看起来颇为壮观。 行进的速度很快,何悯骑着马,前后不断的巡视,防止出事她无法及时处理。 时逢乱世,能活下来的人身体都不算太差,就算有老幼体力不支,也能轮换着从车上的空位休息,一路行进二十多里,都没出什么事。 金乌西坠,何悯选了个近水的位置,准备在野外过夜。 像军营那样扎寨是不用想了,不过帐篷还是需要搭的,埋灶砍柴担水煮饭,割草餵马等诸多事务更是急着同步进行,事情太多,何悯忙不过来,难免有些疏忽。 有几个村民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和村里人商量过后,悄悄离开了营地。 第6章 你管这叫遇到兵匪? 何悯没注意到有人离开,刘琰就更没注意到了。 田丰殷勤的牵走她骑的马,打水餵草,忙前忙后,刘琰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在干净的席垫上,揉一揉酸疼的双腿。 谁能想到骑马也这么累? 腿疼,刘琰一动也不想动,抬头却看何悯还在到处奔走,忙的脚都不带沾地,瞬间倒吸冷气。 她是铁人吗?! 刘琰默默打开拼多多。 这么辛苦,必须得给对方补补,不然累坏了,谁来处理这一大摊子的事啊! 刚买完,她便看到里正老伯儿子提着条猪腿过来。 之前时间太紧,找不到机会,现在得空了,必须得讨好这位仙人啊! 三顿没吃上好饭的刘琰犹豫片刻,还是收下了猪腿,又顺手买了调料和锅,动口指挥着人做炒菜。 没多久,煸炒猪肉片的香气,便极为霸道的向四处散开。 嗅着肉香,刘琰心中泪流满面。 果然,人活着主要还是为了吃饭,饭不好吃,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与刘琰有共同话题的人很多。 事不多,忙完的田丰和徐远迅速围了过来,他们蹲在锅旁,就差问什么时候开饭,自己能不能吃了。 菜又不多,肯定不够分,刘琰就当没看到他们眼神,左右扭头看起来风景。 这只是随心之举,只是看着看着,她突然觉着三四十米开外,那只毛色黄灰的狗有些不太对劲。 眼绿幽幽的,还啃着——我去,那是死尸!她看到的是狼在吃人肉! 一瞬间,刘琰感觉自己像是分成了两半,内心尖叫到耳朵都要炸了,本体却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僵硬的扭头,见周围不少人都看到了那头狼,但就没一个人在意,还是做自己事情的情况,开始怀疑起来自己。 深吸口气,刘琰拍了下田丰: 「那儿有头狼在吃死人,田丰,你怎么看?」 田丰眼睛还黏在锅里,听刘琰这么问,不免有些茫然的回答: 「我站起来看?」 刘琰:…… 就离谱! 「有狼啊?」 徐远总算是移开眼望向不远处的黄狼,看他一脸认真模样,刘琰刚以为总算有个正常人了,就听他又补充: 「没事,我们人多,一只狼不敢来,吃饱了就更不会来了。」 呵呵呵。 这薛丁格的胆子,怕兵过来会死,怎么不怕狼吃人啊?! 「我觉着不能掉以轻心,狼吃死人就敢袭击活人,要是有小孩被叼走了怎么办?」 大家的精神状态太美丽,刘琰选择放弃治疗,直说道: 「还是找何悯分些强健的青壮,白天负责驱赶野兽,夜里也得值岗巡逻,防止出事。」 「这不就是乡勇团?我熟啊!」 徐远瞬间意识到上桌吃饭的机会,眼亮了起来,自荐道: 「我在祁家带过七八百号人呢!」 「不就是狼嘛,天师您看我的!」 田丰同样意识到机会,只是他没有徐远那样带过乡勇,不敢夸口,所以起身取来弓箭,搭弓瞄准,一箭便将黄狼射死,转头向刘琰求职: 「我有勇武,又多年为兵,也能组这个乡勇团!」 勇武个鬼! 徐远瞪向田丰。 三十步的距离,刚练箭的十岁小儿都能射中,要不是乃公胳膊受伤拉不开弓,哪里轮得到你在这显摆! 田丰不服,同样瞪了回去。 天师愿意选谁关你什么事儿? 眼见得两人快瞪成斗鸡眼,刘琰赶紧拍板此事归谁: 「徐远你来!」 话音刚落,田丰如同斗败的公鸡,瞬间蔫了下去。 而徐远高兴的把胸脯一挺,就差后面插个尾巴开屏了。 挺着不存在的尾巴,徐远极为得意的去找何悯分人。 何悯正在忙,在高兴有人分担一项事务与又得重新安排之间,选择踢了徐远一脚。 净给她添乱! 天色已黑。 不少吃饱的村民已经在矮帐里打起来唿噜,可何悯却还没来的及吃饭,她拖着疲惫身躯往回走,发觉刘琰正在篝火前等着,见她来了,将锅里的饭盒拿出来塞到她手里。 饭还是热的,香味扑鼻。 何悯突然觉着今天的劳累也不算什么了。 第12页 「润喉糖味道不错,还能保护嗓子,这个水杯保温,你带在身边,好多喝点水,酱肉饼直接就可以吃,吃完了再找我要……对了,你脚尺寸多少?我再找双走路舒服的鞋。」 何悯吃着饭,刘琰将买到的东西拿出来给她,各种物品在地上堆了一堆。 说着说着,刘琰就见何悯突然停下筷子落泪。 「悯有何功,能得仙师这般厚赏?」 她不过是为了性命安危才如此尽力,没想仙人不仅记下,还又给了这么多珍物,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刘琰突然觉着给别人东西着实是门学问。 她想了想,认真道: 「不是赏赐,只是些做事的用具,我不善庶务,接下来都要你来操持,总要方便些才好,至于做事该拿的粮俸,嗯,等刘豫州夺回荆州,祁家的田地就由你经营,如何?」 何悯勐的瞪大双眼。 那可是年年都有进项的田地!做这点事就拿这么多的粮俸,这—— 心里激动到极致,何悯刚想要表忠心,便听得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便是徐远大声呵斥「老实点!」的声响。 很快,几个村民被摁跪在她们面前。 怎么回事? 还未等何悯开口,徐远便已经阴着脸解释: 「仙人,我发现有村民跑了,这几个还为他们遮掩,审后他们说,跑了的村民是去就近的村里喊亲戚过来投奔,我看他们父母妻儿都还在,话应该是真的,可这样岂不是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您看要怎么处置才好?」 何悯心情很不好。 刚被仙人夸奖,转头就出了这么大娄子,谁会开心? 她赶紧看向刘琰,发现对方正在小声嘀咕,竖耳细听,是一句疑问。 「我们这么多人,动静那么大,行踪还能掩盖住了?」 何悯哽住。 那当然掩盖不住,但这种喊人对他们也是个大麻烦,容易拖累…咦,说起来,仙人挺喜欢救人的? 眨了眨眼,何悯小声的对刘琰问道: 「仙人不介意多救人?」 「救人有助于我修功德。」 刘琰正头疼要怎么办,听何悯询问,就含煳回答: 「粮食不用担心,主要是怕延误行程,被敌军追上,那就有伤天和了。」 「我明白了。」 何悯瞭然,想表现自己的她主动道:「此事我来,仙人您去休息就好,我定会处置妥当!」 你怎么处理? 刘琰有些不解,不过既然她不会,何悯会,索性秉承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态度答应了下来。 至于何悯到底怎么处置的,刘琰第二日才知道。 答案是不处置。 不能重饿重打,否则影响赶路,轻饿轻打又是鼓励他们继续这样做,那何悯只能不处罚,记过再恐吓他们,再这么做就都赶出去,又让徐远带人巡视,将昨夜偷偷回来的那几个村民抓住,让所有人明白自己做的事上面都能查出来,好剎住这不告而跑的风气。 只剎村民不告而跑,喊亲戚投奔是剎不住的。 天师这儿米饭能放开肚皮吃到饱,肯定要拉把亲人,不拉,那还是人吗? 因刘琰也默许他们拉人,何悯便放开了个口子,只要报备,就允许去喊亲戚,不过大部队不会等,追上就跟着,追不上……没办法。 总不能为了这几个人,耽误所有人逃命的行程。 那五千曹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呢! 这已经是尽力平衡两方的办法了,知道后的刘琰也没有乱改什么。 能跑的代码再乱动,那可是会死机的! 倒是昨天那几个村民,喊来的不只是亲戚,是整个村都跑来了。 来也就算了,主要是投奔总得找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吧? 指着背着大包小包行囊的村民,刘琰不可置信的对匣村里正质问道: 「你管这叫遇到了兵匪?」 哪家的兵匪劫掠,还会给你们时间收拾行囊?! 匣村里正脸涨的通红,不想卖队友,就只能硬撑着,坚定点头: 「是遇到了兵匪,家都毁了,活不下去,想求天师赏口饭吃。」 刘琰瞪着死鱼眼,从何悯身上现学现用,直接戳破对方的谎话: 「昨天晚上徐三刚回来就被抓住,他做了什么都交代了!」 匣村里正一僵,身后的村民也紧张起来,连气都不敢喘。 撒谎撒到正主面前,这下可完了! 见匣村里正和身后村民颤抖不止,刘琰轻嘆: 「念你们可怜,我愿救你们一命,但不可骗我,倘若再有下次,必会将你们都赶出去!」 「去吃饭吧,动作快些,记得听何总管的话,不能延误赶路的时辰。」 匣村众人身上一松,只觉如劫后余生,又想起来刘琰所说的『吃饭』二字,顿时两眼冒光,谢过刘琰,一窝蜂奔进营地,哐哐炫饭。 吃饱喝足,有个农夫舒服的靠在树上感慨:「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饱呢,现在让我去死都值了!」 刘琰过来补米,正巧听到这句话,她挑了挑眉,笑着戏问: 「真假?那我要吃你心肝,你给吗?」 这是个玩笑,身边知晓她性情的徐远没当回事,继续搬着米,可农夫却当了真,他瞬间僵住,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与刘琰商量: 第13页 「那,天师能不能让我再喝碗粥,喝完再吃我心肝?」 刘琰凝噎,情绪有些复杂。 「你…算了,赶紧滚一边去。」 农夫眼中带着几分茫然,他迟疑片刻,往地下一躺,开始往远处打滚。 刘琰目瞪口呆。 「哎!你滚什么?」 徐远又往车里搬了袋米,见农夫在地上打滚,连忙喝止:「吃那么饱打滚容易吐出来!」 还以为徐远会为自己解释的刘琰转身就走。 她就不该对徐远这活宝抱有期待的! 队伍正常出发了。 人一多,走起来就乱,连速度也拖慢了不少。 这给了外人追上来的机会。 隔着老远,刘琰就听到有人在大喊。 「天师!天师留步带上我等,我接待过简雍简郎中,还知道刘使君去往何处啊!」 第7章 她不干了! 这精准戳中刘琰所需。 她知道追刘备要往当阳走,可只知道位置不知路,找的地图也只有地标,根本派不上用。 怎么走,只能靠何悯。 要命的是,何悯也没出过远门! 当然,何悯没瞎走,她有规划。 一是刘琰说的当阳位置,其次是刘备率众撤出新野虽然急迫,但军队和兵士家眷都没有落下,这些人怎么也得上万,那么多人,沿路的村民肯定知晓。 她们沿着大路走,只要找到刘备部队经过留下的痕迹,再向周围村民确定,基本上不会走错。 偏偏到现在走了五六十里,还是一无所获。 身后有曹军不知会不会追来,所追的刘备又有可能错过,刘琰难免焦虑,此刻听到消息,别提有多高兴了! 拉紧缰绳,刘琰绕到路边停马,看向来人。 只见远处烟尘滚滚,有七八人骑马奔来,最前头的马上,坐着一个……球? 刘琰怔了下,擦眼再看,没错,就是个球! 一个胖成球的中年男人。 不仅体型夸张到像是动画片里的人物,个字也矮的出奇,可能还不到一米五,得靠家僕架着才能下马。 外形和动作太过滑稽,惹的村民们瞄了好几眼,还有人在奚笑,他没有在意,而是喘着气往刘琰这边跑,在看到她时愣了下,眼中多了几分惊奇,又很快反应过来,拱手行礼道: 「小人郑高,见过天师。」 这名字…… 刘琰沉默片刻,旋即问:「你说接待过简雍,还见过刘使君?」 「是。」 郑高又勐喘了口气:「不瞒天师,小人年少时是俳优,靠演滑稽戏为生,故而有幸与简郎中相识,六日前,我在县中见到了他,方知曹军攻打新野,刘使君不敌,弃城往樊城方向去了!」 樊城。 信息有点旧,不过有确定时间也不错。 刘琰继续问:「他们走的多快?你说刘使君从县里经过,为何我们不见踪迹?」 「有兵士家眷跟着,一天也就是走个三四十里。」 郑高伸出手比划,五根手指粗的和五个萝蔔似的: 「您走的是西路,刘使君他们是从县城东路过去的,肯定找不到大军过后的踪迹啊!」 居然是这么回事! 刘琰心中多了几分喜悦。 有了刘备经过的时间,确定速度,再结合史实,她便能推算自己多久才能追上刘备。 四日! 只要保持现在的日行速度,最快四日就能追上刘备。 按照史载推算,那时刘备应该还没有将军队派走,会合后,不仅她和这些人的安危不成问题,也不会因兵力空乏,被曹军在长坂坡夜袭,十万多百姓不知下场! 想到还有十万人安危这件大事,刘琰觉着她可以再苦苦自己,提速尽量早些追上刘备。 只是她自己还能苦,随行的村民田佣却已经到了极限,不仅不能再提速,反而因为路上的各种困难,连现在的速度都很难保持了。 还是饮水。 荆州水系发达,大小河流极多,可队伍不是顺河而下,而是一路往南,常常一两天都见不到河溪,好在,队伍还能找到村井。 只不过,比起来站成一排,十多分钟能取足水的河溪,井中取水就不知慢了多少倍。 而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站在井边,刘琰探头向下方看去。 这是一口很久没人使用的井。 还有水,但上面飘着层厚厚的落叶,枯黄的新叶和腐烂发黑的旧叶交织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哪怕刘琰没有任何野外经验,也知道这水喝了就得化身喷射战士。 拧着眉,刘琰对郑高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取水?」 「没了。」郑高摇了摇头:「这边没河溪,又连年死人,村子都荒废了,井没人用,都这样。」 都跟着刘备走了,怎么还找不到他们用过的井?他们怎么解决的饮水难题? 刘琰满脑子都是疑问,她想着接下来得让人提前找,开口道: 「叫人来清理干净再取水吧,取出来的水必须放消毒片,沉淀好煮沸再喝!」 郑高去叫人,刘琰坐在树下,有些烦闷 清理井得费不少功夫,三四个小时别想启程,这一耽误,今天能走四十里都算是多的。 越走越慢,想快还快不起来,真令人头疼! 第14页 但头疼的事情显然不止这一件。 刚坐下休息没多久,刘琰便听到远处传来杂乱的声响,头还没扭过去,有人就已经跑到她面前。 「仙人!仙人不好了!新来的几个村子打起来了,何总管劝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刘琰蔫了。 说好的她当甩手掌柜呢?怎么何悯你给我的工作越来越多了! 可刘琰不去还不行。 队伍人越来越多,常常是整村整村的来投,期间还夹杂着大量田佣,他们信服她这个拥有神力,不断拿出米粮和各种『神器』的『天师』,却不太服年轻的何悯与徐远,再加上村与村之间的摩擦,稍没控制住,就开始用最原始的暴力解决争执。 刘琰起身,步伐加快,很快到了打斗处。 互相打架得有五六十人,烟尘扬的到处都是,何悯扯着嗓子在喊,徐远更是让乡勇上前拉人,可还是控制不住场面。 看着这乱象,刘琰深吸口气,拿出来可千米喊话的喇叭,将声音调到最大。 「都给我停手!」 响声震耳欲聋,还在打斗的人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紧接着便意识到是刘琰过来,纷纷停下了手。 被震到耳朵不断嗡鸣的刘琰放下喇叭,面无表情的开口: 「各村里正过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打斗的原因很快被理清楚。 起因很小,只是为了吃饭的顺序,说出来很惹人发笑。 但能打起来,是因为它真的很要命。 如今逃难队伍的人数涨到了四千多人,人太多,不能同时埋锅煮饭,这会导致砍菜取水餵马等同样重要的活计人手不足,所以必须分批。 但饭煮熟又需要时间,以至于最后那批吃饭的人,基本上刚吃完就得启程。 队伍走的急,吃饱的人不停下来消化一会儿,而是直接剧烈运动,那肯定会出事。 所以路上有人腹痛不止,有人直接全吐了,都是咬牙硬撑着追上来的。 这样的情况一两次还能撑住,时间长了,必死无疑。 谁都想躲开最后吃饭,推来推去,便开始了欺生,前面的村子推给刚加入的,刚加入的又往给大户种地的田佣身上推,可田佣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些人不像村民有关系能抱团,可他们人多,又都是青壮男人,哪受得了这欺负?直接就打起来了! 刘琰只能把晨时和午后的启程时间再往后延长半小时。 四千多人都控制不住慢成这样了,刘备到底怎么让十万多人每天行进十余里的?! 想不明白,刘琰只能先将重点放在田佣身上。 遇事直接动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必须得给他们改了! 刘琰抓来了何悯,询问她有什么解决办法。 「田佣没有家室,又都是青壮男子,遇事很容易打起来。」 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何悯无奈道: 「若是能分出来单独列队,让徐远和田丰去严管,或许能好一些?」 刘琰同意了,只是…… 她怎么觉着自己这个逃难队伍越来越不正经了呢? 这感觉在她看到徐远带着上千田佣,拿着削尖头的木矛做武器,走着还算规整的步伐时,越发强烈。 刘琰还只是觉着不对,沿途的大户则直接被吓得不轻。 数千流民就已经很可怕了,这组织齐整,手持武器的流民,和军队有什么区别? 战斗力是比不过大军阀手下披甲的精锐部队,但攻打他们完全没问题啊! 战战兢兢的大户们连忙让僕从搬出米粮,备上酒肉前去劳军,以免自家被劫。 刘琰看着自动送上门的粮食,更加迷惑了。 不是,她真有那么可怕吗? 看身后又扩大了的队伍,刘琰陷入沉默。 好像…可能……应该,好吧,她现在和张角差不了多少,是有点吓人。 说起来,以她的金手指,也不是不能选择黄袍加身,再把诸葛亮抢过来打工的? 刘琰这个念头没持续多久,就迅速夭折了。 随着队伍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何悯徐远郑高田丰各村里正无法处理的事情更多了,最后全累积在她手里。 上万人聚在一起吃饭,木柴居然会不够,米都煮不熟! 保证水源成了更大的问题,宿营地也开始找不到合适的,不仅需要提前派人去找,时不时还得分开休息,出发时联络又成了大麻烦。 队伍前行,头尾长度能有七八里,想找人半小时起步,通知消息两个小时开始算,上不封顶。 吃住水平大幅度下降,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上吐下泻了! 为了谁先吃饭,各村里正连同田丰又开始到她面前吵,啊,感谢他们终于不带着全村人械斗了呢! 刘琰只觉着自己这几天梦回高三,还天天在过双十一,右手为了买需要物资省钱比价,计算器都快摁出火星,左手拿着电学课本,研究怎么在路上发电储电充电,时不时还得询问医生买药,同时又得尽快处理这些不断汇集过来的要命事务…… 这皇帝爱谁当谁当,她反正没兴趣! 连续四五天熬到凌晨一两点,白天醒过来还得骑马赶路,在极度疲倦和高强度用脑的摧残下,刘琰的精神状态越发稳定。 稳定的发疯。 将记了几十条待处理事务的本子摔在地上,刘琰准备离队出走。 第15页 她!不!干!了! 只是还没起身,徐远便兴奋的掀开帐门进来。 「天师,天师!斥候找到刘使君队伍了,离我们不到二十里!」 第8章 快去请刘备来! 刘琰精神瞬间就起…太累,起不来了。 不过刚才离队出走的想法总算消失,她勐拍桌子:「还愣着干嘛?去叫何悯过来写信啊!」 直接去找刘备是不行了。 她比原计时间拖延了九天才找到人,现在刘备身边最差也得有个七八万百姓,鬼知道分了多少营地,人又在哪儿,直接过去很难找到他,再加上交代情况商量后续什么的,两三天都不够用。 离开时间太长,自己这边肯定会出事,还是先派人去说明情况,不仅能节省沟通成本,还能让她抽空补个觉呢! 就是可惜穿越一场,过往所学全作废,成文盲了,不会写也看不懂汉隶书,只能何悯来。 过来的何悯黑眼圈比过往更重,已经到和熊猫一较高下的地步,连找到刘备人马的消息也没让她高兴半分,而是游魂般的拿起纸笔,问道: 「天师要怎么写?」 「正常写。」 刘琰只有上学时给什么都不会李华写信,哪里会写这个?她迅速学会了打工人最痛恨老闆的行为——把问题踢回去。 这有些坑人,所以刘琰还是认真想了想,刘备现在会缺什么来表示诚意。 算了算手头节省出来的余额,她决定取一大半出来,全买粮食。 「记得加上我们不用他操心粮食,还能再……送他十五万斤。」 闻言,何悯手一个不稳,直接划废了整张纸。 天师口中的斤与汉斤不同,而是多了一倍,十五万,实际上是三十万斤,这足够一万人吃一个多月了! 您知不知道这价值有多重啊! 就算是…… 回想这几天刘琰越发烦躁的模样,何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应道: 「是。」 投刘已成定局,她的能力改不了天师决定,只能应下,但应下归应下,投后如何却是何悯现在必须要考虑的。 这不用动脑子,用脚投票就够了。 她在天师这边是管着上万人,财权安危都不用忧虑的何总管,在刘使君手下,只会是一乡间妇人。 必须争取天师应得一切! 有了方向,何悯落笔速度便快了起来。 睏乏的刘琰脑子还在放空,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还得找个合适的人去送信,再带点东西证实自己『天师』的身份,省得被刘备当成玩笑。 人……目前也就郑高最合适,他没何悯徐远这些人忙到脱不开身,见过世面,还和简雍认识,应该能快速搭上话。 就你了皮卡丘,快去! 听刘琰让自己送信,郑高唿吸一滞,肚皮跟着颤了几下,他下意识挂上过往面对权贵时的笑脸,疯狂摇头拒绝: 「天师开什么玩笑?小人身形残缺,又是个演滑稽戏的俳优,哪里能做使臣?太损您颜面了!」 虽然司马迁专门做了《滑稽列传》,以表彰这些人讽谏君主的作用,但除了少数幸运儿,大多数演滑稽戏的俳优,等同于权贵家中的鹦鹉,甚至比一般奴隶更加低下。 上层权贵豢养他们,以观赏表演取乐,但在重要面谈时,乐人只需要停止演奏即可,而侏儒俳优却需要侧身躲避。 郑高严重觉着,让自己这个半侏儒俳优做使臣,极大可能会被对方视为侮辱,保不齐连投奔这件事都要搞砸。 这他如何担待的起?必须拒绝! 刘琰没有改变主意。 她知道侏儒俳是身份低下,但那可是刘备和诸葛亮啊,总不至于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要真没有,那她投奔干嘛? 郑高还只是身份低下,她可是连皇帝都不当回事的! 这么想着,刘琰道:「没事,你去就是,出事我担着,大不了我们不投奔。」 郑高愣了。 他完全没想到天师会这么说,连出了错也不怪他。 绝不可能出现的信任与职责落到肩头,郑高小腿颤粟,人站不稳,心更是跳的厉害,他分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情绪,只觉着这一刻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 「天师放心,小人必将信送至刘使君面前!」 带着信,证明的礼物和一队乡勇,郑高平復了激动的心情,好像执行危险任务般,视死如归的出发了。 刘备处 别说找刘备,找简雍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百姓太多,进入便陷入人山人海,压根看不见个兵卒,走老远都转不出去,找人询问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还是好的,至少问的人会明说自己不知道,遇上看郑高急着找人,趁机要钱粮,再随便给个假消息的,那才要命。 好在郑高经验丰富,没直说自己身份行事,只道是来投奔简郎中,又识破几个骗子,方才找到简雍这些臣下的营帐。 营帐外扎了栅栏,有兵卒守着,不许人进,不过兵卒态度挺好,其他权贵的私兵门仆,不给钱那就使坏,让人什么事都办不成,他们不收钱,只让随队的乡勇远点呆着,郑高可以在栅栏外等简郎中回来, 等待的郑高有些心虚。 当初他在天师面前说与简雍相识,只是夸口,并非真的与对方相识。 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与出仕的简郎中认识还有交情? 第16页 他只是碰巧听到了简雍与人商议,其它的……害,简歷嘛,肯定要美(瞎)化(编)一番。 现在,现在箭在弦上,他拼死也得把此事办成了! 下定决心,郑高抱着装着装有礼物的木盒,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太阳落山了才见到简雍。 对方脸上带着熟悉的疲态,正高一脚低一脚的往这边走,郑高深吸口气,站起身直奔,边奔边喊: 「简郎中,我为天师使臣,有要事请您代为引荐!」 能被郑高认识,简雍自然也是个奇才,其能更是远胜关羽张飞、徐庶诸葛。 嗯,吃喝玩乐的能力。 当然,吃喝玩乐也是很有用的,会玩的简雍和谁都能交上朋友,是刘备团队中不可多得的外交人才,未来还担任过使臣,额,不是去西域作死,给皇帝开战藉口的汉使类型,而是说客。 只不过,简雍不想作死,架不住自己有个作死的老闆,逃难还非要带着十万百姓一起走。 十万军队拉出来熘一圈,能全须全尾带回去都是当世名将,而十万身份各异,没有纪律的百姓……简直就是薛丁格的移动天灾! 为了防止真成天灾,他们这些属下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不断的协商调度,让队伍保持前进。 众所周知,打工人的心态都很稳定,每天都是烦死了。 繁重工作和巨大压力下,简雍心态更甚,不仅见谁谁烦,连脾气也逐渐和张飞靠近。 听到有人喊自己,他扭头看了一眼,但在见到郑高身形容貌的剎那,便给对方判了死刑,连话都没细听,便呵斥起来兵卒: 「你们做什么吃的,领个俳优过来?天师使臣?开什么玩笑,俳优的话还能当真?快赶出去!」 俳优大话向来说的没边,还天师,张角还只说自己是大贤良师呢,活人谁敢这么大胆子称自己天师? 简雍连骂都懒得骂,眼神更是没多给一个,直接就让兵卒赶人。 态度恶劣的就像是在赶蟑螂。 这样的待遇,郑高打小就开始经歷,按理说他应该熟视无睹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此时他竟生出了几分愤怒。 抱着木盒,郑高用力闯过兵卒的阻拦,三步并做两步站到简雍身前拦人: 「我并非大话!天师率上万人诚心来投,简郎中如若不信,可看盒中信物!」 说着,郑高将木盒打开,硬怼到简雍面前。 一个俳优能有什么信物?他没让人乱棍打出去已经是开恩了,这人竟然还敢上前! 多日积压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简雍刚想发作,目光却已经看到木盒内部的物品。 剎那间,冰水浇头,将简雍即将爆发的怒火全都熄灭。 瞪眼看着盒内,简雍眼珠都要突出来了! 这,这是什么珍宝! 木盒不大,内里静静躺着块巴掌大的透明晶石,上雕尊神,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石中出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主公昔日为一方势力,更是见过天子,跟着主公的简雍交往豪杰富商无数,眼界绝非寻常人可比,却从未见过这样通体透明的珍石,连冬日寒冰都不见得能有如此晶莹剔透! 此物……价值连城! 简雍唿吸逐渐紧促,他不似之前的烦躁,神色严肃起来,认真打量面前的人。 身高不过五尺有余,胖的出奇,即便极力克制,眉眼和动作中还是带着俳优挤眉瞪眼的滑稽劲儿。 看这模样,简雍还是没相信郑高说的话。 谁会让俳优带这样的珍宝过来?还是一个人? 根本不可能嘛! 紧接着,简雍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猜测。 会不会是这小子活不下去,想借着珍宝投主公家中安身,又怕见不到人,珍宝被人抢了去,才用这大话忽悠他的? 很合理。 主公这些天忧劳至极,简雍也不想拿这点小事再去烦他,直接安排道: 「行了,我知你随军不易,想献宝求主公庇佑,之前那些话我也不计较,这样,此物给我拿去主公,让人带你去寻赵将军,与我家主公家小一处,保你安危便是。」 郑高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这外貌,说话都没人信,真是气死人了! 可来这一趟,信必须要送到刘使君手中,他只能继续强调: 「简郎中,我真是来送信的!」 「嘿,你这俳优,还觉着我会贪了这珍宝害你不成?」 简雍不想多与他掰扯,皱着眉开口: 「哪个主公能让你做使臣?还一个人过来!你要求庇佑就赶紧答应,不行就走,别耽误乃公时间!」 「我家主公就能!」郑高急了:「哪里只有我一个人?随我而来的兵卒就在那边站着!郑虎程节,你们快过来!」 随着郑高招手,远处二十个乡勇以极为整齐的步伐走了过来。 看着他们衣衫与己方兵卒不同的模样,简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面前这俳优,还真是来使? 不是,谁会让俳优当来使啊!这也太离谱了! 腹诽着这群人不着调,简雍又注意到为首兵卒提着的篮筐。 那筐里装着些黑漆漆的东西,有点像……桑葚? 肯定是看错了,这都快十月份了,怎么可能会有五月份结果的桑葚呢! 第9章 备愿拜为兄长…… 第17页 简雍刚在心里说服自己,那篮子和桑葚一模一样的东西不可能是桑葚,便见这俳优上前,从篮子中揪了一小串出来,极为自得对他开口: 「我家天师可是真仙人!此为五月方有的桑葚,天师特地取来致礼,简郎中如若不信,可亲口尝一尝!」 七八颗表面带着无数小颗粒的桑葚,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晶莹透紫,这是熟透才会有的模样,一咬,汁水四溢,酸甘可口。 看着它,简雍发觉自己竟嗅到了桑葚的果香! 见了鬼了! 九月份,能上哪儿得来桑葚? 早年跟着刘备打过黄巾军,见过那些神叨傢伙不过是些凡夫俗子的简雍不信邪,直接从郑高手中接过来桑葚往嘴里丢。 甜。 非常甜。 果肉入口即化,如蜜般的汁水瞬间从舌尖炸开,带着夏初的芬芳,一路渗到心里。 简雍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桑葚。 面前站着的兵卒和刚才惊鸿一瞥的水晶雕像,都不如这逆转时节,如蜜般甘甜的桑葚带来的冲击大。 这世上……竟真有仙人?! 而且,他还打算与主公一见? 简雍意识到这代表什么,瞬间心跳如擂鼓。 他再次看向郑高,在真仙的存在下,隐约明悟对方派他来的用意。 这是看主公及臣下是否有容人之量啊! 还好自己只是赶人,并未做更多失礼暴敛之事,不然,可真是误了主公大事! 心中后怕,简雍觉着背后凉飕飕的,他赶紧伸手扶正衣冠,郑重行礼道: 「是在下怠慢,还望来使谅解。」 昔日宴上看他演滑稽戏的简郎中,此刻竟在向他行礼致歉! 郑高惊的差点躲开,他本能觉着自己不配得到这个,但天师又给了底气,让他站着,有些僵硬的接受了对方的致歉。 「既然简郎中已信,可否为我引荐刘使君?」 「这是自然!」 见郑高没有生气,简雍不免松了口气,侧身伸手:「请随我来。」 大帐。 行军在外,向来是一切从简,饮食上也如此,都是有什么就吃什么。 以往颠沛流离,刘备过了不少苦日子,很少挑剔饮食,可看自己的豆饭和军师的麦饭,还是皱紧了眉头。 未去壳的硬麦及其难嚼,更难消化,军师地位仅次于他,哪怕还剩下一点米、粟、豆,甚至只要军中硬麦多一些,也能与相随的大族换些糙米,不至于让麦饭出现在军师面前。 出现,说明他们如今粮草短缺到了极致。 想想现在的行进速度,刘备也做了不更多,他只能端起碗走到诸葛亮面前: 「我喜食麦饭,孔明,你与我换一下吧。」 这藉口有些敷衍,诸葛亮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三岁的自己尚且能信,可惜如今已经年近三十,实在是演不下去。 不想拂了主公的心意,诸葛亮将碗往自己面前一拉,拒绝道: 「主公,臣也喜食麦饭,就不必换了。」 嘿,他还换不了了? 刘备直接强换,可手刚伸出来,诸葛亮便快速摁住碗。 就防着主公这招呢! 这举动和孩童也差不了,两人僵持片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臣年轻力壮,吃几日麦饭并无大碍,主公不必担心。」 「换一半,一半,你这些时日夙夜忧虑,总不能全以麦饭充飢。」 来回拉扯好一会,刘备总算带着混了一半麦饭的豆饭回座就食。 只加盐煮的豆麦饭味道极差,如嚼蜡与硬石。 刘备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只是吃的有些慢了些。 刚吃了小半碗,还没听到通报,帐帘便被简雍掀开,他提着个篮筐,边疾步向他走来,边惊喜的开口: 「主公,有真仙人率五千兵卒,自备粮草投您!」 刘备遇见的投奔很多,哪怕此时处于危机之际,也未在五千兵卒上失了神智,只知道狂喜,而是将碗放下,神色平常道: 「可知对方名号?为何而投?」 「自号天师。」 将篮筐放在案几上,见主公听到此名后微微皱眉,简雍连忙解释道: 「并非那些只会骗人的巫士,也非黄巾军之流,而是有本事的真仙人,主公请看筐内的桑葚。」 桑葚? 诸葛亮也抬起了头。 这都快十月份了,哪里能得来桑葚? 刘备有些惊奇,他捻了粒桑葚,观察片刻,随即放入口中品尝,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竟真是桑葚!这,既有如此本事,又为何要投我?」 过来时和郑高聊天,问清楚大概情况的简雍解释道: 「听闻这天师非俗世中人,并不愿在此久居,而是有回天界之意,投主公……更像是寻人安置他所救的百姓。」 这倒是说得通。 比起来五千兵卒,仙缘的存在更加振奋人心,尤其还是这么一位救民的善仙! 刘备唿吸有些急促,他有些难以维持之前的镇定: 「那天师此刻在何处?」 「于二十里外。」简雍回答:「暂时脱不开身,派了使者过来,主公可要见他?」 「见!」 简雍早就转过去身,得到刘备同意后就对帐外喊道:「郑兄!可否进帐一叙?」 第18页 郑高抱着木盒走了进来。 帐内只有三个人,明明没有手持武器的兵卒武将恐吓,这三人也没有用鄙夷的眼神看他,但郑高就是克制不住的紧张,行动间也有些蹑手蹑脚,也不开口,只将木盒连同信件放在刘备面前,这才道: 「此为天师书信,见礼。」 见他模样,刘备也没有多问,而是拿起来信,还未拆开,手上传来的触感便令他极为惊讶。 纸面光滑,摸起来颇为硬挺,洁白如雪,远胜过往所用所见的纸张柔软粗糙,根本不知如何才能制出来。 应该和桑葚一样,也是天师拿出来的奇物之一吧? 克制住惊奇,刘备拆开信件,细细观看起来。 信不长,内容也简单,大概是天师带着五千兵卒及其家眷妇孺共计一万两千多人投奔他,不仅粮食不用操心,还能再分他三十万斤嚼用,而要求只是给予天师应有的地位,以及要以『宾客』的身份加入。 宾客,也可以理解为客将,就像刘备过往投奔公孙瓒、陶谦刘表之类,带着自己的团队,不拆分的直接加入对方势力,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 这要求很低,别人来投,刘备怎么能不给相应的地位?而带兵而来的客将更是遍地都是,甚至可以说,这两条都算不上要求,更令人震惊的是天师还送他粮食,那可是三十万斤! 如此多的米粮,平日里价值就高到了极致,如今他山穷水尽,还带着那么多即将断粮的百姓,那价值更甚,雪中送炭都不足形容! 太贵重,太不可思议,甚至让刘备怀疑,天上怎会有如此掉馅饼的好事? 而且这米粮…… 刘备有些忧虑,他对郑高问道: 「天师愿来助我,当真是大幸!听闻天师率众一万有余,可曾缺粮?我这处尚有一些,可匀于天师,不知……」 郑高没看过信,也不知此为刘备试探,听他提及,颇为自豪的挺直腰板回道: 「多谢刘使君,不过我家天师能从天界取物,不缺米粮,不用匀了。」 从天界取这么多米粮? 刘备瞳孔微缩,他有些难以相信这个回答,但看看桑葚,又觉着这应该不是代指。 一旁的诸葛亮心中同样翻起了惊涛骇浪。 逆转时节,取来些许桑葚,可证实对方确实为仙人,但对大局影响甚微。 可取天界米粮,供养上万人有余,那就不是一回事儿了。 这说明对方至少能左右万人以上规模的战役,还不是轻微的左右,听这意思,根本不需要后勤一直运输,若能保持,那这样的军队可以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几乎能随意逆转天下局势! 怪不得此人自号天师,如此能力,如何不敢以天为号! 不是劫掠百姓所得,刘备也算是放下心来,他笑着问:「是我多虑了,不知天师姓字为何?可还有其它要事?」 这问题让郑高愣了愣,他摇头道: 「我等不知天师姓谁名谁,只是这样称唿,要事倒是有,天师请刘使君尽快一见,越快越好,最好明日就见。」 「这么急?」 刘备连忙问:「是天师要离开俗世?」 在刘琰身边那么久,郑高也能看出来她没有离开的意图,而是单纯的…… 不想处理事务。 但郑高肯定不会当着刘备的面揭天师短。 刘使君臣下对他是不错,只是略有轻慢,不像其他权贵那般肆意羞辱打骂,可在天师手下,他是被视之为人,并委与重任的! 必须要为天师隐瞒这不足为道的小事。 只是,刘使君的问题还是要回答,郑高脑子急转试图寻找其它理由,还拖延起来时间: 「天师仁善,愿救田佣和我这等低贱之人,又善医术,路上受伤,被毒蛇所咬、病重之人皆被她救了回来,一路无一人死亡,还不拘身份,一视同仁,连我这般俳优也能为使,如此仙人,我等怎能随意揣摩?」 随着郑高的话语,刘备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来天师的模样。 有点像当年的张角,医术才能样样不缺,不过更甚于他,仙人更为宽厚,平视万物,有留于俗世之意,却又有脱俗之心,或许是因为某些郑高不想回答(很有可能是受伤)的原因,暂时不能返回天界? 不管怎么说,有这样的仙人相助,匡扶汉室,平定天下,令百姓不受战乱之苦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这位天师也理应奉至高位,以国力供养,可他现在连处落脚之地都没有,说这些,不过骗人的空话罢了! 刘备沉吟片刻,道:「备如今犹如丧家之犬,不敢空谈,还请来使告知天师,如若来此,备愿拜为兄长,以兄弟相称,日后平起平坐。」 扯了一堆别的,郑高自然紧张的厉害,连刘备的话都听不太清楚,注意力全放在了后面的平起平坐上,满足于自家天师地位的他立刻答应: 「好,我这就回禀天师!」 第10章 水晶摆件和手錶 天色已晚,郑高急着回去通报,与刘备约定了明日辰时(七点)相见后,就急匆匆的告别离开。 简雍热心的亲自送他。 来使走了,刘备将信递给诸葛亮观看,只是看过的诸葛亮并未露出多少欣喜,反而更加忧虑了。 「主公不疑有诈?」 显然,一筐桑葚,并不能说服诸葛亮相信这位天师真有那么大本事,尤其是这信,更显虚假到了极致。 第19页 即便是光武,那也只是天命运道相助,逢凶化吉而已,从未出现过像这来使口诉和信上写的,能『凭空』拿来供养上万数月粮食的仙人! 若真能,他与神明又有何区别?哪里用得着投主公? 天上掉的馅饼底下容易有大坑啊! 巧了,张飞也是这么想的。 看简雍送人有些奇怪,问清怎么回事的他赶紧来了大帐,人还没进来呢,声就已经先到了。 「昔日自号天公将军的张角也不过是个凡人,那符箓不防刀枪,也召不来什么雷电,叛乱还未一年便病死在广宗,哪里又冒出来了个天师?这人好大的口气,也不怕折了寿数!」 张飞本就是急躁的性子,连续数天的繁杂事务和今日之事的荒谬,让他更加难以克制自己,走到刘备面前还没停下念叨: 「大哥今日行事怎如此荒唐?竟许诺拜这么个妖道为兄长,简直要让天下人嗤笑!军师也是,怎么不拦着大哥?」 自然是因为需要。 随行百姓携粮不多,行进又慢,已经有不少百姓即将断粮,加之曹军不知是否追来,又不明前路如何,极易譁变。 这『妖道』再怎么说,也得有几分煳弄人的本事,哪怕是安稳人心,也能拖慢些譁变的时日。 更何况,谁说主公一定会拜对方为兄? 真有那天界取粮的本事,别说兄长,拜为师,奉为神,为其立祠祭拜也不足为过,可若是没有—— 那就得另说了。 明白主公心有衡量,诸葛亮自然气定神闲,他颇为轻松的回道: 「此事主公自有定夺,张将军不必担心,倒是面见之事,我略有疑虑。」 「对,就是这个见面!」 张飞立刻接道:「焉知此人是不是有投曹之心,特地使诈,骗大哥过去?」 「我约在十里外的荒废驿站见面,那里地势开阔,无处埋伏,不必担心。」 这些事情刘备也想到了,他笑着开口: 「如今又无它路可走,去见一见也无妨,倒是这桑葚味道甚佳,你来尝尝?」 「桑葚桑葚,吃什么桑葚!」 看刘备如此不拿自己安危到回事,张飞气的一屁股坐在刘备案几前,伸手去推那篮筐。 篮筐没事,可筐边的木盒被勐撞了下,直接歪倒,将里面的水晶摆件和下层的手錶全倒了出来。 「这盒子又是嘶——」 话还未说完,看到水晶摆件的张飞直接倒吸一口冷气! 水晶摆件是流水线造物,在现代不知道有多少万件同款,别说价值三十,九块九包邮对很多人来说都嫌贵,但如此『廉价』的它,却是现代工业与科技最伟大的结晶之一。 工业化,才能进行高纯度二氧化硅的制取与大规模生产,让人造水晶有了基础,而水晶内雕的技术,更是现代科技的绝佳体现,只有雷射机才能将特定波长雷射打入水晶内部,令其发生细微爆裂,从而勾勒出各种图案。 古代或许能找到相近的水晶,但永远无法在内里雕刻图案,不被锦布包裹,发觉观音像不是从外面直雕的张飞双睛瞪得熘圆,好似一对铜铃,心更是哐哐直跳,克制不住的惊叫起来: 「这,这神像——」 张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觉着这神像应该是在背面雕刻,只不过水晶太透才看不出来,伸手想翻过来看看证明自己的猜测,可手刚伸出来,看到上面的老茧和泥灰,他瞬间不敢继续了。 如此剔透的水玉,必然价值连城,要是他上面留下划痕,那罪过可就大了! 张飞这般畏手畏脚的模样,诸葛亮还是第一次见,被勾起好奇心的他走过来问道: 「何物引得张将军如此惊诧?」 「一块水玉,咦?」 因角度不同,刘备一开始还未发现水晶摆件的奥秘,但这也难掩它的珍贵,他同样没有上手,而是用木盒里的白色锦布去包,等包着拿起来才发现,这水晶前后竟都没有雕刻的痕迹,而是平整的光面! 意识到这点,闯过那么多刀山火海的刘备手竟有些不稳起来,差点让它从手中掉下去。 「奇哉!我此生从未见过在内里雕物的技艺!」 张飞更是已经拿过来油灯,借着光打量起这水晶两侧,眼恨不得贴在上面一分一毫的观看,可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拼贴的痕迹。 他重重的将油灯放在案几上,脸上是又惊又疑。 难不成,它还真是天界之物,那妖道也真是个仙人? 震惊的余悸还没有消散,张飞的心又砰砰直跳起来,声响吵得耳朵都开始嗡鸣。 这也太难让人相信了! 刘备也颇为惊奇此物如何制造,但想不出来,索性不想,并宽慰起来张飞: 「此物比我项上人头都重,有它在,你也不用忧虑此人是不是妖道了。」 张飞哼哼两声,终究还是没有否定刘备的话,倒是诸葛亮颇不贊同: 「主公戏言,一介死物,怎能与人相比?」 诸葛亮很清楚这水玉的价值,只要那仙人不再拿类似的水玉出来,那它便会是此世唯一的珍宝,但物与人之间,终究是人更重要。 有人,物才有价值,无人,物不过是一块顽石而已。 刘备笑笑,也没出言反驳,只是边将水晶摆件往盒子里装,边道: 第20页 「赠粮之事尚不能确定真假,倒是对方能拿出此等奇物,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不如让徐庶简雍他们一同前往,以显重视?」 礼多人不怪,反正现在能做的不多,见一面也就是半天时间,去也无妨。 诸葛亮答应道:「也可。」 说着,诸葛亮看到了案几上还未装到盒中的机械手錶。 那银亮的反光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伸手拿在手中,沉甸甸又冰冷的触感让诸葛亮确定,这绝对不是银,而是……铁。 钢铁。 远胜于现在的钢铁。 见过水玉,再看到透明手表面那块玻璃时,除了感嘆天师的豪奢外,诸葛亮并未升出更多的震惊,反倒是内里不断行进的两根指针,以及由机械打造,外观似藤编的钢制錶带,再次让他心底翻起滔天巨浪。 没有水流与外力,这指针怎么能动起来的? 这錶带就更不可思议了! 他略知炼铁,哪怕是普通生铁,制造较大的物品,想打制的一模一样都难如登天,可这种远胜于现在钢铁的部件大约上百个,竟全做到大小一致,看不出丝毫差别,如何不令人惊愕! 看着表面上不断行进的指针,以及那一圈刻度,诸葛亮隐约觉着,此物应该类似于日晷,用来分辨时间,而看其精緻小巧的外形,更像个……饰物。 它是饰物,但造它的人不可能只会造饰物。 钢铁,尤其还是如此一致的钢铁造物,不会成为个人私藏的技艺,那天师能造自转的日晷,也定然能造其它东西。 昔日弩箭射出不足百步,而今以铜铁制作击发弹出箭支的悬刀,已经能弩箭射出三百步有余,若是以此钢铁制作悬刀与其它部件呢? 能射五百步,六百步,还是更多? 这样的武器在战场上……比吕布再世还要恐怖吧? 天界,天界,那天师到底是什么来头,天界又是什么样的天界? 正当诸葛亮皱眉思索之际,张飞开口道:「那我呢?军师呢?军师不去?」 「这里离不开你。」 刘备道:「至于军师……这位天师特地请他一见。」 刘备行事极民心,如今他和妻儿老小主动留下垫后,更让随行百姓信服。 但再信服,大伙儿手头还是没粮。 飢饿会瓦解人的理智,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哪怕没学过何为『乌合之众』,率军经验丰富的刘备也明白现在多么危险,丁点小事都有可能引发难以控制的混乱,届时,不知死多少人才能停下。 这种时候,必须有人强硬的管束住他们,防止出现意外。 颇有凶名的张飞就很合适。 「这,好吧。」 明白自己任务艰巨的张飞没有强求,而是有些不解的问:「那人为何非让军师前去?」 「我也不知。」 诸葛亮若有所思的将表放下: 「想来,明日一见,应能解亮不少疑惑。」 刘琰处 凌晨五点半,刘琰被迫从床上爬起来梳洗吃饭。 早起,通常很适合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比如睡个回笼觉。 可惜刘琰睡不了,那她就很想发疯创人。 今天见面的刘备和诸葛亮,就挺合适被创的。 咳咳。 刘琰还没有那么疯,她只是打算做一下期待值管理,表现的差一点,就像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敬酒我不喝,领导开门我上车的清澈打工人一样,好为未来的躺平生活做准备。 毕竟勤奋工作的人躺平,父母会痛心疾首,每天不满意的横眉瞪眼,但勤奋创业,努力亏了几十万的人躺平,父母只会开心鼓掌,还觉得孩子终于懂事儿了。 感谢表哥给予的教导,自从他开垮三个饭店,赔了近百万后,在家玩游戏充个648都不会被骂了呢! 以此类推,她初次表现不好的情况下,刘备和诸葛亮肯定不会多对她情商提出要求,届时她只要保持正常就好啦! 反正刘琰一点都没有剧透歷史创人的想法。 一点都没有! 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刘琰带着人出发了。 十多里路,即便跑的不快,二十来分钟也能到赶到,很有守时意识的她,努力提前五分钟到了约定地点。 很明显,刘备他们来的更早。 一直观察四周的赵云在看到人影时就通知了大家,众人整理衣冠,上前准备迎接,只是看着人越来越近,刘备觉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队人马为首的怎么是个年轻女娘? 那位天师呢?祂没来吗? 第11章 诸葛丞相来了吗? 马上的郑高此刻极为紧张。 昨日回去的路上,回忆口信的他便意识到,自己传话失误,很大可能引发了误会。 忐忑的将事情告知天师,天师倒没责备,但郑高自己却懊恼到了极致。 为防误会继续扩大,闹的大家都不愉快,郑高今日特地换了匹矮马,等马队到离刘备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下,他便迅速翻身下去,先是跑同样下马站定的刘琰面前,为她指道: 「天师,这位是刘使君。」 刘琰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却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而是在原地跺脚。 骑马腿麻,得先缓缓。 抓住这个空档,郑高快走几步来到刘备面前,拱手作揖,边指人边解释道: 第21页 「刘使君,这位就是我们天师,是小人失误,昨日未提天师是男是女,年龄几何,还望使君不要见怪。」 看着郑高所指的女娘,刘备实在是难以相信他的话。 他倒不怀疑天师本身的真假,那两件至宝只要运作得当,也能换来数以万计的粮食,为这一点,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就都不重要,顶多换个奉养对方的理由罢了。 但,面前的郑高与昨日卑微中又带着几分自傲不同,此刻他看起来很是心虚,而那女娘也迟迟没有过来见面,举止更是有些轻浮,压根没有昨日郑高所说的沉稳。 来使大事出错,还是男女老少这样最简单的事情出错,『天师』又是这般行径,着实有点说不过去。 这反倒像是真天师在拿人来试探他。 可谁会弄个三岁小儿都能看出来的试探? 但想想这天师让郑高做来使,刘备又觉着祂还真能做的出来。 难不成,这天师就在队里,想看他反应如何? 心有迟疑,刘备以不变应万遍,先等那女娘过来再说。 而刘琰趁着跺脚的时候,将所有不认识的人都看了一遍,数清了人数,这才走到刘备面前。 他的容貌和老三国电视剧中完全不同,更黑,也更粗粝,明明面色和蔼,但就是让刘琰感觉,对方身上有股长年戎马生涯带来的肃杀之气,略有些吓人。 不过,被教导主任从后门窗户吓大的刘琰才不怕这个呢! 随手做揖,她笑着开口: 「刘使君,幸会,幸会。」 不对,他想错了! 看着走到身前的女娘,刘备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猜测有误。 不是底气不足,反而足到了极致,才会如此随意,这不是人能演出来的,尤其是这女娘眉眼举止间,还带着与如今格格不入的气质。 这气质很难形容,有点像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娇儿,带着从未经过灾疫战乱般的安逸,与刘备几十年所遇那些饱受苦难而变得沧桑、麻木的人截然相反。 就好像,她完全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天界来客,仙人,富饶……原来如此! 刘备明悟过来,也不再怀疑对方的身份,而是同抬手做揖道: 「备见过天师,幸会。」 正等对方质疑,好放个大招的刘琰立刻怔住了。 哎? 你可是刘备啊,怎么就这么轻信好骗?一点儿疑惑都没有吗? 她也不红啊! 刘备这么就信了,她还怎么吓人,怎么在他们面前过一把仙人的瘾啊? 现在不装,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刘琰着实有些多虑了。 三十万斤,那可是小半个县粮税才能积累出来的粮食!上哪儿凭空取出来?分明就是玩笑! 不少人信『天师』有几分神异,却不信祂能从天界取那么多粮出来,还因为刘备提『结拜兄长』而不喜,此刻见刘琰出来,就更加愤怒了。 刘琰刚在心底念叨,刘备身后就有个看起来四五十岁,衣衫满是刺绣的男人,就极为不满的上前道: 「主公!这天师不过是个骗徒,如今又以妇人相戏——」 这人是糜竺。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周围人一边嚷嚷着「慎言!」「糜兄不该如此!」「且先听主公言!」一边七手八脚的把他给拉了回去。 被拉回去的糜竺闭上了嘴,脸却拉的老长,还朝刘琰瞪眼。 不仅是他,还有几个人看她眼神也有些不善,只是没有当场发作罢了。 很好,游戏体验回来了。 有人觉得她是假的,她放大招时的震撼才强啊! 心中雀跃,刘琰却没理会这些不认识的人,而是清了清嗓子,对刘备说道: 「我邀使君面议,总不能在这儿站着吹黄土,还是边吃点东西边聊更舒心。」 吃? 粮草不足的刘备除了水囊,什么都没带过来,她那队人马也没包裹篮筐,看起来也不像有吃的,难道是要现打? 可这路他们刚走过不到一天,草根都被挖没了,上哪儿打猎! 刘备心中疑惑,一旁的诸葛亮则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天师浑身都带着跃跃欲试,眼中还闪烁着狡黠,像极了自己躬耕时,见到的那些藏在石头后,准备吓路过行人的顽童。 想到这儿,诸葛亮哑然失笑。 肯定是自己想错了,看模样都已经到了要做母亲的年纪,这么大的人了,怎还会像孩子般玩闹? 他这下可想错了。 说完的刘琰上前一步,随手一挥,袖袍翻飞间,数米开外的平整的空地,竟凭空多了个摆满东西的漆黑桌案! 桌案下不仅垫着麻布,还放有坐垫,上方更是摆满了碗盘,里内有各种佳肴,另有多到冒出来碗一寸多高的米饭,以及用玻璃杯盛的果汁。 人从外界接受信息中,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通过视觉。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手段,会比亲眼看到刘琰从系统仓库中拿出来物品更令人震惊的了! 刘备早就确定刘琰『天师』身份,可还是被这突然出现的桌案惊住,心跳的好似在擂鼓,嘴更是说不出话来。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而刚才还在向刘备质疑的糜竺更是僵在了原地,他脸上的不屑与怒怼还未散去,又在看到这一幕后直接张大了嘴巴。 第22页 这,这妇人竟真是天师! 意识到这点,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糜竺神色中还多了些许惊恐,脸上五颜六色的,精彩极了。 「嘶——!」 「这是什么术法?隔空取物?」 「她竟真是天师!」 「嘶,我闻到了肉香,怎么还有橘香?」 「我也闻到了,真是奇了怪了,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橘子!」 「你还不如问这桌案哪里来的呢!」 倒吸冷气和惊唿从身后不断传过来,刘琰扬起嘴角,却没有回头,还在继续放桌案,一个接一个,直至放够了人数才停下,这才转身欣赏刘备和身后各谋士武将现在的模样。 不枉费她从昨夜熬夜选桌子碗碟各种比价,蜀汉群臣震惊到这种地步的模样,谁能见到啊! 必须保存留念! 拿出来手机,刘琰咔咔咔一顿连拍,又迅速放回系统仓库。 做完,她这才笑嘻嘻的向前伸出来手,对刘备指向案几所在的位置: 「刘使君,请。」 四十多个桌案,吸引了刘备所有的注意力,实在是分不出精力再关注刘琰拿出来的小黑匣子有什么用了,他点了点头,平復好心情,尽力正常的应道: 「好。」 说完,他主动走了过去。 惊诧至极的谋士们也跟上,有腿软走不动路的,就互相搀扶着一起走。 离得近了,众人才意识到这宴席的不简单。 盛装各色菜餚碗碟不是漆器,而是白如雪花的瓷器,上面还有着繁琐复杂青色的彩绘,不仅美的令人惊嘆,价值也难以估计,旁边还有水玉挖出来的杯子,此物更是价值连城,诸侯都难有一件,而天师却拿出了整整四十七件一模一样的水玉杯来待客! 见天师不理他,糜竺放下了刚才的惊恐,只是印入眼帘的景象还是惊的他说不出话来。 他祖先世代于东海经商,至自己这代,积累奴僕上万人,资产数亿,也未能一见这般剔透的水玉杯啊! 瞠目结舌的看着幕,糜竺心中有千万万语想要喷薄而出,可太多,反而都说不出来,最后全化作一句: 「这也太豪奢了!」 以糜竺这样的家业和地利,天子在某些方面的用度都不一定能比得上他,若是平时他感慨有人比他还豪奢,大家根本不会相信,但此刻,所有人都觉着他说得对。 大家手脚僵硬的入座。 瓷碟中的珍馐香气刺鼻,颗粒分明雪白米饭显露着诱人的光泽,大半个月只能以麦饭充飢的众人,口水克制不住的分泌,可就是不敢动手。 碟、杯都太贵重了,真怕伸手不小心给碰坏了。 只是这样实在是有些畏缩,不免有人觉着尴尬,好在天师带来的那些人此刻也是畏手畏脚的不敢动,让他们缓解了不少。 看他们缓过来了,刘琰眨了眨眼,此刻全都是坏心思的她,又笑嘻嘻的随意问道: 「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呢,诸葛丞相……啊,现在还不是,还得等十三年呢,现在是军师的孔明先生来了吗?」 话音刚落,所有人瞬间抬头,先看刘琰,又齐刷刷转向了诸葛亮。 军师十三年后成了丞相?! 第12章 我不告诉你呀~ 刘备心中升起惊涛骇浪。 军师成了丞相,那他岂不是……这,自己从未起窥窃神器之心,怎会自立称帝? 难道是汉室倾绝,曹操篡逆了?! 这猜测让他手一个不稳,筷子差点又掉到地上。 其余谋士也迅速意识到这点,有一个算一个,激动的恨不得立刻向刘琰询问未来如何。 一众激动中,诸葛亮却极为冷静,他不急不躁的拱手: 「在下诸葛亮,字孔明,任军师之职,不知可是天师所找之人?」 刘琰立刻看了过去。 他坐在刘备身边,很年轻,刘琰刚才就已经怀疑他是诸葛亮了,只是不太敢确定。 现在细细打量,刘琰发觉虽然容貌不同,但他和电视剧里的诸葛亮气质很相似,不仅智谋无双,还带着初出茅庐没多久的锐气,一点儿都不隐藏,她看过去,总觉着对方看自己的表情好像再说,你要皮什么我都知道呦~ 聪明的大人真的很可恶啊! 刘琰决定讨厌一秒对方。 一秒钟后,她点头:「正是。」 按理说,这是个很好的开始,只要诸葛亮好奇的问找他有什么事,那就能打开话题,增进熟悉度,并有机会询问未来丞相是怎么回事。 古怪的是,诸葛亮只笑,不语。 这让旁边的简雍急的团团转,甚至在底下扯起来诸葛亮的袖子。 多好的机会,老公,不是,军师你说句话啊! 军师没有说话,还默默的扯回了自己的袖子。 简雍心急如焚,可军师不问,就只能能自己问了。 他拱手做揖,主动开口: 「天师,您说十三年后军师做了丞相?」 「是啊。」 这回答随意极了,没有仙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像邻家的女娘,让简雍有了她特别好说话的错觉。 「可是主公匡扶了汉室?」 在那场决定三分天下的大火升起之前,未来的蜀汉群臣在此刻,正处于事业与人生的低谷期之一。 失败的现实令所有人心生迷惘,怀疑一切。 第23页 打了小半辈子仗,竟然还被撵的像狗一样,无处安身! 十多万百姓,能安稳带到江陵吗? 曹操带了二十万大军南下,如今又得了荆州和七万水军,他们就一万多的兵力,怎么打得过? 现实压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所有人迫切需要更加振奋的消息。 感受身上火热到仿佛能将她点燃的视线,刘琰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她眨了眨眼,对提问的简雍开口: 「想知道啊……我不告诉你!」 嗯?嗯! 听到这个回答的简雍勐然瞪大双眼,过往能言善谈,朋友遍地的他,此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恶劣,实在是太恶劣了! 哪位神仙家的熊孩子没管好,放出来祸害他们!连装一下,说个『天机不可泄露』藉口都不肯,明摆着在这儿逗他们玩! 诸葛亮气定神闲,对这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他不问,就是因为看出了天师秉性,看着成年,内里就是一顽童,越急,她越不可能回答。 而且,既然她过来相助,又提了自己任丞相,已经算是将未来汉室重归正统说出来了,也不必非再求个确切的答案。 简雍等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明白归明白,难受却还是少不了。 这就像是电视剧演到滴血认亲了,却开始插播gg,急人又气人啊! 问肯定不会有答案,谋士们只能个个忍受着猫爪挠心的痛楚,个个长吁短嘆的, 这看的刘琰心满意足,感觉这些天忙凌晨一两点的怨气都消散了好多呢。 看够了乐子,刘琰拿起玻璃杯痛饮橙汁,余光中瞄到了身边的刘备桌案,基本没怎么动过。 这很不正常。 哪个看到这些珍馐不哐哐炫饭?她带来的乡勇现在都化身饭桶了! 就算是刘备带来的谋士,动作虽然优雅,可下饭的速度一点都不比乡勇慢多少,刘皇叔你就动这么点,是不是太对不起身体本能了? 「刘使君有心事。」 略微沉吟,刘琰很快想明白了怎么回事:「是因为缺粮?」 一顿美味的珍馐,不打算饮酒做乐的话,小半时辰就能结束,尤其是这还能和有神力的天师拉近关系,而这些,只是需要等一等,天下还有比这更值得的事情吗? 这么想的刘备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根本没吃几口。 直至被对方点出来。 怔了一下,刘备眉宇间多了几分歉意,他轻嘆: 「唉,是我扰天师兴致了,只是百姓尚在忍飢挨饿,我却在此大鱼大肉……着实有些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也是。」 只是提起来粮,刘琰就有点头秃。 买东西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然大公司也不会有专门的採购,哪怕只是简单的购粮,因为需求、品种、品质以及少量购买和批量採购差别,价格和购买到的实物便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刘琰必须请对方过来面议,好按照他的需求来。 可想商议出最好的方案,必须提到她的金手指和身份。 刘琰倒不介意自曝,可这么多人在也不太适合,那会陷入解释地狱,一时半会根本说不清楚。 反正这次只动用了一大半存款,还有调整的余地,身份再找机会单独找诸葛亮或着刘备聊吧。 回想刚才自己不想答的他们不会多问,刘琰慢慢开口:「此事我正要和你商量呢。」 刘备正襟危坐起来。 「我每日都能从天界取粮,不过不同粮食能取的份额不同,可以都拿一些,这部分拿了,另一部分就只能少些。」 说出规则,刘琰停顿了下,见刘备没有疑问,便按照自己这几日的经验继续道: 「已经蒸好可以直接吃的面饼,能给十一万斤,奥对,这个斤不是汉斤,汉斤应该是二十二万,像你吃的整米,是三十万,还有种陈碎米,大约能有七十万斤左右,你想要哪种?」 刘备顿了一下,问道:「陈碎米是什么样子的?」 刘琰拿了一把放在对方桌案上。 说是陈碎米,除了碎,看起来也就是微微有些泛黄,不似新米那般新鲜而已,刘备一点儿都没看出这粮食哪里有问题,反倒觉着臼的比御米还好,不理解的他直接捏了撮送嘴里咀嚼。 不仅米香味浓,碎碎的还更好嚼呢! 将嚼碎的生米咽下,刘备开口:「若是可以,我想全要碎米。」 「不再要面饼吗?」 刘琰有些惊讶:「你们那么多人,应该很缺柴啊,路上我是连根草都没见到……身体孱弱的老幼也吃不了生米,总得有点面饼吧?不用担心,我可以一直拿的,只是没今天这么多而已。」 你是天帝还是神农氏的亲女儿下凡?还能源源不断的往外拿! 如此轻松的粮食供应,着实让刘备唿吸忍不住急促,就连身旁的诸葛亮也没有了之前的气定神闲,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怎么好像在做梦呢? 深唿吸好几次,刘备缓过神来,他认真思索片刻,郑重道: 「只要碎米,得先过了眼下,毕竟百姓只有看到足够多的粮食,才不会乱起来。」 刘琰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懊恼的一拍脑袋。 「我竟把这个忘了!好,那就都是碎米。」 刘备亢奋到了极致。 第24页 随行路上的百姓不是所有人都没粮,主要是后面的跟随的人撑不住了,只要挑着分给那些没粮的百姓,就足够他们走江陵了! 而且,天师还愿意继续取粮救助,那后续无粮支撑耕种也能解决,也就是说,这十多万人,其中九成九都能活下去! 「备替十多万百姓谢过天师!」 刘备起身,郑重行礼,他没有索要粮食,而是先询问道: 「天师可有需要我等之处?只要不伤百姓,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用不着这么严重!」 刘琰被吓了一跳:「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就好了,很小很小的忙。」 忙的确很小,就是做起来不是很容易,需要诸葛亮再多带几十个老兵才能完成。 而刘备这边就更麻烦了,听刘琰说她手下兵卒连续半个月都吃的极饱,不会看到米就上前抢后,他将五千兵全都借了过来。 保证会还的那种借。 刘备处,青字营 百姓有很多应对飢饿的经验。 他们不会傻傻的在粮食耗尽后才开始剥树皮、挖野菜和草根,而是在意识到粮食不足时,就积极的寻找这些,并将它们做为主食,再掺一些粮食果腹,好减少粮食消耗,让自己和家人撑的更久。 这样的食物,肯定不能考虑味道如何,甚至有多少营养也需要打个问号,顶多不会饿死而已,但即便是这么低的要求,还是有很多人做不到。 十万人,实在是太多了,哪有那么多草根树皮够他们分呢,走在前面的人还能落下一些,可后面的人,就只能麻木的看着被犁过数倍,干净到能直接耕种的地面,快速消耗着自己所携的粮食,直至无粮。 沈芝就是其中之一。 正常来说,家里没死几个人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东汉末年人。 沈芝就不一样,她两边户口本都没了,就剩下自己和一个女儿,属于纯正的东汉末年人。 不过沈芝并不想让自己变得更纯正,所以她迅速在路上找了个新丈夫。 新丈夫很不错。 他有一大家子人,抱团住在一起,那些夜里偷粮的,偷孩子的人就不敢过来。 他还愿意分一些粮给她和女儿,不多,却能保证她和女儿熬着不被饿死。 可新丈夫家的粮越来越少,别说分她,连他们自己都没得吃了。 这让沈芝开始恐惧。 她时刻抱着仅剩的女儿,生怕她离开自己怀里,就进别人肚里了。 「阿父阿母大哥二婶!」 一声兴奋的叫喊让沈芝勐然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伸手护在女儿身前,抬头发现是认识没半个月的侄子跑了过来,他只穿着条短裤,正高兴的对着她们喊: 「兵爷说能拿衣裳换粮食,一件好的整衣能换一石米!破的也能换!还要会针线的妇人缝口袋,缝两件就给一斗米!你们快去啊!」 第13章 曹操就要来了! 王朝末年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才。 比如董卓,这位专业的金融人士大量重铸铜钱,成功将谷价抬升到一石数万钱,让广大汉末百姓年均收益百万,人人都是富翁。 收益提升的百姓们极为感恩,道德重回尧舜禹时代,将铜钱珍藏在家里,开始以物易物。 运气好的情况下,一匹能做两件衣裳的布,可以换三、四石左右的粮,不过要是遇上灾荒兵祸之类的就不好说了,那粮价会迅速升到让人绝望的地步。 毕竟,人可以不穿衣服,但不能不吃饭。 知道粮价的沈芝大嫂直接就骂上了。 「小崽子,我看你是饿煳涂了,才在这儿说胡话!」 大嫂脾气很暴烈。 刚住在一起时,沈芝就见过她掐着腰,对着过来『借』水的人破口大骂,羞的他们捂脸跑开,现在她脾气更糟了,可骂声却没有之前的响亮,不仅比不上正常说话的音量,说上几句,她就得停下喘喘气,积蓄点力气再骂: 「家里这废了两匹布的帐篷都换不来一斗米,你说半匹布的衣服能值一石粮?骗鬼呢!说,你衣服是不是被人偷了,拿这过来哄我的!」 「阿母我哪敢。」 便宜侄儿有些委屈,他连忙解释:「真有粮,我亲眼看到了,那粮堆的比我还高,阿父和二叔正排着队换呢,我衣服也在阿父那儿,他让你们赶紧过去,大父在这儿守着,喏,阿母你看他们几家也去了!」 沈芝抬头一望,果然,远处有好户几家人正着急忙慌的往北走。 见有人起头,她也发了急,生怕被别人抢先,自己就分不到粮,抱着女儿就想起身追上去。 只是刚起到一半,沈芝眼前勐然一黑,人也没了意识的往后仰,还是大嫂眼尖,扶了把才没摔倒。 她也没怪沈芝犯病似的一直抱着孩子,只道:「等等大母,我们三个一起去,能互相照顾。」 「哎。」 放粮的位置在营地外,过去要很大一段距离,可还未走到,沈芝便听到有人兴奋的大叫。 「老天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粮!」 「米山!母亲你看,那么高的米山!我们有吃的了!」 「这是仙粮啊!是仙人从天界取来的仙粮!」 再走几步,她看到有个老翁坐在路边,抱着袋米,哭的涕泪横流。 「好啊,好啊!有粮就好,有粮就好,不然,又要开人市了……」 第25页 还有人背着换来的粮食,面上满是狂喜的往回跑。 「能吃顿饱饭,让我送死也值了!」 「我换到粮了!整整四石粮!四石!我们一家子都不会被饿死了!」 「连装米的布袋也能拿走,这哪里是换米?分明就是白送!」 看着这些兴奋的人,沈芝也被感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她加快了步伐,又走了几十步后,她不仅看到了人群,还看到了米山尖。 它真像侄子说的那样,堆的比人还高,而且还都是臼好的精米,一点谷壳石子都没有! 白花花的大米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米的沈芝咽了下口水,仿佛看不见米山前手持长枪兵卒似的,抱着女儿,绕过背着米回去的男人,径直就往米山走,连追上来的大嫂都没拉住。 她太饿了。 「换粮做工的都从这儿排队!」 还巡逻兵卒看到了不断接近米山的沈芝,粗暴的将她扯去了另一边,指着围米的红布厉吼: 「看那红带没有,你越过去就没命了!」 沈芝被吼的耳朵生疼,总算是找回了些许理智,老老实实的排起来队。 被吓得不轻的大嫂和婆婆赶紧将沈芝夹在中间看着,生怕她又犯了混。 上百个借调过来兵卒不断的巡逻,到处呵斥,时不时还会对某些不服管的人屁股来上一脚,努力维持着秩序,好让大部分人,尤其是老弱妇孺也能换到粮食。 快速检查过衣服,负责换衣的兵卒对着沈芝一家说道: 「一人仅限一件外衣,你们四个人衣服都没有破洞,也够结实,给四石米吧,是现在拿回去,还是带着进去做布袋?」 三个妇人异口同声的回道:「做布袋!」 逃难只进不出的,好不容易能有个进项,不尽最大力多积些米粮,那就是傻子! 兵卒一点儿也不意外,指着布袋道:「这是你们的粮,带着去插蓝旗的地方领布和针线,找个地方坐下缝,缝好去换就是,只一条,不许随意走动,更不许靠近米堆,不然就赶出去!」 「是,是,我们肯定不会乱走!」 婆婆连连道谢,带着两个儿媳就去搬米。 一家十口人,节省着吃,一个月也就是十一二石,这些再上儿子那边换的,再找不到草根树皮填补,近一月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她们再多做些布袋,换一两石米,不仅够一家人走到江陵,还能再多走些距离,走到愿意收田佣的大户人家,从此有个活做,一家人就都活下来了! 充足的粮食缓解了沈芝的焦虑,她总算敢把女儿从怀中放下,上前帮忙。 可刚上前搬,沈芝就又觉眼前一黑,熟悉的眩晕感又朝她袭了过来。 这次再有大嫂扶也没用了。 她只觉着耳边好像有人在惊叫,似乎还有女儿阿麦的哭声,但沈芝已经没有办法回復了。 难以抗拒的昏沉,直接将她拽入满是黑暗的深渊。 看着母亲重重跌落在地上,这个不足五岁的小女孩瞬间慌了,连母亲用巴掌教导的不许开口也不再准守,而是迅速跑到她身边,摇着胳膊大哭了起来。 「阿母,阿母你醒醒啊!」 「还有气!人还没死!」 被吓了一跳的兵卒赶紧过来查看,当手指在沈芝鼻上感受到气息,他立刻扯着嗓子对同乡喊: 「二牛,你快去请天师来!」 意识到有人在帮自己,阿麦小心翼翼的问道: 「兵爷,天师能救我阿母吗?」 「天师可是仙人,当然能救!」 提到天师,兵卒挺起来胸膛,脸上满是狂热:「我就是天师救回来的,天师能拿出来仙药救人,还有你们换的米,也是从天界拿来的,自家哪能臼的这么精细,还没杂物的!」 婆婆和大嫂都贊同的点头。 是啊是啊,这么好的米,她们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只是,请这么厉害的天师出手救人,得给多少粮? 太多的话,她们真的救不起…… 忧虑的婆媳很快看到那个叫二牛的兵卒端着碗回来,碗里是碗冒热气的红水,直接给沈芝灌了进去。 也不知道那水施了什么术法,灌下去没多久,沈芝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真醒过来了!」 「神了啊!」 「天师神力!」 「这是仙水吧?仙水才能把要死的人就回来啊!」 「她命可真大,有福遇上天师!」 「就是!」 看到这幕的人连连称奇,阿麦更是高兴的扑到母亲身上,婆婆肉痛到了极致,但还是招唿儿媳搬起两袋粮要送给兵卒,没想到却被兵卒拒了回来,顿时惊呆在了原地。 张飞昨日还在质疑,今日见到这些神迹,心里便只剩下敬佩与惊嘆,他对过来的赵云道: 「这天师好生神异,竟是个有真本事的,不仅拿出来这么多米,还能用一碗水救活一个人!」 「昨日的桑葚也救活了不少人。」 看着可以被视为『神迹』这幕,赵云心中同样激盪。 不论是仙水还是桑葚,只要能再求一些,就能救活那些病重的穷苦人了! 刘琰还不知道有人对自己抱这么大的希望。 这么多天,她深刻认识出门在外,永远有意想不到缺的东西,所以特地留了一小半的钱备用,果然,过来放米就遇到了问题,碎米没有包装袋,刘备这边也没有足够装米的布袋。 第26页 没办法,只能用衣服缝上装米再分下去,但百姓针、线也不多,根本不够用,领的时候还有饿昏的…… 刘琰又不得不买了不少杂物。 好在买了杂物,剩下的就不用刘琰操心。 如果她没有和老兵聊天的话。 一聊,刘琰头就大了。 刘备早就将能调走的军队调走了,剩下的兵力也在各营充当小吏,调度百姓,根本不能动,身边就只剩下几百个老兵守着! 虽然赶路过慢让她已经对这个结果有了预期,但确定之后,刘琰还是克制不住的焦虑起来。 兵调走了,曹操岂不是也快到了? 糟心的是,聊天的老兵不知道这是哪里,而知道的刘备等人又不知道去了哪个营地。 通信啊!交通全靠吼的时代,可真让人绝望。 头上悬着柄不知何时掉下来砍死无数人的剑,刘琰自然不敢再拖,她打算赶紧返回找诸葛亮说清情况,别只在后面这两三个营发米粮了,往前面发,多刷点救人的成就,好多给她卡点钱买军备抵御曹军啊! 只是刚牵过来马,有个年轻人就拦住了她。 「在下赵云,有数百位病人亟待救治,想请天师再赐些桑葚仙水。」 「你就是赵云?」 刘琰有些惊讶这位名人的年轻俊朗,但注意力很快放在了后者: 「桑葚刘使君他们没吃,把它分给病人了?」 「是。」 即便已经听人解释过,赵云也有些吃惊天师的形貌,他顿了一下,才道: 「好几个昨日该走的人,吃了桑葚后又撑到了今日,所以我想再向仙师求一些。」 数百个。 那篮子桑葚刘备和其他人恐怕是论个尝了尝鲜,剩下的就都给了病人。 刘琰突然觉着自己决定做的很对。 她来不及解释桑葚无用,只是安慰剂效应,而是先问: 「你知道还有多久到长坂坡吗?」 「此营距长坂坡还差十里左右,大约明日就能到。」赵云有些不解:「天师为何问这个?」 凉了。 距离曹操夜袭可能就是12小时和48小时的区别了! 刘琰心中警铃大作,她快速买了两大包红糖扔进赵云怀中,随即翻身上马: 「桑葚没用,你拿这糖和盐按照一份盐、五份糖,一百份水兑好煮开,餵给病人,再让他们喝些煮熟的米粥,应该能熬过今天,剩下的等明天再说!」 语毕,刘琰驾马离开,徒留没反应过来的赵云抱着红糖呆在原地。 这分明是价比黄金的石蜜,只有南蕃与西域才产,现今战乱更是无处可寻,她竟然能随手拿出二十斤? 还一个照面就给了他,她也不怕自己贪了去?! 刘琰还真不怕。 别人她还真不太放心,不过赵云嘛—— 这可是能在打下益州后,在得罪所有同僚的情况下,建议刘备不要瓜分田产的神人,哪会贪这点东西。 一路急行返回,又抓了几个人询问,刘琰总算是找到了诸葛亮。 他正和何悯交谈,手中还拿着对讲机调试,看起来很有兴致。 刘琰瞬间觉着头皮发麻。 糟心,怎么有种见到教导主任和爸妈的感觉呢! 第14章 谁玩游戏不卡bug啊!(修改) 何悯很快注意到刘琰。 她停下交谈,起身迎了上来,面上满是兴奋: 「仙人,诸葛军师可真是奇才,不过两个时辰就梳理好各营事务,还解了我好多疑处,日后也不必拿琐事扰您了!」 不错好消息,她终于离躺平更近了一步。 如果没有曹操要来,以及诸葛亮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的话,刘琰想必会更很开心。 而现在,刘琰只能先让何悯去忙,然后鼓起勇气,视死如归的走到诸葛亮面前。 皮完了怎么解释才不会挨训啊啊啊! 刘琰在心里哀嚎,而诸葛亮还在惊奇对讲机。 如果说昨日的手錶,他还能看出几分凡人能模仿的可能,那这对讲机的存在,则彻底是天界产物,他怎么都想不通这到底由何而制,又怎么能将一方话语隔空传至十里开外的。 越不懂,越好奇。 他转动着上面的按钮,听着里面发出的人声,对着刘琰感慨道: 「两军对垒,若一方有此物,既能侦测敌情,又能随时变阵,也不愁主帅被袭,无法调度,几乎能百战百胜,可惜天界之物,需以雷电御之,久在俗世,待雷电耗尽便会失效,实在让人嘆息。」 很好,她已经把诸葛亮给忽悠瘸了! 刘琰有些不安的动了一下,她脑海中冒出继续装下去的想法,最后还是在拿现代物品太多,谎言编不过来后再被拆穿挨的训更多面前,选择了前者。 深吸口气,刘琰小心的问: 「那个,军师,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人造的啊?」 闻言,诸葛亮眼中多了几分惊疑,却又转瞬即逝: 「天师莫要诓我,此物怎会是人造?」 「这就是人造的。」 用坦白之后就不用每天绷着演戏鼓舞自己,刘琰一咬牙,伸手指向自己,道: 「我只是一千八百年后的高三学生,因为绝症死了,十六天前在死掉的祁妤身上復活,还多了个系统,我用它购买现代的各种物资,营地所有仙物,其实都是后世人造出来的。」 第27页 刚才还从容的诸葛亮面上多了几分错愕,一个不稳,对讲机就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他没有开口,而是先弯腰将对讲机捡起来,等人再起来时,神色恢復了正常。 只是面上恢復正常,胸膛的心仍旧响如擂鼓,看向刘琰的目光也极为复杂。 良久,诸葛亮才问道: 「你其实不必说这些,挑明……是有其它缘故吧?」 刘琰有些砸舌,这洞察力和情绪控制力,也太恐怖了! 「按照史书记载,大概今明两天晚上,曹操就要带着五千骑兵追上来夜袭了。」 她点点头,说道: 「其实只这一个的话,也不用说我的真实身份,主要是一直瞒着不露破绽太难也太心累,还不如说清楚,毕竟买东西特别麻烦,还有那么多事务,处理起来也好烦人。」 回忆起这近半个月的经歷,刘琰面上不免生出几分戚戚然来: 「反正只要有人认为我是『市长』,就是现在的县令,啊,天师也行,系统就会每日奖励十元钱,鑑于现在的局势,丞相你快点找刘使君商量一下,给我封个更高的职位,我们好拿钱买武器应对曹军啊!」 这显然在胡编。 但刘琰觉着这很有必要。 身份一揭开,她天师的光环必然会暗沉许多,所以必须有个众人承认的高位,好维持日后悠闲的生活。 别的不多说,阿斗闲玩成那样,丞相也只是循循教诲,没训斥也没上戒尺呢! 略微修改一下金手指的说法,不仅免了皇叔和丞相说服众人的麻烦,还能让自己与阿斗的待遇看齐,分明就是两全其美嘛。 敢不满意的,信不信她直接黄袍加身啊! 心里想着『大逆不道』的事情,刘琰的坐姿却极为乖巧, 但对于诸葛亮来说,无论是面前的人,还是她说出的话,都实在是过于刺激了。 汉末乱世,各路妖魔鬼怪神人也不少,诸葛亮也算是有些见识,但就是没听过这样离谱的理由,他看看刘琰再看了遍手中对讲机,太阳穴跳的厉害。 「也就是说,你来自后世,虽然神选中你终结乱世,但你什么都不想做,所以过来辅佐主公,只要做个富贵闲人就够了。」 这理解力太好了! 刘琰一拍手掌,连忙应道:「丞相说的对!」 「但神给你的神器不是这个意思。」 确定了刘琰的态度,诸葛亮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这世间有神,还给了你天职,你以虚职诓骗,岂不是要引祂降下灾祸?」 「这么多bug的系统怎会跟神有关系啊!」 刘琰没想到诸葛亮会往这个方向想,她有些头秃: 「额,系统这个东西吧,和丞相你理解的神器肯定不是一回事,反正,能选中我这样的人当玩家的,就算它是『神』,那也不是什么正经神吧?不然祂直接给刘使君就好了啊!」 好有道理,诸葛亮发觉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但她可以将此视为儿戏,自己却不能拿百姓性命赌神意。 给她安排上职位后,事务必须得做些! 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唿吸后,诸葛亮道: 「此事重大,我一人无法决定,你还是先和我回营地,与主公一同商量吧。」 刘琰下意识看了眼天色,很好,今天回不来了。 「先等等,我得把帐篷和床带上。」 「……好。」 刘备处 「我还是有些不解。」 听完刘琰解释,刘备懵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好像找回了理智,可问的话却又愚蠢到了极致: 「这些钱也不多,能买什么武器应对曹军?」 诸葛亮无奈扶额。 她能拿出那么多米粮,武器又岂会少了?主公这话,分明是是拿如今的钱价想那『系统』的钱价,看着清醒了,可实际上还煳涂着呢! 「后世军政分家,市长只负责政务,不参与任何现代武器的制造与储备,只有民用物品可以买。」 说起来这个,刘琰的表情也有些郁闷,但她很快就振奋起来: 「不过你们可别小瞧民用啊!农耕文明和工业文明的代差可不是说着玩的,一把七十厘米的钢刀也就是四五十块钱,两米的枪也差不多,奥对,还有家具角码配件!这种钢片应该能拿来做盔甲,十来块钱就能买一百个,就是尺寸很多,价格也有变化,选购起来很麻烦。」 说着,刘琰开始下单,四孔的铁片哗啦啦的出现在刘备面前,看的他是瞠目结舌。 拿起来一块沉甸甸的钢片,刘备双手握住两边发力,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掰,可钢片硬是纹丝不动! 刘备的眼睛逐渐亮起来。 一套普通全甲,最多不过耗两千枚甲片,十多元一百个,就按二十算好了,做一套甲冑也不过是四百元,只取十万人认可她好了,一天,他就凭空有制作两千五百套甲的甲片了! 昔日吕布手下高顺的陷阵营只八百人,全甲具,故而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从未这么富有,而且这份富有明显会随着时间继续增加,直至到一个不可想像的地步的现状,让刘备唿吸更加紧促,他突然推开案几,勐的站了起来。 看着全都望向自己的刘琰和诸葛亮,他憋出一句: 「我先出去冷静冷静。」 第28页 语毕,刘备掀开帐门走了出去,从外面吹了半个多小时的冷风才回来。 刚一回来,他便开口: 「其它不论,曹操夜袭之事近在眼前,该如何解?」 闻言,刘琰也有了疑问,她极为不解: 「说起来,你怎么……胆子这么大,竟把军队全调走呢?」 「百姓缺粮,我分了些与他们。」 刘备简单道出困境,看刘琰还是不解,只能解释道: 「刘琮已降,按理,曹操应入襄阳安抚世族百姓,不该追我,就算是追,也不应是一天一夜行三百余里,这是弃了甲与辎重才能有的速度,曹操又不知我调兵前去江陵,若我还有兵在,他怕是要死无丈身之地,而他若带足甲与辎重再赶过来,我差不多就要到江陵了。」 啊?! 所以这就是两个疯子在拿性命做赌,比谁能赌得赢是吗? 「我算是明白曹操为什么夜袭了。」 明白过来的刘琰瞠目结舌: 「你们两个真不是正常人啊。」 刘备决定把这当做夸奖。 「两位且先听我言。」 诸葛亮将话题拉了回来:「史书简略,只凭地名,难以确定夜袭时日,也不必如此急躁,如今兵粮武器一应不缺,做两手准备便是。」 刘备略一沉吟: 「虽是些未曾染血的新兵,但以逸待劳,用些取巧的法子,也不是不能度过此危。」 对军事一无所知的刘琰闭上了嘴,不发表任何意见,全听这两位猜测细节。 过程没听懂,结果大概是明白了。 曹操五千骑兵选择夜袭,是最大发挥自身实力的战术,哪怕他们赶路又无甲,但有马就是爸爸,白日行进路上打过来,百姓是一矛一个被ko的小朋友,刘备那几百老兵是两矛ko的大朋友。 所以,他们的机会只能是尽力让曹操夜袭,趁机埋伏他,虚张声势,将其吓退。 这个战略目标下,刘琰也不用买灯了,自身兵力不足,打那么亮就是给对方看明白哪里没兵更好打,她要做的,是发挥採购和会计的双重职责,尽量以低价购买更多的甲片和武器,把老兵和那自己五千连新兵都算不上的青壮武装起来,做个唬人的假样子。 刘琰同意了。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 拿出来的钢片是很便宜,但它不是特别适合做甲,因为只有四个孔洞,最多叠扎成一大块和钢板差不多的硬甲。 硬甲防御性够了,但灵活性严重不足,胸部用它还可以接受,肩膀和腿部再用,将士就会抬不起胳膊,走路困难,这在战场上极为致命。 没办法,钢片是家具配件,本来就不是用来造盔甲的。 为了找到合适做软扎甲的钢板,刘琰买了数百种大小、孔洞、形状、厚度价格不同的带孔钢板、角码样品让他们选择。 当这些摆出来后,别说诸葛亮了,就连刘备也瞬间理解,刘琰为什么会因为『买东西困难』而选择直言身份。 他们看这么多钢片也懵啊! 刘备和诸葛亮挑挑拣拣,又是测试又是计算的,好不容易才确定所需了钢片,再由刘琰大批量採购。 算着能做甲的数量,忙碌完的刘师父脸上满是喜色。 把计算工作挑选甩出去大半,只需要搜索提供数据的刘琰也非常满意。 这波,双方都觉着自己是秦始皇摸电线—— 赢麻了! 反正已经爆了身份,刘琰也就不装了,将自己还剩的储备金拿出来,直接全买了钢片。 上百万金灿灿银闪闪的钢片倾斜在帐外,堆了整整两丈长,半人多高,让过来的张飞眼睛都要直了。 这么多甲片,能做数千套甲啊! 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富了! 第15章 超多应敌神器~(修改) 不止是张飞,过来的赵云、徐庶、简雍、糜竺、夏侯兰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汉时重武,乱世更甚,武力是保全性命、占据地盘、吸引谋士武将来投、世族下注等一切的基础。 而想要武力,就得有兵,但只有兵不够,还需要有武器,更要有甲! 只有武器的兵不过肉体凡胎,上战场对面一矛刺中要害就得死,但披甲的兵就不一样了,那是冷兵器时代的究极形态—— 人形坦克! 一身全甲,寻常刀枪别说砍伤,甲片上留个痕迹都不容易,若能有成营的重甲步骑兵,直接就是鹰酱附体。 虽然大家都挺擅长打穷仗,但谁不喜欢火力覆盖呢? 碾压多爽啊! 从黄巾军至现在,各地征战不止,从经济到人口再到生产饱受摧残,铁做为战略物资,不仅价高到离谱,还有价无市,极其难得。 现今有能做上千套甲的甲片在这儿,张飞高兴的简直像武则天守寡,失去了李(理)治(智)。 他忍不住蹲下,拿起金色的甲片细细观看。 汉代没有镀金工艺,金子肯定不会拿来做金甲的,这只会是铜,从防护力度来说,肯定比不上银色的钢甲。 但…… 它好看啊! 打这么一套金光铠出来,直接就是人群中最亮的崽。 就是敌方也知道要抓着谁打了。 这么显眼的甲,直接将仇恨值拉到了最大,防护力又差点,可真是愁人啊。 张飞在美丽与实用性间艰难抉择,忽然觉着手上甲片的感觉有些不对。 第29页 似乎不太像铜,更像是铁? 他先上手掰,而后又拿剑去刺,见在上面只留下了一个极小的戳痕,露出来底下的银色。 这真是钢铁! 大抵是涂了层金粉的缘故,那防护也不用担心了! 张飞很快想明白了原因,他兴奋的戳了戳身边的赵云: 「这么多金甲片,说不定能组队全甲的金甲骑出来,比当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还要更胜几分!」 马的毛色各不相同,想有一支全由白马组成的队伍,背后需要数倍大于队伍的马匹供应,这是隐形的炫富,向敌方展示自己拥有强大资源支撑征战的能力。 金甲骑也是一个意思。 而且,一个人穿金甲容易被围攻,一群人穿,不仅不会被围攻,反而会给敌人带来恐怖的心理压力,能更快击退对手。 涉及旧主,赵云不太好答,不过全甲骑谁都喜欢,就是扫了眼甲片数量后,他摇了摇头,道: 「这些甲片不够一个营所用,换了也无法修补,想来也只是给诸位将军用的。」 「这倒也是。」 赵云说的是实话,只是张飞难免有些遗憾:「可惜没有金甲骑了啊……」 武将们盯着甲片离不开眼,谋士们也是同样,徐庶更是拿起来一串甲片仔细打量,见这些甲片大小一直,孔形规整,更令人心惊。 他忍不住皱眉: 「这必是天师手笔,只是她为何如此资助主公呢?」 「说不定是先帝显灵,特地哄了这位小仙人来俗世?」 听徐庶此话中带着忧虑,简雍笑嘻嘻的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宽慰道: 「她也并非恶神,就是喜好嬉闹,元直何必心生那么多疑虑。」 毕竟生了也没什么用,凡人还能与仙人抗衡不成?还不如想点儿好的呢! 徐庶听懂了他的潜台词,轻嘆一声,将甲片放了回去。 「也罢,是不该多想的。」 「我就说嘛。」 简雍继续笑着道:「她要是能在俗世多留些时日,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那才叫好呢。」 米粮和甲片什么的他不敢多想,但未来他是真的好奇,一句话,就让他从早晨抓肝挠肺到现在啊! 「宪和你这话倒是说对了。」 出来的刘备听简雍这么说,直接道:「天师打算留些时日。」 简雍顿时来了精神,他扭头去看主公,却见对方脸上带着些许为难之色。 留下天师那么好的事情,怎么主公脸色却这么不好呢? 心中疑惑,简雍直接问道: 「可是她有什么要求?」 刘备扫了眼下属,嘆了口气: 「也不知谁在她耳边耳语,让她起了当大将军玩的心思,说这些甲片就是官资。」 这当然是假话。 是刘备不打算暴露刘琰的真实身份。 原因也简单,仙人拿粮草兵甲出来,众人只会敬畏,但一个凡人手握这么诱人的神器,必然会有人心生贪婪,试图夺取,尤其是南逃队伍中鱼龙混杂,一旦消息扩散,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还是先以仙人的身份继续下去,等安稳下来,再与可靠之人慢慢细说,小范围内知晓就够了。 至于现在,就得委屈一下手下的谋士武将,先演一演戏,瞒他们一番了。 「咳咳咳!」 不知道这些内情的徐庶勐的咳嗽起来,他看向那数以百万计的甲片,又艰难的移到了主公脸上,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甲片好香,但大将军…汉室虽然衰微至此,也不能这么…好像……也不是不行…… 徐庶欲言又止,旁边的简雍就没那么顾及了,他一拍大腿,赶紧劝起来刘备: 「昔日先帝在时,也曾卖官鬻爵,三公价值一亿,予金印紫绶,这甲片价值也差不多,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米粮,自领个此职,只要不是夺权之举,也不是不可嘛!」 若不是碍于这么多人在,简雍怕是直接就要摇晃刘备,让他清醒点了。 主公,你可不能为了个名头,连粮甲都不要了啊! 「你也知道那是先帝!」 跨不过心里那道坎的徐庶用胳膊肘撞了简雍一下: 「此等祸国殃民之举,主公岂可兴之!」 「我意也是如此。」 见徐庶这么说,刘备面色极为贊同,但紧接着,他表情又变的为难起来: 「只是军师说,大将军应筹措军资,供军队所用,天师也答应继续供给粮草兵甲,能如今日……」 「大哥!」 话还未尽,张飞直接沖了上来,一把抓住刘备胳膊: 「这还犹豫什么?直接答应啊!」 这么多甲,亲爹也不给出来,让她认领个大将军又怎么了? 此职被何进董卓作的尽是恶名,让天师再增些光彩也好啊! 刘备却还在犹豫不决:「这,实在是违逆国法……」 徐庶想拒绝的话也彻底停在口中。 我真的不想答应,但是,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啊! 见主公还这么磨磨蹭蹭,他深吸口气,上前劝道: 「昔日黄帝攻伐蚩尤时,也曾有九天玄女助阵,教以兵法,天师既为仙人,想做大将军,大抵也是效仿先辈所为,与国法无关,主公还是同意了吧?」 「是啊,主公还是答应了吧!」 第30页 「总不能拂了仙人美意!」 「这么好的事情,错过可就没有了!」 「现在正需粮草兵甲啊主公!」 在众人殷切的奉劝下,刘备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唉!那就这样应下。」 众谋士武将顿时松了一口气。 哎呀,可算是说动主公答应下来了! 见他们如此,刘备又补充道:「不过既然如此,我等也应以大将军之礼相待,宣扬其名才是。」 性急的张飞第一个答应:「大哥放心,我定会小心对待!」 这么大金主,谁不尊敬啊!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态度,甚至有人还觉着这有些轻了。 一位真仙人,本就应该设庙立祠,以国力奉养的,自领的大将军虚职算得了什么? 达成了职位的需求,刘备又开始提起来关于曹操袭营的事情。 刘琰不能确定曹操具体袭营的时间,为了维持仙人身份,刘备只说是意外得知有袭击,再问她就不答了。 以今日刘琰在宴席上的表现,这理由大家一点都不奇怪,纷纷开始商议如何应对。 瘫在帐中看完全部的刘琰:…… 汰!我竟不知刘备如此狡诈! 然后她就将自己瘫成一块猫饼。 看看,说出来之后多方便,刘皇叔直接就将事情处理完了,一点不用她操心! 躺平大业指日可待啊! 交代完,回到主帐的刘备一眼就看到靠在天蓝色布包上的刘琰。 那布包样子极为奇怪,也不知道里面塞了什么,软的出奇,她大半个人都陷入了进去,看起来舒适又慵懒。 这模样,还真不愧对于她所言啊! 刘备有些无奈,他刚想开口,却发觉对方到现在还没说过自己的名字。 这就有些奇怪了。 听到动静的刘琰就睁开了眼睛:「刘使君你回来了?是忙完了吗?」 「是。」 刘备看了眼已经转暗的天色,出言道:「天色已晚,你也该回自己帐中休息了。」 「还真是。」 刘琰看了眼手錶,把床上沙发一收,起身道:「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先等等,我还有件事未问。」 刘备拦道:「说起来,你怎一直未说自己姓甚名谁呢?」 「因为担心引起误会,所以一直没说。」 刘琰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回答道: 「我叫刘琰,不过基本上和刘邦没什么血缘关系,就算是有,那跟这个世界的刘邦也没有,不然我原本的世界早就出问题了,除此之外,我还跟你手下的刘琰重名了。」 这引起的可不是一般的误会! 同姓便是同为汉室宗亲,只是她不太想认,这就有些奇怪了。 但比起来这个,同名才更为麻烦,这很让人怀疑那神器是不是本该落到另一位『刘琰』身上,而他可不是面前这位,只想做个富贵闲人! 刘备神色有些复杂:「我并非妒贤忌能之人。」 「我没怀疑你。」 刘琰摇了摇头:「主要是别人会多想。」 刘备还真不能否定这点。 「这姓名,的确让人浮想联翩,是不太好提,嗯……你可有字?」 「没有,后世早就不起这个了,没称唿的话,我现起一个?」 刘琰觉着字和网名差不多,也就是一个在网上用可以不要脸,谁的老婆谁的狗之的都没问题,另一个线下用,就得正经点,讲究明志品德什么的。 在这方面,语文都还给老师的刘琰那是啥都想不起来,索性按照古人拆字的规则想: 「琰是指玉上的绯色,炎玉?不好听,红玉?怎么这么像丫鬟呢?不好不好……」 刘备有些凝噎。 说她认真吧,她直接当场给自己起字,起的还很随意,说她随意吧,起的不好的直接给否了,还拿出来本书再翻呢! 就是翻了半天也没翻出来。 「你觉着曦这个字如何?」 刘备建议道:「绯属火,从阳,曦有黎明之意,与琰字也算相符。」 还有一层意思,刘备没说。 黎明,太阳初升,驱散黑暗,这代表着希望。 几十年海内沸腾,生民煎熬,人不如草芥的乱世,终于要结束的希望。 「曦?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刘琰似乎意识到了这点,又好像没有,听完刘备解释的她前一亮,直接就答应道: 「那就它了,曦玉!」 飞快定好字,刘琰打了个哈欠,她边往外走边道:「那我先回去休息了,等明天有钱,我再给你件更有用的应敌神器!」 第16章 好像在做梦~(修改) 什么神器,你先说啊! 被勾起来兴致的刘备刚想问,便见对方头也不回的走出帐中。 这顽皮的性子…… 罢了。 手底下除了军师,就没几个性格能称得上好的刘备对此接受良好,他摇了摇头,放下了对刘琰的追问。 反正明天就知,也不急这一时。 这么想着,刘备忽然看见军师在外面站着,也不知在干什么。 他抬腿走了过去。 「天色已晚,孔明怎还不休息?」 诸葛亮正在望升起的弯月,听刘备询问,他停了下来,看向对方的眼中多了些许困惑。 第31页 「今已至困境,生此怪梦也不足为奇,只是我想醒来再睡,省得明日梦醒,无神处理要务,却怎么也醒不来,着实怪异。」 嗯?嗯! 「哈哈哈!我还觉孔明你过于从容,泰山崩于面而不改其色,遇神异而不失其智,实非凡人之能,未曾想,你竟一直以为今日之事皆在梦中?」 意识到军师原来也被惊的不轻,刘备不免放声大笑,他走到诸葛亮身边,伸手重重的拍在他肩上,略有些戏嚯的询问: 「孔明真已辨不出虚实?」 肩上的触觉提醒着诸葛亮这不是梦,但这样远超于常理的美事,又时刻让他觉着身处于梦中。 他看着那堆银光与金光相互交错的钢片,轻嘆道: 「主公辨得出?」 「还真有些难。」 刘备不得不承认这点。 「昔日匡扶汉室,平定天下之想遥不可及,如今近乎唾手可得,着实如身处梦中啊……」 「我观天师更甚,视为游戏。」 再身心飘飘如在梦中,诸葛亮还是得继续动动脑思索对策,他看向刘备: 「不患寡而患不均,主公应早确定那神器所得财该如何分取,这对我等、对她都极为重要。」 刘备逐渐收起了笑容。 是了,这份凭空而来的财富太多,已经多到度过此这段危机,未来一切都不需要再付出多少努力的地步,这很危险,也足够腐蚀人心,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人陷入富贵乡里,再也升不起任何斗志。 必须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想好如何应对啊…… 沉吟许久,刘备出言询问:「军师觉着,要怎么分才好?」 「天师性纯,愿意全力资助,可我等不可欺她。」 诸葛亮缓缓开口: 「以我之见,今日急迫,暂可全取,日后我等最多索取五成,再多,便太过了。」 刘备点头同意:「是当如此。」 天下独一份的垄断生意,跳槽创业就是刘琰一个念头的事情,愿意分是大情分,不愿意分才是世人常态,她自己想不到要给自己留,他们不能不想,不然怎么长久合作?她怎么去对家的合作吗? 诸葛亮继续道:「能由我等取用的,一次也不宜过多,最好只取一半,剩余留做备用应急,取用也尽量限在粮草兵备之类,避免奢靡享乐之物,如此,短期内应不会有碍。」 刘备算了下实际可用的额度,虽然瞬间感觉紧巴了起来,但大脑也立刻按照过往的经验,思索起来要怎么把它们用在刀刃上了。 重回熟悉赛道的感觉让刘备很满意,他立刻拍板: 「就按军师说的办!」 * 一觉睡到了天亮,刘琰醒来后别提多心清气爽了。 然后她就收穫了今天第一个好消息。 刘备要和她五五分帐! 按照完全『宣扬』后一天收入一百万来计算,她每天都会有五十万的额度随意支配,未来还会持续增加,等一统天下,日入一个小目标都不是难事! 这数额大的刘琰有点手抖,她迟疑的询问: 「我分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除了喜欢闲戏外,刘琰是真挑不出毛病,这样的好人,刘备自然也以真心相待,他直言道: 「神器在你手中,这本就是你应得的,再者,若到真需要的时候,再向你借也不迟,只要是正途,想必曦玉你也不会拒绝。」 那倒是。 隐隐约约察觉到刘备意图的刘琰答应下来:「行,就五五分。」 反正钱她也花不完,先存着,有需要的时候再找理由取呗! 年轻的刘琰还没有意识到,钱这种东西,有不容易,花却是很容易的,根本不存在花不完。 当然,现在她还不需要愁这个。 她将自己觉着最好用的一款对讲机拿了出来,还未开口,张飞突然兴奋的走了过来: 「大哥!那金甲……」 话还未说完,他就看到了刘琰,迅速将后半截话咽回肚子里,就连脚步也放缓了不少,伸手行礼道: 「天师也在此处?」 「嗯。」 有外人在,刘琰也瞬间带上面具,高高在上的随意开口: 「忽想起一件凡间能用的小玩意,或许对你们能有点用处。」 小玩意? 想想昨日的米粮和甲片,张飞一点儿都不敢小瞧这东西,他连忙问道: 「不知此为何物?」 「一个对讲机罢了。」 刘琰随手打开了它: 「此物能单对单远距离通话,就是距离不能超过二十里,也不支持多人,一直使用最多撑两天就得充电,不然就不能用了,完全比不上手机好用,哪怕相隔上万里,照样能传递音貌,可惜没有卫星传递信号,手机没法用,也就只能用用对讲机这种小玩意了。」 被手机养叼的刘琰,看对讲机怎么都不顺眼,觉着它没用的心态一点都不用装,完全就是本色出演。 而张飞是彻底懵了。 他看着天师随意手中黑色匣子上按动几下,也不知道怎么动的,案几上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黑匣子,就清晰的将她的话复述了出来。 虽然声音有些变化,但极为清晰响亮,让人惊的差点跳起来。 这黑匣子竟真能发出人声! 看着刘琰的态度,再回想着她的话,张飞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32页 能在二十里内面对面通话的已经够可怕了,天界竟然还能利用星辰,相隔万里传递消息! 怪不得天师会说这是个『小玩意』! 而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刘备更是惊愕。 十里传音,还真不愧神器之名,只是它要真是个仙物也就罢了,仙人的法宝嘛,不用太细究内里是什么,反正人基本上学不来,但刘琰说的,可都是人造之物! 人竟然能造出这样的神物…… 稍微一想,刘备唿吸就急促起来。 相较于大哥,知道不多的张飞想的就没那么多了,万里传音的神器想都不敢想,这能到手的二十里传音才是真宝贝,他目光炙热的盯着那小巧的对讲机,按耐不住的问道: 「这,天师,可否让我试试这神器?」 「可以。」 刘琰直接将其中一个递给了他,还说了怎么操作。 张飞如获至宝,他在衣服上摸了摸手,确认干净才接了过来,而后快步走出营帐,七八分钟后,才听到对讲机传来他的声音,里面还有些杂音,像是马嘶和马蹄踏地。 「大哥!大哥你能听到吗?」 刘备抽回思绪,应道:「能,你骑马出营地了?」 「是,已经跑出去一里远了!」 张飞的声音极为激动,听起来有些发抖: 「此物可真是神了,隔这么远,说话还如同对面,要在放在战场上调度,比战鼓更管用,也不用时刻扭头回去看令旗了,这可真是神器!有此在手,那曹贼要是敢来,我必能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杀什么片甲不留?」 过来寻刘琰的诸葛亮一眼就看到了对讲机,他瞭然的点了点头,没多说更多,只对刘琰使了个眼色。 这是示意她出去谈正事了。 刘琰和刘备指了一下,随即起身走了出去。 诸葛连是过来和刘琰核对帐目的。 昨日基本买齐了甲片,这些适合做扎甲,只需要用绳子穿孔绑紧就行,在不讲究美观和特别高的舒适性情况下,做好胷甲,掩脖,裙甲,吊腿就够充做老兵的全甲。 十几个人一起串,小半日就能串好一套,半甲更快。 刘备别的没有,就人多,天刚蒙蒙亮,便召集了大量的民夫民妇来穿甲,当然,还有磨矛。 户外园艺铲,能挖地、能砍柴,还粗开刃,实乃上山种地,杀人越货额,与敌作战的好武器,就是诸葛亮看到它外形的时候,很是沉默—— 这和矛头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竟然是农业用具? 刀枪不允许开刃,但卖的很便宜,能杀人的矛拿来当铲,上好的甲片用来连接家具…… 后世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呢! 将震撼和不理解藏在心里,诸葛亮冷静的核对起来数额: 「现还有些矛杆,再买五千七百矛头,两千矛杆,一千五百磨刀石与钉、锤等共计十三万四千八百七十一,你看对吧?」 「对,就是这些。」 昨天刘琰买那些钢片,一口气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武器就只能等过了12点,系统发放今日金钱奖励再买。 而诸葛亮也的确如刘备说的那样,只取收益的一半购买装备,一点都不多买。 可武器这种东西,必然是越多越好啊! 她忍不住问道: 「军师你怎么不再多买些呢?就当是借的也行啊!」 「不必,昔日在新野时,一次运来的兵备粮草也没这么多,已经足够应敌了。」 诸葛亮拒绝了刘琰的提议。 对现在来说,难的不是兵备,而是兵。 一群没上过战场,没受过训练的『新兵』,就算是他们披上全甲,拿着再多的武器,也会出事,甚至最后还会变成资敌。 这些话说出来太惹人焦虑,诸葛亮没说,话题一转问道: 「曦玉,昨日定下你大将军之职,也已在各营宣扬……怎今日只有二十七万的入帐呢?」 刘琰顿时背后一凉。 第17章 来挂鞭炮啊!(修改) 「似乎是系统判定的问题。」 这是刘琰第一次遇到的情况,还不是她编的谎话圆不上,是钱数真对不上了。 昨日的粮食分给了后面最缺粮的四个营,也就是总计两万多人领到,而且她还救了不少病人,又拿了大量的钢片,但,最终进帐只有十五万出头。 倘若说甲还没分发下去不给钱可以理解,但粮食不可能没人领,也就是说,至少有五千人,系统没有给钱。 这很有可能是在人不需要救助的情况下给予物资,系统不会判定救助,更不会给予奖励。 刘琰有些心烦,但诸葛亮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奇怪,甚至还有点意料之中。 神选中凡人做事,还会让她偷懒不成? 不过……他也得想办法在这两者之间寻个平衡才行。 「也许是神器不满,觉着你不履行将军之责,方才降低了奖励?」 让一个喜欢闲谈高卧的人勤奋做事,那简直就像是要杀她,诸葛亮也没有逼迫,只试探性询问道: 「不如你做些轻松的闲杂事务,看看有没有效果?」 刘琰勐的瞪大了双眼。 什么叫做自己砸了自己脚啊! 她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吗? 回想系统条例,刘琰严重怀疑真说了,丞相会更认为需要她亲力亲为的救人…… 第33页 她勐的切断了这个念头,将错就错的找起来别的理由: 「我觉着是百姓不认可是我『市民』的原因,现在声望值一点都不高!」 「此更在人为。」 看刘琰恨不得转身就跑,诸葛亮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神的恶趣味,故意选了这么一个人降世。 「你先试一试,只在此监工,看着民夫民妇扎甲磨矛……」 坐着看的事情,应该不会拒绝……吧? 诸葛亮还没说完,面前的刘琰拔腿刘跑: 「对讲机还得充电,我先去找地方安装太阳能板了!」 刘备手头有那么多物资在,它们肯定会流向需要的人身上,增加她的奖励,她要是做了监工,钱也涨了,岂不是继续加深诸葛亮的误会? 必须得赶紧跑! 看刘琰背景,诸葛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般疲懒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罢了,再想些更好的法子吧。 略一沉吟,他有了主意。 刘琰完全不知诸葛亮正给她策划着名新的工作计划。 她开始折腾起来太阳能板。 拼夕夕有很多简易太阳能板,带锂电池,电直接就能储存起来,安装也不麻烦,难的是路上不好携带,放车上不好固定,放地上,地不够平整,得调位置,用起来就有些麻烦。 现在刘备需要对讲机数量不少,对电力需求就更大了,必须得专门处理一下。 处理好,刘备不用愁对讲机没电,她也不用数着电量玩手机啦! 硕大的黑板在空地支了起来,扎甲的妇人见了,都颇为好奇,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沈芝的大嫂也是如此,只不过她说的不是那奇怪的黑板,而是手中的甲。 这个大嗓门的妇人此刻心里满是不安,她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小声对着婆婆说道: 「阿母,你说让这么多人来扎甲,会不会是要打仗了……」 「慎言!」 闻言,婆婆面色咻的一变:「这话可不能乱说!」 「可,可若不是,怎会让我们做这个呢。」 大嫂有些委屈,她伸手扯了扯身边的沈芝:「弟妹,你觉着是不是?」 「啊?」 昨日被救回来之后,沈芝便觉着嘴里满是甜味。 那是她这辈子都没有品尝过的甜,从舌尖蔓延到肺腑,再到四肢,让人好像全身都泡到了暖洋洋的水里,舒适到了极致。 甜味和感觉太美,让她从昨日回味至今,连别人的话都听不清了,直到被大嫂扯了一下才回过来神。 看了看周围其她妇人望过来的目光,沈芝想了想,小声回道: 「阿母说得对,这不是我们该多说的。」 对于生存在底层的人来说,她们也有自己的智慧。 正常情况下,哪会让这多人过来扎甲?只会是要打仗,而且这仗很快就要打起来才会这么办,但上面肯定不会承认这点,一承认,百姓可不都得跑了么! 就算是不跑,那也会生出不小的乱子来。 所以上面不说,她们就算是猜到了,也不能传,不然出了事,肯定要问责她们。 现在既然知道不对劲,私下准备好就是。 话是如此,可她们能做什么准备? 大嫂还要说些什么,她刚张口,忽见对面来了上百个人,为首的腰上还带着剑,连忙闭上了嘴。 来人是赵云,是军师吩咐他过来取武器应敌,而除此之外,军师还他布置了一件任务。 吸引天师关注曹操夜袭之事,最好让她参与进来。 初听到这个任务时,赵云看诸葛亮的眼神都变了。 我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军师! 仙人除了有些顽皮,也没做什么坏事,哪能这么想方设法的哄骗她手里的东西啊! 鑑于赵云的眼神太明显,诸葛亮不得不含煳的说了一些内容,大抵是刘琰带着任务下的凡,多做些事务才会有更多的奖励,这才说动了赵云。 按照军师的吩咐,他拿着戳断的矛铲,深吸口气,走到刘琰身边,开口谢道: 「多谢天师送的石蜜,病人饮用后已经好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有转好,过不了几日能全恢復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刘琰极为惊喜的回头,直接就看到赵云手中断了小半截头的矛头,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 这可是户外专用的矛铲!又不是不能拍蒜的菜刀!怎么能说坏就坏?! 系统出品的拼夕夕怎么连这个也学起来正主了? 完了,其它产品是不是也有问题? 刘琰连忙问道:「这矛头怎么坏了?」 闻言,赵云有些尴尬: 「此矛头甚好,不亚于主公所用的百鍊钢,只是我不该拿它刺甲,还用力过勐,果然给刺坏了。」 「哎?」 刘琰停下了心慌,她看看全是钢板的盔甲,再看看矛头,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误会。 一个缺乏『常识』的误会。 矛铲质量没问题,是古代作战废兵器。 刘琰先放下心。 然后迅速患上火力不足恐惧症。 甲冑兵器那么容易损坏,就准备几千套半甲、几千杆矛哪里够!怎么也得翻个二三六……十倍才行! 可惜钱不够,诸葛亮也不要。 第34页 刘琰痛哭流涕。 这就是投刘备的后果吗?为什么每天都感觉自己好穷又花不出去钱! 涉及安全,刘琰怎么都放不下心。 可她不懂指挥作战,刘备和诸葛亮也什么都没给她说,现在问,恐怕也问不出好坏,甚至这两位还得让她别操(添)心(乱)了。 买冷兵备钱也不够,热武器,她只会做燃。烧。弹,其它火。药病友教的都找不到对应材料,超亮大灯不行,还得是火。药,可教程看不懂也找不到对应材料,比例也得现试,拼夕夕倒是有鞭炮,但这又没杀伤力……等等,人不行,有马的话,吓马也够了? 刘琰眼前一亮。 对啊,鞭炮对人伤害不大,吓马绝对够,她买个一万响给曹老闆夜袭助助兴,请他跳马上迪斯科也很不错嘛! 就是效果还得确定一下,还得先了解些怎么征战,不然找丞相,还是听不懂他说的话。 打定主意,刘琰冲着赵云笑了笑,兴致勃勃的问道: 「你现在有空闲吗?能不能给我讲讲打仗到底是怎么打的?骑兵和步兵有什么区别?」 赵云沉默。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断了的矛铲,是怎么能让天师突然好奇问起来打仗的。 不过,天师主动询问,也不用他再想怎么编假话骗人了。 「我只需看守主营和同袍家眷,比同袍空闲些。」 赵云松了口气,认真道:「天师询问,自然有时间讲,打仗其实是……」 另一边,听着对讲机传来的内容,诸葛亮微微一笑。 果然,还是得她自己有兴趣才会学,那接下来可不能让她找到,不然,又要什么都不做了。 * 刘琰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进坑里,而同样不知道的,还有另外一位。 曹操。 这位枭雄其实和刘备有着相同的目标。 平定天下,结束乱世。 当然,这个平定结束的过程,方法,和刘备来说差距还是挺大的。 但不管怎么说,为了自己的目标,这位这位年过半百,在大多数古代寿命已经开始走向终点的老人,意志力与行动力极强的发动南下战争,并亲自率骑兵一路急追刘备。 在这点上,虽然曹老闆明面上说是为了防止刘备占据江陵,但这么不要命,也着实有点私人恩怨在里面。 奔行一天一夜,轮换的战马都已经疲乏到了极致,再鞭打都不肯前行,曹操无奈,只能停下修整。 餵马的草料是别想找了,刘备带着的百姓跟蝗虫过境一样,方圆十多里,硬是半点草皮都没剩下,只能让战马饮些水,再餵些带的豆粟。 出征在外,还是急行军,曹操也讲究不了多少,直接坐在石头上吃炒熟的粟充飢。 副将上前禀报导: 「丞相,斥候来报,刘备就在前三十里驻扎,有五千兵卒跟随,皆持长槊,营地木栅齐备,还设有拒马,我等未带齐甲冑,又兵马疲倦,白日冲进去的话,恐怕……难以取胜。」 「嗯……」 正常的两军对垒,大多数情况下,骑兵都能对步兵进行碾压,但这次显然不是正常情况,也不是两军对垒,木栅齐备的军营就是个简易版的城池,想冲进去,那得用人命填。 骑兵宝贵,曹操可捨不得这样的损耗,而他们的粮食也撑不了多久…… 曹操思索片刻,果断做出了决定: 「让斥候探明刘备等人所居之处,其他人原地休息,今夜夜袭!」 「是!」 第18章 万响鞭炮给曹操夜袭助兴~(修) 曹操征战几十年,经验极为丰富,他避开了一切有可能被刘备手下兵卒察觉行为,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非常不讲武德,竟然开了挂! 深夜,月色昏暗。 粮草严重不足的曹操没有太多选择。 一入夜,他便开始朝着刘备大营启程。 靠近大营一里左右的时候,曹操留八百骑兵垫后,其余全部马蹄裹上布,熄灭火把,悄悄接近主营,袭杀! 主营戒备森严,营门点着火把,有十名兵卒守卫,极为警觉。 赶三十里路过来,本就没餵饱的战马更加疲倦,很难发起冲锋,好在,刘备也陷入到了相同的境地。 没有后勤,吃不饱的兵卒没力气,坑挖的不深,营地木栅埋松散,只需要换个没人的地方挖几下,就能将木栅挪开,鱼贯而入。 再裹了马蹄,数千人连同马进入的动静也小不了,木栅一挪开,曹操便下了命令: 「冲进去,杀!」 可他刚率骑兵冲进去,四面就『咻』的燃起火把,数不清的着甲兵卒正持着长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有埋伏——!」 意识到他们中计的骑兵立刻高声唿喊,前沖的骑兵勐剎住骑马,还有骑兵为了防止与人相撞,只能小范围的兜起来圈子,一时间混乱到了极致。 曹操心如擂鼓。 混杂乱走的骑兵让他看不清周围,只觉着刘备埋伏了数千着甲的士兵,火光一照,金银光闪的人眼都要瞎了。 这大耳贼,怎么突然这么豪横,有这么多甲? 还狡诈的提前埋伏他! 心里又急又气,曹操却不得不尽快下达命令。 「撤!有埋伏,快撤!」 可人还未撤回进来的缺口处,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张飞先一步率兵冲到那里,大笑道: 第35页 「曹贼!军师早就料到你要来!今日某必将留下你项上人头!」 曹操心跳一僵,紧急扯住缰绳,看着身着金甲,手持长矛的张飞与身后的全甲骑兵,顿时升起一个念头。 吾命休矣! 正当危机之际,敌方有个甲兵两股战战,大叫一声: 「鬼啊!」 然后,他丢了手中长矛,转头跑了! 随着这甲兵的动作,周围还有好几个人扔了长矛就跑,而且人越来越多,多的让曹操都怔住了。 这什么情况? 唉,唉! 这些也就是会走个正步的青壮,第一次战役挑战的就是最高难度,步兵对骑兵不说,还是夜战! 人本就恐惧黑漆漆的深夜,哪怕点燃火把,那亮度仍旧有限,甚至因为火焰飘忽不定,照出来的光影更加骇人,有一个撑不住心理压力转身跑,溃势就止不住了。 「蠢贼!庸丑!废物!你们对得起天师吗!跑了的别想回来,饿死在外面算了!」 「其他人再敢后退一步,乃公就亲手杀了!」 徐远和田丰只觉着自己和天师的脸面都快被这些逃兵丢尽了,两个平日里针锋相对的人此刻一起连骂带动手,努力稳定下剩下的人不再逃窜。 曹操瞬间意识到这场埋伏的水分。 「哈哈哈!不用撤了,刘备无兵,拿庸人充数尔!继续杀!」 双方兵戈相交。 * 帐内的刘琰很焦虑。 她今天极为认真的了解了打仗的常识,为了确定鞭炮可行还专门拿自家马试了试,一切准备就绪正打算找诸葛亮的时候,他人不见了! 同样不见的还有刘备,她找了一个下午,硬是没找到。 十几万人的营地,前后相差几十里,出现这种情况也正常,刘琰也只能吐槽一番对讲机实在是废物,然后在别营等他们回来。 可人没等到,倒听到帐外震天响的马蹄声与喊杀声! 她勐的跳起来,掀开帐帘往外跑。 坏了,曹操竟然今天就来,得赶紧支援啊! 然后刘琰就停下了。 这边是谋士和家眷休息的营地,为了安全,没点柴火照明,外面比锅底还黑,她直接成瞎子了! 打开手机电筒照明功能,刘琰总算恢復了视觉,她正准备往骚乱处走走看看情况,一道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天师要去何处?」 刘琰瞬间僵住。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有人突然在背后喊自己,这和鬼片有什么区别? 刘琰头皮发麻,好在这听了小半天的声音极为熟悉,她意识到是谁,稳住心神,转身抱怨: 「赵云你吓死我了!」 赵云惊奇的看向刘琰手中的手机,又很快收回了目光,道: 「主营有张将军他们在,定会无恙,天师不必担忧。」 说着,赵云走到了刘琰通往主营的路前,好似只拦路虎…龙。 刘琰瞬间意识到,面前的赵云是她前去主营的最大障碍。 鑑于她没有走楼梯的神技,刘琰只能努力去说服对方: 「你又不知道曹操究竟率多少人过来夜袭,而且刘使君也在主营里,要是出了差错怎么办?」 赵云的声音极为平稳:「有老兵和天师带来的兵卒,他们着甲,又是埋伏,应该不会有事。」 「你可是上过战场的武将,不会连那些样子货都看不出来吧?他们才训练了十天,也就是会走个路!」 刘琰夸张的后仰,用极为吃惊的声调反问,旋即又正色道: 「我在的话还好,我不在,看到骑兵冲锋的他们分分钟就要转头跑了,主营最多也就是五六百老兵,这点儿人应对曹操五千骑兵,他们真抵的住?」 天师的学习能力着实出色,上午对军事还是一窍不通,听他讲过军中基础后,晚上就已经能抓着布局漏洞的关键蛊惑人了! 别说军师有所吩咐,就是没有,他恐怕也要放人了。 赵云心里戚戚然,为了不被对方察觉,他努力拖道: 「不行,主公交代过,要以天师你的安危为重,而且,此营皆是主公与同袍的家眷,不容有失。」 不怕你担心,就怕你不担心啊! 刘琰把握更稳了:「正因如此,你才应该让我过去的!」 面对刘琰的努力蛊惑,子龙同志坚守了自己的底线,没有放人。 他选择跟刘琰一同去看局势。 两人一赶到,看到的就是全甲兵卒带着一千多半甲兵和数不清的骑兵互相僵持,分不清谁胜谁负。 若是其他时候,这绝对是可以称赞的战果,但现在对刘备来说,僵持就是输了。 这里驻扎的人太多,时间越久,便越容易被其它营知道,一旦引起营啸,那死人就要以千打底,上不封顶。 所以我来的就很关键啊! 刘琰摩拳擦掌。 感谢系统版拼夕夕没有限制,二踢脚和春节一万响已经准备好了,就差点燃给曹老闆助兴了! 在刘琰的威逼利诱下,赵云拿着万挂鞭炮出发了。 他走到主营木栅处,先拿出了对讲机。 「军师可在?」 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嘆息, 「我在,都准备妥当了,你放这鞭炮试试吧。」 「是。」 赵云应了一声,拿着打火机点燃加长了的引线,然后迅速将整挂鞭炮扔了进去! 第36页 长长的鞭炮如腾蛇般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好像长了眼睛似的,落到了一匹战马的脖颈上。 夜袭作战,精神紧绷的人不少,战马上的骑兵被这高空坠物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摸。 那东西一串串的,有些软,分不出到底是什么玩意,不过不是利器和重物,骑兵也就松了口气。 他伸出手,正准备将鞭炮从马脖子上扯下去时,引线飞快的烧尽了。 被点燃的鞭炮顿时发出了震天的声响! 从未听过的动静顿时让马慌乱起来,鞭炮杀伤力再小,终究还是有些的,挂着鞭炮的战马被崩了几下屁股,吓得顿时翘起来蹄子。 这什么勐兽啊,也太吓马了! 马上的骑兵慌乱起来,来不及将鞭炮扔下,多年训练的本能让他双腿瞬间加紧马腹部,手死死抱住马脖子防止被甩出去。 这正好将鞭炮死死的夹在人与马之间。 战马鼻孔张的老大,它喘着粗气,拼尽全力翘着蹄子,可越翘,那鞭炮就越甩不掉,反倒是骑兵怕到了极致,抓着战马,拼尽全力安抚: 「祖宗!爷爷!你快点停下来啊!回头我给您准备最好的草料,抢最好的马棚,来年开春找最漂亮的母马——」 哄到这儿,骑兵突然僵住了。 他的战马煽了啊! 也不知道是战马吓得不轻,还是真真听懂了这句话,它不仅更加愤怒的勐翘蹄子,还朝着阵中直接沖了进去! 剎那间,战马全都乱了起来。 跑了三百里地,只给喝了点水,吃几颗豆子,周扒皮都不带这么扒的,现在又来个吓马的勐兽,就这点工资,它们卖什么命啊! 淦这群不惜马力的混帐,你们马祖宗不干了! 战马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阵型自然也维持不住了。 曹操努力控制住胯。下躁动的马匹,他看着这乱象,大吼起来: 「不过是些许爆竹!稳住!稳住马!」 副将急的要命:「丞相!马它不听人话啊!」 不用副将多说,曹操胯。下的马也越来越难控制,不仅跳起来迪斯科,还玩起来马上过山车! 再留这里,手下骑兵都得被自家战马踩死,就算不被踩死,等本就体力不支的战马耗尽力气,他们也要出事了! 「入它祖宗的!」 杀刘备的机会就这么没了,曹操不免怒火中烧,骂了一句后,又极为果决下了命令: 「撤!」 步兵跑了不少,够骑兵逃出营的空当就多了起来,曹操控制着还在乱跳的马轻松跑了出去,亲卫跟着,骑兵紧随其后,那鞭炮坠在马屁股上,还在不停的炸着,激的一众战马边往前跑边翘蹄子,看的人哈哈大笑。 「打这么多仗,这可真是头一次见!」 「哎呦呦,兄弟你可别摔下来!」 「这会爆的是什么玩意儿?还挺管用的!」 「谁扔的?再来几条啊,吓得他们屁滚尿流的才有意思呢!」 就是张飞对曹军的撤退极为不满,他追在曹操后面继续叫骂: 「曹贼鼠辈!怎做起来逃兵!留下与俺再战啊!」 这叫骂极为响亮,连刘琰都听到了,她心满意足的收起来手机,极为得意的挺胸叉腰。 一挂鞭炮击退曹军,谁还有我厉害?! 身边的赵云提醒道: 「敲钲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不然一会儿主公过来,就不……」 「就不什么?」 赵云还未说完,刘备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他穿着全身甲冑,手中还提着槊,身边跟着诸葛亮,看起来刚确定曹操退军,便迅速赶了过来。 「曦玉,不是说好了你在副营休息,此处交给我来应对即可,怎又过来了?子龙你也是,为何不尊军令,擅自离守?」 「这是我命令的,和赵云没关系。」 刘琰向来不会让别人给自己背锅,她主动上前,站在赵云前将责任揽自己身上: 「而且,刘使君你也没给我说埋伏会出这么大问题啊,兵卒都跑没了!」 刚准备认罪领罚的赵云顿时停在了原地,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刘琰。 而刘备则眼前一亮。 有担当,是个不错的性子,合他胃口! 就是没那么疲懒就好了。 心中嘆气,刘备道: 「好!此次是我之过,不算赵云之错,但下不为例,那士卒跑了我也早有预料,后面特地设了绊马索,就等着曹军冲过去呢。」 闻言,刘琰底气瞬间不足了。 她小声问道:「那我不会添了倒忙吧?」 「没有。」旁边的诸葛亮接道: 「就几百能作战的老兵,哪能一直与五千骑兵对峙?时间越长,越是输多赢少,所以从开始就只想吓退曹军,这也没有万全的把握,你这一动,吓退的更快,也是好事,如此说来,还是要谢你呢。」 那刘琰就放心了。 「那你们下次记得带着对讲机。」 她有些犯困的打了个哈欠: 「要不是今天下午怎么都联繫不上,我也不用大老远的跑过来,直接把鞭炮给你们就行了啊。」 所以只要见了面,就算是曹操袭营,你也是一点都不会过来的吗?! 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奇人,诸葛亮和刘备互相对视,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37页 沉默片刻,诸葛亮刚想开口,便听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张飞急躁的询问: 「大哥!曹军刚撤,你怎么就鸣金收兵了?他人困马乏的,让我追上,取了曹操头颅回来岂不更好!」 第19章 蜀汉有毒啊! ,武帝为进攻匈奴,开始大力培养骑兵,随之而来的便是作战方式的改变,以机动性极强的骑兵,突袭对战时军阵主将所在的指挥部,让敌方军队因无法指挥而溃败。 