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命难违》 做本王的正妃 “厉王殿下真是说笑了,沈府能被殿下选中……”苏婉云娇笑着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一字一句都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沈月仪撑着犯困脑袋,周边人繁琐的对话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抬头望了一眼那屋顶的横梁和这屋子里古色古香的家具,对于自己穿越了这件事还是有些难以缓和过来。 就在半个时辰前,沈月仪还只是个苦心钻研中医的高材生,一个手抖就遇上了爆炸,再次醒来时便穿越到了这个意外死在沈府议事厅的少女身上。 “月仪妹妹若是累了,还是早些回去吧,”沈月容扫了一眼意识模糊的沈月仪,低笑一声讽刺道,“反正妹妹待在这也没用,难不成还指望厉王殿下选你做正妃不成?” 沈月仪整个人都晕沉沉的,倒也懒得回她的话,便端起了桌边的茶杯缓缓抬起,沈月仪这才从荡漾着的茶水中看见自己的模样。这丫头五官倒是端正,只可惜生了满脸雀斑,就连沈月仪这个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都无法多看几眼。 从沈月仪醒来后听到的谈话内容和这身子留下的零零散散的记忆可以得知,这传闻中冷漠无情的厉王殿下决心娶一位正妃,今日便是为这事而来的。虽然厉王不受当今皇上喜爱,地位极低,但好歹也是个皇子,有这般天降的好机会,沈府自然不会放过的。 “月容,”苏婉云呵斥了一句,她按住了沈月容的手,暗中示意在厉王面前可不能显露出不好的形象,而后又笑着说,“月仪她虽然长得难看,但好歹也是沈府的小姐。这种机会虽然轮不到她,但来看看开开眼也是好的。” 沈月仪皱了皱眉,这话表面上虽是在斥责沈月容,但实质上却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毕竟苏婉云是沈月容的娘亲,不帮着她又帮谁呢。 沈月仪并不打算管她们,下意识地嗅了嗅抬至嘴边的茶杯,可转瞬之间,沈月仪的身子便僵住了。 这茶水被人动了手脚。 想必这原主就是喝了这茶才死的,沈月仪放下茶杯,心脏也跟着加快了许多,她略带打探的目的放眼望了一眼这在座的众人,可这原主在府中受尽排挤,若说下毒,几乎谁都有这个可能性。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长成这个样子,不怕殿下看了你就吃不下东西了。”沈月容被自己的生母假模假样的训斥了一番倒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更加口不择言,虽是低声,可坐在她旁边的沈月仪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沈月仪本打算安安静静地先度过这一日,日后再弄清楚这府中情况,可这沈月容一而再地挑衅,沈月仪怎么也忍不下去了:“月容姐姐此话可就不对了,就算我长相再怎么不堪,也始终都是爹爹的骨肉,按规矩这种场合本就该到场。 沈月仪低笑一声,冷冷地问道:“姐姐这般针对我,岂不是不把爹爹放在眼里,更不把祖上的规矩给放在心里?” 沈月容一怔:“什么?” 大抵是没有预料到一向来软弱可欺的少女也会口齿伶俐地回击,沈月容被呛得一句话的说不出来,几人一同回过头来,看向沈月仪的视线都十分复杂。 半晌,沈月容咬着牙低声道:“是不是沈家的种还说不准呢……” 话尽于此,沈裘猛然拍了一把桌子,他脸色极其难看,这还当着厉王殿下的面呢,这些人竟什么话都敢说。沈裘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厉王方瑾泽,转头怒视着几位女眷坐着的方向。 就当沈月仪以为身为老爷的沈裘总算要主持一回公道时,对方却猛然抬手指向自己,声音十分刺耳:“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是由你胡闹的地方吗?惹得殿下不高兴了你能担当得起吗,真是不知轻重的……” 谁是谁非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沈裘竟如此公然地颠倒黑白。沈月容见父亲也完全朝她这边偏袒,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明显了。 沈月仪看得一阵恶心,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就算再有理也占不到什么好处,但还是开口反驳道:“分明是月容姐姐出言不逊在先,父亲倒真是能明事理,就这么急着把罪责推到我身上吗?” “放肆--”沈裘厉声说道,“你真是胆子大了,居然敢跟你的父亲顶嘴,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等厉王殿下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话饶是沈月仪这么一个陌生人都觉得十分难听,更别提是原主了。这个原主乃是沈府庶女,出身就已十分卑微,偏偏其母在十年前被抓到与外人偷情,后来抛下两岁的沈月仪就自尽了,可以说母亲在原主的心中一直都是一大痛处。 沈月仪只觉得鼻尖酸涩,这身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沈月仪好歹占了人家身子,可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了。沈月仪抬起袖子擦了擦泪,她直直地看着沈裘:“是非对错父亲或许不明白,可不代表就能这般颠倒黑白了。” 沈月仪环顾了一眼这屋子里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一言不发的厉王殿下身上。这沈府之人都对自己百般嫌弃,倒不如赌一把,看看这个厉王会不会帮自己一把:“更何况在厉王殿下做出这种事情,父亲就不担心被殿下误以为咱们沈府都是些蛮不讲理之徒吗?” “你--” 沈裘深吸了一口气,他暂时压下了胸腔的怒火,有些畏惧地看向方瑾泽,他可不想惹得厉王不高兴,将这到手的亲事给丢了。 半晌,方瑾泽缓缓抬起了头,他看了一眼沈月仪后淡淡地说:“本王并未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沈裘冷笑一声,毕竟是个废物,居然还指望着厉王殿下给她说话。沈裘朝沈月仪挥了挥手,十分不耐烦地说:“还不退下,是嫌我们沈府的脸被你丢得不够大吗?” 就连这满屋子姐姐都仇视自己,自己竟妄想着一个陌生人来帮自己说话,真是有些天真了。沈月仪轻叹了口气,自己不应该冲动回嘴的,她微微屈了屈身子,在几道嘲讽的眼神下低声说:“月仪这便回去。” “等等,”沈月仪刚走到门口,方瑾泽便忽然开口叫住了她,她回过身子,只见方瑾泽抬手指着自己,眼中有些不爽的神情,“本王何时让你走了?” 看笑话不够,还要来刁难自己一番不成? 沈月仪皱了皱眉,问:“厉王殿下有何吩咐?” 方瑾泽轻揉着指尖,整个人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就要取人性命一般:“本王的正妃还没选定呢,你现在就走了,岂不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沈月仪扫了一眼坐着的几位嘴角带着嘲笑的姐姐,想不到厉王也这么喜欢看别人家的笑话,沈月仪在心中对厉王的印象一下子差到了极点,连带着语气都十分不善:“厉王殿下眼光不差,月仪在这只会扰了殿下的兴致,又何必留下呢?” 见对方虽红着眼,但却直直地瞪着自己,方瑾泽眼里忽然划过一丝笑意,但很快便化作了浓浓的轻视,他一字一句地说:“贵府六小姐沈月仪,样貌虽不算出众,但性情温和。” 不待沈月仪从这句话里反应过来,便听见了方瑾泽有些傲慢地开口,语气虽平但内容却一点也不淡:“做本王正妃的话,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沈月仪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但她惊怔地看向方瑾泽时,对方却十分不耐烦地又一遍,语气坚定得很,一副非沈月仪不可的模样。自己一没样貌,二没地位,堂堂厉王殿下是吃错了什么药才说出这样的话? 而和沈月仪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在场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要知道,在此之前最有望被厉王选中的便是沈月容了,就算再次,也轮不到一个体弱多病,满脸麻子的庶女身上啊。 沈月容更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沈月仪,她那凶狠的目光若是能化作刀刃,恐怕早已将沈月仪抽筋剥骨了。 沈月仪也是满头雾水,她抬头看向方瑾泽,有些结巴地问:“厉王殿下此话当真?殿下这不是在戏耍我玩吧?” “是不是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方瑾泽收回看向她的寒厉目光,有些不大高兴地环顾了一眼在座的众人,随后冷冷地说:“本王心意已决,谁敢再多插嘴,别怪本王不客气。” 自己心里清楚?沈月仪只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可怎么也琢磨不明白这话里的含义,只好抱着满心的困惑回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她对嫁做王妃什么的不感兴趣,也不知道这个厉王究竟是哪里想不开要娶这么一位满面麻子的脸回家,可若做了王妃,她便不用待在这破地方受尽屈辱了,无论从那一方面来看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沈月仪决定,无论如何,一定得抓住这机会才行。 答应本王的事 接下来便是谈论些关于婚礼的问题,虽然听得乏味,可沈月仪却一直用心听着,为了防止厉王临时反悔,她还特意学着沈月容端庄而坐。 时而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轻笑,时而轻抬双目暗送秋波,虽然有些东施效颦之嫌,可沈月仪都只能尽力而为了。但厉王却全程都没往自己这边看一眼,最后沈月仪端起茶水又看了一番自己的容貌,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停止了这些奇怪的行为。 这么一张让人无法忍受的脸,怕是只会叫人越看越恶心吧。于是,沈月仪对厉王的选择便更想不通了。 选妃一事已了,这场谈话很快便到了尽头,众人离去时多是用十分嫉恨的目光瞪着沈月仪,沈月容走过时甚至用力撞向她的肩膀,她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了一跤,幸而被身后的奴婢给扶住了。 那奴婢看了沈月仪一眼,轻声道:“六小姐,我们回去吧。” 沈月仪点了点头,因为身子虚弱,便在身后两位奴婢的搀扶下一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厉王选了自己做王妃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议论声一路不绝于耳,甚至连下人们在她面前谈论都不压低声音,可见是丝毫不将沈月仪这个六小姐给放在眼里了。 “这些人平时都这样说我坏话?”沈月仪一面走,一面回头问自己身后的两名婢女,可她们却只是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怪异,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难不成就连自己的奴婢都看不起自己,沈月仪揉了揉脑袋,那这个原主的日子也太惨了,若是换作自己不自杀也早就逃出这个沈府了。 走着走着,这路便越发的偏僻,周边只有一个湖和寥寥几点花草,沈月仪正感叹这六小姐的住处也太远了,身边的两名婢女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停下来做什么?”沈月仪还指望着她们给自己带路呢,这沈府这么大,她可不记得到底哪条路才是对的。 那两名奴婢回过头来,手中竟都持着一把匕首,其中一位缓缓抬起了唇角:“六小姐别急,奴婢这就送你上路。” 我靠,这什么情况?沈月仪大惊之余,那二人已抬起匕首用力地刺向自己,二人下手毫不留情,明显是冲着她性命而来的。沈月仪拼命躲闪,可这具身子弱得不行,轻轻松松就被两名婢女给擒住了。 眼见着那匕首就要插进自己的胸膛,沈月仪尖叫一声,抬起脚向那人踹去。刚侥幸躲过这一刀,沈月仪却因此而重心不稳,从扶栏上滚了下去,掉进了河中。 扑通一声,无数河水便涌进了耳朵和嘴里,着河水比想象中的要深许多。沈月仪睁大了眼睛,挥动四肢想从河中浮起,可双腿却抽了筋,她越动便越往下沉默越往下沉她心中便越发慌乱。 沈月仪紧闭着鼻息,身体中的氧气却不断得再流逝,她抬起手拨开河中水草,只隐隐约约见到站在桥上的两名婢女正探着头望着,似乎想确认自己怎么样了。 该死,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她可不想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惨死两次。沈月仪嘴巴鼓得很大,但也抵挡不住不断有水丝丝地灌入她的身子,蚕食着她的意识。 在意识消失殆尽之前,沈月仪看见一道人影在桥上掠过,那两名婢女霎时便倒在了地上,紧接着那人影跃入了水中,来到了沈月仪跟前。 这人是厉王殿下,沈月仪认出了他,本着最后的一点求生欲,她连忙抬起手抓住方瑾泽的手臂,却不想这一抓,竟将对方的衣裳给扒下了半边。 这衣裳褪下后,露出了方瑾泽半边的臂膀,他低头将衣裳穿好,万分嫌弃地看了一眼不断摇着手的沈月仪,一把抱住她的腰肢窜出了湖面。 方瑾泽将沈月仪带上桥,而后就不管不顾地将她扔到地上,力道之大让沈月仪都忍不住低唤出声。沈月仪揉着腰上的疼痛,抬头瞪着方瑾泽,小声道:“这么用力做什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这话终究还是传进了方瑾泽的耳朵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沈月仪,面带鄙夷得说:“怜香惜玉,就凭你?” 这人还真是没礼貌啊……沈月仪刚想反驳,却想起对方可是选了自己做正妃的厉王殿下,若是惹得他不高兴取消了这决定可就不好了。 沈月仪强行憋出了一道微笑:“谢厉王殿下相救。” 方瑾泽整理好了衣裳,而后盘膝而坐运起内功来,沈月仪只感到一股炙热之息传来,转眼之间他身上的衣服居然便全都干了。沈月仪看得颇为讶异,又低头望了一眼自己身上随便一挤都有一瓢水的衣裳,连忙抬头问道:“那个,能不能顺带帮我……” 方瑾泽皱起了眉头,像是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不必多谢了,只要记得你答应过本王的事情便行了。” “什么?”沈月仪困惑地开口,可方瑾泽却已经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沈月仪。究竟答应了什么事情啊,这个厉王说话没头没尾的,真是让人不舒服。 沈月仪站了起来,拧干了能拧的衣裳部位,抬脚从那两名脖间带血的奴婢身上跨过,一边寻着路线一边思虑着方瑾泽刚才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沈月仪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这有关方瑾泽的事情。正当她满头思绪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充斥着欣喜的喊声:“小姐,小姐--” 小桃一路小跑到沈月仪跟前,连忙握住她的双手,焦急地说:“小姐你去哪了,奴婢在议事厅外等了许久也没能见到你的影子。” “你是?”沈月仪连忙抽开了自己的手,刚才那两名婢女的阴影还没散去,谁知道面前这位会不会下一秒救掏出刀来杀了自己。 小桃一怔:“奴婢是您的贴身婢女啊。” 小桃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满面疑惑地说:“小姐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听说小姐在议事厅上睡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见她眼神颇为诚恳,又反观刚才那两个婢女的态度,想必这个应该是真的了。沈月仪笑了笑:“最近身子越来越差了,不仅睡意更浓,就连许多事都想不起来了,方才竟忘了路,不小心摔进了河里。” “这样下去可怎么行,还有这弄了一身湿,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小桃心疼地看了一眼她浑身湿漉漉的衣裳,一把拉着沈月仪往住处走,“快些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再把药给吃了吧。” 沈月仪点了点头,在她的热情拖拽下来到了自己的住处。这屋子虽然简陋,但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破,好歹家具什么的也都一应俱全,还有一个不大的院子。 待到梳洗完毕后沈月仪才终于得以好好休息下来,她坐在床边,想到今日在议事厅上发生的事,总觉得厉王选自己做正妃没那么简单,便试探着问小桃:“今日我见那厉王殿下十分眼熟,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他?” 小桃笑着摇了摇头:“小姐这是对殿下动心了才会如此觉得的吧,不止是小姐,就连大小姐她们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厉王呢。” 可照厉王所说,自己却早已答应了他某事,想必这原主与厉王一定早就见过了。偏偏这原主留下的记忆寥寥无几,关于这厉王的却是没有一星半点。兴许是想得太深,沈月仪忽发头疼,这疼痛如有针钻一般,她连忙抬手用力地揉起脑袋,嘴中更是忍不住疼得发出了声。 小桃一惊,连忙从桌上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送来,她用另一只手轻拍着沈月仪的后背,轻声说:“小姐病又发了,快些将这药给喝了吧,喝了就好了。” 那药的苦味猛地扑上鼻来,但沈月仪头疼欲裂,也顾不上什么苦不苦了,对方将碗递上开后一股脑就全喝了下去。 这药果然有奇效,不过服下一会,这头疼便真的缓缓散去了。沈月仪松开了揉着脑袋的手,额头上的冷汗也顺势滑落了下来。 小桃的动作极其熟练,想必平日里原主的身子也常这样。