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女鬼的还魂日常gl》 第1页 [gl百合] 《与女鬼的还魂日常》作者:一点风声【完结】 文案: 死不开窍的鬼眼大佬 vs 毒舌且的女鬼 拥有鬼眼算命为生的白遥,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竟会被女鬼缠上,能大白天出现也就算了,为什么她还能打得着自己?怎么她还总喜欢使唤自己? 女鬼笑:「不可以吗?」 白遥闭了嘴,这该死的颜控! 在一次又一次的寻找灵物过程中,她们的默契也越来越佳,情意也在对方不曾知晓的时候疯长。 只是白遥未免太不开窍了些。有人向她表白,转而她便喜滋滋地向女鬼炫耀,说自己人见人爱。 女鬼冷笑:「你确定别人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我天生可爱。」白遥自豪。 女鬼忍住了揍她的心。 七夕有人送白遥一大束鲜花,她乐呵呵地拿去给女鬼瞧。女鬼冷笑,将手上刚拔完刺的玫瑰咔嚓掰断。白遥缩缩脖子,有点凉是怎么回事。 直到女鬼将白遥双手箍在墙上,眼神带着侵略地盯向她时,白遥才后知后觉有什么不对劲了。 白遥抿抿唇,明明吻是冰冰凉凉的,怎么她却觉得烫得很呢。 ps: 1.双洁,he 2.玄学与冒险,强强联合 内容标籤: 强强 灵异神怪 现代架空 玄学 沙雕 搜索关键词:主角:沈玉宁,白遥 ┃ 配角:玉玲儿 ┃ 其它:双洁,he 一句话简介:人心胜鬼的算计下,并肩而行 立意:在命运的重压下歌舞欢唱 第1章 「都来瞧都来看啊,只需三十,测你前世今生,算你旦夕祸福。解读命理,趋吉避凶,化灾解难啊。」 扩音喇叭嘈杂地响着,每隔几分钟就喊上一次。简陋的摊位前,白遥一身深蓝道袍,枕着双臂,悠闲地靠在躺椅上。 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不少都向她看一眼,但从不停留,快步离开,像是生怕叫人误以为自己是信那骗钱玩意的人。 也有停留者,但在旁人的取笑声里,他们也玩笑着解脱几句,又快步离开了。 一只螳螂不知何时到了白遥的腿上,正欲上爬时,喇叭再次响起,惊飞了它。 「都来瞧都来看啊,只需三十,测你前世今生,算你旦夕祸福。解读命理,趋吉避凶,化灾解难啊。」 白遥合着眼,沐着阳光,轻晃小腿,一点也不着急生意。 不知喇叭响了多少遍后,有人停在了她的摊前,坐下。白遥耳朵一动,即刻睁眼,直起身子满目欣赏与夸赞:「这位先生一看就是慧眼如炬,目光独到,将来你必发大财。」 男人不自在咳了咳,朝左右瞥了几眼。 「一次三十?」 「当然,明码标价,从不乱收费的。」 「行,那你替我看一次。」男人说。 白遥满眼是笑:「您的生辰几时啊?」 男人见旁边围拢的人越多,更不自在了,小声快速说了一遍。白遥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立马掏出手机开始操作。 「怎么还用手机?你让机器算啊?」男人不满。 「排个盘嘛。手机一点,方便又省时,现在都21世纪了,我可跟天桥底下那群拿本小红书,翻半天的老头们不一样,现代人就得用现代算命法不是。」 白遥很快完成,将手机面向他,给他看一眼后,又对着男人身后一群围热闹的人展示一番,不待他们看仔细,又迅速收回。 「这,就是你的四柱八字了。」白遥说。 男人似懂非懂,又问:「那你帮我看看,有什么名堂没有。」 白遥正要开口,后方传来一声取笑,她不悦地抬眼看向他,认出他正是不久前前来找自己算命的人。当时说了他几句不好的,结果倒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算个屁,算命算得准还能在这算?早飞黄腾达上哪去了都不知道,骗钱的玩意。」 周围人也都应和贊同。 眼看男人面色难堪,白遥本着不能错失任何一位顾客的想法,于是认真瞧了眼他的八字,道:「你九岁丧父,十岁残了四肢,十五岁时大病一场,死里逃生捡回来一条命,学歷不高,一生多漂泊,前年又丧母。去年换了大运,运势有所好转,找了份体面的工作,对不对啊?」 所有人齐齐看向他,看他不可思议的样子,多半猜到白遥是算准了。 「哎,残了四肢可没有吧,」前日那男子道,「明明四肢健全,我们又眼睛不瞎。」 白遥没说话,只是笑。 「是残了。」算命的男子道,将手抬起,分明少了一指。 白遥瞥眼顾客脚上拖鞋,上下打量他后又道:「各位,这位客人家住附近,你们应该有人见过他才对,所以就知道他绝不是我请来的托啊。」 后方有人说是,确实见过。 白遥拿出纸笔,掩着写了许久,撕下折好,递给男人:「命运命运,潮涨潮落有起有伏。你后半生不错的,关键年份我都给你写好了,按上面去做,定可还清欠债,安享晚年。」 男人连忙接过,感激地望向她,道谢后匆匆离去。 这次不待喇叭响起,不少人凑上前要算一次。 「你去试试嘛,就三十,也不贵。」有人道。 「就算算看?她刚才可都说准了。」 第2页 「你看她穿着,像个正规道士,多少应该有些本事。」 白遥按耐住兴奋,今日生意颇好,晚上可以好好吃一顿了。她暗中数着要算的人数,三十一位,今天起码能入帐两百块,丰衣足食的一天啊。 人多,白遥也兴致高涨,气氛极为热闹。 这人普普通通。 白遥:「你一生平顺,没有大灾大难。」 离婚再婚的命。 白遥:「艷福不浅,至少两个女人。」 穷。 白遥:「虽有大志,但怀才不遇。」 靠子女。 白遥:「厚积薄发呀!」 …… 傍晚,白遥收好摊,将东西背在身上,颠了颠后往一条小巷走去。 「这一天下来,我可是积了大德了。」白遥笑道,望向远方落日,眯了眯眼。 巷道两旁人家响起炒锅声,饭香扑鼻,白遥深吸一口,这气味,似在哪里都能闻到,叫人怀念。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一家炊烟在等她。 走了近一个小时,天色完全暗下,只有路灯一如往常地亮起,照远一段路程。走到一家废弃的养老院,白遥从门口铁门进去,上去三楼,进了左侧房间。 取下背上东西后,走去窗边,窗帘是数层不透光的厚布,她专程买来,免得夜间开灯时让人发现,那她可就要连唯一的住所都没了。 「这年头免费的住处可不多了啊。」白遥将窗帘拉上,亮起檯灯。 房间不算宽敞,二十平米左右,一张铁床,一张木桌,一个黑色行李箱,其他都是些零零散散的杂物。 墙面并不干净,但白遥全不在意,因为这里有比墙壁更不干净的东西在。绕着房间走了一周,检查贴上的符咒均还在后,松了口气。 自小她便有一双鬼眼,能看常人所不能看的东西,家里人信村中先生的话,说她是脏东西,厄运缠身,会致家宅不宁。 于是她便没了家,没了亲人。 这些年她四处游歷,为活命本事学了不少,那些半透明状的飘魂她也知之甚多,并不畏惧。帖上符咒可防它们进来,只是为了能少与它们接触,否则她怕时间一久,自己是人是鬼连自己也分不清了。 白遥拆了包面包,擦净一个苹果,坐在床上一边吃,一边看手机。桌子就摆在床边,除了檯灯外,上面还放着一小个包裹,包裹微微鼓起。 「吃饱喝足,美美地睡上一觉,亲爱的飘飘们,晚安。」白遥扯起被子,伸手去关灯,手指却悬在半空,余光中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了。 她慢慢向左扭头,一双鞋,往上是一双腿,全是半透明状。再往上…… 「呀!!」 这是除去初次看见阿飘,白遥第一次被它们吓到。 女鬼一身红衣,双手交叉,长发微卷披散着,带笑地望着她。 「你,你,你谁啊?怎么进来的!」白遥惊道,望眼墙上的符咒还在。 不应该啊,什么情况! 「你的那些东西对我没用。」女鬼道。 白遥瞪大双眼,它怎么还能说话?还是第一次听见阿飘说话,跟人一个样。 「通仙洞云游山人,他让我来找你。」女鬼说。 「那个抠门神棍?」白遥惧意散去,心中反升起不少疑惑。 女鬼走近坐在床沿,离白遥很近,白遥挪着屁股往后动了动。 「车祸后,身子成了植物人,我也成了这个样子。父亲曾经带我拜访过通仙洞,所以我就去找了那位山人,是他让我来找你。」女鬼说着看向白遥,「他说,你有办法能让我还魂。」 「怎……怎么可能嘛,我就是个穷算命的,除了这双鬼眼外,跟普通人没两样。」白遥道。 她记得,阿飘是很少有自主意识的,多数像个孩童,按一定的某种规矩做一定的事情,除非有人号令。但这个女鬼却能自行找去通仙洞,而那个抠门得要死的神棍居然还会愿意出手帮助? 「咳,你生前跟那个神棍是什么关系啊?」白遥小心问道。 女鬼瞧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我曾资助过他千万用作修庙,不过最后钱去了,庙没修成。」 「修庙?你信他?」白遥好笑道。 难怪愿意指点这个女鬼,原来是金钱感人啊。 千万……三十算一次命,这得算多少个人,多少年啊。 但凡有一百万她就退休不干了,吃利息就够她后半辈子无忧了。 「他说你缺钱,我以后可以给你,保你生活富裕,前提是你得帮我还魂。」女鬼道。 这条件可真诱人,但是…… 「我叫他抠门神棍,一是抠门,二是神棍,他说的话鬼都不信。」白遥道。 「我信。」女鬼说。 白遥:「……」 差点忘了你也是个鬼了。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她说。 白遥想说什么,又闭了嘴,最后嘆了口气:「姐姐,女鬼姐姐,你原身没有死,可以还魂,但世界上满足这个条件的阿飘多了去了,却极少有能够成功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女鬼看向她。 「一是需要操作人,比如我这样的。光这一点就很难了,但这还只是开始。二则需要数件灵物,它们有的在深山,有的在闹市,没有固定地方,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费时费力,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甚至几十年的都有。第三,就算你找齐了所有灵物,但必须你的原身还在。有些服药自尽的,魂出来了,药的作用还在原身流淌,不足一天,身子就彻底损毁,然后久了再腐烂。等不起啊。」白遥认真道。 第3页 女鬼沉默片刻,然后道:「第一个条件有你。第三点你也可以放心,我的身子在医院,植物人状态能存在很久。只需要第二样,找到那些灵物。」 「这么说吧,找一件灵物就相当于将一株普普通通的草做上标记,栽进深山老林里,而你现在要找到它。除了难找以外,你还得辨认真假,但真真假假那些草极其相似,概率极小的。」白遥道。 「云游山人虽然贪财了些,但能力不凡,他让我来找你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这么说来道去,巧舌如簧,总归就是不愿意?」女鬼道。 白遥轻咳了咳,没说话,她确实不太愿意。花那么几年去帮一个女鬼,划不来。何况那些灵物要是真能找到,个个都值百万以上,还用得着这么辛辛苦苦地算命? 女鬼起身,冷笑道:「既然如此,我虽然还不了魂,但多少还能存在十几年,这些年里,你也别想安稳了。」 看女鬼向墙边走去,白遥以为她是要走了,结果却见她轻易扯下贴好的符咒。 这不可能!阿飘什么时候还能触物了? 白遥惊讶中发现女鬼手上带了串红手鍊,瞬间明白这一切都是它在发生作用。而给女鬼手鍊的,必然只能是那个神棍。 女鬼沖她耸肩一笑。 白遥身子一哆嗦。本来这笑就够吓人的,还是个女鬼笑的,更瘆人了。 「停停停,我帮我帮。你赶紧贴回去。」白遥道。 她下床,打开行李箱,翻了半天找到一本旧书,拿到灯下认真翻阅起来。 「这是什么?」女鬼凑近问。 「记载所有灵物的书。」白遥一面说,一面翻找,「在这,还魂灵物需要有……」 白遥扫眼过去,看见其中一样时眼神微闪,愣住片刻。 「怎么了?」女鬼问。 白遥摇摇头:「没什么。这些东西和文字你看不懂的,像这个圆盘模样的,叫白罗珏。这个榔头模样的呢是……」 等等,这个样子怎么有些眼熟。 白遥赶紧翻开桌上包裹,取出里面存放已久的物件,一个黑色铁榔头。 白遥嘴角抽了抽。当年路上意外捡到,拿着护身用,没想到竟是件灵物。早知道把它卖了自己也不至于天天去算命了。 她的百万巨款啊,擦肩而过! 女鬼上前仔细对比后,发现与书上记载灵物也并无相似:「这东西是什么?」 「黑重玄,就这么看着当然不一样了。」白遥找来一根铁棍,往榔头状东西上砸了几下,很快裂出一条缝,她再小心掰开,清理掉碎块,摆上桌。 「是不是一样了?」白遥示意她仔细看看。 女鬼再次对比后,确实是一样东西。 「可你怎么知道要砸开?」女鬼问。 白遥自信挑眉:「说了这些字只有我能看懂。而且我天生对灵物有神奇感觉,当初捡它除了为了防身,当然是察觉到它的特殊,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而已。」 女鬼听完白遥这番话,心中更是庆幸去找了云游山人,对还魂抱的希望也大了许多。 「既然有了这一样东西,只缺剩余四件,什么时候动身?越快越好。」女鬼道。 白遥想了想,躺下:「当然,但明天我得去确认一件事情。」她可不想去白白浪费时间。 第二日清早,闹钟还没响,有人便叫她好几声,扰得她心烦意燥,不耐烦地吼了一声,直起身:「知道了知道了,起来了!」 随即发现不对,窗帘已经拉开,刺眼的光直射进来。白遥愣愣地转向旁边站着的女鬼:「你……没走啊?」 女鬼耸肩:「走?去哪?我还要等你帮我还魂。」 大白天,阳气重,这女鬼…… 「你没事吗?」白遥起床绕着她看了一圈,没有一处地方有异。 女鬼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走到太阳照进的地方,站进去,安然无恙。 这么神奇?!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能够在白日里现身的阿飘,难不成又是那个神棍送的东西在起作用? 可以啊,那神棍有点东西嘛。 「你昨晚说要去确认事情,是什么?」女鬼问。 白遥一边穿起道袍,一边道:「你说你身子是植物人,我总得去看看才行吧,不然花了三五八九年找齐了灵物,结果你身子腐了,那我后半辈子的养老钱去找谁要?」 女鬼笑,点头:「那确实该确认确认。」 白遥只背了个包,一身轻装,跟司机说了女鬼提供的医院地名,讲了半天价,最终以两百块车费结束。 女鬼坐在白遥身边,看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碰了碰她的手肘,笑道:「就那么捨不得?我看你讲价挺厉害,那司机才亏了。」 「啧。」白遥往旁挪了挪,不想理她。 司机听到后座传来不满的声音,道:「我说小姑娘啊,你嘴皮子厉害,我看你像个修行的道士,积德我才少了你一百来块,你还有啥好不满的。」 白遥眼睛一亮,她刚才怎么没想到,将女鬼往左边挤了挤,往前倾身子:「师傅,要不然这样,我苦修十几年,多少有些本事在身。我给你算个命,你再少我五十怎么样?」 「还少五十?!」司机道,一个急剎将车停下。 白遥身子险些撞到前座去,所幸女鬼在后拉住了她。 「你下车,我算倒霉。前面就当我白送你的,赶紧赶紧的,我还来得及去接下一单生意。」司机挥手说。 第4页 「不了不了,师傅您继续继续,两百就两百,好事成双嘛。」白遥暗嘆了口气。 瞥见前方司机名片,上面有司机的出生年月,白遥便问:「师傅才四十来岁啊,挺年轻的嘛?几点生人啊?」 「问这个干嘛?」司机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女鬼瞧了她一眼:「你是个道士,问这么仔细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白遥没理会,继续跟司机搭话:「看你面善,像是个好人。免费帮你看看怎么样?」 「看什么?算命啊?」司机火气降了不少,「我不信那个玩意,少你一百就是一百,算数的。」 「那是,戊土之人,大多诚信重义,所以我才说师傅是个好人嘛。你就说上一说,就当是测着玩玩。」白遥道。 女鬼毫不掩饰地盯着白遥看,上下打量,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上午十点的样子,还没到。」司机说。 「巳时,我算算啊。」白遥手指轻动。 司机望了眼后视镜,说是不信,但看白遥这么正儿八经的样子,心中也升起几分好奇。 「师傅你……关节有些问题,还易失眠。食神为女,伤官为儿,八字都有体现,那必定是儿女双全。你女儿不错,儿子就比较普通了。是不是啊师傅?」白遥等着他反应。 「哟呵,小师傅你有些名堂啊!」司机来了精神。 白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是先生了女儿,再有的儿子,对不对?」 「对,还真是,厉害呀。」 女鬼也很意外,白遥比她想像的更神秘。 「身强喜金水……后年师傅你多注意下,能少开车就不开车,休息一年也不误事,身体最重要。」白遥说。 司机忙道谢。 「你还挺热心。」女鬼道。 白遥差点就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人……鬼在。 下车时,白遥扫码,付了司机三百。 司机没来得及喊住她,人就已经过了红绿灯走远了。 「不是两百,怎么又付三百?」女鬼笑问她。 「你说这人的命还真是很残忍,明明喜金水,却一路火土运,运走错了,那一生就得多多少波折啊。」白遥说,望眼女鬼,「不过,你的命一定不错。」 女鬼:「怎么说?」 「你出身不错,不缺钱。即便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居然也碰巧认识那个神棍,还碰巧能找到我,我还碰巧有样极为难得的灵物,又知道怎么还魂。怎么感觉我们都像是在为你还魂铺路呢?」白遥道。 女鬼只是笑笑:「那应该确实不错吧。」 白遥从她表情里看出她有所不愿提及的事情,但谁都有难言之隐,人一样,鬼也一样。 第2章 到了医院,跟着女鬼坐电梯到了vip病房,白遥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惊奇地左右张望。有人出来,开关门间,她瞥见里边配置,竟还有客厅?那么大一张沙发。 白遥小步跟上女鬼,凑近低声道:「这跟两室一厅有什么区别?完完全全家的感觉啊。」 「不都是这样的吗?」女鬼问。 白遥连连摇头,那可就差远了。 「到了。」女鬼说,「里面躺着的就是我。」 「门锁着看不到里面啊,你飘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再知会我一声。」白遥还没说完,女鬼就不见了。 没一会儿门自动开了一条小缝,白遥立马明白,轻巧地闪身进去。 「这神棍给你的东西还真不错,这些实物对你可有可无的。」白遥向里走去。 竟然还有茶水间,够有钱的。 推开最里面的那扇门,房间一片亮白,两边仪器不紧不慢工作着,病床上的女人气色还算不错,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白遥上前细细查看,端详片刻后转头看眼女鬼,女鬼对上她的视线,觉得莫名其妙。 一样的人,一个半透明,一个实实在在。这女鬼确实漂亮,第一次见面就发现了,再看到实体,还是觉得本人更好看一点,美得更具体。 有钱人养出来的孩子,气质都是金钱堆出来的,贵得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你都能感觉得到。 「要不是还魂,你这样的人,我算命得把手掐出火花了,才有可能见到一面,算到下辈子也不知道够不够你的零头。」白遥说。 「你算得很准,生意应该不错,这么久了难道没存下点钱?」女鬼不解。 「这世上苦命人居多,你说真话他们不爱听,说我是神棍。满口奉承他们倒是爱听,但心里明清着,暗地里还是会给我扣顶神棍的帽子。」白遥道,「再说了,算一次我只赚三十,三十又三十,能攒多少?」 「为什么只收三十?」女鬼再问。 白遥微微失神,继而一笑:「哪那么多为什么,我们关系是交易来着,别想窥探我隐私。」 她拿了张凳子,坐去床边,看见床头牌上的信息。 沈玉宁,原来女鬼叫这个名字啊,怪好听的。 白遥将手搭在沈玉宁腕上,细细感知,而后轻放了回去。 女鬼问:「怎么样?」 「你没得罪什么人吧?或者跟谁利益起大冲突的。」白遥问她。 「生意上利益往来的比较多,但谈不上得罪。」女鬼答。 「那有没有谁一直觊觎你的位子呢?」白遥再问。 女鬼皱眉:「你想问什么?」 第5页 「沈玉宁,也就是你的身子状况,撑个三五八年没什么问题,前提是没人想让你死,否则你也阻止不了不是吗?」白遥说。 女鬼看向床上的她自己:「也许吧。不过你放心,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不会出事。这四周的监控就是很好的说明。」 监控?! 「有监控你不早说,那我不得完蛋?」白遥下意识挡脸道,四下张望。 「放心,我进来的那一刻它就失效了。」女鬼说。 「哪有监控,我怎么一个也看不到?」白遥松手问。 「就像那些介绍灵物的文字一样,只有你看得懂。这里的监控,我却比你熟悉。」女鬼走到窗边,窗帘夹层处藏着一个极小的孔眼,白遥蹲下这才发现。 「这样的监控有多少个?」白遥随口一问。 「十几个。」女鬼说。 「十几个?你们家挺变态啊。」白遥道。 女鬼只是笑笑。 离开医院后,白遥径直回去了养老院住处,收拾东西。 「这些东西可都是我的心肝宝贝,陪了我很多年了呢,扔了捨不得,打包好后选个好地方藏起来,以后再用。」白遥一边收拾一边道。 「这个呢,要放一起吗?」女鬼拿起黑重玄问。 