这种作战方式快速、好用,同时对己方总兵数要求不高,可以弱胜强,所以一直在发展,而且越演越烈,直到东汉末期,以勇勐为名的突袭勐将也越来越多。 就是勐将折损率有点高。 不过能当勐将的,也都不怕死,张飞便是如此,哪怕手头只有几十个骑兵,仍要追兵力数千的曹操,而且极有将对方斩于马下的自信与实力。 「穷寇勿迫。」 诸葛亮有些无奈,只得先出言拦住他: 「再者,若让曹操葬身于此,荆州二十万大军必乱,北方也将再起动盪,天下更不得安宁。」 「那这岂不是放虎归山?」 闻言,张飞怒上心头,他竖起长矛,勐的杵在地上: 「军师你说,若他再率军来袭,我等要如何抵抗?!」 「所以今日将军要去养精蓄锐,待天明率兵追击。」 诸葛亮不急不躁: 「夜间惊马难制,等停下来,人马皆睏乏至极致,将军正好可劫其兵马,逼曹操归襄阳,即便不归,待他传信调兵,借汉水而下追袭我等,也至少需要四日,那时我等也能入主江陵,有天险可守,不需惧也。」 张飞恍然大悟,勐的一拍大腿: 「还是军师深思熟虑!就依军师所言,天明再追!」 与刘备、诸葛亮告别,张飞转身就走。 他得赶紧命骑兵休息,好明日天一亮就去追击曹操。 马蹄声远去,诸葛亮看向刘琰,道: 「曹军已退,明日还要赶路,曦玉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好。」 大半夜也没什么好玩的,有些犯困的刘琰也不打算在这里干耗,只是正准备走呢,却看到诸葛亮和刘备还停在原处,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 她不免停下脚步,询问道: 「你们不去休息吗?」 「还剩些要务,处理完就去休息。」 诸葛亮态度悠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再说多么恐怖的事情,倒是刘琰顿时被惊的后退两步。 「007啊!蜀汉公司这么黑心?!」 虽然有不少新词,但诸葛亮还是听懂了意思,他哭笑不得的开口: 「现在是例外,平日里没这么多事。」 刘琰严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不过蜀汉阵营,也不只是无良老闆刘备给可怜员工诸葛亮画的匡扶汉室饼,还有诸葛亮给刘备画的隆中对饼,他们两个人互相画饼快乐的吃安利,她这个外人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贊助两盏超亮煤油灯,防止伤眼。 刘琰正准备将灯拿出来,刘备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发出滴滴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有人慌乱喊道: 「主公不好了,青字营这儿起营啸了!」 对讲机模模煳煳的传来百姓的哭喊。 「敌袭!有敌袭!」 「曹军来了,他要把我们都杀了!」 「曹军追上来了!快逃命啊!」 「跑,跑啊!」 「阿母!阿母你在哪儿啊!」 听到的众人瞬间如临大敌。刘备更是神情凝重。 营啸,将领最恐惧的梦魇之一。 在军纪、厮杀与死亡的压力下,士兵精神普遍紧张到了极致,黑夜更会放大这种恐惧,只要有一个起始点,被惊醒的其他士兵就会一同惊叫,随即一传十,十传百,让整个军营陷入混乱。 而人身处黑暗与群体当中,极难脱离,不是四处奔逃,就是只能互相残杀,直至惊惧力尽砍伐而死。 如果放任不管,整个营能死伤大半! 百姓营啸,危险丝毫不亚于此。 而营啸一旦发生,想要控制住,只有一个办法。 杀! 将刚开始营啸的那些人杀尽,没有声音,营啸就不会扩大,其它营的百姓就能活下来,可—— 「营啸?这得赶紧制止啊!」 正当刘备手抖的时候,刘琰突然开口,手上更是出现了个银色的圆桶物什。 也不知道她动了哪里,那圆桶头部突然射出一道光柱,面前十数米瞬间亮如白昼,不仅土粒分明,就连远处旗帜的颜色也显露出本色,着实令人惊愕至极! 「远射灯,能用八个小时,也就是四个时辰。」 刘琰提着灯,对着又惊又喜的刘备开口: 「多来几个,应该能控制住营啸吧?」 「够!绝对够了!」 刘备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营啸难止,多是因黑夜无光,看不清环境,又极为惊恐所致,有此神物,必能解此危!」 「那就赶紧救人!」 刘琰也不含煳,她直接将手中的远射大灯递到刘备手上,而后又买了十多个出来,打开灯分发给众人,还顺手又多买了几个超传音喇叭。 * 这是一场在所难免的危机,只是表现形式成了营啸。 第38页 即将作战的消息,在备战的动作下无法隐藏,而刘备更无法承认,告知百姓曹操即将来夜袭只会更乱,说是准备攻城——城那么远,那用的着这么多民夫民妇扎甲磨刀,急着一天内就准备好? 承认,百姓惶恐不安,不承认,百姓同样惶恐不安,这份恐惧在黑夜中放大到了极致,哪怕他们离被袭击的主营极远,根本听不见马蹄和喊杀,但准备好火。药桶炸起来,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就够了。 这火星或许只是一次梦魇、一句梦话,几声哭泣……在恐慌下,迅速蔓延到了整个营中! 所有人都丧失了理智,血液在体内狂奔,耳边只剩下心跳,白日的景色在黑暗笼罩下变得陌生而可怕,少量晃动的火光成了追逐他们的怪物,每一处阴影都潜藏着恐怖的敌人,跑,只有跑,拼尽全力跑才能活下来! 奔跑中,有人跌落在地上,疼痛的尖叫还没来得及发出,便被他人踩入泥土,有人试图爬起来,可还没有站起,就又被人推倒在地,还有人大喊大叫着撞上了帐篷,踩在熟睡人的身上,将更多的人带入混乱。 惊慌失措的尖叫,痛苦的呻。吟,与各种唿唤亲人的唿喊、孩童的哭泣、牛马嘶鸣等声音混杂在一团,让人绝望到了极致。 「二郎,你别管我了,赶紧跑吧!」 躲在木栅下的老妇人推着她的儿子:「我老了,也该死了,你还年轻,不能死在曹军手里啊!」 「我不跑!」 二郎没有离开,可刚拒绝母亲,他便发出一声闷哼。 黑暗给了老妇人更加敏锐的听觉,她一惊,连忙追问:「二郎你怎么了?二郎!」 二郎没有回答。 老妇人努力瞪大双眼,可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陌生人脚步和喘息,以及拳头和说不清什么东西相撞的声音。 是曹军来杀他们母子了? 死亡的恐惧想让老妇人闭上嘴,可对儿子的担忧又占据了上风,她摸索着想上前救人,可还未碰到,就被不知道从何处伸出来的手勐推到地上。 眼前只有模煳晃动的轮廓,她分不出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所有落在身上的拳头和闷哼全都化作利刃,一次又一次的狠扎在母亲心上。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谁来救救他! 绝望如同潮水将人彻底笼罩,正当老妇人觉着儿子即将丧命之际,一束如同破晓时的曙光忽然出现了她面前。 「没有曹军袭营!所有人原地站住别动!没有曹军袭营!」 伴随着强光,震耳欲聋的女声也在耳边炸响。 攥着即将冲过去的拳头,二郎整个人都呆住了。 犹如白昼的光下,他清楚看到和自己互殴的两个人,一个光着身子,只穿着绔,另一个还是个头髮半百的老头,都是和他一样的平民! 二郎心生惶恐。 这两人也没穿甲,更没有利器往自己身上砍,他怎么就以为对方是曹军,一直打个不停的?! 不知道哪里起来的眩晕让他勐晃了一下,恐慌让二郎拉住母亲胳膊: 「阿母,我肯定是中了邪了,只知道和人打架!」 老妇人连连点头:「是那天光!天光碟机了邪祟,你才好过来的!」 「这是能驱邪的神光啊!」 和二郎打斗的两人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了,他们眼中带着狂热,看光正在移动离开,赶紧追了上去。 「快看!天师大将军来救我们了!」 「都别打了,这里没有曹军!」 「天光,这是一定是天光!」 「是天师大将军请了太一神降的神光!」 「快,快过去驱驱身上的邪!」 黑暗放大的恐惧,被犹如白昼的光亮瞬间消除,百姓想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丧失了所有理智,只能归为有妖邪作祟,纷纷往刘琰以及其他手持远射灯的人身边跑。 虽然和要求站在原地不动有了些许初入,但聚集在灯下也省了刘备他们组织安抚的麻烦。 唯一的缺点,就是刘琰有点尴尬的抠脚。 天师大将军这个称唿到底是谁起的! 营中的百姓逐渐聚集到了灯下,混乱总算停止,但事情还没有结束,有不少人在这十几分钟的混乱中受了伤,还有人家帐蓬被推翻,粮食家当散落一地,这些都得处理。 而除此之外,赵云还带着人将整个营地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防止有人在这场营啸中受伤昏迷,因来不及救治而死。 这直接折腾到凌晨三点多才算完,跟着忙活的刘琰等回了帐篷,才后知后觉发现,她怎么也跟着无偿加起班来了? 还是付费加班,灯药和喇叭都是走的她的帐! 躺床上的刘琰勐然起身。 不是,这蜀汉有毒吧! 第20章 我要变得狠毒,冷血! 清晨。 忙了半夜,没睡好觉,又因为这半个月养出来的生物钟而醒,刘琰整个人都散发着低气压。 她打开帐帘,刚准备走出去,便听到外面爆发出剧烈的惊唿。 「是天师大将军!」 「天师大将军出来了!」 「这是我家的牛肉,天师您收下吧!」 「多谢天师昨夜救命!」 「我,我家还有些腊肉!」 刘琰目瞪口呆。 营栅外满满的全是人,分不清有多少男女老少,不是挥着手臂,就是拿着自家仅剩的好东西想往营里送,要不是还有兵卒拼命拦着,恐怕立马就要冲进来和她进行亲密接触。 第39页 明星待遇挺好的,可惜她承受不来。 在这么多人面前洗漱,那也太尴尬了啊! 刘琰迅速转身返回帐内,并拉下帐帘装死。 半个多小后,诸葛亮总算是将营外的百姓劝了回去。 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诸葛亮笑着解释道: 「你昨日救了数千人性命,这些百姓赤诚,想来报答,只是有些不得章法,莫要见怪。」 「没事没事,这场面我见多了。」 丞相亲自来送饭,刘琰有些受宠若惊,她连连摆手: 「装天师发米粮的时候才叫可怕呢,一堵能堵个大半天,想赶都赶不走,我还得站直一动不动的防止露馅,站一次简直能要我半条命。」 众星捧月,万人欢唿,民心所向,民力可用这种无数掌权者渴望而不可得的情景,竟被刘琰说的像是酷刑,着实令诸葛亮觉着有些荒诞。 「那我就放心了。」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指着食盒道: 「这是你属下何悯特地命人送来的早食,只是被百姓堵在外面进不来,正巧我遇见了,便提了过来。」 正饿着的刘琰已经动手打开它。 一股热气立刻冒了出来,再往里面看,有煮鸡蛋,蒸饺,切好的水果,腊肉和蛋花汤。 虽说这里面大多东西都是从刘琰手里给出去的,从现实角度来说,何悯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这么上心极为正常,但看到早餐的刘琰还是极为开心。 她一边端着盘碗,一边和诸葛亮感嘆: 「何悯就是贴心,说起来我装天师时候,也就是和她多说些话了,那些村长乡老什么的都不敢多说,就怕被看出来底细。」 诸葛亮倒没奇怪刘琰会这样御下的手段。 哪怕身有神器,能将一万百姓不出死亡、不出乱子的带过来,那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他此刻想的也不是为何刘琰明明有这样的本事,却为何如此疲懒,而是—— 她是真信任自己。 我未来做了什么,才让你明知危险,却仍会一个照面,就能将所有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呢? 诸葛亮轻嘆:「你倒是真信我与主公。」 刘琰理所应当的开口: 「那当然,你可是诸葛亮啊!上下两周公,中间一诸葛,为蜀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我可是背了整整两天你写的出师表!」 嗯?周公?是他想的那位吗? 自己竟能与这位大德相提并论?! 诸葛亮有些惊愕,他忽然不太敢问,略有些僵硬的转移话题: 「对了曦玉,昨日那远射灯、喇叭和药的钱,你记得从公帐扣掉。」 既然分钱使用,那就得记帐防止用混,刘备所取用的钱用于整个集体,所以是公帐,另一半钱是属刘琰私人使用,就是私帐。 两套帐刘琰有记,诸葛亮也得记一下公帐的额度和消费,听他这么说的刘琰下意识想说不用,忽然想起来昨日救人和系统奖励的关联,瞬间觉着头皮有些发麻。 她来不及吃饭,直接打开系统,先是被上面暴涨的数字惊了一跳,下一刻便看向诸葛亮,紧接着就有种想跑路的冲动。 完了,丞相肯定更加认为这要我做事才会增加金额啊! 一看她模样,诸葛亮就明白了,他笃定的开口: 「是钱增多了,而且还不少,对吧?」 「是,加到了近六十万。」 数字很高,直接翻了一整倍,但刘琰一点儿都不开心。 她觉着自己要凉,以后大抵要过上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天天007的恐怖生活了! 正当刘琰脑海中回忆起两天前那恐怖的加班日常时,诸葛亮却突然开口: 「果真不出我所料,既然如此,就先造一大将军印出来,以后我与主公所写的文书,曦玉你再多盖一印,附其名吧。」 大事无亏,那其它也算不上什么,她这般高卧闲行,对世间更是有益,那些闲杂事务由自己处理,只要关键处经由她手,想来也就够了。 嗯?嗯! 不用她做事? 刘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诸葛亮的意思,她瞪大眼睛,忽然质问起来: 「汰,你是谁!快把丞相还回来!」 从前天就担忧神明降灾,孜孜不倦让她做事的诸葛亮怎么会突然变了性子,主动帮她卡bug了! 这肯定不是自己认识的诸葛亮! 「丞相还不回来,只有个字号孔明的军师在此。」 有个孩子气的人在面前,诸葛亮也忍不住皮了一下。 他笑道: 「总要以你的意愿为重,更何况,你昨日也没做多少事情,大抵只要参与就够了,那再简便些也无妨。」!!! 这就是相父的贴心吗? 爱了啊! 「芜湖!」 刘琰高兴的欢唿:「我这就去定制个大将军印!」 比起来加班,盖章签名算什么啊,这下是真的能躺平了! 看把孩子乐的。 「我恐这两日还会有营啸,想在各营都放个远射灯,彻夜亮着。」 见刘琰心情好,不打算跑了,诸葛亮也提起来正事: 「曦玉你看说的充电能不能供应上?」 「啊,那我得算一算,可能不太容易。」 灯放好了没有营啸,也能让刘琰不用再大半夜去救人,拿计算机算一算电量能省下这么多工作,她自然不会拒绝。 第40页 倒是诸葛亮不知难度,听刘琰说的难,他略微沉吟,又好奇的问道: 「曦玉你说此物皆是后世之人所造,那如今可能仿制这两样?」 「不能。」 刘琰摇了摇头:「远射灯和太阳能板需要的技术难度很高,不是人能拿锤头敲出来的,得上大机器批量化生产,而且几乎可以说一个零件涉及一个行业,上下游行业从业人员加起来恐怕得上亿人,如今没这个条件。」 这两种工具奇处太多,光水玉就不知道要如何解决,刘琰说做不到,诸葛亮也没什么遗憾,但听对方提到人口,他立刻郑重起来: 「嗯?后世竟然这么多人口?如何养活的?」 「高产作物呗,后世亩产千斤。」 刘琰刚说完,便看到诸葛亮双眼一亮,只是还未等他开问,她就泼起来冷水: 「这个现在也学不了,后世粮食高产是建立在育种化肥农药水利和机械化上的,现在一个也做不到,我倒是能买现代的高产良种,但没有化肥,粮产肯定达不到后世,而且还耗地力,说不定种一季,地就废了,连杂草都长不出来。」 没有什么比粮食更重要,倘若粮食真的能达到千斤,尤其是以刘琰习惯性的说法,那应该是两千汉斤的产量,那天下将再无饥寒! 但,种过地的诸葛亮也明白,粮产提升到底有多难。 如若刘琰说仅仅是粮种就能让粮产达到千斤,他还怀疑这是不是人为,而是真的神物,但有这么多辅助和限制,反而佐证了这才是人力所为。 只是知道却学不来…… 诸葛亮眉头微蹙,问道:「一点都学不来吗?」 「那当然不是,就是得慢慢点科技树。」 大范围说上两句还行,更细緻的刘琰也不会,索性打开拼多多,各种农业百科全书买了好几本,全摞在桌上: 「这些书上有记载古代的农业,丞相你看看这些有没有能用的?没有我再找!」 刘琰不指望一次就能找到合适的书。 这是她半个月来的惨痛教训。 她上学老师拿着课本一遍遍教都考不了满分,穿越没开智商挂,怎么可能看一遍就百分之百学会书上教的东西? 电工入门简直像是在看天书! 而这还是书中知识点正确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书上知识和真正实操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甚至根本不沾边。 就像穿越者三大神书的民兵训练手册,**成都是训练怎么用现代武器,古代真正所需的安营扎寨、寻找水源,探测敌情防止袭击之类的一点没有。 能拿它练成古代冷兵器强军的,刘琰高低要给大佬磕一个! 这么多书出现在面前,诸葛亮本应该高兴的,只是看着封面陌生的文字,他不免有些沉默。 「曦玉。」 诸葛亮斟酌着问道:「你是不是不识隶书?」?! 刘琰立刻反应过来。 「丞相你等等我给你找识字工具!」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刘琰没想到现代竟然有那么多好用的识字教材,点读书价格不到五十就能买到! 一本点读书和隶简对照册买出来放在诸葛亮面前,他却没有急着翻看,而是将手放在书上,接着之前的话题严肃说道: 「后世之物虽好,可曦玉你如今是在汉室,还是需识得隶书,以免为人所欺。」 刘琰瞬间呆了。 丞相话很对,但她都穿越了,居然还要上学?! 她累了,毁灭吧。 「我觉着……现在这么忙,还是不急着学认字吧?」 哪怕觉着逃不过此劫,刘琰还是努力为自己拖延时间:「到江陵再开始也不迟啊!」 刘琰的性格诸葛亮也摸清楚了,他有些无奈: 「好。」 成功拖延了四五天上学的刘琰并没有多开心,反而像是即将上刑的犯人,更丧了。 她憋闷的吃了两口饭,突然生气的开口: 「我要变得狠毒,冷血!让所有人都感受到我的痛苦!」 诸葛亮一怔,心提了起来,神色却极为平静,他试探性的询问: 「喔?」 「我要建一所学校!让所有人都陪着我上课!」 刘琰表情深沉,感觉自己背后纹了撒旦,撒旦背后纹了她。 要多邪恶有多邪恶。 就是诸葛亮有点儿沉默。 刚才担心纯属多余了。 他继续问:「然后呢?」 「给他们安排上随堂测验!课后作业!」 有人陪着自己一同受苦,刘琰心情好了很多,还兴致勃勃的出起了主意: 「不仅有期中期末考试,还要有月考,周考!排名!再把成绩和排名送到学生家里去!」 诸葛亮默默将这些记下,他忍住笑,点头称赞:「不错,很不错的想法,学生一定会很痛(开)苦(心)的。」 第21章 拉同袍下水 击退曹操,刘琰又带来了这么多神物缓解压力,诸葛亮也有了不少闲工夫,他忍笑忍的有点辛苦,也出起来主意。 「不若再加些骑射之技,也定期考核,比如一月一次,如何?」 刘琰顿时眼前一亮。 比起来文化课,体育课上起来就很爽,可要不是随便玩,而是跑八百米测仰卧体坐和引体向上的体育课,那痛苦程度和文化课有什么区别? 第41页 加上,必须通通加上! 刘琰小鸡琢米似的点着头:「丞相说得对!」 啊,真是从未见过如此贴心之人呢。 不被阻拦,还给自己出主意,刘琰看诸葛亮的眼神别提多亲近了。 就是感觉还差点,她认真打量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打开拼夕夕买了把羽扇,直接塞到他手中。 嗯,这样就像多了。 不过两日相处,诸葛亮就意识到,比起来现在的自己,刘琰更加熟悉未来的他,就像『丞相』经常比『军师』更容易脱口而出,此刻手里突然多了把羽扇,他也没什么惊奇,而是笑着调侃: 「我竟不知自己老时喜好羽扇,连秋日都不离身了。」 「这个,还真不是一定丞相你喜欢的。」 刘琰咳嗽了一下,有点尴尬的解释道:「是我们那时候拍的电视剧,你的形象是羽扇纶巾,经典太深入人心了,所以就老是觉着……」 越说,刘琰声音越来越小。 她这算什么?诸葛亮真人在诸葛亮扮演比赛上荣获第二名? 唐老师,都怪你,快出来挨打! 「这不重要!」 缓解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换一个话题,刘琰从诸葛亮手下将点读书拿出来,兴致勃勃的说道: 「军师你看这个点读书,里面有感应晶片,点上就能出音,这样不仅能认字,连音也能学,这样后面我可以给你找纪录片看了!」 说着,她主动打开,在纸张的『天』字上按了一下。 点读书中传来一道机械女音,略有些变形,但整体上极为准确,拿来学习完全足够。 「咦?!」 还来不及惊奇这纸张厚实白皙,上面的图案极为鲜艷,字迹工整,诸葛亮便被这纸上一按出音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像是人为,分明与仙术无异啊! 「这千年之后已经成了什么样子,能御雷电为己所用,还能让白纸读出字音?」 诸葛亮忍不住问道: 「难不成你们已经成半个仙人,唿风唤雨也不在话下了?」 「不,现代都是普通人,顶多就是生活和医疗发达,平均寿命比较高,普遍能活到六十岁而已。」 刘琰摇头否定: 「不过我们的确能一定程度上改变降雨,甚至还能预知天气,至于怎么做到的我也不知道,这样军师你先认字学音,等都会了,我给你找现代科技纪录片看?」 「也好。」 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两个朝代,更像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诸葛亮也不急于这一时,他没强求解释,而是趁着这段空闲,拿起来点读书和隶简对照表,学着如何操作它和后世的文字。 而刘琰吃完饭,直接算起来建一个学校的费用。 她是不可能放弃让别人跟着自己受苦的! 兴趣不止是最好的老师,还是最好的动力源泉。 抱着让无数学生和自己一样痛苦的心态,刘琰对复杂的学校建设和教育支出计算不仅没烦躁,反而越算越开心,还哼起来背着书包炸学校的歌谣。 就是诸葛亮听的神色有些复杂,连点字的动作都慢了。 「军师果然在这儿,给云长的调令可送出去了?」 正不知道该如何说的时候,刘备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刘琰开心的模样,他不免出言打趣:「曦玉遇到什么喜事,竟如此开心?」 「日出(五点至七点)就已经送出去了,只是驽马不能远行,路上也没有驿站补充粮草,也不知关将军到了何处,估摸着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寻到,再加上人赶来也需要时日……主公不能全指望那四千精兵,还是得尽快赶往江陵才是。」 回了正事,诸葛亮又指着刘琰笑道: 「至于这位,正打算建所学校,让诸多学子一起与她体会学习之苦呢。」 诸葛亮特地在『苦』字上加重了音调。 可即便是这样,刘备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别说平民,就像是他这样的,若非同族相助,也是没法求学呢。 对大部分人来说,能有学校上学简直是天大的美事,这能算什么苦? 「丞相你说错了,我这怎么算让别人跟我一起吃苦呢!」 听诸葛亮这么说的刘琰非常不满,她抬头为自己辩解: 「我只是淋过雨,要把别人的伞都撕烂而已!」 闻言,刘备与诸葛亮对视,着实有些相顾无言。 算了算了,这种事情,她开心就好。 只是听诸葛亮提到后世粮产,刘备迅速表示他要践行天师大将军让天下人痛苦学习的宗旨,主动要求学习后世文字,公费购买数套外人也能看的,准备让下属也学起来。 见状,刘琰极为贴心的准备了学习套餐,隶简对照表外加笔墨纸砚,不仅能满足所需,日后还能对接看纪录片。 反正有纪录片都有字幕,只要字认识了,听不懂音也能凑合着看。 送走了满意离开的刘备和诸葛亮,刘琰也决定出帐透透气。 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极为热烈,不过没那么多人围着,那感觉和之前带着何悯徐远找刘备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刘琰适应良好,带着人四处转了起来。 也不知是说曹操还是曹操到,刚回想起何悯,她就出现在刘琰面前。 何悯是来报告队伍情况的。 第42页 经歷了蜀汉未来丞相一对一的培训,何悯她进化了! 不需要刘琰,她就自己解决队伍里的各种问题,独自处理事务长达五十三个小时,直至现在才过来,而且只是汇报,仍旧没有问题需要刘琰处理,实在是可喜可贺—— 才怪。 事实上,何悯的能力的确有了很大的提高,但短短一天内就不需要再打扰刘琰,还是有点难。 能做到这点,主要还是刘琰调走了五千兵卒,事情少了,而远行的诸多流程又都被诸葛亮和老兵理清楚,不再出茬子,再加上如今见到那些差点连树皮都混不上的百姓,面对刘琰的一去不復返,路上因为刘琰不自觉一视同仁而傲起来的村长们,总算是回过味来。 再不团结一致不给天师添乱,抱紧她的大腿,他们就要没饭吃了! 心态一变,做事也变了,各村长也不再小事上互相争执,不服气何悯,而是瞬间成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姐妹,个个正当道德模范,你谦让我,我礼让你,就差没手拉着手,抱着刘琰大腿高唱天师再爱我一次了。 看这这和美的景象,哪怕工作轻松了很多,何悯还是只想呵呵两声。 天师不喜庶务,却并非一无所知,今日汇报的她没有欺瞒,只是换了点委婉的说法,将这两天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刘琰,刘琰表示头疼。 她飞快的确定好接下来要给的各项物资,将一切重担交给了何悯,一番加油鼓励后,留了个对讲机让她有事再联繫,然后飞快的熘了。 看着天师远去的背影,何悯简直快要哭了。 老闆打钱爽快待遇高,不乱指挥脾气好,这工作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唯一的缺点,就是她感觉自己快要失业了。 不管不问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除了吃天师的喝天师的,啥用没有。 谁会一直往外拿钱养对自己没用的队伍? 不行,必须想办法得体现他们的价值。 天师的女使、庖厨、车马夫、仪仗、护卫……都得赶紧安排上,要挑最好的过来! 找到自己的生态位,何悯迅速返回安排。 天师给的这碗饭她一定要吃上,谁都别想抢! 刘琰不知何悯的打算,她熘了老远,直接出了营外才停下。 营外极为热闹。 一眼数不清的马正低着头喝水吃草,大量的民夫挑着干草和水穿行,有人正压着俘虏的曹军骑兵往另一处走,全身金甲的张飞和简雍不知道聊着什么,还有不少骑兵正得意的和营门口守卫炫耀自己的金甲,一见到刘琰出现,便惊喜的喊了起来: 「天师!」 「大将军!」 这称唿迅速吸引了张飞和简雍的注意力。 他们扭头一看,顿时面露惊喜,快步走到刘琰身边。 简雍认真行礼:「大将军昨夜神迹,可是救下数万人性命,当真是威武!」 「此物可真神器也!」 张飞手中还握着对讲机,他兴奋的贊道: 「今日某去袭击曹操,夺他四千战马,俘一千多曹兵回来,全赖这对讲机通报敌情啊!」 战果很好,被夸奖的感觉更好,但看着走到面前的张飞和简雍,刘琰只想一件事。 她怎么才能维持着第一次见面的人设,继续和这两位相处聊下去呢? 难度有点儿高。 要不她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回去吧。 与此同时,诸葛亮也在想着怎么从农书中脱身。 极为专业的农书很重要,但它实在是太多了,短时间内他根本看不完,而此刻还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正向他招手,他更应该尽快识字知音后去广览全部,再好好想想后面的打算。 但,农为国之根本,它也不能放弃,那…… 诸葛亮决定使用神技,替身使者启动…啊不,拉同袍下水! 第22章 有请受害者徐庶~ 第一位替身,不,受害者是徐庶。 虽然徐庶曾经是位游侠,以武力出名,但转职谋士后,他也染上了谋士的毛病。 多虑。 哪怕刘琰至今表现的没有任何危害,甚至还极为有益,主动迎合的徐庶还是抱有几分警惕。 毕竟,那可是手段神秘莫测的仙人啊! 就算是同地生人,乡间的豪强仍会视田佣如牲畜,仙人只会更甚,她于他们,就像是孩童逗蚂蚁,可以因为撒了米粟,蚂蚁围上来吃开心,也有可能只是想看看蚂蚁慌乱的样子,直接在蚂蚁洞口浇一瓢水! 而他们对后者毫无办法。 天师的救人的神力越大,反之,她想伤人也就越容易。 这着实让人不安,难以开解的徐庶只能找好友述说一番了。 「仙人降世,又前来相助主公,还拿出这么多钱粮,当是大喜,只不过,我等也不能全靠仙人行事。」 营帐内,徐庶对正在抄写的诸葛亮说道: 「毕竟祂突降此世,焉知不会突然离去?依我之见,还是不能过于依赖她为好,不然,我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孔明你觉着如何?」 提到死无葬身之地,诸葛亮就明白了徐庶到底想说什么了。 谋士多虑,自然要做些坏的打算,别说徐庶,哪怕诸葛亮已经知晓刘琰身份,却还忌惮将她復活,并给予神器的存在呢。 但忌惮着实没什么用。 他们还能反抗『神』不成?所以诸葛亮迅速调整了心态,直接不想了。 第43页 「元直所说甚是。」 情况摆在这里,诸葛亮劝也没用,他贊同一句,拿出隶简对照表和农书,对徐庶开口道: 「神意不可揣测,有此机遇,应当尽力补自身之不足,天师言后世极善农耕,能达亩产千斤,我特地求来后世农书,只是字形已与现今不同,不知元直能否助我重译此书?」 有时间愁,肯定是工作不够多,那就再加一些嘛,忙起来就没空多想了! 徐庶完全没想到诸葛亮的险恶用心,他心神全被诸葛亮说的数字吸引去了。 亩产千斤?这怎么可能! 如今一亩地大多不过百斤,选膏腴肥沃之地,深耕、区间,粪种,浇稼等办法全用上,最多也不过四五百斤,而后者相较于前者极耗人力,一户能耕三四十亩地的人家,精细耕种最多也就只能种四、五亩田地,这已到极限,上哪儿再多种出五百斤粮来? 可若是后世…… 那还真有几分可能。 之间那些焦虑不在,徐庶深吸口气,转身洗干净手,上前接过这些,郑重道: 「军师放心,我定会尽快学会后世字形,抄录此书!」 计划通。 在有了第一位受害者后,诸葛亮又继续找了向朗,糜竺、简雍……每人赠送一份识字大礼包。 嗯,与其说是让同袍学农书,诸葛亮其实是想让同袍识字。 这是他和主公新商量出来的决定。 初见时,刘备对后世近乎一无所知,潜意识里觉着与现在相差不大,就算是刘琰拿出那么多给家具使用的钢片,他也以为是『市长』身份和系统神器的缘故,所以想着隐瞒刘琰的身份。 而诸葛亮虽意识到后世不同,但终究接触太短,也就贊同了这个决定。 但这两天下来,两人都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无法想像的粮食产量、能远距离通话的对讲机、能将夜间照的亮如白昼远射灯,一摁就能自动出音的点读机,以及用太阳转化『电』的太阳能板……这些本应是仙人拥有伟力与术法,却都由后世人所掌握。 既然是人能掌握的东西,那他们为何不能学呢? 尤其是刘琰也不阻拦,还主动给他们寻找可学的书籍! 当然,这学起来不仅不会多容易,甚至还会有想像不到难题在等着他。 就像刘琰对待汉室和刘备的微妙态度,以及那相隔一千八百年时间。 如此恐怖粮产和神物建立起来的国家,恐怕与现在已经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吧? 刘备不太敢猜测那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越是不知,越应该主动去了解。 毕竟…… 光武再汉,整体上却不过是因循旧制,汉室再兴,也只是终结乱世,少有征伐,但那些不公依旧存在,甚至会更加根生蒂固。 是得变一变了。 天赐机遇,若不进改,实为罪人。 「主公寻我?」 赵云的声音,将刘备从年少旧事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抬头望去。 「子龙你来了?」 将刘琰准备的识字套装拿出来,刘备道: 「后世粮产极高,可达千斤,我从天师那求了农书,只是字形已与现在大不相同,你找些识字的农夫,让他们研习,看能否学之。」 赵云神色立刻凝重起来。 粮产是一切的基础,秦时将耕战并列,如今也差不了多少,没粮还打什么仗? 更不要说百姓若是能种出这么多粮食来,天下岂不是再无飢饿可言了! 他立刻保证道:「主公放心,我定会寻识字善农的人来学!」 刘备颔首:「你也学一学这后世之字,日后应有大用。」 「是。」 赵云郑重应了下来。 接过书册,他还来不及惊讶这竟然是全由纸张组成,就被上面排版细密规整的文字吸引过去。 紧接着,赵云忽然生起几分疑惑。 这上面的字,怎么和天师放置神物上的字一模一样呢? * 曹操此刻刚停下休息。 张飞此獠实在是不讲武德,居然偷袭他这个五十岁的老人家,一口气劫走了他上千精兵、四千多匹战马啊! 曹操心痛又生气,但他手下这些骑兵先是一天一夜赶了三百里路,休息没多久又连夜偷袭,惊马撤退后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又被张飞偷袭并连追三四十里,当真是到了强弩之末。 机会转瞬即逝,曹操扼腕嘆息,却无力回击,只能继续回撤,寻到河溪处才停下休息。 这边刘备他们没有来过,河边的野草虽然有些干枯,但还能让马啃上一啃,聊以充飢。 坐在石上,曹操回忆起这两场交战的细节。 能不断炸响,但具体杀伤力不是很大的鞭炮被他忽视了过去,反倒是张飞亮闪闪的金甲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奇了怪了,刘备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金甲……大抵是铜制,新野也没什么铜矿,现今何处又都是小钱,他上哪儿找的这么多铜? 难不成,他也向死人索钱了? 「丞相,水。」 拿着装满水的水囊过来的亲卫打断了曹操的思考,他接过水囊,一口气痛饮了大半。 骑兵中有几个会捕鱼的,拿着武器下河,好一会儿才扎上来条大鱼。 这条鱼被开膛剥鳞,串在树枝上,送到曹操面前炙烤。 第44页 烤鱼逐渐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曹操此刻腹中正飢,可他却并未动手吃鱼,而是逐渐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河流上。 荆州占据汉水,从襄阳顺流而下,一夜能赶三百余里,届时下船,赶往当阳,中间就只相差六七十里,即便是步兵,也不过是两天的路程,若非他手下士兵不习水性…… 「拿墨来!」 曹操勐的撕下一块衣襟,用水划开墨,写下调度,又盖上随身的大印。 「曹纯!命你携此速速返回襄阳,调七千荆州水军,带足粮草,沿汉水而下,追杀刘备!」 曹操仍旧不知道对面开了挂,甚至他也不确定,经过此次夜袭之后,兵力不足的刘备会不会先率兵离开百姓,前去攻占江陵,致使这次出兵又是扑了个空,但—— 持续进攻还能有劫杀住他的可能,不继续做,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 刘琰还不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她找藉口脱了身,返回帐中就再也不出去了。 外面人太多,实在不适合她这个两百个月的宝宝生存。 闲的没事,她主动算起来太阳能用电量。 远射灯不贵,但太阳能板不便宜,再加上路上携带不易,搬来搬去又容易损坏,坏了没法修,现在又正是缺钱用的时候,她就和诸葛亮商量少用一些灯,最后决定,只在后面六个营用灯彻夜照明,其它营放置一个,有响动再用。 夜幕降临。 放在高处的远射灯被人打开,剎那间,小半个营地似乎突然迎来天明。 点燃油灯,准备抄习的徐庶愕然看向了帐外。 高悬在木塔上的灯极为耀眼,好似天上的星辰掉落凡间,将整片大地照亮到了极致,原本黑漆漆的周围显露出白日的模样,远处飘荡的旗帜、栅栏、站立的兵卒全都一清二楚,惊的人简直说不出话来。 耳边是各种惊唿吶喊,还有兵卒在呵斥乱涌上前的百姓,以免出现踩踏,可徐庶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扭头看向自己那将桌案照亮的烛灯,只觉着它昏暗无比,连纸张上那细小的字迹都照不清楚。 沉默片刻,徐庶迅速拿起来书往远射灯下走。 世上可怕的事情多了,杀过来的曹操也能要了他们的命呢,何必那么惧怕仙人! 只是刚走到灯下,徐庶就看到了向朗也急步走来,他手中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书。 徐庶微怔,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拿着同样书的糜竺和简雍等人也一前一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几人互相对望,气氛莫名有些诡异起来。 这气氛持续到徐庶看到诸葛亮也拿着书走了过来。 他深吸口气,很平和的对走来的诸葛亮问道: 「我竟不知孔明邀了这么多人来学后世之字?」 第23章 追兵将至 伴随着徐庶的话,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了诸葛亮。 不知怎么的,气氛好像更死亡了。 倒是诸葛亮早就预料到会出这样景象,一点也不慌。 他走过来的步伐依旧稳健,丝毫没有停顿,腰间挂着羽扇随着走动摇摆,颇为飘逸,尽显名士风流。 「正值多事之秋,怎能全劳元直?大家一同集思广益,岂不快哉?」 这倒是个好听的解释。 徐庶冷哼一声,没再多言,倒是旁边的简雍忍不住笑出了声。 「元直肯定未用暮食。」 简雍戏嚯道:「军师快请大将军捉只『类』给元直煮汤喝吧!」 山海经曰,有兽其状如狸而有髦,其名曰类,自为牝牡,食者不妒。 这分明是在戏徐庶生妒,又指诸葛亮与仙人过于亲密。 「书可做食,阅之忘飢,元直有此就够了。」 诸葛亮明白意思,笑着接了句,继续说起来正事: 「明日还要赶路,诸位还是赶紧识字看书,好早些休息才是。」 「是该如此!」 向朗主动上前接道: 「来来来,此书有几个词我不解其意,几位帮我参详参详如何?」 「喔?是哪几个?」 「我也来看看。」 众人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认字上,开始激烈的讨论起来。 天刚黑,这对刘琰来说,夜生活才刚开始。 没有什么比看着别人加班,自己玩游戏更爽的了! 她边看诸葛亮他们认真背书,边打起来王者农药,一口气玩到十一点多,拿了三个单机五杀,别提多开心了。 可能是玩的太嚣张,第二天她就遭了报应。 一大清早,不知道去哪儿的诸葛亮用对讲机给刘琰报告喜讯。 「曦玉放心,随行路上有不少儒士,我已见了几位,虽不是大儒,也能为你启蒙识字,学些诗书礼乐,以悦情操,等到了江陵……」 刘琰目瞪口呆的听着诸葛亮的安排,她愣了两秒,没等对方说完,便大力甩起来自己的对讲机: 「餵?餵?军师你在哪里?我听不清楚啊!肯定是你在前面超过二十里了,咱们回头再聊!」 说完,刘琰迅速将对讲机关上了。 太可怕了! 丞相都这么忙了,怎么还有闲工夫给她找老师啊! 连诗书礼乐都安排上了,这是要干嘛? 这是要她的命啊! 刘琰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诸葛亮,致使他要对自己如此恩将仇报。 第45页 她觉着自己得点什么。 上课是不可能上课的,她好不容易脱离了学校,才不会回去呢! 除非是让她回去把学校炸了。 必须得让丞相知道自己的底线! 沉思片刻,刘琰飞快找起来纪录片。 秦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清近现代,通史世界史科技史全安排上,绝对能让诸葛亮和刘备没有空闲时间再关注她! 就是中间血压会容易有点高,比如五胡乱华,比如南北朝的类人群星闪耀时,再或者雪乡二圣和叫门天子,让人怀疑一下皇帝的下限什么的。 不过没关系,她会准备好降压药的。 刘琰找了一路,直到队伍停下,诸葛亮过来找她时才知道,对方急着给她找老师不是不忙,而是太忙了。 毕竟,就算不提别的,还有个在襄阳陈兵二十万的曹操,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呢! 就是汇合自曝后,把大脑餵了的刘琰来说,她这两天直接把这件事给忘了。 知道歷史很容易让人陷入一个误区,也就是结果深入人心,过程一无所知,难度和危机更是感受不到,直到刘备和诸葛亮主动过来提醒,刘琰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曹操军队足足比刘备多了十倍有余,并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对付的。 刘琰认真致歉。 「不好意思,赤壁之战你们打赢了,我就忘了还有曹操大军的事儿了。」 调整着认知,刘琰还想说要不要她提供三国志原文参考一下,忽然发觉现在在去江陵,和歷史上刘备与刘琦汇合在夏口驻扎,抵御曹军完全不一样。 怪不得这两位一直没说要看歷史呢,局势已经变了,再加上还有她这个外挂在,歷史已经完全没参考性了。 她索性直接问道: 「那你们打算怎么安排?」 「先夺下江陵,安置好百姓,剩下的……得想想再说。」 诸葛亮拿着羽扇,看起来极为悠闲,一点儿都不像他说的忙。 而局势也的确如此。 「只要占据江陵,便可北连刘琦,东连孙权,扼住汉水要道守之,曹操自北方来,齐下士兵不善水性,短期也无可战之力,至于他等练成水军,大军来攻,有曦玉你在,也不必忧虑。」 这倒是。 系统这挂几乎无敌,也就是现在时间短,刘琰手头才看起来紧巴巴的,别说等曹军操练好水军,只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她手头就能有上千万,张飞想要的全金甲骑都能买一万五千套出来,越拖,反倒是曹操越容易输。 武器碾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可这么说起来,刘琰反倒是有些疑惑了。 「既然赢曹操不难,那你接下来怎么会很忙呢?」 「普天之下,莫非汉民,无曦玉你时用火攻已是有伤天和,有你时总不能再这么做,总得想法保全才是。」 诸葛亮转了转手中的扇子,道: 「再者,我也得想想隆中对的误处,再做些修改。」 很好,丞相这是准备上高难度,不仅要打赢曹操,还得尽力将他手下的士兵保全下来! 刘琰总算是懂了为什么他说接下来会很忙,这难度你不忙谁忙啊! 而比起来忙这点,她更不理解的是另一件事。 「我也没说赤壁之战怎么打的啊,丞相你怎么知道的是用火攻?!」 「猜测而已。」 秋日的阳光洒在诸葛亮身上,看起来暖洋洋的,极为舒适,他缓慢摇着羽扇,看起来不急不躁: 「总之,等到了江陵,前有浦川天险拒敌,后有江陵城墙可守,城内更有大量兵备粮草,不仅能安置好百姓,还能让我等修整一番,只是这样一来,我杂务过多,无时间为你启蒙,便只能提前为你选好名师,由他们代劳。」 这就是阿斗享受的贴心吗?她能不能不要这部分呜呜呜…… 刘琰十分感(哽)动(咽),差点没直接跑路。 可惜路不仅没跑成,还得听诸葛亮和刘备继续说这几天去江陵的路怎么走。 两人都认为曹操极为坚韧,不可能放弃继续追杀,还是得加快赶路速度。 不过速度再快,也受道路的影响,尤其是现在通往江陵的路和现代完全不同。 荆州位于汉江平原,因荆江段河床不稳,河水溢出等缘故,水流不断汇集,形成了云梦泽,也就是范围极大的内陆湖。 随着人类的活动与时间的流逝,这片水域越来越小,逐渐退化成了各种湖泊和小河,在现代基本上不剩下什么,但在如今,汉水和长江之间还是水网密布,大大小小的湖泊与河道极多。 一方面,它方便了水上行船,另一方面,便成了百姓进入江陵之前的拦路虎。 他们前往江陵的路上,不仅横着个大湖,还有条横宽五百多米的浦川,人根本过不去,而有桥的渡口又太远,得多走一天半的路程。 故此,诸葛亮的打算是走直线,在浦川边上等关羽沿湖河过来,用船将百姓送过河。 但诸葛亮也没把握关羽一定能准时到达,所以,这几天刘琰需要辛苦一下,找找有没有合适渡河的工具,以做备选。 刘琰答应了下来。 不得不说,得亏诸葛亮筹谋周全,才能敌过天意。 汉水,关羽处。 曹操来袭,于新野撤退时,刘备兵分了两路,他率百姓家眷走陆路,关羽带着水军沿汉水而下。 第46页 一开始,两路靠的相近,联络也简便,但水路并不直接通往江陵,而陆路又需要从当阳过麦城,穿河入驻江陵,中间的距离便越拉越长。 路途难走,沟通不畅,还不确定曹操是否留了人劫杀,信使走的极为艰难,好不容易才将信送到,但时间却迟了不少。 关羽收到信后,虽有些疑虑『天师』的存在,看在局势紧迫,字迹为军师所写,又有刘备印在的情况下,也就从命,将船全都停靠岸边,连夜卸起来粮草辎重,让关平带着四千精兵和粮草辎重前去追刘备。 至天蒙蒙亮,精兵出发前,一切都顺利到了极致。 只是关羽看着江上的水雾,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前半夜的南风。 他有些不安,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命水兵驶快船,先去江上查看。 这一查,果应了关羽的不安。 荆州水军借着风势,已经赶到这里,离他们不过十余里! 对方有七条能载千人的楼船,还有传信的小艇与更适合交战的戈船相随,兵力,船数,皆远超过他们。 水上行进的速度都差不多,如今有雾,暂时看不清他们所在,等太阳升起,雾气散去,荆州水军便会发现他们。 而水上作战,人多船大的一方对少的一方完全是碾压,关羽压根没有第二个选择,他只能借着水雾提前发起进攻! 即便是仓促起战,关羽也抓住了关键。 他凭藉己方船小转向灵活的优势,在水雾的掩护,尤其是雾气遮住令旗,水上楼船间距过长、鼓号难以传递消息的有利局势下,将兵力分做两处,一处在前,与敌方戈船小艇交战,另一处在后,尽力向楼船投掷火油,点燃楼船。 激烈的交战持续到水雾散去,关羽不再恋战,立刻命手下撤退。 顺水而下,关兴抹了把脸上的血迹,他看着远处荆州水军点燃的四条楼船,神色兴奋: 「父亲,此战可为大胜!」 他们此刻不过三千余人,兵力、战船皆不如对方,却在此战烧了对方足足四条楼船!如何不为大胜? 不止是关兴,其他水军更是高兴的欢唿,还有人捡起来船上的碎石扔出去,打了好几个漂亮的水漂。 关羽却没有多少高兴,他看着远处因为楼船燃烧,无力追击的荆州水军,神色沉重: 「不,此战虽胜犹输。」 关兴一怔,颇为不解的询问:「这是为何?」 「主公欲携民入江陵,可以主公所行之路有浦川阻拦,若我沿汉水而下,穿泽转路入浦川,以这数百条船做接应,及时将百姓运过河岸,正好不必担忧追兵。」 关羽眼中满是忧虑: 「可此站只损楼船,未伤多少曹兵,这些人转头下船,便可继续追击,而我等舟船损毁至不足百艘,又延误不少时间,如何及时与主公汇集,又如何来得及在曹军追至之前,运送百姓过川?」 「这……」 关兴也想不出主意了。 「不能坐以待毙。」 关羽主动道:「我先修书一份,阐明敌情现状,关平你骑快马带着沿路寻人,尽快将其送到主公手中!」 第24章 入v三更~ 如果问战争时期还有什么比粮食更珍贵的话,那一定是消息。 可惜汉水上的对战,刘备此刻并不知晓。 不过,刘备也没有全把希望寄托在关羽身上。 他和诸葛亮一起,将浦川河流宽度流水现状等全给刘琰讲了个遍,以至于她还没见过这河,都感觉它比数学书还熟。 就是被大量地形知识入侵大脑的刘琰精神极为萎靡。 她蔫蔫的问道: 「我加班有假期补偿吗?」 「有。」 诸葛亮无奈的摇了摇头:「至江陵后休息五日,再启蒙识字,如何?」 刘琰算了算时间,发现这次调休多了两天假期! 「好哎!」 她瞬间满血復活,将记了好几页的笔记、画的地图收好,认真保证道: 「我这两天一定用心查的!」 这和孩子似的好满足,也跟三岁孩子似的……单纯。 未免破坏了刘琰的好心情,诸葛亮没说他和主公虽然不负责启蒙,但必然会检查作业,省得她会不断拖延下去。 也是奇了,教水术时明明一点就透,怎么就这么厌学呢? 是夫子太过严苛的缘故,还是曾经身体有恙,心力不足,以至厌学厌世? 诸葛亮有些难以分辨,不过,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启蒙老师不仅人品要值得信赖,讲课也得生动有趣才行!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他准备再挑一挑人。 「这两天就辛苦曦玉了。」 刘备送刘琰回去休息,边走边道: 「等到江陵安顿下来,就能轻便不少,也有时间建你想建造的学校和……电竞房了。」 虽然这只是之前谈话的时候提了一嘴,也不知道这房间到底是什么,但刘备还是放在了心上。 话很鼓舞人心,只是吧,刘琰也不是真的只有三岁。 赤壁之战还没打完呢,她这个关键外挂怎么可能清闲! 「皇叔。」 刘琰幽幽的开口:「听你说完,我都不用吃晚饭了。」 光画的饼就够把我餵饱了呢。 身为古人,刘备显然难以立刻get到这是何意,他怔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颇有些哭笑不得。 第47页 「曦玉你啊,可真是——」 还未说完,两人便听到一阵吵嚷的声音。 「一群庸丑!临阵脱逃还敢跑回来!」 「都别拦我,必须得打他们一百军棍长长记性!」 「下次再敢跑,都卖给刘使君做民夫去!」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徐远和田丰? 刘琰微微皱眉,正迟疑着呢,她忽然看到远处有三个人正鬼鬼祟祟的往这边望。 他们身上还穿着甲,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逃兵,动作也小心翼翼的,试图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 那后面三四十个绑了手的人与几十匹马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些废物,还不给乃公停下!」 不等刘琰询问,徐远就已经大声呵斥着跑了过去,刘琰有些好奇,也招唿着刘备走了过去。 临近了,刘琰才看到这些被绑了的人是前两天夜袭的曹军骑兵。 这些人头髮散乱,衣衫满是泥泞和破损,看着极为狼狈,可脾气却大的很,个个怒目圆睁,恨不得要吃人。 再看看鹌鹑似的挤在一旁,站在徐远面前,抖抖索索等着挨训的三个逃兵,刘琰忍不住有些沉默。 不是,这态度应该反过来吧? 这三个逃兵怎么看都不像能抓住这么多骑兵的人啊! 而徐远则更懵了。 他瞪着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扫过骑兵,又看向这几个逃兵,大声喝问: 「说!你们前天见骑兵就跑,怎么能他们抓回来的?」 「我,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啊!」 这声喝问吓得三个逃兵差点哭出来,左挤挤又撞撞,总算推出来一个人小声解释: 「我们怕啊!可回不来可就没饭吃,是要被饿死的!我们想活命,又看到他们,就,就上去抓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抓住的啊!」 「你们三个人连四十个曹军骑兵能抓住,那昨天跑什么?」 「我们害怕啊!」 「怕你们能抓住四十个曹兵?!」 「那,那也是害怕啊!」 「都怕成这样了,那你们怎么能抓到这么多曹兵的?!」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抓住了啊!」 很好,她带来的这些人,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 就离谱。 怕成这样的,到底怎么抓住这近四十个曹军骑兵,又走了两天一夜,安稳带过来的! 多年征战的刘备似乎也未见到过这等场面,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这三个兵卒……当真是奇人。」 「呵呵。」 刘琰什么话都不想说。 只不过她不说,徐远却逃不掉。 满打满算,刘备此刻手下的兵也就一万出头,到了江陵安顿下来,也基本上全都得调去前线,徐远和田丰手头这五千新兵再废,终究是吃了饱饭,有过些许训练,还上过一次战场的,打仗指望不上,守城却还是可以努力下的。 鑑于这点,徐远和田丰这两个指挥能力不足人的被张飞,夏侯兰等人轮流抓去补(鞭)课(策),每天过的极为充实。 就是教导的张飞偶尔忍不住念叨。 「一个是不想打仗的兵油子,另一个想打仗却没胆气,真就烂泥…哎,守城挺好的,可千万别派去战场!」 * 又走了一日。 自收到调令后,关平便立刻率领四千精兵出发,此刻总算是追了上来。 一到营地,他便迅速过来復令。 时间有些巧,刘备不在主营,只有军师在处理公务,关平便向诸葛亮抱拳行礼,递上军令: 「父亲接主公急令,立即命我率四千精兵赶来,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已至,兵力无缺,特向主公、军师復命。」 自见到关平,诸葛亮面上就多了不少喜色,现听他说人员来齐,更是高兴不已: 「义之来得及时,当真是解了现今一大忧!」 「军师过誉了。」 关平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也就是比诸葛亮小个四岁,但两人能力使得职位硬生生拉出两辈人的感觉。 天资平庸,面对诸葛亮这样的人难免有些自惭形秽,关平迟疑了一会儿,才出声询问: 「军师,之前军中就已经粮草不足,所以才将这些兵卒派去江上,如今再返,也未曾携带多少粮草,这如何处置?」 这是明问粮草,暗问天师。 诸葛亮轻摇手中羽扇,并未直答。 「此事坦之不必忧虑,现正备饭食,你等酉时便知。」 军师不愿多说,关平也不太好追问,只能克制住心中疑虑,返回营外的驻军处等待。 酉时,夕阳染红了小半边天,略有些转暗的东处,一排民夫挑着担子过来送吃的。 那是与过往完全不同的香气,浓郁的麦香混合着说不出的甜香,勾的人馋虫都出来了。 营外原地休息的精兵抽着鼻子,目光全都汇集到了民夫们挑过来的担子上。 担子里还冒着热气,为首的民夫站住,热心的对关平说道: 「将军,这是刚蒸好的面饼,还有鱼酱和烤鱼,您快趁热吃吧!」 关平有些惊讶的接过来面饼。 它和过往不太一样,不是扁圆的,而是像半个球,圆润饱满,颜色洁白,摸上去极为柔软细腻,一掰开,里面也升腾出热气,麦香味更是扑鼻而来。 第48页 咬一口,柔软的面饼对牙齿友好到了极致,咀嚼几下,还能品尝出甜味来。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磨面对人力的消耗比臼米还要大些,如今还没有水力磨坊,靠人或者牲畜转磨磨麦极慢,大多处情况下,人们都只是磨烂外面的麸皮,就可以拿来吃了。 从口感说,这样的麦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也正因为此,关平才更加惊愕,因为这次的面饼简直细到了极致! 面饼不仅见不到一顶点麸皮,甚至还白的过分,关平根本想不到,这得得过多少遍筛才能做到! 而如此多的精细面粉供他们食用—— 恐怕就是那位天师的威能了。 震撼如同海啸一般铺面而来,关平的疑问不仅没有随着这顿晚饭消失,反而变得更多起来,不过士兵们想的就没有那么多了,一个个的上前领起来面饼往嘴里塞。 「这饼可真软和,一点儿都不废牙!」 「面饼好甜!」 「怎么我吃了一两口就没了?这不管饱啊!」 「就是,像水一样从嘴里化了!」 「快快快,再给乃公来两个!」 「你们吃慢点尝尝鱼酱,此物配面饼当真是绝了!」 士兵们吃的香甜,关平也差不多。 这是武将的基本技能之一,别管多愁多惊多惧,身处什么环境,该干饭的时候必须哐哐吃,毕竟,谁知道下一顿饭和打仗什么时候来,到时候饿着肚子和对方打,保不齐死的就是自己了。 鱼酱风味独特,酸咸开胃,烤鱼焦脆,也不知道加了什么,比之前在水上吃的好了无数倍,面饼更是松软可口,好久没吃这么好的关平正大快朵颐呢,一个风尘僕僕的身形牵着马往他这儿走了过来。 此人牵马的手上满是灰泥,头髮蓬乱到了极致,髮丝因汗水聚成一缕一缕的,贴额头上,看起来格外狼狈。 周围兵卒见他没拿武器,也就没有管,继续埋头干饭,而此人径直走到关平面前,幽幽的开口道: 「哥,你这生活不错啊,有鱼有饼的。」 熟悉的声音让关平抬头。 「关兴你怎么来……还是这个样子?」 看清弟弟的模样,关平顿时大惊失色:「出什么大事了?!」 关兴直接从大哥手中抢过面饼,边咬边恶狠狠的吼:「知道出事还不赶紧带我去见主公!」 就差半天出发,大哥一路轻松的过来,不用担心追兵,能埋锅造饭,夜里有人值岗,能安心休息,此刻甚至还在这里悠闲吃饼吃鱼,他呢?路上连个火都不敢开,只能嚼干麦充飢不说,还得小心曹军的斥候,提心弔胆了一路! 看弟弟暴怒,关平不敢言语,唯唯诺诺的赶紧把人往主公营帐中带,临走前还给他多拿了两个饼。 看把孩子饿的,都开始抢他吃过的饼了! 得亏关兴不知道关平想什么,不然,必须得上去踹他两脚。 天色有些昏暗,连带着人,围营的栅栏,战鼓,营旗乃至休息的帐也开始便的模煳不清,就像是被人擦过的沙画,开始逐渐煳在一起。 对一些缺乏夜视能力的百姓来说,这种时候已经很难视物了,他们必须赶紧返回自己的住所,防止摸黑走路出现意外受伤,又或者彻底找不到回去的路,闯入不该进去的地方等等。 好在,关家两兄弟的视力还没有糟糕到这种程度,尤其是军营布置自有章法,关平本就极为熟稔,走过一次后更是轻车熟路,此刻也只是略微放慢了些脚步,极为顺利的就找到主营,验明身份走了进去。 只是进入之后,在前帐转了个弯,正准备往刘备主帐走的两兄弟看着大帐,瞬间懵了。 白日里平平无奇的营帐,此刻被十几个散发着亮光的『灯』包裹。 那灯亮的好像小太阳,将整个主帐照的犹如白昼。 「我的天!」 「这,这是什么灯?!」 周围一切在主帐照耀下,显得更加昏暗,让人感觉好像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关平更是被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灯也太亮、太不可思议了! 古代,照明是件极为奢侈的事情,能开得起夜宴的,普遍是一方豪强或者军阀,而这已经是普通百姓难以想像的耗费,至于夜宴达到『亮如白昼』的记载,往往是顶尖权贵才能做到,至少关平还未见到过这样的光亮,更不可思议的是,这『灯』居然直接悬挂在帐樑上! 黑夜的照明手段主要就烧柴、油灯、蜡烛三种,而这些光亮都需要火,都需要燃烧,不畏火烧了帐布,要么是火被什么紧紧锢住,要么是这点的压根不是火! 而这两个猜想,一个比一个可怕! 还未等关平继续多想,周遭一瞬间忽然全都亮了起来! 他勐的抬头,见营边原本不知用处的木高塔上多了个更亮的星辰,正发着刺眼的白光,肉眼看过去的剎那,感觉好像在直视太阳,刺的人眼睛发疼,本能迴避起来。 关兴更是心跳如擂鼓,看着这灯呆滞的说不出话来,连军情都忘记了,好一会儿,才连声询问起来兄长: 「怎么有这么亮的东西,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关平,关兴?」 听到熟悉的声音,本欲去灯下看书的诸葛亮停了下来,他一眼便认出对方身边的人,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第49页 「可是水上出了事情?」 「军师?!」 关兴勉强找回些理智,他强忍住晕眩,说道: 「父亲与荆州水兵交战,虽烧毁了对方四条楼船,但我方也损失严重,船只已不足百艘,难以按时到达渡口,我这日赶来,路上还遇到过斥候,恐怕荆州兵最多一天就能追上来了!」 遇上荆州水军,还交了手?! 这情况着实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虽说想过这种最坏的可能,并做好了应对的打算,但此刻真出现在面前,诸葛亮心情还是有些糟糕,他拧紧眉,直接道: 「你们随我去见主公!」 三人一同踏入帐中。 有那些和太阳差不多的暖灯在,帐中甚至比白日还亮了几分,不过陈设与过往并无太大不同,只是此刻多了个女娘,正皱着眉头,拿着奇怪的笔在雪白的纸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干什么。 两兄弟虽有些不解,但见主公军师都不说,也就都忍着,努力忽视她的存在。 将父亲写的信递给刘备,关兴又之前给军师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闻言,刘备面色凝重起来,他来不及拆信,颇为急切的对着关兴问道: 「那你父亲如何?安然无恙否?其下将士呢?」 「父亲无事,将士损伤也不多。」 军令失利,主公知道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怒,而是先询问父亲的安危,关兴心中涌出暖流,他眼眶有些泛红,极为惭愧的开口: 「只是船只受损严重,难以载百姓过浦川,臣未能完成军令,还请主公责罚!」 「此为天时不助,非关将军与你之错。」 听闻关羽和水军都无大碍,刘备总算是放下心来,他将信拆开看了一遍,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依关羽估计,敌方人数大概在六千至九千之间,不满万人,战斗力中等,虽不是精锐之师,但甲冑齐备,武器也都不错,不容小觑。 其实以刘备目前的兵力来说,这个数量的追兵完全可以打一打。 但如今的军队作战,只能做到击溃敌人,一般情况下,杀掉对方将领、或者沖开敌方军队的第一排盾兵防线,击杀极少部分的士兵,敌方军队就会迎来不可控制的溃散。 也就是说,就算是刘备打赢,还是会有至少五千溃兵四散逃窜。 那可是五千溃兵,比五千头猪难抓多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还有甲,有兵器,手头还没粮食……天知道这些人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能不打还是不打,或者在保证百姓安稳下再打更好些。 这么想着,刘备对一直低头的刘琰问道: 「曦玉,你那里可有让十多万百姓渡河的船?」 关平关兴两人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忽然明白了她的身份。 原来她就是天师! 竟有这么多神物和神异本事,当真是不凡! 从听关兴开始讲话开始,刘琰便在疯狂的摁计算机。 船是最先被排除出去的选项,八小时内运完近十五万人需要近两百条船,接近四百万的支出,钱根本不够! 毕竟刘备又买了甲,还为了解决燃料不足的难题,又批量採购了一次面粉,用一次性蒸熟好携带的馒头减少煮饭次数,增加木柴的利用效率。 效果很好,大家总算能吃上熟食了,就是这么一来,再加上刘琰的私帐,总额度也只有一百四十七万,差了一大半。 她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满怀期望的刘备说道: 「载十八人的船要两千一,运这么多人至少需要一百七十五艘,钱不够。」 什么?! 刘备唿吸一顿。 系统低廉到极致粮食甲片武器给了他极大的错觉,好似其它一切都应该是极为低价的,完全没想现代的船价会如此高昂。 就算是借曦玉的钱,也只够买一小半,得用一天一夜才能将百姓送过对岸,如此,荆州兵必然会追上来,而抵御…… 十多万人实在是太多,无论怎么算,刘备都难以保证百姓不受溃兵侵扰。 尤其是人太多的情况下,一点小灾都能扩大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正当刘备犯愁的时候,刘琰忽然又补充道: 「钱不够买船,买条浮桥是够了,六米宽,加两条六百米钢索,总共只需要一百一十三万,人和马过桥,辎重车我用仓库一次全带过去就好了。」 嗯?这不是完全能过去吗? 犯愁的刘备怔了下,忽然明白过来。 这是刘琰在皮呢! 回想起这两天她不知道否定了多少方案,时常念叨着什么,游泳圈保证不了面饼泡水不能用,充气式皮艇太贵还充不了气,泡沫浮筒没足够的木板做平台,水上浮毯贵还摇晃不稳定……烦的天天拿着会发光匣子玩游戏『杀人』的行径,刘备觉着,皮这一点也算不了什么。 还是赶紧将百姓送过河重要。 刘备很快将注意力放在如何安装浮桥上。 「关平关兴!」 两兄弟虽不解对话中的意思,但听见主公沉声询问,立刻异口同声应道: 「臣在!」 「命你兄弟二人携远射灯、对讲机匠人及一切用具连夜赶往浦川,勘探合适位置,安装桥桩!」 两兄弟当场就懵了。 是,浮桥不是随便安装的,要挑水流平缓,距离偏窄,且上下处好走,最好能有点天然桥桩的地方,这没问题,可大晚上什么都看不见的,怎么在河上勘探地形? 第50页 勘他们怎么掉河里的地形吗? 旧有常识浮现的太快,快到关平关兴都忘却了帐内明亮的灯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都忘了帐内和帐外的『小太阳』和『星辰』了,原来是叫这个名字,有它们在,那自然能夜间勘探地形。 不过,对讲机又是什么东西? 关家两兄弟眼中满是不解,他们下意识看向刘琰。 「此事关乎十多万百姓性命,不可轻忽,我也一同去吧。」 一直未曾言语的诸葛亮主动道:「毕竟他们二人也不知这些如何使用,有我在更好些。」 刘备沉吟片刻,同意道:「也可。」 诸葛亮带着频频回头的关家两兄弟离开,而刘琰则时冷静的拿出手机打开游戏,选中敌方英雄曹操,开始杀人。 都怪曹操,她又要加班了!!! 杀气四溢间,刘备开口道: 「曦玉,这次造桥借你钱补不足,过几日加二成官利还你,如何?」 公帐买了面粉和甲片后,只剩下四十二万左右,根本不够买浮桥,也就是刘琰虽然算着公私帐,但一到危机时候就直接不当回事,拿着私帐填公帐,想都不想的直接定了浮桥。 刘琰性善,刘备更不能欺她,刚商议没几天的分帐,绝对不能转头餵狗,不然有一就有二,最后又含煳不清,等同白分,让她吃哑巴亏了。 官利?利息?等等,古代官利居然要20%?这比高利贷还狠啊! 刘琰放下手机:「本…利息就算了,还是只还本金吧?」 「就当是第一次借款优惠。」 看刘备不贊同的神色,刘琰只能又补充了一句,可补完后,他面色还是没有变化。 好吧,大人的演出她总是要配合一下的。 刘琰眨了眨眼,同样严肃起来:「不过我是有要求的!」 刘备满意的颔首,他正了正衣襟,准备听对方正常且合理的要求: 「你说。」 「把军师给我安排的课程推迟一个月,再把诗书礼乐全去掉!」 刘琰义正言辞: 「我累这么久,还没有好好休息呢,怎么只休息五天假啊!」 「咳咳……咳咳咳!」 等了这个结果得刘备颇为无奈: 「曦玉啊曦玉,你这性子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这么大年纪,怎么还如顽童一般!」 「我就是个孩子啊!我才十七,还是高中生!」 刘琰努力为自己抗议:「现代大学毕业开始工作才是成年人,得等到二十三二十四呢!」 呵呵。 刘备一点不信这句话。 或许后世的『成年』的确很晚,但一个能带着上万人稳稳噹噹走到他面前的姑娘,其能力和心智怎么也算不上孩子,这般,无外乎太信任自己,又太过疲懒,还在拿此当藉口呢! 只是刘琰能如此儿戏,刘备却不能,他决定还是按照加两成利还,当然,学业也别延后那么久了。 「休息一旬,可不学乐,诗书礼还是需要学一学,不然如何应付他人?」 看刘琰听到后瞬间皱起来的脸,刘备笑着用对方的话回怼: 「你自己都说自己是学生了,学生怎能不上学呢?」 这下换刘琰心塞了。 坏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有浮桥令百姓过川,刘备瞬感轻松许多。 只是过河不用再忧虑,身后的追兵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刘备派出斥候带着对讲机前去打探,又调整了明日的行程,决定弃掉部分营栏,百姓在前,军队在后,全力向浦川进发,最后各营百姓成横一字形靠在河岸边上。 这是最后一道保险。 荆州水网发达,百姓多擅泳,他手下的兵力太少,哪怕是一列横队,展开的宽度也不够覆盖,一旦追兵追上,那会泳百姓便可弃粮跳水游往对岸保命,比更容易被追兵追上屠戮的一字纵队好得多。 临行前,刘备再次命人检查了一遍最关键的调度用具,对讲机。 为了保证语言清晰,对讲机最好在无噪音的环境下使用,不少人理解成了这是天界仙物,不能沾太多人气,会有影响,得藏起来独用。 再加上对讲机数量不多,每营只配了一个,为了省电还有规定的使用时间,而使用的人也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通知到每一个士人,导致不同营、不同人能知道的消息多少都有差别。 但不管怎么说,有对讲机在,通信调度比过往容易了极多。 天蒙蒙亮,队伍按照调整好的安排迅速出发了。 十万多人分了两路走,但前后长度还是达到了四十里,所以最前面离浦川岸边极近,甚至不到十里,没多久就到达了岸边。 蒋氏是襄阳城内的寒门世族之一。 不算很有名气,但族中一直有人当的上县令功曹,又绵延了上百年有余,在这个时代,可以谦称自己为『寒门』。 有家族助力,蒋由自然混的不错,三十出头就成了户曹吏,未来人生一片坦途,好似一条大路直通罗马。 很不幸,这是汉末,去不了罗马,而是分分钟成为骡马。 曹操率军南下,刘表病故,刘琮投降,蒋由过往亲近刘备,此刻脸上就是大写的一个死字,为了活命,他迅速收拾家当,跟着同样南逃的刘备跑了! 他跑得又快又早,人一直在队伍最前头,极为安全,尤其是刘备自己和妻儿兵在垫后,如此仁义之举,蒋由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51页 但此刻,看着水面的他有点怀疑人生。 江岸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水面上除了波涛,什么也没有,岸上更是泥泞的难以落脚,踩进去就抬不起来。 「此处无船无桥,如何过河?」 「这分明就是条绝路啊!」 「刘使君怎么把我们带这儿来了?!」 同样发出三连问的还有其他士人,大家纷纷围在一起,打探起来消息。 有消息灵通之人道:「我听说这几日有位天师投了刘使君,那人颇有神异,能从天界取物,说不定有过河妙计?」 「你说那什么天师大将军?」 闻言,蒋由嗤之以鼻: 「其称无才,更违官序,刘使君怎会收拢这种人?愚夫愚妇才信的东西,诸位当真,岂不令人贻笑大方!」 前两天,他这话一直有不少贊同者,可此刻说完,周围人却是一片寂静,蒋由有些不解,他还想开口,却有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河里。」 河里? 河里能有什么? 蒋由不解的侧了身,转头望向水面。 只见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水上,此刻赫然出现了一道红色巨桥! 桥宽两丈有余,通体鲜红,两边还有简易栅栏与铁锁,就这么突然出现连通两岸,犹如神迹! 蒋由目瞪口呆。 原本和蒋由交谈的人顾不得理他,个个提起衣摆,不顾脚下的泥泞,努力向桥出现的地方奔去。 这样的动静,这样的能力,只会是那『天师大将军』做出来的,他们得赶紧过去见一见啊! 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天师大将军很紧张。 拼接浮桥不是放水里就够了。 它浮在水面,自然会受水流沖刷的影响,必须固定在两岸,尤其是浮桥中心没有桥基支撑,两边的拉力要更大,用两侧的拉力抵消人在桥面上的重力,防止中间的桥面大幅度塌陷到水里去。 也正因为此,昨天关家两兄弟才要连夜动身准备。 此刻固定,刘琰更是不敢走神,毕竟这浮桥又大又沉,还在水里被沖刷着,谁也不确定多少人力能拉住,要是没固定好被冲出去,分分钟就得飘走,她得时刻准备着收回来。 好在,一切进展的极为顺利。 「成了,成了!那边也固定好了!」 看着近千兵卒合力固定好最后一处,关平长舒口气,他裂开嘴角,大声招唿起来: 「会泳的都快上桥走走,看看这桥能不能过人!」 刘琰总算松了口气,兵卒们更是兴高采烈往浮桥上走。 刚才议论的士人们也奔到了桥前,眼神别提多热烈了。 视线受阻,他们刚才没看见红桥怎么固定,但现在清晰看到了桥上的兵卒,多到数都数不尽哇! 这桥真能走人! 不过,浮桥只允许过马,车不准通行,想过去得按营将所有马车绑好,由天师收了车后,他们才能按营通过。 有消息灵通,高人统筹的营,早早的就准备好,见桥过人的测试通过,迅速赶过来绳子相连的马车,再卸下挽具,将马全牵到一边。 不知道情况的士人们有些不解,见看见上百位兵卒像拱卫将军般,簇拥着一位少女走了过去。 那少女衣着简朴,气度却极为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贵人之气,周围人更是见之则避,有眼尖的士人看着上来迎接的老翁,忍不住发出惊唿: 「那少女是什么身份?竟让大儒徐老亲自上前迎接!」 「她就是天师!」 有人高声回道:「那可是真仙人!红桥是她从天界取出来的神物!」 众士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气还没抽完,他们就看到天师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一挥。 那动作轻松随意到了极致,可观看的众人全都陷入惊骇。 无它,上百辆粮车就这么突然消失在众人眼前! 有人唿吸紧促,眼睛瞪得好像要突出来,有人心脏狂跳,以至于站立不稳,差点要昏过去,还有人磕起来头。 刚才还说着不可能的蒋由腿软到极致,差点跪了下去。 乖乖,居然真有这般本事的仙人! 岸边再次爆发出巨大的响动。 「天师威武!」 「神女!神女佑我!」 「天佑我汉家子民不绝啊!」 「多谢天师出手相助!」 「神迹!这才是真神迹啊!」 人群陷入极端狂热的氛围中,连过桥这件要事都忘了。 刘琰不得不打开早夹在领口的麦克风:「所有人禁止喧譁,排好队,有序过桥!」 早就备好的音响将声音扩大数倍,清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 这又引来一阵激烈的高唿,狂热的像是在演唱会现场。 好在,百姓终于开始过桥,而刘琰的耳朵也没有受到多大的摧残。 敬畏刘琰的『神力』,过桥的百姓极为听从她的吩咐,再加上有乡老兵卒在上面调停,桥上的人走的极为平稳,不争不抢,也没有人摔倒,又或者跌落河里。 如流水般顺畅的过人,看的刘琰简直要感动哭了。 她之前带人在陆地上走,还能出现人踩坑摔倒、撞车、崴脚等各种拖慢队伍的事故,如今能的这么顺当,可真是不容易! 刘琰放心了。 但刘备开始不放心了。 第52页 派出去的斥候传信,在三十里外见到了荆州兵,他们正往这边急行军! 这情况刘备不是没有预料,现今出现,他也没有慌乱,而是迅速对诸葛亮问道: 「军师,现已过多少百姓?」 「只过了两万有余。」 诸葛亮算了算时间:「再快些,过完所有人也得用三个时辰!」 两个时辰就够追兵走到河岸,从容摆好阵型杀人了! 从对讲机中听到的张飞迅速请命: 「主公!让我率一队骑兵前去,杀了那敌首,追兵也就不足为惧了!」 刘备思索片刻,果断下了决定: 「可!我与子龙再带两千兵卒支援接应,以免溃军乱逃伤及无辜。」 这世上哪有让首领垫后的道理! 「大哥何必冒险,还是赶快过河吧!」 张飞连连拒绝:「让子龙率兵随我去就够了!」 「我意已决,都不必多言。」 刘备直接否定,他对身边的诸葛亮问道:「军师,可曾见曦玉在何处?」 「她带着所有辎重车过河……又回来了?」 刘备心还没放下多久,就又被提了上来,紧接着,他便看到水上显眼的蓝色小船。 那小船很快就到了近前。 刘琰轻松的从船上跳下,四下环顾,看到他们后,就迅速走了过来, 刘备扶头。 不是已经商量过河后她在对岸等着,怎么又回来了! 他对着走来的刘琰问道: 「追兵将至,此处极为不安,曦玉你为何要再回来?」 「不知道。」 全频道的对讲机刘琰也有,水上就听到追兵将至的她对刘备和诸葛亮摊了摊手: 「就是觉着,这么危险的时候,我更应该在这里。」 「我跟在军师身边也很安全。」 刘琰认真想着自己的作用: 「而且,百姓要是知道追兵要来的消息肯定会乱起来,我在这儿能控制住,等人走没了我还可以断后,这桥用的可是钢索,没一个小时解不开,但我半分钟就能收走,这样敌军就不会借桥过河,那时候我也已经上船在河里了,他们也追不上来,根本不会出事啊!」 诸葛亮眉头微皱。 他打量着刘琰,发觉对方手有些抖,但她自己却一点儿都没意识到。 到底是什么环境,才能养出来她这样的人? 刘备也意识到这点,他深深看了刘琰一眼: 「罢了,你就留在军师身边吧,切记不可乱走!」 「皇叔放心。」 还以为会被强烈要求回去的刘琰勐松了口气:「我肯定不会乱跑!」 「军师一定要看住她。」 刘备可不太信刘琰的话,他对着诸葛亮嘱咐道:「早些带她过河,不必等我。」 闻言,刘琰极为不满的抱肘在胸前。 真是可恶,都穿越了,为什么不再给她一个走楼梯的神技啊! * 太阳高悬,天色晴朗。 这应该是个好天气,只是不知是荆州水土与邺城不同,还是因为临近浦川的缘故,曹纯总觉着身上好似附着了一身水气,黏腻不适。 就好像,有蛇在身上爬。 这感觉很糟糕。 摸了摸身上,曹纯又发觉什么都没有。 久经沙场的武将,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总会有那么几分预知,他很快意识到,这感觉并非是天气,而是此刻的环境与局势,让他觉着异常危险。 离浦川那么近,刘备已经无路可退,那,最好的办法便是主动出击,击敌于行! 「张将军。」 意识到这点,曹纯立刻对身边的张允商议道:「此处已逼近刘备,该让将士披甲列阵了。」 奉丞相令,他这次只带了五百曹军,余下全都是荆州水军。 而不同军队使用的战鼓号令、军旗指挥方式都不相同,底下兵卒更是只听头领号令。 也就说,虽然名义上曹纯能号令这些士兵,但他的命令需要通过张允下达。 这使得曹纯指挥起来极为生涩。 尤其是此刻,张允不以为然,甚至还出言反驳: 「曹将军多虑了,刘备此刻犹如丧家之犬,恐怕早就趁着时机过河逃命,哪敢过来偷袭?更何况,已走了二十多里路,要是再披甲走过去,那兵卒哪还有力气作战?」 「刘备乃英雄也。」 曹纯深唿吸,努力讲起来道理: 「此人心性坚韧,决不可轻估,而且,倘若一路无事走到岸边,那就算无力作战也不用担心,毕竟刘备不会再渡河反袭,可若是他们此刻率兵来袭,我等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刘备是真英雄,那乃公是什么?真小人? 三国乱世,互相投降的人一直不少,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下一位主公奉为上宾,友好相待,并完美融入文臣武将的圈子中。 张允显然就是融不进去的一员。 倘若只有他一人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蔡瑁,因为和曹操是故交,所以曹操来了后,对他又是亲访,又是入私室见妻小,抬举的简直要上天! 这就让人心情很不好了。 哪怕曹纯只是说了句众人皆知的话,张允也觉着这是在羞辱自己,心中更加不忿。 可再不忿,对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再加上对方又是上级,张允只能听从。 第53页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让士兵停下穿甲。 人做事上不上心很容易感受出来,张允只吩咐一句,也不继续催促,其余副将就明白他根本不急,动作也慢起来,底下的士兵更是拖拖拉拉。 已经和亲兵穿好甲的曹纯不免有些头大。 他刚想开口,忽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雷鸣。 这是战马齐奔的声音,他的预感是真的,刘备命人来攻了! 只披了胸甲的张允顿时脸色煞白! 第25章 来!开挂vs偷袭 这么大的动静,只有骑兵才会有,而动用骑兵,无疑就是冲着杀他来的啊! 张允顿时惊慌起来,他边快速往身上套着甲,边厉声喊道: 「盾手!亲卫!快上前护卫我!」 那些套着甲的亲卫也慌乱到了极致,不是胡乱将甲披在身上,就是一边拿着甲一边往张允身边跑,甚至还有人因为跑的太快,摔地上的。 怎与如此废物共同领兵! 曹纯实在是克制不住的心生愤怒。 他过往掌管虎豹骑,是曹操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带久了,看这般散漫,指挥意识落后的将领,着实难以忍受。 不过,比起来忍受将领,现在不得不指挥一群猪队友应敌,似乎更令人愤怒乃至—— 绝望。 努力摒弃负面情绪,曹纯迅速环顾周遭。 然后他就沉默了。 只能说,物似其主,兵似其将。 张允慌乱,听到动静的士兵同样认认真真的开始混乱,不是惊慌失措到不知道干什么,就是扔了武器,还思索要不要把甲也脱了逃跑。 曹纯简直要被这些人气乐了。 怪不得蔡瑁张允要投,就这种兵,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摇旗助威都不够格! 深吸口气,曹纯迅速扯过来张允身边的一个亲卫,在他耳边大吼: 「快让将士穿甲列阵,盾手在前,长矛手在后,聚到一处!」 长兵器能在更远的距离有效阻挡骑兵冲锋,而步兵成方阵多列排开,既可以加大攻击数量,又可以做为一道道人墙,让冲进来的敌方骑兵陷士兵的包裹,无法继续奔跑、冲锋。 跑不起来又陷入步兵包裹的骑兵,离丧命也没多远了。 至于他为什么如此清楚骑兵的弱点…… 曹纯表示不想说话。 但张允总算是意识到要干什么了。 他大声叫喊起来: 「对,对,快让将士列阵!围到我身边来!」 可敌方骑兵来的比己方士兵行动还要快。 这些骑兵全身金甲,个个气势如虹,犹如勐虎下山! 不少荆州兵看自己只披了一件胷甲(护住胸口的胸甲),手头也只有一把刀/矛,而对方金甲闪亮,从头到脚一个不落,除了只露出眼睛和拿武器的手外,再没有丝毫弱点的模样,心态瞬间就崩了。 这他们能打什么啊! 再看张飞将旗,不少士兵彻底放弃了抵抗,直接转头就跑。 「是张飞!」 「万人敌张飞来了!」 「快跑啊!」 「那可是张飞!快逃命啊!」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兵力再次溃散,曹纯只觉着心累到了极致,他看着对方漫山遍野,数量绝对在五百以上的金甲骑,更不是滋味。 这混帐是抢的他的战马啊! 拿他的马打他,他还没战马打回去,可真是气死人了! 步兵想要对战骑兵,需要数倍的兵力才够,尤其是全甲冑的骑兵,那更得是精兵,而且忠心甲坚矛利皆不可缺,可惜这些荆州兵全都没有,就一个人多。 凭靠人多,若是阵型完备时还能战一战,现在溃逃,直接玩完了啊! 看着对方闪耀着金光的铠甲,曹纯忍不住咬牙。 这燕贼,什么时候这么富了啊! 清一色的全金甲!还有五百多骑!这都把两三个县的粮税穿身上了,就刘备那点家业,怎么供的起的! 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发的财?! 也太邪门了!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曹纯也没办法,决定先提醒张允,一扭头,却发现对方早就带着亲卫开始后撤。 这可真是华夏好队友。 没救了,等死吧。 曹纯彻底放弃治疗,带着自己的兵直接朝反方向撤去。 而在这短短的被坑时间里,张飞已经冲到散乱的队伍前! 数百骑兵紧随其后,马蹄踏起无数黄尘,荆州士兵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勇气,纷纷四散逃窜,将旗下的张允看到此幕更加惊恐: 「盾手,盾手快上前!」 这喊声没起到多少安抚人心的作用,反而为张飞指明了方向,他轻调马头,双腿一夹马腹,直冲张允而去! 张允的亲卫紧密站在他身前,盾牌与突出来的长矛如同刺猬,好像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但也仅是好像了! 汇集在一起的钢铁怪物同样手持长槊,自己不一定来得及杀得了他们,但如此恐怖的速度下,必然能轻松贯穿盾牌和自己,见这些骑兵丝毫不停,巨大的心理压力下,有亲卫克制不住的向旁边闪躲。 机会! 张飞微微调整方向,趁势将手中长槊刺出,直取亲卫性命! 鲜血奔涌,张飞迅速抽回长槊,马知其主,还未等人倒下,便直接踏在盾牌上,继续向内冲去。 第54页 张允面色更白,退无可退,他只能举起长矛抵挡,可张飞比他更快,长槊轻松穿过张允身前的空档,飞快刺向咽喉! 身后的骑兵迅速跟上,夺下将旗! 张飞勒马站定怒吼:「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身后的骑兵一同高喊起来,有不少倖存下来的亲卫,见状直接扔了手中的兵器,直接投降。 骑兵斩首,就是这么迅速。 只是张飞还没高兴两秒,看着乱跑的荆州兵也如曹操附体,头痛欲裂起来。 这么多溃兵四面八方的跑,他就算是骑着马也没法追啊! 张飞很快陷入收拢敌军的地狱中。 * 张飞忙碌,刘琰也没停下休息。 好消息传的慢,坏消息在恐慌下倒是传的极快。 刘备调兵动静不小,相较于之前营地分散,且营地与其中的人也互不接触的情况,此刻百姓聚集在一起,消息不仅传的沸沸扬扬,还越来越离谱,从曹兵追上来到刘备丢了他们跑了全都有。 群体性恐慌向来没有道理可言,一乱起来,正常的解释根本听不进去,大量的人急着上桥,差点推搡出人命。 好在刘琰在,超大音响喝止配合着诸葛亮紧急调动过来的兵卒协调,将不管不顾推着他人往前沖的刺头拖出来,打了几鞭示众,双管齐下,总算是维持了原先正常通过的秩序。 混乱很难不让人让人烦心,幸好除了掉水里的,没出大碍,刘琰紧绷的情绪总算放松了不少。 精神全神贯注的时候,很难感知到时间流逝,等停下来喝水的时候,刘琰才发现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 大抵是老天见她太悲惨,趁着她休息的空档,又送来个好消息。 张飞将荆州兵击溃了! 「嗯!好的好的,我这就跟军师说!」 虽然没有走楼梯的神技,但在忙碌下,诸葛亮还是离开了刘琰的身边,甚至还开始『失联』,不仅刘琰看不到他,就连刘备也没有联繫到,以至于军情送到了她这里。 挂断对讲机,刘琰四下寻人。 桥口已经聚集了上万人,一眼望去,人头攒动,简直和假期的景点一样,除了人什么都看不清,全凭更高的旗帜判断人在哪儿。 忽然理解为什么夺旗和斩将并列了,真就旗在人在啊! 靠着旗帜,刘琰总算找到诸葛亮。 「军师,张将军已经将荆州兵击溃了,现在正收拢溃兵往回赶,再等小半个时辰就能回来过河啦!」 「好!」 九月末的太阳还有不少威力,再加上不断调度,诸葛亮额上也开始滑落汗珠,他来不及在意,注意力全放在了军情上。 「只要渡过浦川,莫说溃兵,就算再来追兵也不必担心了!」 巧了,曹纯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想的是另一个角度。 如果不趁现在杀了刘备,那只能眼见着他入主江陵了。 对曹操来说,这是一个能接受的坏结果,毕竟率大军南下开始,各处无不望风而降,刘备占据江陵抵御,对他来说才算是正常征伐。 但对曹纯来说,事情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他连续失利了两次!两次啊! 如果说上次夜袭有埋伏失利情有可原,责任也被丞相担去,那这次失利,责任可就全在他身上,更糟的是他不仅失利没劫杀了刘备,就连七千荆州兵也一同丢了,甚至辎重也都送给了对方! 这回去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是他还有什么资格继续领虎豹骑。 削官降职,想再升上去,那还得再回来打江陵攻城,比起来日后在攻城战上苦熬,为何不趁现在还有机会,再试试能不能接近刘备营地,袭杀他呢? 这个想法略有些冒险,但并不是不可行。 就是需要一个小小的前提。 对面不要开挂。 很不幸,刘备开了。 「翼德,你一身血气,难免冲撞天师,还是先带着骑兵过河吧。」 河边,回来的刘备对张飞吩咐: 「正好让战马过去歇息片刻,吃些干草豆粕。」 「这……也好。」 击溃追兵,张飞警惕不免有所下降,见赵云和两千精兵垫后,能护主公周全,也就答应了下来。 六百骑兵说着不多,可看起来才知道有多壮观,六米宽,五百米长的桥硬是装不下,前面都已经开始下桥,后面还有一小半没走,看起来震撼极了。 没了威胁,刘琰也恢復了过往的随性,她跟着刘备和诸葛亮一同上桥,兴致勃勃的说道: 「怪不得张飞喜欢金甲骑,今天看起来真是酷毙了,皇叔有没有兴趣多买点甲片,花个几百万定制更好看的鱼鳞甲和甲孔,怎么样?」 刘备有些沉默。 他还是第一次见因为好看这个理由,就要置办近万全甲的。 疯子也说不出这样的胡话啊! 但在刘琰身上,又莫名合理起来。 可还有一点,刘备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后世可做甲冑的甲片如此泛滥呢? 他忍不住问道:「后世私藏甲冑不算罪责?」 「当然不算啊,这种都是收藏品,復原出来穿着玩的。」 刘备就更不解了。 甲冑还能做藏品,穿出去玩? 「那官府就不怕有人造反?」 第55页 「造反?开什么玩笑,谁会在现代造反啊,敢这么做的都送精神病院了。」 说完,刘琰忽然明白过来刘备到底想问什么,她一拍脑门: 「我忘了说了,现代打仗用的是飞机坦克火箭/弹,一个导/弹下去,大半个城墙都能炸倒塌,铠甲根本防不住,早就淘汰掉了。」 「嘶——」 听能将城墙炸倒塌,刘备不免倒吸一口冷气,他刚想询问那些武器是怎么回事,身后便传来一阵喊杀声。 「快冲!」 「杀刘备!」 「杀啊!」 寻到刘备的曹纯一马当先,带着五百步兵迅速冲锋,速度又快又勐,眼见得即将杀过去,靠近河边的他,瞬间被从未见过的红色浮桥和两条银亮的钢索惊懵了。 第26章 关羽汇合与建安三名医 曹纯瞪大了眼睛,再仔细一看,那用来拉住红色大桥锁虽然有些纤细,但通体银亮,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分明就是条钢索! 这也太荒谬了,哪有人拿百鍊钢做绳索的啊! 有两条铁锁不稀奇,但钢不一样,正所谓百鍊成钢,想制成钢,锻打时间要以年来计算,极为稀少难得,即便是丞相,也只是用百鍊钢做了几套全甲与兵器而已。 刘备拿如此珍贵的百鍊钢做绳索,简直就是脑中有疾! 而百鍊钢做绳索已经够荒谬了,更难以理解的还是那浮桥,一块一块的方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制,形状不知道也就罢了,那上面的红色,天知道要涂多少遍漆才会这么鲜亮。 漆树产漆极少,还只能在南方温暖湿润之处种植,如今世道混乱,商品流通不易,漆料本就难得,想让颜色鲜红至此,还得加入硃砂提色,那就更贵了,一个方块能价值一两万五铢钱。 这么条大桥,光漆料与硃砂就不可估量,刘备到底是怎么有的,又是怎么带过来的?! 面对敌人突如其来的暴富,曹纯难免觉着可怕与揪心。 不仅是他,身后同样识货的亲兵也被惊到,连往上沖的速度都顿了一下。 但再富贵的东西,终究也只是晃了一下眼而已,曹纯脚步未停,继续带着人往桥上沖! 杀了刘备,富贵就落他手里了! 桥上的刘备瞬间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虽然未见对方是否有弓箭,但他还是停下脚步,将刘琰往前一推,用身形将全全她遮住。 「快走!」 「主公快走,我来垫后!」 与此同时,赵云禀告一声,不等刘备应答,便迅速转身面向曹纯,提着长枪快步跑向桥头。 危机时刻,刘琰丝毫不敢耽搁,立刻跟着诸葛亮往桥对岸跑去。 有刘备在身后挡着,她也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敌军,只能按照最危险的情况想,边想边喊: 「我过去就放船让人划过来,赵云你们记得跳船上去,跳完我就收桥!不要恋战!」 「好!」 赵云头也不回的应答下来,他快步冲到桥头前,对着护卫军们高声喊道: 「不用管溃兵!所人有人快上桥去对岸!临英你这队留下列阵!」 打完胜仗,大家都有些放松警惕,觉着不会再出现危险,没曾想还会有敌军冒出来,护卫军都有些发懵,好在无论是刘备赵云,还是这些参与驱赶溃兵的护卫军都没有脱甲。 这倒不是他们觉着几十斤的甲不沉,而是多年来的经验,打完就脱甲会出现『卸甲风』,很容易昏厥乃至死亡。 桥这种独道,能允许通过的人极少,完全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十来个人站成列就能堵住,尤其是大家还穿了全甲,那就更不怕冲上来的敌军了。 中军是刘备身边的护卫军,个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赵云一喊,迅速反应过来撤退,临英也招唿着手下拿着武器站成列,成了曹纯前进路上的一道铜墙铁壁。 这简直不把他们这五百人放在眼里啊! 着在自己面前,赵云还指挥那么多兵力往后撤,只留下一个四五十人的小队阻拦,曹纯倍感羞辱,提着长矛就沖了上去! 谁还没有个全甲了! 双方兵戈相交。 对岸。 下了桥的刘琰迅速买了十条船,诸葛亮点了会划船的兵卒和盾手上去,让他们赶紧接人。 五百米的距离,肉眼很难看清桥对岸的情况,但他们已经到了安全位置,自然可以站定,从容的用望远镜观测敌情再做决定。 但谁都没有这么做。 对他们来说,征战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保护百姓尽快渡河,现在百姓已经渡过,就不必再兴兵事,只需要考虑如何保全将士,让他们平安撤退就够了。 船很快划了过去。 刘琰拿着望远镜观看情况,准备等己方将士一上船,就将桥收起来。 小船没多久就到了抵御的将士身边。 桥上的赵云还在率兵和对面僵持。 双方都是全甲,只有眼睛和手露在外面,别处全都被钢铁包裹,跟个铁罐头似的,矛不仅扎不开,硬刺几下还差点断了! 武器破不了甲,那谁都奈何不了谁,就在桥头空耗力气。 其实这样的打斗也不是没有用,等人少的一方体力耗尽,落败也就在所难免。 但,赵云的任务不是坚守。 知晓天师神力的他一见船过来,便立即开始组织撤退。 第56页 「后排左右各分两队跳船!快!」 一声令下,中军迅速后并往船上跳,顷刻间便少了大半人。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密集的队形开始变得松散,对面的曹纯更是看的生怒。 在这么多人面前从容撤退,当他是死人吗! 「贼子修走!」 曹纯厉喝一声,手中长矛对着一个将后背沖自己的兵卒就刺了过去! 那长矛是对准了甲片覆盖的空隙,从下向上挑刺,凭藉着冲击力和合适的角度,有极大可能从甲片空隙穿过去,扎入皮肉,让人丢掉半条性命。 见情况不妙,一直未走的赵云迅速上前,举着盾牌挡下这一击,同时趁对方举手露出手臂下方空门的剎那,持枪一扎! 「啊——!」 「将军!」 右臂传来的剧痛让曹纯差点握不住长矛,身边曹军见主将受伤,连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想将人护下岸。 但曹纯却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 「滚开!」 他还想上前拦截,一支箭矢却咻的擦面而过! 紧接着,两支、三支、五支……数不清的箭支逼的他根本无法上前,只能举着盾牌向桥后撤去。 一声声高唿提醒着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看河里,好多战船!」 「是关羽!」 「万人敌关羽来了!」 曹军有些畏惧的后退,河对岸更是爆发一阵阵兴奋的高唿,桥上仅剩的赵云抓住空档,迅速上了船。 岸边,见桥上已经空无一人,刘琰迅速点击收取,等待船进入仓库的空隙,她好奇的拿着望远镜看向驶过来的战船。 战船极多,两侧至少有一半水军在奋力划船,还有一部分正搭弓射箭,将曹纯联通身后的士兵逼退,为首的船比后面的那些小船大了两三倍有余,前方立着杆高高的绿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旗下站着位武将,身着青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看起来不怒自威。 刘琰的目光在对方能有二十厘米长的鬍子上停顿了两秒,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不愧是美髯公,这鬍子可真长。 让人有种想给他剪了的冲动。 刘琰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 这可是关公哎!管钱的,可别把财运作没了! 但是不做点什么,又觉着手好痒…… 嗯,一会儿给他送个关公! 心大的刘琰看危机解除,瞬间就想皮一下,她心里酝酿着怎么皮,面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沉静,直至将浮桥收起来才舒了口气。 即便已经见过数次刘琰凭空取拿物品,此刻见偌大的浮桥,就这么晃动数下就勐然消失不见,刘备和诸葛亮还是觉着极为不可思议。 不过,他们终究见的多了,心里惊奇,面上却没有多少表露。 但曹纯是彻底懵了。 他满脸错愕,张口结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手臂上的疼痛都顾不得,只觉得眼睛好像出了问题。 勐的闭眼再睁开,可河面上还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桥呢? 那么大的桥呢?! 身边的亲卫同样惊呆了,克制不住惊叫出声的,握不住手中武器直接掉地上的,有膝盖发软,直接跌坐在地上的,还有人努力劝起来曹纯。 「怎么回事?浮桥哪儿去了!」 「这是有妖术啊!」 「快跑啊!」 「将军快撤吧!对方有这样的奇人在,我们打不过啊!」 失血和惊骇令曹纯眼前开始有些发黑,他嘴唇颤抖,好不容易才吐出来一个字。 「撤!」 曹军撤了,水上的关羽却一点儿都没来得及注意,他盯着空荡荡的水面,手死死的握住了旗杆,胸膛随着唿吸不断起伏,好一会儿才逐渐平缓下来。 想来,这就是那天师之能了。 怪不得会被大哥奉为座上宾,此实乃仙术,非凡人可能及也,这与仙人又有何异? 有这样的人助力,大哥日后也不必愁不能成就大业了! 只是,他要如何对待这仙人呢? 关羽有些忧虑。 希望对方不会太过居傲跋扈,若真如此……唉,他敬而远之就是了! 这么想着,关羽命水军向南岸靠近。 一会儿的功夫,赵云和之前的中军早已经上岸,正和刘备诸葛亮一起等着他。 「云长!」 「大哥!」 不等船靠岸,关羽就直接跨步跳了上岸,快步向刘备身前走去。 他面上多了些许愧疚,临近了,反不太敢看刘备,侧头拱手行礼道: 「末将有负所託,未能遵令及时到达,还请主公严惩!」 这次是有天师在,才能如此幸运,保全十万多人性命,不然,以他延误的时机,不是主公需要率军一番苦战,就是要死伤不少百姓了! 刘备连忙将人拦下:「此为天时不助,非云长之过,既未曾延误军情,又有击退荆州水军之功,两两相抵,就不必再谈了!」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刘备左右看了看,见刘琰站在自己右侧身后,似乎在发呆,立刻往左挪了一下,道: 「还未和云长你说,这就是用浮桥渡我们过河的天师,你……」 「叫我曦玉就好啦!」 正当刘备迟疑要不要说出刘琰的字来,与兄弟同辈论交的时候,听到刘备喊自己的刘琰主动介绍起来,她笑嘻嘻的上前,将刚才买的『千里走单骑图』从系统仓库中取了出来,向关羽递了过去。 第57页 「久仰关将军大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关将军收下。」 关羽之前还在担心天师性格,毕竟对方那么大本事,怎不会持才傲物?哪成想,天师竟是这么一位看起来极为年轻的女娘,甚至还言笑晏晏的送他见面礼,态度热络的让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要伸手去接。 一旁的诸葛亮顿觉不好。 等等,曦玉这模样怎么和之前宴席上一模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刘琰「咦」了一声,忽然向岸边走了过去。 接过来捲轴的关羽只握住画柄,待刘琰一松手,那画轴直接向下坠去,将整副画摊开在众人的面前。 上面的内容极为怪异,后面山水还算正常,前面的青袍人也算写实,鬍鬚修长,衣袂飘飘,手持长砍刀,极为威武,可脚下却踩着个两个圆形的奇怪事物,眼上还有两个黑块,嘴里更是不知叼了什么,正冒出一股烟来。 这是什么鬼? 关羽完全看不明白,倒是一旁的刘备这几天硬背了不少简体字,此刻回忆着,一个接一个的将右上角如同儿童涂鸦的字念了出来。 「千、里、走、单、骑?嗯?曦玉这送的是……曦玉!」 想明白这画是什么意思的刘备有些哭笑不得,他拍了拍关羽的肩膀,解释道: 「天师好嬉戏,倒也无伤大雅,昔日初见时,也以未来之事戏弄宪和,云长莫要往心里去。」 诸葛亮也看清楚了画上的内容,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相处这些天,他也发觉,除了一开始跟在刘琰身边的那几位,其他人,包括后世史书所载的一些同袍,刘琰都不喜欢与之接触,除非极有名气,她才会青睐几分。 就是在表达这份青睐上,刘琰也有些与众不同,主要出于自己觉着『好玩』。 这有些危险,好在她自己心里也有度量,不会过分,就像这画一般。 「大抵是用这两个轮子的造物取代了战马,看起来时空相错,有些荒诞,令她觉得好笑吧。」 再仔细看看,理解怎么回事儿的诸葛亮上前两步,道: 「想来天师送此只取这点,并无他意。」 青袍武人,又有长须,再加上主公和诸葛亮的反应,关羽就明白这是在指自己。 而『千里走单骑』这句话,他细想了想,也大概确定这是指自己从曹操那边復归主公。 关羽并不以此自傲,但此为忠义之举,旁人皆是赞扬,这位天师看他的目光和久仰他名气,投奔而来的普通武夫极为相似,也没什么恶意,哪成想,一见面就送他这么幅画卷。 怎么有种当年小女儿年少无知,想揪了他鬍子的即视感呢? 问题是—— 他小女那时才五岁!五岁! 这位外貌明显已经成年,实际年龄更不知多少的天师……嗯,和简雍相似也挺好的,高人嘛,性如顽童是返璞归真,返璞归真,没什么不好。 关羽对这位天师的秉性着实有了认知。 他一边将画捲起来,一边对刘备和诸葛亮道:「无碍,我将此收起来放在家中就是了。」 反正这画关羽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既然主公和军师都说没事,那他也不必继续探究,放箱子里锁着,天师若问,就说妥善保存起来了。 诸葛亮还在看那两个车轮,他隐约觉着,这有些怪异的车或许极为好用,不然也不会拿来替换战马。 可惜关将军收的太快,他没来得及看清细节。 画已经收起来,而且那画不少地方也被遮住,看不明白,诸葛亮也没再请关羽打开看。 他打算回头问问刘琰。 落后两步,有些不太显眼的赵云神色多了几分疑惑。 那画……他怎么觉着天师有些不对劲呢? 正怀疑着呢,走远去看船上伤兵的刘琰又走了回来。 她面上满是懊恼。 果真是用不到的事情就容易忘,看到有人受伤,她才想起来要找医生,华佗今年要死于曹操之手,得赶紧把人救回来啊! 那么多医学天书等着他学呢! 「我竟然忘了要找华佗了,军师你得快点派人去找,不,快把他请过来!」 「华佗?」 这个名字略有些熟悉,诸葛亮很快想到了是谁:「可是谯县人士,以医术闻名的华元化?」 「应该是他。」 虽然记不得华佗字什么,但东汉末年行医有名,还是这个名字的,基本上也就这一位,为了让诸葛亮和刘备更加清楚他的重要性,刘琰继续道: 「他可是有名的外科圣手,能做外科手术的!把他请过来,再加上我手头有的酒精和青霉素,消炎药之类,刀剑造成的伤口腐烂,现在应该叫金疮迸裂的伤完全能治好,还有瘟疫,这也可以进行防治!」 「什么?!」 几人的注意力全都被瘟疫吸引过去。 东汉末年除了饥荒与战乱,瘟疫也极为频繁,汉献帝这段时间内,有史可查的大瘟疫就有五次,小型不够记载的更是数不胜数,在场中人个个都经歷过疫病爆发的可怖景象,那可是家家户户挂白绫,甚至连挂白绫的人都死没了! 比起来有形的敌人,疫病这种摸不着,又极难应对的存在,即便是刘备和关羽这种身经百战,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老兵也觉着头皮发麻,听刘琰说能应对,刘备立刻道: 第58页 「我这就命人去请华佗!这么大事不能随便派几个人,让——」 有之前的神迹在,关羽一点都没怀疑刘琰说的真假,他有些失礼的打断了主公的话,将自己儿子踢了上去。 「让关平去,他知此事重大,也能寻觅神医,又位卑职轻,离了此处也不会耽误什么。」 交通靠走,沟通靠吼的时代,寻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普通兵卒连路都不认识,身体素质又得刷掉一大部分人,关平识路又有武力,随机应变能力也不错,正好离了他也没事,多合适的人选啊! 刘备也贊同,不过他还是觉着有些不保险,又道: 「让宪和一起去,他朋友多,找的更快些。」 关平和简雍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亲爹和主公联手坑了一把,即将出个外勤,反正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异议,唯一有意见的,就只有刘琰,不过她的意见嘛—— 「请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啊,可千万别把老人家给吓坏了,记得把他们一家人都带来,不行这也太像绑架了,我还是…额,还是让人过来抄一份本草纲目的目录和章节带上吧,伤寒杂病论好像也行?等等,医圣张仲景是哪个朝代的人来着,我怎么记得也是这个时候?」 书到用时方恨少,想不起来张仲景具体生卒年份,拼夕夕又不能当万能搜寻引擎用,刘琰只能现买书查。 见她这般,诸葛亮索性招唿她返回营帐,边改抄医书目录边查。 短短片刻,关羽对刘琰的印象刷新了好几次。 目送对方远去,回想刚才对方手中出现又消失的书,以及旁若无人翻阅的模样,他忍不住对刘备开口道: 「这位天师……年纪似乎不大?」 刘备摇了摇头。 虽然刘琰经常会在他们面前说我是个孩子,但刘备清楚,这句话和有些人会主动说自己莽撞一样,完全是个偷懒免责的藉口,根本不能当真,尤其是不能真自以为是长辈而去管束,这是大忌。 毕竟,十几岁的少年,正是不服管教的时候,也就是刘琰孤身离家,会渴求长辈的照拂,但她绝不会喜欢头上多个强硬的,能决定一切的父亲。 那只会令少年人厌烦到极点。 对方手握神器,已非凡人,一旦耗尽好感,又或者某件事情不合她意闹僵,那后续必将极难收场,所以除了轻微督促刘琰习惯的学业外,刘备和诸葛亮未做更多的约束。 如何与一位手握神器,几乎等同于真仙的人相处,刘备还需要时间继续摸索,而这方面,对关羽说不说身份都一样,此刻外面人多眼杂,他也就没多说,只道: 「就是随性了些,其实心性与年龄相差不大,并非真是稚子,云长多相处些时日就明白了。」 关羽若有所思。 * 医学发展非常重要,而专业的事情更要交给专业的人来,为了尽快把华佗全家绑,不,勾搭过来,解脱拿着赤脚医生手册战战兢兢无证行医的自己,刘琰直接自己来读中医书目录和章节,顺带还确定了除华佗,张仲景外,一位叫董奉的名医。 董奉行医治病不收钱,只让病人栽种杏树,最后积累了上万株,现代以杏林圣手指待医生医术高明,出处就是他。 这三位是有名的建安三神医。 医学家努力学习,发展医学的劲头可比她多多了,把神医请过来,再多网罗一些有名的地方名医,刘琰觉着,剩下的一切不仅不用她忙碌,过上几个月,曹操军中瘟疫横行的大灾难也有人去解决了呢! 自觉解决了一桩大事,刘琰决定来包辣条奖励自己,一打开拼夕夕,她忽然想起来系统奖励的模式,手一动,直接切换到了余额。 一二三四五六,足足六个零的收益简直让人高兴到飞起! 「军师,奖励又涨了!今日收益是一百一十三万,比之前整整多了五十一万,几乎翻了一倍!」 「喔?」 即便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诸葛亮还是生出不少喜悦: 「妙哉!曦玉你看看有没有如盐、布、油等价格合适,能拿来做犒赏的物品,批量採购些,等入主江陵后,好论功行赏。」 还真是。 走了那么远,又打了两场仗,将士们冒着送命的风险,简雍糜竺他们也是连轴转的没时间休息,到了江陵能修整了,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 加班费和奖金都不给,那大家还干什么活啊! 「军师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刘琰立刻答应下来,她想了想,又道: 「要不要再办个宴会,让全体将士和家属一起吃吃喝喝放松一下?」 取得阶段性胜利,必须要庆祝啊! 闻言,诸葛亮想的更多了。 对现在来说,大部分将士很难有储蓄意识,他们会迅速的把财物换成酒肉和布,酒肉进到自己和家眷的肚里,布做成新衣穿在身上。 毕竟如今背井离乡,又无田无地,接下来还要打仗,朝不保夕的,除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还能做些什么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办一场宴,在增强凝聚力的同时,给他们吃颗接下来能过好的定心丸,让他们对未来更有信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 这么大规模的宴会,需要耗费是在太多,诸葛亮略微估算了下价格,否定了。 第59页 「不太行。」 诸葛亮摇了摇头道:「你说的酒肉价格都不便宜,将士和家眷加起来能有两万人,办一场所有人都参与的宴,大概要上百万,耗费太大,等击退曹操再办也不迟。」 「酒那么贵的东西,买它干嘛?换糖水多合适!供两万人敞开肚皮喝,六千也就够了,还不用担心有人喝醉出洋相,至于肉,我是看的是鲜肉,所以十几块钱一斤,要是只想混个肉滋味,那不知道有多简单。」 刘琰亏什么也不会亏待自己舌头,穿越前,医生让她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时候,她就琢磨什么好吃,穿越后更是如此,听丞相耗费太过,立刻给出了解决方案。 「临期火锅食材大批量批发能压到一斤两块钱以下,比面粉还便宜,要是觉得不够,羊杂牛杂三四块钱一斤,有成品底料,都不用考验厨子,会烧火就够,就算是供两万人,吃一顿十二三万也差不多够了,而且味道绝对好到爆!」 「要不今天晚上就吃火锅吧。」 重油盐,调味料丰富的火锅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降维打击,刘琰很相信它的战斗力: 「军师你尝尝就知道了。」 嗯,她是试吃,才不是她馋火锅了! 第27章 不可思议的后世(修) 刘琰行动力极强。 确定晚饭是吃火锅,她立刻就出去招唿人准备,架锅生火添水,放火锅底料熬煮。 如果说还有什么饭菜的香味能与泡面一战,并遥遥领先的话,那一定就是火锅。 只放底料,随着水开始沸腾,花椒和八角在其中不断翻腾,释放出一阵阵麻香,牛油块在高温中逐渐融化,油香与辣椒沸煮出来的辣味交织在一起,形成复杂而又醇厚的香气,勾的无数人频频向这边望了过来。 香气霸道的四处扩散,直至传入帐中,过来听诸葛亮吩咐的关平,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叫了起来。 关平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这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武夫消耗大,自然饿的也快,尤其是今日忙着让百姓过河,大家都没来得及吃午饭,就是不闻这香味,同样也要飢肠辘辘了,此刻一闻,哪还能忍得住? 「今日过河忙碌,也没来得及吃午食,此刻腹中正飢。」 诸葛亮也嗅到了这诱人的香味,的确勾的人无心忙于事务,索性直接道: 「坦之和我一同去看看天师所做膳食为何吧?」 关平有些迟疑:「这能行吗?」 那天师冷冰冰的,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好相处,去她那儿蹭饭,要是被拒绝了,那多尴尬啊! 「无碍,天师本就是要宴请我等,正好满足这些时日委屈的口舌脏腑了。」 身无长志,自然会喜欢吃喝玩乐,比起来其它,刘琰对办宴会吃喝极为感兴趣,这次火锅与其说是宴请他们,倒不如说是试吃,看看能不能拿来和将士家眷一同庆祝。 当然,诸葛亮觉着,比起来这些,刘琰更多是嘴馋,想要藉此一饱口福之欲。 从衣食繁荣国度来到这里,连吃个香味过重的饭食都要瞻前顾后,也是委屈她了。 户外 刘琰正看护卫往大锅里倒食材。 天色昏暗,她打开了几盏氛围灯,灯光下,篝火摇曳,锅里蒸腾着热气,忽视眼前人的装束,颇有几分当年跟着堂姐堂哥去露营的感受。 可惜他们不在身边了。 「曦玉动作可真快。」 正有些惆怅呢,诸葛亮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他走到近前,看着锅内翻滚的一层红油,以及那刺鼻的呛味,微微有些皱眉,随即又放松下来。 「这火锅倒是诱人,连我都坐不住了,只是……也太过于辛辣油腻了吧?部分兵卒和家眷不一定受得了。」 正规军,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吃饱饭,不然日常都没有力气训练,而东汉末年地广人稀,动物栖息地大,也就多了起来,只要会打猎,基本上不用太愁吃不到肉。 甚至就算不会,打仗不多的时候,也常用群体狩猎进行演练,莫说张飞,刘备偶尔也会带兵狩猎,不说开大荤,时不时的也能在士兵碗里加些肉糜。 也就是这段时间南下,人太多,又没了地盘,吃的不怎么样,倒不用担心突然吃顿肉食腹泻。 但辛辣的口味,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还有辅兵和将士的家眷,他们的吃食就差了许多,南下没遇到刘琰之前,更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家眷,里面还有老人和孩子呢! 这些人肠胃本来就弱,忽然吃一顿重油重辣的肉食,极其容易出事儿。 刘琰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吧,这次的火锅是给自己吃的嘛! 「其实也不算多辣……主要是牛羊杂要靠料压,不然不好吃。」 她轻声咳了一声,道: 「我们自己吃嘛,就按正常量来,宴请的时候少放辣和油就是了,大不了换清汤锅嘛,诺,那个就是!」 刘琰也是有考虑别人能不能吃辣的,她专门准备了两个口味的呢。 不用刘琰指,诸葛亮就看到护卫身后的另一口锅,里面是白色的乳汤,也已经煮沸到冒泡,有各种形状的食材在里面翻滚,看起来极为诱人。 人是有口味差异的,现代人出个省,口味变化就大到难以接受,何况相差千年呢? 说完的刘琰想了想,又取出来三口小锅和其他口味的底料,吩咐道: 第60页 「钟峰,你把这几种也煮了,一会儿让大家尝尝到底哪个好吃。」 想的可真是周全。 这是真想操办宴席? 只是……两万人,也着实太多了。 听刘琰这么说,诸葛亮略微沉吟,觉着也不必在她兴致正浓的时候否定。 「我就说呢,这么香,肯定是曦玉你做的。」 正聊着,刘备带着关羽赵云走了过来,他看了眼两口不断翻滚的大锅,笑着问道: 「曦玉今日好兴致,怎忽然想起来濯羹了?」 「想吃火锅了。」 刘琰欢快的向他招手:「军师说到了江陵要论功行赏,我觉着再办个集体宴会庆祝一下也不错,皇叔你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喔?那我得尝尝。」 护卫很有眼力界的拿勺子盛了一碗出来,又顺带给后面两位各盛了一碗。 行伍中人,自然不会那么讲究仪态,刘备接过来碗,拿着筷子就在后面的竹蓆上坐下。 从沸锅里盛出来的饭食温度不低,碗迅速被烫热,热气裹挟着香气扑面而来,让人感觉腹中飢饿不已,只是看着碗里好几种外形一样的食物,刘备忽然有些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后世似乎很喜欢将东西做的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旁的不认识,也不知道味道如何,刘备挑了挑,先选了个外形和腊肠差不多,但更细小些的送入口中。 和过往所食略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的咸腊肉和恰到好处的辛辣,油香混合在一起,在口中并发出完全不同的滋味,让人食指大动。 「醇厚麻辣,着实美味。」 想南征北走,必然得能适应大部分地区的饮食,不然光水土不服就能要掉半条命,刘备对厚重香辛料不仅接受良好,还觉得极为好吃,他赞嘆一声,又问道: 「以此宴请将士当真不错,不过耗费多少?」 刘琰随口报了一个余量更多的数字: 「将士和家眷一起,两万人,一人三汉斤的量,加糖饮和面饼,十万左右就能搞定。」 刚尝了颗鱼丸的关羽被这个数字一惊。 「曦玉,人实在是太多了。」 有神器在,刘备也不能说刘琰是在异想天开,但如此大规模的操办饮食,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而且还违反了和军师的商议,他只能出言劝道: 「路途辛苦,大家都更想歇些时日,还是先只选将军与有功兵卒庆祝,大饮不如等三军开拨时再兴?」 皇叔你后勤不行啊! 指指点点。jpg 不过刘琰也清楚,这不是自己那个在外拉练,还能炒糖色,吃上红烧肉的部队,不然她也不会提议煮火锅,毕竟这玩意儿还有一项优点就是不考验任何做饭技术,会烧开水就行。 吃可是人类最大的动力,刘琰就不信吃过火锅的人就不再想它,只要想……嘿嘿。 香辛料要不要种?防腐剂研究不?玻璃罐头制备是不是也可以学一学…… 「好啊,我算了价格,今天这种规格的餐标大概在五元一人,皇叔你记一下,以后可以按这个价格调整。」 很好,这离谱的物价又回来了。 又嚼到个肉丸子的刘备着实难以理解,他忍不住问: 「就算是六畜养的再多,这后世的肉也不至于比米面价格还低吧?」 关羽已经不动筷子了。 天师两次称唿主公『皇叔』,还有主公这过于熟练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多想。 一旁的赵云更是沉默。 之前的猜测大约是真的了,但他们这么明说,自己是该高兴备受信任呢,还是他们连演戏都懒得演了?! 他将目光投向刘琰。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刘琰直接回望了过去。 见对方是赵云,再看他带着探究的眼神,刘琰便确定对方已经猜出来自己大半的身份,随即笑着沖他眨了眨眼。 赵云触电般的迅速撇开。 啧。 都看过来了,躲什么啊。 「当然不是,皇叔你吃这些都是再加工食品,主要是淀粉,肉的含量很少,味道全是香辛料和添加剂调出来的,就是骗骗舌头的东西。」 收回目光,刘琰解释道: 「一点现代科技狠货,添加剂好坏兼备,它能够延长食品腐坏的时间,六个月到两三年不等,所以把食品价格压的这么便宜,但营养肯定会有所流失,现代把这些当做垃圾食品,我没病前爸妈都不允许吃,也不能天天吃炸鸡烤串,非得让我吃草啊,吃青菜保证摄入维生素。」 「嗯?」 刘备惊讶极了,他低头看看碗里各种丸子与火腿肠,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吃的肉丸根本没什么肉,鱼丸里面也没有鱼。 怎么就感觉这不是后世,而是仙界呢? 面粉稍微加点肉,就能做成吃不出差别的肉丸鱼丸,香辛料随便使用,甚至这些东西还嫌弃不够营养,肉也因为吃的太多,恐染上富贵病,要专门多吃些青菜! 一个小民之家,饮食能好到这样,当真是让人难以想像。 富饶的像是在做梦。 这样的地上仙界,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好香的滋味啊!」 刘备还在怀疑,倒是去调整百姓安营扎在的张飞等人回来,被香味勾到了这里,见刘备诸葛亮都在,便上前两步问道: 第61页 「天师这是煮的什么?这么香!」 「火锅,张将军你们一起来吃啊!」 刘琰直接招唿起来。 「那俺可就不客气了!」 张飞哈哈一笑,也不用护卫,直接自己拿勺子给自己舀了满满一碗,坐到席上,边吃边和夏侯兰夸赞。 南岸边,刘琰和蜀汉众人在吃着火锅唱着歌,北岸边,包扎好伤口的曹师父什么都来不及吃。 他忙碌了一天,总算是将荆州兵都抓,啊不,都集结了起来。 现在,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放在他面前。 好消息。 张飞斩首张允极快,并未杀多少人,他袭击一把也不是一无所获,不仅将刘备俘虏的荆州兵和兵甲粮草都留了下来,再抓抓人,除跑太远实在是抓不到的,目前总共有五千七百多名荆州兵。 现在张允死了,他拥有了一支能够绝对掌控的六千人部队。 猪队友死的大妙,分分钟能让人笑醒。 但曹纯实在是笑不出来。 毕竟坏消息是,对面的刘备很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竟有位神通极大的方士在助他! 当年黄巾军都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刘备身边能有这样的人呢? 老刘家实在是有点神异在身上。 更多的,曹纯不敢想,但自己一个凡人,目前着实难以和这样的人争锋,他只能将事情完完整整的写给丞相。 写完后,将信看一遍的曹纯总觉着这内容像是中了邪的胡言乱语,没半点可信度。 希望丞相不要将此视为他脱罪而编撰的谎话…… 曹纯长嘆一声,似死如归的叫来信使,让其迅速送往襄阳。 * 浦川岸边距离襄阳四百多里,哪怕是走水路,也得用个四五天,曹纯不仅短时间收不到曹操的回信,还得想办法解决一下接下来的伙食问题,不过另一边的江陵城县令就不一样了。 他现在手头不仅有曹操的招降信,还有刘备的。 这两尊大佛谁都得罪不起啊! 擦了擦头上生出来的汗水,江陵县令对出城探查的斥候问道:「你说那刘使君带了十多万人来?」 斥候脸上满是惧意:「是,小人绝对没看错,刘使君建了二十多个营地,前后长几十里地啊!」 听完的县尉面色凝重,他立刻出言劝道: 「县令,我知刘使君仁义,可这次真不能投!十几万人,就算是掏空江陵城存粮也供养不了一日,届时焉知要从何处取啊!」 江陵县令没说话。 他将刘备送来的招降信翻来覆去的看了数遍,沉默了半个多小时,才道: 「刘使君说他们手有余粮,不从江陵徵调,入城只带两千卫队,余者全停城外。」 「十万多人粮草,哪里供的起?这分明是——」 「不用多言,我意投刘使君。」 江陵县令深吸口气,他拦住县尉: 「这么多人,刘使君若是无粮,攻破城墙也用不了多久,届时更是生灵涂炭,倒不如信他有粮,能相安无事!」 「这……」 县尉想了想,发觉还是县令说得对。 「属下信县令之言。」 说服属下,江陵县令也松了口气,开始命人打扫城门,以黄土垫道,自己拿着县印,携江陵县内官吏世族,一同在城外十里迎接刘备。 第28章 养点儿私兵吧~ 刘使君来的比江陵县令想的还要快。 虽然只有两千人,但却都是骑兵。 大旗在前,骑兵紧随其后,战马嘶鸣,蹄下尘土飞扬,声势浩大如钱塘江浪潮,黑云压境,又像一道闪电般迅速袭来,让人瞬间身处战场,不由得两股战战。 这压迫力实在是太强了! 之前还在反对的县尉额上瞬间冒出冷汗。 这般利兵,他们怎么可能抵御?自己昨日说的那些,分明就是螳臂焊车,如稚子般可笑! 幸好,幸好县令早早的做下明智之举! 江陵县令同在庆幸自己选择正确。 他拿出来手帕,胡乱擦了擦脸上惊出来的冷汗,见刘使君已经开始减速,也不等对方停下,便出言催促身边众人。 「快,快上前迎接!」 待刘备勒马停下,江陵县令手捧着县印呈了上去。 「今逢曹贼率军南下,攻伐各城,我等恐慌不已,久仰刘使君仁德,盼将军解危难于水火啊!」 自此,江陵县开始受刘备管辖。 虽然交接的场面还算隆重,但无论是江陵城内的居民,还城外的百姓,以及那十多万百姓,都对此没有多少感受。 战争消息向下传递的并不快,大量居民不仅不知道刘备到来,更不知道曹军南下,依旧在按部就班的生活,街边有顽童在玩耍,开门打造家具的木匠停下捶着腰,有妇人聚在一起,边织布,边说着闲话,直至刘备率亲卫的马走过去,大家才意识到,城里竟然来了个大人物! 平和来之不易。 为了维持它,刘备和手下的臣子们开始忙疯了。 江陵县的地图和城防,这个是需要尽快了解和更换的,不然什么时候城门被人再次打开卖了都不知道,武器库和可用的粮草也需要清点一下,知道能取用到何等地步,重中之重的军纪,也不能靠兵卒道德水平维持,得有专人强调严抓严打。 第62页 于是,糜竺被迫带人清点起来库房,关羽带着兵熟悉江陵城顺带换防,张飞和夏侯兰率监官巡视城内城外军营驻扎地,赵云操办主公和一众同袍家眷入城居住…… 以上这些事情极为重要,但对比诸葛亮需要面对的问题来说,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 主公是打算停在江陵,以江陵城为据点,兴兵应对曹军,那,跟随他南逃的百姓要怎么安排呢? 这些百姓数量达到十三万,比一个县的总人数还要多,别说江陵,一个南郡都没办法消化这么多的人口。 让百姓自行往南走,那等同于让大部分人送死。 留下,靠刘琰的神器取粮养着,倒是能养活所有人,但,这样的后患太大。 江陵县土地无力容纳这么多人,要想不危害江陵本地的百姓,就只能将相随的百姓约束在营中长居。 有粮,人多,还没有太多事可做,那必会出现各种争执和滋生恶习,而更糟糕的,是那么好的米面吃久了,谁还愿意辛苦种地,就只为得到一点咯牙难吃的糙粮呢? 