沈月仪微微喘了一会儿才舒服了些,她看了一眼那空荡的木碗,本着医学生的好奇心下意识问:“这是什么药?” 小桃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姐连这都不记得了?” 沈月仪一怔,她可不能让小桃认出自己不是原先那个小姐了,不然被当成什么妖魔鬼怪自己可就完了,于是她连忙又揉了揉脑袋,装作不舒服的样子道:“我最近浑身都有些疼,头也晕得不行,思绪更是一塌糊涂,这过去的事我也忘了许多。” “小姐这身子还是得静养才行,把身子养好了才能嫁入厉王府中才是,”小桃轻叹了一口气,十分心疼地看着她,显然是信了她的说辞,小桃解释道,“小姐从小身子弱得很,常发头疼,后来老爷找人配了这药方来,每每头疼发作时喝下这药就会好很多。” “那药方在何处?”沈月仪问。 小桃说:“药方在李医师那,若是小姐想要,改日奴婢去问他讨一份来。” 沈月仪点了点头,这药效十分奇特,她也想看看这都是些什么药材。沈月仪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忽而又想起了一事,连忙问道:“我平日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去的地方?” 小桃摇了摇头:“小姐身子弱,哪有力气出去玩?” “那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一个人去,你没陪同的?”沈月仪又问,既然小桃不知道原主与厉王相识,那么就一定有这么一个地方才是。 小桃犹豫了一会,说:“小姐每周都要去李医师那扎针,从几个月前起小姐就不让奴婢陪着去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 不知羞耻 看来与厉王相见的地方多半就是在这个李医师那或是路上了,沈月仪感到脑袋发昏,便让小桃扶着自己睡下,等睡醒了再带自己去那李医师的住处看看。 沈月仪虽然躺下了,可却一直愁眉不展,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时还是难以平静下来。小桃见势立刻抚平了她的眉头,轻声说:“小姐别想太多了,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往后你可就是厉王妃了,那些人再也不能像以前一般欺负你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幸好在这沈府之中,还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沈月仪冲她笑了笑:“你也去休息吧,忙活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 这身子大概是真的累了,沈月仪一合上眼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只可惜这好梦不长,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沈月仪便被一阵哄闹声给吵醒了。 现在不过酉时,外面天都已经黑了,沈月仪一下便猜到外面的是沈月容她们了。小桃从门外走了进来,应证了沈月仪的猜测。小桃本打算去将这些人打发走,沈月仪连忙摇了摇头:“不必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况且小桃一个奴婢,恐怕也对付不了那么多人。沈月仪在小桃的搀扶下起了床,稍加打理了一番自己,揭开窗户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门口的沈月容和沈风华,淡淡地说:“我们去院子里赏赏月吧。” 二人出了门,沈月容和沈风华嘴中正毫不顾忌地说着自己的坏话,生怕自己会听不见还特意加大了声音。那些话难听得很,沈月仪倒不是不恼,而是实在没力气恼。 沈月仪靠在护栏上,微微抬起头看着夜空,这儿的星月倒与自己前世所看的没什么区别,都有一种静谧的美。 那几人本就是来找沈月仪的麻烦,见她只抬头望着星空完全没管自己说什么,一时便感到受到了屈辱,沈月容走了过来,用尖锐地声线道:“沈月仪,你这是做什么?” “我看六妹多半是傻了,一直盯着这天上看,难不成是等着馅饼掉下来吗,”沈风华立即跟了上来,笑着讽刺道,“哎呀我怎么忘了,六妹这身子,若是真盼到了馅饼,怕是当场就被砸晕了过去吧?”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笑得花枝乱颤。这帮人还真是聒噪,沈月仪缓缓垂平了脑袋,淡淡地看着沈月容叉着腰,一副气高趾昂的样子,心中只觉得无语, 小桃有些生气,当场就要上前与她们理论。 沈月仪连忙挡住了她,自己上前了一步。沈月仪抬手挥了挥,显露出了颇为嫌弃的眼神:“小桃,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招人恶心的臭味?我不过想看看今夜的星月,也不知哪来的味道招人作呕。” 一面说沈月仪一面有意无意地把目光在沈月容与沈风华身上转来转去,最后还遮住了嘴,作出了一副想吐的模样。 小桃一怔,没想到小姐今日里居然胆子这么大,若是平日里大小姐她们来找麻烦,小姐一定想也不想就先认错了。小桃心中便触动不已,还好从今往后都不再相同了,小姐可是厉王妃,在这府中也不再是毫无底气的人了。 沈月容大怒:“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说本小姐!” “呵,你如今竟敢如此目中无人,不把你的姐姐们放在眼里了,”沈风华阴森森地开口,语气中满满都是恨意,她紧紧地盯着沈月仪,威胁着说,“我告诉你沈月仪,不要以为你用些淫秽的手段勾引到了厉王殿下,就能从此一飞冲天了。” 沈月仪低笑一声,这些人为了诋毁别人还真是什么话都编造得出来。沈月仪扫了一眼这二人的容貌,确实论容颜来说厉王该选她们俩中之一而已,可奈何她运气就是这么好,就算她人再怎么嫉妒都改变不了这事实。 “二姐此话差矣,”沈月仪轻笑一声,既然自己拿到了最好的牌,笑容便丝毫不收敛得十分得意,“二姐怎么知道,我是用什么淫秽的手段勾引到了厉王,而不是厉王殿下看中了我的美貌才选中我的呢?” 沈月仪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可厉王就是选中了她,能让那沈月容和沈风华越不爽,沈月仪心中才越舒畅, 沈月容倒抽了一口气,她怒道:“你个不要脸的女人,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厉王殿下能看中你?一定是你勾引到了厉王殿下与你床上缠绵,真是不知羞耻,就像你娘亲一样,是个恬不知耻的荡妇!” 沈月仪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她几乎要走过去狠狠地抽这女人一巴掌,但理智最终让她清醒了下来。以自己现在这弱不禁风的身子,怕是还没出手就要被对方这么多人给打趴在地上了。 半晌,沈月仪忽然笑了起来,她抬眸看向沈月容,声线有些柔媚地说:“就算厉王殿下与我床上缠绵又如何?厉王殿下就是如此中意我,寻欢做爱的是我,要娶的人也是我,怎么就不是大姐了呢?” “你……”沈月容紧咬着牙,呵斥道,“你作为沈府的小姐,居然如此口不择言,满口淫词秽语,也不怕丢了我们沈家的脸?”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我是沈府的小姐了,”沈月仪不屑地轻笑一声,“过去这十几年间,你不断欺辱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沈府的小姐?” “你这个荡妇,还给我过来,我今日就要替爹爹好好教训教训你!”沈月容大怒道,伸手便要来抓沈月仪,沈风华和身后的几名婢女见势连忙跟着冲了上来。 眼见着那几人抬手就要往这边打,沈月仪连忙拉着小桃往旁边躲去。她们人多势众,要是真动起手来自己定是要吃亏的,沈月仪正想与小桃一起进房里去,院子外却传来一道严厉的女声。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吵吵闹闹的?” 苏婉云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进来,她在这府中地位极高,那些奴婢们见到她,一下子便整整齐齐地走了下去迎她。沈月容立刻做出了委屈的表情,她大步走到苏婉云旁边,摆了摆苏婉云的手臂,指着沈月仪说:“这个荡妇口出狂言,满嘴都是些淫词秽语,实在是太不知羞耻了,这若是让厉王殿下知道了可怎么办啊?” 果然又是恶人先告状,沈月仪不自觉地抬手抓住了小桃的衣袖,紧皱着眉头注视着苏婉云。小桃见她神色紧张,低声安慰道:“小姐你放心吧,如今厉王殿下说要娶你做正妃,大夫人她一定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苏婉云淡淡地扫了沈月仪一眼,而后侧过脑袋问沈风华:“是这样吗?” 沈风华用力点了点头:“六妹她定是一时欣喜过了头才说出了那般污人玉耳的话语,可她作为沈府的六小姐,要时时注意言行才是,这般给沈府丢脸,若不好好责罚一番,外人怕是要笑话了。” 沈月仪见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一小会的功夫,就把自己说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恨不得要沉塘除之以后快。沈月仪说:“二位姐姐可真是能言巧辩,这么轻易就把白的说成黑的,妹妹好生佩服。只是姐姐们说我口出秽语,我都说了些什么,你们有何证据?” “你……”沈月容喉头的话一哽,苏婉云来的时候还跟了不少家丁,在这么多人面前,她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那种话的。沈风华见此连忙上前一步,抬手指了指她们的贴身婢女说:“大姐与我的贴身婢女们可都听得一清二楚,你口口声声都在说些与厉王殿下合欢之事,实在是……实在是羞煞死人了……” 沈风华的声音越来越低,面色也有些发红,仿佛是真的害羞了一般。此刻外面已经围了许多人,一众下人们听到此话立刻发出一片唏嘘声。 “原来六小姐还没成亲就与厉王殿下……” “天哪,难怪厉王放着貌美如花的大小姐不娶,偏偏要娶六小姐,该不会是六小姐对那厉王使了什么狐媚之术将他勾引到了床笫之上,否则厉王瞎了眼也不会看上她呀?” “对对对,我娘说了,六小姐这样貌就是狐狸精的相,尽勾引男人的。平日里看着不爱说话,想不到私下里居然这么不要脸,竟然连厉王都勾引了去。” “听说啊,不止是厉王,这个六小姐饥渴得很,平日里总有男人在她房里进进出出的,谁知道都在里面做了些什么?要我说,这种荡妇根本就没资格做厉王的正妃。” 因着沈月仪在府中的地位,这些下人们的议论几乎一点都不避讳,再加上苏婉云的刻意纵容,估计等到明天早上,沈府六小姐到处勾引男人上床的传闻就要在京城里满天飞了。 苏婉云环顾可一眼四周愈发变多的下人,嘴角轻抬起一道笑容,她来之前就派下人多叫些人来,如此才能让沈月仪当众出丑。而如今这流言的走势,却是正和苏婉云的意,等到沈月仪名声败坏,她倒要看看厉王殿下还会不会娶沈月仪。 罚紧闭 这儿闹得沸沸扬扬,院边一座废弃屋子的顶上却有人看戏看着正欢。楚荣轩咬碎嘴中的冰糖葫芦,将黏糊糊的手往身边的人身上轻轻一蹭,笑着问:“欸泽泽,你真和那个丑女睡了?” 方瑾泽回过头,脸色有些铁青,目光也冰寒无比,看样子倒是十分生气。楚荣轩舔了舔唇边的糖,说:“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知道以你的眼光是绝对看不上这个女人的,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天底下那么多美人,你咋就偏偏要娶她做正妃?” 方瑾泽斜视着他:“不许这么叫本王。” “什么呀?”楚荣轩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再为那个丑女的事情而生气,于是十分不服气地说,“泽泽,泽泽,我偏要叫你泽泽,你能把我怎么样?” 方瑾泽猛地抬起手,像是轻轻一推般,身边的人就被一道巨力给打下了屋顶,直滚滚地掉在了地上。方瑾泽吹了吹手指,看了一眼地上微微抽动着的男人:“都说过很多遍了。” 而后方瑾泽看着被一群人围住的沈月仪,眉头皱得颇深。这女人未免也太口无遮拦,到时候出去丢得可是自己的脸,若是不阻拦一下,恐怕便会更加放肆了。 沈月仪听着周身的议论声,不屑地扫了一眼沈月容她们一眼,而后淡淡地说:“这些都是姐姐们的下人,当然是要帮姐姐说话了。” 沈月仪缓缓抬头注视着苏婉云,十分冷静地问:“夫人,相信夫人一向公正,不过凭着一方之辞就在众人之下偏袒您的亲生女儿的吧?” 沈府一向以诚信公正为本,沈月仪终归还是一位小姐,就算要欺辱,也得冠上个正当的名头才是。只不过以往一旦这些人找上门来,沈月仪总是先一步就认错了,别人若是不进一步行动才怪呢。 “你还狡辩起来了,这么多人都可都看在眼里了,”沈月容瞪着她,气得当场便要动起手来,“我这就替爹爹来好好管教管教你。” 沈月仪可不会就这么傻站着让人去打,她猛地往后退一步,就在此时,一块掌心那么大的石头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就这么硬生生地打在了向前来的沈月容脸上。 沈月容尖叫一声,身子一偏朝旁边倒了下去,好在被下人们扶住才不至于摔得太难看,她捂着脸,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沈月仪顺势回过头去,可却没见那石子飞来的方法有人影。 沈月仪看了一眼她被手捂住的脸颊上流下的一丝血迹,瞬间庆幸被砸中的不是自己,否则自己怕是当场就要摔个狗吃屎了。 “大姐,大姐你没事吧?”沈风华连忙地扶着沈月容站直来,周边人也都围了上来,这伤着了脸可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是沈月容这个年纪的女子。 见场面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沈月容可谓是哭得杏花带雨,沈风华与苏婉云还有好几名婢女加在一起都劝不下来。不仅没有停下哭的意思,甚至连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了。 沈月仪本不愿多管这等闲事,可眼见着那泪水掺着珠粉又被手左右揉着,作为一个精通医术的人,竟下意识地担心起这伤口感染起来的后果。 沈月仪叹了口气,缓缓地走了过去,稍加关切地说:“大姐先别哭了,伤口已经见血,还是快些去找大夫吧,否则日后落下疤可就不好了。” 沈月容轻轻揉着脸颊,一听见沈月仪的声音霎时便转过了头来,她脸上的妆容被泪花了些,但眼神却仍然十分锋利,她带着哭腔大声吼道:“你个贱人,你下此狠手也就罢了,居然还在我面前如此嘲讽我?我告诉你,若是我这脸出了什么差错,我定不会放过你!” 这又是什么逻辑,苍天作证,她不过是好心提醒而已。沈月仪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被她的大嗓门吓地后退了一步:“大姐还是别捂着脸了,这样反而会伤口不好……” 沈风华忽然走上前来,猛地推了一把沈月仪的肩膀,沈月仪一个不注意便被攘到了地上。沈风华说:“大姐不过是教教你做人的道理,谁曾想你竟如此蛇蝎心肠,想要毁了大姐的下半辈子,你这就和我去爹爹那里请罪去。” 被莫名指上了这么一桩大罪,沈月仪连忙大声问道:“大姐的脸与我有何干系,方才要被打的人可是我……” “与你没关系便可以下如此狠手了吗,你莫要再狡辩了,等到了爹爹那,爹爹自然会做出公正的决断来。”沈风华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抬了抬手,几名下人们就冲了上来,不顾小桃的阻拦将沈月仪给架了起来。 沈月仪就这么抱着满腹的冤枉被押进了议事厅,沈月容回房间去让大夫照料了,沈风华则和苏婉云坐在沈裘两边,哭哭啼啼地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沈裘被气得不行,他指着沈月仪说:“你这个孽障,厉王都已经选你做正妃,你究竟有什么不甘心,要这样对待你的姐姐?” 沈月仪无语地抿了抿唇,这地儿还真是没天理,那两女人一唱一和,就差没把自己描述成了童话里的巫婆了。想着今早的遭遇,沈月仪辩解起来都有些力不从心:“爹爹这话该问姐姐们才是,今日被欺负的哪里是大姐?” “此话怎讲?”沈裘问。 沈月仪一怔,本以为无论自己说什么,这个男人都会无条件向着大夫人并不由分说地来责罚自己的,她抬头,只见苏婉云的眼中也有些丝丝诧异。 苏婉云连忙将脑袋扑在了沈裘的肩膀上,哭得那叫一个惨:“月仪她被选为厉王妃,我心中欢喜得很,想着带些补品送给月仪,谁曾想竟发生这种事情……” 若是你们那尖酸刻薄的嘲笑与巴掌也算礼品的话,还是自己收好吧。沈月仪翻了个白眼:“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把大姐的脸砸破相。再说了,大姐忽然扑过来,我躲都来不及,哪里有空去寻块石头?” 大姐的脸伤得确实有些蹊跷,沈风华也都看在眼里,可若是不能让沈月仪因此而受到惩罚,那大姐的伤岂不就是白受了。沈风华冷笑一声,淡淡地问:“不是你又是谁,在场那么多人可都看见了,难不成这石子是从天上飞过来的不成?” 沈月仪知道自己再怎么辩解也都只是无用功罢了,她淡淡地说:“既然大夫人执意如此,月仪也无话可说。” 沈裘说:“罚你关进柴房里三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过错。” 沈风华冷笑一声,颇有些得意地看向沈月仪,倒是苏婉云一言不发地看着沈裘,似乎另有所思。 不知怎么的,沈月仪竟觉得此时的沈裘与早晨在议事厅的沈裘大不相同了,对待自己的态度竟显得要软和了些。难道是因为要当上王妃了,沈裘这个老狐狸又想来讨好自己了? 沈月仪来不及多想,就被下人们带去了柴房。 说是柴房,但已经有很久没用了,现在也就是个被废弃的破屋子,待门外锁声落下后,这里头便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沈月仪顺便找了个墙角靠了下来,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这是运动过量的表现。 可她不过才起床活动这么一会,由此也可见这身子究竟有多差了。沈月仪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感受着自身的脉动。 这一把脉,沈月仪朝无法淡定了。这脉象又乱又弱,几乎呈现出病入膏肓之势,可以说这身子还能够活着坐在这冰凉的地上都已经是个奇迹了。 沈月仪闭上了眼,细细地分辨那微弱的脉象,她眉头皱得愈发深,这各种毒势几乎如同百花齐放一般在这身子里流走,若非沈月仪亲自诊断到,她绝不会相信有人的身子里能有这么多种毒。 这也就不难解释这身子如此弱的原因了。 沈月仪忽然感到一阵头晕,她这才想起今日都还没吃过东西,若这样下去可不行。