「那个不要,我得贴身带着,几百上千万呢?」 「几百上千万?」女鬼问。 白遥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些大家族不少人都有点信这个,这些灵物普通人不识货,但他们可是很愿意高价收购的,就怕买不到。」 原来是这样。女鬼继续帮着她收拾东西,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既然这么值钱,你为什么……不干脆去卖了,毕竟我的承诺也只是空口许下。」 白遥动作停下,认真思考小会儿:「好问题,那我现在就走?」 女鬼笑:「好啊,就怕你出不了这个门。」 「这不就是了,白问。还有我这人一向守承诺,既然答应了,非做到不罢休。」白遥说。 终于收拾好后,白遥坐在空了的床板上休息,扫眼稍显空荡的房间,住了小半年,突然要走也真是不捨得。她一向不喜欢搬来搬去的生活。 看白遥轻皱眉头,一脸纠结地看着地上的大包小包,女鬼问:「怎么了?」 「你说我这些东西存哪合适?没地方呀。」 女鬼看了眼这些东西,不算多,也不大,她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存放。 白遥拖着大包小包来到地下停车场,等了许久终于见女鬼飘来,手上拿了把钥匙。轻按一下,旁边黑车的后备箱便跟着打开。 「我的车。东西暂时放后面,不会丢。」女鬼道。 白遥满意地沖她竖了个大拇指,三两下将东西搬上去,关上后备箱,大功告成。 「要不是没有驾照,我就开你这辆车走了。」白遥道。 女鬼道:「恐怕不行。这辆车一旦被开走,沈家一定会让人调查,我暂时护不了你,倒时候查到你身上就麻烦了。」 「我知道,说着玩呢。再说我们找灵物,那大都在偏远地方,车子还不一定方便。」白遥说。 等女鬼放回去车钥匙,二人乘坐大巴远离了城市中心。 从柏油路再到普通的水泥公路,大巴继续绕着山底前行着,外侧是条几十米宽的河,河水浑绿,看起来上面不见任何垃圾,但白遥却明白这种河水往往脏得很。 「为什么?」女鬼问。 白遥坐在最后,车上人不多,离她最近的也隔了四五个座。 「你没看见刚转弯处不远的路上,堆了那么高的垃圾,都是从河里打捞上来的,表面功夫得做牢明不明白。」白遥低声道。 「再说,你看这傍山而居的人家,每隔一段路就有十几户,路边又没看见垃圾桶,烧垃圾明显,不就只能往河里扔了,而且大小便也一定有人是直接沖至河里的信不信?」白遥凑近她轻声道。 女鬼点点头:「你倒是很会观察。」 「那是,看家本领嘛。」白遥挑眉。 车子一个颠簸,白遥身子微晃,向女鬼身上倒去,手掌下意识撑在她的腿上。 她抬头正对上女鬼似笑非笑的眼神,白遥尴尬一笑,立马缩回右手。 「水泥路还能开成这样,我的老天爷。」白遥坐直,扶正碰歪的帽子。女鬼瞥了她眼她的帽子,再将目光移到她脸上。 好好收拾一番,应该也不差。 近三个小时的车程,白遥觉得屁股都要坐开花了,疼得很。下了车,双手向后揉了揉,觉得浑身僵硬。 太阳即将落下,霞光如血,艷丽张扬,照在山脚这一方小镇上,透着神秘而不安的气息。 「这河还挺长,看不到头。」白遥向前走,站在坡边,趴着围栏道。 女鬼也说:「青山绿水,这边风景倒还不错。」 白遥一笑:「那是你一向住惯了大城市,见多了繁华,才会觉得这些山山水水好看。像我,从小山野间长大,就更嚮往现代化的高楼,生活多方便。」 「倒也是。」女鬼认同。 「以前我去了个以山闻名的景区,不少人都边走边『哇』,我却觉得后悔死了,就是些山啊石头啊,一点意思都没有。」白遥又说。 她张开手,迎面吹来河上清凉的风,舒适又自在。 镇子不算小,各种设施也都齐全,路灯一亮整条街都看得清清楚楚。 第6页 白遥打算先挑一家宾馆住一晚,备齐东西后明日再上山。往镇子里走去,她不时观察周围环境,不期然间,似看到了什么,身子一惊。 女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怔愣住。 几十米外的一家楼房顶上,一只孤鬼垂丧着头,立在那一动不动,像悬挂的一块破布。 白遥神色严肃,再往左右查看,阴暗的角落已有不少飘魂出来,规规矩矩地来回飘荡。 悬在楼顶…… 「我见过的这些鬼,大多在地面行动,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立在楼顶上的。」女鬼道。 「大部分鬼是这样的。除非这个鬼跟你一样得了灵器有了意识,又或者有人暗中操纵,还有就是这鬼放弃了往生。」白遥道。 「放弃往生是什么意思?」女鬼问。 「人死后便成了飘魂,失去所有意识,留在人间生前所住之地周围,至多不超过百年便会彻底消失去往往生。」白遥望着远处那孤鬼道,「然而有一类鬼,因各种原因放弃往生,用反常行为求助道士们,若无道士发现相助,一月后它们便彻底成为孤魂,道士们就专抓此类孤魂炼化。所以,它这是在求救。」 「我们过去看看。」女鬼正要走,白遥拉住了她。 「那只是猜测之一,也可能跟你一样机缘巧合下得了灵器。站得高看得远嘛。」白遥说。 看见旁边有家宾馆,白遥小跑过去询问还有没有空房间,老闆看了她一眼,上下打量了番:「你是道士?」 「嗯……是啊。」白遥答。 「道士没有。」老闆埋头继续刷手机。 「这什么意思?什么叫道士没有,瞧不起人啊?」白遥道,点开手机,向他展示了微信余额。 「大几百呢,住得起。」 老闆无奈,放下手机:「不是钱不钱,你们道士一天天的净接触些不干净的东西,我家就是个小店,没那福气消受。」 白遥忙道:「放心放心,你看我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刚出山不久,还没见过什么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干净得很。」 女鬼轻笑出声,嘆了口气,悠哉地坐去一旁沙发上等待。 老闆将信将疑:「看着是不大……」 「我离二十还差八九个月呢,年轻着。」白遥笑。 「行吧,那得再加三十才行。」老闆道。 三十?抢呢! 白遥点开手机:「老闆你看,你家网上价格一晚上也只要一百来块,加三十是不是太贵了点啊?」 「是贵了点,那你去别家吧。」老闆看都没看她,继续刷手机。 忍住忍住,忍住! 白遥笑着支付后领了房卡,等电梯时自言自语的故意道:「昨天那只鬼便宜了,下次收费高点。」 老闆果然听到了,吓得忙回头:「你不是说你干净吗?」 「一只阿飘零条腿,两只胳膊垂下来,披头散髮真可爱。」白遥迈进电梯,朝他挥挥手再见。 「你还真是有仇必报。」女鬼道。 「我付了钱了。」白遥哼声道。 房间不大,但一应俱全。白遥放好东西,走到窗边,从这依旧能看到远处那家楼顶上的孤鬼,她盯着它许久,发现它如同死物一般一动不动。 异常奇怪。 「有疑惑我们就去看看?」女鬼突然道。 白遥被吓得往后一斜,所幸扶住了墙。 「你怎么过来没声没息的。」白遥说完就想到她是女鬼,本就无声无息。 「没办法,身子就这样。」女鬼说。 白遥瞧了她许久,决定得想个办法,一直让女鬼这个样子她不习惯得很。 放好一切,白遥下楼决定出去买些必备的东西。路过门口时,老闆那眼神死死盯着她,里面盛满怒气。白遥也全不在意。 她们找了家饭店,人还挺多,一眼扫去不是一家人就是好兄弟,围在圆桌旁有说有笑,老闆娘和他们是老熟识,说话听着就亲近。 白遥点了碗粉,抬头正对面是几个男人。有一人尤其突出,他身形偏瘦,坐得笔直,头髮明显精心打理过,衣服虽看不出价格,但手上手錶有些分量。 与同桌其余四个光着膀子,满头热汗的人比起来,他显得干净又特别。 「小红,那人手上手錶你去认认贵不贵。」白遥小声道。 小红?女鬼皱眉:「叫我?」 「对啊,除你我还能认识谁?」 「小红?」 「叫着顺口嘛,你一身红衣不叫小红叫什么?」白遥理所当然。女鬼不与她多说,起身,离去时踹了白遥凳子一脚。 白遥险些摔倒,所幸饭馆嘈杂,没什么人注意到,不然可就丢脸了。 过了一会儿女鬼回来坐下:「不知道什么牌子,錶带上有标识,手机可以查查。」 白遥点开手机,放到一旁桌上。女鬼点了几下,很快搜出同款。 七万块?!白遥震惊,有钱人啊。 「这么贵的手錶你没见过?你不是有钱人吗?」白遥不信。 女鬼想说什么,又没说,淡淡斜了她一眼,干脆闭目养神去了。 白遥很快明白,那不是贵,是便宜。 第3章 那一桌没多久吃完,那个男人当即叫来老闆,一个人付了整桌帐。 「七百来块钱,不算多,下次再聚啊。」男人提议。 另外几个人当然求之不得,笑着说道一番后,他们便先离开了,男人拍了拍身上,动作间,银白色的手錶尤其亮人。 第7页 正要走时,一个妇女提着一大桶东西进门,老闆忙去接,看一眼桶中,伸手抓了一把,是田螺。老闆很满意,当场算了钱。 妇女道谢瞥见了男人。男人也看见了她,脸上红润的笑立刻不见,沉着脸别开眼,一副不愿看见她的样子。 「坐死坐那,大晚上还不回去,你老爹你好意思让姑娘去照顾,你看看你还像不像个人!」妇女道。 见不少人都看向他,男人备感脸上无光,刚才结帐时的阔绰之气顿扫而尽。 却也没作声,起身向妇女走去,靠近她后才低声狠道:「吵死吵,吃顿饭都不痛快。」 等两人走远了,白遥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不过没一会儿,女鬼叫了她:「你看。」 白遥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去,竟发现他们去的正是那孤鬼所在的房子。她一直盯着他们,直到最后确信他们进了门。 俩人对视一眼,各自明白。离开饭馆,趁着大部分店家还没关门,白遥快速买好了需要的物件。 「那时候那个女人说『你老爹你好意思让姑娘去照顾』,他父亲也许是得了什么重病,不便下床。自己女人卖田螺给店家为生,应该也不算富裕。」女鬼说,「可是看他打扮,样子光鲜,家里应该不缺钱才对。」 「可是,也许只是那女人偏爱卖田螺呢?」白遥说。 「会这样吗?」女鬼问。 「我们老家,有些人家子女富裕了,会给老人不少钱,但他们还是一如往日地做着农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女鬼点点头,这是她所不知道的。 白遥再望了眼楼顶的孤鬼,依旧一动未动。这户人家家里,也许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剩两天了。」白遥突然说。 「什么?」女鬼没反应过来。 「往生时间,没人帮它,它就彻底完蛋了。」 俩人走到楼房下面,向上去望那孤鬼,漆黑一片的半透明间,看得不十分清楚,但白遥猜到了它应是那男人的父亲。 可是,即便是瘫在床上,又何至于会成为飘魂呢? 「我进去看看。」女鬼欲穿墙而过。 白遥一惊,还没来得及制止,女鬼便被一道强力的屏障击开。白遥快步移至她身后,将她稳稳接住。 女鬼面色痛苦,紧捂胸口处,那里不断冒出白气。 白遥赶紧咬破自己手指,将血滴在女鬼手上灵器上,女鬼这才有所好转。 白遥也松了口气。 「每一户人家都有自己的神龛,神龛设在哪,那一家就只能那一族飘魂进入。你又不是他们家的,当然进不去。」白遥说。 「我之前取车钥匙时,也经过了他人房间,并没有事。」女鬼道。 「城里大多没有设神龛,没神龛谁都能进。」白遥说,「先回去吧,我有些东西要在今晚做好。」 回到宾馆房间,白遥第一时间找了个创可贴贴上,一边叫唤:「疼死人了,疼死了。」 女鬼看伤口确实不算小,白遥咬得确实用力:「抱歉,我……」 「没,没怪你,我就是觉得下次得备把小刀,咬起来实在太疼了。」白遥说。 她将买来的东西倒在地上,女鬼就坐在她对面,看她捣鼓了近一个小时,最终弄出了三四件东西。将其他的包好,拿出其中两串手鍊,一串自己带着,一串让女鬼带上。 「这是什么?」女鬼问。 「好东西,你戴上试试。」白遥期待道。 女鬼便戴上,可戴上后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好像……没用?」 白遥盯着她一脸笑意地摇头。有用,很有用。 她直勾勾地看了半天,眼前的女鬼不再是半透明状,而是如正常人一样,模样就是那日病床上躺着的沈玉宁。 白遥压着嘴角笑意,原来人看到美好的事物真的是忍不住的高兴啊。 「你怎么了?」女鬼问。 「哦,就是……手串你别摘下,这样我看到的就是好好的你,以后也不会再被吓到了嘛。」白遥说。 原来是这样。女鬼瞭然。 白遥再次走到窗前,拨开一角窗帘,远处那如破布般无生气挂在那的孤鬼依旧显眼。那栋楼有三层,现在二楼的灯亮着,隐约可见走动的人影。 「还在想那件事?」女鬼站在她身后道。 白遥放下窗帘,回头与女鬼对视上,片刻,她蓦地笑了。没由来的,想笑一下。 「又吓到你了?」女鬼问。 白遥轻笑着摇头,这些年来她都是一个人,空空荡荡的习惯了。只是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身边有一个陪伴原来也是很好的一种感觉。 「除了我这种特殊情况外,人是只有死了才会成为飘魂,那么,会不会他们一家一直在隐瞒着什么?比如,男人的父亲,也许早就死了?」女鬼猜道。 「有这个可能。」白遥同意。 可是她不明白,如果男人父亲早就死去了,街坊邻居多多少少会知道点风声才对,那么就得去办葬礼下葬。 可若是下了葬,刚才那妇女在饭馆说她姑娘在家照顾老人时,就该有人察觉出不对,但是没有。 女鬼靠墙深思着,白遥也十分不解。房间空调不引人注意地工作着,声音极低,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 「骗钱!」 俩人突然同时道。 第8页 看她与自己想的一样,白遥骄傲道:「看来你跟我待久了,还是学到了我十分之一的聪明嘛。」 女鬼无奈笑笑。 「有可能还真是为了老人那点退休金,苍蝇再小也是肉嘛。」白遥笑着说。但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是骗退休金,那也只能证明子女有些心眼,老人还是实实在在的死了。 既然死了,突然求助是为了什么? 第二日一早,白遥去退房。 老闆看见是她后,态度冷冷的,在白遥转身才走几步时有意道:「现在的年轻人学什么不好,这年头道士能有什么出息,天天跟死人打交代,晦气哟。」 白遥保持微笑,不生气不生气,大步向前走。 才出门就听见重物落地声,同时伴着老闆的叫骂。白遥忙回头,只见女鬼轻舒一口气,慢悠悠地跟上,像个没事人一样。 白遥崇拜地伸出大拇指。 女鬼问:「那只鬼怎么办?它只剩两天了。」 「可你不是还得急着找还魂的东西?」白遥说。 「不差这一两天。」 白遥笑,继续向前走,没有走上山的那条路,而是从旁到了那户人家。 门是开的,昨日的妇女没看见,只看见男人和他的女儿。他正在教训着什么。 「人家哪里不好了?你别以为自己当了个老师就眼光高了,你农村小学老师谁看得起你啊?哪个打工的工资不比你高?人家还没说你怎么样呢你就说他年纪大。」男人气愤,抬头时不经意瞥见了外面穿道袍的小道士。 忙起身出来相迎。 白遥对女鬼轻声交代:「小红,在外面等我,别贸进。」 啧,还叫上瘾了。 白遥进来时,快速扫眼周围,共两间房,都开着门,里面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客厅那女孩默不作声地上了楼。 男人给她倒了杯水,热切的模样与刚才截然不同:「昨天喝酒就看见了小师傅,当时就想认识一下但怕唐突,小师傅今天是来?」 「噢,看你家住处选得好,想来看看主人模样。没想到昨晚就见过。」白遥说,「那时我一眼就觉得你气度不凡,跟旁边的人格格不入,贵气。」 贵气这两个字像是夸到了他的心坎上,男人忙给她再倒了杯水,脸上抑不住的都是笑。 「都是朋友,哪有贵气不贵气,只是我稍有些能力,赚了点钱罢了。我这人一向大方,小师傅今晚有空没有?我请你。」文平道。 这人还真是好客。 「谢你好意,可我还得赶着上山呢。」白遥道。 「上山?上山干什么?」文平问。 「採药,山上药材多嘛。」 「这样啊,那也是。」 白遥又道:「刚才那是你女儿吧?我看着很有眼缘。」 文平很快就懂,立马朝楼上喊:「文怡,文怡下来。」 「太麻烦了,我上去吧。」白遥不等文平回应,向楼上走去,一面仔细观察着四周。 二楼有个客厅,三间房。叫文怡的女孩看着她,看模样年纪与她仿佛,眼中却有许多哀伤。 文平也赶了上来,赶在白遥开口前先道:「文怡,这是来帮你看八字的小师傅,有什么说什么啊。」 白遥记得,自己可没说要看什么八字,对上文平带笑的目光,她也只是笑笑。 「我不看。」文怡说,「要看你自己看。」 「好心给你看看,人家是道士,算得准的。你不赶紧找个人有钱人嫁了,将来我老了怎么办?你再大点就嫁不出去了。」文平说。 白遥看了眼文平,作为父亲,却连自己女儿的生辰都不知道? 趁他们在僵持,白遥目光一一扫向那三扇门,只有最外面那间门开着。 「这二楼的风景倒是很不错。」她向阳台走去,留意着门内,却只看见一张床及一些未叠好的衣物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文平赶着上前道:「是啊,当年这地还是我精心选的呢,是个好地方吧。」 「依山傍水,当然不错。」白遥道。 底下女鬼也看见了她,笑着沖她微微挥了挥手。 白遥刚想来个帅气的姿势回应,抬起的手又生生止住了。看她目光往下盯了许久,文平顺势看去,却什么也没见着。 回去客厅,白遥对文平道:「你的女儿看面相不错的,反而你这个当爹的不要多干扰。你家风水好,只要你不再干涉你女儿,让她自己选择,结果一定是最好的。」 文怡终于看向了白遥,眼中有隐隐的感激。 「那怎么能行,她这性子我不再管管,将来都不一定嫁得出去。」文平说。 白遥在他耳边轻道:「嫁了有钱的,远走高飞你不就什么都没得到?」 这……倒也是,文平不再多说了。 走时,白遥轻拍了拍文怡的肩,下楼离开了。 第4章 一人一鬼漫无目的地沿着河边走,到了风雨桥上,找了处人少的位置坐下,对面有不少前来休息的老人,打量的目光不时在她身上来回。 「我在他家附近转了一圈,水头是坏的,水管也渗水,电线缠得乱七八糟,屋后棚子也简陋得很。」女鬼道。 言外之意是男人是个不管事的。 白遥点头,轻道:「一楼房间没什么特殊的,二楼三间房,一间睡人,另外两间不清楚。我耳力很好,但没听出有老人活动的声音,也可能是睡着了。」 第9页 「也有可能在三楼呢?」女鬼道。 「可能,但我还没上去看过。」白遥说。 女鬼想了想,上下扫眼她:「你们道士是不是平时不能随意脱下道袍?」 「啊?不知道啊,我又不是真道士。」白遥说。 「你不是道士?」女鬼讶异,「那你老穿个道袍做什么?」 白遥一脸莫测地看着她:「这不是为了算命时,让别人多信我几分嘛。皮肤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脱了,我们重新去买一件。」女鬼道。 「为什么啊?我这身又没坏。」白遥抬手嗅了嗅衣袖,「也没酸臭,我老爱干净了。」 「不是买道袍,是买其他不惹眼的衣服。这边镇上的人一定多多少少知道些事情,你穿着道袍不方便打听。而且你也该换身衣服了。」女鬼说。 白遥点头,依旧稳坐不动。 「还不走?」女鬼起身道。 「一件衣服,很贵的。」白遥小声道。 女鬼很轻地笑了一声,无话可说。 选了家最大的服装店,进去前白遥再次确认:「你说好的要报销的啊。」 女鬼瞥了她一眼,飘了进去。 白遥忙迈着小步跟上。 在外看着店面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一眼望去看不到头,进门是卖鞋的,往里男女装也都进行了分区,款式都是秋季新品。 女鬼坐在试衣间外,等着白遥试好了出来。 也许是白遥穿着道士服过于惹人注意了,服务员也等在试衣间外。 没多久白遥推门走了出来。 很简单的穿着,上身套头卫衣,下身蓝色牛仔。 「怎么样?」白遥看着试衣镜问。 服务员赶忙道:「好看,小师傅你穿这身简直再合适不过了,这尺码正配,还称你肤色,现在的小年轻都爱穿这样。」 女鬼看着镜中的白遥,脱去了道士服,加上这身衣服,有独属二十出头的女孩的活力了,白遥本就是个不大的女孩,她应该比自己更惊讶她的样子。 只是这个穿搭…… 白遥透过镜子看到女鬼摇了摇头,于是嘆了口气:「换一身吧。」 服务员又帮她选了起来。 长衬衫加黑色长裤。 女鬼扶着下巴,轻轻摇了摇头。 大红毛衣加棕色牛仔裤。 女鬼皱眉,摇头。 粉色毛衣外套加黑色工装裤。 女鬼揉了揉眉心,她现在是鬼没感觉,但怎么还是觉得脑子闷得很。 几次下来,那名服务员早不见去哪了。 「这怎么就不行了,多合身多舒服。」白遥刚说完,听见不远处服务员赞嘆声传来,话语一模一样,只是夸赞的对象变了。 「好看,你穿这身简直再合适不过了,这尺码正配,还称你肤色,现在的小年轻都爱穿这样。」服务员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面前同小试衣间一般体型的女孩。 白遥:「那扣子……是不是要崩开了。」 女鬼提醒:「以后说这种话的时候,别盯着人家。」 最后选了两身衣服,一套毛衣提手上。身上穿着皮衣外套,里面是件白色套头长袖打底,深蓝色的阔腿牛仔,看起来也算利落干净。 女鬼上下打量了她许久,最后目光定在白遥头髮上。摘了道士帽后的头髮有些乱,没有打理。 她道:「去试衣间等我。」 「还要试啊?」不是怕累,是怕钱包受不住。 女鬼没解释,离开了,她也只好再次进去。 没多久女鬼就回来了,手上多了几根细皮筋。 女鬼让她别动她就老老实实立着。 头一次和人凑得这么近,白遥有些许不自在。女鬼微微弯腰,将她左右两侧头髮几缕头髮结成细辫子,而后一起向后绕,再用一根黑色皮筋将两根辫子末端绑在一起。 女鬼一边动作一边问:「你有多高?」 「一六七,怎么了?」 「没什么,挺高的,也就比我矮了那么两厘米。」女鬼道。 「呵呵。」 