这是神器美好下最可怕的一面,不只针对百姓,对他们这些人也是,一切来得太容易,就如同赌戏,巨胜一次,便让人志散心废,再也无法回到过往勤俭持家的生活中去了。 当然,诸葛亮并不觉着给予神器的神有意在『害』他们,祂给了汉民一个打开宝库的金钥匙,只是祂没想到,光金钥匙本身的诱惑,就够让人迷失进去了。 如果换个追求…… 太早了,还得再等等,等看完整个歷史,了解后世再说。 远虑终究只是远虑,近忧更亟待解决,和徐庶向朗,乃至赵云寻来的擅农的老人商议后,诸葛亮确定了应对的方式。 分流,开荒。 南郡人口不如关中,近些年战乱,更是地广人稀,江陵县极周边几县有大量未开荒和抛费的土地,正好僱佣这些百姓开荒。 而有刘琰提供粮食和工具,只要管好胥吏,规定好量,对百姓来说,便不是多苦的差事。 若主公早击退曹操,那便可将大部分百姓送归自家,若不能,开好的荒地初次耕种虽然收穫不多,但终归不再全用神器供粮,能转而大量採购军备,再徵召勇武之士,便能在明年晚春反攻,以免战争拖的太久,豫兖等洲百姓供应二十万大军,苦不堪言。 决策商定,做起来仍旧不易,调去哪里,住宿粮食工具怎么供应,由谁管理,以及从神器寻些能越冬、生长期短的作物……都得有个章程出来。 人多,再简单的小事也变得复杂起来,众人因此忙的头昏脑胀,好不容易才确定了个大概。 这期间各种调度,动静不算小,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了接下来的安排,纷纷使出了各种本事为自己谋划。 而在这些人中,何悯已经开始愁的掉头髮了。 倒没什么太大的原因,就是她跟着营队去开荒,就会远离天师,日后最好也就是混个胥吏的身份,还不知道能当多久。 而她要想留在天师身边,不好意思,天师只收了四十个僕人负责她的饮食起居和出门随行,根本没她的用武之地不说,天师还想把这四十个人再裁掉一半! 就,天师您再简朴也不能这么过分吧? 您对刘使君是不是信任过头了?连点亲卫都不给自己留,对方要是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连个给您递消息的都没有啊! 您要是觉着麻烦,我可以代管的啊,我不仅擅长内政,弓马也极为娴熟,亲卫和家眷都能一把抓! 坐在刘琰面前,何悯努力的向她说着有亲卫队的重要性。 「行了,你说的我都知道。」 看了眼时间,刘琰打断了何悯,她也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安,索性直言道: 「两千兵力在我身边只站岗,什么都不做,太浪费人力了,加个一两百仪仗队出门拦人就好,你再怎么说也是祁家仅剩的血脉,我不会忘记,这些人就交你管,如何?」 一口气,直接砍一半还得少一个零,何悯着实有些无力,只是想想起刘琰『移山填海』本事,她也明白对方根本不需要亲卫。 能争取到岗位已经很不错了,得见好就收。 她不再多说,而是立刻答应了下来。 「那,那就多谢天师了。」 送走何悯,刘琰拿着自己写的演讲稿准备去见诸葛亮。 为了减少事务,节省时间,论功行赏和庆宴合併在了一起,同时还加了个很重要的祭祀的环节,不仅刘备要念祷词,她也没逃掉要发表讲话,就只能写起来这玩意。 她上学时最烦的就是听校领导在台上逼逼叨叨,这次让她上台,就只写了五百字,争取到时候四分钟就讲完,绝不拖沓。 反正不是她憋不出来了。 而这份稿到底能不能念,刘琰觉着还需要诸葛亮看一眼,最好再找人润色一下——不能润成难背的文言文。 方案商定,诸葛亮就轻松了许多,人已经从江陵城外的军营搬到了城内的府衙,刘琰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泡茶。 不是消磨时间的功夫茶,而是一杯浓茶,拿来提神用的。 看些这幕,刘琰忍不住皱眉: 「军师,你几天没回家休息了?」 「曦玉来了?」 诸葛亮放下竹杯:「只四日而已,不必担忧。」 「四日?!」 第63页 「汉室官吏五日一休沐,此为惯例,并非加班。」 闻言,诸葛亮就明白刘琰误会了,他稍作解释,又问道:「你祀文写的如何了?」 「真惨无人道。」 刘琰还第一次知道,汉代官吏在官府干五天的活才能回一天家,只是想想现在的交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稀奇,她短时间内改不了,帮不上忙,也只能发一句牢骚。 「演讲稿在这里,军师你是看,还是我给你读?」 「给我就好了。」 简体字与隶书之间虽有差别,但一体相传,有规律可循,还算好记,诸葛亮已经将其背了下来,这两天又翻看了不少农书,对这种更加…简单平白的语句,完全可以正常阅读。 只不过,诸葛亮以为那农书已经够平白了,没想到刘琰写的更甚! 但对于这篇祀文来说,文采已经并不重要了。 祭奠阵亡将士,贊兵卒之勇,言护民之重,推军民之情,鼓追天下太平……这简直是想造一个全由大德,甚至是圣人组成的军队! 生性懈怠的刘琰想不到要做这些,她只是按照过往习惯,写了这么篇演讲稿,那,什么情况下才会写出这样的文章呢? 后世有这么一支,或者全都是这样由『圣人』组建的军队。 真不可思议啊。 曹操屠城,孙权属下杀良冒功,其他军阀士兵视百姓为猪狗,哪怕主公再守底线,也需要劫取郡县库房为己所用,后世竟然能建起以保护百姓为己任的军队,真是,太好了。 他得快点处理完事情,好好看看后世之国了。 收敛起情绪,诸葛亮笑道: 「文采略有不足,但胜在情感真挚,倒不用修改。」 「芜湖!」 不用再背新文,刘琰别提多开心了,她直接答应下来,又想起来何悯的事情,主动问道: 「对了军师,我想再扩建一下身边的仪仗队,你觉着多少合适?」 「我也正要与你说此事呢。」 从刘琰过往行动能推测出,那神器肯定给了她保命的法门,甚至可以确定神器不会被别人夺走,不然她做不到如此从容,但旁人不知道此事,或者就算是猜到,也容易控制不住。 若真出了事,死此人不足惜,但刘琰也会与他们之间生出来误会,再解释,也难免心生芥蒂。 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把危险扼杀在出现之前,对谁都好。 「主公与我也不能时刻都在,你是该养些亲卫,震慑敢冒犯的宵小,再聘个长吏处理府内的琐事。」 「我知你不喜耗费人力,那就少些,只养八百,按精兵给养,这些由你自己来出,家臣更忠心些。」 诸葛亮报了个刘琰能接受的数字,又飞快算起来耗费: 「每月操练,需米三石,盐三升,肉六十汉斤……俸禄五百钱,十石,如今小钱不能用,以粮折算大致十石,家眷还需给宅、田,这些不用曦玉操心,但甲冑和兵器还需要你自己出,这样需要月耗一百二十万,一次性甲冑兵器八十万,操练也有损耗,倒也不会太多,一月几千也就够了。」 刘琰被这个数惊懵了。 「养八百兵,一个月要两百万?!」 诸葛亮转了下手中的羽扇,笑道:「也不是,还有马没算呢,加上马料才差不多。」 「两百万都够养活一万五千人了。」 刘琰拧着眉头:「我从这里面挑就够了,不用那么多。」 「这不一样,曦玉。」 诸葛亮轻嘆:「这样的人算不上兵,只是仆,也不会有忠心可言。」 手把手教导她如何养死士什么的,也就诸葛亮能做得出来了。 背后的寓意不用多想,这么做肯定不会是害她,而比起来养死士,刘琰对价格更上心。 她忍不住吐槽: 「说好的白粥榨菜就能黄袍加身呢?怎么还得加钱?!」 「嗯?」 虽然不理解黄袍加身这个典故,但诸葛亮还是大致猜出来,这是靠提供饭食得到众人拥护,身居高位的典故,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是邀买民心之举,此举尚算足以,可于军战之上就捉襟见肘了,精兵全甲近四十汉斤,不食足米足肉,如何穿得起来?国家安稳时,足岁的征戌将士也是月供三石粮,也就是现在,能拿它吸引些民夫与各地逃兵,可他们能敌得过张将军沖阵?」 没冲过来就跑干净了呗,就像曹操夜袭那次一样。 这就是封建制度的弔诡之处了。 愿意为饱饭卖命的人,其实就是填线宝宝,战斗力指望不大,胜不过有能为的敌军,而想要胜过,就需要更优秀人才,优质谋士将领收取的价码昂贵不说,心眼子也多,有极大的夺权风险。 拿国家财政养私兵,可是封建社会的传统艺能啊! 至于中下层,地盘扩大后难以管辖,这些人能迅速按照封建惯例退化,不仅会向上要高工资,还会向下剥削,向外侵占呢! 「果然,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还是得和朱元璋一样,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时不时的扫荡几回贪官,再和内外人才斗智斗勇,啧,玩不过玩不过。」 刘琰本就有这样的猜测,如今被诸葛亮证实,也没有多少惊奇,就是心里颇有些戚戚然。 还好她幸运有丞相,不然这些累死人的事情,可是要她来的! 第64页 她正色道: 「皇叔治下百姓不多,我有五百兵力就够了,其中来三百女兵,男兵太不方便了,反正穿了全甲,战斗力也不弱,人都让何悯来管,军师觉得怎么样?」 也是有意思,刘琰总是给他一种懂的不少,但又不是很懂的感觉,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养出来的。 「五百兵,也够了,就是能穿甲的妇人可不好找。」 如今兵力不足,妇人也会参与后勤与守城工作,建女兵也不足为奇,而能穿起全甲的妇人,武力也不用担心,诸葛亮很快答应了下来。 「让何悯尽快挑选健妇吧,再过几天百姓就要去开荒,没那么多人可选了。」 「好。」 刘琰点头应了下来。 * 这几日的兵营极为热闹。 驻扎下来,不用继续赶路,一直分散在各营维持秩序的士卒也能停下来喘口气,再回家与家人团聚。 消息灵通的,已经开始四处活动关系,知道后日主公要论功行赏,顺带办庆宴的,更是开心等着赏赐。 而那些有大功,能带着家眷去庆宴上大吃一顿的,更是走路都要被别人高看一眼。 「大哥你怎么这么没用。」 看着隔壁李家拿着签筹,高高兴兴的从自家面前走过,杨沅忍不住推搡起来大哥: 「连李汤那个瘦猴你都比不过,让他拿了功!」 「他那是运气好!」 杨大哥脸涨的通红:「你等着,下次我一定拿个斩首的大功回来!」 杨沅一点都不信大哥的话,她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腱子肉,看着自己和大哥就差了两寸的身高,忍不住嘆了口气: 「要是刘使君要健妇守城该多好,我自己就能杀敌领赏了!」 可这也只是想想罢了,男人还没死绝,哪里会让健妇守城呢?也就是做个运粮的民妇,还吃不多饱,哪有上阵杀敌,有爵有粮赏来的好! 白日梦做过,杨沅还得面对现实,她摸了摸半饱的肚皮,转头准备回去继续编些草鞋出来,好让大哥和父亲带着。 刚一转身,父亲极为兴奋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二娘!二娘!大喜事啊!天师三日后要招女兵,一月给十石的俸禄!」 第29章 庆宴 十石? 这让一家四五口人吃饱都够了! 莫说杨沅被惊呆,周围出来看热闹的邻居更是长大了嘴巴,妇人中有个反应快的,迅速上前追问: 「杨什长,上面真要女兵?还给这么多粮?那我能不能去?」 「真要,你也能去试试。」 杨父乐呵呵的,大嘴巴一张,就将事情都说了说来:「半个时辰,负八十斤沿着本营跑上十圈,或者善弓马,能拉一石弓,会使剑且身高七尺的,都可以去试试!」 她这还试个鬼! 听完要求的邓绮立刻翻了个白眼。 怪不得这么好的事情他会嚷嚷出来,感情是没几个人做得到,就他女儿够格啊! 不过给这么多米粮,也的确得要有更有能力的,就是可惜自己不会弓马剑术,也没那么大力气……咦,这八十斤要怎么负,需不需要人搬石头,缝口袋? 邓绮瞬间意识到自己并非无利可图,她左右摇了摇头,看没人反应过来,佯装生气的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得赶紧打听好了,找姐妹们一起去碰碰机会! 一个能力达不到的小妇人气走,周围人也没多少奇怪,而是热烈的讨论起来自己和自家人能不能去。 「这选的可不是一般的健妇,我们都没这么苛刻呢!」 「就是。」 「不过给这么多米粮,苛刻些也正常,我看负重跑咬咬牙也能撑下来,不如去试试?」 「没错!我们先抱个石头练一练,说不定就能过了呢!」 「那可是一个月十石米!」 「那可是十石米!」 少有的高工资职位让杨大哥急着的催促父母: 「阿母你把家里的腊肉给二娘煮了,让她多吃些补补力气,再赶紧多练练骑射和负重,好选上兵啊!」 「蠢货!就三天能练出来个什么?那些妇人不懂,你个当兵的不懂练过了胳膊会抬不起来?到时候直接别去选算了!」 看几个妇人已经招唿着去搬石头练力气,杨父直接在抬脚在儿子屁股上不轻不重的踹了一下。 「怎养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这几天二娘的事你来做,只让二娘跟着我活动筋骨就够了。」 被踹了一脚的杨大哥诺诺缩缩的应道:「奥。」 看这蠢儿子还算听话,杨父也就不再多说,他扭过来头,认真的对着女儿保证道: 「你大哥蠢死了,别听他的,听阿父的安排,这女兵只招三百,不好争着呢!」 「不好争阿父你还往外说……」 「哥你闭嘴吧。」 杨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将搓好的枯草往大哥手里一塞:「还是继续搓草绳吧,这个挺适合你的。」 看不出父亲耍的这点心机的杨大哥满脑子都是问号。 就没人给他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可恶,谜语人能不能滚出大营! 谜语人父女没有滚出大营。 他们走了出去。 机会难得,必须得全力争取,不负重拉练是防止练过度,但什么都不准备也不行,杨父拿着自己的弓,准备好好给女儿补课。 第65页 显然,如他这么上心的还有很多。 有曾为游侠,练出来一身好剑术的,当即抓着女儿一通训练,有年少喜好武艺,又或者为了应对乱世而学了几招的,也赶紧趁着这几天想办法恢復体能。 还有些世族之家,更是各种寻觅关系,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家里女眷额外加点分,实在不行,自家的武婢也能免费送过去,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 备战入军考试还需要时间,而庆功宴来得更快。 这日天气极好。 晴空万里,无风无雨,十月份的太阳已经褪去了燥意,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极为舒适。 祭祀的地点选在了郊外一处已经光秃秃的土地。 近万人,城内根本没地方容纳,而郊外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地方,不是杂草丛生,就都是灌木,只是当这么多人驻扎下来后,它们的性命也就步入了倒计时,还没坚持一天便成了草木灰,以及草鞋草绳等一切百姓需要的工具。 活动前的准备颇为繁琐,就连刘琰也没逃掉。 她得安装一下音响,这东西比擅喊话的人一遍遍好太多,上次用过后,刘备就记住了,这次见人太多,准备继续用。 「得培养一批会操作电子设备的人。」 扯着电线的刘琰忍不住嘀咕: 「不然以后回回都让我来,那也太麻烦了!」 前后左右各放了四个音响,刘琰连通蓝牙,小声测试起来音量。 操办大型活动对组织者是个不小的考验,因为永远不知道有什么没有准备好的、现出问题的事情在等着,忙到焦头烂额极为正常,不过这次与诸葛亮无关,负责此事的是孙干,而他嘛,只需要负责参加就好。 这成了诸葛亮几日来少有的悠闲。 他循着声音,缓步走了过来。 「曦玉还没来得及换糜夫人准备好的礼服?」 当刘琰不想动脑子的时候,很多人愿意替她准备一些重要的『琐事』。 祭祀的礼服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件赤红的曲裾礼服,上面有不少刺绣,据说还用了金线,不仅比后世一些重工的汉婚服好看,还多了些许说不出的古朴。 就是刘琰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衣服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分明大家前几天还吃不饱饭的! 但这衣服还不是个例。 早晨刘琰就看到皇叔换了身红黑相间的锦袍,锦衣在阳光下微微闪着粼光,上面同样满是绣纹,再加上头戴冠,腰配玉饰,挂剑,看起来那叫一个华贵稳重。 而徐庶简雍糜竺更是一个比一个花哨,大面积的蓝绿紫,按理说挺死亡的颜色,他们穿起来还挺顺眼。 至于关羽张飞,这两位其实也可以穿锦袍,但他们不穿,而是穿甲冑。 没错,全甲。 几十斤的全金甲。 呵,男人。 「忙完我这就去换。」 礼服穿上后,只觉着人好像被捆上,难走又有拖地的长尾,换上了就不好活动,刘琰一点儿都不想穿着它绕一圈,所以拖到现在,不过再过半个多小时兵卒就要开始入场,她的确得快点去换衣裳了。 音响检查无误,刘琰跟诸葛亮摆了摆手,转身去不远处的帐中梳洗更衣。 仪仗队开始入场。 他们也是穿的全甲,没有关羽和张飞这些高级将领的好看,肩和腰没有兽头,也没有披风,不过仍旧极为威武。 金色甲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六百人如路边栽种的松树般排列整齐,将暴力与秩序体现的淋漓尽致,被各自曲长带领过来的兵卒一开始还低声说笑,可一见这些肃严的金甲兵,全都安静了下来。 很快,其他将士、家眷,乐人,乃至巫祝都开始入场。 从祭台往北,乌泱泱的全都是人。 换好礼服出来的刘琰看着这幕,脚步都顿了一下。 这人也太多了,比上学周一升旗还要多个三四倍的样子,想想一会儿还要念演讲稿,真想……算了,她还是能撑住的! 给自己打过气,刘琰开始向祭台走去。 人穿衣,衣也穿人,曲裾礼服行走太快容易绊倒,为了不出洋相,她也只能缓步从人群最侧边穿过。 这步态配合着华贵的礼服,再加上身后同样衣着整体的女使,将她彻底定格在了天师的身份上,高贵威严,与之前那个随意懒散的姑娘判若两人。 下一秒,直接破功。 「军师,流程是什么来着?我有点紧张给忘了!」 诸葛亮此刻就在刘琰身后。 他刚欣慰刘琰总算有个天师模样,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紧接着就被这句话说的陷入沉默。 「你等主公烧完祀文,上去背你的演讲稿就好了。」 「好的。」 乐人开始奏乐。 数个带着面具的巫祝登台,点燃火焰,开始吟唱听不懂的内容,这些人领口都夹着麦克风,声音转化为信号,又从音响内破译,从场地的四角炸响! 巨大的音量将心震的彭彭直跳,低沉沙哑的男音与空灵自然的女音交错,混合着声音传递带来的回声,更是让不少人惊颤的跪下,发出一阵阵惊唿。 「是天师大将军的神器!」 「好响亮的声音,几十个人都喊不出来啊!」 「大将军神武!」 「太一,天师,天师佑我儿平安!」 第66页 「天师保我一家团圆啊!」 狂热的人群中,周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是一个幸运儿。 是徐州人,却从那场屠杀中活了下来,还有幸投到刘使君门下,不知经歷了场征战,直至活到了现在! 但他的父母亲友,他的诸多同袍都死了。 这很正常,周围好多人和他一样,而饱受折磨的精神已经无法承担这么大的压力,人反而会呈现出极度的平静,俨然是对朝不保夕的日子彻底麻木。 神迹不能让他有所触动,刘使君晦涩的祀文更是穿耳而过,周望只盘算着自己有多少集体功劳,能得多少奖赏,换多少酒肉来,又或者怎样才能找个僻静无人察觉的地方和人赌戏,直至将钱全部输尽。 所以当略有些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来时,周望并没有当回事。 当然,这声音也没有将他当回事,依旧自顾自的讲了下去。 「……瘟疫,地震、水灾,蝗灾,连同一遍又一遍的兵祸战乱,让每一个人都朝不保夕……」 这简直就是废话。 周望想。 要不是还有长官在,他真想一走了之。 可惜他走不了,还得在这里听天师念叨。 她怎么不能像刘使君那样,念些他什么都听不懂的东西呢! 令人烦躁的念叨还在不断的往耳朵里钻。 「……南下撤军途中,上万百姓一日内赶制两千件胷甲,四百套全甲,打磨三千杆长矛,而将士们更是在黑夜作战的不利条件下,成功的抵御了四千曹军骑兵的夜袭,保住十多万人的性命……」 其实,这是份很官方且水平算不上多高的发言稿,在学生间也只是平庸,但它足够简单,三岁小儿理解起来也没有困难,而对事件的描述。也都放在了大众身上。 这是大家从未有过的体验。 麻木的周望不当回事,但他身边已经有人开始兴奋的尖叫起来: 「天师再说我!说我啊!那场夜袭我就在南面堵着曹军骑兵,对方那么多高头大马的,别提多吓人了!」 周围人瞬间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竟然是你小子?」 「也太走运了!」 「天师在夸你救下十多万人呢!」 有人忍不住惊嘆:「老天,十万是多少人啊!」 「二三十个营的人!」 「这也太多了!」 「阿母啊,我竟然能救下这么多人?!」 那参与夜战的小子叫的周望耳朵都要炸了。 他克制不住的回骂: 「闭嘴吧,又不是你一个人救的!没天师你什么都不是!」 兴奋的兵卒完全不在意: 「当然不只是我救的,但天师亲口说的,这里面有我一份功劳!」 不就是救了点人吗?高兴什么! 没被救的人多的去了! 周望心里升起来股怒火,却怎么也发泄不出去。 而那声音还说个不停。 「……浦川过河,曹军追兵在后,是各官吏携手维持秩序,保证浮桥一直畅通,同时,张将军率骑兵突袭,刘使君率步兵阻拦,将曹军极其溃兵抵御在外,为百姓迎来两个时辰的宝贵逃生时间……」 随军家眷中爆发出一阵惊唿。 「我,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差点就被人推到河里去!」 「瓜娃子,这么要命的事情他怎么不给我说啊!」 「还有天师!我当时就看到天师留守在最后,直到我们走完还没过去啊!」 「刘使君他们也是如此!」 「是天师和刘使君我们才活下来的啊!」 消息匮乏的时代,除了官吏吩咐要做什么,大多数人,甚至是手头管着几个几十个人的官吏,也很难知晓自己所做事情的全貌,即便刘琰的讲解过于简略,但总算是让祭台下大部分人知晓了自己身处于何等环境,又参与了什么事情! 原来我救了这么多人! 原来有人为了我活下来,做了这么多! 庞大数字带来的成就,令无数人目眩神迷,跟着刘琰的话语寻觅自己的所做作为,已经不足以表达自己此刻激动的心情,于是群体的心声逐渐汇聚在一起,成了简短的几句话: 「天师神力!」 「天师仁德!」 「刘使君仁德啊!」 这唿声逐渐浩大,连四个超大音箱都有些遮盖不住。 徐庶眼皮一跳。 他看过台下的将士与家眷,再看看毫无反应的主公和诸葛亮,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主公和军师到底在做什么? 而且还瞒着他! 台上刘琰倒是对此适应良好,并无多少感觉。 毕竟之前听的次数太多,有点麻木。 她稳稳噹噹的收尾。 「……战争还未结束,动乱仍在继续,希望我们军民上下齐心,打胜接下来的这场战争,重建一个父母不失其子,子不失其父母,夫妻同在,亲朋安居的家园……」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身处乱世中的人,哪个不渴望乱世终结? 只是这太难了,难到看不到一点希望,也不会让众人相信,反而会引来白日做梦的嘲笑。 但天师说的不是。 她有让人惊颤的传音神器,有能让夜间亮如白昼的『星辰』,有数不尽的粮食、甲冑和武器,还能一夜之间造出条浮桥来! 第67页 这样的伟力,如何不能让他们取得胜利,终结乱世? 发自内心的渴求与终于实现的可能汇集在一起,响彻天际。 「战!」 「战!」 「战!」 热血沸腾的同袍没有感染周望,他死死的盯着祭坛上的赤红身影,眼中满是怒火。 骗子!这就是个骗子! 他可不是那个毛头小子,天师说什么就信什么,什么他们的功劳,没有她的神力,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周望想要叫骂,可父母的,亲朋的,儿时发小和邻家女郎,以及曾经同袍的面容从眼前浮现,他赫然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回忆不起来家人的模样。 这让周望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怎么能,怎么能把他们都忘了呢! 浊泪忽然从眼中流出,周望哆嗦着嘴唇,克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要是早点来,早点来就好了……」 无人注意周望的痛哭。 兵卒正兴奋的说着回家和天下太平,互相讨论要拿多少战功,能有多少亩地,够不够家人操持,什么时候去祭奠一下失去的亲人,直至论功领赏时都停不下来。 周望虽然没有参与直面作战,但他所在的队伍有,于是便有了一份集体功。 抱着犒劳,周望被人群裹挟着往回走,快到营地的时候,有人忽然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周!你们发犒赏了啊,那这个来不来?」 这是在邀他做赌。 刚才在那么重要时候,还满脑子想着怎么找人赌戏的周望,此刻忽然拒绝道: 「不了,我要拿它祭奠父母。」 他还是不信天师说的那些鬼话。 但他想和父母说说话, 看周望说完就走,邀请他的人瞬间惊了。 「这烂赌鬼还有个人样?」 * 普通的兵卒领着牢靠返回,有个人功劳的勇兵则留了下来。 有伙夫迅速架起来大锅,点燃木柴,按照规定的比例,将水,底料,食材一一放了进去。 浓郁的香味逐渐在整个场地萦绕。 一开始,勇兵们并未多期待这顿宴食。 他们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天师说的话上,不是和别人吹嘘自己的功劳,就是和人反覆确认到底能不能天下太平。 集体中催生出来的狂热散去,恢復理智的人难免生出几分质疑,不过这份质疑并没有太多,不期待宴食,主要是勇兵们不太相信伙夫们的手艺。 肉是好东西,但做不好,闻起来全都是腥气,吃在嘴里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营中又没有机会给伙夫锻鍊厨艺,他们能把饭煮熟就不错了,肉…… 大家明显不抱多少期望。 这么想着的兵勇,很快嗅到了一股极为诱人的味道。 香,说不出来是什么的香,有点像是煮肉,但比家里煮的香不知道多少倍,还微微带着一点辛辣,人一闻,就是知道那是好吃的东西。 「这煮的什么,竟然这么香!」 「绝对不是老秦头煮的,他那醋布点一下就算完,比涮锅水还难喝!」 「没错!」 勇兵们一边互相议论,一边忍不住向锅里张望,身旁的家眷也克制不住的如此,而更做不住的孩子已经扯上了父母的衣袖: 「阿母阿父,我好饿!」 「别急,我问问什么时候能吃。」 有勇兵站起来走到锅前,一看,惊了: 「还真是老秦头?你厨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厨艺没好,是天师给的仙料!」 老秦头没好气的撇了这人一眼,又兴奋道:「比醋布还好用,直接扔进去煮就行。」 「不愧是仙物!」 「当然,这里面煮好多都是仙食,我们不知走多大运才能吃这么一顿!」 老秦头努力拿勺子搅动咕噜咕噜冒泡的大锅,看着锅里,他高兴挥着勺子叫道: 「吃食快熟了,你让兄弟和父母妻儿过来准备盛,那桶里还有果汁可以喝!」 果汁是什么玩意?这么好的东西,明明该配酒的啊! 兵勇没当回事,还觉着没酒着实不够尽兴,他将人都叫过来,看老秦头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 雪白的、嫩绿色的、略有些灰的丸子和鲜红的香肠、毛肚等物堆积在一起,大半没见过的兵勇有些懵,但天师也不会害自己,他随便夹了一个丸子,吃进了嘴里。 这丸子劲道又不坚硬,牙一使劲儿就将其咬破,里面的肉汁立刻并发出来,和本身携带的汤汁交融在一起,给予味蕾充分的刺激。 咸,鲜,肉味,少许油脂和微微一点辛辣,以及各种说不出来复合香料缔造的口感,让从未吃过此物的勇兵眼睛瞬间亮起,他囫囵吞枣的将这颗丸子咽下,紧接着又夹起来第二个,第三个…… 有像勇兵不说话,只顾着埋头苦吃的,也有人忍不住惊嘆的: 「真好吃!」 「这白丸子有鱼味儿!」 「红色的是肉!」 「灰色的里面也加了肉,味儿还不一样呢!」 「怎么还加了内脏?不过这还挺好吃!」 「真香啊,要是能天天吃这些该多好!」 到处都是埋头苦吃的人,除了感慨,没几个人顾得上说话,不过这饭刚从锅里盛出来没多久,大人受得了温度,小孩子却不行,想吃又被烫到的孩童大哭起来: 第68页 「阿父,烫!」 「烫……我给你盛碗水来!」 回想起老秦头说的话,勇兵上前,盛了碗有些泛黄的水来。 颜色略有些奇怪,但勇兵没放在心上,已经飞速炫掉大半碗的他准备赶紧吃完,再去盛一碗来。 将水放下,勇兵正准备吃呢,发现自家的傻小子只喝起来水,不吃饭了! 他连忙制止: 「让你喝几水解渴,不是让你拿水当饭吃啊!水又不顶饱!」 被掰走水的孩子急了:「那水甜!」 「甜?」 勇兵不明所以,直接自己尝了一口。 乖乖,这水真是甜的,比以前家境好时吃的饴浆还甜!还带了些果味的酸。 这不会是加了果脯的蜜水吧? 勇兵也不含煳,迅速起身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要什么酒啊,甜沁沁的蜜水才好喝!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果饮,纷纷上前给自己盛了碗,吃点硬菜喝一口蜜水,别提多美了。 就是吃着吃着,不少人忽然发现自家的小崽子犯蠢,不吃菜,只在那儿咣咣的喝蜜水! 家长们的手忽然有点痒。 * 不止刘备这边在吃饭,曹操也是。 做为丞相兼职出征的主帅,曹操的伙食自然不错,有肉有酒,还有臼了数遍,又由人精挑细选过的御米。 前几日追击刘备,曹操的伙食质量严重下降,此刻重归襄阳,面对这上好的美酒,与大厨精心炮制的炖肉,以及软糯可口的御米,他的心情也开始变得不错起来。 可惜,总有刁民想让丞相不开心。 面对信使,曹操端着碗,沉声道: 「你再说一遍!」 信使战战兢兢的开口:「曹将军未曾在浦川拦截刘备,让他逃去江陵了!」 闻言,曹操怒火中烧,他重重的将碗放在案几上,没盖。 「把军情送上来!我倒要看看,曹纯是怎么追上刘备还打输的!」 第30章 整军备战 曹纯军情写的很详细,没有任何隐瞒。 从临近浦川下令穿甲开始,到张飞埋伏袭杀了张允,他暂时选择撤退,而后又潜伏偷袭的过程都写了出来,不仅着重突出了张飞的骑兵和全甲冑,还稍微美化了张允的行为,没有谈及他拖沓的行径。 没办法,虽然曹纯很想让这位背后身中八枪自杀身亡,而不是死于张飞之手,但事实就是如此。 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再从丞相面前说他不服命令之举,不仅会显得自己这个主将无能,更有推卸责任的嫌疑。 急于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看到曹纯败退后,曹操只拧紧了眉头,并未多言,直至看到曹纯又准备偷袭,他才忍不住斥责。 「冒进!」 只是曹操没想到,后面的内容那都不是冒进,而是荒谬了。 诸如什么『刘备以百鍊钢为索,红漆木盒为基,造了条宽达两丈的浮桥』。『通体为蓝的船过来接人』,『人上船后浮桥直接消失不见』……这到底是说的刘备,还是夜里梦见了鬼?! 「一派胡言!」 将全部内容看完,曹操愤怒的将信『彭』的一声拍在案几上,力气大到案几上的碗筷全都晃动起来。 那碗被放下的米饭咣晃了两圈,最终还是稳当的停在案几上。 还没有翻。 饭碗切切实实的松了口气。 可曹操心中全都是怒火。 这内容太过于离奇,比当年光武攻打王邑,结果对方营中天降陨石还没有可信度,毕竟天降陨石还偶有记载,这写的算什么? 要真有这等本事,刘备他早就登基称帝了,何必如丧家之犬般奔逃! 曹纯这个浓眉大眼的,怎么突然就脑子坏掉了! 面对这离谱到极致的军情,曹操着实难以相信,甚至怀疑起来手下的大将。 但,长久的经验又让曹操明白,特别正常的事情,它底下说不定还有点别的隐情,不一定是真的,而离谱到令人不敢相信真假的事情,反倒是真有可能发生了。 毕竟曹纯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败就败了,受罚便是,何必编这么一眼假的谎话呢? 怒意逐渐散去,曹操抬头看向信使,他眯起眼睛,扫视过对方,问道: 「你是荆州兵?」 「是,小人是张将军亲卫。」 「那可曾见过刘备撤兵?」 「小人见过,那浮桥一下子就没了!」 陷入回忆,信使整个人都显得极为恐惧: 「不是砍断两侧绳索令浮桥飘走,而是真的凭空不见了!」 这模样不像是装的。 曹操半信半疑,又问了些细节,见他对答无误,并无迟疑,逐渐信了七八分。 将信使打发出去,曹操又将这信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其实有几分本事的神异之士,曹操也见过,譬如左慈。 此人为扬州庐江人,通五经,知星纬,后来于天柱山改修道术,曹操知晓其人后,曾经将人请到眼前,而此人在宴席之上,以铜盆装有清水,钓出数条吴郡松江的鲈鱼,后来又以一壶酒令百官醉倒,颇为奇异。 因左慈身有奇能,不服官府,曹操有心杀之,没想到对方遁入墙壁,自此便没了踪迹,时间久了,他也就逐渐将左慈给放下了。 此刻再看这信,曹操重新想起来他。 第69页 这些方士虽身怀异能,但大多是些延年养生、观测星象以解未来之术,少部分才有御使神鬼乃至伤人的能力,而这些也有限制,并非如神灵般无所不能,反而会因使用术法而折寿丧命。 而刘备的表现,也基本上证实了这点。 过往他没有表现出过神异,很有可能是这次才有方士相助,而那方士也并非无所不能,不然,刘备直接反攻襄阳了。 毕竟,襄阳城此刻只有一万多曹军。 曹操虽是率二十万大军南下,但二十万大军不可能一同前往襄阳,不然,他自己就要因为后勤供应不上而崩溃。 多数情况下,大军队出征都是兵分多路,到决战点汇合,又或者不同部队负责不同的攻坚抵御。 此刻襄阳城内的是先遣部队,其它路大军还在后面,需要过几日才能赶到,刘备要是在方士助力下反攻,难度还真不算多高,甚至有极大机会擒住他,那后面直接不用打了。 结合诸多情况,曹操得出了一个猜测。 这方士没有让刘备攻城的能力,甚至还有可能因为造/借这条浮桥,已经剩不了多少法力与寿数了。 「不过是些许旁门左道,我以正兵对敌,刘备必败无疑!」 这个结论让曹操放松了不少,他将军情重新拍回案几,开始下达命令。 曹纯暂时先于浦川驻扎,荆州兵以汉水转送粮草,待十日后曹仁携两万兵赶至,一同过河攻城! 只不过,仅有这一条也不太够,还是得再加点保险…… 曹操想了想,又给谋士加了条命令。 信使飞快的带着新的军令出发了。 而贾诩看着丞相新布置下来的任务极为不解。 为何丞相忽然要以千金遍求荆州及各地巫祝方士? * 在曹操将手下谋士惹的浮想联翩的时候,刘琰正好奇的围观自己仪仗女兵选拔。 然后她就被惊到了。 这些来面试考核的女人,最低身高一米六五,一米七的更是随处可见,骑马拉弓射箭使剑都极为精通,不少和正规兵卒都能打的有来有往,甚至能迅速胜过对方! 而且,她们不仅武力值高,人数也多,就算将身高体能武艺一同做为筛选标准,还硬是通过了近七百人。 刘琰一开始还有些吃惊,这着实有些违反她的认知,但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 战乱年间,身体不够强、运气不够好的,根本活不下来,为了活着多练些保命的武艺极为正常,尤其她还是从数万人中掐尖,那拢出这七百人,能有什么稀奇的? 便宜表姐何悯也会使剑杀敌呢! 就是现在不杀了而已。 人才难得,有点囤积癖在身上的刘琰没看见也就罢了,现在看到了,她可不想接受被淘汰的备选女兵就这么被放走。 必须得想办法留下来! 就是养仪仗浪费人才也浪费钱,嗯…… 培养成现代设备操作员啊! 想起来前日麻烦的刘琰一拍大腿。 给钱给待遇,还有荣誉感,忠心肯定够了,就是现代设备也没那么多,还是用不了那么多人,那,翻译农书呢? 忘了,会武的不一定识字。 搞个入职培训,先从识字来吧,大不了培训期工资少给点,学不会学的慢的也没关系,转职做设备保护员呗。 而想到这里,刘琰又想起来,既然会武的姑娘能挑出来这么多,那识字的呢? 感觉撒撒网,还能再捞不少人才上来…… 心动不如行动,刘琰给皇叔和军师通知了一下,武测刚选完,刘琰便给何悯下达了文考的新任务,顺带给她包了个超大的红包,还让最近比较清闲的徐远给她找了合适的宅院。 好老闆,从加班费与奖金给足开始。 收到新任务和红包的何悯彻底松了口气。 自己这天师长吏的职位稳了! 新官上任,必须要好好表现,何悯心里盘算着要怎么选识字的妇人,边去安排那些妇人。 彼时,杨沅正拿着弓,难受的蹲在角落里。 她拼尽全力淘汰了很多人,但来的优胜者还是太多,多到武艺已经很难区分优劣,于是只能从其它方面选拔。 譬如家境是否忠良,又或者更合适的外形条件,比如身高接近、外貌更加姣好些的妇人。 毕竟是天师的仪仗兵,这么挑选很合理。 只是这样一来,杨沅就没了努力,只能任由她人选择,刚因为父兄是刘使君的正卒加了一分,转头就因为比其她妇人高了两寸而落选了。 这就让人难受至极了。 选人的何长吏足够公平,大户人家的武婢无论是武艺还是身高容貌都够了,还是被她拒了,而有个样貌平平,身高也只有六尺的姑娘,因为武艺更高,不用武器就能撂倒兵卒,当场就被她留了下来。 最让杨沅难以接受的,是有个高一寸多的姑娘,因武艺突出一点,又会指挥作战,直接就被点名当了队长,月俸也加到了十四石! 面对这样的现状与结果,杨沅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 要是她过往不因为臂力不足兄长,愤而将弓压在箱底,而是一直练到百发百中,怎会错过今日机会! 三百女兵已经选齐,这些妇人高兴的跟着何长吏,穿过由兵卒组成的人墙,留下自己的姓名,再拿着腰牌和预支的两石粮饷,挺胸抬头的往回走。 第70页 落选的妇人不愿意离开,她们站在人墙外,眼巴巴的看着这些妇人,满是羡慕。 她们这些人中,有不能接受自己落选的,也有无颜回见父母的,更有正指望着这个职位的俸禄养活全家,好不用去开荒的,随着女兵们逐渐走尽,她们的眼神也从羡慕逐渐变成了失落,有人甚至开始了啜泣。 「你们还没走?」 走过来的何悯像是忽然才看到这些妇人,见有人啜泣,她有些面露不忍,迟疑良久后,才道: 「天师倒还有一处需要些会武艺的妇人,但不易为之,需要试用个月,若是不行,可是要辞退的,而且前期月俸也不多,只有五石,你们可愿意试试?」 杨沅立刻就蹦了起来:「我愿意!」 试用又怎么样,给她三个月,绝对能将过往丢下的弓术练回来,留在天师身边! 这么想的杨沅完全没想到,她入职之后的生活,跟弓术别说有一点关系了,是半点都不沾啊…… * 刘琰这极为热络的选人,并未影响刘备的备战。 是的,休整时间还不到一个星期,他就继续准备打仗了。 曹操的人太多了,倘若他二十万兵马全都齐聚荆州,那哪怕有刘琰在,刘备还是有输掉的风险,就算不输,自己、乃至百姓也会受到极大损伤,为了争取给自己积蓄的时间,他反而要主动进攻。 在进攻上,众人并未有多少分歧。 目标也很快商定,北上占据麦城,以此为基点,继续向襄阳推进。 而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在浦川北驻扎的曹纯,就成了目前的障碍。 七千兵力不算太多,只要天师愿意再放出来浮桥,让张飞率金甲骑过去,用不了多久就能打赢,而后直取麦城,甚至直接急行军到襄阳俘了曹操也不是难事。 可惜,天师没有答应要求,更诡异的是,关羽忽然率水军离开了! 面对这个结果,徐庶非常冷静。 他冷静的放下手头工作,冷静的坐到诸葛亮的面前,又冷静的摁住对方正在书写的捲轴问道: 「孔明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很好,今天不给元直一个交代,他什么都不用做了。 诸葛亮只能停下笔,努力安抚自己起火的后院,啊不,挚友。 而在另一边,刘备也在听刘琰吐槽。 「虽然我的确很懒,但这个不想再跑一趟浦川的理由,也就只能骗一下三岁小孩吧?大不了把浮筒拿出来,让后勤运过去,实在不行让张飞绕道不就够了?」 吃着连空气都要算钱的薯片,刘琰直接指出来现在的麻烦: 「皇叔,天师的谎话已经编不下去了。」 「我知。」 不用刘琰多说,从分发农书的时候,刘备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但刘琰就算是暴露身份,对大家来说,仍旧不会有太大改变,真正的麻烦,在另一处。 「直言也并无不可,只是有你在,取胜太易,如果不加以限制,几乎可以一路打至许昌,而后,再好也不过復光武度田与灵帝马政的旧事。」 为了让刘琰理解,刘备又将这两件事解释了一下。 简单来说,传奇大魔导师,老天爷亲儿子,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登基之后,打算搞个人口普查和确定田地数量,尤其是世家大族的。 人口和田地是国家财政税收的根本,查清后,自然也可以收取响应的赋税,同时还会被摸清个人底细,世家大族怎么会干呢。 于是,刘秀天命之子的身份忽然失效了,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说,自己清廉的心腹还忽然收了大量贿赂,各地又开始群盗并起……总之就是一个乱字了得。 出现这样的结果,自然不是天命不在刘秀身边,其根本原因,是西汉庄园经济兴盛,到处都是大地主,而王莽所作所为又助推了地主拥有武装力量。 等刘秀不得不依靠地主的力量建成东汉,大量手下也都出自世家大族,那,让自己人查自己人,还能有什么结果? 所以即便刘秀愤怒杀了一堆官吏,这些地主们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直接开始武装反抗,以至于度田不了了之。 至于灵帝马政,这是刘备亲歷的事情。 东汉末年,汉灵帝卖官敛财,但世家大族也不是躺平任宰。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彼时鲜卑侵扰,皇帝派兵抵御却失败而归,世家大族察觉到机会,便开始囤积马匹并加以炒作,将价格十万左右的战马炒到二百万。 汉灵帝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买,但买完不算完,这是战马,养皇帝身边有什么用?还是要送到地方『官吏』手中,用来抵御鲜卑和逐渐生乱的各地。 空手套白狼,赚的钱全都要吐出来,就问汉灵帝服不服? 听完的刘琰忍不住后仰。 自己那点小心机和胆量,跟这群地主比起来,连个蚂蚁都比不上啊! 她感慨道: 「你们古人套路真深。」 这话实在没法当成夸奖。 好在,刘琰认真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好吧,打的太快内政跟不上,那只能想办法拖慢了,但这样的藉口拖不了几天,直说的话,皇叔你手下的世族肯定要造反,就这点时间,扫盲也培养不出来足够的官吏……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 意识到这是个大坑,刘琰找了个藉口起身要走。 第71页 见状,刘备一点都不意外,对刘琰秉性极为了解的他直接就道: 「此事不用你来处理。」 这句话成功硬控刘琰,她若无其事的重新坐下,继续吃起来零嘴。 「那皇叔你打算怎么办?」 刘琰并不愚蠢,相反,她在确定根本问题上,比刘备想的反应还要快,甚至可以与手下部分谋士相提并论,但与之相对的,是她解决问题的能力极为拉跨。 这也符合学生状态。 优秀的老师将学生眼界培养上去了,但没有实践,还是什么都不会。 就是怎么让放弃治疗的刘琰多来些实践,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刘备轻嘆一声,提醒道: 「其实不提其它,只要众人知晓你身份与部分神器规则,也会认可以减少杀伐,乃至不杀伐的方式攻城拔寨,如此,自然能拖些时间了。」 「对啊!」 刘备一提醒,刘琰立刻便想起来系统规则: 「虽然系统奖励是凭空发的,但前提条件是活着的百姓,活下来越多奖励越大,不过这东西……还是挺考验人的底线。」 就系统这规则,希特勒自愧不如,阎王来了都得请对方上座p社玩家看了岂不是狂喜? 左手制造合适天灾,右手省钱救人,那积累现金速度才叫快。 而刘琰也只是卡卡游戏救人的bug,现实里的类人生物可多了去了,焉知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话刘琰没说,底线高些的刘备完全没想到这里,还以为她提的是底下官吏知晓钱额之后,开始无底线贪墨,便道: 「靠底线不够,得以严刑峻法严查,这需要时间去寻可靠之人。」 刘琰发现自己着实有些多想。 「既然皇叔都安排好了,那我也就不担心了,嗯,应该没有我要做的是吧?」 「怎么会。」 刘备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卷: 「这是军师写的,所需农书种子各类工具与通史典籍……你得尽快採买下来。」 这是刘琰的份内工作,她自然不会拒绝,直接接了过来。 简体字所写,种类分明,数量清晰,买完后只需要填好数额就够,别提多省事了。 又是感动丞相的一天呢! 不过…… 看到最后的刘琰有些不解: 「哎皇叔,这军需里的『煮饭极香的香料』,到底是要什么东西,拿来干嘛?」 别的都是写清楚了名称,就这一个模模煳煳的让人想不通,这怎么买啊! 第31章 我太想进步了 其实在军需方面,刘琰已经和诸葛亮互相交换过意见。 在给军师开眼界并记录物价的同时,她自己也刷新了不少认知。 很多现代人认为在古代非常能打的东西,古人反而不太能用得上。 就比如方便面吧,速食,吃起来够美味,有油有盐量大管饱,按理说很适合军需吧,但诸葛亮和刘备都迅速给否定了。 至于原因,还不是价格太贵的问题,而是另外一个致命的情况。 占空。 方便轻是轻,但体积也大,同等体积下,运输的米面比方便面多多了。 而以如今道路极其不发达的情况,运一次米面可能够前军将士吃半个月,换方便面,可能也就吃四五天。 这中间的差距就很要命了。 当然,要是把方便面碾碎成粉再和水捏成硬面块,那就特别合适了。 可惜这样一来,价格太高又得耗费不少人工,还不如自己拿面粉加油加糖烤熟,做单位内热量体积比更高的古代版压缩饼干当军粮呢。 所以,目前的军需主粮还是以米面为主,同时附加论斤算的大调料包、桶装油,以及维生素粉和豆制品等,据说后续还会定期送蛋白质更高的腌肉过去,以保证将士的战斗力。 也就是说,军需种类其实早就已经确定的差不多了,按理不会出现『煮饭极香的香料』这种描述不清的存在。 除非是军师想做点别的事情,但她当时不在,没办法问,只能先写纸上了。 那刘琰肯定得问清楚需求到底是什么。 刘备明显知道怎么回事,刘琰这么一问,他直接道: 「是想借饭食扰乱曹军军心,想让你看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香料,要是没有,那调味料也就够了。」 这么一说,联想关羽已经带着水军去拦曹军后勤,以及刚才刘备所谈的事情,刘琰立刻就懂了。 刘备想拖慢些进攻曹军的速度,但又不能完全拖慢,所以只能迂迴一下。 关羽拦住后勤,驻扎在浦川北岸的曹军没粮,只能忍飢挨饿的看河对岸的他们吃香喝辣,拦不住,那曹军吃只有咸味的主食看他们吃香喝辣…… 啧,杀人诛心啊! 没记错的话,军师说过曹军将领带的是荆州兵? 这上下能齐心? 呵呵呵。 有了方向,刘琰立刻明白她该找什么东西了。 她坐正身体,极为深沉的开口: 「皇叔,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现代科技与狠活了!」 嗯??? 刘备不明所以。 * 整个县衙忽然被一股霸道的奇香逐渐包裹。 那像是在炙烤羊肉,炭火将羊肉的油脂逼出,滴落,散发出烟燻与油脂烧灼的焦香。 第72页 而除了炙烤羊肉、油脂与烟燻的香味,还有胡椒与之前宴上所食用的辣椒香,再加上另一种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但味道极为诱人的香料味道互相交融,将所有人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香,实在是太香了! 还未到午时,不少人腹中就已经飢肠辘辘,敲起来大鼓。 好不容易熬到午时吃饭了,大家又对着今日的饭食陷入了沉默。 明明有饼有肉有蛋还有各色酱料,比在新野时还要丰盛一些,可吃起来怎么就味如嚼蜡呢! 这明显是天师搞出来的动静,而她也没有邀请,那大家也不能厚着脸皮去蹭饭,只能嘆了声气,草草的解决了午饭,继续工作。 炙烤的香气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总算逐渐散了下去。 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可还没高兴多久,又一股香气传了过来! 好像是刚烤出来的面饼,麦粉通过酵母发酵后的香气,混合刚出锅的烘烤焦香、以及没有肉香霸道,但仍旧令人吞咽口水的绵长焦甜,不断的往鼻孔里钻,钻的人抓肝挠肺的。 天师到底再做什么好吃的啊! 也太折磨人了! 怨念满满中,和徐庶说清楚,总算能脱身的诸葛亮出现在刘琰和刘备面前。 他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无色液体。 倘若不知道这是后世生产出来的物品,那他难免也会将其当做一种术法—— 清水居然能让人闻到如此浓郁的『烤面包』香味,与方士术法有什么区别? 毕竟如今怎么都无法復刻出这么浓郁,真实,而且载体清澈透明,与水无异的留香。 但知道这是后世所制,诸葛亮在惊奇之余,也从刘琰对它不喜的态度上,意识到了这『香水』的真实作用。 骗人。 以香味惑人,让买家以为它极为好吃,购买品尝后滋味再不如所想,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招数说起来低劣,但又格外真实。 诸葛亮并未因此对后世美好的滤镜破碎,相反,之前看到的那些太美,美到他总觉着那不真实,不像是人间,而是仙界,现在重归于人,距离感瞬间拉近了不少,似乎也更好学习模仿了。 「连我与元直都被蛊的无心论事,用在曹军身上也必然足够。」 将手中的香水瓶小心的放下,诸葛亮道: 「只是这瓶子太过珍贵,恐有人携此而逃。」 「我已经找好了,喏,带橡胶塞的木瓶,只要不是使劲儿晃都不会漏出来, 刘琰也不至于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她拿起来身边一个不起眼的木瓶,道: 「因为倒它才到处都这么香,连我身上都是,不知道多久才能消。」 那就不用再想怎么制止有人携此而逃,再转去骗人了。 不然,若有人取点香出来,诈说自己被鬼神相邀吃了一场美宴,必能骗的不少人散尽家财。 省了一桩麻烦事,诸葛亮心情自然不错。 「这几日着实劳累曦玉了。」 他笑着道: 「说是假日,也未曾真正不理庶务,这样,最后这批物资和我与主公所需书籍买完,你多休息五日再启蒙识字,每日只学一个半时辰,余下时间你随意处置,如何?」 这比上学还轻松啊! 刘琰立刻道:「说好了,军师你可别反悔!」 「自然不会。」 「那我得赶紧把私人电力系统搭的更稳定些。」 刘琰计划起来: 「这样看电视打游戏就都不愁了,皇叔你们也可以无限制的看纪录片了,啊,我得赶紧回去把这些弄好,就先再见,有事再对讲机联繫!」 学习没兴趣,但一说有时间能玩,刘琰迅速来了兴致,拿着那份採购名单就走了。 看她背影,诸葛亮无奈摇了摇头,他对身边的刘备问道: 「主公可加派了人手?」 泄露刘琰的身份并非说的那么轻松,世家大族能与皇帝争斗,又如何不能利用一个手握神器的凡人呢? 只是神器是刘琰的立身之本,两人都不好去问她有什么自保的手段,毕竟这很容易泄露自身的真正弱点,索性按照她只是普通人的状态来增加保护,让她自己养忠心的护卫,再从外围加派保护的人手。 而现在,护卫还没有培养起来,那外围的保护就更重要了。 「已命子龙时刻留意。」 早就做好准备的刘备回答了军师,他又反问道: 「军师觉着,这备酒做宴的招数能拖多久?」 「曹军并无后勤。」 诸葛亮沉吟片刻:「若是关将军拦截成功,那最多不过撑五六日。」 曹纯盖的是营寨,又不是在城内,城门一关谁都逃不出去,尤其那还是一群荆州兵,察觉到没粮,对面又吃好喝好,用不了多久,必然会一批批来投。 只是五天就投尽……也着实有些短了。 刘备略微皱眉,又很快放松下来: 「五日,或许熬上几个大夜,能粗略看完晋唐宋三朝,以及近现代史?」 「难。」 诸葛亮可不抱这么大希望。 「不贪全,选有用之处细观,或许可行。」 行吧,五天之内就想看完近千年的歷史,显然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刘备也只能放弃。 「那就能看多少算多少吧,也不必知晓全貌后再做打算。」 第73页 「主公所言正是。」 诸葛亮道:「匠人已经在学着改进造纸,军中也有识字者可充做胥吏,短时间内不必担忧。」 「也好。」 刘备开始挑灯夜战,除了时不时需要效仿高祖、对一些类人生物至以亲切的问候外,进度成果极为斐然。 但刘备显然错估了一件事情。 自己想进步的属下,实在是太多了。 * 霍峻显然就是想进步的一位。 过浦川后,刘备没把所有人都带走,而是留下了一只千人部队垫后。 他们很快发现曹纯并未撤离,反而拆了刘备之前为了赶路而捨弃的营栅等物,寻了处更窄的河边安营扎寨。 见对方打算长期据守,千人部队也按照上面的命令留了下来,同样安营扎寨,与对方隔江相望。 一千人,正常情况下很难应对七千人的队伍,但中间隔了条河就不一样了,对方要是穿着甲游过来,那拿着绳子等他们爬上岸上去绑就行,而他们要是不穿甲游过来,那拿着长矛送他们离开也很容易的。 有这么条天阻隔,这只部队除了需要轮流观测对面的动静外,其它时间都很悠闲。 悠闲的令霍峻发霉,长毛。 霍峻原本是刘表属下。 他是南郡枝江人,在本地也算是个大族,兄长凭着家产和自身能力,在乡里聚集数百人为部曲,逝世后,这部曲便在刘表的安排下,由霍峻继承。 早些年,刘表待他还算不错,而且极有雄主之相,但随着对方入主荆州久了,又年迈体衰,便越发倚仗蔡瑁与自家亲眷,他也被排挤了出去,选的继承人也毫无主见,无半点能在乱世守住家业的迹象。 当时霍峻就忧虑不已,只觉着荆州又要生乱,没想到局势变化比他想的还要快,短短数月,曹操南下,刘表病逝,刘琮更是在蔡瑁等人的怂恿下,不战而降了! 那这襄阳还留什么? 一气之下,霍峻带着部曲便投了刘备。 刘使君当真是仁义,不仅以礼相待,还让他随关将军走水路,就是没想到浦川汇合后更是大变天,有仙人来助刘使君了! 不止有能让十多万人过河,又凭空消失的浮桥,还源源不断供应更好的粮草过来,这等神迹…… 很难不让人觉着天命所归,优势在我啊。 平定天下中,需要打的仗是有数的,尤其是有仙人相助,那需要打的就更少了,不趁现在努努力,以后哪还有机会? 霍峻总觉着自己得做点什么。 「开饭了——!」 浓郁的香气从远处传了过来,伙夫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大声通知。 其实不喊也无所谓,大家早就被香味勾引过来,排好队,准备吃午饭了。 毕竟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 排队领饭,有老兵端着碗,和身后的同袍聊了起来: 「这味道可真是香,跟以前比起来,我吃的简直就是猪食!」 「就是,伙夫煮的那东西又咸又酸,也就是混个肚饱,我都不知道怎么吃下去的。」 「现在这才是人该吃的东西啊!」 「你们这说的算什么啊,我听送粮的民夫说,打胜仗的那些兵去吃了庆宴!据说那滋味才叫一个绝……」 走过来霍峻耳边满是兵卒的议论,饭食的香气也没有让他驻足,而是直接走出营地,直到河边才停下。 河里有几艘船,在对岸射箭打不到的位置停下,船里正点火炙肉,南风将烟尘和炙肉的香气全带了过去,有气到极致的曹兵,一边展示着自己优良的国粹水平,一边拉弓射箭。 可惜全都没射中。 霍峻静静的欣赏了一会儿,对自己的部曲问道: 「我看就曹军剩下十来个人,这是把岗哨都撤走了?」 「是。」 看敌人气急败坏,部曲心情极好,他笑着回答道: 「曹军无粮,都开始下河大量捕鱼为食了,我们再去他们面前烤肉吃,谁能受得了?」 其实捕鱼充当军粮并没有太大问题,既能改善一下口味,也能减少一点粮食消耗,霍峻这边也在捕鱼,但,大量捕就不太正常了。 鱼有刺,吃起来容易卡喉咙,而且鱼肉和兽肉不太一样,后者连肥带瘦的吃,不仅很久不饿,还会长力气,但鱼不太一样,只吃鱼不吃米面或者少吃米面,都不顶饿。 曹军这么做,只能说明一点,他们粮食真的不多了,必须靠鱼来做补充。 主粮都不充足的情况下,鱼又能做多好吃? 吃不好饭,再看他们这边大鱼大肉,闻着肉香,那可不想着跑了嘛! 意识到军心涣散,曹纯赶紧调整,还把岸边的岗哨给撤走了,只留下十来个人骚扰,就为了防止船靠岸,将香味传到大营去。 「这样也太慢了。」 盯着对岸,霍峻道:「就算是仙人助刘使君要求是不能伤人,也不必一直这么等下去啊!」 等他们崩溃,自己有个鬼的功劳! 「嗯?」 部曲有些不解:「郎君打算作甚?」 「劝降!」 别人他还不好说,荆州兵,这不都是熟人嘛! 霍峻说干就干。 他先是说服了上官,然后连夜带人和东西划船往河对岸驶去。 * 今夜月暗星稀,周围昏昏暗暗的,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第74页 不过曹军营中却有不少光亮。 之前百姓急着过河,也没砍伐河边树木,这让曹军木柴储备极为充沛,不仅能保证日常煮饭的所需,夜间也能点起火盆照明。 黑暗中也能视物霍峻的借着火光,依稀辨别出有不少站岗的士兵。 早就听闻曹纯此人治军严谨,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只是戒备如此森严,着实难以靠近寻人。 霍峻略微沉吟,招唿着部曲向后撤退了不少距离,而后拿出来一个木瓶,往布上滴了几滴,又拿着扇子使劲儿扇了起来。 香甜的味道借着南风,逐渐向大营口传去。 * 没人会喜欢大半夜站岗,尤其是上司还不给供饭的时候。 半夜,人困马乏,腹中还飢,原本还站着的人逐渐坐在了篝火边,小声的咒骂起来这糟心的日子。 「以前张将军在的时候,我们哪有这么辛苦,连个饭都吃不饱!」 李宜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好几声,没办法,只能又紧了紧腰带,勒的生疼的他心中满是怨气,一张口,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还不如投了对岸呢!」 「这可不行!」 周围兵卒被吓了一跳,倒没嚷嚷着要把他的话报给监军,而是连忙劝道: 「你要是跑了,同队的兄弟可就要没命了!」 「就是,大家都是一个乡里出来的,还都是连襟,你总不能害了他们啊!」 「等以后要是还有命回家,哪还有脸面见父老!」 「唉。」 李宜长嘆一声,骂道:「这曹狗,真恨不得宰了他!」 其余兵卒没有附和。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许与贊同。 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忽有人道: 「我想回家。」 「我也想。」 有人接着说道:「今年收的稻米我还没臼呢。」 「我想吃肉了。」 「对岸怎么就能吃的那么好呢……」 「他们有仙人呗,你忘了?那浮桥就那么没了!」 上官严令禁止的丧气话一条接一条的从众人口中说出,说出投递的李宜没有继续开口,而是摸着好像有火在腹中烧灼的肚子,忽然闻到一股香味。 说不出来是什么,但很香,还甜津津的,好像入春家里藏的麦没放好,被水淋过发了芽,捨不得仍,只能煮着吃,没想到熟后汁水又甜又香的,特别好喝。 他犹豫片刻,问道: 「你们有没有闻到股香味?」 众人的话忽然一停,停了片刻,才有人道: 「闻到了。」 「像烤什么饼似的。」 「对,像烤饼,还刷了蜜的那种!」 「大半夜的,谁会过来烤饼?不会是什么鬼怪吧?」 「我觉着不是,这更像是对岸有人过来了……」 话又停了。 李宜忽然道:「要真是对岸来人,那我们把他们放进去,杀了曹狗,怎么样?」 营门口又变得静悄悄。 篝火燃起的火焰在风吹下不断摇曳,那火光也成了恐怖的怪影,黑暗下,谁的脸都看不清。 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曹军细作、有多少人只是抱怨的李宜手逐渐潮湿起来,良久,才有人轻声应道: 「好。」 似乎打开了某个开关,众人同意起来。 「干了!」 「现在就去!」 「我也来!」 靠在装有肉食的筐边,霍峻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部曲都不耐烦起来,他才忽然看到一丝微弱的光。 那光正逐渐向自己靠近,隐隐约约的,还有脚步的声音。 不多,但霍峻还是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来人不知敌友,总是需要防备一下。 但霍峻很快发现自己是多想了。 对方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带的就走了过来,张口就问: 「你们带了多少人?能不能进营把姓曹的主将给杀了?」 第32章 小白鼠曹纯 我竟不知还有如此大胆之人! 虽然自己就是个胆大包天之徒,但霍峻还是被来人的话吓了一跳,着实有些难以分辨这是真心话还是陷阱了。 他盯着对方看了好几秒,忽然问道: 「听你口音也是荆州人?原先是哪个校尉部下?」 早些年,校尉和中郎将都还是很有含金量的武将职位,但汉末战乱叠起,急需大量中层职位,以至于这两个官职开始泛滥成灾,甚至开始贬值,手下有个几百人就可以给这个职位,以前霍峻在刘表手下就是这个职位。 也正因为此,他和刘表手下的其他校尉极为相熟。 「我是林校尉手下的!只是林校尉前几天和张将军一起死了,我我就被分到了秦校尉手下。」 李宜毫不犹豫的回答,他边说边往前走,直接走到霍峻身前,直愣愣的问: 「你是荆州哪儿的?打完后有肉吃吗?以后我能不能跟着你?」 「南郡枝江人,我姓霍。」 随着对方的靠近,霍峻更看清了来人模样,听着对方的回答,他确认这不是针对他的陷阱。 那还等什么啊! 霍峻斩钉截铁的开口: 「俘了主将就有肉吃!不过你有几个人?怎么让我们冲去曹营主帐?」 「人不多,不过我知道位置和岗哨在哪儿!」 第75页 李宜回答的毫不犹豫。 这简直是卖出了速度、卖出了风采,一点都没有心理负担。 大头兵嘛,一认头领二认待遇,曹军那些个北方佬又不是熟悉的张将军,现在连吃的都供应不上,那还跟个屁! 「爽快!」 霍峻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在李宜期待的目光中,他道: 「我这就再拉队人来。」 七千人的军营,还是黑夜,冒险进去杀了曹纯倒是不难,但怎么稳住全营却不是件易事,必须得再加人。 船忽的忙碌起来,在岸上来来回回数次,将大半驻军运了过来,他们穿上甲冑,跟着李宜,没费多大劲儿就冲进了主帐。 主帐的曹纯这几日过的很不好。 不只是工作,还有之前赵云持枪扎进了他的臂膀,虽然已经尽快命随军的医士以上好金疮药处理,但不知是南方水土不服还是其它原因,那伤口不仅没见好,还开始出现了化脓腐烂的迹象。 看伤口模样,曹纯心里顿时觉着不妙。 都不用算自古以来,他身边不知多少将士就是死在这上面。 那无法癒合伤口会逐渐腐烂,直至令人身亡,唯一救命的法子就是忍痛剜下腐肉,但这不是痊癒的开始,而是再一次的折磨,因为没人知道扩大的伤口到底是痊癒,还是再一次腐烂。 而现在,曹纯连养伤的时间都没有。 后勤没跟上导致的缺粮,刚掌握的荆州兵还没有完全收服,对岸还有刘备属下不断骚扰,顶着重伤buff的曹纯尽力将这些解决,其它的,那不只是有心无力,而是他还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 受伤和事务令人劳累,而心里压力又让人寝食难安,好不容易睡过去,曹纯却还能感受到伤口在不断作痛,更糟糕的是,他还感受到灼热和口干舌燥,这大抵是发热了。 曹纯挣扎着想醒过来,但眼皮像是重达千斤,怎么都睁不开,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些许嘈杂的动静和感觉有人在身边,可还未等他开口,头上忽然传来剧痛,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清晨。 一只雀鸟正在枝桠上梳理着羽毛,阳光穿过枝桠,照在枯草上的露珠上,映的晶莹剔透,忽然,雀鸟勐的展翅飞走,而枯草上的露珠也几只迅速落下的脚踩的到处飞溅。 「快快,把米都搬过来!」 「后面的跟上!」 「这些甲赶紧搬到岸边去!」 「你们几个拿肉了吗?还在后面?蠢死了,肉得先拿过来腌上!」 「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赶紧去搬肉!」 曹军营地里现在有些乱。 不是因为一夜之间换了个新主将,兵卒们不服而产生的混乱,相反,昨夜霍峻控制营地异常的顺利,轻而易举的就俘虏了曹纯。 也就是他手下稍微反抗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全被绑了起来,哪怕是喊袭营,仍旧没引发荆州兵们的恐慌。 毕竟他们着实听不懂北音,而霍峻已经命荆州本地的手下开始喊只擒主将,荆州同袍降者不杀,明早有肉吃了。 这让曹军营地的荆州兵变成了一只只绵羊,温顺呆在羊圈里,没有任何动作,但霍峻清楚,如果不把吃的送过来,再将武器缴走,那他们会迅速变成老虎,扑上来将他咬死。 所以霍峻连夜控制了辎重,然后船把粮运过来,再把武器甲冑运走,效率别提有多高了。 基本上不动兵戈,己方也无伤亡的俘虏了对方一整营人,兵卒们极为高兴,说说笑笑的,走路还带着风。 就是负责做饭的伙夫们有些咬牙切齿。 这可是八千多人的饭食! 累死他们算了! 伙夫们拿着刀,满脸兇恶的剁着肉,好像剁的不是肉,而是某个人。 被调过来的曹军伙夫看他们模样,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阿嚏——!」 大抵是伙夫们的怨念太重,忙了一整夜,精神奕奕的霍峻忽然打了个喷嚏。 见状,过来汇报的部曲连忙停下:「郎君可是有些寒?」 「就是鼻子有些痒。」 霍峻没当回事:「主将曹纯怎么样了?」 「他伤口化脓,已经起了高热。」 部曲答道:「也是命大,被我们给俘了,已经让医士给他餵了天师留的退烧药和消炎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了。」 「那可不能留这儿。」 霍峻立刻道:「赶紧连同战报一同送到江陵去!」 天师留药的时候可是说过,不能百分之百治癒,他可是要达成比上级要求更高的无伤亡全俘虏,死了主将多麻烦! * 江陵城 军队驻扎位置距离江陵不过五十里,距离短,刘备也能将沿途荒废的驿站重建起来,战报清晨发出,中午就已经送到江陵城。 彼时刘备正在看纪录片,而刘琰也找到了新爱好。 边看书,边听皇叔吐槽纪录片里的人、景,以及战争场面有多少漏洞。 特别好玩,有种知识穿脑而过,然后挥挥手,什么都不留下的美感。 拿着战报,赵云直接走进厅堂,他目不斜视的略过东墙上那无数人影晃动,以及不断发出人声和悠扬乐曲的存在,将其递到了刘备面前。 「主公,浦川有军情来报。」 刘备感觉有点不妙。 这个点来军情,它不对劲儿啊! 第76页 按停电视,刘备接过战报,将上面的泥封拆去,打开看完,心中当真是且喜且忧。 仅凭一千人就无伤全俘七千曹军,绝对是值得夸耀的战绩,这样的大胜谁不开心?但,现在才过去三天,三天啊! 现在这一俘七千荆州兵,必需得先处理,增加粮草供应、确定奖赏、接下来这些兵该交由谁统帅……一条条的都是事儿,又抽不出多少时间看后世歷史了。 他白天黑夜加跳着看,才刚看到文治,这一来,又不知道多久才能看完后面。 正头疼着,西边的刘琰放下手中的维修书问: 「皇叔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刘备的声音很是惆怅:「赢了,全俘曹军,双方无一人伤亡。」 「哈哈哈!」 刘琰非常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皇叔,你手下能人辈出啊~」 「能人辈出就辈出吧。」 些许惆怅过后,刘备迅速选择了放弃治疗:「毕竟如今要事是抵御曹操,其它延后些许也无妨。」 他早就料到最多也就五日,如今能有三日专门进学的空闲,也算是不错了,至于歷史…… 看一次他就发觉没几个月搞不定。 调整好心情,刘备思索着片刻接下来的安排,又问道: 「接下来得打麦城,这距离就有些远了,曦玉,你那边可有通话距离更远些的对讲机?」 「有啊,加个两三千的中继台,通话距离就能扩展到一百里,这个直接买就能用。」 对现有通讯不满的刘琰查了不少资料,此刻不用翻书,直接就能回答。 「更远的话其实还有电台,配摩斯密码,几百上千里传消息都没问题,不过这个属于上个世纪技术,早就被淘汰了,停产后系统只能找到收藏品,不一定能用,最好是现学原理、现找电子元件组装,那短时间搞不定。」 刘备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是铁制武器取代了青铜武器,但两者还是有差距,烧制铁器的技术也能拿来烧制青铜,可刘琰说的,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制作方式。 一种……难以跨越的鸿沟。 「那就先继续用对讲机吧。」 刘琰点头:「好。」 多了七千人要养,后勤必须得尽快调整,不然又要出大麻烦,刘备只能先关了电视,拿着战报准备去寻人安排此事,刚起身,他又想起来军报上的内容。 那个被送过来的曹纯。 敌对将领怎么安排也是个麻烦,尤其是人还病的不轻,刘备只能停下,对刘琰问道: 「曦玉,此次曹军被擒的主将曹纯患了金疮之症,军中医匠不会用西药,等人来了,你可否帮忙看看,再教一下医匠?」 我也就会看个说明书啊! 刘琰一点也不想给人治病,但好歹她还能看得懂说明书,还能用拼夕夕的网络会诊,对如今稀少且没用过西药的医生直接是降维打击,导致求她看病比求医生还管用,就…… 华佗张仲景董奉什么时候才能被找到啊! 惆怅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它出现在了刘琰的脸上: 「好吧,等人来了我就去看。」 「那就劳烦曦玉了。」 听刘琰答应,刘备也就不再多谈,他谢了一声,急匆匆的离开了。 刘琰又拿出来一包薯片开炫。 别的不说,零食自由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就是这该死的机械课程能更简单点就好了, 这也是刘琰现在面临的麻烦事。 现代的那些设备,如今的人们别说使用,理解起来都很困难,以至于方方面面都需要刘琰自己亲自动手。 实践果然是最好的老师,这些时日,她不仅弄明白了怎么使用以前从未用过的对讲机、音响,架设了电路……还学会了简易维修太阳能板等诸多技能。 这些还算简单,最麻烦的是匠人想学技术,但又看不懂文字,于是刘琰就得担负寻找各种资料的重任,那可真是一头栽进了能把自己淹死的大海里。 好在这些事也没人催,识字且水平不低的女子也收拢了五百多人,等她们学会了简体字,筛选的工作也就可以甩出去,刘琰也不介意劳累些时日。 创业初期嘛,总是需要多做些的,这点工作量和之前带人找皇叔相比,也就是顺手的事儿。 皇叔和军师的工作量才叫吓人呢。 不过,刘琰觉着这两位还得得劳心劳力很长一段时间。 原因也简单,她一来,这两位直接没方向了。 系统源源不断的后世商品就是个bug,它碾压古代的生产力,犹如列强倾销商品一样,直接摧毁殖民地的经济,又隔着社会制度,技术壁垒与时代等诸多鸿沟,让人难以步入工业化时代。 诸葛亮要五五分成,刘备专门给她说马政,度田,以及拖慢了打,都是意识到了前者,以及前者结合现在状况的巨大危害的缘故。 目前,他们也在努力了解后者。 可了解不算完,怎么解决才是大问题。 反正刘琰没招。 不能拿社会发展这种大佬才能解决的问题,为难她这个高中生啊! 麻烦的是,皇叔与丞相不仅目前也没招,还处在对后者的认知阶段,那就更乱了。 最明显的体现,就是他们的决定左右互搏,难以让下属理解,甚至连她的定位都无法确定,于是一边维繫天师的谎言,一边又要与人解释内情…… 第77页 细细想起来,就挺精分的。 当然,这种左支右绌也就只在他们三人内部,和知晓内情的聪明人能感受到,在外人眼里,那分明是节节胜利,天下待定啊! 但定好的天下是什么样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不是皇叔和军师想要的。 至于他们到底想要哪种…… 刘琰『咔嚓』一声,咬碎了薯片。 大抵用不了几个月,就能知道了吧? * 浦川距离江陵城很近,这使得不仅战报来的快,昏迷的曹纯也很快被送了过来。 好歹是位主将,哪怕被俘虏了,也能享受些优良待遇,于是曹纯送到了江陵城第一家三甲医院当小白鼠。 此医院兴建五天,有小院一套,医生学徒数位,行医水平不明,只推了年长的做院长, 院长排行老三,字甲。 为了不像个疯子无缘无故的笑出声来,刘琰没称唿对方三甲或者季甲,而是直唿其名,徐甲。 曹纯一来,收到消息的刘琰就过来,利用在线问诊给他诊治的同时,顺带教导医师,并拿着医师们的问题折磨系统。 在这方面,刘琰的良心是不会痛的。 系统很智能化,刘琰甚至可以和拼夕夕客服各种砍价,而且真能砍下来不少,这让刘琰有一种和人对话的感觉,但很可惜,它还是泄露人工智障的本貌。 不同店铺都叫客服一号也就算了,毕竟不同店铺客服的态度和回復语气都不一样,刘琰还可以说系统偷懒,设置统一的缘故,可她问平台有多少客服,系统客服直接答一个,还说有不同的对话模型,再问系统本身,直接回权限不足了! 这很过分,可惜对方装死,刘琰也没办法,不过本着利用最大化的原则,她直接挑了一个性格模型看起来十分温和的『医生』,使劲薅起来羊毛。 从消毒到外科手术再到用药,一口气讲了两个多小时,口干舌燥的刘琰电量严重不足,她停下来休息,顺带看一看小白鼠的状态。 前日还感觉昏昏沉沉的曹纯。此刻只觉着身体异常轻松,就连一直作痛的伤口,此刻也好像消失了似的,丝毫不痛,反倒是眉前感觉有异物存在,令人难受至极。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一个纯白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正停在额前,在自己睁开眼的剎那间,它发出了人声。 「体温,37.1c,正常。」 曹纯身体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这是什么鬼东西! 第33章 造纸厂!蒸汽机!算了还是先打麦城吧…… 曹纯下意识伸手想抓点什么保护自己,可一动,才发觉自己的右手极沉,像是被锁链绑住了似的。 再看头顶不是主帐的白布,而是有些老旧的木樑,他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 自己……应该不是死了,那这是被俘了? 眼前的白色发声物什被拿走,不清楚身处何处,曹纯暂时没有乱动,他抬头向拿着此物的主人看去,发觉对方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娘。 对方姿态轻松的拿着物什,好似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醒过来,正和别人说着话。 「烧已经退了,人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醒,一会儿你们再拿温度计测一**温,检查下伤口,换好药,记得准备好饭食,多吃能恢復的快些,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手中的物什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曹纯的瞳孔勐然收缩到极致,唿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原来她就是助刘备脱险的天师! 站在房里的医生应道: 「是,今日多谢天师教导。」 「天师慢走!」 「我送送天师!」 有医生快走两步跟上。 曹纯看到自己眼前跑过一个穿着奇怪白衣的老人。 见天师起身准备离开,他来不及多想,挣扎着坐起来喊道: 「天师请留步!」 喊完,曹纯才发觉自己嗓音沙哑到了极致,已不似人音,口中更是干渴,也就是刚才注意力全在发音物什上,才没有感受到。 「哎?你醒了?小荑,给他倒点温水。」 哗啦啦的锁链响声让刘琰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见曹纯已经半撑着坐起来,感觉这人身体素质可真够好的。 之前他可是高烧到了39度,一天两夜就喝了点水服药啊。 见曹纯坐起来,屋内的侍卫立刻握住了剑柄,目光锐利的盯着他,警告着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有侍卫在,学徒也没因为敌对将领清醒过来而害怕,而是拿暖瓶倒了杯水,递给了曹纯。 见那侍卫,曹纯对自己阶下囚认知更深了一分,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接过来水,边饮下缓解干渴的喉咙,边打量起来周围。 这房间挺大,却摆了三张高床,两个高桌,以及比人还高的柜子,看起来颇为别扭。 但比起来这点别扭,桌上色彩鲜艷的纸书,墙上挂着将人剥开,露出栩栩欲生的五脏六腑图画才更加骇人! 而高架上细观才能认出来的大量透明水玉瓶罐,就更让人难以唿吸了。 如此豪奢的奇物…… 曹纯努力压下心中的惊颤,硬撑着喝完大半杯水,觉着能说话了,立刻对着刘琰道: 「天师大能,为何屈居此地?我家明公求贤若渴,若天师愿意相助,必奉为上宾,以国礼相待!」 第78页 这话一出,周围人目光全都变得不善起来。 刘琰有些惊讶。 大兄弟,你很勇啊,哪位给的勇气?梁静茹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招揽我,还有没有点战俘的认知啊! 不过话说回来,三国时期有着独一份的英雄气,悍不畏死,曹纯的行为倒也与之相符。 虽然很欣赏这份勇气,但很可惜,曹魏阵营少了她更喜欢的人味,刘琰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没兴趣。」 曹纯忍不住追问:「天师为何相拒?」 不是你还没完没了了? 站岗的侍卫愤怒上前两步,长剑抽出一半,厉声喝道: 「曹贼!使君愿留你性命已是开恩,你身处敌营,还不闭嘴!」 曹纯丝毫不把侍卫放在眼里,他继续盯着刘琰,固执的等着答案。 这精神头挺好的,接下来自己不用再来了。 刘琰想着,随口回道: 「曹操屠城啊。」 这回答让曹纯一怔,他瞬间怀疑是丞相屠城使天师族亲丧命,但,他又从天师对自己的态度上否定了这点。 「若得天师相助,丞相绝不会再行此事。」 意识到天师在意什么,曹纯迅速以此加大筹码: 「曹丞相已平北地,有九洲七十三郡之地,兵粮将广,人才济济,如今只剩三洲未定,天师既重天下百姓,相助丞相,岂不顷刻间便能令天下安定!」 还真是挺锲而不捨的。 可惜这些都没办法说服她。 看着对方,刘琰心里忽然升起来恶作剧的想法。 她盯着曹纯看了好一会儿,轻轻道: 「你说的都对,但……我姓刘啊。」 曹纯顿时犹如雷噼。 他陷入沉默,再也没有开口。 * 达成一句话,让男人为我沉默成就的刘琰,看着对方好像碎掉的模样,忽然觉着心情非常不错。 果然,笑容不会从人脸上消失,它只会转移。 还是恶作剧更让人开心! 刘琰心情愉悦的走出了医院。 六个在门口歇着的护卫立刻起身跟了上来。 之前何悯招的私兵,前几天已经完成了报导。 由于如今交通条件太过于糟心,这些人只能和官吏一样,住在集体宿舍里。 二人一间,有专人负责打扫,以及送水洗衣,吃饭有集体食堂,主食配两荤三素,只一条,不允许浪费和外带。 工作上,何悯按照刘琰的要求,早早的定好了如何轮班,以及不需要轮班时的日常训练,保证一天只工作八个小时,然后五天放一次假,一次放两天,不然回家屁股还没坐热,人就得急着回来了。 工资高待遇好,还不忙,这些护卫工作态度就很积极,甚至还抢起来刘琰身边随行的机会。 不过,刘琰最近狭窄的活动范围着实用不了那么多人。 她目前也就是在县衙、县衙旁边刘备的宅院,以及旁边自己居住宅院中来迴转悠,其它地方去了一次就没兴趣了。 毕竟田园生活隔着手机看起来很喜欢,但真过起来那就很崩溃了,别的不说,走一趟,一次身上多二十个蚊子包。 而如今的环境,可不止蚊子这一项不顺心。 直到宋代,商店才脱离了市坊的限制,可以随处开,有外卖夜市零食勾栏表演等比较接近现代的生活,但现在嘛—— 坊市分离,市场还是饱受战火摧残版本的,一黑天就宵禁。 不仅市坊没有多少可卖的商品,人们也没有多少娱乐的活动,额,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主要是如今斗鸡和弹丸的娱乐她并不感兴趣。 糟心的是,现代游戏刘琰也没玩起来。 那些有名的3a大作对新手很不友好,单机游戏又太简单,电视剧刷久了想吐……她会啃更难的机械,就是因为游戏玩不下去了。 还没有安装调试设备更有意思和成就感呢。 都是没网的错! 刘琰有些些烦躁的踢开脚边石子。 石砖铺就的地面,比踩一脚就是泥灰的土路好了不少,但长年累月的使用已经令石砖坑坑洼洼的,走起来还是很糟糕,周围的建筑更是灰扑扑的,有些损毁的地方还无人修补,更显破败了。 她开始思念现代了。 可惜自己是身死穿越,现代肯定是回不去了,但一辈子过这种古代环境—— 也太可怕了! 这种日子她过不下去,不行,最低也要建一个现代化城市出来,哪怕是低配版的三线城市呢! 大不了,大不了她现在少玩点就是了。 反正也没什么可玩的。 「天师!」 正当刘琰思索的时候,有人跑到她面前道:「军师正寻您呢!」 「咦?」 刘琰来了兴致。 她带着人,直接往县衙里走。 县衙门口的侍卫一见是她,直接放行,沿着熟悉的路往前走,刘琰见到不少走路急匆匆的小吏,不同的屋内更是传来嘈杂的声音。 「郴地的户籍还剩下多少没记完?」 「五千人,还得再记两天!」 「邠邑的粮食是谁算的?怎么还没算完!」 「你赶紧把这些核验完的户籍送去徐中郎那儿!」 伴随着声音,有人抱着一大摞竹简急匆匆的往外跑,正巧,拐弯处还有个人也急匆匆的过来,不看路的两人直接撞到了一起,竹简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和两人的脚上,疼的人直叫唤。 第79页 刘琰忍不住扶额。 就,忙中出错也挺正常的哈。 不过,透过开着的大门,看到屋内堆成数个小山的竹简,刘琰心中还是起了疑惑。 明明军师的採购清单有不少纸张,怎么还这么大规模的用竹简呢? 心有疑惑,刘琰见到军师后直接问了出来。 诸葛亮面上也有些无奈:「县里还好,外面纸张的耗损有些不正常,难以查证,继续放任下去又会越来越大,就只能用竹简了。」 「啊?」 这是有人贪墨纸张? 不是,额,现在的纸张价格,还真的挺贵的,似乎一刀(百张)能价值两三石粮,更大或者品质更高的价格更贵,卖到十多石也不出奇。 将价格过于昂贵的东西给普通人使用,那人难免生出贪婪之心,尤其是刘琰没记错的话,这些纸是给十多万人记录户籍。 这么庞大的工作量,必然需要大量的识字吏目负责登记,人多,监管也很难到位,在这种环境下,不动手的都是圣人了。 那能怎么办?只能减少纸张,继续用回竹简了。 刘琰心里生出股老太太看着满汉全席,能看不能吃的无力感。 「还是造纸技术跟不上,要是它便宜到竹简差不多的价格,又能全部铺开,那谁还会倒卖这东西?」 纸是一切都基础,往小了说,能培养足够多的人才推行科举,往大了说刘琰想建现代城市更得要一大批工程师建筑师,以及接受基础教育的工人,它跟不上,什么都没法谈。 认真想了想,刘琰道: 「这事儿交给我,我看看怎么才能把造纸流程规模化,再建个不用电,最好一切能自产的造纸厂。」 这事可不容易,以前都是甩手掌柜的刘琰怎么忽然主动要做了? 诸葛亮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了……太阳。 今天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是一个人玩不起来,又无事可做,觉着无聊了? 不太像,再看看。 这么想着,诸葛亮道:「现在纸匠改进到遇到不少麻烦,你若是愿意帮忙,那能省不少时间。」 「挺好的,能自产纸张后,也能缓解不少财政压力,后面培养人才也容易的多。」 纸张几百张的买当然不贵,但供应成百上千,乃至上万人的时候,数额就很可怕了,自产才是王道啊! 接过来造纸的事宜,刘琰又问道: 「对了,军师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看到几本鞭辟入里,洞悉无遗的段落,想寻原书看一看。」 诸葛亮将写在纸上的书目递了过去。 刘琰将书单拿到手,正准备打开系统,忽看到最上面赫然写着《资本论》三个大字,还是双份的。 嗯?!嗯!这是可以看的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毕竟诸葛亮商君书、韩非子都读过,未来还想教导阿斗来着,可惜辛苦写的原文和注释路上丢了,没送到阿斗手中,这个也就是更先进,理论更新颖一点而已……吧? 刘琰默默的把书买齐了。 * 既然打算建个造纸厂出来,无事的刘琰当天就去看匠人了。 诸葛亮在刘琰之前,就已经想到要让匠人尽快改进造纸,宋代的造纸工具图样,过程都准备好了,还收拢了会造纸的纸匠,制作工具木匠,并在护城河的下游处命人搭了木房,就为了尽快復原出来更简便易做的纸张。 但效率……不能说没有吧,也着实聊有胜无。 倒不是匠人不努力,而是树皮木茎这些原料太过结实,靠现有工具处理耗时耗力,靠自然腐化则需要大量时间,以至于卡在第一步,难以推动进度。 当然,匠人们也不是傻了,就在这儿死磕第一步,篾匠已经准备好了竹篾,纸匠调配了增加纸张粘稠度的药水,他们还通过蒸煮的方式少量处理出了纸浆,正准备滤纸进行晾晒。 刘琰发觉,除了最后一步她可以贊助个大钢板,又或者修个水泥壁用来加速纸张干透外,前面她很难找到在古代手工业与现代电能机械化的连同点。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钞能力啊! 只要肯花钱,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然后刘琰发觉,这事她真解决不了呜呜呜。 单凭水做动力,水碓根本提不上去产量,上重型机械,动力搞不定,只有两条路,要么太阳能转电用粉碎机,要么找煤炭铁矿造蒸汽机和双齿辊粉碎机,完全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那,都打算上机械了,能自产的蒸汽机不更香吗? 找到全国煤矿铁矿分布图,刘琰看着上面的标识,陷入沉思。 她觉着荆州这片地儿着实有些不行。 铁矿稀少还煤铁分家,就这还能发展个鬼啊! 她得做点什么。 比如撺使皇叔打一下究洲和青州——如果可以的话。 * 彼时,刘备正在看关羽送过来的战报。 关羽水军不多,加上刘琰除了汽油抓钩之外,能提供的水上作战工具不多,这战打的就不是很容易,好在收效不错,不仅截获了曹军不少辎重粮草,还探出一个重要军情。 曹仁正携两万大军向江陵方向赶来,欲与曹纯汇合,一同攻城! 这军情一出,刘备便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必须尽快率军夺下麦城,不然对方打过来,就算是久攻不下,依旧可以从容的退守麦城,而自己则需要废更多的人命,更久的时间才能将其攻下,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第80页 做好布置,刘备正准备将军师送过来的书一併带上,空闲之余再研读的时候,很少主动找他的刘琰忽然过来了。 她极为认真的开口: 「皇叔,我们把究洲和青州都打下来吧!」 「嗯?!」 刘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究洲,青州,主要是后世的山东,煤铁矿资源极为丰富,并且相隔极其接近,几乎可以说是伴生,甚至如今的人口规模也不小,特别适合搞一些基础工业。 唯二的缺点,是它们跟荆州中间还隔了个豫洲,而且还是曹操发家的基本地盘,想打不说异想天开吧,也着实有些不切实际了。 刘备沉默,他完全不明白刘琰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只能问道: 「你怎么想起来打它们了?」 「军师说纸张耗费太大,没办法推广使用,所以我打算建个年产个几百吨的家庭造纸坊,但现有动力完全不足,还是快进一步,上蒸汽机更好,问题是荆州就没有合适的煤铁矿。」 刘琰摊了摊手: 「但青州就不一样了,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煤铁矿,实在不行把淮南郡打下来也行,那边可是有马鞍山煤矿和大冶铁矿,清末的汉阳铁厂就是这两个建起来的!」 刘备欲言又止。 淮南郡这个位置当然很好,问题是吧,他想要攻打淮南,那前面有个叫做武昌的城是绕不过去的,而这个城呢,目前住着一个人,叫孙权。 打这三个地方,和让他一统天下有什么区别? 刘琰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刘备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好吧,我知道我有些异想天开了。」 刘备关爱儿(智)童(障)的眼神太过明显,刘琰很快败下阵来: 「麦城和鄂城皇叔你能打下来守住吗?虽然中间也隔了几百里,但好歹这两片地方一个产煤一个产铁,修条路,也勉强能用一下。」 「我现在就要打麦城。」 要求总算是正常些了,不过刘备还真没想到能这么巧,正好就是他要打的地方,就是吧…… 「但鄂城不行,目前分不了兵,也抽不出人手修路。」 这糟心的古代! 虽然刘琰也知道,现有条件下,究洲青州乃至淮南郡都打不下来,只能依靠麦城周边的煤矿发展,但三者的差别实在是太大,让人看之心碎,闻之落泪。 现在破碎又开始转移了,从曹纯转到了她身上。 「那就先麦城,反正目前就算是有铁矿,也没那个实力做机械加工设备。」 刘琰嘆气: 「我再找找有什么适合改造蒸汽机的吧。」 第34章 先点出直射炮也不过分吧~ 刘备率兵离开了。 留下的刘琰翘掉了隶书识字课,愉快的开始了蒸汽机的制造过程—— 才怪。 理论上来说,蒸汽机是通过化石燃烧将水转化为水蒸汽,用水蒸汽推动活塞做直线往復运动,并通过连杆和曲轴转换为圆周运动就可以了。 听起来很简单,但想要实现它,在三国时期简直难如登天。 即便刘琰可以在系统里购买现代的钢铁产品,甚至还可以定制所需的不锈钢缸体防止炸缸,但蒸汽机的功率,能带动的双齿辊粉碎机大小,都不是几张老旧图纸就能搞定的。 想让这台机器真正应用起来,必须得重头设计,而其中所需要的物理、数学、冶金乃至功率计算的知识,足够让一个大学生读完研究生。 别说如今对蒸汽机一无所知的匠人,就算是刘琰,面对这些也得跪。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使用钞能力,从系统定制研发图纸,再用系统定制现代缸体、活塞、连接杆等一系列零件。 若非厂家无法直接造出来全部零件,还需要现场电焊加工安装一下,那刘琰基本上什么都不需要做,直接就能有一台现代版的蒸汽机了。 大约为了有点儿真实参与感,定制产品需要时间才能给付,且不退不换,刘琰除了等待也无话可说。 好在,还有些不需要定制,直接就能买,她就先买出来让工匠研究一下,此外还多买了两套电焊机和一些钢材,由他们练习怎么使用。 工匠看大型机械,谁还能走得动道? 钢铁珍贵,但终究是匠人理解范围内的东西,惊奇过后,大家便起了研究的心思,那真是眼黏上面根本拿不下来,见到电焊更是饭都不想吃,争着练习怎么操作,看刘琰的眼神也从天师变成了祖师,就差没点香拜一拜了。 就是刘琰有点怀疑人生。 看着四位数起步,总计超过七位数的支出,她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不是,自己买粉碎机配太阳能板和储电器之类全套设备,总共也不会过五十万吧? 那现在花一百多万,造一个现在造不出来蒸汽机和双齿辊粉碎机,到底是为了啥? 过一遍蒸汽机发展史,把所需的前置技术都整理出来? 那如今它连前前前置技术要求的铁产量也达不到啊! 刘琰颇受打击。 她坐在巨石上,只觉着心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一样冷。 自己干的这事儿怎么这么智障呢? 赵云一过来,看到的就是浑身萦绕着忧郁的刘琰。 奇了,之前就没有见到过她不开心的时候,能有什么事让她犯这么大愁? 第81页 别再是什么大事。 他上前问道:「天师?」 「别说话,让我静静,不要问我静静是谁。」 刘琰更忧郁了。 她抬头往天,觉着这样才更符合自己的心情,可下一秒,眼睛里瞬间多了些许水光。 嘶——! 总算明白沉思者要低头了,十月份的太阳也好刺眼! 下回演惆怅还是晚上看月亮吧。 眨了好几次眼,刘琰恢復过来,也没了乱七八糟的心思。 不就是亏一天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留手里不动,越积累越多才麻烦,比起来无法理解的电器设备,蒸汽机至少能看得懂,有个努力方向呢! 「是你啊。」 收整好心情,刘琰看向赵云,见他身后没跟着人,不免有些惊讶起来: 「这次怎么不带人过来了?」 虽然蒸汽机和造纸厂都遥遥无期,但刘琰还是挑了一个水源充足且临近木柴的地方做为新厂址,这自然离江陵城有些远,面对每天来回骑马都得两个小时起步的通勤时间,刘琰想都不用想,直接就不回去了。 嗯,她只是觉着来回赶路太麻烦了,跟翘课没有任何关系! 有系统和仓库在手,刘琰和护卫的生活质量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不过对赵云来说,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刘备特地叮嘱过他要保障刘琰的安全。 之前她在城里,且就在县衙周围活动的时候,赵云只需要稍微调整些兵力,就能将此事轻松完成,但现在,对方跑到城外,还是无人的河边,只有两三百号人在这里驻扎,这谁能放心? 赵云只能增加条巡逻线,日常带兵过来看一遍。 这对他来说倒也不算多麻烦。 武人嘛,只要不打仗,是不会像谋士那般,忙的几乎连喝杯水空闲都没有,就算是多走些距离,依旧有大把的空闲。 但现在没有了。 因为意识到他有空闲的刘琰,飞速把工地上需要外跑的琐事交给他了。 「合适的工匠已经都在这里了,如何再带来人。」 赵云有些无奈的开口:「至于大娘子那边,她让我传口信说,那些妇人才认了三百个简体字,你就死了让她们设计蒸汽机的心吧。」 大娘子,本名刘佑,刘备现存的长女,正常歷史上,她在长坂坡中被曹军所俘,现在嘛,成了刘琰的玩伴。 说玩伴也不太准确。 刘琰也不是给曹纯看病那天就觉着无聊的,事实上,她从安装好电脑,面对怎么都打不开的浏览器页面,就已经开始索然无味了。 但人嘛,总会擅长给自己找乐子的,听皇叔还有两个女儿,和自己年龄相仿,那刘琰很高兴的就去找她们玩了。 但这两个姑娘都有点不符合她的想像。 刘佑今年十六,是很标准的东汉女娘,她生母早丧,糜夫人与甘夫人虽待她不错,但小孩子难免敏感,总担心自己不被后母所喜,便习惯性扮乖讨好,后来开始学习女诫,更是视其为行为准则。 对大人来说,这样的女儿很贴心,但刘琰就不行了,她面对一个行举遵礼,不适应电子产品又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姑娘,实在玩不起来。 至于年龄只有十一岁的刘泽,倒是能一起在游戏里杀的片甲不留,但一直带她打游戏,总感觉像是在犯罪。 最后,刘琰只和她们玩了一天,之后就没有再联繫。 后来那些识字妇人学简体字,刘琰找不到合适的老师,又想起来她们,于是非常没有底线的强行僱佣童工。 有刘备出面,两位夫人也没反对,刘佑刘泽更是没有人权的被赶鸭子上架,边学边教,不过进度也还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刘佑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一定是教书太气了人了! 减少内耗,从多怪罪别人,少反省自己开始。 「当老师就是容易火大。」 刘琰一本正经的开口:「我这儿有降火茶,你回去时别忘了给她带上。」 赵云沉默。 天师是个性情中人,还是挺好相处的。 再看天师现在的模样,他觉着,她好像并没有刚才所见的那么不开心。 不过,赵云还是多问了一句: 「天师刚才有些忧虑?」 「是啊。」 刘琰嘆气:「原本以为我提供钢材,工匠研究几个月就能做出来蒸汽机了,没想到中间的科技鸿沟那么大,他们得从小学开始补数学,哪怕是不计成本,短时间也是什么都学不到,也造不出来。」 刘备这些时日也不止看古代歷史,近现代科技史也看了一些,赵云跟在身边,也看了不少,刘琰一说,他就明白了。 他要是落入蛮夷之地,只能如更古之人般茹毛饮血,还无法制弓狩猎,造铁矛御敌,那可不只是心情不好了。 什么言语安慰对此都太过苍白。 赵云想了想,斟酌着说道: 「那,天师不如换几个现在需要,工匠也能做成的简单物品?这样让工匠能生产如今所需的铁器,也能提升能力,等水平足够,也就能造出蒸汽机了。」 这主意好像也不错? 可蒸汽机之前的铁制工具,刘琰着实想不出有什么。 她目光逐渐移到了工匠身上。 电焊机使用会冒气大量的火花,即便是白日,仍旧清晰可见,它温度高达三千摄氏度以上,能轻松将人灼伤,即便刘琰已经配备了全套的防护设备,还是有不少人受了伤。 第82页 但没有一个工匠放弃继续练习。 大量练手的废弃钢板钢管,被他们切割再组合起来,分出两个水口的水管,能自由开合铁箱乃至铁桶……每个都能做到滴水不漏。 圆桶,钢管,精湛的电焊工艺,等等,现代那些小国用什么魔改大炮来着? 好像是莱阳钢管和煤气罐,再加点洗衣粉和白糖什么的。 刘琰瞬间来了精神。 打曹操孙权怎么能没有热武器啊! *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褪去暑日的燥热,又还未彻底迎来让人身觉寒冷的秋日,算是人最舒适的时候之一。 气候适宜,再加上江陵城远离战火,城中的居民就更显安逸了。 尤其是这段时间来了不少手头有粮的贵客,这些人南下逃难,总有些东西不便带着,又或者路上被损坏,现在需要重新添置,便让城中的手艺人发了笔财。 一些作坊也重新开了起来,从针头线脑的小东西,再到陶碗陶罐这些大物件,都悄然出现在城里的市里。 老陈头就是市里贩货的一员。 他年过半百,也不是匠人,不会什么手艺,按理说也没什么东西可卖,不过城中来的这些人中,有些当兵的妇人,她们手头有粮,又没时间做布鞋,缺个扫灰的扫帚之类。 这东西人人会做,买的人少又卖不上价,便被老陈头和老伴捡了个便宜,得以多赚几口粮饱腹。 老陈头一边等客,一边在摊位上锢着扫帚,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两三个女兵走了过来。 她们比不少男子还壮些许,看起来极为兇悍,周围人下意识的避开,而她们也没觉着不对,就这么径直走到老伯摊前,说说笑笑的拿起鞋子细看。 有个蓝衣女兵道:「天天围着城墙跑,草鞋根本撑不了几天,还是得穿布鞋。」 「这老伯家的鞋挺不错的,针脚可密了,一看就能穿很久。」 脚上穿着双老伯家布鞋的女兵将自己的鞋子亮出。 「你看我脚上的这双,跟着天师去河边,趟了不少湿泥,现在还好着呢!」 「还真是,我看这鞋底全缝了一遍,怪不得这么结实。」 「就不知道有没有合适你的,没有的话,得等阿婆现做了。」 布鞋女兵边说,边随手拿起来一双打量,她感受着手上的厚度,有些惊讶: 「咦?老伯你家鞋子这次做的更厚了?」 「是啊,你们废鞋底,就特地再加厚了五层布,看看,多厚实。」 老陈头放下手中的活计,拿起来鞋,极为认真道: 「这鞋子要贵些,比你那双多一升米,不能讲价啊,这么厚,锥子都快要扎不透了,做起来可难了!」 「行!」 蓝衣女兵出乎老陈头意料的爽快,她直接答应了下来,又在摊位十多双鞋子中挑起来哪双更适合自己,刚比出来双合适的,忽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剧烈的炸响。 「轰——!」 巨大的响声让不少人被吓一跳,老陈头更是抬头看了看天,却见天空依旧湛蓝,无云无风。 「怎么没雨还起雷?」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两道、三道巨响! 市场里原本只是被吓到的居民逐渐心惊胆战起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年龄大,异常天气见多的老陈头也开始不安起来,他忍不住想做完这单生意赶紧回家,可刚站起来,便见面前的布鞋女兵像是意识到什么,懊恼的跺起来脚。 「哎呀!天师竟然今天就测火炮,早知道我就不轮休了!」 哈? 老陈头当即愣在原地,他张大嘴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乖乖,这天雷竟然是天师招来的! 江陵城里的市场距离火炮试验的地方还是有些远,离的更近的县衙就不一样了,不只是闷雷,有些敏感的,甚至觉着脚下的土地在动,屋顶的瓦片也哗啦啦的在晃! 「地动,这是地龙翻身了!」 「快,快别再屋里呆了,赶紧出来,不然一会儿就埋里面了!」 「拿着案牍赶紧走啊!」 见识过地震,或者知道此事的吏目顾不得其它,赶紧将让大家往外面跑,见同袍模样,不知怎么回事的也不敢多呆,不是一熘烟的跑到院落当中,就是慌张的将所做事务胡乱往中间一推,抱着往外沖。 院落中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面上还带着茫然,他们站了好一会,发现地动不仅没来,连那震天动地的雷声也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抱着木箱跑出来的徐庶沉默片刻,对着身边的诸葛亮问道:「是天师?」 「应该是。」 徐庶挑眉:「应该?她不是做什么都跟你说吗?」 「她对讲机落主公处了。」 诸葛亮看向天外声音传来的方向:「这么大动静,我得去看看怎么回事,元直可愿意一起同去?」 落主公处? 丢主公处还差不多。 不过一个厌学的天师……还真挺有意思的, 徐庶这么想着,答应道:「自然。」 试发射成功,看着火炮成功落到指定地点,将盖的几间草棚炸飞、剩下草架全部烧起来,刘琰心里高兴极了。 虽然蒸汽机大家没做出来,但能加工直射炮也不错啊! 第83页 这爆。炸,比燃烧。瓶不知好了多少倍! 要什么冷兵器战术穿插,火力覆盖才是王道! 她高兴的拿出来手机,正准备给诸葛亮打个电话,突然想起来它早就没法用,对讲机也被她『落』城里了。 没关系,让人去请军师也用不了多久。 这么大场面,必须得让他看一看啊! * 在刘琰总算是有一件得意之作的同时,刘备稍微遇上了一些小麻烦。 虽然后世因曹仁能抵御关羽围困一年之久,而普遍认为他擅长防守,但实际上,这位武将在遇到关羽之前,是以进攻凌厉着称的。 这种作战风格在行军上也有所凸显,曹仁的先遣部队,比曹操预定时间更早的接近了浦川。 这支部队总共三千五余人,其中三千人携带辎重工具,负责修建大营,另五百人为骑兵,除去保障安全外,还担任斥候探路和信使传递消息的作用,只不过还没等他们到达浦川,就正好和刘备的军队遇上了。 双方的交战简直可以说是碾压。 刘备单方面碾压这三千曹兵。 但步兵好打,骑上马,转头就跑的骑兵们那是真追不上啊! 战场信息开始变得透明,敌对双方都已经知道对方出战,曹仁试探性的派出小股部队,发起小进攻,而刘备也快速破敌并赶往麦城,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在发觉刘备居然有一整营的全甲骑兵后,曹仁迅速撤回麦城,开始固守。 这就有些要命了。 兵法有云,倍则战之,五倍而攻,十倍而围之,也就是说,没有五倍的兵力,很难强攻下来一座城池。 而他这次所写携的兵力,别说五倍,连对方一半都达不到,那如何攻下此城? 第35章 这是什么鬼东西! 诸葛亮来时,刘琰正在躺椅上喝奶茶,旁边的摺叠桌上还放了一堆小零食,看起来别提多悠闲了。 这就很想让人打趣。 走到近前,他笑着道:「不上课跑这里,曦玉当真是悠闲自在啊。」 「军师你来的好快!」 见诸葛亮过来,刘琰有些惊奇,不过对他所提的上课,那是一点儿都不心虚。 推推广简体字的话,隶书不学也无所谓,『落』一下对讲机,那是只是满足一下自己别样的体验。 谁上学不梦想着逃学啊!可惜她一直没有实践过,现在能理直气壮玩次的逃学,多爽! 「小小识字课哪有研究重要。」 刘琰摆了摆手,她站起身,兴奋的说道: 「徐先生也过来了?我这两天研究可是復原出一件利器,你们要不要看一看?」 「我们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诸葛亮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你可是弄出来好大动静,我在县衙都听见了!」 「我说军师你来的怎么这么快,测试的草棚还没铺完茅草呢。」 刘琰将两人带到火炮前,指着焊接了多条钢架的铁管道:「那得先等等再试射了。」 「无碍。」 诸葛亮也不急,他认真打量起来这炮的模样。 它不算大,比马车的车身还小不少,通体银亮,中间有根水桶粗的炮管,从腰身到下方有数个人腿粗的钢架紧密连接,和之前在后世的《纪录片》中所见的『炮』相比,显得有些笨重,外形也介于精緻与粗糙之间,不过偌大的炮口,总让人觉着它威力不小。 徐庶不知道火炮为何物,也看不出门道,不过,这些精铁加起来,怎么都得有个四五千斤,做上五六十套全甲都够了。 能废这么多力造的,总不会差到哪里去,之前的震响也能说明这点,他也没问其它,只针对这点道: 「此物不轻,难以移动,怕是只能做守城之用。」 「没办法嘛,不多加配重再焊接起来,炮弹发射起来的冲击力直接就能震翻。」 见远处的茅草棚已经搭好,人也撤走,刘琰便让人将『炮弹』搬了过来,她一边招唿着诸葛亮和徐庶后退,一边解释: 「这火炮我也是第一次做,还是简化版的,重量,外观、射程都不太行,不过好在能发射出去,没炸膛,还能有点准头,威力也还可以,以后继续按照真正的火炮研发,争取做出六三式便携火箭炮就好了。」 新手上路,第一次就能有能运转的成品,还要什么自行车! 刘琰很满足,只是这些缺点还真有些误导了徐庶,让他有些低估这『火炮』的威力,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将炮弹装进炮管,又校准了一番位置的炮手就点了火。 伴随着一声雷响,巨大的反作用力将两千多斤重的铁管给震的勐烈一晃,强大的气浪将诸葛亮和徐庶的衣袍吹的向后飘起,就连人都被它带着往后退了两步。 好大的冲击力! 徐庶愕然的站定,他望向两三百米外的茅草棚,落下的炮弹瞬间炸响,将土石与茅草炸飞数米,紧接着,便是熊熊大火升腾而起! 这就是火炮?! 这是威力还可以?! 徐庶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幕。 这么恐怖的爆炸范围,恐怕地面都得炸出来个大坑,城墙同样不再话下! 有此物在,攻城拔寨岂不是易如反掌? 以后城墙什么用都没有了! 更可怕的,是这还只是简易版,那完整版的、重量更小、射程更远,威力高完整版的『火箭炮』,得会有多强?! 第84页 他有些艰难的问道: 「后世……都是这种武器吗?」 震惊之下,徐庶连自己知道刘琰身份都泄露了出来, 「当然不是。」 刘琰也不奇怪,她看了徐庶一眼:「这种只是很基础的武器,二三百米的射程连机枪都不如,正常火炮基本都是十公里的有效射程,远点的五六百公里,此外还有八千公里的洲际飞弹,有效杀伤范围按公里算。」 徐庶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她看不上此物,和后面说的这些相比,这竟然像是件玩具了! 只是后世有这样强大武器,打仗……岂不是要死更多的人? 「此物着实有伤天和。」 后世犹如仙界般的繁荣背面,是不亚于地府的惨烈杀戮,面对它,诸葛亮也很难生出什么欢喜,他想了想,问道: 「此物造价如何?」 问这干什么啊! 刘琰顾左右而言他:「军师你看这火炮,它要颜值有威力,要射程有威力,要便携性还是有威力,我觉着特别好,用就是了嘛!」 懂了,这火炮价格肯定不便宜。 不便宜,又不方便携带,那造不太多,诸葛亮心中放松些许,不过面上却没什么变化,而是继续问起来最关键的价格。 「一个炮弹多少钱?」 这个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刘琰道:「材料费在六百元左右。」 好傢伙。 打一次耗二十多石粮食,够一家五口吃四个月了! 徐庶摇了摇头。 这真不便宜,不过从打仗来说,又便宜到没边,毕竟一场战争的粮食损耗,那可是要以万石来记的。 就是这重量实在是难以移动,距离也短,可用之处也着实不多。 「拿来守城倒是不错。」 诸葛亮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基础的炸。药难度也不高,如今也能摸索着最佳配比进行仿造,并将其用在开山修路,採石这些有益于民生之事上,可惜现在人手不足,难保配方不会泄露,还是得更安定些再做为好。 「军师!使君急报!」 正想着呢,忽然吏目骑马从远处而来,一路狂奔到跟前才勒马停下,将手中的信件诸葛亮。 一听是刘备的信,刘琰立刻来了兴致,她迅速上前询问:「皇叔攻下麦城了?」 「没有。」 诸葛亮有些惊奇的看了刘琰一眼:「曹仁退守麦城,主公攻不下城,打算让我增些兵力。」 巧了啊! 她这儿不就有攻城利器嘛! 「江陵城有多少兵可以增?」 刘琰主动请缨:「还是我来吧,带着火炮去,立马就把城门炸了,正好能派人找找煤炭在哪儿,好用蒸汽碎木机把造纸厂建起来。」 「最近曦玉可是勤奋许多啊。」 诸葛亮挑眉:「怎如此上心造纸之事?」 「当然上心,有纸才能普及教育,普及教育才能教导出来工程师和工人,有他们我才能建现代化城市啊!」 刘琰直言:「江陵城太老,没吃没喝也没玩,我住不下去了。」 这理由可真淳朴。 但两人都从她眼中看出这不是说说玩。 一座后世的城池…… 诸葛亮和徐庶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 拦是拦不住的,毕竟她手头有的是钱粮,无数人愿意为她做这件事,但也仅是做,至于做成什么样子,中间会引发多大的动乱,那就不好说了。 这是要变天了啊! * 刘琰带着人出发了。 有系统仓库在,她完全不需要考虑携带和补给,直接带人骑马过去就行。 不过,骑马终究还是要在地上跑的,而电信号就不一样了,直接转瞬即至。 听完消息的刘备并不意外。 天子之都的人都无法接受去边疆之地,刘琰来到如今,能因危机安于一时,却难以安居一世,尤其是她有改变世界的能力,那追求『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放下对讲机,刘备看着色彩斑斓的现代图书,略有些愁绪。 他很清楚,就算是没有刘琰的建城,自己也没有多少能选择得道路,相反,有神器在,想达成他所想的『匡扶汉室,安定天下』,那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工业化。 只是,神器在这方面反而无法提供更加有力的帮助,反而只会设置一个又一个的障碍,而农耕社会与初级工业化之间,又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那变的太快,新旧衔接不上,与重复王莽旧事又有什么区别呢? 得在现实和目标之间,找到一条可行的路才是。 刘备思虑并未现于他人,众将的目标依旧放在麦城上,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打是没法打,骂却是可以骂的,夜里还可以搞点夜袭骚扰,主打一个虽然我攻不进城,但我可以噁心死你,而你只要敢出来,那就等着没命吧。 时间在耐心的比拼中逐渐流逝。 未时中(下午四点),急行了一百多里的刘琰总算赶到了营地。 她跳下马,接到通知的刘备快步出来迎接。 「曦玉来的好生及时!这一路极为辛苦,不如先歇息片刻?再谈攻城事宜?」 「不用,我们中午已经休息过了,总共才骑了半个小时的马,一点儿都不累。」 第85页 刘琰挥手拒绝:「还是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攻城吧,正好今天晚上能住城里。」 居然忘了野外还有蛇这种恐怖存在,之前人多早就被清理掉了,这次她轻装上阵,带的人不多,就被这东西混进了营地,要不是赵云注意到提前挑飞,她就要被咬一口了! 果然还是钢筋混泥土的冰冷城市更适合她,谁爱在原始丛林当贝爷谁当,反正她不行! 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也没什么区别,既然刘琰想,刘备也没有拒绝。 而是让人组织兵力,准备攻城。 此时,张飞还在率骑兵在城门口叫阵。 「曹仁小儿!如此藏头护尾,当真为鼠辈尔!有种下来与爷爷交战!」 激将法也算是围城的基本操作,尤其是夜里那么多次夜袭,一夜没休息好,怒气最重的时候又听人叫骂,说不定有人气不过,要出来决战。 久经沙场的曹仁还能耐得住性子,昨夜来来回回起了数次的副将却无法当回事,见对方人不算多,后面也没有埋伏,他气的对着主将抱拳道: 「不过三百人马,焉能容他如此大放厥词!还请将军让我带一队骑兵出城,直接将他斩了!」 「一插标卖首之辈。」 坐着的曹仁瞟了下方的张飞一眼:「不必与他置气。」 步兵叫阵出去杀一通也就算了,骑兵……你追的上吗? 开城门的时候说不定人就已经跑一里开外了,何必白费功夫! 这么想着,曹仁忽然见城下又多了些步兵。 不多,也就三四千人,别说攻城,连做填线宝宝都不够。 曹仁依旧不将此放在眼里,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而在这一小会儿的空档,刘琰已经将火炮放了出来。 火炮不大,在人群中一点儿都不显眼,几个炮手慢慢调整起来角度,争取能一击中门。 没办法,这炮在中东老哥那边还有便宜皮实的优点,在如今,除了威力,其它着实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但只有威力,那也够了! 校准好位置的炮手点燃火,没过几秒,震耳欲聋的炸响下,煤气罐腾空而起,直冲城门,在撞击的剎那,再次炸裂,升腾出沖天的烟尘与火光! 之前还不当回事的曹仁顿时惊的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第36章 你的词彙我的词彙全都不一样~ 没有什么比战争更能推动技术进步的了。 曹操攻打袁术时,就成使用了可投射300步远的投石车,它能轻松摧毁木制箭楼,而一些重要的城池,这会安装射程更远,需要两三个人合力才能发射的床弩。 身为将领,曹仁对这些大型的战争械备再熟悉不过,可至今为止,他都没有见过在不需要悬臂的情况下,把那么一块重达五六十斤巨石投过来的『投石车』啊!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石头砸过来之后,不是撞在城门上的闷响,而是爆竹烧裂般整个的碎开了! 刺鼻呛人的浓郁烟沉逐渐飘了上来,那味道不仅呛人,还有股让人说不出来的噁心感觉,可曹仁却顾不得这些,他再也维持不住镇定,而是迅速起身站在女墙上向下探出身子,也不在意敌方是否非冲着他射来箭雨,努力的去看城门的模样。 地下是大片大片的碎木屑,宽两丈半,高一丈有余的的城门,就只剩下一点连接处在墙上坚强的挂着,看上去黑洞洞的,像是即将择人而噬的怪物。 这还能打什么?! 完了。 全完了。 曹仁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在庞大雷声带来的呆滞过后,看着城门彻底消失不见的城门守兵彻底乱了起来,哪怕门后还有大量的刀车,他们也提不起任何勇气,而是大叫着,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向城内跑去。 「城门,城门碎了啊!」 「是老天降灾了!」 「快跑吧,我们打不了啊!」 相较于曹军的恐惧,数次见过刘琰『神迹』的士兵们,哪怕没有见到登坛做法,此刻听到这震天的雷响,也瞬间兴奋起来,在听到击鼓的剎那,迅速沖了上去。 刘备这两日的佯攻并非没有作用,曹仁兵力多了他多了两倍,倘若此刻都清醒着,在城墙上下守卫,那还真不好攻进去,毕竟那么多人混乱的挤在城门处,很难跑出去。 不过,有了佯攻,难以辨别真假的曹仁为保持士兵精力,便将兵马一分为三,轮换休息。 如此一来,城门口的士兵并不多,前后左右极为畅通,那还等什么?撒丫子跑啊! 即便曹仁人强打起来精神,努力指挥亲卫应敌,还是制止不住溃态,最后只能弃城而逃。 可还没逃出北门,就被守株待兔的张飞抓住。 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和同宗好兄弟曹纯作伴了。 没了主将,底层的溃军很快被刘备带人聚拢起来,撤出城内,从城外连夜安营,以免侵扰城中百姓。 消化这么多士兵,显然需要些时间,刘备安抚过麦城县令后,还是住在了城外,以便重新编整军队,这让原本打算住城里的刘琰也不得不留在了外面的军营——她得等刘备腾出来人手,才能去寻煤炭。 也没等太久,第二天清晨,就有一队人马护送着会勘探地形,熟知矿脉的人才拿着刘琰给的大概范围,特徵,前去寻找煤矿位置。 第86页 范围缩小到这种地步,进度自然极为喜人,不到三天,就传来了确定位置的好消息。 见状,刘备将整编好的五千曹军调了过去,直接向下开挖,不到一天就挖到了黑泥,第二天,那黑泥就逐渐变成了一些带有树茎特徵的黑色物质。 煤炭也有不同的种类,市场上的蜂窝煤和方块煤,都是开採再加工的产物,这种初级煤并不能直接投入使用,还需要经过一些加工处理,靠别人显然处理不了,刘琰索性带着人,跑去煤矿开採地附近的水边,边处理煤炭,边和匠人组装蒸汽机和粉碎机。 系统拼多多显然不是真正的拼多多,极为靠得住,一堆新手看着说明书操作,竟然真的让它运转起来,刘琰又迅速修了水泥清洗池,买了放纸的防水桌,压水的塑料板,建起了支架,总算是建起来—— 一个印度作坊。 好吧,模样不重要,碾压式的产量才是王道啊! 刘备过来时,看到的便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犹如万马齐奔的轰鸣声下,一个人小半天才能剁碎的树皮,在机器里不过五六秒就化成了絮粉,一桶桶的被人担到不同的池子里进行浸泡,清洗,将杂质剔除,最后化成泛黄的纸浆,再加入略有些粘稠的纸水,从半腰高的池子中均匀的铺散开。 有匠人拿着两尺开的篾席,一摇一晃,一张泛黄的纸张,就这么成了型。 这些还在滴水的纸被一张张叠放在一起,放上重物,将其中的水分压出,等水少的差不多了,又有人将它们抬过来,揭起来单页透明的薄纸,借着蒸汽机隔空烧热的铁壁,迅速将其烫干。 不过小半刻钟,那人身后就已经有了一指节落起来的厚纸。 再往远处看,生产出来的纸张已经铺平了小半个棚屋,垒到了小腿的位置,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 机器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数百个工人为它服务都跟不上,有水池的纸浆堆满却来不及处理,压致合适的纸张也来不及烫干,以至于作坊地还在继续扩建,各个环节都有熟练的匠人带着二三十个人在练手,好达成完整的流水线式作业,将机器的最大效能发挥出来。 刘备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机器上。 相较于刘琰之前拿出来的那些精巧到极致的器物,它显得简陋又笨重,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东西,却能比得上成百上千人的劳力。 工业化的威力……可真是令人咋舌。 「皇叔!」 顶着黑眼圈的刘琰拿着本子走了过来:「你怎么过来了呀?」 「听说你造纸厂已经建成了,我过来看看。」 刘备笑着道:「你那些已经造好的纸,送去襄阳,至少能换数百顷上等良田了。」 闻言,刘琰耸了耸肩:「那现在,它差不多要和竹简一样便宜了。」 这说法有些夸张,即便不计算机器的成本和盈利,只考虑收支平衡,那匠人生产和原材料,以及材料的损耗加起来,其价格也要高出竹简不少,毕竟竹子这东西哪里都是,砍回家自己一噼一烤就能用,价格简直低到了极致。 不过纸张再贵,也不会贵到想识字者咬牙买才能买的起的地步——前提是它不面向全国销售。 行吧,有神器在,刘琰已经很难在意物价了。 意识到这点,刘备也就不再多谈,他看看刘琰眼底下的青色,确定她不是儿戏。 「你还真想建一座城?」 「是。」 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完不成这个目标,而这么干也会带来很大的麻烦,刘琰一点儿都不疑惑刘备会找自己来谈这件事情,她还觉着对方来的有些晚了呢。 现在刘备问,刘琰也反问起来他的态度: 「皇叔是觉着我有些异想天开,还是过于急功近利了呢?」 都不算,因为现在根本造不出来城,想造,得等十年起步。 倘若非全天学习,普通工人仅是扫盲都得一、两年,而混凝土楼房需要会的可不仅仅是垒砖,水泥配比加钢筋搭脚手架贴瓷砖地下水之类,基本上都需要不同的工种,培养更需要时间。 至于工程师,不说涉及城市,仅仅是三四层高的楼房,那至少要读完大学才能设计,还得有实操经验,更不要说其他配套的材料,大部分无法自产之前,根本建不起来。 什么,你说她可以自己买? 看看建个这种层度的造纸厂多费钱废精力,就能明白这条路更不靠谱了。 理清楚难度后,刘备倒是挺期望刘琰能多努力些的。 这个速度他和军师也能跟得上,那变革一番也没什么不好。 「你虽无谋划,却有大智,并非不知其中难度,不然也不会告知军师,只要一步步来,也不是不可行之。」 抱着鼓励的心态,刘备提出了个看似驴唇不对马嘴的建议: 「不过你若想办成此事,那还是得听军师之言,学些诗书礼乐才好。」 「啊?」 准备听刘备分析的刘琰瞬间懵了: 「我建城和学诗书礼乐有什么关系?」 「不学诗书礼乐,你如何礼贤下士,选人任贤,好建城池?」 刘备有些不解,他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反问道:「等等,你以为诗书礼乐是什么意思?」 「额,四书五经和乱七八糟的规律以及学音乐?」 第87页 这么一反问,刘琰也意识到时代差距带来的词语含义不同: 「好吧,这肯定不是现在的意思,那军师想让我学什么?」 「诗书礼乐内含申、韩之术。」 这么说完,刘备觉着还不够详细,所幸用对方能理解的现代语言解释: 「你学的政治课,譬如国家是阶级统治的暴力机关那种。」 好嘛,居然是这个意思! 这么说,刘琰总算是想起来古代是以礼乐治天下,哪怕是四书五经,那也是高端人才在搞六经注我。 至于申、韩之术,诸葛亮专门拿它来教导刘禅,更通俗一点说,帝王心术,皇帝指定培训教材。 能想着让人教她这个,诸葛亮和刘备的……这都不是佩服了,而是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在古代会过不好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后面不用刘备解释,刘琰也明白为什么要专门找人教导了。 她又不是万里挑一的政治天才,看一遍政治书立刻神功大成,口才组织谋略决策战略眼光等等一应俱全,需要有人手把手,拿例子从头到尾一点点说清楚讲明白,听起来很好,问题是—— 「这都不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而是手把手的告诉我怎么勒死他,找来的老师又不是军师,怎么会全无保留的教导我呢?」 「这就要靠你自己分辨了。」 刘备道:「从识字时就可以学者去判断师者的能力,对你的态度,他想做什么,是否有所隐瞒……当然,你在挑他们,他们也在挑你,双向选择,也不失为一种乐趣,日后你选人做事也是如此。」 好难,好麻烦! 刘琰沉默了片刻,她抬起头,道:「要不这城还是别建了?」 呵。 别的话或许是真的,但这句话肯定不会,刘备直接反问:「你确定?」 不建城的话,刘琰还真找不到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她脸瞬间垮了下去,很没力气的回道: 「好吧,还是想建。」 「唉。」 刘备摇了摇头:「你这哪里是想建城,分明是想回家了吧。」 「也没有吧?就算有也不多。」 这话还真不对。 虽然偶尔有想,但也只是偶尔而已,刘琰更多还是不适应现在,她下意识否定道: 「我重症后劝爸妈要二胎,小妹出来后就没多少时间陪我了,也是一直不见面,现在穿越,比起来想爸妈,我更觉着吃穿住行很难适应。」 亲缘竟这般浅淡吗? 怪不得会有这般心性,不,应该还有那神器的缘故。 「原来如此。」 刘备颔首,他沉吟片刻,还是提醒道:「曦玉,你有没有觉着,在你眼里,除了我和军师是『刘备』和『诸葛亮』,其他人在你眼里,都只是一个『人』而已?」 刘琰勐然瞪大了双眼。 * 带着足够纸张返回江陵的路上,刘琰还在思索皇叔的话。 不只是看人,还有自己这段时间玩什么都会很快没意思的原因—— 虽然周围有很多人,但,她的世界只有自己。 刘琰不得不承认,刘备说的是对的。 她需要社交,但系统和时代的差距,让旁人无法正常的看她,而她也无法分辨这些人的目的,于是本能的选择拒绝,并试图用游戏麻痹自己,可游戏刺激无法满足对社交的需要,于是快乐过后,仍会觉着空虚和无聊。 除此之外,过于强大的系统让她失去了努力的意义和真实感。 就像是游戏开了无敌速通,那通过技术打怪成功的喜悦,过危机关卡时的紧张,被boos杀死又反杀对方的快乐……全都没有了。 