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 黛玉她很仙儿》 第1页 [bg同人] 《（同人）黛玉她很仙儿[红楼]》作者：言讱【完结】 文案： 林妹妹是绛珠仙草，就干了些神仙该干的事。神仙干啥，比方说拿把仙剑葬花，一不小心就把贾府给削平了…… 再比方说，林妹妹掉了滴眼泪，就把贾府给淹了…… ◆1.苏爽，1v1，he ◆2.完全架空。原着人物基本不黑，最关键不黑林爹、林妈、妹妹的直系血亲 ◆3.日更，每天下午六点左右更新 内容标籤： 文 甜文正剧 主角：黛玉，男主 ┃ 配角：林如海，贾敏 ┃ 其它：红楼梦 一句话简介：绛珠草不是充话费送的！ 第1章 仙女下凡 姑苏林家，那也是大族，世代列侯。到了如今林海这一代，又中了探花，更是成了书香门第。 走过林家大门前，看着门里透出的峥嵘气象就让人羡慕不已。只是有一样，林家让那些羡慕的人又舒坦了。 林家子嗣不旺。世代单传，每代只得一子，连个女儿都不肯多给。 林海已经三十多了，可膝下光秃秃的，没个一男半女。林海愁，林海的夫人贾敏更愁。 再加上贾敏的嫂子王氏四十了又生了个儿子，还是个衔玉而生的儿子。 看着娘家来得信，贾敏一边回着替哥嫂高兴的话，一边摸着肚子发愁，什么时候这肚子里也能揣个一男半女呀。 这些年贾敏为了能生孩子，四处求医，日日跟泡在了药罐里一般。这些药吃得贾敏都要吐，可是为了能生孩子，还得吃。除了这，还不停地给林海张罗纳小。 苦得林海只能跟贾敏说：「夫人，那些女人放她们另外择了小子，咱们送些嫁妆吧。」 贾敏见说不动林海，免不得会着急。 林海便劝着：「我也是老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咱林家传统。人家生得多可不如咱们生一个。」 「这话怎么说？」贾敏瞅着林海，把焦急压下去几分。 「你看我父母不就只我一个，可我一个就中了探花。那生个十七八个的连个进士都中不了，可不就是咱家一个是，人家一窝是虫了。」 说得贾敏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一乐，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 这个女儿生得可是奇呀，出生的时候满室的异香，还似有云雾飘绕，极远处还有仙乐飘来。 刚出生没一会儿眼睛就睁了开来。 可把林海乐坏了，抱着女儿越看越爱：「『云一緺，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这孩子的乳名就叫『黛螺』？不好，俗了，黛玉吧，就黛玉了。」 贾敏看着襁褓里的黛玉笑：「要是个哥儿多好。」 「女儿好。咱们家都多少代没有女儿了，这是头一个，可见这是老天爷赐的。」林海瞧着小黛玉笑，「黛玉，是吧？」 小黛玉瞧着林海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哎哟，她会笑了，她会笑了。」林海喜得要跳起来了。 小黛玉不光笑了，小手还指着门口。 「你要什么？」林海奇怪着抱着小黛玉往外走。 贾敏急得喊：「外面冷，别冻到了孩子。」 林海要回来。 小黛玉「哇……」哭了出来，手指着门，显然不出去不成。 「出去，出去……」林海立刻投降，抱着小黛玉出了门，眼睛立刻就看到墙角居然聚起了一层雪，雪中有一株碧绿青翠的草。 这株草大概寸许长，对称的细而长的叶茎上是两瓣叶片。两瓣叶片再对着，又成了心型的样儿，护着中间的一粒鲜红似血的珠子。 小黛玉指着草，不哭了，「绛……珠……」叫着。 林海猜着女儿的心思：「绛……珠草……要挖出来？」 小黛玉咧开嘴笑了，脸上还带着泪珠，让林海看了可真是忍不住亲了下小脸蛋：「好，爹这就让人挖出来。」 现在已经是春天，百花盛开的日子，怎么还会有雪。林海感觉此草定然不是凡品。也不要别人动手，让奶妈把小黛玉抱走，亲自动手。 林海的手一碰绛珠草，就拿了起来。原来这草不是长在土里，全靠这堆雪来培育。心中暗喜，这可是宝物了。 小黛玉一出生，不光满室飘香，仙乐裊裊，还有着宝物出现，可见此女不凡。 林海特意让丫环去拿了个御赐的羊脂玉瓶来，将地上的雪全拢进了玉瓶里，再把草放了进去。 雪进了瓶里，倾刻就化成了水。 这等奇事，林海跟贾敏说了，夫妻俩都喜不自禁。 贾敏向娘家的报喜信也是好一通说。 贾母接了信一看，也乐了起来，把信还让贾珠的媳妇李纨念出来，又对李纨说：「四姑太太还说听到仙乐呢。你也沾沾喜气，明年也能生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王夫人的眼睛往李纨身上转了转，又收了回来。 李纨不敢得罪婆婆王夫人：「去年太太生了衔着玉出生的宝兄弟，也是奇事。今年四姑太太生的姑娘，满室飘香，还有奇草出现，也算是奇事一桩了。不过说起来，全是得了老太太的骨血，才会这样的。」 贾母听了大笑，不停点着头：「你们赶紧着张罗给四姑太太那些送些礼去。女人生了孩子，总是会体亏的，也记得送些补品去。」 第2页 管家的王夫人答应着，心里却不乐意，却又不能明着说不成。 这股气憋得王夫人真是难受，出了门看到跟在后面挺着大肚子的赵姨娘，气不打一处来：「都快生了，还不快回屋里去。你就算再怎么跟着我，也生不出个衔玉的哥儿来。」 赵姨娘捧着肚子，低头走了。走远了，赵姨娘往地上吐了口水：「什么玩意儿，生个嘴叼块玉的货，保不准生得是个妖怪呢！」 王夫人进了屋就跟李纨说：「你给四姑太太送什么，要问问东府的尤大奶奶。别两府送从了。东边的大老爷和咱们的老太太，可是老给四姑太太送药呢。那株什么草指不定就是这些药害出来的呢，等着以后看吧。」 李纨睁大了眼睛，后背一阵冷汗。 王夫人今天听到贾敏生了个黛玉就生气。 去年王夫人生出来个宝玉，那是多荣誉的事。整个京里都传疯了，也都羡慕死王夫人了，都说宝玉日后前途无量呢。 结果贾敏就生了个满室飘香的黛玉来，这算什么。就算有棵草，那也只是草，能跟她的玉比吗？ 贾敏，这位小姑子结婚前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仗着是国公的女儿，又跟侯府的探花郎订了亲，鼻子都会翘到天了。 那时王夫人只能忍着。等看到贾敬跟甄黍一起合谋着给贾敏下毒，王夫人也不告诉贾敏和贾母。 后来，贾母急了，又不敢告诉林海，就偷偷给贾敏解毒。结果这毒越解越难了。 现在贾敏生得女儿，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外面突然有人声传来：「皇上说把姑爷升到兰台寺大夫了，还给姑爷道贺，喜得千金，还给赐了块匾。」 王夫人差点没给气晕了。她九死一生生出了宝玉，可什么也没有得到呢。 第2章 绛珠草 林府这时真是热闹万分，又是升官，又是赐匾，还有御物赏赐。 林海谢了恩，只受了官职和御匾，赐给黛玉的金银财宝则婉拒。理由就是黛玉还小，如此贵重的皇家御物不敢享用。 太监捧了回去，大宝皇帝又赏了下来。 林海再拒，大宝皇帝再赏。这一回大宝皇帝说了：「有朕在，那些妖魔鬼怪自然会退避三舍！」 林海自然不好再拒。 这些事，给好事的人一传再传的，都知道林家生了位跟仙子一样的姑娘，把上年贾府生出个衔玉公子的稀奇事给比了下去。 王夫人听了，不就个女儿，有必要这么高兴吗？心揪得难受了好些日子。 能生儿子才叫有本事！王夫人就不信贾敏能生出儿子来。 谁知过了两年，贾敏又生了个儿子。林海一家子像越过越顺，要福寿齐天了。 王夫人差点给气晕，原本就不喜欢小姑子贾敏，现在更不喜欢。再加上赵姨娘生了个探春后，又生了个贾环，只觉得气得肝疼。 贾母逢人就说那对宝贝外孙，咧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现在谁还说贾敏是生不出蛋的鸡，贾母就要跟谁急了。 王夫人只能指望丈夫、儿子出息些。 贾政是不用指望了，在工部里挂个名，天天混着，早晨一杯茶，下午翻翻邸报，晚上回来赵姨娘屋里睡睡。 长子贾珠原本看着还不错，没想到挂了。 王夫人哭得死去活来时，林家又传了喜信来。林如海带着本衔兰台寺大夫去扬州当巡盐御史了。 巡盐御史，那可是个肥差，就算不贪不腐，一年冰炭两季的孝敬银子都得有几十万两银子的进帐。 最主要，这个差可以说管着一拨指望赚皇家银子的皇商。 王夫人正气着，娘家兄长王子腾就传了话，好歹多跟贾敏来往，这样子对王家和薛家都好。 想到妹妹嫁得薛家不就在金陵做生意，王夫人只能把丧子之痛强压下去，去准备礼物给贾敏道喜。 心里巴不得贾敏早点倒霉呢。要是林海再升官，是不是贾、王、薛三家全得看着这位探花郞过日子了。 贾敏可没管王夫人怎么想，有女有儿的日子多好。 尤其是她这个女儿可真是不一般。 黛玉出身时带来的那棵绛珠草，更是个宝物。像在夜里，只要有绛珠草在，那屋子里比点了灯还亮。 绛珠草也奇，土什么的都不能养，也就只有黛玉的眼泪才能养。 有了这么棵仙草，黛玉刚出生就会说话，三个月就会走，半岁就跑，如今不过才六岁，四书五经都读完了。 林家没人觉得奇怪，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谁让偶家女儿是仙女下凡，不是你们凡夫俗子能懂的！ 让林海时不时要愤愤说句：「我朝要是容许女子下场，怕再过几年玉儿就得状元了。」林海抱起了儿子林熙，「等再过几年熙儿也跟姐姐一样，去考个状元回来。」 「这样的话，他们姐弟怕是没一家能配得上了。」贾敏笑了起来。 黛玉害起羞来，扑在了贾敏的怀里：「妈，我和弟弟才不稀罕那些人呢。」 「玉儿都知道害羞了……」贾敏和林海笑得更厉害了。 黛玉把脸埋得更深了，倒不是害羞， 贾敏拍着黛玉的背：「玉儿不羞，不羞。妈，哪也不会让你去的。」 在林海怀里的林熙突然抽了下，小脸白了起来，人一下就晕了过去。这一下，把林海、贾敏都给吓到了，不停拍叫林熙。 第3页 林熙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回事？」林海把林熙放到了榻上。 黛玉把绛珠草拿了出来，在林熙的脸上扫了扫。就看到绛珠草的叶片由碧绿转成了墨黑，叶中间的鲜红珠子也暗淡下来，原本的清雅香气，也成了恶臭。 林熙慢慢醒了过来：「父亲、母亲，我这是怎么了？」 林海和贾敏松了口气，又紧张去看黛玉手里的绛珠草：「玉儿，这绛珠草没关系吧？这可是跟你一块来的，又是得你的眼泪才活的。」 黛玉把绛珠草放回到了羊脂玉瓶里。靠着瓶里的泪水，不一会儿，叶片又绿了起来，上面的那粒红珠子又发起了光。 「好了。」贾敏算松了口气。 黛玉把瓶里的水往地上一泼，冒出了股黑烟来。 「这是什么毒，这么毒！」 林海和贾敏都知道林熙这是中毒了。把府里能中毒的东西一查下来，贾母送来的药，居然有毒。 林海不好说贾府。 贾敏却怪上了：「我妈怎么能这样，好歹我是她亲闺女，熙儿是她亲外孙。」再想到黛玉，又急了起来，「玉儿，你可不要也跟熙儿一样。「 林熙才四岁，也明白了不少，拉着黛玉问：「姐姐，你没有事吧？」 「我没事。」黛玉掐了掐林熙的肉嘟嘟的小脸，「我又不像你。」 林熙把头侧了侧，不敢挣脱，只能撒着娇：「姐姐，人家都说是仙女了。我也就算是仙女的弟弟，当然不如姐姐了。」 说得黛玉都笑了，把手拿了回来。 夫妻俩想幸好绛珠草能解了这个毒，谁知道过了几月林熙又犯了。显然眼前的绛珠草只能压住毒，却不能解了。 而每给林熙这么解一次毒，黛玉就得哭一回，用旧泪把绛珠草洗一回，再换上新泪。这可把林海、贾敏心疼死了。 再过了阵，贾敏也不好了。 这可怎么办？ 林海急。黛玉想了想，问贾敏：「妈，你吃得那些药跟你和熙弟身上的毒不完全一样的，应该是两种毒。」 「两种毒？」林海、贾敏瞪大了眼，林熙也学着父母的样把眼睛瞪大。 黛玉拍了拍林熙的脑袋：「你的眼睛再瞪就出来了，缩回去些。」 「我哪有。」林熙把眼珠子收了收。 黛玉继续说：「是呀，爸、妈，这毒奇怪着呢。妈后面吃得毒是压住前面的毒。还有一点，妈中得毒怎么也有十来年了。」 贾敏站了起来：「我得去问问我妈去，怎么回事。」 外面的丫环在喊：「京里的荣国府老太太派人送东西来了。」 黛玉眼珠子一转：「爸、妈，我有主意了。」 第3章 贾家来接 「什么主意？」林海、贾敏一起问。 这回林熙学聪明了，没跟着问，连眼睛也老老实实不瞪了。 黛玉满意地对林熙点了点头，然后一推林熙：「赶紧躺下，再装晕过去。」 「啊，晕过去？」林熙倒在了榻上。 「对呀。快。」黛玉把林熙按在了榻上，又对贾敏说，「妈，你也这样。」 「这是做什么。」贾敏不知道黛玉要做什么，还是依着黛玉的话躺在榻上。 黛玉叫了声：「妈、熙弟，你们怎么了？」就哭了起来。对着林海挤眼睛，「爸，你也快些跟我这样。」 林海到底是的人，立刻明白黛玉的意思：「敏妹、熙儿，你们醒醒……」 屋外的贾府来的嬷嬷，听得里面又哭又叫的，也有些急。看林府的人进去了，不好进去，就探着头往里看。 丫环提醒了句：「京里贾老太太派人来了。「 林海抬起了头：「让他们进来吧，太太和大爷病成这样了。我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贾家的嬷嬷进来一瞧，贾敏和林熙都人事不知了，说了几句就给请了出去。 屋子里贾敏和林熙坐了起来：「你们父女这是做什么呢？」 「玉儿的意思，我猜是怀疑下毒的人在贾府。这样子，那些人知道你们母子毒发，定然会有个动作。然后我们好再来下一步，这解毒的事，怕也就好办了。」林海解释了句。 贾敏明白了，只希望这毒不是贾家下的，不然这仇可结大了。 贾府的婆子在林府也不多耽搁，当天就回京给贾母报信了。 贾母一听，哎哟，这可怎么办呀。 王夫人心里的郁闷算是出去了不少，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能有个顺心日子了。 「去把大姑娘接来吧。」贾母一拍桌子，「总不能让林姑爷一个人又要照顾敏儿和大爷，又要教导女儿。」 王夫人才吐出去的郁闷又都回来了。 来这么个小孩子，到时还不是自己这个儿媳妇操心。贾敏和林熙都病了，黛玉现在没事，保不得日后没事。 要是有个什么，不全怪在当媳妇的身上。王夫人真是气，贾母就知道偏心女儿，不知道媳妇才是给她养老送终的人。 贾母派去接黛玉的人很快就到了扬州。 贾敏叫了起来，「玉儿这么小，怎么能一个人进京。要进，也是我陪着她。」 「妈，你去了，什么也查不出来了。」黛玉撇着小嘴。 「我陪姐姐去吧。」林熙在边上拍着小胸脯。 黛玉把林熙一推：「你自己就是个病人。你去了，我还要照顾你呢。」 第4页 林海在房间里踱着步：「黛玉是小，可论起谋略，那些几十岁的未必如她呢。」 黛玉站了起来，眼睛发亮：「父亲，你同意了？」 「玉儿，你年纪还小，此次去你外祖母家，寻找解药，实在是万不得已之法。但你到了那里，一切都得小心行事，若是不妥立即回来。」 「父亲，我明白。」黛玉的一双妙目望着林海，走过去拉住了林海的袖子。 林海拍了拍黛玉的小手，从炭火中取出一枚烤梨，噼开。怕烫到黛玉，林海吹了吹，才递了过去：「来，这个冬日里最好，又清凉润肺，又能暖胃。」 黛玉想要接过烧梨。 「这个烫，小心烫到你。我拿着，你就这么吃吧。」林海送到了黛玉嘴边。 黛玉伸过头去，小口吃了点，一点点慢慢把烧梨吃了下去。 「慢着些，别烫了。」林海叮嘱了句。 林熙在那咽了下口水，显然想吃。 黛玉瞧到了，伸手招了招：「过来，想要吃就说。让父亲也餵你一口。」 林熙扭了扭小身子：「我才没那么馋呢。」人还是走过来，咬了口林海手里的烤梨。梨汁从嘴边流了出来。 黛玉拿出手帕探着林熙的嘴边：「还说没那么馋呢，看看，口水都流出来了。」 林海和贾敏笑了起来：「你们姐弟呀。」 林海今年不过四十，眼前的这一对儿女，可真是老天赐的。尤其是这个女儿，那是怎么爱怎么宠也不够的。 眼下让黛玉去京城，也实在是万不得已之策。 一个烤梨挺大的，姐弟俩你一口、我一口的，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贾敏还是不放心：「冬日里上路，路上不好走，就算有你外祖母家的人来接，到底是下人僕从，妈不放心。」 黛玉的小嘴撅了起来。 林海赶紧说：「让贾兄雨村跟着玉儿一道上路，既许了他帮他復职，他依傍着玉儿而去，不敢不尽心的。」 「父亲，贾先生学问是好的，只是人品上，依女儿来看却不行。」黛玉轻言提醒。 林海看着黛玉点头：「雨村这人确实贪财且势利，可小人自有小人的用处。一条水渠阴沟小洞之类，要是让人下去查查这头是哪，就麻烦了。可要是给只老鼠身上拴根绳，让老鼠沿着洞一路出来，不就能能查出来了。」 林熙在边上说：「父亲是把贾先生当老鼠了……」 「哎，这话可不能说。这不是打个比方。」林海说了就笑了。 贾敏嗔怪了眼林海：「他俩当然知道不能外面说的。」 林海咳了声，赶紧申明：「玉儿和熙儿聪慧，又得你们母亲悉心教诲，为父我自然信得过。」 贾敏角飞出些许得意来。 再商议黛玉路上该带什么人，该什么东西。 黛玉要把绛珠草留下。 贾敏第一个就反对：「那怎么成。这既是个宝物，你带着，或许到时能帮下你呢。」 「妈，既是宝物。我带着岂不是『其人无罪，怀壁有罪』了。」黛玉捅了捅林熙，「你帮我照顾好父母，还有绛珠草。」 林熙正往吃着糖蒸酥酪，没觉得这事跟他有关。给黛玉一捅，酥酪滑下了嗓子，含煳着说：「嗯，嗯。」 看到儿子这样贪吃，贾敏笑了起来：「你姐的话，得好好听着。」 林熙从榻上移了下来，小身子板得笔直，眼睛里一汪的水：「妈，知道了。酥酪，我回头吃。」 贾敏把酥酪递给了林熙：「来，吃了。」 林熙的眼泪立刻没了。 第4章 白衣少年 林海怕贾敏担心，也是自己也不放心，给会试时的房师王济之写了封信，希望能在年后进京述职，或者调入某部。 这可是放弃了个肥缺呀。 黛玉的行李收拾得挺快，也走得快。 不然贾敏和林熙真憋坏了，天天要躲在屋子里装昏迷。 黛玉找了个机会，拉着林熙避开了贾敏：「你平时怎么哭出来的？」 林熙眨着眼睛：「不知道。」 「你不知道？」黛玉揪着林熙肥嘟嘟的小脸，「为啥你要吃得时候，总会眼泪汪汪的？」 林熙从腰带上解下个荷包递给了黛玉。 黛玉刚打开荷包，就给一股辛辣味呛得眼泪出来：「原来你是用这个。」抬手打了下林熙的屁股。 「姐，你要这个做什么。」林熙好奇地问。 黛玉不理，对着一个白玉小罐哭了起来。眼泪滴滴嗒嗒掉进了罐里。 林熙抓着黛玉的胳膊：「姐，你哭什么，要是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这眼泪是留给你和妈的。绛珠草给你们解了毒，你记得洗掉毒，就换上这罐里的眼泪。这罐回头用蜡封了口，再埋在外面的梅花树下。用时挖出来就好。」黛玉交待着。 林熙吐了吐舌头。 「别忘了。要是忘了，等我告诉父亲，你可就没好吃的了。」 黛玉这句把林熙吓到了，小脑袋鸡吃米一样不停点着。 到了走的时候，也就只有林海能送黛玉：「玉儿，天冷日短，别错过了停泊的码头。爹这就送你上船。」 黛玉把小手伸了出来，让林海握上。 林海让黛玉和自己同轿，一再的叮嘱。 黛玉挨着林海，父亲的体温温暖了不少，身上的寒意下去了几分。 第5页 到了码头，林海送黛玉上了贾府的船，让人赶紧把火炉升起来。 林海把船里船外仔细看查过，又对王嬷嬷和雪雁吩咐道：「好生侍候着姑娘，不要离了家都忘了规矩。」眼睛却扫向贾府的几个婆子。 这些婆子在贾府是三等的，原以来出来可以成头等。到了林府这里，先就给府里的管家婆子下去了一层皮，哪还有半点威风。 现在给林海的眼神一扫过去，到底是十几年的仕途一方封疆大吏，凌厉的眼神就让几个婆子受不了，跪了下来，簌簌发抖。 雪雁得意地瞥了眼几个婆子。 林海下了海，看着黛玉进了船舱，船一路北上缓缓驶去，才坐上轿回去了。私下里，又派人跟着一路保护。 贾雨村带着书僮乘了艘小船，跟在黛玉的大船后面。心里只盼着能快些復职，这一路上的关卡打点倒都拿着林府、贾府还有自己的名刺主动出面。 一来可以在林海和贾府那落个好，二来也趁机官场上再多结交些人。 荣国府的名头，运河上的官员倒不在乎。可林海的招牌就厉害了。尤其是那些盐商更是拼命巴结，各种打点，就怕没招待好黛玉。 黛玉对于要上船的官太太和商妇们一律以年纪尚小，全不相见。再有的，就由贾雨村去打发了。 一路上，贾雨村鞍前马后侍候的很周到。 如此顺当，黛玉不得不佩服自己父亲的谋略超人，果然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一日到了京城郊外，码头那里挤满了船。贾雨村自然得去递名刺，好让黛玉的船能早些靠岸。 黛玉坐在船里，倒好整以暇，挑起窗帘往外瞧着。不少的货船里，夹着不少的官船。这是外籍官回京述职了。估计贾雨村去了，定然不会很快回来。 前面有船争着吵了起来，这么一来，靠码头更慢了。直到天都要黑了，黛玉的船才靠了岸。 贾府的人早在岸上等着接了，看到黛玉下了船，拥上来就把黛玉给拥进了一乘小轿里。雪雁和王嬷嬷则坐到了后面的车里。 小轿抬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可以听到前面还有打斗的声音。 黛玉掀起了轿帘往外看，前面车马都停着，抬轿的轿夫，赶车的把式全在路边歇着了。 荣国府的婆子前去打听，没一会儿回来说：「哎哟，前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那打架呢，把这堵得死死的。「 「五城兵马司的没来管管？」 「这是京城外面，又不过是几个地痞，这会儿子怕是五城兵马司的都在吃饭，过会儿才来呢。」 「那可怎么办？」 「等吧，还能怎么样。」 黛玉的小轿停了下来。 天色眼瞅着要黑了，又下起了大雪。雪越下越大，堵着的人都急着，就怕城门关了，那才是大事呢。轿外一片嘈杂声。 黛玉正要放下轿帘，突然西边有箫声响起，空灵洞透，在这冬日的雪天里听起来，悲凉而沧桑，让人想嚎啕大哭。 轿外的人显然都受了影响，一个个魔障般发着愣。 一曲奏吧，众人似还在箫声中沉迷不醒。 黛玉的手顺着轿帘往下滑，帘子慢慢落下，一个白衣人影从轿外闪过。黛玉惊了下，捏住轿帘不给再落，那个白衣人影就站在远处一处雪丘上。 雪是白的，衣也是白的，头顶上的玉冠还是白的，黑的只有手里的洞箫和头上挽起的头髮。 白衣人年纪不大，也就十一、二岁，还在留髮，却自有一种气势冲破了漫天大雪，让人敬畏。几百个人一时都不敢出气，只静静等着雪丘上的少年说话。好像只要少年发出一个音来，他们就得到了赦免，不用再担忧。 黛玉静静看着少年，想着少年是谁呢？估计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吧。 少年漆黑的眸子也一眨不眨看着黛玉，眉头微锁，似也在想黛玉是谁。 俩人僵持着，对视，平静而冷漠，一片片雪在中间落下。少年的头髮都给雪花染白了，两个人还是这样一眨不眨对视。 终于少年动了，红唇对上吹口，十指轻抚箫孔，似要再奏一曲。 黛玉把轿帘放了下来，等着箫音再起。箫音没有再起，吵闹的人声、车轮声响了起来。黛玉的小轿也给人抬了起来，往城门走去。 那个少年走了吗？黛玉没有掀起轿帘去看。 第5章 进错门 小轿移动得挺快，黛玉还是听到了路边传来的支言片语。 「你没看到几个人，前面一个个凶神恶煞，看到那个穿白袍的少年郞来了，连刀都不敢挥了，哈哈……」 「什么看到，是听到箫声就怕了。」 「是，是，还是您老说得对。」 「那个孩子是谁，这么点年纪就让这些人这么怕的？」 「是……」 说话人的声音给赶骡马的声音压了下去，黛玉没听到是谁。 到了城门口，吵闹中分散开了去，少年的事迹随着人流扩散开去，也淹没在人流中。 京城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让黛玉的小轿就像在江河中浮沉一般。这样走了半日，黛玉从纱帘往外看了一会儿，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嬷嬷。」黛玉轻唤跟在轿边的婆子。 唤了两声，一个婆子方才应道：「凌姑娘，就到了。」 凌姑娘还是林姑娘？黛玉蹙了蹙眉，再唤了声：「嬷嬷。」 第6页 「姑娘，就到了，别那么着急。」婆子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婆子定然不是船上的婆子。 黛玉看着轿子外的情况，街市是繁华的，要干什么还是会顾忌些。 从轿里跳出去跑？黛玉摇了摇头，不说抬轿子的轿夫，轿两边的婆子，对付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也是绰绰有余。 黛玉捏了捏手，只能随机应变。 前面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黛玉想看门上的匾额题的是哪家。小轿的位置，让黛玉只能看到个扁底，看不到扁上的字。 黛玉再看，门前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的人，一个个趾高气扬，心里便有了家道败落不祥的预兆。 小轿从角门进去，到了里面的正屋，轿子停了下来。 轿夫退下去，婆子打起轿帘：「凌姑娘，下轿吧。」 黛玉左右看了看，边上的婆子、丫环俱穿得是绫罗绸缎，也应该是个富贵人家。只是肯定不是外祖母家。 为什么会这样呢？ 黛玉把从下了船到现在的想了想，定然是停轿再起轿弄错了。 是无意还是故意？ 黛玉想来想去，怕跟那个少年多少有些关系。不然怎么一切都那么凑巧。 路上刚好有打架的堵住了路。少年刚好来吹箫解了围。 定然是有人故意要这样的。 「我的丫环还在吗？」黛玉不下轿，先问了这句。 婆子看了眼黛玉，不太情愿地跟问了句：「凌姑娘的丫环呢？还不上来侍候。」 围着的婆子让开了条道，露出了雪雁。 雪雁扶着黛玉，身体往黛玉靠来。虽说雪雁十岁，比黛玉大六岁，可这个时候却有些怕。 屋子里出来个丫环，把黛玉瞅了眼：「马上就要传晚饭了。老太太前面才问，不是说凌姑娘要来，怎么还没到。」 凌姑娘？会是哪家的姑娘呢？黛玉把听贾敏提过的人家想了遍，没听过有哪家姓凌。 门外站着的丫环挑起了门帘，让黛玉和雪雁走了进去。 黛玉抬起眼帘瞧了眼屋子里，穿红着绿的一群妇人围着一位斜倚在紫檀木榻上的花白头髮的老婆婆。 老婆婆边上站着的人看黛玉站那一动不动：「路上怪累的，姑娘给老太太磕个头就下去歇着吧。」 黛玉微微含笑：「给老太太见礼，原本是应当的。只是却怕这礼行错了，所以还是先不行的好。」 「行错了礼？」老婆婆抬起眼把黛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回，「你不是凌家来的？」 「我是林家的，不是凌家的。」 围着的妇人们笑了：「这怎么成说绕口令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凌家的。你母亲可是四姑太太？」 从贾府来说，贾敏是四姑太太。黛玉倒不好说不是。 「姑娘不说，可见就是了。」 黛玉依旧不高不低，缓缓地说：「家父是外放扬州的巡盐御史林公如海，家母是荣国府的四姑太太。「 老婆婆的眼睛瞪大了，再接着就笑了起来：「原来是荣国府的，怪不得你们说是错了。」坐了起来，就来拉黛玉的手，「看这小手冷的，怕是刚才怕了吧。」 前冷淡后热情，那位凌姑娘，怕在这家不受待见的。 黛玉笑了：「老太太，家外祖母亲这会儿不见我去，怕是在担心。我先去见过家外祖母亲，再来谢过老太太。」 「不用急。我派人去送个信就好了。如今天色已经晚了，外面又是冰天雪地的，急着走什么。」老婆婆拉着黛玉的手不松。 黛玉抽不回手，只能说：「怕是贵府也有人送错地了，不如先让我的奶嬷嬷给荣国府送个信，一来可以接贵府的姑娘回来，二来也给我外祖母那报个平安。」 「这孩子想得多周到。」老婆婆又问了黛玉，「今年多大了？」 「明年七岁了。」 边上有人说：「跟咱们四姑太太家的凌姑娘一般大」 黛玉试探着问：「实在唐突得很，也不知道贵府高姓，就这么煳里煳涂打扰到了。」 「说起来，我们跟荣国府也是老亲。我们是江南的甄家，你没听你母亲提过？贾家四姑太太没出阁时，我是见过的。那叫一个水灵，细看你，是有些像你母亲的。」甄母笑了起来。 黛玉这才明白。 外面人声嘈杂，说是荣国府琏二爷把凌姑娘送来了，要接林姑娘回去呢。 「我想留你，看来也是留不了。你外祖母这么想你，只能先放你去了。」甄母笑了笑，就是笑得勉强。 不一会儿，婆子们领进一个六、七岁细挑身材、俊眼修眉、穿着寒酸的小姑娘来。凌槿月畏畏缩缩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 甄母瞥了眼凌槿月：「快去拿两件衣服给她换上。」 