沈月仪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前,用力敲了敲门:“有人吗?” 门口守门的不耐烦地应了声,沈月仪连忙扯着嗓子问:“有没有吃的?” 那守门的十分无情地说:“老爷说了,罚你在里头紧闭三天,一点东西否不能吃。” 沈月仪无力地看着旁边的木头堆躺了下来,整整三天不吃东西,换作正常人都难以忍受,更别说是自己现在这脆弱不堪的身子了,能不能熬过今夜都是个问题。 沈月仪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深夜里才被一阵腹绞痛给疼醒了过来,她侧着脑袋望着门缝外的光景,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来。 “月仪姐姐?” 起初沈月仪怀疑是自己饿出幻觉来了,直到那声音响了三回,她才费力地转了个身看向声音的来源。这个阴暗的房间里不知从哪冒出了一个少年,他大概只有十二岁的样子,身高不过自己的一半而已。 “你是什么人?”沈月仪皱着眉,轻声问道。 你威胁我 那少年身上穿得衣服也是单薄得很,他消瘦的身材一下便显现了出来,他抹了抹脸上的灰,从背上卸下了一个小布袋摊在了沈月仪面前:“我是白瞿,这是小桃托我给你送来的,快些吃了吧。” 布袋里都是些果腹的干饼,虽然看上去丝毫没有食欲,可总比在这破地方饿死要强。沈月仪在白瞿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了干饼。 这西面的柴堆后有块窟窿,刚好可以让他这么个小身子自由进出。白瞿就这么一来一回,又拿来了一个水囊,而后他便急着要转身离开,沈月仪连忙把他叫住:“你还要去哪?” 白瞿一愣,她盯着沈月仪看了半晌,有些结巴地说:“我要回去了,而且你……你不想看见我的。” 沈月仪看着他那营养不良蜡黄的脸,总算从原主的记忆深处找到了这么一号人。这个白瞿是当年沈月仪生母陈礿玉的养子,陈礿玉出事之后,白瞿在这府中的生活比沈月仪还要惨上几分。 本来同是天涯沦落人,二人是该更加亲近才是。谁知原主傻得很,一心只想要与那大小姐之流搞好关系,竟是三番五次的将自己受到欺凌的缘故推到白瞿身上,一直以来都对这个白瞿十分不待见。 “怎么会呢,”沈月仪望着他轻叹了口气,随后用着近似哀求的口气问,“你在这陪陪我可好?” 白瞿扁着嘴,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孩子不爱说话,就这么坐在旁边却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不过好歹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的柴房里了,心情终归要好上不少。 沈月仪问什么,他便答什么,除此之外他便什么也不再多说了,就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沈月仪,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宝贝一般。 沈月仪问:“你喜欢大姐吗?” 白瞿皱着眉摇了摇头。 “那我呢?”沈月仪吃完了最后一块干饼,问道。 白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过了一会似乎又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大礼貌,又连忙点了点头:“你不是坏人,我知道的……” 沈月仪无奈地笑了笑,按照原主的作风,他若是喜欢自己才奇怪了,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嘛。既然算得上是自己的弟弟,又在关键时刻帮了自己,往日一定要好好弥补原主犯下的过错才是。 “过去的事是姐姐对不起你,你别放在心上,”沈月仪揉了揉少年的脸蛋,那双十分水灵的眼睛叫人根本没法无视掉,“以后我罩着你,就没人欺负你了。” 白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茶足饭饱后,沈月仪很快就睡了过去。而关于她的流言,也渐渐地传开了,等到第二日晌午的时候便已闹得人尽皆知。众人皆说沈月仪不守妇道,厉王殿下迟早要退婚的。 方瑾泽刚好便在这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之时又来了趟沈府,苏婉云高兴得不行,连忙叫上沈月容梳妆打扮好去见厉王。可谁知方瑾泽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径直进了沈裘的房间将门给关了上来。 “厉王殿下今日来所谓何事?”沈裘试探着问,那满天飞的流言他也听了些,厉王若是来换一个正妃的人选也就罢了,可若是直接取消了婚约,那沈府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方瑾泽踱了踱步子,冷冷地说:“沈月仪在哪,本王要见她。” 昨夜的事方瑾泽本就当个笑话看了,可这一夜之间竟流言四起,不仅诸位皇子明嘲暗讽,就连皇上都亲自过问起来,真是叫他没法省心。 沈裘瞧着他眼中有一丝怒意,便连忙赔罪道:“殿下莫恼,小女她言行不检点,我已派人将她关了紧闭。若是殿下实在生气要改了这婚约,月容她……” 方瑾泽一道寒光扫了过去:“谁同你说本王要改婚约了,你带我去见沈月仪便是了。” 方瑾泽看着他那谄媚的神情,目光当中充满了不屑。这一家子都让他感到极其不适,若不是那女人手里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都不愿意再踏进着沈府第二次。 此时正值晌午,沈月仪却刚醒来不久,白瞿不知是刚来还是一直没走,就这么蹲在一旁看着她。沈月仪招了招手,对方才受惊了一般掏出了重新灌好了水的水囊递了上来,白瞿指了指她干裂的唇:“你渴了,快喝水吧。” 沈月仪点了点头,感觉心中有些温暖,也不知这原主是怎么想的,这么贴心的一个小男孩都不愿亲近。忽然,外面传来几道脚步声,沈月仪连忙将水囊盖上还给白瞿:“你快走吧,若是被人看到你在这儿可就不好解释了。” 破旧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方瑾泽。因着昨日之事,沈月仪对他的印象也算不上好,但也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行了个礼:“见过厉王殿下。” 方瑾泽嘴角抬起一道笑容,不知为何在沈月仪看来却颇为诡异,紧接着他又回过身子关上了门,屋内瞬间又变暗了许多。沈月仪不解地问:“殿下这是做什么?” 方瑾泽上前几步,沈月仪觉得他气场十分可怕,只有不断地往后退,直到挨上了冰凉的墙壁没了退路。方瑾泽抬起手从她的青丝划过,而后缓缓低下了头在她耳边绵绵细语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什么啊?沈月仪觉得这姿势十分羞耻,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竟忽然在自己唇上落下了一吻。这还不算完,方瑾泽竟有探出舌头,在她唇上轻轻舔舐了一道方才罢休。 这一日未过门就不能行逾规之举,更何况沈月仪压根就没把这个男人真正当成过自己的夫君。于是感到深深被冒犯的沈月仪下意识地就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一道声线响起,倒是把沈月仪自己给震懵了。 万一把对方惹得不高兴了取消了婚约,自己岂不是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受尽屈辱了?不过一个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这男人长得倒挺标志…… 沈月仪后悔不跌,尽管心底已乱成一团麻,面上也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理直气壮的模样。 “你好大的胆子……”方瑾泽抬手蹭了蹭脸颊,目光霎时冷了几分,另一只青筋微微暴起,几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前来掐住她的脖子。 沈月仪光是感受到那盛气凌人的杀气便已经腿软了,这男人若是真动起手来,恐怕自己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要被灭口了。沈月仪想起昨日方瑾泽对自己说的话,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厉声说道:“殿下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沈月仪紧闭上了眼,直到片刻之后方才敢缓缓睁开眼睛。只见方瑾泽咬了咬唇,略带不屑地说:“你在威胁本王?” 对方的手放松了下来,方才那杀气也消了许多。看来这原主与他之间的约定一定十分重要,虽然沈月仪对此一无所知,可总算手里有了些底牌,便更加冷静了些:“月仪与殿下之间只有这道约定的关系,还望殿下莫要逾越,更别误会了月仪的心意。” 方瑾泽挑了挑眉,不过在几日之前,这女人还对自己投怀送抱的,今日倒是翻脸就不认人了。方瑾泽抬手勾起她的下巴,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那张脸,似乎能够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般:“你怎么和前些日子所见不大一样了?” 沈月仪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可不想被人看出什么破绽,于是连忙抬手擦了擦眼角,带着些哭腔道:“姐姐们四处散播我不贞的流言,又将我关在此处,我如今只想早些进到厉王府,远离这沈府的一切……” 方瑾泽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行了,我会尽快提前婚期的,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便行。” 如此算得清楚也好,也省的他又要去应对一个整日缠在左右的女人。方瑾泽又打量了沈月仪一会,转身便离开了,走时顺带让沈裘将她给放了,也更加印证了方瑾泽要娶她的决心。 沈裘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一下子便看出来厉王的决心,心知无法改变厉王的决断,便打算同沈月仪打好关系。沈裘快步走到柴房,亲自开了锁,将刚打算小憩一会的沈月仪扶了起来。 沈月仪满头雾水,见到沈裘还以为是又要来找自己麻烦,当下便抽开了手,后退了一步,颇为警惕地看着他:“老爷?” 沈裘脸上慈爱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就缓和了过来,他扶着沈月仪往外走,一路走一路念叨起来:“月仪啊,这些年来我一直待你不薄,如今你就要嫁做他人了,爹爹心中实在是有些不舍。” 沈月仪还没吃东西,又刚被人从半梦半醒中拉起来,精神昏昏沉沉的,就这么一路听着沈裘的忏悔,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看见沈月仪提前回来了,小桃惊喜得很,她尖着嗓子不断地喊着小姐。直到小桃把她扶过来,沈月仪才有些清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便喊饿。 还不等小桃答应,沈裘就十分急于表现地上前一步,他抬手唤了下人:“快去给六小姐准备好吃的。” 沈月仪皱起了眉,沈裘这算是什么,难不成是指望自己发傻,不计这十多年来的前嫌,来日还去王爷那替沈裘多多美言?沈月仪扫了沈裘一眼,目光中带着些厌恶:“这点小事就不劳爹爹动心了,小桃她自会去给我准备的。”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充斥着委屈的声线:“爹爹--” 风水轮流转 沈月仪和沈裘一道抬头朝着门口看过去,只见沈月容戴着一块面纱,泫然欲泣地站在门口,那一声“爹爹”直直唤出了她十二万分的委屈,而苏婉云则是一脸愤怒地瞪着沈月仪,要是目光能杀人,沈月仪只怕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爹爹,六妹妹将我的脸毁成了这般模样,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大夫可是说了,这个伤口弄不好要留疤的。”说话间,沈月容已经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那张被砸伤的脸。 伤口乌黑还夹带着血丝,沈月容为了让沈裘心疼,刻意没有让大夫给她包扎,只是上了一些治血化瘀的药。 那伤口看得沈月仪都要咂咂嘴,沈月容皮肤本来就白皙,那伤口看起来确实是狰狞可怖,以前看那些电视剧里的毁容妆都要通通在沈月容面前让步。 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的女儿,看到沈月容那副模样,说不心疼都是假的,沈裘也气愤沈月仪以下犯上,要是换作从前,他非要打沈月仪板子泄愤不可。 只是……今日,厉王殿下那个态度他也看在眼里,分明就是非沈月仪不可,甚至都亲自到那个破旧的牢房里去接沈月仪出来了,若是惹怒了厉王殿下,对尚书府没有半点好处。 “容儿,不要胡闹,你妹妹性情温婉,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爹爹回头过去看你。” 沈裘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让沈月容和苏婉云都吓得不轻,苏婉云早先已经看出沈裘对沈月仪的态度有变化,现下还算镇定。 可沈月容就不淡定了,她伸出手颤抖地指着沈裘:“爹爹,你是不是也吃了这个狐狸精的迷魂药,居然相信她不相信女儿。” 所说早先沈月仪对沈月容还有着怜悯之心,此刻她是完全觉得沈月容毁容就是报应,她对原主怎么可以如此刻薄,就算在不喜,那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沈月容是沈裘的女儿,沈月仪难道就不是了么? 心里有一丝丝凉意,沈月仪嘴角有些讥诮,抿紧唇看着这一家子给她上演一场闹剧,一句话都不曾说。 自己正在努力在沈月仪面前塑造父亲的形象,沈月容却开口闭口就是狐狸精,这和她平日里在沈裘面前装的乖巧女儿形象大相径庭,沈裘怒得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吼完之后他又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婉云:“你看看你教出来好女儿,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带回去好生管教。” 这么多年来,苏婉云还是第一次见沈裘那么生气,生怕沈裘气急之下将沈月容也关进柴房,她的女儿身娇肉贵,怎么受得了那等委屈。 连忙伸手拽住沈月容的袖子,温声道:“容儿乖,和娘亲回去。” 见自己的父亲因为沈月仪怒骂她们母子,心高气傲的沈月容那里受得了,她欺压在沈月仪头上十多年,还以为如今是她能够作威作福的日子。 一把推开苏婉云,沈月容眼中含泪看着沈裘,倔强道:“女儿没有说错,沈月仪她就是一个狐狸精,她勾引厉王殿下上床,如今又来魅惑父亲,这样的女人,应该去浸猪笼。” “荒唐!” “啪”地一声响,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沈月容脸上的伤口又一次裂开,鲜血顺着脸蛋躺下来,加上她狰狞的表情,像个女鬼一般。 沈裘原本在巴掌声响起的时候还有些后悔,此时看到沈月容毫无悔改之意,顿觉得他的权威受到了挑衅,简直要气得跳脚:“逆女,逆女,你今天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才肯罢休。” “老爷,不能再打了,容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见沈裘还要动手,苏婉云连忙扑上去一把将沈月容护在怀里,又朝着沈月容道:“容儿,还不快给你爹道歉。” 沈裘双手背在身后,两撇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苏婉云母女又眼泪涟涟地躺在地上,沈月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暗暗骂了一句自己乱心软,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爹爹,罢了,大姐应该知道她错了。” “是啊是啊,容儿知道她错了,老爷,你看月仪都原谅她了,你就别怪她了,妾身将她带回去,一定严加管教。”苏婉云顺着沈月仪的话说了一句,将沈月容从地上扶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巴掌给打懵了,沈月容一直没说一个字,苏婉云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急忙带着她离开了沈月仪的院子。 “月仪啊,难得你懂事,不和你大姐姐计较,爹爹也就放心了,这些年委屈你了。” 沈裘这一番充满“父爱”的话语,听得沈月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本来就不是慈父,还要在这里装,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沈月仪会心一笑,既然他现在对自己有求必应,那趁机要点东西也是可以的,便故作虚弱地咳了两声,也装出一副乖巧女儿的样子来: “爹爹放心,你的苦衷女儿都知道,只是女儿这些年身子一直不争气,不能在爹爹膝下承欢,女儿一直觉得愧对爹爹。” 沈裘握住沈月仪的手,只差没流出几滴眼泪来表示他的心疼了,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六小姐身子不好,你吩咐厨房多给她做一些养生补血的药膳,务必把身子给养好了。” 小厮连忙应声,心想六小姐这次真是一步登天了,以后可要好好巴结着。 沈月仪咬了咬唇,面上有些为难地说道:“爹爹,其实李医师之前说过,如果能寻到七叶一枝花,半边莲,九头狮子草,鬼针草,以及天南星一同入药,那女儿的病应该是有治愈的可能的,只是……只是这些药材不怎么常见。” 沈裘倒是有听闻过那个李医师是一直给沈月仪看病的大夫,他又不懂医术,也不知道这些药材究竟有多珍贵,想着反正他们尚书府财大势大,曲曲几味药材不是什么难事,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等沈裘离开了,沈月仪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躺回自己的床上,心里已经开始算计着之后该怎么给自己解毒了。 