其实换个人来,这压根不会是问题,有这种心态,分明是皇帝当的不够爽,还是后宫开的还不够多,再多打打地盘,多收几个后宫就好了。 可偏偏刘琰又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后者还好说,建一个现代化城市想必够她努力一生了,反倒是前者…… 刘琰觉着,她的确需要有个人讲一讲,『天师』如何与人相处。 不过,在此之前,她应该得记住一件事情。 自己是人,不是天师。 剩下的,讲的好的可以学,讲的不好的不听,想误导她的换掉! 就这么愉快决定的刘琰一进了城,便直接去找了诸葛亮。 「自产的宣纸已经做好了,军师你可以考虑怎么倾销,让上下都用上啦!」 说着,一摞厚厚的纸张放在了诸葛亮面前。 没有添加漂白剂,纸张颜色为浅褐色,泛黄和现代的宣纸类似,不过它摸起来更厚一些,手感和a4纸差不多,这是工匠过滤纸浆不熟练,只能加厚的缘故。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更厚的纸张不易破损,方便运输携带。 「喔?」 诸葛亮放下手中的竹简,他看了看纸张,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推广简体字呢,怎么只先让官吏用上了?」 「连老师都没有,推广个鬼呀。」 诸葛亮这种几天之内认识一种新文字,并达到可以阅读水平的能力简直逆天好嘛! 正常人哪有这水平,尤其是他还顶着古代竖体右到左的隶书阅读习惯,硬生生接受了横体从左到右的阅读,并随时在两种模式下切换,甚至还可以书写,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第88页 如今能达到这个水平的,也就他一位,哪怕是皇叔,他也就是『认识』的水平,阅读起来很慢,至于为什么他能看那么多,完全是他在方言上颇有天赋,靠着大量听记住了音,直接刷纪录片了。 这方面诸葛亮就差了些,他并不能完全听懂音,所以靠看字幕确定讲了什么。 而正常的学习水平,全天学习的情况下,一天认识20~30个字才是正常状态,而这不可避免的会出现遗忘,错记,书写的不足等问题,想要掌握两千常用字,最快最快也得需要四个月。 问题是,刘琰收拢的那些妇人可以全天候脱产式学习,官吏,百姓都做不到,尤其是官吏,百姓还有农闲的时候,而且他们也没有学过字,没有之前的干扰在,进步也不会太慢,但官吏可是每天都在用隶书,还有那么多繁杂的事务,抽时间学习的进度自然快不了多少。 学习还不是最大的麻烦,文字是天然的隔阂,一旦全方面推行简体字,技术泄露的风险便会增加,更麻烦的是—— 「改换文字……我觉着在政治方面会有很大的影响。」 「没错。」 诸葛亮道: 「若是寻常时节,推广个更加简便的写法,也不会有太多质疑反对的人,可如今新字关乎你,后世种种技术,学说,其利过深,再加上后世与如今不同,贸然改之,与革新无异,莫说世族,上下官吏都会不满,处理不好,他们能让此事不了了之。」 果然! 刘琰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现有阶段下,普及简体字必然会出现矛盾出现了。 让官吏改字,时间慢,也只能提高行政效率,给百姓普及倒快一些,但他们学会简体字之后要做什么呢?现在日常生活中根本用不着这么多文字,而认字也是一项技能,用进废退,不用的话,用不了多久,学的就能忘掉大半,简直就是做无用功。 那接下来怎么办?培养工人?不好意思,现在压根没有工厂的影子,开公务员考试?即将被取代的上下官吏就要磨刀了! 人除了有创造力,破坏力也是强的惊人呢。 更不要说大规模推广文字,本质上就是在和世族争夺他们垄断人才的权力,那这不就是在有外敌同时,点亮了内斗这项完美的技能呢? 虽然刘琰觉着撕破脸,来一波打土豪分田地也挺好的,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她没有这个实力水平和人才支持,而且,偶尔加加班还能接受,天天重复996的日子,那还是算了吧。 不过—— 军师你都说到这儿了,不会只是告诉她难度吧? 刘琰眨了眨眼睛,反问道:「那军师觉着,我要怎么办才好?」 「不能急于一时,先让你手下那些妇人,工匠学着,官吏逐渐更改,剩下的……得等到击退曹操再说。」 诸葛亮很快给出了答案:「至于你,就需要赶紧学隶书了。」 不是,她就跟隶书绕不过去了是吧? 但想想皇叔所提『诗书礼乐』的含义,刘琰觉着这可能也没那么简单,她直接问道: 「前面我还能理解,可军师你都同意推广简体字了,为什么还要我学隶书?」 「安抚人心。」 懂了。 做个样子,防止既得利益者觉着她要掀桌子,恐惧之下联合起来反对,上下一心的搞破坏啊。 第37章 售纸~ 建一个造纸厂不仅是刘琰的极限,也是现在的极限,接下来必须要等待,不说等到人手备齐,至少也得是有开启变革的实力,这至少需要四个月。 中间无大事可做,她正好抽空认认隶书,挑个老师,也算是个不错的消遣。 认就够了,写就不练了,毛笔字没个三五年都入不了门,有碳素笔,何必用这个折磨自己。 「行,我休息两天就认字。」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刘琰觉着不如一口气问个清楚: 「说起来,军师你对未来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这都直接默许推广简体字了,含义她是真把握不住,需要准话啊! 只是对于未来行政的构思,诸葛亮现在还没有想好,自然也难以讲述,此刻听刘琰询问,也有些不知如何应答。 他沉吟片刻,道: 「还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你所想的任何一种。」 咦咦咦? 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封建制度不太好维繫,但后世各种国家制度也的确无法模仿,可中间到底要什么样子,刘琰还真的想不出来。 她有些好奇了。 「那军师你想好后一定要和我说啊!」 「这是自然。」 诸葛亮答应的有些意味深长,他抽出来张写满的纸,递向了刘琰: 「之前的书已大致看完,曦玉,你再帮我买这几本看看?」 「那么多书,这才几天军师你就全看完了?」 刘琰有些惊讶,她下意识想拿手机看日历算算时间,右手又伸手去接对方递过来的书单,一看上面的书目,好嘛,这得有六七十本啊。 「只观大略,不求甚解。」 诸葛亮回道:「算是囫囵吞枣的读过了一遍。」 那些大头书能读完就已经很恐怖了! 而看着这张纸上的宏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国家治理的制度逻辑,国家形态·思想,家庭私有制和国家起源等涵盖不同领域的专业书籍,刘琰瞬间沉默。 第89页 大佬的世界,果然恐怖如斯! 刘琰安安静静的找起来书。 她安静了,可运行起来的造纸厂后续还需要解决。 为了追求速度,很多东西刘琰都是通过系统购买,那些可以长久使用的水泥池,塑料板,钢板暂时不用太愁,但有些却需要尽快自行解决。 就比如纸药,这是用来粘和纸浆的胶料,匠人虽有调配,但数量却不够多,无法大规模供给,刘琰就从网上买了不少,但这种消耗品迟早会有用完的时候,还是得做到自生产才行。 除此之外,生产时各个环节,匠人的能力也都不到位,需要继续调整,保密和防失窃、受劫等事务也非常重要,都需要妥善安排。 以上这些是造纸厂的问题,而除了这些,还有一个问题摆在诸葛亮面前,亟待解决。 跟随主公而来的这些百姓,现在还依靠刘琰从神器取粮保证生存,无论是从恢復自身造血能力,还是减轻财政压力,投入到其它方面来说,都需要出售纸张进行盈利,那,生产出来的纸张,价格到底在多少才合适? 这至少要知道成本。 可惜在刘琰一通魔改下,想要算清它着实有些困难,无法前去麦城造纸厂的诸葛亮,显然没办法凭空计算,于是,他请了一位在这方面堪称大家的存在。 糜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经商世家的糜竺带着几个老手前去,很快算出了现阶段的成本。 一张四尺六开(34x46厘米)的纸张,其成本在十两粮食(150克)左右。 相较于现代,这个价格还是过于昂贵了,不过,目前除了碎树皮这一环节使用了机器,其它还都是人工,人员臃肿,所需要的粮食自然也多,更麻烦的是现在纸匠不足,产量受到限制,一天最多也就是**千张纸,等后续调整上来,价格至少可以来个脚斩。 当然,虽然数量和成本对比后世有些惨不忍睹,但对比古代,那完全是降维打击。 哪怕是造纸业已经极度发达的明清,一张好些纸的成本也价值四厘银多,折合成粮食,大概需要400克左右,何况如今纸张等同于奢侈品的东汉,价格定的再高个十倍也会有人去买,甚至还觉得真便宜。 不过,诸葛亮并未打算以此谋取大量的私利,相反,他打算藉此逐步恢復现在已经崩到不能再崩的货币。 「货币?我记得是可以定制的。」 听诸葛亮需求的刘琰打开系统查了查,随手买下来一堆游戏币: 「系统可以定制的基本上是这几种,材质钢铁白银黄铜都可以,就是价格会更贵一些,军师你看看要什么样子的?」 诸葛亮拿起这些游戏币仔细看了看。 大小和铜钱差不多,不过是实心的,重量也略有些轻,但上面的花纹极为细緻清晰,有些图案线条简直和髮丝一样细,以现在的铸造技术来说,极其难以仿制。 嗯,不是百分之百。 毕竟总有一些手艺惊人的存在,能够花上数月乃至上年的功夫,精雕出来枚硬币,但只要硬币的价格不是高到造一次假,够吃上十年,那不会有人干这么愚蠢的事情。 询问了黄铜的价格,诸葛亮很快敲定了所需铜钱的数量。 除了防伪更加精緻外,没有其它变化,就是重量五铢的五铢钱,主要成分是铜,稍微加入了一点铁降低成本,和过往使用的五铢钱一致。 诸葛亮不打算虚发货币。 另一个时空里,『他』曾经推行过直百钱,并将其和蜀锦绑定在一起,这的确缓解了当时货币崩塌的局面,并从另外两国赚了不少军费。 但这并非没有缺点,它必须有严格的控制,只能在市里流通,不然会有大量的人融铸**,那就要靠严刑峻法,此外,直百钱只在市里,乡间的百姓依旧没有合适的货币使用,就只能继续以物换物,恐怕也不止生活不便那么简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蜀地缺铜,不那么做,根本无钱可用,其它更无从谈起。 可现在不是,那就该用一些『笨』方法,好不让百姓吃亏。 定制的五铢钱很快生产出来,而江陵城的市内,也开了一家店。 这是家纸店。 开得很寻常,甚至有些悄然,不仅没有和左右商铺的店主提前见个面,喝酒认识认识打好关系,更没有向江陵城内的大户人家递个拜帖,就是前天突然多了两辆牛车驶入了后院,今日在门前挂了个『纸』的招牌,就这么突然开业了? 纸店左右两家的店主站在门前互相对视,两人眼里都很茫然。 要不要进去看看? 连坐法盛行的时代,总要对新邻居的人品有所了解才行,不然对方做了什么导致自己被牵连,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左边的周店主胆子更大些,主动上前准备进店看看,可刚到门口,还没走进去,他脚步就瞬间停了下来。 好高壮的人! 纸店内是三个彪形大汉,高了他整整一头,胳膊比他腿还粗,身子能赶他一个半宽,满脸的络腮鬍,看起来极为骇人。 老天,这到底是来了一个什么邻居啊! 周店主吓得不轻,屋里的彪形大汉却已经看到了他,中间的李虎立刻露出了个笑容,问道: 「兄弟,买纸吗?」 李虎并无恶意,但他体格面容太过骇人,使得笑容看起来极为狰狞,好像手中拿的不是纸,而是刀。 第90页 「我我我买!」 周店主吓的腿软,也顾不得这纸价到底多少,连声应道:「你要我买多少,我就买多少!」 闻言,屋内三个彪形大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多了。」 意识到自己被误会的李虎有些哭笑不得:「这纸五枚五铢钱一张,一人一天限买二十张!」 「多少?!」 周店主瞬间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坏了。 能在城中市坊一直开店的,必然消息灵通,眼界广泛,这店主就是如此,据他数十年前所知,上好的纸张,一张就可值上千五铢钱钱,可惜那样的纸他没见过,不过近些时日,天师发了好多纸张与官吏使用,拿来录入户籍,听闻有人偷偷拿出去售卖,一张能卖出一二石粮的高价! 如今五枚五铢钱就能买一张,这么便宜的价格,转手能获十倍的利,必须得买,得多买!让家里人都来! 周店主转身就要回去挖家里藏的五铢钱,急匆匆的刚走几步,便听李虎在身后吼: 「旧的五铢钱我不要,只要新钱!就在市口,一石粮可换五十钱,赶紧去换吧,一会儿人多了,可就抢不到了!」 听到这话,周店主立刻跑了起来,只恨爹妈没多生两条腿。 没过多长时间,市里换钱处和纸店门前就排起了长队。 * 这点热闹暂时还没有传到县衙里。 即便是没有纸张,户籍也是要记录的,大家只能用旧办法,先大致数出来人数,带到各处,再慢慢记录,最后用马车牛车将所记的竹简给送过来。 这工作繁琐又劳累,过往大家还觉得没什么,可之前用过一回纸,再用回纸,不少胥吏便开始难以忍耐起来。 「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从乡下驾着装满竹简的马车,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到了县衙,还得亲自把这些竹简卸下来,搬进屋内,可真是将人累掉半条命,灰衣胥吏气喘吁吁的,他将装满竹简的篮筐重重的往地上一放,抱怨道: 「之前纸用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又换成了竹简?我这边可是有七八千人要记下来……光搬竹简就要累死我了!」 这一抱怨,瞬间引起了库房里不少胥吏的附和。 有个鬍子拉碴,眼底还带着青色,一看就知道好久没有休息好的胥吏道: 「就是啊,我还被分到了晔邑,那边离江陵城能有六十多里啊!我走个来回至少要五天!五天,全耽误在送户籍上了!」 「你那算什么?我那边不仅远,人还多呢,一万五千号人,那真是左手举到手抽筋,右手写到手发抖,抬头一看,还有大几千人没写呢!」 「还是秦文书日子不错啊,直接坐库房里,哪像我们,还得出去日晒雨淋的跑。」 「清闲?」 被称作秦文书的县衙吏十分不满,他将手中的竹简放在架子上,指着整个库房几十个木架和垒了一小半的竹简,嚷嚷起来: 「你们老兄几个看看,这么一库房的竹简!我都得再看一遍,调换好顺序,把各地的丁男丁女几何,老人多少,幼儿多少,残缺,有几个富户,几个闾左,多少匠人,又有何本事全记下来,呈给上面,他们要查的时候,我就算不能立马答出来,也得在一两刻钟给他们找齐了,哪里容易了?!」 有人连忙劝起来:「唉,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还是纸好,那么薄薄的一张,写小些,直接就顶一卷竹简,记完所有人,也就是一马车拉来的事儿,哪用得着这么劳累。」 灰衣胥吏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上面怎么忽的把纸给停了!」 「其实县衙里的纸不少,绝对够我们记了,再不济,再求求天师,天师仁德,也不介意再赐些天纸来。」 说到这里,秦文书下意识向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来,这才给所有人说道:「只是听闻有人将正常给用的天纸也报了损耗,窃卖出去,这才……」 「嘶——」 灰衣胥吏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纸是奢物,他也知道价格,要说看那些纸一点都没动心,那绝对是假话,但当时大家可都在江陵,上面时常过来不说,发到手里的纸张也不多,是论张算的,什么人敢这么大的胆子窃卖?他不要命了? 灰衣胥吏没做亏心事,不仅不怕鬼敲门,还不怕别人谈论此事,但做的人就不是了,有个瘦些的吏目吓的手一抖,直接将竹简掉在地上。 他双腿控制不住的有些酸软发抖,只觉着所有人好像都看向了他,好像都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下一刻,就要将他扭送至狱掾面前。 跑!赶紧跑! 瘦吏目从脑海到身体都在重复着这句话,他浑身僵硬,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 直至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王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人蹲下身,主动将地下的竹简捡了起来,想递给他,却在看到王仲的手后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瞭然的神色,极为同情的开口: 「是抄户籍抄的吧?我那边的兄弟也是,筷子都拿不起来了,不然也不让我过来送竹简了!」 度秒如年般的折磨忽然消失不少,王仲心有余悸的连连点头。 「可不是吗,这手连拿东西的劲儿都没了!」 众吏目又开始痛骂这些坏了规矩的人,正骂着呢,有人忽然走了进来。 第91页 「林户曹!」 看清来人,众吏目迅速停了下来,秦文书更是主动问道:「您怎么来这儿了?」 「有点要事宣布。」 林户曹好像没听见刚才的那些咒骂,面色平常,甚至还有些喜意。 「天师要再记一次各地的匠人户籍,详细些,能力如何,家里丁口几岁,可曾跟着学做工都得记下来,怜你们辛苦,不用竹简,再用天纸,一地发五十张,再加十张损耗,基本上是够了。」 众吏目刚因再多加了不少的工作心生疲倦,紧接着就因竹简换成了纸而开心不少。 有了纸,那可是能省不少功夫啊!而且听林户曹的意思,这损耗……似乎便归由他们自由支配了? 众人心有迟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林户曹又继续补充道: 「还有一条,你们在纸上写时,不要从右由上自下向左写,而是由左及右横着写,就像这种,都过来拿纸抄一份范例,省得回去之后又全给忘了。」 说着,林户曹拿出来一张已经写好的例本,让人贴在墙上。 王仲所在开荒地离江陵城还算近,只有二十多里,驾着空牛车,小半天就能到。 也正因如此,他当天没有停留,抄了范例,拿着托人买好的东西就带着纸往回走。 应付过询问县里章程,那些托他购买商品的同僚和熟人后,王仲总算能停下来休息。 可他还未躺下,有人就敲响了房门。 他心里一咯噔,只觉得不妙,却不得不起身给对方开门。 刚刚一打开,对方那在火把照应下,显得犹如鬼魅的脸便露了出来。 「王兄!听你们又得了不少天纸啊!」 第38章 你们到底哪里来的误解? 来人姓段,名观。 他家在襄阳城外有数顷良田,还有亲族为吏,日子比一般人好上许多,可惜突逢大变,也只能拖家带口的逃难。 牛马有限,粮食都带不够,何况其它?数年积累的藏书就这么丢弃,如今安全了,必须得尽快默写回来,不然等时间一久,必然会忘掉不少。 只是现在居无定所,日后恐怕还得搬家,用竹简还得面临丢弃的风险,最后段观咬了咬牙,以两石一张的价格买纸,向王仲买了整整五张,将最常用的默写出来,再捲成筒,放进掏空的臂长竹筒小心携带。 不得不说,过往需要一二十卷竹简才能写完的内容,此刻一个竹筒就能带走,别提有多轻便了。 只是轻便归轻便,这纸价也着实让人肉痛不已,若非段观没选上胥吏,绝不会废这么大代价向对方买纸,但没办法,谁让他没选上呢,现在还得节衣缩食的来买。 见对方看他神色忌惮,段观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将手中提的礼物硬塞给对方。 「王兄,你看看这秋时的野雉,肥的流油,煮起来别提多香了,我特地给你送来的!」 一边说,段观一边自来熟的用空出来的手揽住王仲的肩膀,往他家中挤,又乐呵呵说道: 「小弟哪里会让你为难,我要的不多,就两张,还是以前的价,实在不行,再加些也无妨,肯定不会让王兄你吃亏的。」 王仲顿时觉得接过来的野雉烫手了。 两张,听着是不多,可纸也不多啊,尤其是分下来的纸又不是他一个人管,而他们这些胥吏一起分记,真正落到手头的可能还不够十张,段观分明是卡着他的极限来的! 这人太刁了! 王仲心里莫名有些后悔。 他吃着鸡腿,很是纠结的答应了下来。 一手交粮,一手递纸,交易完成后很是平静无波,王仲心里那点小纠结也开始逐渐消失。 可他没想到,不过两天,忽然又起了变故。 傍晚。 王仲甩着写的发麻的手往家走,不知从哪儿过来的段观怒气沖沖走到他面前,手中还拿着数张厚纸。 「王仲!我当你是兄弟,敬你为兄,你竟这般诓骗于我!」 段观整张脸气的通红,好似受了极大的矇骗,他厉声质问:「县中五钱就能买一张纸,你却要我两石粮,一百多钱!当真是好贪的心肠!」 什么五钱纸? 他哪里贪心了! 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这事儿啊! 王仲惊的差点跳起来,他惊慌失措的左右摇头,见周围没人,心中的慌乱才少了几分。 「段观,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 段观冷笑:「你这么坑我,还做什么买卖,纸还你,把钱粮都还回来!」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此私下的交易还能反悔?这么玩,段观你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王仲也怒了,虽不明白五钱纸是怎么回事,但粮早就开吃,还换了布在家里,哪里能拿出来这么多退他?现筹起来,他可是要吃大亏的! 「这纸是县里发的,你按市价买的,如何算我诓骗于你?」 王仲黑着张脸,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他一个吏目,还能被对方拿捏了! 「段观,做事讲点脸面,这定了的交易哪有退的?别忘了你还在我手下讨饭吃!」 段观一点儿都没被王仲吓住。 他远此人交易,就是因为对方性格老实,别的胥吏能凭藉这点微末的权力,在农夫身上榨出未来二十年的油水,这人撑死了也就是借着收粮的名义,在村长家吃点好的,更多的根本不敢多做,如今还想威胁他? 第92页 开玩笑呢! 就算没有这些时日的经营,他也不惧对方! 段观心中鄙夷,他冷哼一声:「那你做啊,你敢做,我就敢去告你,大家一起鱼死网破算了!」 王仲刚起来的气焰瞬间就弱了下去。 他只能与对方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才商定了只还十石粮,感觉自己既憋屈又窝囊,却还是连家都回不得,而是赶紧找人换粮。 普通人家是不会一口气换出那么多粮的,王仲也只能先去找同僚,他一边往比较熟悉的徐吏目家中走,一边绞尽脑汁的编着藉口,可当他走到对方家门的时候,才发觉根本不需要这藉口。 徐吏一家人都在院外,两个娃儿正在地上玩泥巴,徐吏妻子撑着布袋,徐吏正一瓢一瓢的往里面装米,见王仲过来,他高兴的招手喊道: 「王仲,县里正在用粮食换五铢钱呢!一石粮五十钱,可买十张纸!县里的大户和贾商都乐疯了,到处在收粮,麻布盐醋陶罐什么的价可低了,你也快去拿粮换啊!」 「什么?!」 王仲彻底呆住了。 虽然古代没什么经济学,但人只要有一丁点生活经验,也能明白在现在粮食值钱的情况下,他想要换到十石粮来,必须付出比之前十石粮更多价值的生活物品,也就是说,虽然明面上还给段观的是十石粮,实际上他还的可能是『十二石』,甚至是十四、五石! 这更是亏大了! 段观这狗贼心眼子怎么那么多! 板子落在身上,王仲总算是觉到疼了,他又怕又气,夜里,借不到粮的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对方噁心的嘴脸不断浮现在眼前,一看见他,王仲身上就止不住的冒起来冷汗,甚至还想要干呕。 他觉得自己好像就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跌落下去,跌入那漆黑的,可想往迴路走,迴路也已经铺满了削尖了的地刺。 纸张价昂贵,按照段观所买,其价已经过了六百六十钱,这是要黥为城旦舂的! 只是此事已为,他就算是赔了钱,日后恐怕还要受对方要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下场更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仲辗转反覆一夜,终究还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踏上了前往江陵县的路。 「哦。」 听王仲说完,狱吏瞭然的点了点头,他再次确认道: 「所以你总共贪了七张纸,对吧?」 「是。」 说完后的王仲彻底松了口气,他觉得压在心口上的巨石总算是落下,就连身上也轻松了不少。 黥为城旦舂又如何?继续被段观威胁,他连城门口填土的资格都没有! 就是这代价…… 见狱吏看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嘲笑,王仲也有些想给自己两巴掌。 都说了不要贪,哪怕是贪一点也是上了贼船,这贼船上去,哪那么容易下来?自己这就是活该啊! 「老实点!」 「快走!」 王仲心生后悔之际,院子门口有两个狱吏压着一个人往内堂走。 狱吏满脸厌恶,动作更是粗鲁的往前推了一把,将人推得踉踉跄跄,差点栽倒在地上。 王仲下意识寻声望去,在看清楚此人面容时,忽然一惊。 这不是之前流民还没分到各地时的程管事吗?他怎么也被压过来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王仲面前的狱吏嗤笑一声。 「你认识这人?他比你本事大得多,可是倒卖了上千张纸!」 什么?! 王仲被这个数额惊的说不出话,只会呆滞的张着嘴巴,像傻了似的。 千张纸听起来是多,实际上也就装一篮子半,随便来个人就能挑走,贪墨起来极为容易,不过数量大,还算好查,像王仲这样的才难搞,量少又隐蔽。 自首罪减一等,尤其是军师又定了纸价,让按此处理,依法处置的狱吏给予的实质惩戒不多,但精神上还是可以施加不少压力,以免他日后再犯。 「蠢货,真当我们不知道呢?只是前些日子太忙,没腾出手罢了!你要是像他那样被我们查到抓来……嘿嘿。」 王仲脸瞬间白了起来。 「念你是初犯,又来自首,按律减罪。」 看他这模样,狱吏心里十分满意,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道: 「如今纸价五钱一张,你窃了七张,总计三十五钱,过二十,按律该罚金四两,罪减一等,便是不足二十钱,也就是罚金一两,但如今金价,合六百六十钱,三天内先交二百,余下的由月俸里面扣,日后莫要再犯,再犯,可是要罪加一等了!」 王仲顿觉劫后余生。 他脚深一步,浅一步的走出了县衙的大门,随便找了个墙角就坐了下去。 有点脱力,后背更全是冷汗,风一吹,让人勐然打了个哆嗦。 秋日的太阳不算冷,照在身上还有些暖,停了好一会儿,王仲才逐渐恢復过来。 六百六十钱,十三石米,加上该还段观的,总共二十七石,拿出来这些,一两年内,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不好熬,但终究是从悬崖边上走回了正道,以后也不需要提心弔胆的受段观胁迫,更不用担心哪天要被枭首示众了! 看着远处,王仲长长的唿出了一口气。 以后必须要老老实实的,再也不能犯一丁点错了! 第93页 * 对于不遵守规则的人,黑吃黑反过来拿捏完全是基本操作,王仲及时自首上岸,着实算是一种幸运。 毕竟,哪怕东汉皇帝带头卖官售爵,以至于从上到下贪墨成风,已经到了各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地步,但诸葛亮从不觉着这是正常的,之前来不及处理,只能搁置,现在有空闲了,自然要清理一遍,绝不会就那么轻松放过。 不过,贪墨依旧不是诸葛亮手头上的要务,他此刻更关注货币流通的怎么样,而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给同袍们解释清楚,自己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这个任务很是艰巨。 自秦时开始重农抑商后,商人在世人眼中越发低贱,文人雅士根本不屑关注商业贸易,更不会探究其后原理。 而商人本身,也难以逃脱垄断,囤积居奇和依靠权力发展,经营手段初级且难以涉及更高层次的经济活动,以至于目前大家连经济的概念都不清楚,更不要说理解这操作的背后所需的调控了。 现代的专业词彙拗口又有大量含义,解释起来极为不易,为了直观的让人感受,诸葛亮在说完后,又将徐庶和向朗等人请到了集市上,一同观看现在的情况。 刚走到一半,又遇上刘琰过来问他给私兵发多少比例的铜钱,抱着多教一位算一位的想法,诸葛亮把她也带上了。 这两日市里很热闹。 江陵虽然只是一个县,但位置特殊,不仅兵备多,人口也多,狗大户的数量自然也不少,当纸张价格下去后,他们爆发了极大的收纸热情。 自己可以用,远在他处的亲戚,逢迎的上司,交往的好友,师长……更是到处可以用! 尤其是这纸轻便,价格又贵,哪怕怕水又怕损坏,但完全可以放在木箱里,用水路旱路完好无损的送到各个县城,转手卖出让人羡慕的高价。 可在这庞大的需求下,是军师极没有人情的限购政策,那简直是怎么说都没有用,当然,看着卖纸的那三个壮汉,敢说情的人也不多。 只能在规则内玩耍,大户人家不得不开始了凑人头的游戏,可自家人凑再多也是不够,那自然会催生出另一种职业。 黄牛。 在如今宵禁的政策下,彻夜排队这种魔鬼操作显然不会出现,大部分情况,是有粮的狗大户一筐筐粮食搬过来,却硬是买不到纸张,那只能僱佣城里人来排队。 而是市里一些聪明的小民,更是早早的完成拿粮换钱再换纸转卖的步骤。 为了囤积,狗大户在僱人的同时,不惜高价从小民手里购买纸张。 小民们也有自己的心思,为了节省排队的时间,他们迅速从一次只兑换两石粮变成了一次兑换五六石乃至更多,收钱也从要粮食变成了五铢钱。 等他们卖完纸张,随手就能从市里买些吃食和所需之物。 而小贩也很喜欢这些轻便稳定的铜币,在粮食的锚定下,他们很快得出了自己所售商品的价格。 略有些波动,但都在合理范围内,毕竟有纸张在,基本上不会吃亏。 在众人眼里,市场上呈现出说不出好坏的热闹。 市吏面前,大户牵着牛车,几十石几十石的兑换五铢钱,后面还排着大量的百姓。 不远处的纸店,百姓也排起来长队,那队伍能有几十米,有买好纸出来的人,直接举起来手中的纸,高声大喊「价高者得」,而周围等候的家僕也一窝蜂涌了上去,很快用高出两三倍以上的价格将其买下。 而这人将钱一收,高高兴兴的就往外走。 也有其他拿着纸出来又转手卖了的,转头去小摊上买些吃食用具,甚至还有人跑到拿粮食兑粮的这边,从后面的排队人身边耳语几句,将钱和对方一换,然后背着多了些不少的米粮往家里走。 更有一些机灵的小贩,开始卖起来热食给这些等候的人…… 看有老翁买了些许米肉,将剩下的钱栓在腰间,笑呵呵的和提着十多双布鞋的老媪一起往市外走,边走还边说: 「还是拿钱轻便,那么多米,我们俩这老腰哪里受得了哦!」 「也就是钱能花了。」 旁边的老媪撇撇嘴:「不然,还是把钱换成粮放家里更稳妥。」 「放那么多粮也不好,乱起来家里第一个遭抢……」 「那饿死就是好事儿啦?」 「老婆子,你嘴怎么就那么犟呢!」 「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两个老人拌着嘴从身边走过,听他们抬槓的向朗嘴角浮起了些许笑意,却又隐约有点觉得酸涩,目送这两人离去,他才对诸葛亮开口。 「让军师耻笑,市中百姓不过两三日就已经用上铜钱,足可见军师决策之能,只是这钱从天师手中凭空而出,又经米兑钱,钱换纸,纸再换钱、米,总让人觉着有些……多此一举,其次,百姓不居劳作,只在市中排队,是否也有些不妥呢?」 「若无这多此一举,百姓也不会这么快用上铜钱了。」 未等诸葛亮回答,徐庶直接解释起来: 「至于排队有误劳作,这着实有所不妥,不过你看,这些人已分秩序,大户在前,百姓在后,皆只有一人排队,旁人估量着时间过来,耽误的也不算太多,并非不可接受,倒是……」 说到这里,徐庶有些迟疑,他也有些难以自己看到了什么,略微沉思片刻,他和向朗一样,提了个问题: 第94页 「众人使钱,多是因纸而起,可总不能一直这样售卖,届时纸停,也就剩下粮钱相换,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妙,毕竟粮价……并非一成不变,」 「这不就是通货紧缩,和大商人看到稳定粮食定价想做空和做多,在其中大量谋取私利嘛。」 说的有些复杂,但政治课睡觉的刘琰还是记住了一部分。 商品交换中并不涉及生产,排队虽然明面上看着所有人都赚了钱,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总体的生产品其实是减少了,以如今脆弱的生产力来说,很容易造成商品少钱多的通货膨胀。 不过这方面问题的确不大,毕竟狗大户们已经开始拿着纸张出去贩卖,也必然会运回来大量的粮食和其他商品,能够弥补几分。 至于后者,那就是很危险了,『团结』起来的贾商能将经济破坏至崩盘,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国家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不过这种在如今想要出现,也不是特别容易的事情,毕竟就算没有她,诸葛亮也可以指挥军队一巴掌摁下去。 直接让经济崩盘的情况基本不会出现,但商人在其中牟取差价肯定少不了,这些人分散又难以遏制,以至于管理者天然的厌恶他们出现。 可想要社会更加繁荣,必须要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更进一步,增加贸易。 比起来前者,刘琰自然更支持加大贸易,她摊了摊手,道: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多调节就好了,尤其是粮价,只需要……」 等等,有她这个bug在,诸葛亮是怎么确定的粮食价格和市场上的钱币流通数量? 这得计算多少东西! 瞬间意识到这是个天坑的刘琰拔腿就想走,可脚还没抬起来,诸葛亮就已经笑眯眯的道: 「没想到曦玉懂这么多?这粮……」 「不,我一点都不懂,我上政治课主打陪伴,下课只知道干饭,考试全靠运气和想像力,粮价怎么算军师你还是给徐庶向朗他们说吧!」 诸葛亮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真是这样,那怎么在向朗和徐庶说完不解后,立马反应过来的! 「天师谦虚了。」 向朗也不相信刘琰说的话,他认真行礼道:「还请天师赐教,这粮价要如何稳固,才能避免贾商大量谋取私利?」 站在原地的刘琰有些沉默。 问题来了,现在她是继续把这个逼装完呢,还是打消他们的念头,避免日后被各种经济问题折磨? * 陷入沉默的显然不止刘琰一个。 拿到军情的曹操此刻不仅沉默,甚至还泛起了头疼。 刘备和刘琦联盟不足为奇,但两人合力歼灭了曹纯曹仁近三万兵力,全部收拢自己旗下就离谱了,更让人头疼的是,孙权也派了十万兵力前来应战! 第39章 华佗来了! 19世纪,写出《战争论》的普鲁士将军克劳塞维茨提出过一个概念,战争迷雾。 受限于探查失误,通信不及时,敌方决策变化,有意迷惑,己方利益纠葛等诸多元素,战争中大大小小的信息都是不确定的,犹如迷雾一般的存在。 显然,无论是曹操,刘备,还是孙权,他们三个人掌握的信息都是不一致的。 刘备不用多说,曹操的信息来源,主要靠派遣先遣兵和斥候走陆地南下探查,无论是直接观察城上旗帜,还是通过假扮商人农夫来打听当时发生了什么,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还得要小心别因为形迹可疑被抓起来,那直接回不去了。 不过回不去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毕竟在之前撤退追击的反覆拉扯下,沿途的百姓早就跑得没影,以至于来迴路上的补给直接成了大问题,走一趟,直接和贝爷德爷一样,荒野求生了。 如此一来,曹操收到的军情不仅难以保证绝对真实,还要慢上许多。 而相较于消息多从陆地传递的曹操,依靠汉水,最快一天一夜就能收到前线消息的孙权,这些天感觉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先是听曹操率二十万大军南下,说所到之处皆无不降,就连刘备也被狗撵的一样往南边跑,孙权忧心忡忡,手下也都是人心惶惶,不少都嚷嚷着赶紧投降算了。 可转头,孙权又听闻带着十多万百姓南逃的刘备占据了江陵,一个回手掏,将率上万荆州兵追杀的曹纯俘虏,又将率两万北方兵的曹仁逼的退至麦城,没三天就把城攻下来了! 看完战报的孙权只觉着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仿佛被刷新了世界观。 打仗这么简单的吗? 还是曹操老了,打的菜了? 感觉我上我也行啊! 速败与速胜往往是一体两面,在刘备战绩的刺激下,不止孙权如此觉着,其他江东臣子看着战报,也生出了相同的心思。 刘备不过是织席贩履之徒,那点兵力都能打赢,我江东足足有雄兵十万,怎会输给千里而来,兵疲马倦的曹操! 哪怕意识到不对的黄盖等人极力劝阻,依旧没能剎住这股风气,好在孙权没有彻底被殭尸吃了脑子,只先派了一万水军。 彼时曹操还不知道曹仁大败,见孙权主动攻来,当场就笑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吴军大败而归,不仅士兵的家眷在哭丧,城中的世族也如丧考妣般痛哭起来。 放不下心,抓紧赶回来的周瑜见这一幕,心中有无数话想说。 第95页 可惜,说是来不及说了,城中想投降的世族更胜过往,就连孙权也犹豫不已,周瑜当即和鲁肃一起,努力打消了他的念头。 江东世族他们投,不过是换了个顶头上司,曹操还会启用他们治理,你孙家投,还有个鬼的活路! 性命之危下,孙权迅速冷静下来,也开始重思应曹之策,这一想,别的不说,两度将曹军打崩的刘备,就很有联合的必要啊! 巧了,刘琦也是这么想的。 刘琦,荆州之主刘表的长子,今年对他来说,是大事之年。 因父亲宠爱二弟刘琮,蔡瑁等人又频频诋毁于他,刘琦无法,只能先去江夏驻守,以免惹怒父亲,父亲病重之际,他曾返回探望,却被蔡夫人等人拦住,连面都见不得。 父亲死后,这些人立刻拥刘琮继任荆州之主,继任也就算了,刘琮还将侯印送过来羞辱于他,气的刘琦当即摔在地上,返回江夏徵兵,准备借奔丧的名义讨伐。 只是刚招完人,曹操南下了。 接下来的战局几天一大变,掂量着自己这点兵力,刘琦便生出了藉助孙权之力的想法,同时也未曾放弃寻比自己更擅征战的刘备,正好给两方搭上了线。 刘备虽说不缺后勤,但时间较短,那些北方兵还没有消化下来,不能派上战场迎战,水军也不是很足,倒也需要与孙权联合。 虽然各有所需,但两方一见,一个尴尬的问题便摆在了面前。 众所周知,联盟这个东西,向来是不靠谱的。 昔日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人心各异,最后简直成了笑话,那还是有袁绍为盟主,现在两方虽然目标一致,但实力也基本上相等,那问题来了。 联合起来后,听谁指挥?打胜后利怎么分? 「江东六郡八十一州都担在我肩上,岂能任由只占江陵麦城两县的刘备随意所指!不然这江东六郡是我的,还是他的?!」 在这方面,孙权对周瑜强烈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还有那荆州,正处汉水上游,其下有赤壁、番阳等大湖可练水军,待他水军成时,直顺汉水而下,一天一夜就可到我武昌,若是让他占了全部荆州,分明就是把自家家门打开,随意由他进来了!不行,这绝对不行!」 从孙权的角度来说,他的愤怒并没有错,周瑜也认同荆州不能全部拱手相让,指挥权更是无法给,只是他们提出的条件,对刘备来说也挺无法接受的。 于是,在这场孙刘联合会议上,双方充分的交流的意见,互相增进了了解,在共同对共同抗击曹操上表示了赞赏,并确定了孙权派遣周瑜负责汉水上的水战,刘备将关羽和其下七千水军借调给对方指挥,而他负责从襄阳至麦城这部分陆战,以缓解对方压力,并对此保持密切沟通。 但在荆州归属上,双方各自保留态度,并保留做出进一步反应的权力。 总之,会谈是有益的,成功取得不少成果,至少曹操确定了这两人真一起合力来打他了! 人还没有来齐的曹操只能一边在当阳,远安,编县乃至宜城这几个地方与刘备开始拉扯,又派遣水军从夏口和周瑜打了一仗,因战事不利,不得退回宜城前三十里的汉水南岸安营扎寨,而周瑜则带领水军驻扎在北岸,双方隔水相望,暂时停下休整。 大大小小的战役,涉及的不只是他们,百姓也受到不少影响,连行商都被困在了原地,不敢乱走。 而在被困的人当中,就有几位名人。 * 「咳,咳咳,咳咳咳——!」 木榻上,发须皆白的老人反扒着,对下方的痰盂边剧烈咳嗽声,边不断干呕,老人的儿子彭辙满脸焦急,伸手拍着对方后背。 「父亲可曾缓些了?」 干呕了好一会儿,老人才缓了过来,他借着儿子的力气,勉强坐了回去,半句话也不想说,而是像破风箱似的喘着粗气。 见状,旁边站着的儿媳立刻将温水递了上去,丈夫彭辙极为熟稔的接了过来,亲自拿着汤勺,一勺一勺给父亲餵了小半碗。 这总算让老人舒缓了几分。 见父亲模样转好,彭辙这才重新将碗递给妻子,起身,略有些歉意的对简雍说道: 「家父身体有恙,实在是怠慢简兄,还请见谅。」 「彭弟这是何话?此时你还能收留我等,已是大恩,何谈怠慢!」 简庸摇了摇头:「还是令尊身体要紧,先请华、谌两位神医为他医治吧。」 「是,是得赶快医治。」 彭辙立刻侧身让出了位置:「快请两位神医看我父亲究竟患了什么病?」 这两位神医一男一女,年龄皆过半百,男医正是刘琰特地让关平所寻的华佗,他身形偏瘦,背着布囊,衣衫简朴,不过精神头极好,明明年龄比彭辙父亲更大,可看模样,众人都觉得他能再比彭父多活个十年以上。 而另一位女医,说医者不太对,她姓谌,字婴,为修道人士,主养生之术,偶尔兼职行医救人,外人多称谌母。 之前,谌婴一直在丹阳郡久居,近些年与人游歷,中途分散,听闻华佗在此,特地过来与之相见,恰好遇到简雍关平带着后世医术来访,又说了天师,听起来与道家颇有渊源,不由得心生好奇,准备一同前去看看。 谌婴作为兼职医生的道士,行医水平和华佗这种以行医为生的医生相比,自认做个弟子也不过分,不过在这个胎教肄业的环境下,她的治病水平也能吊打99%以上的人,甚至在养生、妇科,以及口才与拿捏病人心态上反胜华佗不少。 第96页 此刻寄居人下,谌婴自然肩负起了沟通的重任,不惜借自己抬华佗的身价,完美的做到了边治病,边安抚病人和家属情绪。 药方开完,煎药有华佗身边的医童来,倒不用他们继续操心,一行人返回院落准备休息。 见周围没有他人,华佗才嘆了口气,开口道: 「天气转寒,极易生病,如今又逢战乱,情况更危,这一路走来,所见风寒者已不下三十余人,我心有不安啊。」 汉时谶言(预言)兴盛,华佗没有明说担心有瘟疫,以免真的会应验,但如今的认知之一就是战争会带来它,他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只是现在虽有医胜在,却没有多少药可用,真出了此事,自保都难,犯愁也无济于事。 「华翁不必忧虑,先来饮些水吧。」 也因如此,关平特地倒了杯水,递给了对方,安慰道: 「我听简先生说,如今战事已停,再走一日,就能走水路从汉水而下,四五日之内就能到江陵城,之前天师命我请你,正是为了应对此事,想来已有解决之策,等到了后,必然能迎刃而解。」 是吗? 可若真是如此,为何还要寻我来解决? 华佗轻嘆一声,没有说什么,而是接过来竹杯,饮用两口后就放到了一边,然后郑重的从怀中将那份只抄了个开头的『医书』拿了出来。 翻看的次数多了,即便保存再好,纸张也有些发皱,磨损,华佗心疼坏了,他小心翼翼的将纸放在案几上,观看着上面的字。 甘草,人参,当归,黄精,知母,铁线草,肉苁蓉……一个又一个草药的名字从眼前滑过,总量竟多达千余种,后面还专门附录了数个单独药草的释名、气味,乃至主治,尤其是主治,几乎等同于药方,详尽的单拿出来学会这一味药所能病症,就可以行医问诊了! 这样的经验,要积累多久?又价值多少? 华佗无法判断。 但能拿这些来请他的,已不能用诚意十足来形容,而是更难以形容的重视,所以看完这些的华佗没有问其它,他毫不犹豫就跟关平动身了。 只是沿路上的见闻,还是让华佗忧虑起来。 医者行医治病,靠的不是自己,而是手里有药,但药着实难求,如今天将降疫,天师,那样的真仙人……真能取药救助百姓吗? 这么长时间,她会不会已经厌倦了凡间,转身回了天界呢? 种种不安的猜测从脑海中略过,华佗忍住不想,他反覆翻看起来这些又过于简少的『医书』,边按照过往行医的经验,将上面所提到的陌生药物名字与实物相对应,再联繫现在所流行的病症,思索起来合适的治病药方。 过了一日,一行人再次启程,赶往江陵城。 沿途赶路不必多说,等到了江陵,华佗也不顾这一路而来的辛劳,直接就求见天师。 简雍关平见他意已绝,拦不住,也只能请人通报。 彼时刘琰正在面试她的老师,不,应该是内参。 虽然她的真实身份已经属于半公开的状态,但再怎么说,明面上还是天师。 天界来的仙人,天师,怎么还需要再给自己找个老师呢? 这终究是东汉末年,人们还是遵循旧有思想,惯性的力量是可怕的,一旦确定,这人身份不仅会让他人误解,同时也会给此人带来极大的利益。 刘琰完全不想让一个只是启蒙的傢伙,靠她谋取难以察觉的私利,索性不选老师,选起了『内参』。 参,取参谋之意,内就更好理解了,她身边的人,这和谋士有些相像,不过没有事务给内参做,除了教自己识字外,刘琰会拿着大大小小的事问他,而此人给出他的看法,这正好让刘琰再钻研钻研如何揣摩人心,分析对方的目的为何,所求利益,使用的话术等等。 即便内参这一职没有实权,所得的隐形名声也少了不少,但到消息放出去之后,还是有大把的人来投刘琰,他们抱着不同的目的。 有身份偏低,无人举荐的寒门文士想来碰碰运气,也有人想影响她来牟利,又或者是想以她为跳板,在出谋划策得她赏识之后,能去刘备手下做事,又或者是被刘琰提拔,掌些有权之务之类。 不得不说,选人玩儿的过程还挺有意思,熟练后,刘琰在与他人的相处中也越发轻松,唯一的缺点,就是由于试用期不过的人太多,招聘的俸禄也越发上涨,而外界也开始传她她性情飘忽不定,难以琢磨的谣言—— 好吧,也不是谣言。 微笑着听完面前文人的长篇大论,刘琰招招手,侍女便托着一个由红布所盖的托盘走了上来。 见这表示拒绝的托盘,刚才还滔滔不绝的文人瞬间懵了。 不是,这不听的挺好的吗?怎么就忽然拒绝他了! 文人恍恍惚惚的走了。 郑高笑嘻嘻的上前:「天师,您身上的谣言又要多一分啦!」 「就你多嘴。」 刘琰白了他一眼,又问道:「赵将军谢礼你准备好了没有?」 之前建造纸厂的时候,刘琰不仅在江陵这边拉了对方当苦力,去麦城、找到煤矿后的一应事务,都是他出的力,刘琰主要负责研究技术上的难题,等纸造出来后,她更是拍拍手,什么都不干了,后来直接把赵云丢在了造纸厂处理后续,她自己带着大批纸张回来了。 第97页 虽然这些事情都属于正常的调动,并未多影响赵云的主职工作,诸葛亮后来也请糜竺去造纸厂管理,将赵云调了回来,但再怎么说,也是拉着人家加了那么久的班,现在人回来了,总得给点加班费,奖金什么的。 刘琰学『礼』的目的,只是为了知晓现在的社交底线,知道怎么与人相处,而不是拿它来约束自己,又或者让自己变成『皇帝』,相反,知晓部分后的她更随意自在,开始往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方向而发展。 「早就准备好啦!」 郑高得意的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在天师身边后,他也正常穿起了衣服,兼职起来刘琰身边何悯来不及处理的琐事,而不是穿成葫芦娃那样,讲着笑话由人取乐。 「您拿出来的仙物太过贵重,赠送起来赵将军肯定会拒绝,我特地换了些行商带回来的绸布,又备了千金铜钱,以及一本后世兵书,皆是赵将军所需又难以拒绝之物!」 「很好,等他来后记得送过去。」 刘琰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有人忽然跑了过来: 「天师!简雍先生回来了!他说您寻的华佗已到,正等着求见您呢!」 嗯? 谁? 华佗!! 我歷史课本上和张仲景占了一页的华佗竟然来了! 他总算是来了! 版三甲医院总算是可以往真正的三甲医院进化了……吧? 第40章 神医不想当医生 刘琰立刻让人将华佗他们请过来。 简雍前去向诸葛亮汇报,过来的就只有关平和一男一女,两位老人。 三人一同行礼,关平在前,他来得太急,没有休整,不仅衣裳灰扑扑的,面上更是鬍子拉碴,头髮也乱糟糟,看起来像是徒步去了西藏。 以现在的交通条件,徒步去西藏都比关平走这一趟来的轻松些吧? 从战区穿过来什么的,还得冒生命危险,走这一趟真不容易。 这么想着,刘琰正色道: 「关郎将一路辛苦了。」 「天下苦疫久矣,此行能解大疫之灾,何谈辛苦?」 天师嘉许,关平面上多了些许喜色,只是话语还是习惯性的谦虚,而提起瘟疫,他下意识回想起来沿路的见闻,神色严肃的开口: 「天师神见,我等归来之际,见各地染风寒者已有十之一二,分明是起疫之像,还好及时将华神医请了过来。」 说到这里,关平立刻侧了侧身,将身后的华佗让了出来。 「这位便是华神医。」 刘琰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歷史名人。 依旧是和歷史课本上画得不一样,但又有几分相似,毕竟人衰老后,脸总会显得皱巴巴的,但华佗不是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相反,他很高壮。 目测身高能有一米八以上,略有些瘦,但那是和关平相比,倘若将人放到后世那些身体正常的老人相比,一点都显不违和。 非常出乎刘琰的意料,但仔细想想,还挺合理的。 毕竟汉代的医生,极大可能性要自己亲自採药,去山里面看野猪互顶,豹子呲牙,偶尔可能还要爬树上看下方走过的老虎,和熊瞎子来个亲密接触,并尝试把以上都做成药材,身体不够强壮的,哪能活下来当医生? 而在刘琰好奇打量华佗的时候,对方也在看她。 仙姿佚貌,行举潇洒,别带一股富贵气,与华佗过往所见的贵妇人完全不同。 只是即便简雍关平都说她是真仙人,有奇能,未曾亲眼所见的华佗也一直是半信半疑,而此刻现在见了真人,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对方身份。 除了气度举止不同,实在看不出有其它神异啊! 「你就是华佗?」 听天师询问,华佗将疑虑藏在心中,拱手应道:「若天师所寻为以行医为生的华佗,那正是在下,只是这襄阳将起的大疫,我也无力可解。」 汉代对疾病的认知还比较浅薄,有传染性质的疾病,都被统称为『疫』,尤其是如今缺医少药,经常动乱,普通百姓饮食也不足等缘故,即便是后世季节性的流感,在此时也能造成一定量的死亡,从这个角度来说,称之为『瘟疫』,一点儿也没错。 不过,刘琰还真没想到襄阳那边也会出现瘟疫,她还以为这只在曹操营中出现,而且时间会更晚一两个月,没想到来的这么早,范围还那么大。 「原本还想让你休息几日,可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请华神医先忙完此事,在做休息了。」 刘琰沉吟片刻,开口道:「我这有医书,也有足量药物,还请你看看究竟是哪几种症状,要用什么药医治?」 说着,刘琰从空间取出厚厚一摞已经抄写完毕的医书。 这是识字妇人们的功劳。 拿着钱粮学字这么好的事情,她们不免有些惶恐,总担心会被辞退,听识字的目的是为了翻写天书,索性从刘琰手中求了隶简对照表,你一张我一张的分下来,抽空对照着改写,就算个人一天写的不多,几百人加起来也是个很恐怖的量,所以这些日子抄了不少古书出来。 过来第一天就上班,华佗也是习惯了,还没等刘琰后面的话说完就差点应下,他刚张口,就看到刘琰一震袖,面前的案几上忽然多了七八本书和捲轴! 华佗当场就呆住了。 他瞬间觉着自己老眼昏花,勐的闭眼再睁开,发现原本只有一张白纸的案几真的的忽然多了这么多书! 第98页 这,这,她真的是仙人! 「袖里干坤?!」 华佗惊的说不出来话,旁边安静跪坐的谌婴直接惊唿出声:「世上竟真有此等仙术!」 刘琰挑了挑眉:「你是?」 「老身姓谌,字婴,居丹阳郡,乃修道人士,不足挂齿。」 谌婴道:「刚才见天师神力,颇为惊诧,未能忍住惊唿,见您笑了。」 谌婴?谌…谌母?! 好傢伙,又是一位歷史名人啊! 谌母娘娘后世还有庙在,只不过不像观音、妈祖那么出名,但溯源起来,在道教身份极为崇高,因为她是许逊的受业先师。 许逊此人不够有名,但提起来张道陵这位道教创始人就好理解了,许逊与他,以及葛玄、萨守坚并称道教的四大天师。 至于刘琰为什么这么清楚? 她生病后父母带着到处去旅游,正好拜过谌母庙,祈求长寿来着! 拜过对方庙宇,再因时空穿梭见到真人,着实让刘琰有种说不出来的惊奇。 「无碍。」 又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刘琰道:「我在县衙南侧设了『三甲医院』,是医生研学之所,两位可在此安心住下研习,以昌医道。」 华佗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听刘琰所说安排,他有些迟疑,却还是忍不住开口: 「老朽已过耳顺三年有余,如今老眼昏花,口不能尝,鼻不能嗅,若此疫能解,可否向天师求个恩典,允我日后不再行医?」 来不及阻止的谌婴瞬间觉着心死了。 这位华兄和她一样,原本是士人出身,只是家道中落,不得不以医术立身。 此为贱业,即便他在行医治病上颇有天分,但难免受人鄙夷,又再无上升之路,以至于一直心有不悦,时常想脱离此道。 有这想法也不是不可,但总不能刚见面就提吧? 天师寻你,就是为了让你治病救人的,更不要说她手中有医书,有天药,治病救人也不是非你不行,此时处处不占优,还未立寸功,哪能与她讨价还价啊! 希望天师不要像曹丞相那般易怒吧…… 谌婴想着怎么才能圆场,而刘琰则是觉着脑子有点乱。 大名鼎鼎的神医华佗,最大的愿望居然是不行医? 就离谱! 怎么每次她出手做点事情,发展都那么奇怪呢! 「虽然我觉得有我在,不会有人医闹,但既然你不想给人治病,那不治也行。」 就华佗这赶个几百里路都没事儿的身子骨,他说自己老到不能看病,刘琰是一点儿都不相信,无非就是找个有好听的藉口,让面上好看些罢了。 至于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无非也就是那几个,这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个体对行业的推动有限,想发展,那需要大批量的人才和完整的体系,反正现在医学百废待兴,有的是地方可以让华佗发光发热,不看病就不看病呗。 刘琰问道: 「你对研习医术,教人学医有没有兴趣?」 华佗对医术的感情也极为复杂,属于又爱又恨,让他行医,他心有不悦,真允许不做了,又有些不适应,听天师让他专研,教书育人,忽然觉得也不错。 他立刻答应了下来。 「多谢天师允诺。」 谌婴也松了口气。 刘琰与华佗又谈了些外科手术上的事情,又增加了简体字和现代基础医学的课程给他们两个,这才将人送走。 她嘆了口气。 华佗到来的剎那,刘琰就立刻意识到,哪怕是ssr卡,依旧也是有高低的。 有足够医学积累,能自学医术带学生的大佬当然很有用,但一个体对行业的推动终究有限,她需要更多的中坚力量。 但只有这些这还不够。 她更需要一个医界的『诸葛亮』,整体布局,把所有的环节理顺,从药材和医疗器械的生产,到医学生培养,再到看病治病,以及社会地位的提升,社会疾病防御与卫生管理等等都能布置出来的人才,这样才能更有效的提升一个行业。 很遗憾,华佗没有这样的能力。 不过好消息是,有一个人大概是有的。 张仲景,现任长沙太守,有着充沛的执政经验,想来发展整个医疗事业也是没有问题的。 刘琰伸手拿了张纸,认认真真的开始画饼,不是,写求贤信勾搭对方。 送药送书的诚意不一定够,那就再来点,必须得把人骗过来打工! 拿着又经人润色过的信,刘琰出门左转,直接去县衙寻诸葛亮。 她手下没有往外跑的,想找人送信,还是得军师安排。 还没进屋,刘琰看到一幅长两米,宽三米的巨型未画完的手绘地图小心挂在屋中间,上方又叠了幅分出来的荆州地图,而诸葛亮正在仔细观看。 刘琰有些好奇:「军师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看矿产。」 之前在新野时,兵力较少,又有刘表提供兵备,还不觉着缺铁器使用,如今所占地盘逐渐增多,一边开荒,一边打仗,不仅用铁器的量大,损耗也大,虽然大部分废了的铁器都可以重新融了再锻打,但随着地盘不断增大,肉眼可见的要出现『铁荒』,诸葛亮必须提前布置。 正好,刘琰数十天前将找到的矿产位置图给了刘备,刘备又给了他,他又找出现在的地图,命人参照着这两份重新绘制,等比例主画荆州,其它各地暂时简略标註出来,绘制出来这么一份等比例的铁框图。 第99页 后退两步,如此直观的看青?两州铁矿之广,荆州之稀少,诸葛亮不免有些感慨: 「过往还不觉得,如今看,益、交两地,当真是匮乏。」 「是吧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刘琰连连点头。 地图是国家机密,铁矿在如今更是保密的重中之重,哪怕是刘备和诸葛亮,也只是大致知道各地的城池,要道,以及少数极为有名的铁矿产地,更加详细的,是成为洲牧/军师并真正掌握此地后,才逐渐了解的。 显然,这影响了诸葛亮的判断,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这两地如此缺乏铁矿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给刘备做到『足兵足食』,几度北伐…… 这就更离谱了呀。 不过话说回来,煤炭是工业的粮食,石油是工业的血液,而钢铁是工业的骨架和嵴樑,钢铁无法被取代,甚至需求只会越来越旺盛,要不是本地还有个鄂城铁矿,刘琰都考虑要不要跑一趟武昌和青州这几个产铁区,找到铁矿,用系统空间能带回来多少就带回来多少了。 这么想着,刘琰忽然看到地图上关于鄂城的标註,居然在武昌附近! 「等等,这地图怎么回事?鄂城怎么跑孙权地盘里了?!」 「你所看地图标註有些许误差。」 刘琰所给的地图中,有很多是全国范围的粗略图,其精度自然不够,再加上古今地形地名变化,找错一点儿都不为奇,好在重新梳理后,又发现了其它铁矿。 「鄂城处的铁矿不能用,南郡石门的铁矿倒可以开採,只是两地之间相差甚广,虽有水路可走,但矿地距水还是相差了不少距离,须得修条路出来才好。」 听诸葛亮这么说,刘琰有些好奇的上前去看地图。 石门的铁矿距离麦城比鄂城更近好一大截,但运输不能只考虑直线,麦城有水路,直接与汉水相连,载重量大的船在煤矿处直接装填,顺水而下,几乎一日就能到达鄂城铁矿。 但石门不行,石门不是没有水道,而是水道向西而去,不能直接上北,倘若想走水路,那得绕好大一个圈子,比陆地多行六七倍的距离,这么一来,水路载重大,速度快的优势基本上全部消失。 修路的话,倒是还能利用更北处的水道,那有条蜿蜒向北的河流,虽然还是要多绕行一些距离,但总比修几百里的直道省钱和来的快些。 「果然,想致富,还是得先修路啊。」 有些名言能够盛行,果然是因为它有道理,不过…… 估算着所需修路的距离,刘琰开口问道: 「修路得要不少人啊,我怎么记得南郡好像没有这么多人可用?」 「是,所以我在想,这人力要从何处寻得?」 比如,怎么让曹操再支援一些? 诸葛亮笑眯眯的,没说人从哪里找,而是反问道: 「曦玉今天怎么有空闲来寻我了?」 「关平简雍总算是把华佗找来了,他说襄阳那边出现了疫病的迹象,我看症状好像是流感,军师记得提醒皇叔防备一下。」 说着,刘琰将写好的信拿了出来。 「华佗只能提升技术,怎么建设医疗行业还得请更专业的人来,我感觉上次给张仲景送的医书不够说动他,军师你看我新写的这个怎么样?」 第41章 给曹操下套~ 信没什么问题,毕竟有专人调整润色,又有后世的药物和『奇珍异宝』作证,可信度极高,唯一的问题就是张仲景看到后愿不愿意过来,而这也不是难事,只要有合适的说客一同前去,把握就能有六七成以上。 诸葛亮很快想好合适的人选,不过比起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过来的长沙太守,刘琰说的疫病更让他警惕。 「襄阳有生疫迹象之事,简雍已经与我说过了。」 诸葛亮略微沉吟片刻,道:「曹操兵从北方而来,容易水土不服,又聚众而居,想来也要生疫,或许可在此做些文章,招降兵卒,以解缺人修路之难。」 「嗯?」 有中继台在,哪怕相隔数百里,前线的消息也能在短短半个小时内传过来,而这些机密军情一直向刘琰展开,比如说,为了减少伤亡,刘备曾经将麦城的直射炮拉到编县,当着一众曹军的面,两炮炸开了城门。 效果很轰动,直接让曹军溃散,退守到了宜城。 不过,这些刀山血海爬出来的大将还是很有素质的,在意识到刘备掌握了一种强大的新武器后,迅速开始探查弱点,从不便运输到炮击距离只有两三百米,以及炮不多,装填速度慢全都试探分析了出来。 而针对这些弱点,曹操命人在宜城前修建了大量的营寨望楼,并命骑兵戒备,斥候巡视,一旦刘备率军出现,便主动出袭。 冷兵器与热武器交锋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在热武器未曾完全达到碾压效果之前,前者还是能占据不少优势。 毕竟,冷兵器作战也是靠人命堆的,尤其是往前被直射炮打中会死,但只要冲的够快,还是有很大机会取胜,但往后退,身后的督战军会让前锋军知道什么是现在就没。 不过这段时间刘备主要在补城门,安抚民众,曹操在犯头疾,双方也没有继续交战。 但两边现在戒备都极为森严,别说是人,连老鼠打洞都钻不过去。 话都传不过去,这怎么招降? 第100页 心有疑惑,刘琰直接问了出来。 「我们是传不了话。」诸葛亮手持羽扇,笑着道:「但曹操会主动出来寻人啊。」 嗯! 对啊,疫病一起,曹操必然要大量收集医生给军中将士治病,华佗,不行,这位去一趟保不齐就回不来了,其他医生若无名气,还缺医少药,就算是去了也接触不了多少将士,也不太行,除非…… 刘琰若有所思的开口: 「说起来,我记得这段时间曹操一直在收集方士来着?」 「正是。」 「这可真是巧了,现在正有个合适的道士!」 谌婴,以修道闻名,还会医术,又是东吴丹阳郡人士,多适合去骗曹操,啊不,多适合做间谍去曹军营中,说服中底层将士投降啊! 合适归合适,但诸葛亮和刘琰都清楚,这件事情危险不小。 汉使出塞作死,也能混个封侯保底,属于死我一个,全家飞升,他们请谌婴冒这么丧命的风险做间谍,也应给予足够的待遇才是。 为表诚意,诸葛亮亲自与对方洽谈利弊,并给了对方拒绝的权力和思索的时间。 不过谌婴没有想太久,在听完计划后,她眉头皱起,沉思了好一会儿后,向诸葛亮问了一个问题: 「天师并非仙人?」 「是,也不是。」 诸葛亮道:「她手握神器,能取后世之物,也能搬山填海,其余皆与凡常人无异。」 「果然。」 听到答案的谌婴并不意外,因为从刚开始听请求时,她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若真是仙人,那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何必让她冒险走这一遭? 现在确定,谌婴心中着实有些五味杂陈,既不知道是知晓有神物,以及世间当真有神的欣喜,还是即便手握神器,依旧与凡人无异的失落。 「修行三十余年,如今得见神迹,竟不知所修是真是假,唉,当真是令人耻笑。」 谌婴长嘆一声,不再多谈,转而同意道: 「既然此行是为救汉民,那我冒险入一次曹营又有何妨?」 她虽有家族可依,可这些年天灾人祸徐庶,哪怕是世族也死伤惨重,这乱世能早一天停下,就能少死许多人,也能让她有一地安居养老了。 自己这把老骨头,可真是经不了多少动盪了。 虽然谌婴答应去曹营,但大家也不能立刻把她送到曹营那边,而是要做些准备,比如把谌婴来襄阳的痕迹、以及理由做得更合理些,还得确定曹营那边到底是什么病,拿什么药,怎么带过去才合适。 准备这些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刘琰过去提供一下技术支持,顺带给谌婴和华佗开一下眼界。 不得不说,在看过听诊器、体温计,试用过酒精碘伏双氧水,又看过各类外科手术刀,以及x光拍片机的华佗,迅速真香了。 听完徐甲讲解过如何使用后,他立刻的跑过来向刘琰要许可,然后带着允许动用的去市里给人治病,一看就是从早晨到晚上,简直比刘禅还乐不思蜀,明明工作幅度那么大,硬是腰也不疼,腿也不酸,看谁都乐呵呵的。 至于之前说的不再行医?啊,他老人家年龄大了,有点忘事,你说什么来着?他不记得啦~ 而百姓,这两天感觉就像是在过年,有神医带着天师赐的神物给他们义诊啦! 只需付很少的粮食,就能看一次诊,若是能治的话,还能得到各种形状的小粒仙药,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转好,当然真是神了!赶紧去排队啊! 华佗熟悉了工具,也逐渐摸清了药物该如何使用,而不少身有疾病的百姓,趁着这次机会,治癒了身上的顽疾,堪称双赢。 唯一有点受伤的,大概就只有刘琰了。 看病走的是她的帐,有点费钱。 不过这点钱也是毛毛雨啦,反正她也没处花,就当给华佗这个ssr卡升级,成为第一个掌握中西医技术,能打针和进行外科手术的sssr卡吧。 * 赵云总算从完备的造纸厂解脱,带着一批新造好的纸张,风尘僕僕的赶了回来。 临近江陵城,周围贩货的行商越来越多,时不时就能看到七八辆乃至更多大车组成的车队,正满载着货物向江陵城赶去,偶尔还会冒出来农夫和猎户,拿着自家的鸡蛋,面饼,又或者刚打到的猎物向他们兜售。 此外,还有不少小妇人主动向行商询问售卖的货物,又或者询问收不收她织的布,需不需要给他们补衣裳之类。 等到了江陵城门口,行商就更多了,进门的队伍排的极长,有机灵的人担着水过来售卖,还有人挑着两个箱子,支了一个极小的小摊,木箱里面有火盆,上面可放小锅,若有人等的累了,想吃些热食,他当场就能给要的人下一碗热腾腾的肉面出来! 跟这一样卖吃食的人还有几个,都是些从未见过的面食,一出锅,四散的香味便勾着人吸鼻子,忍不住要买上一份尝尝。 看着这幕,赵云不免有些惊讶。 他才离开才一个月而已,怎么江陵城变化竟然这么大? 正疑惑着,城门口的守卫走了过来,高声斥责着几个想往前挤的行商,等到了赵云这边,他一愣,又仔细打量了下,惊喜的喊道: 「赵将军,您回来了?!」 不是作战,赵云身着便服,十辆运纸的马车跟在身后,和周围来江陵贩货的行商一模一样,守卫看不出来也不奇怪。 第101页 进城需要时间,赵云索性翻身下马,和认识他的守卫聊了起来: 「我一月未归,不知城中变化,怎多了这么多人?」 「您是不知道啊,这城里最近可热闹了!」 守卫一拍大腿,打开了话匣子,将这些时日的变化全都说了出来。 大的有行商买纸,又带来各类所需商品售卖,小的有华佗义诊,匠人打造出来的小玩意儿,比如小贩担的木箱小摊儿,还有一种铁制的轮子,只需要往里面塞草,再拧着它转,就能将草迅速缠绕成各种尺寸的草绳,以及从天师府里流传出来的各种『小技术』…… 有这些在,百姓使使劲,就能赚不少钱粮回家,有些节省的,已经攒出来好几个月的粮食,而有些旧有习惯还改不过来的,那就买些肉酒,高高兴兴的大吃几顿,不够吃了,那明日再做活赚就是了。 新鲜事儿颇多,但细细总结起来,都是城中安定,百姓逐渐过得不错。 这不免让人嘴角向上扬起。 进了城,赵云将马车带去县衙,又向军师復命,领了假日休息。 连轴转了一个月呢,五日一休沐,怎么也要放六日假呢。 于是赵云就愉快的回了家,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刘琰所住的位置就在县衙边,赵云一回来,她府中的人就知道了,消息很快传到郑高耳朵里,立刻带着谢礼过去了。 看这份谢礼,赵云心中不免有些为难。 这些东西对天师来说不值一提,但放在如今却极为珍贵,尤其是那本后世的兵书,价值更难估量,让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布匹铜钱不算重要,赵云第一时间拿起来的还是兵书,只是他却未曾打开。 现在天师与主公之间关系极为微妙。 要说亲近,她皇叔都叫上了,一切事务也听主公安排,但再细究,天师手中有私兵,大半城防握在她手中,那么多百姓,军队,也都由她供养,如何让人分清主次? 这就有点让人无所适从了。 模煳不清,必然会让人产生混乱和误解,他知道内情,明白这谢礼就只是天师感谢他这几日忙碌而已,但,旁人不会这么觉得。 赵云倒不担心被旁人误解,但他忧虑这种情况继续下去,难免出现两派势力,届时天师被臣下裹挟…… 唉,这比上战场还让人头痛啊! 希望主公和军师尽快解决此事吧。 将此事藏在心底。赵云准备趁着假期,亲眼看看城里有什么变化。 只是变化还没看到多少,倒被天师给吓了一跳。 她竟然换了身麻衣,一个人跑到集市看人玩掼丸! 赵云刚想上前,便发觉有人的视线落在身上,他再仔细看看,总算是松了口气。 原来那些护卫也在,只是同样换了不起眼的衣裳,略微落后几步,以免被他人察觉。 行吧,天师好玩耍,扮寻常女娘出来也不足为奇,他不必上前扰了对方雅兴。 只是赵云还没转身离开,看到他的刘琰就已经打起来招唿: 「赵将……赵云,你今天也来集市了?」 「是,许久未归,过来看看。」 赵云停下了脚步,他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我这几日为职责所在,天师不必……」 「嘘!别叫我天师。」 人来人往的集市上,被人注意到可就不好了,刘琰还未等人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 不过虽然打断,后面的话她还是听了,心中忍不住升起对刘备淡淡的羡慕嫉妒恨。 正是大战立功的时候,尤其是这战功几乎唾手可得,他没把赵云这个武将带上,而是放在后方留守。 就算此事再重要,再有功劳,又能有多少?根本比不上无人置喙的战功。 搁其他人身上,恐怕早就心有不满,再不济,也要寻机会往战场上去,可他就服从了安排,一点都没有怨言,对她这个『罪魁祸首』也是尽心尽力的做事,从头到尾没有半点纰漏! 能力高,文武兼备,又忠心,还无野心,不争权夺利,这样完美无缺的人才都能收至麾下,刘备到底怎么做到的啊! 不会是他真有什么魅魔技能吧? 刘琰认真想了想,觉着真的有。 她自己不就是因为几个说得过去,也说不过去的理由被勾搭过来的吗! 好了,破案了,自己就是那个袁总啊! 但她袁的心甘情愿,算了,不提这个了。 刘琰开口道: 「也就是现在抄的不够快,等过些时日,府中招来的妇人学会简体字,那些兵书就都会抄完,任由军中借阅,就是都没有什么注释,正好赵云你先看看有什么不足之处。」 是的,古人学习文章也是需要注释的,只不过是文言版本的注释,若没有注释,只看文章,真会出现看不懂,理解偏差的情况。 只是这么说起来,好像他不是占了先读后世学识的机会,而是成了『小白鼠』似的。 换个人来,此刻哪还有心防? 「多谢曦玉。」 话都说到这份上,赵云只能答应了下来。 他觉着,虽然天师说她不是高祖血脉,但举止间也着实有几分刘氏风范。 「虽然我觉得下班再讨论工作挺让人烦心的,不过今天就当例外了,赵云你跟我说说造纸厂现在的情况吧?」 第102页 见他答应,刘琰笑嘻嘻的继续开口: 「做为补偿,我请客吃饭,怎么样?」 赵云微怔。 奇怪,天师怎么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似乎更平易近人了? * 曹操觉得自己头痛的厉害。 面前几十个招揽来的方士嗡嗡嗡的乱吵,这个说,他会大雷咒术,那个说,他能遁地,还有人说,他有神鬼附身,可日行四百余里,更有甚者,说自己得仙人授书,有长生不老之术,个个本事逆天。 直道曹操开口。 「既然诸位能异常人,那就都送去宜城前营,抵御刘贼!」 宜城前营,和刘备交锋的最前线。 剎那间,方士们好像被人卡住了脖子,瞬间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士兵们很快上前,将吓呆和连声求饶的方士全拉了下去。 看着这幕,曹操更头疼了。 找来的人竟全都是废物! 可老天似乎觉得他头疼的还不够,等他稍微缓过神来,有下属顶着压力上前,道: 「丞相,军中腹泻者,比之前又多了数百人……」 第42章 给曹操送布洛芬 自从入主襄阳之后,曹操就感觉诸事不利起来。 仿佛从老天那里透支了运气,此刻全都该还了一样,接连做的要事都没有成功的,这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发热的头上,让曹操不至于高兴的半场开香槟。 没得意忘形,是好事,就是这盆水浇的有点太大,让人开始怀疑自我了。 有时候,人会发觉,明明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可局势就是朝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迅速发展,好似再做什么都是徒劳。 而面对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世人只能将其归结为天命。 是天不站在自己这边,不然,怎会在地利人和等诸多优势都在的情况下,这般节节败退呢? 「下去吧。」 头痛更裂,可相较于头痛,此次征战不得天命,有可能无功而返的预感让曹操更为烦躁,他一甩袍袖: 「让文和来见我!」 「是。」 下属赶紧离开,生怕自己留在这里,因为唿吸惹的丞相不悦,被拿来发泄怒火。 曹操转身,去看身后的地图。 古代征战,有一说法叫兵家必争之地,比如有名的函谷关,又比如汉中,武昌,亦或者是现在的襄阳。 襄阳地处中原南北交汇之处,在汉水上游,夺下它,向南可进攻水路发达,土地肥沃,藏兵百万的荆州,顺汉水而下,可直接攻打孙权所在的武昌。 从春秋战国往后两千年,襄阳都是关键的军事要地。 那问题来了,目前僵持不下,似乎连襄阳也难固守,二十万大军来这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那,绕道打一打孙权的武昌也不是不行吧? 答案是不行。 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四通八达,襄阳占的多的是四通八达,而武昌则是易守难攻。 武昌北面,前有桐柏山脉与大别山作为天险,后有汉水相护,从北方往南打,要么走西北方的襄阳或者枣阳,往东南方的武汉而去。 这两条路,襄阳最优,因为前者不仅能避开山险,还临近汉水,有水军和船,极其容易过河,但走枣阳过随州这段陆路,等到了汉水前,怎么过河就成了大问题。 那要说不走桐柏山脉南的襄阳,从大别山脉尽头的东边入武昌呢? 不好意思,再往东还有武夷山脉,这两条山脉中间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走廊,又是汉水通过的下游,以至于这条路尽是湖泊水脉,只能走水军。 曹军……嗯。 北方旱鸭子跳水里,打仗是不用想了,倒是能做一锅不错的鸭汤请孙权品尝。 要是能看到这一幕,想必孙权做梦都会笑醒。 所以曹操想平定南方,想都没想的率兵过来打襄阳。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可如今尔志又在何处?」 没有解决之法,再想想自己即将入土的年龄,曹操心气更散,忍不住自嘲起来。 这让帐外的贾诩脚步一顿。 他停了片刻,这才通报入内。 「丞相。」 「啊,文和快来。」 看到贾诩,曹操面容放松了些许,他询问道: 「如今局势僵持,你可有什么妙计?」 这题有点送命。 谁也没想到原本兵力就几千的刘备,忽然能拉起这么大的队伍,又有那样的神兵利器,而孙权不仅不降,还让周瑜带着四万多水军主动进攻。 如此腹背受敌,难免左支右绌,接连失利,卡在宜城这个极为尴尬的位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谁都没有多好应对的主意。 不过这题也着实难不倒贾诩。 「丞相。」 自这样的局势开始形成时,贾诩就已经开始想要怎么应对,此刻曹操询问,他拱手道: 「此番不利,盖因孙、刘两家合力攻伐,我军既要应水战,又要攻守城池,兵力分散,难以应对,若能离间两人,再逐个击破……」 后面的话,贾诩没有继续说,因为对丞相来说,这句提醒已经够了。 果然,曹操瞬间意识到刘备和孙权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荆州是块好地,襄阳更是,他想要,被直接威胁的孙权又怎会不想?如今手握重兵,又无安身之地的刘备更急需了!也就是有他在,被威胁的两人才能握手言和,可若是没了这个威胁呢? 第103页 这两人必定要打起来! 「文和此言甚是有理!」 战局不利的烦躁瞬间消散,曹操精神振奋的思索起来如何挑拨离间,可很快,他又皱紧了眉头。 他不能撤兵,又不能让出襄阳,如何让这两人反目成仇? 曹操将目光看向了贾诩。 「文和打算如何挑拨离间?」 只要不伤文和,伤人和又有多难? 尤其是这是针对对家,那就更可以毫无顾忌的用计了! 「昔日齐国孙膑围魏救赵,丞相何不反其道而行?」 「喔?」曹操挑了挑眉:「文和意思是……」 贾诩捋了捋鬍子,回答道: 「江东孙吴不过六郡,拥兵十万已是极限,周瑜率四万兵力来攻,其内必然空虚,丞相何不派遣兵力,自枣阳而下,陈兵汉水?」 曹操立觉茅塞顿开。 这可真是好计谋! 他之前只想着如何打过去,打赢,肯定会此路不通,但此刻改换战略,那完全可以行得通! 毕竟自枣阳而下,走陆路过河水虽难,但孙权他也兵力空虚啊!哪怕有天险阻隔,这也快打到家门口了,就算孙权坐得住,江东士族难道也能吗? 就算是坐得住,曹操也可以挑拨这两波人互杀,逼孙权让周瑜回撤。 如此一来,自己只需专注攻打刘备,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毕竟这条路对方也有驻兵,并不能那么快陈兵汉水,直逼武昌,但只要有单独针对一方,而另一方无法提供援助的局势出现,孙刘之间的合作必然要出现裂缝,届时他再给刘备许诺些好处,如何不能逼这两人反目? 「文和果然善察人心,此当为妙计!」 曹操一扫之前的郁闷,当即道:「就按你说的办。」 有了方向,曹操头痛舒缓了不少,他精神抖擞的开始安排调兵事宜。 此次南下兵力充足,又都局限与襄阳与宜城以及汉水三地,分兵不难,但军中疫病之事还是让曹操头痛,他只能继续派人寻觅名医药材,给士兵诊治。 可惜收效不大。 病的兵卒越来越多了,而如今药材一直极为匮乏,没有药,怎么治病? * 襄阳城。 蔡瑁最近有点犯愁。 他投曹操,一是对方兵多将广,自身难以抵抗,二是两人有故交,而曹操也缺水军,降于对方,不仅能保全性命,还能跟着对方攻占南地,更进一步,享荣华富贵。 谁能想,现实反覆扇了他几个大嘴巴子,自他投降后,曹军不仅没有高歌勐进,反而接连失利了! 这感觉就像是一九一二年做太监,四九年进国军,官渡之战前投了袁术—— 投反了啊! 当然,曹操再怎么败,还有大半个北方在,顶多也就是不能一统天下,退回许昌邺城依旧能做他的丞相,可自己呢? 自己这个南方的水军统领,去了北方,哪有好混的高位? 曹军没来他是刘琮舅舅,在荆州大权在握,好不逍遥快活,曹军来了,他反要被不少人爬头上欺负……那曹军这不是白来了吗! 郁闷。 实在是太郁闷了。 再跳槽是跳不了了,他也没吕布那个本事,毕竟三姓家奴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这心情更不敢向外说,蔡瑁只能在家里喝闷酒,连姬妾歌舞都不想看,甚至酒也不能喝得太醉,以免酒后失言,惹来祸患。 这么一来,人就更不舒服了。 更糟心的是,大军齐聚襄阳宜城,粮食供应压力也极大,蔡瑁家中不缺粮,但肉却供应不上新鲜的了。 吃也吃不好的他一拍桌子,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投,不,必须得想些法子,解了曹军现在的困境! 天公作美,蔡瑁来了瞌睡,就有人想送枕头,管家拿着拜帖,急步走过来,仔细打量了他的神色,小心的开口: 「主家,门外有一妇人递帖求见,说是东吴丹阳郡谌氏,受神仙指引,来解军中疫病的。」 「嗯?」 哪里来的骗子? 还东吴,他们现在打的就是东吴! 打成这样还能过来人?编故事也编得像样点儿吧! 蔡瑁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些时日跟着曹操见了不少假方士,对这些人更是烦躁不已,一点儿都不想见人,他极为不耐烦的吩咐道: 「给我乱棍打走!」 袖中的金块沉甸甸的,管家暗道一声可惜,却没有继续再劝。 他可不会为了对方这点金子就去冒险,反正拜帖已送到,谁让对方运气不好,碰到此刻正在火头上的主家? 心中暗道可惜,管家转身准备前去赶人,却听蔡瑁忽然道: 「等等,你说她能解军中疫病?」 * 曹军大营,主帐。 曹操狐疑的打量着面前的谌婴。 她虽然年过半百,鬓角斑白,髮丝间也有不少白髮,可面上却不见多少皱纹,比实际年龄大概年轻了一二十岁,极令人惊诧。 难不成,她还真有几分本事? 心中怀疑,曹操继续问道:「你说是受神仙指引,来解军中疫病?」 「丞相所言有误。」 活这么大岁数,大场面终究是见过不少,哪怕来时被人带着特地看了曹军精锐,心态不错的谌婴不见任何慌乱,反倒是纠正起来对方。 第104页 「是衡山神女入我梦中,赐神药与药方,并命我前来相助。」 「喔?」 曹操挑了挑眉,却没有多少惊讶。 这些时日所见骗子太多,没有十足的把握,蔡瑁自然不会随意把人带到丞相面前。 在见面听了谌婴来意后,哪怕对方说的有鼻子有眼,再像神授,他也是亲自核查了对方身份,从口音到东阳郡所居细节、世族,又派人去对方所言的来路探查,发觉没有疑点后,这才高兴的把人带过来,引荐给曹操。 而在引荐之前,肯定要先向曹操说清身份与来意。 东阳谌氏,官宦世家,又是汉顺帝博士谌重的孙女,一直在黄堂修道,本就有谌母名号,和之前那些巫祝方士之流完全不是一回事。 再听她来意,算算时间,那就更让人咋舌了。 她是在曹操南下之日时来的,那时消息根本没有传到东吴,也没人知道会有今日的疫病,可她就是知道了曹军南下,知道军中有疫,花了一个多月,跨越千里,安安稳稳的到了襄阳! 这除了天意,除了神仙相助,还有什么能解释? 而天命在曹…… 更加妙不可言啊! 旁边坐着的蔡瑁只觉立了一大功,但曹操仍旧是半信半疑,他眯了眯眼,又迅速换成了喜悦的模样,朗声道: 「操还未曾想会有衡山神女相助,当真是可喜可贺!谌夫人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而来,不知可有什么所需之处?」 「我为方外之人,并无什么所需之物。」 谌婴摇了摇头:「若丞相有心,还请勿伤天和,入主东吴后,切莫杀害百姓。」 密码正确。 听谌婴这么说,曹操信了六七分。 世外之人,总是不慕金银名利,他以钱财爵位招揽,最后也不过是招来一堆骗徒,而真是天命所归,即便没什么动作,对方也会出手相助,这可真是…… 让人无奈啊! 「平定东吴本为顺应天道,怎忍杀戮黎民?」 曹操答应了下来,他想了想,又吩咐道: 「拿笔墨来!」 衡山神女相助,总不能如此随意,口说无凭,还是白字黑字,加盖朱印更令人信任。 挥笔写下告示,又盖上丞相大印,帐中服侍的僕人将此小心递给谌婴,看着它,谌婴总算露出了笑容,态度也亲切了不少。 她主动开口。 「我于黄堂修道,此前也未曾见过神迹,那日梦中与衡山神女相遇,醒来也未成做真,自以为不过是虚梦一场,未曾想,却在枕边看到了此物。」 说着,谌婴取出来随身携带的木盒,打开,从中拿出了布锦层层包裹的欧式水晶瓶,里面装了一百个白色药片,药名,布洛芬。 原本谌婴只是想带一两件可证明所言属实的奇物,没想到天师听闻后,非常兴奋的嚷嚷着什么「曹操啊,那必须要送布洛芬!这可是后世人民共同的心愿!」「要不再给他加个关羽雕像?」「给他颁个大汉征西将军奖章!小墓碑也行。」「陈琳的讨曹操檄文也不错……」 等听闻这些奇奇怪怪的礼物是后世在墓前祭奠,孙权墓还有人送合肥地图、去合肥的高铁票,以及张辽,再听闻张辽破敌十万,孙权苦征后半生都未曾拿下合肥的未来—— 谌婴只能说,后世之人是别有点乐趣在身上的。 她还能稳住,过来旁听的简雍已经笑疯了,就连诸葛军师也有些忍俊不禁,最后把其它全拒了,只允了布洛芬这一项与之相合的药物。 既能证明她身份,也能拿来吹捧曹操,令其相信,他真是天命所归。 骗人,自然需要顺着对方所需去说,而谦则谨,骄则傲,只有自满到傲慢,才会忽视种种不和谐的声音,只听得进自己想听的内容,如此,才能方便谌婴所行。 将包裹的锦布打开,露出其中带着渐变的淡绿色透明彩瓶,谌婴道: 「此药为衡山神女所赐,丞相头疾发作时,可服用一粒,一日不可超过三片,每次服用间隔三个时辰,待药服尽,头疾必消,此外,衡山神女还留有一句谶语,让我带与丞相。」 谌婴顿了顿,缓慢开口: 「天命将近,否极泰来。」 闻言,曹操双眼一亮,蔡瑁更是被这话中的意思惊的站了起来! 第43章 家被偷了 天命一说,最早甚至可以追随到商时,不过那时是天授神权,如今更简单点,就是天会挑选一个德才兼备的人赐予当皇帝的天命,有这种命格的人,从此就是老天的亲儿子,不仅生而不凡,做事更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最后以正常人难以理解的好运气,登顶皇位。 这很不讲现实逻辑,但三人成虎,谎言说了一千遍,不少人就已经信了,尤其是还有刘邦年近半百却七年夺得天下,王莽都已经篡位了还冒出个刘秀,一番神奇操作下再兴汉室的实例在,上上下下相信的人就更多了。 不过,这场共同营销的天命骗局,在司马懿落水放屁,成济当街弒杀曹髦,仍能登基为帝的结局下,彻底玩不下去了。 天子闹市被杀,血溅三尺,过往灵验的天命在哪里?为什么司马一族没再一次出现王莽董卓的下场?! 这场集体塌房所造成的恶果不必多说,在如今,信任天命的人还是一抓一大把。 至少蔡瑁是信的,尤其是这对他们如此有利。 第105页 天命将尽,这不就是说刘家只是垂死前的一点挣扎,迴光返照吗?否极泰来,分明是指曹丞相过了这个低谷,就能一路向上啊! 谶言有着极强的指示性,但文字的魅力之一就是在于人可以无限解读,反正谌婴不开口,就等对方去想自己最愿意接受的理由。 淡绿琉璃瓶在光下折射出绚丽的七彩流萤,美的让人心醉,曹操转动着这件致宝,看里面精巧的白色药丸随之晃动,心中逐渐信了七八分。 这样的神物,这样的经歷,如何不能佐证谌婴说的谶言呢? 只是,被吉平下过一次毒的曹操还是心有疑虑,他将谌婴奉为上宾,命人以礼相待,却并未服药以解头疾,而是先看她怎么解军中疫病。 谌婴没有再多说,而是先走了一趟军营。 疫病一直是困扰古代军队出征的难题,一旦出现,军队的战斗力就会大幅度下滑,好在时间久了,将领也摸索出来一些应对经验,比如将患病士兵和正常的士兵分开,若人多时,再单开一营居住,以免疫病不断传染扩大。 这办法有效,但也不是那么有效,因为一些病在感染早期并不会显露出来,等到人已经开始上吐下泻,头晕目眩,高烧等症状再挪到新帐里去的时候,同营的其他士兵基本上也已经被传染,爆发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谌婴在无病的营中转了一圈,上午随手指了几个看起来无恙的士兵,说他们已经被疫鬼缠身,果然到了下午,他们就陆续开始上吐下泻,让围观的士兵无不惊奇至极。 只是士兵再惊奇,解决不了疫病,曹操那仅剩的一两分疑虑,还是会扩大到五六分,并迅速怀疑谌婴来此的目的。 而在怎么治病上,谌婴胆大到了极致。 她此行除了那瓶布洛芬,并未带任何别的西药。 原因也简单,偌大个军营,几千上万人生病,她一个人再带,又能带多少药来呢? 而且带的多了,不仅会让证明神迹的布洛芬看起来廉价,她也没了高人风范,更治不了多少士兵。 更绝的是,除了没有药,谌婴还是不擅长治病。 毕竟她钻研的是修道养生,这一段时间再怎么恶补,也不代表能面对这么多病症开出合理的药方,尤其是患病的士兵太多,她更不可能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必须时刻保持高人风范,这是她孤身一人在敌营安全活下去的基础。 但疫病还是要解决的。 谌婴没慌,见天色已晚,她以自己为修道人士,不喜人气为由,单开一帐居住,由仆童守在外面,而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另一样宝贝—— 对讲机! 很快,军中士兵的疫病症状和曹操营中的布置被传到数十里外的,编县,又被迅速传到了数百里外的江陵。 外挂上线,很快,谌婴就收到了此刻最有效的诊治方法。 找石头。 微晶高岭石,又名蒙脱石,是西药蒙脱石散的主要原材料,作用是止泄,本地正好有它的存在,量大好供应,是解决现在难题的最好药物之一。 不得不说,走遍全营的行为很让人怀疑是否在刺探敌情,但谌婴没有离开的动作,也不曾向外传递消息,这逐渐让人放下心来,至于收集石头的要求,也很快被曹操满足。 蒙脱石很快被找了过来,敲碎,磨粉,『施法』,与水等比例混合,分发下去,再进行一种摇晃桶碗的仪式(主要是为了得到混悬液,蒙脱石不溶于水)后服下,没过多久,营中患病的士兵就开始好转。 这消息令三军上下都很振奋。 曹操更是如此,不仅亲自宴请谌婴,也不再怀疑那药的真假,甚至起了继续对东吴动兵的念头。 人临死前的挣扎都不小,何况天命乎?倒不如暂避锋芒,先针对东吴,毕竟…… 那衡山神女此行不正是因为他要『入主江东』,才特地派谌婴献宝奉药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曹操决定增加派往武昌的兵力。 这么大规模的动兵调动不易,曹操打算亲自去办,他怎么也想不到谌婴随身带着外挂,十分放心的离开了宜城。 而谌婴还留在营中,继续『诊治』士兵。 * 满是浊气的病帐中,王虎正浑身无力的躺在草上。 床肯定是没有的,不过做为率军千人的校尉,他能有厚厚的,仔细摆平的干草垫在身下,将人与冰冷的泥地隔开,干草上面还加了层布,不会有干草扎着皮肤,让人刺挠的难受的好待遇。 但王虎一点儿都不想要这样的对待。 生病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这两日连拉带吐,吐的胆汁都要出来,拉到走路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一口水也喝不下,更不要说吃饭了。 若非有谌母前来点化仙石,让他合水服下,说不定就真的死在这儿了! 曹操靠聚拢黄巾军起家,即便征战到现在,齐下士兵仍旧有不少前成员在,王虎就是其中之一,不仅对谌婴的身份和『仙术』接受良好,甚至还有几分亲切,有种想向再求个符的冲动。 人终究是怕死的,军营里的将士也是如此,只是畏主将更甚畏死,才好像变得不必死亡,但疾病会带来虚弱,原本『消失』畏惧那就逐渐涌了上来。 能有身份称道的王虎想求符保佑自己,那些普通的士兵不敢这么奢望,但难免讨论起来谌婴,说她的模样,她的神仙手段,以及那『谌母』的称号。 第106页 脆弱时,人总会思念母亲的。 思念出征前母亲缝衣的辛劳,思念病时母亲的细心照料,更思念家乡的亲人,妻儿,田地与亲友。 幼时在田野里玩耍的记忆浮上心头,刚笑一笑,忧虑便紧随而来。 他们出来这么久了,明年春天前还能回去吗?家里只有父母妻儿,都没有多少力气,怎么收拾好田地耕种?来年粮食收成不够吃怎么办? 病帐中稀稀碎碎的,开始有人说起来想家,想家里的那口粗粮饭,想年迈的父母。 这声音说的很小声很小声。 但是这微小的声音很快传遍了病帐,逐渐变成了讨论家里人的艰难,又快速变成了对回家的渴望。 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士兵们想回家,那哪里还有打仗的心思? 身为上级,按照要求,王虎必须要严厉扼杀这种思潮的蔓延,可他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翻了个身,继续休息。 他也想回家。 虽然自己不再腹泻,但身体依旧浑身无力,走路都费劲,更不要说穿甲了,这如何打仗?怕不是要把命丢在这里! 浑浑噩噩不知道躺了多久,王虎突然听到有人高唿。 「谌母!谌母来看我们了!」 王虎腾的一声就爬了起来。 谌婴当然不是为了看病。 她比王虎更早察觉到了这些患病士兵想要归乡的心思,只是打着看病的名义,寻找合适的劝降对象而已。 这不太容易。 军中缺医少药,若真有神医入军,且此人还有几分神异,众人往往会极为吹捧,就像昔日东吴神医于吉投孙策门下,当时正值孙策做宴,听闻于吉过来,宴上的宾客和将领大半都下楼前去迎接拜会,就算有侍卫呵斥禁止也拦不住,足可见其盛况。 谌婴现在也差不多。 很多人过来求她,拜她,身边围着的人太多,根本无法分辨他们是好是坏?有没有曹操安插的间谍,她忍耐着,等待着,寻找合适的时机与人选。 午时。 围在身边的士兵终于被劝走,谌婴也准备吃些米饭,只是饭还未到,有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他认真行礼: 「谌母,我想求个符,保我平安回家。」 谌婴扫过对方的面容,以及那身服饰,隐约想起来此人的身份。 王虎,西军校尉,正患着病。 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尤其是周围还没有人。 她轻嘆一声:「我不擅画符。」 「我是真心供奉!」王虎有些着急,他连忙从袖中拿出金子奉上:「您可要金银?」 「我此行为尊衡山神女之意,并非为这些俗物。」 谌婴生了怒气: 「你若要拿此羞辱于我,那就赶紧滚!」 「谌母息怒!」 王虎吓得顿时僵直了身体,他着急忙慌的将金子收回袖中,又苦着张脸开口: 「我太心急了,您赐的仙药祛了疫鬼,可我现在手脚还是没力,如何还能打仗?对面还有一下子将那么大城门炸到四分五裂的神术,我,我真担心打不赢啊!」 他期期艾艾地问:「您说,我们能打赢吗?」 谌婴瞧着他,面上的怒气逐渐上去,转而变成了愁容。 她好像母亲怜悯自己孩子般,长嘆一声。 「我正是因为你们当死,才特地前来救人的啊!」 王虎被这话吓的僵在了原地。 佛教在传入中原时,为了更快获得教众,採取了恐吓式传教,即夸张描述死后世界的恐怖,让人为了急于脱离这种痛苦而信佛。 这种利用人性恐惧弱点,来巧妙达成自己目的的手法,谌婴无师自通,运用的很是熟练。 她看着没有拿出刀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也没有拿出财物诱惑,却很快让王虎倒戈向了自己,还让他觉得,这就是自己做出最好的选择。 借着熟悉军中的王虎,谌婴又陆陆续续联繫上四五个也有离去之意的校尉,以及少部分可以信任的亲兵。 人不多,但曹军营中怎么布置,如何换防都被传了过去,几乎就像是个透明人,又有六个校尉控制的六千人策应,想胜根本不难。 夜长梦多,不等曹操回来,刘备白日迅速出兵,宜城前那长达三、四里的营寨岗哨大半好像眼瞎了似的,任由他们直接进去,将整座城池夺下。 将兵备拿走,不同俘虏分开聚集,牛车载着大批的西药过来治病,更换城墙上和营寨上的旗帜…… 这些琐事,自有军中参军去做,张飞穿着甲冑,毫不停歇的走到刘备面前: 「大哥,这么好的机会,就一鼓作气拿下襄阳城吧,不然等曹操回去,我们更没法打了,那襄阳城前可有条百步宽的护城河啊!」 「我之前也与曹操说过,要明日回襄阳修养。」 谌婴也开口道:「将军可令人扮作曹军,随我返回,打开城门,长驱直入,夺下襄阳。」 这仗打的太顺,竟有些虎头蛇尾了。 不过这时机的确不容错过,刘备也就答应了下来。 留张飞在此看守,刘备率人纵马疾奔,如法炮制的夺下了城市。 从与周瑜对峙的水军中抽调好人手,将兵力派出的曹操心情很是不错,他带着人返回,觉得等谌婴除了营中疫病,士兵恢復,便能继续与刘备对战,届时荆州与东吴六郡入手,天下便几近平定,他的天命…… 第107页 还未想完,曹操忽然看到前方自家营寨上那绝对不该出现的旗帜。 这不是刘备麾下的军旗吗?! 它们怎挂我家里了! 再看地上略有些凌乱的战斗痕迹,曹操虽未猜明白过程,但结果是彻底清楚了。 跑一趟水上,家莫名其妙被人偷了啊! 第44章 心有不甘啊! 大批人马返回,动静自然不小,曹操还来不及怒急攻心,便见营寨中一阵人影晃动,须臾之间,就有人披甲执锐,跑到营寨栅栏后做防御姿态。 又不是率兵打仗,曹操携带的兵力自然不多,若对方攻过来,他们说不定就要全军覆灭,副将立刻劝道: 「丞相,敌众我寡,此地不宜久留啊!」 这哪里是能否久留的问题! 军中戒备森严,还有大将驻守,怎会忽然就被刘备所夺?他兵力也就是两三万有余,还要驻守编城麦城等地,真正在此陈兵不过一万,就算有能将城门炸开的奇物在,也不该这么毫无波澜的改旗易帜吧? 简直就像是营中所有人直接拱手而降了!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他手下将领忠心耿耿,营中戒备更是森严,私下不会有任何往来,怎会如此突然的投降? 曹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但常年的直觉让他下意识怀疑起来最大的变数,一个按理来说,不会是有问题的人。 谌婴。 电光火石间,曹操虽然还未想通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瞬间意识到另一个危险。 「不好,快回襄阳!」 一行人策马扬鞭,拼了命的往回赶,可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大本营襄阳也被偷了! 看着城墙上飘扬的旗帜,曹操彻底破防了。 「刘备匹夫!谌婴!我誓杀汝!」 襄阳被占,这都不是被偷家了,是高地水晶直接被人爆了啊! 即便他还有荆州水军,可襄阳在上游控制,粮食根本运不过去。 没粮的军队算什么军队? 那就是一群菜狗! 而另派去武昌的队伍更好一点,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襄阳距离枣阳也就是几十里,轻而易举就能将断了这粮道。 那这还能打什么? 直接打道回府,散伙回高老庄算了! 可惜伙是不能散的,曹操只能率人先回了水上。 这冰冷无情无理取闹让人无法理解的世界,只有军队能给人一点安全感了。 被派到水军这边的贾诩见丞相去而又反,顿觉疑惑不已,见他面容阴沉,也就没出声,而是先抓着随行之人询问。 他活这么久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肯定能应对得当! 可等听完发生了什么,贾诩沉默了。 这他还真没见过。 几天而已,刘备怎么可能在没有多少交战的情况下,就这么轻易的得了宜城和襄阳,还没有一个人出来报信? 这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除了中邪,贾诩根本想不出来第二个解释。 可若是中邪,他们这些凡人怎么能与邪术相匹敌? 这辈子一直和人斗,还没有和鬼斗过的贾诩有些麻爪。 他认真想了会儿细节,忽然察觉到这一段时间被他忽略的异常之处。 自丞相入主襄阳之后,与刘备交战的激烈程度,都弱到了极致,根本没有大的伤亡,甚至连败军都被对方收拢了起来! 过往他一直以为这些人大抵都已经丧命,现在想想,或许都还活着。 而这就很奇怪了。 刘备如今才占了多点地盘?可他所带走的百姓、俘虏的将士加起来,几乎能达到近二十万人! 这放在人口多的大郡里面,也能占一大半的人口。 哪怕是丞相号称率领二十万大军南下,也是将运粮民夫算进去才有这么多数额,更是靠着北方人多地广才供得上军粮。 刘备那才占了几个县?他怎么供养等同,甚至是多于自身的这些人? 他又不是程昱! 不是身边都是食物,那肯定有一处能够源源不断的给他供给粮食,可环顾四周,西边的孙权,北边的刘璋都不可能帮他,而且他们也没有这个实力,那这粮食还能从何处来? 除了『天上掉下来的』,贾诩想不到第二个解释。 得出这个结论,贾诩有些头晕目眩,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甚至连如何对敌都无力去想了。 『天上』都给刘备『掉』下来这么多粮食,偏袒到这份上,让他们怎么打? 恍惚、心力交瘁之际,帐内的曹操突然喊道: 「文和为何久站帐外,不肯进来?」 贾诩嘆气,他理了理没有褶皱的衣角,踏步走进帐内。 曹操没有发怒。 贾诩能想到的内容,他自然也能想到,而当意识到对方在玩一场无敌开挂游戏后,那自身的失败,也变成了能够接受的事实。 此战非我无能,而是天不助我啊! 有这些在,莫说刘备,放头猪上去都能赢! 不过还是别放猪了,不然他死不瞑目。 刘备好歹还是当世豪杰,猪……说出去哪还有颜面在啊。 但曹操能接受打输了,却怎么也无法想通这『天』为何如此眷顾刘备! 徐步走进来的贾诩行礼:「丞相。」 第108页 「今日之事你知晓。」曹操看向贾诩:「可有何看法?」 又是送命题。 他能有什么看法?输成这样,收拾收拾回家躺平,等着对方统一天下算了? 这是事实,可说出来,小命就要不保了。 看着悬挂地图上新插着的匕首,贾诩只能道: 「此……非战之罪。」 「呵。」 贾诩的回答滑不熘秋,说了跟没说没有什么区别,曹操也懒得和他计较,只道: 「我打算遣你为使,去刘备处问他究竟想做什么,你可愿意?」 信使向来是个危险的活。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话听听就算了,狗脑子都打成猪脑子的时候,谁还会在意一个来使的性命? 不过情况也不能一概而论,这场南征虽然打的『有来有往』,但一直未曾打出火气,烈度小,仇恨浅不说,刘备也已经占据优势,胜利者对落败者姿态总会有几分宽容的,如果只是去询问对方的意图,那贾诩还真不太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问题是,都已经让他做使臣了,丞相难道只会给一个询问刘备意图的任务吗? 嗯…… 他现在跳槽还来得及吗? 感觉有点不容易啊。 如今刘备有『天』相助,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还是得等合适时机,处理好旧主与新主关系,再行此事为好。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贾诩面上不显,而是认真应道: 「臣当为明公效犬马之力。」 跳不跳槽另说,走这一趟肯定少不了,也别问丞相没说的要求是什么了,先答应下来。 至于到时候能不能完成? 看难度呗。 果然,这句话一出,曹操没有任何表情的面色总算舒缓了不少,可很快,又变得异常激烈。 「我心有不甘。」 「『天』为何会选刘备成就大业?」 「夏亡于商,周取而代之,诸侯争霸,秦一统天下,王朝更替至今,为何刘氏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延续!」 「此等眷顾,也太过不公了!」 接连好几声质问过后,曹操忽然又恢復了平静。 他嘆息道: 「若文和能有幸得见『天』,还请替我询问,祂……为何如此青睐于他?」 贾诩唿吸一滞。 他就说,果真是送命题啊! * 带着曹操,或者说自己也同样想不通的疑问,贾诩出发了。 同样出发的还有刘琰。 没办法,就像贾诩和曹操意识到的那样,粮食仍旧是困扰刘备的一大难题。 而这道难题随着他收拢的人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便暴露的越发明显。 倒不是买不到粮食,而是现在的交通太过拉胯,以至于运粮的损耗太过于惊人。 从江陵到最前线总共三百多里,即便一部分距离可以用水路代替,粮食单独送过去,也需要五日,只用民夫运输,那送一次,就要吃掉十五斤粮,而这还是送过去,他还要回来呢,所以总共要给民夫配三十斤的粮食。 倘若只用民夫运送,那一个民夫最多也就是担两石半的粮,也就是七十斤左右的粮食。 也就是说,最好的情况下,七十斤的粮食,能送到四十斤到前线。 问题是,这是假设最好的情况,实际上根本不会出现。 相反,现实是除了民夫会吃粮,麻雀老鼠也会,不断搬运时也会出现各种损耗,比如掉入河中,米袋破了,还会出现降雨、民夫生病等诸多延误日期的情况,这部分损耗至少能达到10%。 也就是说,真正运气比较好的现实情况下,七十斤粮食能送到三十三斤,运输效率达到惊人的47%了呢! 基本上相当于前线一万人的军队,实际上支出了两万多军队的粮食。 更妙的是,像这种大批量运粮的情况,不止在前线哟。 那些开荒的地区,也是需要人力运粮的! 那这消耗谁承受得起啊! 好吧,刘琰其实是能承受的。 战争显然也被认定为灾祸,刘备几次征战下来,她的收益额度再次得到了提高,再加上其他零散的收入,已经达到每日二百多万,倘若只是维持粮食供应,那完全可以应付。 可惜现实不止粮食,还有其它的支出,尤其是曹军营中的病人并未治癒,而药这个东西吧…… 哪怕是现代,看一次小病的费用也很让人肉疼啊。 为了省钱治病,刘琰只能自己主动跑一趟,将运输和路途上的损耗节省出来。 不得不说,这一趟着实挺要命的。 「皇叔,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感嘆髀肉復生了。」 襄阳府内,刘琰彻底放飞了自我,她躺在柔软的懒人沙发里,对刘备开口道: 「在江陵安逸惯了,再出来赶路,真是哪哪儿都难受。」 不,我那时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刘备对刘琰躺的东倒西歪的模样视而不见。 毕竟他年少时自己也是个随处就坐的人,后来有点身份了,跟随的臣下也都没个正形,简雍更是随处可躺,她这好歹还是『坐』着呢。 「要是能修条高速公路就好了。」 刘琰还在继续念叨:「可我查了一下,正常路段造价一公里竟然也在一千万,就离谱!」 「修路哪有不贵的?」 第109页 刘备一点儿都没有惊奇修路的价格,他道: 「如今一样,之前走的官道,你觉着是土路难走,实际上那土需要专门煮熟,还得再加入石灰、沙土等物,再用滚石反覆夯实,才能使其不长半点野草,而真正修路时,要先伐去树木,挖出大半根来,再挖路槽……如此,一里造价也需要几十万钱,若要修的更宽些,那价更甚。」 「怪不得只有大统一王朝能搞这些工程,军师也只是简单的修石门那几十里路。」 刘琰想想这个支出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但不想还不行,毕竟要想富,得先修路啊! 「还是各方面技术和产能跟不上去,没有橡胶,也没有弹簧,车子减震跟狗屎一样,要命,这橡胶只有最南边才能种!」 农耕时代与工业时代的差距初时还没有感觉,等真一点点了解的时候,便发现哪怕一个小点,都是此时难以逾越的鸿沟,刘琰蔫了吧唧的将手中的书放下,觉着她现在适合做点别的事情。 再看下去人就要郁闷死了! 算了,还是先干饭吧。 将这部分内容拍照,标註,记在文档里,等回头列印出来,好给军师和刘备做个参考,刘琰提前给自己下了班,跑后厨让带来的厨子给自己做点好吃的。 应该是身体好,运动量更大的缘故,相较于前世,刘琰的饭量几乎大了一倍。 不过这在如今还是不够看,农妇一口气吃三四个馒头外加大量的菜和汤,农夫吃的更多,这饭量最开始吓了刘琰一跳,生怕他们是因为饿的太狠,拼命吃,以至于把胃撑破,救不回来,还给他们减少了饭量,后来才发现,他们就是这个饭量。 出力大,消耗的多,碳水化合物能提供的热量又不够,只能靠量堆,那可不人均大胃王嘛。 在刘琰给自己开小灶的时候,带着曹操书信的贾诩到了襄阳城前。 他很快被刘备麾下的士兵带到府中。 第45章 撤军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打了这么多年的老对手,对方的秉性,能为,想做什么,不说猜个十分,六七分总是没问题。 细细一想,曹操就意识到,刘备明显不打算继续扩大地盘。 这行为就很费解。 你都有天助了,为何还要偏居一偶,直接打入许昌,禅让称帝?这不更快就能平定天下了! 但刘备偏偏不这么做。 这就让人难猜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了。 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曹操自然也无法想明白这是自己的机会,还是特殊情况下延缓的死期。 所以,过来的贾诩肩上就担了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他得尽量摸清楚刘备和『天』的意图。 可这等机密,足够关乎自身,乃至天下兴亡,刘备又怎会让他随意探听到? 贾诩已经在心底做好了冒险的准备,脑海中也设想了无数与对方交锋试探的措辞,但他没想到,从进城开始,这些东西就已经随意向他敞开了! 先是一个很是嚣张的词彙。 天师。 以天为号,以师长着称,比当年的张角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贾诩还无言反驳,因为伴随着这个称号的,是城内数不尽的奇物。 听到他的身份,那城门口的主将就拿出一个黑匣,对着它就开始说话,而黑匣紧接着也发出了声响,听其话语,竟是洲府中人所说! 前往襄阳洲府内的路上,一队一队的民夫推着车从他面前走过,车斗内满是雪白的稻米,数不清具体能有多少。 经过闾里的时候,贾诩还看到了围起来的红色缎带,有妇人拿着上窄下宽的圆形物什在说话,声音大的相隔几十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在让患有疫病的百姓领药。 粗略扫过去,内里的百姓能有上千人之多。 而在红色绸缎外,另有七八个人,穿着将全身裹起来的白衣,背着个古怪的白桶,手中拿一根棍子,这棍和软管相通,手一压,棍前段就喷洒出些刺鼻的水雾。 带路的兵卒还算客气,甚至有问必答,无论是黑匣子,还是能听声音放大的物什,药物,以及这喷洒的水和白桶,他们都愿意解释,或者说,狂热的炫耀。 炫耀他们的天师。 一路上所见的所有奇物,都是天师拿出来的。 那是真正的天上仙人,如今来到凡间,来救他们脱离苦海了! 这狂热让贾诩都有些惊骇。 于吉仅仅是满足人们对于消除疾病的渴求,就已经足够让江东上下不惧孙策威严,主动前去拜会,而刘琰如此海量的神迹,更让无数人深信不疑,哪怕她没有刻意营造自己,甚至还努力避免这方面的影响,依旧难以遏制狂热信众的涌现。 这些狂热的信众还好,麻烦的是已经有人察觉到有机可图,于是将刘琰捧上神的高位,自己充做代行神意的巫觋,胆大到连天子也可以蔑视,理由更是无懈可击。 天子只是老天选择的代行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凡人义子,还得看其德行够不够,哪能比得上刘琰这个老天亲自生出来下凡的神女! 还别说,挺会卡天命bug的。 毕竟天命学说本质还是君权神授,只是没有教皇,是由『天』这个神为皇帝加冕,现在有了更贴近神,或者说就是神的存在,她肯定高于天子啊! 思想的高地她不占领,那肯定会有人趁机窃取,好在这样的人目前不多,意识到危机,刘琰迅速从身边的女兵中挑人进行巡逻清理,又和刘备、诸葛亮商量过后,进行一定程度的信仰统合,避开权力问题,将重心放在了她来是为了终结战乱,让天下太平,每个人都能吃饱饭上。 第110页 这么做,倒是没有继续权力争夺上的动盪,但统一思想都出现了,还是如此贴合大众所期盼的内容,那信的人就更多了,就连刘备身边人也不例外。 贾诩不知背后的事情,但观这些人的态度,他旁观起来就有些心惊肉跳,真相处的两人,岂不是更加危险到了极致? 如此说来,自己或许有机可乘—— 个鬼。 看着面前头髮胡乱一扎,随意吃着零食看书的年轻女娘,贾诩觉得自己完全是白想了。 『天师』怎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面对这个三国第一毒士,刘琰心态也着实有些微妙。 「你就是贾诩?」 刘备已经直言相告,要求就是让曹操撤军,休战,甚至连天师的存在也没有隐瞒,随便让他过来询问,大方的让人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但贾诩悲哀的发现,根本没有。 因为以刘备的实力和与天师之间的信任程度来说,他只需要正道而行,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完全不需要担心贾诩使的阴谋诡计。 「正是。」 天师的目光谈不上恶意,却明显带着疏离,贾诩隐隐约约好像猜到了原因,又好像没有,他没有多说,而是问出了曹操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曹丞相想求问天师,为何会选择刘使君呢?」 这已经是第三次被问这个问题了。 「跟天命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刘备这边更有人情味,省事儿而已。」 刘琰耸了耸肩: 「直说吧,招揽就算了,我没有挪窝的打算,就算刘备那天脑抽打算分道扬镳,那也是我自立称帝,而不是寻人辅佐。」 当皇帝的能力嘛,不会的时候觉得好难好难,慢慢开始学之后,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她现在已经能管理好亲卫,有安保力量,那只要表现出继续维持现有制度的态度,自有世族来投,大儒辩经,根本不用担心翻车。 就是百姓倒霉,继续饱受千百年来磨灭不去的剥削而已。 好在,目前来看,这个情况出现的可能性极小,而且有极大可能性是反着走。 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刘琰又想起来曹操。 不可否认,对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刘琰也很喜欢——仅限于史书和演义,属于叶公好龙类型,不能见真人。 现在没有见面,刘琰的好感度依旧不错,这让她多说道: 「曹操也不用太伤心,就算是没有我,歷史上他后代也没坐稳皇位,四十六年换了五个皇帝,倒数第二个还当街被人刺死了,现在他们都有机会寿终正寝,你不觉得是件好事儿吗?」 贾诩,贾诩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当做自己压根没来过。 这是他能听的东西吗?! * 他不仅要听,还得把话复述给曹操。 两三天下来,曹操看起来比之前更老了不少,他沉默着听完贾诩的见闻和刘琰的话,忽然冷笑一声。 「原来刘备是这样的心思!」 世族做大,把持官吏选拔等朝中要务这样明显的事情,显然不止刘备一个人看的明白,清楚度田能够限制世族,另开才能学校选拔人才的更不在少数,排除天师的影响,曹操自然能想明白刘备打算要做什么,也反应过来为何对方要放自己一马。 攘外安内,外部不安,怎么抽出精力理清内部? 而看刘备已经考虑到这里,曹操更是多了几分不甘。 削弱门阀他也在做,如何比不上刘备?这人情味也太——唉! 「罢了,撤兵吧。」 神女意图难测,现实的困境却摆在眼前,曹操已经无法发起像样的征战,强打,就只能是不死不休,而己方几乎没有多少获胜的可能,他又不是疯子,到这种地步,何必再动手呢? 但走之前噁心一把刘备,他却是能做到的。 咽不下去气的曹操把曹仁和曹纯留在了襄阳城,让他们继续看看刘备打算搞什么样的名堂。 此外,世上有位真神女这么大的事情,也该给北边的孙权,南边的刘璋说上一说吧? 还有,既然神女有自立之心,为何不再加一把火呢? 再亲密的兄弟之间都能反目成仇,何况神女与刘备两个相识如此短暂的人! 埋了一堆暗雷,曹操走的就痛快不少,连刘备送还回的士兵也都正常带走,没有再中途反悔,来个偷袭什么的。 声势浩大的南下征战就这么落下了帷幕,只剩下一点余波继续荡漾,准备掀起更大的波涛。 东吴,武昌。 曹操令分军队进攻武昌,虽时间较短,却也往前推进了随县,距离武昌不过二百余里,知晓有军来攻的城内顿时慌乱不已,孙权无奈,只能调周瑜前去阻拦。 两军交战,不仅拦住了人,还使对方退了兵! 可惜这等大喜之事,还有美中不足之处,便是周瑜被敌将张辽所伤,只能暂退回武昌养病。 征战正急,前部大督却受了重伤,无法指挥,这事情说起来颇为要命,不过刘备那边战果连连,竟直接占了襄阳城,硬是逼的曹操撤了军。 这对孙权来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不用担心曹操进攻江东,忧的是刘备不是刘表,他可不会固守荆州不出,与这样的邻居相伴,犹如勐虎卧于榻侧,迟早要吞噬于他,这怎能安眠? 第111页 忧心忡忡之际,曹操又送上来一份炸弹。 若非此信是曹操所写,孙权都以为这是哪个疯子说的胡言乱语了! 什么天师神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曹操不至于在此事上骗他。 可倘若此事属实……那这又该如何是好? 这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应对的事了,孙权只能招来信任的鲁肃,一同去见周瑜,再商量此事。 正好,周瑜受伤,孙权带人前去探望也不算奇怪。 彼时周瑜正躺在床榻上休息,听孙权忽然来访,连忙用右臂支撑着自己要起来,却不想对方来得更快些。 「公瑾不必如此多礼!」 孙权上前扶住周瑜:「你身有重伤,当躺下好好休养才是。」 他环顾四周,见没有童僕在此,颇为疑惑:「怎么没人在此服侍?」 「让至尊担忧了。」 周瑜道:「我觉童僕久居室内,气息浑浊,难以安眠,便让他们出去了。」 孙权看着宽敞的屋内,以及敞开的窗户,怎么都难以相信周瑜说的有童僕在,会觉着气息浑浊。 鲁肃也意识到了不对,他询问道:「公瑾伤势可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隐约有些做痛罢了。」 周瑜却不愿多说,他反问道:「至尊面有忧色,可是遇到什么难题?」 「曹操送来一信,言刘备身边有神女相助,极为不凡。」 孙权微微皱眉,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信拿出来,道:「若真是如他所言,我等危矣!」 「喔?」 周瑜这几日难以安眠,与其说是受伤所致,倒不如说是作战时,总觉着配合的刘备打的极为古怪,似有潜藏的危险。 此刻看信,果真证实了这几日所想。 周瑜面色凝重起来。 军中之人往往都有几分迷信,大多是因为作战不得不信有天时,毕竟大雾大风下雨都有可能影响战役的成败,而这些天气出现又极为捉摸不定,很看天意。 除此之外,还有些运气之说,比如某人甲冑齐备,却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流矢所伤,一命呜唿,又有人率兵去攻,敌方正好出了岔子,极为巧合碰到对方逃跑的主将等等。 对于这些,周瑜也不可避免的会信一些,但无论是迷信天时还是运气,这些东西都是虚无缥缈,并无真实存在的,何曾如今日这般,硬生生出一个神女来? 这样一位真神,怕是天下都随她意志而行了! 「此事重大,总要亲眼所见才好。」 周瑜略微沉吟,道: 「我听军中传闻,刘备请了名医华佗诊治疫病,如今我伤病久治不愈,不如去寻其看诊,顺带再议一议南郡之事。」 话说的好听,可在场众人都清楚,南郡必定要落到刘备手中,根本夺不过来了。 而受了伤,当以卧床休息为宜,如今却不得不为了江东再舟车劳顿,休息不好、行走不便与疼痛都是小事儿,若是出现伤势加重,那才要命! 可若不是受伤不便离开,还有什么理由多留在刘备处呢? 孙权沉默好一会儿,长嘆一声,答应道: 「此番辛苦公瑾。」 * 「砰——轰!」 襄阳。 曹操撤军之后,刘备便正常放开城门,允许百姓进出,而刘琰在远离城外的位置,重新寻了一块试验基地,继续她的炮弹『研究』。 或许是因为炮弹的制造难度较高,而且特别特别费钱,还不易隐藏的缘故,所以早期炮弹构造的图纸,细节,以及相关方面的书籍都很容易寻找,甚至可以说是手把手教人怎么造加农炮,唯一的缺点嘛—— 烧钱。 非常烧钱。 非常非常非常的烧钱。 别的不说,炮筒炮身价格就够让人肉疼了,复杂的炮。弹制作不仅费时费力,还要发射出去试验,一炮下去,几百几千就没了,更不要说还有相配套的工具,那更是花钱如流水,简直像是养了个貔貅。 至于到底花了多少钱……别问,她不想说。 好在效果还是很喜人的,如今的152m口径炮已经能够做到四公里的精准度。 有它在手,如果曹操孙权刘璋张鲁准备再来一次诸侯联盟,又或者是周围的邻居异动,那刘琰不介意再辛苦一点,带着炮兵队来场单刀突袭,直接去他们的都城放烟花。 可惜曹操走的太早,不然,肯定要请他欣赏一下这幕,省得现在三四天她就收到一封挑拨离间的信。 撤军路上事那么多,他是怎么这么闲的? 想不通,刘琰也懒得想,她将耳塞一摘,准备喝点饮料放松下呢,转身忽然看到原本在江陵的诸葛亮就在身后不远处。 「军师!」 刘琰有些惊讶,她上前两步:「你怎么回来了?」 「战事已停,江陵诸事已定。」 诸葛亮收回自己的目光,笑着道:「是该与你商议接下来要如何走了。」 「咦?」 第46章 神帝并行 没过多久,刘备也过来了。 三个人在凉亭里坐下。 视野开阔,侍卫远离十米开外,不会有任何人听到他们的声音,着实是个谈些私密话题的好地方。 「其实设想只是草创,尚不完善,只是现状不能再拖下去,便只能过来与你们商议。」 第112页 诸葛亮眼中少有的出现了几分忐忑。 这与夺取天下不同,那至少还有无数前人走过的路可以参考,而如今是几乎零基础设计一套适应如今情况的政体,忐忑都已经是轻的了,换其他人来,恐怕已经彻底懵掉了。 一个全新的政体,说起来不易,诸葛亮思索着从何处起头,他看过刘备,又看向刘琰,最后选择成她更能理解的表述方式。 他郑重开口: 「毕竟,国家性质决定了既得利益是那些群体,他们捍卫国家的同时,也会瓜分国民生产的财富,如果不在国家确立之前调整,那最后不过是光武旧事。」 迅速明白诸葛亮意思的刘备神色一凝。 国家性质……这改的都不止是世族,而是连功臣也要动了! 这改的是不是太大了些? 刘琰沉默。 很好,明明每个字她都听懂了,但为什么合在一起,她又开始犯懵了呢? 还有这些现代词彙……为什么丞相你比我还像个现代人?! 花了点时间想明白这几句话的深意,刘琰倒吸一口冷气,她伸手指向诸葛亮。 「呔!你是何方妖孽,快点从军师身体里出去!」 调整这几样,你还不如直接说要走社会主义呢! 「曦玉。」 严肃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差点出言劝诸葛亮小心王莽旧事刘备看向刘琰,不知道她到底是有意无意。 但这的确缓解了自己心中的紧张。 他提醒道: 「严肃些,这是在商议大事。」 「奥。」 刘琰口上答应,面上却看不出一点严肃,既然诸葛亮都这么说了,她索性问的更明白些: 「那军师你打算怎么调整?不是大地主,难道是小地主?但小地主也够不到工业化的边缘啊?总不会是人民民主当政吧?不对,军师你有没有打算推进工业化?」 很好,能问出来这些,肯定是听懂他所说的了。 刘琰的确太过年轻,但后世毫不隐瞒的教育,以及海量可以获取的信息,漫长的歷史,将她的眼界拔高到这个世界数一数二的地步。 的确不接地气,但足够高屋建瓴,交流起来,并不费力。 「你说的这些都太远了。」 诸葛亮摇了摇头:「依我所想,我们这一代,或许接下来一二百年,都只是一个过渡,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做到自产蒸汽机并盈利就很不错了。」 「喔?」 这么说,刘备就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你是说,如汉代秦的郡国并行?」 「有些类似,但更加复杂。」 诸葛亮详细的解释道: 「众人都认可的秩序,并非依靠武力,还有生产力与思想共同作用的结果,倘若全依靠武力,那不过是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各势力互相征伐的南北朝与唐末藩镇,想重新定创建稳定的秩序,至少要有相应的社会思潮、生产力关系以及新兴的利益集体。」 「而想要更改这三者,绝非一句话那么简单,只能破一半,守一半,倘若太过激进,便会如秦行郡县般过早夭亡。」 说到这里,诸葛亮停顿片刻,等另外两人,尤其是刘琰跟上自己的思路,而后,他举起来实例: 「就如曦玉你说的,在后世,人民当家作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在如今,你觉着能有几人听得懂呢?」 「这不就是缺了启蒙运动嘛!」 诸葛亮这么一说,刘琰瞬间想起来自己所学的内容。 说起来,这方面课本上也不是没有学过,近现代史也讲过新青年和五四运动,可很奇怪,相较于被牢记的生产力,社会思想变化则迅速被她忽视,乃至忘却。 或许是因为思想不像实物一样,存在于现实当中? 「我承认社会思想很重要。」 诸葛亮反覆强调这点,甚至拿它举例,但刘琰还是觉着模模煳煳的,她揉了揉脸: 「但是,它……能举个更详细的例子吗?」 人心难测,人心难想,刘琰头疼不足为奇。 「说起来复杂,简略些说,大抵就是有所思,方有所行。」 诸葛亮解释道: 「曦玉你也知晓,之前发纸与各官吏使用,纸张被贪墨之事,细查起来,江陵本地官吏大多都参与了此事,而新野相随而来的胥吏,只有偶尔几个有此行径,数额也小,其实两者监管没什么不同,只是前者深受如今风气影响,习惯损公肥私,觉得极为正当,而后者认同不该贪墨官财,便呈现出截然相反的行径。」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刘琰皱紧眉头:「感觉有点可怕,我根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就已经付诸行动了。」 就像是自己有这么大的金手指,明明已经可以当皇帝,或者做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神,甚至发疯做第四天灾——但她都没有,而是安安静静,甚至可以说有点憋屈当个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天师。 这和懒,想躺平当咸鱼可扯不上多少关系,她翻书翻的还是辛苦的,勉强算是为了现代城市吧,但就算是建城,也还想着不要给这个世界造成太大的动盪。 