女鬼再绕前,替她理了理刘海,再退后隔远一看,很满意。 白遥斜背着挎包,一手提着衣服,不算重,但也不方便,便找了家超市寄放好东西。 再回到风雨桥上,白遥找了个看上去就健谈的老人,随便找了个话题,老人便止不住滔滔不绝起来。 但一旦说到文平,他们似是都不太愿意提起,只说他迟早得有报应,再闭口不谈。 「这些人怎么说起文平就跟躲瘟疫一样,生怕沾上,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什么。」白遥沿着河岸慢走。 「你看。」女鬼脚步停下。 白遥随之望去,是昨日饭馆见到的卖田螺的女人,也就是文平的妻子。 从台阶下去,她们向她走去。 妇女也注意到了有人来,见是生人,便只友好地笑了笑,又继续埋头洗被单。 直到白遥蹲在她身边,妇女这才疑惑地看过去。 「我昨天在饭馆见过你,你给老闆卖了一桶田螺。」白遥说。 妇女道:「你是要收田螺啊?那得到晚上才好找,但我这现在还有些龙虾,昨晚才抓的,鲜活得很,你要不要啊?」 「这个……」白遥不知道怎么驳对方的热情。 女鬼道:「你说你是来和她谈生意的。」 第10页 谈生意?白遥疑惑地看向女鬼,女鬼点头示意让她说。 「我是来和你谈个生意的。」白遥说。 「谈生意?」妇女来了劲头,「你是要长期收田螺吗?我可以给的,每晚多捡点,一两桶不是问题。」 「那像你这么捡,一桶需要多久?」白遥问。 「大桶一个小时,小桶半个小时不到。」 女鬼继续道:「你说你是想和文平谈生意。至于修饰词,你自己随便加点。」 白遥于是道:「我其实是想和你丈夫谈生意。昨天我听他谈吐不凡,又出手阔绰,不在乎小钱小利,这样的人最适合合作了。」 「你收我的田螺还能赚一点钱,和他做生意只有亏的。」妇女又转头继续洗起了被单。 「可是我看他光手錶就有好几万,这要是没点本钱,谁捨得买呀。」白遥说,「我估摸着,大概有个百来万吧。」 女鬼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妇女嘆了口气:「就算是上千万,在他手上也留不住,早亏没了。」 「钱没了可以挣,只要能力还在就行,早晚能东山再起嘛。」白遥说。 「他要是能东山再起,田螺都能开花了。那些钱他就是命好,要真有本事就能留得住。但你看看我现在,他有本事我还能每天辛辛苦苦去捡田螺卖?他是命好,我们命苦我们的。」 从河滩离开,白遥找了个长椅坐下,捋着思绪。 「文平曾经得过一笔意外之财,但看样子,并没有给她们母女多少。而且大概率是拿去充面子,摆阔气去了。」白遥说。 她认真想着,没听到女鬼的回应,扭头一看,见女鬼正仔细观察着地上成群排列的蚂蚁。 「蚂蚁有什么好看的?」白遥说。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蚂蚁,跟人一样列成队。」女鬼说。 白遥表示充分理解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想了又想,白遥还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让那孤鬼竟用往生做代价来求助。 「别玩蚂蚁了,快跟我一起好好想想。」 女鬼万般不舍地起身,坐到长椅上。 「我现在想的是,文平的父亲曾经出过意外,后被赔偿了一大笔钱,但文平挥霍无度,所以没剩下多少。」白遥说。 女鬼同意:「现在的关键是,他父亲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白遥想了想,道:「我猜极大概率是已经严重致残,不然不会赔那么多钱。」 揉了揉太阳穴,白遥长出一口气:「说他死了,但文平妻子却说要人照顾。说他没死,没死又怎么能成孤鬼求救呢?」 「远的不想,你不如先想想近的。」女鬼说,「比如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再耽搁下去,晚上你住哪?」 对哦,这是个问题。 白遥忙拿出手机,看了一圈周边酒店,最低价格也是一百多,最高两百左右。 看了看余额,白遥看向女鬼道:「要不,我们今晚睡风雨桥怎么样?」 「问我做什么?我现在是鬼。」女鬼说。 好,那就这么定了。 傍晚,到风雨桥上吹风散步的人更多了,比至白天更热闹。 白遥坐在桥最左边,手撑在扶手上,托着下巴,目光落在远处。那里,不安的游魂已经在暗处飘荡,有些与游人擦身而过,它们的身子如轻烟般透过说说笑笑的人们。 「累了?」女鬼说。 「怎么可能,我精力旺盛着呢。」强打起劲说出这话。 女鬼双手抱臂,轻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是我们把孤鬼的事情想复杂了,其实很简单,不如退一步。」 白遥望向她:「你有高见?」 「没有。」 第5章 白遥想再看看那孤鬼,顺便取回寄存超市的东西,女鬼便陪她一起先去了文平家。远远望着,仍旧像挂着一块毫无生气的破布。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女鬼说,「你之前说文平一直逼着他女儿嫁人,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白遥瞧着远处孤鬼许久,一直没作声。 女鬼注意到:「怎么了?」 「噢,不至于,这点事入梦吓他几次就是,不至于这么大代价。」 「还能入梦?」女鬼惊奇。 「当然,托个梦什么的,就是比较隐晦。」白遥说。 女鬼想到往生,于是问:「不能往生,就一定不好吗?」 「我曾听人说,鬼魂若不能往生,它就会一直存在,这期间它家中的后代会继续繁衍,子子辈辈,但绝不会有好结果。早夭,残废,痴傻,妻离子散,也可能是一夜之间富甲一方,又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大起大落。」白遥说,「直至鬼魂彻底成为失控的厉鬼,道士降服后,它的后人还有持续几十年甚至百余年的厄运,才算结束。至于它自己,歷经百般如酷刑般的炼化后,彻底消失世间。」 「原来是这样。」女鬼瞭然。 「其实不能往生,也算是一种因果报应。」白遥说。 看女鬼疑惑,于是又笑道:「总之就是多做好事多积德,祖上才能庇佑,不然一起开启人生困难模式。」 晚上,文平在说教了文怡一番后,回去自己房间,熄灯睡下。 梦里,是一处山腰,文平与父亲一同摘桃。 「爸,我可以上树,我已经算个大人了,不会出事的。」文平说。 第11页 「才上初中大个屁哦,你就在下边接着。」 父子有说有笑。 一个个饱满的桃子从上边递下,文平接过放在篮子里,满篮都是漂亮的桃,文平已经想到周一去学校,同学们羡慕求桃的样子了。 接满两篮,文平父亲将其固定在自行车两边,小文平跳上后座,扯着父亲衣角。父亲沿着小路一路骑下山。 山路陡峭,颠簸很高,两侧草丛擦着他的身子,外边很窄,往下就是长满茂密杂草的斜坡,看不清多深。 文平紧拽着父亲衣角,一面心中紧张,一面觉得刺激万分,却从不觉得会有危险,有父亲在,面前厚实的背膀就是他最好的依靠。 就这样,迎着山风,文平长大了。 梦中场景虚幻多变,不知他梦到了什么,勐然惊醒。眼尾挂着未干的泪。 他开灯,身子疲倦,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深夜,外边静得很。 眼角的泪已经自然干了,他亮起手机照明,从楼梯走上三楼,拖鞋一声又一声,他少有的不敢去开那扇门。 「咔哒!」 推开门,里面仪器闪着运作的光。 他手上颤抖,不敢按下门边开关,他怕看清那张苍老的脸。可是能怎么办呢,他一事无成,需要钱啊。 白遥睡在风雨桥两边的长椅上,唿吸平缓。女鬼站在边上,远望着宽阔的河面,月光清亮,水面如银。 数不尽的飘魂在四处游荡,它们大多平和,无声无息。 沈玉宁也许静想着心事,也许什么也没想,望了不知多久,随后坐在睡着了的白遥身边,目光在她脸上打量。 盖在身上的外套要掉不掉,女鬼替她往上拉了拉。 白遥比她小上四五岁,但相处的这几天里,她却觉得白遥经歷远胜于她。若是可以,谁不愿日日自在,不懂人情险恶。 次日一早,五点左右白遥就醒了,她是被吵醒的。清晨雾蒙蒙的,已经有人家开始干活了,说话声音中气十足,隔老远传了过来。 「腰酸背痛,硬板子真是不好睡啊。」白遥向后锤着腰道。 动了动脖子,没有大问题。 「以后,别省那点钱,我出。」女鬼道。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没必要。人来有你,鬼来有你有我,你在,我就绝对安全,所以睡哪都一样。」 「我没管你,我是说我不习惯。」 白遥捕捉到了什么小秘密似的一笑,盯着她:「真的?」 女鬼别开眼,什么也没说。 「走吧,我们今天该赶路上山了。」白遥收拾着东西道。 「走了?那孤鬼的事呢?」女鬼问。 「不是要经过文平家嘛,我们就顺路去道个别。」 到文平家时,正巧他妻子在外洗着衣服,客套了几句,女人以为她依旧是来找文平谈之前说的生意,沖里面喊了几声,文平小跑了出来。 「来了来了,谁找我谈生意啊?」文平说,下一眼就看见了白遥。 「是小师傅啊,今天怎么不穿道袍了呀?」文平说。 「拿去洗了,没干。」白遥笑着说,「我今天是特意来向你道个别,准备上山採药去了。」 「哟,」文平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女人,声音放大,「还特意道个别。那一起吃个早饭再走吧,也不急不是。」 白遥拒绝了,说:「我今天来,除了道别外,是见你家外浮着一层阴气,而且由来已久。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啊?」 文平下意识看向妻子,而后俩人皆神色微变。 女鬼注意到了,也一瞬明白也许白遥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没有,我们家里顶多夫妻拌拌嘴,父女吵上几天,但这都是些琐事,谁家都有嘛。」文平说。 「人死后成鬼,将死未死时也有可能会成鬼,这层鬼气已经很浓厚了,要是找不到源头,制止不了,将来必有大患啊,尤其是对它的子孙后辈。」白遥道。 女人听了最后一句,有了动摇:「那这要怎么办啊?怎么个祛除?」 「哪有怎么办?我们家干净得很,不用祛除什么什么鬼气。小师傅你要採药就早点去吧,我们就不多留你了。」文平说。 白遥笑:「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离开不远,女鬼问她:「你都知道了?」 「猜到一点,但是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验证。」话刚落没几分钟,文平妻子赶来叫住了她。白遥沖女鬼挑眉。 「小师傅,我刚问我男人,他说你是道士。我就想问问,有什么法子去掉你说的那层鬼气啊?」女人问。 「要去掉可以,但首先我得知道,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行。」白遥答。 女人脸色纠结,看四下也没什么人,犹豫后终于开口:「是文平他爸。」 「他爸?」白遥故作惊讶。 女人点头:「他爸……是个退休老师,十几年前被车撞,当时没死,成了植物人,对方赔了八十多万。有这钱还不够,文平又想了主意,买了一大堆什么仪器,在家养着他爸,不让他死掉。他爸退休金有八千多块,是不小的一笔钱。没到两年那几十万就被文平败光了,我们现在生活一半的钱……都是吃他爸的。」 白遥冷笑:「十几年?」 「文平好面子,留不住钱又不肯降面子做小事去赚,我身体也不是很好,做不得重事,文怡当时又还小……没有钱她书都读不起。」女人说。 第12页 白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人人都有苦衷,可最后承受这份代价的,却是一个最无辜的老人。 十几年,有着自己的意识,却只能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身边亲生儿子买来一台台仪器,以救他的名义让他生不如死。 白遥嘆气道:「那东西是你父亲,他活着或彻底死了,就自然没了。」 说完往山上离开,女人后知后觉这句话,忙跑回了家。 「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女鬼问。 「她也许会放过那个老人,毕竟只有一个女儿。也许不会,毕竟那是八千多块。」白遥说。 女鬼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我身边有个活生生的例子,这点小问题还能难得住我?」白遥骄傲道。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最初还有人走过的痕迹,杂草被清理不少,但往后越上去,路也越不分明,最后甚至没有路。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穿另外一套毛衣了。」白遥说,拿着棍子破开杂草,「这要是穿着,不用十步绝对就报废了。」 「你确定白罗珏在这边?」女鬼问。 身处山中间,根本看不清前方是哪,也无法辨别是否走对,极易迷路。 「说了灵物难找吧,这还是第一座山,还有可能没有,全中国多少这样的山,有多少比这还高的山,我们只能一座座去找才能知道有没有。」白遥说,「白罗珏只出现在山顶,所以这还算好找的了。」 女鬼也实际感受到了灵物的难寻。 「不过放心,白罗珏,大概率就在这座山上。」白遥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女鬼飘在她身边。 「这座山上有一种人,叫白苗人,擅卦象。他们与世隔绝,还延续着古老的族群制度。抠门神棍曾经跟我说过,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着一样神秘东西,有无数探宝人前去一探究竟,但都一无所获甚至命归黄泉。」白遥边走边说,「山顶,宝物,那不就大概率是白罗珏了。而且你看,白苗人,白罗珏,是不是都有个白字?多配。」 女鬼:「……」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了。 第6章 空旷的土地上,中央一块圆形高地,四周立着四根石柱,石柱上雕有奇异花纹。高地中间分立四块石头,撑起六边形巨石,年深日久,上面有不少划痕。 女子一袭白色长袍,站立巨石前。身旁女童端上一壶酒,绕着圆形高地洒了一圈,随后退下。 底下围了几乎全族的男男女女,皆凝神默言,注视着中央巨石。女子燃起香,她弯腰时,底下所有人便跟着弯腰,每隔一段时间就如此一番。 最远处,一名背着背篓的女子盯着台上白袍女人,许久才不舍地离去。 半炷香后,女子将手放置于巨石上,巨石周边冒出黑气,继而淡了不少,最后几近透明。底端滴下水珠,落在下方木盆中,待香燃尽时,女子收回手,有人上前将水端至木桌上,以竹叶沾水,洒在每一位族人头上。 白袍女子掩嘴轻咳一声,扶住巨石。 「卦师,您没事吧?」有人担忧道。 「没事,去忙吧。」女子目光往下,并未看到那抹身影,不算失望,但希望那人在。 女子走后,有族人嘆了口气小声道:「自先前与恶灵相斗过后,卦师的身子就差了不少。」 「是啊,一日不比一日了,这日后我们可要怎么办。」 …… 白遥实在走不动了,坐在块稍干净些的石头上休息,揉着腿。水瓶里的水还足够,这里山泉不少,随时能补充,吃的东西勉强也还能撑上一段时间,唯一担心的,便是迷路。 「在山下看着普普通通,这么一爬真是要人命了。」白遥说。 女鬼既未喘气也未流汗:「我还以为你对山形很熟悉,不是从小山野间长大的吗?」 「那也不是天天没事找事往山顶跑啊,我们上山顶多走有痕迹的路线,一股脑往上走那都是脑子有问题的。」 白遥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走了近七个小时,难怪累着了她这钢铁般的身子。 看了看天色,今天天气不错,没有大太阳,也没有下雨的迹象。 「我们这位置,应该走了有一半了吧?」白遥问。 「也许,我也不清楚。」女鬼道。 白遥伸出手:「走吧,抓紧时间,争取明天晚上前能到顶。」 女鬼拉她起来。白遥撑着木棍,继续向前行进。 山顶之上,白袍女子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她坐在椅子上稳着强烈的心跳。自那事之后,她的身子反噬严重,勉强才不叫人看出来。不久前又对上那只恶灵,现在她的虚弱所有族人都看在眼里,她自己也深知,她怕是连三个月都撑不到了。 不过,好在恶灵那事后,所有人都只认为她是斗恶灵时受的伤了。 女子扫视简单但用心布置过的房间,代价虽大,但她心甘情愿。 傍晚时分,背着背篓的女孩推门进来,看见趴在桌上已经睡了的白袍女子,解下背篓,小心翼翼放在架上,再独自去后院做好了饭菜。 云清半梦半醒间闻到了饭菜香,听到响动知道是玉玲儿回来了。 解下白袍,撑起身子,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后走去后院。 玉玲儿用扇子扇着炭火,煨着汤药,瞥见云清出来,脸上立马现出笑:「你醒了,我做好了饭,累的话吃完再继续睡。」 第13页 云清盯了她好一会儿,再看向远处桌上饭菜,还冒着热气。 傍晚的天总是黑得特别快,吃完后玉玲儿替云清舀好了洗澡水,要走时云清拉住了她:「一起吧。」 浴桶很大,足够容纳两个人。 玉玲儿不是很自在,目光半点不敢去看对面的云清,许是洗澡水热的,面颊绯红。 中规中矩地洗完了澡,玉玲儿上衣才穿一半,云清将身子贴近,头靠在她肩上,双手搭在玉玲儿扣扣子的手上。 「不用扣,听话。」云清说。 附在耳边的声音轻柔,在玉玲儿听来,带着别样的蛊惑。 玉玲儿迴转身,对上云清不加掩饰的目光。 云清细细看过她的眉眼,鼻子,嘴唇,然后往下,再重新将目光落至唇上。 「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强求。」云清说。 玉玲儿脸上微红,将上衣脱下。 床幔放下,蜡烛熄灭。云清动作却丝毫不受阻碍,从玉玲儿唇上再到脖间,然后往下,轻车熟路。玉玲儿咬着下唇,尽量不漏出半点声音,手被云清紧紧扣着,动弹不得,想抓些什么也无能为力。 不多时,云清忽然捂住胸口处,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头上尽是虚汗。而后调转位置,躺在玉玲儿身下。 「玲儿,今天你来。」 「可是……我不会。」 「我教你。」 次日清早,吵闹的鸟叫声扰醒了睡得香甜的白遥,她伸了个懒腰,半天才回过神这是在哪。 「精神恍惚了都。」白遥说。 女鬼道:「你胆子是真大,荒山野林,昨晚说着话就睡了,不怕吗?」 「应该不怕吧,毕竟我又不兇残,它们有什么好怕的。」白遥起身,抖抖身上几片落叶。 收拾好东西,撑着木棍,边咬面包边往上走。 「不急这么一会儿,边吃东西边走路,伤胃。」女鬼提醒。 「行吧,那我吃快一点。」白遥三两下吃完,嘴中鼓起,费力嚼动着。 女鬼暗嘆了口气,随后也不再理会她。 全部咽下后,白遥好奇一问:「你既然是个公司老闆,那应该时间就是金钱啊,吃饭难道不速战速决?」 「健康没了,什么都是一场空。」女鬼说。 「也是,那行,下次我就听你的,不嫌你唠叨了。」白遥说。 「你说我唠叨?」女鬼问。 白遥立马反应了过来:「有吗?没有啊,你听错了,你说的句句在理,我怎么会嫌唠叨。」 女鬼轻哼一声,越过她向前飘去。 下午,白遥走累休息时,耳朵轻动,似听见了什么。 女鬼也没作声,不去打扰白遥,她知道她耳力极佳。 「在左边。」白遥说。 女鬼随即向左快速飘去,不到一分钟就回来了:「是个背背篓女孩!」 背背篓的女孩,白苗人?! 白遥赶紧起身过去,果然,隔老远就看见一个背着背篓,专心采着药草的女孩。 「你好!」白遥喊道。 女孩听到声音回头,看是个外来人,但她丝毫没有惊讶。 白遥上前,笑着介绍道:「我叫白遥,是山下,呃研究文化习俗的,听说山顶有白苗人居住,就想来了解了解。」 「玉玲儿。」玉玲儿介绍道,「你不是研究文化的吧,是来找宝物的对不对?」 「我不像吗?」白遥说。 「以前有研究团队来找过我们,他们和你不一样。」玉玲儿说,「你要找宝物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这么顺利? 「你们那宝物叫什么名?」白遥问。 「那要你自己去看才知道。」玉玲儿说。 白遥瞧了眼她背篓中的药草,便帮她一起找,同时问:「既然是宝物,你就这么直白地告诉我,不怕我偷走?」 「随你。你也懂草药?」玉玲儿问。 「说了我是研究文化的,只是经费紧张,不太像样而已。」白遥笑。 「你说你找白苗人,但我们不是。」玉玲儿又说。 「不是吗?没关系,不管什么人,反正我找的就是你们。」 有白遥的帮忙,今日採集药草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玉玲儿向她道了谢,带她往山顶走去。 一路上白遥不时左右张望,了解环境,直至走到一处平坦路段时,她闻见了股极为诡异的味道,是恶灵。 这么大点的地方,居然会有恶灵? 「怎么了?」女鬼问。 白遥碍于有人在,又离得近,不便多说,只摇了摇头。 她看着地上符咒印记,两旁树木上也有灼烧的痕迹,有人制住了它们。 果然,高手在深山啊。 进了族落,有人看见白遥也只是抬头瞧了一眼,又继续忙活各自的事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看来知道白罗珏的人不少。」