知道黛玉这就要回去了，甄母和甄家两位太太都给了大手笔的见面礼，赤金打造的金锁、翡翠镯子。 凌槿月低着头，贪婪怨恨的目光盯着黛玉。 黛玉跟甄母、甄家太太告了辞，出门时听到甄家大奶奶说：「姑娘们都没来，只给小丫环做了过年的衣服。」 「换上吧，也比她身上的好。」甄母冷冷地说。 第6章 谁下的毒 轿子走到甄府大门外，又停了下来。 贾琏走了过来，对着轿子里的黛玉说：「林妹妹，我是你琏二哥哥。今天妹妹受惊了，这就带妹妹回荣国府，老太太已经在等着了。」 第7页 「多谢琏二哥哥。」黛玉在轿里作答。 贾琏微微怔了怔，声音平稳，遇到也算是件大事故，倒不惊慌，小小年纪不容易。 贾琏把轿子又看了看，隔着轿帘看不清里面的人，直起了身跟左右说：「天冷，大家赶紧走吧，老太太、太太都等着呢。」 「知道了，二爷。」众人准备上车上轿上马。 贾雨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林姑娘没事，我们就走了吧。」 黛玉明白这是贾雨村故意说给贾琏听的。 果然已经上了马的贾琏纵马过去，下了马：「这位是？」 「不值一提。」贾雨村作了作揖，「天冷雪大，琏二爷还是上马回府吧。」 「哪里，哪里，表妹得蒙照顾，不知住在何处，明日定当前去拜会。」贾琏看贾雨村生得腰圆背厚，直鼻权腮，气度上也不像一般人，赶紧打着招唿。 「不用了。」贾雨村摆了摆手，冒雪就走。 黑暗里，有人「呵呵」笑了两声。雪大街静，这两声笑特别响亮，直往人耳朵里去钻。 黛玉也去看，找了半天才在前面街口那看到，一骑着白马的白袍少年，不正是前面城外看到的吹箫少年。 吹箫少年的目光在飘浮柔软的雪中望来，透着犀利冰冷，刺得贾雪村浑身一哆嗦，像给人剥了衣服般难堪，脸烧得滚弱，落下的雪花瞬即化了成水淌了下来。 贾雨村只能安慰自己，夜黑怕是不易给人瞧到。 贾琏也去看，白袍吹箫少年已经打马而去，掀起地上一阵雪浪翻滚。 「那是谁家的子弟？长得可真够俊俏的。」贾琏问着跟来的小厮。 「哎哟，天黑可瞧不清楚，看不出是哪家的，怕是跟咱家不常走动的。二爷，没看出是哪家的哥儿？」 贾琏笑着翻身上马：「一群没用的东西，我要是知道了还问你们。」 轿子抬起，又往前走了。 黛玉把轿帘拉开来，走过街口，仿佛看到远处一群华服人中露出一角的白色，不知道是袍还是雪，也许都是，又都不是。 贾雨村疾行了一段路，身上的衣服都给汗浸湿了。估计离少年已经远了，才放慢了脚步。 今晚得罪了甄家，也更离林家近了些。明天持宗侄礼求见，再摆出是黛玉的先生来，这样子一降一生还是跟贾政是个平辈。 贾雨村大声笑了起来，灰濛濛的雪夜里看出了一轮耀眼的光向自己飞来。 一枚雪球砸到了贾雨村的嘴里，差点把牙给打掉了，也让贾雨村清醒过来。贾雨村想骂，雪堵住了嘴，把雪吐掉：「谁干的？」四下里看了看，看不到一个人。 墙的另一边有女子的笑声传来，好像在嘲笑贾雨村。 贾雨村看了看高耸的围墙，便知里面定是富贵之家。真要为个雪球进去倒显得小肚鸡肠了，只能放弃，赶紧着去寻客栈歇下了。 天晚，路上的车马少了，很快就到了荣国府。 因为来得晚了，到时已经是贾母吃晚饭时候，黛玉只跟众人见了面，就安排歇息了。 第二日黛玉才听雪雁说，昨夜凌家那位姑娘来时，动静大着呢。宝玉又是砸玉，又是哭着。 黛玉抿着嘴笑：「看来，那位凌姑娘倒是帮了咱们，不然才来就闹成这样，还不得更让人忌恨了。」 忌恨的人，当然是王夫人。 贾母接黛玉来，打什么心思，王夫人可是能猜着的。不就是想亲上加亲，这种好事。 现在宝玉已经给贾母养在身边，那是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哪能这么就给贾母夺了去，尤其是给贾敏的女儿。 王夫人咬着牙发誓：宝玉配谁都不能配给贾敏的女儿！ 黛玉可没有心思管这些呢，先给家里写了封信。这信一是报平安，二是问林海什么时候能带贾敏和林熙进京。 信写好了，黛玉就去了贾母屋子给贾母请安。 空荡荡的堂屋里，就贾母和几个丫环在。 座地大钟「咣……咣……」的响，贾母侧倚在炕上那假寐。 黛玉坐边上拿着瓜子钳剥瓜子，对鸳鸯、琥珀几个说：「姐姐们去歇歇吧。老太太醒了，我叫姐姐就是了。」 鸳鸯、琥珀几个对黛玉客气了下，说了声：「受累。」就去找小姐妹们玩了。 黛玉把剥好的瓜子放在了边上的小碟里：「母亲中的毒，我有件事不明白。」 贾母闭着的眼皮动了动，又合上了。 「母亲的毒是十来年前中的，外祖母还有什么线索？」黛玉的在眼睛一闪一闪的。 贾母这回连眼皮子都没有动。 「这毒是一点点中下去的，是外祖母派人送去的药。父亲也寻过大夫，大夫说这毒蹊跷。还说外祖母送来的药是致命的毒药。」 贾母的眼睛睁开，看着黛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害了你母亲？那是我的女儿。」 「老太太是不会害母亲。我在说这药看似无毒，却是巨毒，可是又因为这个毒才让母亲活着生下了我和熙弟。」 黛玉一个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贾母坐了起来，脸色惨白，突然伸手抓住了黛玉的小手，一个不到七岁孩子的手：「你都知道了，那解毒的法子呢？」 「毒是谁下的呢？」黛玉的小手给捏得疼，像是要给捏断了骨头。 「不知道。」贾母回过了劲，松开了黛玉的手，看了看，上面几道通红的手指印子，给揉了揉，「只要能治好你母亲就成，旁得你年纪还小，不要多管。这种事，回头我会跟你父亲说的。」 第8页 「是父亲让我来的，这些话，自然也是父亲的意思。外祖母，那个人不揪出来，母亲就算治好了，难道说以后不会再对母亲下毒吗？」 贾母看眼前的黛玉，不过六、七岁，可说出的话却是比大人还厉害。 第7章 玄虚观 贾母慢慢长吸了口气，这种要丢贾府面子的事，怎么能说呢，更何况是跟一个孩子说。 「若是我有了救母亲的法子呢？」黛玉决定冒险一试。 「你有了救你母亲的法子？」贾母急切地问。 再等贾母亲眯起了眼盯着黛玉，又不相信地颓然倒了下去：「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有。再说你才多大，怎么可能有呢。」 「外祖母，我能救我母亲。」黛玉犹豫着要不要把贾敏和林熙现在的毒已经给压了下去的事说出来。 若是自己再长大些，绛珠草再强壮些，这个毒说不定就完全解了。 「你真的有救你母亲的法子？知道什么名医？」 「外祖母，若是我能救了我母亲，你是不是就把害我母亲的人说出来？」 贾母嘆了口气：「傻孩子，若真是外祖母知道这个人，怎么可能不告诉你父亲呢？」 黛玉的眼睛动了动。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你说说要怎么治好你母亲的病，不管花多少钱都成，我这些儿女里最疼的就是你母亲了。」 「东西倒不费什么？不过母亲不在这里，总不是好医的。」黛玉眼睛看着贾母。 「你母不在这里，可是要送你回去？」 「这也不必，我已经修书一封，只要外祖母帮我送给爹爹就好。」黛玉把信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贾母点了点头：「你父亲的位置或许会动，若是进京面圣，正好就能带着你母亲和弟弟一块来了。」 黛玉有些吃惊，林海要动位置的消息，贾母知道的极快。看来荣国府也不像表面那样，光剩了个纸煳的架子。 贾母也在打量黛玉，怪不得人家说是仙女下凡，也许有几分道理呢。 黛玉明白贾母疑惑，这事一时说不清。 最主要怕再想害贾敏和林熙，这还装着昏迷不醒呢。也不知道等贾敏和林熙来了，贾母会是什么反应。 贾母还要问，听到外面丫环说尤氏来了，便住了口。 尤氏先给贾母请了安，接着就说：「老太太，我们老爷在观里。这不，眼看着要过年了，准备明天来接了四姑娘去给老爷请安。」 「这是应该的。山上，这个时候怕是不错吧？」贾母好像动了玩乐的心。 尤氏就笑了：「山上这会儿还冷着，冰天雪地的。不过因为是快要过年，京里的勛贵家也有去的。要不是我们大老爷在观里，老太太去，倒像婶子去给侄子请安了。不然，老太太去，我们也可以沾光的。」 「你这么一说，倒是了，我还是待家里闹凤丫头吧。这人辈分大了还给拘着，不如你们年轻人方便。」 贾母似开玩笑般，看到黛玉在边上：「小孩子家的成天窝家里怎么行，跟着一起去玩玩吧，顺便也见见你敬大舅舅。另外二姑娘、三姑娘也应该去请安，都跟着你们珍大嫂子一起去吧。」 黛玉眼睛往贾母那一瞅，似乎意谓深长。 尤氏听了赶紧着说：「老太太可真是疼孙女。几位妹妹跟着一道去，这样子，四姑娘也有个伴，不然道观里还挺无趣的。」 第二天，尤氏就带着贾家三春和黛玉起去郊外的道观。 跟着来的还有贾珍和贾蓉、贾蔷。 贾珍骑着马走在车马的前面。贾蓉骑马落后了一个马身。贾蔷则跟贾蓉并马，都是十七岁的少年，粉唇薄面，青春年少，引得满街的妇人中不时有媚眼抛来。 虽说前面有个贾珍，贾蓉和贾蔷还是不时挤眉弄眼下。 贾家三春和黛玉四人坐在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里。 四个小姑娘难得出门，扒在车窗上，悄悄撩起纱帘往外看。 惜春正看到一个妇人往贾蓉怀里扔东西，虽说才六岁，已经知道这不是好事，便「啐」了口。 探春也去看，瞧到了也是一脸的不屑：「四妹妹，别看了。」 惜春转了身：「三姐姐，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问话的是探春。迎春和黛玉也好奇。 「我大哥要给蓉哥儿说媳妇了。」惜春悄悄说。 「真的？哪家的，怎么老太太都不知道。」探春肯定地说。 老太太、太太屋子里的动静，探春一向打听得清楚。 「我听珍大奶奶屋子里的丫环说是大爷看重的，跟二老爷一个部的，好像不过是个工部营缮郞。这家姓秦，同咱们家也算有来往。」惜春的话里分明是瞧不起。 探春的眼珠子在转：「工部的？工部的人多了去。哦，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上回在老爷、太太那听说有这么户人家。那个营缮郞叫秦业。」 「听说今天就是珍大奶奶和蓉哥儿去相看的。若是好了，这门亲就定下来了。到时咱们也能见到。」 惜春添了这么一句，黛玉三个也想看看了。 出了城，再走了三十来里路就到了小清凉山。小清凉山宛如腾蛟起蟒，遥遥拱卫着京城，文人给了个好听的说法「神京右臂」。 贾敬待的玄虚观是在京郊西边三十里外的小清凉山上。玄虚观是贾家的家观，观里除了贾敬还有三十来个道童。 第9页 车上不了山。黛玉并贾家三春换了小轿。尤氏和贾珍的姬妾们也换了轿，让轿夫抬上山去。 才下过了雪，山上依旧是一片白茫茫，望不到头的白茫茫。 知道尤氏带着贾家的姑娘来，特意把观里年长的道士都撵了出去，只留下那些六、七岁的道童。 黛玉几人下轿的时候，那些小道童也都避了开去。 贾珍带着贾蓉、贾蔷已经先到，去见贾敬了。 观里的牛道长执香披衣，带领众道士在路旁迎接，看到尤氏下轿迎了上来：「奶奶和几位小姐都来了，大爷和两位哥儿已经去给大老爷请安去了。」 尤氏笑道：「到底是他们骑马得快。这么着你去说声，我带着几位姑娘去请个安。」 牛道长应了声就去了，不一会就请尤氏和黛玉几位进去。 第8章 秦可卿 单房里一股子檀香味，光线极暗，屋顶上悬下来符咒，就是窗户、柱子上都贴着符咒。 贾敬盘腿坐在地上蒲团，捻着子午诀，双眼微闭。 尤氏走到离贾敬一丈远的地方，恭敬地说：「媳妇带着三位姑娘来给大老爷请安了。」 贾敬眼睛没睁：「这些俗礼就免了吧，多做些行善积德的事就好。」 尤氏听了心里别扭。 迎春、探春、惜春几人互相望着，默默福了福，就站到了一边。 贾敬眼皮子连抬都没抬：「过年不用来了，我这里也没有压岁钱，现在就给你们几个平安符。」 「这可比压岁钱好。」尤氏赶紧说了句，又把黛玉拉了过来。「大爷，这是四姑妈的女儿，从扬州过来没几天。」 贾敬的眼皮子立刻抬起，像看鬼般盯着黛玉看，难道当年的毒没起作用？ 不会。 贾敬立刻就否决了，那毒可不是一般的毒。贾敬再想起前面贾珍刚说过，四妹贾敏病重。 这小丫头一定有问题。 黛玉也盯着贾敬看，下毒的是他？ 站在边上的贾珍见贾敬不说话只顾出神，便叫了声：「父亲，林妹妹是四姑妈的女儿，特意来给你……请安了。」 贾敬收回了神：「你母亲还好吧？」 「谢大舅舅关心，我母亲重病在身。不知道大舅舅修仙时，可有什么良方？」 贾敬咳了声：「若是有，我自然会拿去给四妹救命。珍大奶奶，带着外甥女和姑娘们下去吧。」 黛玉临走，又多看了眼贾敬。 牛道长站在门外笑哈哈对尤氏说：「奶奶和小姐们难得来了一趟，已经让人在碧韵清池看好，不给闲杂的人进来。准备些了粗淡的茶水，虽说入不了奶奶的眼，不过也是我们一片孝敬的心。」 尤氏也不客气，带着小姑子们就过去：「我们好生在这玩着，平日里还没机会呢。」 碧韵清池在玄虚观的外面，沿着青石铺出来的台阶往上走了十来丈远，就见一个攒尖式十字亭。温泉围着亭子，不时的冒出热气来，整个亭子就像在仙界似的。 黛玉不得不说了句：「这倒是个好地方。」 探春笑了：「怪不是大老爷不肯回去了。不过，大老爷那里可是冷着呢，其实倒是可以在这修仙才对。」 「我也不想回去呢，不如以后我在这里也搭个尼庵。」惜春说了句。 黛玉扭回头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结伴住在这里吧。」 「那岂不是老太太就落单了。」探春接了这句。 「怎么会，我们来这住了，自然可以把老太太也接了来。」黛玉知道探春的心思，时时要把老太太、太太、宝玉挂在嘴边。 这也是庶出女儿的没有办法吧。 为了照顾探春这点小心思，黛玉也得把老太太时时刻刻挂在嘴边。不然给有心人听了，去传个话，就成了，林姑娘心里可没有老太太了。 黛玉又想家了。 林家人口少，说话怎么都成。自己的父母再怎么也不会疑心自己不孝顺的。看看现在，黛玉悄悄努了努嘴，把想家的心思收了起来。 尤氏带来的婆子、丫环，早已经在亭子里：「大奶奶，已经泡好了茶，点心也弄好了。这些全是咱们带来的，不是这里的。」 黛玉进了亭子中的抱厦，果然暖和着，便坐到了挨着窗的椅子上，磕着爪子，望着外面。 探春捅了捅黛玉，眼睛往亭子另一个方向那动了动。 黛玉扭脸去看：一个花白头髮的妇人，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形容裊娜美貌女子，后面还跟着几个婆子、丫环走了上来。 惜春低低笑了起来：「怕是要相看的未来的蓉大奶奶来了。」 丫环们、贾珍的姬妾也都好奇地张望、比划、议论起来。 尤氏笑着说了句：「你们都去另一间待着吧，可别把人家姑娘给吓到了。等以后，轮到你们给人相看时就知道了。」 贾家三春和黛玉便都出去，坐到了亭子里。 贾蓉的媳妇日后就是宁国府的冢妇，自然得慎重。要说为了宁国府，自然应该娶个来路正的勛贵家才是，这个的来路却是稀里煳涂。 抱厦里传出说笑声，应该是差不多了。 不一会儿，婆子出来：「你们去喊下蓉哥儿来，奶奶要问他点事。」 贾蓉来得快，显然就是在等着呢。到了亭子外，几步就跨上了台阶，要进去前，又把衣冠整了整。 第10页 外面的丫环都捂着嘴笑。 黛玉和三春都笑了起来。就算贾蓉一向脸皮厚，这时也有些尴尬羞涩了。 不一会儿，抱厦里的人往外走，尤氏的声音传了出来：「秦太太，这山里的风景真是不错。不如让蓉哥儿再安排着，我们去转转。」 秦太太说了句：「麻烦了。」 丫环、婆子留了几个值守的，别的都结伴着去玩了，这里一下安静了起来。 见人都走了，秦可卿也走了出来。 惜春看到秦可卿出来，低下了头，装着没看到。迎春和探春也就转过了脸。 秦可卿也没有走过来，自去在另一边待着了。 这样子显然不好，黛玉碰了碰惜春：「四妹妹，那可是你侄媳妇呢。」 惜春撇了撇嘴：「那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我去给她行礼？反正我不喜欢她。」 黛玉便笑了，不再说话。 山下有说笑的声音传了过来，越来越吵，吵得让人耳朵疼。 等人走近了，个个都是锦衣华服，不知是京城里哪些勛贵之家的姑娘。 黛玉是宁荣二府的客人，年纪又小，出面招待反倒会让人觉得贾府没人了。不出面招待倒比出面招待好，黛玉也就安心坐在那里，端起茶来慢慢喝了口，再放下了杯子。 迎春是三春里最年长的，就该出来张罗。可迎春天生懦弱，也不过十岁，向来有大人管这些，此时也就不管了。 探春有些想出面，只是在犹豫。 第9章 小县主 当中的几个小姑娘中一个十一、二岁穿着金翠辉煌野鸭子头顶上毛做得的斗篷冲着秦可卿喊道：「可儿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小县主，你也来了。」秦可卿招唿着，声音里带着热情。 「是呀。我是跟着我母亲来的。」小县主得意地说。 秦可卿说着场面上的客套话：「正要去你们王府给你和郡主请安呢。不知道娘娘在哪里，我也去磕个头。」 「现在不用去，我母亲在下面的观里歇觉呢。可儿姐姐，你去了倒打搅了。」 「不过，可儿姐姐，你也没有空吧。今天不是你的大事情？」小县主没说完就笑了起来。围着的十来个差不多大的姑娘都笑了起来。 秦可卿脸微红了些，转眼又招唿上：「冷了吧，快些进来，屋子里暖和。」 贾家的僕人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就算定了亲，一天没过门也一天不能算是蓉大奶奶。 探春低声问：「那位小县主是哪家的？」 秦可卿似是知道，眼睛往这来看：「小县主，那边几位就是宁荣二府的姑娘。」 小县主往黛玉几人看过来，目光在黛玉身上多停留了几分：「哦，是宁荣二府的姑娘呀……」尾音拖得长，声音带着些轻视。 「这位是定国公府的小县主。」秦可卿这句算是解释。 黛玉想起来了，贾敏说过：定国公楚均是当今皇上的股肱之臣，娶的是忠顺亲王的女儿。 忠顺亲王跟当今天子是兄弟，打小感情就好，同吃同住这么长大的。忠顺亲王几个子女里最宠的就是这位郡主。 忠顺亲王也因此在皇上那里，楚秀秀三岁时讨了个县主的封号。 探春拉了下迎春和惜春，先站了起来：「小县主万福。」 楚秀秀头一昂：「走，我们进去。我听说，碧韵清池今天没人包才来的，怎么还有人给包了。」 「你来了，自然是没人包了。」秦可卿笑着打起了帘子来。 秦可卿这样的巴结，显然让惜春不满，冷笑了声。 「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凌槿月从楚秀秀身后的人群里挤了出来，故意惊讶地喊了声，「林……也在……」 凌槿月回到了甄家，就没得过好脸色。幸好，楚秀秀去甄家时，凌槿月伏低做小，得了楚秀秀的欢心。 黛玉转回了脸，慢慢站了起来：「哦，是那晚抬错地的凌姐姐呀。」 秦可卿笑了起来：「认识才好，这倒省了介绍了。」 楚秀秀见到黛玉，又想起凌槿月的话，就知道是那年京城里传得仙女下凡的婴儿。那时正是楚秀秀封县主风光的日子，没想到给一个才出生的婴儿给压了下去。 就算过去了六年，楚秀秀当年的那口气还是没出来呢。 楚秀秀往黛玉待的地方走去：「这地方倒是不错。我们就坐这吧。」 秦可卿有些为难，还没进门就帮着外面人欺负自家亲戚，这个罪名有了，以后在宁荣二府怎么混。 凌槿月走了过来：「县主，让人打扫下再坐，别回头脏了裙子。」 这分明是说刚才坐这的黛玉和贾家三春脏。 探春的脸就红了，咬着牙要发作，可看到楚秀秀忍住了。 惜春不敢去瞪楚秀秀，只瞪秦可卿。 秦可卿真是为难，两边都不能得罪，怎么把这场揭过去。 紫鹃把黛玉坐过的垫子拿了起来：「这里风大，姑娘换个地坐吧。垫子还是用自家的，省得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也让她们在那边准备好干净的茶点。」 楚秀秀听得生气，想开口骂。可对面个丫环，就算是个大丫环，那也是个丫环，总不能她去开骂。 楚秀秀只能一推凌槿月，那意思就是你来骂。 凌槿月的脸红了，她好歹也是知府的女儿，怎么可以跟丫环对骂。 第11页 黛玉小身子一扭，往亭子的另一边走。紫鹃招唿着婆子、丫环跟在了后面。 有了黛玉这个示范，贾家三春也走了。 看着贾家的人都走了，楚秀秀踱了几脚：「凌妹妹，刚才让你说话，你怎么不说话？人家的丫环都说咱们脏了，你还在这里等着给人骂。你可真够蠢的。」 凌槿月涨红了脸，呜咽哭了起来：「县主，你是不知道之前我是给欺负惨了的。纵然是她的丫环，我要是说了，回去不也得挨骂。」 「她有什么了不起。出生就会说话，还有香气，那是妖怪！」 秦可卿不知道楚秀秀为什么不喜欢黛玉，眼下是不能让楚秀秀生气，拿了个垫子给放在美人靠上：「县主这么一坐，就像仇十洲画里画得仙女似的。」 边上的人都跟着夸：「小县主才是仙女下凡呢。那个就是个假的。」 楚秀秀笑了起来，坐了下来，真觉得自己是天上仙女了。 秦可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楚秀秀。就是怕万一楚秀秀要是对黛玉做什么，不去报信、拦一拦，贾母定然不乐意。 可要是坏了楚秀秀的好事，郡主可是护短着呢，到时秦可卿也得难做。 惜春看到秦可卿来了，把脸转了过去。 黛玉笑了：「四妹妹，你可是蓉哥儿的姑姑，转什么头呀。」 秦可卿听到了，面色略微赧然，目光在四人的身上转了圈后，最后落在了惜春的身上：「刚才的事，实在是迫不得已。县主年纪小，平日里娇惯惯了，若是为了点小事吵起来反而难看……」 惜春的面色更不好看了。 「四位姑娘虽说年纪小，之前听到的都是姑娘多么和善有礼，多么知书达礼。我当时想着，到底是宁荣府的姑娘，不比别家的。」 这话听得就让人舒服了。惜春板着的脸松了下来。 迎春不好意思：「秦姑娘，你坐下说话吧。」 「是呀，快些坐下吧。大嫂子也不在，这站了都要半天了吧？多累。」探春也说了话。 黛玉笑了：「再说，你也没有嫁进宁国府，守什么规矩。」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立刻就缓和下来，到底这里日后才是一家人呢。 秦可卿不好意思，要坐下来，又站起来，再坐了下来。 第10章 摔了一跤 秦可卿是秦业夫妻抱养的。养养，见秦可卿长得这么好，就动了别的心思。 贾珠娶亲那时，秦可卿小了点，这亲没攀成。贾琏娶亲的时候，秦可卿年纪合适了，贾家没看上秦可卿，亲上加亲娶了王熙凤。 秦可卿大了，拖不得。秦太太就带着秦可卿能搭上的豪门去转转，这么着秦可卿认识了楚秀秀。 可就这么，秦可卿还是没有给适婚儿郎的勛贵人家看中。 转了一圈回来，正好贾蓉到了娶亲的年龄。这一回秦业夫妻觉得不能再放过了，怎么也得把秦可卿嫁进宁国府，这也是为自己亲生的儿子秦钟打基础。 秦业便跟贾政透露了点，秦可卿虽是从养生堂抱来的，可并不是一般的人家。怎么个不一般秦业没说，全让贾政猜了。 贾政猜不出，说给了贾赦听。兄弟俩一合计，再一想前朝旧事，不会是前朝三皇子的孙女吧。 兄弟俩心里一口寒气上来。就算不是，五品官的女儿嫁入贾家也不是不行。便跟贾珍说了。 贾珍一盘算，也许真是先皇想立为太子的那位孙女呢？若是了，到底也是皇家血脉，郡主娘娘呀。 这些事，秦可卿自然是知道的，就怕哪天给人识破。冒认皇亲是个死罪。 可若是成了宁国府的冢妇，日后也能报答秦业夫妻的养育之恩。 富贵险中求。再说，等生了一儿半女后，贾家就算明白过来，不也得哑巴吃黄连，认了这笔煳涂帐。 秦可卿瞧着把贾家的三位姑娘、亲戚姑娘都安抚好了，也松了一大口气。秦可卿却不知道凌槿月挑着楚秀秀也在那里琢磨着怎么破坏她的婚事呢。 凌槿月嘆了口气：「我还是为县主觉得委屈，也为可儿姐姐不值，嫁进去还得喊她一声『姑姑』呢。」 「那我们不也要喊她『姑姑』了。」 「是呀，她刚才的态度太恶劣了。要是这样，不是我们还矮了一辈了。「 「凭什么呀。」 「对，凭什么。「 楚秀秀一直是小姑娘们中的领头的那个：「你们放心好了，我自然有办法的。」 「县主，林妹妹她才六岁。」凌槿月提醒了句，似乎是在为黛玉求情。 「六岁就这么坏了，再大些可怎么好。」立刻就有位小姑娘接了话过去。 「对呀，六岁就这么坏怎么成。」 「咱们得教训她一下。」 「县主，你得好好教训她下，看她以后还猖狂不。」 楚秀秀觉得她就跟父亲定国公一样，可以指点江山了：「你们放心好了，我自然不会便宜她的。」 凌槿月笑了：「县主，不要太过了就好了。」 「怎么会，槿月妹妹，你呀放心好了。」楚秀秀保证着，冲着围着她的小姑娘们眨着眼睛。 凌槿月知道，按楚秀秀的性格，要是不让黛玉吃个大亏，那是不可能的。 「县主，什么法子？」小姑娘们围着楚秀秀问。 楚秀秀眼睛一挑，故意摆谱：「你们就等着瞧吧，过会儿保证让你们开心。记住一定要开心，很开心哦。」 第12页 「那就是要我们笑了。」凌槿月说了句，她已经能猜到是什么了。 楚秀秀更是很得意，过会儿就让那个林黛玉好好丢人现眼，趴在自己面前吧。 ======== 听说尤氏和秦太太要回来了，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和秦可卿都过来了。 黛玉看到楚秀秀、凌槿月在抱厦里，就得防着些了。前面紫鹃的那番话，定然是会让楚秀秀生气的。 黛玉没进抱厦，迎春、探春、惜春也没有进抱厦，就站在门口。 秦可卿看看黛玉、三春，再看看楚秀秀这边，两边的气氛有些不对，不知道双方卖得什么葫芦。 小孩子家闹闹，要是大人也在场，最后倒麻烦了。 楚秀秀哼了声，昂着头往外走。 黛玉和迎、探、惜三春准备让一让。楚秀秀身后的小姑娘们一下快了起来，可以说冲出来一般，对着黛玉就冲过来了。 这是要把黛玉推倒。 抱厦的门正对着亭子外面的阶梯。如果给推倒了，那就是要滚下山去。 贾家的三个姑娘瞧到了，一时也傻了，再给侍候的嬷嬷一拉，全给拉跑了吧。 楚秀秀真高兴，瞧那些傻子真听自己的话，这么去撞那个林黛玉，肯定能撞倒趴在地上的，再滚几滚就下山了。 紫鹃从黛玉身后沖了过来，预备替黛玉来挡了。 黛玉却往边上移了移，不给紫鹃移过去。 冲过来的小姑娘原本是指望是撞倒了黛玉，自己就可以停住脚了。 没想到黛玉让了开去，这几个小姑娘步子就乱了，为了自己不摔倒，只能硬生生剎住，身体往边上移。 五、六个小姑娘这么挤一块，步子就有些乱。上身抵住了门框，下面的腿还伸着。 楚秀秀实在太得意，只顾着过来，看笑话，才迈过了门槛就给自己这边人的腿绊到了。 要是平常，楚秀秀不一定会摔倒。 只是这是在碧韵清池，水汽把地上的青砖都浸湿了，走路就得小心。楚秀秀走得急，也走得勐，迈过了门槛还没调整好步子，就给绊倒。 「哇……」楚秀秀惨叫一声，扑了出去，摔在了地上，往山下滚去。 黛玉先笑了起来。刚才给郁闷的迎春、探春、惜春也笑了起来。 贾家的婆子和丫环这时候哪能不把找回便宜来，笑声更大了。 最重要的是楚秀秀带来的这些小姑娘，牢记着一定要「开心」，也大笑了起来。甚至发现是楚秀秀跌倒了，也故意装着不知道还是继续笑。 楚秀秀滚了几个台阶，幸好尤氏和秦太太正上来。 黛玉不笑了，眼睛一扫，这是定国公家的小县主呢。 笑声一下就停了。 跟着尤氏的婆子把楚秀秀给拦住了，厉声喝斥：「这是哪个丫头，惊吓了奶奶，小心撕了你的皮！」 楚秀秀要骂，哭得骂不出声。 秦可卿和楚家的嬷嬷和丫环沖了过去，扶住楚秀秀：「这是定国公府的小县主。」 尤氏赶紧说：「先扶上去看看伤势。」 楚秀秀一把打掉了来扶人的手，也不管是谁，破口就骂：「你们刚才都死了？」 尤氏装着样问：「县主怎么摔的？」 凌槿月往后缩了缩。她不确定刚才是不是她绊倒楚秀秀的。 楚秀秀指着黛玉：「是她绊倒我的？」 紫鹃扶着黛玉往边上移了两步：「姑娘小心些，刚才可是差点给滑到了。」 探春紧跟着说了句：「这才是呢，要不是嬷嬷拉住我，我就摔倒了。」 尤氏骂着婆子：「雪天地滑。说了多少次，这得多擦着些，别摔到了人。看看，还是把县主给摔了。」 婆子们立刻说：「擦过了，只是这里一直有温泉。那热气凝下来的水汽，才擦就又有了。还是得姑娘们慢些走才成。」 「不是的，是绊的。」 凌槿月几个肇事者，已经看出来，尤氏定然不会说是贾家人干的，不是地滑那定然就是她们绊的。 这几人的脸都煞白了，要是得罪了楚秀秀，回去还不得挨骂。再日后，若不能跟着楚秀秀，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跟着楚秀秀，不光有面子，还能去很多去不了的地方玩。这个圈子，轻易进不来的。 凌槿月更是害怕，没了跟楚秀秀的交往，甄家的人肯定看不起她。 第11章 都要住贾家 秦可卿指着门槛：「还是门槛高了些，。姑娘们年纪小，迈起来就吃力了。应该跟牛道长提提，弄低些才好」 「这是了。你们记得了，回头跟牛道长说说，可别拿着咱们家银子，连点正经的事也不做。」尤氏笑了起来。 婆子都笑了起来：「可不是，这就跟牛鼻子老道去说。平日里就知道问奶奶要银子，这会儿却是什么也不管了。」 