续命之法 因着沈裘的贴身小厮亲自去厨房,再三吩咐厨娘要多做一些滋补的药膳送给沈月仪,到了第二天,整个尚书府里都在议论纷纷,说是六小姐沈月仪如今深受沈裘宠爱。 整个府里,不仅没有人敢再当年议论沈月仪的是非,还连小桃的待遇都好了不少,出门的时候,那些个丫鬟一口一个小桃姐姐,叫得可亲热了。 小桃把早膳端回来的时候,把这件事讲给沈月仪听,小脸上写满了高兴,沈月仪默默叹了一口气,这丫头以前跟着原主是吃了多少苦头,现在别人稍微对她释放出一点点善意,她就能这么开心。 不过,沈月仪还是极为感叹了一番古代的这种阶级制度,昨日她吃的还是粗茶淡饭,一旦那些人知道她现在受宠了,送过来的就都是山珍海味了。 她一个人根本就吃不完,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小桃才同意和她一起吃,吃着吃着居然感动哭了,让沈月仪好一阵安慰。 原本打算午后出一趟门,结果小桃带着几个婢女喜滋滋地进了她的房间,沈月仪抬眼看过去,只见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珠宝首饰和绫罗绸缎。 “这是哪里来的?”沈月仪有些不解。 “小姐,这些珠宝是老爷让人送过来的,说你平日里打扮得太过朴素了,如今你已经是厉王殿下的准王妃,应该要戴一些艳丽的珠宝首饰。 还有这些绫罗绸缎,是今儿个厉王殿下府上管家送过来的,说是让小姐做几套衣服,厉王殿下对小姐您真好。” 小桃像连珠炮一样说了一大堆话,进来的几个婢女也接着恭维起她来。 “是啊,六小姐有福气,厉王殿下可真疼你。” “小姐以后嫁去了历王府可别忘了奴婢们。” …… 你一言我一句说得沈月仪头都又疼了,她想了想,对着小桃招招手,又冲着她耳语了几句,就去翻了翻送过来的那一堆东西。 不一会,小桃就跑出来了,手里拿了一些银两,给进来的婢女每人分了一些,那些婢女喜笑颜开地给沈月仪道了谢,沈月仪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小姐,幸好你提醒奴婢,要不然奴婢都忘了还要打赏这回事。”小桃吐了吐舌头,不过低头看到手上为数不多的银两又有些发愁:“夫人这些年一直克扣小姐你的俸禄,这些钱还是奴婢偷偷做些针线活拿出去卖换回来的,现在剩的不多了,咱们以后怎么办呢。” 曲起手指敲了一下小桃的脑袋,在她捂着脑袋喊疼的时候,沈月仪用下巴指了指堆满整张桌子的绫罗珠宝:“喏,把那些换了,不就有钱了吗,你先看着院子,我出去一趟。” “那些是老爷和殿下送的,怎么能拿去换钱。”还没嘀咕完,沈月仪的身影就不见了,小桃急忙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去找李医师。” 听着沈月仪的大嗓门,小桃又开始发愁了,小姐现在时常记不住东西,虽说性格比以前开朗了许多,可好像那些闺秀的礼数也全都被她忘记了。 不过也没有忧愁太久,小桃就开心地进门收拾那些东西了,反正她们家小姐已经是厉王殿下的准王妃了,那些东西以后可以慢慢学,不着急。 “小桃,六小姐不在吗?” 收拾得正起劲的小桃闻声回头,看到是二小姐沈风华的婢女小梅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小声道:“六小姐去李医师处看病了,不在。” 这个小梅以前总是和沈风华一起在背地里欺负她和沈月仪,偏偏沈月仪那个时候觉得沈风华对她好,老是送上门被人欺负,小桃觉得这个二小姐比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可怕多了。 “噢,那我来得可真不凑巧,是二小姐听说六小姐被老爷从柴房里放出来了,特意让我来看看六小姐有没有受伤,你是知道的,咱们二小姐就是心善。” 说话间,小梅已经走了进来,眼光一直朝桌子上的东西看去,装作不在意地道:“六小姐如今真是受宠了,小桃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小梅姐姐说笑了。”小桃嗫嚅着答了一句。 “既然六小姐不在,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过来。” 小梅走出房间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赏赐,眼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她的嫉妒,一会回去了,她可一定要和二小姐好好说道说道,不能让六小姐这么一直风光下去。 另一边,凭借着自己脑海里零零散散的记忆,沈月仪总算是找到了李医师的医馆,正好这个时候病人不多,没多久就排到了她。 “李医师,我最近总觉得身体虚弱,上次又落了水,身子更加困乏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调养调养?”不知道这个李医师是什么底细,沈月仪也只好委婉一点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结果李医师听完之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六小姐,之前不是说过了嘛,你不是身体虚弱,而是中了毒,只是毒素太过复杂,在下无能为力。” 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李医师这么说,沈月仪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这之前说明这个李医师是个好人,原主以前吃的药方也没错。 “不过六小姐你怎么会落水了?” 沈月仪尴尬地笑了笑,李医师这才恍然想起高门大院里那些糟心事不是他一个大夫能想到的,沈月仪一个庶女想必也不太好过,他倒是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女孩子了。 没有好的容貌又没有好的身份,自保都不容易。 “李医师,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只能这样了?”沈月仪心里有些紧张,万一这个时代没有她说的那些药材,那她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岂不是又要死一次? 李医师捋了捋花白的长胡子,叹了一口气:“六小姐,你的毒素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帮你解除,目前就只能以续命之法帮你医治了。” “续命之法,什么意思?” 轻车熟路 最近,这京城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就是性情冷淡的厉王殿下即将迎娶尚书府最丑陋的庶出六小姐的事了。 人人都说,七皇子虽然不得宠,可好歹也是靖国光明正大地皇子,尚书府的六小姐也不知道是哪辈子的福气,能够得了七皇子的青睐。 几乎没有人看好这场婚姻,京城里大半的人都觉得,尚书府的六小姐肯定会在成亲之前被退亲的,毕竟厉王殿下生得貌美,京城里还是有不少大家闺秀心仪于他,其中哪一个不比沈月仪好千倍万倍。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历王府上却突然放出了消息,将原本定在一年之后的婚期提前到了三个月之后,惹得整个京城一片哗然,不知碎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听到这个消息,沈月容在屋子里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弄得整个府里鸡飞狗跳的,要不是那天才被沈裘打了一巴掌,她娘亲又警告了她一番,她肯定是要再去沈月仪院子里闹的。 不过,有人忧,自然是有人欢喜的。 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沈月仪了,只要能早点离开尚书府这个乌烟瘴气的后院,她就比什么都高兴。 “小姐,这三个月后就大婚了,您的嫁衣得抓紧时间缝制了,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小桃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一会担心嫁衣,一会担心嫁妆,生怕这次婚礼出什么意外,沈月仪嫁不出去。 沈月仪为难地看着被小桃强行塞到她手里的嫁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盯着小桃,要是脸上没有那些密密麻麻的雀斑,她这个动作一定极为惹人怜爱。 最近这段时间,沈月仪已经不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小桃心里咚地一身响,紧张地看着沈月仪,问道:“小姐,你不会连绣花都忘了吧?你的绣工可是极好的。” 沈月仪:“……” 她哪里是忘了,她根本就没有学过好不好,上一世一心扑在中医学上,她能掌握基本的社交常识就不错了,再说了,她那个时代也没有几个人懂得刺绣了。 小桃小脸一下子苦了下来:“那可怎么办,嫁衣一定是要新娘子自己亲手绣的,小姐,要不奴婢现在教你,说不定你慢慢就记起来了。” 沈月仪苦大仇深地盯着那枚细小的绣花针,坚决地摇了摇头,要是让她拿着那个东西绣三个月,她一定会发疯的。 “小桃,不如你帮我绣吧?” “那怎么行,从来就没有新娘子的嫁衣是别人代绣的道理,这不吉利。”小桃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对于沈月仪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 沈月仪颓丧的两手交叠趴在桌子上:“小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朝着窗外看了看天色,小桃回道:“小姐,应该有快日中了,你还是赶紧开始绣嫁衣吧。” 嫁衣嫁衣,又是嫁衣,要不是不想待在这个破地方,谁要出嫁,谁要绣嫁衣。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想起昨天李医师的话,沈月仪突然一本正经地拉住了小桃的手:“小桃,我真的不能绣嫁衣,昨天李医师说了,我身子虚弱,要想以后能够正常孕育子嗣,这段时间需要每天都去他那里调理,顺便跟他学习一些简单的医术。” 古人最注重的就是子嗣传承,说这个小桃应该就没辙了吧,沈月仪喜滋滋地想着,不过她得意忘形,忘了这是古代,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嘴里说出这些话有多么地惊世骇俗。 小桃脸都羞红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最后想到万一她们家小姐把这件事和别人说后果更严重,她还是梗着脖子道:“小……小姐,你还是个姑娘呢,怎么能说……说子……子嗣,会被人笑话的。” 一个来自新时代的灵魂,自然是无法理解说出子嗣这个词有什么不妥的,不过沈月仪还是很快抓住了小桃话里面的重点,她没有反驳自己! “小桃你放心,这种话我也就当着你的面才会说,旁人我不会和她们说的,为了我的将来,你会答应帮我绣嫁衣的是不是,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嫁衣不是我自己绣的。” 自古以来母凭子贵的例子就不少,没有子嗣在这个时代里是一项不可饶恕的罪过,再三犹豫之后,小桃还是点了点头,在沈月仪临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好好调养身子,其他事都交给自己来做。 说要跟着李医师学习医术也不是沈月仪临时想出来的主意,她对中医事业有着非比寻常的热爱,如果能在这个时代将她的医术发扬光大,也是不错的。 来到李医师的喜欢表明来意之后,李医师很宽宏地把自己的医书借给沈月仪观看,这个时代的字虽然和现代的简体字有所不同,不过看起来困难也不大,沈月仪很快就掌握了。 令她欣喜的是,她发现这里的药理和她在现代学的药理是相通的,这就意味着她让沈裘去找的药材有很大可能都可以找到,有了药材,她现在的困境就解决了一半。 接下来的时间,沈月仪一天当中有大半的时间都是泡在李医师的医馆里,沈裘听说她是在调养身体之后不但没有阻止,还派人给她送了好几本孤本过去。 毕竟沈裘坐到了尚书这个位置,私藏还是有的。 看在这些孤本的面子上,沈月仪觉得再看沈裘都顺眼多了。 她也开始尝试给自己解毒,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确定她身体里到底有多少种毒素,分别是什么,她在给自己把脉的时候,倒是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这些毒素种类繁杂,有一种最为烈性,应该是属于沾染一点就会毙命的那种,而且显然是在身体里潜伏了许久了,可原主明明活了许多年。 这是不是说明这具身体里有什么神奇的东西压制住了这种致命的毒素? 探究了几天无果之后,沈月仪的好胜心完全被激了起来,像是又回到了原来埋在实验室的时光,一心一意想要找出结果,这是沈月仪独有的认真。 叫唤的狗得打 李医师一开始没把沈月仪要学医这件事当回事,他知道学医的艰难,寻常男子都不一定坚持得下来,更何况是沈月仪这个被养在大院里的小姐。 结果几天下来,发现沈月仪越来越认真,捧着一本医术能坐一整天不动,李医师也有些敬佩了,至少沈月仪是有学医的态度的,这一点就十分难能可贵了。 那一日,趁着医馆里的病人不多,李医师还特意让沈月仪放下书,打算给她讲解讲解,毕竟每天只看书也不是个事。 谁知道一番交流,发现沈月仪懂的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多,李医师大为惊奇,觉得沈月仪是个学医的天才,寻常人十多二十年都不一定能领会的晦涩书籍,她居然短短几天就领悟了。 沈月仪也不敢说自己这个身体里住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就只好白白担了李医师送给她的这个天才的虚名。 这一日,沈裘派人把沈月仪之前要的药材送到了沈月仪的院子里,兴奋得沈月仪早膳用完就迫不及待地朝着李医师的医馆里跑了。 若不是这李医师已经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了,外面关于沈月仪的传言必定又要加一条勾引大夫。 不管是哪个大夫,看到这么多珍贵的药材都会激动,沈月仪也没想过沈裘居然这么快就能帮她找齐所有的药材,看样子沈裘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大清官。 看到沈月仪用手一掂量就知道药材有几钱,李医师简直叹为观止,他不可思议地摇着头道:“六小姐,你天生就是干大夫这一行的,只是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要不然以你的天赋,完全能够进太医院谋个一官半职。” 沈月仪吐了吐舌头,显出几分女儿家的俏皮,心道:我穿越过来比原来的沈月仪多活了二十岁,况且现代中医药又融汇了西医的精华。 虽说自己的经验比不上那些太医,但自己治病的方法肯定是比他们多的。 沈月仪和李医师正在研究如何配置解药,医馆里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偏偏不速之客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不受欢迎。 “李医师,妹妹。”在外人面前,沈家二小姐一直是温和有礼,落落大方的,口碑甚至比大小姐沈月容还要好。 知道沈月仪和她这几个姐姐不和,李医师就自己迎了上去,回了礼之后问道:“不知二小姐有何贵干?” 看到沈月仪一直在那里捣鼓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药,自己主动和她问好她都不理,沈风华就恨得牙痒痒,不过她素来擅长伪装,旁人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多余的情绪。 “李医师严重了,我大姐姐前些日子和六妹妹闹了一点矛盾,两个人争执间,大姐姐的脸不小心被伤到了,最近貌似有些感染,我特来请李医师去沈府给我大姐姐看看。” 沈月仪背着沈风华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她这位“善解人意”的二姐姐只差没直接指着她告诉李医师说她嚣张跋扈,打伤了沈月容的脸。 不过,沈月容的脸感染了么? 想起自己那天好心劝沈月容不要用手碰脸,结果被沈月容不分青红皂白骂了一通之后又诬陷,沈月仪就觉得沈月容完全是自作自受。 暗喜归暗喜,沈月仪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配着手中的药,等她把自己身上的毒素都解了,养好身体,一定要找出背后主谋,为原主报仇雪恨。 “听闻六妹妹跟随李医师学习医术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成果怎么样?我这个妹妹资质愚钝,还望李医师多担待些。” 沈风华一边说着一边朝沈月仪靠近,李医师这个年纪,也帮不少夫人小姐看过诊,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能管的,只是保持缄默,他对沈月仪的好感度颇高,听着沈风华不遗余力诋毁沈月仪,也只是在心中感叹,这位二小姐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啪。” “哎呀,你看我,一天做事毛里毛燥的,姐姐一时失误,妹妹你不会怪我吧。” 看着被沈风华“不小心”打翻在地上的油纸包,药材是让沈裘找到的,她和李医师精心配制了好几个时辰,此时都洒落在地上。 沈月仪抬起脸,笑得很真诚:“我当然不会怪二姐姐。” “那就好,我知道妹妹……” “啪。” 一声比之前那声更响的响声传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沈家最窝囊的六小姐甩了二小姐一个巴掌,而且……还是笑着打上去的。 沈月仪拍了拍手,用轻飘飘地语气道:“妹妹也是一时失手,姐姐你宽宏大量,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沈风华抬起被打得红肿的脸,目瞪口呆地盯着笑眯眯的沈月仪,都忘了周围还有不少人看着,她应该给出点反应才是。 最后还是沈风华的婢女小梅先反应过来,跑上前将沈风华挡到身后,指着沈月仪就开口骂:“六小姐,你也太过分了吧,我们家小姐不过是不小心把你的药材打翻了,你就打她巴掌。 