女鬼道。 白遥刚张嘴,又闭上了,差点又忘了他们看不见沈玉宁,自己这么自言自语,反叫人注意。 玉玲儿带白遥到了自己家,请她入座,将草药放置一旁,随后为她倒了杯茶水。 女鬼随处转转,看到有后院,便过去走走。 「谢谢。」白遥喝下,自进屋那刻起,除去浓郁的草药味,她还闻见同恶灵处相似的一种细微的味道,多半是那符咒的主人。 第14页 这里除了玉玲儿之外,还有别人。 「你一个人住吗?」白遥问。 玉玲儿摇头:「还有人。」 「那挺好,两个人一起也有个照料。」白遥说。 玉玲儿笑笑,没有反驳。 看来真是两个人,大概率是夫妻了。只是看玉玲儿样子不过十八九岁,居然这么小就结婚了。 女鬼从后院回来:「这家住着两个人,看样子像是对姐妹。」 姐妹? 趁玉玲儿没注意,白遥皱眉看向女鬼,眼中满是疑惑。 「后院挂着两套年轻女装,但尺码明显不一样,至少是两个人。」女鬼解释。 白遥瞭然,原来是对姐妹,就说这么小结婚不合适。 聊了没多久,听见有脚步声向这间屋子走近,白遥不经意的将目光往外看去,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制服恶灵的女子,她想认识认识。 第7章 云清到家,见来了外人,与白遥目光对上,并未感惊奇。 「你回来了。」玉玲儿笑着上前。 云清沖她一笑,再看向屋内。玉玲儿解释道:「她叫白遥,我採药时碰见,就带她一起上了山。」 白遥起身笑道:「你好,山路不好走,多亏你妹妹帮了一程,不然天黑都不一定能到。」 妹妹? 云清看向玉玲儿,玉玲儿也是一愣,而后沖云清摇头,眼神急切,示意不是自己说的。 女鬼目光在她们之间打量,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白遥能感受到眼前白衣女子虽有本事,但气息微弱,风中烛火,倒像个将死之人。 「你先招待一下,我去换身衣服。」云清对玉玲儿说,随后进了房间,关上门。 玉玲儿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白遥说:「她不是我姐姐。」 不是姐姐?难道…… 「她是你妹妹?」白遥问。 女鬼同玉玲儿同时暗嘆了口气。玉玲儿没打算多做解释,毕竟白遥只是个外来过客,几天后就会走,没必要知道详细。 不一会儿云清出来,换了身素衣,额上绕着一圈细绳,细绳前端挂着几颗圆珠。腰上繫着多种颜色缠成的带子,尾端挂着铃铛,长长垂下。 「你是来找宝物的?」云清问,但神色之间似是笃定如此。 「不好说,要看宝物是什么。」白遥答。 「天色不早了,你想要,明天我让玲儿带你去。」 白遥装作看外边天色的样子,与女鬼对视一眼。俩人心中升起相同的疑惑,宝物宝物,既是宝物,怎么她们的态度如此随意? 「你问问她,宝物多不多。」女鬼道。 白罗珏显然珍贵,如果山上的所谓宝物多不计数,那便绝对不是。 「你们这的宝物,很多吗?」白遥问。 玉玲儿端着添好茶的茶壶过来,一边倒茶一边说:「于我们而言,哪怕是族中的一草一木,都是不可替代的宝物。但你们山下人口中的宝物,应该只有一样。」 「既然只有一样,你们怎么就随便我拿?不是宝物吗?」白遥问。 云清喝了口茶:「我们从不强求也不强留,你要是拿得走,它就该属于你。」 原来是这样,看来不简单吶。 「不远处有一间木屋,是先前一队考察家们考察时修建的,上山探宝的人基本上都住在那里,今晚我可以带你去那住一晚。」玉玲儿说。 白遥道谢后,跟着玉玲儿向那木屋走去。 一路上,白遥发现周边已经游荡出了不少阿飘,但他们族人所居住的区域,却一只飘魂也没有。她猜是有人在周围贴了符咒。 白遥小步上前,与玉玲儿并肩:「你採药是给你妹妹治病吗?我看她身子确实很虚弱。」 妹妹……玉玲儿有片刻不自在。 「我是族中採药师,每天有时间就会去周围採药。」玉玲儿说,「还有,你是怎么看出云清身子虚弱的?」 刚才谈话间,云清并未露出半分不适模样,而她作为药师,虽明白云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却找不出一点名堂,脉象更是正常不过。 可眼前这位外来人连脉都没号,却能看出来。 「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气,恰巧我能看得到,像你正值青春年华,身子健康,气就很足,但刚才你妹妹身上,气就很微弱,必定是身子大损过。」白遥说。 身子大损……难道是上次恶灵的事情?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为什么云清会还没有缓过来? 「那,有什么方法调理吗?」玉玲儿忙问。 「一般来说,吃些滋补的东西,多少能有些作用。」 玉玲儿听后眼中黯然,这么几个月来,她没有少做药膳,但依旧无济于事。 这就说明,云清的身子已经亏损得很严重了。 送至木屋后,玉玲儿便回去了。女鬼问白遥:「你能看出,云清的身子是怎么了吗?」 「将死之人。」白遥轻道。 「这么严重?可我看她走路说话都和正常人一样。」女鬼说。 「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与恶灵相斗的痕迹,应该是她所为。一个没有鬼眼的普通人去斗恶灵,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白遥道。 木屋内空无一人,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地板,隐约可见屋中装饰。房子很简单,两张床,一张桌子,四五张零散的凳子,整体还算干净。 第15页 「他们看到你见怪不怪,应该是经常有人到这儿来,目的也许就是白罗珏。」女鬼弯腰看向桌面道,上面很干净。 白遥过去收拾床上东西,别人睡过的床她不习惯。清空后叫来女鬼帮忙,将床板换了个面,意外瞥见床底有一个黑色背包。 放好床板后,白遥将背包拿出,并不重:「你证明我只是看看啊,不拿他的东西。」她对女鬼说。 拉开拉链,里面除了几件衣裳外什么也没有。 「穷。」白遥嘆气。 女鬼笑:「让我作证你什么都不拿,还管人家穷不穷?」 「那多少可以饱饱眼福,金银之气养人嘛。」 玉玲儿回到家,云清已经睡在床上,听到门响的那一刻才睁开了眼。 「喝药了吗?」玉玲儿问她。 「嗯。」 云清侧过身,看着玉玲儿在房中忙碌,半刻钟后她进去洗澡,而后穿着睡衣上床,躺在自己外侧。 玉玲儿侧过身,俩人静静望着彼此。 「身子好点了吗?」她问。 「嗯。」云清道。 「骗人。」玉玲儿看着她轻道。 云清什么也没说,躺了回去,望着头顶蚊帐,神情淡然。 本来这场婚姻就是她强求的,也能感受到玉玲儿并非完全愿意,白天里的那句话这次也许当真只是那山下女子随口一猜,可成亲的这五个月以来,玉玲儿不止一次在外来人面前含煳她们的关系。 玉玲儿不想承认她们的关系。她知道的。 本来就是强求,何况她时日无多,这些代价她早已想清楚。 「你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玉玲儿撑起身子看向她,神色担忧道。 「没事,睡吧。」云清闭上眼,模样疲倦。 玉玲儿盯了她许久,而后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躺下时身子靠近云清怀里,腰上一只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翌日清早,山上一片水汽,雾蒙蒙的,白遥伸着懒腰,活动活动了四肢。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白遥一套广播体操下来,算是彻底清醒一下脑子。 「我还以为,你会打太极呢。」女鬼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说。 「你别真把我当道士看了,我只是学得杂而已,没想过要避世。我将来可还要去各地旅游,吃,大好江山不能辜负呀。」白遥畅想道。 偶然瞥向女鬼,她正望向远处,目光放的很远很远。白遥动作慢下,静静看了她许久,想到了什么,眼中黯然,轻笑后嘴角再次扬起,继续做着体操。 不急不慢地吃完简单的早饭,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还不见玉玲儿过来,白遥有些坐不住了,决定先去找她。 半路上,远远见一年轻男子拽着玉玲儿的手,沖她喊着什么,玉玲儿想要挣脱,但力气不够,神色间尽是不耐。 「云清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论卦,我也只比她差了一点。而且你也清楚,她娶你无非就是六爻石显示,照做而已,你们根本就没有感情,她不爱你你也不爱她不是吗?」罗秦道。 「你松手!」玉玲儿费力挣扎道,「那是我和云清的事,就算没有六爻石,我也不会嫁给你。」 罗秦像是被激怒了,强行将玉玲儿拉入怀里:「等她死了,你只能是我的,我倒要看谁敢来抢!」 「罗秦!你……」 「啊!」罗秦痛喊一声,松开了玉玲儿。玉玲儿揉着发疼的手腕,看见白遥过来,尽快平稳住了唿吸,装作无事的样子。 即便白遥可能目睹了一切,但她还是不想让外人看到她那么狼狈的一面。 罗秦不知何故,明明身后无人,却分明像是被人踹到,身子不受控倒下,重重半跪在地上,膝盖传来阵阵痛意。 撑着大腿,缓慢起身,发狠地瞪着白遥,很明显是把这笔帐算在了她的头上。 女鬼见他站稳了,于是转转脚踝,对准他膝盖后方,用力又是一脚。 「啊!!」 白遥连忙摇头苦着脸:「啧啧,看着就疼。」 又对玉玲儿说:「你们族人还真是客气,行这么大礼,还行两次。」 玉玲儿没忍住轻笑了声。 「你!」罗秦再次费力直起身子,这次有了防备,忙转了方向,生怕又是猝不及防的一脚。 「你个外来人,我记住你了。」丢下话,罗秦张望着,往回退了几步随后小跑离开。 「谢谢。」玉玲儿道。 「谢什么?又不是我干的?」白遥说,「你看到了我一直在你身边呢,碰都没碰他。」 玉玲儿只是笑笑,但心中明白就是白遥帮了她。 「你昨晚说要带我去找宝物,等你半天也没看见你,就先找你来了。」白遥说。 宝物…… 玉玲儿犹豫后道:「你帮了我,有什么需要我当然应该答应。但是你说的宝物……那里很危险,去的人没有活着回来过。」 第8章 罗秦扶着腿走回议事堂,门紧闭着,里面是族中地位较高的几人在商议事情,他无权进入。 看左右无人,忙上前附在门上,仔细听他们谈话,但声音隔得太远,只能模煳个大概。 不多时,门被推开,族中三老与云清一同出来。他冲着其中一位叫道:「阿爸,是又出什么事了吗?我可以帮忙的。」 第16页 「不干你事,回去。」长者厉色道。 「我也是族中儿郎,有事我为什么不能知道?」罗秦不满。 长者眯眼看向他,罗秦顿时不敢言语,后退让开了路。 云清经过他时,闻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药草香,瞥了他一眼。罗秦虽不愿,还是扯出一抹笑。 另一边,玉玲儿带着白遥走了弯弯曲曲好长一段路,最终在一处洞口前停下。 洞口以巨石堵死,撼动不得。 「里面就是你要找的宝物。」玉玲儿说。 这里? 白遥上前摸了摸石块,又敲了敲,百分百纯实心。 「这……怎么进去啊?」她问,眼神示意女鬼。 女鬼尝试进去,但有结界拦住了她。上前仔细查看,也没看到有机关,沖白遥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能开这扇门的,除了云清就是族中三老,他们知道方法。」玉玲儿说。 「族中三老?」白遥不解。 玉玲儿解释道:「那是族长和两位议事长老,族中大小事件基本上由他们负责。」 「那云清呢,她为什么也知道开门的方法?」白遥问。 玉玲儿道:「因为她是我们族内最厉害的卦师。」语气颇有骄傲之意。 女鬼问:「怎么定义厉不厉害?」 白遥赶忙将她的话转给玉玲儿,玉玲儿像在回想着什么,而后道:「歷代以来,我们族内都有相应的测试,族中子弟有看卦象能力之人,皆可去参与,最后被六爻石认可的,我们就公认为是本族最厉害的卦师。」 「这个卦师测试,难吗?」白遥问。 女鬼似猜出了她的心思:「怎么,你想去试试?」 白遥挑眉,未尝不可呀。 「很难。测试为三年,三年间每三月一综合,六爻石显示本次最强卦师,十二次机会里,看名字出现次数最多者为谁,那他便是本族卦师之首。」玉玲儿道。 那还是算了吧,三年,她可待不住这地方。 「那要是十二次机会里,各人各一次呢?」白遥问。 「那便增加三月,由前十二人参加,以最后一次显示为准。」玉玲儿说。 「那云清名字显示了几次?」白遥好奇道。 玉玲儿看向她,嘴角上扬:「十二次。」 十二次!果然厉害呀! 看来云清身子亏损严重,那三年的测试至少占了三成缘由。 「有多少人参与测试?」 「但凡能看懂卦象的,都去了。人数占本族八成左右。」玉玲儿道。 女鬼不解:「这么多人争一个卦师之首的位子,总不会就是为了知道开启宝物的方法吧?」 白遥随即问道:「这个卦师除了能知道开这扇门的方法外,还能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去争?」 「除了保护族人外,更多的是一种荣耀,本族也只有被六爻石认可的卦师才能让它显出文字,我们世世代代按照六爻石的旨意生活。因此百年来,在别的族群衰落之际,我们依旧繁荣,所以卦师的地位,人人尊敬。」玉玲儿说。 这么一看那确实。 石门无法开启,但好在知晓了位置,也不算毫无收穫。 回去路上,白遥与玉玲儿熟络不少,聊起天也尤其自然,虽认识不久,但聊着却像故友重逢。 女鬼抱臂,走在白遥身边,独自想着事情。 到了木屋,玉玲儿便道别离去。 女鬼等她走远后对着白遥道:「这地方几十户人家,坐落集中,先去转转?」 白遥也正有此意。 族人见到了她,不疏远也不客气,仅是轻轻一笑,不多招唿。 没多久,到了一处空地,中央立着块六角形的巨石。 「那个应该就是玉玲儿说的六爻石了。」白遥道。 她看向四周,族人虽各忙各的,但目光不时瞥向她,又装作不经意地移开。 「小红,你去看看那石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这周围都是他们的族人,我怕坏了他们什么规矩,不方便。」白遥轻声道。 又叫小红…… 女鬼目光落在白遥膝盖处,白遥一惊,连连后退,早上罗秦的样子她可还都记着呢。 「不敢了,没有下次。」白遥讨乖说。 女鬼才上圆坛,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极力排斥在外,但并无伤害之意。她望着眼前六爻石,明白是它的原因。 强行往前靠近,那股阻力却消失了,应是设在圆坛边缘的结界。 她小心上前,仔细观察六爻石,绕了一圈,发现就是块普通的石头模样,若说不同,大概就是旧了些。 女鬼将所看告诉了白遥。 没等白遥想仔细,几个穿着隆重,拄着木拐的老者快步朝这边走来,云清也在。 族中三老?白遥与女鬼对视一眼。 他们径直往圆坛走去,经过白遥时瞥了她一眼,眼神不算友好。 云清上前检查,而后沖他们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也才松下心。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望向白遥。 白遥不敢动身子,眼睛左右来回。算命生意最好的时候都没这待遇,这么多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有些受不住啊。 女鬼明白大概率是因为自己闯进了圆坛,白遥算是替她担了众人的眼色。 「是我的原因。」女鬼说。 「没事,反正他们看不到你,怕什么。」白遥轻道。 第17页 有人上前在中间那位老者身边低语,老者神色紧绷,但看向白遥的眼里少了份戒备。 玉玲儿也赶了过来,目光急切地落在云清身上,云清也看到了她,但只一眼便去和身边老者说着什么。 女鬼再次打量玉玲儿和云清,隐约察觉到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中间那老人家是不是就是你们的族长啊?」白遥凑近玉玲儿。 「嗯。」玉玲儿回道,心思却全在台上云清身上。 上次六爻石异动,便是恶灵来袭,云清身子亏损严重,如今若是再来一只,她定是承受不住的。 看她这般紧张的神情,白遥连连感嘆姐妹情深。 「怎么,在感慨姐妹情深?」女鬼突然道。 白遥睁大眼睛,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自己是猜对了:「你不会真以为她们是对姐妹吧?」 不是姐妹?白遥再次看向玉玲儿,再又望向云清,目光在俩人之间来来回回,心下有了个惊人且大胆而又合理的猜测。 凑近玉玲儿,小声问:「云清……是你妈?」 玉玲儿一愣,眼神诧异之余,又极其复杂地瞧向一脸认真的白遥。女鬼嘆气转身,揉着太阳穴向树荫下走去,冷静。 「你……」玉玲儿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真是?那你妈长相挺年轻的,难怪身子不好,人上了岁数都是这样。」白遥说。 但很快,白遥察觉到不对,玉玲儿还有女鬼的眼神,都异样得很。她猜错了?不是姐妹不是母女,总不能是…… 女生之间她有所耳闻,城市也见过不少对,但那也仅限于大城市,这山谷深坳里,女子适龄便是结婚,少有例外的,也只是晚些结婚,所以她从未想过这一步。 但如今看来,玉玲儿和云清的关系,只能是伴侣。可是这么个地方,她们之间……怎么似乎从未见有人指指点点过。 白遥小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脑子抽抽了。」 玉玲儿并未生气,或者说,她无心生气,云清的身子才是她如今最为担忧的。 正当所有人以为一切只是虚惊一场时,一阵刺耳的鸣叫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异常清晰,那声音很快又变成了诡异的笑。 是恶灵! 居然在大白天出现,白遥皱眉,这个小小的族落怪事颇多了些。 几声之后,那笑远去了。但在场人都明白,它一定还会再回来。 直到太阳落山,暮色笼罩,山顶热闹散去,只剩诡异的寂静。 路灯亮起,火把燃在圆坛周围,绯红的一片光,圆坛石柱上贴着各种符咒。不少卦师在村口严阵以待,只等那恶灵前来,合力降服。 屋内,云清换好衣裳,一身白袍,腰间挂着的是玉玲儿送她的平安玉。她作为卦师之首,理应守在前方。 玉玲儿紧紧搂着她的腰,不愿松手,仿佛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云清了一般,而这种感觉从未有过的强烈。她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害怕恶灵,害怕云清…… 「你身子撑不住的,族里还有那么多卦师,他们也可以的,你躲一躲好不好?」玉玲儿目光恳求地望着她。 云清轻擦她的眼角:「我没事,有这么多人在,一只恶灵而已,不怕的。」 「不一样,这只不一样。」玉玲儿说。她再笨也明白恶灵只在夜间出没,能在白天出现的,绝不会是普通的恶灵。 云清轻轻一笑,她当然明白这只不一样,也正是如此,她才必须去。 「我该走了。」 玉玲儿仍旧死死搂住她,不让她离开。 云清久久望着她,她也如眼前不舍她的人一样不捨得她。可是,也许正是自己数月前那一自私之举,才让一向安宁的村子不时遭恶灵侵袭。但无论是不是,保护族人也是她应该做的。 云清低下头,轻而温柔地吻在玉玲儿眼睛上。 一股熟悉的药草香将她包裹,与白日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离开时,云清本想说,等自己死后,让玉玲儿找个能护得住她的人成婚。罗秦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能力不俗,是个好人选。 可是这句话,涌上喉间后,半天不愿松出口。 第9章 天彻底暗下,远处的山与夜色融为一体,月光隐在云后,大地黑得深邃。 白遥靠着房屋柱子,远望着圆坛那边的动静,她也好奇来的恶灵是何角色,竟能在白日里猖狂。 「恶灵不是一般人看不到吗?他们要怎么对付?」女鬼问。 「符咒,看到那四根石柱上的符咒了没有,普通人可藉由特定的符咒在短时期内看到带有煞气的恶灵,但对普通善良又可爱的阿飘没有作用。」白遥解释。 原来是这样。 女鬼想了想,忽然道:「你说我这样的,做起坏事来,是不是也算得上是恶灵了?」 「恶灵可不只是做坏事那么简单。」白遥说,「就像臭水沟,里面混杂的是各种噁心的东西,绝不止是难闻那么简单。」 白遥向她捏出手指:「再说了,你也就比普通阿飘强了这么一丢丢,能够自主行动、拳打脚踢而已。」 女鬼也道:「你不是很有点本事?那我只要制得住你不就行了。」 有道理。白遥紧抱了抱柱子,继续凝神盯着外边动静。 游荡在村子附近的阿飘如今一只也看不见,诡异的寂静就像是把随时会掉下的利刃,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第18页 族中三老立于圆坛之上,以云清为首的一群卦师守在村口,静候它的到来。 又过去约摸半个小时,忽然起了风,阴凉匝人。 诡异的笑声再次传来,四面八方环绕,辨不出具体方向。 卦师们幻出法器,云清驱动符咒,环绕圆坛,长老罗云支与遂平护在族长云重左右。玉玲儿与其他药师待在屋内,揪心望着。 阴寒之气在下一瞬间袭来,前方卦师险些不稳,后方立即撑住他们的背部,众人一心。 恶灵又似离开般无声无息了,短暂的寂静后,瘆人的笑夹着一股极霸道的力量绕开卦师,从左侧直袭圆坛,速度之快不待人反应。