尤氏又说：「县主放心。有什么事，我帮你做主。」 楚秀秀知道尤氏胳膊肘是往自己家的人那拐，气得一跺脚，结果还没开口骂，先就疼了起来。 「县主，可别伤着了。赶紧先回去吧。」嬷嬷劝着。真跟宁荣二府闹出什么来，大爷那里知道了，当奴才的也不见得就好。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除非没根底不知道轻重的，哪个不压着点过日子。 尤氏已经让人把轿子抬了上来。 哭哭啼啼的楚秀秀给扶进了轿子里，赶紧着抬了下去。 第13页 凌槿月这几个也跟着匆忙下山了。这时候，她们真不像哪家的小姐，像是定国府的丫环了。 看楚秀秀这些人走了。秦可卿走到秦太太那里，悄悄拉了拉秦太太，意思该走了。 秦太太也就借着这个跟尤氏告辞。 尤氏领着黛玉、迎春、探春和惜春一直送了下去。贾珍已经催着回去，山里真没有什么好玩的。 风景这种东西在贾珍的心里到底不如床笫来得好。 尤氏要跟贾敬道个别。侍候贾敬的道童给拦住，说不用了。尤氏也不强求就这样门外说了声，算是道过个别。 跟来时一样，黛玉和迎春、探春、惜春坐着同一辆车。 上了车，惜春就说了句：「我看那个什么县主定然会去告状的。」 探春哼了声：「那又能怎么样，是他们没按好心，想撞倒咱们，结果自己给摔了。还能怪谁。」 「唉，她可是县主呢。」迎春嘆了口气。她是二姑娘，年纪又比探春和惜春大了三岁。出了什么事，头一份挨说的就得是她。 黛玉瞧出迎春的心思：「二姐姐也别怕。就算是定国公，在小孩子打打闹闹这种事上难道还能杀到外祖母家里讨公道？」 迎春看向了黛玉：「小孩子？」 「可不就是小孩子。二姐姐多大，县主多大？」 探春明白了，拍掌笑起来了：「林姐姐说得没错。她比咱们哪个都大，要说起来大人哪里会相信是我们欺负她呀。」 迎春把黛玉和探春看看，虽说觉得是这么回事，可还是有些怕。只觉得这事最好没事才行。 坐着的车停了下来，黛玉几个撩起纱帘往外看，可以看到宁国府的车马全往路边靠，是给人让路。 探春问车边跟着的婆子：「是给谁家让？」 「定国公家的。说是郡主要回去了，这不大爷就说让让道，让姑娘们别急。」跟车的三等婆子不知道刚才在山上发生的事，说得时候还笑着。 探春和黛玉做了个鬼脸，只撩起纱帘的一缝，悄悄看楚秀秀在哪辆车里。 定国公府的车马比宁国府的多了差不多两倍，气派也大了许多。 道并不宽，可以说定国公府的车马是挨着宁国府的车马过去。宁国府跟车的婆子都退到了另一边，免得给车撞上了。 一顶八抬大轿过去，这应该是郡主娘娘的轿子。 再后面一辆翠帷朱盖的车子过去。 车里的人也在拉起帘子看，一眼就瞧到了也正从纱帘缝里往外看的黛玉和探春。 楚秀秀叫了起来：「就是她们，你们去跟母亲说，就是她们害得我摔倒的。」 跟车的婆子，往宁国府的车看了看，要往前面的八抬大轿过去。 婆子才走了几步，就停下来，不敢动，又退了回来，跟楚秀秀说：「县主，大爷在前面，要是过去跟郡主娘娘说，怕是更坏事呢。」 「大哥在那里又能怎么样？」楚秀秀恨恨地说，可却不敢再让婆子去找郡主了，只能眼看着黛玉坐的车子越离越远。 黛玉也好奇，不知道楚秀秀的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可至少不护短，这点就不错了。 定国公府的车马终于走完了。贾珍这才让宁国府的车马开始走，为了不紧贴着定国公的车马队伍，还故意再拖了会儿时间。 探春放下了帘子：「今天的事回去要是说给老太太、太太听，倒是白让老太太和太太担心了，还让珍大嫂子为难。」 黛玉抿着嘴笑：「这是自然。」 迎春素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旁人不说，她这就更不会说。惜春是，姐姐们都不说，我也不能说的。 四个人等于说好，不在贾母、王夫人跟前露一个口风。尤氏那里自然也就不会说了。 等黛玉这些人要进城时，天色都暗了下来。 黛玉回到贾母的屋子里，都点上了灯。 ======== 尤氏回去跟贾珍只简单提了提遇到楚秀秀的事。 贾珍的眼皮子动了动：「回头你去拜会下。定国公家不比咱们家，人家是如日中天，咱们家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大爷不是一向觉得家里光景不错，怎么说这话了。」尤氏知道今夜贾珍又是让姬妾来侍候睡觉，心里发酸，话里也就发酸了。 「那是对外面人。不然，你说我为什么要蓉哥儿娶秦家的女儿？这也是赌一把了，希望能藉此转运。」 贾珍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这个家我不操心，谁还操心。你看看，四姑太太病了没多久，父亲就辞官去当道士了。父亲是悠闲自在了，可是呀，我就苦了。」 后面这句贾珍是带着得意的。 「大爷辛苦了。谁不知道大爷能干。」尤氏夸了句，这样好听的话也不能全让那些狐狸精们说了。 贾珍抓住了尤氏的手：「这也有你的功劳。」他最喜欢的就是尤氏听话，该管的地方管，不该管的地方就不管。 尤氏的脸有些红：「都要娶媳妇了，还这样。」 「那又怎么样。」贾珍一点不在乎，「今晚就歇这了。」 尤氏满意了。 贾珍躺下去时：「父亲说了，你有空就多照拂些林妹妹。一个人在这，也怪难的。那府里哪一个不是看人下菜碟的。」 尤氏犹豫着：「林妹妹有老太太照顾着呢，哪轮得上咱们，再不济还有太太呢。」 第14页 「父亲这么说的，你照着办就是了。」贾珍有些不耐烦。 尤氏赶紧收拢好心，全心侍俸贾珍，务求让贾珍满意了才成。 ======== 黛玉日日盼着林海护送着贾敏和林熙来，那样的话一家子就团圆了。 林海已经派人送了信来。 因为一家子都来，自然不用再住在贾府，住到林府就好。 贾母听到了，便让贾政去打听：「看看，林姑老爷这回是留京还是外放。要是外放，你四妹还病着，熙儿也病着，搬出去哪成样子。」 贾政听了便想法去打听了，打听了一圈：「妹夫可能还是会外放。」 「既这么着，就在府里安排吧。等你妹妹病好了，到时再说。」贾母想了想，「也不用别处了。大老爷那路后面的梨香院，既有通外面的门，方便姑爷出入，也能让玉儿过来方便，就算是我要去看看也方便。」 贾政有些为难，却不好开口，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 王夫人的妹妹薛姨妈带着儿女也要来了，也想让自己的妹妹住到贾家来，都相好了贾赦那路后面的梨香院。 贾政回去就跟王夫人说了：「梨香院，母亲想给四妹和林姑爷住。」 「老爷，我可是已经跟我妹妹说好了。人家都在路上了。总不能我妹妹到了，跟他们说，你们换地去住吧。」王夫人恼着坐在那里。 「其实薛家京里也不是没房子……」贾政想到了这么一句。 「林家京里还有侯府呢。」 「那府已经多少年没人住了，打扫收拾也要时间的。」 「这倒简单，我让琏二媳妇派人过去打扫就是了。就算是布置陈设，这些倒也不费什么。」 贾政摇了摇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既然说打扫就帮薛姨妈打扫下好了。」 王夫人只觉得心里委屈：「要是珠儿还在就好了……」说到后面眼泪就掉了下来。 贾政看了眼王夫人，站了起来，去了内书房，当晚也是赵姨娘来侍候了。 第12章 贾敏来了 黛玉却觉得要是住到梨香院显然有些不方便。 贾敏和林熙不是天天得躺着了，好人也得躺坏了。 「那你说住在哪里呢？」贾母看着黛玉，「我上回见到你母亲那还是你没出生前，这一回来，又是病着，不在我跟前我怎么能放心。」 「那老太太没觉得梨香院离老太太远了些？」黛玉找着理由，贾母这可没空得地方。 「是远了些。」贾母皱着眉，「要说起来琏儿他们住的那个院子倒是合适。就在我这后面，且又有后门出入。」 「那怎么好让琏二嫂子搬动呢。」黛玉知道凤姐是指望不上，可还是希望能指望下。 凤姐就在旁边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四姑妈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今天回去就腾屋子，哪还不能住呢。」 贾母瞧着凤姐：「就算你要腾，也不能往远了去。再说到底琏儿是个男子，没个出入方便的也不好。这样吧。你和琏儿就搬到二老爷那熘去。也省得珠儿媳妇一个人住在后面带着兰儿。」 「这才好呢，我就跟珠大嫂子做伴了。」凤姐瞧着李纨笑。 李纨也笑，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贾政、王夫人后面的院子，当年只给了贾珠和李纨一个小院。这是正房，院子、屋子都比边上的两路要大。 袭了爵的贾赦住到了东边一路。这让黛玉瞧着就奇怪，怎么长房倒给移边上去了。 在外人眼里，这自然是贾母偏心小儿子了。 黛玉初时也这么想，后来想起贾敏说过，王夫人把元春送进了东宫，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东宫是太子住的地方，若是哪日太子登基，元春因此封个什么，贾家的爵位也就不好说了。 现在贾母把贾琏放回到了正房那一路，这不就是让贾琏这个嫡长孙先住了回去，日后贾家的爵位还是贾琏来继承。 凤姐明面上是跟着王夫人，暗里是跟着贾母，贾琏要想袭爵，自然就得靠贾母了。 黛玉又把凤姐看了看，瞧着笑了起来。 「好了，说好了你父母的住处。别的也就一併的说了吧。」贾母就跟凤姐说了，宝玉搬出了贾母的屋子，住到贾母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 迎春、探春、惜春三个搬到王夫人那里去。 这里已经全腾空了，就准备林海夫妇和林熙来了。 凤姐当天就开始忙了起来，先去给自己，给三位小姑打扫屋子，好准备搬过去。 王夫人知道了，特意当着贾母的面叮嘱凤姐：「回头你那屋子打扫的时候，问问你妹妹，林姑老爷和姑太太都喜欢什么摆设，要是库房里没有，就去我那找找看。」 黛玉赶紧谢过了王夫人：「舅母费心了。父亲和母亲也没什么特别的，官衙内向来是简单。」 「这个也不用问你妹妹了。四姑太太的喜好，我这当娘的自然最是清楚。她那屋子，回头我亲自告诉你们怎么拾掇，保证不差的。」 贾母已经想着母女重逢了。 凤姐凑趣：「可见老太太是多偏心姑妈的，怎么就没见老太太去帮我参谋参谋屋子的。」 「你个猴儿，哪里还需要我。我要是帮你参谋了，我这里的好东西还不都到你那里了。」贾母笑了起来。 「看看，我这才一说，老太太就这么说了。这可是的，罢了，姑妈的摆设，我就包了，也省得回头老太太说我就想从她那弄好东西。」 第15页 说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贾母亲更是笑得厉害。 黛玉可是想着，贾敏和林熙怎么再给弄出贾府去。 到了腊八前，林海护着贾敏和林熙来了。 黛玉早早就等在了二门口，一来是急着想见父母，二来也是怕万一给贾府的人瞧出贾敏和林熙没昏迷不醒。 宝玉要陪着黛玉。 黛玉真有些急了：「二哥哥，不如你帮我去舅舅那里，过会儿我父亲在那，我有些不放心。」 「林妹妹，老爷那……」宝玉不敢见他爹。 「二哥哥，要不你帮我去陪老太太吧，省得老太太在那等得心焦。」 宝玉想了想：「那我去了。不过林妹妹，这里风大，你也别站久了，省得冻大了。」 看到宝玉走了，黛玉大喘了口气。 雪雁指着前面：「那是太太和大爷的轿子吧。」 黛玉踮起了脚张望，还真是两乘轿子从大门那抬了过来。 轿子没停，直接往后面的院子去。黛玉人小，有些跟不上，只能撒开腿跑。急得婆子们喊：「姑娘慢些。」 「不许喊。」黛玉停下步，就怕贾敏听到着急，发出些声音来。 婆子们不敢喊了。黛玉快步跟着。 幸好，贾敏和林熙的轿子直接停在了屋子口。屋子里的人全是林家的，没一个贾家的。黛玉再喘了口气。 等装着是把把贾敏和林熙抬上床，又把人都撵走了。黛玉叫了声：「妈……」就扑到了贾敏的怀里。 贾敏抱着黛玉：「玉儿，你还好吧？」 「嗯。我好着呢，就是想妈。」黛玉抬起脸看贾敏。 「妈这不是来了。」贾敏摸着黛玉的头髮，「哎，你外婆，我还没见呢。」 屋外守着的丫环喊了声：「老太太、太太、琏二奶奶来了。」 黛玉急着就推贾敏上床：「妈，快上床。熙弟，你也赶紧着上去。」 还在研究屋子里的摆设林熙给黛玉抓着往床上送。林熙叫了起来：「姐，你轻点。我自己会的。」 贾敏犹豫：「到底是你外婆，总不应该瞒吧。」 「那不是还有太太呢。」黛玉提醒了句。 贾敏上了床，把林熙也给塞到床里侧：「听好了，不许出声，装睡。」贾敏也躺了下去，盖好了被子。 黛玉又检查了下，把床幔拿了下来。还特意让窗帘全拉上，屋子里光线暗淡。 贾母给凤姐扶着进来，看到床上的贾敏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儿呀……」 屋子里的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贾敏也想哭，硬咬着牙装着没听到。 黛玉就怕贾敏一时动情，不再装下去，急得想要贾母出去。 林海走了进来，赶紧给贾母跪下磕了头：「岳母大人，小婿拜见岳母。」 贾母转过了脸：「林姑爷，你快起来。」 林海站了起来：「岳母年事已高，不如外面坐着说话。」 贾母擦着眼泪：「我在再看看敏儿。」手就要往贾敏的脸上摸。 林熙给憋得难受，在被子下就要动。 黛玉瞧到了，吓得就扑了过去，横在了贾敏和林熙身上：「妈，我保证会治好你和熙弟的。你们再忍耐、忍耐……」 林熙给黛玉压得，差点要叫出来。嘴才张开，就给黛玉捂住。 贾母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黛玉的后背：「玉儿，你在做什么？」 第13章 贾老太太来了 黛玉一手捂着林熙的嘴，眼睛瞪着已经睁开眼的林熙，嘴动着不发声警告这个不听话的弟弟。 贾母头侧过来又侧过去：「玉儿，你做什么呢？」 黛玉看林熙老实地把眼睛闭上了，从床上滑了下来，垂下了头：「外祖母，我只是我看到母亲，一时有感而说的……」 声音到了后面带上了哭音。 贾母一把搂进了怀里：「可怜的孩子，来，咱们出去。这地哪是你一个孩子能待的地方。」拥着黛玉走了出去。 贾敏听到贾母的话，控制着不睁开眼，可又想看看黛玉怎么了？听着脚步声是往外了，眼睛睁开一条缝。 看到贾母的后背，贾敏的眼睛控制不住要睁大来看。 王夫人跟着走，转回了脸又去看床上的贾敏。 贾敏的眼睛已经全是水汽，闭上眼泪也要流出来了。 站在床边的林海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王夫人的视线：「二嫂，正好我要去见大哥和二哥呢。」 每次见到林海，王夫人都会心跳一跳。说起来，王夫人比林海大了好几岁呢。可面对一个不失英俊帅气的中年男子，王夫人还是会泛起少女心的。 那时王家有心把薛姨妈许给林海。王夫人嫉妒过妹妹，怨恨父母偏心。 后来林老夫人没看上薛姨妈，挑上了贾敏。王夫人的心里平衡了，可在王家那没少给挨说，好像是她出于嫉妒才把薛姨妈好事搅黄的。 后来薛姨妈嫁到了薛家，虽是有钱，可到底是皇家。别人不知道薛姨妈的心思，王夫人是知道的，但凡提到林海，那就是个呕。 王夫人往门口那移了移，避开了些林海身上让她全身燥热的气息，想说句平常的话，都说不出来。 贾母也转回了脸：「林姑爷要去见大老爷和二老爷，让琏儿陪着。太太也回去歇着吧。我是知道的，病人就算睡着，也是怕吵的。」 第16页 林海点着头：「岳母说的极是。」 人都从房间里出去了，贾敏坐了起来。 林熙也坐了起来：「妈，还要这样多久？」 「乖，听姐姐的话。」贾敏把林熙搂在了怀里，眼泪滚了下来。刚才看到了贾母的后背，驼了，头髮也白了。 黛玉给贾母带出了房间，虽说心里高兴这样子贾敏和林熙安全了，可又实在是想回去。 「外祖母，母亲病着，我想守在边上。」 贾母抬头看了看左右：「你去吧。」 黛玉谢过了贾母，想走，又站在那里面，看着贾母有些不放心。刚才贾母真没有看出她的小动作？ 「怎么还不去？」贾母催了句。 黛玉犹豫着，两只小脚在地上动了动，就是没往回走：「我送外祖母吧。」 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林海对黛玉说：「听外祖母的话，陪你母亲、弟弟吧。」 黛玉这才回到了屋子里。 贾母把林海打量了打量，才带着王夫人、凤姐走了。林海也去拜见两位妻舅。 黛玉回到了屋子里，跑着上了床：「熙弟，你刚才可差点就露馅了，真是吓死我了。」 「你倒是来装装。」林熙撅起了嘴，往贾敏怀里扭，「妈，咱们回去吧。这里一来就要躺着，我想出去玩。」 贾敏搂住林熙，又把黛玉拉到了怀里：「等你们父亲回来了，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也不能这么一直瞒着你们外祖母。」 林海跟贾赦和贾政寒暄了会儿，藉口不放心贾敏就回来了。 进了小院，静悄悄的。两个十五、六岁的丫环在廊下围着个烧着水的茶炉取暖呢，，见到林海进来，站了起来。 林海知道这是守着要是有人来，就给里面报信。 「老爷回来了。」一个丫环赶紧走过去，要给林海打帘子。 屋子里已经有贾敏身边的大丫环冬梅打起了帘子。 林海再进了东边的暖阁，大丫环秋菊守着。贾敏和林熙在最里面的碧纱橱里。 黛玉跟林熙正在玩着七巧板，轻轻笑着。贾敏坐在那看着，眼睛里全是慈爱。林海的心动了下，这么着好像就在家里一般。 贾敏抬起了头：「老爷回来了。」 「嗯。你们怎么样？」林海坐下来，摸着黛玉的头，眼睛盯着七巧板摆出来的一只大公鸡。 「还行。」贾敏嘆了口气，「就是，熙儿想出去玩。」 「他这么大的年纪，原也应该。」林熙又摸了摸林熙的头，「要是这么一直憋着倒坏事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就得跟我妈先说了才成。主要是我也想跟妈说。」贾敏望着林海。 林海沉吟着：「老瞒着岳母确实也不妥。但是，那个下毒的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倒不太好办了。」 黛玉咬着嘴唇在想着。 突然传来外面丫环的声音：「贾老太太来了。」 林熙利索地钻进了被子里。贾敏没有动。林熙拉了拉贾敏的衣服：「妈……」 贾敏才钻进了被子里。 床上的七巧板，黛玉的手碰到，要往被子里塞，又没有塞。林海看了眼，就看黛玉。 这一会儿的功夫，神情凝重的贾母走进了碧纱橱，就一个人。后面跟着紧张的冬梅和秋菊。 「林姑爷，我有话要问。」贾母盯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林海。 林海对冬梅和秋菊示意出去：「岳母坐下来，慢慢说。」 黛玉过去，人小个矮，头不过到贾母的腰那，却伸出胳膊搭在贾母的胳膊上：「外祖母坐下来。」 贾母看了眼黛玉，坐到了床边的矮登上：「姑爷，也坐下吧。」 林海坐到了对面的矮凳上。 黛玉出了碧纱橱，给贾母倒了杯茶端了进来，放到了贾母边上的矮几上。 贾母指着边上：「你也坐下来吧。」 黛玉乖巧地坐到了林海边上，这样可以看清贾母，猜着贾母为什么会来。 第14章 黛玉有主意 贾母两只已经开始浑浊的眼睛盯着林海，似要一直盯穿了过去：「林姑爷，敏儿是不是已经醒了过来？」 林海之前多少已经猜到贾母想什么，想着该怎么说出来。 黛玉的眼睛往床上看去。 贾敏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母亲……」手张了开来。 贾母站了起来：「敏儿，你没事了吗？」 贾敏要往贾母的怀里扑去。 林熙拉了拉贾敏：「妈，姐姐不是说不能给人知道，万一要是有人要害咱们怎么办？」 「啊……」贾敏擦了擦眼泪，看了眼林熙，又往林海和黛玉看。 贾母也去看林海和黛玉，正颜厉色道：「林姑爷，这是怎么回事？」 黛玉一拉林熙：「还不下来给外祖母行礼问安。」这么一句就把问题先给打断，让贾母的怒气下去些。。 贾敏带着林熙下了床，恭恭敬敬请安问好。 贾母把林熙拉了起来，又问了刚才的问题：「林姑爷，这是怎么回事？」 「岳母，因为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更何况虽说敏妹和熙儿的毒得已控制，但是并未全解。事实上若非玉儿有绛珠草，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万般无奈之下，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之前，没有告诉岳母，实在是不得已，还望岳母体谅一二。」林海恭敬地道。 第17页 贾母深深吸了口气，已经从刚才母女相见的激动中恢復过来：「林姑爷，就算要防着害敏儿的恶人，可我是敏儿的亲娘，也要防吗？」 林海面对贾母的质问，一时不好回答。 贾敏想帮林海：「母亲，这不是前面嫂嫂、还有琏儿媳妇都在这里的，怎么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欺负我人老眼花了不成？」 黛玉走过去，挨着贾母，拉了拉贾母的衣服：「外祖母，这不怨父母，全是我的主意。」 贾母低下头看黛玉。 对这么小一个孩子，尤其是长得跟花朵似娇嫩的孩子，别提还是外孙女的女孩子，是个人都没有办法生气的。 贾母自然也不能生气：「你的主意？」 「是呀，外祖母，是我的主意。」黛玉又拉了拉贾母的衣服，「外祖母先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贾母坐了下来。 黛玉挨着贾母坐下：「外祖母，你也知道我母亲这毒不是一天的，可外祖母都没说这毒是谁下的。」 贾母咳了声：「我是不知道，不然定不会饶了那人。」 「这就是了，外祖母也不知道。」 黛玉顺着贾母的话往下说，眼睛却看向林海。 林海也咳了声：「岳母自然是不知道的。」 「外祖母和父亲都不知道，但这下毒的又只会是能碰到母亲近边的人才成，定然也不会是太远的人。」 黛玉的话说得客气。可明摆着对贾敏一个闺阁内帷的女子下毒，只能是贾府或者林府的人。 林府人丁稀少，贾敏平日又是怜老惜贫的，怎么可能会有仇家。 只能是贾府了。 贾母自然明白了，对面又坐着林海，总得给姑爷一个交待：「若是贾府的人，拼了这条老命，我也得给姑爷一个交待。」 贾敏急了：「妈，这事可跟你没关系。你这样说，不是让女儿不孝了。」 黛玉可怕林海也给逼着说出这样的话来，赶紧先插了嘴：「外祖母，这下毒的人还没定呢。不过这事也要外祖母帮忙才成。」 「要我帮什么忙？若是需要什么，我回头给凤丫头说，家里有的便拿来。家里没有的，便去买、去借。哪怕是宫里的，我也得去弄来。」 「那倒不用去宫里。只不过先要外祖母对人说，我母亲醒过来就成了。」 「你不怕下毒的人再对你母亲下手了？」贾母怀疑地问。 前面是不要人知道，连她也不给告诉。这一给看穿了，就不瞒人了。贾母瞪着黛玉，这孩子主意怎么这么多。 黛玉知道贾母的心思，眼角往窗外一瞥：「跟外祖母来了不少人呀，怎么外面这么安静。」 安静，那是方便听里面的动静。 贾母的目光不由也往窗外看去，隔着碧纱橱的纱和窗棱上的玻璃，院子里只能看个大概。可声音总能多些。 「你是说走漏风声了？」 黛玉看了眼林海。得大人出面增加点份量了。 林海点了点头：「岳母说得极是，虽说已经让冬梅和秋菊几个丫环看着了。可到底，有些东西还是防不胜防的。」 贾敏懊悔着说：「都怪我见到母亲控制不住了……」 「怎么能怪妈呢。」林熙扑到了贾敏的怀里，眼睛看着贾母。 贾母看着女儿一家演的双簧，真是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不知道她在这些年多担心，日里夜里就为这个小女儿担惊受怕。 结果呢，还故意装成重病来吓她，现在更是帮着几个外姓人来对付她。贾母再一想，她是姓史的，也不姓贾。 算了，天生就是外姓人。 「别怪来怪去了。现在是瞒不住了，怎么个说法？」 黛玉扑进了贾母的怀里：「外祖母可别生气，我母亲是心里最有外祖母的。平日在家的时候，总是说外祖母多能干，多厉害的。这事可不得靠外祖母来主持了。」 贾母倒给黛玉逗笑了：「行了，也用不着哄我开心了。我老了，还是你来说吧。」 林海和贾敏也瞅着黛玉笑，自家的女儿怎么看怎么爱。 黛玉从贾母的怀里出来了，端正了身子：「外祖母，眼下既然这事可能已经让人知道了，那倒不如就让人知道我母亲和弟弟已经清醒了。」 「醒了？进府时还昏迷不醒，这会儿就醒了？」贾母撇了撇嘴，「这府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就是因为人精，他们早就看出我母亲和熙弟没昏迷，此时只要告诉他们是我母亲听到外祖母的唿唤就醒过来了。就算不信，难道他们还能说不是？」 「那熙儿呢？」 「熙弟，自然是给我母亲唤醒的了。这也是我得了天地之造化，上天让我帮我母亲和熙弟醒过来的。」黛玉抿嘴笑道，「大不了，外祖母就说是我的缘故不就得了。」 「这极是，原本也就是因为玉儿才能让敏妹和熙儿现在还没事一般。」林海立刻接了话。 贾母想了想：「你不怕下毒的人再下毒？」 「当然怕，可有句俗语『不怕贼偷，就怕人惦记。』咱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倒不如就说我母亲和弟弟身上的毒有了可解之法，让那人自己来现身就是了。」 林海点着头：「玉儿这个想法跟我倒是不谋而合。不过……」看了眼贾母。 「林姑爷有话就说吧。」 第18页 「是，岳母。荣国府主子、奴才们几百号人，消息放出去了，却也不好查验出来。」 林海的顾虑是，贾府人事之间盘根错节，查得严了会得罪人，查得松了就怕漏了过去。这样一来，反倒可能害了贾敏和林熙。 「父亲，我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几个大人全去看黛玉。 「荣国府里是不方便的查。咱们可以离开荣国府，只说给我母亲和熙弟解毒，需要去碧韵清池。我看过那个地方，就在敬大舅舅的玄虚观边上，因在山上，若有个想害我母亲和熙弟，一定会觉得方便下手。」 「这法子虽好，可是太过危险。」贾母摇了摇头，「还是换个法子。」 「外祖母，这样子才可以把那个下毒的人诱出来。」 「你年纪小，那个地方我去过，一个亭子有个抱厦，去那坐会儿玩玩还好，若是住在那里可不行。」 贾母反对着。 第15章 王夫人找茬 黛玉也不争，莞尔一笑：「反正去那也不急，总得过年了。妈的事，也不急着放风，今儿只说妈醒了下，就又睡过去了。」 林熙在边上挤着眼，意思是他怎么办。 黛玉走过去，推了下林熙的小脑袋：「你呀，现在乖乖躺床上去，等妈跟人说醒了，你再醒。还有这些事，不许跟人说。「 林熙的嘴高高撅起，眼睛看着贾敏，显然不想再躺床上。 林海看了眼儿子：「听姐姐的话。」 「可是躺着很不舒服呀。」林熙在贾敏的怀里扭了起来，「妈，真的不舒服。我想玩呀，想去捉鸟呢。」 「这天哪有鸟捉的。」贾母做出兇巴巴的样来对林熙说。 林熙不敢反驳，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骨碌碌在眼眶里转。 贾敏看着儿子这样，笑了起来，拍了拍林熙的背：「再忍几天，到时妈带你出去玩。」 黛玉捏了捏林熙的袖子，又使了个眼色。 林熙的小嘴动来动去，明白黛玉的意思，不想按着黛玉的示意说，最后还是迫于黛玉的淫威问了：「妈，你是带我去姐姐说的那个碧韵清池吗？」 贾敏没回答林熙的话，先去看贾母：「玉儿的绛珠草虽说有能压得住我和熙儿身上的毒，可兴许泡泡温泉也就解了毒。这要是治病总得去的。」 「泡温泉能解毒？」贾母去问黛玉。 「外祖母，妈和弟弟身上的毒不光一种，又是这么多年，几种毒克来克去，现在也不容易解掉了。这泡泡温泉再配上绛珠草，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不然哪个会想呢。」黛玉瞧着贾母，一双大眼睛清澈中带着狡黠。 贾母避开了黛玉的目光，知道黛玉在说当年明知贾敏中了毒，为什么不告诉林海。贾母的脸上有些发热。 林海何等聪明，这其中的关节这些年多少也猜到了一二，只是碍于贾敏的面子不好说破。现在看贾母窘迫，便得为了贾敏挽回些。 「我虽对医术不通，但这些年为了敏妹也看过些医书。岳母给的药中不乏良药，不然也不会有玉儿和敏儿。这里，小婿得谢过岳母大恩。」 林海站了起来，向贾母拜倒。 贾母忙站了起来：「林姑爷快起来。四丫头，快些把姑爷扶了起来。」一时情节，把贾敏做姑娘时的称唿叫了出来。 贾敏站了起来，拉了下林海的袖子：「快起来吧。」 林海原本就是给贾敏面子，贾敏来拉，要是不起来那不是让贾敏得多站。