这样的想法,来源于她再游戏人间,也觉着生命珍贵的潜意识,尤其是在她清楚自己权力的来源是系统,不必向百姓负责,甚至她完全可以将百姓视作牛羊,不断的『刷新』,再一手造灾,一手拯救,扩大系统的奖励…… 第113页 但她没有,她坚定的觉着人不该这么做。 而这些思维,是谁给她的呢? 「若不这么潜移暗化,犹如自然,如何让人觉得它天经地义,就该如此为之?」 其实这样的解释,还是有些简略,毕竟人心是件很捉摸不透的事情,习惯,环境,利益等诸多变化,都会带来很大的影响,但这些细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刘备也就不再顺着继续往下捋,而是将话题引了回去: 「孔明,你说的过渡,具体又如何呢?」 「不提百年动盪,哪怕后世立了国,为追上西方所掌握的技术,也被人剥削了三四十年之久,八亿件衬衫才能换一架飞机,而如今轻易的至于面前,唾手可得,这样的机遇,若是放弃,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诸葛亮话说的很重,没有迴旋的余地,但说完这些,他又放缓了不少: 「只是想追上这些,并非易事,中间缺的只能一步步提,先保证粮产,再兼改思想,同时推行计划经济,也就是国营企业去经营百姓衣食住行,并完善相关的公共设施,等条件允许,再逐步放开私营,在我有生之年,尽量达到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水准。」 过程有点熟悉。 刘琰低头想了想,这不就是现代发展的模式吗? 好消息啊,不用摸着石头过河! 就是总觉得哪里还有些不太对劲…… 「所以这跟社会主义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当然有。」 虽然『开闢一条新道路』,听起来很有创造力,但只要是新的事物,那就避免不了试错,若只是自己就罢了,可国家去试错,耽误的会是万千百姓的人生与性命,后世集结了那么多智者走出来的成功道路摆在眼前,诸葛亮自然要学,但,两者之间仍旧有着截然不同的鸿沟。 他摇了摇头:「底子相差太大,社会情况也完全不同,都是集权,但我们只能走神、帝并行制。」 「以神意更改如今思潮,兼全国之力推动工业发展?」 说到这儿,刘备基本上明白了诸葛亮的意思,他思索片刻: 「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帝制改不了,只能等王朝末年再次被推翻……不过完整的工业化既然已经出现,也难以倒退,算是有了后世国家起復的土壤。」 「正是如此。」 诸葛亮颔首,又对着刘琰解释道: 「思潮有些漂浮,直说现在的难处吧,如今依旧外敌环伺,内里缺乏人才,想变革,社会生产力不够,想培养人才,需要时间,前期推行也绕不开世家,上下尽皆难以相信人人平等之说,跟随主公的众人也非圣人……必须要先用旧的制度,再以此进行更改,而且要一步一步的来。」 「我明白军师你的意思,步子太大容易…咳,我也没想一步跨到现代。」 其实刘琰并不介意封建帝制,毕竟生产力摆在这里,再提也提不过去,强行发展鬼知道会扭曲成什么玩意儿,只是过往的思维定势,让她有些非黑即白,经常下意识忽略掉中间的过程什么的。 「总结一下,其实就是现有条件在维持稳定的情况下,无法彻底变革,只能继续封建帝制,但是要进行调整,比如改变能捍卫国家的利益群体,调整社会思想,用来推动工业化发展,有这个底子在,就算我们这代这朝改不了,下一个政体也有极大的机会在,对吧?」 「对。」 诸葛亮点头,他略微沉吟,有些遗憾的开口:「其实你若是……也有些难,至少在工业化完成之前,必须集权,不然就是非洲殖民地的乱象,不过往后发展转好更容易些,可惜你做不到。」 老天,这一段时间诸葛亮你到底看了多少书! 刘琰想了想,发觉自己根本回忆不起来,但感觉隔三差五就要进购一批书,给他的平板里也是各种纪录片。 嘶——真可怕! 「我觉得军师你的计划已经很完美了,能跑的代码不要乱动啊!」 刘琰十分严肃的拒绝: 「要让我这个bug来,我说人人平等,听的人只会哐哐点头高唿神女万岁,等等,神,神帝并行……神赋人权?!」 多读书就是好,看这反应,多快。 「有你在,主公还不攻伐天下,偏居荆州,又造纸养匠学字,除了对世族动手,别无它解,既然要动手,那就该动的狠一些,将腐肉彻底挖去,否则只会再生溃烂。」 诸葛亮道: 「正好藉此时机,一併废了奴隶制度。」 他轻嘆一声。 「都是人,怎就能有的是人,有的如同牲畜呢?」 刘琰,刘琰觉得诸葛亮想的这个『封建帝制』,可能跟她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好吧,应该是很不一样。 所以她认真的,仔细的追问起来诸葛亮想的『帝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土地当然不能维持国有,毕竟封建帝制是家天下,国有就等于是皇帝的,所以名义上要归为神,再分给个人,一部分允许买卖,另一部分只能继承,具体数额待定。 法治必须完善,执行也要到位,此外要废除奴隶制,废除贱籍,保障基本人权,开放『科举』,男女皆可参考。 保留皇帝执政,功臣爵位,以及一部分特权,但爵位不再世袭,逐代降低…… 以上内容具体如何还要商议,但听完的刘琰已经彻底麻了。 第114页 这是我理解的封建帝制? 它怎么看起来跟现代那么像呢! 「只要还是血缘传承,那就是家天下,就是剥削没有如今这么狠辣,让人觉得先进,曦玉,你被『圣君』矇骗了。」 要说刘琰到来之后,刘备没有生出称帝的野望,那肯定是假的,但仅仅是称帝,远不够他从织席贩履之徒走到现在,更不可能让他保持『仁德』,比起来当皇帝,掌天下之权,他更想身边,乃至天下人都过得好一些。 所以,对于诸葛亮说的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刘备也没有多少反感,他更担心的是别復王莽故事。 现在看,这条路也算是兼顾了百姓,刘琰,他和功臣的最好抉择。 不过要说继续帝制—— 「三兴炎汉后,若能如后世那般,也算是刘氏幸运。」 王莽篡汉,因为《赤伏符》编撰的刘秀为天子,便大肆屠戮同名之人。 如今天子权柄旁落,便只能任人废立宰割。 王朝走至末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皇帝终归是无权的。 而当皇帝都无法护住自己,何况宗室乎? 倘若帝王无德,或是有心人甩锅,那有刘氏子弟凭藉『天命』出来重整旧山河的背后,是更多的高祖血脉被愤怒的百姓杀之泄愤,以及更多刘姓人被篡权者屠戮。 「可惜,人性难信,世道难改,孔明,你说五代之后,给刘氏改姓,重归平民如何?」 在政治素养方面,刘琰总觉着自己与这两位挺格格不入的。 这也很正常,毕竟阅歷年岁在那儿摆着呢。 就是她没想到,在良心方面,她竟然还差一些?! 改姓,她第一反应竟然想的是节省国家财政…… 「此事还需再议。」 提议很好,就是说服他不够,还有那么多刘氏宗亲呢! 行吧,这也是以后的事儿了。 这个还是自己来更方便,刘备也不打算为难诸葛亮,他看向刘琰,道: 「若是按此路走,曦玉你就是以神之名,重整道统,科技,军师主抓内政,也就是如何推行,我继续管军队,以武力镇压反叛之人。」 「假冒神明……」 刘琰忍不住皱眉:「这早就到处露馅了,我怎么演?而且神权大于君权,后患更大,偏偏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bug……」 「莫急,『系统』与神也没有多少差别,不必费心隐瞒,正常说即可,只是宣扬时上下层分开,以万物由神所造,不分高低贵贱,众生平等,来更快百姓破除过往王侯将相皆为神种天选,生而高贵的旧观。」 推崇神权,必然会带来宗教兴盛,这的确是极大的后患,但就算是不推崇,刘琰的存在也会让巫祝方士迎来狂欢,比起来让这些人随意解读,群魔乱舞,不如主动调整引导,还省了她麻烦。 真让刘琰一直扮演高高在上的神明,那她迟早要撂挑子不干。 诸葛亮道:「科学也没有否定神的存在,之后开启民智时,一点点教导,完全可以引归正常,至于后患……若『系统』只在你手中,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出现,那你便是世上唯一『真神』,没有这般神力的,凭什么代行神明旨意?」 「好像也行?」 刘琰认真想了想,觉着还是会有些隐患在,但世上没有什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东西,神权那点危险,着实比不上现在百姓吃饱饭,能当个人更重要,甚至按照正常歷史来说,百姓可是被神权皇权官僚地主祸害了上千年呢,现在把时间缩短到了百年之间,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我有点儿理解你们两个说的帝制不足之处在哪儿了。」 后期,相较于正常国家,封建帝制中后期下坡路时更没有下限——能和资本主义相提……甚至比资本主义更糟。 「人力有时尽。」 刘琰思维有些跳跃,不过诸葛亮却听懂了,他嘆息道:「人走政消,我能治一世,却治不了一朝。」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刘琰忍不住皱眉,她勐的一拍: 「我觉得这就是想太多,现在什么都还没影呢,想几百年后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光一个废除奴隶制就够我…不,你军师忙的吧?先说好,这什么道统我可搞不定,还是得你们来。」 还真是。 思索王朝末路,的确会让人染上悲观,但撤回现实,繁重的工作瞬间让人抛去了那些感伤悲秋,甚至有些头疼起来。 「道统是需要时间设想。」 看了眼努力将工作推出去(给自己)的刘琰,诸葛亮也有些无奈: 「这些改革也只是我们三人知晓,未曾与众人述说,想说服他们也不易,此外还缺少律法,改弦易张所需的吏目更是不足,粮产也还没有上来……没有这些,就算是有神意,百姓也不会信,更改不了人心,最后不过是在明面废除奴隶,暗地里,依旧是百姓换个名头依附大族。」 果然,回到正事,诸葛亮看起来就正常多了。 刘琰满意的点了点头,认真鼓励道: 「很好,军师皇叔你们加油,我提供除帮助外的一切支持!」 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这和不支持不帮助有什么区别? 「曦玉你可真是…童心未泯。」 刘备有些哭笑不得,但这么一打岔,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甚至还能调侃对方。 第115页 「不过此事你可跑不掉。」 「军师费半天口舌,都比不上你在那儿一坐有用呢!」 这倒是。 毕竟有系统在,她的意志无人可以忽视,既然如此的话—— 刘琰抓来了徐庶简雍向朗郑高何悯谌婴秦敏等诸多有脑子的人才,一人发了一张纸。 「来来来,具体要求我已经说了,诸位给我编一个神话,不要女娲造人有手捏,还有藤蔓甩的泥点子的,越简单越好,要让百姓都能听懂,最后得出来众生平等概念的!」 第47章 天使投资人 「赵云你也别只看着,来一份啊。」 见赵云还在角落里站着,刘琰直接给他手里塞了张纸和笔。 但赵云接过来纸笔,却没有什么动作。 而其他人也和他一样,看起来都有些诡异。 郑高小心翼翼的拿着纸,整个人都尴尬极了,他习惯性的露出笑脸,环顾四周观察情况,见周围人都很沉默,下意识的又想把笑脸收回去,可又觉得这样太假,半收不收的,僵硬的像是在演滑稽戏。 何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忍不住嘆了口气。 平日里很是沉稳的谌婴此刻惊奇的看了刘琰一眼,随即又很快收了回来,什么都不做的在心里念起来道经。 新人秦敏默默的往后站了站,希望自己不要被人看见。 向朗正在深唿吸。 简雍还在抱着头怀疑人生。 至于徐庶—— 他已经冷下了脸。 刘琰懈怠隐瞒,天师的真实身份大家都猜了个差不多,但心里清楚的心照不宣,和明面上直接说出来,那是两回事。 这样大家,好吧,也不算多难办。 毕竟神力是存在的,粮食是真实的,那『加农炮』现在隔着三里远也能轰开城门……大家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变化。 但此刻让他们写的这些东西,可就不是直说身份那么简单了! 徐庶心情有点不好。 他很清楚,诸葛亮和主公肯定和天师商量了如何变革,不然,她不会忽然有这么几乎是图穷匕见的动作。 这也没什么,毕竟就算是不知道天师真实身份,只看那海量的物资,稍微有脑子的,也会隐约猜到到主公想做什么。 徐庶也不例外。 问题是—— 为什么主公和孔明都没有提前和他说? 这么危险的革新,就算是有天师在,也不是随便就能碰的,尤其是现在什么还没有! 之前只有我时还是主公眼里的小甜甜,现在成了不需要的牛夫人是吧? 你们三个人的感情真好,自成一体啊。 是我不配了呢。 徐庶又是忧虑,又是生气的吨吨吨给自己灌了三罈子醋。 他将纸一放,道: 「若只是要此,那这着实没什么可写的必要,天师还不如直接去看太平经。」 此话一出,谌婴心中默念道经顿时停了下来,更为惊诧的看向了徐庶。 《太平经》,道家典籍,更准确的说,它由张角等道者所创,除了修道部分,更多内容是阐述政治观念,描绘以修道者角度来创建的『理想国』,是什么模样,以及施政理念,其内容长达数十卷,儒士视之为妖言惑众,认为是『反书』。 后来张角被剿,黄巾军覆灭,这些道经却还保留了下来,于吉也拿去继续填补,将内容扩展到了上百卷,并加以传播,信徒极广,孙策杀他,和此也有不小的关系。 没想到,此经徐庶也曾看过? 「嗯?」 刘琰显然不清楚太平经的性质,她还以为最大的问题是解释不清需求呢,没想到徐庶会这么说。 略微皱眉,她反问道: 「为什么?」 「天地和洽,灾异不生,君王圣明,贤人齐聚,政治清明,奸乱绝息,礼乐隆兴,刑狱见弃,兆民福庆,万物瑞应。」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只是黄巾军反叛时的口号,张角能够聚集起来那么多的信众,显然不会只有这么八个字,徐庶将《太平经》几条更加清晰的政治理念说出,忽然话题一转: 「此为天师心中所想,并非今日所写,不如直接取用为仁者,爱亲之谓仁,泛爱众而亲仁,择仁而居,以至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盛世大同,如何?」 徐庶绝对是故意的。 刘琰面无表情。 谁不知道她文言文水平堪忧啊,给她在这里整这些古文干嘛? 她盯着对方看了几秒,在周围都有些不安的表情中,直接评价道: 「狗屁不通。」 「噗嗤——」 「咳咳咳!」 在天师身边呆久了,郑高虽然依旧小心谨慎,但行举上终究还是放松不少,听她这么评价,克制不住就的笑出声来,谌婴更是咳嗽起来。 天师……可真是个妙人! 这么评价圣人之言,徐庶表情仍旧是淡淡的,甚至还出言贊同道: 「是挺狗屁不通的。」 不知道为什么,刘琰总有种被骂了感觉。 这些东西她也不是真的一点都听不懂,尤其是后面的内容,上学时就学过,礼记二则嘛,儒家的思想观念也是必学,只是这些东西以前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当回事。 但此刻细细想来,太平经描绘的愿景,和太平天国很相似。 第116页 巧了,张角距离太远,只知道他靠行医拉起了数万人队伍,但洪秀全起义的过程,老师讲的倒是挺清楚。 考试落榜,又正巧得了基督教发的劝世良言,然后某天做梦顿悟,自称上帝的弟弟,在周围十几个县传播上帝福音,甚至去了山区,颇有成效,还写了救世歌,醒世训等诸多书籍。 这么说还感受不到什么,那更详细一点,洪秀全在这里面提出,上帝是世上唯一真神,天下男女,尽是上帝生养的兄弟姊妹,所以天下之人一家,要共享太平! 歷史悠久,就这么一(亿)点好处,能够想到的社会构建思想和手段都能被找到,甚至连实践的过程都很清楚。 怪不得诸葛亮说要改思潮,道统,这是革命造反的基础条件啊! 戊戌变法,辛亥革命,乃至建国,不都是一样的套路吗? 她课本真的是白学了! 重新回忆一遍那些失败的、成功的经验,刘琰忽然意识到诸葛亮所说的思潮,道统,更准确的说法之一应该是—— 政治纲领。 一个政党,为了阶级利益,在一定时期制定的政治上的奋斗目标和行动方针。 「所以我现在想的宣传口号?」 顿悟的刘琰舒展了眉头:「我说问题在哪儿,政治纲领都没有呢,想口号想早了啊! 「算了算了,大家先不用写了。」 路线错误,最后呈现出来的东西也肯定不是她想要的,刘琰不打算做个可恶的甲方,一遍又一遍的让乙方改稿,她主动叫停了这次任务。 「这事过几天再说,大家还是先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何悯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她侍奉的天师哪哪儿都好,就是行事略微有些天马行空。 当然,这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这年头好老闆难得,猜忌属下,年老昏庸的一抓一大把,如此轻松稳定,不用忧虑自身安危,只是偶尔接一些超出寻常任务,只要直言相告,完不成也不会被苛责的工作,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 只要能维持下去,何悯愿意在天师手下做到死。 而按照往常的习惯,此刻她也应该正常返回天师府中,继续今日的庶务。 不过,今天这『小』任务含义着实有些广远,让她不敢深思,而天师主意改变的更让人捉摸不透。 担心未来,何悯没有起身离开,而是想看看天师与徐先生之间,会不会再说些相关的内容? 见何悯如此,郑高想了想,也跟着留了下来。 不过向朗,谌婴和秦敏等人都勐松了口气,赶紧走了。 情况有点不对劲,还是先别参与为妙。 依旧头疼的简雍和赵云对视一眼,虽从语句上大致理解了刘琰所说的政治纲领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让徐庶继续和刘琰聊下去,可正准备上前拉着他离开时,徐庶忽然又开口了。 「天师睿智。」 徐庶心里有些惊讶。 他原以为天师不过年少庶民乍富,好在有几分自知之明,故而过来追随主公,虽有所跳脱,但性格仁和,也当有所敬重。 但这种敬重,只是对她的神器和性格,对其能力……显然没有多少敬佩。 自古以来以智操纵君上者更是数不胜数,谋士的几分自傲,并不足为奇,只是他没有想到,天师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愚昧无知! 相反,她反应快的出奇,甚至在没完全听懂他所言的情况下,就想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到底是愚笨还是聪慧?是真的不懂,还只是伪装? 徐庶忽然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她。 收起轻视之心,徐庶认真拱手致歉。 「某言语颇有怠慢,还请天师见谅,只是……后世可行,如今未必,众生平等过于空泛,就算是以神之意,也难以推行下去,还请天师劝主公早些放弃吧。」 嗯??? 你们这些谋士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吗? 刘琰确定,刘备和诸葛亮绝对没有找徐庶商量过,也就是说,对方就凭这么一个『众生平等』的构想要求,猜到了他们三个想要做的事情…… 就离谱! 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刘琰开口:「为什么难以推行?」 这个问题完整回答起来,都足够出一本书了。 徐庶沉默片刻,挑了个最为关键的点道: 「天师为『神』,待未来天师成婚,生儿育女,后代再开枝散叶,那这华夏就有一支真『神族』了吧?」 漂亮。 昨天诸葛亮说他那些都还只是设想,属于草创,行事不易,刘琰还没多大感觉,只是模模煳煳的清楚起步很难,就完全不清楚难到什么地步,今天徐庶的两句话,总算让刘琰意识到了。 政治纲领,施政措施都还没影,聪明人已经找到了最大漏洞! 而且这漏洞竟然还是我自己! 真要是结婚生子,搞一个『神族』出来,谈什么众生平等? 这和周朝和春秋战国有什么区别? 不过—— 「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打算过在这个时代结婚,更没有考虑过生小孩。」 刘·十七岁·自认宝宝·未来还是宝宝·只喜欢玩别哭人家小孩再塞给他爸妈·琰难掩眼中反感。 我自己都不想当大人担责任,让我养孩子?开玩笑呢! 第117页 但,徐庶指出的问题不是她不生育就能解决的,皇叔那边还是『家天下』呢! 电光火石间,刘琰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 「当掠夺披上合法的神圣外衣,『不公』便会促使臣下同等膨胀非法掠夺……原来如此,皇帝果然是最大的独夫民贼,天下大害啊!」 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何悯和郑高吓得心都凉了半截,后悔留在这里,简雍有些愕然,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赵云则微不可查的轻嘆一声。 「天师明悟。」 刘琰不打算结婚生子的话,徐庶没多放在心上。 倒不是他觉着女子就该嫁人什么的,而是以天师的能力,地位,她要面临的美**惑,实在是太多了。 仅仅是偶尔听闻,徐庶就知道不少人家在私下打听她的喜好,预备着各式各样的美少年,只是现在时日尚短,也没有时机送到她面前罢了。 等过些时日…… 焉知如何呢? 刘琰还在沉思。 理解合法剥削与非法剥削后,她更清楚诸葛亮的遗憾之处了。 但更让人糟心的是,目前也只能走这条路。 思维太超前,理解的人就越少,就算是在此指导下获得了些许成果,生产力和整个社会思维没有跟上的情况下,一旦略有疲态,有合适的时机,庞大的旧有势力就会跳出来篡夺果实。 就像二战之后,非洲殖民地迎来了独立的浪潮,一部分国家很幸运的赶走殖民者,高举着自由和民主建立共和国,但很快迎来了君主復辟和独裁者。 而国内的近代史也是前进一步,后退半步,反反覆覆。 这样的『震盪』,比帝制更加难以控制,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不对,为什么我要犯愁你们过的怎么样?美好生活要靠自己争取的懂不懂!」 刘琰坚决拒绝一切负面情绪和增加的工作量,想着自己最大优势是什么,她直接道: 「相对公平也是公平,我就不信了,还有人不想过好日子?重修道统,保障基本人权的要求就在这里,本人别的没有,就钱多,经得起小规模试错,谁给出合适可行的方案,钱粮兵药职位要什么有什么,放手做就行!」 话音刚落,何悯和郑高双眼腾的一下亮了起来,就差扑到刘琰身前细问了。 具体没听懂,但公平和好日子两人都想要! 徐庶:…… 有钱了不起啊! 贼老天,真了不起。 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有这么多资源在,也不是不能做,就是日后……唉,他还是先和孔明商量一下,问清楚再说吧。 而刘琰彻底悟了。 真正适合她的职位,是天使投资人啊! * 虽然政治纲领未曾完善,但诸葛亮已经确定了路线,而这条路线,刘备和她都表示贊同,自然可以着手进行完善。 奋斗目标与行动方针好确定,但怎么说服他人认可,就成了大问题。 这些内容本质是权力和利益的分配与争夺,显然,在权力与利益的分配上,大家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于是需要在诸多因素下,进行妥协与协商。 以及协商不成后的武力反抗。 当然,目前还没有到那一地步,而且都已经开始议论政治纲领,刘琰在郡府里贴个求重修道统,以及具体措施人才的告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才怪。 这基本上是旗帜鲜明的支持诸葛亮的举措,都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直接压在骆驼上的磨盘,不少难以割捨利益的人在此面前都开始犹豫。 第48章 世族的面纱 从外回来,张飞看着告示前乌泱泱的人影,以及那告示上的内容,心中越发的烦躁。 他双手握拳,眉头紧锁,重重的哼出一声闷气。 众官吏还在议论纷纷,吵的让人头痛,有落于后方的新野小吏插不进去,一扭头,见张飞在这儿,又惊又喜的问道: 「张将军!您知不知道天师为什么贴这告示?上面这是什么意思?啥是道统?俺们根本看不懂啊!」 「那些大儒先贤说的至理,你如何看得懂?还是赶紧回去忙你的事情吧!」 张飞话有些沖,说完的他再回看一眼告示,便决然的踏步离开,直冲刘备所在的正堂而去,图留小吏在原地嘆气。 大儒先贤的事儿啊,怪不得他看不懂呢,他哪有机会听那些儒士讲圣人言啊! 而张飞的心态,其实和小吏差不了多少。 他家世普通,没什么好出身,自然也没有资格拜入大儒门下求学,好在年少时也算幸运,和关羽等一众兄弟遇到了刘备。 征战数十年,微末时的兄弟死的死,散的散,虽然如今算是混出来了名堂,但武将中,也就剩下关羽这个年长他的二哥还在。 往事不可追忆,如今勉强算是功成名就,却也不过是一武夫,不通文墨,依旧是求学无门,就算是养其门客,敬重士人,也常被人拒交。 用这群人的话来说,就是『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如何与兵子共语乎?』 憋屈吗? 当然憋屈。 服气吗? 当然服气。 谁让他们真有本事呢,你就是不如啊! 这么多来,才勉强用武力拉平了些许差距,可天师一来,拿出那样的大炮,他的武力也算不得什么了,如今又开始重文士……他这个不通文墨,不被士人所喜兵革又该何去何从呢? 第118页 想着依附门客对他说,他此刻岌岌可危的话,张飞勐的停在正堂面前。 那些话不假,但一路走来,主公何曾亏待于他?还是该问清为妙! 「大哥!兄长也在?」 踏入屋内,张飞这才发现关羽也在,两人正在商谈要务。 「翼德回来了?」 张飞在城外驻扎,此刻忽然回来,不免让刘备略有些惊讶,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因为什么,便笑着道: 「快过来,我正好有事与你商量。」 「是那告示的事吗?」 张飞脱去鞋子,大踏步走到屋内席上坐下,很是生气的开口: 「大哥如今有了天师,我们这些旧将也没什么用了吧?」 「这说的什么话?」 刘备摇了摇头:「我正与云长商议如何调整军中呢。」 表面上看起来,诸葛亮的施政最难,刘琰研究科技次之,刘备管理军队最简单,好像没什么难处。 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强大的科技代差下,取胜变得丝毫没有难度可言,只要愿意放低一点点伤亡要求,甚至不用放低,换一个水平中等,能把火炮安稳运输过去的将领,就能取得这场作战的胜利,这使得关羽张飞乃至其他原本能决定征战胜负的将领,此刻一点儿都不重要了。 对于上位者来说,这是件好事,不用再担心武将功高震主,也不用担心勐将,将将之才伤亡后元气大伤,无人可用,但—— 这些即将被取代的武将心中又是什么滋味呢? 虽不如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但也是动了他们安身立命的基础,更不要说如今军队征战,将军需依靠自身亲卫部曲,有着极强的人身依附性质,一个处理不好,那就要乱起来了! 而从支持改革来说,这些部将和兵是根基所在,从私情来说,刘备更不能忘记这些与他数十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兄弟们。 只是征战上的现实无可避免,刘备也不对着这两个兄弟空画什么大饼,他主动道: 「日后征战上,的确不像过去那样,靠人命,靠将勇了,甚至打的仗也不会太多,可你们也得不了闲,相反,要打的仗更难,更重了!」 大哥还是那个大哥,没把他当傻子煳弄! 这让张飞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但还是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委屈,或者说,即将被取代的惶恐。 「没有战场上的仗打,那俺还能打什么仗?」 「很多。」 刘备停顿了一下:「和自己,和自家军队,世上的飢饿、不公、以及日后妄想以旧道统復辟的人。」 这究竟是什么和什么啊! 张飞拧紧眉头:「几天前大哥你还好好的,这怎么开始说起来胡话了?」 刘备一点也不奇怪他是这个反应。 这几个月,关羽和张飞一直在外征战,别说在曦玉身边看后世如何了,如今连简体字都还没有认全呢,那如何听懂他说的东西? 也不只是关羽张飞,其他就算有所了解,也能接受变革,或者就是主动寻求变革的亲近之人,听诸葛亮所讲的『新道统』,也都是不太能跟得上思路。 原因嘛—— 在『政治纲领』前,还有一步『认识世界』呢! 不清楚阶级与剥削,不理解社会生产模式与经济关系,能跟得上才奇怪。 简单来说,目前大家普遍缺学习马克思主义,也就是《资本论》和《共产党宣言》。 可惜的是,它没有隶书版。 好在诸葛亮已经在抄写,并加以如今的注释,而刘琰那边可以用拍照列印的方式,快速复制出一本本书来。 就是这还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刘备自己只能说是看了一遍,不敢说懂,更不敢乱教他人。 不过就算是不讲这些,刘备也能表明自己的意图。 「你们大概也有所知晓,曦玉是后世之人,我这些时日观后世,见其已无飢饿,天下人不仅能吃得饱饭,还顿顿有肉,只要是幼儿就免费入学,等考上大学,便可参加『公务员考』,通过以后,可做吏目,政绩突出者,能一路升至市长,省中,也就是如今的洲牧,其百姓生病致贫,鳏寡孤独者,都有国家给养。」 大致形容了些后世盛世之景,刘备道: 「我想仿后世道统,让天下之人也能吃饱饭。」 这下张飞是听明白了。 他有些咋舌:「乖乖,这真是后世?我怎么听着跟仙境似的?!」 「若非如此,如何养活的天下人口,又骗得过你我?」 一直不曾开口的关羽终于说道:「只是此事行之不易,主公还需慎重。」 「俺也一样。」 张飞点头同意:「如今乱糟糟的,也不清楚大哥你要怎么做,我们这些人,心里都有些慌啊。」 这就能看出数十年征战的情分与默契了。 纺织工面临让自己失业的珍妮机不会给予好脸色,被汽车取代的马车夫甚至会愤怒的打砸汽车,按照常理,他们就算不反抗,也会因为火炮的威胁对曦玉产生厌恶,甚至试图阻挠。 但二人都没有这些动作,甚至还约束了手下,就算听刘备说准备继续变革,哪怕明白这依旧对自己不利,但也是劝他慎重,而非反对。 他们足够信任他,即便有所不解,利益受损,也会先选择支持。 「肯定要慎重,我与军师商量过,先从军中来,教上下识字读书,日后转为胥吏,于荆州各地度田,再核实户籍,择其优者提拔。」 第119页 大致说了下接下来的计划,刘备认真道: 「现有空闲,你们也得认简体字,再学后世贤人之论,若日后……不好做将军,也能转为郡守、洲牧,治理一方。」 他就说嘛,大哥不会亏待他们这些兄弟的! 张飞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但只放了一半,他很快意识到在军队里普及教育选吏,以及度田核查户籍的意义,随即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大哥,你这是刨世族的根啊!」 「这不挺好的吗?」 关羽笑道:「世家沆瀣一气,把持朝政,生党锢之祸,致使天下大乱,如今清理这些国之蛀虫,当为一大快事!」 张飞不满:「那分明是天子昏庸,外戚宦官相争!」 「你二人莫要争执,此既有天子失德,也有世家为祸,焉能只怪一处?」 虽是多年兄弟,但牙齿和舌头都还有打架的时候呢,何况人乎? 关羽和张飞征战上能託付后背,但行为处事上却截然相反,云长善待兵卒,却傲慢与士人为伍,翼德敬重士人,却不体恤兵卒。 这显然不只是行为习惯,而是思想上迥然不同,哪怕刘备一直有所劝告,却都没什么收效,两人依然是我行我素,不予更改。 过往刘备不知未来,也觉着尚能容忍,不算碍事,可既知他们二人最后都栽在这上面,那就得想办法改一改了。 「云长,你这傲气是得收一收。」 让年近半百的人改性格,这比杀了他都还难,尤其是这话也说了好多遍,这使得关羽有些不以为然,但终究是主公说的,他也认认真真应了一声。 「是。」 行了,这等同于没说。 刘备在心底将此事记下,决定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认真劝一劝,随后转头,先给最好说的张飞下一剂勐药。 「翼德,你也是,那些名士……你再敬重,也是融不进去的,若不这般,怎能体现他们的不凡?」 原以为主公又是老生常谈,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说,想明白意思,张飞咻了一下变了脸色。 他下意识想要反驳,还未开口,刘备就摆了摆手,让他先停下,郑重道: 「我师从为谁你也知晓,其中龌龊也算熟知一二,春秋三传,云长所习左传最次,也受士人鄙夷,为何有此排名?一来是公羊谷梁讲道,微言大义,传闻乃孔子门生子夏所授,地位崇高,其次却是因左传为记事,较为详细,需解读之处少些罢了!」 「春秋语焉不详,大儒便手握经释,上可达天子,下可依门生故交出仕为官,但天下官位有限,自家亲眷尚不能安排齐,如何能再给他人?学问又非战功般清晰可见,怎能上达天听?所以必然要抬身价,文人名德广传,轻武排外,皆不过此。」 「你觉得他们文可提笔治一方,武能治军安天下,纵横捭阖实为大才,不过是把持学识,欺你无书可学,无人可用!」 「过往世族做大,我也无法更改,讲与你听,只是徒增烦恼,兼之养客尊士也是个好名声,于你有益,也就不曾言说,毕竟你为我部将,只要我能有成就,士人也不会轻慢于你,但……如今不同。」 刘琰接受的是后代教育,会想到政治纲领这些现代教育的内容,不过,古代还有很大一批打天下的人,并不需要用明确的思想来团结所有人。 旧有的制度与思维早就根植人心,只要能组织起来军队,按军功分利,武将就能为之冲锋陷阵,而想推行更改的,有了地盘和武力就可以去做,所招揽的武将和文官并不一定是政策的支持者,只要设想好怎么做,通过威逼利诱等手段,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就像是孝武帝开办太学,不断发动对匈战争。 只是这样的成功,无法復刻到刘备想做的事上来。 跨度太大了,那样的改革虽有不小的变化,但还是君臣父子,人可为奴为隶,本质还是一回事。 可现在不同,单一个废除奴隶,就已经要动摇无数根基了,必须有足够的,能理解、认可并支持新道统的人一起坚守,才能将它真正推行下去,不会被他人篡夺,也不至于大幅度倒退。 刘备撕碎世族文士装点的这些面纱,关羽过往也能感受到不少,只是没有主公那么清晰,此刻见他说的这么明白,下意识想要附和,但见张飞面色苍白,颇受打击的模样,便忍住没有开口。 士人的身影,智谋与风流在脑海中不断涌现,他们勾勒出张飞最为嚮往一切,那很美好,可相较于士人和大儒,还是主公的话更为可信。 但这样的真相,也太过于惨烈。 很快,张飞心中就生出了被愚弄的愤怒。 「竟将我如豚犬般戏弄!」 他一拳头砸在地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这分明就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他们数钱! 在发觉过往所信彻底崩塌之后,人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这不是刘备想看到的,他立刻开口: 「翼德!并非所有士人都是如此。」 「我知,主公麾下几位先生都是真大才,也不曾轻慢于我。」 张飞压下心中怒火,勉强收拾回几分理智,他想起刚才刘备所说,主动问道: 「主公让我学后世贤人之论,可此无师所教,如何能懂?岂不是和如今一个样子了!」 第120页 刘备笑了。 「这就是后世与今时的不同了,后世贤人是将道理讲给普罗大众听的,其着作通俗易懂,连十岁小孩也能看明白不少。」 其实先贤他们不一定想做个谜语人,只是那时只能以竹简记载,能写的内容有限,必须言简意赅,以至于一字多意,让后世儒士有太多发挥空间,而后世纸张充足,能写的内容多了,也能让表达的内容足够固定,尽量减少被曲解的可能。 不过,这就不用多给张飞解释,反倒是可藉此激励一番。 刘备继续道: 「可惜那些贤书不少,却都为后世简体所写,非如今之字,需等军师抄写注释完毕你才能看,而军师诸事繁杂,想来也写不了多少……」 「认字,我今天就去认字!」 张飞立刻开口:「不就是横排所写不好认嘛,俺忍着多看看,看习惯就好了!」 「翼德你啊!」 刘备摇了摇头,和关羽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笑是在打趣于他,但张飞却不觉尴尬,连被压下去的怒火也消散了不少,让他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气氛很是融洽,可还没持续多久,忽然有一群人乌泱泱走了过来。 为首的人是郭颖,脸色胀红到了极致,看起来愤怒到了极致。 他是荆州本地人,是诸葛亮来后,逐渐投奔过来的士人。 而身后一起来的人也差不多,都有着统一的特点,愤怒,颇有家资。 停在正堂外,郭颖把髮簪一拔,扔掉头冠,俯身以头抢地起来了! 「我为主公效力,能舍其人,自然能舍其财,何必由军师出面!不若将我派去南蛮,尽取了郭氏世代积累的家赀吧!」 身后那些人也一同跪下,泪流满面的出声应和。 什么叫派去南蛮,这与让人去死有何区别? 取了家赀,分明也是强盗行径啊! 还一群人过来……分明是逼迫主公! 本就因为知晓真相,对这些人有怒的张飞此刻瞬间不满起来,他刚想起身,身边的关羽便按住了他。 没看到主公此刻极为平和,早就意料到此事了吗! 既然如此,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的你我就别上去添乱了! 刘备的确有所预料。 他手下有士人,而且还不少,度田查户籍乃至废奴隶已经不是在往他们身上割肉,而是断根,绝其后路,是个正常人就忍不了。 但世上有很多忍不了却还得忍的事情。 看看他手里的兵,看看曦玉明摆着贴出的告示就明白,不接受,有的是人愿意拿起来刀,带着兵,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同意。 在要命还是要钱之间,终归是要做一个选择的。 想要命,但自己世代的家产,也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那就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面对掌控自身性命,占据绝对优势的存在,这算是最好用的办法了。 反过来对刘备说,这就是在示弱,在祈和。 第49章 一点言语说服~ 只不过,这种祈合也是有条件的。 那些积累起来的家业肯定沾着人血,但不只有那些被剥削的农夫农妇,还有他们面对官吏、大族,乃至接连不断的兵祸与匪窛之间,陪着笑脸,辛辛苦苦出钱出力,亦或者拿着刀矛,用人命守下来的,是祖辈和族人流了那么多血才积攒下来的! 这就是他们应得的东西,天经地义,四海皆认,你罔顾意愿说夺就夺,他们也不介意以死相抗,让天下人都看看,你刘备是什么嘴脸! 是的,这就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大反抗了。 歷史的车轮滚滚而过,会将挡车的螳螂全部压死在下方,后人凝视此时,只觉着这样的抵抗根本算不上什么,无非就是多死几条人命,引来一些动盪而已。 比史书上的『人相食』更为含蓄些,无害些。 如果刘备不身处这个时代的话。 但身处如今,刘备很清楚『动盪』背后,需要有多少人命去填。 「度田清户,本就是国法。」 走出正堂,刘备看着这些眼含怒火的士人和属下,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不过,良人卖身为仆,你们也是出了钱粮,予以庇护,天师愿以等价的钱粮赎之。」 整体上,大户对度田清户肯定会恨的咬牙切齿,但对上下之间和有识之士来说,还是能获得支持的,因为这些隐田隐户来源通常都不怎么干净,对国家也有害处,很有必要核实下来,要么交税,要么还给百姓。 但废除奴隶制这点,就真的捅了马蜂窝。 从后世的角度来分析,这也是强者凭藉自身资源对弱者的剥削,但现实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这么多天灾人祸,到处都是活不下去的人,普通的世族保全自身也不容易,他们愿意拿粮出来买人,愿意让这些本该死掉的人依附自己活下去,是大恩德! 凭什么天师一句『众生平等』,就能让这些奴僕就此走了? 那他们付出的钱粮,保全这些『财产』的流的血汗,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没了? 这不会有人服气的,甚至连一部分奴僕都很难接受。 所以,当刘备说出那句『以钱粮赎之』,郭颖总算是停止了以头抢地。 他直起了身,额上已经青肿,甚至还开始渗血,正一点一点顺着眉骨向下滑,看起来极为骇人。 第121页 可郭颖好像察觉不到似的,冷静的拱手问道: 「我等家僕都是灾时收下,那时田产锐减,粮以非粮,而是人命,如何能以此时的粮等赎?」 就因为是人命,才不能去算,真算起来,就只能由着世族乃至天下所有有家僕之人坐地起价了! 天下的财富有限,重新划分,必然会有人受损,这波就是冲着地主去的,只不过手段更温和些,没有直接打土豪分田地罢了。 只是再温和打土豪分田地也是打,得有人愿意干才是啊。 是,有刘琰在,高薪水招贤当然能招来不少人,但需要的人太多了,要付出极高的工资支出,这迟早会拖垮财政,更不要说其中会出现想浑水摸鱼和趁机诈骗的骗子,识别、磨合需要很长时间,算起来损失并不小。 而这些属下,刘备对他们的秉性已经相当熟悉,知道他们的能力如何,底线又在何处,大家也有着共事的经验,指挥他们做事,不需要付出更多的成本。 地主与地主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减少这些属下的损失,并给予合适的利益,他们会接受这些条件,转头为政策冲锋陷阵。 沉吟片刻,刘备避开了『赎人价格』的质疑,说起来诸葛亮正准备做的一件事。 「后世有一些经济农物,譬如制石蜜的甘蔗甜菜,榨油的油菜花生,可纺成棉布的棉花,以及治病的药材等等,天师已经找了种子和后世的『暖房』,军师正打算划地种植,想着过些时日就选人去学,再从自家耕种,你们可感兴趣?」 暖房,其实也就是大棚,可以反季节种植,诸葛亮打算种的也不只是这几种经济作物,还有主粮,也就是后世的水稻小麦红薯土豆之类。 都是些新作物,谁都没有种过,就算有书,那也是后世的种植方法,与如今相差太大,必须得自己种过一遍,才能摸清怎么在如今种的高产又不伤地,以及确定需要付出的人力等等。 大棚基础提温在6~10度左右,而襄阳属于湖南,亚热带气候,冬季普遍在零上三四度,加上暖灯,基本上能够保证作物生长,最低温零下二三摄氏度时,可以烧煤来维持温度。 如今尽快种下,快的,明年三四月份就能收穫,慢一些的,有前头的经验,再让百姓种时也不会手忙脚乱。 不过主粮价格摆在那里,稳定时节高不到哪里去,还是经济作物在这个各方面都匮乏的时代更值钱。 糖价不必多说,药材多靠採摘,又是拿来治病救命的,价格更是低不到哪里去,而布一直能当做钱使用,至于油,如今的油脂获取也极为不易,只能从动物以及张骞出使西域后,带回来的胡麻中提取,也是量少价贵,能够几倍乃至几十倍高于粮价。 若真能种上这些,别说家僕的价值,连交出隐田的亏损也够了,甚至有可能会更多! 郭颖很快意识到这样『交换』,只是弥补了他们的亏损,并未改变赎金,其他世族仍会因为推行这样的政策而亏损,但——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保存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顶多在捎带上姻亲,非亲非故的,凭什么为他们拼命?还不如早点认输献田,跟在后面分口汤呢! 见好就收,众人交换了眼神,都打算接受这条件。 有人在身后推了郭颖一下。 见此,郭颖主动开口: 「主公仁德,是我等鲁莽,还请主公降罪。」 「是有些鲁莽了。」 刘备没有谅解,而是不轻不重的点道: 「军师行事,何曾亏待于你们?为何不等他议定之后,再提不足,反倒要闹到我面前……」 说到这里,刘备忽的闭口不言,他赤足走下台阶,将郭颖扶了起来,看着郭颖额上的伤口,嘆息道: 「这伤不轻,令升还是先去医师那儿清理干净,上药止血包扎过后,再去向军师致歉吧。」 越级汇报虽是大忌,却敌不过刚才所为,那算是『逼宫』了,主公此意,分明是以小换大,道个歉,便放过他们今日所为,也堵了其他人的追责。 如此爱护,他们却…… 再想想军师过往所为,那口上的鲁莽,便成了今日行事当真如此的感触。 郭颖面上更红了,不是怒火,而是羞愧,他连声道: 「主公说的是,我这就向,这就去包扎伤口,向军师致歉!」 刘备颔首:「去吧。」 众人纷纷告退。 刘备站在原地,看这些士人离去。 今日之事虽有预料,但来的还是有些突然,种植上,军师只是有个构想,并未付诸行动,他只是顺势而为,做了交换罢了。 这也是时局正巧。 刘备很清楚,大部分士人目前不会是与他共行新道统的,即便是那书摆在面前,摁头让他们学也没有什么用,直接用经济作物诱惑同样也不会有用,相反,很多一部分人会这么想—— 凭什么我不能既有隐田隐户,又种满经济作物呢? 那赚的才叫多啊! 反倒是先起了什么都不保的猜测与谣言,士人看自己反抗艰难,再见主公的交换,算算自己不亏,略微还有些赚,才会觉得这样还不错,也是能接受的。 刘备也不太确定这是一场意外,还是军师故意为之,不过两人配合足够默契,只要见了郭颖,军师就会明白他的打算,也不用担心后续处理。 第122页 「大哥真是便宜他们了。」 张飞拿着木履下来,将其放在地上,道:「哪有这样行事的!」 「不必多说了。」 刘备穿上鞋:「此事终究是我做的不对。」 「那隐田也是他们夺来的,大哥只是让他们交出来,又赎买了奴僕,也不曾亏待他们。」 张飞极为不解:「这还能有什么不对的?」 刘备反问了一句:「他有错,我凭武力身居高位,一言夺其财,难道也是对的?」 张飞懵了。 这怎么就不对了呢?! 跟过来的关羽怔了一下,若有所思。 刘备微微摇头,对两个兄弟道:「先读书吧,好多事,得等你们看完书才能讲得透。」 「奥。」 张飞一头雾水答应了下来。 * 今日之事着实是个意外。 不过现实生活嘛,就是由大大小小各种不确定的事情组成的,只要处理得当,那就不会有什么影响,甚至还能转化为好事。 比如,主公的安排。 听完郭颖的道歉,诸葛亮若有所思。 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不会有背叛阶级的阶级,只要郭颖他们都还是地主,那就不可能转而支持新政,但,如果他们不再是『地主』了呢? 按照后世的划分,现在属于『庄园经济』,即有大量田产奴僕的地主,在自己的庄园内男耕女织,自给自足,除了需要从外界补充些盐铁外,几乎可以说是构建了一个独立封闭的经济体系。 但改种经济作物后,这样封闭独立的经济体系就会被打破,必须通过买卖获得钱粮和其它所需,等奴僕回归良民的身份,也禁止人口买卖,士人只能僱工劳作后,几乎可以说是催生了一批独特的『资产阶级』出来。 若从后世的角度来看,这颇为畸形,怪异,但—— 后世也没有曦玉啊! 只要能运转起来,稳步的向前走,设置好限制,只经营经济作物…… 在脑海里思索着对未来的构想,诸葛亮对面上有些忐忑的郭颖开口道: 「此事是我未曾言明,不必再提,倒是耕种上,目前还缺不少人手,令升可有空闲?」 「自然,自然是有的。」 郭颖立刻答应下来,见诸葛亮并不怪罪,旁边有人又接着问道: 「军师,我看医士那边在研究什么疫苗,据说能防疫,可是真的?」 「是真的,只要打上针对某种疫病的疫苗,就不必担心染此疫而亡。」 诸葛亮颔首,又有些惋惜:「可惜此物天师未有,医士也只知原理,想得还需研制,时间得按年算,好在除了大疫,普通的传染病,如今都是有药可治的。」 有人急着问道:「就像被俘的那些曹兵?」 「正是。」 众人互相对视,眼神都有些闪烁。 接下来是要大变天了,他们的『好日子』也要少上许多,但有天师在,新的好处恐怕也数不尽,想来,有的是人愿意为其效力。 这新政,他们还是支持为好。 * 有人支持,自然有人不愿,只不过如今消息口口相传,终究快不了多少,也就是有些与府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能更快的收到些消息,鑑于刘备还没有动作,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而比起来小范围流传的新政,刘琰所贴的『告示』,传播的就很快了。 「兄长,你可算回来了,快过来看这召令!」 使馆内,见曹仁回来,曹纯拿着张写满的纸,快步迎了上来,走得太快,差点踢掉鞋子。 曹纯性格稳重,遇事不惊,曹仁他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颇为惊讶: 「什么召令?」 「是那天师写的,兄长你看过便知。」 闻言,曹仁瞬间严肃起来。 他们被俘,原本是应该交换回去,不过丞相留他们兄弟二人在此为使臣,以观此地之变。 对武将来说,这和发配也没什么区别,初时,两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输的太快,被丞相厌弃,可等看到那天师实验的新炮动静后,他们发觉,丞相倒不一定厌弃他们,但这世道着实用不着他们这些武将了! 这有些夸张,不过整体上也大差不差,两人郁闷了好一阵,然后发觉,有天师相助,刘备行事越发的……嚣张。 花大力气将那些染疫的士兵治好后,刘备分文不取,只开始招工,愿意拿钱粮修路的可以去修路,想回家的,他给一笔财物(主要是盐),做路上开销,又通知曹仁曹纯两个使臣为这些兵卒安排传(身份证明),组织起来一同返回,只一个要求,路上不可扰民。 曹仁非常想问候对方,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然后两兄弟就开始了忙碌,曹纯擅务,由他核实身份,籍贯,安排路线,曹仁负责将人成批次的在汉水边送走。 很琐碎麻烦,但还是有一点好处,他们的行动更加自由了。 这也是曹纯能拿到府内告示的缘故。 接过来纸张,曹仁认真看了起来。 字有些多,总结一下大概就是,如今皇帝滥用权力,官吏也跟着掠夺百姓财物,反欺皇帝,大的豪族欺压小族和自家族人,小族又欺负外人……上上下下皆犹野兽,以致军阀出现,互相征伐不休,旧有的秩序不适应如今,她想寻觅有识之士,重修道统,施以仁政,让天下重归安定。 第123页 曹仁面色凝重起来。 求贤诏也不是想发就能发的,至少要有实力,当然,天师不用担心这个,但这内容着实辛辣,若只是后者也就罢了,毕竟孝景帝时也发召令询问,今年税收不好,是不是县令县吏借着着执法的机会做坏事,助盗为盗,可如今连皇帝都指责上—— 这究竟是何意?! 曹仁心中惊骇不已,连后面的内容都没看完,就抬头对曹纯问道: 「你说天师姓刘,这是刘氏宗亲能做出来的事?」 「不知道。」 曹纯面色复杂:「倒有一传闻,说天师性格顽劣,颇好戏人,难保不是戏弄于我,只是告示既然已经贴在府中,说明刘备大抵是默许此事的,这……」 两人对视,都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曹纯嘆了口气,主动道:「兄长,你再看看后面的要求吧。」 闻言,曹仁继续向下看去。 天师不接受引荐,想到她面前阐述自身理念,得先答题,其题目为: 分析当掠夺披上合法的神圣外衣,『不公』便会促使臣下同等膨胀,进行非法掠夺之意。 后面可自由发挥,语言不要言简意赅,而是尽量与上面的『白话』相似,此外,书写格式为从左到右的横排,无纸之人可以去府前领取,现写现交,留下姓名地址,方便寻人。 要求不同,可能是因为天界常用纸张的缘故,曹仁没放在心上,可这考题…… 反覆思索好几遍,他越想越心惊。 「我得赶紧写信给丞相,让,不,我亲自送回去!」 * 打工定律, 除了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忙外,傻哗——老闆和无良同事都会觉得你很闲,非常闲。 好在赵云没有这个困扰。 第50章 探子 目前的赵云主要负责刘备等人的安全,和在江陵差不多。 这是一个你可以防守住无数次,但不会有多少人记住功劳,可只要输一次就彻底玩完,还要被挂在耻辱柱上被反覆嘲笑的重要工作,很考验人的抗压性。 众所周知,当需要保护的对象,安稳的待在一个已经确定的环境里,不随处乱跑,那保护工作就可以常量化,也就是固定的轮岗,巡逻和检查,这样难度将会降低很多,压力也会小不少。 相反,如果需要保护的对象东奔西走,经常到陌生的环境,还有很多陌生人,那工作就充满了未知变量,提前探查,揪出可疑人员,可埋伏地点都是基本操作,对陌生环境还得时刻保持紧张,以免发生意外。 这就更累人了。 很不幸的是,现在刚结束战争。 四个月内,他们从新野到了江陵,再从江陵到了襄阳,以至于前面在江陵辛辛苦苦排查与安排全都白费了呢~ 就像是忙了个寂寞。 这样的大变动,赵云也是习惯了,也没有多烦心之前工作成了泡影,而是迅速将精力放在了在襄阳的防护变动上。 襄阳城他过往虽然来过,但只知道洲府的位置和市坊在何处,更多,譬如望楼及其各建筑具体位置,大小,构造就不太清楚了。 而绘有这些的精准地图,在如今极为重要,拥有它,几乎知道了敌方所有的弱点,属于严苛保密,非相关人员都不是看之必死,而是流露出想获得地图的意图时,就要被人怀疑是不是想做间谍,要进行清理了。 当然,现在入住了襄阳,赵云也能从洲府中看到它了,但—— 平面地图和现实房屋终究是两回事儿,焉知哪个地方会不会有个合适的狗洞,让人能钻进去呢。 所以他带着人,兢兢业业的将洲府乃至主公家眷居住的后宅,以及天师的宅院都转了一遍,好排查危险源。 但在部分外人眼里,这看起来就非常悠闲。 我们忙的恨不得脚不沾地,他倒好,竟然在那里翻墙玩儿! 这样的蠢货,赵云也懒得搭理。 反正他做的这些主公明白,关将军张将军和军师他们也都明白,天师虽不明白但她会问,只要稍作解释就好,何必与别人多嘴呢? 还不如把时间放在教导天师的那些亲卫上。 亲卫武力倒是不弱,可惜都是些新兵,满打满算入伍也不过三个月,只是有个唬人的样子,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却极为不足,严重缺乏真刀真枪练出来的经验。 这也是如今很常见的情况,没有家传,甚至就算是有,也得靠实战提升经验,毕竟听别人讲和真正经歷上手处理过是两回事儿,同时还有心性不同,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兵和空有武力没见过血的兵,几乎可以说是两种人,后者面临突发状况可能直接懵掉,连动都不会动了。 之前赵云有心给天师提此事,可还没来得及,战事就已经结束,无处让亲卫练手,就只能放弃,如今又忽然换到了襄阳,外面也不安全,他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再和天师说让亲卫们分批出去围猎,又或者等有死囚执行的时候,让这些人来动手,见一见人血,再将有胆的留在近身护卫。 只是这么一来,目前天师亲卫的可信任程度就要大幅度降低,他还是得在外围多上上心,尤其是主公军师天师已经确定要进行新政,其内容更是刀刀在往世族如今的根基上砍,赵云看得开心的同时,不等吩咐,就已经开始着手加大防护力度了。 襄阳城里大半都是世族,有愿意臣服的,就肯定会有狗急跳墙的,主公军师天师目前极其不安全,必须增加到足够多的防备才行。 第124页 而事情果然不出乎赵云所料,已经有人开始试探了。 「那挑担的贩夫不对劲儿,拦下他!」 「还想跑?当乃公吃素的不成!」 天师府墙外,赵云手下巡逻的什长冯真犹如饿虎扑食,一把将扛着担子跑路贩夫摁住,拧着他的胳膊,将其揪了起来,厉声喝问: 「说,谁派你过来的!」 贩夫当即开始大叫着求饶:「兵爷冤枉!小人只是过来卖些馄饨啊!」 「你在这儿给我骗鬼呢!」 冯真冷哼一声: 「贩食的都在府衙后门,哪能跑天师这边来?县衙后门处的小吏也必然跟你说过此处不能来,可你不仅从此而过,还让我看到了两次……说,究竟是有何居心!」 作为整个荆州的首府,关键的军事要地,襄阳城不仅外面建的像个乌龟壳,里面的常住人口也不是普通城池能比拟的,不算隐户与私仆,仅明面上的统计,就有六七万,比一个万户县的规模还要大。 地大人多,固定且离的较远的市坊难以满足日常所需,有些聪明的人,便拿些日常所需的货,走街串巷的贩卖。 这显然不合规矩,逃避了交商税的同时,也增加了看管的难度,但这种利润微薄,养家餬口,又方便了大众的小生意,整体上还是偏向默许的,甚至有些时候上面会提供一些便利。 比如府内的饭食味道普通,吏目文书吃腻了,想换些口味,又无处可买,而贩夫过来卖些味道不错的吃食,只要不乱走,就是很双赢的举措。 但有时难免会带来有人趁机浑水摸鱼的麻烦。 就像此刻这贩夫咬着此事,坚定的不松口。 「小人,小人生意极好,只是想抄个近道,回家拿些面粉肉馅过来,万不敢有旁的心思啊!」 「你——」 直觉告诉冯真,这贩夫肯定有问题,可这他死咬着这点,自己也难以确定,而关他十天半个月也没什么效果,这就更让人生气了。 拳头有点痒的冯真准备用武力来一番大记忆恢復术,让这贩夫仔细想一下,重新组织语言回答。 他刚抡起来拳头,就被听到动静赶过来的赵云喝止: 「冯真,不可动手伤人!」 「将军!」 冯真灿灿的放下手,身后其他巡逻的兵卒见赵云过来,都有些高兴,可还未等他们开口,被摁住的贩夫见来人官大,又年轻很好说话的样子,连忙开始求饶: 「将军,小人只是想从这近路回家,求将军宽恕,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云微微皱眉,没有被贩夫的话影响,而是打量起他的模样。 年龄不小,大概是三四十岁的样子,衣衫破旧,皮肤黝黑,手掌虽有变形,却不是常年练剑握枪的模样,而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就是一普通贩夫。 可要真是普通贩夫,怎么会走这条路呢? 赵云沉思片刻,目光逐渐放到了对方挑着的担子上。 这是天师让人做出来的新物,两个重量适中的木箱,前一个放炭盆和小锅,后面带着半成品食材,有人想吃,就可以停下来现煮现下,吃口热气腾腾的鲜食,极为方便。 不过,此物缺点也很明显,靠人力肩挑,能带的食材木炭不多,要是量大些,最多供二三十人吃上一顿,还得食客自己拿碗带水。 走两步靠近这担子,赵云便嗅闻到残留的馄饨味道,泛酸的醋味中,还有一点点油香,光闻起来,就觉得滋味极美。 「这馄饨挺香啊,怪不得你卖的这么快。」 赵云转过身,对着这贩夫说道: 「此路贩夫走卒皆不可过,这次暂念你不知,姑且放过,下次再抓到,就压你去城门做上一个月的城旦舂!听到没有?」 贩夫没想到赵云这么好说话,他愣了一下,方才高兴的谢了起来:「是,是,多谢将军!」 而见赵云就这么放过对方,冯真则瞬间懵了,他顿了一下,方才高声喊道: 「将军!」 「使君让你我体恤百姓不易,这次就算了吧。」 赵云给了他一个眼色,随口询问:「对了,你这馄饨多少钱一碗?」 贩夫此刻脱了身,正是得意,他还以为赵云想一会儿喝碗馄饨,才打算放了自己。 心中讥讽,贩夫面上却极为高兴的接道: 「十五钱二十个!都是肉馅,可实惠啦,将军要是想——」 还未将话说完,贩夫便见赵云目光忽的凌厉起来。 他心里莫名一慌。 「此人是个探子。」 赵云对手下吩咐:「拿下他,带入府中审问!」 贩夫僵了,他完全不知自己哪里露了破绽,想跑,但在这么多人的围堵下根本不可能跑得掉,只能惊恐的再次求起来饶: 「将军,将军您看错了吧,小人怎会是什么探子啊!」 「这几日市坊粗面八钱一斤,肉价十钱一斤,最便宜的下水也要五六钱。」 伸手拿起担子上剩的几个馄饨掂量了一下,赵云笑了笑: 「二十个馄饨都快一斤半了,再加姜加醋加油,烧着炭火……哪个真贩夫像你这样做生意?」 闻言,贩夫瞬间瘫软在地上。 他装的那么像,这破绽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老天,堂堂一个将军,怎会注意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第125页 「带走!」 听赵云吩咐,冯真高兴的指挥着手下将这贩夫押回去审问。 「将军也真神了。」 兵卒压着人,挑着担子离开,冯真走到赵云身边,颇为不可思议的问道: 「怎么连粮肉价都这么清楚?」 其实,冯真更想说这不都是下仆或妻女才会做的活计,您不说位高吧,也是主公身边的近臣,按职责更是心腹重臣,怎么说也不该接触这些闲杂琐事啊! 不会是还没娶妻,没人处理家事的缘故吧? 他家中採买都是全由妻子决定,自己完全不用过问的! 不然,也不会意识不到那探子卖价不对不是。 柴米油盐虽与人相关,但因是经商,又为庶务,颇受主流认知鄙夷,赵云也明白冯真为何如此惊讶,他道: 「此为民生之本,主公也会过问。」 「怪不得!」 一说主公过问,冯真也就能接受了,他连连点头:「那这得多注意些,不然主公问时答不上来,那可就不好了。」 「嗯。」 赵云应了一声,还未开口,就听墙边有人笑道。 「赵将军厉害啊!」 声音很熟悉,赵云一抬头,果然是天师。 围墙不隔音,听到动静,刘琰就想看热闹,于是随手架了个现代的摺叠步梯。 这不是竹梯,竹梯不仅沉,搬踩起来还吱吱呀呀的,而是和楼梯类似,打开站上去稳稳噹噹的,也没什么声音,故而一直没有人注意到她。 没想到,赵云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赵云没想到自己刚才所为都被天师看到了。 他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下,又回忆这墙对应的内部是何处,略瞭然的反问道: 「天师这是在练弩?」 「在玩高低槓。」 受环境影响,刘琰日常陆陆续续的增加了不少实用性很强的运动,比如骑马,剑术,还有拉弓射箭。 而有人陪练的剑术因有对抗性在,她能保持兴趣,但需要大量重复性训练的弓箭就让人谢敬不敏,偏偏现在又搞不定枪枝制造,最后,刘琰只能换成了更容易上手的弩。 只是弩上手容易,举着也沉,时间一久胳膊就抗议,刘琰就又加了一份臂力训练。 虽然以她实力和身份,用不着亲自体验物理说服的爽感,但举弩射中靶心的感觉也极其棒的! 怪不得现代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弓箭,等她再练一练,水平够了,也要左牵黄右擎苍的出去狩猎! 这么想着,刘琰对着赵云问道: 「今天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吧?有没有确定是谁干的?」 冯真正很有眼力的带着手下往远处走,因没走多远,赵云回答的就含煳一些: 「就是天师所想之人。」 「果然,那这也就是开胃小菜了。」 刘琰也不意外,她想了想这两日所见的动静,忽然反应过来: 「我说这两日怎么经常听到你手下的人,是增加了防备吧?」 「是。」 赵云点了点头,又道: 「天师也不必担心,世族武力不足,城中不敢反抗多少,反倒是日后推行的时候,肯定会散播谣言,让家中田仆视我等为仇窛,以阻新政,届时……若天师要去民间,那更危险些。」 一个略有些反常识的认知就是,现在可能大部分田仆对地主的感情还都不错! 谁让世道太乱了,天灾人祸,尤其是人祸一波接着一波不断,不只是兵祸和匪窛,还有胥吏的盘剥,上面一层层的苛捐杂税,以及数不清的徭役,大量活不下去的农夫,只能将自家的田献于大户,自己成了田仆,或者死了的『隐户』。 虽然这样也要给大户上供粮食,也要对庄头讨好赔笑脸,危机时也得拿着锄头驱赶外敌,但终究是有人护着,比自己一个人备受四方欺凌的时候好太多倍了! 两相比较,如何不会对给予他们半安生日子的大户感恩戴德,极为信服呢? 这也是诸葛亮为什么要和刘琰说思潮的缘故,只有制度和思维同时更改,让中层不增加苛捐杂税,基层不予盘剥,环境好了,田仆才能从归百姓,不然,过不了多久,还是要举家投向地主大户。 「田庄太分散了,我去的作用不大,不过也说不准,嗯……」 实操一直是刘琰的短板,她也没想出来诸葛亮打算怎么办,想不清楚,索性就放弃了。 「就算是去,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毕竟……有赵将军你在啊。」 笑着调侃一句,刘琰挥了挥手: 「你继续忙,我回去看文章啦。」 说着,刘琰的身影就从墙头处消失不见了。 赵云一怔,他看着空荡荡的墙上,只觉着对方像风一样飘忽不定。 * 襄阳城,汉水边 面容有些苍白的周瑜从船上走了下来。 第51章 周瑜来访 伤口反反覆覆不见好,还要在冬日坐船赶路,那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 可周瑜好像意识不到似的,先打量起周围。 这是汉水边专门修出来的津口,可供船只停泊,力夫更好的搬运货物。 按理说刚打完仗没多久,有船的商人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么快过来,尤其是现在已经入冬,北上的河水也开始结冰,哪里能来这么多船贩货? 第126页 可偏偏此时码头往来船只极多,个个满载,不是正往远方离去,就是带着货物往此处而来,贾商,水手,力夫以及贩夫贩妇到处都是。 热闹的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但周瑜很快意识到,他不仅没走错,连曹操所送来的信也是真的。 「渡口禁止无故停留!违令者罚金一千!」 「货物按发号有序摆放,随意乱放挡道者没收处理!」 「传南阳郡乐城县齐衷到北侧临时狱点来!」 「传南阳……」 巨大的,如同巨雷一般的声响,从高竖起来的竹竿喇叭上传向四面八方,那声音与人声相似,却又带着几分扭曲,颇为骇人,新来此处的人惊得当即大跳起来,有些愚夫愚妇还吓得直接跪下磕头。 周瑜身边的亲卫跟着不知道打了多少仗,尸山血海里爬出来,铁骨铮铮的好汉,可还是被吓的瞬间紧绷起来! 「大督,这,这是什么妖法!」 周瑜面色依旧。 就是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妖法肯定是算不上,但有这样的奇物,还能在津口日常使用……管中窥豹,也能感知其有多少不凡了! 「咳…咳咳!」 周瑜有些不适的轻咳两声,道:「走吧,去襄阳城。」 以如今的道路和车辆制作水平,颠簸的程度比骑马更甚,亲卫们忍住惊惧,给周瑜披上裘氅,牵来匹温顺的马,扶他上去,开始远离这处津口。 津口不小。 水运的承载力极高,大量的货物在岸上停放,需要足够的牛马车和人力才能运走,但牛马车数量有限,道路也容纳不了那么多车辆并行,总有不少货物要停放在津口后面开出的空地等待,这其中有不少值钱的货物。 将其运过来的行商是不敢走的,必须要留足够的人再此护卫,甚至自己也要留下来。 留的人多了,这里便成了宿营地。 这很正常,不过和其它混乱的营地不同,这里的货物摆放,营帐布置都很整齐,周围也没什么垃圾和秽物,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只有一点点不可避免的牲畜味。 见微知着。 作为吴军的前部大督,周瑜很清楚维持整洁的难度,即便是在军中,有军法来管辖那些兵卒,都很难避免他们偷懒随处解决生理问题,而想要让这些来自各地、无法直接强行命令的行商做到这些,那难度简直能翻个四五倍不止! 这样的能力,比那能将声音放大到如雷鸣的奇物还要可怕。 后者终究只是死物,而能将这么多人规范至此,不见一丝怨怼,实为经世治国之才,对方能管一津口,就能治一军,牧一郡,可惜—— 如此人才,竟被刘备所得! 还有那仙人,居然也投了他! 当真是,当真是苍天不公啊! 心中激盪之际,周瑜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褚!褚!这个字念褚,你就姓褚!再记不得,就罚你跑,罚你抄一百遍,抄完才能走!」 这是道女声,满是暴躁,一听就是个粗俗的民间悍妇。 可民间妇人又怎么会识字? 心生疑惑,周瑜循声望去,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衣衫整洁的妇人。 隔得有点远,他看不清妇人相貌,可对方面容极为白哲,完全不是田间劳作妇人才能有的模样,明显是个有身份的人。 可士族淑女有如此悍妇行径……也太离谱了些! 但周瑜很快意识到,比起来士族淑女成了悍妇,更为惊悚的是这场面! 那妇人身后有块黑色的板子,上面写的应该是字,下方一群在听,都穿着蓝色外褂,周瑜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关羽手下士兵穿过的! 这些一群士兵。 不是野有遗贤,于民间教化百姓修养德行,安居乐业,而是成规模的,不掩人耳目的大批量教导兵卒认字—— 刘备想要干什么?! * 「果然是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招来的文员原先多温和,这才几天,说话就跟吵架似的了。」 坐在总算有空闲找她商量事情的诸葛亮面前,刘琰抱怨道: 「还有刘佑和刘泽,她们居然开始向我要工资,要假期了!这还有王法嘛?还有法律吗!」 「曦玉。」 单听话,的确不像是人这种生物能说出来的,可听声音那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诸葛亮都没抬眼,直接回道: 「你下次这么说的时候,记得把嘴角的笑收一收。」 「咳。」 被戳穿的刘琰轻咳一声,说起来正事。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末了,小麦适合在二月播种,晚些的水稻红薯,在三月中就要种下,军师你这么急着教军中兵卒,不会是打算在春耕之前解决奴隶问题,确田然后推广现代农作物吧?这时间是不是太紧了?」 说起来,穿越前的刘琰堪称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过环境当真是影响人,即便她没有主动学习,但周围人都有提农事,耳濡目染之下,她对这些也熟悉起来了,甚至还能想一想具体的施政细节。 这也是为何大领导身边锻鍊人了,接触的信息广啊! 就是接触多了也有一点缺点,刘琰也跟着染上了王莽ptsd综合症。 这位的改革跟先进没有任何关系,反倒是全方面的復古,只是復的太古,反倒看起来有那么些许大同世界的先进感,但这根本不能掩盖他的改革多么垃圾,真让汉末做到了『户口减半,民怨四起』。 第127页 记忆太过于惨烈,而且过去的时间不算太长,尤其它还是东汉开国的基础,以至于如今的文士依旧对其印象极为深刻,深刻到什么程度呢? 刘琰在清末这段歷史刻下了多少『落后就要挨打的』思想钢印,他们就留下了多少『变革必须要稳』的思维。 嗯,这里面肯定有面对她的影响,而且还不小。 「当然不是。」 诸葛亮摇了摇头:「如今粮产是有极大不足,只能依靠神器取粮以满足所需,耗费甚大,可若是为了拔高粮产而压缩培养基层胥吏与推广新政的时间,那便成了捨本逐末,甚至连『末』也要丢掉,反而要造成大祸。」 「今年不求粮产,只将新政推广下去,让农人对吏目改观,不让大户继续把持农庄,再使民间见到新粮优处即可。」 说到这里,诸葛亮停顿了片刻,又道: 「若不与工业化比较,如今擅种地的农人,侍弄出来的农田产量,并不逊色后世多少,就是在工具良种上差了些许,只要没有天灾人祸与盘剥,是能混个半饱,偶尔见些荤腥的,比之过往,也是不错的提升。」 「一听就好麻烦。」 长了张嘴的最大作用,就是不知道要问,而长了腿的作用,就是意识到危险要走,刘琰下意识想要起身离开,手摁住案几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停了一下,将手收了回来,若无其事的开口: 「那这样的话,除了培养农教授,寻找粮种之外,好像也不用我出场?」 诸葛亮颔首:「也差不多,世族若没有挑拨民意,那吏目自行处理即可,若是有的话……正月始耕,仲春祠祀这两个时节邀人而来,点次迫击炮给他们看,差不多也就够了。」 汉末地广人稀,即便是庄园,一次能见的人也少的可怜,将人聚集起来更是耽误事情,总不能让刘琰一个乡一个乡的走过去,她累不累先不提,荆州这么大,单靠她一个人,何时才能走完?由她维繫的修路、刚建的铁坊,以及那么多开荒的民众怎么办? 更何况,总不能所有事情都靠刘琰展示神力解决,那只会让吏目越发的依赖她,等日后所占郡县更多,隔的更远,只能靠吏目自己来的时候,要怎么办? 所以这场硬仗,他们只能,也该由自己打。 「那这可真不错。」 不用自己劳累,刘琰立刻在心底给诸葛亮点了个贊,她更加放松,问起来自己最近的疑惑: 「说起来,我这告示都贴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人送策论上门呢?不会是因为能写它的都是世族,现在要结仇,所以他们不来了吧?」 「有一些,但更多应该是在观望,毕竟这告示太狂妄了些。」 诸葛亮道:「再者,能写出它的人也不多,如今消息传的也没你想的那么快。」 「这倒也是。」 刘琰不得不承认这点,只靠车马,信息传播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要是算上对方过来的时间,那时间更是要翻上一倍才够。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她也能晚些再看那么多佶屈聱牙的策论。 这么想着,她随口问道: 「对了,这几日我怎么没有见赵云?他去哪儿了?」 「战事刚停,如今虽占了襄阳,可荆州各郡都还未降,主公派他去取桂阳郡了。」 「桂阳?」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刘琰眨了眨眼,很快回想起来这段歷史,乐了。 「军师,等赵云回来,你一定要跟我说声!」 这么少有的乐子,必须得现场观摩! 「嗯?」 诸葛亮略微皱眉。 说是取桂阳郡,但想要控制住一郡,肯定不是把城打下就够了,至少要留下足够的兵力和合适的人驻守,也就是任命自己人为桂阳郡守。 而对于桂阳郡守的人选,刘备明显更属意赵云。 若是没有刘琰,这是件很好的事,只是对如今来说,情况完全不同。 现今正准备推行新政,过不了多久,郡守的权柄就会被削弱,而现在就远离襄阳,肯定会缺少对新政的理解,届时为了推行,必然要更替更为合适的人选。 所以目前担任『桂阳太守』的人,只能是暂代,不仅日后无法继续任职,还耽误了自己积累晋升资本的时机。 于是,荆州几个郡守的职位,在目前反倒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接任。 刘备也没办法,只能让降了的前郡守或者手下资歷不足的人暂代,而属意的赵云也只是去攻城,打完取了舆图,留兵驻扎后返回,等过段时间再去接任。 这样的变动,跟正常歷史肯定完全不一样,而看刘琰想要看乐子的模样,诸葛亮觉着也不会是什么大事,索性直接询问: 「史书记载了什么趣事?」 「还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呢。」 为防止乐子消失,刘琰没说,她笑嘻嘻的起身:「军师你等赵云回来就知道了。」 只等军师通知不够,嗯,还得吩咐她手下的人留意,可不能错过这名场面! * 名场面还得等等,名人倒是又来了一位。 刘琰刚从诸葛亮处离开,就听有人说,吴地的周瑜周将军来访,已经去见皇叔了。 曲有误,周郎顾的周瑜哎! 对于三国这段歷史,刘琰最初的了解主要是来源于老三国电视剧,老一辈儿的人都挺喜欢,她一开始跟着爷爷看得昏昏欲睡,后来也莫名其妙入了迷,等有手机之后便高兴的追同人——被雷文洗礼的人都懵了。 第128页 后来,她陆陆续续追了不少正常同人,里面往往夹杂了不少科普,又在评论区和论坛看了不少撕逼和分析,但全都是文言文的三国志是永远没耐心下去的,充其量就是个假粉。 但再假粉,刘琰也是知道周瑜不是三国演义里面心气狭小,好妒忌人的,相反,他非常豪爽,别人是插兄弟两刀,而他是能为兄弟插自己两刀的。 孙策起兵时人手不够,别说取不了江东,过河都过不去,只能写信给周瑜,收到信后,周瑜偷偷组织了家里的船兵和粮食,就接应去了,但那时他还在袁术治下,真就不怕暴露了被猜忌追杀啊。 不过,性格如何也还是其次,毕竟她又不与对方相处,刘琰更感兴趣的,是对方的模样。 容貌俊美和身材魁伟,擅识音律和率兵打仗四个之间还挺冲突的,至少脱离洪老师扮演的周瑜后,她想不出来对方会长什么模样,还是看一眼,集个卡更好。 要是幻灭……再去刷一遍老三国剪辑就是了。 这么想着,刘琰直接就往刘备在的地方走。 只是等她走到了,除了刘备在正堂里坐着,哪里还有别人? 「咦?」 刘琰有些惊讶:「皇叔,周瑜没来吗?」 「他有伤在身,我劝他先去医治了。」 刘备挑了挑眉,意识到刘琰反常的他,没有急着说周瑜来是为了什么事,而是先反问道: 「上次贾诩来你毫无兴致,这次有所不同……可是因他也是『后世名人』?」 这可真不巧。 怎她才刚过来,人就没影了呢! 第52章 简体字的不足 「嗯,他和鲁萌,鲁肃一样,都挺有名的。」 刘琰点头,随即又反问:「他受伤了?嗯……能从江东赶过来,应该伤的不重,孙权就让他一个前部大督这么过来治病了?这不合常理啊。」 「自然是不合常理,可他的确只提了治病之事。」 刘备道:「我猜,他更想谈一谈南郡归属,只是知晓你的存在,又不确定底细,便难以开口,打着治病的理由留在这里,待摸清楚后,再与我商议罢了。」 刘备并不担心刘琰与外人的接触,哪怕是那敌方势力。 理想不合,谈也谈不到一块,而若是理想相合,对方反倒会被刘琰吸引到这边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备还是比较希望刘琰多和一些人谈一谈的。 毕竟这些能被记载史书上的名人都颇有才华,若是过来推行新政,那肯定大有助益。 可惜,刘琰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叶公好龙,顶多就是见一面,围观一下『名人』,然后就没了,根本聊不起来。 就像刘琰对关羽张飞他们也很有好感,但基本上没什么接触。 无它,相较于她,这两位年纪着实有些大了,用刘琰的话说,那都能做她爷爷了! 当真是没办法接触。 也就是现在研究军改,刘琰兴致勃勃找了不少她那时军队建设的书来给他们参考,这才逐渐有了交际,但整体上还是不多,没办法,两边字都还没认全呢! 「外交型间谍啊?」 刘琰很快反应过来,她略一沉吟: 「来试探总比直接带军过来打好的多,说起来,其它应该也要来人吧?要不把这些使臣都邀请过来,正月始耕,或者仲春祠祀的时候,让他们看场阅兵,再看看加农炮和迫击炮试射,让他们别作死?」 刘备颔首:「我也有这个打算。」 「那行,我算一算花费,过两天把报价表给你。」 没有别的事情,刘琰也不在这里多留,她摆了摆手:「今天有空,我先去看隔壁医院看一眼周瑜,有事皇叔你再找我!」 说完,刘琰就转身朝医院走去。 经歷过春秋战国和两汉大统一王朝的发展与推广,如今的耕种技术其实并不算太差,主要缺的是安稳和组织力,以及耕地的牛马和初级农业工具,提升这几样也能达到粮产大幅度提升的效果,而这些,大部分都是可以脱离刘琰支持的。 就比如锄头,曲辕犁,铁锹伐木锯这些基础农业工具,只需要提供更先进一点的的高炉炼铁技术,以及暂时无法生产出来的加工车床,诸葛亮就能安排好人手进行生产,节省系统开支的同时,也能促进商品的交易,并进行反哺,形成健康的正循环。 但医疗技术的发展就不行了。 医疗从古至今都是奢侈的,现代普通人也能看得起病,是得益于现代科技与化工产业的发展,而这些都不是如今能追得上的,光一个生产消毒酒精和玻璃培养皿,就能让大量匠人奋斗好几年甚至更久。 所以,目前医疗99%以上的东西,都需要刘琰从系统中购买。 这很烧钱,非常烧钱,仅次于刘琰在火炮上的支出,但现在还必须得供,毕竟医学是一个经验学科,它太需要时间了。 只是再供给,终究还是有限度的,挪到襄阳来的医院换了一个更好的院子,甚至还进行了翻修,加装了玻璃,安装了太阳能板供电,但整体上,也就是比门诊更高一点的卫生院水平,不仅没有摸到一甲乙等的标准,就连能够接诊的病患也少的可怜。 至少十年之内,这样的现代医疗都只能供给极少量的人,也註定是吊在众人眼前追赶的胡萝蔔。 好在,华佗也在尽量整理如今民间能用的医术,准备培养出一批赤脚医生。 第129页 这样的医生显然比后世水平更低,支持也更少,以至于华佗看着后世盛景,再看如今,总觉着心里不是滋味,于是化悲痛为力量,一边鸡自己研究医术,一边努力游说刘琰打钱找人才。 说好的养老呢?说好的不再行医呢? 呵。 老骗子! 抓了一个路过的学徒,确定是华佗给周瑜处理箭伤,还没处理完后,刘琰便朝着手术室过去了。 手术室是单间,加装了玻璃窗户,在保暖的同时,也保证了屋内的光亮,此刻也方便了刘琰观看。 窗户前此刻正站着两个满面风霜的壮汉,眉宇间还带着寒气,一看就是赶了不少的路,个个身体紧绷,大气儿都不敢喘,注意力全放在了屋内,连刘琰过来都没有察觉到。 见他们不阻拦自己,刘琰也没有开口,而是直接向屋内看去。 屋内有四个人,穿着白大褂的华佗和助手,以及穿着相同白大褂,但留着的鬍子,一看就是周瑜的亲卫的人。 至于唯一的病人周瑜,此刻已经褪去了上衣,靠坐在手术台上。 对方裸露在外的肌肉线条极为流畅,是晒过的麦色,面容和老三国『白面小生』的模样不同,更为成熟,而且还蓄了鬍鬚,看起来颇具威严。 是枚帅,就是没有半点儿『儒将』的影子。 这就是周瑜啊。 算了算对方的年岁,刘琰也觉得周瑜的确是该这个模样,调整了自己的认知,她也就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 见面是不可能见的,身为假粉,刘琰很清楚自己喜欢的『歷史周瑜』,而非面前的这个人,就跟明星营造的人设一样,靠近会幻灭的! 只是脚还没抬,刘琰就看到了华佗握着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往下一划—— 等等,现在好像还没有麻醉吧?! 没错,麻醉药物属于国家管制品,以至于系统拼多多同样不予售出,而华佗的麻沸散……效果勉强和布洛芬有的一拼,这做清创手术—— 周瑜我敬你是个勐人! 不怕血不代表刘琰能直视手术过程,她瞬间将头挪去了一边,没听到任何惨叫,只是偶尔有几声闷哼传入耳中,而身边两个周瑜亲卫已经趴到了窗户上,恨不得以身代之。 现代医用手术刀极为锋利,远不是现在的刀片能够比拟,拍过x光,知晓断箭碎渣在何处的华佗迅速将其剔出,又割掉腐烂的皮肉,止血,最后再用纱布包扎。 到了这一步,华佗也终于松了口气,他开口让学徒给自己擦擦头上的汗,可一抬头,却看到窗外站着的刘琰。 「天师?!」 这声音又惊又喜,再加上称唿,一下子将周瑜的理智从无边痛楚中揪了出来,他一同抬头向窗外看去,却只看到个年轻女郎。 那年轻女郎意识到他们看到她后,迅速转身离开,没有一丝停留之意。 「那是天师?」 周瑜嗓音沙哑的询问。 助手很是不满:「当然是天师,怎会有假!」 「我只是惊讶天师怎如此年轻。」 看着那透明的玻璃窗,周瑜顿了顿,道:「天师可是来寻华神医的?我这伤只剩包扎,不如就请这位医者处理,华神医前去接见,以免怠慢天师。」 「不用,天师肯定不是来找我的,大抵是想来看你。」 华佗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段时间有多费钱。 谁都不会喜欢一个只知道要钱,还给不出多少产出的存在,看天师转身就走,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来找自己的,甚至连自己的脸都不想见。 不想见他,还专门过来,那想见的人…… 他仔细打量了一遍周瑜,道: 「天师神通广大,前知两千年,后知两千年,想来是你颇有名气,所以才特地过来看一眼。」 「我?」 周瑜不免觉得有些荒谬,可看着这与众不同的房间,以及华佗诊治时拿出的那些奇物,对他的话又信了几分。 他若有所思。 * 「今日常翁要来与天师参议,阿霞,你快带人去布置。」 「哎。」 又是新的一天。 除了不想起床之外,一切都很美好。 刘琰左右打了好几个滚,很不情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天要上课。 不得不说,有真本事且摆正态度,还会教人的老师,着实比较难找。 刘琰之前在江陵接触的那些人,不是长篇大论的说废话,就是在意识到她有所不足,脾气还不错后,各种暗示兼洗脑她要『以师礼待之』。 非常贪心不足蛇吞象。 天地君亲师,老师再牛,还想凌驾到她头上? 呵。 当她不知道大汉棋圣老师的下场啊! 这里面或许会有黄石公,但刘琰没兴趣做张良。 不会实务与御下与人相处又如何,系统在手,有的是渠道供她学习,还可以反覆试错,选择权在她手上,这个老师不听话,那就换一个! 被告知不必再来的儒生发懵懊悔到什么模样不必多提,次数多了,新来的儒生也意识到她没那么好煳弄,安分多了。 只是安分有了,能力和讲课水平还是不够,来到襄阳后,刘琰才找到一个各方面都还不错的。 常詹,曾为太学博士,他自己在歷史上没记载,但老师服虔极为有名,是经学大家,着书无数,与郑玄为好友,而郑玄呢,他有个同门师兄弟,叫卢植。 第130页 没错,就是刘备的老师。 学术圈子就是这么小。 常詹看着不算多有名气,但东汉博士只有十四个名额,他能担任,足可见学识丰富。 简单来说,是个真大佬,教她认字都能教出花来。 「『凤』字,上为『辛』,下为鸟形,你看,『辛』于古文中,是木枷的形状,这是指刑具。」 常詹姿态端正,他握着毛笔,随手将『凤』的甲骨文给画了出来。 「能给所有鸟带刑具的存在,自然是鸟中之王,这便是『凤』字的含义,篆书取其鸟形,以盘的象声字『凡』替其『辛』,于是凤整体字形便从鸟,为凡声,隶书又简化了一点,只剩几,于是便成了『鳯』。」 随着他的话语,篆书、隶书的凤字都被写了出来,刘琰跟着去看,发觉甲骨文中的凤真像他说的那样,下方是一只明显的鸟儿,还有两只翅膀,活灵活现。 而篆书的凤虽有改动,却还能看出几分鸟形的痕迹,直至到了隶书,方才方正板直起来。 她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字。 「古文中,风与凤写法相同,只是多加了一项被风吹起来的物品,这是因风之意,从凤中引申出来的,上古之人不知自然,以为风是凤这种神鸟煽动翅膀而出来的,后来古人发觉,风和日升日落一样,是为自然,于是先将鸟换成了日,后来又发觉它更为常见,便又改成了虫,意思是如虫豸活动般最为常见的现象。」 哇哦。 这可真是有意思。 刘琰很确定,这些字的起源,她日后肯定用不上,但听着这位老师的讲解,看字整体上的变化,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数千的时光流逝,在此刻浓缩成几个字,却又前后相连,一脉相承,从未断绝。 刘琰多出了从未有过的耐心。 她听对方讲字的引申意,逐渐聊到了官职名。 公的字源是一个人分配食物锅里的食物,能掌管分配的人,自然德高望重,权力最大。 卿字的字源,是两个人对坐着吃饭,引申为平等。 掌握分配的人显然高于一起共同吃饭,所以三公九卿,公字在前。 师、傅、保…… 一口气上了两个多小时的课程,刘琰不仅记下了几十个字,还记住了中央官职名称的来源与演变,与皇权相关联的起落,以及一些重大的歷史事件,堪称是收穫颇丰。 下课休息。 侍从端上来了适合老人的点心,又更换了茶水。 两人更衣活动,返回的刘琰坐在案几面前,翻看之前所写的那些字。 很好,全都记住了。 这才是她该享受的高级教育啊! 怪不得刘备和诸葛亮都说老师好呢,常詹是这个水平,卢植又该有多强啊? 刘琰心中感慨,一旁的常詹还未离开,而是慢慢饮用着茶水。 真有本事的,刘琰也会认真对待,她又不是天生权贵,思维已经定式,无法俯下身去。 相反,现代的平等对待他人已深入骨髓。 老师坐车顶着寒风,大半个小时颠簸过来,一教到中午,总不能让对方连口水都不喝,饿着肚子颠簸回去吧? 所以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吧。 嗯……从这个角度来说,之前教导她的儒士心大,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待遇太好了,让人觉得自己极受重视,自然容易心大。 但刘琰不认这个锅。 她那是礼贤下士,这群人几天之内野心膨胀到那种地步就很不可理喻了,哪怕等几天呢,他们还能见到郑高和她一起吃饭呢! 说起来好像是有个看到的……气的当场就走了? 想不起来了,这人不重要。 「真人。」 休息了一会儿,常詹又提笔写下几个字,态度寻常的问道:「这几个简体字,可是后世简化所得?」 放空大脑的刘琰瞬间警惕起来。 她面上不显,而是抬头看向了对方,笑盈盈地应了下来。 「正是,先生怎么忽然提它了?」 「古今演变,字都是由象形到表意,趋于简便,后世推行简体,也是大势所趋,我看军中教学之字,整体都还不错,可有一些却简的极为不妥。」 常詹眉宇间有着难以掩盖的反感,他将所写的简体字递给刘琰,道: 「字有六体,曰象形,曰指事、曰会意、曰形声、曰转注、曰假借,皆有可溯,可这『凤』字,以『又』代『鸟』,虽是简便,却模煳了象形,不仅与古字,与鸟形毫无关联,更失了字的本意!还有这『风』,其内的『x』又是从何而编?还有……」 一连串指出来七八个不合理的字,常詹总算是停了下来,他口干舌燥,端茶饮过,这才继续说道: 「真人,文以载道,字非小事,若不想日后生有大祸,还请更此不足。」 「大祸?」 刘琰眨了眨眼,她没有将对方所言视为危言耸听,而是扫了一眼对方上课时所写的金文到隶书的演变,边思索着对方的目的,边问道: 「还请先生为我解惑,字有不足,会生何等祸患?」 第53章 需要一个才女 常詹询问道:「真人可知《尚书》?」 「为五经之首。」 刘琰颔首:「想来先生也应极为精通吧?」 四书五经成为官方指定的教材,其实是在宋以后,汉朝从汉武帝推崇儒家,但只设了五经博士,从西汉到东汉,都只是以教授,解读这五本书为主,由此还衍生了各种教派之争。 第131页 「只是略懂,不敢称精通。」 常詹摇了摇头,他斟酌片刻,开口道: 「此书汇夏,商,周三国上古贤人治国之典、谟、训、诰、誓、命,相传此书由孔子所写,共计一百余篇,可暴秦焚书坑儒,禁民间传书,后又经项羽一把大火烧了咸阳宫,直至高祖执剑立国,才由伏生默出其二十八篇来,此为今文尚书。」 「后来鲁恭王扩其宫殿,在拆孔子故宅墙壁时,又发现尚书残卷,为诸侯六国之字所写,便被称为古文尚书。后经孔子后人孔安国整理,献于朝廷,自此,便有了古今真假之争。」 听到了这里,刘琰大约明白了对方意思。 她拧紧了眉头。 简体字部分简化不合规,与隶书之间出现了断代,粗看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是影响后代在学习古文时需要再重认一些字而已。 但,文字是思想的载体,而她带来的这些思想,不仅源头来自于国外,更远超于这个时代,并没有相应的社会现象,能让所有人切身体会,本质犹如无根之萍,只依靠现在的纸张与文字存在。 当然,正确认识社会的理论有着极高的含金量,不会因为缺少社会对应现状而毫无用处,但正是因为它含金量太高了,又没有社会与时间作为载体来佐证,那随着传播,肯定会出现变形,伪造,甚至是……篡改。 不要小瞧人类在作假方面的创造力。 这是刘琰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她很难想像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想想后世那些抄弄笔桿子的媒体能将『不要断章取义』写成『要断章取义』操作,也能隐约感受到那将是多么混乱的场面——等等。 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对。 古人,汉朝,额,常詹不知道印刷术这个东西吧? 她可以大批量标准化印刷的!不用手写口传,只要数量够大,抄写带来的失误就会降到极低,连伪造与篡改也会被减少。 媒体情况更复杂些,但也有办法管控。 真到了王朝末年群魔乱舞的时候,书有没有问题都能拿来扭曲,那是国家的问题,不是她现在避免就能处理得了的啊! 差点被他带进沟里去了。 想清楚这些,刘琰放松了不少,她开始思索常詹提此事的目的。 沉思了好一会儿,她抬头问道: 「先生提及这些简体字有所不足,可就算改的更合理,甚至就算是用隶书取代,于『今文』而言,也于事无补,那改又有何用?」 「自然有用。」 常詹没有否认刘琰说的话,他道:「一来,可不失字意与其美,更能上下相传,而非这般凭空生造,无形无意,此怎能称字?」 提及『字』本身,常詹眼中就多了几份克制不住的生气,看起来对那几个简化有问题的字极为不满。 他努力克制情绪,又道:「二来,还能让后人有史为鑑,以免在文乱之余,再生今古之争。」 看对方模样,刘琰又低头描过课上的内容,有了猜测。 这是一位考古大拿,资深文字研究者,简体字是他专业领域的事情……好了,破案了。 比起来前面说的那些大祸,更准确的分明是专业人士实在是无法容忍这么大的文字瑕疵啊! 「此事牵一髮而动全身。」 刘琰没有立刻答应:「先生容我再思量几日。」 送走常詹,刘琰觉着有些头疼。 几个简体字的瑕疵是小事,但他这么一说,她忽然想起来,除了『字』本身失去字意,还有古今字意不同,词语不同,文字歧视,乃至文章在民国时期东西方双贱合併下来的各种糟粕,这些不加以处理,日后肯定要出麻烦。 审核的重要性啊。 现代就没有一个部门是白建的! 目前处理这方面都是妇人,何悯已经进行过政审,忠诚度不用担心,但她们一直只负责抄书,对政策理解,问题的敏锐度和写注释的能力都还不够。 此外,如果调整了这些,电脑wold排版列印基本上就要废掉,书籍生产上肯定要被拖慢,日后学了调整版简体字的人再来还得重新再补充…… 「也不是不能适应,毕竟华佗日后还得学英文呢。」 工业落后一步,许多标准、技术研发便是由国外起头,更不要说现代化全球合作,医学方面不少技术都是英文所写,其它行业恐怕也少不了。 真是的,都穿到平行世界前一千八百年了,竟然还是要学英语! 为这个世界的大佬默哀一秒,刘琰让人请来了刘佑和刘泽。 人还未到,刘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极为高兴的喊道:「曦玉姐姐,快来看我的新衣裳!」 话音刚落,一个橙色的身影便飞奔而来,迅勐的像投掷过来的篮球,直至冲到刘琰面前,才紧急踩了剎车。 「哎?」 刘琰抬头看她,发现新对方做了一件齐胸襦裙。 里面是一件白色对襟衫,领口处有少许绣花,襦裙通体为橙红,又掺几条红布进行撞色搭配,因天气偏冷,又在外面套了一件大氅。 衣服是很好看的,可齐胸襦裙是春夏装,过冬的时候穿,刘泽你是生怕自己不感冒吧? 今天气温只有四度哎! 「是挺好看的。」 忍住蠢蠢欲动想打熊孩子的手,刘琰买了个『小太阳』,打开对着她,问道: 第132页 「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衣服了?」 「我有布了呀,想做几件新衣服穿,这个齐胸就很好看,而且比直裾方便!」 小太阳比火炉暖多了,一打开,刘泽就感觉到了暖意,她索性将外面的大氅脱掉,让刘琰看自己加的肩带: 「有这个,就不用系腰带,也不用担心裙子会散开了!」 如今商品不足,流通也差,只发钱当工资反而会『不值钱』,所以刘琰按照诸葛亮给出的比例,米面布盐钱都发放一些,而刘佑刘泽不需要生活物资供给家用,于是便换成了布和少量的钱。 这些布自然是系统出品。 在化纤出现之后,困扰人类布料不足便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生产昂余,刘琰随便在拼多多找,就能以极低的价格大批量购买到工厂用不完的布料尾货,甚至为了防止这些布冲击现在脆弱的商贸,她还特地挑选了一批没有印花,染色单一的绵布。 显然,无论古今,人都是颇具创意且追求简便的,自己工作赚来的布,那想怎么试验就怎么试验,会女工还能指挥僕妇的刘泽,很快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好几件。 「是比曲裾方便多了。」 刘琰穿衣方面也是仿古不復古,就比如里面现代保暖上衣加裤子,外面套一件如今的直裾,再加条皮带,足够舒适,不影响行动,整体上看着也不奇怪。 「可现在穿这个,你不冷吗?」 「有大氅,也不是那么冷。」 刘泽又往小太阳前挪了两步:「想穿过来给你看看嘛,就穿这一会儿我就换回去。」 说话间,刘佑总算是走了过来,她怀中还抱着好几件衣服,身后的侍女也是。 怪不得糜夫人和刘佑能接受你这么穿。 温度还没到零下,有皮氅,只走二三十分钟,也就是冷一点,冻不出毛病。 看着刘佑抱来的衣服,刘琰有些惊讶: 「这才几天,她就做了这么多?」 「这些都没做好。」 刘佑毫不犹豫的戳穿道:「她这几天就做了这么一套齐胸襦裙出来,可不得穿上给你看看嘛。」 刘泽急了:「大娘!」 刘琰笑了。 这可真像极了前世自己那刚工作的表姐,辛辛苦苦一个月,发的工资没五天就花干净了!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在家里吃喝不愁,零花钱下个月再赚就是了。 「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呗,反正皇叔养得起。」 面对,刘·过年长了一岁·十二岁·泽,刘琰自动带入家长思维,孩子开心就好,她也不扫兴,而是看着依旧穿着旧衣的刘佑,问道: 「你呢,怎么不做点自己喜欢的衣服?或者去集市买点想买的?」 「有啊,我给父亲做了件外衣。」 刘佑道:「后世那些好物看的多了,集市也就没意思了,至于自己的,我想攒一攒,等俸禄够了,从你这儿换成那种脚踏的缝纫机,还有皮筋,纽扣之类的辅料,做件更完整的出来,省得像这几件,缝又缝不上,穿又穿不了,太浪费了。天师你觉着呢?」 说完,刘佑有些恍惚。 她什么时候在天师面前这么轻松自在的说话的? 提了俸禄不算,她还想要更好的工具! 「你要是想的话,预支也行,买全套也就是小半个月工资。」 刘琰挺喜欢刘佑大大方方,有需求就提模样,不过她也很老闆的强调道: 「下班研究,不能影响白天的工作。」 「那还是再晚点吧。」 熟知天师秉性的刘佑直接拒绝:「你叫我们过来,肯定又有事儿!」 「咳,这次你们肯定办得到。」 刘琰轻咳一声,将常詹所提和她想到的内容说了出来,随即道: 「常翁绝不只是想提字,此事与新政有关,他参与进来,别的文人怎么看他?这是交投名状,也藉此是『考察』我呢,怪不得这些天只在教我认字记,半点干货都还没拿出来!」 「我敢说,这次他肯定只改字,别的什么都不动,但你们可别掉以轻心,文人学子学孙,亲朋故交无数,又钻研几十年的学术,真等他站稳脚跟,把这些人都拉过来,分分钟就要把你们和文员挤兑出去,就算他识相,不挤兑,也能明里暗里的把持一切。」 看着刘佑,刘琰道: 「学阀不能有,这段时间我会着手搭建框架,但你们也不能什么都指望不上,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抹平差距。」 你这还不如说点离谱的呢! 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接下来几个月要忙得昏天暗地,甚至还要反覆跑府衙求父亲指点,没有半点喘息之机的刘佑忍不住握拳,在反覆告诫自己这是天师,不能打人,事情真的很重要之后,她开口道: 「我不行,二娘你更指望不上,不过文员中不少妇人是诗书传家,也知文墨,能做审核,不至于让那些文士做大,可抗衡常翁……他可是博士啊!除非有个足够有才华的领头,不然谁能敌过他?」 「这你就不用愁了。」 刘琰笑了笑:「我早就找好人了,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在路上了。」 刘佑有些疑惑的问道: 「谁?」 「蔡琰,蔡文姬。」 * 许昌。 刚经歷过一场危机的董家,此刻还萦绕着几分愁云,直至董祀归来,全家人才终于多了几份喜意,可看他身后那些兵卒,董母心中又是一凌。 第133页 她连忙上前,握住董祀的手,问道:「我儿,这又是何故?」 董祀沉默,他看向站在后方的蔡琰,对方此刻也正看着他,目露担忧。 她容貌苍老,看起来比母亲小不了多少,着实难为他所喜,成莫说相敬如宾,连面都不想多见,只当家里多养了个人,没想到…… 「母亲,孩儿今日能脱死罪,皆赖夫人。」 董母连声应道: 「是,是,她为了你可是受了大罪!」 「只是此次只免死罪。」 董祀低眉垂眼:「丞相已不喜我,日后怕做不得官了。」 「这……」 封建社会,全指望男人顶立门户,尤其是如今世道艰险,若家中无人为官,那简直要任人欺凌了! 董母不免忧虑未来,可儿子好不容易脱离死罪,总不能再说些丧气的话,她深吸口气,安慰道: 「我儿活着就是大幸,旁的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母亲!」 董祀却没有随母亲的意,他又看了一眼夫人,道:「丞相说,他打算要派我去荆州为使,可带着家眷,常驻荆州,我应了下来。」 「荆州?那不是刘……哪有为使还要带上家眷的?我儿,这真不是让……」 董母更为愕然,她看着儿子身后的那些士兵,数次止住了话语。 董祀回答:「我听闻是『天师』索要。」 这不是真话。 天师索要之人不是他,而是夫人,也并没有说什么为使,只是有人过来通知他罢了。 此次死罪并非那么简单,只是朝中之事,董祀也无法与母亲讲清,而且,他还心生厌世,不愿再为曹官。 丞相性情多疑,反覆不定,夫人虽有故情在,但也是冒死救他,此等恩情,他不能不报,亲自送其一程,也能藉此带着母亲安于刘备治下。 至于他与夫人日后如何…… 且看她如何想吧。 曹操虽有下令封锁消息,但那么多人所见,终究还是瞒不住,董母也曾听闻过『天师』,主要是对方善医术,又会使天雷,她怎么也想不通,对方为何会选中自己儿子,可强权之下,也容不得她拒绝,只能想想对方也不是暴虐之人,过去之后,日子应该也不会太差。 总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董母长嘆一声,不再多说,转身让人收拾起来家当。 见婆母离去,蔡文姬这才走到了董祀面前: 「夫君可有未言之处?」 「有。」 周围已经无人,董祀便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又道: 「我在狱中听闻丞相府上四公子染了疫病,服了天师送来的药后,便转危为安,丞相有意将其送去天师之处,想来夫人也不必太忧虑未来如何,说不定,日后我还要再靠夫人呢。」 这是在安她的心了。 匈奴之地苦厄,丞相虽有故情,但其人情真恨切,待人好时千般好,恨时也不念半分旧情,只觉其反覆无常,难以相处。 譬如这婚事,又如董祀之罪。 而今又被他人索要,不仅前路未卜,更感人如浮萍,半点身不由己! 看过丈夫年轻的面庞,蔡文姬心中轻嘆。 天师只索要她,只要一纸休书,董祀便不必千里迢迢前往荆州,就算是有前往荆州之意,也不必欺瞒母亲,这般,不过是为了留她一个容身之所,又免除婆母苛责罢了。 如此有情有义,若能再长个十岁……唉。 「多谢夫君告知,我也去收整家当。」 刚说完,门外就有一队人驾着数辆牛车驶过来,为首的人气度不凡,身后驾车的人更像是兵士,训练有素,声势浩大,不知是在迎哪位贵人! 周围已经有人探出头来张望,董祀本不多想,却见那车队越发靠近自家门口,直至停下。 「在下秦海,奉天师之命,请蔡大家入荆州一叙。」 翻身下马,秦海站在董祀面前,问道: 「蔡大家可在?」 同样听到这话的蔡文姬怔在原地。 蔡大家?说的是谁? 不会是她吧? 派这样的队伍……这也太荒唐了! 第54章 赵云归来,名场面。 直至披上大氅,手中拿着暖炉,坐在车上,蔡文姬仍旧就没回过神来。 她怎么也想不通天师为何要如此礼遇自己。 丞相将她换回来,可以说是因为与父亲有旧情在,但反过来说,也是向外人展示,他并非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政治意义多大于真情,但好歹还有迹可循,可天师—— 自己何德何能,让对方如此礼遇呢? 身后的婆母又惊又疑,邻居也瞪着眼睛,吃惊的站在街边看她,感受着火红大氅和铜炉带来的暖意,蔡文姬心中既是忐忑,又隐约生出几分期待。 她已是老妪,也没什么可予夺的,丞相终归要几分脸面,不至于送她去死,而天师如此相待,或许,此次前去,对她是件喜事不成? * 在蔡文姬踏上荆州的路程时,岭南也有一位名人正收整着自己的行囊。 东汉疫病横行,仅史书记载,桓帝时就有三次大疫,灵帝更是多达五次,而献帝三十年间更是爆发了十数次。 这其中有天灾,但更多的还是人祸,大量无人处理的尸体与混乱的社会环境助长着瘟疫的肆虐,尤其是大型征战。 第134页 正常的歷史线上,赤壁之战并不只在底层引发军中疫病,上层也遭受了波及,曹操的儿子曹沖,手下将领李通,刘表之子刘琦,以及后来的周瑜,曹纯等名人相继病死,都有可能是这场战争疫病带来的影响。 而如今,他们都很幸运的避免了死亡。 只是对张仲景来说,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建安初年,南阳地方病疫流行,同族病死者三分居二,以至于他愤而弃官,苦心研究医术,可长沙郡战乱不止,他也无能为力,只能于岭南避世。 这个地方很偏僻,人迹稀少,又有瘴气,大多数时候都是承担流放的功能,后来的苏轼也曾来过,天天没事吃荔枝玩。 跑这么偏,倒是能免避兵火,就是苦了刘琰派过去的人,辗转找了好久,中间还因为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延误了不少时间,才总算找到了人。 好在结果是极为可喜的。 张仲景看过信,当天就拍板了去荆州,为天师效力,推广医学。 只是答应归答应,他这些年辗转各处整理医方,积累了大量的竹简,根本无法带走,需要换成纸张誉抄一遍。 购买纸的钱财倒不用忧心,刘琰派来的人带了不少金子,还有价值连城的『奇物』,但抄写需要时间,听闻张仲景急着离开,又缺人抄写,感其恩德的岭南士子便过来帮忙。 岭南并不宜居,多瘴气,毒虫,有些咬一口就能毙命,还有些虫子还会往人身体里钻,极为可怖,张医师来的这几年,救治病人,教授百姓医术,上上下下救治了不少人啊! 书很快抄好了。 那些记载着医方的竹简,张仲景全留下赠予了本地医者。 临行前各方士人,官吏前来相送,被他治癒的病人和与其住在一起的乡人,一同恋恋不捨的站在路边。 来使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一幕。 男女老幼相携近上千人,不少都已经涕泪交加,尽皆沉默的看着张仲景。 他长嘆一声,饮了县令递过来的水酒,转头决绝道: 「诸君,要上路了!」 得了命令,马夫挥动了手中的皮鞭,这声清脆的鞭响好像打开了开关,沉默的众人纷纷高唿起来: 「张子!张子日后可还愿归岭南啊!」 「张子一路平安!」 「先师!先生慢走!此次一去,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某谢张子救助岭南百姓,此为大德啊!」 还有人对身后跟着的那些少年人唿唤。 「大郎一路平安啊!」 「老满,路上要保重,注意好身体,认真学医!」 「三郎,医术学成之后,一定记得归来啊!」 「秦家大郎!记得你说好的要学会怎么治吸血虫,回来治好乡里人的——」 …… … 汉代,儒家以教化百姓为荣,前后有不少大儒带来了儒家典籍与先进的技术,这些在本地带来了极大的好处,自此,岭南人也会努力将学子送去长安求学,只是几十年来世道纷乱,求学也只能停下了。 如今听闻天师有更胜张仲景的医术,能解瘴气毒虫,让本地变得更加宜居,不少人也不在意行医低贱,而是背上行囊,一同去千里之外求学。 路途难测,命运无常,此次一去,亲人之间不仅有可能几年,十几年见不到人,甚至今日一别,可能就会是最后一面了。 那些跟着一同离开,衣着或是简朴,或是有几分高档的游子们回过头,不论是出言相和还是兴奋挥手,最后都会随着时间与步伐的推移,在相送的亲人在眼中逐渐消失后,转为沉默。 但眼中的人不在,心中的人依旧长存。 背负着家乡人的期许与自己的期盼,游子们继续前行。 * 「电力预算……新场地拆建……完成!」 「科技需求对接评级部门,筛选部门,审核部门,排版列印部门流程,培训部门……完成!」 「财务,纠察,安保,后勤,维修……完成!」 「保密等级分类标准……完成!」 「日常行为规范,违反处罚办法……完成!」 襄阳城,曙光科研所,办公室内的刘琰看着墙上偌大的组织架构图,非常满意的将最后的捕鼠猫饲养员,连同二十只奶猫队照片和名字贴在上面。 而奶猫左边,则是看门巡逻的二十只奶狗队。 现在老鼠太猖獗,还是需要多养几只猫猫抓老鼠的,养多了也没关系,府衙,粮仓,都很需要它们发光发热。 狗狗同理,也能看家护院狩猎。 反正跟她想撸猫撸狗没有任何关系! 咳。 系统拼夕夕只要不涉及国家限制,还是很万能的,刘琰买种子的时候,就想到了后世特地培育出来的速生肉鸡,白羽鸡。 试探性买了一批,发现成活率很高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可作为工具劳动力的牛,肉食的羊和猪崽,刘琰都买了不少,顺手让人在城外养了起来。 这算是架构组织时的一个小插曲。 有系统在,刘琰相当于外置了一个需要稍加转换的资料库,针对古代行军方面具体细节不容易找,现代的组织架构,管理条例,那可真是一抓一大把,还都是经歷过切身实践,科学整理的。 大量的实例参考摆在眼前,刘琰无论是设计工作流程,还是各部门职责划分,就变得极为简单起来—— 第135页 才怪。 架构是有了,但怎么搭建起来还是个问题,刘琰能拿出的资源再多,可终究不是无穷无尽的,购买力有上限,使用时更有上限,就像是太阳能电力供给几十个人开一整天桌上型电脑都绰绰有余,但供几百人又是用电脑,又是开印表机,还得用对讲机后,那就紧巴巴起来。 于是事情最后又回归到了如何分配,以及选什么人做什么事上。 好在面对大量的计算和选人工作,刘琰不是孤身一人,她能拉过来何悯刘佑两个苦力,兼诸葛亮限时体验卡,刘皇叔体验卡,常詹建议卡,文员自荐卡…… 在各种努力下,她总算把这个结构清晰的草台班子搭了起来。 除了培训部有刘佑接手,财务是何悯负责,安保核查归秦敏外,其它部门目前没有部长,只有『项目组长』。 而之前提议的常詹,此刻就在筛选部,文字细化项目组,参考古今语言类书籍进行调整简体字。 见过曙光科研所大量光怪陆离的现代设备后,常詹回家躺了好几天,等再爬起来,也不叨叨什么古今尚书之争,而是在讲字之余,开始说起来外戚与世族,以及他所见的官场旧事。 除此之外,他也没举荐自己的学生,只是将适龄孙女带在身边,负责些端茶倒水,整理书信之类的小事。 不得不承认,常詹在拿捏底线和投其所好上,做的真是恰到好处。 聪明人啊。 刘琰有些感慨,她回到座位上,拆开了本《两汉古今经论之争》,准备继续补充一些理论知识。 相较于直接施政,天使投资人已经省了不少事,但现代除了正常开公司的赚钱的,还有一部分人开公司目的为了赚投资人的钱,而股市那更都是一堆神仙,哪怕她从没接触过,也久闻獐子岛的大名。 那里的扇贝堪称是有组织,有纪律,会跑会跳,让人永远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辨别能力跟不上,那手底下就要海鲜开会了! 嗯,还有可能会有一堆平帐仙人。 所以学无止境,继续看书吧。 看个一小时就去撸毛绒绒,刚断奶的小猫!超萌的! 「咚咚咚。」 正吃着水果捞看书呢,屋外忽然有人敲起来门。 「进来。」 「天师。」 负责对外接待的文员推开门,她站在门口,道:「府里传消息说,赵将军已入了城门,想问您要不要回洲府?」 有乐子可以看了? 刘琰迟疑片刻,在毛绒绒和乐子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回!」 消息传过来后,就有人去牵良马,刘琰走出去不用等待,直接翻身上马,就能往州府中去。 权势是一种可怕的力量,不需要刘琰多吩咐,郑高便主动为她节省起来时间,盯人从府衙门口转移到了城门口,人一到,便立刻用对讲机通知过来。 而为了保障曙光研究所的安全,它的选址还是在襄阳城内,骑马赶过去极快,如果刘琰走的更从容一些,那两人差不多可以正好在洲府门口相遇,不过这次她骑得更快,便比赵云先到了府内。 马被杂役牵走,刘琰轻车熟路的走到刘备所在的正堂,正巧看到诸葛亮也在这儿。 在这儿听刘备炫耀他的新衣裳。 那是件深枣色的外袍,没什么绣花染纹,只是在领口处多加了条浅枣色的边,略有些朴素,不过也符合他们这个身份的穿着,尤其是染色棉布颜色统一纯正,没有不均,又特地熨烫过,配合刘备气度,穿起来就更好看了。 一看到刘琰过来,刘备便乐呵呵问道:「曦玉快过来,看看我这新衣如何?」 闻言,诸葛亮用羽扇盖住了额头,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刘琰沉默片刻,随即翻了个白眼:「刘佑做的,我早就见过了。」 说起来,不相处还真不知道,之前她该觉得刘佑小心谨慎,特别敏感,可能还有些自卑,但熟悉后私下聊才知道,对方也是有不少小心机的。 就比如给刘备做衣服,她只做外袍,穿出去看得见,都得夸她一句有孝心,但绣花是不可能绣的,太废时间,问嘛,那就是勤俭持家。 只是此刻刘备什么都充耳不闻,光点头应道: 「对,大娘就是有孝心,赚了俸禄,先给我做了件外袍!」 呔! 这什么钓鱼佬发言啊! 「皇叔。」 刘琰诚恳的建议:「要是闲的没事,你还是钓鱼吧。」 刘备上一句都没听进去,这句听不懂的话就更不入耳了,还是身旁的诸葛亮转头问道: 「曦玉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咳,今天赵……」 刘琰还没说完,就听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她扭头望去,果然是赵云过来了。 「赵将军来了。」 懂了。 这是来看『乐子』的。 诸葛亮看了一眼还在沉迷女儿孝心傻乐的主公,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两位啊! 说话间,刘琰已经让开门,她走进正堂,在刘备右边坐下。 赶回来的赵云身上风尘僕僕,进门后见屋内三人齐聚,一瞬间有些惊讶,却又迅速拱手行礼: 「主公,天师,军师,末将前来请罪!」 「嗯?」 第136页 说起来正事,刘备便收起来亲爹炫娃模式,他直起来腰,正色道: 「可是桂阳郡出了事?」 「是。」 赵云有些羞于启齿,却还是开口道: 「末将率兵去夺桂阳,齐郡郡守赵范不战而降,率兵入城后,对方备酒席相待,我有心安抚,便于席间与对方结为兄弟,只是酒意正浓时,他遣一妇人前来斟酒,并言为其寡嫂,要许配于我。」 「可赵范此人初降,其心可疑,我不愿受此婚配,就与对方起了争执,酒席也不欢而散,后来对方属下部将夜间又集人攻伐于我——」 「一气之下,我便将他连同属下部将都绑了回来。」 说完,赵云便有些懊恼的别开了头。 「哈哈哈。」 看赵云模样,刘备还以为是攻城失败呢,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小事,之前的紧张瞬间消失,原本的君臣情谊也消失不见,而是毫不留情的大笑起来。 与他同样的,还有身旁的军师与刘琰。 看三人笑声不停,赵云更显窘态,他攥紧衣衫,耳根红的简直要滴血,当真是走也不是,开口也不是。 看刘琰此刻的模样,诸葛亮也明白了她到底要找什么乐子,他笑着摇了摇头,调侃道: 「赵太守为其嫂做媒,也是桩美事,子龙何必如此?」 「赵范其心有异,不得不防,再者,他既与我结为兄弟,我焉能娶其嫂?」 赵云立刻拒绝: 「此必惹世人唾骂,不可,绝对不可!」 「哈哈哈!」 诸葛亮与刘备刘琰对视,三个人笑得更大声了。 好一会儿,刘备才开口道: 「子龙不必烦忧,此为赵范诈降,与你无关,我再寻人驻扎便是。」 好歹是郡守,世族中人,这么对待的确伤及对方颜面,但也只是颜面罢了,只要不打算用人,那就不用在意。 就是之前商议的是让赵范再兼任几个月,和预期不符,算是没有很好的完成任务,请罪也没什么错,不过,刘备也不会罚就是了。 毕竟面和心不和的,放那里更危险,还不如换自己人来。 赵云总算放下心来,拱手谢道:「多谢主公宽恕。」 平日里少有这般乐事,刘备忍不住又开口:「其实那赵范之嫂——」 没想到主公又提,赵云颇有些不知如何招架,只能强行道: 「主公切莫再提此事!」 「哎。」 赵云忘了,他越是招架不住,一本正经的拒绝,别人越想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刘琰身体好奇的向前倾,询问道: 「据说樊氏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她长得怎么样?不合你心意?」 刘备最近身边有不少涉及天师是否成婚的耳语,此话一出,脑海中浮现这个的他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刘琰。 他和军师一个年过半百,另一个已经已婚数年,这么调侃实为正常,可刘琰这么个未婚女子询问,实在是与如今常态不符。 只是看过去之后,刘备发觉对方眼神依旧纯净,面上更全是看乐子……行吧,还没开窍呢! 算年龄,今年都十八了,这,后世就离谱! 刘备有些头疼,而赵云则怔了一下。 樊氏……天师知道会有此事? 莫名其妙的,赵云心里有些失落。 这失落不知从何而来,又转瞬即逝,让人抓不住它。 沉默片刻,赵云道: 「背后议人,非君子之为。」 「啊,也是哦,那还是别说了。」 背后评价别人长相是很不好,刘琰止住了这个话题,只是面上多了些许失望。 没有乐子了,不开心。 见她模样,赵云顿了顿,他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的开口: 「再者,我那时已有半醉,剩余几分清醒全用来提防赵范,并未看清斟酒的妇人模样。」 这么说,前面那句便成了欲盖弥彰。 如此心口不一,让刘琰再次笑了: 「怪不得你会和赵范吵起来啊!」 似被嘲笑多了,选择放弃治疗之故,赵云也无奈的跟着笑了笑,又自嘲道: 「天师说的是,我日后必不再饮酒。」 闻言,诸葛亮扫了赵云一眼。 后世那些酒精浓度高的酒也就罢了,如今浊酒的度数,想把人喝醉还真不易,不过的确会比平常更为冲动,日后不喝酒……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刘琰已经收起来笑容,点头贊同:「对嘛,喝酒就是容易误事。」 她超级讨厌老爸过年应酬,喝的烂醉如泥的回家,就算他不耍酒疯,味道也让人反感至极。 不喝酒的赵云,好感加一! 「哎,此为赵范之故,与杯中物又有何干?还是要正常宴饮的。」 刘备摆了摆手,他道: 「说起来,子龙你年岁不小,也是该娶妻了,可有心仪之人让我做媒?若是没有,我也可寻个合适的,与你说和说和。」 此话一出,赵云僵在原地。 他平日里都在军中,倒是没见过适龄女郎,不过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主公说和正好,只是…… 他莫名开不了口。 「主公还是先等等吧。」 赵云正犹豫着,一旁的诸葛亮摇着羽扇开口: 「近一两年还要修改婚约,日后不可纳妾,子龙还是要自己找一位互相情投意合的女郎成婚才好。」 第137页 第55章 谁都没逃掉 「哎?」 听到诸葛亮打算禁止妾制,刘琰来了兴致,她转头问道: 「这可不是件容易事儿,比废奴隶还要麻烦……军师你打算怎么弄?」 对于还是少年刘琰来说,婚姻是一个过于遥远的话题,不过提及制度和现实情况,那这段时间还真学了不少。 可以确定,妾就是被剥削的,但由于妾参与家庭,生育男主人的子嗣,那她就参与进了『家庭』,有了血亲关联,同时与男主人财富继承扯上了关系。 家务事本就难断,更不要说还涉及了权力与财富的继承,这可比单纯的奴隶与主人的『买卖关系』复杂了无数倍。 想要解决,那现实问题可就多了。 比如,有没有准备好适合妾室的岗位? 不少妾室是孤女,离开后,她们的人身安全怎么保障? 没有孩子的年轻妾室能够直接离开,也好做工养活自己,但有了孩子的妾室呢?她能不能带走孩子?带走之后怎么养? 年老无子,身体有恙,无法做工的妾室要怎么办? 还有那些年老有孩子,且孩子有望继承男主人地位和财产,会奉养她的,未来生活明显会很不错的,也被清出去自行谋生……这可就离了大谱了! 上层的压力会逐级转移到最下层,也就是妾室来承担,而每一个问题后面都代表着无数人命,处理不好,就要死人,死很多人。 刘琰不喜欢奴隶制,更讨厌妻妾制度,她更习惯于现代的那些,心当然是好的,可不切实际的做事,反而会害死更多人。 个人无法违逆客观事实与生产力,总是要接受发展期需要与不公并存,就像,现在还没有开始废奴隶制一样。 「情况是复杂些,但总不能废奴隶后还保留着妾制,废的不彻底,等同于没废。」 诸葛亮颔首表示同意: 「具体的还有待商榷,会定条律出来,定律后再纳妾者要加以严惩,而律法之前的那些,还需按年岁,是否有子进行再分……不管怎么说,是要允许部分妾室能居于夫家,也尽量让她能选择离开。」 刘琰摊手:「那这问题还是怎么保障基本人权了。」 「不止。」 诸葛亮摇了摇头:「还有其它不少问题,等我理一个章程出来再与你商议,不过提到婚事,曦玉,你又是如何想的?」 这怎么还扯到她身上了? 我只想看别人塌房,不想看我自己的房子塌了啊! 刘琰脸瞬间垮了,她撇了撇嘴,道: 「好吧,为了全人类的解放事业,我志愿做出极大的牺牲,放弃结婚生育,所以皇叔和军师,你们现在和以后就不要再问这个烦人的问题了,好吗?」 闻言,诸葛亮和刘备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无奈。 大多数情况下来说,人与人的悲喜并不互通,更不要说隔着时代与性别。 不过,总有一些人更擅长共情,部分上位者在这方面极具天赋,只不过这部分共情被理智克制,更多被其拿来分辨属下与对手的弱点。 抛开这方面,刘备和诸葛亮是能够部分理解刘琰心思的。 知晓现实的孩童心态,或者说,逃避心理。 可现实没那么简单。 就像能一直维持不染世俗的人,要么是自身足够强大,要么就是身边有人替他把那些脏事都做了,不用接触,两人可以为刘琰做后者,但总有些事情,他们没办法代替。 「曦玉,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备收起笑容,态度严肃起来。 刘琰皱了皱眉,但也很给面子坐正,准备听对方的长篇大论。 「女子不想婚嫁之事,虽为少见,却并非没有,古闻有『南宫婴儿』,以孝父母之意,留于家中,终身未嫁,只是此行终究是不是主流,世人更重人伦,你身居高位,为天下典范,若不婚嫁,旁人必有猜疑,甚至要疑心于我。」 见刘琰想要反驳,刘备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完: 「这也只是猜忌罢了,算不得大影响,你自己的婚事,终究归你自己做主,只是明面上,世人觉着一个女子,总要有个丈夫,一个男子,也该有个妻子,更可以有几个妾室,多开枝散叶,满足美色所需,而曦玉你虽是女子,但握有神器,身居高位,那再有几个情人相伴,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这与政策不符,还违反了新的公序良俗。」 只是单纯议论她个人的私事,那刘琰肯定会反感,甚至会不想听,但这已经和私事无关,而是严肃的政治事件。 端正态度,刘琰道: 「如果制定政策的人都不能以身作则,那这政策就是一张废纸,皇叔担心的并不是我的婚事,而是我未来会放松对自己的束缚,随意挑战律法?」 「我数丧妻子,现在只有阿斗一个儿子,糜、甘两位夫人,最近已经有不少人觉我膝下苍凉,无新人相伴,劝我再纳几位妾室,」 刘备颔首,也将自己的私事说了出来,神色郑重: 「抵抗这些很难,曦玉,现在时日尚短,你还未曾感受到,但很快就会明里暗里的出现,现在还只是大义粉饰,你心有反感,会直接拒绝,可当那些你喜欢的存在,唾手可得的至于面前,并反覆告诉你不会有人知晓……而你拿起来,也的确不需要支付什么代价的时候呢?」 第138页 这么说不太对。 刘琰想。 有代价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一旦开始滑坡,他们三个之间必然无法再像过往那么信任,新政也会出现一地鸡毛,但这些代价不会影响她一丁点地位——只要自己不非人类到高家那群疯子的模样。 「这可真是,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说出这句经典台词,刘琰转头看向了诸葛亮,极为笃定的开口: 「军师也没逃掉了?」 「现在还膝下无子,可不要受人口诛笔伐了么。」 诸葛亮嘆息:「我还好,夫人那边受的非议更多,等推行新政……罢了,过两日我就去找华神医。」 行吧,大家都一样。 看刘备和诸葛亮都没逃掉被大义逼迫,刘琰心理平衡多了。 她态度轻松了些: 「没有经受考验,我再许诺也没多少可信度,也就不说什么不婚的了,一切按律法为底线,至于这个——皇叔,现在我手上每天过几百万的流水,而我自己一个月取用的也就几千,总要对我有点信任嘛。」 世间多少英雄豪杰栽在权财名色上,何况年轻的刘琰呢?刘备很难完全信任,但这种话总是不能直说的,他只能提醒道: 「曦玉可知,已经有多少人向我举荐家中子侄到你身边?」 沉默到现在的赵云下意识抬头望去。 「不想知道。」 刘琰兴致缺缺。 都主动提了,人数肯定少不了。 但皇叔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它,后面肯定还有事情等着她! 真想穿一件青蛙装,把自己整个装进去,就不用听了。 「你跑不了。」 刘备很是无情的戳破了刘琰的幻想:「我与军师特殊,可其他人子嗣年纪都已不小,再统一不教导,可就要惹出祸事来了!」 诸葛亮摇了一下羽扇,笑道:「曦玉不是想建学校吗?文化课,体育课,周考月考,可都是能安排上了。」 不,这不是我幻想的生活! 我只想做大姐大,不想看一群小屁孩儿在我面前扯头花啊! 刘琰戴上了痛苦面具:「我换别人……」 「通晓新政的人本来就少,还有要务在身,哪有时间教导?你手下的那些『文员』资歷太轻,也压不住他们。」 