所幸圆坛四周有符咒加持,恶灵被结界击退,一团黑雾中显露出了它的模样。 它身形如普通男子,甚至穿着衣服,只是呈现半透明状,脸上若隐若现的人样,皮囊之下的骷髅也依稀可见。阴寒之气缠绕它周身。 月光透出,从漆黑的树林遍布整个村子,一晃眼地面更亮了。 这恶灵…… 白遥神情严肃,仔仔细细盯了那恶灵许久,直到看见它腕上隐约的红线后,暗道不妙。 「小红,把我的包裹取来,快!」白遥道。 女鬼知道事情的严重,没有犹豫,以最快的速度飘回木屋。 恶灵还欲冲上来撞击结界,卦师们合力将它拦住,然而法器用在它身上非但没有伤害,反而激怒了它。 一掌挥来,数名卦师齐齐倒下,捂着胸口哀嚎。 云清也发现了,这只恶灵与上次的截然不同。 她驱动石柱上的符咒,袭向恶灵,恶灵仅是一吼,符咒尽数掉落,云清及时侧身避过一击,而她身后的石柱已经碎裂。 玉玲儿不再顾得上其他,向前冲去,族人赶忙拦住她,往屋内拉回。 「云清!云清!!」 云清心中明白,哪怕是全族的人联手也不是眼前恶灵的对手,这只恶灵远远要强过数月前的那只。再次取下符咒,用尽全力,待恶灵冲过来时封出,恶灵却只是被击退几步。而云清身子本就有亏损,再承了恶灵一击,虽未倒下,脸色却极其惨白,手指微微颤抖着。 「云清!」 已分不清是谁在喊她,有好多人在她身后,她不能退,也不能倒。 咽了咽喉,再次召出符咒。 恶灵又一次冲来,云清稳住身子,正要对上它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她之前。 黄色符咒紧随着白遥,似堵墙般护着她。当恶灵撞上时,浑身冒出白气,它不得不连连后退。 白遥摊开掌心,是一颗黑色小珠子,珠子在她手中快速旋转。以小刀在手心划出血,珠子沾上血后,白遥便径直向恶灵冲去。 远处女鬼也在看着,她知道那颗珠子就是榔头里找到的黑重玄,还魂灵物之一,白遥有它在应当安全,只是仍不免担心。 恶灵挥手甩向白遥,白遥闪身避开,珠子环绕着手掌趁机袭向它,恶灵吃痛惨叫一声,被击中的胸口处几近透明。 所有人目光各异地看向白遥,原以为只是个普通外来人,却没想到本事极大,卦师合力制不住的恶灵她却只需一人即可。 恶灵盯着白遥,露出不甘。缓步后退着,继而迅速从左侧绕,直击圆坛中心。 白遥脚尖勾起地上桃木剑,将它从手心划过,剑上沾血后,白遥转身将它朝恶灵踢去,正刺中它的手臂,冒出白烟阵阵。 恶灵明白自己斗不过眼前女子,拔出手中木剑准备逃走。白遥随即召出符咒,沾上她的血,连同黑重玄一起攻向恶灵,恶灵再难迈步,惨叫连连,在这样的夜晚尤其瘆人,而后便化作白烟,地上只余白骨一具。 白遥蹲下,伸手一触,那骨头竟瞬间散架,成了一堆落灰。捡起黑重玄,擦了擦上面的血迹,收入袋中。至于符咒,自恶灵消失后开始自燃,化为灰烬。 女鬼将这一切尽数收在眼里,若有所思地望向圆坛中心的那三位族老,在罗云支身上注目良久。 一切结束后,族中药师赶忙上前,为受伤的卦师医治。玉玲儿担忧地看着云清,扶着她往回走去。 她明白,云清看上去只是脸色苍白了些,但实际已经是强弩之末。果然,一进屋,云清再撑不住,喉间忍了多时的腥红喷出,倒在地上如垂死的动物那般艰难唿吸着。 「云清!」平日玉玲儿最冷静,此刻却手足无措,巨大的无力感将她侵袭。 眼泪止不住地下落。 白遥闻声迅速过去,她见地上的云清已经难见活人精气,上前为她号脉。 看样子,顶多撑不过一日。 议事堂内,只有族中三老同白遥四人,女鬼选了个舒服的位子,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 知道他们要问什么,白遥便简单且有所隐瞒地讲了一遍自己的身份。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只是对付这类恶灵有点方法,术业有专攻而已。」白遥说。 「无论如何,你救了我们一族,我们理应道谢。」三人同时向她行礼弯腰。白遥忙起身,做着和他们一样的手势,拜了回去。 「不用如此,应当的。」白遥说。 她从不谦虚,但怕折寿。 几人谈话间,女鬼不时将目光投向罗云支身上,自进议事堂后她便没少观察他,听他言语看他举止。 第19页 罗云支模样半百,嘴角下垂,眼神犀利,生就一副兇相,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也威严十足,像是个谁也不放在眼里之人。 但许是白遥救了他们一族,她看得出来,他对白遥存着几分真心的敬意。 离开议事堂后,族长云重脚步匆匆,甚至稍显踉跄。 「这是怎么了?」白遥自语道。 「云清是他的女儿,」身后传来和善的声音,遂平对她一笑,「他是族长,需要亲自向你道谢,可心里必然万分牵挂云清那孩子。」 白遥点头。这位遂平长老给人的感觉就像他的声音一般,不疾不徐,温和宽容。 「上次制住恶灵已经是万分兇险,她身子又尚未完全恢復,只怕这一次是……」遂平摇头嘆气。 白遥心上沉重,因为她最明白,云清基本上无力回天了。只是奇怪的是,她靠近为云清号脉时,明显感觉到云清身子留了三股不同的气息,正是这三股气息将她的身体消磨成了这般样子。 除非去除能有所转机,但…… 玉玲儿先前提到过卦师的测试,那不足以这么长久地毁坏人的身子。她所知道的,一股是这次的袭击,一股应是上次恶灵留下的,可还有一股至今仍未散去的,又是什么呢? 白遥问:「玉玲儿告诉我,卦师可以让什么什么石头现字?」 「六爻石。」遂平望向远处六角形巨石。 女鬼与白遥一同看去,那果然就是六爻石。 那巨石周围有神秘结界,排斥一切飘魂,沈玉宁能够强行过去,大概是手上戴的抠门神棍送的那件灵器在起作用。 「那块石头看上去很普通啊,真能出现字?」白遥问。 「自然,不过只有被六爻石认可的卦师才有此能力。」遂平道。 女鬼瞧了眼那石头:「你问问那石头每次算的准不准。」 白遥道:「这六爻石算什么都准吗?」 「自然。不过也看卦师能力,越强大的卦师测算也就越准,所以我们才有测算比试,选出最厉害的卦师。云清测算的这几年里,无一出错过。」遂平说着,语气透着遗憾,以后怕是再难有这样的卦师了。 卦卦皆准,那确实很了不起。 「那若是卦师有心改卦,算了错卦又会怎么样。你问他。」女鬼示意白遥。 白遥便问了。遂平一笑:「不会,只有算不准的情况发生过。至于改卦,强行更改六爻石的文字,当然可以,不过那位卦师必然会受到极强的反噬,寿不过三月。」 「这么恐怖?看来算卦也不是好算的啊。」白遥道。 遂平笑:「所以这一点,不必过多担心。」 女鬼沉默,回想起先前罗秦纠缠玉玲儿时说的话,再加上白遥说过云清的身子有过大损……独自飘到一边安静些的地方,手指轻点手臂。 良久,女鬼恍然,无奈嘆息。 第10章 与遂平长老道别后,白遥问女鬼:「你刚才怎么走一边去了,发现什么了吗?」 「嗯,」女鬼道,「先说说你的,制服恶灵时,你观察了半天,有什么发现?」 「那不是恶灵,是恶鬼。」白遥知道女鬼不懂,简单解释道,「像文平父亲那样,如果最终没有道士相助,死后可称为恶灵,失去意识,夜间出现,盲目伤人。而这种恶灵要是被人以法器驯养,一旦失误,恶灵反而会将法器作为己用,有意识甚至有目的地伤人。」 「那你先前说的孤魂与恶灵又是什么关系?」女鬼突然问。 「呃……」白遥想了想,「孤魂就是恶灵,反正,就是那种飘飘忽忽的做坏事的,知道指的是它们就对了。」 女鬼上下看她一眼:「你怎么既像个道士,又像个三流骗钱的,偶尔又像个道士。」 她有些好奇白遥的故事了,会制服恶鬼,却连那些东西叫什么都不明确。 「我……反正我厉害就是。」白遥含含煳煳,心中泛起一阵黯然。 女鬼想起了先前恶鬼几次攻向圆坛的情形,转了话题道:「你说恶鬼袭人是有目的的?」 「是啊,它们有意识,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只恶鬼似乎总是想尽办法攻击圆坛。」女鬼说。 白遥回想一番,发现确实如此。 「它的目的是六爻石?」白遥问。 「有这个可能。」女鬼道,「但它几次都是从左侧进攻,云清守在左侧,所以明明右方更薄弱,为什么它还非攻左方不可?」 左侧……白遥深思,她记得当时只有三位长老在坛上,最左边站的是,是长老罗云支! 她看向女鬼,女鬼微微点头。 水更深了。 云重自议事堂离开后便径直向玉玲儿家中走去,到了门口,玉玲儿正红着眼出来,与他碰上。 「阿爸……」玉玲儿才开口,眼眶又湿了。 云重明白,却也全无办法,摇摇头:「去煎药吧,我去看看清儿。」 屋内草药苦气瀰漫,云重本稳着情绪,直到亲眼看见床上消瘦苍白的女儿,心中闷堵,颤抖着舒出一口气,眼眶红了泪水。 走近床边,扶着拐杖坐下。床上云清唿吸微弱,像是睡着了。若真是睡着,那便好了。 云重少有地露出父亲的慈爱,盯着云清一动不动。他不敢说话,像害怕吵醒熟睡之人一般,害怕吵扰了她休息。 第20页 平时见了云清,她从不让他费心,什么事她都能处理得很好,无需他多言。原以为他们父女间没有什么话好讲的,直到此刻,万万千千想要细水长流慢讲时,却怕惊扰了她。 他把上云清脉搏,摇头,眼泛泪花,将她的手放回被子,仔细掖好。 天已沉沉黑下,不透一丝光亮,此时接近凌晨。云重明白,自己的女儿至多撑到明日酉时,也许……也许未必能过正午。 玉玲儿端着热水回来,听到声响,云重擦干眼角泪迹,深吸一口气,起身让开座。 「你来吧,我就先回去了。」云重说。 「阿爸。」玉玲儿朝他跪下,「求您救救云清吧,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您了。」 「起来,先起来。」云重弯腰扶起她。 眼前玉玲儿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六爻石撮成了她与云清的一段关系,她们两个你不情我不愿,本以为荒唐至极,而这近半年的相处,却让他不得不有所改观。 云清满意,玉玲儿也珍视,长久下去未必不好,成亲本就是寻个伴。 「罗长老的云还丹云清已经服下了三颗,却没有半点起色,他是我族最厉害的药师,他都无策,我也无能为力了。玲儿,你是个好孩子,这几个月你照顾云清,辛苦了。」云重道,「等将来,你若是……」 玉玲儿摇头:「阿爸,我愿意,我愿意一直照顾云清。」 云重明白玉玲儿懂了他的意思,这么好的姑娘他不愿意耽误,就让她再陪完云清最后的这十几个小时吧。 再看眼床上虚弱的云清,嘆气离开了。 玉玲儿坐在床边,拧干毛巾,细心为云清擦拭脸上。擦着擦着,玉玲儿再次压抑地哭出了声,指尖颤抖着轻抚她的脸颊。 平缓情绪后,解开云清衣裳。桌旁有人送来的白色衣服,按他们族规,将死之人须着白衣白裤,一身素净地离开。 擦拭完云清身子,玉玲儿拿过衣服,族人曾说帮她,她拒绝了,她要自己来,送云清最后一程。 衣服底下还有一套,那是她为自己准备的。 她是药师,懂得死亡的可怕,也更珍视自己的生命。但因云清,她明白了生活不只有採药煎药,不只是一成不变地活着。 每日看见她,等待她回家,为她做饭熬药,她心甘情愿也享受这份平常的美好。 她已经离不开这些琐碎的时刻了,她爱云清,云清在哪她便去哪。 玉玲儿最终还是没忍心为云清换上白衣,不愿扰醒她,也不愿见到那样的云清。 她着一身素白,静静地侧躺在云清身边。 直到天蒙蒙亮时,外面传来族人活动的声响,一夜未眠的玉玲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眼角再次滑出泪水。 白遥休息了一晚,大早起来准备去看看云清情况如何,却见不少族人均往一个地方过去,她决定跟上去瞧瞧。 一群人围在六爻石周围,望着圆坛上跪在六爻石前面的族长。他换了身衣裳,只是普普通通的寻常族人着装,意味着他放下了族长的身份,以一位父亲的名义祈求保佑,保佑云清安然。 「族长从昨晚开始跪起,现在已经三个多时辰了。」有族人说。 三个多时辰! 白遥轻声道:「他是你们族长,跪了这么久,你们怎么不去扶一下?」 族人见是白遥,知道她昨晚救了全族,于是答道:「族内规矩,无计可施的人去求六爻石,谁也不许打扰。」 白遥看着云重,卸去了一身繁重,脱下重任,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仅仅一晚,他似乎苍老了许多,银髮满头,面容消瘦。 白遥望着出了神,女鬼在旁边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到,直到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 「想什么这么出神?」女鬼问。 白遥摇摇头,微微一笑。 二人离开圆坛,去找玉玲儿,路上女鬼道:「你既然能有办法让半死半活的我还魂,云清何况还活着,有办法帮她吗?」 白遥抿唇,摇头。 「没有?」女鬼再问。 「嗯。」白遥闷道。 到了玉玲儿家,门虚掩着,白遥敲门没等来回应,轻声推门进入。 往里走,药味越重。 没走几步,白遥脚步停下了,不远处的床上,躺着两名年轻女子。女鬼心道不好,快步上前,见玉玲儿双目无神地睁着,才稍稍安下心。 玉玲儿身子沉重地起来,动作轻而慢。这一晚,云清一次都没有醒来过,玉玲儿靠着她,听着她的唿吸,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云清还活着。 一整晚,她时刻恐惧云清随时离开。 「云清她……」白遥看她着一身白,以为云清已经离开。 玉玲儿摇头:「昨晚躺下,云清一直没有醒来过,她睡得很好。」 她的眼睛依旧红润,勉强笑着为白遥倒了杯茶,茶是昨晚的,已经凉了。 白遥饮下,又涩又苦。 女鬼留意到桌上还有一套白衣,白遥也注意到了。 「那是……」白遥问,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玉玲儿看过去,笑中含泪:「云清的,待会儿我为她换上。」 白遥快速眨眨眼,不显出异样,又饮一口苦茶。 没待多久,云清醒了,但气力极弱,说不成话。玉玲儿套了件外衣,遮住里边素白。 第21页 「要吃些什么吗?」玉玲儿坐在床沿,柔声问她。 云清盯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那喝点水吧,不吃不喝怎么好起来。」玉玲儿说。 看云清没有拒绝,玉玲儿用勺子舀起水,小心餵下,只餵了两口,云清便摇头喝不下了。 玉玲儿忍着哭意,别过头去。 她最终还是拿起了白衣,准备为云上,她明白,如果云清再睡下,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白遥提前离开,去了外边,找了个树下待着,一直沉默。 女鬼也心中难受,但生死大事,非人能所为。 玉玲儿替云清换好了衣服,扶着云清躺下,云清碰了碰玉玲儿的手指,玉玲儿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弯身贴近。 「为什么穿白衣……不爱你,我不需要……」 玉玲儿知道云清是看见了。 「我爱,我爱你就够了,你去哪我就去哪。」她眼眶绯红,柔声道,「我去后院温药,待会儿喝。」 说完去了后院,软在地上痛哭,极力不让声音漏出。 她知道云清不爱她,一直都知道,和她成亲只是六爻石卦象,云清照做,只是这样而已。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几个月的相处,她早已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云清,也认定了云清,离不开了。 屋内云清眼角滑出泪,想起床,但没有太大力气撑起身子。她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吞噬着她,而她无能为力。 第11章 女鬼站在树荫下,靠着大树,透过叶隙望着顶上斑斑亮点。白遥抱着双腿,头靠在膝盖上,回想着圆坛上见到的那一幕。她的父亲也曾为她那般祈求过,只是跪的不是神,是人。 「玉玲儿看着柔弱,却能殉情,好一个女子。」女鬼道。明明都在意着对方,又都不知道对方的在意,即便如此,玉玲儿仍旧义无反顾。 「嗯。」白遥随口应道。 听得出她状态不对,女鬼坐在她身旁,问:「怎么了?」 白遥看向她:「我……」 随后摇头:「没什么……」 她或许可以试着一治,云清并非器官衰竭,她还年轻,亏损成了这样完全是体内久久未散的三股相斥的气息造成,只要引出,便可好转。 但……还剩的那一股气息是什么她不能确定,一旦超出她的能力,不止云清,连她也难逃一死。随时准备殉情的玉玲儿,等待还魂的沈玉宁,一旦出了意外,四条命,她赌不起。 再自私一点,她还想回去家乡,好好让那个老婆婆高兴一番,看看人人厌弃的她如今也有了些许本事。有人还等着她呢。 女鬼撑着下巴,随口说出自己的先前的想法:「长老遂平说,改卦之人会受到反噬,活不过三月。你说过云清的身子大损过,我想除了第一只恶灵的事,她还改过六爻石的卦。」 改过卦?白遥隐隐感到有什么东西要浮了出来,只差一点点距离。 「你说,云清改过卦?」 「我猜的,很可能是。」女鬼说,「罗秦缠过玉玲儿,口口声声说云清娶她是因为六爻石的卦象。但你我作为外人,明显能看出云清和玉玲儿都心繫着彼此。这地方不同于城市,对两个女生之间的感情未必认可,可如果是卦象显示,云清又卦卦皆准,族人自然不会阻拦,甚至可能有过劝说,希望她们迁就一次,以免悖了卦象,招来灾祸。」 白遥瞬间明白了,一切都是云清的早有计划,那么她体内的那股气息,必定就是因改卦而受的反噬。为了和玉玲儿在一起,不惜改卦,哪怕活不过三月也愿意吗? 一个改卦,一个殉情,算了…… 「走吧。」白遥起身。 「嗯?去哪?」 「赌博。」 回去玉玲儿家中,进去见她们都已经换上了白衣。俩人坐在床上,云清靠着玉玲儿的肩,阖眼休息。玉玲儿眼眶自昨日起便一直绯红,已经肿起了许多,与云清十指相扣,目光平和坦然。 看到白遥来,沖她勉力笑笑,她的身子也很疲倦了。 白遥放下背包,取出一张符咒,上前贴在玉玲儿胸前。玉玲儿正不解中,忽而看见白遥身旁多了个红衣女人,对着轻笑。 「她……」声音干涩嘶哑。 「玲儿,让云清躺下,再去叫族长过来,就说我能救回云清。」白遥道。 玉玲儿怔愣,足足好几秒,继而迅速点头:「好,好,好……」 因过度兴奋她一时忘了要该做些什么,整个人似也鲜活了过来。 她放下云清,拖着鞋就向外跑去,不敢求证真假。白遥既然能制服恶灵,一定有这个本事,她怎么就忘了找白遥帮忙呢。 玉玲儿边跑边落泪,这次的心境却截然不同,忙擦去泪水,生怕耽误一秒。 云清费力看向白遥,见她在画符:「我的身子我清楚。」 白遥上前,将符箓贴在床两头:「就当是为了玉玲儿,试一试。」 玲儿……云清闭眼,同意了。 族长和玉玲儿很快回来,他们两个的模样不见得比云清好上多少。 「白姑娘,只要能救回清儿,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云重道。 「那如果要让云清跟我一起下山呢?」白遥问。 云重稍稍犹豫,点头同意。只要云清活着,只要活着就好,何况云清身子这样,跟着白遥也许是最好的。 第22页 白遥又对玉玲儿说:「玲儿,你去煮三四个熟鸡蛋剥好,再另外准备一碗鸡汤,要能喝的。」 「好。」玉玲儿赶忙去了后院。 转而对女鬼道:「鸡汤要快,小红你去帮帮她。」 女鬼点头。看女鬼飘走,白遥从口袋取出两个用线穿起来的珠子,还有一张折成小块的纸,递给他:「等云清醒来后,把这个交给她,就当是我救她的请求吧。」 云重双手接过,感激地望向白遥。 一切准备就绪,桌上摆着一碗热鸡汤,盘子里有四个刚煮好的鸡蛋,其他都是白遥待会儿要用的东西。 让他们离开后,白遥关上门,在门上贴好最后一张符。 走到床前,用细针在云清身上扎了几处,很快云清陷入了昏睡之中。 望着桌上的鸡汤和鸡蛋,白遥笑,希望能用得上,最好能用得上。 外面,玉玲儿几番劝说才让云重回去休息,以免熬坏身子,在确认云重和别人都看不见红衣女子后,她便明白是胸前白遥贴的符咒在起作用。 「你是……」 「说来话长,等云清醒来再说吧。」女鬼道。 她们等在门外,约摸过去了三四个小时,看天色已经下午时分,门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玉玲儿几次起身又坐下,心上不安。 女鬼等了许久,也觉得奇怪,便想着飘进去看看情况,结果却被挡住了,白遥设了符。 屋内,白遥站在床边,微喘着气,右手紧握一个筒状物,物件底端转动,数道白气自云清身上被吸入筒中。 见转速慢下,白遥拿起桌上小刀,再往已经凝血的右腕处一划,鲜血冒出,顺着小指指尖流入筒中,转速再次变快。 每隔一小时,白遥便如此重复一次。 门外女鬼几次欲进去,但都不能,心间隐隐感到不安。 时候近傍晚,族长睡了几个小时后,再次与玉玲儿一起等在门外。 又是一刀,划在左手手腕处,血流入经筒,转速加快。右手上,数道划痕,白肉杂乱,伤口异常难看。 白遥脚步一虚,堪堪扶住床边才稳住身形。 直至最后一刀落下,云清体内再无白气冒出。白遥向后踉跄,倒在椅子上,忍不住咳了几声,喉中涌上一股铁锈味。 白遥连忙喝了几口鸡汤,将血咽了回去,又双手颤抖地抓了个鸡蛋,吞下。 白遥唇色苍白,却莫名笑了一声,还活着,都还活着。 她静静地躺在椅子上,感受着唿吸,一个小时后,感到身上恢復了些力气。 将手腕缠上准备好的纱布,放下衣袖遮住。又静坐了半小时后,白遥整理好物件,扬起笑,走向门边,将门打开。天已经黑了。 「怎么样了?」玉玲儿急问。 「睡一晚,别吵她,明天就醒。」白遥说,将门轻轻带上。 没有再多说什么,往木屋走去。只是几人看得出来她脸色很不对劲。白遥脚下不稳,女鬼立马扶住,她感觉得到,白遥身子像是轻了不少。 女鬼对玉玲儿说:「去照顾云清吧,我送她回去休息。」 回到木屋,白遥便躺下,一句话不说,额上冒出虚汗。