林海站了起来，又说了次：「谢过岳母。」 「林姑爷这话可是让我无颜了。当年，原本应该告诉林姑爷和故去的亲家老太太，只是那时想着这事说不准能悄悄解决了，也怕说了会让敏儿为难，没想到最后还是成了这样。」 贾母低着头，满是皱纹的脸都红了。 林海给贾敏使了个眼色。 贾敏明白，走过来扶住了贾母坐了下来：「妈，话不可能这么说，你已经是为我和我们老爷操碎了心。这事吧，就按玉儿说的，慢慢来，总能查出是谁做的，为什么做的。」 贾母点了点头，笑得有些尴尬。 外面的冬梅喊了起来：「大太太和二太太、大奶奶和二奶奶来看太太了。」 碧纱橱里的贾母、林海和贾敏交换了下眼神。 黛玉先喊了声：「妈，你醒了吗？」 林熙已经手脚并用往床上爬，一骨碌就钻回了被子里。黛玉看着都想笑，又忍住了。 贾敏也掀开被子躺了回去，可动作要优雅多了。 贾母叫了声：「敏儿，你是不是醒了，是不是呀？」 林海也跟着一块叫：「敏妹，敏妹。」 黛玉笑得滚在了床上。 贾敏拍着，压低了声音：「快别笑了，小心舅妈们进来。」 「有爹爹在，舅妈们才不会进来呢。」黛玉轻轻说着。 林海轻咳了声，又故意高声说了句：「岳母，我这就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兴许贾敏的病好转了呢。」 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果然听到了林海的声音站在了外面不动，不进来了。 尤其是邢夫人和王夫人、李纨三人。虽说邢夫人、王夫人都已经四十多，奔五十了，但是反而那颗心更渴望了。 平日里面对的是贾赦和贾政，倒也能心如止水，就这么混着过去。 第19页 可见到了儒雅风流倜傥的林海，那颗已经成朽木的心又成了一颗少女心，鲜活得蹦跶起来。哪怕只听到林海的声音，都面红耳赤，更不敢见了。 更别说李纨才二十多岁，见到林海，那颗硬给掐死的少女心挣扎着要復活。这时为了不让少女心復活，只能走到墙角边，让冷风吹吹，好给冻死。 凤姐瞧着邢夫人、王夫人和李纨的样，猜到了八九分，嘆了口气：「四姑妈可真是让人又惋惜又羡慕的。」 「四姑太太病成这样了，你还说什么羡慕。」王夫人说了句，借这个把脸上的热也借冷风吹吹。 「二太太，看林姑父这样着急，可见平日里是多心疼四姑妈的，能不让人羡慕。林姑父来了，好像也没带个姨娘还是通房丫头的……」凤姐故意张望。 这句真是扎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的心口。 贾赦的侍妾、通房丫环几十个，贾政算好也有两姨娘还不算给王夫人撵走的通房丫环。就是贾珠，二十岁就死了，活着时也都有五、六个通房丫环。 凤姐心里也不痛快，贾琏再怎么打发，不是也是给补上了个平儿才算勉强安分。 现在出现了林海，四个人的心思可都复杂着呢。怎么这样好的男人，不是自己的。 屋子里传来贾母的声音：「林姑爷，你再这陪着敏儿。请太医，让琏儿去请成。」 凤姐赶紧让跟着来的小丫头丰儿：「快去找琏二爷，就说老祖宗让他去给四姑太太请太医来。要找咱们家相熟的，医术可靠的，别随便拉一个来。」 小丫头应着跑了。 邢夫人正浑身憋着，要找个地方撒撒，听凤姐这么让人跟贾琏说话。贾琏不是邢夫人生的，可依然是她儿子。 冲着凤姐是王夫人的侄女，本来就不满，这里正好拿来撒气了：「二奶奶，琏儿他可是个男人，难道比你懂得还少？」 凤姐猜着邢夫人定然是因为王夫人，只能先顺着说：「太太说得是，也是我多想了，就怕去传话的小丫头传不清楚。我这多说几句，二爷听得煳涂，这一问不就清楚了。」 要是在别人听来，一定会说凤姐会办事。在邢夫人听来就是，凤姐给自己找理由，那一定得戳穿。 「这个小丫头传不清楚，找个能传清楚的不就是了。家里的人还少吗？」邢夫人看向了王夫人，「弟妹，琏二奶奶这少使唤人吗？」 王夫人当然可以替凤姐说两句。可王夫人不想跟邢夫人，面子上过不去，反正凤姐搬到了荣禧堂后面，这不是摆明了日后要住到荣禧堂里去。 那宝玉怎么办？宝玉可是衔玉生出来的，贾家的命根子呢。 现在正好借着邢夫人的话，警告下凤姐。 「大嫂，二奶奶的丫环、婆子都是跟大奶奶一样的，怎么可能少。若真是少了，二奶奶，你也是当家奶奶，自己补齐了就好了。」 凤姐的脸色变了变，王夫人的话外之音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凤姐的心头涌上了千般的恨，这个时候也只能先忍了下来，反笑了起来：「二太太说得是，不过眼看着快过年了，我怕四姑妈这里少人，就先把丰儿几个嘴利索、手脚勤快的放到姑妈这来了。等年后再补就是了。」 这么一说，倒是王夫人无故找茬了。正好贾母还出来了。 第16章 姑太太不是病 院子里的人看到贾母给冬梅扶着站在那，面上的表情都变成了和顺恭敬。 「去让人跟琏儿说赶紧请太医了吗？」贾母往下走了个台阶。 凤姐迎了上去，扶住了贾母：「已经去跟琏二爷说了。老祖宗，姑妈和林表弟怎么样了？是不是醒了过来？」凤姐的眼睛往里张望。 贾母眼睛垂下，似乎看台阶要走下来，实际上是遮掩住，怕给看穿：「姑太太刚才好像眼睛睁开了。可又闭上了，这才让琏二去请太医来。」 「那可是好事了。」凤姐露出了欢喜，「真要是姑妈和林表弟醒了过来，那也全是因为老祖宗福气大，不然怎么早不醒晚不醒的，就这当口醒的。」 「看你这嘴说的。」贾母听得欢心，眼睛往院子外张望，「不知道太医什么时候来。林姑爷在这，你们也都先回去歇着吧。」 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和凤姐便走了。 贾母便回到了屋子里，进了碧纱橱：「她们我给打发走了。过会儿，太医来了，这病可怎么说？」眼睛看着已经坐起来的贾敏。 贾敏的眼睛往林海看去。 林海的眼睛往黛玉看去：「这个主意既然是玉儿说的，想必玉儿定然是已经想过太医来了该如何说。」 黛玉抿着嘴笑了：「父亲的意思，若是我说得可行，就照我说得办。若是觉得不妥，父亲自然就否了，另外办了。说起来，是父亲在考我而已。」 「你既然知道是在考你，你便赶紧说了出来，也好让外祖母放心。」 林海这是既要给长女争些脸面，也要留个余地。子曰：「修身养性齐家平天下。」林海饱读诗书，又怎么会不处理好岳家和林家两家间的事。 黛玉仰起小脸往上看着贾母：「外祖母，我母亲体内的毒未清，太医来了一搭脉还是知道母亲是中毒的。这个话，就让太医说出去。」 贾母问得就是这个，是继续瞒着众人贾敏中毒的事，还是告诉众人贾敏中毒。 「你是要看家里人知道后的反应？」 第20页 「外祖母，什么都瞒过你。」黛玉顺势捧了捧贾母。 林海摸了摸黛玉的头髮：「岳母到底是见得多，有些事还是要岳母把握才成。」 贾母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林海的客气话，也客气了几句。 贾琏的动作挺快，半个时辰后就陪着王太医来了。王太医常来贾府，跟贾府的交情非同一般。 黛玉虽是年幼，还是避到了屏风后。 贾敏的床前只有贾母和林海。王太医进来，先给林海见了礼，谢过了座，这才坐在床前的凳上。 贾敏的手腕，婆子已经从被子里拿出来，腕上搭了块手腕放在脉枕上。 王太医一搭上脉，眼皮子微微动了动。 林海低沉着声：「王太医，有话但讲无妨。」 「林大人，尊夫人其实不是病……」 王太医游走在宫里、王府公侯、朝廷要员间，哪一家都是能夺了他饭碗的人家，说话自然就得十二万分的小心来。 现在王太医这么故意卖了个关子，既给病家希望，又能把病说重几分，还能吊起病家的胃口，下面的话自然就容易多了。 如果不是贾母、林海对贾敏的病情早已深知，这时候肯定会焦急万分地问「不是病，是什么」 既然知道了，贾母倒不用紧张贾敏的「病」，却得装出另一副样来，另外还想听听王太医对贾敏病的说法：「王太医，关子你别卖了，照直说就是了。难不成你还怕我们是少了你的诊金？」 「哪里，哪里……」王太医赶紧否认。 在这说怎么能把贾敏中毒的事方便传出去。林海腰欠了欠：「岳母，出去说吧。」 贾母点了点头：「这个自然。都待在这里，反倒不好让他们母子休息了。」给婆子扶起，先往外走。 林海请王太医前面走，他后面跟着。 等人都到外面的堂屋，黛玉从屏风出来。林熙比黛玉还快，已经从被子里钻出来。贾敏忙用瞪着眼禁止着林熙闹事。 林熙老实地坐在了床上。 黛玉打了个手势，跑到门边听外面怎么说。 堂屋里，贾母板着脸，正视着王太医：「四姑太太不是病，是什么？」 王太医倒不惊慌，当大夫的哪能给病家三言两语就给吓住，那怕是连开方子的机会都要没了。 「老太太，四姑太太是中得毒。」 贾敏要是在林家中得毒，宁荣两府肯定要向林海问罪；贾敏要是在荣国府中得毒，林海肯定得向贾家问罪。 看这屋子人的脸色就知道，王太医的话就向扔了块石头到湖里，溅起了不小的浪花。 站在边上的贾琏脸色立刻变了，抢着先问，好把撇清荣国府撇了出去：「四姑太太中得是毒？王太医，你可得看仔细了，不能乱说话。」 「琏二爷放心，我没有诊错。」王太医一副自负满满的样。 黛玉在里面听到了，撇了下嘴。要不是她的绛珠草把毒清出了些，毒性也降了不少。十个王太医也不一定能这么诊出来。 贾琏不敢再问王太医，要是说毒是在荣国府中的，边上就站在林海，这不是自招了。 林海问了句：「王太医，拙荆的毒大概是什么时候中的？」 贾琏紧张地去看贾母。贾母坐在那里，面容凝重，一言不发。 「林大人，学生才疏学浅只诊出了林夫人是中毒，且是旧年所中，但是何是却诊不出来。」 贾母、贾琏、林海的表情，王太医全看在眼里，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关键，自然不会把自己给陷在里面。 贾琏暗暗松了口气，面色缓了些。 林海也不追问：「那就请王太医开方子吧。」 王太医摆了摆手：「这方子，我开不了。」 「你诊出来是中了毒，却开不了方子？」贾母一直半垂着的眼皮抬了起来，直视王太医，「你可是常在我们家走动的，还怕我们一时恼了去拆了太医院的大堂？」 王太医忙摆着手：「不是，不是。」 「王太医，你既然看出了不是病是毒，为什么却开不了方子。」贾琏急着问。 「琏二爷，不是我不愿开方子，是开不出方子来。林夫人中的毒实在蹊跷，还请府里另请高明。」 王太医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是不愿开了。 林海点了点头：「琏贤侄，麻烦你替我送下王太医。」 贾琏送王太医出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荣国府的上上下下都知道贾敏是中毒了。 尤氏正好到荣国府来，要给贾敏问个安。就算是昏迷不醒，也得看看才是侄媳妇的样儿。尤氏却从凤姐那听了这消息，贾母跟前晃了晃就回了宁国府。 正好贾珍回来，一进门边脱着衣服边问尤氏：「听说四姑妈是中毒？」 「可不是，现在府里的人都在猜是怎么中得毒。」尤氏想着在西边听到的各种猜测。 「西边说是谁下得毒吗？」 「这毒只说是好多年前就给四姑太太下了，什么时候都说不准，还能知道是谁下的。」 贾珍点了点头：「明天我去见下父亲。」 「大老爷知道是谁下的毒？」尤氏顺着前面的话问。 贾珍急得骂尤氏：「你个蠢女人，这种话能乱说。我去看父亲是为了蓉哥儿的婚事。媳妇不错，早娶回来早安心。」 尤氏怔怔看着贾珍，不敢回嘴。 第21页 第17章 遗诏 贾珍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小清凉山。 再有几天就过年，上山的人不多，空空的，显得山很荒凉。一阵冷风吹来，贾珍披着黑貂皮的一口钟，里面还穿着小羊羔毛的皮袍，还是禁不住在马上打了下哆嗦，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 后面跟着的贾蓉忍不住惊唿了声：「父亲，小心。」 贾蓉的一只手都伸了出去要抓住贾珍，打从今天早上出门起就觉得贾珍不对。贾蓉猜不出原因，总不会是他的亲事有什么变化吧。 秦可卿，贾蓉那天偷偷瞧过一眼，是个绝色美人。贾蓉看得心痒痒的，恨不得就娶回家搂着睡了。 现在贾蓉就怕婚事有什么变化，对于贾珍这一晃是提了心，见贾珍在马上坐稳了，才又放下心来。 贾珍骂了两句贾蓉没出息，不敢催着马跑，那样更冷。可心里又实在着急，想赶紧见到贾敬，把贾敏是中毒的事跟贾敬说说。 贾珍的年纪跟贾敏差不多大。贾敏出嫁前时，贾珍还记得贾敏来过宁国府，贾敬当时给了贾敏一个锦盒。 为什么会记得那么牢？贾珍自己的亲妈，曾对贾珍说过，那个锦盒里装的可不是寻常的东西，听说是能添子的。话里话外就是觉得贾敬不该给贾敏。 宁国府也缺子嗣，不就贾珍这么一个儿子。万一贾珍死了，宁国府谁来继承。 贾珍的妈当时出于嫉妒，也出于好奇看了眼，结果半年后死了。再一年后，贾敬娶了惜春的妈。惜春的妈生了惜春后也死了。 贾珍不知道这跟那个锦盒有没有关系。 抬起头望着山路，贾珍现在想赶紧上山了，问问贾敬了。 到了贾敬的单房外，贾珍下了马，对贾蓉说：「我进去见你爷爷，你在外面守着，不许人进去。」 贾蓉应了声，和同来的贾蔷对了对眼神，在外面找了个地坐了下来。跟着来的小厮们赶紧着侍候上茶水、点心的。 贾敬一个人走了单房。 单房里光线暗淡，只有门缝底下，窗户纸透出一丝光来，再加上浓厚的檀香味，整个屋子就像一间鬼屋。 贾珍的鼻子先给呛了呛，赶紧闭了闭唿吸，再慢慢唿吸，小心适应。贾珍的眼睛适应慢了，眯了半天才看出墙角那有一团黑影，像贾敬。 「父亲，儿子来看你了。」贾珍先说了句，才小心一点点挪过去。 到了贾敬跟前，贾珍先跪下磕了个头。青砖上没垫垫子，又冷又硬，就算贾珍的袍子厚，里面的裤子厚，也还是给膈到冰到了。 「你来干什么？」贾敬看到了贾珍的脸扭曲，知道青砖又冷又硬，也没把边上的垫子拿过来扔给贾珍。 贾珍把一口钟理了理，在屁股下面垫好。青砖太冷，话得快说，真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好，贾敬非要待在这里。 说贾敬修道，贾珍才不相信，惜春就是明证。五十多的人了，还娶个年轻媳妇，生个女儿，可以说是老不检点。 「父亲，王太医昨日去荣国府给四姑太太诊过了，说四姑太太是中毒的。」贾珍努力把眼睛睁大看贾敬的表情。 单房里面实在太黑，贾珍看不清贾敬什么表情。 贾敬没说什么，似乎注意到了贾珍是盘腿坐在青砖上，把边上的坐垫扔了过来。 贾珍接了，赶紧谢过，再盘腿坐上，感觉好多了。 「查出来是谁下得毒吗？」 「王太医连什么时候下得毒都诊不出，哪能知道是谁下得毒。不过，按林姑父的意思，怕是在四姑太太没出嫁前就中了毒。」 贾敬听了沉着声不说话了。 当年的事，贾敬后悔，一时鬼迷心窍，要跟林海一争高低，就受人利用。 女人呀，就是祸水。贾敬感慨了下。当年的林海，少年得志，跟贾敬是同科。可同科命却不一样。 林海是一甲三名，是光彩夺目的「探花」，赐「进士及第」。直接就进了翰林院，日后可以拜相入阁。 贾敬是三甲三百零三名，还两个「三」名，赐「同进士」出身。这个「同」字，其实就是「不同」。说是「进士」却是比进士差了一截。 但到底也算是能沾到「进士」边了。贾敬原来心里还算开心，毕竟比荣国府的那两不成器的贾赦、贾政强多了，也算是贾家头一位有功名的。 但是，林海跟贾敏订定亲后，就不一样了。 给贾敬考中进士比得有些憋气的荣国府突然就扬眉吐气起来。林海是什么人，人家侯府公子，又少年折桂，多少人家去求亲，最后相中了贾敏。 贾母可以说天天就在府里说林海，说贾敏，让贾敬处处觉得受挤兑。 贾敬不爽就想让林海出丑。 恰好有人给了贾敬一个锦盒，说这个锦盒里面的东西能让林海新婚之夜出出丑。贾敬那时要打开看，给的人不许。 贾敬就拿了。结果敬大太太好奇，打看了盒子，里面是一只老鼠，还给咬了一口。 幸好老鼠没跑，贾敬觉得不过是只老鼠，那送给堂妹也没有什么。半年后，敬大太太病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惊恐叫着老鼠。 贾敬知道不对了，侍候敬大太太的人全不许说出去。等敬大太太一死，这些人撞墙、跳河，也全死了。 贾敬说这些奴僕是忠僕，全厚葬了。 敬大太太死了，贾敬就想知道贾敏是不是有事。听到贾敏病了，贾敬就怕林海会找上门来。后来听说还生孩子了，贾敬又怕贾敏生出来的两个孩子也有事。 第22页 等惜春生出来，贾敬顾不得小娇妻还在坐月子，一个人跑到玄虚观来，名为修道，实为借着道家的符咒避祸。 贾珍等着贾敬表态，看贾敬不说话，只好问：「父亲，你知道四姑太太的毒怎么解吗？」 贾敬回过了神，慌张地说了句：「我哪知道。」 「父亲，你说我母亲的死是不是也是中了跟四姑妈一样的毒？」贾珍试探着。 对于自己生母的死，贾珍难过，可也不是非要查根究底。知道了原因，那一定就得去。復仇是很累的事，也要耽误很多，尤其是玩乐。 要真想知道原因，当年就会去查了。现在贾珍问，只是想从贾敬嘴里套套话。 贾敬压低了声音：「十来年前的事了，你又何必问。我倒是听说了件事。前两天，有香客来玄虚观说起当年的三皇子，还有先皇的遗诏……」 贾珍想到了秦可卿不会手里面有遗诏吧？这可是贾家的机会呢。贾珍面上带上了喜色：「蓉哥儿的婚事，正想跟父亲商量呢，准备年后春天就娶进来。」 贾敬的眼皮子垂了下来。对这个儿子，有时真是不好说，没有落实的事，怎么就这么急着往里跳。 尤其还是跟皇帝家扯上关系的事。这些年难道亏还没吃够吗？ 「真准了？」贾敬问了句，要是难打消儿子的念头最好。 贾珍的眼前晃了晃秦可卿的那副绝世容颜，口水差点没流出来，说话时的声调錶情俨然就是理学大家样：「我又跟人打听过，也再旁敲侧击过秦业，应该差不多就是了。这种事问明了，不是到时反倒不好办。大奶奶瞧着人不错，配蓉哥儿不差什么。」 第18章 贾蓉挨打 贾敬捻着手里的捻珠，半晌都不说话。 贾珍琢磨贾敬的心思，难道对这门亲不满意？心里有些着急，却不能硬催。知道贾敬的脾气，越催越摆谱，只能先顺着：「父亲，你觉得不妥？」 看着贾敬不开口，贾珍继续往下说：「刚才父亲说起的那些传闻，儿子也听到了。朝廷上咱们这样的人家都在动心思。其实这事也不是这一两年才有的，早几年就有了。要不然怎么上年选秀，往年不送选的都送选了。西边送进宫去，正好咱们这边又给三皇子有了关系。脚踩了两条船，不论哪边，都不会漏了。」 贾敬手里的捻珠转着，每一粒子捻上去都像捻着贾家的未来。 贾珍的话不无道理，秦业的闺女，一个女子是不是皇家血脉哪有什么重要的，真是公主也不能继承皇位。更何况这种遗落民间的，不过就是为了日后有个说词，贾家照拂了皇家血脉。 「蓉哥儿是你儿子，你跟你媳妇儿拿主意就成。不过也要西边觉得没什么才行。毕竟老太太才是贾家的老祖宗。」 贾珍点着头，又拍了拍贾敬的马屁：「还是父亲看得远。这婚事是二哥帮联繫的，西边哪能跑了。」 贾敬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一心修道了。 贾珍又等了会，见贾敬不再交待什么，这才退出了贾敬的单房。 人才一出来，就给山上的北风灌了下，脖子立刻缩了进去。四下里望了望，看不到贾蓉，就问守在门外的小厮：「哥儿呢？」 「蓉哥儿和蔷哥儿都在碧韵清池那里呢。」小厮低着头，避着贾珍的目光。 宁国府的人都知道贾珍的脾气，自己本身就不正，只会打儿子。现在定然是又火大了，见贾蓉不在这等着，肯定要去打了。 果然贾珍往碧韵清池过去，正看到贾蓉和贾蔷在亭子说笑着呢。外面凛冽的寒风能冻死人，亭子里却是温泉上冒出来的热气，这一冷一热的激压下，更让贾珍火大。 贾珍对着刚站起来的贾蓉就是一脚。 亭子里青砖上全是水汽，原本就滑。贾蓉又没站好，整个人就倒下去了，跌倒在地上。这下跌得可不轻。 贾蔷赶紧过来：「大伯，是我们错了。原想着听说四姑妈要来这里养病，特意先来看看有什么要添的。」说完眼睛往地上的贾蓉瞅。 贾蓉爬了起来：「儿子错了，光想着这合不合适，就忘了跟父亲先说一声，让父亲着急了。」 贾珍听到是为了贾敏，牙齿错了错：「混帐东西，少找由头，赶紧着跟我回去，还要给你办婚事呢。」 贾珍也不给贾蓉换衣服的时间。贾蓉身上的袍子都有些湿，走出碧韵清池，没了温泉的热气，冷风一激，真是透骨凉。 边个的跟班说了句：「大爷，让蓉哥儿换了衣裳吧。不然那不是丢了大爷的脸面，还让咱们贾府没了面子。」 贾珍这才让贾蓉去换身干净衣服，又把贾蓉给骂了通。 贾蓉回到了宁国府，隔了一天还是病了。先只是受了风寒，就请了太医来看。没想到吃了药，没见好，越来越重，贾蓉像要不行了。 贾珍也后悔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不会就这样死了，他这一脉要断子绝孙了。 荣国府这几日倒是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至少贾母是这样的。贾敏和林熙居然起来活动了。尤其是林熙已经能和贾环、贾琮、贾兰一块玩耍了。 看到的人眼睛都瞪大了，围着贾母一边道贺，一边打听原因。 「什么原因呀，要说起来就是你们四姑太太生了个好女儿。」贾母搂着黛玉笑。 贾敏坐在边上也笑，就是笑得很含蓄、很欣慰。 第23页 「到底是个什么法呢，让我们听听也长长见识。」王夫人眼睛往贾敏和黛玉身上转，实在好奇。 「说起来倒也没什么稀罕。她不是出生时满室异香，如今就靠了这些，倒是让我和熙儿好了些。」贾敏故意说得平常，且不提绛珠草，总是怕要下毒的人会使坏。 王夫人又问了句：「那这么说起来，外甥女真是本事大，白让老太太担心了这么久，还把姑太太和外甥女接了来。」 在座的都听出来王夫人的意思，要是真是黛玉的功劳，怎么不在扬州治好了病，还有千里迢迢地来京城呢。 这话哄谁呢？ 凤姐立刻笑了起来：「依我来，定然是老太太使了什么仙法，才让林妹妹有了法子让姑妈和林表弟见了好。不然怎么早不见好，晚不见好，姑妈脚一踏进荣国府的大门就见好了。」 贾母咧着嘴笑：「看你这张嘴，也不怕你姑妈笑话了你。」 「姑妈才不笑话我呢。姑妈是那么孝顺的人，估计比我还相信是老祖宗的仙法呢。」凤姐笑着就到了贾敏的边上，站那挨着了。 凤姐可知道，贾琏日后的前程还要靠着贾母和贾敏，说到底是要靠林海。趁着现在能巴结上贾敏和黛玉，还不赶紧先巴结上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贾母带着荣国府的人到了宁国府边上的祠堂祭祖。祭完了祖，坐在边上的屋子里歇着。 王夫人明知故问：「珍大奶奶，怎么没见到蓉哥儿？」 尤氏一脸的愁容：「我们家蓉哥儿跟他父亲去看了次我们家大老爷，现在就病成这样了。蓉哥儿原本强撑着要来祭祖，是我给拦下了。到底他没事，才是对祖宗最大的孝敬呢。」 贾母夸了句：「你是个明白人，不像珍哥儿。我听说蓉哥儿这事，是他打儿子打出来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教训儿子是要比外面的人家厉害些，可也不能把孩子给打成这样了。」 尤氏不能说贾母骂得对，只能低着头算是替贾珍挨了骂。 「这要过年了四姑太太和林外甥才见好了些，怎么，蓉哥儿怎么就成了这样。」王夫人眼睛四下里看了看，「蓉哥儿也是要紧的，你们可是有什么法子？」 什么法子，这不是分明在暗示黛玉能让贾敏和林熙清醒过来，是不是也能施个什么仙法让贾蓉好起来呢。 李纨一向沉默，这话更不会接茬。凤姐也不会接茬。 坐那的探春却存思了下，这时要帮王夫人一把，日后定不会忘了自己。至于黛玉那里，说不准就有法子呢。就算没法子，也可以说是贾敏和林熙是中毒，贾蓉是病了。 探春便像小孩子口无遮拦般说：「珍大嫂子要不去问问林姐姐，说不准就有法子呢。」 王夫人看了眼探春，身体往椅子靠了靠，目的已经达到，不再说话了。 尤氏便向贾母去：「老祖宗，要不就麻烦林妹妹过来一趟？」 贾蓉是贾母的侄孙，倒不好明着拒绝。 邢夫人也不喜欢贾敏这个小姑子，可谁让王夫人同样不喜欢贾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邢夫人这个时候就要力挺贾敏。 「这正好要年三十了，姑太太和外甥女说是亲戚可也是客人，林姑爷也在。这么就去请来瞧表侄子，也不好吧？」 贾母没想到邢夫人这会儿开了窍，居然能说出这么得体的话来：「是这个理，不过蓉哥儿病着也确实是个问题，要不你们也别忌讳。玉儿她一个小孩子，哪里懂医术，你们可也别担心蓉哥儿，就乱求了医。一个孩子家的，有什么忌讳的，去请太医再来开方子。要是再不行，再跟你们四姑太太去说。」 尤氏尴尬地笑了笑。 凤姐走了过去，搀起了贾母：「老太太，我们赶紧着回家去过年，可不能让林姑爷家那的鞭炮先响了起来。」 「你这猴头，连这个也要比。」贾母笑呵呵站了起来。 贾母走到尤氏跟前又关切地说：「你也别急，我看蓉哥儿也是个有福的人。小孩子家的，受些难，日后才有大福。」 「大嫂子，你看老祖宗都这样说了，那还有什么担心的。姑妈不就是一到咱们家，病就好了许多，原本躺着进来的，现在可是坐着、站着都没事了。」凤姐笑哈哈的。 尤氏就算再担心，也附和着笑了几声：「那可是託了老祖宗的福了。我还就说，老祖宗可不是光疼姑太太和林表弟呢。」 贾母只当着没听出尤氏话里的埋怨，依旧笑着出了宁国府。 这事，没一会儿就给有心人传到了林海、贾敏住的小院子里了。 贾敏不好说娘家人什么，还得给撑着面子，可也不能不胳膊肘不往黛玉这拐：「这话，怕是不懂事人说的，你也在意。」 「妈，我哪里会在意，外祖母都说了让请太医，我还怕什么。」黛玉笑着往贾敏的怀里窝，「再说了，我那眼泪泡着的绛珠草哪是能随便给人用的。」 林熙在边上跳着：「姐，咱们去放炮仗吧。」 黛玉最怕炮仗这些「呯」的一声，听林熙喊，反而更往贾敏怀里藏：「你要去放就去了。你不是要跟兰哥儿他们比着谁放得炮仗响，快去找他们吧。」 林熙扭了扭身体：「那也是明天。现在他们也在吃年夜饭过年了。」 贾敏把林熙拉上了炕：「这就对了，咱们一家四口也吃年夜饭。吃完了，过会儿让婆子带你去放，别拉着你姐姐，她禁不得这个。」 第24页 林海走了过来，拍了拍林熙的头：「吃完了年夜饭，爹陪你去放。」 林熙开心地在炕上打了几个滚，一家四口就算是在贾家的一个小院子里，也是开心地过了个年。 黛玉在贾敏的怀里，听着屋子外面的炮仗声还有林海和林熙的笑声，抿着嘴笑了起来。 宁国府那里，大年三十晚上真就请了王太医来。 王太医又开了副药，还留下了句话：「这药要是吃了三副还不见好，府上还是给哥儿另请高明吧。」 贾珍后悔的都想撞下墙，这要是贾蓉死了，连个给他在灵前摔盆的人都没了。 尤氏更是哭得惨兮兮。贾蓉虽不是她生的，可也算在她名下，这些年也算养出了些感情来。这个儿子要是没了，不知道贾珍还要再弄进多少姬妾来呢。 一天一副药，到了初三，贾蓉的病还不见好。 尤氏哭着跌跌撞撞跑到了荣国府，一见贾母就跪了下来：「四姑太太，就让林表妹去给蓉哥儿瞧瞧吧……」 第19章 运气 尤氏哭成这样，好像贾蓉一时半刻要没命了。贾母和贾敏倒不好拒绝。 与其等人家哭着求半天才答应，倒不如现在答应了，求人一命日后也会更感恩。 「外祖母、妈，要不我就随珍大嫂子去瞧一下蓉哥儿。」黛玉望着贾敏。 「你一个小孩子家，可别乱逞能。」贾敏面上笑着，似乎是说黛玉莽撞，暗着先给黛玉铺垫下。 不去瞧贾蓉，外面会说亲戚病了都不去，多无情。去了，治好了没什么，治不好或者治不了，都要给人说是性子张狂。 这样子一铺垫，要是尤氏再求黛玉去，那可就不能怪黛玉了。 尤氏听了黛玉要去，心下欢喜，再听贾敏说，连着说：「姑妈，林妹妹肯去便是蓉哥儿的造化了。如何蓉哥儿这样，便是有什么，那也是他的命，哪还能说什么。」 话说了一半，眼泪又流了下来。尤氏心下真是苦，贾蓉再不成气，没有亲妈，也是她一手养大的，那跟哪个狐狸精生的是不一样的。 贾敏听尤氏这么讲，便对贾母说：「母亲，我陪玉儿去看看蓉哥儿吧。说起来，蓉哥儿，我也没有见过呢。」话说到了后面，贾敏咳了起来。 这话把尤氏给臊到了。贾敏论起来是贾蓉的姑奶奶，贾蓉早应该过来请安了，却一直没有过来请安，现在倒要姑奶奶去看侄孙子，那不是反着了。 「姑妈，这可是我们的不对了。早该来让蓉哥儿来给姑妈和姑父磕头了。」尤氏低着头，羞愧地说，「如今怎么能让姑妈去呢，何况姑妈身体还没有好呢。」 贾敏可不放心让黛玉自己去。平日里去做客，都不能让一个小孩子家自己去，更何况现在说是去给贾蓉瞧瞧。 就算贾敏再觉得黛玉聪明，到底还是不放心的。 贾母见贾敏要去：「我带着你们去吧。珍哥儿就蓉哥儿这么一个孩子，怎么着我也得去瞧瞧。更何况你们一个病着，一个还这么小，怎么能放心。」 凤姐在边上笑了：「大嫂子，你就放心吧，有老祖宗去，蓉哥儿哪还能有事。」 尤氏不好意思，眼睛里却冒着希望之光。不管是黛玉能让贾敏醒来，还是贾母能让贾敏醒来，这两人都去，那不就是贾蓉好起来的希望更大了。 