刘备轻嘆: 「兵法有云,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万人悦者,赏之,这是天下至理,可却少有几人能做到,因为能震三军者,身份必然极贵。」 「我非草木,若有亲近兄弟之子犯了死罪,跪求到我面前,诉说往日种种情分,愿用一切官职爵位家财赎免其死罪——曦玉你说,我要怎么办呢?」 刘琰唿吸一窒。 皇叔说的简单,可能与他兄弟共称的,都是微末时起兵,不知经歷了多少死战后仅剩下的几个人,其情分完全无法衡量,可以说,远胜她和表哥表姐。 而她只想想要处死亲人孩子,就已经难以唿吸,更不要说这样做后,必然会与亲人反目,这又是在心口上狠扎了一刀啊! 但刘备会做的,哪怕这在他心口扎了一刀又一刀。 刘琰笃定的想。 他走到现在,已经无人可以动摇他意志,军师也是,真正会被动摇的,只有我。 「死刑有它存在的意义。」 刘琰深吸口气:「给我点时间,现在连课程大纲都没有,怎么建学校!」 * 来看热闹,结果又给自己领了桩任务回去,刘琰觉着今天真是倒了血霉。 果然,人就是不应该幸灾乐祸。 太容易牵连自己了! 她要回去吸一个小时,不,两个小时的猫来缓解压力。 只是刘备的提醒,终究在刘琰的心中留下了影子,出正堂离开时,她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负责端茶倒水,接待她的文吏换成了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 察觉她在看他,少年立刻有些侷促起来。 不是,她才来几个月啊喂?! 真别扭。 刘琰又开始头疼了,她左右看了看,对同样离开的赵云喊道:「赵将军,我有事跟你说,你就不用跟上来了。」 少年文吏僵在原地。 赵云快走两步跟了上来,询问道:「天师寻我有什么事?」 「不是建学校嘛,我突然想起来,你们目前都还是在自学。」 回想着所了解的现代制度,刘琰道: 「是不是官吏这边也需要一个夜校,除了认字之外,再学一些思政和施政办法,比如正确认识社会阶层,还有焦老怎么治理兰考……啊,电影不行,具体内容得筛选过后才能拿出来。」 前世刘琰看一些宣传片的时候,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各种强调吃苦和奉献,好像家里人过的越惨,越在父母重病/死亡,妻子生产这些重要时刻不回去,继续坚守岗位的,才是好员工。 如今有时间去查,她才发觉,这也是国外传过来的糟粕,即毛熊的『圣愚』,又带了些东正教的受难文化。 还正常的时候,国内压根不会这样。 只能说,了解之后才知道,她以为是国内发展,存在许久的东西,实际上可能只有短短上百年,几十年,甚至更短的歷史。 真是看的越多,越能意识到建立一个筛选部门有多重要。 第139页 本来人家是有专业有素养讲科学,工作家庭两不误的六边形战士,结果呈现出来的却只是吃大苦受大累,为了工作与一切人之常情对着干的形象,这样宣传的人,能让别人尊敬,却无法鼓舞后继者学习模仿,要是在如今也塑造成主流,那可真是后患无穷。 「是很需要。」 之前刘备大量学习那段时间,赵云虽然有幸跟着听了不少,但他还有本职工作,并没有听全,他如此,其他人听的就更少了,大家都很需要补课。 但现在不仅没有合适的老师,似乎连教材也成了问题? 斟酌片刻,赵云主动道: 「这一段时间,我应该没有什么要事忙碌,若天师有需要我做的地方,直说即可。」 不愧是赵云,这也太贴心了! 「咳,赵将军也清楚,我对如今各方面还是不怎么熟悉,后世整体上是很好,可其内掺杂了不少毒瘤,需要有人做一下筛选工作,你有没有兴趣?」 这话去问任何一个人,都会兴高采烈的表示他们很有兴趣。 不说筛选教材,日后很有可能兼任『教导百官』的而积累下的重大政治资本,仅仅是能够提前接触后是海量的学识,就已经够无数人抢破头的了! 赵云不免有些疑惑,史书上的自己,在天师眼里是个什么样子,才能让她如此的信任自己? 又有些怪异的感觉涌出心底。 那不是他。 不是站在天师面前的赵云。 「我能力有限。」 赵云慢慢开口道:「可能筛选不多。」 「没关系。」 刘琰元气满满的摆手,刚才那些郑重的谈话在她心里留了痕迹,却并没有带来多少压力: 「这些我肯定要先过一遍,还得拿给皇叔和军师看一下呢!」 说到这份上,赵云自然答应了下来。 两人一同往外走,边走边聊起来夜校和后世的情况。 走到前院,周围的吏目也多了起来,不少人拿着纸张去其它地方寻人,其中有个吏目忽然快走几步,大声喊道: 「刘兄!刘琰!刘威硕你且停步,我有要事商量!」 听到有人叫自己姓名,刘琰下意识抬头望去,忽见还有一位颇有风度的中年男子停下脚步,皱着眉头与身后追上来的人攀谈。 她瞬间意识到了对方是谁。 刘琰同样开始皱眉了: 「他怎么就跟我同名了呢!」 一旁路过的吏目听到了这话,勐然瞪大了眼睛。 第56章 预习手册 路过的文书没敢多呆,赶紧匆匆离开,旁边的赵云颇为疑惑: 「重名?」 「嗯。」 刘琰应了一声。 说起来这事也有些阴差阳错,当年她父母起名的时候,就是因为周围重名的太多,所以抱着新华字典反覆翻了无数遍,挑了一个有好含义又不多见的字,和婷,欣怡,梓涵,子涵,雨欣之类避开,没想到避开同龄人,结果和古人撞上了,还是撞了这么一位。 只能说,幸好他不怎么出名,不至于让自己烦心。 听刘琰应答,赵云也有些惊讶起来。 其实每朝每代重名都不少见,三国在这方面也没逃掉。 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尊古贬今,以两字名为尊,三字名为贱,后来他人死政消,这种风气却遗留了下来,到了如今,几乎个个都是两字名。 常用汉字就几千,寓意好适合起名的更少,还得为尊者讳,那重名的机率大大增加,『琰』字出现的也不少。 刘琰作为后人,从人数稀少的史书上就能找到蜀地太守刘琰和蔡琰,也就是有名的蔡文姬,而赵云听到的就更多了,只不过,像这种同姓同名,又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还是少见。 「起名当为尊者讳。」 惊讶之余,赵云习惯开口道:「只要天师表明,旁人自会避开。」 「这就是我不说的原因啊。」 汉武帝姓名是刘彻,为了避讳他,不仅起名不能再用彻字,日常使用上也要更改,爵位最高等级的彻侯,便成了列侯。 「只要众人知晓,那需要避讳的何止是他?琰字日常使用不多,但用它起名的肯定不少,我很喜欢自己的姓名,想来别人也是,反正日常用字也能够区分,何必再让这么多人陪我改这一遭呢。」 赵云微怔。 无数念头从心底涌起,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世人皆知不该为恶,他也时常自此为戒,却不曾想,大恶容易分辨,小恶却如此无知无觉,连看过后世的他都难以意识到它的存在。 改名这样的小事,算得了什么? 甚至赵云刚才还浮现出一个念头,天师仁德,不愿让天下人避讳,但刘从事总是可以改的,只需稍稍透露,他必不会有所不愿,而且很快就能寻一个不被外人疑惑的理由改好新名——即便是自己也是如此。 这分明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啊! 尤其是从天师的态度看,她并不喜对方与自己同名。 天师知晓为尊者讳,更明白自己有多大的权势,手握神器,还能如此,何止是善意?这是克制,难以想像的克制。 后世之人与如今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人,有多少能突升高位后,还能一如往常呢?在只需轻轻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舒心,周围人也觉得是该如此的时候,还能守住底线不动摇……主公,你着实小瞧她了。 第140页 赵云眼中多了几分惊嘆,他贊道: 「天师有古君子之风。」 「什么古君子啊,我就是一普通人。」 刘琰一点儿都没觉着自己多厉害,反而觉得自己多忘事,今天遇到『刘琰』,她才想起来避讳,自己『琰』字日常书写用的不多,可刘备的『备』不是啊! 而古人日常书写,也是会避讳上司的呦~ 想到这里,刘琰脚步一停。 「坏了,诸葛亮在抄写资本论的时候,不会也避讳了吧!」 古代不止为尊者讳,还为亲者讳,为贤者讳啊, 想想每个人都得避讳皇帝上司和爹妈爷奶爷爷等等名字,刘琰就觉得头皮发麻。 传抄失误那么多,它绝对要负一定责任! 避讳大大增加了信息的运行成本,必须要废除,刘琰想都没想的就转身就往回走,一问,嘿! 诸葛亮还真避讳了备字! 大家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几秒,还能说些什么呢? 重抄吧! 这可真是恶魔低语呢。 * 其实两汉的教育不差,甚至汉末时期,不仅匠人识字,百姓的识字率也不低。 毕竟儒家以教化百姓为己任,习儒的人越多,自身的功绩越大,西汉昌盛之际,太学里的学生足足有三万余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西汉覆灭的原因之一。 教那么多文人出来,又不能提供足够的岗位,可不得天天嚷嚷着这个国家要完了嘛! 而到了东汉,教育体系则更加完善,官方有最高学府太学,毕业后直接可以做官,有郡国官学,往下,县曰校,乡曰庠,聚曰序,还有私教,高级的像卢植那般,称作精舍,也有启蒙类的蒙管或者书馆,权贵根本不用愁教育。 可惜到了东汉末期,天灾不断,疫病横行,各方势力互相征伐,老师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学校只剩下大猫小猫一两只不说,刘备还南征北战的,一直无法定居下来,配合着谋士五日一休沐,武将打起来更是不着家的情况,二代们的教育水平不说惨不忍睹吧,但整体上也着实不咋地,非常急缺学校统一管教。 只是刘琰想建个学校也不容易。 最难的便是缺老师,缺教材。 教材还好说,后世较好的版本先审出来一个学期的,略微调整一下就能用,但老师是真的找不到合适的。 毕竟文员去教导兵卒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硬教,全看兵卒自身天赋和够不够勤奋,效果只能说识字的人是能选出来不少,更多就没办法强求了。 但对这群二代们来说,必须得德(重点)智体美劳共同发展,可文员教学水准不足,现挑人转职学怎么教育也得等几个月,而会教导学生的老师也没多少活着的不说,还得现学简体字。 总之,短时间内,学校真开不起来。 可二代们又很急需教(约)导(束),刘琰认真想了想,拿出了一项学生绝对会极为厌恶的东西—— 预习手册。 全套简体字与小学算数,配套练习题与答案,以及课外读物筛选版十万个为什么等图书,绝对能让二代们有个愉快的寒假呢! 预习册列印的同时,修改后的隶书版《资本论》也送了过来,连同数字音标与新版简体字自学手册一起列印,装订,并用牛车送回了洲府。 五辆牛车拉了三趟,差点将收拾出来的库房堆满。 这动静不小,不少吏目出来围观。 a4纸正反列印出来的书,虽比不上后世那些精装书册,但在配上蒸汽机才能大规模生产出来宣纸的如今来说,还是降维打击了。 看上面的彩色图案,以及大小一致,工整又全部相同的书册,吏目都忍不住大唿小叫起来。 「这纸上还有荷花呢,还是彩色的!」 「上面的字儿怎么都一模一样啊?」 「天师拿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般吶,看这纸多白!多厚!」 「大小也剪的一模一样!」 「这放屋里的,哪里是纸啊,分明是一屋子金子!」 「就是,老秦,今晚你可得守好了,小心被人偷了去!」 惊奇当中,有吏目不解的对身边人问道:「天师弄这么多一模一样的书,要拿来干什么?」 「说是要上夜校,给上面那些从事和头儿看。」 这人回答道:「听说我们也得去,就是得晚些。」 「晚什么啊,认字的大课我们都去上!」 旁边有人嗤笑一声,得意的开口:「简体字认全了,通过考试,就能去听军师讲的小课,等听会小课,再通过考试,就能升职了!」 「真的假的?」 「我骗你们做甚,今天晚上就有小课呢,不信你们晚上起来看看,夜里是要亮星灯的,我跟你们说,那灯啊,亮的就跟天上的星辰似的……」 随着底层吏目的吹嘘,天色也逐渐暗了下去。 天师府的技术人员过来寻了片空地,在四角搭上高架,打开了远射灯。 剎那间,整个世界都好像明亮起来,周围更是响起了不少惊唿。 有人架起来黑板,还有人去搬课本,而刘琰则站在光下写写画画。 如今的光亮仍旧很奢侈。 其实拼夕夕上的太阳能路灯很便宜,一个照射五十五平米,能亮十二小时以上的灯不到三十,大批量採购价格会更低,哪怕将整座襄阳城点亮,支出也不会太高,但这样做,必然会导致路灯大量失窃,和之前的纸张一样,以至于刘备不得不限制夜灯的使用。 第141页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件好事儿,至少官吏们不用每天通宵加班了。 但现在他们开始熬夜上课了! 略有点惨。 显然,过来上课的人不这么觉着。 说这是上课其实有点不对,课是诸葛亮操办,但上课的是文员,只教认字,更深的政课,他也不觉着自己目前有那么高水准,能够教导他人,而现实也不允许怎么做,所以认字后,是诸葛亮与人清议新政。 清议,东汉末年兴起的活动,一群士人谈论时政或者文人,原本是庶族以儒家理论限制士族,后来又发展成士族以此联合,与宦官争斗,到大后期,为了避免被迫害,逐渐转向谈论修道,在魏晋时逐渐鼎盛,变成了清谈,在此刻嘛,可以理解为变种版辩论赛。 主方亮出观点,客方提出疑问,双方你来我往,直至一方说服对方,以及现在多增加的听众。 这样的活动,很适合用来统一『大众』的思想。 对于刘琰来说,听课她只会昏昏欲睡,但看辩论赛就很有意思了,正巧有部分简体字也需要重学,索性一起过来蹭课,顺带再做点工作。 学校报名处的横幅拉了起来,文员摊开纸笔,身后是堆成半人高的书,颇为显眼,看到的刘备直接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开口打趣道: 「数日不见,曦玉竟变得如此勤奋了?」 「呵呵。」 将记事本放回系统,刘琰面无表情的开口:「有本事皇叔你把糜夫人和甘夫人借给我建学校,当校长啊!」 「我那两个女儿已经被你使唤的团团转,就放过她们母亲吧。」 刘备笑着摇头,他随手指向身后的诸葛亮: 「倒是黄夫人是远近闻名的才女,现今闲赋在家,无事可做,你让孔明去请,如何?」 「夫人才学疏浅,当不了一学之长。」 投主不慎,诸葛亮不免哑然失笑,他道:「不过她于算术一道上略有所得,曦玉若是想,请她做个数算师长也好?」 「老师也行,我不挑。」 秉承先扒拉到碗里理念,刘琰立刻答应了下来,反正人到了她手里就别想跑,只要有那个能力,到时候是老师还是校长……嘿嘿。 正聊着天,简雍走了过来,调整好三观的他,此刻态度极为自然: 「天师这是在做甚?」 「招生。」 刘琰指着桌子上的招生简章说道: 「如今安定下来,也该有学校让下一代上课,学简体字和数学政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了,所以目前打算先建所综合性学校,招生年龄是六到十五岁之间,不限男女,简郎中要不要给家里孩子报个名,领份预习手册回去?」 「那肯定要啊!」 简雍平日里没法回家,本就忧心子嗣无人教育,现在又推行简体字和新政,更难找老师,让人发愁了,如今有学校,他连学费价格都不问,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也是巧了,我幼女十二,幼子今年十五,年岁正好合适,差点就要过了,天师怎不把年龄设的更大些?」 「老师不够,人太多的话教不了,主收的话就是这个年龄段的,你要是想,可以把超了年岁也写上去,就是到时候不一定收。」 刘琰道:「反正大点的都已经被你们带到身边教导了,不上学也不是不行。」 「原来如此。」 简雍点头表示知晓,随手又把二儿子写了上去。 他们都得过来继续补学,谁信自家孩子不上学也行谁就是傻子! 天色渐晚,吃完饭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见到学校报名的他们迅速围了过来,待看清招生简章内容后,想都不想的报起来名。 「学校?啊,是官学啊!」 「这下我家那小子可有去处了!」 「就是,这回不了家,又无人教导,是愁死我了啊!」 「呦,女子也能去?那也写上吧。」 「是得写上,天师那儿可缺才女了!」 汉时男女大方思想虽有,却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东汉邓太后还开办了男女同校的元初宫邸学堂,招五岁以上的亲王与邓氏近亲的儿女,总共七十余人,地方上官学也允许男女同校。 虽然这在当时引发了不少争议,也未曾继续下来,但有先例在,再加上新政和刘琰的存在,不少过来的高官想都没想,直接就写上了家中适龄女儿的名字,顺带领数份预习手册放在身边,等着上课。 书不是免费领的,得交钱,五日内交齐即可,价格有些小贵,不过穷什么也不能穷孩子教育,必须得买! 统计完学生人数,发完课本,众人坐下认字,学完,中间休息一会儿,刘备于台中做为评判,刘琰也没逃掉,坐在上面当木桩,而诸葛亮与徐庶坐在左右,一主一宾,开始了唇枪舌战。 真和打仗一样。 开头直接议论皇帝是否为天下大害,贼拉刺激! 刺激到旁听的人当场吓得昏死过去几个。 但有了这次的铺垫,后面旁听的众人心脏就大了不少,后面对于社会阶层的划分,谁才是国家的蛀虫,如何限制君权,推行公平,保障人权等诸多议题抗性就高了起来,不仅没有昏倒,偶尔还有人能够参与进去,进行提问、反驳,当真是可喜可贺。 真理越辩越明,而能被刘备所吸引人,更难拒绝后世的共产思想,尤其是它还真有几分实现的希望,那就更让人想倒戈了,于是,众人逐渐开始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寻找起来合适的施政手段, 第142页 整个过程除了大家商议到极致的时候,动用了一些物理说服手段之外,结果还是非常喜人的。 * 这几天清谈的内容,不仅刘琰令人录了下来,刘备也准备了十多个手快的文书当场抄写,散会后,两相对比,整理列印出来,做为官吏日常翻阅的手册。 在州府内部来说,这些手册绝对够借阅了,但想看这些内容的,显然不止官吏,襄阳城内的文人士子,大族故交,甚至连曹纯、周瑜都想要几份送回去看看,甚至官吏自己也想收藏一份,从家里教导子嗣,那这点手册就不够用了。 于是乎,襄阳城内涌起了手抄书的风潮,即便造纸厂每日供给五千张纸过来,仍旧是供不应求,一张纸价飙升到了十几倍,以至于有人跑去江陵和麦城,从那边大肆收购纸张,再跑回来售卖。 五日一休沐。 今日轮到简雍休息,他将这两天才手抄的清论小心捲起来,放进竹筒当中,提着它往家走。 这是伴随着宣纸书写新火起来的一种工具。 纸张好处颇多,但也有较为致命之处,太容易损坏,需要小心保存,竹筒正好,将纸一卷,就能放进去,除了会捲起来外,不用担心磕碰撞击,也不用担心翻折带来的磨损,至于卷——拿石条,木条小心压上去,就能放在桌面细细观看了! 说起来,石条、木条这些东西也很火,市上还有专门售卖此物的,或是打磨的极为规整,圆润的一长条,甚至还有匠人在上面雕花,天师看到后,直接脱口而出『镇纸』。 有天师认证,不仅此物有了名字,卖它买它的人就更多了,就连简雍也没跑掉,买了四个打磨好的木制方块。 还别说,真挺好用的。 这几日抄书的极多,不过简雍却没急着那么干,他先是费了一番苦功,让自己习惯了从左往右横排书写后,再着手去抄,买来的纸一点儿都没浪费——这些时日只要供不应求,和书写习惯改变,抄不好,一不小心写废了也有关系。 纸张书写不能像竹简那样修改,也颇让大家觉得有些不便。 说起来不能修改,最近好像还有人开始用碳新做的笔,笔头坚硬,写错了可以用面饼擦去,只是写上的字容易掉,所以用的人还是不多。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心中感慨,简雍走进了家,一眼就看到小儿子正与侍女厮混,差点一口气儿没提上来。 「简翎!你预习手册上的每日练习写完了没有?!」 整个人都贴侍女身上的简翎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瞬间涌起了一股悲愤。 为什么学校还没影呢,就有作业让他们写了?还有那么多!每天都有! 「夫君!」 见势不妙,简雍妻子秦夫人连忙打起来圆场:「小儿就是歇息一会儿,他又未曾出去与那些恶少年混在一起,何必这般生气呢?」 秦夫人是个普通的东汉女子。 她性格不错,大节不亏,就是小事上略有些不足。 正所谓,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对简翎这个小儿子,秦夫人颇为宠爱。 其实这种宠爱也是有分寸的,至少孩子不能学坏,不能赌鸡走狗,但那些『小恶』,譬如和侍女亲亲抱抱的私混,便被她视为正常的,无所谓事情。 权贵都是如此,简雍以前也觉着这样没什么,可现在不是。 他没有呵斥慈母多败儿,也没有强行命令,而是想开口向对方解释自己生气的缘由,却发觉他根本无法几句话解释清楚『废奴隶』『婚龄调为十八』『与十四岁(包含)以下少男少女发生关系死罪』……这些即将推行的新律条缘由。 这也正常,毕竟他可是听了这么多天清论才逐渐跟上,夫人一天都没听过,如何能讲得通呢? 脑中有些犯疼,在觉着自家夫人也该跟着黄夫人出家门做点事外,简雍选了个角度开口道: 「夫人可知,主公已确定不再纳妾,若幼儿能长大成人,便由他继位,若不成,便从两位女君中选人?」 「啊?」 这话击穿了秦夫人近四十年来的认知,她脑子一懵,人甚至有点想昏过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第57章 三个ssr 还是少年人的简翎对这些感触不深,不像母亲那样吓得不轻,但见母亲被吓得往后栽,同样也慌了起来,连忙上前扶住,才没让母亲倒在地上。 他忍不住埋怨起来父亲。 「阿父,你平日里开些玩笑也就罢了,怎么能拿它来吓唬母亲呢!」 养大的孩子护在自己身前,这对一个母亲来说,着实是件高兴的事儿,秦夫人缓了过来,她在儿子的搀扶下坐在席上,又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怎么和你父亲说话呢!」 「没开玩笑。」 简雍努力想严肃起来,可惜他过往一直放荡不羁,再板着脸,也让人怀疑说的话是假的。 不过,这些时日城中一直在议论新政,秦夫人虽然在家,但也会出门交际,跟着听了不少耳语,她深吸了口气,问道: 「可是『新政』之故?我出门时也听了一些,还没来得及问你呢,说是要废奴转雇,奴隶古来有之,哪能说废就废?还有使君这承继……难道汉家这是要出一位女天子不成!」 「真女神都有了,再有位女天子又如何?做臣子的,又岂能僭越于君?如今主公已下了命令,我等自然要遵守。」 第143页 更深的道理三言两语讲不通,简雍索性用最直白事的举例: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本事平庸,虽有旧情在,可日后主公登极,再好也不过如东方朔般,做个太中大夫,御史之职,勉强能给简戚谋个职位,可简翎就不好说了,毕竟三公九卿个个都不止一个儿子吶!」 「而新政推行,是要开科考的,想做官,得先考试,简翎只要能考得过他们,就能自己给自己谋个要职,你我也不用担心他未来怎么成家立业了。」 「科考?」 这个秦夫人还真没有听说过,但人嘛,对自己/孩子好的事情,反应向来是快的,她下意识扭头看下儿子。 「那这得好好学书了,翎儿,先别玩儿了,还是去看那预习手册吧,别人都学,你不学,可就要落后了!」 原本还维护自己的亲妈,还没过一两分钟,就已经站到了亲爹的战线上,这反转着实让简翎心梗。 「阿母!」 秦夫人斩钉截铁的开口:「阿母也是为你好!」 简翎:……好想毁灭世界! 坐在席上的秦夫人开始推起来儿子去学习,但简雍却出言拦住她: 「夫人,我说的不只是让他学习,还有他这些毛病,尤其是这与女子厮混之事,必须得改!」 「若非今年不安,他都是能做父亲的人了,何必再管的如此严苛?」 秦夫人有些不以为然: 「再说了,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外面。」 「他在家里如此,到外面也改不了这毛病!」 简雍道:「你可知,新律要调整婚龄,男女皆要十八岁以上才可成婚,违反者罚做苦役,与十四岁以下幼女厮混的,不论幼女自愿为否,都要处以死刑。」 这又是与过往完全不同的认知,秦夫人脑子都要炸了: 「十四岁都能做母亲了!差一岁就是丁女,过往不婚还要交五倍口赋呢,哪里算得上幼女?还死刑,你们这是弄的什么啊!」 「夫人还真觉得交五倍口赋是好事儿了?」 简雍摇了摇头:「那你还留幼麟作甚,她今岁都十二了,赶紧把她嫁出去算了。」 「简老二!」 秦夫人当怒了:「那是你亲女!你不盼她好,还要早早推她去跳婆家的火坑啊!」 看父母吵了起来,简翎在左右为难与不知道帮谁之间,选择了捂上耳朵赶紧滚蛋。 根据过往经验,再不跑,战火就又要烧他身上了! 可简翎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简雍眼疾手快,一见他动,迅速上前摁住了他。 「别跑,我话还没跟你说完呢!」 简翎犹如鹌鹑般缩在了原地,心里满是懊悔。 还是跑晚了啊! 「新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现在你只需要看律条,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就行了,但律法是底线,绝不能擦边,离它越远越好,不然,你什么时候被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 看儿子还有些不以为然,简雍嗤笑一声: 「你年岁到了,也开始想男女之事,觉着日后在外避开父母,寻些年长的,你情我愿的妇人便是无碍,可这妇人从何处而寻?还是要有人穿针引线,你信任此人,但对方却能将年岁不足十四,身高容貌大过十四妇人带于你面前,等你与她苟合,便落了要命把柄于对方手上,他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再逼着你做恶事,你也不敢拒绝!」 少年人总会对长辈说的话不屑一顾,简翎也不例外,他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谁会那么傻,信想要骗自己的人!」 简雍耐性一向不错,没因为儿子的反驳就大发雷霆,而是继续反问道: 「开春你就要去上学,若你相处不错的同窗邀你去他家中,一起与妇人厮混呢?」 剎那间,简翎眼睛瞪得像个铜铃:「那可是同窗!他们怎么会这么害我?」 「捏着你才能逼我。」简雍淡淡道:「就看我舍不捨得你这个儿子了。」 非独生家庭,简翎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底气,哪怕知道这只是父亲的恐吓,他还是从心底生出几分慌乱。 「阿父,你可别吓我,这样的事儿,我也是被陷害的啊!这,怎么也算不上死罪啊!」 「那妇人是拿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与她苟合了?」 简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简雍犹嫌不够,继续再捅了一刀:「更何况,这也只是你一面之词,焉知不是你做了龌龊事情,把此错全推给那妇人,想藉此逃脱死罪罢了?」 没有切身经歷,但只是设想这么一个情况,简翎都感受到了何为有口难辩,他揪着头髮,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破局的办法,最终只能承认道: 「是得避开底线。」 「这不就是老人常说的路过瓜田不提鞋子,李子树下不扶帽子?」 丈夫说到这里,秦夫人也意识到这不只是男女之事,必须得小心谨慎。 「翎儿,你日后别做那些惹人误会的事情,瓜田李下也就是挨一顿打,这弄不好,你可是要丢命,要是再连累你父亲,那全家都得出事!」 一家人的性命,终究要比小儿子更加重要,嘱咐过后,秦夫人犹觉着不够。 她再是个居家的妇人,但就算不曾读过史书,也明白刘使君儿子活不到成年换女儿来继位的决定有多重,而今又推行那什么新政,谁知道要生多少争端! 第144页 更何况,新政日后推不推得下去另说,刚开始推行的时候,总是要杀鸡儆猴的。 大军出征可都是这样啊! 「不行,还是得管的严些,翎儿,日后不许在与家中侍女厮混!好好读书,若敢犯……我就拿鞭子抽你!」 秦夫人灵活的调整了自己的标准,但她仍觉不够保险,随即又对着简雍问道: 「夫君你说,他现在在家我还能管得住,等日后去了学校跑出去厮混怎么办?」 其实长辈管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孩子终究要成年,得自己应对风雨的,而他们也会老去,逐渐依靠孩子,简雍原本想提醒妻子不必握的那么紧,话到嘴边,他忽然想起来刚才所想,又改口道: 「这也是巧了,你也知道,这学校收的学生不少,怎么也得有个上千,天师一直在说人手不够,还请了黄夫人去做夫子,夫人你虽不会教书,却擅操持家事,若能屈尊管一管供学生吃饭的『食堂』,想来也是件好事。」 虽然简雍不觉得管理食堂低贱,但如今士人都不愿意做庶务,被套在壳子里架起来的官妇们,就更难接受出门做这种事了,简雍放缓语气,继续从妻子能接受的角度出发: 「这可不是件小事,前些日子你还跟我说市里买的菜有人以次充好,这学校里的啊……就更不好说了,若是天师找不到合适的人手,让人胡乱顶上来,那翎儿和他那些同窗怕是只能在食堂里吃泔水,你若是去了,让他们吃上口热乎的饭食,同袍家眷们也是要谢你的。」 「说的对。」 一句『为了孩子』就够说服无数父母了,后面的话,更是让秦夫人卸掉了心理负担,她立刻应道: 「我明日就去寻黄夫人,请她引荐!」 听到这里,简翎痛苦的抱住了头。 在家里被人管着就算了,去了学校,母亲竟然也跟过去,还要管着他? 这上学还有什么意思啊! * 刘琰不知道有一位学生还没入学之前,就已经有了厌学的情绪,不过她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多在意,因为比起来对方,还是新来的黄夫人更令她重视。 无它,这是位真理科大佬! 诸葛亮加入刘备团队其实也就是一年的时间,而新野地理位置重要,常有征战,他也就没有把家眷带过去,而是另安排在了别处。 赤壁之战前,意识到有危机的诸葛亮便提前送信让对方躲避,故此,两人撤离的方向也就完全不同,中间又耽误了一段时间,直至定居了襄阳,他才将人接了过来。 也就是说,虽然刘琰来了好几个月了,但黄夫人也就是近一个月才开始接触后世——主要还是那些教导匠人的数学和物理课本。 而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内,对方已经看完了从小学到初中的书,期间还忙完了乔迁定居,联络亲眷,与丈夫同袍夫人见面等一系列事务。 就很离谱。 更离谱的是,这位原本是打算看完后世的高中数学和物理课本后再来见她,可还没看完就被拉了壮丁,只把高一的内容粗略翻了一番,可过来后就跟她说课本章节安排的有些散乱,不成体系,很是奇怪。 刘琰:……离谱! 她一个现代人都还没看出课本有问题呢,黄夫人看了不到一个月就能感觉出体系有些散? 只能说,真是遇到天才之后,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狗还大。 此外,刘琰总算明白为什么史书会记载黄夫人相貌丑陋了。 对方五官端正,算不上绝美,但也不丑,提及数学和物理的时候,更是极具活力与感染力,这比单纯的美貌更加动人,在刘琰眼中简直是熠熠生辉,但她肤色是麦色,头髮略微偏深棕,髮丝在阳光下一照,甚至还有些金黄。 不太是异族血统,可能单纯就是控制发色的基因突变,再加上日常没有控制防晒,晒的有点黑,现代其实很正常,但在如今就很不符合上层对于白肤黑髮的审美,跟皮肤白皙的贵妇人有着明显的差距,那可不就是丑了吗。 不过容貌没有什么重要的,还是工作能力救她于水火。 大佬不仅迅速接过了学校选址分班建造预算等一系列工作,还能兼职修改课本,甚至可以抽空去给匠人上课,讲讲理论如何应用到实际,看的刘琰那叫一个心情激动。 总算理解刘备见到诸葛亮后『情好日密』,食则同桌,寝则同榻,犹如新婚燕尔的举动了。 她也想啊! 要把黄夫人从诸葛亮身边抢走算了?反正他五天才回一次家,等同于不回! 这个想法最终还是没有实施。 倒不是刘琰不想动作,而是她见异思迁,又爱上了新来的两位ssr卡。 蔡文姬,张仲景。 从距离上来说,蔡文姬从许昌到襄阳城比岭南的张仲景近多了,可惜现在正处冬日,她没办法走水路,只能坐车往这边赶,速度就慢了不少,而南方水系发达,不少水路还没有结冰,虽说中间需要换乘绕路,但用的时间竟然都差不多,两人一前一后,就相隔一天到了襄阳。 蔡文姬这边,刘琰是后派人去的,他知道的也多,虽然一番吹捧之下,蔡文姬感觉像是在听夸张了几十倍的假话,但有这些铺垫在,再见面看过那些现代工具后,除了精神有些恍惚外,休息调整了两日,就迅速投入工作中,边学习,边补充刘琰制定框架的细节。 第145页 而张仲景呢,一开始见到设备还能稳得住,等看完后世的科研成果,整个人就癫狂起来,大哭大笑到差点昏过去,直至第二天才恢復正常。 然后,他就开始了废寝忘食模式,一边和华佗学习防疫,一边研究怎么搭建疫苗所需的产业链,还钻研起药材生产,那模样,恨不得自己是个蚯蚓,能切成四五段,再各自长成,能让他多方位提升目前所需。 可惜这做不到,就只能加长每日忙碌的时间,不熬到夜里凌晨一两点是不会休息的,以至于刘琰不得不给他配了一位生活助理。 一名身高八尺的壮汉,负责晚上十一点通知,十一点半还不走,那就强行断灯,把人赶回房间睡觉。 不得不说,ssr就是ssr,一来,原本有进度的项目瞬间如坐了火箭般飞速增长,将之前的进度比成了龟速乱爬,刘琰每隔几天就能收穫一个可喜的进度报告,以至于她也患上了钓鱼佬综合症—— 没事就给别人炫耀一下自己三个ssr多好。 「曦玉最近心情不错?」 「啊,皇叔,你怎么知道我有了黄敏之,蔡文姬,张仲景呢?」 「你这……算了。」 刘备有些一言难尽,他停了片刻才提醒道:「再过些时日就要推行废奴隶,你若想出城围猎,记得多注意安全。」 第58章 围猎 虽然这段时间刘备和诸葛亮已经争取了手下官吏,以及襄阳城内部分世族的同意,但还有大量的世族一直未曾表态。 在这种时候,沉默是无声的抵抗,很判断他们会选择阳奉阴违,还是准备搞波大的。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在城内还是城外,都会有危险,而出去的危险更大些。 从现实角度来说,减少外出的确对他们三个的安全更加有益,但这样他们就成了困在城里,甚至可以说州府,天师府里的囚徒,只能通过手下人传递迴来的消息判断新政的状况。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且不论这些官吏是否足忠心,个体在信息收集的过程中,必然会产生遗漏与变形,远没有自己亲眼所见来的明了,更何况,他们远离危险,执行任务的官吏却不会,时间久了,不仅人会脱离群众,抗压的官吏也会不满。 总有些风险是掌权者必须该承担的,更不要说权力来源于亲自管理,很多事情掌权者必须亲力亲为——不然中间层谁还认得你啊! 所以刘备不会阻拦刘琰出城,哪怕这不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他只会适时的给予提醒。 事实上,刘备这段时间也时常往来于城外的军营。 军营虽然管制严格,但人太多,也不是多安全的地方,至于诸葛亮也是时常往工坊跑,那边人员更复杂,风险也不小。 这些道理刘琰也懂。 因为惧怕推行新政被杀就缩起来,那反而太过于漏怯,甚至还会因为生活范围太小太规律更加危险,只是有金手指在身的她,已经体会不到生命被威胁的恐惧,也难以体会到应对它需要多少无畏勇气。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让她做点更有用的,比如钓钓鱼,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这边,缓解一下刘备和诸葛亮的危险。 「我这边皇叔你不用担心,没人能杀死我。」 这么想着,刘琰透了点底,又认真道:「倒是你们,得多增加些人手才好,尤其是军师,随行的人也太少了!」 「已经加人了,只是无法再加更多。」 说到诸葛亮,刘备也有些无奈,他沉吟道: 「人太多不利于团结,更何况,洲府里也不止军师一人重要,还是府内府外都能管住才好,譬如后世的警察局那般,能够维护社会治安秩序,预防、侦查和制止这类的违法犯罪行动……」 「不太适配。」 刘琰想了想,摇头道: 「预防侦查需要的人手不少,但现在整个襄阳城可能都不到十万人,如果增加这么多吏目只为做这一件事情,那预算太超支了——无论从人力还是从钱财上。」 不仅是只保证官吏安全再设一个局太耗费人力,甚至还产生了功能上的重叠,贼曹就是主管破案断案,以及日常巡逻打更的,这其实就是预防,只是防范力度太小。 没办法,财政是有限的,分到这边的预算就是不多,不然也不会用户籍管理政策将人钉死在一处,这点人手管不固定的人都不太够,人员流动起来就更要命了。 「单纯的侦查肯定不行,但把户曹和贼曹纳进来或许可以,这么说起来,府中各项职务也得调整一番。」 说到这儿,刘备不由得看向了刘琰:「这又得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 刘琰想了想,道:「职务调整……应该需要近现代政府各项职务的产生与发展,我尽量找的全一点,过两天整理好,让赵云给你送过去。」 * 这几日赵云忙的更多了。 除了原本的工作外,他还接手了一部分夜校的事务,负责清论内容整理的审核与列印对接,从『学生』中将问题收集起来,统计出最多的那些,送至诸葛亮那儿解答,然后看需求是否装订在新版的清论手册中,此外,他还会收集各种建议,以及个人的感悟等等,进行整理刊登。 这已经是报纸的雏形,只不过传播的范围比较少,就几百份而已,但不管怎么说,这些时日赵云看的文章,比前二十年所学经书和公文加起来还要多! 第146页 对会读书的人来说,大量补充他人的思考感悟,能得到极大的提升,但这么做,也会有一些小小的代价。 超载。 看太多,大脑记不过来也想不过来,开始头昏脑胀了。 这就很需要放松休息。 于是,良心尚存的刘琰这次围猎把他也拉上了。 当然,刘琰也不止拉了他一个人。 在大事上,刘备也足够谨慎,继承人的事情肯定已经和糜、甘二位夫人乃至刘佑刘泽说过,她们也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做好心理准备和真应对变化是两回事儿,这些时日,周围人态度都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两姐妹有点难以适应,也被刘琰拉出来散心。 而相较于根本不和襄阳城内世族贵妇打交道的刘琰,刘佑刘泽还是跟着母亲认识了几个新朋友的,再加上她们和黄夫人有所交集,不少人便都知道了刘琰准备出去围猎。 天师平日里难得一见,如今好不容易来点大型活动,必须得跟上啊! 于是各家适龄会骑马的女儿,收拾靓丽的少年全都被塞了过来,人数加一加,竟达三百多人。 有点别的打算的刘琰也没拒绝,不过这三百人再加上她的亲卫和过来负责后勤的兵卒,人数就要过千,普通的小树林有点施展不开,只能选了个更远的地方,四五十里外,需要赶个半天的路。 来回赶路加狩猎,这一趟下来,怎么都得需要三四天。 时间略有些长,不过还是能挤出来的,正好,还能藉此看一看外面的情况。 随行的『神器』操作员坐在马车上,拿着手机拍摄道路两旁,而刘琰则拿着望远镜左右观看。 这段路两旁有农田,现在正是春耕的时节,不少农人正在田里劳作。 初春不算太热,可这些农人头上已经满是汗水,耕牛与耕马繫着挽绳,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农人扶着曲辕犁,铁质的刀尖深扎进土地,将板结的土壤破开。 这让田地开始向刘琰所熟悉的后世耕田转变。 不远处,还有老人拄着拐杖,一个一个的看这些农人翻过的土地,时不时停下来耳语几句,等说完,有些农人就要调转牛马和犁头,再耕一遍。 「这里应该不是哪家大户的田地了吧?」 听刘琰询问,刘佑拿出了地图,查看一番后,开口道: 「不是,这都是新安置的农户,咱们刚刚路过的村子就是他们的家。」 「不是大户人家的田佣,那能组织起来将犁,牛马这些牲畜分发到手里,还有人指点怎么深耕……这个工作量,军师怎么安排下去的?」 刘琰放下望远镜,有些砸舌: 「他手头有那么多要忙的事儿,竟然一件都没落下,这也太离谱了!」 「这……」 刘佑才刚接触政事,着实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旁的刘泽也差不多,甚至对这些东西还有些头疼,她撇了撇嘴,很是不满的开口: 「曦玉姐姐,说好的出门不说政事呢?你怎么又提了!」 刘琰一愣。 是啊,她为什么要想这些啊! 大概就像上过班的人,身上就有股洗不掉的班味,她应该也被环境腌制成功了吧。 这可真是令人悲伤的故事。 嘤。 刘琰果断的下了决定。 「不提,今天大家都不再提和政务有关的事儿了,採风什么的就交给设备操作员,咱们先想想一会儿到了之后吃什么,怎么玩?」 这就让人来兴致了。 三人立刻讨论了起来。 如今宗族鼎盛,各家或许没有适龄的少年,但从族里挑一挑,总能挑出来几个合适的子弟。 时间尚短,还不知刘琰喜好,于是这些子弟也开始争奇斗艳起来,有些容貌较好的,被迫穿上鲜艷的衣裳,头髮梳得规规整整,再带上花里胡哨的头冠,脸上也得借过来姐妹的粉,细细拍上一层——像极了开屏的花孔雀。 而有些年龄稍大的,衣裳颜色就显得更加稳重,头冠也比较古朴,看起来就没那么花枝招展,但也不要小瞧了这身装办,那衣服在阳光下略有些反光,是上好的绸缎所裁,还特地用薰香熏过呢! 至于那些从小训练武艺,极擅骑射的,这会儿更是挺胸昂头,等着充接下来围猎中大放异彩了。 可惜神女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兴趣,不仅出发集结时不与他们交谈,也未曾驻足留观,现在赶路了,更是离得远远的,中间还有侍卫隔开。 无法上前的少年们落在后面,只能叽叽喳喳的和身边的竞争者攀谈起来。 先刺探一下敌情! 刺探敌情的声音很是吵闹,令人头疼。 至少赵云是这么觉得的。 天师很贴心,说好了让他出来放松,那这次围猎所有的事都被天师亲卫处理,不需要他忙碌半点,连路上的点心和水壶都准备好了,只需要骑马跟着走就行。 按理说,这应该很令人放松,可看身后那些衣着靓丽,模样姣好的少年,赵云心中就觉得很是烦躁。 怎么以前没觉着这个年岁的成男烦人呢。 他十五六七的时候,话也这么多吗? 天师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吧? 要是喜欢,要是—— 「到上阳坡了,大家可以停下来休息了!」 亲卫队长的喊声打断了赵云的所想,他下意识勒马,抬头观望。 第147页 此处地势平坦开阔,还有水源,是个安营扎寨的好地方。 不少疲倦的少年们听闻这句话,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 刘琰不允许再多带僕人,以免增加管理难度,这些少年也只能自己牵着马去喝水吃草,好在来之前学过,又有从军中调来的兵卒引领提醒,无论男女,都没出什么大岔子。 大岔子是类似于被毒蛇咬了,又或者是崴了脚,惊马受伤之类威胁性命的大事。那些骑马太久腿疼,路上掉了配饰,摸了轻微有毒的植物手肿了、离水太近踩了一鞋的泥之类的小事,都属于正常情况。 这年头,出远门能全须全尾的回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别的不讲究。 参与围猎的亲卫和过来的少年们停下下来休息,兵卒开始布置营地,擅长搜寻的斥候与猎人也没闲着。 猎物也不会傻傻的跑过来,尤其是看到这么多人,得提前去搜寻才行。 「汪呜——!」 猎犬发出了兴奋的叫声,一个勐子扎进了林中,带着对讲机的紧随而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如今地广人稀,各类野生动物繁衍空间多,也好搜寻,只需等一会儿就好。 就在这等待的片刻,刘琰身边已经围上了不少莺莺燕燕,男女皆有。 少年人的精力本就多,何况如今也没后世的代步工具和繁重的学业,一天二十四小时能有十二个小时坐在书桌前,身体素质普遍偏低,相反,很多时候都需要靠腿走路的他们身体底子极好,稍微活动活动,坐上一会,就能满血復活。 甚至,平日里运动量更大的刘琰比他们更有精力,直到现在,她都没感到多少疲倦,跟之前相比,差距着实不小。 围过来的少年们身上香扑扑的,一起夸一夸亲卫队的威武,又七嘴八舌的说一说接下来怎么玩,是投壶还是掷丸? 刘琰知道这些人的接近另有目的,但不得不说,他们很好的拿捏了分寸,做好了捧哏与气氛组的工作,不仅不让人生气,还让她更有游戏体验。 都有点捨不得将人赶走了。 反正她也不下场打,身边就带个气氛组呗,不然单看围猎多没意思。 猎人很快搜寻到了一群鹿,有人前去配合,将其逐渐驱赶到了林外,大的分给了亲卫队,小的丢给了跟随过来的少年们玩。 亲卫队长指挥着属下上前包围,中间略有几个小岔子,好在最后还是形成了包围圈。 按照惯例,刘琰先射。 她举起来弩,一下就射中只鹿。 两三个月就能打动态靶了,我真牛逼! 周围的少年很是识趣的送上大量彩虹屁。 夸赞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不过这夸的就有些过了,刘琰笑道: 「借弩之便而已,算不得什么本事,不用都围在我身边,你们自己去玩,看看能打什么猎物回来,为首的有奖!」 一个人身边有一二十人就已经很拥挤了,不少插不进去话的少年们见状,也听刘琰吩咐,调转马头前去狩猎。 只能说,追的挺不错的,比猎犬跑的还快。 刘琰略微皱眉:「那些个穿彩衣的也就罢了,怎么其他几个明显练过的也是如此,是猎物太难捉了,还是他们不擅此道?」 「肯定是猎物太难捉了啊。」 刘佑接道:「围猎可与军战等同,就是因为它难度不低,要求各队配合足够默契才可,他们各自作战,又没有骑射的功夫,自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那这样可不行。」 穿越后,刘琰意识到团队合作很重要,而这项技能也需要大量锻鍊才能掌握,但围猎锻鍊起来太麻烦,有些团体性的运动,也可以在这些少年中推广一下? 刘琰在想哪项运动更容易推广,一旁的少年会错了她的意,随即开口建议道: 「骑射乃君子六艺,我等过往训练颇有不足,天师若想教导,不如就将此地圈下来,併入学校,时常组织学子过来?」 闻言,刘佑皱起了眉头。 刘琰也挑了挑眉。 话说的很正当,但对于这场围猎,大部分人恐怕都认为这是她想出来玩而已,纯粹的私人行为,在这种认知下,圈地,只是为了她个人的享乐。 但,这少年却不提她的享乐,而是用有利于学子的好事来掩盖,连随意侵占土地的恶也一併抹去了! 这就有点可怕了。 尤其是他说的如此自然,丝毫没觉着不对。 看刘佑皱眉,刘琰迟迟不开口,出言建议的少年莫名感觉有些不妙,周围好像也察觉出了异样。 这少年硬着头皮问道: 「天师……觉得如何?」 「一里外就有村庄和农田,圈了此地,他们如何活?」 刘琰淡淡的开口:「不若将你族的田地圈出来,供学校养兽围猎,如何?」 少年脸色咻的就白了! 第59章 两个不速之『客』 伴君如伴虎。 过往少年还不清楚它的重量,可今日之事,他才知多么可怕! 天师真能随手夺了他全族的田地,不费吹灰之力! 几句话而已,怎么就忽然到了这份上? 过往哪个大户人家不随便圈几十几百倾土地?这又不是民田,荒林而已,还是给学子练习围猎所用,如此正当,怎就惹的她这么开口呢! 看不出天师此刻情绪,亦不敢想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少年额上满是冷汗,磕磕绊绊的开口: 第148页 「天师,天师说笑了。」 刘琰扫一眼周围同样大气不敢喘的其他少年们,开口道:「是说笑。」 众人勐的松了口气,那少年也总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可他还没放完,刘琰就又道: 「不过,度田分家的时候,可记得不要再与我说笑了。」 少年脸又白了几分,额上甚至开始流起来冷汗。 刘琰不再理他,她牵动马绳,向亲卫围猎处靠近了些许,继续围观。 这些亲卫在训练场上与人相搏的时候颇为勇勐,可现在实战近身狩猎鹿群时却状况频出,不是反应力差些,将鹿放跑,就是扎不准位置,无法一击毙命,激的受伤的鹿在圈内乱窜。 赵云说的没错,还是缺实战啊。 等等。 说起来赵云,他现在哪儿去了? 这才发觉赵云不见的刘琰左右张望起来。 刚才那一吓,之前还围在身边的少年此刻大部分都踟蹰着不敢上前,只有四五个跟了上来,但都落后于一个马身,只有刘佑在她身边。 这使得刘琰视野很是开阔。 好多追鹿的少年们已经累得停了下来,只剩下几个有些本事的还在继续,不过骑马射运动靶难度太高,大多都是连射了好几箭都没有打中。 再往营地看,刘泽不知何时躲在了遮阳伞下,拿着手机打起来游戏,身边围了不少同龄的小姑娘。 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玩手机……算了,随她去吧。 再往远处瞄,还是没看到人,直至往身后看去,刘琰才从一群花孔雀后面发现了他。 略微拧眉,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可是带人出来散心放松的,不是无良老闆强行团建啊! 「赵云你怎么在这儿呆着?」 刘琰牵绳掉转马头,边往后走边问道:「觉得没意思?」 忽然被问到的赵云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觉得自己今天也挺奇怪的,总觉得这群小子不顺眼。 「只是出来散心,没什么不喜的。」 想了想,赵云回答道:「只是这香味太沖,有些呛人罢了。」 周围的少年气的两颊鼓了起来。 他们薰香怎么了?碍你什么事儿了!谁让你非要跟后面的! 可还没气完,他们便见天师贊同的点了点头。 「这个香味的确是有点浓了。」 已经来到人群中刘琰表情有些奇怪,她抽了抽鼻子,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 「还有花椒什么的,腌制的很不错……我有点饿了。」 在饮食方面,刘琰显然坚持现代口味,这使得天师府和曙光科研所的饭菜油盐与各类调味料一应具全,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跟着吃的赵云瞬间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忍不住笑出了声。 身边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只只河豚,赵云笑着驱马上前,道: 「我看亲卫已经猎到了鹿,天师可打算寻个小些的整只烤制?」 刘琰应道:「对,小的肉嫩一些,烤起来肯定不错,再撒点孜然,那才叫香呢!」 「肉串也不错。」 「加点蔬菜串起来烤,整只的还是交给厨子来,不过鹿肉串我要自己试试!」 「若天师不嫌弃,我来烧火如何?」 「当然行啊,还有鹿血,这个不能浪费,不过得放盐凝固,放锅里煮了才能吃……」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前面,刘佑双手环抱在身前,用觉着自己有点多余。 她百无聊赖的看向远方,忽然发觉林子里窜出来一道黑影。 那黑影极大,朝着他们便沖了过来,看模样,分明是一只成年的野猪! 这野猪獠牙长的像两把小匕首,背部全是竖起来的鬃毛,冲起来简直就像是移动的战车,刘佑立刻出言提醒: 「天师,有野猪跑过来了,快避一避!」 不只是刘佑,其他人也看到了那头野猪,还纷纷跑过来进行驰援。 只是这次是锻鍊亲卫近距离作战能力,围猎鹿群的他们没有配马,两三分钟内根本赶不过来。 远处的兵卒倒是有马,还立刻向这边赶了过来,但他们应对突然危机的经验也极为不足,竟直接弯弓射箭,应该是想吸引一下仇恨,可箭只射在了野猪身上,不仅没有杀死它,反倒令其更加暴怒,冲着衣衫更加靓丽的少年们扑了过去。 众少年慌乱的四处躲避起来。 刘琰没有乱走,她看着冲过来的野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玩意儿真不是什么史前巨兽吗! 跟她印象中白白嫩嫩,躺在猪圈里养膘的肉猪不同,这头野猪通体漆黑,脑大脖粗,身上的鬃毛如同钢刺,像趴在地上狼熊,眼睛红的仿佛在滴血,好像是电影里特制的可怕怪物。 看够了,野猪跑过来的距离也差不多了,刘琰准备使用光武帝的招数,大降陨石砸死它。 可还未出手,一旁的赵云问道: 「天师可有兵矛?」 刘琰一顿,她看对方骑着马,想孙策也有亲自猎虎的记录,那些兵卒也快到了,便没问对方行不行,而是拿出来猎矛递给对方,道: 「记得注意安全,不要硬刚。」 赵云接过来猎矛,摸过矛头与连接处,又颠了颠重量,应了一声「天师放心。」便双腿一夹马腹,朝着追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的野猪奔去。 第149页 刘琰原本还算是放心,可却发觉跑到近前的赵云没有加速,反倒是离得越近,越开始减速起来,最后在大约相隔十米左右的位置直接快速翻身下马,弃马步战了! 看着这幕,不少脱离险境的人发出了惊唿,就连刘琰也拽紧了手中的缰绳,心中全是气。 赵云你是个骑兵!不靠骑马冲锋带来的冲击力捅穿野猪,下马步战干嘛?! 你又没穿甲! 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啊! 下马的赵云显然不知道刘琰的焦急,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野猪上,对着那乱跑的红衣少年喊道: 「往我这边跑!」 红衣少年本就吓得不轻,此刻见有人指挥,手忙脚乱的调整起来马匹跑路的方向,迅速从赵云身边跑了过去,只剩下身后紧追不捨的野猪。 没有了他人的干扰,赵云握紧手中猎矛,以平缓的速度上前两步,从下往上,一下子就将猎矛扎入了野猪的脖子。 这轻松的好像是野猪自己傻傻的撞到了矛上。 强大的生命力让野猪在受到致命伤后仍旧有力量挣扎,勐烈的前扑起来,赵云也不与它硬抗,而是侧身躲避,再顺势施力,用猎矛将野猪头颅死死的卡在地上,由它继续翻滚。 野猪侧躺在地上,矛尖上的放血槽使得伤口汩汩的流血,它拼尽全力的翻身,力量却越来越弱,直至彻底没了生息。 行云流水,轻松写意的猎杀,让围观的众人全都张大了嘴巴。 那野猪长九尺,身形宽大肥硕,冲起来跟战车似的,寻常人被它撞一下,就得骨碎脏裂,刚才还把骑马的红衣少年撵成了乱飞的锦鸡,可赵云就这么一个照面杀了它?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赶到的兵卒也有狩猎经验,太清楚刚才那一扎对准度,身体的控制,以及胆识的要求有多高,他们愣了愣,随即兴奋的高唿起来: 「将军威武!」 「赵将军威武!!」 狂热的欢唿没让赵云放松警惕,还是握着猎矛,直至确定这野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这才将猎矛抽了出来。 他神色如常,好像刚才的猎杀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目光又下意识看向了刘琰。 心里还没来得及想,赵云就感觉有些不妙。 天师骑马而来,不像是为他杀了这迫人的野猪而喜,而是是带着怒意! 刘琰的确是非常生气。 若是知道赵云不带任何防护,只拿猎矛和野猪硬刚,她绝对不会让过他去。 刚才只要有一点点失误,就得轻则重伤,重则丧命,明明再等个几十秒,那些个兵卒就能跟上来,非得採用这么危险的办法吗?当自己是超人不会死啊! 嗯……超人也会死的。 这就更令人生气了! 勒停马,刘琰翻身下来,她压住怒意,问道:「为何要一个人动手?还是步战!」 赵云又觉着自己有些奇怪了。 看天师这般生气,他竟有些欣喜,但欣喜很快转为心虚,停顿片刻,才开口道: 「今日所骑皆是驽马,它们不敢靠近躁怒的野猪,而且,刚才那个机会太好了,我有九成的把握,也不必再等他们过来,省得徒生变故。」 理由很充分,充分的让刘琰想打人。 但她又说不出苛责的话来。 「你总要考虑一下自身的安全。」 平復了一下心情,刘琰认真道:「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赵云面上多了几份笑意,他点头应道:「是,天师放心。」 不,我对你这句话一点都不放心! 刘琰深吸了口气,她觉着还是需要尽快加强枪枝弹药的研究,哪怕是初级的燧发枪呢,都比近战安全的多。 野猪很快被人抬走,剥皮抽筋,作为晚上的宴食出现在大众面前。 出现了危险,刘琰也没那个心情,继续在这边呆着,她带着一大堆花孔雀少年返回了营地,权做休息。 被吓得不轻的少年们彻底没了争奇斗艳的心思,各自寻了个地方坐下,尚还有精力的,也就玩些投壶,掷丸之类不需要出去的游戏,而回来的兵卒亲卫则惊讶于刚才的那幕,纷纷议论了起来。 「我们几个围个鹿还能放跑两三只呢,赵将军一下子就死了那头野猪!」 「不愧是将军,这本事当真是绝了!」 「一看你们几个就蠢,勇武算什么?将军厉害的是指挥!天师府外那些兵防的多紧密,一个人都漏不进来!」 「别提了,他防的我们哥几个像是吃白饭的,一天天干站着没个屁用!」 「就是!」 话虽是这么说,可大家还是极为敬佩赵云。 有这么大本事,还不以此为傲,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议论着,众人将弓箭猎矛放在一处,搬猎物去水边,放血剥皮,再用水清理,切块。 特地带来的厨子跑过去,指挥着众人如何改刀,往上面抹调配好的腌料,明显是要大展一番身手,让天师和众人好好尝尝她的手艺。 说起来也是奇怪,肉煮熟后味道极为好吃,可处理时的腥气总会让部分人做呕,以前有做饭经验,又或者处理过猎物的人还能适应,但有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年轻男亲卫着实难以忍受。 活动到现在,早晨吃的东西早就被消化干净,胃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他还是感觉肚子一阵翻江倒海。 第150页 克制不住的他迅速直起了身,跑到一旁干呕,却没吐出来什么东西。 好在避开了肉的气味,他也就逐渐缓了过来,不想再切肉的男亲卫与队长解释一声,开始拿着水桶给营地内抬水。 刚走到半路,男亲卫便看到有个身上铺着草的人正在偷他们的武器! 那偷儿已经背上了弓,往腰上绑了四个箭囊,还拿了一把刀和一根矛,看动作,分明也是个擅武艺的! 男亲卫心跳瞬间凉了半截,扯着脖子厉声喊道: 「进贼了!贼偷起来弓箭矛刀了,快过来抓啊!」 这声喊不仅让周围的亲卫兵卒追了过来,那窃贼也瞬间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瞬间拿着刀矛就往外跑。 这也太嚣张了! 男亲卫上前,拿起来矛就追了上去。 其他人牵马的牵马,拿武器追的拿武器追,几十个人一齐使劲儿,没多久就将这窃贼摁倒在地。 这么多人忽然往一处跑,刘琰自然也看见了,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她带着人过来,正巧看到压在地上的青年。 「这是怎么回事儿?」 亲卫队长抱拳行礼,言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天师,这窃贼胆大包天,竟敢闯入营地偷窃武备!」 刘琰很同意这句话,胆子真不是一般的不小。 他们这么多人,还有一群花孔雀,非富即贵,这窃贼怎么敢来偷的! 她打量起窃贼的模样。 对方衣衫完整,但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洗,有不少污渍,脸也因为摁倒多了不少泥灰,可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出容貌不错,开口嚷嚷着「放开我时」,牙齿更是洁白完整。 寻常家庭养不出来这样健康的人,他不是普通的农人,更不像是匪窛。 这就更奇怪了。 刘琰皱眉,对这青年窃贼询问起来: 「你为何过来偷窃?」 看天师要审问,摁住青年窃贼的亲卫把他拉了起来,厉声道: 「我家主上问你话呢!」 和其他胆小如鼠,被抓到必然痛哭流涕求饶的窃贼不同,这青年窃贼颇为傲气,一点儿都不屑于隐藏,直接回道: 「我要去杀人!」 大兄弟,你是小偷啊!怎么面对我这个失主,还这么嚣张的? 刘琰有些一言难尽,不过这回答着实让她疑惑,旋即又问: 「杀谁?」 「山都县令,秦放!」 两度询问,青年窃贼总算意识到这里做主的是个年轻女郎,他有些惊讶,但很快意识到这是机会,又放缓语气说道: 「此人害死我父,侵占我家四百亩良田与后方林地,逼得我母只能带着全家投奔舅舅收留,此仇不报,我非人子!今日祈女君放我一命,让我杀了那狗官,提头祭奠父亲,再来向女君谢罪!」 此话一出,被偷了兵器的亲卫原本气愤的面容都有些放缓,有几个甚至对他多了几份敬佩,就连摁住他的动作也没那么粗鲁,而是稍微放松了些许。 刘琰同样瞭然。 怪不得这么傲气呢。 游侠加血亲,孝义两汉末政治正确buff叠满了啊! 可不得高看他一眼嘛。 还别说,就连她不在这个环境当中,也觉得他是条汉子。 但刘琰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而是直截了当的拒绝道: 「不放。」 高看归高看,让他去杀人是不可能的,现代社会不鼓励个人復仇,这种大快人心的事码,再差也是小地主才能玩得起的游戏,一件成功復仇事迹的背后,是大量逼迫到家破人亡,却仍旧没实力与资本反抗的普通农户。 别的不说,这么好的体格,是普通农家子能有的吗? 还是要国家执法,能真正执行下去的国家执法才行。 青年窃贼不知刘琰所想,听她这么说,瞬间以为她与那县令是一丘之貉,刚想开口斥骂,忽然又听对方对着那些侍卫道: 「今日收到群众举报,山都县令秦放利用职务之便杀人,侵占他人田地……你们几个谁愿意乔装打扮,去山都县探查一下是否属实?」 第60章 阴魂不散 青年窃贼勐的昂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向刘琰。 不肯放他,却又派人去查,这女君也太古怪了! 此外,她到底是谁,竟然能这么随意的去查一县之尊? 回想起来自己刚才模模煳煳听到的『天师』,青年窃贼心中一惊,眼中也多了不少诧异。 周围的亲卫们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而是互相看起来对方。 宰相门前的僕从都能往来无白丁,而跟在刘琰身边的这些亲卫就更不一样了,不仅能和各曹从事搭上话,偶尔还能听到天师府商议的新政乃至州府中的清论,不说薰陶的多有政治素养吧,至少也明白刘琰为什么这样做,更清楚这『打探』不会多容易。 得在不暴露自己的同时,拿到人证物证,以免那县令狗急跳墙,动手杀人,又或者是弃城而逃! 难度虽然摆着,但去一趟收穫肯定不少,别的不说,至少名字能在天师面前挂个号,亲卫都想试一试,可惜—— 有人摸了摸自己胳膊上这几个月养出来的腱子肉,嘆气道: 「我倒是山都县人,去的话,口音也不会惹得他人起疑,可现在这般容貌身量,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啊!」 第151页 另一个农夫模样亲卫的也嘆了口气: 「我这模样又过于寻常了些,和农夫倒是能聊一聊,可见那些大户就有些难了。」 旁边有人反驳道: 「瞎扯,农夫田佣哪个不视外来人为盗窛?想从他们嘴里套话,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也是哎,要不假扮成商队?」 「净出些瞎主意,咱们哪做过生意?那些农户说不定一眼就能看出来,依我看,还是假扮成投奔亲眷的小夫妻好点儿,还能再多带两个护卫。」 「这办法好,也不用找农户了,直接就能去县里探查!」 「那这样的话,最好是往外面逃的,就说,就说是刘使君苛政!不容易起疑!」 「可咱们也不懂庶族那些东西,太容易露馅了。」 「这个不用担忧。」 刘琰看了一眼远方的花孔雀们,笑着开口道:「懂这些个的人多着呢!」 几个花孔雀少年很快被拎了过来。 他们来时脸上都带着几分不安,还以为自己哪里又莫名犯了错,待听到任务后方才松了口气。 知道这是立功,几个少年争抢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起来: 「倒也不用拽什么赋文,小庶族家里能有几卷春秋就已经很不容易啦,就算是大族里,藏书也是在有钱为官的那几家里,只有族中聪慧好学的才有资格借阅,不学无术的也不少。」 「没错,这样的人也能混起来,会察言观色,再会奉承长房,稍微有点别的本事,譬如你这样的,就能凭武力谋个一官半职,又或者做个部曲,不会的话管族里的田园也行,毕竟自家亲戚,终究要比外人更可信些。」 「山都县离襄阳这么近,说不定也知道要推行新政了,要是襄阳城的人过去,他们肯定会过来打听的,就是位置上有些不对,不是往北方逃的路,嗯……说是寻亲更好些,我家有族人在那儿,提前商议好,肯定不会起疑!」 「想演往外跑的,那肯定是犯了大罪啊,平日里必然嚣张跋扈,欺男霸女的,跑时秉性也改不了,得有傲气底下带着丧家之犬的劲儿才像,再和过来打听的人私下说点自己平日里做的事,他们不仅不会怀疑,还要主动提呢!」 崽卖爷田不心疼,何况离的更远的族亲,有个少年说着说着,嘴就秃噜起来: 「就像我那族叔,他也是——」 见话题不妙,旁边的人立刻拿胳膊肘捅他了一下。 少年总算反应过来,瞬间闭上了嘴巴。 刘琰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 「不必藏着掖着,继续说吧。」 她道:「知情不报也是罪责,你说出来,立了功,不仅你家能减免惩戒,说不定还能给你族叔留条血脉。」 少年瞬间皱起来脸,犹豫了好一阵,见躲不过去,只能磕磕巴巴的又讲了起来。 和青年窃贼受到的遭遇差不多,听的亲卫眼神都有些不善起来。 旁边花孔雀们心里也慌了起来,小心抬头看向刘琰,却发现她此刻面无表情,根本分不出喜怒。 的确没什么可喜可怒的。 地主阶级很容易催生出大量的类人生物,襄阳城内的世族个体或许有干净的,但整体肯定还是不干人事的居多,现在只是还没办法腾出手来清理,只能先管束起来,等时机合适,那就是手起刀落了。 必定要杀的人,自然没必要再投入更多的愤怒,不然现阶段处理不了还得忍,对身体非常不友好,倒是看着这几个少年,刘琰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等他们回家,把今天两件事跟家里一说,想来也不会再有人向她身边送人了吧? 人家伴君那时高风险高收益,她这里除了她的风险,还要自家傻蠢儿子说错话暴露全家的风险—— 啧。 亲卫还在和花孔雀们商量细节,见刘琰在这边呆久了,赵云也走了过来,从他人口中问清楚经过,略微皱眉,又很快放松了下来。 他上前两步,开口道: 「天师。」 「嗯?」 刘琰回过来头:「有什么事儿?」 「亲卫去探查的话,想来不会只查到县令,而是整个县都要筛一遍了。」 赵云道:「天师要不要给主公说一声,提前预备些合适的官吏过来接替?不然,我们可就回不去了。」 这也太贴心了! 忘掉这茬的刘琰立刻道:「还真是!赵云你看看他们还有什么不足的,我先去和皇叔打电话。」 刘备还真没想到刘琰出门一趟,忽然就从围猎变成了督邮巡查。 还不是普通的督邮,而是泰山府君亲临,不知道要揪出多少小鬼呢! 这么清理一遍,无论是对推行新政,还是震慑周围各县都极其有效,哪怕手里的基层官吏不是很充足,刘备还是答应了下来。 大不了,到时候派位本事高些的过去当县令,撑过一两年,培养起来新人再调回来嘛。 * 对于一个王者来说,回黄金局炸鱼拿五杀,所获得的快乐只会寥寥无几,甚至还会觉着,这不是有手就行吗? 核查山都县令是否渎职害人这事儿也差不多。 去的人是刘琰亲卫,本身武艺就不俗,如今训练了也快有小半年,还读书认字,选的人也是口齿伶俐,脑子活络,又有世族专业人士提供身份细节,还拿着录音笔和对讲机——对付曹操也就是这阵仗了。 第152页 有这些在,要是还查不出来什么东西,那刘琰就得考虑把山都县的县令秦放供起来了。 当然,查出来之后事情也很简单,她亲卫不足是跟大军阀手中的百战精锐比,更不要说系统仓库还放着全套的甲冑和兵器,对付县城完全是小意思。 至于最后治理方面,也有皇叔派人接手,刘琰完全不用发愁任何一个环节。 唯一一点小麻烦,大约就是这些没用的少年男女,过去就是添乱的,提前把他们送回去就好,嗯……要是有能干活的,也可以留下来当劳力使一使, 不管怎么说,降维打击的刘琰的确不需要再投入更多的精力,所以,她很快将注意力放到了晚饭上。 被抓的青年窃贼很是安分,他主动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此人姓聂,名鸿,祖辈一直在山都县中,数代积累下来一份家业,可惜身为户曹的祖父起得早,没祖父庇佑,父亲就只是个亭长,虽有几分武艺,却护不住家中偌大的产业,曹操南下征役夫和粮,聂父就被县令派了过去,莫名而死。 而父亲一死,县令族人便拿着一份儿他们根本不知道的借贷文契上门,说他们家欠了百万五铢钱,必须得还。 可这么多钱,他们哪里还得起?于是就被抢占了田地。 听完的亲卫队长目露怜悯,见刘琰没说惩戒,也没有将聂鸿绑起来,而是允许他去河边洗漱一番,随后又请他一同在下座用餐。 大仇即将得报本就令人欣喜,何况还是见到了传闻中的天师?更不要说还有天师亲卫队长的礼遇,这对任何一个普通青年来说,都难以保持理智。 但聂鸿却极为镇定,就连盘里香气扑鼻的烤肉,与如今如今没有的蔬果、蜜水都没有引起他的神色变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聂鸿想不明白天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否决了他,却又准备整治山都县,看起来像是个好人,可转头又沉迷于美宴……这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更让聂鸿不理解的,是她明明有这样的实力,为何还要再寻证据? 他难道不是证据吗! 心有不解,聂鸿咬咬牙,寻了个时机,向刘琰问了出来。 周围人看着这个胆大包天到敢过来寻问的窃贼,面上都很惊诧,唯独刘琰面色不变,很寻常的开口。 「说的没错,你出现在这里算部分证据,而且我也没必要这么麻烦,直接过去抓人判罚就好了,完全没必要玩这种程序正义的游戏。」 「但坚持它,下限会很高,任由暴力执法的话,那就没什么下限可言了。」 她将肉切好,抬起头,略有些惊讶对方容貌居然还不错,又用再说一件不起眼小事的语气回答道: 「对你来说,只有你被山都县令秦放侵占田产的事情,可对我来说,整个县,南阳郡,整个荆州,都会有相同的事件,督办这些案子的官吏需要程序、证据合规,大众信服的可参考判罚案例,而非随我喜好——他们可没我这么大的本事,啊,给那么大的自由裁量权,那他们说不定比我的本事还要大得多呢。」 聂鸿愕然。 他并不是寻常人家,至少祖父曾为户曹,父亲还是亭长,而亭长主管的就是抓乡间盗贼审判,暴力执法说的好听,实际上分明是刑讯逼供! 而相较于拿证据说话,或许会出现证据有误,最终合理合法的冤枉了一个好人,放跑了坏人,但这也是最差的情况,全凭上位者判(喜)断(好),然后抓着一个人拷问,那极有可能屈打成招,甚至会有『疑犯』被活活打死。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天师居然会想这么多! 更无法理解的,是她说的还这么随意。 这到底是爱民如子,还是随性而为? 聂鸿更加想不通了。 刘琰才懒得管他想什么。 派去的亲卫非常给力,一天半的时间,就找到了关键的人证和物证,连带着还有其他家的犯罪证据,刘琰分出了一点兵力,让他们把这群少年安全送回去,随即带着亲卫浩浩荡荡的赶往了山都县。 证据充足,可以抓人啦! * 丁三虎是山都县城里的木匠。 他上一辈其实不在城里住,而是住在城外,家中还有个几十亩的薄田,只是他是家中三子,上头有两个哥哥,田地均分的话,哪个儿子也餵不饱自己,没办法,丁父只能狠心将丁三虎送去做学徒。 这其实和奴僕差不了多少。 他也算运气好,熬了十几年,总算是混出个头来,但家里就不行了,大哥被拉了壮丁,一直没有回来,二哥病死,只剩他和小妹还活着。 只是人还活着,家里的地,却莫名其妙成了别人家的了。 丁三虎曾经和小妹一同去看过自家的地,那里还有人耕种,只是他们说,自己是秦家的田佣,而秦家——谁又敢得罪他们啊! 名有虎字,可实际上不过是个窝囊的老鼠罢了! 他灰熘熘的回到了城内,靠做木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日又一日。 而今日市坊的一声叫喊,如同天雷般将他惊醒。 「天师亲临本县,正在县衙门前审问县令秦放!大家快去看啊!」 能肆意掠夺他人家产,又怎会放弃别的边角?秦放此人定了不少苛捐杂税,各种税收能把人最后一点家底掏空,故此还得了个『净贼』的绰号。 第153页 如此大快人心之举,自然吸引了不少人询问。 「什么?」 「真的假的!」 「苍天有眼啊!这净贼竟然也有今日!」 「我得去看看这老贼怎么死的!」 「我也去!」 「今日不贩货了,收摊收摊,乃公要去看那净贼的下场!」 丁三虎脑子有些发懵,身体却很诚实,拿着吃饭的傢伙,也跟着人群一起往县衙跑。 没过多久,县衙门口就围了大量的人。 为了防止影响审判效果,刘琰没有用音响,也没有上前亲自审案,而是将一个父亲做过狱吏,她跟着听了不少的亲卫推上去做主审官。 虽然分不清天师之意,但聂鸿还是有几分行事能力的,如此大快人心的时刻,怎只有他一人在场?所以他特地求天师将母亲也接了过来,好亲眼目睹这快事。 审案过程干巴巴的,罗列证据嘛,总是如此的,但围观的百姓就很愤怒,恨不得听一句骂一句,甚至还不等秦放辩解,就有不知道何处飞来的土块砸了上去,以至于亲卫不得不扯着嗓子,一遍遍的维持秩序。 被淹没在人群的丁三虎面前全都是人头,他看不见里面的秦放到底是什么模样,但听着审官的斩令与身边人愤恨的高唿,也不知道哪儿起的勇气,挤开人群沖回了家中,将绳子都已经腐烂的田契翻找了出来。 这是他家的田啊! 哪怕那是只能长一石出头粮食的薄田,秦家也要把它夺去! 丁三虎捧着田契站到了状告人的位置上。 还有很多『丁三虎』听到消息,也拿着证物,哭着跑过来状告。 受害者止不住痛哭,围观百姓气愤填膺,每当一个证据完整的案情判罚结束,都有无数人大唿着叫好。 一日之间,县城里的百姓个个脸上带着笑意,高兴的好像是在过年。 * 将母亲送去休息,聂鸿返回了县衙。 衙门口还是围了不少人,那秦放连同族人依旧被绑在那里,他们涉及的案件太多,前面的案子已经足够他们反覆死上十多次,可还没有判完。 活着还能过来状告的人判了,死了不能开口说话的还没查呢! 虽不是亲手手刃仇敌,可看这幕,聂鸿心中又多了股别样的快意,以另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分辨不出这是什么,他索性遵循本能,前去求见天师。 彼时刘琰正和赵云看着结案的案情过程,准备挑选几个合适的加在下一期的府内小报上,她瞥了一眼过来的聂鸿,发觉对方换了身新衣,收拾的很是精神。 「求天师收某为下仆。」 聂鸿下跪,郑重道: 「天师之恩,某此生难还,愿侍奉左右,以死相报!」 赵云抬头看向了对方。 来到此县,他就听到了聂鸿的名声。 孝子,又擅武讲义,应该是个游侠。 能混出名堂的游侠,大多轻生重义,一诺千金,更不要说天师解决了他的杀父之仇,又寻回了家产,这等恩情,聂鸿过来以身相报不足为奇,他的忠诚也不需要怀疑,充做亲卫,他必然会在危机时拼尽全力保护天师,这很好,但—— 看对方收拾出来的模样,赵云莫名的生出股反感。 今天应该把新长的那些胡茬刮掉,再出现在天师面前的! 「你的感谢我收到了。」 刘琰清楚自己的所行能获得聂鸿尽忠,但,这不是她需要的东西。 尤其是对方的能力她真不缺,亲卫已经很满员了! 刘琰头也不抬的拒绝道: 「下仆就算了,我不养僕从,你要真想报效做点什么,襄阳城要开春季招考,招人为吏,你考个狱吏,让他人不再受你所受苦楚吧。」 赵云怔了一下,唇边多了不少笑意。 「啊?」 而被拒绝的聂鸿当即呆住,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不符合常理啊! 不过天师……他见的这几面也没有一次能符合常理的。 「你能力不行,考不上吏目吗?」 刘琰挑了挑眉:「还是觉得做吏目辱没了你?」 「不,我只是有些没想到。」 聂鸿连连摇头,又问道:「天师可招选吏目?」 「招,不过题更难。」 聂鸿握住了拳,认真拱手行礼:「多谢天师告知。」 看他模样,明显是准备考天师府中的吏目。 赵云笑容不免有点僵。 不是,这人怎么有点阴魂不散呢! 第61章 突如其来的惊喜 处置完秦放连同相干人等,整个县衙瞬间少了不少人,县中的大户也战战兢兢的,不是不敢出门,就是已经背好了包袱,准备寻个时机赶紧逃难。 在不少人恐惧到夜不能寝的时候,天师总算停止了继续公审的行为,准备带着嗓子已经沙哑的亲卫们返回襄阳。 他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气还没松多少,就又听到了一个噩耗。 襄阳新派了县令和吏目过来,还要继续查案! 听到这个噩耗的大户们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 襄阳城,洲府。 看着回来的刘琰,诸葛亮笑着打趣道:「曦玉出门一趟,看起来玩的很是开心啊。」 「哪有!」 刘琰忍不住抱怨:「说好的出门不工作,结果又变成了加班,倒是,哎?军师,你手上怎么还有道黑…斑?」 第154页 「我去工坊看了看。」 诸葛亮笑道:「最近復原出了连纺二十根线的缫丝机与飞梭纺织机,能够连接蒸汽机使用,很是不错。」 懂了,新机器很好,诸葛亮肯定是上手试了,然后蹭上了机油之类的东西,结果没洗掉。 刘琰有些惊讶,她印象中那些工匠还处于手工制作的状态,什么时候忽然能生产工业化制品了? 「咦?最近工匠们的復原产品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啊,连初级工业化的纺织机器也造出来了?」 「是。」 诸葛亮颔首应道:「还是调整过制造成本的,可以大规模生产。」 这可真是件喜大普奔的好事! 他们现在的发展路径和近现代比较相似,都是依靠外力强行提升国内的工业发展,只不过是思想先行,后跟工业。 倒不是为了求稳,相反,经济基础决定社会政治制度以及思想意识,先提工业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先提它,完全是工业提不起来。 第三次工业时代的机械,小型的还好说价格便宜实惠好用,但大的工厂化设备价格就开始飙升,倘若只有设备,那还能够接受,但它们运转起来用电,电压不同,需求量还太大。 那想用太阳能供给,成本将暴涨到一个可怕的数字,用油发电成本倒是低一些,但持续更久了,照样难以承受,更不要说还有操作难度,机械效率太高之类的问题了。 卡在这个前后衔接不上的档口,的确有些要命,但刘琰也没办法,她原以为还要再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復原一些基础的机械设备,再慢慢衡量价格进行生产,没想到忽然就復原成功了? 哪怕是初级机械设备,那也是机械设备!比全靠手工不知道快了多少,尤其还可以与蒸汽机相连,不仅生产效率能够极大幅度提高,还不用愁动能供给,这就可以建纺织厂了! 有国营工厂,就能将大量的人力吸收进来,创造更多的商品,进而推动商业经济的发展,形成正向的循环,更能有效的推行新政—— 脑海中略过这些的刘琰止不住吸气: 「等等,我这才离开四天吧?怎么感觉像是离开了一年?工匠是不是也开了挂,缫丝机与纺织机都可以量产了?」 诸葛亮开口道:「曦玉忘了?石门已经建了冶铁坊与加工铁厂,这月产铁量已经达到三百五十一吨,不然如何供应得上这么多农具,还有百姓所需的日常用具?」 他有些感慨。 「昔日铁矿年产铁最多时,也不过是四百吨上下,如今翻了近十倍,全赖煤与后世高炉之功,这么说起来,怪不得曦玉你对武昌周围的煤铁矿如此念念不忘啊!」 「你说这个,我总算想起来了。」 刘琰回想着这几个月所购买的物资,将那些分散但相关联的支出统计在一起,粗略的估加了一下,再次倒抽了口冷气: 「等等,为了建这个石门铁厂,你陆陆续续砸进去近一个多亿?我怎么记得之前你说只用一千来万,啊,你那时候说是增加一倍产量,现在近十倍……也还行吧。」 上亿的支出对普通个人来说着实有些可怕,但对于铁厂来说,已经便宜到不能再便宜。 清末有名的汉阳铁厂,建造了整整三年,累计耗资五百万两白银,折合现代人民币大概是七亿多近八亿元。 不过人家产铁量也足够骇人,三年产能达到十四万吨,平均每年生产四点七万吨铁,四千吨的产量还够不到对方年产的一个零头。 但他们这也不能单看铁产量,技术上的不足与时间紧短在那儿摆着呢,铁厂满打满算也就建造了四个月,能靠现代工业设备缩短差距,稳步推进到月产三百五十七吨的数目,几乎可以说是奇蹟了。 只不过,当初建设时并不是全投入在『铁厂』上,而是大量相关的上下游行业,又根据需求和能力分成了若干项目,譬如修路造车,挖矿工具,工匠培训等等,再让合适的人去推进。 于是,诸葛亮送给刘琰的购买清单就极为详细,详细到不同项目需要多少个油锯和多少油都写得极为清楚,可她哪有兴致看这个?最后只看统计起来的最终需求,项目合起来要做什么?那是啥?可以吃的吗? 「铁厂的铁也不是凭空来的,还有那么多相关配套设施呢,你要是再算上修路和麦城煤矿,那这个数字差不多就近两亿了。」 诸葛亮有些无奈。 建造这些的钱财不仅用了公帐,还从刘琰那边借了大量的私款,不仅现在还没有返还,支出加起来差不多占据了神器奖励的三分之二,谁面对这么大的支出都得留点心,她倒好,不清楚也硬是不过问一句…… 这信任,哎。 「下次曦玉再看财报时,也看看实际用途?不然,都不知道做了什么,那我可真是白忙喽。」 「又不是统一项目,而且财报比练习册都长,我一看就犯困。」 刘琰还是不想看财报,没别的,她看自己研究所的预算的都快看吐了,再详细看全州的支出,那还不如杀了她。 「再说了,这种忽然丰收的惊喜也很不错嘛!」 「罢了。」 内容太多,不想看也正常,诸葛亮不强求,下次他尽量做的更清晰些就是。 「这也是上计不足之故,如今与过往不同,不能再像过往那般按年计算,下方各县最好以一季,一月,或事件本身来进行上报,再加以刊登,让上下都知晓如今民力物力才好。」 第155页 「懂了。」 说到这里,刘琰瞭然的点了点头: 「那铁产量与织机研发成功也要刊印在下旬的报刊上了,我得让操作员拍点照片回来。」 * 话说的天花乱坠,终究没有实物摆在眼前更为震撼。 州府中虽然已经有不少人接受推行新政,但内心中难免还有疑虑,更不要说还有不少随大流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的,石门铁厂的成功就很适合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其实亲眼所见想必会更震撼,不过大家也没办法全跑几百公里外去,那有手机拍照片就很方便了。 正好,连造纸厂也一併拍一拍。 各地安稳,驿站復通,快马加鞭往返,总共耗时不过六天,刘琰将照片连同视频备份到电脑上,看上面的图片和视频,不免有些惊讶。 造纸厂建设的更加完备,水泥地和水泥池一铺,像极了现代工厂,满池子都是纸浆,甚至还有了漂白的步骤,宽大的厂房内,生产出来的纸张更是多到堆叠成墙。 而铁厂更乱一些,除了修建出来的主路,其它地方满是煤渣和泥水,不过关键建筑一个都不少,开採而来的铁矿石已经堆积成山,人站在下方,衬得的像个蚂蚁。 数个冶炼的高炉耸立,冒着滚滚黑烟,一开炉,挖好的池子便被铁水迅速灌满,大大小小的机械琳琅满目,刘琰甚至认不出来它们是做什么的,但生产出来的各类用具多到数以万计。 「一县农具耗费铁制品十万余吨,全部加起来……还有兵备补充……日常所用菜刀剪刀锤头,初级加工车床……好傢伙,居然就剩下几十吨铁储备!」 三百多吨的月产是这个月达到的,上个月只有两百吨,而上个月更低,只有可怜巴巴的二十几吨。 那时候新高炉才刚建成,还在试验阶段,只有旧炉在烧,属于正常的传统产量。 而以一个铁厂供应整个荆州所需,也的确剩下不了多少,不过这一波供应下来,市场也基本上达到了饱和,再这么批量生产,那连裤子都要赔掉。 缫丝机与飞梭纺织复制的正是时候! 是该让这个世界人们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工业化了! 为了让更多人看到,刘琰将这次的旬刊分了两版,清论答疑做为内部教材,维持原有数量。 而这版展示石门铁厂和麦城造纸坊的,做为面向襄阳所有吏目的报刊,加入山都县判罚案例,以及过往整理的施政策略做为『能吏旬报』,由她,刘备和诸葛亮审核无误后,开始发放。 这一发,果然在州府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 「我的老天呦!」 和州府不同,学校不强留过来上班的人住宿,算着丈夫回家时间的秦夫人,一到点儿,也不坐马车,骑着马就往家赶,一进门,见丈夫在家,便立刻询问起来: 「你看那吏目旬报了没?」 「是能吏旬报。」 简雍纠正,他拿起来雪白的报刊晃了晃,道:「我就在州府内,肯定能得一份的。」 秦夫人激动的开口:「就是这个!那里面的画的人和真的一模一样!好像把人捏小了贴上面似的,我在学校里看时可吓死了!」 简雍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全看画了?」 「自然不是,我看到铁具了呢,多的跟豆粒似的,我说前些时日买铁锅怎么那么便宜呢。」 秦夫人上前两步,忽然又退了回去,洗干净自己的手,这才坐到简雍身边,示意对方把那旬报拿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翻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图,惊嘆道: 「这跟仙物似的,也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跟黄夫人带我们看的那缫机一点儿都不一样,那可笨重了!」 说到这里,她又抬起来头,问道: 「对了,我听黄夫人说,要建什么纺织厂?这原材料和人从哪儿来?周围的农户恐怕是不能动吧?」 果然出门就不一样,这才几天,就能问这些了。 「是,农业人手不能减,只能大户人手里抢奴僕。」 简雍点了点头:「主公已经在清减家中人手,剩下的人估计不会超过三十个,而且还要转为僱佣制,最低工资为一日十钱,供一次饭食。」 虽然这几日外出见闻让秦夫人大概清楚新政是什么,也明白自己无法违逆,但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点。 三百钱,一个小吏的月俸还没有这么高呢,谁还能用得起仆…僱工啊! 「这价怎么这么高?」 秦夫人拧紧了眉头:「柴水这都得靠人去买去挑的,还有浆洗衣服,纺布,买菜做饭,打扫庭院,那么大院子,没几十个人,怎么支的起来?按我们的月俸禄,也就能雇四五个人,还能做甚?!」 「全家现在不都在吃食堂吗?布价也便宜了,直接买布,过段时间买成衣就行,不满意再请裁缝定做,而且接下来城里要进行水管改造,据说还要建个洗衣房,外衣绣上名字和户号,花些钱,让他们统一去洗就是了。」 州府中的简雍比夫人消息灵通多了,他随口说出了解决之法,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愁绪: 「工厂需要大量的工人,可整个荆州在册之人不过百万,主公与天师必定要大户手中抢人的。」 「这……」 其实除了奴僕,这段时间不少变动秦夫人都还挺喜欢的,居住安稳,不用再担心战祸,米布各类香料,醋酱,铁器都很便宜,各类新奇有用的工具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做为官夫人,她还能去天师建造的医院体检,测一测血压。 第156页 这和过往朝不保夕的日子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哪怕不少事情违逆了她几十年来形成的认知,也着实让人不太好适应,但都还是能遵从下去。 她能接受,可那些一直被逼着割肉的大户…… 秦夫人喃喃自语: 「我觉得这样,迟早是要打一仗的。」 * 人能承担多少压力呢? 那要看理智是否能战胜欲。望。 当枪顶住脑袋,身家过亿的富豪也愿意拿出全部家产赎命,何况只是损失部分家产和特权呢。 鎏金镂空的博山炉中散发着芳香白烟,发须皆白的老人躺在摇椅上,年轻的婢女缓慢地扇着扇子,看起来惬意又自在。 「吱呀——」 急促的推门和脚步声打破了这平静,文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父亲!我重金求借来了这次的吏报,您快看!」 「这么大人了,怎还如此毛躁?」 老人睁开眼,轻斥了一声,随即在婢女的搀扶下直起来身,原本沉稳的姿态在看到吏报上的图画时,瞬间破功。 他倒吸一口冷气,迅速从儿子手中接过吏报,手有些微抖的翻看起来,越看眼睛瞪得越大,就连唿吸也急促了起来。 看完那些数字,老人平復良久,方才开口道: 「我等大势已去,莫要再做什么阳奉阴违之举了!」 中年男人心有不甘:「那家中数百年积累的田产僕从……」 「此皆是身外之物!」 老人声音骤然凌厉起来: 「昔日董卓之祸,长安血流成河,不知多少公勛一夜而亡!纵有亿万家产又能如何?你得先活下来!」 是得先活下来。 中年男人勐的闭眼睁开,他沉声道:「那这样,族中有些人就要捨弃了。」 「尽量保一保吧。」 刚才的呵斥大概耗了老人不少力气,在说这些的时候,他疲倦到了极致: 「能留条命就留他条命,不行留条血脉,再不济……就过继个孩子与他,以免无人祭拜。」 中年男人低头,应道:「是。」 * 但对于那些自傲的人来说,死亡也没那么重要。 「我不屑与兵子为伍,又岂能容黔首爬到头上去!」 庭院中,有衣衫华丽的文士将白纸抄写的文稿全都点燃。 红色的火舌将纸张吞噬,他看着这幕,只觉着异常的快意。 而对于好像避不开死亡的人来说,这就更难以接受了。 身宽体胖的豪族对派出去打探的僕从问道:「那山都县令全族真被查了大半,夺了田地,还处以死刑?」 僕从连连点头:「小人句句属实,所见皆是如此啊!」 豪族瞬间眼睛通红,他握拳重重砸在了旁边的柱子上,鲜血淋淋,却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妖女欺人太甚!」 第62章 各方反应 再怒火冲天,这个豪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一人,甚至全族对上天师,也没什么胜算可言。 那摆在面前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了。 拖家带口的跑路。 又或者—— 找人抱团,一起想办法杀了她! 于是乎,襄阳城内外的各种宴请聚会忽然多了起来。 理由也很正当,这可是春季!脱单的季节,得赶紧给儿女核定一下定亲对象了! 至于那什么婚龄推后。 没关系,可以先给儿女订上亲啊! 欣欣向荣下,无数的暗潮涌动起来。 而这份暗潮,还悄悄涌到了外部势力面前。 襄阳城,使臣居住的屋舍中,曹纯亲自送一位过来与他品鑑丞相诗赋的文人走出院门。 「陆兄慢走!」 「曹将军客气,客气!」 文人还礼,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流,看起来刚才的谈论颇为尽兴。 他再次开口: 「十日后会宴,还请曹将军赏光。」 曹纯直接答应道:「陆兄放心,我定会前往。」 文人十分满意的转身离开。 一直未曾言语的曹沖见文人终于离去,这才开口询问:「世叔为何要答应陆家子?」 见文人离去,曹纯也收起了脸上的热络,他转过身,看这位七公子,忽然有些头疼起来。 丞相把他送过来,让自己便宜安排又是何意? 久闻七公子聪慧,有神童美誉…… 思索着这点,曹纯反问道:「公子觉着陆家子如何?」 「他想借父亲之力。」 回忆来时这几日的见闻,曹沖思索片刻,道: 「可现在已经晚了,父亲敌不过天师,或许两个月前,父亲,江东孙权,南方张鲁等人一同围攻还有胜算,可惜,此事未成。」 曹纯满意的点链头。 十三能论天下之事,还可圈可点,的确当得起神童。 聪明人好啊,他知晓轻重,更不会干连累全家的傻事儿! 心下放松,曹纯道:「此事不可能成。」 这让曹沖有些不解:「为何?」 「你来时日尚短,只看了那版吏报,却不知我曾与各处来使看过天师能御『天雷』,那物犹如投石之车,比丞相麾下所制投车更小,由精钢打造,能投出两里开外,一下就能炸开石屋,还能引火焚烧。」 回忆起来当时的景象,曹纯仍旧心有余悸,他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开口: 第157页 「天师有袖里干坤之术,能携海量粮草与『天雷』,可千里突袭,轰炸城池,令城内不留片甲,有此等本事,丞相与各地逆贼如何敢妄动?」 曹沖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这与神明何异?」 话说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颇为懊恼,连忙又追问: 「既然如此,世叔为何还要与陆家子为伍?」 这群士人明显要违逆天师,走太近,他们可就脱不开嫌疑了! 「我为外人。」 曹纯嘆了口气:「莫说天师府,州府内我也接近不了多少,总得找人听些消息才好。」 他也不想跟这群人打交道,但核心消息永远是珍贵的,不在圈子里就是听不到,只要吏目不理会他,那曹纯别说探听天师府和洲府内部发生了什么,连天师出去一趟都是人走了三天后,听士人开口才知道的。 消息滞后成这个样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公子放心,我必不会牵涉过多,过两日便会称病不去。」 不过,从别人手里套消息归套消息,风险性高的事情,还是需要躲开,曹纯选择前头答应,后脚拒绝,也不至于让对方丢了面子。 至于反水什么的,他又没卖了他们,已经很厚道了! 就是这新政…… 想起来这,曹纯更头疼了: 「天师要推行新政,此律对我等也算是弊大于利,先旁观看看天师对这群人如何,再做打算吧。」 天师仁善,无论是征战还是其它,都是以保全人命为主,连他也是如此,但,这不过是因为他们还够不到『敌人』的水准。 可这次就不一样了,这些明里暗里阻挠新政的存在,远比战场上的敌人还要难以对付,倘若出现失利,天师又会如何呢? 以他们的身份,总得确认天师对待敌人的手段,才能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啊。 无独有偶,医院里的周瑜也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 相较于无法探听内部消息的曹纯,赖在医院不走的周瑜消息就灵通多了,甚至能看到更多现代设备的他,更清楚倒戈天师的好处有多少。 别的不说,能抗细菌感染的青霉素几乎能将九成以上受伤感染的士兵从地府拉回来,其它相同的创伤、炎症也都有奇效,用华佗的话来说,这就是救命的万能神药! 而这还只是后世医术的冰山一角。 但真想到倒戈,周瑜却无法下定主意了。 这和新政有一些关系,但不在于他,而是至尊。 对周瑜来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捨去些也不是不可,庶民做大凌驾于他头上……嘿,虽然这么说对至尊有些不好,但孙家祖上不过是地方豪族,算得上白手起家,靠勇勐好斗才拼下这偌大基业,他要是看身份,哪能与至尊兄长结为好友,又岂能屈居至尊之下? 相较于身份地位,周瑜更重人能力品行,若庶民有本事,与其同朝为官也没什么,真正让他为难的,是他无法背弃旧主,而至尊与族中子弟以及同在江东为官的友人,则很难接受全部的新政。 怎么才能说服至尊呢? 周瑜陷入沉思。 要是能让主公见一见襄阳城这些奇物…… * 城内城外,各个势力纷杂的态度,并没有影响到刘琰。 虽然人不会从学习歷史上得到任何教训,但看一看,还是能获取些经验。 改革肯定会有反对者,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她正等着无法妥协的那些人跳出来呢。 毕竟目标明确才好打击,坏人潜藏在群众里,光分辨工作就够让人头疼了。 好在头疼这件事的不是刘琰,而是诸葛亮和刘备,他们还得找出来那些活在现实世界,但不存在户籍上的人,再引着这些胎教肆业的人去工厂做工,想想还是挺虐的。 刘琰非常没有良心的熘去忙别的事情。 公共设施建设。 石门铁厂已经可以部分自行运转,那除了必须投入的物资外,其它资金就可以转而支持建造襄阳这边的工厂。 而在工厂建造之余,城内的公共设施也得跟上。 襄阳城内,官吏家眷居住的里巷中,施工队正在搭建水塔,并将一条条灰色的水管固定在墙边,再从户前加装水錶和水龙头。 这是黄敏之提供的一份兼顾了使用人力少,造价低廉,施工难度低,维护简单,美观的过渡方案。 即,以城内的『里』为单位,建造一个小型的水塔,用水管沿墙联通到各户门前,利用水压和引力供水,而水塔里的水从原有的水井中提供,再看需求配套电动抽水泵,还是压水井和轮滑供水装置给水塔装水。 根据配套装水方式的不同,一个水塔至少能让五十至四十个人从打水挑水的劳动中脱离出来。 简雍家门前,刘琰对照着手中的设计图,忍不住对黄敏之吐槽道: 「我总算明白现代城市为什么一定要提供公共服务了,没这些,单户人家想要维持脱产,需要耗费的人力简直高到离谱!」 「是啊,还是这些工具好,轻轻松松就免了各户担水的麻烦。」 在秦夫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黄敏之三下五除二的安装她家门前的水龙头,再用手试了试开关滑动没有任何问题后,她又随口道: 「天师你打开阀门,倒些水试试,我看看它漏不漏水!」 第158页 刘琰正准备照做,被吓的不轻的秦夫人一个激灵,连声喊道: 「不,不用,不用劳烦天师,我来就好!」 说着,她快走几步上前,来不及惊诧刘琰手中忽然出现的大矿泉水瓶,几乎是半抢的拿过来,对准还未连接的那节水管就往里面倒。 这样的态度很符合常态,就是刘琰很不喜欢,她忍不住撇嘴,很是无奈的朝黄敏之耸了耸肩。 看到的黄敏之也摊了摊手。 她也没办法呀,秦夫人已经算是胆大的了,对门两个被吓得都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毕竟天师和军师夫人一同过来这么大的事,官眷夫人们总得出来迎接,再好好奉承几句,尽些基本的礼仪,只是两位的作风实在是过于超出她们的认知。 未免惊吓到昏过去,引得对方不悦,不少年龄大些的只能称病不出,把年轻的儿媳推了出来。 年龄人经得住吓,而且这两位性情仁善,就算小辈们有所不周,看在年龄上,也能轻轻放过。 而刘琰与黄敏之也的确没有计较这个。 事实上,若非有天师在,黄敏之是怎么都不能如此行事的。 军师夫人跑去给郎中家眷门前按水龙头,听听,这像话吗? 简直是倒反天罡! 还是有天师和新政好,她有那么多书可以学,还能和工匠一起研究机械。 无论是计算那些难题,还是制造组装成实物,都让她沉迷其中,连按水龙头也是很有意思的,可惜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只看身份…… 唉。 银亮的水龙头汩汩流出清水,落入下方的桶中,水管连接处都极为完好,没有任何渗水的迹象。 黄敏之很是满意。 自己这手功夫越来越好了! 她左右拧动起来水龙头,看它关水是否足够流畅,又检查起来水錶走动正常。 年幼的女童不知大人身份,注意力全被亮闪闪的水龙头吸引过去,好像看到什么神奇的物什,兴奋的扯着母亲衣摆: 「阿母!阿母!你快看,水不流了!」 「嘘!」 被扯着的年轻母亲连忙将孩子往身后拉,小声吩咐道: 「别说话,一会儿给你买糖吃!」 听到有糖,女童立刻乖巧了起来,不再扯着母亲衣摆叫嚷,但眼睛却一直不曾离开那会出水的水龙头。 在她的眼里,那比糖还要有吸引力。 刘琰和黄敏之继续看其它地方的施工情况。 基建的速度取决于打钱的这句话并不太准确,它还和施工难度以及施工材料有关系,而水塔和水管水龙头这些都是半成品组件,安装难度极低,在已经挖好通道,人员充足的情况下,不到半天,就已经全部安装完毕。 柴油抽水泵很快将井水注入水塔当中,比房屋还要大的钢铁水桶本就吸引了不少人围观,此刻轰隆隆的声音一响,那些胆小的人按耐不住想看奇观的心思,纷纷跑了过来,对着硕大的铁质水桶啧啧称奇。 跟着天师就是好,看看,他们最先有的仙物! 说起来,昔日秦始皇收天下铜铁,才铸造重达千石的十二金人,据说单个高达三丈,重达二十石万斤,如今看,还不如这能储水的水罐更显国力呢! 这不免让人自得起来。 还有年轻的小妇人看着奔走的黄夫人,又看看水塔,不知怎么的,忽然多出几分羡慕。 要是我也能在天师身边,指挥着一众人装这仙物该有多好啊。 第63章 暗中筹谋 「臭小子,又在偷开水龙头,水不要钱啊!」 「哇——阿母别打了,别打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开水龙头了!」 「更士,更士!我们家中真就这些人,没别的啦。」 「哈,赎买的钱在这儿,我再强调一遍,这次户籍统计过后,没有入籍的全都是野人,只要发现就登记为良民,还有你们这些个不知道去哪儿的新良民,我跟你们说现在城内外有哪些工坊在招工……」 「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个蠢东西!那劳子安全守则我字都认全了,你还不会背!二十五钱一日的工啊,哎呦,气死我了!」 「都让一让!让一让!撞坏了蜂窝煤你们来赔啊!」 襄阳城内的里巷中,不同人家上演着不同的戏码,还有担夫挑着黑漆漆的圆形煤碳急步向他冲来,看到这幕的陆渊面上浮出几道裂痕,却不得不侧身躲避,让对方先通过。 这几日襄阳城内进行『升级改造』,到处都在施工,就连主道也被封锁了不少,想出门,得绕路走巷里的小道,有些狭窄之处,别说过马车了,骑马都有可能撞到人,只能步行。 陆渊祖上官至九卿,又是襄阳城内大族,过往身边从未有过白丁,今日却不得不从这样的路过,还得主动躲避一个担夫,心情可想而知。 多年来的涵养,让陆渊没有冲着这些人发泄怒火,而是带着僕人,抬脚快步走出了巷子,又转入另一处里巷中。 这里同样是乱糟糟的。 墙壁侧边被挖开两寸宽的凹槽,地下也有一条细细的小道,土堆在两侧,因前日下过雨,土与水混合,便淌的到处都是,看的人额头忍不住冒出青筋。 不过,陆渊很清楚,再过上几日,这些脏污就会消失不见,那些挖开的墙壁凹槽会被土泥补上,就连早就损坏的墙壁也会被工人修好,再从墙头上加一层粗粝的石子,栅栏扎成的『门』更是要换成崭新的,能够自由开合,上锁的木门,地上坑坑洼洼的部分,也会填些碎石子,以免再出现积水。 第159页 日后,那些白丁行居间与寒门无异,也不必每日辛辛苦苦的担水,只需在门前轻轻一拧,水就会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据说,那水里还特地放了什么『消毒片』,能够让水喝起来没那么苦涩,也不会拉肚子。 想到这里,陆渊面色又阴沉了些。 这些泥腿子也配! 再次扫过那硕大的,举荆州之力恐怕都造不出来的钢桶,陆渊强压下心中怨怼,继续向前走去。 拐了数个弯口后,他总算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门口的中年男人衣锦华丽,一看到陆渊过来,立刻上前:「子英,你可算是来了!」 边说,这中年男人边邀请对方入内。 「路途难走,让王兄久等了。」 陆渊口上致歉,脚步跟着对方往院内走,环顾起来四周。 没有车马,奴僕也已经退去,只有四五个熟悉的『友人』坐在席上,议论城中的变化,陆渊微微皱眉,道: 「就只有我们几位过来?」 「那些个鼠辈,一见水塔,就被吓破了胆,哪还敢过来?」 有个身着锦袍,留着山羊鬍的人开口道: 「终究是指望不上他们的。」 人的意志力终究是薄弱的,尤其是在面临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前,那就更难战斗了,之前寻觅的那些不忿的到嚷嚷着要杀妖女的世族豪强,让他们真动手的时候,便开始犹豫推脱起来。 等看到新药,水塔煤炭以及各种鲜艷的棉布等新物后,更是没骨气的不是称病不来,就是思索能不能献财保命,有些罪责深重到实在是逃脱不了的,便选择变卖家产,举族四散迁移,不知道逃往了何处。 反正用不了多久,刘备就能统一天下,到时候他们这些『黑户』便成了新的良民,也能再享受好日子啊! 「这样也好。」 早有预料的陆渊也不意外,他道:「事以密成,人少,也就不必担忧有人泄露消息出去。」 「正是!」 在场诸人颇有几分英雄所见略同之意,互相吹捧几句后,又开始交流起来接下来如何行动。 有人开口道: 「那妖女颇有几分鬼魅,想来也有法子护身,不一定好杀,我等还是要将目的放在另外两人身上为好。」 「文孝所言有理!只要这两人失其一,那新政必然要垮大半!」 提供场地王兄极为贊同的一拍手,面上刚生出几分喜悦,又迅速低落了下去,他有些迟疑的开口: 「可若不杀了那妖女,我等怕是要有性命之危。」 这些人消息还算灵通,围观到现在,自然能发现天师没有推行新政的能力,可没有又如何?有那些后世的奇物在,她就能发动一次又一次的对反对势力的清洗。 就像江东那般。 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 众人都有些沉默,而到了现在,陆渊也不再藏着掖着,他主动道: 「数月之前,我就已经开始注意诸葛亮所为,特地派人前往石门,得了一份『火。药』,此物被拿来开山取石,与那日在耕祭时所放的『天雷』威力相同,有它在,必能杀了那妖女!」 此话一出,众人心情极为振奋。 「好!」 「有此物在,何愁妖女不死!」 「如此,天下復归太平矣!」 好一番吹捧过后,又有人拧着眉头问道: 「此物好归好,可如何才能伤那妖女与另外两人?」 他说起来难处:「那使君与妖女出行都有亲卫随行,诸葛亮侍从虽不多,可去处固定,还有衙吏提前勘察,总得想办法到他们近前才行。」 「就算是我们邀请,他们也难以赏光啊。」 他们凭藉关系,问一问新政的内容,抄一份清论内容过来已是极限,那三人又不常聚在一起,况且妖女不喜宴请,从不去世族宴会,而诸葛亮此人事务繁忙,谢绝决了所有宴会,而刘备—— 他们老刘家大概有免疫鸿门宴的天赋,除了刘家杀别人,还没见过刘家人在宴会上被杀的! 思极自此,不少人又想起来上任荆州之主刘表的事迹,瞬间打了个寒颤。 不行,宴请埋伏刀斧手什么的,绝对不行! 「得兵分三路,一同击破。」 只是在这点上,陆渊也没有多好的主意,他道:「想要办成此事,必然要有内应才行。」 在场之人忍不住皱眉。 要有那么多反抗之士,还用得着他们在此谋划?如今哪能找得到内应啊! 皱眉思索间,字为子英的人忽然开口道:「说起来,我曾听一件趣闻,据说那妖女,真名也叫『刘琰』。」 「喔?」 众人顿了顿,眼神逐渐亮了起来。 两汉谶纬盛行,有人不信,知晓这不过是牵强附会之言,但也有人对此深信不疑,在需要的时候,它就可以拉出来,进行造势。 而妖女的名字倘若属实,那撞的实在是妙! 昔日王莽篡位,倒逆行之,天下大怨,就有赤伏符流传天下,曰:『刘秀髮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彼时各地反王,王莽心生恐惧,大肆追杀姓名为刘秀的人,还杀了一个势力极大,为了举兵反王莽而改名刘秀的刘歆,却硬是没追杀到真正的光武帝头上,最后果然他在群雄逐鹿中胜出,再兴炎汉。 第160页 现在想想,这真假刘秀,如今正好对应真假『刘琰』啊! 刘从事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是该手握神器,登基为帝的天选之子,这妖女是窃取了他的命数,才使他平庸至此,只需杀了她,那神器定会转入他手中! 当然,神器会不会转移他们也不知道,但杀了妖女,让她消失,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有了方向,众人叽叽咕咕一顿商量,很快定好计划。 * 刘从事是一个什么人呢? 他虽与刘备同族,却非微末之交,而是在刘备为豫州牧的时候,被徵辟为从事,因擅长谈吐,为人颇有仪表风度,便厚待在身边,一同接待宾客。 大抵和简雍一个水准,有实力,但不多,至少看不出经世治国之才,不能与徐庶关张相比,更没有为主之能。 不过『天命』的逻辑中,不仅不要求君主有什么过人的长处,反而是人越菜越好。 不靠能力,全靠运气,这才能体现出何为老天爷的亲儿子啊! 当然,只有运气还不够说服所有人,毕竟再傻瓜的人,活到三十岁以上,也能模煳的意识到社会运转基础与暴力,分配等等有关系,再加上儒家的思想,所以能被天命选中的人,还需要有『德行』才够。 这德行嘛,大抵就是敬天保民,知人善用,明赏慎罚,还别说,挺符合刘琰什么都不做就有神器相助,以及有神器后行为的。 反倒是刘从事此人喜好奢华,声色犬马,德行……啧。 但他要是真德行够了,陆渊等人也劝不动啊! 稍作试探,他们便瞬间意识到有机会说动刘从事。 直接跟刘从事说,他身担天命,有帝王之姿,肯定不行。 那不仅不会有效果,还会瞬间让对方警惕起来,彻底堵死了说服他叛变的可能。 所以,众人先拍起来马屁,吹捧他仪表不凡。 好话本来就人人爱听,更何况刘从事本来就好宴请,又喜欢与人结交,自然没生什么疑心。 随着交往过深,这些人又开始通过他打听一些新政和工厂入股的机会,很是想进步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无害。 刘从事更没有觉得异常了。 周围人的吹捧让他越发的飘飘然起来,甚至还收下一对漂亮的姐妹花。 这些时日钱财需要小心,女色总能放宽些许,不然这日子还有什么开心的? 什么?你说军师有说过不允许再有妾室? 害,那是以后的事儿,现在还允许收,就是让他们尽快填充一下自己的后院啊! 本就不那么纯粹的刘从事很快堕落,而陆渊此人也加大了力度。 他们开始试探性的贬低起来新政,确定刘从事也有不满后,先是悄悄议论起来刘琰的姓名,让刘从事听到,又请来了一位极为有名的相师,为其相面。 这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人,一见刘从事,便大吃一惊,说了句「贵不可言」然后长嘆一口气,补充「明珠蒙尘」后,便再也不肯言语。 这话着实在刘从事心中留了道痕迹。 身为刘氏,谁不知光武帝之事,谁又没有一点野心呢! 他返回家,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新收的姐姐倒是在他身边睡得很熟,但忽然像是起了梦魇,反覆呓语着:「妖物莫伤我子!」 刘从事将她摇醒,却听她说什么都不记得,只觉着心悸,好像经歷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看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刘从事心中的天平逐渐倒向了陆渊。 而另一边,刘备对赵云问道: 「威硕这些时日接触的人,可算是查清楚了?」 第64章 抓捕 刘备也是最近才发现刘从事异常的。 倒不是他不留意身边人,而是最近有问题的世族豪强很多,有问题的百姓更多,连带着一部分官吏也不正常起来。 新政不会让所有人满意,无法接受又不能明着反抗的世族豪强,会运用各种办法阳奉阴违,城里的会藏匿人口,乡中的藏匿人口之余,还会散播谣言,挑唆隐户与官吏斗殴,又或者进行贿赂……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反对的招数比明面上要真刀真枪干的敌人更难对付,因为敌人太过隐蔽,他们藏匿在正常人当中,而正常人在新政的变动下,也变得不正常起来了。 这是过往留下来的烂摊子。 仅从核查人口来说,良民并不代表着全好处,相反,在官府中留了名,日后就要交税的! 虽然国家规定的口税一年只有一百二十钱,但实际上徵收的远超这个数。 可不能小瞧过往胥吏在刮穷人血的本事! 而且,前一段时间刚拉完壮丁,别说世族豪强,就连家中有个百亩薄田,有一两个僕人的富农,甚至是没有僕人的农户,都会下意识藏匿家中的人口,而藏的人也会极为配合。 为了躲避即将出现的苛捐杂税和拉壮丁,农户们甚至会主动凑钱贿赂官吏。 其实若只有这一项,那只要胥吏清明,再通过时间建立起足够的信任,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偏偏这里面还潜藏着豪族,这些人拖胥吏下水招数极多,不少基层胥吏没有经过考验,迅速退回了过往的本性,以至于刘备最先查的不是豪族,而是吏目。 而刘备和基层队伍斗智斗勇之余,接受新政的世族豪强也开始踊跃争取利益。 第161页 譬如经济作物怎么继续分配,能不能给他们进入洲府中的机会,还有,那新开的那些个工厂也需要人管啊,那些摇摆不定的世族豪强也羞羞答答的过来争取,看模样那叫一个诚恳,就是手段嘛—— 不少官吏家里着实多了不少好东西。 刘备也没意外出现会这种情况。 官府当中,不过是一少部分主事奉献,另一少部分反对破坏,最大的那部分人看谁权力大,声音大,就倒向哪边,看着支持,实际上信仰与意志都不坚定,随时都有可能倒向另一边。 刘从事就是这样的人。 而这段时间,被奉承的不止他一人,与工厂督建有关的官吏宴席同样不少,刘备已经让人核查这些官吏,而刘从事的情况看起来和他们也差不多,都是对工厂极有兴趣,也就归为了一类,一起调查。 只是最近一件事,忽然让刘备觉着情况有些不对。 他在私下打探自己与曦玉的行程。 这很不正常,不需要再多想,刘备就立刻让赵云开始核查他最近接触的人有没有异常。 「回主公,刘从事最近接触之人多为陆渊,冯经,李询这三人,除了财物女色往来外,似乎未查出异常。」 赵云的话让刘备微微皱眉,他反问道:「何谓似乎?」 「三家私下皆藏了家奴,又将部分家中子弟谎称暴毙,送出荆州,不过……」 这都是世族的正常操作,两头下注,的确看不出异常,只是看赵云还有它意,刘备继续问道: 「不过什么?」 「臣手下人与刘从事新纳的两位周氏有所联繫。」 赵云道:「周小妹曾说,她听上任主家陆渊请人与刘从事相面,说他『贵不可言』。」 这话其实横模两可,可以是指位极三公九卿,也有可能是说天子,不过别人是指前者大家都还信,可后者—— 一个姓刘的,怎么可能去做三公九卿! 尤其是他的姓名在如今来说的确是深有寓意! 「贵不可言……」 咀嚼着这几个字,刘备心中已经有了判定,他看着赵云,继续问道: 「三家藏匿的家僕是青壮男子?」 想叛变,必须要有人手,这点威硕做不到,那就得是这几家人来了。 意外的是,赵云微微摇头:「是一些老弱妇孺。」 刘备略微皱眉,他认真想了想,继续追问:「那青壮男子去了何处?」 「城内工坊的人最多,足有上百人,其它分布过于零散,时间尚短,还未彻底查清。」 工坊,这不是军师常去的去处吗? 刘备明白赵云为何会这么说了。 口供只能信六成,因为线人不一定完全可靠,焉知会不会是她听错了?而别的行为又与其他世族相同,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只能说行迹的确非常可疑,那自然无法笃定的说这群人想要谋叛。 但要说这群人完全没有问题,那肯定是脑子进了水。 不需要再等了。 这种混乱的时候不适合钓鱼,连对方的准备与底牌都还没看清楚,再钓很容易把自己淹死,反正扫黑需要证据,反恐就只需要需要名单了,现在名单再手,还是赶紧审问吧! 这么想着,刘备问道: 「可曾一直监视着他们?」 「为免打草惊蛇,只有更士在留意他们行踪。」 刘备果断的下了命令:「将主谋与其亲信抓起来,分开审讯,尽快!」 他也是最近才发觉威硕在打听曦玉行踪,在这之前呢?倘若对方真有心谋逆,说不定都已经确定好行踪,准备开始动手了! 赵云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立刻答应道:「是!」 * 需要抓捕的人不少,赵云点了一千兵士,分多路,也不等天明,直接连夜抓起来人。 如今夜间还实行着宵禁,除了打更的更夫,其他人皆不允许无故出门,这使得街上士兵走过的步伐清晰可闻,有觉浅的孩童被惊醒,迷迷煳煳的喊道: 「人,外面有人!」 母亲连忙捂住了孩子的嘴巴:「别说话,赶紧睡觉!」 赵云亲自带人去抓的刘从事。 如今事物繁多,官吏依旧只能维持五日一休沐的状态,不能每日回家,他今天也是住在州府的房舍中。 单人单间,睡得正香呢,忽然就听到巨大的破门响动,刘威硕忽然一个激灵,他睁开眼,迅速醒了过来,身体本能的流出冷汗,还未开口,有两个人就将他从床榻上拖了起来。 清晰的灯光下,刘威硕看清楚了站在门口的赵云,心克制不住的慌乱起来。 他严重怀疑自己的图谋已经被刘备知晓,却又不敢相信这点,只能厉声喝问: 「赵云!我乃主公从事,就算你受天师宠信,也不能这般羞辱于我!这与酷吏何异!快放开我!」 无故逮捕臣子的确非正臣所为,也就是如今还没有锦衣卫这种帝王鹰犬,不然必定要骂声一片。 白炽的灯光与响动让周围休息的官吏也醒了过来,纷纷披着衣裳走了出来,想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见此情景,刘威硕呵斥的更加起劲,不过周围却无人为他出头,而是很疑惑的看向了赵云。 比起来刘威硕的话,他们更相信赵云的人品。 毕竟也不会有人冒着风险愚蠢的半夜抓人。 第162页 「此为主公之意,捕令就在此处。」 看着同事的目光,赵云沉稳的拿出了刘备签字盖印的纸张,对着醒过来的人道: 「具体何事我不便告知,还请诸位同袍回去休息,至于刘从事你——」 转过头,赵云看着刘威硕,犹如一切尽在掌握般开口: 「贵不可言?」 刘威硕面容瞬间苍白起来。 刘备知道了! 刘备什么都知道了! 浑身瘫软如泥的刘威硕很快被拖到了牢房中,开始审问。 而另一边,兵士也迅速围住了陆家宅院,并开始急促的敲门。 响动惊醒了不多的僕从,同时也惊醒了陆渊,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来不及穿上衣服,就迅速喊起来起来自己重金培养的死士: 「郭偃!郭偃!你快从密道逃出去,拿着火。药就去炸妖女!她明日是要去院的!你就在路上等她!」 这沙哑的嘶吼中,满是穷途末路。 「主家,何必如此啊!」 追过来的年迈管家听到这话,一个踉跄,差点儿倒在地上,他努力上前,劝道: 「您还是赶紧走吧!」 陆渊一把将管家推开: 「我不能走,我走了,就杀不了那妖女了!」 他已经赌上陆氏百年清誉,走到如今,哪还有反悔的机会,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见主家意志坚决,死士郭偃立刻应了下来,快步进入密道。 而陆渊上前,迅速将遮挡密道的矮榻移了上去。 他刚移完,兵士就迅速闯了进来,将他死死的摁在地上,绑起来,连同身旁的管家一起押回了狱中审讯。 随着时间的推移,冯经,李询也被压了过来。 陆,冯,李这三家与刘从事这段时间参加了大量的宴请,往来宾客无数,倘若有谋逆之心,肯定还联合了其他人。 只可惜探查时间太短,赵云也难以确定具体是谁,好在连夜抓捕,比白日动手抓人好很多。 毕竟白日可以随意出门出城,而夜晚有宵禁在,就算听到了动静,消息也传不出去,这时候敢出门的,绝对有问题,一抓一个准。 但这也仅限于今夜了。 一旦等到明天,还未得到确定的消息,那就无法继续抓捕,而已经察觉到昨日动静的其他叛党会迅速逃离,赵云必须在今夜审讯出个结果。 时间只有三个小时了。 刘威硕虽未上过战场,可跟在主公身边几经起落,也是见过大风浪的,其他几人也不差,不会轻易吐露真相,不过当人分别隔开,陷入囚徒困境后,刘威硕迅速撑不住,竹筒倒豆子般把这些时日的经歷都说了出来。 谋叛确定了,还确定泄露了天师的行踪,这让审讯的狱吏很兴奋,可赵云却没有放松,因为对具体谋叛的计划,他竟然一无所知! 看着签字画押的口供,赵云有些难以想像,世上竟会有如此蠢笨无知之人! 刘威硕无法获得更加清晰的参与名单与具体行动,赵云只能加大审讯其余人的力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聪明如陆渊的,很快意识到对方此刻的力竭,他想要嘲讽,却很快想到到,自己明白,不代表别人明白,尤其是还有管家看到了他被抓前的所为! 想到管家,陆渊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有狱吏惊慌的跑到赵云面前: 「赵将军!陆渊家僕撑不住,交代有死士沿密道逃脱,正准备于今日在路上袭击天师!据说是用的炸。药!」 「什么?」 赵云迅速看向墙上的挂钟,还好,距离天师出门至少还需要两个小时。 那—— 「哪里的火。药失窃了?」 「这死士岂不是正带着火药在城中乱行!」 第65章 后续 情况严重,赵云不敢耽搁,立刻上报了刘备。 很快,收到通知的刘琰就赶了过来,她面上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有人叛乱我可以理解,但手里能有炸。药是不是就太离谱了?他们从哪儿搞到的?不会是自制的吧?那麻烦可就大了!」 「是石门。」 紧随其后走进正堂诸葛亮道:「此为我失职。」 海量的钢铁供应背后需要数倍的铁矿石,用人力去开凿坚固的石头,那怎么都供应不上,可用炸。药就不一样了,炸一次,胜过成百上千人一天的努力。 而这还是因为使用的人不懂爆破与力学原理,无法在更有效的位置进行爆破,也正是因为如此,炸。药的原材料供应量极大,相当于力大砖飞,用爆炸数量来补足石门铁厂鲸吞般的碎铁矿石需求。 只是炸。药一多,管理难度也开始跟着飙升,即便管理铁厂的是刘备身边的老人孙干,不存在任何私心,也难以防守住各个环节,以至于被人窃取了炸。药包还不知晓。 从这方面来说,第一负责人是孙干,隔了几百公里外的诸葛亮怎么也算不上失察,但人是他举荐的,石门的建设又全都是他操持,事出了问题,总负责人肯定要担责任的。 听完解释,刘琰将心放回了一半。 不是配方泄露,只是配好的炸。药被窃取,那还在承受范围内……个鬼啊! 刘琰脑海中已经浮现了各种人体炸。弹与恐怖袭击,一旦在密集人群中出现,那第一波爆炸和后续慌乱带来的伤亡完全完全无法估计! 第163页 「先别管什么失职不失职的了,一切等抓到死士,找到炸。药包再说!」 「子龙已经率人去了。」 刘琰觉着可怕的事情,对刘备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杀自己的刺客都不知道见多少回了,故而此刻心态极为沉稳,说起来自己刚才的安排: 「我命今日城中禁止出行,狱吏去陆家就地审讯其妻妾僕从,看是否还有其它遗漏之处,现在就先等一等吧。」 户籍与宵禁制度足太过板,不仅将人彻底框死在了一处,还限制了经济活动的发展,但在这种危机的时候,它又异常的好用。 百姓闭门不出,就不会出现大的伤亡,只是这样一来,直面风险的,便成了追捕死士的将士。 而血肉之躯,根本无法应对热武器…… 刘琰下意识担忧起来赵云。 一瞬间,她忽然明白前世为什么国外会有大批人抵制科技,崇尚回归自然了。 科技能创造的好处有多多,那它的破坏力就有多大,人力在它面前,脆弱的不堪一提。 正想着,一声巨响忽然从天师府的位置传了过来。 刘琰勐然站了起来。 这动静,是炸。药包被引爆了?! * 「咳,咳咳!」 天师府围墙外处,无数土灰烟尘散的到处都是,混合着刺鼻的硝烟味,让人止不住的咳嗽。 视线被遮挡的看不清楚,赵云来不及拍去溅到身上的泥土和碎石,按照刚才的感知估计了个方位,便迅速上前查看。 两尺厚的墙壁已经被炸断,断裂处大的得两三个人手拉着手才能连接上,两边的残砖土瓦还在哗啦啦的往下掉,周围已经找不见人的踪迹,不,赵云很快找到了被他们逼至这里的死士……一部分。 那死士是直接点燃了炸。药包,人就在旁边没跑来,和墙一样,承受了相同的冲击,身体自然无法维持整体。 这比战场还要惨烈几分。 「呕——!」 有兵卒看到这幕,当场跑一边吐了出来。 「乖乖,这东西可真是骇人!」 拍着自己嗡鸣的耳朵,冯真快走两步,在赵云身边站定,他看了眼地上那堆像肉的东西,又迅速移开目光,问道: 「将军,咱们这人算抓到了吧?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灰尘逐渐散开,硝烟味也降低了不少,能够看清周围的赵云没有急着回答冯真的问题,而是左右望了一下站出来的兵卒,边点着人数边问: 「都没有受伤吧?」 离爆炸最近的兵卒握着半截矛杆走了过来,他将矛杆竖起来,那杆居然比他还高。 这是他们特地带的武器,长达四米的矛,能隔开距离,减少爆。炸带来的冲击,现在看,还是有些许效果的。 「回将军,俺就耳朵嗡嗡的,听不太清楚话,算不上啥伤。」 「那就好!」 炸。药用掉,还是用在墙上,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也没有藏起来,被别的有心人提前找到,这个结果着实令人放松不少,赵云紧绷的心总算放松些许,他立刻吩咐: 「让手脚麻利的人过来,把这些都清理干净,务必一丁点东西都不能留下!」 冯真立刻应道:「明白!」 几个耳朵暂时都有些不太好使的兵卒目前也做不了别的事情,冯真索性直接让他们找来铁锹和推车,开始清理起来现场,而赵云则通过对讲机简短的向刘备汇报了一下情况,又迅速去工坊查看抓捕进度。 工坊抓人很是容易,派去的兵卒一到,都不用调档案,同住的其他工友就踊跃出来指证谁是陆家出来的家僕,谁是李家的家僕。 只是人抓的虽然多,审问起来,却是一个字都审不出。 一部分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的,暂时关押在一起,那些个一看是领头的,被拉出来单独审问,不过狱吏也不觉着能在他们身上获得突破,而是先审问这群人身边的狗腿。 可无论是恐吓他们主家被捕,还是说他们的妻儿已经不在被主家控制,狱吏就是得不到回应。 这可把人气得够呛。 负责这部分的狱掾庆俨对过来的赵云说道: 「赵将军,不是我说,是对待这群逆贼真得用点手段,不然他们半个字都不会往外吐!」 