亏我们家小姐一直心心念念着你这个姐妹,就算你行为不检点,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整个沈府里的人都唾弃你,我们家小姐依旧拿你当姐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真不愧是沈风华的贴身丫鬟,和她一个德行,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给自己抹黑,沈月仪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直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抬手又给了小梅一个巴掌。 没想到沈月仪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还动手,小梅毫无防备地被打了一个巴掌,捂着脸半天:“你你你……”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的,沈风华今天丢尽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沈月仪则不在乎那些,又对着她俩轻飘飘地扔了一句:“果然什么样的主子教什么样的狗。” 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自己好欺负,动不动就跳出来蹦哒。 这一句话把沈风华和小梅都骂了进去,要不是场合不对,李医师都想捧腹大笑。 结怨 原本都在猜测这沈家两姐妹是在闹什么幺蛾子,乍然听到沈月仪这句话,周围的人都开始放声大笑。 小梅正打算开口骂回去,就被沈风华拽住了手,主仆两个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医馆。 “真是可惜了,配了好几个时辰的药呢。”李医师弯下腰把地上的药材捡起来,叹道。 沈月仪也有些丧气,要不是沈风华动手毁了她的劳动成果,她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这次必须要让她长长记性。 “没事,捡起来重新配置就是了,之前已经配过一遍,这次会更容易。” 看着沈月仪蹲在地上捡药材的瘦弱身子,李医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都是一个爹生的女儿,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沈风华离开医馆之后,用手帕捂着自己的脸,直接回家去了方婉云的院子,一进门就开始哭诉:“夫人,沈月仪实在是太放肆了,您这次一定要严惩她,我不过是去医馆请李医师来为大姐姐看病,她听说之后就把我和我的婢女都打了出来。” 沈风华和小梅的脸都肿得和猪头一样,这当然不是沈月仪的杰作,而是她自己的功劳了。 就算是在最愤怒的时候动的手,沈月仪身子原本就弱,力气也不大,等沈风华回到沈府的时候,脸上的巴掌印迹已经很淡了。 为了让方婉云更加愤怒,她特意在路上让小梅和自己互相打对方巴掌,直到达到了她满意的效果,主仆二人才进了方婉云的院子。 最让方婉云愤怒的还不是沈风华脸上的伤,毕竟这个女儿只是教养在她的名下,重要的是沈风华口中沈月仪动手打她的理由,这会让她联想到自己女儿脸上受的伤。 那个贱人的女儿,居然敢和她的女人争。 手里的帕子几乎被绞得变形,但想到沈裘的态度,方婉云又慢慢松开自己的手,脸上的怒意也慢慢收敛,对沈风华道:“你先下去敷药吧,女儿家把脸弄成这样像什么话。” 沈风华心里委屈极了,但她从来不会忤逆方婉云的话,也只好告退了,回到自己房间转身就给了身后的婢女一个巴掌:“她凭什么骂我,她难道以为沈月容有什么了不起的么!” 小梅猛地跪到地上:“小姐息怒。” 闭上眼睛缓了好一阵,沈风华才平息了心中的怒气,对小梅吩咐道:“起来吧,去取药。” “是。”小梅爬起来之后,马上进了屏风之后取膏药。 在沈风华离开之后,方婉云怎么想心中都不是滋味,索性对着自己的婢女吩咐道:“你去准备马车,通知大小姐,我带她去一趟李医师的医馆。” 沈风华说的倒是没错,沈月容的脸的确感染了,李医师口碑还不错,方婉云此时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只要有希望,她都愿意带沈月容去试试。 方婉云母女两个赶到医馆的时候,沈月仪和李医师正在里间的药房中配药,听到她们两个人的声音,对着李医师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出去之后就静静地待在了药房之中。 李医师独自出去,将沈月容和方婉云迎进了和药房只有一墙之隔的厢房中。 沈月容取下面纱的时候,李医师忍不住皱了皱眉,沈月容心中一紧,忙问道:“大夫,我的脸是不是没有救了?” 说着她就要哭起来,本着大夫的道德,虽然不喜这对母女,李医师还是提醒道:“别哭,眼泪会刺激伤口,我先看看,还不确定结果。” 一听说会刺激伤口,沈月容连忙把眼泪包在了眼睛里,没留下来。 仔细查看了一番沈月容的脸,李医师严肃地下了最后的诊断:“伤口瘀血太深,而且沾染了脂粉,就算治好也会留下痕迹的。” 唉,这么好的年纪,真是可惜了,李医师心想。 沈月容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哭着看向方婉云:“娘,娘,我不要,我以后要嫁给王爷做王妃,不可以留疤的,不可以……” 方婉云一边用手帕帮她擦眼泪,一边抱住她安慰,等沈月容情绪稍微稳定,她才看向李医师:“李医师,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多贵的药材我们都出得起价钱,只要你能把我女儿的脸治好。” 大夫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怀疑自己的医术,方婉云原本是个人情世故都极为通达的人,只是她最近被沈月容的事情磨得心力交瘁,压根就忘了这些事。 李医师脸色不怎么好看着这对相拥哭泣的母女:“夫人,我的医术你若是信不过,还是去另请高明吧,贵府小姐的脸,老朽是无能为力了。” 那四个字敲碎了沈月容心里最后一根防线,她突地抬起脸看着方婉云,狰狞地喊道:“娘,都是沈月仪那个小贱人,她抢了我厉王妃的位置,还毁了我的脸,娘,你一定要帮我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沈月容像疯了一半,反复重复着最后几个字,方婉云吓得立马去捂住她的嘴,也不哭了,喝道:“容儿,你再胡说什么,不准说了。” “娘,我没有胡说,这一切都是沈月仪的错,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沈月容阴狠地说完这句话,一手拿起自己的面纱就跑了出去,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方婉云立马追了上去。 虽然她也恨不得杀了沈月仪,可沈月容再怎么样也不该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说出来。 一墙之隔的药房,沈月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配好的药,用有些僵硬的手指把药瓶塞进怀里。 这是她为沈月容配的药。 当时她和沈月容站在一起,那颗石头不是打在她脸上就是打在沈月容脸上,因为这层原因,再加上她内心坚守的医德,沈风华离开之后,她还是为沈月容配了药。 好在,刚才沈月容说了那一番话,她才算是真的醒悟了,有些人配不上她的善良。 沈月容可以把所有的不幸都怪在自己身上,可那个无声死去的原主,她的不幸又该怪在谁的身上。 既然沈月容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她的妹妹,她就不必再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解蛇毒 “六小姐。” 送走方婉云母女之后,李医师进了沈月仪所在的药房,掀开帘子就看见沈月仪眉头紧锁地看着面前的一堆中药材,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不能给沈月仪什么实际的帮助,那些安慰的话说出来会显得更加伤人。 沈月仪仰起头冲李医师笑了笑:“我没事。” 她真的没事,她只是替原主心疼,那些亲人一个个都是豺狼虎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李医师看着面前这个女子,虽然样貌不好,但五官还算端正,又心地善良,只能希望她嫁给厉王殿下之后过得好一些了。 又用了两天,沈月仪总算知道了自己种的是什么毒,说起来,这还是李医师在翻阅沈裘当初送给她的孤本上发现的。 孤本上记载,有一种毒药名为“练蛇丹”,是提取多重剧毒毒蛇的蛇毒液配合一些草药凝炼而成,经验老道的大夫或者毒师炼制的练蛇丹,下在茶水中无色无味。 还是李医师觉得沈月仪的脉象和书上描写的中了练蛇丹之后的症状有些相似,再三确认之后,发现的确是练蛇丹。 “也不知道原主是什么时候被人给下了这种毒,”沈月仪盯着书上的文字,心情有些复杂:“该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人费尽心思寻找这种几乎绝迹的毒药来害原主。” 见沈月仪沉默,李医师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身体里的毒素没办法解开,便安慰道:“六小姐,你不必太过担心,这种练蛇丹虽然少见,但老夫当初曾经认识一个朋友,他痴迷于研究世间剧毒的毒药,这练蛇丹,老夫便听他提起过,想必试一试还是有一线希望。” 其实,只要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沈月仪就已经觉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至于解毒的方法,不管有多难,她都一定会找出来。 幸运的是,孤本上记载了配置练蛇丹的多重毒素,李医师和沈月仪便分开配置解药。 试了几次无果之后,两个人都有些失望,该不会让她穿越一次,结果还没有活够就因为毒发身亡了吧?她堂堂中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真是讽刺。 只可惜在这个地方,没有那些先进的器材和血清供她做研究,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头疼了。 血清,血清! 脑海里闪过这两个字,沈月仪眼前一亮,她之前就给自己把过脉,原主这么多年中的毒不少,身子也孱弱,却还是活到了她穿越过来的时候,这样想来,会不会其实这具身体里的血液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将自己的想法说给李医师听完之后,李医师也是惊奇不已,他从来未曾听说还能够用病人自己的血给病人解毒的,按理说,那血液里不也是含有剧毒吗? 沈月仪将这种救治方法的原理讲述了一遍,李医师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况且李医师也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他能接受女子学习医术,自然也能接受开创新的治疗方法。 要是沈月仪的说法真的可行,以后造福的就是万千黎民。 两个人都是急性子,二话不说就凑在一起开始研究用沈月仪的血液来配置解药,李医师甚至将医馆都给关了门,誓要探索这种方法是否可行。 这种方法说起来困难,做起来更加困难,没有仪器,沈月仪完全只能靠自己摸索一些替代的方法。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五天之后,她和李医师终于配出了一份看起来最为可靠的药方。 这件事不宜大肆宣扬,沈月仪让李医师帮她保密,再秘密帮她配置成药。 有了成果之后,沈月仪便开始正式解毒了,三天下来,她的脉象就平稳了许多,脸色看起来也不似往日的苍白,就连小桃都笑着说:“小姐近来看起来越发精神,步伐都有力多了,李医师真是个神医。” 这中间最让沈月仪满意的就是小桃再也不会劝说她学绣花了,而是让她跟随李医师好好调养身子,在出嫁之前把自己养胖一些,否则太瘦了穿嫁衣的时候也不好看。 沈月仪深深觉得,小桃心里想的应该不是太瘦了不好看,而是太瘦了不好生养,毕竟古人都有正妻身材丰腴,小妾脸庞瘦削的说法。 不过,只要不让她绣花,万事大吉。 悠闲的小日子没过几天,厉王殿下就大驾光临尚书府了,他来的仓促,而且直接去了沈月仪的院子,也没有让人通禀,沈月仪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方瑾泽也是听他派去跟着沈月仪的隐卫说了沈月仪最近在跟随李医师学习医术,而且学得还不错,就打算来看看是怎么一个不错法。 尚书府的小厮诚惶诚恐地伺候着这位看起来很是冷漠的厉王殿下,将方瑾泽送到了沈月仪的院子外,正准备带着他进去,方瑾泽就出声道:“不必了,本王自己进去,你退下吧。” “是。”小厮有了好一段距离回头,发现这位殿下还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而且嘴角居然破天荒地有些上扬的弧度,觉得惊悚的同时,也更加确定厉王殿下对他们六小姐确实是一往情深,以后要小心伺候着,可不能怠慢了。 小厮倒是没看错,方瑾泽确实是心情愉悦的,原因就是他看见在院子里走动的沈月仪步伐稳健,动作也有了一些力度,而不是以前那种软绵绵,风一吹就能倒的。 看来,他这位未来的王妃医术可不能只用“不错”两个字来形容,李医师夸她是天才,的确名副其实。 可,真的有人能够在担任了十多年废材的名声之后,短短时日便将晦涩难懂的医术学得如此精湛? 他这位王妃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知这个小身板还藏着多少秘密,方瑾泽心想。 迈出步子,刚要进去,身后就传来一个高声:“厉王殿下。” 院子里的人被惊动,收起笑脸看向这边,方瑾泽心头闪过一丝懊恼,站在原地看着朝他跑过来的人--沈裘。 “厉王殿下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不要老脸 方瑾泽望着弯着腰恭敬行礼的沈裘,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他今天是来看沈月仪的,不想多和其他人纠缠。 “起来吧。” 方瑾泽的声线没有半丝起伏,听不出他的喜怒,沈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厉王殿下请。” 余光看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沈月仪,想着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方瑾泽说道:“不必了,本王想起王府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就先走了。” 这位厉王殿下想来喜怒无常,来了什么也没做就要走,虽说有些奇怪,可沈裘也不敢多问,又行了一个恭送礼,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进了沈月仪的院子。 不管沈裘人品再如何不堪,他给自己寻的孤本和药材也是帮了自己大忙,沈月仪学着平日里沈月容的样子福了福身:“见过爹爹。” “嗯,起来吧。” 看着眼前这个女儿,一脸的麻子,沈裘就从心里生不出疼爱来,心想,也不知道这个厉王殿下口味怎么这么独特,这要是看上了月容,他可就省事多了。 想起方才站在院子门口的方瑾泽,沈月仪就觉得自己应该例行问一问,好歹她现在也是那一位厉王殿下的准王妃了,便斟酌着词句开口道:“爹爹,不知厉王殿下来府中所谓何事?” 开口问的不是他这个爹爹,而是别的男子,又联想到坊间关于沈月仪的流言蜚语,沈裘就觉得这个女儿品行实在是比不上他亲自教养的沈月容。 和她那个娘亲一个狐媚样。 心里生出几分厌恶,沈裘不悦地开口斥责沈月仪:“你还未出闺阁,口口声声就是问男人,像什么话,有时间多去看看你大姐姐,向她好好学学。” 瞧着沈裘衣袖一甩就走,沈月仪咂咂嘴巴,简直是哑口无言,从沈裘来,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话,怎么就叫口口声声了,果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过,让她去和沈月容学?沈裘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小姐,奴婢今天经过院子的时候,听到二小姐和老爷说你学习医术就是为了治好……脸上的麻子,想要变漂亮。”小桃说得小心翼翼,见沈月仪没有生气的迹象,才接着说道:“她还说,说不定你能够治好大小姐的脸。” 抬头看了看天上飘过的云朵,沈月仪觉得沈风华每天为了陷害她还真是良苦用心,不过,刚才她那位爹爹看到她脸上的麻子应该就打消了开口的念头了吧。 瞧她们家小姐沉思的样子,小桃压低声音偷偷问道:“小姐,你是不是真的在学美容的法子啊?李医师那么厉害,既然都能养好小姐的身子,肯定也能治好小姐的脸。” 沈月仪闻言笑出了声,伸手敲了一下小桃的额头:“小丫头,你以为美容那么容易,李医师虽然厉害,可他又不是神仙。” “小姐,你怎么又打奴婢。”小桃捂着脑袋,虽然是在抱怨,脸上却一直带着笑意,她觉得现在的小姐比以前好相处多了。 …… 原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没想到第二天早膳刚用完,沈裘又来了沈月仪的院子,他脸上有些铁青,也不知道是被谁惹怒了,沈月仪暗暗想着。 “女儿给爹爹请安。” 沈裘“嗯”了一声,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月仪,你姐姐的脸受伤这件事,爹爹虽然没有多罚你,但此事的确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和李医师学了一段时间医术,想必也学到了一些东西,就去看看你姐姐。” 说起来,沈裘也不愿意为了这种事来找沈月仪,他也不相信沈月仪学了几天能学出什么样子来,可苏婉云从他一下朝就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弄得他烦不胜烦,只好又来了沈月仪的院子。 沈月仪听完了沈裘这番话,简直想要为他拍手叫好,这一家人让她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无耻”。 要是沈月容知错能改,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大发慈悲去看看她,可她那天在医馆那番话已经让沈月仪彻底看清楚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再去自讨没趣。 