贾母和贾敏要去，婆子们赶紧去备好了车，再把街两头给拦住了。过年的时候，宁荣街上来往的人比平时要少些，有也是来贾府拜年的。 听说是贾母出门，若是女眷干脆先就走了，去别家拜年了。 尤氏先传了话，贾珍得了消息，一面让给贾蓉换衣服，一面自己跑到了荣国府来，跟着贾母、贾敏的黛玉的车这么走过去。 进了宁国府的二门，黛玉给贾敏牵着下了车往里走。 宁国府，黛玉还是头一回来，看着气象比荣国府不光人气少，就连公国府的气势上也少了些。这也是荣国府还有贾母这个国公夫人在那里。宁国府可就贾珍这个三品将军，哪里还是国公，不过是打着祖宗的牌子混过日子了。 凤姐扶着贾母：「老祖宗地上雪滑，可慢着点走。」 原本不用来的邢夫人和王夫人也跟着后面。邢夫人边走边问王夫人：「宝玉今儿跟着老爷出去了？」 王夫人淡淡地回了句：「宝玉是跟着老爷出门见客去了，年纪虽小，也该知道些经济学问了。」 「还是弟妹想得周到，琏哥儿小得时候，我就没拘着这些。反正大老爷的爵位日后是琏哥儿的，又何必非要跟着那些贫家子弟一般走科举的路呢。大老爷都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要做官还不容易。」 这句把王夫人给刺得难受。 邢夫人和王夫人同样是荣国府的儿媳妇，明面上一样，暗里可不一样。贾赦是一等将军，邢夫人那就是一品夫人。贾政不过是工部员外郞，不过从五品，王夫人也就是五品的宜人，连夫人都不能称唿。 平日里别人称唿声「夫人」，那不过是好听而已，到了正式地方，就只能是宜人了。 不就是为了能让贾政这一支有出息，王夫人才把元春给牺牲了。要是宝玉没什么出息，那元春的牺牲不就太没有意义。 王夫人想着，脸都有些微红。 前面贾珍和尤氏陪着，要到了贾蓉的屋子。 贾母先开了口：「别让蓉哥儿起来了，不然我们就不是来看他，反而是来给他添事了。」 第25页 贾珍和尤氏赶紧谢过贾母的体恤。 尤氏又小心地问：「林妹妹，你是要怎么个看，搭脉还是怎么的？」 「我哪里会搭脉这些的。」黛玉轻轻一笑。 这可把贾珍和尤氏给急到了，不是说贾敏是给黛玉弄醒的。这连脉都不会搭，怎么给人治病。 「她是不会搭脉，也就是沾了些运气而已。」贾敏慈爱看着黛玉。黛玉下面可要怎么治贾蓉呢？ 难道当着这么多人拿出绛珠仙草来？ 黛玉可不会这么傻。其人无罪，怀壁有罪的事又不是不知道。 「可不就是运气。」黛玉笑了，「这样吧，我进蓉哥儿的屋子里转一圈。要是蓉哥儿能沾上我的运气，那病就会好了。要是蓉哥儿沾不上我的运气，我也没有办法了。」 听得人都在琢磨黛玉这话，好些个都想，这可真是会推诿了。 前面还满怀希望的尤氏，现在是心拨凉拨凉的。可在贾母那已经说过了，贾蓉病好不好，全看自己的造化。 现在哪能不认呢。 贾珍更是不能说什么，只能怪贾蓉：「林妹妹说得没错。这可不全看蓉哥儿的运气呢。」 「母亲年纪大了，还是别进去了。」贾敏跟贾母说，「就我和大姑娘去看看吧。」 贾母看了看跟着的人：「那我就在这外面屋子等着好了。你们可小心照看着四姑太太和你妹妹。这一个病的，一个小的……」 尤氏把失望的心先拢了拢，得小心侍候好了贾敏和黛玉。这两个人要是在进了贾蓉的屋子有个好歹，日后也是说不清的事。 丫环把门帘挑了起来。 尤氏先走了进去：「蓉哥儿，四姑太太和林姑娘来瞧你了。」 「睡着了，就不要吵醒了。」贾敏低着声，牵着黛玉走。 贾珍走在后面：「四姑妈、林妹妹，屋子里有些腌臜，你们莫嫌弃了。」话音居然有些低沉。 贾敏嘆了口气，忍不住训贾珍：「珍哥儿，蓉哥儿也这么大了，怎么你教训起来还是这么不顾的。」 「侄子知道错了。」贾珍不敢反驳，同时也真是有些后悔，怎么贾蓉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床边守着的丫环把床帐子挑了起来，露出了躺在床上的贾蓉。 上回去小清凉山见贾敬时，黛玉是见过贾蓉的。那时的贾蓉还是翩翩佳公子。这会儿的贾蓉脸色发黑，睁开的两只眼睛就像两个黑洞，望着看不到的地方。发黑的嘴唇张大，大口的喘着气。 跟在后面贾敏和黛玉后面的冬梅、紫鹃都给吓了一跳，不敢看，赶紧低下了头。 贾敏也怕黛玉吓到了，有些后悔让黛玉过来，低着头看着黛玉，想用手遮遮。 黛玉倒好，仰起小脸望着贾敏，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反倒担心贾敏似的望着贾敏。 贾敏放心了，牵着黛玉的手也不敢太挨近床，只想着站站就出去。 尤氏却不这样想，只希望真是「运气」，那也要让黛玉在这屋子里多待待。哪怕多待一会儿，是不是「运气」也能多些。 「蓉哥儿，你可是能醒醒，瞧瞧你四姑祖母和林姑妈来了。」 尤氏唤了几声，贾蓉都没有反应。 黛玉示意贾敏往贾蓉床边那挨挨。 贾敏领着黛玉往床边走：「玉儿，你看看蓉哥儿的病有法子吗？」 黛玉依旧是语调的说：「妈，我说过得看蓉哥儿的运气了。」指甲里把暗藏的绛珠草点末儿往床上一弹，那一抹极淡的草香味就在床里飘了飘。 尤氏都没有发现黛玉的举动，只顾着喊着贾蓉。贾珍更没有发现，正低着头为了刚才贾敏的教训后悔呢。 黛玉示意贾敏可以出去了。 「珍哥儿媳妇，你也别喊了，让蓉哥儿睡吧。我先带你妹妹出去了。」 尤氏不好再留贾敏和黛玉，送出了屋子。贾珍在屋子里多留了会儿。 贾母见贾敏和黛玉出来了，便问：「蓉哥儿，怎么样了？」 「睡着呢，没叫醒。」贾敏含煳地说了句。 贾母明白了，贾蓉定然是凶多吉少，当着尤氏也不好表现，还说着宽慰的话：「这就是了，生病的人睡得好也就好得快。蓉哥儿能睡得这么踏实，定然会好的。」 尤氏暗暗嘆气，贾蓉那哪是睡，分明是已经神智不清了。 还在房间里面的贾珍突然喊了声：「蓉哥儿，蓉哥儿……」 尤氏心一惊，怕是贾蓉不好了，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凤姐呵了声：「大嫂子，老祖宗还在这呢，大过年的，你这是做什么。」 尤氏忙收了泪：「可是我毛糙了，倒让老祖宗、姑妈和太太们吓到了」 王夫人说了句：「我们倒没有什么，你快进去瞧瞧蓉哥儿怎么样了。」 尤氏答应着。 房间里面又传来了一声极轻微的声音，接着就是贾珍洪亮的声音：「没听到哥儿想吃粥？赶紧着去端了来。」 「啊……」尤氏叫了声，就跑进了房间，看着贾蓉已经坐了起来，分明神智清了，「蓉哥儿，你这是好了……」 贾蓉疲惫笑着，似是已经好多了。 房间外面的人都瞧着黛玉。贾母先就夸了起来：「看来真是玉儿说得没错，这可真是造化了。哈哈……」 贾敏低头看着黛玉也笑。 邢夫人边笑边对王夫人说：「这生下来有异象的果然是有福气的。看看林姑娘就知道了，说起来怕是林姑娘不来，宝玉来也是有用的。宝玉来过宁国府吗？」 第26页 婆子、丫环哪个敢说宝玉大年初一就来过宁国府，贾蓉这里也来转过。贾蓉不是一点没好。 王夫人黑着脸，半天才吭了声：「宝玉那玉虽是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却也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命根子，哪有林姑娘这般的『运气』。蓉哥儿真是『运气』好。」 邢夫人点了点头：「宝玉的只是他自己的命根子，不是咱们荣国府的命根子，真是可惜。」 王夫人想骂人，又给闭上，闭得太快差点把舌头给咬到了。 第20章 打架 黛玉治好贾蓉的事，太阳还没落山，就给拜年串门子的传遍了公侯各府。一个个听着都好奇着，家里要是有那得了疑难杂症的就琢磨着也请黛玉去走走，好沾沾『运气』。 脚快的，下午就带着大礼往荣国府跑了。 来的人，贾母看着是不是常来往的，又是王府公侯的人家的，才会接待下。要是一般的，就由邢夫人和王夫人招待了。 邢夫人倒是没什么，跟这些来求黛玉去转转的人在一起，正好可以卖弄下。尤其看到边上坐着的王夫人那强忍着的怒火，邢夫人更得意了，把黛玉的「运气「吹得神乎其神。 来的夫人们更想见见黛玉，也好求着能去自己家里转转，沾些「运气」，不说能治病，说不定这一年都能有个好兆头呢。 「哎哟，今天上午我们表姑娘去东边府里走了趟，我们老太太就心疼死了。说这么小，身子骨又弱，这些日子就好好在家养养吧。特意叮嘱了媳妇儿，好生照看呢。」 站边上的凤姐瞧到了王夫人跟铁板似的脸，也瞧到了跟鱼尾似的脸，心里在那掂量，顺着哪个说呢。 凤姐的眼角一飞，笑开了：「太太说得极是。老太太心疼林妹妹，也心疼姑妈的身子。这不姑妈身上的病还没好呢，怕是我们妹妹也得多劳些心呢。」 王夫人的铁板松动了些：「是呀，姑太太的病都近二十年了，到了京城好像才好些。」 黛玉要真那么有本事，怎么贾敏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干净呢。 来的太太奶奶们，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些，显然也在想是不是传言过分了。 邢夫人往凤姐那看去，胳膊肘还是往自家姑妈那拐，不知道谁是你正经婆婆了。也不想想，你那姑妈心里不就想着日后这家业全给了宝玉那位。 「不过，姑妈倒是说了，连太医都没办法的病，若不是有妹妹在，这真的不成的。这不，妹妹都说一定要把姑妈的病给治好了。唉，妹妹这份孝心真是天可见的。」凤姐又补了句。 邢夫人接了话：「是呀，要说起来这没有我们姑太太的这位女儿，姑太太还昏着呢。」 太太奶奶们眼睛里的光又亮了起来。王夫人的脸又板了起来。 邢夫人脸上的褶子又多了几道。 跟荣禧堂那里的唇枪舌剑不同，在贾母院子的后面院里安静了好多。 「妈，上午你去了次宁国府也累了，赶紧休息下吧。」黛玉扶着贾敏卧在了床上。 「你也在我边上躺会儿。你弟弟也不知道跑哪去玩了。」贾敏拉着黛玉躺睡下，「他要是毒发了可怎么好。」 林熙这几日跟贾琮、贾环和贾兰几个在贾府里跑来跑去，玩得开心着呢。 这几个孩子辈分是贾兰最小，可年纪是林熙最小，玩起来时却不分叔侄了。有着奶嬷嬷、婆子们看着，就算几个孩子玩得有些疯，大人们也不会担心出事。 只是林熙跟这些孩子还不同，毒发可说不准是什么时候，贾敏才会担心。 黛玉知道贾敏的担心：「妈，放心好了。我呀在弟弟的衣领那洒了点绛珠草的末儿，再怎么也不会有事的。」 贾敏这才放了心。 小男娃在一起，又是过年，除了放鞭炮就是玩打仗了。这些孩子们的祖上都是行伍出身，靠着军功才封的爵。 玩起打仗来也分成了两边。贾琮和贾兰一边，林熙和贾环一边。 这是贾琮和贾兰准备以大吃小，占贾环和林熙的便宜。 贾环、贾琮、贾兰都是六岁。贾环一看把自己跟林熙分一块，就不干了：「熙表弟他可小一岁，你们这是要欺负我们两个了。」 贾琮眼一挑：「三弟，怎么是欺负呢。这不是就四个人，只能这么分。」 「什么叫只能这么分，你怎么不跟熙表弟在一块的？」贾环叫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欺负我。」 「我们哪欺负你了？」贾琮和贾兰立刻站到了一起，指着贾环问。 林熙站在边上看着贾家叔侄吵，有些无聊，又不能劝。 这是黛玉教给林熙的，要是有人吵架，一定不要劝。要是劝了，两头得罪。要是有人打架，看着能打太平拳，就上去拉拉架。要是看着打得太兇，那就赶紧走。 贾家叔侄吵吵就扭打在一起了。贾环以一敌二，肯定输。 林熙前面不插话，想到贾环是算跟他一边的，要是贾环输了，那不就是他输了。黛玉的话，林熙放了一边，冲上去就跟贾琮、贾环和贾兰的在一块了。 上去是上去，林熙还存着心思，小拳头打，脚下踢，特意要让婆子们觉得是他吃亏了。 四个孩子扭在一块，婆子们都急了，沖了过来就去打四个孩子。 林熙见到婆子们来了，一拳打在了贾琮的鼻子上，一脚勾倒贾兰，自己两眼一闭往后一倒，压在了贾环身上。 第27页 贾环没提防，吃不住劲，往后摔下，屁股、背和头摔得死疼，当下「哇……」就哭了出来：「林熙，你混蛋，你压到了我！」 贾琮也骂：「林熙，你打我鼻子，我要去告诉太太，你欺负我……」 贾兰捂着肚子骂：「林熙，你居然踢我肚子，呜……我要告诉太太和奶奶去，你欺负人……」 三个孩子在那哭，这三位的奶嬷嬷也着急。虽是小孩子打架，可看看贾琮鼻子出血了，贾环的头那也出血，就算贾兰最好，也是满脸开花又是血又是土，磕破了嘴唇。 这可怎么是好。 贾府的婆子就想把事推到林熙身上。反正林熙是客人，贾家的爷们都这样了，林家的还能跑。 结果，林熙的奶嬷嬷在那惊叫了起来：「大爷，大爷，你这是怎么了？」 「大爷摔了，看看，这脸上怎么有血了？」 「还不赶紧抱给太太去看。」林家的婆子抱起林熙就往贾敏那跑。 这一句提醒了贾琮、贾环和贾兰的嬷嬷们，也抱起各自的主子往邢夫人、王夫人和李纨那跑去。 邢夫人和王夫人还在荣禧堂不对呢，就听到外面婆子们喊的声音和脚步声。 「这是怎么了？」王夫人问凤姐，「不知道有客人在？」 还没等凤姐去让人瞧瞧，赵姨娘抱着贾环就扑进来了：「太太，你看三爷都给伤成这样了。」 王夫人对贾环伤不伤可不在意的，可是当着客人的面，这个嫡母总得像个样子，探身去看：「怎么伤得？让太医来给瞧瞧吧。」 赵姨娘哭着：「是林大爷打得，连琮三爷，兰哥儿也给打了。太太，看看都伤成这样了，这也不知道，头是不是给磕坏了。」 凤姐撇了撇嘴，想着再怎么磕也不见得聪明，不过这会儿，可还得把这事给化解了。凤姐过去拉着赵姨娘：「姨娘，来，带着环儿跟我去。大过年的，几个男孩子在一起，难免打打闹闹的。林大爷不是也得了跟姑太太一样的病，没想到倒是挺厉害的，居然把咱们家三个哥儿都给打了？」 人家一个有病的把贾家三个都给打败了，那不是说贾家这三个太没用了。 贾环瞪了眼赵姨娘：「林熙都晕倒了，哪是他把我们打成这样的，是他倒在我身上，把我砸成这样的。」 凤姐忍着笑。 王夫人也翘起了嘴角：「那赶紧派个人去看看林家大爷怎么样了？他可是客人，别给你们伤到了。几个小孩子打闹有什么的，赶紧下去让嬷嬷给收拾收拾。」 赵姨娘带着贾环走了，出了荣禧堂揪着贾环耳朵，边走边就骂：「你个笨蛋，不知道在那多叫几声呀。林熙再怎么也就是个客人，你可是贾家三爷呢。没出息的，带你去，不就是让人知道林家的哥儿多厉害，把人都打成这样了。」 「我不要来，都是你要来，现在好了，这脸丢大了。」贾环哭着拿头去顶赵姨娘，头上的那点血全蹭到了赵姨娘身上。 赵姨娘叫了起来，一巴掌打了下去：「混帐东西，老娘就这么几件好衣服，还给你糟蹋了。」 贾环疼得像杀猪似地叫了起来。 荣禧堂里的太太奶奶们，客气地也说是小孩子家。又听说是林熙，就想知道是不是真晕过去，那是不是林大姑娘身上也没有什么「运气」了。 凤姐派去打听的婆子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邢夫人先开口问：「林家大爷怎么样了？可是伤得重了？」 婆子看了看王夫人，又看了看凤姐，才回答：「大太太，林大爷是给人抬回姑太太那的，脸上全是血。姑太太一见就吓了一跳，要晕过去。结果林大爷一放下，林姑娘走过去转了转，林大爷就醒了，没事人般的，还说要出去玩。给姑太太硬给不许，还让林大爷好好反省，抄书呢。」 「脸上全是血，哎哟，那伤得多重……」太太奶奶们互相看着。 「是呀。」婆子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伤得这么重，林姑娘转转，就好了……」太太奶奶们的脸上又现了喜色，这可不就是仙女下凡了。要是请到家去，那不知道得添多少的运气呢，「能让我们瞧瞧林姑娘吗？」 凤姐瞧了出来，知道贾母不会给去的，赶紧先问：「那林姑娘呢？」 婆子知意：「林大爷醒了，林姑娘累了就睡了。」 「这可是的，到底是孩子。」邢夫人看了眼王夫人，「要不宝玉来见太太们？」又对客人们说，「我们二爷就是衔玉而生的，也是稀罕着呢。」 太太奶奶们呵呵着，这能一样？ 第21章 祥瑞 黛玉的「运气」这么个传法，让贾敏担心了，皱着眉说：「这里是京城，可不能让他们瞎说了。」 正跟林熙在炕上闹着玩得黛玉扭回身抱住了贾敏：「妈都说了是瞎说，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这孩子哪知道，京里最怕就是这种『瞎说』，传到上面会怎么想？这『运气』是能随便有的吗？那些好事的，一添油加醋，再捕风捉影，老爷要是不在朝为官也没事，偏偏又是咱们这样的人家，那可不就是大事了。」 「妈，『运气』就只是运气，皇上再忌讳也不能不许老百姓有个『运气』。妈，天下太平，百姓富足，此所谓国泰平安，才会有祥瑞出现，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呢。」 贾敏笑了：「这么说我女儿可是『祥瑞』了。这回头要是有人想把你献上去，我可捨不得。」 第28页 黛玉往贾敏的怀里钻：「爹爹不献，谁敢献女儿。再说女儿哪也不去，就在妈身边待一辈子。」 「那可不成，女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贾敏拍着黛玉的背，心里可不能说不担忧这事。 初五的时候，大宝皇帝开笔，林海跟随百官一起道贺。这天并没什么朝政要处理，皇帝心情也好，看到了林海，就笑了：「听说令爱颇有奇缘，这风都刮到皇后这里，连朕也听到了。」 林海沉声应道：「皇上，这些不过是幼女淘气，说些胡闹的话，让皇上笑话了。微臣回去定会好好管教的。」 「林爱卿莫怕，什么时候让林夫人带令嫒到皇后那，说说这『运气』是怎么回事。哈哈……」大宝皇帝的心情真是不错。 「回皇上的话，内子如今身内之毒未解，怕是得解了毒之后才能带小女进宫给娘娘请安。」 「这样，那就让太医院的太医去给林夫人看看了。」大宝皇帝吩咐了身边的内侍。 林海叩头谢恩，回到了荣国府的小院里，虎着脸做出一副生气的样来：「玉儿，你看你做出来的好事，今天让老爷我在朝堂上挨了皇上的一顿训。」 黛玉委屈地撅起小嘴：「父亲教训人，总也应该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么凭空一句，女儿哪知道哪里错了。」 贾敏也护在黛玉跟前：「就是，老爷要说玉儿，也该说说是什么事才对。」 「哼，还不就是那个『运气』。」林海故意怒气沖沖说。 黛玉那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转了圈，笑了起来：「父亲骗我，定然皇上没有骂父亲。是父亲想来吓女儿的。」 贾敏看向林海：「老爷可是？」 林海笑了起来，指着黛玉：「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小机灵。」 「本来就是吗？我又没做什么，那不过是玩笑话。『黄口小儿口莫凭』，皇上怎么可能当真了。」 林如海大笑起来。 早朝的时候，贾赦跪在挨着殿门的地方，只看到皇帝跟御前的林海说了些什么，林海答了什么，皇帝就大笑了起来。 这可是难得的事。林海是贾家的女婿，虽说隔了层，可要是能富贵了，就冲着林海一家还住在贾母后面院子，那也能拉贾家一把。 这事，自然不好跟别人说，就跟跪在殿外的贾政和贾珍说了。 说完，三个人就琢磨着会不会黛玉的「运气」。若是这个，倒得好好运筹回了。 第二天，林海把贾敏、黛玉和林熙送到了小清凉山的碧韵清池，开始疗毒。 第22章 可是绿了 小清凉山的碧韵清池给林海包下来了。 为了这事，林海和贾敏带着黛玉和林熙去拜会了贾敬。 贾敬听到贾敏来了，头垂着，「笃……笃……」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 「大哥。」林海和贾敏走到了跟前，唤了声，又让黛玉和林熙喊了「舅舅」。 贾敬眼皮抬了下，就耷拉下来：「四妹和妹夫来了。我这里也没有个地坐，就是茶也是粗茶，你们吃不得的。」 这不是明摆着赶人走。 贾敏看了眼林海，为娘家人这个态度感觉抱歉。 林海轻轻捏了捏贾敏的手：「敏妹这里疗毒，怕是打扰到了大哥清休了，倒是我们的不是。」 「四妹夫外道了，四妹尽管在这里养病，那些道士我让他们莫去周围走动。」 「多谢大哥了。」林海拱了拱手。 再下面好像没话可说了。贾敬闭上眼，又「笃……笃……」敲着木鱼，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贾敏到底体内有毒，再者，这屋子里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林海也不想让贾敏在这里多待：「大哥，我和敏妹先告辞了。」 贾敬的眼皮子又抬了起来：「那我就不送了，俗世的礼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比四妹夫红尘中得意。」 林海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多做辩解。 进了碧韵清池，把黛玉和林熙打发出去，贾敏嘆了口气：「老爷，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我也没有想到大哥会是这样。」 林海低着头，苦笑了声：「我倒没有什么，却让敏妹夹在中间为难了。」走了过去搂住了贾敏，「其实你不用在意的，这哪里是委屈。」 「自然是委屈了，大哥既然自称是世外之人，何必再说这样的话，显见是没有放下了。」贾敏说到后面不由得又嘆了口气，「我娘家……」想再说贾赦和贾政，可想到也不能不给娘家留面子，转而笑了起来，「还是老爷太好了，才让大哥这样的。」 林海笑了起来：「这么说起来，确实是我的不是。」 贾敏推开了林海：「自然是老爷的不是了。」 「那我再添个不是。」林海笑嘻嘻的。 「什么不是？」贾敏眼珠子动了动，「不会是你……」又怕万一林海没升官，倒林海难堪了。 这官场上的沉浮是常事，自然都看得开。可是要是说升官却没升，那也是不舒服的。 「你说就是了。」林海倒鼓动着。 「老爷的不是，自然就是官又做大了些。如今老爷已经是二品了，再不然是从一品？」贾敏瞅着林海笑。 林海也笑了：「那倒没有。不过皇上念你要在京疗毒，又想着回头让你带玉儿进宫，倒想把我留在京里了。这职位一时还没有定下来，兴许是户问或者礼部吧。」 第29页 贾敏听了，盖不住的喜悦：「这可真是好消息。」 原想着疗毒的事，怕是要些日子。林海进京面圣不能在京多待，那岂不是就母女几个在京了。 现如今既然林海也要留在京里，虽说不能日日过来，可休沐的日子却可以在这里的，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黛玉和林熙知道了，也都高兴，如今一家子不用分开了。 这样下来，若再住在贾母后院就不方便了。贾敏立刻张罗着要把林家的宅子收拾出来。 林海却不许贾敏操劳，收拾屋子的事就交给了管家去办了。 这才吩咐了林家的管家，要把二十年没人住过的林家在京里的侯府收拾出来，旨意也出来了。林海调户部任侍郞了。 贾赦和贾政得了信，心里头又喜又郁闷。喜得是到底是自家的姑爷升职，憋得是不是自己升职。 贾母跟凤姐商量着要摆戏请酒，好给贾敏祝贺下。结果因为贾敏还在山上只能作罢。只好让凤姐帮着收拾林府，免得贾敏操心。 王夫人想着，既然林海一家要搬离贾母后院，那凤姐是不是应该搬回去。打出来的旗号却是：「凤姐在老太太后面住着，到底也好照顾。」 凤姐便笑了：「太太说得极是。只是我想着林姑父虽说如今不住在咱们家，已经住回到林府了，可也等姑妈从山上下来才好。总不好说我们赶着亲戚走。」 「这话极是。」王夫人点着头。 「还有，这事总得太太去提。一来是太太的孝心，我若是去提了老太太还会当我不想侍候老爷和太太呢。太太也知道，薛姨妈快要来了，梨香院那收拾着，我这时常得两头跑着，连跟老太太说个话的机会都不太有。」 「既这么着，那等了这阵再说了。」王夫人可不想她去到贾母跟前说，那不是真成了二老爷这边想吞了荣国府的家产。 凤姐见王夫人不想去提，自然更不会去提，就在王夫人的后面跟李纨挤着住了。只苦了李纨，就怕贾琏那玩乐的性子把贾兰给带坏了，天天看紧了贾兰，让好好读书。 ======== 碧韵清池这边，每日里，黛玉让贾敏和林熙在泡有绛珠草的温泉里待一个时辰。 「姐姐，你怎么不进来泡？」林熙用手拍着水玩。 黛玉指着温泉水：「你可仔细瞧了，这一条条黑线是什么？」 贾敏早瞧到了，她和林熙都会身体里出来无数条极细的黑线。这些黑线就像有人牵着似的往温泉里的那株绛珠草过去。 再过了一会儿，就看绛珠草变成了墨绿色。 贾敏看得心惊胆战：「玉儿，这是什么毒？怎么会这样？你那绛珠草不会有事吧？」 「母亲放心好了。」黛玉瞧到绛珠草成了黑色，便从温泉里取出来，放进了装有她眼泪的羊脂玉瓶里。 黛玉眨了眨眼，硬要挤出几滴泪来，却挤不出来。 贾敏已经带着林熙从池子里出来。丫环把林熙带走去换干净衣服。贾敏让丫环侍候着擦干身体，问黛玉：「这孩子，哪有这样挤眼泪的。」 黛玉看着贾敏笑了：「我这不是为了把绛珠草上的毒化了去。」 再硬挤了挤，还是哭不出来，黛玉笑了起来：「这些日子来，咱们家哪有不顺心的事，可不是哭不出来。」 黛玉想了想，只好再用林熙的法子，捏了点辣椒往鼻子前一送。黛玉的眼睛较常人敏感，哪里禁得住这个味，眼泪哗哗滚了下来，滴进了羊脂玉瓶里。 绛珠草不一会又变得翠绿了。 贾敏看得，拍着胸：「可是绿了。」 第23章 不能去 黛玉把绛珠草对着窗里的阳光一照，透水般的绿，碧得都有层光晕在慢慢发散。可见刚才吸进去的毒都化了去。 贾敏用手罩住了：「这荒山野岭的不比家里，可别给人瞧去了。」 「母亲放心，我只是看看那些毒是不是全化了。外面守着的丫环、婆子都是咱们从南面带来的。再外面的家丁这些全是父亲挑的。」 黛玉把羊脂玉瓶收了起来。 林海做事向来仔细，贾敏不信别人，自己的夫君是定然会信的。 「玉儿，那黑色的到底是什么毒？泡得时候，那些毒这么出来，倒是把我给吓了一跳。」 「看着不像寻常的毒，再说还有外祖母给母亲吃的药。这个怕得问问外祖母了。这毒，我试探过外祖母，只是有些我毕竟和外祖母是隔了一层不好问了。」 牵扯到娘家，贾敏就不好在女儿面前抱怨了。再说贾母那时也是为了救贾敏的命，这更不能怪了。 「你外祖母若是知道什么，也不会瞒你的。怎么，我也是她的女儿。」 「我也没说外祖母瞒我，只是我跟外祖母说话，也断不会像跟母亲说话这样自在。」黛玉努了努嘴，往里走。 外面的粗使婆子却喊了声：「哪里的人，怎么就跑来了？」 贾敏和黛玉都警觉起来。贾敏把黛玉护在了身后，不管黛玉多能干，那也是个孩子。 黛玉从贾敏身后出来，蹑手蹑脚走到了窗户边，从窗棂眼里往外看，可以看到往碧韵清池过来的山阶上一个十七、八岁长相清俊的小道士面对着这里。 贾敏也走了过来，站在黛玉身后，瞧着那个小道士。 小道士抬着头往碧韵清池这张望，隔着远看不到什么。 第30页 婆子挡在了前面：「看什么看呢，不知道这里是林大人包下来的地方？你是哪的野小子。」 小道士收回了目光，冲着婆子一施礼，颂了声：「无量天尊，这位嬷嬷，我是玄虚观的道童，贾仙人派我来的。」 「贾仙人？」婆子往玄虚观的方向看了看，「贾家敬大舅老爷派你来有什么事？」 「就是让小道来给林夫人请个安，另外问下可有什么需要的。还有，这里是山里的一些山菇野味，倒是新鲜，别的没什么了。」 小道士口齿伶俐，态度又不错，婆子绷着的脸早松了，也笑了起来：「既然这样，你等着。」转身沿着山阶走了上来。 贾敏瞧到，把扫了扫身让贴身的丫环冬梅去打发了。 冬梅走了出去，跟着婆子下了台阶，跟小道士说：「太太的身子还病着，如今正歇着，也不好唤醒。这里都是女眷，倒不方便留你。就烦道长回去给舅大老爷说，谢谢舅大老了。再有把这些南边的茶叶和点心拿去，也不值什么东西。」 婆子把些糕点并茶叶交给了小道士。 小道士在冬梅身上盘桓了下才走了。 贾敏在里面看了，冷哼了声，当着黛玉的面不好说什么。瞧这个小道士的样断不是个好东西。贾敬在这里修道，可就不知道是修什么道了。 黛玉抬起头看着贾敏：「母亲怎么了？」 「没事。」贾敏把黛玉拉了回来。 冬梅回来了，一瞧贾敏的脸色便知道都看出来了，头低了下来。 贾敏的脸上来带着点怒：「带来的丫环们，只话在碧韵清池这里待着，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离开半步。婆子们也好好守着，断不许因为天冷就想喝酒打牌消磨时光。刚才跟那个道士说话的婆子让她回府里去吧。」 冬梅应着出去吩咐几个跟来的管家娘子。 那个粗使的婆子可是吓坏了，跪在那哭了起来。 管家娘子骂了声：「这是哭的地方吗？想让太太干脆把你送到庄子里？太太是个菩萨般的人，向来不动气。你这么大把年纪了，看到个长得不错的小道士就要动了心思，也难怪太太会想着要把你先送回府里去。」 婆子刚想嚎，给管家娘子这么一说不敢哭了，只能憋了回去。当即就收拾东西让家丁给送回去了。 贾敬看着小道士拿回来的茶叶和点心：「你们分了吧。那里可看出什么来了？」 