女鬼拿出布料,出去沾水,回来时白遥已经睡着,她上前将虚汗擦去,守在床边。 没过多久,玉玲儿陪同族长和两位长老到了木屋。 「白遥怎么样?」玉玲儿问。 女鬼看了眼她旁边的三位老者,摇头示意,玉玲儿立马瞭然。 「也不知道白遥怎么样了?」玉玲儿说,上前查看,见她已经睡下。 「白遥没事吧?」玉玲儿小声问。 「回来就睡下了,看脸色不是很好。」女鬼道。 云重与两位长老上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睡着的白遥,感激之余也有敬佩。 「她的样子,不像没事。」遂平道。 罗云支仔细看了看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红色药丸,递给玉玲儿。 「这是……云还丹。」玉玲儿说。 女鬼瞧了眼那颗药丸,药丸暗红,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让她服下吧,也许能有所帮助。」罗云支道。 云重本想守在木屋,直到白遥醒来,他要亲自感谢。女鬼示意玉玲儿让他们先离开,他们在这,反倒是种妨碍。 玉玲儿于是找了个理由让他们离开了。 女鬼说:「有被子吗?找一床被子来。」 玉玲儿动作很快,女鬼接过,将被子仔细盖在白遥身上,抬起她的手放进被中时,露出手腕红白两色纱布。 血。 女鬼身子一怔,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有我就行,你回去守着云清吧,她身体虚弱,也需要人照顾。」女鬼说。 「好,那我待会儿再过来。」 等玉玲儿走后,女鬼解下白遥手腕纱布,露出道道可怖伤痕。她凝着唿吸,别开眼不敢细看。而后,再稍稍拉起另一边的衣袖,手腕处一样缠着厚厚的纱布,血一样渗出染红。 女鬼心上泛酸。起身,去白遥包中取出干净的纱布,小心为她换上。 女鬼坐在床边,盯了白遥许久,眼前女孩越来越让她看不明白了。 半夜,白遥眉心紧皱,额上虚汗细密,嘴唇微张,说着什么,但含煳不清。 她做梦了,一场关于过去的噩梦。 第23页 第12章 梦中,场景虚幻多变。 「阿遥最乖了,妈今天回来给你带糖吃。」是她母亲的声音。 一阵嘈杂后,是村民齐声喊着让她滚出云盘村,他父亲跪在为首那人面前,苦苦哀求:「先生,我家阿遥最懂事了,她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您一定算错了。」 白遥看见,一群村民每日在她家外吵嚷,村干部也阻止不了,拿石头砸她家的,拿大粪泼她家人的,沖她门口吐痰的,各色各样。 家中不安将她父母折腾得精疲力尽,对她,也少了以往的维护。只有一道佝偻的身影,始终挡在她身前。 于是,她看见年幼的自己,趁着月色,离开了云盘村。至今已经十一年了。 女鬼拧干毛巾,为她擦去汗水。 「我不是……我不是的……」 白遥一瞬间惊醒,轻喘着气,还好,只是一场梦。 瞥见床边女鬼瞧着她,眼神有几许复杂:「做噩梦了?」 白遥道:「没有,我能做什么噩梦,哪只鬼敢入我的梦吓我啊。」 「是吗?那是我幻听了?」 「我,说了什么梦话啊?」 「你说你不是,你不是什么?」 白遥松了口气,接着笑道:「我饿了。」 女鬼冷哼一声,起身去端玉玲儿不久前送来的热汤和鸡肉,随手放在床边板子上,汤却没洒出半点。 是鸡肉!真香啊。 白遥要起身,撑着手肘,手腕处不动没感觉,一不小心就疼得厉害,跟断了似的。女鬼扶着她坐起身,再绕到另一边床板坐下。 「这么多好吃的,不趁热可惜,吃吧。」女鬼说,她倒是要看看白遥怎么个吃法。 白遥才伸手,手腕处传来的痛意让她身子发软,额上冒出虚汗。看到纱布似乎被人换过了,知道是女鬼做的,也明白女鬼都知道了。 她看向女鬼,女鬼也正盯着她:「你……」 女鬼忍住了说道她的心思,端起碗,舀了勺热汤,递到白遥嘴前。 白遥张嘴喝下。 将鸡肉撕成条,餵了白遥直到吃完,再喝了几口热汤,女鬼便将碗端走。 「天还没亮,再睡会。」女鬼说,声音缓和不少。 白遥点头,吃饱了后,她确实有些倦了。 女鬼扶着她躺下,坐在床边,双手交叉环抱,阖眼不说话了。 白遥知道女鬼是不需要睡觉的,闭眼应该就是不想看到自己,但她没明白自己是哪惹了女鬼不高兴了。 没等想明白,白遥再次睡着了,女鬼睁眼,瞧了她许久,暗嘆了口气。 天刚亮不久,云清便醒了,这次清醒她明显感觉到了身子不再沉重,胸口处的闷堵也消散了。玉玲儿趴在床边睡着,一点响动便立马惊醒,忙看向床上,正与云清对视。 她没忍住又红了眼,上前紧紧搂住云清,云清愣了小会儿,也伸手回抱住玉玲儿,紧了紧手臂。 良久她们才松开。 玉玲儿盯着她,不敢移开目光。 「我没事了。」云清说。 玉玲儿点头,又哭又笑。 云清为她擦干眼角泪珠,再次搂住她,竟有一种失而復得之感。 换好了衣服,她们先打算去木屋看看白遥,并专程感谢。 玉玲儿将云重转交给她的一张纸及串有珠子的吊坠物件给了云清。云清奇怪地打开,上面写了字。 她细细看完,但却不太理解文中意思。玉玲儿看了后瞭然,让云清和她戴上吊坠,一起前往木屋。 木屋外,俩人坐在足以遮阴的大树下,白遥看着认真挑选木棍的女鬼,小声道:「没这么夸张吧,我很老实的,不会乱动。」 女鬼选择性无视,最后一共挑了八根木棍,清理干净打磨平滑后,平放在白遥手腕处,拿绳子在两端固定好。白遥手腕连同手指都被绑住,难以活动。 「好了,试试。」女鬼道。 白遥看着这类似骨折的固定方法,顺从的上下摆了摆手,手腕确实弯不了了。 女鬼非常满意。 「那我不就什么都干不了了?」白遥道。 「没有啊,你还可以说话,走路,吃东西。」女鬼细数。 「我这个样子怎么吃东西啊?」白遥摆动直条条的双手。 女鬼理所当然道:「用嘴啊。」 玉玲儿她们一来,便看见白遥一脸控诉的模样,对着她旁边女鬼喋喋不休。女鬼淡定吹着风,充耳未闻。 云清原以为白遥旁边的只是个普通女子,直到看她起身行走,竟是飘动着的。 「她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她一直跟在白遥身边,这次救你也帮了不少忙。」玉玲儿说。 看着女鬼,云清回想起了那张纸上所写的内容,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白遥正说着,瞥见了玉玲儿,兴奋地起身,挥手臂打了招唿。 「白姑娘,我和云清是来特意向你道谢的,如果不是你,云清……」 「没有没有,我有要求的,所以不用谢我。」白遥打断笑说,她很不习惯这种煽情的场面。 云清整个人状态确实好了不少,只是仍有些虚弱而已,不过没大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瞥见她们脖上都戴了自己准备的吊坠,忽然想起了那封信,但女鬼在侧,她有些不好意思问起。 第24页 云清却主动拿了出来:「父亲说,这是你给我的,现在应该用不上了。」 收回去,赶紧收回去! 白遥忙道:「普普通通一封信,没什么,扔了吧扔了吧。」 女鬼见白遥催促,心生疑惑,她倒是想看看写了些什么东西。 「我看看。」女鬼说。 「不用看!没什么的,就是让她好好养身体之类的,没什么特别的。」 越是这样说,女鬼越好奇。 白遥控制手臂,像筷子那样夹起云清手上纸张,准备扔到地上踩碎。 女鬼两指一捏,将信抽了出去,沖白遥挑眉,飘去一边拆看了起来。 她看着看着,脸上的笑慢慢消失,最后冷哼一声。 真是,自以为是得很…… 信中内容不多,无非是白遥要求一但她自己出事,便由云清继续带着女鬼去寻灵物,依靠卦师显卦技能,最大程度减少寻找时间。 本来只是还魂的,只要有人帮她就可以,怎么现在看到白遥这封信,难受得紧。 「你恢復得很好,再有一两天就没事了……居然会这么快?」白遥说。 玉玲儿忙道:「应该是罗长老的云还丹在起作用,先前云清就吃了三颗,醒来后又吃了一颗。」 「云还丹?那是什么东西?」白遥好奇。 「罗长老是我们族里最厉害的药师,云还丹就是他研制出来的,只是后来他身体抱恙,再也炼不成了,现在剩下的云还丹一共不超过十颗,很是难得。」玉玲儿说。 原来是这样啊。 「那种丹药,普通药师不能炼吗?」女鬼过来问,扫了眼白遥,「字,很丑。」 丑!一笔一画写的她居然说丑?! 「云还丹是罗长老发明的,虽然很有药效,但炼制极耗身子,所以也就没有传给其他药师。」玉玲儿说。 女鬼点头,若有所思:「罗长老平时有得罪什么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云清道。 女鬼便说了她的猜测,玉玲儿与云清对视一眼,表情分明是有了人选。 「但也不算结仇,只是和遂平长老意见不一。我们族内人数不算多,几千人到不足千人再到现在的一两百人,外面的世界是种诱惑。罗长老极力拦阻族人下山,但遂平长老在外面待过,反倒很支持。因为这个,他们斗过嘴,但应该不至于记恨对方。」云清说。 玉玲儿也点头,她对两位长老都怀着敬意,不信他们会炼制恶灵伤人。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改了卦,才导致恶灵三番五次来袭击六爻石。」云清道。 改卦?玉玲儿诧异地望向云清,云清怎么会……改卦那可是违背族规的啊。 「那还不至于,而且那是恶鬼,一定是有人刻意驯养过才行。」白遥解释。 女鬼直接问了遂平与罗云支家住何处,迳自飘去查看,白遥反应过来连忙喊她,人却已经不见了。 她先是进了罗云支家中,查看一圈并无异常,准备离去时注意到一个上了锁的衣柜,若只是一个普通柜子,为何要上锁呢? 女鬼闪身进去后,发现竟有暗道。 沿着暗道快速向前飘去,很快到了一处地洞,地洞较为宽阔,架着一个炉子,附近有不少干枯木柴,地上还凌乱摆着不少法器,都已蒙了层厚灰。 炉子已经锈迹斑斑,陈放了许久,炉中结痂的东西,辨认不出原样了。 这应该是罗云支炼制云还丹的地方了。 往外飘去不远,就到了尽头,巨石堵住洞口,但对女鬼而言毫无作用。 她飘出去,竟到了山腰处,四周环顾,望见几十米外有一条山路,应是他们族人走出来的。 离开后再去了遂平家中。 入目是一幅半人高的女子画像,画中女子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但画像明显多年,只是保存妥当,没有破损。 她是……长老遂平的女儿? 转了一圈,发现他的屋子除了些文人笔墨外,别无其他异样。 女鬼突然想起,族长云重是卦师,罗云支是药师,那遂平呢?既无卦师所用法器,又无药师草药放置…… 再次立于画像前,仔细端详那女子,记住了她的眉眼神韵,随后离开。 第13章 木屋内,白遥趴在桌上,双腿在桌下无聊摆动,云清和玉玲儿已经离开,说是有什么事要去解决。 等了许久,终于见女鬼回来。 「回来了,有什么收穫没有?」白遥起身问。 女鬼思索着问题,忽而盯着白遥,飘到她对面坐下。 「发现待会儿再说,我们先来说说那张纸的事情。」女鬼说。 白遥缩缩脖子,奇怪,明明她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心虚呢? 「你心虚什么?」女鬼似笑非笑,「你大义凛然,捨生忘死,言出必行,夸你呢。」 白遥嘴角扯出弧度笑了笑,这听着怎么也不像是在夸人。 「我事事有着落,有交代。就算真怎么样,那也是我命薄。而且如果不是我,云清早就见她太奶去了。」白遥说。 女鬼正色问:「你告诉我,为什么明知道可能以命抵命,还要去做?」 白遥:「你看,云清要是死了,玉玲儿也看样子活不成,一尸两命。可我就只有一个人,一换二,不是很值得的吗?」 第25页 「白遥,没有一换二,不要轻贱自己的生命,那不是交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女鬼认真道。 轻贱自己的生命吗? 白遥用指尖挠挠额头,抿抿唇。 女鬼还想问,为什么每次她用法器或召符箓时,都要划伤自己沾血才行。女鬼奇怪,但看着白遥忽然安静了,最终没有再问。 她嘆了口气:「罗云支衣柜有条废弃多年的暗道,应该是炼云还丹的地方。遂平屋内有一张年轻女子画像,不确定与他是什么关系。」 画像? 「一样也有了些年月,遂平很珍视它,保管得不错。」女鬼说。 白遥皱起眉心。 「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求证,何况我们这次的主要目的是白罗珏,现在开启石门应该不成问题,至于其他事情,尽快解决为好。」女鬼说。 白遥同意,但即便是单刀直入也得找个好理由才行,怎么说好呢?她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那幅画。 问玉玲儿要来笔墨,白遥双手不便乱动,跟着女鬼一前一后,将半人高的白纸平放在桌上,女鬼靠窗坐下,回想起所见的那女子,笔尖细细描绘。 白遥起先还有耐心认真看着,后来打起了哈欠,走出去醒醒神。活动了身子后,困意少了大半。 山里的风带着凉意,不算寒,吹来正叫人舒爽。 走回木屋,白遥从窗边望见认真作画的女鬼,于是过去趴在窗上,找了个不挡光的地方,瞧着完成过半的画像。 风轻拂,将白遥髮丝吹乱少许。 女鬼视她如无物,用心专致。 白遥看着看着,目光不由得转到了女鬼脸上,瞧着很快入了迷,她一向喜欢美好的事物,长的漂亮的人她也爱欣赏,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十足的颜控。 但看着沈玉宁,白遥却对这种想法有了松动,这么久的相处,她明白沈玉宁就只是沈玉宁,无关乎她是什么样子。 这次她没再起困意,一直趴在窗边,守着女鬼作画。 云清决定去找族长云重,她的父亲,将六爻石的事情说出。玉玲儿陪她一起,路上想起来问云清改了什么卦,为什么要改。 云清没有回答,她不知道怎样将这件事说出来,会不会让玉玲儿觉得她是个卑鄙的人,用这种方法逼她与自己成亲。 她现在明白玉玲儿实实在在爱着自己,但她仍是害怕玉玲儿知晓后可能有的任何反应。 「玲儿,你之前……有山下人问我们的关系,你为什么说是姐妹?」云清问。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玉玲儿说:「当时你也只是按六爻石显示娶的我,你每天都很正经,那时候很少对我笑,我以为你是讨厌我讨厌这段关系,我怕我直说了,你会不高兴。」 「不是因为不喜欢?」云清问。 玉玲儿轻轻摇头。何止不是不喜欢,早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崇拜云清,那么漂亮又那么厉害。採药师无须受洗礼,但因施行那人是云清,她总会偷偷留下一会儿,瞧着她,一眼就很满足了。 后来慢慢长大,这份崇拜就变成了小心翼翼的爱慕,却始终不敢说出口,提亲的人多而又多,她一一拒绝,甚至已经做好了独身一辈子的打算。 直到六爻石那次的卦意。 成亲那日,族人是第一次办那样的婚礼,仓促简单,人人都在劝说她,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得偿所愿。 「云清,我很喜欢,一直就很喜欢。」玉玲儿说。 云清点头,握紧她的手,嘴角一忍再忍,最后上扬。 到了族长家,云清想了想后,带着玉玲儿一起进去。她知道了玉玲儿的心意,也该让她知道自己的。 云重一身繁琐衣装,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自她们进门起便一直盯着,像是等待已久。 「阿爸……」 「不用说了,改卦的事我猜到了,按照族规,你不再是我族族人,休养好后,自行下山去吧。」云重说。 玉玲儿担忧地看向云清,云清也望着她,更改卦象是她所为,她自然该下山,那玲儿呢,让她一起走,族中会同意吗? 云重扫了她们一眼,又说:「擅自改卦,让族人操办你们的婚事,劳心费神,你们俩一起下山,不要再回来了。」 云清明白,父亲是在庇护自己,跪下,向他磕了三声头。 玉玲儿也跟着,心中泛起阵阵暖意,原来云清改的卦,竟是这个…… 若是她们都大胆一些,是不是中间就没有这么多曲折了。 云重嘆了口气,这几日诸多的事情,似乎让他苍老得更快了:「白姑娘救你,是有条件的,那封信你应该看了,我云重的女儿不能不知恩不报,她既让你跟着她,你就一定要拿命保护好白姑娘,她非一般人,走的路也必定兇险,你们也一定多加小心。」 「阿爸,对不起。」云清说。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为族中做的事情够多了。」云重说,「玲儿无父无母,是族人看着长大的,现在也是我的女儿,就当是我这个老父亲最后的嘱託,照顾好自己,我受不起再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俩人再次磕头,族长不耐烦地挥挥手,她们才终于离开。 云重长嘆了口气,屋后走出一人,是罗云支。 「你看,我的两个女儿都走了,你就留下吧,我和遂平两个人,实在冷清了点。」云重说。 第26页 「我醒悟太晚,一身罪责,对不起族人。」罗云支道。 「那就好好弥补,日子还得过下去,族人们的生活多有盼头,你作为长老,就别扫兴了。」云重说,「学学遂平,心烦意乱就练练字,别总东想西想,想来想去劳心费神,一把年纪了,多帮我选选合适的接班人才是正事,也是最好的弥补。」 木屋,女鬼搁笔,很满意。 白遥忙将身子探前,上上下下仔细看过后,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画得真好,这人也好看,本人一定更漂亮。」 「你现在被他们口口相传,本事通天,见了遂平长老你就说,这是有人託梦给你,让你转交给他,藉此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事情。」女鬼说。 「遂平长老会信吗?」 女鬼起身,整理东西:「当然,你本事通天。」 白遥不敢再说话了,她听得出来,女鬼这是在暗暗戳着旧事不放,但她丝毫没觉得生气,甚至心底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 女鬼将画捲起,拿细绳在中间打了个结,留了个空,够手指勾起。 「给我吧,我们现在就去,我也好奇呢。」白遥说。 女鬼带着画往外飘去,没理她。 白遥忙跟上,很快与女鬼并肩,笑道:「想不到我人格魅力这么大,这才几天,你就这么关心我了,那以后相处久了,你还怎么捨得离开我。」 女鬼哼笑声:「所以?」 「那就不要离开嘛。」白遥说。 女鬼凝了凝目光在她脸上。 「你是大老闆,就让我做你的左右助手,我会的可多了,还能帮你看看风水,办公位置选个好地方,保证财源滚滚,越行越旺。」白遥极力推销。 「你觉得我还需要财源滚滚吗?」女鬼说,继续向遂平家飘去。 「虽然你不缺钱,但多多益善啊。再说了,钱都不缺的话,还会缺什么呢?」白遥快步跟上她。 女鬼突然停下,白遥也立马站住,差点撞上。 她细细扫量白遥,嘴角勾着不明意味的笑,眼里尽是白遥读不懂的东西。 「你说,我会缺什么?」女鬼问。 这她怎么猜得着? 顺着女鬼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前,白遥立刻明白,忙双臂交叉,拦在前方。手腕被木棍固定着,这么一番动作,看起来着实有些。 「看清楚啊,我是女的,模样漂亮着呢。」 「谁告诉你说,我就不喜欢女人了?」女鬼笑道,「还有,那么点起伏,夸张了。」 白遥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说自己…… 甩着两条不方便的手臂,小跑跟上去:「哪里小了?是皮衣,皮衣挡了我的风韵!我二十了,早发育完全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不信我脱了皮衣你再看看,不小的。」 白遥敢说女鬼未必想听,快速向前飘去。 干农活的族人面面相觑,看远处白遥一个人喊叫着什么,不明所以又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第14章 白遥紧赶慢赶跟上女鬼。女鬼等在遂平长老家外,看她来了,将画勾在她两根空出来的手指上,往屋内飘去。 进屋后,白遥左右张望一番,还是遂平长老先发现了她。 搁下毛笔,起身出来。 「白姑娘怎么到我这来了?」遂平清出一张椅子,让与白遥坐下。 「我看你门没关,想着人应该在家,就来找长老你叙叙。」白遥笑。 遂平爽朗大笑。 「那当然是欢迎至极。」 白遥状似不经意瞥见墙上挂的那副女子画像,惊讶道:「这怎么……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遂平问,回身去看那幅画。 白遥将女鬼绘制的画像放在桌上,遂平帮她解了绳子,将画展开。 看到画中人的那刻,遂平忙将整幅画摊平,和他墙上挂的一模一样。 「这!」 「其实我也不是突发奇想来找长老你,只是昨晚有人託梦,说让我记下这女子,画成画像后务必交给你,所以我就来了。」 遂平指尖微颤,轻轻触上画中女子:「像,真是像啊。」 他毫不怀疑白遥所说,一是那日制住恶鬼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再是救回了云清,况且白遥这是第一次到他家中,先前不可能见过阿岑,何谈画出? 「那她,她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给我听的?」遂平失了平日稳重,眼中急切。 这要怎么回答?白遥看向女鬼,女鬼摇头,毕竟她顶多只是见过画像,做不到能让画像开口说出画中人是谁。 女儿或是妻子? 「不多,但总的意思就是让你照顾好自己。」白遥瞥眼女鬼,女鬼点头。这话应该没有错处。 