眨了眨眼睛,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沈月仪委屈地看着沈裘:“爹爹,女儿说过了,大姐姐受伤一事不是女儿做的,你如今这番话,难道是不相信女儿?” 装委屈,又不是只有沈月容才会。 把她关在柴房三天不给饭吃,要不是白翟,就自己这个弱不禁风的身体,说不定真就要死在柴房里了,这还不是多罚?沈裘可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先是听了苏婉云哭哭啼啼,现在又要听沈月仪哭哭啼啼,真是烦不胜烦,按了按额头的青筋,沈裘挤出一丝笑来:“爹爹怎么会不相信你,是爹爹说错话了,别伤心,实在是你大姐姐伤得太严重,月仪,你去看看她吧,就算是为爹爹尽孝道了。” 又抽抽搭搭了一阵,沈月仪才忍住自己的眼泪,刚才下手太重了,也不知道手臂有没有青紫。 “可是……爹爹,大姐姐她向来不喜欢我,她不会喜欢我给她看病了,女儿学艺也不精,万一给姐姐看错了,我可是万斯难辞其咎。” 沈月仪努力做出一副替沈裘着想的乖巧女儿模样,顺便吐槽了一句,演戏可真不容易。 沈裘心里想的也和沈月仪差不多,可是沈月容一直在哭闹,方婉云也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搞得他心情不顺,公务上出了差错,今日朝堂上还被皇上责骂了一通。 “胡说八道,你们是亲姐妹,你姐姐怎么会不喜欢你,此事爹爹做主,你去你姐姐厢房看看她,不必多言了。” 沈月仪一噎,准备好的一大堆话都说不出来了,封建家长的独裁专制,她还真是有些无语,只好认命地应下了:“是,女儿这就去看看大姐姐。” 也不知道沈月容的脸到底有多严重,去看看也不错,反正到时候推说自己不会治就行了。 大姐脸毁了 跟着沈裘到了沈月容住的厢房,才推开门就看到沈月仪眼神毒辣地盯着自己,一副随时要扑上来咬自己一口的样子,沈月仪就默默退到了沈裘身后。 这个时代又没有狂犬疫苗,被疯狗咬了可就倒霉了。 看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沈裘蹙了蹙眉,对着沈月容道:“月容,你妹妹来看你了,还不快把面纱揭下来。” 收回钉在沈月仪身上的眼神,刚想要反驳,沈月容就被她娘亲扯了扯,想到之前说的话,便伸手把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 沈月仪禁不住后退两步,这次完全是被沈月容的脸给吓得,喃喃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之前只听沈风华说是感染了,可这和感染也太严重了吧,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眼,给沈月容的报应,要是再这样下去,沈月容肌肤溃烂,必须要挖肉了。 那张漂亮脸蛋上就要多几个坑,啧,想想就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被吓到的这不只有沈月仪一个人,就连伺候沈月容的那些婢女都有些害怕地低下了头,沈裘更是直接转开了眼睛。 沈月容再也忍不住了,抱住一旁苏婉云的手臂就开始哭泣:“娘,我不活了,我的脸都变成这副鬼样子,我以后要怎么见人啊。” 沈月仪默默在心里给她补了一句,何止是见人,就是鬼见了沈月容如今这张脸都要退避三舍。 眼看时机成熟,沈风华用手里的帕子擦拭着眼角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眼泪,对着沈月仪道:“六妹妹,大姐姐的脸是因为你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可不能再对她做什么了。” 经过沈风华这么一提醒,沈月容推开她娘亲就要朝着沈月仪扑过来:“沈月仪,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害我毁了容,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月仪这个时候还站在沈裘身后,看着她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沈裘吓得连忙招呼自己的小厮:“来人,快拦住大小姐。” 被小厮挡住之后,沈月容还是又踢又打,嘴里也一直骂骂咧咧,完全没有了半分当初沈月仪刚穿越过来时的大家闺秀模样,跟一个市井泼妇无疑。 沈月仪有些好笑,反问道:“大姐姐这话妹妹有些听不懂,当时你我站在一起,试问妹妹从哪里寻一块石头来砸到大姐姐脸上,难不成妹妹还能凭空变出一块石头来不成?” 沈月容停下挣扎,怒目看着沈月仪,半天找不到反驳的话,还是沈风华替她回了这句话:“六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难不成还是大姐姐诬陷了你不成,大姐姐温柔贤淑,断断不会做这样的事,再者,大姐姐可是在你院子里受的伤。” 此时此刻,沈月仪深深后悔自己昨天打沈风华巴掌的时候没有再用点力,这个人一点教训都没有吸取到,居然还在这里撺掇沈月容。 扭过头去看沈风华那张柔弱担忧的脸,沈月仪言辞犀利地追问道:“那么二姐姐,请问你和大姐姐那天又是因为什么去的我的院子?又是谁主动找麻烦的?大姐姐的脸耽误治疗感染了,难道是妹妹我的错?” 一连三个问题,砸得沈月容和沈风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沈月仪悄悄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老虎不发威,都当她是病猫了。 “怎么,两位姐姐说不出来了,那妹妹替你们说说。” 沈月仪办着手指头:“第一,你们二人那天去我的院子,是因为厉王殿下选我为妃,你们心生不满,想要去找我的麻烦。 第二,那天我一直好好和二位姐姐说话,是大姐姐先对我动的手。 第三,大姐姐的脸意外受伤之后,我劝大姐姐今早去看大夫,结果大姐姐不领我的好意,还将妹妹给骂了一顿。” 一口气把这番话说完之后,沈月仪转向沈裘,一脸正色道:“爹爹,同样都是您的女儿,您可不能偏袒大姐姐,颠倒了黑白,上次女儿关禁闭,如果不是厉王殿下,恐怕女儿早就没命出来了。” “不经意”提一提厉王,让沈裘记得,自己不是那个可以任他拿捏的女儿了,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厉王殿下的准王妃。 沈月容听到沈月仪的话,一巴掌打在挡住她的小厮脸上:“沈月仪,你不准污蔑我,我那天去你的院子明明就是想要恭贺你,是你不领情伤了我的脸,你现在还敢在这信口雌黄。” 沈风华也符合道:六妹妹,我和大姐姐的确是一片好心,你误会我们了。” 这姐妹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戏唱得不亦乐乎,沈月仪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扬言道:“不准吵了,再吵我就不看病了,这不留疤的方子,我敢说整个京城只有我能写出来。” 听到沈月仪突然松口,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不过他们心里想的就各有千秋了。 沈风华是觉得沈月仪大言不惭,沈月容觉得她有所图谋,沈裘觉得她太过自大,只有苏婉云,上前拉住沈月容,不准她再多说话。 “月仪,方才你大姐姐是在和你开玩笑,你们都是自家姐妹,你怎么会害她。”说完,苏婉云又拉了拉沈月容的衣袖:“容儿,娘说的对不对,快告诉你妹妹,你刚才是在和她说笑,做不得数。” 沈月容扭了扭身子,不耐地道:“娘,你干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求这个贱人……” “容儿,不准胡说了。”苏婉云的口气一下子凌厉了起来,沈月容还是有些害怕她娘亲,顿时住了口,只是脸上的恨意和不屑没有半丝收敛。 这厢房里的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沈月仪扯了扯嘴角,这方婉云变脸还真是快,都快赶得上翻书的速度了。 “夫人说得哪里话,大姐姐贤良淑慧,最是知晓礼数,怎么会胡说八道,都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不是,应该我给姐姐赔罪才是,姐姐你说是不是?” 沈月仪低垂着头,话说得夹枪带棒的,苏婉云听完之后,脸上的笑容差点没崩住。 变脸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苏婉云拉住了沈月容,替她答道:“说什么道不道歉的,你们都是自家姐妹,说这些话就见外了,月仪,你要是真的治好了你姐姐的脸,我一定对你感激不尽。” “夫人严重了,月仪可消耗不起夫人的感激。” 要是苏婉云真的感激她了,沈月仪才真的要晚上睡不着觉,时时提防有人对她图谋不轨。 听到沈月仪这么说自家娘亲,沈月容哪里还坐得住,开口就骂道:“沈月仪,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现在让帮我看病,是对你的恩赐,你别不识好歹。” 沈月仪悠悠看了沈月容一眼,要是她是苏婉云,有沈月容这么一个愚蠢不堪的女儿,早就和她断绝母女关系了,真是丢人。 “既然如此,那这恩赐妹妹消受不起,姐姐还是另请他人吧。” “容儿,不准胡说八道了!”苏婉云在沈月容手上用力掐了一下,沈月容脸都疼得变色了,想要反驳又不敢。 强自镇定了之后,苏婉云赔笑道:“月仪,你大姐姐年纪还小,你别和她见怪,将来我一定好好教训她,你别和她置气,伤了姐妹间的和气。” 沈月仪想了想,她和沈月容之间有和气这个东西吗? 应该,是没有的,这东西太珍贵了。 “夫人说笑了,大姐姐还年长我几岁,姐姐年纪小,我年纪岂不是更小,至于见怪一说,就更谈不上了,一直是大姐姐对月仪不满,月仪从来不敢心生怨怼。” 苏婉云这次是真的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了,只好把求救的眼神递给了沈裘,沈裘咳嗽了一声,望着沈月仪道:“月仪,你和月容都是亲姐妹,将来还是要互相扶持的。 治好你姐姐的脸,将来她有了一门好亲事,你们姐妹互相帮助,你在厉王府才不至于孤立无援。” 亲姐妹,还是算了。 互相扶持,也算了。 她以后嫁进了厉王府,就和这尚书府上所有人都撇清关系,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那种,否则则是相看两相厌。 绵里藏刀酸了这么几句,看着苏婉云憋屈和沈月容气愤,沈月仪觉得也赚够本了,况且她在沈裘面前暂时还是要做好乖巧女儿的角色。 便委婉地说道:“爹爹,这些女儿都知道,女儿也不是真的乖大姐姐,只是……只是女儿学艺不精,这万一把大姐姐治出什么好歹来,那可就……” 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怎么样,就靠他们自己去猜了。 沈裘看了看沈月容那张比沈月仪还不堪入目的脸,寻思了一瞬,问道:“月仪,你有几分把握治好你大姐姐?” “这……”沈月仪心说,这种小伤,当然是十分把握了,不过 她还是面不改色地撒谎道:“约莫只有四分的把握,不过爹爹你放心,女儿一定会尽心尽力治好大姐的伤。” 一连好几个大夫都是直接断言沈月容的脸没有治了,如今沈月仪说自己有四分把握已经是很不错了,沈裘便对沈月仪承诺道:“爹爹相信你,你尽管放手去治,治的好爹爹自有赏赐,治不好爹爹也不会怪你。” 沈月仪眨眨眼睛,看向苏婉云:“夫人,可是结果如何,你都不会怪我?” 好吧,她承认,她今天就是想要给苏婉云找不痛快,自己进柴房这件事,苏婉云可是出了至少一半的力,而且原主中的毒,沈月仪总觉得和苏婉云脱不了关系,毕竟正房毒害庶女的戏码屡见不鲜。 要不是找了许多名医都没有办法,自己也不会低声下气来求沈月仪这个贱人,苏婉云磨了磨牙,笑道:“那是自然,你尽力就好,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这样就好,到时候借着治病的由头好好折腾折腾沈月容,让她以后见到自己就不敢放肆,打着这样的主意,沈月仪和苏婉云一拍即合,沈月容再想反对也没用了。 说不定,还能让苏婉云和沈裘再帮她找点珍贵的药材,她初来乍到,这些药材总有用得着的一天,握在手里可以以防不时之需。 “不过,我可先说好了,大姐姐在我给她疗伤期间不准再对我出言不逊,否则我就不治了。”沈月仪睨了一眼满脸不忿的沈月容,补充道。 “沈月仪,你……” “容儿,闭嘴,你最近怎么回事,哪里还有半点闺秀的样子,” 刚要开口说话,沈月容就被沈裘不善的脸色吓得闭了口。 大家闺秀,整日里满口胡言,像什么话,沈裘本就看不惯沈月容最近的行为处事,也就答应了沈月仪的这个条件。 沈裘最近正是在处处讨好沈月仪的时候,指望着沈月仪嫁给方瑾泽之后多多帮衬尚书府,这种小事情, 他自然是不在意的。 事情都解决了,沈月仪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脂粉气浓到她直想打喷嚏,难怪沈月容的脸感染会这么严重了。 “爹爹,女儿想先去李医师的医馆看看,先试着给大姐姐配几副药,看有没有用。” 沈裘点了点头,还不忘嘱咐:“这里离医馆的距离也不远,你平日里总这么走着去也不是个事,一会吩咐小厮备一辆马车送你去吧。” 以前也不见他提给自己准备马车,如今需要用到自己就这么殷勤,不过,有人接送是好事,沈月仪便应承了下来,她刚要走,就被沈月容叫住了:“你等等,我和你一块去。” 苏婉云拉住沈月容,眉心一凌:“容儿,不准胡闹,你妹妹去给你配药,你别去给她添乱。” “娘亲,我不会给妹妹添乱的。”沈月容扒开她娘亲拽着她的手,看向沈月仪:“既然妹妹是给我配药,我不在又怎么知道药有没有用,一来一回太麻烦了,不如我直接跟着她去,妹妹,你说姐姐说的对不对?” 这是突然开窍了?沈月仪勾起唇角笑了笑:“姐姐说得对,既然姐姐心疼妹妹,那一道去也无妨,到时候尽早配出解药,妹妹也能安心。” 最终,两个人还是一道前往李医师的医馆了。 你哪里会什么医术? 到了医馆后,沈月仪便想要撇下沈风华让她一个人先呆着,自己独自离开一会儿。 可是还没有走两步,她就在身后喊住了沈月仪,讥讽的声音随之入耳:“妹妹莫不是心虚了?” “此话怎讲?”纵使沈月仪的心里头有万般的不悦,可还是回过头来,坦然地望着沈风华。 她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容,缓缓踱步至沈月仪的跟前,当着她的面,弯下腰去装作天真无邪地问道:“妹妹可是夸下海口有能力救人的,如今却跑来医馆,其中细节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了些。” 话里藏刀,沈月仪细细品味了一番,自然也听懂了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她空有一番本事,故意借此来刁难沈月容罢了。 “捉贼要捉脏,姐姐空口白话,就算说出去了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沈月仪不疾不徐地理了理额前碎发,对于沈风华的无故挑衅全然不放在心上。 见自己刻意寻来的由头,被她三言两语地化解了,沈风华实在有些不甘心。她咬着一口齐整的银牙,恶狠狠道:“妹妹自己说大话闪了舌头,还怕姐姐挑明了不成?” “就算我真的是来找李医师求助的,你又能奈我何?如今府里谁最有地位,姐姐还是静下心来细细想想吧。” 沈月仪不想再同她兜圈子了,要真是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下去,指不定天都黑了她们也还没有争出个对错来。 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沈风华爱猜忌便猜忌去,她厉王妃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算她是真的说大话,沈裘都没发话,她一个小姐又能怎么着? 可是沈风华却不放过她,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沈月仪的手腕,厉声质问:“果然如此,你就是故意针对大姐的,对不对?” 沈月仪好笑地看着她,真不懂帮着沈月容来对付她,会有什么好处?就算是她死了恐怕也轮不到沈月容做厉王妃吧? 甩开沈风华的手,再一次强调:“你不要没事找事,否则的话我就不给沈月容配药了,到时候她真的毁容了,你可是有着莫大的责任呐。” 一听到沈月仪要将所有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来,沈风华便立刻噤了声。她愤恨地打量了沈月仪两眼,总觉得她嘴角的笑容,是对她赤裸裸的讽刺。 强压着心头的怒意,沈风华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妹妹好自为之吧,姐姐也不过是好心提点你罢了。” 总算是摆脱了这个缠人的小麻烦,沈月仪撇撇嘴,不屑地转过身去,准备按照以往的路走下去。 可是在转身的瞬间,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便又回过头来将沈风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眼。 本以为已经息事宁人的沈风华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心虚地问她:“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样子,看什么看?” 沈月仪叹了口气,冷笑道:“我只是觉得你太可怜了。” “你凭什么说我可怜啊?别以为你当上了厉王妃,就真的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其实你的骨子里,才是最下贱的那一个!”沈风华不服气,双手叉腰,俨然是泼妇骂街的架势。 瞧她竟然还发毛了,沈月仪不由得挑眉轻笑:“我难道说的不对吗?你看看你,凡事都要做个假样子,一直都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顿了一下,沈月仪忽然趴到了沈风华的耳畔,一字一顿,呵气如兰:“实际上沈月容毁容了,最开心的人应该是你吧?” 沈风华就像是触电了一般,不自觉地抖动着身子。她下意识地一把推开沈月仪,指着她的鼻尖破口大骂起来:“你别在这里诬陷好人,明明就是你对大姐欲行不轨,此事与我又有何干系?” “有没有关系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可就不清楚了。”沈月仪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而沈风华心虚地跺了跺脚,口齿不清地留下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见她已经落荒而逃了,沈月仪哪还管她到底说了什么,自顾自地走向了药房。 