小道士摇了摇头：「仙人，这倒没有。没让我进去，就站在了台阶上。姑太太身边的姑娘倒是出来了，说是姑太太身子不好正歇着，就没见。」 「身子不好？」贾敬朝窗户那看了看，都给贴了厚纸，外面的光透不进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正是早上，阳光好着呢。」小道士吸了吸鼻子。这屋子里这么不透气，真是有些憋，也不知道贾敬怎么受得了。 「这时候不应该睡觉的。」贾敬自言自语着，「那日还走着来的，难道说不好了？毒没有解掉？」 小道士探过头去偷偷张望了下，又收回了头，装着恭敬的样说：「仙人，那位嬷嬷对我倒是不错，我可以想法接近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贾敬沉吟了下，又敲起了木鱼。 小道士暖气，这是默许了，一步步向后退着走，出了贾敬的单房，就琢磨着再怎么寻个理由去碧韵清池，好再见下冬梅，不信搞不到手。 道观里清苦，要是没有些花花东西，小道士才不信能熬得下去，更别提还想修仙呢。 小道士在碧韵清池四周里转了转，总想再个机会去。可每次才走到跟前，都轮不到踏上山阶就给家丁拦住了：「林大人有令，不许外人踏上一步。」 「我可不是外人，我是贾仙人的徒弟。」小道士嘻嘻笑着，想套个近乎。 家丁瞥了眼，也笑：「道长，『假』仙人还是『真』仙人，我们可不管，我们只管听大人的话。」 「什么『假』仙人，我们仙人姓贾，是你们老爷的大舅爷。你们这样子，不怕我告诉贾仙人吗？」 「我们舅大爷哪会派你这么个人来，再者说了舅大爷用得着你来吗？你一个道观里的牛鼻子打着舅大爷的牌子，可见不是个好东西。」 家丁把小道士打了一顿，还给送到了玄虚观，交给了牛道长。 外面吵闹的声音，贾敬听到了，却不出去，更别提会认这事了。 牛道长是观里的贾敬不能得罪，碧韵清池里的林家也不能敢得罪，只能再把小道士给打了一顿。 贾敏听说了这事，不出露出了几分笑来。 黛玉在边上瞧着：「母亲这是妙计安天下呀。」 「你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贾敏把黛玉抱进了怀里。 在碧韵清池泡了十来天，贾敏和林熙的身上的毒就解得差不多了。 身上的毒一解，贾敏就觉得轻松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当姑娘的时候了。 林熙更是跑来跑去，碧韵清池就有点关不住，想到山里去玩了。 「熙弟，不能去。」黛玉唤住了林熙。 林熙把两个圆本就鼓的腮帮子，因为毒解了，肤色红扑扑的，更显腮帮子圆了，瞪着黛玉。 黛玉抬起手捏了捏林熙的小脸：「下毒的人还没有抓到，你这么跑出去不怕再给人下毒？」 贾敏点着头：「玉儿这话极是。」看了眼林熙，到底是男孩子哪能一直这么关着，那倒是关废了，眼里不免露出了担忧之色，「到底是我害了你们姐弟。」 第31页 「母亲，如今可不是说这的时候。」黛玉鼓着小嘴。 贾敏嘆了口气，才要说什么，听到外面的丫环说：「老爷来了。」便笑了，「也不能老让老爷这么跑来跑去的辛苦，我们也得回去了。」 黛玉想想，若老在这山上，下毒的人也抓不到，是得回去了。 林海一进门就得了这个消息，脸上的笑都收不拢：「既这么着，倒不如今天就回去。」 林海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林府里，真心觉得冷清。虽说林府如今才收拾了一部分，可到底能住人了，自然希望贾敏母子三个人能早些回去了。 「老爷也是，哪有说风就是雨的。这里的东西总得归拢收拾好了才成吧。」贾敏笑得嘴都要合不拢，「等再过几天回去好了。」 黛玉眼珠子转了转：「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再多泡两天温泉。再说父亲来了，也去泡泡温泉解解乏。」 林海泡了温泉，一个人回去了，且把碧韵清池这的不少家丁带走，说是不日贾敏带着孩子就要回去了。 贾敏身上的毒说是查到是什么毒的传闻也传了出去。虽说毒名没一个人说得清，可是越传越有眉有眼了。 天黑了下来，一条黑潜了过来，趴在树枝上，往碧韵清池里看。 碧韵清池里的灯还亮着，可以看到有个妇人和孩童的影子在里面走动。 黛玉的声音传了出来：「母亲，早点睡吧。」 贾敏也说了句：「玉儿也早些睡，明儿还得早起，你父亲要来接我们回去呢。」 再过了会儿，门开了，黛玉走了出来，看了看，紫鹃跟在后面。 「姑娘进去吧，外面怪冷的。」紫鹃劝着。 黛玉走了回去，门又关上了。 黑影向碧韵清池跃了过去…… 第24章 黑衣人 碧韵清池里的油灯吹灭了，好像都睡了。 趴在窗户上的黑影悄悄地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到了门前。黑影拿出一支香来，点燃，对着门吹了进去。 等了等，黑影把把背后的刀摘了下来，伸进门缝把门栓往边上挪。 床上的冬梅和站在屋子柜子后面紫鹃两个气都不敢出，腿都在打颤，眼睛都闭上了，「阿弥陀佛」都不知道在心里喊了多少遍。 说知道贾敏身上的毒知道是什么毒，是个计策，就是为了引出下毒的人来。林海回去的时候，贾敏和林熙混在了里面，跟着一起回去。 贾敏是要黛玉也跟着一起走的。黛玉不敢，说如果这里没有一个主人，怕是不能让人可信。黛玉留下了来，林海又特意在暗里加派了人手。 黛玉在屋外转了转，就躲到了后面的隔间小房里，里面用锁锁住，外面又派了几个人守着。 冬梅躺在床上冒充贾敏。紫鹃则是万一有什么，就往树林跑，好引开进来的人，不要去伤害到黛玉。 这么安排好了，应该已经是万无一失，黑影人进来的时候，躲在小隔间里的黛玉心也提了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害了冬梅和紫鹃。 要是害了，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黑影手里那把刀把门栓一点点挪了出去，门被轻轻推开了。 冬梅和紫鹃心要跳到嗓子眼里。冬梅把被子紧紧拉着，床下躲着的勇士可一定要醒着，别睡了过去。 黑影走了进来，走得很慢，站在门口四下张望，看了眼床，又往墙边的柜子看。黑影把把门一关上，屋子里黑了下来，什么也看不到。 似乎这就是杀人的时候，紫鹃捂住嘴，怕叫出来。 「嚓……」极轻的一声。黑影点了火摺子。就这闪的一时，在床上只睁开一条线的冬梅看到了黑影是个从头包到脚的黑衣人，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黑衣人也把屋内看清了。走到了床边，举起了刀柄对着床上的冬梅砸去，显然意不在杀人，而只是要砸晕人，方便自己做事就可以。 才站到床边，就觉得脚下风过来。黑衣人极快一个鹞子翻身，往后跃去，手里的刀也翻转过来，对着脚下噼去。 床下躲着的林海派来的卫士，赶紧收手，也将手里的刀迎了上去。到底是床下，招式不好施展。 两柄刀一交，溅出火花。床上的冬梅坐了起来，柜子后紫鹃走了出来，两个人睁大了眼睛。 黑衣人趁着刀柄相交的力道，借力后跃得更远，落地时到了门口，转身就往外跑。 床下的卫士已经从床下出来，追了出去，可惜还是落后了一丈多。就这点距离，就能让黑衣人跑了。 林海交待，玄虚观就在边上，道家清静之地，不可以惊扰到。卫士也不能高唿，也不能让人打起火把来。 黑衣人要是跑了，今夜就是前功尽弃了。 黑衣人跑到了门外，心头一鼓，碧韵清池的边上全是山上的树林，只要再几步隐入了树林，这些人哪能捉住他。 身子往下一蹲，就要往树上跳。黑衣人人在半空，手指尖都要碰到树了。突然后腰那一麻，整个人掉了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黑衣人再要爬起来，腰那使不出力气来，准备往台阶下滚。脖子那已经架上了一柄刀。 卫士冷笑了声：「这下看你还怎么跑。」又对着树林里高声说了句，「多谢壮士出手。」 黛玉正站在窗稜子往外看，想知道黑衣人是谁。听卫士说，还有不是林海安排的人手，好奇地往林子里看。 第32页 林子那慢慢走出一位白衣少年，手里拿着玉箫：「我不过是想夜游小清凉山，嫌这个腌臜之人扰了清兴而已。」目光往黛玉站的方向一扫。 虽说隔着窗稜子，黛玉还是感觉到了两道利剑般的目光射来。 这不正是进城时遇到的那个少年，这人真是好生无礼。黛玉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对紫鹃说：「你让婆子去跟卫士说下，赶紧着看那个黑衣人是谁，然后就送到父亲那去。「 外面的少年似乎听到了黛玉的冷哼，还有话语，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轻轻一纵，吹着玉箫走了。 黛玉听到了箫声，贝齿咬了咬嘴唇，又哼了声：「雕虫小技，就这么招摇，也不怕闪了腰。」 远去的箫声停了下来，传来少年清朗的笑声。 黛玉气得跺脚，哪里有这样的混蛋，明明已经远去，还她说一句，就有个回应。倒好像她句句都是说给那个人听的了。 笑声终于渐渐不可闻了。 黛玉又走回到了窗户前，往外张望，黑衣人的底细才是最要紧的，可千万别给那个白衣少年坏了事。 卫士一伸手，把黑衣人脸上蒙着的黑布扯了下来，露出了脸来。两盏灯笼照着脸，黑衣人把脸别了过去。 黑衣人看上去三十多岁，脸上交错着刀疤，很是丑陋，显然是为了毁容，不想让人看清原来的相貌。 「说，是谁？」林家的卫士，把刀在黑衣人的脖子上一按，用了些力气。 黑衣人冷笑了声：废话少说，要杀要剐，随便！」 「想得到美。」几个卫士一提，把黑衣人提了起来，拿来铁链几绕就把黑衣人捆得跟棕子似的，推着下了山，去交给林海审问。 黛玉琢磨着，这黑衣人定然是不会轻易开口的。脸上既然划花了，显然也是人家收买的死士。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这么轻易招供。 已经用过一次引蛇出洞，再用怕就不相信了。 天亮了，黛玉也给接下山了。黛玉的车才进了林府的二门，婆子们已经拥了上来：「冬梅，快，快，太太在等着呢。」 黛玉在山上的事，也只有府里几个人知道。贾敏只对人说是冬梅留在山上收拾东西，黛玉则说是回来累了，睡觉呢，由雪雁在那照顾。 小厮们把黛玉的车抬进了贾敏的院子里，退了下去。院子里面的人都给清空了，冬梅和紫鹃才把黛玉扶下了车。 雪雁扶着贾敏早从屋子里出来，看着黛玉毫髮无损，叫了声：「阿弥陀佛！」 雪雁笑道：「姑娘回来了就好。可是不知道，太太唤了一晚上的佛，听到那个人给抓了，天没亮就想去接姑娘，是老爷给拦住了。」 黛玉走了过去。贾敏一把抱住：「可真是吓死我了，日后千万别再这种事了。」 贾敏迈过了门槛，让冬梅、紫鹃、雪雁这几个也出去在外面守着，不许人进来。屋子里就母女两个人。 贾敏又把黛玉好好看了看，确信真的是没有伤到，这才放下了心。 「母亲，我不是没事嘛。」黛玉笑着，小嘴嘟了嘟，坐在了贾敏边上，「全是他们故意说得吓人，哪有这么可怕的。再说了，那个人也并不是要杀人的。」 「不是杀人也吓人。」贾敏牵着黛玉的手走了进去，「你到底只是个孩子，哪里知道世事的险恶。」 「那个抓来的人现在如何了？」 「先关在府后面，老爷派了人看牢了他，看能不能审出点什么来。」贾敏用叉子叉了块苹果递给黛玉。 黛玉知道这是贾敏要讨个口彩，便接了过来放到嘴里慢慢吃着。 「那爹爹怎么说？」 「老爷说这个人嘴硬得狠，倒不急着用刑，就怕用了刑要么乱说，要么反而更不肯开口。老爷今天去了刑部，先把旧年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档案调出来查查看。」 「不会是哪个府里养的？」 黛玉的眼睛动了动。 贾敏笑了起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会做这样的事。看看你外祖母亲家，家下的人口不少，可是一个个都是些什么人，全是酒囊饭袋。没事了，仗着主人作威作福，有事了，那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咱们家之所还有几个能用的人，一来是你父亲做得是外臣，没个人就是官道上走都是不安全的。如今在京里，这些人怕也得先送回了苏州老家才成。」 黛玉低着头：「母亲，昨夜还有个人，可曾查了？怎么偏偏就那时想着去在山上看夜景的？又不是月中，赏什么夜景的。」 「卫士回来也给老爷说了，看那个人也是富家公子的样。这个人怎么得找到，怎么也算帮了咱们的忙，到时得谢谢人家。」 黛玉嘟了下嘴：「我看他不是个要人谢的人，不过是个学人家魏晋风流又没学到家的俗人罢了。」 贾敏笑了起来：「不管是什么人，总还是得谢了。这种贵胄子弟，虽说面上谦逊，骨子里却另有骨傲气，轻易怠慢不得。不说旁的，就看你们姐弟就是了。」 「熙弟呢？」黛玉张望了下。 「让他去读书了，先让他跟着你父亲身边的清官读着书。回头，你父亲要给他找个好师傅，到时你们姐弟一起读了。」 「怕他到时又要哭了。」黛玉抿着嘴笑了。论起做诗写文章，林熙年幼担忧不如黛玉，会哭着不干，现在自然已经不会，黛玉拿来不过玩笑一回了。 第33页 贾敏笑了起来：「那才是对他有个促进呢。」 母女正说着话，外面说荣国府的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宁国府的尤氏来了。 贾敏皱了皱眉头，虽是娘家，可她们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报信，怎么就得了信，知道她们回来了。 第25章 大老爷 贾敏站了起来：「玉儿，你先去后面歇着吧，我来见她们了。」 黛玉答应了，便从后面走了。走了几步，又不放心，招唿了紫鹃过来：「去拿身衣服来。」 雪雁瞧着贾敏正那换衣服准备见客，知道黛玉也要换了，怕是可能会见客：「姑娘不如到边上屋子，那里亮堂，还有镜子什么的。」 黛玉一想也，总得匀个面才对。便去了边上的屋子在那坐着洗脸、换衣裳了。 贾敏换回衣服，便迎了出去。 荣国府的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宁国府的尤氏的车子已经拉到了林府的二门。贾敏出来，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尤氏就都下了车。 邢夫人、凤姐和尤氏都是头一回来林府，王夫人也是二十几年来过一次。 林府是侯府的规格，大门外也有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上的匾也有「敕造」二字。进了二门下了车，看进去也是厅殿楼阁、树木山石，都是峥嵘轩峻、蓊蔚洇润之气，不比宁荣二府差半分。 邢夫人暗暗就生了畏惧之意，怪不得王夫人对这个小姑子一直不舒服，这样的门第、这样的人品那真是千里挑出来的姻缘。 凤姐算是富贵见多了，到了这也收敛了三分，不似在宁荣二府那般张狂，就怕给林家的下人笑话说不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贾敏请着众人进去坐。 邢、王两位夫人先问了贾敏的身体：「四姑太太身体可是大好了？」 凤姐在边上赶紧说：「这不是老祖宗一得了信，就让我们来瞧瞧了。 「原本应该我先去看老太太、嫂嫂们的，没想到倒让嫂嫂们先来了。」贾敏请邢、王夫人坐了下来，又对尤氏和凤姐说，「你们两个也不用在我这守规矩了，一起坐下吧。」 尤氏和凤姐客气了下就坐了下来。 「今天一清早才回来，是我们老爷去接的。昨日山上有些不太平，就急着回来了，要不还得在山上多待几天。」贾敏淡淡地说。 邢夫人先叫了起来：「可是有什么事？」 「事倒没出，幸好老爷派了人在那守着我们娘三个。人是抓住了，可能是个蟊贼之类吧。」 贾家的几位都松了口气般，点着头。 「老太太和两位嫂嫂怎么得了信？」贾敏似是随意问的。 王夫人看向了尤氏：「珍大奶奶一早来说的，说是大老爷派人来问看是不是有事。」 贾敏点了点头：「怪不得呢，真让大哥费心了。回头跟老爷说下，得去谢谢。我们走的时候，天都没亮，黑着呢。怕去打扰大哥清休。再者老爷也要赶着去早朝，就先回来。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邢夫人和王夫人都说：「自家兄妹，你又是个病人，林姑老爷身上差事也多，大老爷那边不用客道的。」 「我回头就派人跟我们大老爷说声，四姑太太没事。」尤氏笑得勉强。 王夫人瞅了眼贾敏：「看四姑太太的气色倒是不错，怕是毒解了吧？」 「差不多了。那温泉倒是不错。我还想着下回让老太太也去泡泡呢，不过得赶紧了，天大热了，就泡不了了。」贾敏笑了起来。 尤氏的眼睛动了动：「那抓的人呢？」 「这事就是我们老爷去管了，他可不会让我操这个心，说我就把身子骨养好就成了。」贾敏说得时候一副满足的样。 尤氏的心里动了动，她来贾珍特意叮嘱了要问问是不是抓到人了，还有抓到的人怎么样了。尤氏虽说是个妇道人家，可也觉得这事有些奇怪，贾珍这么操心一个蟊贼做什么。 不过碧韵清池就在玄虚观的边上，也许是怕碍着了贾敬。尤氏心慌着，想多问，又怕让贾敏多想。 尤氏嫁进来这么多年，也听到过不少关于贾敏的话，都说四姑太太当姑娘时多娇贵，可也多厉害，一般的人怕都不是四姑太太的对手。 现在看贾敏那样，样子虽说平和，说话轻柔，可瞧着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好煳弄的。养出来的女儿才那么一点大，就那么厉害，更是可想而知贾敏如何了。 尤氏坐在那里便不再说话，只听着了。 邢夫人去瞅王夫人：「这还是四姑太太有福呀。像大老爷可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贾赦的荒唐都知道，屋子里都笑了起来。贾政虽说不荒唐，可也没有好几分，不是身边还是有赵姨娘和周姨娘，通房丫环也不见少的。 王夫人转了话题：「大姑娘和大爷也好吧？」 「他们两个孩子，昨晚闹了，这会儿困了，在后面睡觉呢。」贾敏对冬梅说，「把他们叫来见见舅母。」 邢夫人和王夫人忙拦住了：「不用了。我们坐坐就走，你也得歇息了。到底这人才好，也不能累到了。」 贾敏嘴上客气着，又说吃了饭再走。 凤姐站了起来：「姑妈您就别忙了，两位太太还得去跟老太太报个平安，不然老太太还在那急，回头要说我就知道在外面玩，拦着两位太太回去呢。」 贾敏笑了：「既这么着，那我就不留你们了。明天我就带玉儿和熙儿两个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第34页 邢、王夫人笑了：「那倒是，明天还是在咱们家便宜。」 众人都笑了起来。 荣国府虽是娘家，可林家这，上面没有婆婆，边上没有小姑子，夫妻两个带着两孩子，这可不是比回娘家还舒服了。 贾敏听着只是笑笑，送了出去。 等贾敏回来，就看到黛玉正盘腿坐在木榻上，手支着头，显然在想事呢。 「让你去躺着，怎么倒坐在这里了。」 黛玉转过了脸来：「母亲也没有休息，不如我们一起躺着吧。」 贾敏上了榻，把枕头摆摆好，再拉过了被子，搂着黛玉躺下了：「昨晚一宿没睡，这会儿好好睡睡。」 「母亲，你不觉得敬大舅舅很怪吗？」黛玉眨着眼睛。 贾敏眼睛皮垂着。 「母亲，要是是敬大舅舅下得毒，你会怎么办？」 「国有国法，家有家法。要真是他，那也是没良心的人了。怎么说，也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贾敏嘆了口气，「不过这事也不能说就是你敬大舅舅，还是等你父亲把那个蟊贼审了再说。这事，你可先别跟你父亲说。」 黛玉知道，要让贾敏说贾家坏话，那是困难的。 等林海回来了，贾敏大概说了下贾母知道她们娘三个回来了，还说邢夫人和王夫人、尤氏、凤姐来过了。 说得时候，黛玉给林海打眼色。 林海只当没看见，微微笑着：「明日正好休沐，我先去送你们娘三个去了贾府，然后就去山上谢过大舅哥。你们在山上这些日子，也多蒙了他照顾。」 「父亲，那个捉来的蟊贼可要好好审审，也可以问问敬大舅舅知不知道小清凉山有这么个人。」 「这倒是的。」林海应了。 贾敏看了眼黛玉，再看了眼林海，嘆了口气：「你们爷俩……」 「这事总得查清楚的，母亲。」黛玉鼓起了嘴，「便是外祖母也不会说什么的。到底母亲才是她的亲女儿，什么敬大舅舅，到底也是假的。」 贾敏听了笑了起来：「什么假的，真的，好歹跟你娘也是一族的呢。」 黛玉也笑了起来，趴在贾敏怀里笑个不停。 第二日，贾敏带着黛玉和林熙回了荣国府。贾母瞧着贾敏和林熙身体都好了，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为了贾敏，贾母还特意摆酒。这里正热闹着，定国公府派人送了戏来。 贾母略微有些奇怪：「咱们家跟定国公可是从未往来过。」 尤氏想到了：「蓉哥儿没过门的秦家女儿好像跟定国公府上的小县主挺熟的，兴许是看没过门的蓉哥儿媳妇呢。」 贾母没说话，只是皱着眉。 贾敏看了眼黛玉，那事听黛玉说过，似乎秦可卿不像有这么大的面子。 「下个月就是蓉哥儿成亲的日子了，准备得怎么样了？」王夫人问了句。 「都差不多了，蓉哥儿这几天都猴急上了。到时我们大老爷也要回来呢，怎么也是孙子成亲，当爷爷的哪能不在。」尤氏捂着嘴笑。 黛玉则由迎春、探春和惜春招待着，还见到了两个新面孔，一个是王夫人妹妹薛姨妈的女儿薛宝钗，另一个是史湘云。 小姑娘们在一起，难免有龃龉，湘云和宝钗闹了意见正那生气。黛玉只在一边看热闹，心里还在想着贾敏毒的事。 这还正闹着，冬梅就来了，说定国公夫人来了，指明要见黛玉。黛玉还没说话，宝钗、湘云、探春都看向了黛玉。 「就见我一个？」 「是呀，林姑娘快去吧。」冬梅笑着。 黛玉有些奇怪，她又没见过定国公夫人，那位忠顺亲王的女儿，为什么要见她呢？ 第26章 赏什么 黛玉到了荣禧堂，里面已经坐满了贵夫人。黛玉微微一扫，就看到甄老夫人和甄大太太、甄二太太也在了。 这哪里是家里的小宴，分明就是大宴了。 凤姐看到黛玉进来，走了过去，拉着黛玉的手：「林妹妹来了。」一直领到了一个锦衣华服满头珠翠的三十多岁美妇跟前。 这应该就是定国公夫人永平郡主了。 永平郡主把黛玉打量了下：「果然长得好。」把黛玉的手拉过来，又仔细看了看。 早有定国公府的丫环捧着赏赐的东西站在边上了。 「这些东西哪拿得出手。」永平郡主从头上拨下了一只凤簪来，「这是当年太后赐我的一对凤簪中的一个，今天就送你了。」插在了黛玉的头上。 贾敏忙说：「这怎么使得，她一个小姑娘的。」 「就她这种小姑娘戴才适合，我戴可就糟蹋了。」永平郡主笑着。 甄老夫人看着那枝凤簪，眉头皱了起来。 贾敏有些忧心，好端端的给这么贵重的凤簪做什么。 永平郡主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贾母领着贾府女眷一直送到二门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各有心事。 贾母看了眼黛玉头上的那只凤簪：「我记得这对凤簪是永平郡主嫁给定国公时，太后给的添妆。」 「是呀。也是太后嫁给先皇时，先皇送给太后的呢。」甄老夫人说了句。 众人的眼光都往黛玉头上的那只凤簪看去。 「母亲，这个我还是别带了。」黛玉伸手拨了下来，递给了贾敏，「什么时候能还就还了吧。」 贾敏笑了，交给了冬梅：「仔细收好了。」 第35页 再坐了坐，贾敏推说累了，便带着黛玉和林熙回了林府。贾敏把黛玉和林熙看了眼，这对儿女可是她的宝贝，谁也别想动心思。 林海去和贾赦和贾政见了面。说起来，林海是妹夫，可官职却比两个大舅兄要高。按官场，应该贾赦和贾政先给林海行礼。论家礼，那林海是妹夫，就该先给贾赦和贾政施礼。 贾赦要摆谱，等林海先举起了手作揖，才慢慢举起手来。贾政则先举起了手，不敢在这个权高位重的妹夫跟前摆大舅兄的谱。 林海不以为意，不卑不亢地跟贾赦和贾政见了礼。客套了几句，林海就说要去贾敬那里。贾赦看了眼贾政：「这让珍哥儿陪着一起去吧。」 贾政站了起来：「我也一起陪着吧，小清凉山我也好久没去了。」 林海谢过了。几人一起骑马往小清山而去。骑马是林海提出来的，贾珍带着贾蓉不觉得什么。 贾政一直在京里，少年纨绔时也喜欢打马扬鞭，现在快五十了，更喜欢坐轿，尤其是初春的冷风颳在脸上有些疼。只是已经说陪了，倒不好再说不陪。只能忍着了。 一行众人骑马就快，没多久就到了玄虚观外面。 贾敬依旧没有出来迎接，还是摆着世外之人的谱。 林海不介意。贾政客气着：「珍哥儿，赶紧跟你父亲说一声，四姑老爷来了。」 贾珍应着，领着贾蓉就快步抢先进了贾敬的单房。 「也不是没来过，再说敬大舅兄跟我们不一样，已经是世外之人，超凡脱俗，这样的俗礼不尊才是道理。」林海说着，由贾政陪着迈进了单房。 就在林海的脚跨进去的时候，贾敬的木鱼停了下，再敲了声，才放了下来。 「大舅兄。」林海恭敬唤了声，垂手站在了那里。 「昨天珍哥儿已经派人送来了信，说四妹和外甥都没事，我也放心了。」贾敬开门见山，好像知道林海是为了什么事来的。 「多谢大舅兄挂念，前夜因为匆忙，都来不及跟大舅兄打声招唿，是我疏忽了。」林海看了眼贾政。 贾政忙说：「自家人，四姑老爷不必在意。」 贾敬没说话，手里握的木鱼似要敲又不敲。 林海的眼皮子垂了下来，眼睛却从那一线里紧盯着贾敬：「昨夜捉住了个蟊贼，不知道大舅兄还知道此间有没有什么绿林好汉之类，看其身手，怕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是官府里却查不到底细。」 说完了，林海的眼皮子抬了起来，双眸内精光闪闪。没有逼问，气势上却向贾敬压了过去。 贾敬的心跳了跳，长出了口气，似在做一个决定：「珍哥儿，你先带你二叔和蓉哥儿去边上屋子喝盏茶，我这里跟四姑老爷说几句。」 贾珍瞧了眼林海，陪着贾政领着贾蓉出去了。 光线暗淡的单房里只剩下了贾敬和林海。 林海刚才只是试探。到底是做官多年，且又是封疆大吏，这气势上就不是京官这些可比的，多少是霸道和咄咄逼人的。 现在知道贾敬有话要说，也不急着催，只是安静地等着。 贾敬把木鱼木槌放了下来：「四姑老爷，能否等些日子再查这事？」 「大舅兄，毕竟这是内人也是大舅兄的堂妹中毒，所以得问下等多久？」 「不长，蓉哥儿婚事办了，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四姑老爷。」贾敬拿起了木槌敲起了木鱼，显然已经不会再回答什么了。 林海把贾敬看了两眼，走了出去。 贾政并没有在旁边屋子喝茶，站在院子里正跟牛道长谈经说法，观赏山景呢。看到林海出来，也没有说什么。 林海说挂念贾敏，便直接下山回城了。贾政也不耽搁。贾珍倒是有些忧心，不知道贾敬跟林海说了什么。 贾敏带着黛玉和林熙回到了家里，就焦灼等着林海回来。尤其是黛玉，就想知道林海从贾敬嘴里问出什么来。 黛玉是很相信林海审案的能力。 林海一进屋，黛玉就跑了上去：「父亲，怎么样了？」 「急什么，让你父亲先换了衣服，喝口茶。虽是春天了，到底这里是北边比南边还是冷多了。」贾敏带着丫环帮林海宽衣。 等丫环侍候好了，都退了下去，林海才把情况大致说了。 贾敏听了，长嘆了一口气。娘家兄弟这么不争气，连这种丧天理灭人伦的事也能做出来，在林海面前真是丢面子。 林海也知道贾敏的心思，转了话题：「今天在你们外祖母家，可是淘气了？」林海问着黛玉和林熙。 林熙看了眼黛玉：「我才没有呢，跟他们比试射箭，我箭箭都中了。」 「真不错。」林海夸奖了儿子，又摘下了个荷包，「这个奖赏你的。不过书也要好好读，不然照样要罚的。」 「可不，不说像父亲那样得个探花，可好歹也要做些学问出来才成。」贾敏看着林熙笑，儿子有出息，当然最大的功劳是当妈的。 黛玉的眼睛动了动：「父亲，那个贾雨村可没干好事。听说薛家的公子把人家打死了，他倒是胡乱判了个这个案子。」 「既是这样，明儿我去查查。只是我是户部，让他们御史参参就好了。」林海已经有了主张。 这里正说着话，外面就说有内监前来传旨，皇后让贾敏带黛玉明日进宫。 贾敏是二品的诰命夫人，进宫不是头一回，规矩知道。黛玉是头一回进宫，少不得多嘱咐两句。 第36页 第二天，天蒙蒙亮，母女俩就开始准备。贾敏换上了凤冠霞帔。黛玉没有品级，也就是出门见客的衣服，不过隆重些就好。 坐上了车，前后婆子跟着，就往皇宫去了。到了宫门口，自太监前引，一路到了未央宫，皇后的正宫。 贾敏拉着黛玉的手，迈过了门槛。黛玉往里面张望了下，珠环玉翠的，人影憧憧，估计正中的定然是皇后，边上坐的居然是永平郡主，还有一个站着的是小县主楚秀秀。 楚秀秀看到了黛玉，嘴角一撇。 「臣妾携女叩见皇后娘娘。」