赵云没有回答,而是先远远扫了一遍关押的这些匠人。 人太多,不能像前半夜审讯那样隔开,只能乌泱泱的关在一起。 而这些身形肥壮的壮年男子也就抱团蹲坐,有的眼神警惕的外面走过的所有人,但更多还是表情略有些麻木,甚至可以说呆滞的盯着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单从面貌上看,他们就像是再老实不过的农户,怎么看,都想不出造反的意图。 赵云皱眉思索了片刻,忽然问道: 「庆狱掾,你说这些人都是被工坊其他人指认出来的?」 「对。」庆俨有些不解:「将军何故生问?」 赵云答道:「我想,他们在工坊里抱团,那其他工匠会不会也是如此?」 庆俨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勐的一拍大腿: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没有天师到来之前,这个时代的普通个人是很难生存的。 他们必须与他人紧密抱团,小的,是通过血缘,大的,是同村,同乡,乃至同县。 第164页 毕竟都在同一片土地长大,语言一致,习俗一致,其他习惯也都相似,不需要付出额外的适应成本。 在军队中,这种情况是最常见的,很多将领起家招募的都是家乡儿郎,就连上官也会按地分兵,好处是不用再去费大力气统一语言与习惯,坏处就是加固了地域抱团的现象。 抱团一旦出现,就会开始分出远近亲疏,进而开始大欺小,熟欺生。 这些的目的,最终不外乎是争夺资源。 而工坊里其他工匠能这么快指出陆、李、冯三家的人,那说明工坊里的抱团欺凌的现象也很严重。 更不要说,工坊那些大量需要新学习的知识,工具,都会令人无所适从。 陆渊将他们安插进来,肯定许诺了大量的好处,而相较于那些已经知晓的好与坏,足够安稳的过去,变动极大,又不知未来的工坊生活反而显得糟糕起来,让人极为抗拒。 很多人怕是梦想着回到过去,回到主家许诺的好处中。 即便失败了,他们也会觉着离了主家和这些人,那就算是保全了自己,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有着相同的认知,这些工匠自然会默契的不肯说一个字。 摸清心理,突破口也就找到了。 庆俨提熘出一个年轻的小子,又找来工坊里有名望的老匠人,告诉他,只要交代,那就当场让老匠人收他为徒,其他除了主犯,大抵也都能保住性命。 没过多久,庆俨拿着根磨尖了的铁棍再次回到了赵云面前,身后,是其他匠人搬来的铁棍和铁锤,竟有三四十件之多。 「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私下竟然藏了这么多兵器!」 他将手中的铁棍递给赵云:「这是拿来在五日后袭击军师的。」 赵云接过铁棍。 铁棍不长,只有一尺半,头部磨的极为锋利,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这应该不是完整的武器,只是为了更方便隐藏,需要用时,再绑在木棍上,充做矛枪。 看模样,就是从工坊中取的材料。 扫了一眼已经汗流浃背的工官,赵云什么也没说,直接将人证物证全部带走。 * 虽然刘琰觉着,这场危机只炸了天师府外的围墙,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还是能说的过去,但对于州府的大部分官吏来说,这简直在他们脸上反覆扇了无数个巴掌,再把脸扔在地上,让别人反覆踩踏,嘲笑,最后再唾上一口。 那可是天师府!名义上凌驾于州府之上的存在,居然被贼子闯到了近前,还给炸了?! 这跟刺客居然能进入严防死守的皇宫刺杀皇帝有什么区别! 必须查,必须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全部严查! 激愤的官吏随着刘备下令,很快开始了彻查,参与人员不多的谋逆案很快定了性,但之前忙碌的疏漏却没人放过,原本投诚的世族也被怀疑,严查逐渐从襄阳城内外波及到了整个荆州,世族豪强人人自危,官吏也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被牵扯进来。 一批批世族被清理下来,不少官吏也被清理出去,以至于空缺下来不少职位。 诸葛亮开始操持招考,趁着这段时间合适,刘备和他连同徐庶等人重新调整安排了一次职位。 调整过后,完整的职位表也送到刘琰面前,她看着职位调动,极为不解的向赵云问道: 「监察?核查官吏不法违纪者……嗯?皇叔怎么给你调了个这样的职位?」 第66章 社会化训练 三国时期,文臣武将之间的区分并没有那么明显,相反,大量的武将可以军政财一把抓,就像正常歷史上,张飞做过宜都太守,关羽曾任职襄阳太守,后来总督荆州,而赵云也曾经做过桂阳太守。 虽说以如今的情况,这样的职位调动也有些不太合时宜,但终究还是有过往的传统在,算是遵循旧例,尚在理解范围内。 尤其是原本那些郡守能力也要打个问号,与脱产补课数月,肯定会带着新培训官吏过去的将领相比,矮个子挑高的,也是后者更强一些,同时也可以进行军事布防。 毕竟荆州现在看着安稳,但周围邻居一个个的都不弱,不陈兵,只靠火。箭。弹威慑,就算邻居动手后能反制,自身也会受到不小的损失。 总而言之,现在的情况,武将兼职主政治理一地还算情有可原,但监察呢? 纠劾百官与各郡县,监正刑狱,严整纲纪,遏制贪腐……这职责跨度也太大了吧? 之前赵云也没做过相同的事情啊! 队伍自清了一次,不少职位就空缺了下来,有些提了下属兼任,看能力能否直接任职,又或者再选人才,但有些还是无法顶上,以至于赵云还在兼职夜校教务主任,他将整理出来的文章放下,道: 「不法者居多,又缺监察,我向主公请任了此职。」 「你主动请任的?」 刘琰有些惊讶,但想想对方这一段时间在查案上展露的能力,又觉得这份工作或许还很适合他。 只不过…… 看着赵云,刘琰迅速想起来之前大言不惭的自己。 「检察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回忆自己几次差点栽的坑,她忍不住道:「和那些人斗法,真的防不胜防。」 赵云立刻明白了刘琰在说什么,他唇边多了几分笑意,问道: 第165页 「比如那猫官?」 「那还算不上什么。」 刘琰一本正经的开口:「现在是升级的明星同款!」 猫官之事,赵云很清楚,是之前天师在研究所养了二十只猫,用做捕鼠,或许挑选饲养时就有些许私心之故,她时常去逗弄那几只模样出众的猫儿。 而研究所中,接触后世内容的人看了后世关于宠物的介绍,再看看的天师行径,便意识到她应该极为喜欢养猫,于是生了讨好的心思,在研究所扩建时,用一些废料,制成了适合猫穿行的通道与置架,其中还有个人在养猫领域上与天师成了同好。 彼时正值升职之际,即便天师并未说过什么,意识到此人与天师不凡的人还是给她升了一级。 那是个好岗。 其实此人能力也够,正常来说也能升职,但这么一来,不少人就开始心生不悦,给她编排了个『猫官』之名。 而天师呢,她也很难说这次升职没有自己的因素在,更很难判断那妇人接近自己的目的,只能冷处理了此事。 不过『明星同款』…… 赵云隐约有了猜测,他开口问道: 「天师最近身边又有新鲜事了?」 「啊,一个青年,和年轻时追的明星能有五分像,也不知道怎么出现在我面前的。」 刘琰托着下巴,随意的回答道: 「之前还不知道菀菀类卿是什么感受,现在总算是明白四大爷的心思了,可惜,那明星爆雷了,我不仅脱坑,还回踩了无数遍,啧。」 啊这…… 即便不少都是新词,赵云还是理解了这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其它,赵云还未开口,就见对方歪了歪头,目光带着几分戏嚯的问道: 「现在你也要享受一下我的待遇了,心情如何?有没有很激动?」 赵云顿了顿,反问道:「诚惶诚恐算不算?」 「哈哈哈,算,当然算!」 笑过,刘琰逐渐正经起来,她看了看对方年轻的面容,忍不住嘆了口气。 「监察很不好做的,你要是走这条路的话,一定要小心,要是日后见不到你,那就很让人难过了。」 之前她还不觉着皇叔说的话有多重,现在……唉。 即便知晓天师此话并非男女之情,只是提醒『朋友』,赵云心中还是悸动了一下。 「我知此职不易,别人也是,但总归有人要为此,方能使吏治清明,天下太平。」 看她如黑夜闪烁星辰的眸子,赵云握了握拳,认真道: 「天师放心,我必不负本心。」 金色的阳光撒在对方身上,像是数不清的金粉围绕在身边,看他果决的模样,刘琰不知怎么的,心跳好像忽然停了一下。 咦,过往怎么没觉着赵云这么帅? * 彻查官吏和豪族的事务被刘备接手,诸葛亮将精力放在了工厂上,再安排各厂的生产任务外,也开始着手处理各种新出来的问题,尤其是抱团现象。 工厂抱团的事情并不是个例,相反,它有很多,几乎每个工厂都有,现在看问题还算不大,但这种丛林法则的生存模式继续放任下去,肯定会继续升级,形成类似于『**』的存在。 虽然听起来很是糟糕,但治理的确不是解决了一项,剩下全都一劳永逸了。 而在这方面,刘琰也极为热心肠的提供了帮助。 一份现代的《社交礼仪规范》。 不得不说,虽然在工厂的这些人都已经成年,甚至有些都已经做了爷爷,但他们都未经歷过社会化训练,或者说,工业社会化训练。 就像是被狼养大的孩子,无法融入到人类社会当中,这些在家中为奴为仆的人,也很难立刻适应工厂的生活。 毕竟他们过往只是在家中服务自己的主人,那些积累下来的经验,大多只是对技能,以及察言观色的熟练。 当他们自主与陌生人交往,而非接纳新融入过来的奴隶,或者自己作为奴隶融入对方时,就很难保持一个让双方都安全舒适的状态,而是克制不住的互相警惕,甚至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同产生极大的争执。 让他们自己做主,应对周围各类变化的时候,更会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选什么才是正确的。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新民自然会下意识抱团,再听从团体中最信服的那个人的安排。 这也是团体的出现,必然有适宜它的土壤,不解决这些问题,那光靠调动,是解决不了抱团的。 好在,这些新民终究不是狼孩,从家庭到工厂需要掌握的技能虽然有所改变,但只要努力,终究还能通过训练掌握,大多是半军事化管理的工厂也适宜培训它。 于是,各个工厂开始了礼仪的培训——顺带认认字。 「晨洗脸,牙常刷,剪指甲,正衣冠,发不乱……这一段说的是每日起床洗脸刷牙,保证面部整洁,指甲要经常剪,不存污泥,衣服穿正,不能松松垮垮的,头髮也得扎紧不乱飘,走路要靠右成列,饭前便后一定要洗手!吃慢一些,别把汤汤水水撒到外面,没人跟你们抢,记住了没有?!」 负责过来教字的兵卒声音吼的仿佛数十米开外都能听到,临近的一个青年耳朵更是生疼,他下意识捂上耳朵,跟着众人的声音一起回道: 「记住了——」 第166页 「记住了是吧。」 一个小时前,兵卒还是很相信这句话的,但现在他是一个字儿都不信,低头望了望,他手中的教鞭直接指向捂耳朵的青年,又放在开头的『剪指甲』上,问道: 「那你来,你给我念一下这三个字叫什么?」 被点中的青年瞬间僵硬,呆了一会儿才站起来,磕磕巴巴的从头顺了一遍,道: 「剪…指甲?」 「呵。」 兵卒冷哼一声,把写满字的黑板一擦,反着写了甲指剪,道: 「来,再念。」 这下,青年彻底懵了,「额,额」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能气不能气不能气…… 兵卒总算是理解,当初教他们的文书为什么每天都火气极大,他在心底反覆念叨了无数遍不能气,咬着牙道: 「你,一会儿下课,这二十一个字抄二十遍再走!」 青年瞬间苦了张脸。 「好了,这些字儿还有谁真记住了?举手答认,过了的我奖励红薯干!」 这是最近新出的一种吃食,甜味浓郁,不输石饴,价格也不是很高,颇受大众喜爱,就是每日供给的量不多,很难抢。 有盐和醋在,咸和酸味的食物供应容易,但甜味实在是少的可怜,一听到有红薯干吃,学习的工人们瞬间踊跃的举起来手。 「我,我全记下了!」 「我也会!」 「老师选我,我也会了!」 闹哄哄的声响让兵卒头都大了: 「都别抢!要是答不上来,全都跟他一样抄二十遍才能走!」 此话一出,举手的人瞬间少了一大半。 很诸葛亮过来视察工厂的刘琰看着这幕,直接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活力,比前一段时间畏手畏脚的好不少嘛!」 厂长立刻接道:「天师说的极是,这些工人如今收拾整齐,行举也有了规范,出厂也没有市人厌恶了,昨日放假,他们还去城中市坊买了不少家用回来呢!」 不是所有人对新政适应困难,相反,城中的那些参与社会化较多的居民,就能很快寻找到适合自己工作的机会,甚至一些机灵的还开始做中人,也就是跑到城外乡下,从村里拉人过来做活,赚取佣金,甚至凭藉研究出来的新技术大赚上一笔。 这些人脑子活络,城里本就处于变化当中,有他们推动,那改动的就更大了,不少工人本来出门就少,乍一进大变了模样的城内,忽然好像什么都不会了,不仅闹了不少笑话,还耽搁了城中人的事务。 诸葛亮颔首:「如今变化太快,不能全依靠大众自己摸索,还是各方做好衔接才行。」 厂长立刻保证道:「是,军师放心。」 「这批收穫的红薯是大棚种植的吧?量不多,只能做红薯干吃。」 看着那碟红薯干,刘琰算了算时间,又问道:「不过,正常种植的土豆好像该收穫了?」 「曦玉说的正是。」 诸葛亮晃了晃自己的羽扇:「我正要问你日后是要不要去看收割成熟的农作物?除了土豆,还有水稻,冬小麦,棉花,玉米……也都可以收割採摘了。」 「这么多?」 「那必须看啊!」 第67章 大丰收 贸然种植过往从未耕种过的作物,无异是件极为冒险的行为,第一次耕种诸葛亮极为谨慎,主要以积累经验为主。 当然,这是以一洲之力的谨慎。 所以各类作物的耕种起步量,是『顷』。 七月,骄阳似火。 金灿灿的麦田一望无际,犹如金色汪洋,数不清的成熟种子挂在枝头,将茎杆压的弯了腰。 大量成年男女站在田头不断挥舞着镰刀收割,老人和半大的少年在后面綑扎搬运,连新组建起来的半日学堂也放了假,让那些七八岁的孩子帮着父母捡一捡遗落的麦穗。 人力收割的时代,收穫起来也极为劳累,为了不让布鞋和衣裳粘上泥土和汗渍,下田的人都光着脚,农夫打着赤膊,只穿了条短裤,农妇也只是套了件抱腹。 斗笠只能遮住头,嵴背还要被太阳灼烤,汗水从黝黑的皮肤上不断滑落,逐渐又爬到了脸上,有农妇在割麦间隙,用手背擦拭,露出一张疲倦,却又满是希翼的面庞。 这么多粮食,足够全家放开肚皮吃上一整年了! 唉呀,去年全家还要愁能不能活下去呢,这才过了多久?连粮食就不用愁了!可真是跟做梦一样! 另一户人家放声起来刚编农谣。 「冬畟良耜兮,夏获积栗——」 「仓有百室兮,不知饥寒!」 这农歌没有什么调子,就是足够响亮,每个字都拉得很长,像是在展示自己肺活量究竟有多强似的,但这寂静天地之间,能迴荡起来这样的声音,又让人觉着别带了一股蓬勃的力量。 简短的农谣颇为好记,重复了两次,旁边就有人一起合唱,逐渐壮大的歌声穿过金色的麦浪,蔓延到了田边。 过来的刘琰侧着耳朵听辩歌词,笑道: 「农有余力,这段时间吃的不错吧?」 负责组织农户耕种小麦的农官面上满是喜色,手舞足蹈的接起来话。 「是啊,吃了好几个月的饱饭吶!这几日收割活重,顿顿都要见油荤的,可不是还有余力?以往哪有闲心唱这个!」 第167页 跟随在后的其他官吏也跟着赞嘆起来。 「多亏了天师,才有这丰收盛景啊!」 「若只看这一地,足可为盛世了!」 「这地收成,肯定要比过往多了两倍不止!」 「何止!应该多了三倍有余!」 农官立刻出言反驳,说还不够,他转身随手揪了根麦穗,快步走到刘备身边: 「使君您看,天师所赠仙种一穗足足有四十多粒,这放在过往,能有十多粒都算是多的了!更不要说耕种的密度,依我看,说不定还估计少了呢!」 「妙哉!」 农业国家,耕种是头等大事,这样的收穫,足以扫清新政推行带来的各种阴霾,刘备接过麦穗,对着刘琰感慨道: 「若使天下皆种此麦,何处还再有饥馑? 「肯定会没有的。」 在这片土地上,没有飢饿的记忆,最多恐怕不过五十年。 吃饭是头等大事,以至于人与人之间的问候,都不是『你好』,而是『你吃了吗?』 刘琰是富裕的一代,她没有关于飢饿的记忆,但仍旧从长辈,教育,过往流传下来的习惯中,明白它的重要性。 「我们现代行善的常识,就是碰到要钱的给饭,碰到要饭的给钱,手脚健全的讨钱讨不到,但求口饭吃,别管是城里还是乡下,敲敲门说一句,那拿出来的主食和菜绝对能让人吃到撑,只要粮食能上去——怎么着都不能让人没饭吃!」 话有些梦幻,若是过往,大家只会觉着是妄谈,可看过后世纪录片,再看看这由沉甸甸麦穗组成的麦田,众人心中都极为激盪。 有这些粮在,天师的话,怎么可能不会化作现实呢! 十亩地很快收割完毕,调过来的人手用扇车快速完成了脱粒,将还未晒干的小麦一一称重。 「三百九十七斤!」 「四百二十九斤!」 「三百九十一斤!」 「四百四十四斤!」 …… … 「平均亩产量是四百一十二斤!」 一个又一个的数字被报了上来,众人止不住倒吸冷气,直至最后,不仅平均亩产的定格,官吏和周围干活的农人面上也全是狂喜,熟知农事的徐庶主动开口道: 「这是还没有晒干的麦,含水压重,得减去两成,也就是三百三十现斤,十二石多的产量,比盛年多了四倍有余!」 有个头髮斑白的老吏上前两步,张口就说出一串数据: 「一个青壮劳动力,算吃的最多,一月两石,一年也就是二十四石,合六百五十现斤,成女与老人一石半,幼儿更次,而百姓多是五口之家,再算上赋税,最多也就是百石,而今田地增产四倍,一亩就是十二石,十亩土地,就足矣保证全家吃食,如今每户田地能有二十五亩上下,就算是轮耕,那也能吃饱,有结余了!」 「这天下将再无饥寒了!」 「何止!」 去查看收耕过后农田情况的诸葛亮总算走了过来,他眉宇间是遮掩不去的欣悦。 「我看土地损耗不大,只要肥力跟上,便不用轮耕,只需连年更换换作物即可,一年收穫更多。」 「接下来还要研究,这是冬麦,七月收穫后,还能再种一季作物,届时,一亩地收个六七百斤粮也不成问题!」 这可真是泼天的富贵砸到了头上! 众人都有些难以唿吸,一旁的老农更是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喃喃自语: 「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怎么听着这么像是在做梦啊!」 这梦好像做不完似的。 麦子在收,土豆也被挖了出来,那些个土豆比刘琰记忆中小不少,但最小也比孩童拳头要大,挖起来堆在一起,数量更为骇人。 「平均亩产,九百四十七斤!」 「九百四十七斤?!」 粮食乃国之根本,任何一个势力只要知晓,都会对它投入关注,周瑜也不例外,他算着时日,一听闻开始收割,也不在城中等待消息,直接带着亲卫出城,实地打探。 就是没想到,结果竟然这么骇人! 他忍不住对亲卫再次确认:「你说的话,都是真的?那土豆真有这么多?」 「是真的,大督,都是我亲眼所见,那一亩地的土豆堆起来能有半人高!要是换成粟米,连一个大点的麻袋都装不满呢!」 尸山血海都面不改色的亲卫,此刻脸上全都是震撼,他努力挥着四肢,给周瑜形容自己看到了多少土豆,只是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好像在说什么胡话。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 「据农吏说,这些产获下旬就要登在吏报上,数绝对都是真的!」 「我并非怀疑你所言。」 周瑜摇了摇头,有些艰难的开口: 「只是一亩地三十五石的粮收,于刘使君,不,于天下而言……都……」 这个数量太过于超出想像,周瑜思绪有些混乱,话也说不清楚了,他停顿片刻理了理想法,方才继续道: 「以这粮产,他就算是要举荆州之力攻打天下也不必忧虑了,只是……为何能让你打探这么多?」 虽然如今大汉依旧存在,无人敢称王称帝,名义上东吴与刘备只能算两个集团,但实际上,其实跟战国时差不了多少。 而哪个国体,能容得下其他国家的臣子,过来探查自家新良种的量产,推测实力? 第168页 是,如今刘使君治下的荆州的确不能用旧事推测,但新粮种这么高的产量随便往外说,是不怕别人来窃吗? 嗯。 他们真的不怕。 听主将问这个,亲卫面上多了几分惋惜: 「据那些农官说,这土豆能做主粮,但不易运输,磕碰几下,外面的皮就会被磨掉,里面也会开始腐烂,也不耐存放,放到潮气的地方,用不了多久就要生芽,人再吃,是有可能被毒死的,不太好做军粮,只适合给百姓短期内救急。」 他嘆了口气,又道:「至于那比过往多了三、四倍的稻麦,据说种子是仙种,只能高产这一季,用它结出来的种再种,据说会长得高矮不一,穗大小差别极大,成熟的时间不一致,产量也低……」 其实若是单纯的产量降低,那种植二代仙种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每户增产一二十斤就能给农户带来不少变化的时代,哪怕只增加原产量的一半,也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但高矮不一,成熟不一致这一点,则彻底堵死了周瑜的心思。 植株高矮不一,那高植株必然会争夺矮植株的阳光,若是彻底压过矮植株,让后者枯萎死了还好,但以稻麦的密度,很难出现这样的情况,只会矮植株长的弱,又死不了,继续和高植株争夺养分,最后结出来的穗,大都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高矮不一的植株收割起来难度极高,再加上成熟时间也不一致—— 那费的力,耗的粮加起来,说不定还没种旧种划算呢! 怪不得这么正大光明直说出来,就是笃定了他们窃不走啊! 周瑜深唿吸,缓缓吐出浊气,道: 「不必再说了,回城,给刘使君送拜帖!」 * 州府,刘备看着这拜帖,若有所思。 送拜帖的显然不止周瑜一个。 事实上,这段时间过来、留下的各地使臣很多,大多极为友善,甚至主动要献地奉刘备为主。 毕竟已经明摆着打不过了,早点投降,还有点统战价值,能将自己卖个,啊不,能安排个好职位。 虽说这样未来无望称雄争霸,但有个闲职,衣食无忧,自己与子嗣一生安稳肯定能保障的了,而且那些衣食住行上的仙物也有机会享受享受,更不要说还有别处绝对得不到的医疗……算一算,还是很划算的。 但这些人,大多都只是一些小势力的使臣,如曹操,张鲁,刘璋,孙权等人,态度都极为暧昧,不明说反对,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如果这些使臣没有各处了解『仙物』新政的话,那好像世上不存在他们似的。 如今周瑜主动送上拜帖,那,看起来是想合了。 就不知他能开出怎样的筹码,又是否说服孙权了呢? 刘备手指在案几上敲击,思忖片刻后,同意了此事。 第68章 会谈 「周将军,请随我来。」 州府,文吏带着周瑜在改建后的庭院中穿梭。 这段时间到处都在施工,州府内也不例外,地面铺了水泥,也加了水塔和水管,窗户改成了能够开合的木制玻璃窗,此外还专门加建了能够容纳四百人观看的阶梯会议厅,以及太阳能灯等。 改动虽多,但除了阶梯会议厅外,其它都是在原有的格局下进行变动,改建的容易,整体看上去变化也不大,当然,对享受过这些改动便利的来说,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别的不说,光这玻璃窗一项,屋内就不知比过往亮堂了多少,有它在,也不用敞着门窗,完全可以都关上,那真是一个飞蚊都进不来! 如此一来,大家也不用再忍着熏那呛死人的艾草,更不会被叮咬的到处瘙痒难耐,别提有多舒服了。 仅这一项好处,就足够众人赞不绝口,更不要说其它种种,那可真是比家里还好! 周瑜住过一段医院,对这些设施的便利也有所了解, 他环顾周围,见斑驳沉灰的土墙上,是崭新的玻璃窗与金色合页,水管隐匿在墙下,亮闪闪的水龙头裸露在外,前面还多了一个新砌的水泥水台,上面还有只繁琐的水泥狮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制成的。 这不是能完全融合在一起的东西。 天师拿出来的那些后世物品,都太过于鲜亮,形制也不近相同,放在一起,就像将一首激扬的军乐与古朴的祭音强行拼凑,以至于音不成音,调不成调。 就像是刘备此刻的困境一样。 「周将军请进。」 走到正堂,带路的文吏停步,示意对方单独进入。 周瑜在廊下换履,缓步走了进去,边走边行礼问候道: 「刘使君安好?」 「周督来了。」 刘备手中握着卷书,见周瑜进来,他将书放下,笑着开口道:「不知这些时日下来,周督伤病如何了?」 「劳使君挂念。」 周瑜目光扫过对方所看的书,以及对方轻松的姿态,停顿片刻,道: 「有天师神药,名医华佗诊治,今已经痊癒。」 「哦。」 刘备好像才知道似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反问道:「那周督是准备过来辞行了?」 我要是真走,你会见吗! 这意思,分明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说滚蛋。 可如今攻守之势已异,对方给个下马威,又懒得与他兜圈子实属常态。 第169页 毕竟去年曹操南下,刘备去江东结盟的时候,他们也将对方晾了数天。 武不如人啊! 周瑜心中轻嘆,面上却毫无波澜的开口: 「使君所言正是,在下的确是向您来辞行。」 顺着对方话说的周瑜,打量着刘备的神色,看对方没有任何变化,只能迅速换上一副忧态,又道: 「不过,我见使君有一大忧,想直言相告,可在下身为外人,着实不便开口……」 「哎。」 刘备熟练的接起来对方的场面话:「周督乃大才也,有何不能开口?放心,此言只入你我二人之耳,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既然如此,那我便说了。」 周瑜道:「使君有天师相助,实为天命所归,其推行新政更是一革往日种种弊病,着实不凡,而从荆州一地推行,灵活易调,也是极好的举措,只是这新政虽好,却有一致命弱点,若以此而攻,新政必败!」 周瑜说的斩钉截铁,神色更是果决到了极致,看他的模样,刘备案几下摩挲衣袖的手指也顿了一下。 自古以来,有才之士为了让自己得到君主的后代,都会将自己所能应对的事情说的无比危机,而敌对势力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更是会将危险放大数倍去说。 这也是大家都熟悉的老套路了。 有此在,刘备并不完全信任周瑜这么夸张的说法,但他敢说,肯定是存在这么一个被他发现的危机,而且它也的确足够棘手,至少能让自己付出一定代价去遏制它出现,那—— 心中逐渐有了猜测,刘备反问道: 「喔?不知周督可否赐教,这弱点为何?」 周瑜直视着对方,缓缓开口,只吐出了一个字。 「人。」 人? 电光火石间,刘备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双眼瞬间眯了起来! 见对方总算是有了反应,周瑜便明白对方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总算掌握主动权的他再次开口道: 「使君觉得如何?」 不如何! 这的确是新政最大的弱点,工业涉及的行业太多,它需要海量的人口去支撑各个环节运转,并让生产出来的商品由一个个人消费掉,而这一切都需要人来支撑—— 一个完整的工业化至少需要多少人?刘备不知道,毕竟另一个世界的大不列颠发展时不过只有上千万的人口,但它控制了三千多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与近四亿的人口,作为原料生产地与倾销地。 史书所载,汉国人口最为鼎盛,也就是桓帝永寿三年时,全国约有一千零六百七十八万户,合计曰五千六百四十八万人,那时还有大量士族豪强所霸占藏匿的徒附,宾客,部曲以及奴僕,按照后世的估计,大概能达到六千五百万的人数,可这依旧不够完整工业化的零头。 当然,当然,他们不急着立刻就达到巅峰时的水准,只要降低婴儿死亡率,又有足够的粮食,那人口必然会迎来个爆发,但前提是以六千五百万的数来说,现在的汉国,谁还知道有多少人?! 荆州各地户籍清点至今,也不过五百七十多万人而已! 这里面肯定还有一部分隐户没有被记载,而且荆州除南阳郡外,其余地处偏南,人口本来就极为稀少,可即便是如此,推天下人数,恐怕也不过是三千至四千万之间,实在是经不起减少了。 而刘备经不起人口减少,旁人却不是。 更何况,对某些似乎必死无疑的人来说,反正都是死了,那再疯狂一些,把天下都捲入战争当中,又或者推动动乱与屠杀,也不算什么啊! 对方的威胁已经给出,而刘备也需要给予回应,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他泰然自若,用极为平淡的语气回道: 「我想,这天下不会都是周督所想之人。」 这终究是汉末,不是南北朝时期那些类人生物齐聚的时候,过往看不到天下太平愿景也就罢了,如今能够看到,又有多少人愿意接受它继续乱下去?倘若孙权真敢在世族的撺使下做此事,他也不是不能换个人继续接管江东! 周瑜自然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 算是威胁,但终究没有放在明面上说,这说明他也不想这么做,至少那是下选,只要他的要求合理,那大家就能谈下去。 「此言倒也不假。」 周瑜道:「只是这引发的动盪还是不小,不如旧人安稳啊。」 周瑜会打探襄阳城内的各类消息,刘备又岂会没有派人时刻关注他们?以他对孙权的了解,这种大事,单凭几篇书信是定不下来的,对方的目的已经知晓,刘备不想再兜圈子,他直接道: 「此事需要江东所表,若周督只为自己而来,那也就不必再谈了。」 如今能代表江东的,除了孙权,还能有谁? 这偏偏是周瑜没有的。 「在下虽无三寸不烂之舌,却也能说服我主应下。」 他也没慌,反而先许诺起来,又说起来请求: 「不过此事重大,还是要做万全准备才好,还请使君借一两件仙器助我,以免再生变故。」 这不算什么难事。 有大把适合说服孙策的电子产品,可以被周瑜带走,但—— 仅仅是说服就够了吗? 仅仅是对方不打算发动战争,不打算挑起内乱就够了? 第170页 那这投诚也太没诚意了! 刘备看着对方,没有答应。 双方互相僵持了一会儿,见煳弄不过去,周瑜只能继续说道: 「这些时日,荆州有不少士人入我江东,想来也是祸患,若使君愿意相助,在下必会说服我主,将他们送归原地……还可以再加上江东的部分士人。」 这段时间从荆州跑走的世族,是什么人姑且不论,肯定会对刘备刘琰等恨之入骨,这些人中,肯定有极大一部分人会主动推动战争与内乱。 孙家三代虎踞江东,但一直都是通过暴力维持统治,不服的就杀,而这样的手段,也付出了代价,即孙策之死。 而孙权之位看似稳定,实则依旧未曾获得江东世族之心,不过,依据现在的局势,在有刘备这个无法妥协的外敌下,孙权是有机会化解过往恩怨,彻底收服世族的,可他若是将江东的世族一併打包送过来—— 那便是彻底斩断了与世族联合的可能,只能和刘备一条道走到黑。 这份投名状的诚意才够啊! 刘备面上总算多了些笑意,他微微颔首,同意道: 「可。」 两人总算是达成了基本的共识。 显然,周瑜的想法,肯定还没有和孙权商议,他需要一些说服力更强的东西。 刘备联繫了刘琰,稍稍一提,便确定了所携带返回的『礼物』。 一个装有**试射,粮食丰收,医院看诊,以及部分襄阳城内景色视频的平板。 刘琰还非常贴心的给平板又下了不少风靡世界的单机游戏,还附赠了两个太阳能充电板。 孙权日后是不可能掌权了,但识相点,现代各类游戏,生活设施,食物,医疗等如今享受不到的大量好处,他是能都有一份的。 现在先让他感受一下愤怒的小鸟,天天酷跑,水果忍者,植物大战殭尸的魅力——可不要沉迷哟。 而除了平板,刘琰还提供了自己的最新之作。 一个电台。 在啃了大量相关书籍后,刘琰终于能够通过现代的各种元器件制作它,而且已经通过了五百里的测试,不过,襄阳距离武昌的距离远超这个距离数倍,具体能不能行还得试一试,倘若成功,那两方后续的商议将会变得极为容易。 此物极为重要,不能假手于他人,周瑜亲自学了如何使用摩斯密码,以及简单的维修之后,才带着它们和其它零碎返回江东。 第69章 自我说服的孙权 自曹操南下虎头蛇尾的结束后,江东上下还是过了一段算是舒心日子的。 世族们半喜半忧,喜的是此战得胜,而且胜的简单,没有太大伤亡,忧的是没被曹操攻入武昌,还在孙权治下。 而此战异军突起的刘备刘玄德,更是占据了整个荆州,虎视眈眈的蹲在自己大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打一仗。 至于兵卒和百姓,他们就简单多了,看着自家活着回来的血亲,享受了好一段时间的天伦之乐。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孙权。 自看过曹操送来的那封信,将周瑜送走之后,孙权一直处于寝食难安的状态,而这种症状伴随着对方逐渐寄回来更多的密信,越发严重起来。 那信上写的好像去的不是荆州,而是入了什么奇境! 若非这信不是周瑜所写,那孙权半个字都不会信。 偏偏,这就是他写的。 虽说孙权的地位来源于血亲继承,在诸多竞争对手中颇为不足,但他能被选中,能坐稳这个位置,终究还是有几分能力在的,就像曹操率大军南下的时候,换个人恐怕直接要投了,他却能在只能拿出三万水兵的时候,硬是支持周瑜打下去。 可此刻看着周瑜所写的这些内容,孙权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在有天师存在的情况下他能战胜对方。 打不过已经够令人糟心了,尤其是对方还推行新政,这内容,比当年的王莽还要荒诞,偏偏人家身边有个天师,以至于这么荒诞的新政,硬是能推行下去! 这就更令人头疼了。 但老天似乎觉着他头痛的还不够,因新政而逃离荆州,转入江东的士人大肆宣扬刘备所行之事,不仅让他的名声与过往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成功让江东本地的世族开始了团结兴战的热潮。 去年曹操来的时候,这群混蛋各种主张投降,今年要主动打刘备,那真是粮食能出了,拖家带口的青壮男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甚至还出现了数以万计,已经耕种好的『无主』田地! 看着这些世族奉上来的资财,孙权:…… 我就知道这群二五仔家里有钱,天杀的,居然能多到这种地步! 过往还是杀少了! 即便在自身不保的危机当头,孙权的底色,仍旧是『军阀首领』,甚至是和臣子不合的军阀首领,见到世族这么踊跃的献出资财,他第一反应不是这些人总算可用,而是瞬间回想起了去年曹操南下时他们的行径,以及兄长与自己在江东治理的不顺。 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愤怒,而是先隐忍了下来,只收了一部分,做出了一副想打又不太想打的样子,看这些臣下的反应。 这也是孙权的个人特色了。 面对牵扯太大的军国大事时,他习惯性的参考各方意见,深思熟虑后再做决定,决定做下后,无人可以动摇,但做决定时,在多方意见的影响下,就会犹豫不决,看起来颇为优柔寡断。 第171页 臣下习惯了孙权这样的行为,也不以为疑,极有耐心的继续游说。 就在这关键的档口,周瑜回来了。 傍晚,孙权家中。 看着在外呆了数月,总算回来了的周瑜,孙权刚想说句对方这些时日辛苦,但看对方比战后壮了一圈,恢復正常体型,以及好像白了那么一两度的周瑜,不免有些沉默。 片刻,他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句话。 周瑜倒没觉得异常,他主动上前,极为高兴的开口道:「至尊!」 「公瑾,你总算是回来了!」 孙权起身相迎,面上还带着几分忧虑:「我正有事要与你商议。」 虽然远离江东,但这段时间江东会成什么样子,周瑜也有所预料,尤其是返回后别人过来的试探,更让他明白现状,周瑜主动道: 「至尊可是忧虑城中兴战之事?」 「正是。」 孙权长嘆一声,转身走到窗前,看外面已经西沉的太阳,那天边的云霞已经被染的血红,就像是自己此刻的境遇。 他道: 「动兵非同小可,尤其是刘备此刻推行新政,无异于四面受敌,必须足够强硬,一旦我第一个宣战,他必然要以雷霆手段击溃军队,再……杀我祭旗,震慑周边宵小,可若是不动兵,过不了几年,他也要顺水而下,攻入武昌,以统天下,这……这让我如何是好?」 这也是真心话了。 无论古今,发动战争所需要的资源都极为恐怖,这完全就是一场豪赌,把去年的,今年的,以及明年的粮食产出,十几年才能养育出来的人,以及这些年养育出来的牲口等等,全部压在短短的数天之内,去搏一个胜了开席,败了被人吃的结果。 在这种豪赌之下,大部分正常的统治者,其实都不会那么喜欢发动战争,除了特殊情况,很多时候统治者发动战争的目的,都是为了给自己和利益团体争取更多的好处。 从这个角度来说,孙权发动战争,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打不赢,而且自己很大可能必死的战争,打它干嘛?! 分明就是老寿星上吊—— 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而领头上司不想打,对周瑜来说也是件好事儿。 更容易劝啊! 「至尊忧虑并无过错。」 他点了点头,道:「此为天不助至尊,而非不战之罪,毕竟,人力何以胜天?」 说着,周瑜从带来的箱子中取出平板,继续说道:「至尊请看,这是后世的造物,能够留影,也就是将那『**』试射的过程留存在这叫做平板的匣子里,您可以亲眼一观,此物绝非人力可敌。」 听周瑜这么说,孙权确定了他的立场,不过这也算是和他相和,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注意力也很快被那突然亮起来的黑色薄匣吸引过去。 人类能力会被约束,但想像力不会,更早之前,古人就已经幻想着鬼神能够做到千里传音,留影自然也不在话下,孙权自然也听说过这些。 信不信不重要,但有这些与周瑜的信打底,看黑匣子内那缩小了数倍,和真人一模一样,髮丝分毫可见的人后,他也没被吓得当场失态,只是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极为镇定的往下看。 平板内留的影是在一处操场,看起来正处于中午,日头正晒,整个场内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但地上却不是杂草丛生,反而像是被无数车辆反覆压过一样,到处都是压出来的车痕。 那发射『**』的『炮车』很快出现,对照着人比较,并不算大,只是比较长,大概有一丈多,比不上投石车,但一眼就能辨识出它是由钢铁铸成,周围的部件更不知道怎么连接在一起的。 这就足够可怕了。 大家的科技水平其实都差不多,木制的投石车有了模样,匠人就有能力仿造,但这么一条钢管,谁知道它怎么浇筑的? 连仿制都做不到,那可真是…… 「方位确定——」 「校准——」 「发射!」 脑中思绪万千,耳边却传来清晰可闻的女声,伴随着一句铿锵有力的『发射』与『轰隆』声响,整个平板忽然白成了一片,又迅速回归正常,在这剎那,一道身影勐的从钢管冲出,以远超箭矢的速度,迅速朝远方飞去。 也不知道这影是怎么留下来的,画面一直追着这像箭却又不是箭的物什,直至它彻底击中目标。 那是应该是特地搭建起来的房屋,还很新,由土夯制,极为结实,即便是投石车,也顶多只是在墙上留下印子,又或者把屋顶砸穿了个窟窿,但这『**』接触的瞬间就勐然炸开,伴随着窜天的烟云和火光,巨大气浪的将周围栅栏全部吹倒,瓦片碎石横飞……这可怕的景象让孙权立刻倒吸一口冷气。 此物与天雷何异! 烟尘逐渐散去,整个房屋已经变得破败不堪,到处都是大火,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在**,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让孙权沉默良久,最后那点不甘与对周瑜的不满,也终于消失了。 他出言问道: 「刘备的条件是什么?」 * 打包卖掉这些主战的世族还真不算难,尤其是他们现在正如此积极的游说孙权发起战争,在有电台可以联繫刘备,而这些世族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谋划更加不会有什么破绽。 通过电台与刘备敲定各自的条件以及过程,送走周瑜,孙权极为疲倦的坐在了席上。 第172页 如此大起大落,当真是梦幻啊! 周身飘飘,神情恍惚,不知今夕何昔的孙权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收拾好心情,他看着周瑜留下来的平板,忽然伸手,按照对方所说的操作,再次打开了它。 视频的界面已经退出,现在是一张海景图片,那波浪雪白雪白的,看起来极美,上方还有几个方形图案,底下有字,可惜他不认识,好在,周瑜还留了一份『操作手册』。 这是刘琰特制的,图像版手册,有简隶字对照,还有具体的操作功能,对照着这些,孙权很快摸索出来了时间、计算器,定时,备忘录,拍照等功能。 研究着研究着,孙权看到了红黄黑三只鸟头。 「愤怒的小鸟?这是什么?」 见操作手册上除了名字外,什么都没写,孙权不由得心生疑惑,伸手打开了它。 然后孙权就熬到了半夜。 * 「家主烦忧更重了,前些时日还招姐妹我们去解闷,现在竟一人独眠小半个月有余,实在是让人担心……」 「连往日颇受宠爱的桃夫人如今都不肯见……」 「我等皆是妇人,也无法替家主解忧……」 庭院中,孙权的妾室聚集在水池边,满面愁容的互相说着近日的情况。 带着几个持刀武婢策马归来的孙小妹脚步一顿,忽然对身后人说道: 「我要去见兄长,你们不必跟随。」 持刀武婢们微微垂头应下:「是。」 孙小妹独自一人快步从廊下走过,到达孙权书房门前,看守的僕人直接拦下了她: 「七娘,家主此刻不在书房。」 「喔?」 孙小妹微微皱眉,随即又很快放松下来:「那兄长现在去了哪里?」 僕人摇头:「是去前院见臣下,要等些时间才能回来。」 「那我在这里等他。」 书房会存不少重要的书信,别说外人,甚至非事件相关的人都不能看,孙小妹自然不会强行进去,知晓规矩的她在廊下站着等,而看守也没有阻拦。 只是了那么久的骑马,又走了这么一大段路,腿脚着实是有些酸疼,孙小妹难免有些焦躁,她左右踱步,忽然透过窗格的缝隙,看到了案几上平铺的黑亮『蓆子』。 但那绝对不是席。 如此光泽又看不出实际用途的造物,只有可能出自荆州。 问题来了。 为什么兄长的书房里,会出现它? 第70章 去荆州吧! 书房。 顶着两个黑眼圈,孙权略有些尴尬的坐在席上,问道:「七娘过来寻我,是有何要事?」 孙小妹看向对方:「兄长不知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吗?」 「此事是我有意为之。」 提起来这些,孙权心里就烦,一点儿也不想多谈,下意识开始敷衍: 「唉,你尚在年幼,又是一妇人,不知政事,就莫要多说了。」 这话同样让听的人烦闷。 「兄长。」 不想跟兄长吵起来,孙小妹垂眸,尽量放缓语气说道: 「我与母亲都是妇道人家,不像男子那般能建功立业,可再怎么说,我终究也是孙家女,兄长荣,我也荣,兄长……我与母亲也好不到哪里去,若兄长有需要小妹的地方,还请直言。」 「咦?」 孙权挑了挑眉,收敛起敷衍的姿态,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个小妹。 她年纪其实不小,十七岁了,以过往早婚的传统,甚至都可以做两个孩子的母亲,不过如今世道太乱,婚事也出了变故,以至于耽搁下来,至今还未许人。 但要说这个年龄够大,那也算不上,生理上的成年和能力上的成年完全是两回事儿,后者是要时间学,要人带着锻鍊才能积累下来的,不然,过往为何要等男子二十岁左右才加冠,要三十岁才能『立业』? 更不要说男女有别,两人还相差了近十岁,接触实在是少。 不过都是一家子人,男的靠武勐在乱世积累起步资金,又夺得这么大地盘,女的自然不可能养得柔柔弱弱,相反,个个同样是极为彪悍,不仅身边有武俾防身,自己也是善使刀剑的好手。 有种一言不合,就要暴起杀人的……美。 反正过往孙权看着挺顺眼的。 毕竟,这是孙氏一族在乱世中实践出来最有效的发家之路,很难不形成路径依赖。 可惜随着地位的提升,孙权发现,靠武力越来越行不通了。 必须有脑子,善容忍,才能坐稳江东,甚至是应对接下来的变局。 可偏偏自己儿子就没有能有好脑子的,甚至连起家的武勇都没了! 这就很糟心了。 倒是小妹虽然也善武勐,却不是暴躁易怒的性子,反而还能这么劝他…… 嗯。 「倒也不是没有。」 思量着天师与现在的荆州,以及孙家的未来,孙权慢慢开口道: 「七娘,你可愿去荆州,如男子般建功立业,博个封夫荫子,光宗耀祖?」 「嗯?!」 原本还镇定的孙小妹瞬间睁大双眼。 * 人总是要积极求变的。 其实小妹不是多合适的人选,她太年轻,过往又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如何担当起家族起兴的重任? 但投资未来,总要先打钱给了投资再说,这就像种子种下去才有可能收穫,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族中蹦出来能人,那就是做白日梦了。 第173页 虽然孙权的决定有些突兀,但孙小妹对这个安排接受极为良好,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就是她有些想不通,为何兄长忽然给她起字为『尚香』? 这字也太奇怪了,跟她完全不符啊。 「公瑾与天师聊琐事时,听她说孙权有个妹妹,名曰『孙尚香』。」 孙权解释道: 「天师对青史留名之人颇有好感,那蔡夫人不过是父母具丧的孤女,因善文赋留名史书,就被她从曹操手中请过来,加以厚待,并託付要务,公瑾虽不知『孙尚香』如何留名,不过看其态度,也是颇有好感,你用此字前往,极有可能被天师多看一眼。」 上位者垂青的机会向来少的可怜,尤其是七娘还不像蔡文姬那般博学多才,擅文乐书赋,只有武勇可称道一番,可武勇—— 这东西在如今的世道太过泛滥,她要去竞争,那对手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单纯的武勇在新的世道中,也已经没有多少容身之地。 只靠这点武勇,未来是走不了多远的,想爬得更高,得靠智。 而智,不好意思,七娘现在缺的就是它。 简体字她都没认全呢! 追上这些需要时间,但前期很有可能被埋没,有个被天师记住的名字,那就增加了大量被发现的可能与机会,哪怕只有一次,只要能抓住,就能扶摇直上。 思索过后,孙小妹,不,孙尚香点了点头:「明白了,以后我就是『孙尚香』。」 一切商议完毕,孙权开始想办法将孙尚香悄悄送去荆州。 如今又不是明清,女子养在家中无人知晓,相反,过往孙尚香极其喜欢带着武婢和女伴去打猎,突然无理由的少了个大活人,那周围肯定起疑,保不齐就有老狐狸看出些端倪。 在这方面,孙尚香接连否定称病访友等颇有漏洞理由,直接敲定了『私奔』的方案,连数百武婢也不带,就卷着身边十来个亲信与大量财物,以及兄长身边一个年龄略大,不起眼的『情郎』,直接消失不见了。 * 「孙权之妹孙尚香?孙夫人?」 襄阳城,州府。 看着新发来的电报,速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颇有些一言难尽。 孙权怎么把她给送来了! 倒不是有什么旖旎的心思,而是他看过与自己有关的史载,这位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 才捷刚勐,有诸兄之风,能让他下车见时心常凛凛的妇人,怕也就这么一个了。 不过是下属的话,倒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刘备很快收拾好心情。 这个年龄,能力肯定不是很足,需要歷练,暂时不适合在他手下做事,但也不能安排的太低,不然有怠慢之嫌,嗯……或许曦玉会感兴趣? 将电报装进信封里密封,刘备招来新换的,年龄三十出头,续了鬍子的文吏,让他将这封信连同其他公文送去天师府。 他身边实在不适宜有少年人,前些日子都快斗成斗鸡了! 天师府中的刘琰犯了和曹操一样的毛病。 头疼。 她觉着自己最近有点不正常。 或许是孕妇效应的缘故,在前些日子发觉赵云很帅后,她经常从日常相处中觉着对方很好看,很有魅力,而且很喜欢看对方的感觉,看一整天也不累。 好吧,大数据洗礼的现代人就别自欺欺人了,她就是被他触动,产生了好感,而且还是男女之间的好感。 这好感不多,不少,没多到她打破自身原则的地步,也没少到让她放弃的程度,想让它就这么淡淡的过去,却又涌出几分无法得到的不甘。 而当刘琰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好感时,赵云的那些小动作也无处隐藏,她可以确定,他对自己也是有好感和喜欢的。 只不过,他到底喜欢到什么程度,刘琰就不知道了。 这就卡的人不上不下的了。 好想痛快一点,无耻一点,谈一场註定要分手的恋爱啊! 不婚不育的情人关系也行……可这也太考验赵云的接受程度了! 再想想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说对男人没兴趣,刘琰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人无法为未来的自己做决定这句名言,她应该背下来的! 在男女关系上毫无经验,又不想召唤皇叔和军师两位大佬把这件事情弄得更加复杂,刘琰暗搓搓从身边人取起来经。 彼时刘佑正在忙碌新一轮的培训安排,听刘琰询问她的婚事,也没生出疑惑和羞涩,头也不抬回道: 「没想过,到时候看父亲安排就是了,肯定是按我喜好来的,或许会是个能做贤内助的有为青年?」 额,这个没有参考性,换一个。 被询问的何悯好像早就发现了什么,眼中多了几分瞭然,又迅速收了回去,先是若无其事,又迅速转移话题道: 「天师,您反应也太慢了,我与沈熙已经好事相近了啊!」 啊?啊! 刘琰愣了一下:「沈熙是谁?」 「您在天师府站岗的亲兵啊,虽说本事平庸,但好歹老实忠厚,家世清白,又合我眼缘,便招了做赘婿。」 何悯捂着嘴笑道: 「何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总不能从我这里绝后,不然,哪还有人祭拜我父母与兄弟姊妹呢?」 实用性这么强的吗? 刘琰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来奇怪,她犹豫片刻,问道:「额,这样就可以在一起,然后成婚了?不需要点别的吗?」 第174页 「从古至今,从上至下,我们都是这样的。」 看过后世那些书,何悯也明白刘琰的疑惑在哪里,她主动解释道: 「那些个贫贱的男女在一起,也就是为了生活上能互相支撑着过下去,富贵家的,又哪里轮得到年轻男女自己做决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能凑合着过下去嘛。」 这个回答,只能说挺古代的。 刘琰忍不住撇了撇嘴,觉着何悯也提供不了什么参考,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时,她却画风一转: 「不过这也是明面上的,一样米都能养百样人,何况这么多夫妻呢,真论起来,什么悍妇妒妇,偷情的扒灰的,军中照顾阵亡兄弟妻子照顾成自己妻子的,还有三月三时,乡间少男少女去踏青,看对眼的,有的之后提亲,有的直接就,总之和天师所想还是不太一样的,您要是想听详细的,我也可以——」 「不用了。」 听何悯这么说,刘琰脑海中瞬间刷过老一辈人思想保守,行为开放,从前车马很慢,炸裂的都传不出去的话,以及各种八卦内容。 想来这些放在如今,或许同样不会『过时』。 这么说的话,赵云说不定比她还要见多识广,只是不婚育的话……他很有可能答应? 反倒是她,在这儿思想开放,行为保守! 一个连问都不敢问的菜狗! 要不直接问? 算了,她还是做菜狗吧。 逃避可耻,但有用。 刘琰空闲时间并不多,拖字诀上身,用不了多久就得开始忙碌,情感上的琐事好像也不重要起来。 要是她空闲时不想的话就更好了。 可惜她会想。 那就只能再找到事情让自己忙了。 刘琰拆起来刘备送来的公文,只能说,每一份内容都是一如既拗口难懂,看起来特别消磨时间。 这份看不下去,换下一个。 拆着拆着,她忽然看到一份极为简短的内容。 「嗯?孙尚香要来?!」 第71章 民事 哪个孙尚香?射手孙尚香嘛?! 不用多想,这事儿肯定和周瑜脱不了关系。 咳,还有她多嘴。 刘琰很快就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她当时只提到了孙权之妹是孙尚香,并没有说其它方面的事情,自己知道『孙尚香』这名完全是后人杜撰,但周瑜不清楚,他很有可能认为这是孙权之妹嫁人后,自己或者由丈夫起的字,而且因为某些事情在史书上留了名。 现在『提前起了』,无非就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鱼钓的,也太钩直饵咸了! 更糟心的是,她上钩了。 名字不真,但人很有可能是那个人,歷史上能以武勇留名的极少,这个有诸兄之风的孙夫人,实在是忍不住想见一见啊。 而且这个名字…… 咳。 反正没什么坏影响,那就见呗。 如果连这都要畏前畏后的,那这天师做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刘琰愉快的敲定了日程安排。 孙尚香的到来还需要等待个几天,不过公文刘琰是真看不下去了,无聊的她最后又出现在了何悯面前,听起了八卦。 果然还是这个更劲爆,直接硬控了她三个小时! 只能说,上至豪族,下至百姓,什么叫保守?三个人的燃冬在这些面前都弱爆了,她听的时候叫停了好几次思考,才能把混乱的伦理辈分理清楚。 只是听着听着,刘琰忽然意识到,这事儿不能当做八卦看。 复杂的关系必然会催生出大量的矛盾,一旦处理不好,便会回归暴力解决的手段,甚至还有可能闹出人命,各种意义上的人命,比如无力抚养的婴儿和情杀,这对社会健康运转来说,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尤其是现在兴建工厂,各地也有施工,人员流动更多,那潜藏的危险—— 想到这里,刘琰倒吸一口冷气。 犹豫了一会儿,她决定去问问诸葛亮对这方面有没有预防什么的? 办公室的诸葛亮正在看书。 各项事务提向正轨,他的事务就少了许多,还能抽出来时间继续看看后世书籍。 习惯横向阅读,知识储备量上来之后,看书也不像之前那样吃力,反而颇为有意思,可以作为不错的消遣。 见刘琰过来,诸葛亮将书放下,等听完她的举例和疑惑后,也没有露出没有多少惊讶。 这反而让刘琰不解起来。 「唉?军师,你听这些怎么不吃惊啊?」 诸葛亮欲言又止,他委婉的提醒道:「我曾于南阳躬耕,而且……你可知有些无法定论的狱断,也是要送到我这边的?」 成人的世界太过于精彩,相关专业汇集的那就更多了,以刘琰的年岁与刑事案件毫不接触的状态,说的这么委婉,她还是无法理解。 这么想着,诸葛亮起身从身后的书柜中取出文件夹,抽了张不算那么炸裂的案件出来,递了过去。 「你看看这个。」 「奥。」 刘琰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乐城县县令送来的一份县情。 因为去年曹操征战之故,乐城县不少男子被抓去运粮,而普通百姓家里不仅少了壮年劳动力,还得交征战的粮食,这怎么让留下来的妇人孩子活下去? 第175页 为了求活,她们不是咬牙自卖,就是迅速改嫁,招赘。 等战乱结束后,陆陆续续返回的征夫,就要面对自己老婆成别人家老婆的现状。 面对这种无法抗拒的人祸,大多征夫也不奢求其它,只想着老婆孩子回来,一家人继续过就行了。 但女子改嫁的后夫就很不同意。 他成了婚,给了聘礼,连妻子带前夫孩子养这么久,凭什么前夫回来,老婆就要成别人的了? 这方面争执就非常多,有的牵扯不多的,最后用钱解决,有些实在是解决不了的,譬如和后夫有了孩子而且快生了的……女子的前夫后夫合成一家了。 乐城县令对这种违逆人伦的事情就很头疼,但他也无法处理,于是就把情况上报,上报的郡守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出现在了诸葛亮这里。 看完的刘琰有些沉默。 她拧着眉,头疼的反问道:「这要怎么处理?」 「不强行处理,只让那些女子确定好谁是她的丈夫即可。」 诸葛亮开口道: 「人伦本质上不过是一个时段,最适应社会正常运转的制度罢了,而最基本的,是让人生活下去,此后才能再讲道德与作风,他们现在无碍,那我等总不能为了夫妻人伦害了那已经出生的婴儿,或者再引出血案。」 也是。 刘琰又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其实这么说的话,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涉及家产和孩子的话,大多只是与道德有关,只是过往所遵循的『道德』,是儒家伦理最完美的状态,实际上社会各界并不能达到,于是对上形同虚设,对下重拳出击,乐城县令与南阳郡守还好,没有直接处理,若是按『儒律』所为,肯定要出不少血案。」 「是这样。」 诸葛亮颔首:「不过,不同人之间,还是要有不同的道德约束,而律法,虽然现在以法治理,但法律只是调整它应该,并适合它调整的社会运转,它是维护社会秩序底线,也是道德的底线,不能将它看的太过万能。」 刘琰脑海中隐隐约约又有了灵感,她点了点头,又道: 「这倒也是,这么说起来的话,对于不同人群道德规范也需要建立起来,相应的约束手段与宣传,嗯,这方面我也可以出出力,军师有没有我要做的?」 闻言,诸葛亮抬头扫了刘琰一眼。 行政涉及的方面极为广泛,就算是他,也很难做到兼顾,而刘琰就更不可能了,手头的几件要务加起来的工作时长并不比文吏低,甚至有时候还要多一些,就像为了组装调试后世电子产品,甚至能忙到夜里十一二点,只是她自己觉得那是『玩乐』,不觉辛苦而已。 人的精力有限,忙这些,其它事务自然来不及忙碌,所以宣传这方面,除了吏报的最终审稿,别的都交给了蔡文姬处理。 无缘无故的,为何她忽然又给自己揽一项宣传事务? 诸葛亮若有所思。 「也好。」 他没有想太久,而是直接应了下来,又随口问道: 「对了,曦玉今天怎么想起来要与我谈论此事了?」 被问的刘琰感觉就像是上课走神,忽然被老师点名似的,心里勐的惊了一下。 她很快镇定了下来,用轻松的语气回答道: 「啊,何悯突然要成婚,我挺惊讶的,就与她聊了聊,然后感觉三观都被刷新了,真的,自我会上网后,还没见过这么多炸裂的事儿呢!」 「这么说,还是你们年轻人聊得起来。」 诸葛亮好像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似的,听到这个解答后,也就不再多问,而是继续说起来正事: 「宣传上的事,要配合律法来,此事由文宾负责,得过两天才能有个章程,曦玉得等他写完再送过去了。」 「好嘞,那我就等初稿了。」 收到答覆的刘琰也不再多待,她笑嘻嘻的道了个别,转身就熘了。 看她远去的背影,诸葛亮沉吟了片刻。 大抵,要多留意一下了。 * 时间过得很快。 虽然算是第一次出远门,但孙尚香并没有多少心慌,反而极为兴奋。 可惜河两岸的景色太过于重复,着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她不过半日就无聊起来,于是迅速收了心,跟着兄长专门扔过来的亲信士人,恶补各方面的知识。 这些知识包括如今天下更为详细的局势,各方势力的知名人物,算是出任仕途需要掌握的基本技巧,现在学起来不仅有些晚,而且也不一定能够适应荆州现在的情况,但现在学一学,终究也没什么坏处,就当打发时间算了。 毕竟也没学几天。 顺流而上虽然没有顺流而下一日千里来的快,而且船在水上也会摇晃,但终究比骑马快,也更舒适些,人也没有那么疲倦,好像一眨眼,就到了襄阳城外的码头。 孙尚香精神不错的站在船头,眺望着偌大的码头。 还未停泊时,她们的船周围就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商船,而在这里,船与人更是上了一层楼,数量之多,犹如集结驻扎的军队。 而岸上的这些人也的确和军队差不了多少。 相较于那些个『仙物』,最先吸引到孙尚香的却是人。 远处有安营扎寨,近处的商队行走有矩,各类货物来往之间颇为流畅,看起来井然有序。 第176页 而维持这些的,是大量的吏目。 他们穿着相同的衣裳,离得近的,还能看到他们腰间坠着印绶,这说明他们不是临时招来的,不计在官册上的辅吏,而是正式的百石吏,甚至还有可能更高。 而在这些官吏中,有大量的女子。 她们并不显眼。 因为没有人为这些为吏的女子吃惊驻足,站那里围观,将人围的水泄不通,什么事儿也办不成的模样。 相反,所有人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商人听从这些女吏的指挥乃至呵斥,男女吏之间传递着文书,又或者一同催促着大的商队赶紧带着货物离开,从不远处招着力夫…… 除了极少量的人在惊讶的不断回头张望外,这景色正常的简直不像话! 那可是女吏!从小到大,孙尚香就没有听过,见到过女子为吏的事儿来,而其他人也应该如此,怎么就没有人觉得反常呢?! 一切都这么自然,没有任何人觉着稀奇,也没有人觉得反对。 就好像女子一直可以做官似的。 呆呆的站在岸上吹了好几分钟的热风,孙尚香忽然笑了起来。 再是年轻,她也明白自己所想的和这样的现状相比,到底哪个让她出仕更容易。 兄长诚不欺她啊! 『自然』『正常』到这种地步,只要她有本事,抓住机会,如何不能博个封夫荫子,显宗耀祖的功绩来! 第72章 燧发枪 不过,发出豪言壮志的孙尚香,很快被这里的变化吸引过去。 一下船,脚下的地忽然成了另一种存在,颜色灰白,坚硬,又异常平整,铺满了肉眼所见的地方,就像是一块削平了的巨石,不,大山才能得到的地面。 可这里又怎么可能有山,人又怎么把它削平呢? 行商正往来穿梭,大量满载货物的马车在上面压不下一点痕迹,那马车和过往也完全不同,轮子不是木轮,外圈是层更圆的,分不出什么材质的存在,带着弹性,内里是一条条精铁桿,前行起来,马车看不出一点摇晃。 还有各种奇怪的,诸如无人就能喊出话来的物什,令人目接不暇。 孙尚香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路,这马车,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有个年老的力夫推着独轮车准备离开,听到这句话后,笑道: 「夫人不是荆州本地的吧?」 孙尚香也没嫌弃对方是个力夫,她点了点头:「是,我是听闻天师之名,特地过来碰碰运气的。」 老力夫能在这里做活,眼力自然也是有的,他一眼就看出来这群人中做主的是这位年轻夫人,听她回答也不意外,而是感慨道: 「如今有天师在,不仅我们这些穷苦人家能吃的饱饭,穿的起全衣,女娘们也转运啦,夫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不是读过书,就是习过武,肯定能和家中儿郎一样出仕做官!」 奉承话虽然没什么营养,但人就是爱听,孙尚香嘴角克制不住的翘起,她边与对方通行,边继续问道: 「老伯,这里的这些,都是天师所为?」 「那是自然!」 一提到天师,老力夫面上瞬间浮现出狂热,他一只手推着车,另一只手开始指点江山: 「那仙台、仙音,都是天师给的神物,这轮子也是,推起来别提多省力气了!还有脚下的地,你不知道,真和山高的灰粉和石子就那么凭空出现在这儿,用水搅一搅,平铺好,干了后就成了这么大块的岩石地!」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听这老伯的话,再看看脚下的平地,孙尚香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惊愕。 这么多的灰粉石子一次拿出来,什么天师?这分明就是仙人,不,是真神! 而神…… 不都是高高在上,喜怒不定的吗? 即便有兄长和周督所说,孙尚香脑海中还是浮现出过往对神的认知,她少有的紧张起来,甚至随着看到的『神迹』越多,紧张便越重,等递上拜帖,顷刻间就被对方同意,这让人手心瞬间渗出汗来了! 她就这样攥着手,一路紧张的跟着亲卫到了校场,见到了天师。 对方衣着朴素,没有配饰在身,但气度极为不凡,行举也的确像周督所说,极为随意,一见她来,竟主动放下手中的迎了过来。 那也的确是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郎!就连眼神也是,里面是毫不遮掩的好奇与打量,走到她面前后,直接就问道: 「你就是孙尚香?」 孙尚香忽然就放松了。 「名字是这个名字。」 她俏皮的回道:「人是不是,我就不知道啦。」 「不。」 刘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反倒被她逗的乐了一下,笑着开口:「要反过来,人应该是那个人,名字却错了,那是后人杜撰的!」 孙尚香顿时呆在原地。 名竟然是错的? 这,这算什么事啊! 刘琰忍不住笑了:「不过,这名字流传甚为广泛,你也没什么本名留下来,只要喜欢,那用它也没什么不好的,来,过来跟我聊聊天吧。」 不得不说,这个年岁的『孙尚香』的确让刘琰松了口气。 从面容上看,她应该和自己相仿,个头也不低,女亲卫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她跟着亲卫一起进来时,两人之间完全没有差距,而且武力值绝对不低。 第177页 武力训练多了,又和亲卫们呆久了,刘琰在这方面经验自然也丰富了不少,一些身体比例合理,骨架大、肌肉还好的人,真能做到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甚至单独看还很难感觉到。 只有伸出手跟这人比对的时候,才忽然发现,恩?对方手腕怎么比我粗了整整两圈?怎么胳膊和腿绷紧了捏上去硬邦邦的跟石头似的,放松又好像捏不到了? 孙尚香显然就是这种人。 她头肩比非常好,面容也很不错,衣裳又宽松的将人全部包裹起来,于是那些走动间会出现的肌肉线条,也被衣裳遮掩的看不见了,乍一看,就好像只是一个比正常贵女更气血充足,健康点的姑娘。 但实际上嘛—— 只武力对打,不用别的,对方打四个她恐怕都不成问题。 啧,总算知道皇叔为什么见她时『心有凛凛』了,这么个武力高手,还带上百个持刀武婢,分明就是安插过来的敌方军队,偏偏名义上有是自己人,这谁不头疼心凛? 不过现在归她啦! 丞相老婆抢不过来,抢皇叔的也不错! 乱糟糟的念头在刘琰脑海中飘过,直至坐下的剎那才彻底消散,而孙尚香脑海中也飘过不少念头。 谁不好奇自己『未来』的命运呢?尤其是面前的天师看起来这么好说话,就算现在已经走向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她也忍不住想听一听啊! 好奇心促使着她出言问道: 「那……天师,后世所书的我,做了什么?」 刘琰挑了挑眉。 「想听?」 孙尚香期待着看着对方,连连点头:「与自己相关,」 「那我不告诉你!」 此话一出,孙尚香瞬间瞪大了眼睛。 天师竟然是这样的性子! 这也太——好吧,一点恶趣味而已,也没什么,比喜怒无常的神好多了。 「也不是什么好事,反正如今已经和过往不是一回事了,还是继续往前看吧。」 看着对方控诉的眼神,刘琰眉眼都带上了笑意。 与那些年长的老狐狸相比,还是同龄人更好逗啊! 不过也不能逗太多,一次就够了。 她轻咳一声,问道: 「我听说你有诸兄之风,那就是很擅长武力喽,嗯……你射箭怎么样?」 虽是聊天,可实际上却是问她能力如何,这与日后的前途干系极大,孙尚香立刻收起来那些的确不重要的心思,自信的开口道: 「我能拉四石弓,一百五十步内,百发百中。」 果然! 石弓,是指拉开一把弓需要力气的数值,测算方式是将弓悬挂在墙上,在弓弦上系一根绳子,然后悬挂重物,当弓拉满时,悬挂的重物重量就是拉开弓所需要的力气数值。 换句话说,她去健身房举铁的话,能硬拉五十四公斤甚至更高的槓铃。 毕竟弓弦和槓铃杆对手的要求是完全不同的,而这个臂力,也着实远胜常人了! 当然,拉开多少石的弓和真正作战的时候用的弓也不一样,弓石会更弱一些,毕竟作战追求的长久战斗力,而不是射出一两箭手臂就酸痛到抬不起来,而射箭的难度极高,如果没有大量的训练以及天赋,那根本不会练到百发百中的状态。 「你肯定很喜欢这个了。」 在确定这些后,刘琰便想到一个很适合她的职位。 「那,有没有兴趣见见比弓箭更强的存在?」 孙尚香觉着自己唿吸忽然紧促起来。 「什么比弓箭更强?是弩?还是……火炮?」 「不,都不是,而是新出来的武器。」 刘琰笑着道:「燧发。枪。」 * 燧发。枪缺点很多。 它需要装填火。药,装填过少威力不足,过多容易炸膛,因为没有膛线,所以射击精度也非常感人,而且射击速度也差,每分钟顶多就是二到三发,只有经验极为丰富的枪手才能提升到五发。 但这一切问题,都在燧发。枪不需要化工工业,不需要弹簧,机械加工精度低到铁匠就能手搓出来下,变的不重要起来。 当然,铁匠与铁匠也是不同的,原材料与能否廉价量产连刘琰都能限制住,别的势力就更不用多说了,刘琰和皇叔只打算武装一个五百人营,并结合现状进行适合现在情况的军事训练,而且,枪。支弹。药制作与军队完全分开,并加入『政委』,用于增强对这只军队的绝对掌控力。 而孙尚香就被这样刘琰扔进去,做了排长。 管三十个人,看着非常少,可光每日的课程学习就够让人焦头烂额的了,还管人,哪还有那个精力! 但反过来说,能让她进军营,还是这样重要的军营,足可见对自己看中,她必须得坚持下来。 还好,这燧发。枪营是新建出来的,大家都在补课,摸索着建设,其他将官也有所不足,都是一样强撑下来的,她的不足在里面也不怎么起眼。 这些日常的事情不必多说,真正更令孙尚香惊骇的,是燧发。枪的威力! 一身铁甲也无法防御对方射来的子弹了! 更不要说枪上手的容易程度,只要数量上来,谁还能与这样的军队匹敌? 觉着兄长选择正确的孙尚香,借着电台,将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全发给了孙权。 第178页 * 厅堂。 坐下臣子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了。 为了钓鱼,孙权不惜和周瑜上演了一次反目成仇,少有的将其罢免回家,让世族觉着己方胜利,必然能说动主公出兵。 不过,周瑜虽走,他留下的应敌难题却依然还存在,而知晓风险的孙权看起来也不想将这些全担在自己身上,几乎直言不讳的表示,这仗大家必须一起出力出人! 这也在情理之中,世族并未觉得异常,只是在出力出人上,还是忍不住要讨价还价一番,同时还得和别的武将争执,怎么样打赢敌方的『火炮』。 「那火炮威力虽大,却极为笨重,难以远行,我等只要迅速突袭,必然有取胜的可能!」 第73章 人心与未来 「那天师虽有天界取物之能,却无多少武备,尤其是诸葛亮兴建各地,需要天师坐镇襄阳,不断输送粮草物资,不能随意离去,只要攻打够快,前面这几城绝对能一举夺下!」 「说的倒是轻巧!想快,除了骑兵就只有令水军沿汉水而上,我等马备不足,能率兵多少突进攻城?而水军大动干戈,对方又如何不能察之!」 「我有故交从荆州来,言刘备原本兵力就不足一万,不仅放归各处,还让他们去了工厂,又抽调出去做吏,襄阳剩余兵部少之又少,甚至不足五千,这点兵力,焉能抵挡我等!」 「哪里来的五千兵力!你当荆州水军不存在了吗?甚至就算是五千人,有天师在,他们据城而守,难道你还能攻破不成!」 孙权平静的听着这些人的争执。 行为会暴露自身的意图,就像武将与士人的争执,他们并非为了阻拦,而是尽力将那些荒谬到一旦实施,就会失败的可能排除,让作战计划变的更加可行一些,胜算更大一些。 也就是说,除了世家,大多数武将也是支持出兵的。 对这个情况,孙权并不感到意外。 如今已是世家的天下,这些武将大多身份低微,是跟随父亲征战,好不容易才获得如今的一切,没有江东,他们还能去哪儿呢? 那荆州,那未来安定的江山里,好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啊! 既然如此,他们只剩下打仗了。 哪怕这次胜算并不大。 毕竟,对武将来说,战死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了。 可孙权不想要这样的归宿,不只是他,还有这些忠于父兄,忠于他的武将。 他回忆起之前与刘备的商量。 没人知道江东世族究竟有多少人在反刘,很多就是了,杀是杀不尽的,兄长试过,用生命的代价,他再做一遍,不仅同样会赌上自己的性命,还会在江东点燃内乱的战火,到时候更加不可收拾。 倒不如起一场『征战』,将这些想要打仗的世族动员起来,一同送去前线,到时候就可以拿着名单找留下来的人员,一併打包送过去。 而刘备手中的兵和武器绝不会像荆州士人说的那样,只有那么一点,陈兵等待的关羽恐怕废不了多少力气,就能将这些士人留下来,而那些精兵—— 他们可以将荆州的那些良种大量的带回来耕种。 连带着这些武将,一同回来。 荆州是没有他们的位置,但未来的汉家天下,有他们儿孙的位置。 扫过这些衰老的面孔,孙权轻轻在心底嘆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刘备与那天师。 在逼着自己斩断所有退路的同时,这两人又大方的给予他,以及七娘难以想像的优待。 那不只像胜利者对落败者高高在上的轻蔑,而是另一种难以让人难言说的东西。 毕竟,良种就算只能种一季,不能做军粮又如何?那么大的数量,只要安排好了,一年,只要一年,就能种出可堪大征的粮食!尤其是刘备还让那些兵卒都回来……这简直就是在给他养兵自重的机会。 而七娘呢?她直接就入了新军,学如何用燧发。枪,一种能射穿甲冑的武器。 是,无论是他还是七娘,都必然会有这样那样的因素限制着,无法豁出去作乱,但这不代表着他们没有作乱的能力,而这份能力,还是刘备与天师亲手给的! 他们为什么就不怕呢?! 他们怎么会不怕呢! 孙权想不明白。 复杂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座下的人还在吵个不停。 「若是与人里应外合呢?」 「哈,那襄阳还有何人能与你里应外合!」 「我有一友,苦刘备久矣!现可修书一封,与其说和……」 很好,这个得记下来,跟刘备说一下。 孙权想。 顺带再试探一番,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 襄阳城。 又和孙权商议过的刘备按了按额角。 无论是对如今,还是政治本身来说,信任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不仅世家会多方下注,一地之主同样会有这样的态度,甚至还会在局势的变化下选择露出獠牙,又或者披上羊皮,作出温顺臣服的姿态来。 孙权同样也是如此。 未到弱冠之年就被推上主君之位,面对兄长的死因与江东复杂的局势,能容忍下来,逐渐掌握权柄,与刘表相争,又能做出抗曹决策的人,自然不会在答应合作后,就全方位的听刘备安排。 相反,他会不断试探,不一定非要战胜刘备,但绝对会努力寻找为自己争权夺利的空间和壮大己身的机会。 第179页 就像今日,在互换消息的时候,他开始加大了对良种的索取,并希望刘备供给多的后世仙物,尤其是通信设备,用来保证这场『征战』,以及日后的沟通更为顺畅。 这显然不是给几个对讲机就够了。 至少,要将配套的太阳能板一併送过去,而这些东西如果保存得当,使用寿命能长达一二十年之久,只要量足够,那对方就算造不出来,也能够获得更强的组织力了。 相应的,孙权束手就擒,做一个富家翁的可能就更低了。 谁让他是江东之主呢,只要继续坐下去,他就能将这些转化成自身的助力。 刘备忍不住扯起来袖上的线头。 孙权的心思很好猜。 谁会甘心放弃权力?他占据那么大的地盘,如今愿降,再差再差,也要拿一个亭,不,乡侯的尊位! 而对于刘备来说,他不能容忍孙权把持江东,但前者,一个侯爵与江东盘根交错的世家相比,还是世家更为麻烦,正常情况下,他可以从容的选择给予对方爵位。 毕竟新政改革虽然很多,但实际上,不过是废除了奴隶,又从世家手里拿出了他们把持的人才晋升,以及过往所占有的田地和百姓,再尽力遏制官吏的贪慾,创造一个相对公平的晋升环境,仅此而已。 无论经济模式再怎么改变,依旧还是家天下,只是晋升足够充足,工厂生产的商品足够多,看起来比过往更显得生机,可总有一些旧的东西会存在着,是如今无法革新掉的。 新政仅仅是刀向世族都已经如此艰难了,何况其它呢? 更多的,只能等那些机械遍布南北的时候再去做了。 那是后人的事情,他肯定是看不到了,对于现在来说,新政拖慢了刘备扩张的脚步,到处都在缺人,连他手中的军队也一部分成了吏目,另一部分在带着人修路建厂,维护治安,剩余的常备兵只能防御,至少两三年内,甚至更久,都是无法出征的。 这么久的时间,就算是刘备愿意给予孙权爵位,对方难道会遵守契约,在三年后献上江东吗? 不,他不会,他必然想继续把持着江东! 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根据曦玉所提供的后世研究来看,未来的自然灾害将会越来越多,据说是『小冰河世纪』的缘故,而仅史书所载,就有十七年,七月洧水,颖水溢,螟。十八年,夏五月大雨水,六月大水。十九年,四月旱,五月雨水,包括相伴而来的大疫。 也就是说,三年后,水灾旱灾蝗灾瘟疫频发,将要持续数年之久! 刘备给对方大量粮种,也是因为它,提前种下,多储备些粮食,也能在天灾到来之后,好有一点应对的资本,但众人对此都是极为反对的。 谁能保证孙权不会趁天灾发动战争呢? 无人能够保证,即便是刘备也不行。 但即便註定会有一场征战,对方治下有粮,也要比无粮好太多倍。 毕竟,曦玉虽然能源源不断地拿出粮食来,但她只有一个人,去得了西边,就救不了东边,而倘若本地有粮,即便起了征战,只要他能控制住,就可以就地从县仓里取粮分发,尽量减少饿死人。 新政,天灾,孙权的野心…… 必须得想想,怎么才能限制住孙权了。 * 「皇叔要你兄割让江夏郡六县?」 城郊,出来骑马散心,顺带保证骑术不倒退的刘琰,有些惊讶对孙尚香问道: 「是哪六县?」 「竞陵,应城,嘉鱼……」 将这六县名字一一说了出来,孙尚香无奈的道:「这六县一割,我兄直接就是门户大开了!他…唉,总之就是有些不愿吧,这两日与使君争执不休,连我也没逃过听他抱怨。」 背过荆州地图,但它地只是扫了一眼,压根没记的刘琰沉默片刻,选择缓马速,从系统里拿出了地图查看。 这一看,好嘛,六个县连起来,直接在武昌外画了半圈,尤其是嘉鱼县,距离武昌城也就一百五六十里,快马一天就到,这何止是门户大开,分明就是扼住了对方命运的咽喉! 敢有异动?下一刻就去国都掐死你呦~ 刘琰收起来地图,评价道:「你哥肯定是没想干好事。」 正常情况下,割一个县驻兵制约他就足够了,哪里用得着六个,还是形成半包围的姿态?这是一点儿都不给对方留面子啊! 「咳。」 孙尚香轻咳了一声,略有些尴尬的开口:「应是发觉使君有不足之处,他又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也是人之常情了。」 刘琰道:「谈判嘛,有来有往也正常,废点口舌脑筋能谈妥也是好事,总比日后动刀动枪的死人好些,不过,接下来肯定要动一次刀枪,想来,也能让你哥回心转意了。」 这话,孙尚香着实不知道要怎么接,她沉默片刻,将心态放平,道: 「天师说的没错,就不知道……使君打算怎么动兵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会有录像。」 刘琰的姿态很是轻松: 「等录像传回来,你就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了!」 * 粮食和设备,以及割让县地的位置和数量还在争执,不过江东的士人和武将总算是吵够了,他们决定率精兵两万,一万三千水军,七千各世族贡献出来的骑兵,分两路并进,奇袭襄阳! 第180页 第74章 一切都完了 无论是出征的士人,还是送家中儿郎出征的世族,无异都觉着这次的军队,是无人能抵的强军。 这可是各家一起凑出来的一万五千匹战马!能让骑兵两匹换乘!兵卒也都是自家部曲子侄,训练严苛,忠诚更是不用怀疑,粮草充足,带了大量的肉干饱腹,连他们的主家也一同入军作战,既能上下传递军令,又可鼓舞士气,堪称是兵强马壮! 这样的精锐之师,怎会没有与刘备一战之力? 当然,士人们没有因为自身足够强大而放弃警惕,因为敌人更加可怕,他们保持着谨慎,谨慎的设想着强大敌人那微小的弱点,并觉着自己能抓住战机,并一举攻破,再大获全胜。 这也是战争会给人最大的错觉了,人总会觉着自己掌控一切,好像自己能够如愿以偿,而实际上,他们连双方真正的差距都未曾看清楚。 但已然有大量的人沉浸在以弱胜强的美梦当中了。 汉水,吴军船上。 安排好事务的任良来到甲板上,拱手行礼道: 「王兄,今日安好啊!」 王焓笑着上前迎接:「伯成前来看我,岂会有不安?来来来,快过来与我手谈一局,这船上行军,着实无聊透了!」 这也是无声的炫耀了。 外出向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这么多人行军?而且两人都是校尉,各率兵八百,说出来排不上号,但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撤管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说自己清闲,无非是船上事少,又有亲信为其分担,不用操心这些杂事罢了。 不过任良也没有因为这句话生出别的心思。 若是想,他也可以不用操心这些庶务,只是有些不放心,才专门去看一看。 他笑着应道:「王兄相邀,我必然要来,正巧也有些手痒呢!」 二人在甲板上入座。 棋盘是布制,此刻被铺在甲板上,略有些不平,王焓忍不住嘆气道: 「行军在外,只能一切从简,让伯成见笑了,来,你先请。」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任良接过来装有黑子的木罐,取了一颗先行,王焓紧随其后,二人边下,边聊起来天。 看着轻松的王焓心中压力并不算小,他又忍不住嘆了口气,开口道: 「我听荆州李氏说,那火炮能投掷五百步之远,比当年曹军所攻袁绍时的『霹雳车』还要远百步,这百步距离,抵御起来也是不易。」 「我刚才去了船舱,里面有些闷热,不过划船兵卒有豆汤解暑,又能食肉干保持体力,还算不错。」 任良伸手,再次从布上落下一子,他神色略有些严肃,不过口中的话却反而很是乐观。 「如今虽是逆水行舟,可水手力广,全力直行起来,五百步也不过是小半刻钟,这楼船长二十丈,高水三丈有余,那火炮再强,又岂能在半刻钟将其击沉?」 说着,任良停了一下,扭头看身后跟随与前方领航的战船。 那战船多宏伟啊! 船上足足修了五层楼,巍峨威武,周身旗帜猎猎,矛戈密立,看起来戒备森严,攻守得力,是不可战胜的水上堡垒。 谁能打败这样的庞然大物! 回想起自己上船时,自身在其面前渺小如同蝼蚁的状态,任良的信心就更充足了一些,他继续道: 「刘备虽有荆州水军,却无人指挥,难以堪战,只要我等能够靠近,接舶作战,定能夺下对方战船,届时,连火炮也能收入囊中,借力打力,如何不能取胜焉?」 这还挺有理的。 王焓心中的不安少了些许,他将那些纷杂的念头收了起来,继续伸手下起来白子。 只不过,思维与视线一同落到棋盘上的时候,他才发觉,白子已经被黑子控住,处处都是死路,早已无处可下。 这…… 莫名的让人有些不详。 王焓勐的摇头:「我心神恍惚,竟将棋局下成这般模样,当真是不可,不可!伯成与我重新再来一局,这次我必定能胜你!」 「君子岂可悔棋!」 任良立刻上手拦起来:「棋场如战场,怎能一句心神恍惚就就算了,不能重开,必须下完!」 这又让王焓心中多了几分不安。 「你这——」 话还未说完,甲板上的兵卒忽然奔跑起来,不远处还传来嘈杂的叫喊,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王焓刚想出言呵斥,却听远处传来的鼓声。 这是战鼓! 叫喊也总算听清楚了。 「敌袭——!」 两人面色一白。 刘军已经发现他们了?为什么这么快?来的敌人有多少?战船怎么样?现在已经到哪里了? 慌乱中,有人勐然推了他们一把。 「快去穿甲!」 各处楼船都有些混乱,好在这并不致命,训练有素的部曲很上甲冑,拿着兵器来到船上,就连刚开始有些怔的王焓任良两人也反应过来,迅速站到各自的位置,眺望起来远方的战船。 对方船只不多,大小加起来只有一多百艘的样子,船身也小的可怜,最大的那十多楼船只有两层,长度也就只有他们楼船的一半,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没有多少战斗力。 这让任良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见对方船只逐渐停了下来,一字排开,紧接着,便是几个黑点迅勐的冲着主帅的楼船飞了过去! 第181页 这是隔了多少步?七百?还是六百?对方的火炮怎么投掷的这么远! 任良已经不知道要想什么了,他只有呆滞的看着这幕。 对方避开了主将所在的楼船,只是攻击一侧船桨,那投掷过来的不过是水盆大小的东西,落到楼船身侧与大桨上,顷刻间就将周围炸的四分五裂,到处都是飞溅的木屑碎片。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黑烟迅速瀰漫,紧接着,火焰升腾,整座船身都开始剧烈摇晃,任良定睛去看,却发现那船身已经出现了比人还大的窟窿! 河水迅速从窟窿涌入船舱,里面的水兵拼命试图将其堵住,可这么大的损伤,如何能补? 耳边还有人大吼着快拉动拍竿反击,这和曹操的霹雳车一样,也是一种投石武器,可一切努力都是无济于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己方投掷出去的巨石连对方边都挨不上! 而主帅的楼船已经开始沉没。 半边船身没入水中,船头向下沉,船尾向上翘,以一种缓慢又无法挽回姿态,一点一点的被汉水吞没。 那样的巨物,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船上的水兵已经放弃了一切,正丢盔弃甲的跳河逃生,有小船去接应船上的主将,应战的鼓声不知何时停下,只剩下无数意义不明的尖叫,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任良自己的。 只是一轮齐射,几发炮弹而已! 那么大的船,怎么可能就一点都承受不住,这么快沉了啊! 即便再也不想承认,再不想接受,二十丈的主帅船也终究落入水中,只剩下一点船头,无数飘荡的碎木,以及正游向其余船只兵卒提醒着它的存在。 完了。 他们全完了。 任良想。 * 「打完了,曦玉,你来看看战报?」 襄阳,州府内,刘备将一张刚写完,墨迹似乎都还未干的纸张递了过去。 刘琰伸手接过来战报,有些惊讶的看了眼时钟:「还没两个小时就都打完了?速度有点快啊。」 刘备笑道:「水战拼的就是船坚炮远,那火炮射程两千米有余,比拍竿投掷的巨石多了三倍以上,如何不能赢之?」 「也是,口径和射程就是正义啊!」 作战过程有些枯燥,感嘆一声的刘琰很快忽略过去,去看最后的战果,见己方没有伤亡,对方也只是有几个被炸伤的倒霉鬼,以及不少拼死反抗的士人被就地处决外,也就放下心来。 武力永远是让人冷静的最好工具,尤其是如此彻底又朴实无华的碾压,刘琰将纸放在案几上,笑着道: 「打这么一场,荆州霸主的地位就无人动摇了,也足够威慑其它势力安定下来,不再兴兵作战了。」 「也就是短期如此。」刘备道:「各地争执非有强敌在侧就能停下,终究还是要再起兵戈的。」 「我也不敢奢求太久,能安定下来,就可以少死很多人了。」 东汉末年人口急剧减少,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各军阀混战。 发起战争杀戮死一批,征粮,互相抢劫百姓粮食,致使百姓无处耕种,今年和明年再死一批,战争过后遗留尸体引发疫病,还会再大规模的死上一批,最后,只剩下破败屋舍前的杂草和枯骨。 而只要稳定下来,没有征战,即便再有豪强压迫和贪官污吏,活得和牛马一样,这些百姓也总算能活下来,稍稍的喘上那么几口人气。 封建古代,要求只能是这么低了。 但这也不完全是封建古代了。 刘琰深吸了口气:「尽量稳中求快吧,或许这两三年内,能慢慢消化掉江东?」 沉吟片刻,刘备同意道:「大抵能做到,不过它地……就要看我手段了。」 * 日后的手段没看到,这次的手段倒足够骇人了。 为了让孙权彻底死心,拍下来的作战过程也送了一份过去,看过的孙权没什么观后感,不过态度上的确收敛了不少,割县割的极为痛快,甚至还更快速的打包起来反对最凶的世家。 而世家的反应同样不慢。 除了沉浸在美梦,以及无法从美梦中脱离的,不少世族在意识到失败后,立刻向孙权表达了自己想要安分守己,做个田舍翁的梦想,并奉上了所有的田产。 那些从荆州逃过来的士人中,有一部分人警惕性极强,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异常,提前备好了包裹,还没等兵卒上门,就已经迅速选择了逃离,朝着曹操的地盘一路狂奔。 再不跑,可就要真的没命了! 而对曹操来说,这些人的到来,让他有种迎接瘟神的美感。 别名,晦气。 第75章 期末考试 当然,不止这群人晦气,刘备派来的来使也挺晦气的。 将书信扔在案几上,曹操眉宇间满是厌恶。 这种被对手看透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愤恨啊! 数排灯台将屋内照的极为明亮,让一切都清晰可见,开着的门窗中有风轻轻吹过,灯火摇曳,无数物品的影子也跟着在墙上地上晃了起来,犹如群魔乱舞。 就像许昌现在的情况。 曹操觉着自己又开始头痛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去看那晈晈明月。 刘备新政太过激进,莫说世族,就连忠于皇帝的那些老臣也斥为妖惑,即便已经打过一仗,彻底输给了刘备,还是有不少人想再起一次征战,这与其说是想打,倒更像是一个知晓自己将死之人前的疯狂挣扎,想拉更多人陪自己一同去死而已。 第182页 但这不是曹操所想。 如果只是追求功名利禄,甚至是天子的玉座,那曹操是根本不可能走到现在,相反,虽然在外人眼里,他喜怒无常,过于残暴,数次做出屠城的举措,但他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天下太平。 有些荒诞,但曹操就是这样觉着,并坚信不疑的。 他用杀戮的手段,排除前进道路上的阻碍,那些小民的、士人的阻碍,这个过程当然会有无辜者的鲜血,可这只是一点必要的牺牲而已,等天下安定,他会还给那些留下的生民一个更加安定,没有战火,没有党争,也没有世族垄断人才晋升的新世界! 现在呢? 在天师的存在下,他的理想如同泡影,还未等外人去碰,就在阳光下自己碎掉了,更有无数人在鼓动着他,继续发起一场不计后果的征战,而这不是为了战胜对手,仅仅是为了发泄。 他不能这么做。 如果他做了,那自己之前所行的一切,都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承认这点,比无法达成理想还让曹操难以接受。 那至少可以说是天师之故,是天命不肯相助于他,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力如何与神相争!可后者—— 就证实他不过是一个卑劣的,和那些士人没有任何差距的小人! 这就是让曹操厌恶之处了。 北地兴亡此刻全在他一念之间,而那织席贩履之徒将他看的透透的,同时又给了他一个诱饵,但别管信里说什么知他之志,可学后世奇技以充己身,日后再论高下……都不过是麻痹人的手段,不把天师送过来,说什么都是虚的。 师其长技以制其这种假话,听听就算了。 听完了,继续面对现状。 曹操不会承认自己过往所行皆错,但他也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刘备安定天下的棋子,可前后已无第三条路可走,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那当空悬挂,高不可攀的皓月啊,已经无法再去摘取了! 不知站了多久,曹操喃喃自语道:「晚上些时日再与那使臣商议吧。」 最好拖上几个月,急死那姓刘的! * 世界很小,小的好像只因为几个人的意志而转动,世界又很大,大到汉水上打了一仗,北地正处于一个艰难抉择的档口,而襄阳城内的学子注意力全放在了暑假上。 放假哎!整整两个月的长假呢! 不过放假前,众学子还有一道小小的难关需要通过。 没错,就是期末考试。 襄阳城内的学校一开始由黄敏之操持,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她的精力主要放在了科研上,日常事务由副校长和教导主任管理。 因为刚新建没多久,各项课程以及老师都不够充足的缘故,学校主要就学四门。 语文、数算、体育,三门有旧基础在,老师好找好教,成果都不错。 而理化生由于老师实在是难找,只能合併在一起,称为『科学』,不仅教导的不行,学的也比较抽象,属于书慢慢整理出来不少,学生能随便看,但上课主要『玩游戏』,学成啥样,全看天赋。 不过,这问题也不算太大,赶出来的学校也不是为了让学子立马成才,而是把这群无人管教的官二代们约束起来,让他们不去惹事而已。 这个『惹事』显然不是刘琰最初以为的惹事。 受限于现代的安稳,她一度以为『坏学生』『混子』最多不过是抽菸喝酒,不上学,大街上游荡当精神少年,但真正的『坏学生』嘛—— 爸妈都得因为在网吧而不是派出所看到这孩子而庆幸。 打架逃学,网吧撞球是基础操作,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捅死人、连环抢劫绑架杀人、偷盗赌。博甚至是贩。毒都能干得出来,属实是挑战刘琰认知的下限。 现在有学校认真管着,学习好的天才自己看书也能学会,资质平庸的,想学请教老师也能得到教导,不想学的混着也行,而差生也不过是住宿不舒服发脾气,沉迷游戏,私下偶尔开小赌,翻墙逃课与学校安保上演一次攻防战什么的,非常的可喜可贺。 只是约束任务达成了,教学任务的不足也不能忽视,下个学期必须得把它提起来。 鑑于教导的不足,这次的考试也可以轻松一些,别设置那么难。 就让学子们过个好暑假吧。 这么想着,刘琰在数学和语文上画了个圈,写下这两门统考的要求,其余由副校长自行安排。 少有生出点良心的刘琰忘记了一件事。 学校的学生年龄极为广泛,上至十五,下至六岁,所学课程全都一样呦~ * 学校。 学子们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还一无所知。 因为教学不足的缘故,过往也没有进行考试,这次的期末考试,按照老师的说法,也只是一个检测,没有惩戒,更不会记在个人评价上,影响日后的晋升。 这让不少学生对此极为松懈。 尤其是接下来还有两个月的假期!那可是整整两个月啊! 这就更让人无法集中精力了。 走在通往考场的路上,张绍用胳膊撞了下简翎: 「兄弟,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玩?」 简翎拿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忍不住反驳道:「怎么,你还没烤成肉块?大夏天跑出去浪,你不想活马还想活呢!」 「热才要出去啊!」 第183页 张绍坚定的说道:「我知道条无人去的小河,不仅离得近,还颇为清澈,又不深,正好去泡上一泡,再吃些野味,那才叫舒适!」 襄阳水系发达,不缺水,但离得近,又干净的小河还真不好找,一听这话,简翎眼神立刻就亮了,他伸手去搭对方肩膀: 「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热死了,你别搭我肩膀。」 将简翎的手从肩上推下去,见自己还差四五米就到考场门口,张绍赶紧问道: 「你去不去?」 「去!必须要去!」 简翎一口答应下来。 河里泡澡解暑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去啊! 「说定了,到时候我去找你!」 按年轻分的甲班就在眼前,而老师就在门前盯着,就算对考试不怎么在意,张绍还是下意识一凌,不敢多谈,他丢下这句话,急匆匆的跨步向前走,坐到自己位置上,一言不发的等着考试。 简翎也不再多说。 学子纷纷入座,时间一到,老师宣读了考试规则,便分发起来试卷。 语文数算一起联考,时间是三个小时,到点不许再写,直接收试卷,当然,也可以提前交。 一扫题目,简翎立刻放下了心。 简单,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题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啊! 题太容易,书写的简翎基本上就没怎么动脑子,甚至忍不住思索起来接下来怎么玩。 光下水游泳有什么意思啊,得带些冷食和各色饮子,再支个凉棚,不在太阳下晒着才叫舒适,奥对,艾草也得多拿些,不然回来时一身的包…… 学科不多,改起来也容易,几个老师和学生一起,当天下午就将卷子改完,也没排名,第二天清晨就将考捲髮了下去。 「今天下午就开始放假了,我再宣布些事情,这几个考试不及格的,假期一定不能松懈,给你们暑假留的作业不多,每天做上两页。」 学生将试卷分下去,甲班老师严肃的用教杆敲了敲案几: 「不要不把事情放在心上,下次入学是要有入学考的,到时候就要按照能力分班,你们要想跟着新入学的小孩重学启蒙,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简翎稍稍提起来心,不过接过试卷,看上面一个八十四,一个七十六的分数,不免松了口气。 超六十分及格线那么多呢,不用担心! 讲完的老师又说了些废话,简翎也没往心里去,一等对方离开,他就喜滋滋的拿着卷子,跑到张绍面前,问道: 「你考多少?」 「语文七十九,数学七十一,我做的粗心了些。」 张绍同样无知无觉,他将卷子和暑假作业往包里一塞,一点都没问对方的成绩,而是豪爽的挥手: 「走,咱们先去集市吃点好的再回家!」 「先等等。」 想走的简翎忽然停住脚步,他道:「我去丙班问问小妹想吃什么,也给她带点回去。」 「行。」 学校上课是男女同班,只是旧有的习惯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打断,所以同班不同座,分两排,男左女右的坐着,中间隔了个楚河汉界,下课也是,年龄大些的少男少女除了学习和体育课等正事,平时基本上不会搭话,好像默认对方不存在似的。 而年龄小些的就没那么多顾及了,简翎一到乙班门前,就看到小妹简麟和别家少女正与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子在对成绩。 手有点痒,嗯……这也没什么,自己多想啥呢! 拦住自己发散的思维,简翎开口喊道: 「幼麟!」 「二哥!」 听到声音,简麟扭头望了过来,她面露惊喜,立刻放下试卷,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跑到门口,问道: 「你考的怎么样?多少分?」 「语文八十四,数学七十六,不太行。」 嘴上说着不行,但胜过张绍的简翎心里还有点小得意,他道:「我打算去集市一趟,买点好吃的,你有没有让我带的?」 简麟的表情瞬间复杂起来。 她欲言又止,沉默好一会儿,才目光怜悯的开口:「没有,二哥你……今天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吧。」 这话有点怪怪的。 简翎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不过小妹不需要,他也就将注意力放在集市上,道了个别,乐呵呵的转身走了。 而简麟看着二哥远去的身影,长长的嘆了口气。 看她这么惆怅,小姐妹忍不住戳了她一下:「怎么见完你哥,突然这么难过了?」 「我二哥要完了。」 简麟忧郁的看了一眼自己双过九十五的卷子: 「庚班那群八岁的学生平均分都在九十三,我哥他连八十五都没考到啊!」 「哈?」 小姐妹有些懵:「这么简单的试卷,他分怎么……等等,我哥考了多少?!」 第76章 完整的童年 这是个好问题。 但凡家长,就没有不重视孩子成绩的。 秦夫人管理学校后勤,消息自然极为灵通,提前一个多小时就知道了儿女成绩和各班情况,一听完,脸立刻就绿了。 若非放假的琐事还未安排完,早就拿着竹鞭让简翎尝一尝竹编炒肉是什么滋味了! 人的能力是歷练出来的,眼界也是,在学校上与校长教务主任老师交谈,下与厨师小工学生斗智斗勇,秦夫人各方面水平都在飞速上升,她很快就意识到,学校教导的水准,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高。 第184页 它不是自己认为的『太学』,能直接培养能够为官的学子,只是负责启蒙,课程内容简单的连七八岁幼童也能跟得上,但—— 自家孩子也不是多厉害的人啊! 就简翎那水平,哪有资格上太学。 再说了,刚新建的学校,各方面略有不也很正常,继续增补提升就是了,以她旁观,刚开学时和现在简直是两个样子,别说再等一年,下半年的教学水准就得上去。 那上半学业不行也无所谓了,至少孩子锻鍊的身体强健,也交了不少朋友,还跟着接触不少仙物,眼界也开阔不少呢。 但心态放平,不代表秦夫人能接受简翎竟然考这么差! 连小他七岁的孩童都不如啊! 再听这小子拿到成绩就跑去集市玩耍,连家都不回,秦夫人深唿吸片刻,从各项工具中,抽出了手感最好的鸡毛掸子。 简家。 虽然小妹什么都没要,但简翎还是买了动物泥偶和最新的玩具竹蜻蜓回家。 脑海中还想着小妹看到此物的惊喜,可刚一进家门,他就看到了面色阴沉,手拿鸡毛毯子坐在院中的母亲。 简翎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 苍天吶,母亲这是被泰山府君附体了不成! 泰山府君,汉时人认为掌管死后世界的神明。 故此景别名—— 死神来了。 「别打,别打,母亲我错了!」 「臭小子你还敢跑!给我停下!成绩考成那样,连六岁稚童都不如啊!你竟然还有脸跑出去玩!」 「阿母,二哥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有些粗心大意,下次肯定不会考成这样了!」 「幼麟你回去休息,别在这里拦我!那些六七岁的娃儿都能考八九十分,他倒好,数算只有七十六!」 吵嚷的声音顺着院墙,逐渐传到了隔壁。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邻居好奇的跑到墙壁下听动静,连在学校上学一的也跑了过来,只是听着听着,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 可他还未来得及跑,就听母亲笑着对自己问道: 「稚鼠,你这次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来着?」 乳名稚鼠的少年勐的打了个哆嗦。 * 时日尚短,虽然已经有一部分官夫人走出家门工作,但还有一部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留在家里操持,她们的消息自然要比秦夫人落后一些。 但,再不出门工作,她们也有日常交际在,成绩又不是不能往外说的问题,稍微转悠一圈,瞬间就能意识到自家孩子到底学成了什么鸟样。 「张绍!你给乃公下来!」 打了场胜仗归来,张飞原本还挺高兴的,可看完小崽子的成绩,那心情瞬间不美妙起来。 行伍中人,手段无异更加爆裂一些,张飞直接拿着手腕粗的军棍站在树下大声咆哮: 「再不从树上下来,乃公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我现在下去得被你打死!」 张绍学的是不怎么样,但他又不是傻子,看亲爹此刻怒火正盛,不仅不下去,还双手抱紧树干,继续往上爬了几尺,看的夏侯夫人极为心焦。 那树杆顶就两臂多粗,哪能支撑半大小子的重量?要是不小心折了跌下来,更是没命在了! 她连忙上前拦人。 「哪有你这样教导孩子的,还拿这么粗的棍子,打上去他岂还有命在!」 说着,她又叫过来大儿子:「苞儿,快过拦拦你父啊!」 「谁都别拦我!」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战场上能一口气推翻三四个人的张飞,此刻却怎么都没有挣脱夏侯夫人的一只手,而他好像没察觉到似的,继续骂骂咧咧的。 「关兄之孙今年不过七岁,最差的语文也考了八十九!他倒好,给我拿回来这个考卷,还得意……张绍!给乃公下来,看乃公怎么修理你!」 「我不!」 「给乃公下来!」 「不下去!死也不下去!」 张绍死死的抱住树干,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它能给自己安全感了。 但张绍显然忘了,对一个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军来说,随机应变是基本能力,爬树上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啊。 看了看越来越热的天头,张飞将袖子撸了起来,拧笑道: 「行,觉着在树上我打不了你是吧,张苞,给为父拿根长竹竿过来!」 以为爬的高乃公就揍不了你了? 天真! 以为要逃过一劫的张绍:…… 阿母救命啊! * 「张将军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直接拿军棍,看把孩子吓得,比吗喽都能爬啊!」 「这得六七米了,有些危险,力竭摔下来可是要命的。」 「还是太阳底下晒着,不能看热闹了,我得让赶紧让人劝劝,多做几份暑期作业也比——哎哎哎下来了下来了!」 天师府,刘琰正与何悯拿着望远镜看细节。 成绩下发的这几日,不少家庭都开始给自家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在这方面,刘琰一点没有自己是始作俑者的自觉,反而因为身为天师,不好去看热闹而感到失落。 就是没想到,回来的张飞满足了她的愿望。 张将军宅院离天师府较近,而行伍中人,喊话声音也大,那内容听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张绍还爬到了树上,连墙的阻碍都没了! 第185页 那刘琰非常欢乐的拿着冰饮就出来看热闹了,不过,她还是站在位置更高的二楼观望,只是距离还是有些远,肉眼看不过瘾,索性又用上瞭望远镜,这下,连细节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啦。 张苞自然不会给父亲拿竹竿过来,而张飞只是想教训不好好学习的小崽子,又不是想要他的命,见太阳升的极高,继续在树上烤着迟早要中暑,还是得把傻小子哄下来,索性怒气沖沖的自己去找竹竿。 一见他走了,夏侯夫人立刻招唿着儿子赶紧下来往外跑。 呜唿哀哉,年少的张绍哪经过老父亲的心计,本就有些撑不住的他见父亲『真去』拿了竹竿,一想接下来自己要在树上被动挨打,当真是一点儿都呆不住,连忙赶紧从树上爬了下来。 只是人刚从树上下来,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张绍就赫然看见亲爹不知何时出现在拐角处,饿虎扑食般勐的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摁住,蒲扇大的脱下布鞋就往屁股上招唿! 「小崽子还敢爬树,跟你父斗,就你这点心眼子,稚童你都斗不过!」 「嗷——阿父我错了!」 「阿母救命啊!」 之前还护着的夏侯夫人看了眼抽在屁股上的布鞋,也不上前了,而是淡然的理了理杂乱的衣服,道: 「我听秦夫人说,你还打算带着简家小子去河里玩水?」 「夫君,再使点劲儿,把我那份也打上。」 张绍瞬间如招雷噼。 这声音小,刘琰就没听到,不过她身边能人极多,有会辨识口型的亲卫立刻将夏侯夫人的话翻译出来。 刘琰心满意足的嘬了口奶茶,感慨道: 「真惨啊。」 「学了四个月,识字和数算加减乘除都能考成这样,着实该挨一顿打。」 何悯笑着道:「这些少年过往放养,养的心太野了,还不如稚童能收心坐下来听课。」 「习惯难改嘛,不然皇叔也不会——」 话还未说完,刘琰就见赵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还拿着张纸。 她忽然止住了话语。 何悯非常有眼力的招唿着亲卫从楼梯上下去。 周围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刘琰垂眸。 她看到了那张纸上的内容。 那是关于道德宣传的,赵云拿的那张是关于上层部分,她在上面圈画了不少,虽没有写具体内容,但…… 不知道是天太热,还是冷饮太冰,刘琰觉着自己手心忽然汗津津的。 「你——」 「天师?」 两人对视,互相止住话语,片刻,又一同开口道 「你先说。」 「你先说。」 抢什么话啊! 刘琰有些懊恼。 「还是我先说吧。」 赵云强作镇定的开口,他道:「天师最近对男女婚事有兴趣?」 刘琰攥住杯子:「我自己还是没兴趣。」 「我知。」 赵云并没有因此而失落,只是继续问:「那,男女之情呢?」 这太磨人了。 或许别人会想坐下来好好谈谈,但刘琰一点都不想,她只想迅速结束这一切,只需要拿到答案就好。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变成了反问。 「你为什么之前不问,今天才来?」 「怕不成,就连半个朋友也做不得了。」 「那你现在又敢来说了!」 赵云将手中的纸张递了过去:「我总不能做个懦夫,图等你扫平一切。」 「我……」 刘琰迅速将纸接过来,看也不看的放进空间,恼羞成怒的问道: 「我明明什么都没写的,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天师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个。」 赵云笑了:「如今忽然亲力亲为,怎会不让外人知晓心思呢?」 居然这么明显? 可恶! 懊恼到极致,刘琰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她将手中的冰饮直接塞到对方手里。 「帮我拿着,还有,皇叔和军师肯定得知道了,你不用我来,那自己去找他们说!」 「好。」 「你叫我什么?」 「曦玉?」 「嗯。」 「天太热了,我要回去吹空调,你来不来?」 「曦玉相邀,岂敢不从?」 第77章 默许 刘琰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 可在谈恋爱上,刘琰就非常蛮不讲理了。 说好的让赵云一个人跟刘备去说,就让他一个人! 不仅一步都不送,还不去接! 对此,何悯忍不住撇了撇嘴。 都愿意让他去见『家长』,把关系过明路,让使君知晓并请他认可这段关系了,那天师去不去又有什么区别? 这么正式,和成婚之间也就是差了六礼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没有成婚,那就说明天师不喜欢婚后的状态,她不能因为『正式』就贸然将赵云视为『男主人』,但也不能忽视这个『正式』,继续以寻常态度待之。 她需要一个与过往不同,介于非婚与成婚之间的态度行为对待赵云,只是这到底如何,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摸索出来。 而这些东西,也不必让天师主动吩咐,悄悄的就能完成。 不仅是何悯如此,就连刘备与诸葛亮,以及其他少部分知情人,都是这么的……悄然。 第186页 知晓,有改变,但又能做到当它不存在似的。 而几位领头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其他人就更不必谈什么置喙了。 这很微妙,让人难以察觉,一切自然到刘琰过了小半个月才反应过来。 确定恋爱关系,从拉小手进步到能坐到一起腻歪的刘琰,边拿自己的手和赵云相比,忍不住道: 「大家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没有任何人质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啊,这种时候不应该有一群人指责我牝鸡司晨,你佞幸惑主的吗?还有你亲人,他们没有不满你日后没有后嗣了吗?」 实话说,赵云一点都不理解比手掌大小有什么好玩的。 但手指相碰间温润柔软的触感,却如同轻柔的羽毛抚过心尖,让人沉迷其中,怎么都捨不得收回来手。 如果他没听到刘琰所说的话。 可当赵云听到这些后,他瞬间惊收回来自己的手,惊愕中混杂着几分茫然的看向对方。 『天师』的称谓看着高大,可对她来说,却是极大的削弱,且不论那些后世以电为动力的各类物品,仅仅是让荆州,现在还包括江东粮产大幅度提升的良种,就足够无数人拜她为稷神了,这样的存在,天下哪还有敢指责她牝鸡司晨的? 佞幸惑主更是无稽之谈了,他何时藉此谋过私利?至于后嗣,兄长之子又不会缺他死后的一份血食!还有亲族……不,整个荆州,哪里会有这么不长眼的存在呢?主公也亲自同意的事情,传这些诽言,打的只是天师的脸吗? 那是连主公,军师,文臣武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脸一起打了啊! 这种离奇的想法,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怎么产生的,不过看看她那并无担忧不安,只是好奇与跃跃欲试的神情,赵云隐隐约约好像意识到原因在哪儿了。 后人怀古,怀出来东西着实有些……荒诞,比做梦还离谱。 其实刘琰也能意识到这些,不过那毕竟是她童年、乃至少年时期的快乐记忆,此刻自然想将这些有意思的东西拿出来与他分享,再欣赏对方从震惊到迷惑再到茫然的神情,然后从那里嘎嘎直乐。 就像一只进入无数瓜田的渣! 就是赵云着实饱受了一番精神污染。 他总算明白曦玉为何设立那么庞大的审核部门,后世积累的智慧多是真的多,可一份智慧背后,可能藏了十份、不,应该是百份、千份的糟粕与其实不应该归为糟粕,但对现在人来说无法欣赏的内容,必须筛选审核后才能分级拿出来阅读,乃至传播了! 不过,拿过来逗乐也是不错呢。 看着笑开心的刘琰,赵云眼中也满是笑意起来。 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稀少的。 说起来这点,不只是外人态度一如既往,他们二人也没有让感情影响手头的事务。 赵云忙他的事情,而刘琰则将精力主要投入到了教育上。 汉时的教育更偏向于师徒传承,因材施教且传道受业解惑,从学识到待人接物再到做人与追求全都包圆,属于成材率极高,时间成本也高,普通百姓压根承担不起。 而现代採取的是标准化教育模式,又称应试教育。 做为亲身体会过应试教育的学生来说,刘琰对其中的缺陷也能说道几分,诸如唯分数论成败,重考试而不论实操,越往后期越卷,就连身体与心理健康都可以往后排,最后出来一群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脆皮大学生。 但这些问题依旧不能掩盖应试教育的优点。 它量大管饱,非常适合扫盲,而且可执行力强,能够大批量培养水准一致的基础人才,并尽可能筛选出天赋惊人学子,继续让他们深造。 至于应试教育的问题—— 那也得等应试教育成体系推广开再说! 毕竟,如今勉强能称为学校的,也就襄阳城内的那一所,甚至就这一所,课程也马马虎虎的。 而在军营,襄阳城内外的工厂,以及一些离得近的村庄都已经开始进行教育,但也仅限于拼音识字和基础的数算,更多的完全不敢想,甚至可以说,要不是列印能跟上,让这些『老师』人手一本常用字字典,那民间分分钟要多出一堆自创的新体字出来! 问题还是很多,但最终无外乎两个,教上,缺教材与老师,受教上,大量学生家庭无法让学生脱产学习。 后者是军师需要操心的问题,前者就是刘琰的需要努力的范畴了。 整个暑假,她都在这方面使劲儿。 推动教材的撰写,审核。再将这段时间的正式老师与非正式老师的教育经验总结起来,结合筛选整理过的现代教育技巧,编写教师培养手册,同时大批量招人,对学识和教育技能进行培训,去乡下组织试课…… 忙碌中,时间总过的很快,好像一眨眼,两个月的暑假就过去了。 部分培训出来的老师们背着行囊,带着满马车的课本,与诸葛亮选出来的人才一起,或是忐忑,或是期待的踏上了前往荆州各县的道路。 他们将肩负起来各县少年孩童,或它地新建工厂的工人扫盲重任。 而随着吏员与老师的离去,放纵了一整个暑假的学生们,也即将迎来开学。 与此同时,一种名为『开学综合症』的病症,也开始在学生中蔓延起来。 * 「哪位兄弟暑假作业写完了,借我抄一下,必有重谢啊!」 第187页 「完了完了,开学是要测验的,我一点儿都没复习!」 「老师说的调整分班不会是真的吧?还是混龄分班,考不好要和稚童一个班?」 「真的,我阿母说,那些稚童也懂礼节,不用担心上课哭闹影响教课,那分班就是搬下课桌的事儿,一起教也没什么,跟不上再送回去也不碍事。」 「什么?」 「完了完了,我期末考试就因为他们挨了一顿揍,要是分到蒙童多的班里,岂不是又要挨一顿揍!」 「啊!为什么要开学!」 简家别院,甲班的几个学渣少年聚集在一起,发出了各种哀嚎。 有一身绿衣的少年看着得意满满的简翎,很是不满的问道:「简翎,我们几个都这么惨了,你在这儿笑什么啊?」 「乃公两个月都没出门,做了整整五本练习册!就等着开学考试呢!」 简翎昂起来头,像只翘起来尾巴炫耀的小公鸡,得意极了: 「这次我不仅能继续留在甲班,还能拿满分给你们看!」 这模样太欠揍了。 不止询问出声的少年拳头痒痒的,其他人同样也是,有反应快的,立刻意识到简翎过来的目的,狞笑着伸手搭上他的脖颈。 「所以你小子就过来看我们热闹?」 有人开始起闹。 「把这小子抓起来,施以挠痒极刑!」 「没错,叫他过来看我们热闹!」 「哎哎哎别动手!」 张绍上前拦人:「我们过来可是救你们一命的!」 说着,他拿出了两份暑假作业。 「我和简翎都写完了,今天好心拿过来,要是再这样,我们两个可就走了!」 绿衣少年眼神一亮,立刻叫道:「真兄弟!快把暑假作业给我抄一抄!」 「快,快给我一本!」 「我就写了三页,先给我抄!」 剎那间,准备向简翎施加『极刑』的少年全都跑张绍面前,争抢起来那份两份作业。 可张绍却没有递过去,反而拿着作业往后连退数步,同样狞笑起来: 「说好的这个假期一起去河里游泳的呢!你们这群混蛋甩了我两个去耍水就算了,还跑回来看我们怎么被关家里的——」 「叫义父!不叫别想抄作业!」 * 「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当父亲。」 被吵的头疼的简麟起身,将窗户全部关了起来。 不止少男们会聚在一起,开始学业的少女们,也忽然也有了大量的空闲时间与自由,能够自主的进行聚会了。 只是即便婚龄有所调整,但它推行的时间终究太短,汉时早婚的旧俗依旧在各方面显露出来,就像是学校,女学生的年龄很少有十四五岁的,而是从十二三开始往下,男女比例才逐渐平衡。 这使得在十五至十岁之间的学生,普遍以兄妹居多。 而相较于野性未消,喜欢到处撒野的兄长们,这些少女们则文静多了。 她们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懵懵懂懂的被父母推到学校,从封闭的家中进入到另一个半封闭的象牙塔。 幸运的是,过往那些让人柔顺的教育,让她们在新环境中适应的很不错,大量的少女都能拿着高分回家,享受父母的夸赞。 这似乎很好,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足。 相较于男性,女性成长的总是更快更早一些,尤其是学校开阔了少女们的视野,不少人或懂或不懂的,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从老师讲的那些故事中,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未来与应该关注的方向。 「听母亲说,我们学校接下来有个特殊的学生要入学呢。」 回到座位上,简麟和小姐们分享起来自己的消息:「他叫曹沖!」 有少女惊讶的问道:「是我想的那个曹家子?」 「就是他,而且还不止他一个,据说许昌还有好多人要将自家子侄过来上学!」 「这,这不就是质子了吗?」 「肯定是了!」 「好奇怪,怎么忽然送这么多人过来?」 「那以后到底是打仗还是不打仗啊?」 「怎么都是子侄?就没有女娘吗?他们送人也不诚心,一点都不把天师放在眼里!」 「你们先等等,我好像听父亲说过这个。」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人头疼,有少女忍不住拿笔桿敲起来案几,等她们停下,这才开口道: 「据说曹操要卸任,请使君去许昌为相还是什么,然后使君不同意,然后皇帝也要禅让,主公也没接受……最后就是,就是签了个什么停战协议,不打仗了,让许昌的人过来学我们怎么建工厂的!」 这话让少女们全都懵了。 不是,怎么每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就都听不懂了呢? 第78章 反叛? 这的确不是一群十二三岁少年人能听懂的内容。 毕竟在这场拉锯战中,一群平均年岁接近五十,从豪杰到智者用毕生功力,集结了夏商周至今的各项典故,整整阴阳了数月,不配个中文翻译,压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鬼话。 反正刘琰不想听。 好在最后的结果非常喜人。 曹操接受了刘备的条件,推行部分新政,当然,对一众臣子理由是『师其长技以制其』,明面上是合作,暗地里还是不服,时刻准备再给对方重重一击—— 第188页 如果没有第三层的话。 至少曹操很清楚,这只是给对方做嫁衣而已,等刘备修养生息结束,收復江东蜀地,势必要向北方进发的。 那毕竟是刘家子孙,自始皇一统天下之后,何曾有过偏安一隅之人! 不过,谁又能说,他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呢? 人总是需要一点点幻想的,对吧。 心里到底如何想的,连曹操自己都已经说不清楚,但他的确已经开始改革,而这也不是件易事。 权力终究要对权力的来源负责,大多数时候,统治者都只是自己利益集团的代言人,他无法违逆自己的利益集团,否则必然会迎来失败的下场。 幸运的是,曹操虽然与世家有所合作,但他的力量更多来源于手中的军队,而这些人不仅不介意改革,反而愿意给予更多的支持。 至于世家与朝中官吏,这倒是有不少反对的,可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明面上反对实际上思考怎么投降,如何带路的,消极抵抗和摆烂的,看透这就是一场py交易输定的,和做梦觉着说不定能成的混杂在一起。 这么多人,战斗力不能说没有,但如此散兵对抗上曹操,着实有些不够看。 总之,在曹操和臣属的努力下,朝堂相府上下忽然都相信起来,他们可以通过窃取对方的力量来充实自己,并积极的派来了大量士人学子与官中匠人进学。 至于来的学子们到底是不是这样想的,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他们看起来倒是极为热衷学习。 而有些人的学习方向也很有意思。 襄阳城内的一处闾里,身穿蓝袍,头扎纶巾的吴仲总算找到了自己的朋友,他快步上前,大声询问道: 「宜之!今日不是要去棉纺厂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字宜之,真名于立的青年似乎有些木讷,听到有人唿唤自己,还是慢悠悠的转头看过去,确定来人后,才认真的回道: 「不是还有一个时辰才去吗?我先过来看看这处闾里,真的好多不同!」 不同? 吴仲挑了挑眉,环顾起来周围。 如今的襄阳城很缺人,到处都缺,那些工厂如同吞噬人的怪物,将人全部吸引进去,闾里的丁口与老人都跑去做工,于是除工厂外,到处都静悄悄的,即便是闾里也见不到个人影。 但于立面前的这里不是。 这里不仅有人,还有一家小店。 闾里,用现代人的理解方式来说,其实就是『居民小区』。 不过和现代居民楼下必有小卖部,百米之内必有超市,数公里内就能找到大型商超的居民小区不同,闾里只有一户一户的居民,没有任何售卖货品的店铺,这应该集中在市坊里,便于管理,也便于收税。 战乱让吴仲走了不少地方,他见识够多,无论南北,无论大城小城,闾里都是这个样子。 可襄阳城不是。 他略有些疑惑的打量着这家『官允自营百货店』。 说是百货,实际上只有一间普通木房,占地极小,旁边有锅炉在烧着热水,木房里面也只堆着米面粮油,酱醋盐,针线碎布之类百姓日常所需的商品,门前有用数算符号标註的价格,和市坊没什么区别。 方便民生的小店而已,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吴仲不解的问道: 「只是家杂货小店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不一样,伯良。」 于立摇了摇头,他指着这看起来不到二十个平方,逼仄到只能容纳一两个人在里面转身的的商铺,眼神放光,手舞足蹈的开口: 「你看那些货物,旁的不说,仅仅是粮——磨了壳的糙米,臼了两道的精米,粉好的麦粉,还有豆粟……这哪里是一处地就能供应上的?就算是供,又岂会看得上这么家小店?更不要说那些油酱针线了,这一家店,背后是有上万人在的啊!」 「哎?」 这话有些绕口,不过吴仲也不是不通庶务之人,他很快意识到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原本视作寻常的眼神,也变的惊诧起来了。 是了,就算是粮食是大户供应,但油呢?酱醋和盐呢?这至少要与四家人相商讨,还得算好闾里各户的吃用数量,才能在保证不浪费的前提下压价,赚取一点微薄的利润。 而这店里的商品,又何止需要与四家相谈?