少了某人的聒噪以后,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不少,给沈月容配药的时候,也能够专心致志起来。 一想到方才沈风华的举动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沈月仪便忍不住偷乐,乐着乐着便哼起了流行小曲。 “你哼的什么曲子?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冷不丁地冒出了个男低音,吓得沈月仪将手中配置好的药掉到了地上去。 看着散落一地的药材,她顿时感觉到天昏地暗,一个时辰的成果全都白费了。虽然有些惋惜,可她还是蹲下身去,从地上捡了起来。 “都已经掉到地上了了你还要用?可真是最毒妇人心。”厉王双手背在身后,忍不住出声调侃了一句。 然而自始至终沈月仪都没有理睬他,就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似的。看着她只顾低头忙碌的背影,方瑾泽便知道她这是生闷气了。 他颇为有些不悦,声音也不禁随之冷了几分:“你们女人都是这般小气的么?” “别人小不小气我不知道,可是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厉王殿下既然有心做梁上君子,又有什么资格批判我的不是呢?” 沈月仪不温不火地回了这么一句话,算是对方瑾泽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吓到她了的惩罚。 见她如此明目张胆地嘲讽自己,方瑾泽简直快要被气得脑袋冒烟。但他忍住了发飙了冲动,沉声问她:“你当真有祛除疤痕的方子吗?可是本王怎么听说,沈府六小姐对医术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的呢?” “信不信全由你,我只管尽心开方子就好了。”沈月仪秀眉微蹙,最终还是忍住了斥责方瑾泽看扁她的冲动。 反正古人是不能理解的,只要她治好了沈月容的脸,还怕不能够打厉王的脸吗? 想到这儿沈月仪便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方瑾泽原本还半信半疑,但见她露出如此笃定的面容后,便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蛮腰,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给掳走了。 小白鼠厉王 耳畔唯有风声猎猎作响,沈月仪紧闭着双眼,迟迟不敢睁开。因为她知道方瑾泽正在运用轻功,带着她在高高的屋顶上驰骋。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怎么这点儿高度,就怕成这样了?”方瑾泽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和着嘈杂的风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沈月仪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腰,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将整个脑袋埋在了方瑾泽的胸膛上。 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后,沈月仪方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她其实并不怕高,只是怕方瑾泽会一个不高兴,将她给丢出去。 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对于生命诚可贵的理解还是蛮深刻的。虽然活在古代多少都有些不如人意,但好在是能够或者,总比不明不白地就死掉了,要好得多。 头一回被女人抱得这么紧,方瑾泽也是无语。他低下头去,却只看到了沈月仪乌黑亮丽的一头青丝。 黑着一张俊脸,终是忍无可忍地出声提醒她道:“把你的手从本王的腰上拿来,否则的话本王就把你丢下去。”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方瑾泽越是威胁她要把她丢下去,沈月仪便越是抱得紧,生怕他当真会把她毫不留情地给丢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方瑾泽总算是带着沈月仪着陆了。她享受着再次接触到大地母亲的踏实感,心里一直都紧绷着的弦也不禁松了下来。 可是沈月仪还没来得及呼吸上两口新鲜的空气,便被方瑾泽一把扣住了手腕,然后拉着她连拖带拽的,不给她丝毫的喘息。她感觉就像是被一头迫不及待的野兽,给硬生生带进了一个别院里。 出租本能,进到别院之后,她第一个念头便是观察四周的环境。只见四下清幽,隐隐有衰败荒芜的迹象。 本来就惶恐的心此刻更是不安起来,她缩了缩身子,扭头问方瑾泽:“你把我带到这里--”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沈月仪便僵硬在了原地。她下意识地砸吧了两下嘴,在心底感慨了一句身材真好。 可旋即便反应过来了,荒无人烟的小别院里,他们又是孤男寡女的待在一起,万一被别人撞见了,难免引发猜想。 于是沈月仪发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尖叫声:“啊!非礼啊!” 正在火急火燎地解衣裳的方瑾泽将手上动作一滞,看着眼前紧闭双眼,满脸惊恐的沈月仪,顿时恍然大悟。 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活生生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曾见过男人脱衣服的样子,这也怪不得她会思想偏激,硬是把他给想歪了。 方瑾泽伸手捂住嘴唇,颇为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他正准备解释一番,却见沈月仪半遮半掩地捂住眼睛,羞涩地问他:“你这是几个意思?反正不日我便将过门了,你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对不对?” 分明自己就看得津津有味,却还要装得无比清纯,方瑾泽当时就有一种走上前去敲开她脑袋的冲动。 但是他忍住了,满头黑线地望着沈月仪色眯眯的样子,正色解释道:“我是让你来治病的,你说说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满脑子都装得什么歪思想?” 听着他半是郁闷半是无奈的声音,沈月仪忍不住在心底偷乐起来。她好歹是从思想开放的现代穿越过来,自然不会拘于男女有别的思想中。 只不过方瑾泽的身材实在太好了,就像是艺术家用刀精心雕刻的一般,全身上下毫无多余的地方。 方瑾泽看到沈月仪的脸上仍旧是露出一副痴痴的神色来,便也不再多做解释,径直走上前去,掰正了她的脑袋。 他将上身的衣衫彻底褪下了,然后指着胸口上一道结痂的疤痕,对沈月仪言简意赅地命令道:“我要祛疤。” 这还是方瑾泽第一次用我这个字眼跟沈月仪说话,看样子这个疤痕对他来说,是个难以启齿的伤口。 半晌听不到回答,方瑾泽忍不住瞥了一眼沈月仪,只见她此刻正一脸认真地观察着他胸前的疤痕。 不知为何,方瑾泽没来由得觉得脸颊好像在发烫。他有些慌了,说话时底气明显很不足:“你到底有没有办法祛疤?而且是不留痕迹的那种。” 沈月仪伸出手来,摩挲着下巴,沉思半晌才幽幽地开口:“你这个疤痕看上去很有故事的样子,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就被方瑾泽凌厉的眼神给吓到了。沈月仪明智地噤了声,在气氛稍微缓和些时,乖乖点头:“自然可以,不过王爷不是不相信我的么?怎么突然寄希望于我身上了?” 后半句话显然是在开方瑾泽的玩笑,可他听到沈月仪说可以完全治好后,便对她之后的话不做追究了。 至此沈月仪也可以完全地肯定了,方瑾泽身上的疤痕绝对不简单,如果她能够弄清楚其中的原委,说不定还有机会让方瑾泽帮她做事。 只不过片刻,方瑾泽便穿好了衣服,一脸的淡然,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沈月仪看着他伸出手又要搂上她的腰,于是立即出声制止他:“不行,你必须亲自把我送到家门口。” “这是哪门子的规定?”方瑾泽不悦地挑眉,显然是对于沈月仪突然提出的要求很不满意。 但是沈月仪坚持,甚至不惜以实际行动来抗议他:“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我敢保证,天底下再也没有人能够不留痕迹地祛除王爷身上的伤疤了。” 见她居然敢用这个来威胁自己,方瑾泽微微眯起双眼,看她露出了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低声阴哑地问:“你可想清楚了?” 沈月仪听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强硬地点了点脑袋,继续坚持自己的要求:“我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难道厉王殿下都无法满足吗?” 这种被人吃得死死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很不爽。偏偏方瑾泽现在还不能把沈月仪怎么样,一番细细地考虑后,终是咬牙点头应下了。 纵容一次 不出沈月仪所料,方瑾泽送她买药回府的消息,不用一天就传遍了沈府上下。每个人见了面,都会在私底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议论一番。 她估摸着沈月容也该从别人口中得到消息了,哪怕苏婉云将她保护得很好,可人多口杂向来都是屡试不爽的法子。 带着精心调制的膏药,沈月仪老早就来到了沈月容的房间里。她毕竟是嫡女,小小的闺房都要比别人一栋别院要大上许多。 沈月仪也没有嫉妒的心思,只是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嫡庶有别。彼时的沈月容正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面小巧的镜子,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姐姐在想什么?”沈月仪走过去明知故问,她将手中的药膏晃了晃,提醒沈月容她现在毁容了,只有她才能让她恢复容貌。 一看到沈月仪那张满是麻子的脸,沈月容便觉得怒火中烧。她漆黑的眼眸仿佛装着熊熊烈火,恨不得下一刻就能把沈月仪给焚烧殆尽。 不曾想她对自己的恨意竟是如此深,沈月仪在床畔前愣了半晌。前后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沈月容便迫不及待地抢过了她手中的药膏。 瞧着她这副如狼似虎的模样,沈月仪不禁替她感到可悲。她抿了抿唇,望着她半天也打不开盒盖的滑稽模样,好心提醒:“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姐姐。” “你这是什么意思?嘲笑我吗?别假惺惺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变成这副模样还不是拜你所赐?”沈月容有些癫狂,她双手不住地敲打着床面,敲得整张床都在梆梆作响。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沈月仪便挨着她坐了下来。从她手中拿过药膏盒子,再当着她的面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拧开了它。 里边装着的是黑色药膏,打开的那一瞬间还有一股清新的香味儿。沈月容怔怔地望着她手里头药膏,似乎是有点儿不敢置信。 “就这个?确定能治好我的脸吗?”她指着药膏,狐疑地问沈月仪。 沈月仪兀自掀开了她脸上的面纱,吓得她一阵惊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谁要谋杀于她。 看到沈月容的眼中流露出了惊恐不安的神情,以及她不肯面对真相的样子,沈月仪便决定要再给她添一把堵。 “其实美丑都是人的皮囊,你看妹妹天生长得如此丑陋,可最后还不是深得厉王的喜爱么?”沈月仪故意在自己满脸比划了两下子,暗示沈月容即使她恢复了容貌,厉王也不会看上她的。 而在听到沈月仪嘲讽的话之后,沈月容便又将她手中的药膏抢了过去,扣除一大块儿黑色的药膏,在脸上狠狠涂抹起来。 看着她眼底明显的恼恨,沈月仪的心中暗爽不已。她清了清嗓子,嘱咐她道:“姐姐莫要贪心,别看这么一小点儿药膏,可是你半个月的用量哦。” 听她这么说,沈月容正在涂抹脸颊的手不禁愣住了。她眨巴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着问题,但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涂抹起来。 沈月仪忍不住心底的笑意,怕她发觉了又是一阵癫狂,便立刻站起身来,匆匆地离开了沈月容的房间。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现在只需要安心为方瑾泽调制祛疤药膏即可。有了沈月容的经验,她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傍晚前就已经调制出来了。 她找到李医师,将祛疤药膏交到了他的手上后,再三叮嘱他:“千万莫要被其他人发现了,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沈月仪说过此事关系到厉王的声誉,李医师便觉得手上握住的小小药膏犹如千金重。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示意沈月仪大可以放心。 末了她突然又想起了些什么,对着李医师补充说道:“别忘记提醒王爷,一日两次即可,点到为止,切莫要贪心。” 李医师点头应下,怕被旁人发现了难免多嘴,便匆匆地与沈月仪告辞了。 三日后沈月容的脸上便开始愈合,渐渐地结痂了,不再流出浓水。她欣喜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满脸的不可置信。 沈月容现在只需要等着伤口脱痂,然后彻底地祛除疤痕了。想到这儿,她不禁讪讪地放下镜子,望向一脸漠然的沈月仪。 “你确定可以彻底地祛疤么?”言语之中仍旧满是不信任,既然如此的话又何必把她的药膏用的那么顺手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保持着她仅有的一丝礼貌:“你要是不相信的话现在就可以不用了,反正伤口已经结痂了,只要不仔细看也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这句话正好戳中了沈月容的痛点,她恼恨地瞥了眼沈月仪,便又将镜子拿起来,对着它左右观察起自己的脸颊来。 沈风华坐在床头边,看着沈月容快要好的脸颊,眼神时常都飘忽不定。 其实从进来之后,沈月仪便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只是碍于这姐妹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就一直忍着没有问出口。 如今沈月容就只顾得上自己的脸,哪里还管得了她身边的人是不是有异心。沈月仪心头暗自警惕起来,却到底还是没有戳穿她的打算。 她将调配好的药膏一把丢在了沈月容的怀里,低声嘱咐了她两句:“这已经是最后一个疗程了,用完之后应该就可以彻底地恢复了。如果大姐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罢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管那两个人是怎么看待她的。 “大姐,这个沈月仪未免太嚣张了,简直就是不把你放在心上啊。”沈风华嘟着嘴开始挑拨,但沈月仪此时还没有走远,尽管她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沈月容一心铺在镜子上,她连头都不曾抬一下,便敷衍地回应道:“谁让她现在长本事了呢,我这脸可还要靠她呢,所以暂时暂时先放她一马吧。” 沈月仪在心里一阵呵呵,沈月容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从今往后她就是路过,也不会再来她的院子了。 道谢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沈月仪倒是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沈月容两姐妹最近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甚是安分,倒是叫她有些不习惯。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她倒是有许多的空间时间,用来潜心钻研医术。 也不知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还是穿越以后身体发生了改变,对于以往学到的知识和看到的书籍竟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就算是其中有一小部分不太连贯,但凭着她良好的医学基础以及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还是能够把他们融会贯通起来。 一想到日后有用,她就恨不得立刻看完医馆中所有的医术,李医师有时候笑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在半个月的书海徜徉下,沈月仪发现这个世界的毒药很奇特,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和听说过的。 秉承着十分好学的态度,她对书上所记载的毒药都研究了个透彻。有时候看得忘乎所以了,就坐在医馆的地板上过夜。 等到第二日李医师过来打开大门,猛然瞧见地上躺着一个嘴唇发紫的人,火急火燎地跑过去检查了一番,才发现她只是被冻着了。 因为此事他几度数落过沈月仪,可是她偏偏听不进去,仍旧我行我素的。更何况沈府上下现在已经没人能管的住她了,他小小的医师,也说不说话来,几次不听劝之后便再也不提了。 这日傍晚时分,沈月仪看书看得有些困乏了,她放下书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朝外边喊了好几声小桃的名字,却始终不见有人答应。 心下疑惑便走了出去,正好看到了天边的落日晚霞。