贾敏拉着黛玉在拜垫上跪了下来。 皇后看了眼贾敏，就是瞧着黛玉：「这位就是那个有『运气』的姑娘吧？快过来，让我瞧瞧。」 贾敏拉了黛玉站起，到了皇后跟前。皇后拉着黛玉的手左看右看：「长得怎么这么好，天上的仙女都要比不过了。」 永平郡主笑了：「这天下谁能比得过娘娘呢，娘娘这是在折损我们。」 皇后笑了起来：「你呀，就是会打趣我。不过，那『运气』是怎么回事？」 贾敏忙说：「娘娘，这全是小孩子逞能乱说的。不过是赶巧了。」 「那真是运气了。」皇后笑了起来，「皇上还说了，这运气好。我瞧着也好，瞧今年这风调雨顺的。」 「这也是皇上圣明，娘娘贤淑，才能国泰民安，天下祥和的。」黛玉立刻接了话。 皇后笑得更开心了。 外面内监突然说：「皇上来了。」 贾敏拉着黛玉便要退了出去。皇后留住了黛玉：「姑娘家还小，见下皇帝不怕的。」贾敏只能一个由宫女领着到了屏风后面。 大宝皇帝走进来就问：「朕刚才听到皇后在笑，什么这么好笑。」 「刚才林家女公子说得话，奴家才笑了起来。」皇后便说了。 大宝帝听了也笑了起来：「不错，说得好。不错，不错，既然这样，朕赏你什么呢。」 黛玉跪在那里，不知道会赏什么。 「赏个郡主吧，就封你为福运郡主，哈哈，是本朝的福运呀。」大宝帝笑了起来。 第27章 林氏女 贾敏在屏风后，听到了不好出来谢恩，就怕黛玉人小慌了失了礼。 黛玉倒是落落大方跪了下来，谢了恩：「林氏女谢皇上恩典，只是奴家无才无德，不敢受此恩惠。」 「朕说你受得就受得。如今天下昌隆，我朝才会如此福运连连，林氏女就不要再推託了。」大宝皇帝心情很好。 小县主楚秀秀瞪着黛玉，手去拉永平郡主的袖子。 永平郡主把楚秀秀的手从袖子那不经意的给撸了下去，笑了起来：「皇叔，既然已经封了郡主，应该也有个俸禄了。奴家昨天还把当年太后赐我的那对凤簪拆了一支做为见面礼送给福运郡主了。」 皇后一听，笑了起来：「永平的手就是快。」 大宝皇帝也笑了起来：「这个自然，就给实打实的郡主了，按着亲王郡主的俸禄给吧。」 楚秀秀气得想发脾气，瞥到永平郡主的警告眼神，不敢动了。 黛玉再次谢了恩。 贾敏在里面听到，昨天就有的担心又多了几分。永平郡主只生了一儿一女。女儿楚秀秀就在外面呢。那个儿子呢？ 不过黛玉还小，应该不是。贾敏又把这层心思给去了。 大宝皇帝走了。贾敏出来，再次向皇后谢恩后，就领着黛玉走了。内监一直送到宫门外，看着贾敏和黛玉上了车才离开。 「母亲，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黛玉捏了捏握着自己小手的贾敏。 贾敏噗嗤笑了：「你呀，这么个小人，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把黛玉搂在了怀里面，「你可真是娘的心肝宝贝。」 黛玉抱住了贾敏：「那我可就一辈子不离开母亲，哪也不去。」 「傻孩子，那怎么行。女儿总是要嫁的。」 「不嫁，不嫁，就是不嫁。」黛玉的小脸都红了，在贾敏的怀里面扭来扭去。 贾敏笑了起来。 车到了林府，贾敏和黛玉往外一看，大门早就张灯结彩，显然已经得了黛玉封郡主的事。男女僕妇一个个喜气洋洋的。 见贾敏和黛玉下了车，男女僕妇都跪了下来给道喜。 「赏，都赏，回头让管家按着人头髮赏钱。」贾敏笑着说。 男女僕妇一个个要乐开了嘴。过年时才拿过一次赏钱，贾敏和林熙的毒解了又拿过一次，这回大姑娘封郡主了，再拿一次。 这可真是天天像过年了。 不一会儿林海回来了，说是一会儿圣旨要来，还要赐给黛玉郡主的凤冠霞帔。贾敏望着黛玉：「这么个小人儿，套进那衣服里面，怕要没了。」 黛玉扭了扭身子：「母亲也来打趣我了。」 「我是捨不得，那套衣服穿进去怪沉的，怕压坏了你。」贾敏嘆了口气。 林熙在边上说：「没事，我帮姐姐托着。」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黛玉拍了下林熙的胳膊：「谁要你帮忙，我自己能穿得动。」 等穿进去，黛玉才知道真的是挺沉的。再跟着贾敏进宫谢了恩。这么折腾了一天，刚想休息，贾府、史府、王府、甄府，但凡沾点亲带点故的都送来了贺礼。 贾敏就给各府下了帖子，明日请客。下帖子的时候，贾敏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给定国公府下帖子。 第37页 「下吧，定国公是朝中重臣，夫人又是忠顺亲王的女儿，虽是郡主的身份，可跟公主也差不多了。」贾敏便下了。 第二日，林府里面布置得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贾府的三位姑娘并在贾家住着的薛宝钗、史湘云都来了。住在甄府的凌槿月也来了，看到黛玉如今是郡主，难免是酸酸的，却不敢发发作。 黛玉招唿着小姑娘在花园里玩。 前面，贾敏也在招待着命妇位吃酒听戏，坐在主位上的永平郡主笑着：「今日怎么不见福运郡主了。」 「她在后面跟姐妹们玩呢。小县主没来吗？」贾敏客气地问。 永平郡主淡淡地说：「昨天在宫里面受了点风寒，回去就病了。我让她在家里歇着了。」 实际上是昨天楚秀秀为了黛玉封郡主的事，在家发脾气，永平郡主怕今天来了跟黛玉闹了起来，便给关家里面不许出来了。 夫人们都知道这定然是个託词，谁也不再问了。 「大公子听说小小年纪就成了御前侍卫了。」甄老夫人提起了定国公世子楚钰（音玉）。 永平郡主的面上现出了掩不住的得意之色：「那也是皇上给他老子的面子，不过在皇上跟前多学学，歷练歷练。」 夫人连连说是永平郡主教得好。永平郡主更得意了。 有夫人问了句：「今天可来了？」 「怕是跟定国公在一起呢。」 夫人们就算再想见定国公世子，也不敢贸然喊了来。不一会儿，就连忠顺王妃、南安太妃、北静王妃都来了，又要见黛玉。 贾敏便让把小姑娘都领来。这算是给来的夫人们面子，可以结识些贵人。 只是小姑娘们都来了，倒有些像众星拱月，更把黛玉突显出来了几分。能略微跟黛玉并肩的也就是宝钗、湘云和探春了。 永平郡主拉着黛玉说话，那边南安太妃就跟湘云闲扯。 黛玉怕小姑娘们难受，就给贾敏打了个眼色。贾敏便寻了个理由，让小姑娘们又回园子里面玩了。 凌槿月看到了永平郡主对黛玉这么喜欢，万分的不舒坦：「楚世子，你们见了吗？」 黛玉撇了撇嘴。 「听说人才一表，文武双全呢。」凌槿月眼睛转了一圈，「不过，人也很傲气的。」 黛玉笑了声：「他傲不傲关我们什么事。」 探春点着头：「就是，林姐姐，你家的园子真有趣，陪我去逛逛吧。」 凌槿月给晾在了一边。 转眼就到了贾蓉娶亲的日子。林海记得贾敬说过的等贾蓉娶亲后就会给个交待的。 贾蓉娶亲的时候，贾敬回来了，没穿着道袍，而是穿着官袍，笑容满面接待着宾客。 因为是宁国府的嫡长孙的喜事，办得很热闹隆重，亲戚朋友都来了。黛玉瞧了眼，永平郡主没有来，显然不打算跟贾家有关联。 林海见了贾敬也没有提，只是以贾府姑老爷的身份来祝贺的。 第二天，林海准备去见贾敬，听听贾敬会说什么。 第28章 待选没了 林海穿好了衣服，准备去宁国府见贾敬。 贾府的人却送了信来，贾敬宾天了。 「昨天不还好好的？」贾敏问来的赖大家的。 赖大家的垂着头，不敢看贾敏。 「到底怎么回事，好歹我也是贾家的四姑太太吧？这里也没有外人，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贾敏问着。 「大老爷是自己走的，吃了药，府里不让说。」赖大家的知道瞒不了了。 「什么药？」林海走了进来，脸黑着。才有了点线索这就断了，可见这事不小。 「那药谁也没见过。大老爷吃了后，说是身上爬满了黑线。等黑线全钻进了皮肤里，大老爷也就不行了。喊了太医来，都说教不活了。」 贾敏看了眼林海，心头跳了起来，这不就是贾敏和林熙中得毒。 「我去看看。」林海走进了里面，这是要换成丧服了。 赖大家的还要去几家相熟的报信，贾敏也不留了，她也得换了衣服去宁国服。黛玉和林熙却不去，那种脏地方，小孩子是不可以去的。 黛玉真是急，也不知道贾敬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林海和贾敏去了宁国府，昨天大门还是挂着大红的灯笼贴着大红的喜字，今天就成了一片白色，里面的锣鼓唢吶也成了一片哭声。 贾敏直接去了后面。林海则在前面，给贾敬上了香后就问贾珍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贾珍一副悲痛样，倒不是因为死了爹，而是给亲朋好友问的，实在招架不住，手里面拿根拐杖柱着，才能站稳了。 林海是老官场，目光一扫已经知道确实如赖大家的所说，贾敬是自杀的。只是这是丑闻，贾家仗着宁国公的这个牌子，不打算报官验尸了。 来看过的王太医也不多事，自然也就不多言。 只是贾敬一死，这毒是谁下的，又成了谜。 「那个蟊贼呢？」黛玉问回来的林海。 林海摇了摇头：「先关着吧。我让看他的人好言相待。这种人，最讲究个以心换心。一味的动刑，他倒不说了。这么养着，他见没什么苛刻，反倒犹豫了该不该是说。」 黛玉抿着嘴笑了：「到底还是父亲足智多谋。」 林海笑了起来。 贾敬的丧事才办完，天气热了起来。住在梨香院的薛家又出了事。薛蟠打死人命那事给人参了，这就牵扯到了贾政。 第38页 贾政少不得来找林海商量：「四姑老爷，依你看应该如何？」 「人命关天，贾雨村之前就因贪酷徇私，如今此案审理不公有人参他，不过也就是降职而已。」林海淡淡地说。 贾政想了想，他虽受林海之託为贾雨村谋职，可到底决定的是吏部，这中间就没了他的首尾。这么一想，贾政放心了。 林海看着这位二舅兄，摇了摇头。贾雨村最后不乐降职，因没有实缺，只能在那等着。 黛玉知道就笑了：「怕这一等，就要到天老地荒了。」 「你又知道了。」林海点了点黛玉的小脑袋。 黛玉扬了扬头：「我自然是知道了。」 荣国府里面这时乱了，薛姨妈哭哭啼啼来找王夫人。原本无事的薛蟠现在给刑部抓了去，相关人证、全部从金陵给带来，这是要重审此案。 香菱是重要人证，也给带走，先在让先住在了刑部那里。因为这个，宝钗的待选身份也先给拿了下来。 薛姨妈如今只能靠着贾府，天天带着宝钗在王夫人这掉眼泪。宝钗坐在边上垂着头，哥哥不成器，丢了待选也就算了，还要在亲戚面前没面子，这份委屈只能忍着了。 王夫人看着宝钗，越来越觉得贤慧，这样的儿媳妇哪里找，不说知根知底，娘家要靠着贾府，日后还怕能在这蹬鼻子上脸。 上一回，是凤姐出得主意，说找贾雨村。王夫人直接打着贾政的名号，写了封信给贾雨村。如今依旧打着贾政的名号，让周瑞拿着贾政的名刺去了刑部打点一二。 贾母知道了，皱着眉头对回娘家的贾敏说：「我就怕这事不光影响到你二哥哥，还影响到大姑娘。」 贾敏听着没说话，前两天进宫，皇后就像闲扯似的提过一句。元春如今还在太子府里，不上不下的，若是娘家争气，日子还好过些。若是娘家有事，太子有个不顺心，气还不都撒在了元春身上。 可王夫人那个，看着好说话，通情理，某些事上不比邢夫人能说得通。这两位嫂嫂，贾敏都只能客客气气的。 但娘家也不能就见死不救。 贾敏琢磨着如何说话，才不至于得罪了嫂嫂。 黛玉眨着眼睛，仗着年龄小：「薛姨妈来京前，正好去二舅母那里面，正提着王家表舅舅呢。外祖母，我去见见二姐姐她们吧。」 这话提醒了贾母，薛姨妈是王家的女儿，论起亲疏来，那也是薛家跟王家亲，怎么倒要贾家来出面。可见头里王家就没有安好心。 「玉儿，你去吧，如今她们都在你二舅母那住着呢。」 黛玉答应了一声去了。 贾母让人去把贾政和王夫人找来，又对贾敏说：「你去看看你大嫂，让她也劝劝你大哥，别一天到晚就胡闹。」 贾敏知道贾母是要训贾政和王夫人，支开她和黛玉是给贾政夫妻留面子。 「母亲，你也别气到了，二哥和二嫂也不是胡闹的人。」 「敏儿，说起来，我生了你们兄妹，也就只有你最省心。他们也不要怪我最疼你。你说说看，一个个不成器的样子。你大哥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弄些年轻女孩子来，当人家的爷爷都可以了，这不是造孽。你二哥，年纪也不小了，当官也多年了，可是论起沉稳，哪里比得上姑爷半分的。说到底，这家日后可怎么办？」 贾母嘆了口气：「你去吧，省得你二嫂子看你在这，心里又不舒服了。她嫌我把宝玉带到这来，我只是不想让她给祸害了。小孩子家，只要人不坏，不一定非要去科考的。她自己丈夫就是那块料，难道儿子能是了。还当是个人就跟姑爷似的，能一科就中了。」 贾敏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母说了这么通话，算是顺心了不少。 贾敏去邢夫人那了。 等贾政和王夫人一来，贾母头一句就是：「薛家的事，你们可以打听，送东西这些的，但是行贿、递条子这些的不能干。虽是亲戚，可也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这事，还是亲家那边多出力的好。」 王夫人的脸红了，瞧着贾政。 贾政低着头：「儿子只是怕以后亲戚说我们见死不救。」 「怎么叫见死不救？薛蟠打没打死人，那是该刑部去审，要是真打死了，给人家赔命不应当？要是没打死，冤枉了他，刑部能审不出？你们不过是仗着祖宗的余荫，天天就这般没了王法。见着看着很风光，日后自有人来收拾你们。你也是在外面当官的，难道你对皇上也这么说吗？皇上会跟你讲亲戚吗？你好歹也是大姑娘的爹，把她送进去，就不想想她在里面的为难？」 贾政和王夫人都跪了下来。 薛姨妈没几日也就搬离了梨香院，带着宝钗回了自己家了。 薛蟠这事，王子腾也没有出手相救。薛蟠判了斩监侯，等着秋后问斩。香菱，既然冯家原有心娶去当奶奶，且香菱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就将冯家财产判给了香菱，并交给了其外祖封肃，由其抚养长大。 黛玉听了，长出了口气：「这才是好人有好报呢。就是不知道害母亲和熙弟的那个坏人，什么时候能知道。」 「这事，你父亲自有计较，你就不要管了。」贾敏瞧了眼黛玉，再过几年就该说亲了。 如今林海官运亨通，黛玉又有了郡主身份，这婚事倒不好自己来定，还得看皇上什么想法了。 第39页 秦可卿嫁给了贾蓉，先不说小夫妻图个新鲜，只是在孝期还得顾忌些。再有，秦可卿也有一个担心的事，那就是冒充皇家遗嗣的事，要是给发现了可怎么办。 这天天担着心，孝期里可以说是为贾敬难过，才会神情不豫。可孝期过了，亲戚来往一多，难免就会有给看出来的时候。 秦可卿真是怕什么，什么就要来了。 这天，北静王府请客，荣宁二府都接到了帖子。秦可卿想不去，可这个时候的宁国府怎么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尤氏是定然要去的，带着秦可卿去了北静郡王府。 贾敏带着黛玉也来了。而永平郡主带着楚秀秀也来了。贾家的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跟着王夫人来了。王夫人照顾薛姨妈，把宝钗也带了来。 这样的聚会是给小姑娘找婆家的好机会。没有了待选，哥哥又给砍了头的宝钗，在这样的地方能找到一门好亲是最不错的机会了。 楚秀秀已经好几年没见到黛玉了。每回要遇到的时候，永平郡主特意给避开了，今天也是楚秀秀做了保证，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永平郡主才带楚秀秀来的。 第29章 假公主 楚秀秀已经十五岁了，模样像大姑娘，可性子还是跟过去一样，刁蛮任性。 黛玉没进京前，周围的人都说京城最出众的就是楚秀秀。黛玉进了京，楚秀秀就不停听到夸黛玉的，尤其是连她的母亲也夸了起来，皇帝还封了黛玉做郡主，就连一向不夸人，她最怕的大哥似乎也觉得黛玉不错。 楚秀秀看不出黛玉有什么好。 看到三年不见的黛玉个长高了不少，又漂亮了许多，楚秀秀心里不舒服起来。 永平郡主见了黛玉倒是高兴，拉着手问长问短。 黛玉一边回答永平郡主的话，一边看着楚秀秀生气的样，心里倒觉得好笑，这位小县主的气也存得太久了吧，都快四年了，怎么还会气。 等永平郡主松开了手，黛玉就给领到了边上的侧熘，姑娘们都会在这里看戏呢。黛玉坐了首位，北静郡王的妹妹做陪，坐在客席上。 戏是没几个人看的，各自坐着在那说笑着。 楚秀秀走了进来，按着身份，她应该坐在黛玉的下首。 北静郡王的妹妹一瞧楚秀秀的眼神，就知道要有事了，站了起来，拉住了楚秀秀的手：「秀秀，我正有样东西要给你看呢，来，跟我来。」 楚秀秀「嗯」了声，却不动：「我昨儿个学了句话，猪鼻子里面插大葱，你们说后面接什么？」 没人敢接，有的在那偷偷笑。 黛玉扭回脸看着楚秀秀：「装象呀。」 楚秀秀没想到黛玉说了出来，鼻子里面哼了声：「你也知道。」 「对呀，我半岁就知道了。小县主，你昨儿个才学了这句？不会是逗我们玩了吧？你问问这里的姑娘哪个不知道？」 楚秀秀原本是想奚落黛玉，没想到却给黛玉奚落了，想再找句话刺回去，一时又想不出来，拿起桌上的酒杯就要向黛玉泼过去。 黛玉要比楚秀秀小了好几步，虽说个儿不算低，可还是比楚秀秀矮了点。再加上黛玉是坐着，楚秀秀是站着，更吃亏了。 北静郡王的妹妹，站在楚秀秀边上，看到都没有反应过来。 看热闹的小姑娘们全都傻了眼，没一个该知道怎么办。 黛玉已经决定回家去换衣服洗洗了。 楚秀秀手里的酒杯没有扔出去，而是给人拿掉了，放回到了桌上。 黛玉想看那人是谁。拿掉酒杯的人抓着楚秀秀的手腕拖着走了。 楚秀秀叫着：「大哥，你放开我。你抓我做什么，你放开我。」 「你再叫？再叫我把你扔池里面去。」一身白袍，头戴白玉小冠外罩方巾的颀长少年指着边上的鱼池。 楚秀秀不敢叫了，站直了：「你放开手，我自己走。」 少年松开了手。 楚秀秀昂着头往外走，从步子就可以看出楚秀秀是有多气，恨不得把脚下的青砖给跺烂了。 一时安静下来。等小姑娘们缓过劲，又热闹了起来。 「那是谁呀，怎么跑这来了？」探春好奇地问。像是问黛玉，其实是问北静郡王的妹妹。 「那是定国公世子了。」北静郡王的妹妹说话的声音里面带着些特殊的含义。 小姑娘们都知道了，这几年京城里面到处传的那位貌比潘安，才比子健的定国公世子楚钰。 黛玉也想起来了，这就是那位吹箫少年。几年不见，个高了，跟过去也不大一样了。 因为发生了这事，黛玉便让丫环跟贾敏说了，早早地回去了。 贾家的太太、奶奶也带着迎春、探春、惜春和宝钗、湘云回去了。到了宁荣街，尤氏和秦可卿进了宁国府的大门。 因着都知道尤氏和秦可卿出去了，婆子丫环正在府里玩闹，见了赶紧着上来侍候。 尤氏不像王熙凤对下人苛刻，素来喜欢做个好人，便说了句：「留几个侍候的就好，其余的就散了吧，也不用当我们回来了。」 婆子、媳妇便笑着散了去。 尤氏让秦可卿也不用在跟前侍候，回去歇着吧。秦可卿便回了住的院子。 院子里更安静，丫环们都不在了，只有树上的鸟在叫。秦可卿把宝珠和瑞珠也给打发了：「我自己换衣服就好。」 第40页 宝珠和瑞珠出去了。 秦可卿斜靠在窗边的炕上，缓着神。这一天总算平安过去了，就怕哪个不知道的人暗示她是什么公主、郡主的。 今天宾客里那么些个亲王妃、郡王妃、郡主的，回头认真起来，给戳穿了，不是当众丢脸了。 等缓得差不多，秦可卿从炕上起来，进了里面屋子脱真心了衣服。看着屋子里贾家给置办的嫁妆，不由想笑。 也不知道贾家从哪里搜来了这些仿得宫里旧物。假得终究是假的，真不得的。 秦可卿把上身脱得只剩下件贴身的褂子，下面也就一条里面的裙子，想上床躺着眯一会儿。 等晚饭时，还要去侍候尤氏用饭呢。 外面屋子有声音，似乎是男人的脚步声。秦可卿只当是贾蓉回来了，也不当回事，依旧要上床去睡。 可再一听，觉得不像。 秦可卿回头一看，居然是贾珍，吓了一大跳，拿起件衣服就挡在了前面：「公公，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贾珍走了过来，贴在了秦可卿身边。 秦可卿往边上让了让：「公公，这里是儿媳的卧房，你还是外面等吧。要是有什么教诲，儿媳回头定然到公公和婆婆跟前聆听。」 秦可卿句句强调着「公公」和「儿媳」，就是希望贾珍能出去。 贾珍没出去，又挨了过来，头低下来在秦可卿的肩膀上嗅来嗅去：「好体贴。不过『公主』那事，你也想要在你婆婆和蓉哥儿跟前说？」 秦可卿身体僵住了。如果尤氏知道了，她只不过就是养生堂里的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婴儿，还会对她这样客气吗？贾蓉要是知道了，还会这么温存吗？ 贾珍看了下秦可卿的反应，知道给吓倒了：「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依旧可以顶着那煳里煳涂的『公主』身份，当好你的的蓉大奶奶。不过，要是不听我的话，那我就让蓉哥儿写封休书给你。」 秦可卿只觉得全身冰凉，贾珍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等宝珠和瑞珠回来了，喊了几声「大奶奶」才回过了神。 「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洗澡。」秦可卿只觉得肩头那里脏得不得了，就算怎么洗，也是洗不干净的，用刀子刮都刮不干净。 到了晚上，胡闹回来的贾蓉趴在身上，秦可卿都觉得没缓过来。 「今天怎么魂不在了？」贾蓉嘻笑着抱怨。他喜欢秦可卿这股味，穿上衣服和脱下衣服就像两个人，不知道比外面的女人、家里的丫环强了多少。 秦可卿笑了笑，把魂收回了些。 贾蓉满意了。 打从这天起，秦可卿避着贾珍，尽量不是在尤氏身边，就是在贾蓉这里，再不成就把凤姐常给请来做客打马虎眼。 只是这样的日子终究不是个头呀。 贾母生日，因为是老人，就算不是整寿，也是要隆重些。贾敏带着黛玉和林熙去拜寿。 王夫人听说林熙在读书，便问起了贾敏：「熙哥儿的功课怎么样了？」 「老爷替他找了个等着春闱的举人做先生，我倒没怎么操心了。」贾敏淡淡地说，知道这位二嫂就怕别家的孩子强过了宝玉，心里不舒服。 「宝玉也在家学里读书。」王夫人瞅了眼在贾母身边的宝玉。 贾敏也看了眼：「林家人口少，想办家学也不成。老爷都只能请个私塾来教他们姐弟了。」 「小孩子家的，莫拘得太紧，倒拘出了病来。」贾母笑着说，「等大了自然就好了。」 贾敏也笑了：「母亲说得极是。先生如今不过也就是教他们姐弟些功课，平日里练练字就好了。」 贾母点着头：「林姑爷学问好，熙哥儿也不差的。」 「我可没指望熙哥儿跟他父亲一样也考个探花，日后做什么也由得他，官总是少不了他的。前儿皇上还说要赏个荫官给熙哥儿，是我们老爷给推了，说孩子太少，不能纵到了。」 贾母也笑了。 邢夫人看了眼王夫人：「也就姑太太有这造化。像琏儿的同知还是捐的呢。大老爷也说过，咱们家的孩子想做官，怎么可能会没官做，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心辛苦地去读书，跟人家贫家子弟争那个呢。」 贾母没吱声。 凤姐笑着救了场。 迎春、探春、惜春、宝钗、湘云约着黛玉离了这里。玩玩，湘云就跟宝玉不知道去商量什么了。 如今薛家不比往日，内府务的生意不给接了，家世越发的败落，按着薛姨妈的意思，就是想把宝钗嫁给宝玉。 宝钗天天往贾府里转，却不见贾府有提亲的意思，实在是难受。正这么一个人走，听到前面有男女的声音。 宝钗只当是哪个男僕和丫环，便想绕了开去。可再听是贾珍和秦可卿，倒是吃了一惊，再要挪步却是挪不了，想听个明白了。 第30章 给宝姑娘撞到了 宝钗便移到了转角门，蹲在镂花的窗下，只听贾珍在说：「你怎么躲着我。」 「公公，儿媳上有婆母，旁边又有夫君，这日日还有府里的管家娘子们围着，再说琏二婶子也常要过府来跟婆婆和儿媳摸个牌什么的，哪里得空。」秦可卿轻轻辨着。 「既然你没有空，那我就跟你婆婆和尤氏说说吧。」贾珍笑了起来，显然并不怕有人知道他和儿媳妇在这说话。 第41页 秦可卿却怕得要死：「公公，低着声些，万一给人听到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怕的。你我是公公和儿媳妇，难道在亲戚家都不能说几句话？」 秦可卿说不出话来，只在那喘气。 宝钗已经知道些男女的事情。听着就明白这断然不是什么好事，忍不住悄悄啐了口。再想到要是给人发现了，反倒可以诬陷到她身上，倒不如走了才。 宝钗便要猫着腰再移了开去。 秦可卿眼睛一低头，看到转角门的地上有道人影，慌得要叫出来：「谁？」 宝钗也给吓了一跳，这个时候要跑反而会让人知道她是偷听了，站了起来：「林妹妹，你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贾珍和秦可卿对看了一眼，现在两个人倒是想到了一块，黛玉可是个麻烦的人，不光是郡主，后面的势力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宝钗嘻笑的声音才落，远处就响起了黛玉的声音：「宝姐姐，我在后面，你怎么看到我了。」 宝钗回头一看，黛玉和探春站在另一角的垂花门那，显然才进这个院子，脸微红了起来。心里担心着要命，贾珍和秦可卿定然猜到她刚才是都听到了。 贾珍从转角门走了出来：「宝妹妹也在这里。」看着宝钗笑。 宝钗低着头，避了几步。薛家鼎盛的时候，也要依仗着贾家和王家，如何败落了，更是不能得罪。 刚才原本想脱身，没想到反而更陷在了里面，现在只在再把黛玉和探春全拉了进来才是：「是呀，珍大爷。我刚才正好听到蓉大奶奶和珍大爷在说话，原怕你们误会，才那么一喊。」 秦可卿不能不人转角门进来了，唤了声：「宝姑姑。」又沖黛玉和探春喊了声：「林姑姑，三姑姑。」 秦可卿的态度不自然，黛玉和探春看了出来，尤其是怎么会跟贾珍在一起。 黛玉立刻明白了，宝钗这是拖人下水好脱身，不由得看着宝钗笑，却又不说破。宝钗的心里不是滋味。 若是黛玉说破了，倒是把贾珍和秦可卿得罪了，现在这样，只能是让宝钗一个人站在那里。 探春是贾家的姑娘，不能让贾家出丑：「蓉哥儿媳妇，老太太、太太正找你呢。」 秦可卿恢復了些：「刚才正要去呢，正巧公公要问我们府里那几只镶金的玉杯在哪，要给北静郡王几个用。我就去老太太、太太跟前。」也不看贾珍一眼，就向黛玉和探春走来，从垂花门走了。 「我们也去听会儿戏吧。」黛玉看了眼宝钗，转身从垂花门出去了。探春也跟着。 这里只剩下贾珍和宝钗。 宝钗不敢再留，喊了声：「林妹妹，三妹妹，一起去吧。」急着赶上了黛玉和探春。 三个人一起走，都没有说话。黛玉知道宝钗定然会开口，又何必说话。 这么走了一段路，宝钗果然沉不住气了，指着探春屋子的方向说：「前面戏吵得厉害，不如我们去三妹妹那坐坐吧。」 探春想了想，一边是老太太的掌中宝——黛玉，一边是王夫人的小棉袄——宝钗。这事得解决了，不然回头夹在中间她更难：「好呀，我正想请林姐姐和宝姐姐去坐坐呢，就是别嫌我那简陋。」 黛玉笑了：「国公府里的屋子还有简陋一说？」便拉着探春走。 探春的屋子在王夫人屋子后面，迎春、探春、惜春各占了一间屋子。年龄小时还不觉得，现在都大了，就有些挤了。 探春喜欢大开间的，屋子里倒没有什么隔断，看着也会觉得心胸舒服些。 侍书来上了茶，就退了出去，守在外面看着。 黛玉一眼这阵式就知道探春已经做了准备，也早遣了身边的小丫环去给秦可卿透个风。 宝钗看屋子里没了人，垂下了头：「刚才的事，也实在是……」 探春瞅了眼黛玉，才问：「怎么了，宝姐姐？」 宝钗看了眼黛玉，知道若是退退缩缩，倒更让黛玉占了上风，这个时候只得先把理摆了出来，才能撇清些。 「刚才，我听到了珍大爷和蓉大奶奶在说话。姑娘家的，也不好走过去，可巧蓉大奶奶看到了我的影子就问了声，我就喊了声林妹妹。」 黛玉端着茶盏笑：「宝姐姐，珍大哥哥跟蓉哥儿媳妇说话也没什么，你那样子倒更会让人误会，怪不得蓉大奶奶都尴尬了。」 秦可卿正走到外面，听到了，就笑了：「原来你们都在这呢，老太太和太太就怕凤婶子没照顾过来，特意让我来瞧瞧。」 黛玉转过了脸：「蓉哥儿媳妇快坐吧，你是侄媳妇怎么侄来照顾我们当姑姑的。只是我们可没有金银锞子给，倒是你比我们有钱得多了。」 秦可卿笑了，坐到了黛玉边上：「林姑姑，这你可错了。我是当家的奶奶不差，你可是有品级的郡主，朝廷还月月给你俸禄呢，他们两个说穷还可以，你是说不得的。」 黛玉也笑了。 宝钗更尴尬了，瞅着秦可卿，这事又不好明说，可是不说倒成了她栽脏陷害了。 秦可卿也在想这事，贾珍是一直纠缠不断。今天既然给黛玉瞧到了点端倪，那正好求了黛玉。只是黛玉到底还是个孩子，这里涉及到男女这事，怎么能说出口。 黛玉瞧着秦可卿的样儿，既像想求自己，又像犹豫，便猜到是觉得她年龄小了。 秦可卿想到了贾敏，眼下贾敏正在这里，倒不如直接找贾敏了。 第42页 「林姑姑，上回四姑太太答应给我的花样子，我一直没空去你们家那拿。