「呵,」遂平摇头,静静地凝视画像,「时隔快三十年了吧,怎么就不愿意到我梦中看一看呢。」 白遥抿唇,她听着也伤感。 正感怀着。 「是他妻子。」女鬼突然道。 怎么回事?怎么就知道是妻子了? 白遥看向遂平,他模样确实难过,满含柔情,但未必就不能是女儿呀? 「她是长老你的妻子吗?」白遥问。 遂平轻轻摇头。 沖女鬼挑眉,看,人家说不是。 「我们两个很相爱,只是阴错阳差。」 女鬼向她挑眉,谁说不是呢。 第27页 爱人? 白遥又问:「可她才那么年轻,怎么……」 肩上,女鬼手搭了上来,拦住她的话:「别瞎猜,遂平可从来没有说过她死了。」 确实,遂平没有直接说过,白遥是听他语气怀念,又说什么三十年不入梦,猜测人是已经过世了。 但要是没过世,她说这话就确实欠妥了。 遂平笑着摇头:「往事再提易伤身,说者痛,闻者伤心,过去的就随它过去吧。」 白遥明白,人人身上都有那么一段故事,运气好的话早早释怀放下,但更多的,是像遂长老这样人至中年仍迟迟苦守放不下的。 她瞟眼身旁女鬼。 「直接问。」女鬼靠着白遥身前桌子,面对着她。 白遥犹豫,这种伤感氛围里,问出质疑好像总显得太过冷漠了点。是不是不合适啊。 手臂轻轻碰了碰女鬼的腿,女鬼轻啧一声,把腿移开。 白遥性子软,女鬼想是不是与鬼神打交道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悲悯之心。 遂平忽而轻笑,他当然明白白遥找他一定是有事要说,至于画像,也许真是託梦,恰好成了拜访理由。但即便没有託梦一事,她也必定会寻个另外的缘由。 「说吧,我这么大年纪,你才多大,心思写在脸上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用纠结,伤神,直接问吧。」 白遥咳了咳:「我听云清说,遂长老你去过外面,回来还很贊成族人离开,但罗长老恰恰相反。要是我的话,当然希望族人能居住在一起,东走西走不就散了嘛。」 「你想问我为什么支持族人离开?」遂平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遂平看向桌上画像,良久,他才开口:「以前,族内规矩多得很,我只是贊成他们去更自由的地方,好好生活而已。至于现在,去留都是随他们。」 「我住了这几天,发现族中规矩似乎并不多啊?」白遥说。 「被我去了大半,年轻时本想大刀阔斧,但发现行不通,我就只好一门心思扎在学问里,不学卦也不问草药,我什么都不会,好在后来云重当了族长,他的看法跟我一致,慢慢的,情况有了好转,所以到今天才有了你看到的规矩不多。」遂平笑。 白遥明白,又问:「这是好事,就是事情操办起来不简单,遂长老你和罗长老施行新族规时,一定很是辛苦吧?」 遂平说:「恰恰相反,族人反对的声音远不如罗长老一人强烈,也是近些年他才不再跟我争执而已,以前是每日一吵都嫌少。」 「这样啊。」 白遥看向女鬼,女鬼摇头,她没什么再问的。白遥有与他继续聊了小会儿,而后留下画像道别离开。 她们走后,遂平将画像挂在墙上,女子巧笑嫣然,如今看了,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才入秋的那天下午。 一切似乎也是从那天开始,什么都变了。 那日阿岑特意穿了件漂亮的新衣裳,绘完画像,她满心欢喜地说要给他也画上一副,将来成亲,悬挂墙上。 画像没有画成。 阿岑让他换身般配些的衣裳再来,他于是跑着回了家,到家下了大雨,撑了把伞冒雨又回去。 却不见阿岑,他找了很久,身上到处都是泥水,没有找到。直到第二日上午,有人做农活时发现了衣衫破烂,缩在地里双目无神的她。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一日见到她时的感受,熟读十余年圣贤书,头一次,脑中只剩下了杀人的冲动。 按照族规,阿岑身子不净,玷污山灵,一群人将她架在高台,任他如何哀求,没有人敢忤逆族长的意思。 一把火,他亲眼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痛苦不堪地死去。 而他至今没能为阿岑报仇,杀死阿岑的人,太多了。 三十年,该废除的也都废除了,如今的族中,必定是容得下一个弱小女子的。 离开遂平家中,白遥好奇地问女鬼:「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人是遂长老的妻子而不是女儿的呢?」 「想知道?」女鬼笑。 「好奇。」 「猜不出来?」 白遥认真再想了想,摇了摇头。 女鬼说:「遂平长老如今五十多岁,年近花甲。」 「我知道啊。」白遥说。 「刚才是提醒。你再好好想想吧,不过你的脑子装的东西太多了。」女鬼飘远。 年近花甲?年近花甲怎么就不可能是女儿了?白遥还是想不明白,她这脑子记性很好,但多绕了些的东西,容易造成死机。 女鬼回到木屋,见玉玲儿和云清换了身衣服,桌上放着一个大拉链袋,俨然一副要走的模样。 「这是……打算离开?因为改卦?」女鬼问。 「嗯。之前白姑娘救了云清,她当时提的要求是让云清跟着她,云清去哪我就自然去哪,所以一起。」玉玲儿说。 白遥什么时候还提了这个要求?忽然想到云清是卦师,玉玲儿会医,如果一起同行,确实会有利不少。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是女儿,小红,你就——」才进门,嘴便被馒头堵上。 女鬼伸回手,拍了拍沾上的馒头碎渣,不长记性。 「小红?」原来她叫这个名字,一身红衣,也挺配的。 「沈玉宁。」女鬼说,「我的名字。」 「那多疏远,小红多好,亲切又好记。」白遥双手托着馒头,边吃边道。 第28页 「三个字你记不住?」女鬼说。 「择优而选,小红,多好,一点距离感都没有。」白遥道,「沈玉宁这个名字听起来就遥远,实在不行我叫你红红也行。」 她这才注意到桌上的行李。 「要走了吗?」白遥问。 「你们不是要去找洞中宝物吗,我们一起,有个照应,也许也能帮上一点。」云清说。 「那正好,本来就拖延得够久了,我来的那天看床下有个背包,肯定是有人进去洞里面了,还担心他们会不会先到一步,拿走了。」白遥小心放下馒头,坐在桌边说。 她平方双手,向女鬼伸了伸,女鬼替她解开木棍,拆下纱布。玉玲儿找来的药草药效很不错,加上白遥天生恢復速度快,伤口已经基本好全。 白遥抓了抓手,又转了转手腕,没有大动作应该不成问题。 「最近进去的那群人大概是一月前的样子,他们带的食物不多,应该撑不了那么久。目前为止,还未有人从那洞口出来过。」玉玲儿说。 「哎对了,为什么他们能进去啊?」白遥问。 玉玲儿迟疑了会儿,不太好意思道:「我们族人毕竟也需要不少生活物件,大部分来寻宝的人都知道这点,作为交换,提醒洞中危险后还执意进去的,就放他们进洞。」 「只进不出,会吃人的洞啊。」女鬼道,「记得你第一次带白遥去洞口时,我试着穿墙而过,却并不行。拦住我的那股力道很温和,并没有多少恶意。」 白遥想了想说:「一般是符咒的作用,就是不明白怎么会有符咒阻拦,也不知道是谁设下的。普通阿飘不会乱走,像小红这样的就更少了,贴个符咒……」 女鬼手指点着桌面,道:「既然效果等同于结界,拦隔的可就是两方天地。」 两方天地…… 云清恍然,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也许未必是防着外界进入,而是为了让里面的什么东西不能出来!」 女鬼笑着打了个响指:「正确。」 第15章 四人带着各自的行李来到石门前,云清召出特定符咒,符咒融进石门,石门剧烈抖动一下,继而笨重地向左侧缓慢移开。 阴凉之气扑面而来。 白遥探着身子,向里面张望,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石门全开。 洞口不算大,三人并排已算勉强。 女鬼仔细查看石门周围,门口往内十几米处,尽是些碎石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倒算干净。 打开事先准备好的手电筒,灯光很亮,照得很远,基本能看清每一个角落。 往里走不远,石门又轰鸣着合上了。 玉玲儿抓紧云清手臂,靠得更近。云清沖她轻笑,十指相扣。 「吓人。」白遥说,「云清,这门能从里边开启吗?」 云清:「应该可以。」 「那我就放心了,到时候实在找不到,原路返回出去就是。」白遥说。 几人突然停住,面前是一处深坑,几近垂直的壁上有容纳一足的凹陷处,应是有人刻意凿出来,方便下去。 手电筒照下去,光被深坑吞没,一片漆黑。 白遥在周围找了个稍大些的石块,扔下,久久未听回声。 「这么深?」 「忘了还有我吗,我先下去看看情况。」女鬼说,沿着石壁飘下。 「小心啊。」 大概过去了好几分钟,白遥冲着底下喊了几声,声响在洞内被放大许多,但并未看到女鬼上来也没听见她的回应。 白遥皱起眉心,眼中担忧。 「我们也下去。」云清说,看向玉玲儿,「怕吗?」 玉玲儿摇头:「以前採药,我也爬过悬崖,不怕的。」 心中自然有些害怕,但若要她一人独自留在这里,时刻忧心她们,她宁愿一同下去,共同进退。 三人踩在凹陷处,手扶上一处脚踩的地方,谨慎地往黑暗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底上,白遥最先落地,长出一口气,心脏还在强烈地跳动着。 云清落地后伸手,扶住玉玲儿的腰将她抱下来。 手电筒向前照去,是一条深远的隧道,隧道周围仍是以碎石为主,曲曲折折往下,看不见尽头。 「沈姐姐怎么不见了?」玉玲儿左右张望。 「是不是发现什么,往前去了?」云清说。 白遥想了想,摇头,沈玉宁谨慎,即便是发现了什么,也不会等她们没到就自己一个人前去。 她是飘魂,人无法左右她,只能是遇上了别的什么东西。 仔细检查周围,确认没有其他入口后,三人决定先往前走去。 越往下走,温度越低。看见云清与玉玲儿俩人彼此靠近,白遥想要是女鬼也在就好了,她也有个取暖的人靠靠。 还是算了,女鬼冰冰凉凉的。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洞中温度已经恆定,道路也不再往下,平直地往前延伸。 几人最初的紧张也慢慢开始消散,第一次到这种洞穴内,好奇感十分强烈。 「看,前面竟然有水!」白遥说,语气带着些兴奋。 靠近水潭,手电筒找过去,光映在波动的水纹上,看起来像是套了层银网,很是漂亮。 「真好看,这水居然是蓝色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蓝色的水。」玉玲儿说。 第29页 白遥说:「等下山后,我带你们去见海洋,大海,湛蓝湛蓝的,特别漂亮。」 「大海?」 「就是有很多很多的水聚在一起的地方,一眼望不到头,又深不见底,水里有万千生物。像有一种叫鲸鱼,跟座山似的,老大老大了。」白遥双手比划。 鲸鱼具体什么样子,她其实也没见过,只是书中是这么记载的,那应该大差不差。 沿着水潭右侧的石路继续前行。 这底下倒像是个天然形成的溶洞,四处的石笋让显得狭窄了不少。当看到一个猪脑花一般的大石时,白遥忙上前好奇打量。 「这是什么?」云清第一次见这种奇形怪状的石头。 白遥:「这个……我也没见过。」 知道石笋还是捡来的学生教材书上有过介绍,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洞里除了石笋就只有石钟乳,这种奇怪的像脑花一样的石头,她也是第一次见。 要是女鬼在就好了,她懂的东西多,一定知道。 想到女鬼,白遥虽然认为她不会出什么意外,但心中还是不免担心。石门上封的咒,要真是用来防恶灵的,沈玉宁遇上,未必能对付。 「那又是什么?」玉玲儿惊奇道。 往前看去,一大片白色丝状物向下垂着,十分壮观好看。 玉玲儿小跑上前,没注意脚下,险些踩进左侧水潭。云清反应快,将她拉住。 这个温度,要再湿了衣服,着凉的概率很大。 白遥伸手,指尖轻触:「这洞里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东西,真神奇。」 「还以为是白色,似乎是透明的。」玉玲儿仔细瞧了后说。 白遥突然发现了什么,喊叫一声,搓着手往前大跳了好几步,直到远离这些白丝。 「怎么了?」云清牵着玉玲儿跟上去。 白遥觉得自己鸡皮疙瘩一定起来了,她平生最怕的就是那种软软的虫子。 刚才那上面,趴着很长一只,缓慢蠕动。 「虫,黏黏煳煳,要老命了。」 云清与玉玲儿对视,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脚步加快,往前走不远,洞中忽然变干净了,或者说是单调。 刚才还有闲心欣赏,现在忽然感到气氛变得阴凉不少。又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竟出现了台阶。 走上台阶,往前走不远便看见一处空旷地面,三面石壁呈圆形将地面环绕,而路也在那里到了尽头。 三人站在空旷处,观察这个半圆的巨大空间,顶上是粗糙的石块,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周围也被硬石死死封住,密不透风。 没路了? 「应该还有别的路。」云清说,「进来的人那么多,刚才我们一路走来,但没有看到一具尸骨,一定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注意到的。」 于是分开,在周围仔细检查有没有暗道之类。但并无所获。 白遥静下,刚才一路上什么都很干净原始,像是从未有人涉足过一般,保存完好。 所以,与其说这里还有另外一条路,不如说自洞口进来,她们便走错了路。 白遥慢走到圆形地面中心,仔细观察,发现上面竟有极细小的纹路,纹路凹进去不深,填了不少灰尘。 顺着纹路看去,发现这些线条连接着整个圆形地面,八个方位图案各不一样。 玉玲儿不知如何踩到了什么,脚下纹路瞬间亮起红光,云清忙将她拉至身边,退到中心。 还没等他们反应是怎么回事,唯一的入口降下巨石,而墙壁也即刻脱出十几根石柱,开始渐渐向她们收拢。 而刚才亮起的纹路不知何时已经暗掉。 石柱间间隙较宽,可以逃离出去。 白遥不认为会有这么蠢的机关,翻开背包,取出咬了一半的馒头,向空隙扔去。结果馒头很快冒烟,烧成焦炭,掉在地上碎成了黑渣。 几人不断向中心靠近,最后退无可退,石柱速度很慢,但足够让人畏惧。 「纹路,去踩纹路。」白遥突然说。 三人迅速在几块纹路分明的地上踩着,结果连续亮起两块,石柱移动速度忽然加快了不少。 云清想到了此前曾见过的一种阵:「必须按顺序踩对,否则石柱只会越来越快。」 白遥也猜到了,八个方位八块纹路地面,一次次试都要很久时间,何况石柱步步紧逼。 她们想再次尝试时,亮起的两块地面却怎么也灭不了,始终冒着红光。 完蛋! 白遥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血,又反应过来这不是对付恶灵,她的血根本起不了作用。 玉玲儿突然看到了什么,语气兴奋:「沈姐姐!」 女鬼穿墙而入,手上提着个小孩模样的飘魂,戴着毛线帽,老老实实也不反抗,直到看见移动的石柱,连忙哼叫起来。 女鬼看见眼前一幕,没有多想,径直将他朝白遥那边扔去。 小鬼快速飘到中心,蹦了几下,亮起红光的纹路迅速暗下,又见他来回在八个纹路上依次蹦跳,红光也依次亮起。在最后一块石面亮起后,石柱停止了移动,渐渐往后退回。 白遥说不出见到女鬼那一刻的感受,不到两个小时却有久别重逢之意,小跑着扑了过去。 「小红——」 女鬼没料到白遥反应会这么大,没来得及躲开,女孩温热的身子便贴了过来。 第30页 「咱们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我好想你啊。」 玉玲儿似是发现了什么,看向云清,俩人相视一笑。 女鬼三指戳着白遥额头,将她推开:「啧,别找打。」 白遥嘿嘿一笑,熟悉的语气听着让她很是安心。 几人发现,那小鬼居然又飘回了女鬼身边,仰着头,好奇地看着她们。 白遥蹲下仔细看着他,从刚才的事可以看出他是一只有意识的飘魂,但他身上却看不到半点法器的痕迹在,据她了解这不可能。 「这东西是怎么来的?」白遥问。 「我落到地面时,看他就在不远处望着我,样子不像恶灵,好奇上前想看个究竟,才走几步他就沖我大吼,声音难听。」女鬼说,瞟了眼小鬼,小鬼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始终一个表情。 「过去没多远,身后的路就被堵住了,有符咒,所以我出不去,只能跟着他探个究竟。那条路处处都有人的尸骨,有几个身体还未腐烂,应该就是上一批进洞寻宝的那群人。」 女鬼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拿出捡到的变了形的红色药丸。 「玲儿,你看看这个。」女鬼说。 玉玲儿上前,接过闻了闻,很肯定道:「这是云还丹,它的味道独特,很容易辨别。」 果然是云还丹,女鬼皱眉,心中的猜测此刻得到证实。 第16章 几人看着女鬼,心中所有的猜测都跟云还丹有关,等着女鬼开口。 女鬼忽然一笑:「看来罗长老家中,曾上门过不识货的窃贼,云还丹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只偷了一颗,不划算。」 「偷?」玉玲儿并不是很愿意相信这个猜测。 云清道:「来山上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小偷小摸也不奇怪,他们见惯新鲜,对罗长老家中东西不见得多感兴趣,但来了也不能空手离开,顺手带走了也有可能。」 她看向女鬼,女鬼沖她一笑。 云清明白,药丸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洞中,偷更是不可能,云还丹少而珍贵,罗长老一向随身携带。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罗长老也对宝物起了心思,暗自进来过。 玉玲儿对两位长老极为尊敬,女鬼的说法算是维护。何况如今的罗长老,确实不如以往那般急功近利了。 小鬼乖巧地立在中间,好奇地望着她们。四人沿着石壁仔细观察,寻找机关。 白遥向女鬼靠近:「那么不严谨的话不像你说的,云还丹是什么情况?」 女鬼随意回头,看云清她们隔得较远,小声道:「云还丹,是用人炼出来的。」 人?! 白遥背上一寒,脑中浮现罗云□□张威严的脸,看起来刚正不阿,怎么会? 「他与遂平长老有分歧,为族群将来能够长久存在,极力否决族人下山,但一定有劝解威逼不了的人。这些人就是云还丹的原料。」女鬼一面上下检查石壁,一面说道。 罗云支家中衣柜后的山洞尽头,远处那条十几米下山的小路就是证明。 「你说过,人在将死未死之时是能够幻出飘魂求助的,那些人里,卦师较多,明白成为飘魂的代价,只能等死。但药师未必知晓,其中应该就有人成了飘魂,罗云支偶然间发现后,想到了这个洞穴,于是将那些人的身体带至这里,以符咒封死,一月后飘魂便自然消亡。」 「所以,云清对上的恶灵恶鬼,都是罗云支的缘故?」白遥问。 「那只恶灵也许是也许不是,但那恶鬼一定是。」女鬼说,「先前一直袭击罗云支,我以为是仇敌驯养加害于他,但忘了一件事,恶鬼有一定意识,它的反噬,对付的未必是炼制之人的仇家,而正是炼制他的人。」 能让它如此记恨,非杀之不可,可想而知罗云支炼制他们的时候,那些族人有多痛苦。 「一群将成未成的恶灵待在同一个洞内,其中最强的那只在外来人寻宝时,杀死他们后,意外得到了他们身上的某件法器,成了恶鬼。当下一次再有人错入那扇门后,恶鬼便趁机逃出,去寻罗云支。」 女鬼挑眉示意中心那只小鬼:「那只小鬼不错,那时它沖我大喊,应该是让我不要进去,最后能够穿墙出来也是它的帮助。至于两条入口是如何切换的,我猜是由某种机关操控。」 白遥明白:「先前探宝人都是一起,小鬼沖他们喊叫,但不知道他们是听不见的,便走了一条死路。进入后石门落下,这时才现出真正的道路,刚好我们分开走,所以我和云清她们就走了另一条路。」 女鬼点头,正是因为走了那条路,所以确定白罗珏只能存在这一方。 「怎么小小一个族落,还藏了这么多事?」白遥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各种事,不奇怪。」 玉玲儿正找着机关,不经意看见一只小虫子,被发现后它慌忙往石块内钻去,玉玲儿笑着起身时,留意到一块圆形石头,似是放在别的石块上。 她伸手碰了碰,没有反应。 「怎么了?」云清过来。 「没什么,这里面的石头各个都很奇怪。」玉玲儿说。 云清瞧见了那块圆石,伸手按上去,忽然眼神微变,向左扭动,石头竟然能够旋转! 紧接着,巨大的闷响后,圆顶左上方一块巨石逐渐移开,光线从那透出,长长的一条直射在地面某处。 第31页 小鬼被吓到了,忙飘去女鬼腿边,蹲下藏躲着。 众人走向中心那处光亮的地方。 白遥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人多,概率就是大,遇事不决,先什么什么举法。」 「穷举法。」女鬼瞥眼她道。 「对,就是穷举法,果然还是我学识渊博,连这都知道。」 玉玲儿:「……」 还是不说了,毕竟白遥救了云清,她得礼貌些。 云清扯下破布,将地面灰尘擦去,手指摸过纹路,轻敲了敲。 空的! 几人听出了声音的区别。 白遥有些兴奋,忙找来一块石头:「我来试试!」 女鬼连同云清她们忙后退数米,小鬼愣在原地,与白遥大眼瞪小眼,最后飘去女鬼腿边。 这么没出息的吗? 白遥用力砸下,石块反而碎了,地面完好无损。 小鬼突然哼哼叫了起来。女鬼看向他,他赶忙原地蹦了蹦。 