本就愉悦舒畅的心情,在红彤彤的火烧云映衬下,更加轻松了几分。 李医师端着一筐药材,慢悠悠地踱步走进来,看到沈月仪破天荒地肯出来了,便忍不住揶揄她道:“你个书虫舍得出来了?” 沈月仪懒洋洋地伸了伸懒腰,当着李医师的面没有丝毫顾忌地做起了健美操。 看到她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后,李医师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问她:“你这做又是什么好东西?” 自从见识了沈月仪的祛疤药膏后,他的心里早已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纵观古今的神医,怕是也没有人能够调制出不留疤痕的祛疤药。 闻声她扭过头来浅浅一笑,并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告诉你,我饿了,今日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说罢沈月仪便离开了医馆,准备回到自己的别院用晚膳。谁知她刚走到门口,老远便看到了沈月容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她这便走过来。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进屋去再静观其变。可她刚一顺手关上院门,沈月容就在外头叫嚷起来:“开门,我刚才看到你进去了,知道你正在里边。” 小桃闻声从屋里头跑了出来,一抬眼就看到沈月仪孤身杵在大门边上,正望着地面两眼无神,简直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她犹豫地停在了原地,见沈月仪仍旧是没有注意到她,便低声唤了唤她:“小姐你怎么了?” 绵长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现实,而外头沈月容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她于是冷笑着打开了院门。 沈月容敲门的动作戛然而止,望着眼前一脸漠然的沈月仪,她迅速收回了手上的不雅举动,朝身后努嘴,满是得意地说:“我今日过来是特地向六妹妹道谢的,毕竟是你治好了我这倾国倾城的脸。” 她一边说一边还自恋地伸出手来,缓缓摸上了脸颊。沈月仪听得直作呕,却看到沈月容身后几名端着托盘的丫鬟,恭顺地走到了她的跟前。 望着托盘上两匹并不起色的布料,还有一些已经没了光泽的珠花头饰,沈月仪不禁挑眉抱拳,明知故问:“可是姐姐的话明显与事实不符呐,还是姐姐觉得,您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只值这些?” 一直都高高在上故作姿态的沈月容,听到沈月仪竟如此讽刺她后,刚刚康复的小脸就被气绿了。 还不待她发话,沈月仪便推开了离她最近的那名丫鬟,毫不留情地再次开口:“姐姐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只不过这些东西我终归是用着不舒畅,所以还是原封不动地还给姐姐比较好。” 沈月容连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不识好歹!我给你是看得起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是金枝玉叶了?扪心自问,就算是给你丝绸锦缎,金簪银饰,可你用的起吗?也不照照镜子瞧一瞧你那么副穷酸样。” 话里满是刻薄,在沈月仪听来都有一些刺耳。她抬眼漠然地瞥了暼沈月容,目光仿佛千年的寒冰,能够瞬间将活人给冻住。 正在挖苦嘲笑的沈月容不禁愕然,愣了好半晌,差点儿就忘记自己此番目的就是要来羞辱沈月仪的。 她心虚地指着沈月仪,说话的语气较之前都虚了几分:“你看什么看?长得这么寒掺也怕会吓着别人。” 拍了拍胸脯,心脏却是无可抑制地快速跳动起来。沈月容总觉得背后发凉,她转而对那几名丫头指手画脚道:“愣着干嘛,不知道把东西送进去吗?” 沈月仪从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看着她们从身畔鱼贯而入,却并没有要出手制止的意思。 见她没有别的动作,沈月容还以为是她想开了,于是得意地扬着手帕子,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平白无故地受了你那么大的恩情,我总得给你还上,不是吗?”沈月容亲眼瞧着她们几个人回来了,便故作神秘地给沈月仪留下了一句话。 听上去她的心情倒还是不错的,沈月仪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她看着沈月容精致的脸蛋儿,不禁在心底里暗自叹息她漂亮是漂亮,可却是空有外表,实际上愚不可及。 “你我毕竟是姐妹,一家人哪有不互帮互助的道理?”沈月仪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她脸上的得意消失渐渐凝固后,便转身潇洒地回到了房间里。 心狠之人 进屋之后,正好看到小桃对着沈月容送来的东西满脸羡慕,一副想要触碰却又不敢伸手的样子。 沈月仪忍不住鼻头一酸,差点儿掉下眼泪来。她想到小桃从小就跟了她,也是沈府中唯一能真心待她的人。虽然年纪尚小,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女孩子家,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和一套完整的首饰都没有。 她快速上前去,揽住了小桃的肩膀,下定决心向她保证:“放心吧,日后我必定会把这世上最美的衣服和最好看的首饰都送给你的。” 突然听到了沈月仪的保证,小桃有一些受宠若惊。她睁大了好奇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月仪:“小姐,你是认真的吗?” 虽然跟了沈月仪以后,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可是她却打心底里感到开心,因为小姐对她就像是对待知心姐妹,从来都没有主仆之分。 “傻丫头,自然是认真的。”沈月仪哑然失笑,她伸手勾了勾小桃的鼻尖,不经意间瞥见了沈月容送来的那些东西。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告诫小桃:“这些都是大房用剩的破铜烂铁,我们不稀罕。况且你家小姐马上就要加入厉王府了,还怕没有好东西用么?” 小桃咬了咬下嘴唇,显然是割舍不掉对那些东西的喜欢。她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其中一张布匹,口中无不惋惜:“我就是觉得太浪费了。” 沈月仪此刻也顾不得其他,慌忙上前去打掉了小桃的手,可惜的是为时已晚。只见小桃的手已经肿胀成了萝卜的样子,但她才摸了一下而已,前后还不到片刻的时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沈月仪拉着小桃的手,看着她满脸痛苦,小脸狰狞的模样,除了同情之外,更多的反倒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错了,小姐你别生气。”小桃只觉得两只手是又麻又痛,可一看到沈月仪在心疼她,为了不让她更加担心,便强自忍住了想要哭的冲动。 仔细看了看,沈月容用的并不是什么致命毒药,究其本意应该就只是想给沈月仪一个教训而已。可是没有想到阴差阳错,竟让小桃替她受了苦。 她生气地叹了一口气,小桃都疼得冒冷汗了却还在顾忌她的心情,难不成她是个傻子吗? 转身回到房间里,在枕头下找到了一个针灸包。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她便从李医师那儿要了来,就是怕有朝一日遭人下毒。当日的未雨绸缪终是派上了用场,可惜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再回来时,小桃的双手已经肿胀得更厉害了些,要是不仔细看的话,完全都认不出那曾经是一双手。 沈月仪放下针灸包,取出一根细弱铁丝的银针,然后拿起小桃的一只手,从中指处扎破,将里边的毒血慢慢地放了出来。 大约用了半个时辰,就将小桃手上的毒血都放了出来。她现在还不能活动,所以只好任由着沈月仪亲自为她上药。 望着地上一摊黑漆漆的血迹,小桃的眼泪就像是汹涌的潮水,一阵接着一阵地翻涌出来。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和地上的血迹合二为一。 “好端端地哭什么?”沈月仪细心地为她上药,方才她可是看得清楚,放血那么痛小桃都咬着牙没有哭出来,如今不痛不痒了却突然哭了。 小桃抽噎着半天没有回上话来,沈月仪也只好当她年纪小,是为了大难不死才喜极而泣的。 半晌后她终是止住了落泪,但仍旧忍不住要低声抽泣,一吸一顿地牵动着身子隐隐颤动。 “小姐对小桃的大恩大德,小桃无以为报,今后就是做牛做马,也要跟着小姐,此生矢志不渝。”在沈月仪终于替小桃上完药后,她忽然抬起头来,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沈月仪。 而在小桃的眼里,沈月仪看到了坚定不易的决心。凭着直觉她相信那股决心并非是临时起意,而且也不会被轻易催折。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早已做好了形单影只的准备。可如今听到了有人说,愿意誓死追随她,倒叫她不知所措了。 “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沈月仪什么也没有表示,她默默地将银针擦拭干净,然后把药膏同针灸包一起送回了房间。 小桃追着她过来,稚嫩的脸上满是高傲的倔强:“小姐,小桃说到做到,哪怕有朝一日什么也不记得了,也一定会记得今日对小姐许下的诺言。” 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这丫头却还当真了。沈月仪抬眼瞅着她,知道她是认真的,便温和地笑了:“我知道。不过有件事得再次提醒你,日后凡是大房送过来的东西,你都不要再碰了。” 以前是她想得太简单了,连一个小小的沈府中,都处处暗藏杀机,就更别说外头那些豪门大院了。 府中毒药繁多,原主体内累积了十多种慢性毒药,却还能够活着,不得不说这家人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小桃,你在府中的身份如何?”沈月仪疑惑地看着小桃,根据她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观察,发现府中的下人们对待小桃还算是蛮客气的。 没想到沈月仪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小桃先是愣了愣,然后才皱着眉头,似是在思索她的问题。 半晌后小桃抬眼看了看沈月仪,一脸恍然大悟地开口:“真要追究的话我应该属于大丫头,小姐今日要是不问的话,我很有可能就忘记了。” 果然如此,她又追问道:“那院中其他人的身份都如何?” 小桃这会子倒是激灵,凑到她跟前来一一解说:“四个做事的都是二等丫头,至于另外那两个婆子,都是供小姐粗使用的。” 沈月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四个二等丫头她倒是没怎么交流过,至于另外两个粗使婆子,她至今更是都没怎么见过。 理清了院中所有人的关系后,沈月仪便叫小桃去将所有的人喊过来,就说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问他们便可。 厉王讨药 厉王府,方瑾泽的房中。屋内就只有他一个人,而此刻他正光着上半身,盯着自己光滑的胸膛发呆。 没想到沈月仪还真有一些本事,竟能将令他头疼不已的疤痕,给彻底地祛除了。 他犹豫地伸出手来,在原先的疤痕处来回抚摸了两下。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里曾经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 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方瑾泽不紧不慢地将衣衫穿好。看样子他即将娶进门的王妃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起码还有这等旁人没有的本事。 正在独自暗想着,却猛得听见了两道规律的敲门声。方瑾泽沉眸望去,对着紧闭的门扉冷然问道:“何事?” 外头的人闻声立即肃然起敬,即使没人看着,也尽职尽责地垂下头去,两只手标准地拱起:“皇上派人来接您入宫,说是想与您共享温泉。” 方瑾泽不紧不慢地踱步至门前,在侍卫惊讶的目光下,打开了房门。 “既然父皇有心邀请,做儿子的哪有不去之理呢?你下去准备马车,本王好生收拾一番便来。” 侍卫领命后就下去了,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方瑾泽却忽然笑了。唇角勾着的弧度仿佛一把弯刀,带着别样的危险感。 温泉之行十分顺利,皇帝无非就是想看看他胸前是否有伤疤。当方瑾泽脱光衣服与他坦然相对时,皇帝眼底最后的一点怀疑也彻底地消失了。 出宫后时辰还尚早,方瑾泽只觉得心情大好,加上他也没什么要紧事,便让仆人放慢了马车前行的速度。 街上小贩们还没有收摊,粗壮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方瑾泽坐在马车里撑着下巴,通过半透明的窗纱,观察者外头的一举一动。 冷不丁地闻到了一股香甜味儿时,方瑾泽却没来由得想到了沈月仪。虽然她长得确实是不敢恭维,可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她眉眼弯弯,粉嘟嘟的脸颊上挂着两个浅淡的梨涡。他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便觉得空荡荡的心头上,好像悄然绽开了一朵娇艳桃花。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奇异中又带着惊喜,恨不得立刻就与旁人分享。但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理智,战胜了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暂时压抑住了对沈月仪的好感。 “停,附近可是有卖甜点的?”方瑾泽忽然叫停了马车,询问道。 侍卫闻声便向四处张望了两眼,看到不远处确实有一家甜品铺子,回头对他如实回禀道:“的确有一家卖甜点的,王爷可是想吃甜点了?” 对于方瑾泽提出来的问题,侍卫心下虽觉得奇怪不已,但想着可能是自家王爷心血来潮就是想吃甜点了,也就没有多想。 “多买上一些,我们绕道去沈府。”方瑾泽沉声吩咐,而对于侍卫的后半句选择了直接无视掉。 侍卫愣了半晌,这才跳下马车,去到甜品铺子里。他不清楚方瑾泽在这方面的口味和偏好,所以一番纠结下,便将所有的甜点都买了一份。 当方瑾泽看到他拎着满满半人高的甜点盒子回来后,亦是一阵惊奇,当下就蹙眉责问了他两句:“买这么多做什么?她又不是猪怎么吃得了?” “她?敢情不是王爷您要吃,而是王妃要吃啊?”侍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他也是头一回买这些姑娘家们才喜欢吃的东西,心里始终都没有底。 方瑾泽被戳到短处,立刻不耐烦地挥手呵斥他道:“还不快点儿滚出去?看看你干的好事,也只能先回王府了。” “不去见王妃了?”侍卫不懂眼色,临出去的时候,又傻乎乎地问了句。 见他如此不知好歹,方瑾泽当时就恨不得踹他两脚。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尊贵,做这种不雅的举动,委实有些掉身价,将满腔的怒意给强行压了下去。 晚膳过后,沈月仪闲来无事,便跟小桃学起了绣花。眼见着小桃谈笑间便绣出了一只鸳鸯,她在一边儿看得心头痒痒。 跟着小桃学了几个时辰,倒也算是小有成就。因为时辰不早了,她就让 小桃先下去歇息着了。 可是小桃前脚刚一走,后脚她就忘记了基本的步骤了。经过一番鏖战后,却只绣出了一只四不像来。 沈月仪捧着绣花篓子,左看右看,觉得还有补救的余地,就对着那只四不像又信心满满地扎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原本还能入目的四不像彻底没眼看了。沈月仪心头郁闷,便愤愤地把东西丢在了一旁。 就在沈月仪撑着下巴,思考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时,方瑾泽忽然悄无声息地从房顶上飘了下来。 对于他这种不同常人的见面方式,沈月仪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便闷闷不乐地开口:“殿下好雅致,整日不是做梁上君子,便是干着深更半夜私闯民宅的勾当。小女子有生以来头一次庆幸长得寒掺,否则殿下指不定还会更进一步。” “你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女人样子,要不是本王不得不娶你,还真不知道猴年马月你才能出嫁。”方瑾泽不甘示弱,立刻就怼了回去。 沈月仪懒得理他,遂将小脑袋偏到了一边儿去。方瑾泽见状只好默然不做声了,他将手中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轻轻地放到了沈月仪面前,而后便颇为尴尬地收回了手。 望着那个盒子,沈月仪心下疑惑,眉头突突跳得厉害,让她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是什么?”她警惕地看了一眼方瑾泽,见他眼底并无恶意,相反还有些隐隐的期待后,沈月仪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 打开盒子后,里边装的竟是些小巧玲珑的甜点。她既惊讶又疑惑,好端端地方瑾泽干嘛要送她甜点。 “给我一些药,祛疤的,止血的,最好还有止疼的。”方瑾泽生怕她误会,赶忙开口解释。 这一盒点心是他精挑细选出来,潜意识里觉得沈月仪可能会喜欢。不过让他说谢字还是有点儿勉强,所以就特意寻了个由头。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895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895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