不如你现在陪我去跟四姑奶奶说声，可别给了人，我可是惦记着呢。」秦可卿站了起来。 黛玉就知道这是秦可卿要借了自己的道去找贾敏，也站了起来：「你不来拿，母亲还以为你不要呢。现在我跟你去问问，看是不是给人了。」 秦可卿笑了起来：「有林姑姑在，四姑太太怎么会给了人。」便携着黛玉的手出去了。 探春见没叫她和宝钗，便知趣地明白这不过是藉口，也不提去看是什么花样了。宝钗也不去说，只坐在这里跟探春说话。 黛玉和秦可卿去了贾母那里。贾敏正陪着贾母说话，看到黛玉走来，眼睛闪了闪，便知道有事，借着更衣的藉口出来了。 秦可卿迎了上来：「姑太太，这边来，我来侍候你。」 「哪能让你呀。」贾敏嘴上笑着，还是让跟着的丫环先停了步。冬梅则守在了外面。 黛玉要进去听听是什么事。贾敏也给拦住了：「你就在外面玩会儿，要不找你姑娘们去玩吧。」 黛玉撅了撅嘴，到底年龄小，只能待在外面了 进了屋，只剩下了贾敏和秦可卿，贾敏问了句：「蓉哥儿媳妇，你找我什么事？若是你们东府的事，我可管不了的。」 宁国府里的乱，贾敏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会去插手，看着秦可卿倒有些同情，就算是小门小户，人家也是清白的女儿，嫁进来了，就这样惦记也真是丧了天良。 秦可卿「扑通」跪了下来：「姑太太，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我救你什么？你若有什么事也该跟你婆婆说。你婆婆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再说她上面还有太太，还有老太太呢。」贾敏斥着。 「姑太太，我……」秦可卿哭了起来，「这事我求不了我婆婆，她素来怕我公公，又怎么会呢。」 秦可卿提到贾珍，贾敏就知道那位堂兄干起没天理的事比贾赦还会。自己的娘家怎么尽是这么些人，以前在江南倒是可以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回了京里，瞧到了真是生气。 「姑太太，我公公知道我不过是养生堂抱来的弃婴，不是前太子的遗脉，便威胁着我要做出那没天良的事来。我虽不知道亲生的父母是谁，可到底也是官宦人家养大的。这样伤天害理乱人伦的事，我怎么能做呢。若是姑太太也救不了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秦可卿说到动情的地方，便站起来要往门柱上撞。 贾敏赶紧叫着：「蓉哥儿媳妇！「 秦可卿停住了步，看着贾敏捂着脸哭了起来：「姑太太，我公公他逼我已经有些日子了，我日夜不知道该怎么办。今天给宝姑娘撞到了，宝姑娘又栽到了林姑姑身上，我才不得已求了林姑姑来求姑太太救我一命了。」秦可卿哭着又跪了下去。 贾敏嘆了一口气：「我帮你就是了。如今这事，我也不能不让老太太和你婆婆知道，就算丢脸，也只能让你公公丢脸了。」 秦可卿磕了个头：「谢姑太太救命了。」等哭得好些了，秦可卿说了句，「姑太太，我们府上大老爷死时，跟我公公说过什么，不会是……」 第31章 想来结亲的 贾敏不由得一激灵，贾敬的死一直是个迷。 「蓉哥儿媳妇，先洗把脸，外面还有客人呢。」贾敏瞧秦可卿的丫环不在边上，就喊冬梅进来，去给秦可卿打洗脸水来。 秦可卿站了起来，站到了贾敏边上，把脸背了过去。 冬梅领着丫环进来侍候秦可卿洗过了脸再补了粉。林家的丫环进来出去都是静悄悄的，脸上没有半点的奇怪。 秦可卿不得不对贾敏管家手腕的佩服，再想黛玉年纪小小就已经如此不俗，可见已深得了贾敏真传。 贾敏想着秦可卿这事不能拖，又牵扯到贾敬，她一个内宅妇人于这些事自然不如林海，得寻个机会跟林海说下。 让冬梅去把林海请来。 贾母这里全是妇人，林海一来，那些妇人哗拉拉全避到了屏风后去，只留下了贾母、贾敏和黛玉。 林海客气了几句。贾母便知道林海定然是有话要跟贾敏说，便开着玩笑般：「好了，姑爷怕是要跟姑太太说话，你们便去后面的屋子吧，那里我不让人去就是了。」 林海谢过了贾母，便由婆子领着去了。 贾敏跟贾母说了两句话也去了。黛玉要去，却给贾敏拦住了。 到了厢房那里，贾敏便把事说了。林海沉吟着：「这事得跟岳母说，而且不能迟，就得今天，得让大舅兄、二舅兄都在场，一块着问了贾珍才成。」 贾敏嘆了口气：「真没想到我娘家人这样。」 「太太也不用难堪，一只手五根指头还不一样长，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再者说贾敬已经伏法想必他也是有愧于心。」林海不再称唿贾敬为「大舅兄」，显然已经不把贾敬当亲戚了。 贾敏也不想再认贾敬这个堂兄。 不一会儿，贾母、贾赦、贾政都给请来了。这回是林海说的。 听完了，贾母手里的拐杖就敲着地：「丧天良的，连这种事也做得出。去把珍儿叫进来，家门真是不幸，他们真是要把祖宗的这点余荫全给败没了才甘心。」 贾赦和贾政跪了下来：「儿子让母亲生气，是儿子的不孝。」 贾母看着两个儿子气也不打一处来，手里的拐仗打了上去：「你们倒知道，看看你们一个个干得好事。」 第43页 林海赶紧上去拦着：「岳母，这跟两位大舅兄没有关系。」 贾母喘了几口气：「看在姑爷的份上，先饶了你们。」 贾赦、贾政默默站了起来，心里真心不舒坦，贾母也太偏心了。不能因为喜欢贾敏，连带着觉得女婿都比儿子强。 贾珍不一会儿来了，进了屋就觉得不对劲，面上还带着笑，毕竟这些是西府的，他是东府的。再怎么亲，那也是亲戚，算得上一族，算一家只能是彼此套个近乎，多个照应。 贾母没正眼看贾敬，示间贾赦说话。 贾赦开了口：「珍哥儿，你父亲的事是怎么回事？」先问这个总比问公公打儿媳妇心思要开口的多。就算贾赦再荒唐，也没动过儿媳妇的念头。 贾珍低下了头：「我父亲的事，老太太、大老爷和二老爷不都知道了。」 「听你媳妇说，你父亲留了话给你？」 贾珍心里一慌，不知道秦可卿是不是把那事也说了，要是这样，今天怕是不好过了。 「我父亲是留了些话给侄子，就是说对不起四姑夫和四姑太太，当年他也不是有意的，没曾想给人利用了。」贾珍说得利索，反正贾敬已经死了，说出来也没什么，再者说这些也是真心话。 「给谁利用了？」林海问了。 贾珍看了眼林海，又低下了头：「我父亲没明说，只说是当年想跟四姑父订亲，后来给四姑姑搅黄了的……」 贾母气得拐杖就打了过云：「什么混帐话，四姑太太搅黄了什么人？难道不是林家来求娶的？是我们上杆子把闺女往林家推的吗？」 贾敏也气得冷笑：「我搅黄了你的哪门好姻缘。」 「岳母说得极是，当年是我央着我父母来求娶的，也是我父母一眼就相中了敏妹，断没有什么比较过再定亲的，那是太污辱敏妹了。倒是岳母是再三挑看，最后才委屈把敏妹配给了我。我是三生有幸。」林海说着就沖贾母一长揖。 贾母听得怒气算没了。贾敏虽说还板着脸，但神情已经好多了。 「说，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打着林姑老爷的主意？」贾母厉声喝问，这是给林家个道理，也是给贾敏个道理。 「我父亲没说，侄孙话里听出来，似乎也是跟咱们有来往的。只是跟咱们家有来往，差不多的人家京城里也几十家，真的不敢说。」 贾母哼了声：「自己都要死了，还不说出来，把话带棺材里，敬哥儿也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给猪油蒙了。」 贾珍给骂得不敢吱声。 林海琢磨着当年都有哪些人家来提过亲，父母不在了，这事也不好问。后面贾母几个要说贾珍和秦可卿的事，倒不好在这里。林海便和贾敏告辞，带着黛玉和林熙回家了。 当日，贾珍就不再是族长，换成了贾赦。那也实在是贾家挑不出什么干净的人来了。 邢夫人知道了倒是高兴，王夫人却不高兴，跟薛姨妈少不得抱怨几句，排解下。 贾珍搬到了祠堂去守灵三年。这让秦可卿舒服了许多。这事，尤氏和贾蓉没给知道，可两个人也猜到些，终究是丑事，哪里能问。 林海把林家的管家娘子来问这事，既不能避着贾敏，也不能问得太透，只能含煳地问，还得让贾敏主问。 问了一圈下来，林家那时就只跟贾家求亲了。旁得有意思的，差不多人家的，倒没一个是说破的。哪些有意思，哪些没意思，这个怕也只有林老太太才知道。 可林老太太已经不在了，现在哪个人能清楚。倒成了个死扣了。 「这事，还得问珍哥儿。」贾敏提着建议。 林海又去找了贾珍。问了贾珍也没有问什么来。 倒是黛玉说了句：「还是得从毒上着手，那个毒可是世间稀罕之物呢。只是咱们只能慢慢查访了，总不会只用这两次的。」 林海贊道：「还是玉儿说得透彻，我这就派人去慢慢查访。既然说是跟咱们家差不多的人家，这目标就少了许多。越是高门大宅，看似铁桶，其实则不然。那些不太老实，心怀不满的下人，往往会在外面说些。」 「这么说着，咱们家的那些个僕人可也得看好了。」贾敏笑了起来。 「有夫人在，还怕他们不老实。那个刺客，也是咱们的线索呢。」 这里林海派人在京城里细细查访，酒肆茶坊都安排了人手。只是天子脚下一切都得小心为妙。 可巧林海升到了吏部，成了吏部尚书，这是从一品的官了。 少不得林家又摆下了酒，各府都有来送礼的。还有一些瞧上了黛玉想来结亲的，贾敏听着不说话，只打着马虎眼：「孩子小，身子骨弱，得多养几年才成。」 来的夫人们也笑了起来。 黛玉的婚事，贾敏跟林海商量过，要挑自然得好好挑，若不然哪天皇帝一拍脑门子就把黛玉的婚事给指了，那可就亏了。 贾敏自然也得差不多的勛贵人家常走动，为得就是好好看看那些人家的子弟如何。但凡贾敏去哪家做客时，有跟黛玉年龄相当子弟人家，也会把子弟喊出来，让贾敏瞧瞧。 黛玉知道了，跺着脚：「母亲，这样的人家不用再去了。」 「哪里能不去，看不上的不提就是了。」贾敏瞧着黛玉笑。 林海也笑了：「当年你外祖母到咱们家时，我也是这么给喊出去看的。不然，能让你外祖母把你母亲嫁给我？」 第44页 黛玉脸红了，转身就走了。如何但凡有什么宴请，黛玉一概不去。就算林家宴客，黛玉也只在后面招待姑娘就是了，断不会到太太奶奶们跟前去。 贾府的姑娘们一个个也大了，亲事不好说自己的，别人的还是好说的。 「我听蓉哥儿媳妇说，楚秀秀定亲了，说是要嫁到闽南那里去呢，下个月就成亲了，是世子送婚过去。」探春剥着荔枝皮。 宝钗探头过去看了眼黛玉：「世子的婚事还没有定吧？」 「没呢。」探春笑了起来，「宝姐姐，你怎么问起世子来了？蓉哥儿媳妇说，世子的婚事怕得皇上给指呢，楚秀秀的婚事都是皇后给定的。」 勛贵的姑娘，给指婚的不少，可不一定都指得好，有时就是为了体现皇家的恩宠。 黛玉听着不说话，她也不知道她的亲事在哪里呢。 那个定国公世子楚钰，已经好久没见了，上次见过后，这也过了四年了。 皇后的五十整寿，不能算是个大生日，可到底是个整寿，也得庆祝下。命妇都得进宫井贺。黛玉是郡主的身份，自然就得跟着贾敏一道进宫祝寿了。 才到了宫门口，下了轿，黛玉就瞧到了永平郡主。 永平郡主也瞧到了贾敏和黛玉，上来就拉着黛玉：「越髮漂亮了，怎么都不去我那里玩了。」 贾敏瞅了眼黛玉：「她身子骨弱，大夫说得静养，就没让她出门了。」 永平郡主笑了：「我这阵子也忙，秀秀要出嫁，都没空。」 「听说了，恭喜了。」 永平郡主没说话，这门亲楚秀秀不乐意，嫌家远，闹了阵。可是这是皇帝指得婚，哪里能闹。楚钰送亲，实则是押送，就怕楚秀秀在半路上闹出什么事来。 第32章 赐婚 太监们指点着命妇一个个坐上软轿进宫。 黛玉和永平郡主分开来，长吁了口气。 赐宴时，皇后瞧到了黛玉，跟贾敏说：「福运郡主都长么大了，要说起来，宫里外面的女孩子可没一个比得上福运郡主的。」 命妇都往黛玉看过来。黛玉低下了头。 贾敏替黛玉打着圆场：「娘娘，怪别夸她了，在家淘气着呢。」 「淘气什么呀，我看着好。就是不知道还在家留多长时间。秀秀那样闹腾的，出嫁时，我都捨不得呢。」皇后望着永平郡主，「可是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是帝王家呢。」 贾敏的心少不得蹦了两蹦，可别把黛玉给定到哪个边角旮旯去。 黛玉不想再待在宴会上，怕再有人说出什么，悄悄熘出了宴会。也不想走远，只走到了边上的御花园里。 这个时候的御花园虽是奼紫嫣红，却安静得很。清风吹来，透着清新的草叶味和淡淡的花香味，怡人舒和。看着零落的花瓣，黛玉的心生起柔软的怜惜。 世人只会欣赏百花盛开，又怎会有喜欢看落花残泥的人呢？ 黛玉一边感嘆，一边向着假山上的亭子走去。在那里可以登高眺远，也纾解下情怀。亭子里，中间一张石桌，桌上摆着副棋局。 黛玉瞧了瞧，是副残局。 难道刚才有人在此下棋，四下里望了望，也不见有太监还是宫女。也许在这摆了许久。细看下，棋子上果然有层薄灰。 黛玉放下了心，坐了下来。 正看着下面的景致，听到有男人的声音从假山上传过来。 「外公，你到底拉我来这做什么？」声音清朗，仿佛透过云霄传了过来。 黛玉想避了开去，只是这个亭子只有一条道上来。已经根本没有可以避的地方。只能站到一角，背过了身。 楚钰站在亭口，看到背对着他的黛玉，立刻转过了身，对着山下说：「外公，这副棋局果然难解，不如你让我一个人在这慢慢解。你还是先陪皇上去议论朝政吧。」 山下的忠顺亲王立刻说：「好，好，你帮我解了。回头，我就告诉皇上怎么解，省得他都是得意。」 楚钰看忠顺亲王走了，转过身来对黛玉说：「郡主，你且再待一会儿再下去。」 「多谢世子。」黛玉半侧过身来福了一福。 「不必客气，是我跟外公打扰到了郡主，理当如此。」 黛玉指望楚钰下去，没想到楚钰坐在了石桌边开始看棋局。 那副棋局，黛玉刚才看过，确实有些玄机。只是黛玉在下棋一道，素来只是游戏而已，并不曾太过深究。再者刚才也只是想看看风景，哪会去琢磨这盘棋如何。 但看楚钰的样子，这副棋是一定要解的。 「郡主，可会下棋。」楚钰修长的手指拿起一粒白子。 黛玉虽说楚钰见过几面，但终究不曾说过一句，更何况孤男寡女在此，怎么能久待。 「世子，我先下去了。」黛玉准备从台阶上下去。才走到边上，就看到下面有几个太监。 「那是皇上的人。这副棋局是皇上和我外公打赌摆的。怕人动，所以着人在这看着。刚才可能是外公让这几个人走了，好让我上来帮他看看棋局如何解。没想到却害到了郡主。」 既是皇上的人，显然楚钰也不能让他们走的。 如果楚钰不在这里，黛玉还好下去。现在楚钰在这，黛玉怎么能下去。 黛玉只能退了回来。 「郡主莫担心，棋局一解就好。」 黛玉瞅了眼棋局：「世子能解出来？」 第45页 「郡主能解出来吗？」楚钰反问。 黛玉走了过来，盯着那副棋局看，拿起了一粒黑子，下了下去。 楚钰把白子放了下去。黛玉再放了一粒黑子。两个人这么下了起来。 「这样就可。」黛玉把最后一粒黑子下了下去。 「郡主棋艺果然高超，不过这副棋……」楚钰抬起眼看黛玉。 黛玉把棋盘转了下：「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楚钰看着棋盘笑了起来，摆出来的棋子是只猪头。这盘棋看似下棋，不过是摆棋。哪有这样下棋的。 黛玉站在这里看了一眼就瞧了出来。 「世子，现在可以让那些太监走了吧？」 楚钰拿起了棋盘：「我去这个交给他们。郡主且等片刻就可以下去了。」 楚钰端着棋盘从亭上一跃而下。黛玉差点惊唿出来。看到楚钰把棋盘交给了太监，然后几个走了。走时，楚钰还冲黛玉眨了眨眼睛。 黛玉想笑又忍住了。 不敢在这里再待，黛玉回了宴会上。不一会儿宴会散了，黛玉跟着贾敏回家了。 回了家，贾敏就跟林海商量：「这些子弟中可有好的？有好的，就赶紧让男家来提前吧，总比给人随便定了一个。」 林海点着头：「我也不想玉儿嫁多高的门第，差不多的就成。」 贾敏点着头：「母亲倒是想让玉儿和宝玉成亲，只是宝玉别的也就罢了，少了些担当。日后岂不是会让玉儿太苦了。」 林海笑了：「这话极是。我也觉得。岳母那边还是得找个理由说了。」 「这倒不用我们去说，二嫂她就想宝玉娶薛大姑娘。让二嫂做这个恶人好了。」贾敏笑了。 林海点着头。 黛玉在自己的院子里，瞧着廊下的鹦哥，想着楚钰，怎么看都不像无缘无故在那里，怕不是故意的吧。 这么一想，黛玉就有些气了。 没想到，隔了两天，突然降下了圣旨，黛玉赐婚给了楚钰。 林海和贾敏虽说觉得楚钰人不错，可是到底是永平郡主的儿子，要是婆婆给媳妇眼色看，娘家都没法给撑腰。 黛玉心里更是明白了，那日定是楚钰故意在那的。 到了夜里，突然有人在外面敲窗户。 紫鹃出了屋去看，一位白衣男子站在外面，吓了一跳，正要惊唿叫人。 楚钰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要叫了出来，不坏了郡主名声。」 「你既然怕坏我名声，为什么还要夜里。」黛玉挑帘子出来，瞪着楚钰。 楚钰的头低了下来，又抬了起来：「我只是想来告诉你，那天我真不是故意的。后来我问外公，是他和皇上的意思，这么安排的。」 「那也不过是你这么说而已。」黛玉别过了脸。 紫鹃瞧了瞧两个人的光晕，退到了一边，帮把着风了。 「我也知道郡主定然不会相信，不过，虽说这是皇上和外公的安排，我却是极开心的，那日能跟郡主说了几句话，还能下了一盘棋。」 「你猪头呀。」 「在郡主面前，是吧。」 黛玉「噗嗤」笑了声，又用手掩住了嘴，转过身来要挑帘进去：「你走吧。」 「嗯。」楚钰却没有动。 黛玉的手摸着帘子边，挑了起来，身子要进去了。 「你等等，我说句话。」楚钰急着喊了句。 黛玉停了下来：「走吧。不然真是坏我名声了。」 「就一句。」 黛玉手在帘子边动着。 「我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今天我很开心。」楚钰说完脸就红了，借着夜色掩盖着。 黛玉的脸也红了，「啪」甩帘子进去了。背贴着墙，心跳得厉害。 等了一会儿，黛玉，悄悄挑起帘子往外看，楚钰已经走了。 虽说楚钰和黛玉的婚事定了，但是成婚的日子却还要再等几年。也是林海和贾敏捨不得黛玉，总想让黛玉在家多过几天好日子。 贾敏带着黛玉去荣国府，虽说贾母给贾敏和黛玉道贺，心里却还是嘆了口气。贾家的气数是差点完了，只守着不要在自己闭眼前完。 王夫人心里既乐意又不乐意。乐意的是，宝玉的婚事终于能自己做主了。不乐意的是，黛玉居然是赐婚，还是跟定国公世子这样的人家。 京城的勛贵哪个不知道定国公家的家底，这是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进去的人家。结果是黛玉得了。 既然旁得比不过定国公家，王夫人只能让宝玉和宝钗早点成亲，再早抱上孙子，这样也算能比过去。 半年后，宝玉就娶了宝钗。 当年那个夜探碧韵清池的黑衣人，这些年林海一直放在京郊贾敏陪嫁的庄子上。 黑衣人到了庄子上，先想着定然是要做些什么，谁知道却是什么也没有做。还看了看，是不是有人盯着他。结果没人盯，就是庄子上的人，也没让他是外人。 这么着几来，黑衣人的江湖气去了不少。这样太平的日子虽说过得无聊，可是却让人心安。 黑衣人已经忘了原来的身份，想着就这么在林家的庄子上过一辈子也不错。 可这一天，黑衣人正在田里劳作，就看到又是车又是马的，挺热闹的。 黑衣人就问边上的庄子里的人：「那些是什么人？」 「哦，隔壁庄子上的人吧。」 第46页 「隔壁？」黑衣人正低下头，准备把田里的土再打打细，可突然有个人影晃进了眼里。 黑衣人勐然抬起了头，二十年前的那个人，又看到了。没有想到会在看到，如果不是这个人，他不会走上这条道的。 第33章 成亲（全文完） 林海坐在外书房，听着派出去的打听来的消息。这些人给布置在酒肆茶坊，几年来也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听好了，林海回了后宅对贾敏说：「好吧，咱们也去京郊的庄子上住几天。」 林熙是最高兴的：「那我可以跟姐夫一道撒鹰打兔了。」 「你又有了哪个姐？」黛玉「啐」了口，明知林熙嘴里的「姐夫」是楚钰。 楚钰这两年各种讨好林熙，让林熙各种地方有面子里子。林熙对这个姐夫是满意的极了，早把楚钰奉为大哥了。 林熙嘿嘿一笑：「姐，姐夫真不错的，你看我那匹汗血宝马就是大哥送的，还有爹书案上的那方东坡用过的砚，母亲用的南海珍珠膏都是姐夫送的。」 黛玉跳了起来：「父亲、母亲，你们怎么能这样？他给你们就收了？」 「玉儿，那不过是老爷的寿礼，总不好推出去的。」贾敏忙帮林海解释。 林海也赶紧说：「是，那个南海珍珠膏，楚钰这孩子也是看你母亲这些年操劳，特意趁着她过生日送的。」 黛玉瞪着林熙：「父亲和母亲也就罢了，你呢？」 林熙看了看林海和贾敏：「我那个是因为姐夫说，男人不能没有好马，若是给人比下去了，岂不是堕了咱们家的面子，让京城那些煳涂人白看了笑话。」 黛玉知道家里的人全给楚钰收买了。 等到了晚间，楚钰又来了，低着头站在窗外的廊下。 「你又来做什么？」黛玉隔着窗问。 「知道你生气了。」 「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了？我倒不知道我家里的人全给你收买了。」 楚钰不能出卖林熙，只能沉默。 「你倒是还护着呢。」黛玉酸了句，「你走吧。」 「我只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家人，所以我得对他们好。你，我是最想……可是咱们还没成亲，只能等成亲了……」 「越说越没影了！」黛玉从窗前的炕上下来，故意发出声响来。 楚钰瞧着窗里灯暗了，琢磨着还得从小舅子这下手。 第二天林海一家浩浩荡荡去郊外的庄子上了。楚钰也带着定国公的人跟着去了，前后招唿着。 林熙悄悄骑马过来跟车里的贾敏说：「母亲，有了姐夫，我觉得我才成了大爷，什么都不用做了。「 「没出息的样。」贾敏笑着啐了口林熙。 林熙嘻嘻一笑，骑着马找楚钰了。 黛玉挑起点车帘往外看，可以看到楚钰骑在马上的英姿，哼了声放下了轿帘。 楚钰拿出了玉箫，吹了一曲「凤求凰。」 黛玉咬着嘴唇，脸都红了，哪有这样的人。 贾敏的陪嫁庄子到了，早到的僕妇忙着上来接贾敏和黛玉下车，簇拥着走了进去。庄子很大，后院住林海，贾敏和黛玉。前院就住了楚钰。林熙原本可以住后院，结果被黛玉发配来住前院了。 林家来庄子的声势很大，更大的声势是放出了风，当年下毒的人捉到了。 黑衣人站在书房里，看着面前的林海、楚钰和林熙冷笑了声：「你们就只会玩这个。」 林海笑了：「我们是只会玩这个，可是你就不想报仇吗？」 「报仇？」黑衣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一直想 「是，报仇。一个害死你全家，毁了你一生的，如果你不想报仇，那就不是男人了。你活着不就是想报仇。」林海淡淡地说。 黑衣人知道林海是说中了他的心坎，想了想：「可她家是朝廷大臣，皇亲国戚的。」 楚钰笑了：「这你放心，我岳父是朝之重臣，一个小小的甄家，哪里会有事。」 「但我身上有毒。」 林海看着黑衣人：「这个你放心好了，只要抓住那人，你身上的毒定会替你解了。」 林熙站了出来：「我身上原就有毒，且比你的厉害，你看不也是解了。」 黑衣人放心了。这些年，他全靠之前攒下来的解药活着，脸上的那些伤也是因为毒才会如此的。 消息放了出去，网已经张好。 这天又是月末，偏还是阴天，没了一点星光。这样的日子，不是做贼的都知道是做贼的好日子。 黑衣人在院子里转了圈，回房去睡了。 再等了会，到了四更天的样子，黑衣人的屋子突然灯光大亮，里面一阵搏斗声。 林海、楚钰、林熙和黑衣人都在里面。 给抓住的也是一身黑衣，冷笑了声：「林如海，你就那么护着她？」咬牙切齿，心里不知怀了多大的怨恨。 对面是个女子，林海、楚钰、林熙自持身份不好上前扯掉妇人蒙着的面纱。 黑衣人可不管，伸手一拉就把面纱拉掉了。 对面的女人大概四十多岁快五十岁，年纪跟林海、贾敏差不多。但是林海却不认识这个女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甄家的四姑太太，真不敢相信。 现在就算是面对，还是不敢相信。 「你不认得我了？」甄黍望着林如海，他还像当年一样风流倜傥，让人一见忘俗。 第47页 甄黍一次偶然见到林海，就喜欢上了。身为甄家的庶女，她只能靠自己，能用的方法全用上，林海却没看她一眼，娶了贾敏。 甄黍不恨林海，恨贾敏。一心想报復贾敏，正好发现对林海心怀嫉妒的贾敬。 贾敬跟林海是同科，却只是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这个「同」字，其实就是「不同」。说是「进士」却是比进士差了一截。 但到底也算是贾家头一位有功名的，毕竟比荣国府的那两位强多了。 但是，林海跟贾敏订定亲后，就不一样了。 给贾敬考中进士比得有些憋气的荣国府突然就扬眉吐气起来。林海是什么人，人家侯府公子，又少年折桂，多少人家去求亲，最后相中了贾敏。 看到堂妹嫁得好，贾敬应该高兴。可谁让荣国府那得意劲，就好像亲儿子考中了探花，这就让贾敬不爽了。 甄黍跟贾敬说了几句，说是让林海不能有子嗣，贾敬就同意了。 贾敬后来知道是毒，去找甄黍对质。 甄黍不光一推三六九，还对贾敬说，这事如果说出去，她一个妇道人家没人会信，倒是宁国府声名尽失、爵位会夺，更别提贾敬的功名了。 贾敬吓坏了，哪敢多说话。等到林海来找贾敬时，贾敬觉得只有死路一条。 后来，甄黍怕贾敬坏事，就让黑衣人名为保护贾敬，实为监视贾敬。 「你我男女有别，怎么可能见过。」林海看着甄黍。 甄黍大笑起来：「早知道我就该毒死你才对！」笑停了，眼里又有了泪，「贾敏有什么好，就值得你这样护着？」 「我与内子心心相印，我不护她护谁？」 「她有什么好？孩子都生得这么艰难。她有我能生吗？你娶了她，差点都绝嗣，你还这样护着她，林如海，算我白看中你了！」 林海摇着头：「男子娶妻，子嗣固然重要，但情意更为重要。若是只以生育唯论，那与畜生有何区别。夫人也许子嗣旺盛，但实非林某良配。若是因此让夫人困惑那是林某的不是，只是夫人不该加害内子。如今既然夫人也承认了，只能把夫人送官府，交由大理寺来判。」 甄黍瞪着林海：「你休想！」 刚要服毒自尽，黑衣人早上前，一把拧住了甄黍的手腕：「你害我受苦这么多年，哪能让你轻易如此死了。」 楚钰和林熙、黑衣人把甄黍送到了大理寺。 大宝皇帝知道了后，很是震惊，案件清楚，一时就审完了。 甄家纵女如此，夺官抄没家产，甄家几位老爷一律充军发配。其余人口全部买卖为奴。甄黍的丈夫凌涛，纵妻行恶，夺官充军，子女一律买卖为奴。凌槿月被一位老鸨买走，从此不知下落。 贾敬虽说已死，但居然给堂妹下毒，天伦泯灭，宁国府夺爵，抄没家产。贾赦、贾政虽说没有参与，但是居然对此事无动于衷夺爵，夺官。 原本要家产抄没，看在林海面上，给留了二十间屋，十个奴僕，一百亩田地，让两房人能够维持生活而已。 贾敏把贾母接到了林府奉养，至于别的也不能了。 甄黍则判了凌迟。行刑的那天，观刑的人山人海，把菜市口都给堵死了。 贾敏感嘆了句：「唉，她又是何苦呢，这个人也是入了魔障了。」 黛玉笑了：「母亲，咱们不要再去想这个人了。」 「那是，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办玉儿的婚事了。你婆婆已经来催过几次了，恨不得早一点把你接过门去，是我给拦下了。」 黛玉扭了下身：「母亲就这么急着撵我走。」 「我是巴不得留你一辈子的。可是你婆婆呀，已经说了，你过门去，不用你立规律，你们小两口住单独的院子，隔三岔五去看看他们老两口就好了。她还说，再过两年，她跟定国公就去西郊园子住了，京里就你们小两口了。你说这样好的事，我能不答应吗？这现成一个就跟头上没婆婆一样。」 黛玉跺了下脚：「那也不能呀……」 贾敏笑了起来。 到了黛玉成亲的那天，定国公府先是送了一百二十抬的聘礼来，又是让京里的人瞧了个热闹。 黛玉这边嫁妆，摆了十里红妆过去，看热闹的人眼都直了。皇后都给添了妆，这可是莫大的脸面。 王夫人听得外面街上的迎亲声，心里郁闷：「真没想到，你林妹妹的排场这么大。」 邢夫人大笑：「这就叫老天有眼。」 王夫人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黛玉坐着轿子到了定国公府，等拜完堂，进了洞房，盖头掀开，就看到了楚钰那张英俊的脸。 黛玉羞涩地低下了头。 等到宾客散了，楚钰走进洞房，黛玉已经躲下。楚钰脱了衣服才上了床，就给黛玉一脚踢下了床。 楚钰跌在地上哀求：「好玉儿，让我上来吧。」 黛玉捂着嘴嗤嗤笑：「你就在那也可以的。」翻身倒了下去。 楚钰唇角一敲，跃上了床，和黛玉滚在一起。 黛玉叫了起来：「你怎么上来了？」 「你说的在那也可以，这就是那呀。」 黛玉刚张嘴，就只能「唔……唔……」身体慢慢软了下去…… 两个人缠在了一起，粘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