至少是二三十家! 倘若全由一人为之,那这人统计与谈事的能力,做个三百石的官吏也够了! 这样的人才,能屈身为一小贾商? 可若不是个人为之,那要如何组织,才能让这些卖粮,卖油酱醋杂物的大小商家汇集一处,让闾里的『百货』店能够有这么多平价的商品可以售卖呢? 吴仲只要想想,就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他惊愕的看着这不起眼的小店片刻,目光逐渐转移到了于立身上。 此人不善言辞,更不善交际,自己和他交往,互相以友相称,主要是因为两人是皆是寒门子弟,又是同乡,能互相照应。 而能被选过来进学的,总有些不同寻常的能力,吴仲擅逢迎,于立则颇为擅长数算,之前为军中文吏,给斩获造册的时候,更是从未有过中饱私囊的行径,当然,也因此被旁人讥笑为木头,并颇受排挤,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居然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第189页 「荆州有高人在此啊。」 即便难以想像这背后是怎样的光景,吴仲仍能感受到做到这点有多难,而这样的组织力,放在它地又多么可怕,他忍不住嘆息一声,道: 「可惜,竟将大好官力置于这等琐事之上!」 「琐事?」 于立默然的看了他一眼,重复道:「你视这些为琐事?」 吴仲反问:「难道不是吗?」 「愚夫!」 这个被吴仲视为不擅言辞交际的人激烈的斥责起来。 「你如那些浊如泥的寒素那般,眼中只剩下那些工厂了吗?」 「从这闾里走到市里,往来採买一次,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半日的时光就没了,而採买三四日就得去上一趟,一家中就得拖累一人不得出门,可有这家小店,那些上工回来的小民,顺手就能将家中所需买回去,那剩下的人也能出门上工,不知省了多少人力!」 「你只看那些工厂一日所制胜过往数月之功,却不想这些都是要人来做的,丁男不够,丁女也不够,还得加上老人,才能将上下运转起来,可这些家事若无人处置,如何令这些人安心上工?难道要强征劳役不成?」 「此等商纣之行,也不怕百姓揭竿而起!」 「不提这些,只说工厂齐聚之处,远胜军营,而军中极易生疫,襄阳城内外如今人数比过往多了一倍不止,却仍旧无碍,可不是天师一抬手驱散了疫鬼,而是那店边的热水房,脚下这不见半点污秽的土地之功。」 「无这些一点一滴的利民小事,哪能支撑的起那么多工厂运转?可恨我不是荆州之士,不能仰诸葛军师风采,若——」 「于宜之你闭嘴!」 于立斥责声烈,如此斥责背后的含义更让吴仲心惊,尤其是后面的话,他甚至想直接上手去捂住对方的嘴,可不知为何,手上却莫名的停了下来,而是颤抖着开口: 「小民发如韭,剪復生,头如鸡,割復鸣,贱如草荠,那些茂才怎么会把他们视之为人?丞相也只是想要那些工厂而已!我等只要能带着出师的匠人做出个样子就够了!想想你我妻儿老小还在许昌,就把这些东西忘了吧!」 「我不想忘。」 于立直视着对方:「自桓帝以来,天下纷乱不休,至今已有三十年矣,若我不见这些,只知天下太平,必要痛哭流涕,感上苍恩德,可我见的不只是天下太平,还有民无饥馑!民可为人!此等千年未有之盛世,你让我如何相忘?」 吴仲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春秋战国之时,就有先贤描绘出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之景,只是所学的儒生皆知它只是幻想,不可能为真,故而闭口不谈。 但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从不会停止,当这些摆在面前,正在一步步实现之时,又有谁能抗拒的了它? 哪怕不说为民请命,只是惠及家乡,让他们吃饱穿暖,不受胥吏盘剥呢! 可是,可是—— 「只有我们两人,做不到此事啊!」 「不会只有我们两个。」 于立道:「而且,我们还可以去求刘使君。」 吴仲眼中忽然有了亮色。 正如于立所言,『叛变』的学子很多。 原因也简单。 越是乱世,越是孤苦,理想的光辉越是诱人,刘备匡扶汉室的理想都能招来那么多人,何况这是真的以天下为公,选贤任良,这是儒生的此生所梦啊! 有大量的人无法放弃名利,也有大量的人会被此吸引,尤其是曹操准备推行部分新政,那送过来的人肯定也不会是坚定的守旧派,相反,过来的都是支持改革的,只是改革程度,目的各不相同,但既然要改革,那肯定是冲着日子过的更好去的。 都想变好了,那为什么不能更好一点? 反正学子们投刘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 这是还是汉家天下,他们投刘使君能有什么错?何况曹丞相不也是要推行『新政』嘛! 第79章 时间 虽然在军阀纷争的乱世,汉帝刘协很多时候都没有多少存在感,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就是还存在着,并象徵着汉国至今还未灭亡。 对大部分百姓来说,这么一个虚影的存在好像也没什么作用,皇帝的旨意没有曹操许可,连大门都出不了,各军阀还是谁拳头大谁占着地盘,洲牧郡守说自领就自领,说打仗就打仗啊! 不过,名与实可以分开存在,即便天子无力掌握掌握他的权柄,他所占据的名分,哪怕无法像有权时那么明显,却也会不断影响着周围乃至天下。 有人称帝,天子可以召人共伐不必多说,曹操至今在名义上还是汉相,这使得他就算手握大权,大军准备出征的时候,主帅还得由自己来担任,且一次都不能放松。 毕竟曹操能靠军功积累起来自己的势力,『新主帅』为什么不能呢?而当这位主帅打了打胜仗,有自己的利益集团后,他会就惊喜的发现,大家都是汉臣,他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用清君侧的大义去清理对方,获得更大的权柄! 你要说曹操能不能将这位新主帅拉拢到自己身边—— 自己都有不臣之心怎么信任这主帅就忠心耿耿? 谁愿意久居人下啊! 更何况,占据名分的天子能放弃这个机会? 第190页 那些不满他一手遮天、对汉室忠心的臣子就不会转而拱卫新主帅吗? 为了避免出现这尴尬的情况,曹操只能自己去抗大旗,完全不假手他人了。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也不外乎如此。 而天子,或者说汉国的存在,显然不会只在这一件事情上有所影响。 刘协无明君之相,但刘备可真的是天命所归了,有光武故事在,无非就是商议一番小宗怎么入大宗,也就是对方那新政变动太大,有大量被触动利益的人无法接受,才想再争一争,但这些人都还是汉臣吶! 既是汉臣,一国人,又有多少人敢直说『师其长技以制其』,学着荆州的技术,拿着天师的援助,再等时机反打刘备? 这得是多卑劣无德的小人,才能做出来这样的事! 大家要脸,那自然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只在利益受损的世族中私下流传的广泛,并有付诸行动的打算。 而这些人偏偏掌握着大量的权柄,又想损公肥私,这就让寒门学子乃至不少开智的匠人很不满了。 以前世事黑暗,无人能行正道,大家忍着就算了,现在公正占据上风,我等何必再忍! 当然,被送过来的学子都是挨过社会毒打的成年人,也没太激进,就是跟一同到来的大族子弟打了几架,将对方送进了医院,又一起联名上书,请刘备登基为帝而已。 * 暑时的酷热逐步远去,天气也开始变的让人舒爽起来,不会外出一走就出身热汗,就连心里好像也随着天气的转变,开始变的心平气和起来。 不过刘备好像还停留在酷暑,非常的燥怒。 才怪。 带着两个文档管理员,刘琰从州府内的廊下穿过,刚一到达正堂,就听到刘备的怒斥。 「这群学子,过来是让他们好好学习的,怎能当街互殴?还把人腿给打骨折了,必须严惩!那打人的拘留半月,伤者的医药费也得由此人全出!」 听到这里,刘琰脚步微停,差点没笑出声来。 教育系统是她的范畴,北地学子间互殴之事一出来,她那边就收到了完整的前因后果。 自入荆州学习之后,北地学子大致分成了两派,一派以世家大族与功勋子弟居多,另一派为寒门,匠人与少量的军功爵主,前者多是后者上级,平日里颐指气使,甚至还会打骂羞辱。 若是没来荆州,寒门子弟与匠人也就忍了,可有荆州状况做对比,这些人心中的怨怼便越发难以克制,两方矛盾也越演越烈,尤其是前者越发觉着匠人不可控制,为了确定自身权威,加重了逼迫羞辱,最后忍无可忍的匠人和学子一起,将这些人狠狠的揍了一顿。 只是打的是很痛快,打完之后就很麻烦起来。 这场互殴——姑且算是互殴吧,受伤最重,断了腿的『苦主』是公卿子弟,身上有爵还有官职,匠人则算民。 而汉律不认互殴,只认民殴官,而民殴官为重罪,要罚为奴隶,终生苦役。 如今诸葛亮有修改法律,民殴执行公务的公职人员的罪责也进行了减轻,但还是要按情况进行刑事判罚,而非执行公务期间的互殴,则以受伤情况进行民事处罚或者刑事处罚。 所以刘备看似愤怒的斥责,实际上是将此事定性成了『学生』互殴,将程度减轻了无数倍,就连那医药费,都不一定是匠人学子出呢! 这明晃晃的偏袒,人只要不傻,自然能看出来,过来理论的使臣颇为不满的开口: 「使君!这如何算得上学子互殴,那打人的郑二乃高校尉臣属,如此以下犯上作乱之举,怎能——」 话还未说完,刘琰就给门口的警卫一个眼神。 此人很机灵的高声喊道:「天师来访!」 此话一出,正堂内还在与刘备争执的大鸿胪顿时停下,看向屋外。 为首的女娘年纪轻轻,面色平静,身后跟着一男一女,衣着相同,各提着一个相同的箱子。 那箱子与如今雕花的箱笼不同,不大,只有两尺见方,没有多余的装饰,但大鸿胪完全不敢小瞧。 无它,此物是后世所造,全由精铁打造,通体银亮,上方还有一道数字钢锁,很难旁的手段暴力破开,只有知道密码,拧到合适的位置才能打开箱子,是拿来给特殊物品保密的利器。 天师带着此物过来,定是有机密要事与刘使君商议。 这么机密的事情,他又怎么能听? 大鸿胪立刻明白,今日这匠人殴官之事,又要没着落了。 果然,心中刚闪过这道念头,刘备便道:「大鸿胪,你看,我还有要事在身……」 「那我就不叨扰使君了。」 心中嘆气,大鸿胪却只能识趣的告别,但走之前,还是补充道: 「尊卑有序,方为世间正道,持身之本,使君总不能太过纵容这些人生乱,不然日后如何自处?」 刘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言语,倒是听到这话的刘琰撇了他一眼。 「曦玉这些时间这么忙,怎亲自来送绝密文件了?」 显然,大鸿胪堵门的事情并没有真让刘备生怒,对方一走,他就恢復了正常,端起来杯子饮了一口润润喉咙后,笑着调侃道: 「应该让子龙来啊,他这些时日正得闲呢!」 「要公私分明啊皇叔。」 第191页 说起来也奇怪,前些时日刘备对此都是闭口不谈,这段时间又开始打趣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抽的哪门子疯。 不过,一句调侃,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刘琰也不见羞涩,随口就答道: 「这可是绝密文件,必须要按规定,由两位以上文件管理员签字盖印,一同护送,所借阅之人也是要签字盖印留档,一但有所疏漏,可是要担刑事责任的!子龙又不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随便让他送这个,是想让他进狱吗?」 说着,刘琰示意管理员将工具拿出来。 「来,整理出来的现阶段各地可开採矿产资料都在这里,皇叔你来签字盖章,别用硃砂,用研究所的变色油墨。」 随着秩序稳定,荆州与各个势力的接触越来越深,关于后世的技术和歷史便越发危险起来,一个不注意,就会成为外界谋取私利,危害社会的可怕工具。 譬如各种资源的产出地,一些化学合成的知识等等,都必须严格限制外界的探查。 其实在后世也是如此,真正的炸。药配方与真正的国家地图户籍等信息不允许在正常的网络中流传,实物也会受到监察,有这些参考的在,加强保密措施也不必从零开始,倒也是件好事。 刘备摇了摇头,也没拒绝,而是按照刘琰所说,坐到硕大书桌后,将面前的文件拿开,接过档案表签字盖章,边签边道: 「你这步骤,真的是越来越复杂了。」 签完,登记档案,交接完毕的两位管理员道别离开,而刘琰则忍不住吐槽道: 「没办法,现在保密工作太难做。」 「光这个月,夏侯兰就抓到七个将要泄漏机密的,火。药配方这种就不用说了,连瓷土产地位置这种不起眼的小事都有人送金饼去求,一口气送了十个金饼——这可是整整五斤的金子!」 刘备道:「从你这边走捷径太快,想克制住也不是件易事,只能一直严抓,不能松懈了。」 「是啊,不提这个了,皇叔你……」 刘琰摊了摊手,还未说完,便看到对方桌上有份签了很多人名的纸张。 她有些惊讶: 「联名信?这是谁写的?」 闻言,刘备的多了些许无奈:「那些学子是劝我称帝的。」 「嗯?这么激进?」 刘琰有些惊讶:「连献帝都不管了?」 「新政政令只在荆州有效,北地半推半不推,还有那么多人为自己谋取私利,那些学子又怎能接受?」 刘备道:「他们还是年轻,只觉着此是名不正之故,不过也有可能是有人趁机在搞鬼,暂时难以分辨,只能先不予回应,再拖一拖,唉,还是时日尚短,需要应对的事情太大太急,难以处理。」 「一洲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呢。」 刘琰一听这事儿就头疼:「那些学子说的还真没错,现在这阶段真够尴尬的,实为汉臣,又干着天子的活,想做天子,人手又不够,新政各军阀再加上不给人喘息空隙的天灾——可真是令人头大!」 「我已经与曹操商议天子南巡之事了,不过想让他放人也不易,不能抱太大希望。」 相较于刘琰看到就烦的状态,刘备就淡定多了,他道: 「这三年尽力消化掉江东与益州,布局好经济区,北地就先徐徐图之,从这些学子中挑一批更加沉稳的人来教导,给予支持,待他们回到北地,将良种推广开,建些轻工业工厂,再选些好苗子送回来进学。」 「这一来一往间,既能积累推行新政的人才,又能保证北地能有几分余力应对天灾,总比仓促收服北地,再復成帝徒陵旧事好些,等这边妥当,我等定要迁去长安,届时——」 「必使天下安定!」 第80章 未来 话挺激动人心的,要是不说典故就好了。 这种随时随地插入超连结的能力,只有受过相同教育的人才能理解,要不是刘琰跟着老师补课,直接就是无法接入对方的网际网路,压根无法查阅对方讲的什么鬼东西。 不过补过课之后嘛,汉成帝徒陵事情自然而然的就出现在了刘琰的脑海里。 刘邦建立汉朝时有一项极好的制度,就是将地方上特别有钱的豪族和二千石的官员都强制搬迁到自己陵墓周围。 这些豪强本质上多是大地主,离开家乡和占有的土地,无异于被斩断了根基,不仅掀不起风浪,也无法继续盘剥百姓,是比度田查户更有利于国家乃至百姓的政策。 就是被砍了一刀又一刀的豪族官吏非常不满意,只有皇帝拿得动刀的时候,才能逼着他们过来。 所以这项制度只有在刘邦、汉武帝刘彻和汉宣帝刘询三位实施的比较好,真能对着豪族与高官显爵们下手。 而随着时间的发展,官吏豪族做大,皇帝权柄下降,这项制度便越发难以维持,到了汉元帝时期,直接停止了徒陵。 但元帝的儿子成帝觉着自己还能挣扎一下,正巧当时手下有位战功卓卓的将军陈汤,靠进击康居,诛郅支单于,得赐关内侯,他也非常支持徒陵制度,和皇帝一拍即合的开始上表。 这一表,直接就捅了马蜂窝。 不满的外戚豪强罗织了一大堆罪状,差点把陈汤给搞下去,全靠成帝妥协拉拢外戚,才勉强让徒陵继续推行。 不过,豪族官吏们可不惯着皇帝。 第192页 打算徒陵,得有陵有城才能把人迁过来吧?于是昌陵就开始成了一项极为神奇的工程,工匠民夫数万人修了整整五年,修到国库空虚,民怨四起,硬是连司马殿门还没修出来。 小孩子常问爸爸去哪儿,放在知道但又不知道的成帝身上,想来也特别想唱一句—— 这钱究竟都花哪儿了?! 当然,如果他们也冒进一点,那同样会和成帝一样,面临钱到底都花哪儿的疑问。 吃空饷,巧立名目什么的,都是传统艺能啊。 人与人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刘琰拒绝多想,她略过这个话题,不再多想,而是问道: 「说起来军师这些时日好像在设计未来的发展规划,好像都已经设计到二十年以后了?」 「哪有,只是粗略的规划下,什么都还没有呢。」 刘备摆了摆手: 「现在人口跟不上,其它方面也不足,只能集中资源发展最几个关键的地方,军师和我商量了一下,看看能不能利用旧的道路和地形,以及各地矿脉,沿着两河流域划分出来以后重点发展的经济区,需要布兵驻守的军事区,跟你要详细现阶段矿产可开採位置,就是为了这个。」 能力永远是越用越熟,积累的知识也是,刘备稍稍一说,刘琰便明白现阶段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了。 人口不足和科技代差带来的问题是方方面面的。 最简单的,铁煤产区不在一处就能让人立刻自闭。 石门铁厂到麦城煤矿距离大概在两百里左右,这个距离在后世,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放在如今用畜力载着货物,最快也得走个四天,这相差的何止是时间,是高了几十倍的运输成本支出! 公路没有修出来之前,为了省点钱,军师只能绕路走水道送煤,可就算是这样,帐面上也是亏的令人头大,若不是有刘琰这个bug,就算集整个荆州之力,也说不出『不计成本』的建设推行。 毕竟就算是公路修出来了,照样还是亏。 无它,公路还是用畜力运输的情况下,只是路平整了,拉起来没那么沉了,牲畜力量还是没改啊,顶多就是将四天行程缩短到了三天,和船运没任何区别。 真正降低运力成本的,是依靠系统建造出来的蒸汽拖拉机车。 这车时速达十公里一小时左右,能拉动三吨左右的货物,基本上一天就能送到,载重也高,非常完美。 至于开起来烟雾缭绕,吵的耳朵都要炸了,不能跑泥地,偶尔会趴窝这些问题,在时速和载货量和就地使用煤动力面前,全都不是个事儿。 只要煤铁跟的上,蒸汽拖拉机车说量产就量产,产出来就能投入使用,畜力行吗? 就是这么嚣张。 但这份嚣张只限于百公里内,路再长个几倍,刘琰就不敢大声说话了。 没办法,公路修起来的成本太高,材料费是一项,难度也是一项,之前修过的驿道扩建很容易,可那些没修过的,需要跨水搭桥的,以及更加复杂地形的难度和成本,就很让人自闭。 而蒸汽拖拉机本身也需要煤炭供应得上,一但距离过长,同样会出现运力成本高于运输物品本身过多的情况。 麻烦的是,华夏领土实在是太大了。 以后世的地图来说,南北东西直线距离长达五千公里以上,地形复杂之大,实际距离之长更要命,就现在这点不足三四千万的人口、技术水准想全覆盖的修路,是在想什么屁吃? 现代那么多人,技术比现在不知完善多少,铁路公路高速公路建成都用了几十年呢! 人力有限,资源有限,只能在局部紧着最重要也最有效的地方先来,那自然是以已经开发不错的两河流域为中心,结合支流、地理环境、资源、军事用途等关键往外扩展最适合,当然,华夏其它地方也不能放弃。 毕竟无论从资源还是从国家战略纵深的角度来说,任何一寸国土都不能放弃,只是人和钱投的肯定无法太多,基本上只能维持名义上的占有,然后等国家二代、三代乃至更往后的后人去缓慢开发了。 人啊,还是缺人! 无人可用的感觉实在是糟心,刘琰嘆气,道:「也只能这样了,就是这样的话,得小心河水泛滥的问题。」 「放心,这些都会考虑到。」 刘备笑道:「哪怕是你这边确定现阶段能开採的矿产,我也得再派人去一趟,实地考察后再看是否合适呢。」 「那就好。」 有诸葛亮在,刘琰还是很放心的,她没有继续多聊规划——这方面军师不会放过她,等有了章程,必然要全方面的给她讲解到听懂为之,好让研究所能够配合的上,至于现在嘛,还是别折磨自己的脑子了。 刘琰回到了到学子问题上。 这方面的人才培养已经不是她的能力范畴了,她那主要是基础教育外加科技人才培养,而这是政治与实践,两方差了没有十万八千里吧,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还得刘备来。 对此,刘备答应的很是痛快。 又聊了些其它的琐事后,刘琰便主动道别回去了。 她猜的一点都没错,数月后,做好初级规划的诸葛亮非常认真的开始给刘琰讲解接下来的三年计划。 讲完了还不算完,得做预算,同时还得和质疑计划可行性的人扯皮,根据实际勘探回来的报告再次调整,更糟心的还此事还撞上了一季度一次的工作总结…… 第193页 这班加的,差点让刘琰没活过这个冬天。 幸好,还有温暖的腹肌能够让人放松一下。 咳。 * 敲定规划,推行也就开始了。 这架名义上还不是国家的国家机器,转动起它庞大的齿轮,以规划为方向,海量的物资为能源,大量人力为钢架,无数基层的与高层的官吏为润滑油与推动剂,用最大马力追赶着工业基础。 强大的动能一层层往下释放,直至个体。 玻璃厂区,江家。 傍晚,下工从食堂提着饭盒回家的江永还感觉像是在做梦。 前些日子,上面重修了新历,将十月末的年挪到了十二月,并将一月一做为新春之始,前后连放半月的长假。 虽然节日时间有所调整,但有这么长的假日,众人接受还是很良好的,只是玻璃这种高温生产的制品不能停工,还是得有人值班继续生产才行,于是厂长用三倍工资招人,这使得家里有五个孩子江永的一点没犹豫,直接第一个报名值班。 说是值班,和过往上工也没什么区别,甚至晚上还能多领一份饭回家。 大过节的,饭菜也要好些,食堂闷的是精白米饭,菜还是炖的猪肉,那肉肥的流油,还能再让大厨给自己打两勺子肉汤!江永捨不得自己一个人吃,全盛进了饭盒,带回家和家里人一起分。 周围不知何时挂上了红布,工友的家门前的桃符更是鲜亮,学校放假,穿着彩色新衣的七八岁孩童四处打闹,那脸肉嘟嘟的,还带着红晕,跑跳个不停,不知道身体里不知道有多少活力,看的江永嘴角止不住上扬。 去年还是数个月前来着?这些娃儿们还瘦的和竹竿一样,衣服也就是个短裤报腹,还是大人和哥姐穿剩下改的,平日里也不得闲,得帮着家里人干点轻松的杂活,再往前两年,身边人说没就没,全家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吶,怎么一眨眼,忽然就这么好了呢? 看的人飘飘忽忽的,跟做梦似的! 梦还没做完,一个灰扑扑的六岁小崽子就抱上了江永的腿。 「阿父,阿父,你看我考了双百,就给我买身新衣吧,李乐那个邋遢鬼都有了啊!」 梦醒了。 「小五?」 江永低头,看着泥猴,哼冷一声道:「才穿了半年的衣服,哪里旧了?你这连补丁都没有一个!买什么买,继续穿!」 五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怎么能这个换了,那个不换?现在家里的也去上工,没时间纺布做衣服,只能买成衣,七张嘴,三个人供,光吃喝上钱就成了无底洞,更不要说还得让孩子们上学,哪怕衣服便宜了不少,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一听没有新衣,小五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哇——」 江永举起来饭盒在小五鼻前晃了晃,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再哭就没肉吃了啊。」 肉香很快让小五止住了嚎啕。 江永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拎着小崽子往家走呢,忽然听到两声高兴的唿唤。 「义父!」 江永抬头。 面前走过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少年,面容都有些疲倦,身上还带着做工留下的泥尘。 这是自家孩子,趁着学校过年放假,跑去施工队做日结工了。 江永忍不住嘆气。 年长写的少男叫黄吉,是他家里的老大,今年十四,小些的少女叫冯瑶,按年龄排第二,今年十三,两个都是同乡,也是同伍战友的孩子。 他们都死了,母亲也不知道自卖到了哪里,就留下半大的孩子,家里的地也莫名没了,不知道怎么过活,就被江永收养下来。 除此之外,九岁的老四也是收养的,是大舅家仅剩的独苗。 若是在以前,江永也是怎么也不敢养的,他自家都活不下去呢,现在—— 他们夫妻两个,哪儿挣不出孩子的一口饭吃?! 就是孩子们好像不这么想。 江永妻子郭绢也选择过年继续上工,回家一样晚,来不及做饭,好在半大的老三老四也能闷个杂米,拌个油豆腐,煮点盐水豆芽什么的,加上自己和妻子带回来的肉菜,比过往吃的不知道好多少呢。 一家子围坐在饭桌边,江永刚想动筷子,就听冯瑶小声的开口: 「义父,我不想上学了,半日工只能赚点口粮,我想当把年龄报大点,做全日工,这样也能往家里拿点,省得小弟过年连件新衣都换不了……」 冯瑶刚说完,老大黄吉就紧跟着开口:「义父,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永脸瞬间就拉下来了。 一件衣服,哪里比得上上学重要! 第81章 劝说 「说什么胡话呢!」 不止江永脸色难看,郭绢同样生起来气: 「这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了,得让你们两个小的去挣钱?搁以前,他光着屁股到处跑都没事呢!好好上学,学着当个大匠才是正理,你像我们这些普工,比他们整整少八个档,光基本工资就差四倍呢!」 「不是义母,我们年龄真的不小了。」 冯瑶有些慌,她张了张口,努力解释道:「放在以前,我们都能成家分出去住了,怎么能一直赖家里靠您养着,而且,隔壁秦叔家里比我还小一岁秦册的也去做全日工了……」 如今到处都在建工厂,哪哪儿都缺人,加高工资也哄不来,以至于不少人就开始往下看,半大的孩子和四五十的老人都拉过来做工。 第194页 大家对此也没什么异议,毕竟对穷苦人家来说,就算是过往,他们在家里也都没有闲着的空,跟着成丁做活太正常了。 要不是工厂没那么多适合小孩子的活计,父母恐怕能把四五岁的孩童拉过来,事实上也的确有这么干的,食堂里洗个菜,混口饭吃省开销都还算好的,机器出故障大人钻不进去让孩童去清理的才要命! 为了遏制这种乱象,律法明文规定,十岁以下不允许做工,十岁至十六岁之间,每日工作时长只能有四小时,十六岁至十八岁,以及五十岁以上的人,工作时长不能超过八小时,十八岁之后,才允许加班。 大众懒得分辨年龄,索性根据工作时间的不同,称唿这三个阶段为半日工、全日工和普工。 只是规定是规定,执行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许多工厂都是基本工资加计件,做得少赚的就少,这谁满意?让孩子在家里家外闲着干嘛?多赚点钱家用,吃顿好的也比让他们当游侠打架斗殴和人赌戏强! 再加上工厂也缺人,于是谎报年龄,将一部分事务做为外包给这些年龄不够的『零工』之类的事情就层出不穷。 对此,上面也会派吏目来巡查,可厂里和工人一起瞒,查出来更是难罚,只能小心控制,寻找平衡。 譬如,小孩子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工厂做工的,十四五的高报个一两岁,当全日工勉强容忍,但平日里绝对不能放松,越过底线太多的直接严罚,绝不能手软,同时努力把半日学校开起来,宣传让孩子上学的重要性和好处。 从农耕时代飞速往工业化时代窜火箭式提升,大众思想着实没办法立刻就跟上,而是呈现出极为复杂的状态。 大量的人还处于农耕时代,对吏目和律法的行径非常埋怨,好似什么苛政一般,一部分跟上了些,能够接受吏目的条件,而江家更进一步,他们模模煳煳的感受到工业化时代需要的是什么,坚定的反对起来孩子的意见。 就是太模煳了,反对也反对不到点上。 「那是父母不当人!这么造孽,也不怕生孩子没**!」 成年人总是很难保持良好的脾气,郭绢将碗往前面一推,试图将此事含混过去: 「今天可是有煮肉呢,不说这些,赶紧吃饭,看小五馋的,口水都往地上淌了!」 眼睛就没有从肉上离开过的小五听到有人喊自己,立马连连点头: 「对对对,赶紧吃饭,我要吃最肥的那块!」 冯瑶张了张口,看三个小的眼睛都盯着肉,终究还是没有再说。 黄吉也是。 一家人香甜的吃起来晚饭,好像刚才所提全日工的事情不存在似的…… 吗? 黑夜。 冯瑶再次摇醒了郭绢。 平地盖房,住房自然紧张,为了防止吵醒孩子,两人只能借着月色出门到院中说话。 而推门的声音一出,旁屋没睡的黄吉也跟着跑了出来,没办法的江永暗骂一声,摸索着穿上木履,跟着走到了院中。 他忍不住抱怨道:「你们两个怎这么倔呢?」 冯瑶和黄吉都没有说话。 这世界变化的太快,从朝不保夕忽然能够吃得饱饭,有一处安身之所,甚至还能买得起彩色的新衣,连肉干和甜味的零食,漂亮的髮簪以及更加新奇的,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于是大家都开始无所适从起来。 有的狂买粮盐,把家里存的满满当当的才能松口气,有的反而要全花出去,换成酒肉新衣,吃到肚里,穿到身上,有一天过一天才满足,而这还算是好的,有些个上午这月工资发到手里,下午就全赌了出去,气的会计和厂长直跳脚。 当然,各种癫狂的举止终究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正常起来,大多数人都开始正常的上工,正常的饮食,甚至开始攒一些积蓄,掰着指头算怎么攒钱多买一间屋,或是娶妻,或是招婿,怎么养孩子,又怎么给老人备些补品…… 生活逐步走上了正轨,在旁人的比对下,两个少年人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又不断作祟起来。 半日工就只能赚个口粮,若是不上学也就罢了,旧衣服总能一直穿着,可上了学,不仅学费,书本和笔墨哪哪儿都要钱,该他们承担的家务事也没多少时间做了,还得让几个小的分担。 他们两个无论是按过往,还是按现在,都是能支撑起来家业的人了,怎么好意思一直这样靠义父义母呢?那毕竟—— 毕竟不是亲生的。 只是这话说起来太过伤人,冯瑶不敢直说,她小心道: 「家里张口吃饭的太多了,莫说过年吃肉了,连一点积蓄也存不下来,粮缸就只有半月的存粮,要是有什么变故,立刻手停口停,要是我们能做全日工,也能有个迴转的余地呀。」 「对啊对啊,而且全日工就只劳作八个小时,时间宽裕的很!」 黄吉也紧跟着开口:「那学业我们也可以用空余时间自学,只需要买纸抄一份同学的旧书就好了!」 「扯淡呢!」 江永当即反驳起来:「当你父我做普工,没时间看你们学的东西?那课业一天比一天难的,周家小子上午下午连听两遍都跟不上,你们觉着干一天工,累的要死要活的能学的下去?」 「现在是到处要人,可真值钱的还是大匠,光出力气的普工有什么用?别说等二三十年,就再等十年,我们就这工必然要难做了。」 第195页 两孩子的心思,郭绢怎么可能不明白?只是半路父母比半路夫妻还难做,只能耐着性子,苦心劝起来: 「咱们一家子,也就是再熬个两三年,你们趁现在还有时间,好好学一学本事,不说成个大匠,只是个小匠,那每月赚的钱财也不少,还有时间继续精进,要是能提上去,更是能赚大钱!等我们老了干不动了,你们也有了孩子,拿些钱财出来接济我们也不犯难,可若是早早的做了工,恐怕连家里人都难养活。」 「隔壁厂的柴家不就是嘛,刚生了孩子,那娃儿还离不开母亲,一家子只有男的上工赚钱,这些日子难过着呢!还好我们凑了些喜钱,有点积蓄能熬一熬,等孩子大点能喝米煳,送厂里的保育房里就好了。」 说着,江永拍了拍黄吉的肩膀,认真道:「我知道你们心急,可做事总不能看现在,还得想想以后吶!」 「就两三年,真不急,就算这两三年我们有个病痛,做不得工,你们请假做个零工,求一求,巡吏抬抬手也能放过去。」 郭绢同样继续劝道:「可若是像秦家那样的,查到了全家都是要挨罚的,那么大一笔罚金——直接白做全日工了!」 话说到这里,异父异母的两兄妹总算是有了改变。 他们也不是一直吃白饭,就现在吃两三年,等学出来,他们就能养家,等义父义母老了,彻底干不动了,也能有能力给他们养老啊! 好一会儿,冯瑶才迟疑着开口:「那,我们就先学着考匠工?」 「这才对,以后啊,外面那些人传的那些瞎话少听,家里也是,小五就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今天要新衣,明天要饴糖,后天还想要童车呢,家里哪能满足得了他?想要,让他大了自己赚钱自己挣去!」 郭绢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拍了拍冯瑶的后背:「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上工呢。」 * 匠人是很稀缺的。 说这些人是工匠也不太准确,因为普工的工作和过往的匠人所为差不了多少,也需要不少技术,只是需要会的技术被简化了好几个环节,他们只需要负责其中一项即可。 而『工匠』就不一样了,他们会的是怎么造那些机器,怎么维修,又或者是确定厂内要生产出来什么样的商品,总之,不经过一番深入学习的话,根本做不了他们的活。 官府很鼓励百姓学工匠,奥对,他们管这个叫工程师,而且还分了初中高三个档。 而这些需要深入学习的数算、物理,研究那老师什么力学原理和设计画图之类很多知识,听起来和天书似的,完全不像扫盲班那样,上午下午讲的一样,随时都可以去听不说,就算是中间空了几天再去上,依旧能学得会,听得懂。 这也是冯瑶和黄吉都不想继续读了的原因。 没办法,实在是太难了,可能读好几年都不会有收穫——厂长家的小子全天候的跟着学,大半年了,数算竟然还是不及格! 数学,一种开始学不会,就永远学不会的学科。 可现在既然答应了义父义母,两人咬着牙,把头髮薅光了,也得考下来『初级工程师』。 实话说,刚开始简直跟上刑一样。 老师讲的完全听不懂,得厚着脸皮不断问同学,想尽办法的补课,翻来覆去的做题,做不出来的,想破脑袋也得想下去,还得省着钱去想,去学。 好纸不能拿来演算,那就用皱巴巴拿来擦屁股的草纸演算,画图需要用两开更贵的纸张,浪费不起,那就用白布和炭笔练手,有两套换洗的衣裳,一件冬衣,已经足矣,不必添新,省下来的钱,可以再买些纸,去借人书抄…… 入了门,两人竟也开始渐入佳境了。 春去秋来,冬又復春,三年一晃而过,手抄书逐渐累积到了人高,左邻右舍家里的草纸也写满了数字,小五瘪着嘴,穿着灰扑扑的新衣,一点儿也不开心,不过大人就不一样了,纷纷提着礼物过来庆贺。 「这两孩子,我一看就是有出息的,看看,三年就考上了工匠啊!」 「我家那孩子,连扫盲班都没上完,可真是气死我了!」 「恭喜老江你啊,俩孩子都考出了工证,这是要熬出头了,哎老江,这俩孩子要去哪个厂子?」 「慢慢挑,不着急,现在各个厂都在抢工匠呢,肯定要挑个待遇好的!」 「郭姐,你家老大年龄也够了,我家有个女娘,长得漂亮,家里家外也是一把好手……」 江永和郭绢站在家门前,繁重的工作让这对夫妻面容比三年前更加苍老,两鬓间也多了不少白髮,不过今日的喜讯让人精神焕发的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两个人嘴角的笑容就没有停下过。 把精力全放在读书上,交际就少了,黄吉和冯瑶反而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也不用开口,只需要站在那里,周围人的喜庆话就把他们淹没了。 尴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忽然,有人从远方传来一声高唿。 「厂长!厂长您怎么来了?」 四十岁出头,外貌精瘦的厂长笑呵呵的走过来,开口道:「现在工程师越来越难考,自家厂里考出来的学生,怎么不得过来庆贺一下,沾沾喜气?来,这是我给的奖学金,以后也要继续精进,要是能多考虑考虑咱们厂那就更好了!」 第196页 「奥,这是厂长亲自来抢人了啊!」 有人起闹起来。 「自家人当然要便宜自家了!」 「对,气死隔壁厂!」 这是玩笑话,大家没有当真,不过也都笑了起来,只是欢笑中,厂长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气。 最近吏报反覆强调小心降雨,注意防水,连续三个月都没有停止,上面的对各厂的规划,也增加了这方面的支出,数量大的让人心惊啊。 第82章 下雨 「义母,我们厂过两天要加盖防雨设施,我得去盯着,防止伤了机器,这几天可能回不来了,您不用担心啊!」 天刚亮不久,黄吉站在院落中,用绳子将打包好的行囊系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边系,边高声喊道: 「钱我放桌上了,记得让义父多买点存粮放家里,近些时日恐怕要下不少雨吶!」 「知道,年年都有梅雨季,怕什么?你义父厂里从一旬前就开始一天一查房瓦是否有渗漏,连那些设备都专门挪了位置,现在还在重补仓库呢,今年肯定没事儿。」 说着,郭娟提了个沉甸甸的篮筐从屋里走了出来,下意识抬头打眼望向了天空。 昨日还阳光明媚的,今天却乌云密布,见不得一丝阳光,让人忽然有些不安。 说起来也怪,若是放在过往,遇上不太好的季节,大家都想先顾着自己,抢着买粮,不往家里存上个三五年的,都安不下心来, 可如今大家虽然心里忧心忡忡,人却没见多少慌乱,甚至极为正常的按照厂里的吩咐去做工,哪怕暂时耽误了家里的事儿也没关系。 就像郭绢一家,明明家里的米面只够吃大半个月的,硬是到现在才想着去买。 许是因为这三四年间一直没断过粮,自己存的,反倒因为存太多,保存不当,全浪费了? 也有可能是厂里厂外那些让人望而生畏机器? 又或者是上下齐心做的这些努力,真出了事,官仓里存着粮食会给他们发,厂里也会顾着他们的吃喝,这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总让人觉着,就算下再太的雨,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饿死很多很多人吧? 这些念头已经成了潜意识,郭绢不认真想的话,压根儿意识不到它,只是快走两步,将篮筐挂在了车把上,道: 「我专门做的油炸花生糖包,下雨也能放好几天,你带着,别忙起来顾不上吃饭饿着。」 如今粮食供应充足,副食品却没那么容易买,尤其是糖油花生等物,都是限量的,不过对普通人来说,这也是过往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了,以往,县令拿着金子都买不到红糖呢! 只是就算能买,价格也不算便宜。 黄吉提着篮筐掂量了一下重量,连连拒绝: 「义母,食堂肯定会给我们留饭,用不着这个,还是留下来给弟弟妹妹们吃吧。」 「让你带着你就带着,家里还有一筐半呢!小瑶和他们的我都留出来了,放心,谁都能吃到。」 「可这也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肯定要坏啊……」 「唉,你这孩子,多带点好给上司同事们分分啊!真是的,读书都快读傻了,快走快走,别在家里碍我眼了!」 怎么觉着自己没考工程师前在家里颇受重视,考上工程师后,反而被义母嫌弃了呢?! 黄吉略有些委屈,可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他推着自行车出了家门。 车是入职厂里给工程师配的,全身是精铁打造,骑上去,比马还要快,用来代步,往日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现在二三十分钟就能到,别提多方便了。 说起来,有传闻说轮胎是和蒸汽机内胆一样的仙物,到现在还造不出来,是天师从她的百宝囊中取出来的,不过也有说是天师能日行万里,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所以从海外的另一片大陆取了制轮胎的橡胶树种来,就在更南的地方种着,等日后就能採摘,也不知是真是假。 黄吉脑中胡乱想着,正准备骑上去的时候,忽然感觉手背上一凉。 他低头去看,脸也感觉刺凉了一下。 下雨了。 * 荆州的百姓其实很熟悉下雨。 尤其是那些老人,经验极其丰富,能掰着指头给小辈们数雨季。 三四月份,会出现连绵的春雨,雨不大,但能下个十天半个月,将土地打的湿润,种到地里的种子喝饱了水,便开始发芽,破土,嫩绿嫩绿的,别提多喜人了。 而十月份,天气转凉的时候,也会下十多天的连绵秋雨,那真是下一次,冷几分,等雨下完了,不穿的厚实些,压根没法出门。 不过,这些雨都比不上六七月份的梅雨季,那雨下的又快又急,时间长,还好几天不出太阳,又热又湿的,家里的粮食一个没存好,不是发霉就是发芽,让人恨不得上吊。 即便是进了工厂,梅雨季的时候,大家过得也都不怎么安心。 雨下的太久,厂房还是会出现漏水,有人会因为淋雨生病,存的煤炭也会受潮暂时不能用,只能被迫停工停产,运送物资的的蒸汽车也会莫名停在路上走不动道……这些损失想想就让人头痛欲裂。 可反过来说,只是受些能承担的损失,而不是出现卖儿鬻女乃至死人,比过往当真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即便这次应对雨季的动静好像更大了些,一部分人忧心不已,却也有一部分人极为乐观,觉着这雨可能没那么大,也没那么急。 第197页 如果不是六月上旬就有雨的话。 「快!快把剩下的淀粉搬屋里去啊!」 「仓库里的塑料布全拿出来,将屋顶全盖上!」 「挡水石呢?把挡水石放到门前!」 披上蓑衣,冒着雨骑到工厂的黄吉还来不及把车上的东西放下,就看到郑厂长正着急忙慌的带着人,往存放粮食的屋顶上铺盖能防雨的超大『布匹』。 「这贼老天,哪年哪月不都是六月下旬才下雨?怎今年四号就下了!入它祖宗的,乃公这月的生产任务全都得泡汤了!这损失上哪儿算去?!」 说是损失能够承担,可情况真摆到面前,人又开始难以抉择起来。 就像黄吉入职的这家工厂,负责粮食基础加工,主要是将土豆和红薯制成酒精,淀粉和粉条这三样东西,处于最上游的工厂,中下游工厂想继续深加工或者生产其他产品,主要看他们生产的怎么样,一旦生产的数量达不到,中下游工厂直接停摆,耽误的人要以万来计,钱更是没法说。 如此大的压力下,郑厂长是一点都不敢放松,尤其是现在春薯成熟,正是收穫加工的重要时节,人手紧张到了极致。 他只能算着人力,掐着时间,想尽办法边保证产能,边抽空让人修一修防雨设施。 原本,郑厂长打算在三天处理完这批早薯,运出去,然后半停工几天,抓紧检查修补好各处,防着下半月会出现的暴雨,谁曾想,这雨竟然早来了十多天! 尤其是昨天还好好的,今日忽然就阴了,然后说下就下,一点都不给人准备的空档。 这个月初刚压制出来晾晒的淀粉全在外面啊!足足有上万斤! 这么多,即便天刚亮就有老员工看出天色不对,敲响厂长家窗户让大家赶紧去搬,还是搬不完,尤其是还得分出来人手铺设防雨布加固之类,这可真是左支右绌的令人头大。 绿豆大的雨啪嗒啪嗒的往地上砸,看着已经湿透的水泥地面,郑厂长焦躁至极,克制不住的骂起来别人发泄。 「气象局到底是干什么吃的?除了定个日历,一点屁用都没有!」 边骂,郑厂长边上前搬捲起来的塑料布。 入职数天,已经习惯厂长风格的黄吉也没有多说什么,将提篮往棚内一放,快速上前帮忙。 堆在外面晾晒的淀粉本来就是湿的,淋雨也无所谓了,重点是不能继续放着,不然全都要被雨水沖走,大家合力一收,放进独轮车车斗,飞快的往厂房里运。 湛蓝的颜色也逐渐从房顶上铺开,挡水石垒在了门前,缝隙也被填补完整,不让一点水倒灌进屋内……可郑厂长犹觉得不够,冒着雨,带着人四处检查过,确定没问题了,这才回到厂房内。 这些人一进来,门口瞬间多了一滩水,往内走,到处都是鞋的水印,有人忍不住解开发髻拧头髮,直接哗啦啦的往地下掉水珠。 「真该把它给剪了!」 「谁有干毛巾借我用用?我头上也全都是水!」 「嘶,怎么忽然这么冷啊!」 「这些干不了的淀粉怎么办?要是雨一直下,全堆放在库房里,非得坏了不可!得拿火烘干了才行啊!」 「这得生火喽?正好,我得烤烤衣服!」 「去你的!别想那衣服的事儿了,知不知道这有多严重?这可是上万斤淀粉!不赶紧烘干,全都得霉变!」 车间主任脸上是抹不去的愁容,见厂长过来,连忙上前询问: 「厂长,您看看这要怎么办?」 厂房内的声音极为嘈杂,被叫住的郑厂长看起来却没有多少慌乱,他先左右看了看四周全都湿漉漉的工人,道: 「淀粉先等等,老梁,你去叫几个人熬点姜汤过来,再看看能不能运过来干的工服,大家不能像去年那样失温感冒,不然,一传十十传百的全都得病倒,直接全完了!」 这倒也是。 车间主任立刻应道:「行,我这就去。」 他迅速点了几个人去食堂熬姜汤,去库房找衣服和毛巾过来,而留下的郑厂长看着外面的大雨,整个人是头痛不已。 水泥地面不透水,全靠水沟,可当降雨量超过水沟流通水流的极限,剩余的雨水便不可避免的留存下来,现在外面就是如此,地面已经积起了至少一指节的雨水,犹如河面,黄豆大的雨滴极速的向下砸,砸出一个个碗大的雨泡,像极了煮开的沸水。 烘干淀粉需要用的煤太多了,而厂里的煤是有限的,这边挪一点,那边就不够用,倘若一直下雨,煤矿积水,接下来一两个月内的燃煤必然要停运,偏偏接下来还有大量的红薯需要粉碎,这让人怎么选? 六月,太阳已经很热了,像这样的急雨,下不了多久,只要一停,出了太阳,水泥地面便会迅速干燥起来,只需要给他们四五天的时间,就能将淀粉晾干,倘若只是一场早雨,而不是梅雨季提前,那……不行,若是梅雨季提前呢? 一直下雨不出太阳,存的煤也得发潮,烧起来不仅黑烟滚滚,还会有毒,得等到太阳出来晒干再用,唉,这六七月份的梅雨季可真是难熬啊!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思索了好一会儿,郑厂长打定了主意。 先准备起来,倘若一会儿雨停,出了太阳,那他就继续晒,倘若没出太阳,那就尽快烘干这批淀粉! 第198页 「老周,你带几个人,去盘一下库,再看一遍有多少煤能用,黄吉,你学的工程师,最会算生产了,你算算现有工具下,怎么既省人又省煤的烘干这些淀粉,还有小王……」 一连串的事务安排下来,大家也算是有了事儿做,皆各自忙碌了起来。 郑厂长也没闲着,只是眼睛克制不住的往外撇,期待着雨停,期待着太阳出来。 可惜,天不随人意。 暴雨停了,太阳却未出来,空气又闷又热,时不时的还会飘一些小雨,人身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珠,还是空气中附着在身上水分。 郑厂长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决定烘干这批淀粉。 时间不等人,来不及等上面的命令,郑厂长先斩后奏,边让人去做,边推出来自己的自行车,准备去县里上报自己这边的情况。 县里此刻同样是焦头烂额。 是,上面说了要注意防雨,可也没说梅雨季会提前,而且提前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高速的发展,很难留有余量,就算有这方面计划,真遇到的时候也无济于事,只能保一点算一点,粮食是最重要的,其它都可以往后放一放,郑厂长的所作所为很快被许可,但他没有开心多少,休息一夜后,急匆匆的就往回赶。 天还是阴沉,好在刚行时还没下雨,可走到半路,忽然又开始了急雨,郑厂长赶紧套上蓑衣继续往回骑,没骑多久,就看到道上停下来的一辆蒸汽拖拉机,车手……车手怎么在车底?! 吓了一跳的他刚想上去查看,便发现对方从车底钻了出来,也不在意一身的泥泞,一看见人,连忙招唿起来: 「大哥!大哥过来帮下忙吧,我这是给送矿场的粮食,不能拖啊!」 第83章 帮助 郑厂长二话没说,直接停下车,上前帮忙。 他边撸着袖子边问道: 「运输队的?今天下着雨,怎么还开车送货啊?你们车不是最怕淋雨了吗?」 「别提了!谁能想到这雨提前十多天下啊!」 一提此事,车手立刻气得跺脚: 「六月本来就活多,到处都要拉货,连骡马都拉出来用了,可还有一大批没送完的,尤其是矿上,他们那边的存粮就够吃十天,再不送过去,接下来就要挨饿了,今天早晨还没雨,我们运输队打算赌一把……这贼老天!」 蒸汽拖拉机是个好东西。 一辆车的载货量,能赶得上八辆马拉的车,只要人能撑得住,一口气开它个七八个小时,走上一二百里都不成问题。 可惜这么好的车,分配到他们县的数量并不多。 如今各地拉车的驽马不足,尤其是马不能长期在水泥路上奔跑,那太容易磨损马膝,偏偏需要转运的货物又多到吓人,大部分都靠这些车撑起来,没办法,县里只能绞尽脑汁的安排货运。 也就是按照过往经验,各厂这个月把下个月的生产所需的货运量和时间计划出来,然后在二十号这天专门跑一趟县,与运输队和其他厂协调怎么用车。 这里面的争执不必多说,严重时,得县令亲自出马才能调配个各方能接受的结果。 六月农收,需要转运的货物更多,必须得抓紧时间把接下来梅雨季一个来月没法送的全送完,去年,运输队就忙到了六月十七才停下,今年更是把关键的货运压缩到了八号,就防止会出现提前下雨,谁曾想,雨来的比他们想的还要早! 恶劣天气和无法完成任务的影响下,人很难保持良好的心态,车手也是,反覆咒骂着这场提前了的大雨,听着的郑厂长觉得这声音异样的耳熟。 他回忆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哎,你是不是送过我们淀粉厂的货啊?就五天前的早薯!」 「送过啊,你是……郑厂长?」 车手盯着对方斗笠下的脸细看了两秒,勐的一拍大腿:「我是小杨啊,杨锦!」 想起来了,那个十七岁的车手,还是个女娘。 蒸汽拖拉机极为沉重,又经常是连轴运货,忙起来时,十天半个月都休息不了一天,只有二十四五的成年男子才能当得了车手,年龄小些的或者年龄大些的都做不了。 不过,有些力气大些的妇人经过训练,也能开得了车,但也是和男子差不多的年岁,而且不能拿过来当牲口使,这个年纪的杨锦却是正式车手,极为稀奇。 好像是因为她会修车的缘故? 「这可真是巧了!」 回想着对杨锦认知,走到近前的郑厂长问道:「哪里用帮忙?」 杨锦让开位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道: 「我刚才检查了一遍车,哪里都没事儿,想再开开试试,可惜撬棍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同行的蒋哥又去叫人了,没撬棍,我一个人转不动这别轮,郑厂长帮我转一转它吧?」 无论是设计师还是工人,在造蒸汽车上都是纯纯的新手,能够把车造出来,让它正常的行驶已经是极限,所以这些穿梭在各大运输道路上的一代蒸汽拖拉机,其实只满足了载货量大,能跑起来,煤炭消耗少三个优点,其它方面—— 只能靠车手自己去克服。 就比如他们也没搞明白为什么煤炭燃烧时间充足,蒸汽已经进入内胆,但就是初始动力不足,转不动车轮,不过既然可以通过人旋转别轮给力带动车轮转起来,正常行驶,那就不用管,让车手启动的时候自己来那么一下就行了。 第199页 特别符合工业化初始发展时的状态,既野蛮生长,能用就行。 郑厂长看了一眼烧着的锅炉,点了点头应道:「行,我来试试。」 按照杨锦的指点,双方一同使力。 「三,二,一转!」 「三,二,一转!」 「三,二,一转!」 蒸汽拖拉机发出几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可却怎么也转不起来,甚至四五秒过后,还直接停下了! 斗笠与蓑衣披在身上好像也没什么用处,头上,脸上,身上全都是雨水,可急的要死的杨锦却一点儿也没察觉: 「不行!这车还是有故障,可我排查不出来故障在哪!」 郑厂长安慰道:「别急别急,你不是还有车手一块出来了吗?他去叫人了?」 「是,蒋哥是去叫人了,可这周围也没村庄驿站的,也叫不来什么人啊!」 何止是叫不过来人,这车这么沉,去矿场还有三四十里的路,就算是来了人,又能有什么用? 倒是再往前跑个十来里,就是工厂聚集地,各厂机器车不够用,肯定要备着牛车马车作为辅助,他们厂也是。 但车辆本就紧张,不一定都在厂里,尤其是这雨一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驾着车去乡下支援,更不敢轻动,偏偏这么多粮运过去,至少要八辆车,这—— 帮一把吧,那蒋哥找不到人,到最后还得求他们那边去,一来一回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耽误多少事情,更何况让人在雨里一连淋那么久,没病也要淋出病来! 现在依旧是缺医少药,感冒难治的紧,要是不小心落下病根,一个好苗子就废了大半,郑厂长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他主动道: 「这样,小杨,你先去驾驶棚里躲着雨,我现在就回厂里组织人,骑车带着粮箱和大棚过来,先用自行车把粮运矿场去,至于这车……等雨停了再说!」 杨锦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大手笔的出手相助,愣了一下才答应过来,连忙感谢:「这,郑厂长,我,太谢谢您了,您这可是帮了我大忙,等雨停了,我一定亲自——」 「帮你就是帮我。」 郑厂长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再说了,都是一乡的人,搭把手的事儿,谈什么谢不谢的?你赶紧上车烤烤火吧,别得了风寒!」 * 畜车不能动,只能用人力顶上,三四十里,骑自行车今天出发,明天中午就能骑回来,能密封,绑在车后座的塑料桶他们也有不少,完全能将这三四吨的粮食一口气送走。 唯一的问题是,塑料桶也很珍惜,不能损坏,一辆车最多绑两个,也就是一百公斤出头的载货量,这样下来,至少需要四十辆自行车。 而厂里没这么多车。 原本,郑厂长还想着要怎么从其他厂里借车借人,是不是要跟他厂的厂长许诺些什么,没想到刚跟厂里这些有车的工人说完,就听他们主动开口: 「没事厂长,我良人也有辆车,这雨下这么大,他那厂应该也没什么活计要做了,我把他叫过来一起送粮!」 「我良人也是,她也能送粮!」 「我阿姐……」 「我阿兄……」 「隔壁厂小林……」 「我还得调整生产线,没办法亲自去,还有会骑车的吗?骑我的车去也行!」 「黄工程师,你那可是新车!这又淋雨又运粮的,回来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呢,还是算了吧?」 「车就是拿来骑的,管他新旧,还是送粮要紧!」 三言两语间,送粮所需要的车辆和人手便被凑齐了,速度快的让郑厂长都有些发懵。 虽然这样说有些给自己脸上贴金,但他厂里的这些工人,实在是有古君子之风啊! 搁几年前,谁会这么踊跃的去帮别人?自己还顾不过来呢! 这可真跟做梦似的。 徒步跑了十多里地,喊了二十来个村民过来的蒋哥感觉也跟做梦似的。 哪里忽然来这么多人帮忙了? 看着这些人连干粮都已经备好,蒋哥喉咙忽然有些难受,就连鼻子也酸酸的。 车队载着粮食出发了。 雨天路滑,大家都不敢骑太快,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矿场。 採矿工人被他们这么多来人吓了一跳,连忙分出来人手卸粮,又收拾出来干净的屋子给他们住宿,还做了顿好酒菜招待。 吃饭的时候,更是少不了对天气的抱怨。 他们这边更提心弔胆着呢! 毕竟,采山挖石必然会对自然环境会造成极大的破坏,再碰上雨水下的多,就特别容易出现山体滑坡,搞不好是会要命的。 不过抱怨归抱怨,石头还是得继续挖,挖了才能建工厂扩大生产,吃的饱饭,比起来以往饿死的那些人,现在这点风险着实是算不了什么。 休息了一夜,众人回绝了矿上工人的挽留,继续往回赶。 天依旧阴沉沉的,雨小了一些,但还是没停,大家车依旧不敢骑得太快,可别人却不是,到了半路,常有车冒着大雨,飞一般的从他们身边穿过,看的人胆战心惊。 「那是乡吏,肯定是下乡看农田去了。」 有认识的人忍不住开口说道:「骑这么快,肯定是田里已经开始出事儿了,要急着上报县里!」 「田里的早薯怕是还没挖完呢。」 第200页 「不知道应乡怎么样了,那边地势最低啊……」 「咱们也骑快点儿,好赶紧回去吧,省得要人的时候人不在,那可就麻烦了!」 「对,赶紧回厂里去!」 意识到情况紧急的众人也加快了些速度,而应乡的村民,已经开始顶着雨继续抢挖早薯了。 初步发展的工业,还无法很好的反哺农业,至少在收穫上做不到,依旧只能靠人力,倘若天时正常,农人辛苦劳累些时日,也能收穫不少,可雨季忽然提前,直接让他们面临颗粒无收的境地。 有沟渠在,田里的水倒是能很快排出去,可土壤却已经被完全浸湿,抓起来一把,泛黄的水滴立马就往下落,早薯耐旱怕涝,喜温怕冷,尤其是已经成熟的早薯,在这样的土里,用不了多久就得烂掉! 为了不让今年的努力白费大半,全村男女老少都跑到了田里,顶着雨,不顾一身泥泞的挖起来早薯。 可正常时都得挖个十多天的早薯,这种时候又岂能在一两天挖得完?撑得住?哪怕供着姜水,不到两天,就有人开始病倒,急的家里人嚎啕大哭。 这可都是粮啊!他们辛辛苦苦小半年,就指着这季的收成供全家吃喝嚼用,让娃娃去上学的,就因为提前了几天的雨,全都要没了! 「快看——有人来了!」 数辆牛车载着人停在了田边,刚一停,车上的人就跳了下来,熟练的脱掉鞋子,挽起裤脚,拿着工具往田里走。 「我们是玻璃厂的,过来支援谷村!」 「我们是纺织厂……」 「纸纺……」 紧接着,又有马车拉着大量的鲜艷物什过来,驾车的人穿着制服,明显是县里的吏目,手里还拿着雪白的喇叭: 「乡亲们,县里调了人过来抢收,还分发了防雨棚大姜和红糖!有我们做后盾,一定能保粮保人,度过这难关!」 不少强撑着的农人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有人伸手抹了一把脸,喃喃道: 「这雨怎么就这么大呢……」 * 「都快一个月了,这雨怎么还在下!」 连绵不断的大雨令工业区停摆,农业大幅度减产,刘琰自然不会继续在襄阳干坐等待,她主动从襄阳跑去了麦城,靠着系统的仓库将煤炭送往关键地区,又大批量在各郡和就近县留了一堆应急物资。 一路辗转,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跑了多少公里,有公路的地方还好,能开轿车,不淋雨的快速赶路,没有的话,就只能换马代步。 只是除了全封闭的轿车,没有任何雨具能完全防雨,被『泡』了大半个月的刘琰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讨厌过水! 返回襄阳,一踏入州府,她就看到周围不少官吏同样是湿漉漉的,更是想让人带上痛苦面具。 刘琰加快脚步,直接往电台处走。 据说,协调各处的这些时日诸葛亮就没离开过这里。 还未靠近,她就听到了电台接连不断的滴滴嗒嗒声。 「曦玉回来了?」 诸葛亮面上带着倦容:「这些时日如此劳累,怎不先去休息?」 刘琰摇了摇头: 「暴雨太严重,我哪还有休息的心思?听人说军师你在统计受灾情况,我就过来了,现在怎么样了?皇叔呢?他去哪儿了?」 「主公率人巡查汉水了。」 诸葛亮眉宇间多了几分忧虑:「至于情况……很不乐观。」 第84章 豫州 这场雨灾的伤害,初看十分微弱,好像没什么大事儿,实际上却连绵不绝,越累积越大,且方方面面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陆运只有少量的二代防雨蒸汽拖拉机还能继续维持,储备的牛车和马车被重新拉了出来,进行短距离的物资转送,至于货运量最大的河运,在二十天前就已经彻底停了。 暴涨的河水太过于汹涌,现在的船只太小,又只能依靠人力,即便是顺流而下,也有可能面临因无法控制而翻船的巨大风险,至于现在,大家担忧的是水位千万不要超过警戒线。 源头产业上,各地採挖的煤矿已经被雨水淹了大半,停雨后,光排水恢復工作就得需要个把月。 一些山石採区也出现了泥石流和山体滑坡,这倒不一定是开採造成的,暴雨本就容易引发山洪地质灾害,倘若坡度在 10°~ 45°,并且下陡中缓上陡,又或者上部为环状的坡地地形,地质本身就有断层、裂隙、含有软硬相间岩层的『易滑层』,那遇上暴雨,极大概率就要出事。 只是过往这些山地区域人员稀少,就算发生灾害,也不会有多大影响,可如今为了採石,不得不建造靠近这些区域建造工业园区,反而受了灾。 好在採石区位置选取的合适,人员撤离及时,只出现了道路受损,以及少量矿地被泥石流掩埋,至于后续如何处理,还得等雨停了再说。 而各地的工厂,大多数也被迫停止生产,损失难以估算。 不过最难的还是粮食。 六月份,一部分农作物已经可以收穫,遇上暴雨,不及时收穫,要么会烂在地里,可就算是抢收,浸湿的农作物堆积在一起也有腐烂的风险,必须去湿,在储存在相对干燥的环境中,才能得以保存。 这已经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完成了,但麻烦的是还有一部分作物也进入了生长期与成熟期,其中有些需要雨水,有些不需要,不管如何,都不是水稻这种能够在『汪洋』中生长的作物,偏偏连绵的大雨让土壤中的水分增加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将田地边不大的水渠堵塞,以至于又得分出来大量的人手抢挖…… 第201页 襄阳城周围部分农作物根系受损已经可以确定了,地势低洼的地方,减产量甚至可能高达百分之六十,至于整个荆州损失如何,还得等雨停之后,才能得出更加具体的数字。 粗略听完,刘琰差点要心梗。 「梅雨季只是提前半个月而已,破坏力竟然这么惊人……还是现在的抗风险能力太差了。」 她拧着眉头,对诸葛亮问道:「我要不要再买一批粮食出来,送往各郡县?」 「相较于过往,如今抗风险能力已经进步很多了,主要是发展的太快,抢时抢的太紧,容错率过低,再者,也没有多少在如今情况下,应对天灾的经验。」 诸葛亮摇了摇头,道:「大多都是高产良种,错峰种植,多多少少也能收穫些许,不至于彻底绝收,这些年粮食高产,我也未曾放松,各县皆有存粮,至少够本县食用半年,倒也不必再送粮。」 「经验……这得靠钱和人命才能餵出来啊!」 真正应对危机的经验,是一种极为奢侈的东西,它无法依靠设想,又或者书本上的记载就能全部得到。 毕竟现实的情况太过于复杂多变,尤其是涉及这么多行业与人,只有亲身经歷,甚至要经歷多次,还是各行各业无数人一起经歷,才能总结出海量情况的合适应对办法。 至于现在,大家不说两眼一抹黑吧,能参考的东西也不多。 换句话说,此刻是考验上下所有人解决各种突发状况的能力,要求极高,也异常的锻鍊人,等这场雨灾结束,或许基层会有很多亮眼的人才出现。 嗯……这是什么版本的国家不幸诗家幸啊! 不对,引喻失义了,按照史载,接下来还要持续三年的水灾,冒头的能人越多越好,千万别像今年这样了! 而且有她在,容错率其实并不低,至少人都能活下来,而人活着,其它还有什么损失不可以承担的呢? 不过,不用她再买粮食,倒也是件好事。 毕竟除了荆州,还有豫州的灾情在。 「存人存地,人都没事,工厂只是稍微受点损失,停摆,发展受限几个月,慢慢復工也就是了,难的是豫州,后汉书可是明确记载秋七月洧水颖水溢出,紧接着又出现了蝗灾。」 说到这里,刘琰忽然顿了顿,她看向诸葛亮,问道:「对了军师,现在颖川郡怎么样了?」 「主公前年年就已经提醒天子加固河堤,今年更是多次上奏,想来应该有所准备。」 虽是这么说,可诸葛亮眉宇间还是多了几分忧虑:「只是这大雨会影响电台,这些天只能断断续续的收听到杂音,难以听到颖川郡的消息。」 雨水可以吸收和折射无线电波,所以下雨天时,电波信号的传输距离通常会大幅缩短,信噪比也会降低,而且雨量越大,这两者降低得越高,以至于出现了难以维持通信的情况。 这件事儿放在其它地方还算正常,放在颖川郡,就很不合理了。 因为颖川郡有个县,叫做许昌。 没错,就是曹操的大本营,也是现在的天子居所,甚至刘琰很怀疑,这场灾害能被记载下来,就是因为这场灾害波及了颖川郡,而此地又有他们二人。 其它地方受灾想留下一句话,那就难如登天了。 东汉末年逐渐转入小冰河世纪,极端天气频发,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只出现在一处,只是其它地方的灾害范围还不够大,死的人也不够多,便不够格被史书记载下来。 就像荆州提前了的大雨,倘若没有她,必然会有一大批百姓要卖儿鬻女苟活,甚至一部分人也要被饿死,但东汉末年死的人多了去了,这点儿人又算得了什么? 汉水又没有出现改道,致使十几万几十万人流离失所呢! 歷史的时光就如此残酷,大量的百姓就连死亡也变得如此悄无声息,但权贵不是,他们必然会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而且他们有那个资本去做,无论是挣扎求活,还是哀嘆自身所遭受的苦难,安静,反而成了异常。 尤其是颖川郡算得上中华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地理位置优越,人口众多,人才频出,那些过来求学的学子中,不少就出自于颖川郡,这些人返回家乡后,大多已经出仕,也与荆州保持着联繫,这些人中靠近荆州的,也拿到了电台。 连他们也无法通信,到底是因为大雨,还是其它? 思索着可能,刘琰继续问道:「电台不能用,邮驿呢?他们怎么不过来送信?不会被『天子』给拦截了吧?」 天子至今还未南下荆州。 这也是如今一件说不清楚的事件。 之前关于天子南下荆州的事情吵了快两年,一直不肯答应的曹操忽然松口了,只是正准备把人送过来的时候,天子突犯急病,压根没法上路。 荆州这边曾经怀疑是这是曹操暗地里使的招数,但他却立刻要求荆州名医来许昌给天子诊治。 而刘备也派出了医者,给出的答覆是天子中了毒,不至于丧命,但身体还是受了损伤,需要好好养着,避免舟车劳顿。 说实话就是防止死在路上谁都说不清,惹来更大的动盪。 而天子中毒之事到底是谁所为也成了谜团,曹操当然是首要怀疑者,此举他的确有所受益,但这样太明显,反倒让大家疑虑。 不少人觉着可能是栽赃嫁祸,可到底是谁却说不清,好像反对曹操的人有动机,他没有斩草除根的仇家也有动机,一部分世家,甚至是天子都有可能动手……最后成了桩悬案。 第202页 不管悬案如何,曹操对北方的控制力要打个问号,而他们这边有实无名的情况还在继续,一到关键的时候就要出么蛾子。 诸葛亮也是习惯了,他有些无奈的开口:「安丰郡有派人来报大雨,汝南郡也有人来报颖水大涨,恐有溢灌之嫌,这是今日刚收到的消息,而其人出发之日,已是六天前了。」 安丰郡,汝南郡属于豫州,前者郡城靠近颍水,后者不仅靠近颖川郡,颖水还直接贯穿而过,都是容易受灾郡。 这行为政治含义与情况太过复杂,不过归根究底,无外乎不是两个政权惹出来的麻烦事。 尤其是一旦进入豫州,就等同于直接吞併曹魏—— 刘琰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曦玉这般疲倦,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两天,」 看她这模样,诸葛亮开口道:「如此,才能养精蓄锐,以待时机啊。」 「放心不下,休息也休息不好……嗯?养精蓄锐?」 刘琰疲倦的嘆气,可气还没嘆完,忽然就有了精神,她勐的抬头看向了诸葛亮。 「你是说——」 「虽有些仓促,可我等也准备了三年。」 诸葛亮道:「事到临头,总不能畏缩不前,我早就派人去豫州探查,只是消息送回还需要时间,抽调人手,整顿军备同样如此,不过,最多不过五日,就可以北上豫州了!」 说着,他看向刘琰,态度郑重了不少。 「此去必以你为主,而豫州不似荆州,道路依旧是过往那般,行军本就颇为艰苦,何况救灾?这一路怕是极为不易。」 「没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这三年弓马从未停过,等的就是它!」 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刘琰半点都不畏惧。 反正这苦再吃,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等天下一统,将之前的旧路修缮復通,再修一修关键的公路,那她就可以带着可移动房,坐轿车乃至可休息的房车通行各处,总比继续拖下去,养出一身懒肉,再强撑着骑马甚至靠两条腿赶路轻松啊。 「好。」 诸葛亮应道:「明日主公返回,就看豫州传回的消息如何了!」 * 汝南郡,慎县。 天灰濛濛的,雨还是下个不停,无数百姓背着行囊,赶着家中的牲畜,边哭,边老幼相扶的高处走。 有吏目在高声催促。 「大家都快一些!不要在意牲畜了!颖水水位距离河岸就只剩下两尺,我们得赶紧去高处避难!」 第85章 出兵 颖水贯穿汝南郡,慎县正好在其下游,从上游汇集而来的水越积越多,水位线也开始暴涨,逐渐达到一个极为危险的程度。 对大部分慎县人来说,颖水溢出是一个比较陌生的词彙,很多人压根没有想到这点, 不过,总是有一部分人会居安思危的,暴雨下的久了,那些距离河边更近,又或者家中颇有几分财物的,也会自己或派人去看一看,然后赶紧做出转移的行动,有些还会去通知亲族、乡人一同去高处避难。 而那些离颖水较远,家境普通的农人,也可以看着大户们的行动,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然后犹豫着,做出是走是留的决定。 这决定下的极为艰难。 有人觉着大户都准备迁移了,他们留下更没有活路,跟着一起走才是正理,而有人觉着走能带走多少粮?发大水去别处也没有多少活路,小水他们也死不了,还不如留在家里好活呢。 才种了两季高产良种,好不容易有了足够多的存粮,能煳弄饱肚皮,怎么能捨得了它们! 于是一部分人离开,另一部分留在家中,只是留着留着,情况忽然不太对劲儿了。 雨下的越来越多,之前放着没事的粮食,现在潮的令人忧心,翻一翻看看,那土豆果然生了芽,有人不忍扔掉,觉着连牙带肉挖掉一大块再吃应该没事儿,结果当天就噁心呕吐腹泻,而田里也积的全都是水,村长带着人抢挖河渠也排不出去,反而有几个人雨淋多了,开始发起高烧…… 慌乱之际,胥吏来了。 这些吏目有的好言相劝,有的大声呵斥,无论态度如何,都是一个目的,水要涨上来了,他们必须转移到高处避难。 都到这一地步,留下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了,农人们尽可能的背上能带走的粮食和布匹,赶着刚养起来的牲畜,带着对未来的恐慌,浩浩荡荡的开始了转移。 只是这转移看起来颇为混乱。 有老妇人努力赶着自家已经成年的猪,可它不像牛那般听话,反正倒是像出门郊游,左边啃啃,右边停停,就是不肯往前走,鞭子抽上去,反仗着体型硕大反拱起来主人,吓的老妇人连退两步。 乡道狭窄,这猪停在道路一侧,别人过起来就颇为艰难,眼看着就打成了结。 路外踩在泥里的小吏气不打一出来,大声斥责道: 「厄那老妇!都说了别管你那猪了!要不要命啊?赶紧赶路!」 「我家猪养了快两年了,就指着它下崽卖了换钱呢,怎么能不管啊!」 牲畜是农家最重要的资产,比人还重,莫说老妇,嘴上说说的小吏也不敢真逼着她舍了这养这么大的成猪,看那老妇正后背肩担,腾不出半点手的儿子,只能咬咬牙,从泥里拔出来脚,准备上前帮忙。 刚踏上土路,忽的就有人惊声叫道。 第203页 「快看!水漫上来了!」 小吏一惊,立刻抬头望去。 雨水下,远处白茫茫的融成一片,似乎什么都看不清,可仔细再看,就会发现有一道『线』在不断扩大,正朝着他们这边赶来! 其余赶路的农人也发现了它,立刻慌乱起来,争先恐后的赶紧往前面走,停在地上的猪受了惊,也想要跑,一瞬间,狭窄的乡道上混乱到了极致。 「还请各位叔伯搭把手,摁住这猪杀了它!」 不等小吏开口,那背了大量家当的儿子就卸掉了身上的所有东西,提着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短刃,和其他人一起将猪送去见了泰山府君。 老妇人的哭声更大了。 她接过儿子身上的部分家当,儿子又寻人商量了报酬,快速将猪绑在粗木棍上,沉默的担着它继续往前走。 来不及处理猪血顺着伤口滑落,混合着雨水,在泥地上流出一道浑浊的血痕,又迅速被后面的人踩的支离破碎。 就像这家人。 连绵不绝的雨声好像隔绝了这悽惨的啼哭,又好像没有,不远处的县丞方允遥遥的朝这边望一眼,又迅速收了回来。 他亲自牵着三匹带着干粮的好马,走到一个身形有些矮小的人面前,将手中的包裹寄了过去。 「路上所用身传与碎金,书信皆在此中,甘兄,颖水已溢,我县数万人性命,皆在您之手了!」 甘笃接过包裹,只觉着沉重如山,他深吸口气,道:「县丞放心,在下必会将信送至襄阳!」 没有过多寒暄,应答下的甘笃侧身上马,朝着南方疾行而去。 与此同时,颖水边的其余几县,也有人带着消息返回襄阳,其中有的被人从路上拦下,也有人通过贿赂路上官吏,得以放行,算是有惊无险的返回了襄阳。 * 「各地抽调的四百名老吏已经陆续到达,体检全部合格,无任何疫病,目前正在客舍待命。」 「目前边防稳定,无任何异常状况。」 「医药部组织二百三十名医生,六百七十名学徒随行,并准备三万应急医疗包,其余医疗物资有各类手术器具,四千一百斤风寒中成药……」 「军中装备检验完毕,其所携军备如下……」 州府,返回的刘备听着各处汇报。 自古以来,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人、物必须尽力备齐,后续才能处理稳妥。 而农人种地都要有个规划,何况这么大的事情,这些在过往都有所准备,甚至还以其它的名义分开演练过,就连己方受灾的情况也有过预演。 过往的准备在此刻显露出威力,哪怕被大雨影响的荆州各地皆有不足,诸葛亮也能从容的调配出一支合适的队伍,甚至还能给刘琰总结一份救灾物资购买搭配手册出来。 真是一如既往的贴心省力啊! 刘琰拿着册子翻看,刘备和诸葛亮等人继续商议细节。 这次的目的是救灾,只是这样做,必然是将豫州收入囊中,几乎和一统天下没什么区别了,而豫州内部必然有人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肯定会有所反抗,不过,有刘琰在,这点反抗根本翻不起大浪。 所以应对征战兵力不必太多,主要是行政和专业人员要够,好接管各地,在具体人数和路线上又商议一番后,总算是确定了最后的方案。 五千正规军,两千新军,官吏,医生,工匠加起来有两千人,还有刘备与刘琰所携带的亲卫,共计一万人。 相较于兵卒,行政人员不算多,好在刘琰的亲卫和两千新军都接受了全面的教育,能够在需要的时候,作为备选顶上,还有豫州本地可用的人才,加起来,也差不多够用了。 看他们商议的差不多了,刘琰也合上了手册,询问道: 「荆州有军师在不用担心,杨洲呢?关将军有没有传消息回来?」 扬州,也就是孙权占据的江东,如今已经被一步步消化下来,由关羽驻守,所以改回了汉时的称唿,而孙权则带着家眷来襄阳养老,目前严重沉迷游戏,已经被医生警告再这样下去要得近视。 可惜警告效果不大,全靠太阳限制玩游戏时长,这场暴雨下来,他这个闲赋在家的人也难受到了极致——没电玩不了游戏了! 据说,对方已经无聊到开始带(玩)孙子了。 有人回答道:「扬州信使已至,汉水安定,它地也无异动,只是煤矿与铁厂皆有受损,部分火。药保存不及时,有所损毁,正准备运回处理,其余受损尚在统计当中,还需要一些时间。」 「好。」 扬州无碍,刘琰也就不用担心了,她看向刘备,道:「下午我就能将荆州所需物资买出来。」 这一去豫州,就算不在北方定都,数个月也回不来,而荆州扬州工业全凭现代物品维持,必须留足所需才行。 有汉水在,刘琰也不用再跑一趟扬州,只需把物资就在襄阳就够了。 说起来有些地狱,倘若没遇上暴雨,各工厂停摆,系统存下来的积蓄撑死只能供给两个月半,节省点用或许够三个月,有了暴雨停摆,各工厂调整復工就得用不少时间,反倒是能延长个小半年不用担心…… 救援宜快不宜迟,刘备颔首应道:「那就明日誓师出军,尽快赶往汝南郡!」 * 「总算是要有征战了!」 第204页 军营,听到上级命令的孙尚香心中是克制不住的兴奋。 乱世兴兵戈,没有征战,武人哪来的功勋?虽说如今与过往不同,但无论何时,军功都是晋升最快的一条通道,而现在,这条通道总算是向她展开了! 不只是孙尚香,大量将士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别人不清楚也就罢了,他们要是还不清楚自己的战斗力,那就是真蠢了。 没天师,他们有燧发枪,几乎所向披靡,也就是会被后勤限制,有天师参与保证后勤与火力,那更是根本想不出自己怎么能输,甚至连战斗减员都有可能不太会出现,这种几乎可以说走一趟就晋升的好事,不兴奋才怪呢! 只是大家很快发觉,事情和他们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其实到目前为止,荆州还没有完全纳入刘备的统治范围,荆州最南的小半个南阳郡都在曹操手中,原因也简单,因为荆州豫州接壤,而南阳和颍川郡紧挨着,最边的辇县距离许昌也就三百多里。 也正因如此,南阳郡的宛县,比阳县,随县等几县从北到冬,都被曹操所夺,且有大量的驻军,做为刘备进入豫州的第一道防线。 为了维持稳定,刘备也没有动兵,就让他们继续驻守,按理说,这些曹军得出来阻拦。 上万人行军,动静自然不小,比阳县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动静,但他们迎来的不是曹兵追击,反倒是官吏绑着驻军的主官,直接过来投降了! 第86章 希望 军功飞了。 一些看到的兵卒不免有些失望。 而跟随的谋士和高级军官倒不觉着意外。 被曹操所控制的这几县虽有驻军,但距离襄阳太近,又是往来颍川郡与汝南郡的必经之路,这三年来的经济交流极为频繁,过往还有大量曹兵,农人因为更羡慕刘备这边百姓生活水平,而选择偷渡,甚至是举家迁移的事情。 哪怕只是粗粗的摸到工业边缘,它对旧有农耕也是降维碾压的状态,能力要求差不多,一个能得一百收益,另一个却能得一千收益,傻子都知道到底要怎么选。 别说这些县官了,被绑过来的守将也别别扭扭,看着想战又想直接降的呢! 第一个投降的人总有些统战价值,刘备亲自出来安抚后,继续率军继续往前走,所到之处,尽皆出城而降。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而好消息还不止这一个。 刘琰并不相信天命这种东西,但有些时候,天时的确会给人这样的错觉。 就像此刻。 出发后,原本连绵不绝的大雨竟开始逐步减少,甚至还有太阳出现。 等走到汝南郡腹中时,雨彻底停了,高悬在天空的太阳更是极为炽热,没多久,泥泞难行的地面就被烤干,行进就变得极为容易起来,甚至还有不大不小的风颳过,让在烈阳下赶路的队伍多了几分舒适。 就好像真有什么天助似的。 可如果真有的话,为什么还要有这场暴雨呢? 越顺利,刘琰便越发警惕起来。 肯定有更麻烦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果然,随着雨停,以及距离的靠近,所携带的电台终于恢復了与各方的通信,海量的求救消息和许昌方面的询问便立刻涌了过来! * 汝南郡,慎县。 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了。 雨停了,水却没那么容易退去,尤其是地势低洼部分的水。 其实,一部分残留的水不高,部分甚至只到膝盖,但谁也不知道浑浊的水下到底有什么,在有人强行下水准备返回家中,却被虫子咬伤腿,被利石划伤脚后,大量百姓就停止了这项行动,继续在高处驻扎,等待水逐渐退去。 当然,总有人无法等待,即便冒着受伤的风险,也得回家、回田地看一看。 有些幸运儿能从家中,田地再抢救些财物与粮食回来,而有些运气不好的,不仅要面对倒塌的房屋和被淹的一点都不剩的农田,还因为伤口浸泡在污水中,很快发了炎。 他们很快被人送回了群居的宿营地中,和因为淋雨而风寒的人住在一起,被人统一照料。 实话说,这里的照料自然算不了多好,只是有个帐棚,还是与人合住,药更是没有的,只能保证有饭吃,偶尔能喝一些姜和不知道有效没效的草药,能不能活下去,全靠熬。 可即便是如此,也是县丞方允费劲心力之后的结果。 「今天怎么样了?」 不顾衣摆与鞋上的泥水,方允在帐中查探起来这些病人的情况。 病轻的还能挣扎着从蓆子上起来道谢,病重的则已经意识不清,只能躺在席上,呢喃些听不懂的话与呻。吟,方允用手背去触碰他们的额头,果然,烫的出奇。 「昨天有两个病轻些的已经转好,已经能去砍柴了,可这些人就不行了,越来越重,县丞您看,伤口都已经开始腐烂,看起来,是救不……」 这话太不详,心中有些不忍的小吏还是止住了话语,等待方允的决定。 没有什么比看着人即将一个个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更让人绝望了,如果有的话,大概就是自己要做要不要更早放弃的决定了。 他们才这边去年才推行良种,又要供给许昌和颍川郡,县里压根没多少存粮,给城里受灾百姓分分就没了,农人虽一些,可全都被水给霍霍了,田地几乎要绝产,接下来根本养不活这些人…… 第205页 方允沉默着,怎么也说不出口决定。 正当他迟疑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偷乃公头上,你真是活腻歪了!」 「还敢跑?看我不你打死这个偷粮贼!」 帐外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方允的注意,他立刻转身出了帐。 外面的混乱已经升级成了暴力。 偷窃的男人被摁倒在地上,两个失主愤怒的拿拳头往人身上招唿,两人明显是兄弟,其中兄长的边打边厉声喝道: 「快把乃公那袋子面饼拿出来!」 「不拿,信不信我们能直接打死你!」 大量被困在这里的农人无事可做,纷纷过来围观,如今粮食稀缺,每个人都极为不安,面对偷粮的贼自然恨到了极致,纷纷贊同的高声喊道: 「没错,打死这个偷儿,看以后谁还敢偷粮!」 「拿个土豆,抓把米,我闭着眼也就算了,蒸熟的面饼你也偷,还偷一袋子,你要不要脸啊!」 「土豆稻米也不行!知不知道大家都要断粮了!」 「就是!」 「直接打死他算了!」 方允皱了皱眉,正准备上前拦人,忽见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提着袋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这妇人瘦的厉害,嘴唇干裂,面上更是已经凹了进去,怀中的婴儿极小,看起来像是出生没几天的样子,正在母亲怀中哭泣,只是声音听起来十分微弱,不仔细听,根本察觉到。 她努力挤开人群,跪倒在两个失主面前,哭着乞求: 「别打了,面饼都在这里,别打了……」 妇人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但看她的模样,再看看她怀中的婴儿,两个失主就什么都明白了。 蓄势待发的拳头顿在了半空,围观众人愤怒的声音忽然为之一停。 失主中的弟弟别开了眼睛,兄长则死死的盯着抽泣祈求的妇人和她怀中的婴儿,忽然一把提起来袋子。 里面其实也就七个面饼,不过现在变成了六个半,他咬了咬牙,拿了个完整的扔在这妇人面前,厉声喝道: 「滚!」 妇人愣了愣,连忙把饼塞进了怀里,道些谢,胡乱抹了抹眼泪,努力拉扯着起来鼻青脸肿的丈夫,低垂着头往外走。 不知何处飘来一句嘆息。 「给面饼有什么用啊,还是没粮,没粮就没奶,那婴孩,恐怕连三天都活不过……」 这声音飘到了方允耳里。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没有粮食,说什么也没有用啊! 而如今,哪里还能有粮呢? 方允不知道。 坐在地上,将腰中绳子勒得更紧的百姓也不知道。 他们呆看着浑浊的水面,祈求它退的更快一些,那样,他们还能趁着现在是夏季,挖些野菜煳弄肚皮,而不是在这里干熬着等死。 只是水就那么存在着,怎么也退不去。 让人越发绝望的等待中,远方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上方的信使高声唿喊道: 「县丞!县丞!天师亲至!降下了万石米粮,正在城中谷仓,县令让你带人去担啊!」 方允瞬间站了起来。 他们赶到时已经晚了。 天师早就离去,只有粮仓中满满的大米,和来自襄阳的人让方允意识到,对方曾经来过。 看着仓里的粮食,过来运送粮食的农夫克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就连方允也几度失态,胡言乱语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方县丞,我们得赶紧行动起来了。」 来自襄阳的霍嬗唤醒了喜悦到极致的县丞。 「这米得赶快送过去,熬煮成粥,那些病人也得快点医治,尤其是来时我看到有不少泡在水里的腐尸,已经在烈阳下晒到发臭,都必须赶紧打捞起来掩埋,不然可是要生疫的。」 方允找回了神志,也没在意对方是位女子,而是立刻答应道:「是,我这就带人去做!」 木柴很快砍了过来,火焰升腾,锅中翻滚的大米逐渐散发出让人不断抽动鼻子香味,于是等待变成了难以忍受的煎熬,直至那米终于盛到了他们碗中,感受着滚烫的温度,众人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香甜醇厚,还有些烫喉的粥入口,明明品不出一点味道,但还是有人瞬间落下泪来。 「这米可真香啊……」 有了粮食和药,剩下的一切就都好说了。 病人很快得到了更加妥善的治疗,退烧,抗炎药和青霉素的效果远超普通人的想像,几乎可以说立刻就好了起来。 这当然是错觉,事实上大量病人都用了一到两天才明显转好,但病人,病人家属和围观者都好像视而不见似的,不断赞嘆『仙药』的神奇,并将话题延伸到了带来这一切的天师身上。 讨论没有影响农人行为,相反,在达成了共识之后,他们更加积极起来,对命令执行的也更加坚定了,就像水里的牲畜尸体,有些虽然有些臭味,但那么大的牲畜,看起来也没有多腐烂,那在部分人眼里,完全可以捞上来煮熟试试能不能吃。 毕竟那么多肉呢,怎么就能白白浪费呢! 而这次农人虽然心疼到了极致,但还是全都掩埋起来,没有人偷偷将其藏起来。 过来查看的方允总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他跟着这些人一同返回营地,忽然听到了嘹亮的婴啼。 第206页 抬头望去,果真是那个妇人。 她还是很瘦,不过动作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虚弱了,而是很麻利的做着活,时不时抽出手,在婴儿身上拍一拍。 就是婴儿不是很听话,还在哭。 按理说,这声音应该很让人烦躁,但方允却不知何时扬起了嘴角。 这婴儿能活下来了…… 真好啊。 * 如果需要词来描述方允的心情,那肯定是对未来的希望。 而在这场水灾中,希望的确是支撑着人走下去的最大动力。 包括钟致。 不过,他的希望不在天师身上,而是父亲的故交。 第87章 贪婪 这不是说天师不好,自家这两年能积累下那么多的家产,就是因对方从『天界』所带来的棉花。 种一亩棉花,产量大约在一百四十斤上下,而七斤棉花就可以织出一匹布来, 一匹布价值两石粮食,哪怕需要扣除种植需要投入更多的人手,纺织过程中产生的粮食消耗,以及随着棉花种植多了,布价下降,以及粮价起伏的种种因素,种植一亩棉花,还是能获得比种粮高出四到六倍的利益。 如此大的利润,足够钟致和其他地主将家中田地大部分种植上棉花,只留少部分种植粮食,若非种棉太过耗费地力,必须隔一年种一年,大家怕都是要年年种下去了! 钟致去年只是观望,就种了十来亩地,收益也比不上他人,今年下定决心,花高价买来了大量的绵种,大规模种植,原本想着能大赚一笔,可谁曾想,忽然就遇上了大雨和溢水。 这一场灾下来,棉粮几乎要绝收,而他家还算是好的,没有什么外债,那些个与颍川郡工厂签了供货合约的,还得面临高昂的违约金赔付,才不知九月十月份该交货的时候要怎么活呢! 而天师主要救助的,是那些手中无三日余粮的人,他们这些个尚有饱饭,衣衫完备,能安于宅中的,暂时是顾不得了。 这种时候,干等肯定不行,钟致很快打起精神,带着田佣,去县中求助父亲的故交吴况,好从他那里借些钱粮,看看能不能补种些什么,能挽回多少损失算多少。 说起来,吴况和父亲曾一同参军,父亲还从死人堆里将对方救了回来,感情极为深厚,哪怕居住相隔上百里,平日往来不多,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互相赠送一份厚礼。 有这情分在,想来对方也能施以援手,当然,钟致绝对不会让对方吃亏,他给百分之二十的利息,实在不行,三十也能咬咬牙接受。 刚受了灾,城里的气氛也算不上多好,街上人寥寥无几不说,面上更是萧肃。 明明是初夏天,看这景象的钟致身上却有点发冷,他揣摩着自己一会儿该怎么说,有些拘谨的敲响了对方家门。 或许是没见过他的缘故,僕人的态度有些冷淡,将他引入正堂等待后,人就不见了,连热水都没上来一杯。 心中焦急的方允忽视了这点。 急躁的等待了小半个时辰,一个穿着半旧锦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面上挂着笑容,一过来,就快步上前,极为热络的拉住钟致的手。 「我侄,可算把你盼来了!」 吴况不由分说的拉着钟致往屋内走,边走边絮叨:「这些时日我忙碌田中积水之事,竟没来得及派人去问询你那边情况如何,来来来,方允你坐下来跟我说说,沂庄现在可还好?」 「沂庄地势偏低,至今污水还未排干,除了种的稻还好,其它……唉。」 不知道为何,钟致有些迟疑,只是含煳的说了下情况,而后又反问道:「吴叔家中?」 僕人呈上了糕点和茶饮,吴况将糕点盘子往对方那边推了推,面上的笑容却收了起来,嘆气道: 「这一番暴雨下来,哪家能好?也就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罢了,对了,我侄过来是为了何事?」 「田地近乎绝产,自家还好,佣农要过不下去了,我想从吴叔这边借些钱粮,再补种些作物,好不至于今年什么收穫都没有。」 钟致深唿吸,小心问道:「不知吴叔可能借我一千二石,不,八百石粮食?来年小侄必还您千石!」 吴况面色忽然阴沉起来。 「钟致,现在粮价可不便宜啊。」 天师留下了不少粮食,以至于粮价没有飙升到万钱一石的地步,但毕竟受了灾,接下来大半年,市场上粮食都不会很足,故而粮价相较于去年涨了三四倍不止。 以粮食的价值来说,这其实也不算太高,但等明年粮食丰收,市场上出售的粮多起来,恐怕又要立刻跌回去年的价格,这一来一回间,就算钟致多给了两成粮食,照样血亏无数啊! 「这,吴叔,是小子无礼!」 话说出口的瞬间,钟致就意识到自己算错了价格,他连忙解释道:「小子太过着急,我只借八百石粮,您来看什么价合适,要还多少?」 吴况盯着他看了几秒,道:「一石粮二百钱,利五成,明年春收时必还,如何?」 这你怎么不去抢! 如今市上一石粮也不过一百六十钱左右,这已经是翻了四倍的价格了,他倒好,居然翻了五倍,还要百分五十的利润,还是在春季粮贱钱贵的时候换钱返回,这不仅是白种半年,甚至还要往里面倒贴! 钟致气的差点站起来,他强忍着没有发作,开口道:「所需钱财太多了,小子家中没有这么多抵押之物,今日叨扰吴叔,我再去别处碰碰运气吧。」 第207页 「哎。」 吴况拦住了他:「你家中哪里没有抵押之物?那五百亩上田不正合适嘛。」 提到田地,钟致心中警铃大作,他瞬间站了起来:「小子刚才真只是失言,相必吴叔也是,今日叨扰吴叔,日后有时再来拜访!」 说着,他就往外面走。 可还未走出两步,门口忽然出现两个身形壮硕的僕人拦住了去路,而身后的吴况冷哼一声。 「贤侄,我何时说让你走了?」 「吴叔你——」 「你吴叔家中损失不小,总得想办法从别处填补回来些,那田产我就觉着不错,来,请贤侄在这契书上签字画押!」 说着,吴况就从袖中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契书来。 「我不签,放开我,放开!」 膀大腰圆的僕人哪容他拒绝,扭住钟致手臂,对着他的头就来了一下,趁着对方犯晕之际,握着对方的手按了手印,随即将人直接扔出了吴家大门。 门口等待的几个田佣看着这幕,全都懵了,愣了一秒,才赶紧上前扶住钟致。 「主家!」 「主家你怎么了!」 吴况与县中官吏相熟,恐怕无人会认他被逼着签下了契书,钟家四代才累积下来的田产,全都要被人夺取了! 攥着那份条件更为苛刻,几乎就是抢田的契书,钟致彻底崩溃了。 「如此强抢,天理何在啊!」 正嚎啕大哭之际,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田佣开口道:「主家为何不去求一求天师派来的人呢?」 钟致愣了愣,眼中忽然多出了几分希翼。 * 良种和工厂的出现,缓解了豫州的人地矛盾,但官吏、世族之前的农户矛盾并未消失,只是被增加的粮产所遮掩,而这场雨灾带来的粮食锐减,瞬间将所有的矛盾暴露了出来,甚至更加尖锐。 毕竟,在资源减少的时候,所有温情都不将存在,那些本就是豺狼的人,会迅速撕下伪装,露出锋利的獠牙,去撕扯别人的血肉,用来填补,乃至壮大自己。 颍川郡,舞阳县。 颖川自古多才俊。 三年前曹刘约定止兵不战,又派遣学子去襄阳就学,其中就有不少出身颖川的学子,除了公费留学生,还有不少人自费前去。 庞大的学习队伍远能比零星几个人学到更多的东西,再加上颍川地理位置的优越,良种的铺开和经济发展远胜于它地。 重工业不是民间能够发展的东西,轻工业却可以努力一番,尤其是纺织业,这个推动工业发展的基础与发动机行业入门门槛低,收益快,需求也极为旺盛,不仅能够在北地大量倾销,甚至襄阳也愿意扶持,愿意以较高的价格大量购买,再折算成所需的物资贸易。 利益带来了商业的繁荣,纺织业在颍川郡飞速发展,同时也吸引了更多的人聚集进入作坊,工厂劳作,只不过看起来欣欣向荣的局势下,是颖川郡艰难维持的本地粮食自给率,以及越来越高的物价。 而暴雨带来的减产,给予了这一切最后一击。 任施有些疲倦的坐着马车,从周家往城中走。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流民大量聚在县城门外,将草插在自己头上,或跪或躺的等待着城中有人能将自己买下。 只是如今工坊已不再『招』人,而城中居民自己尚且都顾不得,哪里还能有余粮供的起别人吃喝?一直无人过来买下他们。 故此,一见坐着马车出行的任施,这些流民便立刻涌了上来哀求。 「我是织工,会用提花机,求大人买下我吧!我只要十五石米就够了!」 「大人,我会酿酒,会木工,还能修机器,只要二十石……」 「求老爷发发散心,领走我这双儿女吧……」 「都让开!」 车夫厉声呵斥,将这些人都驱赶到了一边,安稳的入了城。 看着这些流民的模样,任施逐渐握紧了拳头,一路未发半言。 直至马车停在一处粥摊。 这是城里给无业居民施粥的地方。 流民中有不少匠人,失家失业的他们只需要有口饱饭,有处休息之处就够,于是不少作坊将旧工人解僱,把他们雇了进来,这些霎那间失业的工人瞬间没了生计,有些尚有储蓄的还好,能够再撑一段时间,没有的,和流民也没什么区别了。 粥摊免费施粥,城内城外都会发,只是粮食不多,每日只供一碗,勉力保证人不被饿死,但不断增多的人口让粥摊能够存在的时间越来越短,连两日都不够维持了。 组织起来施粥的任施,只能到处游说大户,劝他们捐出一点粮来,可惜—— 粥摊前等待的李勉见任施回来,立刻起身询问:「任兄,此去周家如何?」 任施有些无力的看向了他,随即慢慢的摇了摇头。 「这群混帐!」 有腹中飢饿的工匠还在粥摊周围晃悠,他们不太适合在这里谈话,李勉只能招唿着对方一起进入自己家中,而后抱着头,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努斥道: 「这群大户,家中不知道积了几年的粮食,如今受灾,竟一点都不肯拿出来,就为了再饿一饿这些农人工匠,好挑更加低价忠心的奴隶……就不怕激起民愤,不怕天师与刘使君亲至吗?明明使君已经就在汝南了啊!」 「他们觉自己能火中取栗,只看得见偌大糖栗,看不见那糖栗边的熊熊大火,哈,或许还觉着自己能扑灭大火呢!」 第208页 「你可知周家怎说?」 任施同样忍不住出言讥讽,他模仿着对方的语调,开口道:「不过一群牛马,死就死了,我等等再买又如何?就算是天师来了,也得用我们治天下!何况他们还不一定能到——我呸!」 闻言,李勉更不理解了。 「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认为自己能胜过天师?」 「夜郎给的吧。」 任施嘆了口气,有些苦涩的开口解释:「不过是没见过天师之威,这两年又御使了更多的僕从杂役,觉着自己威武不凡,又欺我等手上无兵……可恨我等当真是无能为力,待使君亲至,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了!」 第88章 暴动,完 别说等未来饿死,现在就已经有人忍不下去了。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倘若一直受苦,那大概率会选择安于现状。 毕竟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周围人也是,如何不能继续忍下去?他们此刻还有口饭吃,有个避风避雨的破屋躺着呢! 但这两三年,颖川郡种下了良种,各地都在丰产,再加上襄阳回来的学子出仕,约束官吏,以及各地兴起的作坊也开始争抢人力的缘故,城里城外的农人忽然金贵起来。 他们不仅能煳弄饱肚皮,其中不少人还有了一技之长,出门在外,更会被亲邻高看一眼。 连之前在家温顺至极的小妇人,也因为纺织手艺厉害,赚回来不少钱粮回家,在家里『嚣张跋扈』起来,不再浆洗做饭,而是反过来把这些家事交给了公婆,若是本事更大些,擅长数算修理那些精巧机器的,还能被士人礼遇! 虽然真的世家大族不会认为这些是士人,而是称唿他们为寒门,甚至耻于谈论这些和庶民混迹在一起傢伙,但对小民来说,哪怕礼遇他们的只是乡吏,就已经很不同寻常了,何况这些是父祖做过县曹,县丞,甚至是县令的人啊! 在经歷过饱食、尊严被满足、以及对未来无限期望之后,忽如其来的跌落,就怎么都无法忍受起来。 尤其是地主还在此刻送上了神助攻。 这场暴雨下来,自家知损失多少,必须要节省成本保证收益啊! 那就消减工人的供饭吧,这最容易出效果了。 还得给月俸?太亏了,不给不给,外面那么失业的劳工呢,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算了还是直接换人吧,外面逃难来的那些个不仅更能干活,吃的还更少啊! 算着帐的地主坊主对自己做的这些决定非常满意,当然,其中一部分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径有些过分,很容易引发民愤,不过这些泥腿子之间又不互相信任,反而极为仇视,有督工监管着,自己还养了那么多打手,就算是有人想闹事,那也能压下去嘛。 所以不用担心,接着奏乐,接着舞就好了! 而工坊里忍受着督工鞭子,流落街头,不知下一顿饭在何方的工人和农人就不是那么想的了。 淘汰令本坊、本地的老工与老农无力维持抱团,新招的工人更是,一开始他们还能仇恨那些抢了自家亲友工作的新工,并在督工刻意的挑拨下,疯狂争抢对方的那份口粮。 可随着粮食供应越来越少,争抢也得不到多少,而督工却还在喝酒吃肉,甚至还换了新衣,据说家里还多了两房妾室,这让所有工人都处于惶恐在面,愤怒压制于心的状态,只等一点火星,彻底点着它。 而这点火星来的是如此之快。 言家工坊。 说是工坊,但房屋不多,主要是用来存放工具和收来的棉花,绵工直接将这些搬出来在太阳下工作。 初级的工坊,还维持着全部的加工步骤,从清棉剥种梳绵到纺线织布都有人做,而由于都是用人力完成,所需人数就更多了,整个工坊光工人就有六百三十四人。 而周胜就是这些织工中的清绵工。 烈日炎炎,被其灼烤的劳工大多口干舌燥,可谁都不敢去喝水解渴。 那水井离那么远,过去喝水再回来,一会儿再跑趟茅房,这么耽误时间,必然要挨鞭子,而挨鞭子也就罢了,最怕的是手头东西做的少了,被赶出去换人啊! 所以劳工只能忍着,等午时吃饭的时候再多喝一些水。 干渴喝劳作让大部人都变得沉默,但周胜不是。 这个大约三十岁的壮年男子极为活络,非常有兴致的和周围人聊着天。 「这可真是巧了,我当年也从刘使君治下做过工!从麦城那边修路,你们不知道,当时可是有精白米饭吃的!那白米饭比这棉花都要白,不知道臼了多少遍吶,就让我们放开肚皮吃,还顿顿饭都能见油腥,隔三差五的就有比拳头大的肉,那日子,可真是美啊……」 有人不肯相信的嗤笑:「你这就骗人的吧,哪年哪月能给役夫吃这么好?」 「就是,老周你在这儿做什么白日梦呢!」 「晒煳涂了吧!」 「我看是饿疯了!」 「这一天天的都是薯,乃公肚子里现在还泛着酸水啊……」 「就是真的,我当年也修过路,他们不是征役,是花钱僱工,我当年,当年在……」 有绵工本不愿开口,可听对方回忆此事,心中便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忍不住出言反驳,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做的事,话憋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又道: 第209页 「不知道在哪儿,但我们同伍都拿了好多粮布回家,扣除路上嚼用,也价值五六千荆钱呢!」 有人不解: 「真有这么好的日子,你回来干嘛?」 绵工脸上多了些苦涩:「没办法,父母还在这儿呢,怎么能不回家啊!」 「唉,我也是,不回家,妻儿就都要饿死了。」 周胜嘆息:「早知道,把钱全花了,也要将父母妻儿都接过去,那可是真神在的荆州啊,她挥挥手,就有成山的米粮出来了!神女仁善,也不像这些吃的肠满脑肥东西,守着满仓的粮食不给我们一点!真恨不得,恨不得……」 后面的话,渐渐隐了下去,众人都没有听到,可听前面的,又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 有这样的异心,只要向督工告发了他,必然能得到极多的奖赏,可劳工谁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追问起来他们在荆州时的事情。 在哪儿说不清楚,做的活,见的人,经歷的事都能说出来,不同却又能联繫到一起的细节,让几个曾经有过修路经验的劳工们多了几分熟悉,就连只是参与征战的兵丁也是如此。 而那些不曾去过的,此刻也多了几分嚮往,犹如在白日做起来美好的幻梦。 这样的交头接耳,自然引来了督工的呵斥,甚至还在那个声音最大的清绵工背后抽了一鞭子。 这鞭声打破了一切幻梦。 有人心中生出几分怒意,想要起身,却被身边人摁下。 周围寂静下来,绵工们闭上嘴,低下头,飞快的忙碌起来。 督工很满意自己做到的效果,他欣赏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别处。 绵工们松了口气。 看众人嘴唇开裂发白,干渴至极的模样,周胜望了望远方的水井,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起身跑过去,打了满满一桶水回来。 绵工们瞬间高兴起来。 瓢装满水,一个个的往下传,大家都不敢多喝,润润喉咙就够。 那水好苦,带着咸味与铁锈的气息,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咽下去。 可水又好甜,他们的喉咙就像是在被烈火灼烧,直至水流划过,才浇灭几分痛楚,带来一点点舒适。 可即便是这么一点舒适,也要被人夺去! 看到自己刚训斥过的泥腿子,竟然还敢去提水回来分着喝,督工顿时火冒三丈,他怒气沖沖的走了回来。 「一群皮痒的畜生,不抽你们就不干活了!」 「一上午连十斤绵都清不出来,有什么一个这儿喝水!」 光斥骂还不够满意,督工直接抬脚踹翻了水桶,大声质问: 「这是谁干的?站出来!」 水桶在地上滚了几个圈,里面还剩的水全部流了出来,在地上洇出一片黑迹,有外面的绵工看着这幕,脑袋一嗡,抄起手头沉重的棉机,就对着督工脑袋砸了上去。 所有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爆起都懵了,就连督工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就躺到了地上,站起来准备承认是自己所为的周胜却眼疾手快,高声对着众人喊道: 「诸位!我等日日劳作不休,言家却只吃给我们吃两碗薯!如今更是连口水都喝不了,这样下去,迟早都是个死!还不如抢了仓里的存粮,去荆州投奔刘使君,使君治下有米有肉,只要有把子力气,就再也不受饿了啊!」 「反正都是个死,我干了!」 「乃公也不想再受这鸟气了!」 「也算我一个!」 「杀了督工!杀了他们,我们就有饱饭吃了!」 无数绵工出声相和,手中的工具化作杀人的武器,朝着督工袭去。 暴动开始了。 而它还不止一处。 有数名绵工趁夜,在工坊点燃大火。 飢肠辘辘的流民汇集在一,逼迫农庄打开大门,抢走大批粮食。 愤怒的工匠联合起来,占领了县衙武库,随即攻入工厂,将自己曾经的坊主砍断头颅,挂在城门前。 乱军四起,匪盗横行。 原本以为自己兵强马壮的大户愕然发现,自己好吃好喝供养的乡勇,竟然打不过这些泥腿子! 显然,还在货在汉末的世族们,完全没意识到这是2.0,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2.5版本的征战模式! 纺织工坊的工作给予绵工相同的经歷与习惯,不需要额外的磨合适应成本,相同的仇恨驱散了不同乡里的隔阂。 一条完整的流水线需要从上往下的统筹调度,这些人才稍加转换,就能变成指挥、协调作战的主将和传达命令的中级将领,就连清绵工的组长也能直接转化为伍长,更不要说其中还有会修造武器的工匠……这样的优势,分分钟吊打这群世族好嘛! 而这些绵工的反叛多是以仇恨驱动,在发觉世族不堪一击,又藏着他们几百辈子都积累不下的财富后,心中怒火更重,甚至放弃了南下逃离,反而开始进攻世族,开始了汉末版的『吊路灯』行动。 而下雨时无用的电台,在此刻总算发挥起来传达消息的重要作用,各地坊主大户县令死亡的消息瞬间传播到了颍川郡,乃至豫州州各处。 原本以为自己还能拼一拼,与刘备天师争个高下的倖存世族,总算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哭爹喊娘的求他们快来救命,什么条件都答应了。 收到消息的刘琰心情有点复杂。 第210页 就,皇叔那么宽容的条件,他们不服,暗戳戳搞事情,现在反倒达成共识了,真就非得刀架脖子上才能听话是吧? 看着纸上那句『如婴孩盼之父母』的话,刘琰觉得自己噁心的有点吃不下饭了。 她放下电报,对刘备道:「我觉着还是杀的少了,还是黄巢更适合他们。」 「这些叛军已经杀红眼了,再不控制,遭殃的可就不只是世族官吏。」 刘备将另几份情况更加严重的电报递给了刘琰:「还是尽快结束这场动乱吧。」 不用看,刘琰也知道那会是什么情况,她点头贊同道:「也是。」 七月下旬,刘备率军进入颍川,各县无不望君而降。 暴乱的民众被重新安抚,为了防止被倖存的世家报復,刘备将他们迁往了它县,重新復工復产。 招降叛军,将军队就地解散,与暴民同样处理,不过其中优异的人才被收编了上来,为官为吏。 少部分行事极为恶劣的叛军首领,也被处以了死刑。 等到各地恢復正常,已经到了八月末。 九月,刘备与刘琰入许昌,身体孱弱的天子率文武百官亲自于郊外迎接,辞天子之位。 刘备拒绝。 而后,三辞三让。 建安十八年七月,刘备称帝,奉刘琰为曦神,于宗庙前设庙祭祀,顺带和刘琰一起,把她和祖宗的宗庙建造规格消减了数倍。 不过刘琰还觉得太耗费,不如就一个庙算了。 毕竟现在这点人口,哪经得起大兴土木! 省出来人力,先把路修好才有用呢,就这泥土路南北跑,要命就算了,它还耽误时间啊! 有公路,她一天一夜能跑一千公里,四五天就能南北跑一个来回,骑马得用整整两个半月! 知不知道这得耽误多少事儿! 宫殿内,听完刘备和刘琰要求的诸葛丞相面色自然,好似这话一点儿都没问题似的。 其余旧臣迟疑片刻,觉着陛下的建议就很不错,削减一下规格,先修路,剩下的以后再补嘛。 但许昌的这些臣子则个个宛如天塌,甚至还吓得当场昏过去两个。 嗯…… 只能说,接下来的日子,还有的磨呢! 第89章 番外一 这个世界已经不适合老人家生活了。 ——许昌旧臣。 天师,现在应该尊称曦神,总是有可怕的奇思妙想和言论,光是听到,就足够让人想要昏厥,唯一让人庆幸的,就是祂还能听一声劝,不会全部付诸行动。 不过陛下和新上任的诸葛丞相就不是了,他们是真的在推行新政令,每条看了都让人心颤啊! 其实这点大家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们又没有眼盲耳塞,不知道襄阳那边在做什么,如今在许昌推行,也就是自己心颤心梗罢了,反正没人会嚷嚷着反对。 除了对老人家的心脏有点不太好外,其它似乎一切都很安好……才怪。 因为这翻天覆地的改变,曾经的天子,如今的献王也开始因为这些人发疯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抽出一把软剑,将抱病在身,辞去丞相之位的曹侯曹操给刺伤了! 别说大臣没反应过来,上方的刘备似乎都有些懵,还是曾经的长沙郡守,现在的卫生部长张仲景和太医令华佗一个健步上前抢救,加上曦神拿出来的种种仙器,才勉强将人救回来。 据传闻说,事后张仲景曾与人表示,软剑刺入位置不是很关键,又有天师在,所以才能被他们当场抢救回来,不然,真就要横死当场了。 至于为什么刺入位置不是很关键…… 害,献王不擅武艺,又用的软剑,能刺中都是皇天保佑,毕竟曹操也算得上一员武将,五年前更是带兵远征,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都不会多差,若非近一两年旧疾復发,又年迈体衰,还真不一定会被伤到呢! 对此,刘琰的看法是:「许昌可没有鹿苑,总不能说曹操是被鹿撞伤了吧?」 此故关刘氏皇帝,不能笑! 赵云别开了头。 关羽默默的捋起来鬍子。 诸葛亮拿羽扇遮住了半张脸,可笑意还是从眼中冒了出来。 最后,只能是头疼的刘备喊了一声。 「曦玉!」 「开个玩笑啦。」 刘琰摊了摊手:「刘协如今有不死金身,自然是想怎么浪就怎么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能庆幸还好人没死,消减待遇关禁闭就行,说起来,曹操身体这么好,这大半年的确是在装病啊!」 自古以来,权臣连同其家族就没什么好下场,篡逆者更甚,霍光身死族灭,王莽斩首分尸,董卓被乱刀而斩,族人连同九十多岁的母亲也未曾逃过。 曹操半权半篡,衣带诏之事,他杀董承,夷其三族,连怀有身孕的董贵人与伏皇后尽未曾逃过屠戮,这种事情,莫说曾经的天子刘协,任何一个苦主自己亲自復仇,恐怕都能引来无数人上书对方减免杀人的罪过。 真论旧怨,那曹操连同亲族恐怕就要在物理意义上消失了。 而如今旧俗才是主流,刘备刘协族谱上离得再远,也都姓刘,他哪敢赌? 以自己一人性命保住全家,乃至全族性命,算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身体康健的曹操不躲,无外乎此。 「不然要他如何?」 第211页 刘备轻嘆:「此仇既报,也就自此打住,日后不要再提了。」 诸葛亮垂眸,低声应道:「嗯。」 这是在说曹操,也不只是说他。 汉末军阀相争,从军主至强征而来的兵丁,都或主动,或被迫沾染了他人鲜血,真按照新政颁布的律法论起来过往冤雠,那就没几个该活着的了。 不能拿今朝的剑斩前朝的官,尤其是在跨时代的进步下。 那些过去需要掩埋,忘记,再向前看,至少在明面上如此,而心里嘛—— 数位不知名人士表示: 捅得好! * 关于华服。 按理说,新建的王朝总要以宣扬简朴为主,不应该奢靡享乐,但他们的情况不能与过往一概而论,一定程度上,是要鼓励消费的。 尤其是棉纺织业,不能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最好在财务允许范围内,春装夏装秋装冬装被褥被套染色的印花的绣花的都备上,总之,消费扩大内需啊! 所以,刘备废除了过往服饰,尤其是对不同阶级不同身份的人能穿衣服形制和颜色的限制,只保留公职人员和皇室祭调礼服等特殊的统一整装,不允许伪造,模仿,以此推动纺织业的发展。 此举又是引来了一堆旧臣阻止,不过全都被刘备当做了耳旁风,反倒是民间的百姓衣裳瞬间五颜六色,花里胡哨起来。 就很让人心痒痒。 众所周知,刘备年少时好狗马,好华服。 所以他不仅给自己做了数套新衣,还给妻子儿女,以及大臣赐了不少布匹…… 只是这还不够令刘备满足。 望来望去,刘备看向了自己的大臣和军队。 嗯,这官服军服礼服就很适合改一改啊! 掌管宗庙礼仪的奉常: 夭寿啦,皇帝亲自抢他工作了! * 关于假期。 王朝初立,百废待兴,尤其还要推行新政,事务自然极为繁多。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今总计人口不过三千四百多万,也就是后市一个省的总人数,再加上现代设备……治理难度还是比较低的。 反正刘琰对于加班,直接住在官署五天不回一次家,放假也只放一天的现状极为不满,随着各项事务逐渐步入正轨,许昌改造完成后,她开始对单休变双休,每日正常上下班,法定节假日放假,喜假、丧假等等提出了提案。 其实古人也不是工作狂,非得五天都不回一次家,二十四时全天住在官署才开心,而是如今交通太差,每日往返太过于费时,又因为宵禁的存在,无法夜间赶路,才不得不选取这种工作方式。 相反,地方上一些家离的远的,可以『调休』,工作十天休息两日好回家一趟,腊日伏日和冬至夏至等节日,高官需要参与祭祀,普通官吏则可以回家休息,如果生病,还可以请长达三个月的病假,有事也有事假。 而随着交通环境的改善,官吏就开始了调整,部分基层已经有两三日,乃至天天回家的行为了。 只是假期看起来虽好,朝中还是有人忧心会不会影响工作效率,所以这些提案并非全部通过,还是在细节上争执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先搞出了一个『试行版』,先选取一个部门进行尝试,要在确定不影响后,再推行下去。 不用多说,刘琰直接将诸葛亮的名字写了上去。 这几年就数他加班最凶,大汉不欢迎卷王,必须休息养生! 看到这幕的赵云:…… 虽然但是……莫名有点酸。 第90章 番外二 * 边牧 在满足了粮食所需后,人自然会扩大肉类的需求。 考虑需求的旺盛程度和养殖业发展的难度,这总不能等到需求扩大的时候再去解决,而是需要提早布局。 本地土地紧张,适合养鸡和猪这两种生长快、肉料比高的禽畜,北地目前人口稀少,尤其是都护府那边,就很适合畜牧业,更大规模的养一下牛羊,再发展一下奶制品和羊毛纺织。 在这方面,同样离不开刘琰的大力支持。 速生的鸡猪品种不必多说,更适合产奶产毛的牛羊仔也被买出来饲养,而除了牲畜外,刘琰还买了新的犬种,用来辅助牧民放牧。 没错,就是边牧。 众所周知,刘备好狗马。 这么会放牧还聪明的工作犬,他瞬间相中了一只,犹豫许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养了。 不过,刘备对边牧智力水平的预估,显然有那么一丢丢……低。 真正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是在一场狩猎上。 人口不足往往会体现在诸多方面。 人多的时候,比如现代,那走哪儿都能看到人类活动的痕迹,可在如今就不行了,地图上的工厂聚集地就只是一个绿豆,村庄更是芝麻小点,其它全都是少量开发,甚至是未经开发的自然环境,全都是动物们的天堂。 没有人类的打扰,动物们不断繁衍生息,越发的壮大,而这群可爱(划去)的动物向来不喜欢呆在自己的天堂,总喜欢成群结队的向外扩展到人类世界,感受免费自助餐的快乐。 其中,鹿群和野猪是最常见的,一年四季,回回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以及被啃食加糟蹋到和绝产差不多的田地。 为了保住粮食,刘备开始鼓励民间自行狩猎,不仅派擅猎的兵卒猎人入村教导,还专门率兵卒进行群狩。 第212页 这只边牧自然也在内。 边牧是放牧犬不是狩猎犬,带它只是让它撒欢,并未让它去狩猎,而是放开绳让它自己去玩。 等刘备和一众老臣返回的时候,就看到这只边牧正与孩子们在玩飞盘。 孩子为首的是阿斗,其余是臣子们的儿孙,他们扔飞盘,边牧跑着去接,一边笑个不停,另一只尾巴摇成了花,看起来极为欢乐。 只是看着看着,刘备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扔的不够高的飞盘,边牧不接。 扔歪的飞盘,不接。 扔掉地下的飞盘,不捡。 只有扔的正正好好,位置合适的飞盘,边牧才会跳起来咬住,叼回飞盘主人手里,然后奖励般的用脑袋蹭蹭对方,再歪歪头,又不断拍打着地面的尾巴,催促着他再扔出高度位置都合适的飞盘来。 这犬聪明的简直成精了! 还有,这到底是人在玩犬,还是犬在玩人啊! 好吧,看着因为边牧的蹭蹭,进而争抢着要给它扔飞盘稚童们,刘备不得不承认,这怎么看都像是犬在玩人。 扶着额,刘备觉着自己简直没眼看了。 他的傻儿子哟,还扔呢! * 关于修陵。 虽然世界变化很大,但旧臣们还是得努力追上,不然新世界可真没有他们这些遗老遗少的位置了! 为了继续占住陛下和曦神的心思,旧臣想到了一个关键事务。 修皇陵。 正所谓事死如事生,个人生死都是大事,更不要说是皇帝了。 从古至今,帝王从登基开始就得修建死后的陵墓,好让自己在死后的世界仍旧维持生前的一切,显然,刘备也不会例外,尤其是这位陛下的年岁着实不小,更得抓紧准备了啊! 除此之外,曦神的陵墓也得应该修了,还有皇后的陵墓,以及陛下有没有让臣下陪葬皇陵打算?那更是个大工程了! 旧臣们考虑着陛下和曦神喜好与打算,消减了陵墓的规格与动用人数,并努力的设计了一套符合帝王与神女的陵墓形制,希望藉此赢得两位的宠信。 只是旧臣们刚把此事报上去,就瞬间迎来了暴击。 「皇陵?这修出来不就是等贼光顾的吗?」 刘琰看了几眼,随即将奏书放到一边:「我的就不用修了,你们随意。」 旧臣:…… 不是,那可是皇陵!皇陵!连一棵树碰到都要获罪的,谁九族不要了,胆敢挖掘皇陵?! 旧臣刚想反驳,忽然想起了曾经的绿林军,又想起了董卓所行之事,瞬间没了底气。 再想想汉武帝茂陵刚一下葬,还没几年,葬在墓室宝玉就出现在市场上的事情,旧臣不仅默默的闭上了嘴巴,还又昏过去两个。 没办法,这话题实在是没法接。 不过陵墓要不要修,的确是个问题。 汉代皇帝的陵墓,除了承担皇帝死后继续享受的幻想外,还担任着展示国家国力,以及首都外围防线,增强精神凝聚力的重要作用。 不过,展示国家国力,有各类基础建筑,也就是大桥,水利工程,蓄水池与发电站等建筑代替,至于防线—— 以现在的科技水准,压根就不需要陵墓做防线,而真打起来的时候,有陵墓在前面也没什么用。 甚至还有可能给敌方增加,打下陵墓就能获得大量财物的士气buff呢。 那现在修皇陵,也就剩下一个展示皇家威仪、展示传承,以及寄託一点皇帝死后飞升的作用了。 属于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但也重要的状态。 尤其是混合王朝末年皇帝陵墓极难保住,叛军盗墓贼,现在自家不肖子孙都想分一杯羹情况,那就更让人觉得微妙了。 毕竟皇帝只需要考虑墓葬的事情就好了,各类盗墓贼为了打开陵墓,考虑的可就多了呀! 咳。 刘备默默的消减了更多的陪葬,只是太过简陋也不行,最后,刘琰提了一个更好的建议。 那些为了国家安危,国家发展付出性命的人,同样值得后代帝王和百姓的祭拜,不如请这些烈士一同随葬皇陵,修建纪念碑,一同祭拜,规格有了,还能凝聚百姓对国家的认同感。 这主意一出,刘备当场就同意了。 然后他反手就把刘琰关于自己死后火葬,骨灰洒入大海的打算给否定了。 血海深仇的仇敌都不见得会将敌人挫骨扬灰,哪个皇帝敢对她这么干?到时候遵循刘琰的遗嘱皇帝不是人,不遵循遗嘱的也不是人……还是选个正常一点的吧。 刘琰:……早知道,那我坚决不会给你修烈士陵园修的创意好嘛! 不过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不在意陵墓的刘琰很快想到了另一个方式,她决定把自己葬在大学里—— 如果自己死后还有尸身这种东西的话。 至于陵墓,那就算了,有这人力还不如赶紧把许襄公路修出来! 有刘琰墓上修个学校……实际上就是学校里面留一块墓地的行径在前,只是减少陪葬品,加入烈士陵园和纪念碑的刘备看起来就非常的正常,大臣们一点儿都没有反驳,不仅飞快的通过,就连旧臣也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作用,引经据典的从上到下把这件事夸了个遍。 至于『烈士』入选名单,除了官吏,还选取了为国家作出突出贡献的学者,民间的见义勇为,支持公益事业,投身于偏远地区支教的普通人。 第213页 这份初选名单公布后,不仅鼓舞了百姓,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反过来影响了中上层,将整个社会的价值观从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忠君思想,逐渐转变为为国为民。 毕竟成为社稷栋樑,国之柱石,股肱之臣,能恩泽后世,青史留名,名垂千古……县志郡志洲志史书单开一页记载的精神与灵魂共鸣,也是人难以抗拒的追求啊~ 而这些被刘氏优待的人类中闪耀的群星,不仅在国家初期照亮了方向,在王朝末年,也反过来庇佑了这些帝王,使他们得以安息。 到后期,这里还成了5a级风景景区,因为其独特的歷史底蕴,高超的建筑,篆刻,雕像艺术,以及大量的歷史事件等故,年年都有大量游客前去游览,甚至还有无数番国人前来朝拜,用以净化心灵…… 至于刘琰,她成功住进了大学。 因为有她的存在,这所大学能最大化的不被政治侵扰,一直专注科学研究,数百年未曾断绝,新的国家建立后,依旧维持着超高的科研水准和地位,是全世界最优秀学府之首。 * 出差与巡游。 不过,对现在来说,刘琰苦恼的仍旧是道路问题。 有时候国家的疆域太大,的确会让人很麻爪。 由于疆域太大,高昂的运输成本便成了制约发展的关键因素,全靠长距离的水运和短距离的公路陆运,撑起各项高价值大宗商品的流转。 但这不代表有这两者就够了,相反,它们只是无奈的选择。 水运路线固定,还有汛期与枯水季影响,无法通行,如今的船只也还不够大,货运承载不足,动能也还是人力,对风的利用不足,而陆运——蒸汽拖拉机的载货量更差不说,还无法远行,不然所携带煤炭太多,等同于白运。 而这两点解决起来又难到极致。 前者需要大力发展船舶业,造出更大的货船,而一艘大船的制造得从晒干木头开始,时间要按年计算,四五年才造出来,还不能保证新船下水一定没有问题,至于陆运……修公路还不够,得增加运输比更高的铁路。 都是需要不断砸钱,然后漫长等待的事情。 而在此之前,供给各地发展的那些大宗物资怎么运输就成了要命的问题。 其实也不要命,刘琰全跑一趟就够了,就是以现在的交通条件,这个跑一趟基本上要按年算,还是百里加急的那种。 虽然部分人心里挺想请这位曦神在外面别回来,但这话说出口,分分钟就要被陛下研究所等无数人一起开瓢。 从任何角度来说,曦神都应坐天下之中,镇守四方,而不是游离于四方之地啊! 偏偏经济发展又的确是个大问题。 最后,众人商议出三个关键点,也就是襄阳(麦城)、武昌、巨野这几个产煤产铁的关键区。 而后刘琰就开始了每年出差三四个月的日常。 辛苦倒算不上,毕竟她向来不亏待自己,越野车也是能走一走官道,还能把新建的移动房屋随身带着,在外也能享受在家的感觉,不过要说舒服那算不上,毕竟赶路得天天坐车,路不平车也颠簸,而且车上什么都做不了,还是没在许昌好。 而刘琰向来是不喜欢吃苦的,如果不得不吃,那必须要十倍,百倍的回本才行。 所以她拉了一帮人陪自己一起出差。 这群人别名检察、督邮、审计、学政、法官,顺带在加上政校学子和交换生…… 支援地方建设同时审核地方工作,顺带培养年轻人开阔眼界,提升能力,一举多得,简直完美! 而随着人员的增加,某个男人也顺理成章的加入进来,不用再受两地分离之苦……咳! 总之,这种混合工作效果的确收穫颇丰,而且三四次下来后,刘备也起了一起去的想法。 放别人身上,这和大兴土木差不了多少,都是劳民伤财的行径,不过有刘琰在,倒不用担心这个,真正麻烦的是国都不能没有人主事,以及刘备年龄已经不适合再出门远行了,容易上演始皇故事啊! 对此,刘备嗤之以鼻。 始皇出行条件跟这一样嘛?舒适的和在家一样,更何况史载上他六十多岁都还能率军出征呢,自己现在才五十八岁,完全不必担心身体! 诸葛亮很快从刘备的态度中隐约察觉他真正的意图,深思过后,还是松了口。 陛下寿数不小,未来已不可知,不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去看看这大好河山,日后……可能就是平生最大憾事了。 有诸葛亮在中调停,朝臣们也就不再反对刘备跟着巡视。 从洲郡城府看过各色工厂,刘备换上了简朴的衣裳,和刘琰赵云几个人一起,漫步在了乡间的田野上, 冬雪消融,河冰融化,树枝萌芽,田间也变的郁郁葱葱,炊烟裊裊升起,犬吠叫嚷声交叠在一起,随即便是一群身着彩衣的孩童背着包,打闹着奔跑而过,看起来是那么的舒适安然。 「还是有些不行啊。」 刘琰忽然出声道:「村子只盖了一间砖房,其它都还是木屋,做饭也没闻见肉味儿,得争取家家锅里能有一只鸡,一块肉啊!」 刘备笑笑:「那得看孔明和你啦。」 「这还不是逮着丞相一个人薅吗?累死他算了。」 刘琰不同意道:「皇叔你可别想跑,以你的身体素质,结合不断发展的医疗水平,再干个二十年不成问题,到时候,绝对能看到我说的景象!」 第214页 这的确是一个让人想要质疑,却又隐约相信的数字。 「二十年……」 看着不远处的村落,刘备忽然一甩长袖,朗声道:「好,那就再活二十年,让这世间不止海晏河清,百姓还能过上居砖屋,锅有肉的好日子!」 「那就说定了!」 「嗯……也说不定,要是食言了,你再烧给我就是了。」 ?!!! 「皇叔!」 「好了好了,我们要回去了,这次出来,可真是心满意足,说起来,孔明也打算明年跟着你一同巡视,亲眼看看各地工厂究竟如何……」 「哈?你们就这么逮着我一只羊薅?」 「没办法,你好薅嘛,哈哈哈!」 笑声迴荡,其中还多了几分幸灾乐祸,有上田的农人狐疑的看了眼这几个人,随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去年的冬苗长的真不错,今天肯定是个丰年,家里的白猪再养养,就能杀了吃肉,那么多肥肉,一定很香,也能让全家养出肥膘来,尤其是猪脑要留给大女,她考匠工特别废脑子,必须得好好补补! 想着未来,农人面上也满是笑意。 这日子,可真是好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