「你知道?」女鬼问。 小鬼点头。 他飘去阳光周围,看着白遥,上下蹦了蹦。 白遥不解,这是让她让开?于是离开。 小鬼摇头,很急的样子,看着白遥又蹦了蹦。 「白姑娘,他是不是想让你跟着一起?」玉玲儿道。 一起? 对了,这小鬼似乎是不能碰阳光的。 于是跟着他,在对应的纹路踩上,最后站在阳光中心。 地面开始轰动,裂开,从底下伸出数块石头,阶梯状引向洞顶开口处。 这是……出口? 就这么离开了?那白罗珏不还是没有找到? 「难道根本就没有所谓宝物?」玉玲儿说。 女鬼冲着小鬼眯了眯眼,上前拎起他:「总不会你就是所谓的宝物吧?」 小鬼很安静,好奇地偏着头。 女鬼松手,随他掉下:「算了,看样子也不像。」 本来也只是抱一半希望,还魂灵物向来难得,没有就再找。 「先出去吧。」女鬼说。 小鬼忙跟在她身后。 女鬼弯腰戳着他的脑袋:「我不是你妈,别跟我。」 白遥仔细瞧了小鬼很久,她觉得这只鬼很不寻常,留着一定能派上些用场。 「小孩鬼,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离开啊。」白遥问,「不否认就是同意了啊。」 取出水瓶,将水倒掉,封上符咒后将小鬼收了进去。 四人都离开后,石块移动,洞顶重新封上,白遥忽然眼前一亮,嵌在石块上的一块圆形石盘,她忙用力取了下来。 女鬼心中有了猜测。 白遥拿过石头在上面砸了数下,清理碎石,最后果然在中心取出了一颗白色珠子。 白罗珏! 云清很是诧异:「这是?」 「小红还魂需要的东西,别看它小,但是无价。」 「那沈姐姐还要多少这样的才能还魂?」玉玲儿问。 「三颗。」 沿着山路下山,一行四人有说有笑,途径溪流处,坐下休息。 白遥脱下鞋子,捲起裤脚,坐在石块上将小腿在水中晃荡,很是凉快。 「很舒服啊,你们也试试嘛,天然足浴。」 女鬼坐在茂密的高草丛旁,闭目养神。 「水太凉了。」玉玲儿探手试了试。 「要不是你们在,我都想跳下去泡个澡。木屋小桶洗澡一点都不方便,以后我买房子,一定得买个有浴缸的,最好能带着游泳池。」白遥说。 女鬼睁开眼,随口一说:「都是女的,你怕什么?」 「不合适,我身子妖娆,曲线完美,你们看了难免不会起非分之想。」 玉玲儿轻笑,云清脸上也露出不明显的笑意。 女鬼望着澄澈的天,道:「儿童身材。」 白遥显然被气到了,上次污衊说她胸前没起伏,现在又造谣她身材! 起身,光脚三两步过去,跨坐在女鬼腿上,当着她的面脱下皮衣。 女鬼被她惊到了,想踹她,但脚被坐着。 云清搂着玉玲儿,很懂事地转过身子,望着远处翠绿风景。 白遥勒紧里面白衣,尽可能显出姣好的身形:「看!哪里是儿童身材了,我穿道袍都有人表白,要是穿得再迷人一点,不定追求者多少。」 女鬼右手搭上白遥左肩,一个用力,将她甩了下去,起身继续往山下走去。 没人看到她不自在的神情。 走至山腰处,远远望见山底一片白,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有人家在办丧事。 「看位置,好像是文平家。」白遥说。 「文平是谁?」玉玲儿问。 白遥于是将她们在山下所见所闻大致说了一遍。 这场丧事,对文平父亲来说,是一场迟了十几年的解脱。 霞光辉映,山风渐起。 四人到山脚时,时辰偏晚,找家宾馆住了一宿,第二日清早乘坐大巴去了县城。 县城有家出名的道观,作为风景区每日都有不少人前来烧香,香客形形色色,有食不果腹的也有珠光宝气的,所求也各有不同。 白遥想去烧一炷香,云游神棍告诉过她,这里的观中有一位极厉害的道士,大多数时间都在观中,鲜少走动。她想去问问还魂的相关事情,再学些快捷的东西,也许在将来能有所帮助。 第32页 另外,她还想再顺路回一趟家乡云盘村,看一眼她的父母,离开了她这个不详的女儿,会不会生活好了很多。 再同那位待她如亲孙女的老婆婆好好道个别,因为下次再见,也许就剩坟茔一座了。 第17章 县城道观虽小,香火却很盛。 男男女女虔诚地请香,上香,拜香。人潮不绝。 白遥注意到有道士们在练剑,踢跳翻转,一招一式整齐美观,同游客一样,她看着很容易就入了神。 两三个难度稍大些的动作后,游人连声赞嘆鼓掌。 「剑舞得很不错。」女鬼抱手站在她身旁道。 白遥盯看着,眼里透着嚮往。 女鬼弯腰瞧了她一眼,而后望向道士们说:「想学的话,网上应该有教程。」 白遥摇头,轻道:「我不是在想他们的剑舞得有多漂亮,而是在想……如果我也在其中,那多好。」 女鬼一时哑言,白遥很多时候看起来很热闹,性格活泼得不行,但总有些时候,她看着白遥,就像看一个时至中年的人一样,如一潭死水,惊不起波澜,没有生机。 白遥笑了笑,没再留恋,还有正事要做呢。 在小道士的带领下,白遥几人往内院走去,相较热闹的前院,这里安静了许多。 「会不会太简单了?那位道士师傅,想见他的人应该很多,怎么我们说要见就能见了?」玉玲儿小声说。 云清也好奇,就好像那人早知道她们会来一样。 「那说明我名气大,远传千里。」白遥说。 「或者是你假扮道士,四处算命,现在来找你算总帐了。」女鬼笑说。 「我只是穿了那身衣服,没亲口承认过。」 到了地方,小道士伸手拦住了云清她们:「师傅说,只见这一位姑娘。」 女鬼选择性忽视,打算飘进去,白遥却拉住了,摇了摇头。这里可是道观,她一只阿飘还是别乱闯,以免招惹上只认死理的道士。 交代了几句,白遥往里走去,不远的前面,桌上摆着一堆东西,东西样子很有,有些她认识,是寻常法器,有些从未见过。 脚步声从左侧走来,是个蓄了长鬍子的道士,模样看着三十上下,神情稳重,带着和善的笑。 「你的三位朋友,每一个都不普通啊。」乙善道士说。 三位?他能看见小红? 「看错了吧,两位。」白遥比出手指。 乙善道士笑了笑:「你有鬼眼,巧了,我也有。不仅如此,我还能看出来,你背包里的瓶子,还装着个小东西,对不对?」 白遥扯出笑意。有鬼眼能看到沈玉宁不奇怪,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拥有鬼眼,还有包里那只小鬼? 这么个道观,居然还真有真材实料的人在。 「能让我看看他吗?」乙善道士问。 白遥也没必要隐瞒,解开背包,拿出水瓶,将小鬼放了出来。 小鬼晃了晃脑袋,张望后被当前环境吓到了,忙躲在白遥身后。 白遥拎起他的衣领,举到乙善道士面前,乙善道士认真瞧了他好一会儿,道:「这倒是一只难得的小鬼,只要不被人炼化,不死不灭,能活上千年。」 「这么神奇?」白遥说,「我看他似乎有自己的意识,还以为只是只小恶鬼呢。」 「你们有缘,养着他吧,对有鬼眼的人来说,身边能留下一只有意识的小鬼,有利无害。」 白遥忽然灵机一动:「要不这样,你也有鬼眼,我把他送给你,你帮我些忙怎么样?」 乙善道士没说话,笑着看向她,像是很感兴趣。 「你就告诉我,怎样可以快速收齐还魂所需要的灵物,或者如果你有的话,我拿东西跟你换。」 「还魂?」他抬头向外看去,「她是你什么人?」 「朋友,好朋友。」白遥说。 「你应该知道,还魂其中需要的一样东西是什么吧?」 「知道。」 「知道也愿意?」 白遥点头,玩笑似地道:「后半生有千万,吃喝不愁,当然愿意。」 乙善道士坐下:「还魂灵物难寻,我常年居住观中,少有走动,帮不了你。」 「不过倒是可以送你几样法器,也许危难时刻用得上。」 白遥眼睛一亮:「保平安的吗?」 「不保平安,只保命。」 白遥出去后,乙善道士说:「有鬼眼的人,只要愿意,轻易就能混得风生水起,这女娃不会不知道。」 「在那丫头眼里,有很多东西比风生水起更重要。」云游山人从后出来说。 「她学得很杂。」 「是啊,没人教,所以只会用血解决一切,疼吶。」 乙善道士笑:「我以为你会帮她。」 云游山人笃定地摇头:「不帮,她给钱太小气,划不来。」 乙善道士又是一笑。 玉玲儿拉着云清在观中四处好奇地打量,转了一圈,最后看见一处不少男女在求姻缘。 虔心跪拜后,师傅便为他们请福牌,一人一个,福牌末端系的有红绳,有情人走到观中一棵大槐树下,将他们的福牌结在一起,用力向树枝抛去,若能被挂住,便证明是月老做媒,今后必定长长久久。 至于真假,更多人是祈愿一种美好的祝福。 玉玲儿也请了两个,将她与云清的福牌绑在一起,走到槐树下。 第33页 「云清,你觉得我们要抛几次才能成功?我看他们都很费力。」玉玲儿说。 云清看着别人,要么力气不够够不着树枝,要么扔过了头,也有好不容易挂上了的,风一吹,又掉了。 「我觉得一次。」云清说。 玉玲儿有些紧张了:「云清,要不还是你来吧。」 「没关系,我看着你扔。」 玉玲儿更紧张了,深唿吸一口,找准方向用力抛去。抛的角度很好,落下时,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稳稳接住,福牌长绳借着惯性又绕着树枝一圈,固定得很好。 「接住了接住了,真的只要一次!」玉玲儿高兴道,双眼晶亮地看向云清。 云清笑着,整个人都显得很温和。 她们十指紧扣,玉玲儿靠在云清肩上,一起望着树枝高高挂上的福牌。 心上涌动着说不出的幸福与满足。 女鬼没什么事的四处闲逛,她这么个大灯泡还是不宜亮在云清她们面前。 不知怎么到了三清殿,不少人正在参拜,口中喃喃,向神说着不如意。 女鬼想了想,也飘了进去,望着面前的三尊神像。以前,她对鬼神之说一向不信,只当是求个心里念想,如今亲身经歷了这么多,她也开始变得深信敬畏。 一位老妇人,跪在拜垫上,满脸喜意,口中碎碎念着,拜了再拜。女鬼盯了她许久,猜是来还愿的。 人较少时,女鬼过去,跪下,向前方菩萨磕了三下。菩萨旁边一手敲锣一手刷手机的道士,不经意地朝空拜垫处斜了一眼,又继续刷视频。 女鬼起身,她跪拜别无所求,心中也无念。 离开三清殿,远远看见白遥和云清她们三人在大槐树下兴奋地说着什么。 「聊什么这么开心?」女鬼飘到白遥身边,望见她手上的福牌。 「小红你来得正好,我还想说去找你呢。看,我给你也请了一个牌,云清她们抛树上一次就成功了,我们也来试试嘛。」白遥向女鬼展示福牌。 「福牌?」女鬼望向槐树上,树枝上一束束红,底下男男女女成双成对,怀着期许朝树上抛着。 她随即明白了所谓福牌是做什么的了。 女鬼拿过白遥手上写着自己名字的福牌,说:「你觉得我们两个扔这个合适吗?」 「试试嘛,我手气很好的,以前玩投壶,都是百投百中,绝对能帮你挂上去,咱们俩一起挂上沾沾福气。」白遥说。 「挂这棵槐树上,你想沾什么福气,多子多孙?」女鬼若有若无地笑着。 「也行啊,总比没有好,有福气就沾。」 「那你不应该找我结福牌,我们俩,多子多孙不了。」女鬼说。 玉玲儿和云清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这种事情,山上从不会有人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一时神情很不自在。 白遥不是很明白:「我们都是女的,女人生孩子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不能多子多孙了?」 女鬼盯着她,好一会儿道:「那你说,我们怎么生?」 白遥愣了片刻,这种事情她在生物书上看到介绍过,说一男一女怎么样,只是不很明确。 女鬼在她深思之际,将两人福牌末端红绳结在一起,递给白遥:「看看你的手气。」 白遥跟着就忘了方才细想不通的事,如愿地扯了扯福牌,确认够紧实,找谁目标树枝,用力抛去。 白遥扔的弧度很好,只是恰巧,有人的福牌撞到了她们的,于是在离树枝很近的地方,掉了下去。 此时风起,细枝轻晃,一根末端树枝,上方还有几片叶子未落尽,福牌中间的绳子便缠了上去。 「我就说我手气好,一次就中!」白遥骄傲道。 女鬼唇角微扬,道:「不太行,易断。」 「不会的,现在看着是小,但有无限生长空间,熬过这个秋冬,明年春天一定是最有生机的。」玉玲儿说。 「是吧,玲儿说话就是让人爱听。」 是啊,熬过秋冬,就有生命了。 风轻吹,女鬼望着满树摇晃的鲜红,载着无数美好期许,耳边是男男女女的欢笑。她觉得,也许成了植物人未必是坏事,即便最后不能还魂,有了这番独特的经歷,也算满足了。 目光移向笑容灿烂的白遥,女鬼看着,眉目柔和,眼底有隐隐的什么东西即将破土,竟忽而笑出了声。 活着吧,也许可以更好。 第18章 四人离开道观准备前往云盘村,白遥却意外发起了高烧,迟迟不退后女鬼几人带她住了院。 医生检查后皱眉,问她们:「病人是有精神疾病吗?类似自残?」 「自残?」玉玲儿看向女鬼,女鬼犹豫后摇头,而后她便摇头。 医生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扫过云清和玉玲儿,捲起白遥衣袖,只见双手手腕处一片溃烂,感染严重。 女鬼一窒,她明明看见白遥伤口已经恢復了才对。 医生很快安排了手术,手术不算麻烦,但白遥手腕感染严重,医生要求住院观察。 女鬼明白医生口中的观察不只是病情,而是等白遥醒来,询问伤口成因。他在怀疑她们。 不过也是,两手手腕那么深的伤,换谁见了都会多想。 白遥昏迷中,又梦到了云盘村。 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那个地方,有什么值得她这么舍不下的吗? 第34页 梦中的云盘村如同小时候一般,景象没什么变化。家门前种了棵桃树,她几岁,那桃树就有几年。 门前不远处有个池塘,池塘水绿,浅处又无比透明,儿时最喜欢的便是在浅水滩处捉鱼。 那时还没有人说她是厄运不详。 穿着碎花上衣,轻薄黑色裤子的老阿婆,是看她长大的邻居。对她极好,每逢赶集必定为她带上糖果。这是白遥的亲奶奶都未曾做过的事。 白遥与奶奶的关系好似夹生的饭,饿了勉强可以吃,但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醒来是在傍晚,医生问过她几句,确认没什么别的隐情后,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 「两天啊?!」白遥立马寻找女鬼的身影,云清她们刚下山,不知道这些,只有女鬼会让云清这么办手续。 显然女鬼知道她肯定会啰嗦一番,早离开了。 「为什么住两天啊?」 「沈姐姐说你不听话,喜欢乱动,不然早就该好了,所以散散财长长记性。」玉玲儿解释。 小红!!! 女鬼正悠哉悠哉地在医院楼下公园闲逛,望着远方残红的落日,心情颇好。 又一次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年轻小伙子,身子一高一低地行走着,手上提着饭菜,送到长椅上的老人手里。 没有过多言语,沖老人扬起笑,脚步一高一低又走了。 这是女鬼第三次看见他了。带着云清办理住院时是第一次,见他为某一间病房送饭菜,因身子有残疾,行走与常人不同,所以女鬼很快留意到他。 下楼时,再看见他为另一间不同的病房也送过饭菜。 原以为是某间病房里病人的家属,现在看来,似乎不是,更像是专程送饭菜的人员。 女鬼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直至他一瘸一拐地离开。 估摸着时候,白遥应该也自行消化了破财一事,女鬼才回去病房看她。 一进病房,白遥便盯着她道:「小红,医院住院要好多钱,我保证不乱动,一晚吧。」 女鬼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得三晚,不,五晚才行,彻底恢復再出院,不然之后还是很容易復发的啊。云清,我们……」 「不用!两晚,两晚就很好了!」白遥忙拦道。 天色变晚,女鬼先带着云清二人去附近酒店开间房住,距离医院不远,但许多东西都从未见过,女鬼一一讲解操作,花了不少时间。 她们三个不在的时候,原本只有白遥一人的病房内,新进来了一位老婆婆。 扶着她的护士提着声道:「婆婆,那您后面就住这,这间人少安静,不吵您。」 婆婆点头,拍了拍护士扶着她的手:「好,让你费心了。」 直到扶着老婆婆上床,护士叮嘱了几句后才离开。 白遥好奇地瞧着她,头髮大片花白,年纪较大,但动作并不迟顿,身子看着还算健康,没透出病的样子。 「婆婆,您这是怎么了啊?」白遥问。 老人摇摇头,嘴角浮起无力又苍白的笑:「老毛病,死不了,疼得慌。」 看她手背上还沾着胶布,打过盐水。 什么老毛病只需要打盐水? 门外过往的人没有谁在病房前止步。她的子女呢? 白遥没问这句话,久病床前无孝子,她大概也猜到了少许原因。 熟悉酒店里的一切后,女鬼先回了医院。 玉玲儿收拾好东西,先去洗澡。云清再转了酒店一圈,确实与山上的一切都很不同,但似乎没有她想像中的那样天差地别。 遂平长老一向贊成族人下山,有不少下了山的族人也不时会回来看望,加上宝物名气在外,山下人来的就更多了。 有自说是政府的人,每年都会上山一趟,帮助族人生活,以免太过落后。 电视开着,云清对播放内容很感好奇,但看久了又很无聊。坐在床上,等着玉玲儿。 洗澡水声慢慢的在云清耳中占了上方,心中有些动乱,少许纠结过后,起身,拉开浴室的门。 玉玲儿一惊:「云,云清?」 云清反手带上门:「一起洗。」 澡洗了有点久,出来时玉玲儿轻喘着气,双手无力地搂着云清的脖子。 云清抱着她放到床上,被中的她们十指相扣。 吻带来的痒意,流便玉玲儿全身。 「云清……嗯……」 「洗手台太冰,久了不好,床上合适。」 玉玲儿不是想问为什么不继续而到了床上,她想说她有些累了。 但话却说不出口,身上力道全被泄去,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她享受着云清,云清也享受着她。 也许其实她本就不想拒绝云清。 病房内,老婆婆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没多久,女鬼飘了回来。 白遥眼睛一亮,嘴角笑起,目光紧随着女鬼。 她好像越来越习惯女鬼了,似乎也不是习惯,女鬼不在,她的生活也照常过,只是多了点想念。 每次与女鬼分开,再次见面时她总感到万分高兴,就像机关触发那样,连她也无法自抑那种欣喜的感觉。 「后面住进来的?」女鬼瞧见第一张病床上的老人。 白遥连连点头。 女鬼皱眉,瞧着白遥不很对劲的样子。 「中邪了?」女鬼说,坐上床沿。 第35页 「你才中邪,哪个恶鬼敢上我的身啊。」白遥说。 女鬼忽而若有所思的上下看她一眼,继而轻笑:「那也不一定。」 「不一定?有鬼眼的人是最难被恶鬼附身的,它们躲我们都还来不及呢。」 「飘魂的我自然不可以,但沈玉宁也许行。」女鬼说。 沈玉宁? 白遥好笑道:「连飘魂都不是,半点附身能力都没有,还想上我的身,天真——」 音拖得长而且气人。 女鬼笑着将手搭在白遥肩上,白遥下意识就想起了下山时那个旱地拔葱般的摔跤,忙往后靠,远离女鬼的手。 女鬼顺势将双手撑在白遥左右,彼此间的距离瞬间缩短,瞧着对方的眼睛,感受着她的唿吸。 白遥此刻只觉心跳失常,身上泛热,却不明缘由。 隔壁老婆婆醒了,坐起身子,还以为白遥睡着了,扭头看她,见她大着双眼,盯着前方,神情很紧张。 老婆婆忙顺势看去前面,什么都没有。 医院容易有不干净的东西,这孩子是撞鬼中邪了? 「小遥,小遥啊?」老婆婆叫她。 白遥这才回过神,眨眨眼扭头回道:「哦,我……我想事情出神了。」 「这样啊,没事就好。」 女鬼起身离开,咽了咽喉间干涩,她刚才竟然…… 有人驻足门外,看了眼房号,进来张望一眼,身子一高一低地走到老婆婆床前,扬一扬嘴角,把手中饭菜放到床头柜子上,随后一高一低地离开。 又是他? 「怎么了?」白遥小声问。 看女鬼的样子,像是认识他一般 「这是第四次在这医院看见他。」女鬼说。 「不奇怪啊,医院病人多,有的饭店为了招徕多一点的顾客,送菜上门也很正常。」 「既然是招徕生意,效率当先。你看刚才那个男人,待客一般不说,行动也缓慢,上楼下楼费时又费力,老闆用他不觉得是自砸生意?」女鬼说。 白遥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刚准备开口,瞧了眼隔壁床铺的老婆婆,压着声:「而且我发现一点,你说看见了他四次,病人不都等着那一口饭,当然越快越好,那怎么还会找一个腿脚有问题的人?」 俩人心照不宣,想到了同一点。 老人吃过饭,同白遥聊起了闲事。白遥很懂怎么让老人高兴,说了好些事情,老婆婆心情放松了许多,话也多了不少。 十点以后,医院安静了不少,走廊行人渐少,传唿机偶尔响起一次。 病房熄了灯。 女鬼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侧目望向窗外静谧的夜色,想着什么。 白遥睡不着,想找女鬼说说话,看女鬼正望着窗外出神,于是也便望向窗外。 今天的夜晚尤其安静,一切都悄悄的。 许久,白遥感到脖子有些酸了,左右动了动,回头揉揉,余光瞥见门外,怔了许久,一道飘忽的身影正静静地移至老婆婆病床前。 第19章 白遥噤声,右手摸着过去拉了拉女鬼衣角。 女鬼瞥向她,看白遥怔怔地望着门外,随目光看去,心下一惊。 飘魂是个男鬼,略肥胖,半透明的脸上若隐若现的头颅,看不出具体年纪。他静静地站在老婆婆身边。 白遥能感觉得到,他并没有恶意。 「还好他们看不到阿飘,不然大半夜起来看见床头站了个这么吓人的玩意,整宿得睡不着了。」白遥说。 「贴个符?」 「怎么,你怕了?」白遥欠揍道。 女鬼冷笑一声:「你……」 话未说完,白遥突然直起身,翻着包里符咒:「贴贴贴,马上贴!」 女鬼忽而失笑,看着白遥在墙角四周粘上,封上门口最后一张时,飘魂不受控地离了出去。 白遥再次坐上床,嘴角带笑,懂事道:「顺手的事,飘魂大半夜出现确实吓人哈。」 门外,飘魂又忽然向病房内飘入,符咒将它阻隔,而它不断向内进,不管不顾。 这不应该啊?白遥疑惑。以往飘魂见了这些符咒,能绕则绕,怎么这只却这么反常? 持续半个多小时,那只飘魂一直尝试进入。 看这架势,是要到天亮啊。 「是那老人?」女鬼说。 「应该跟她有关。」 女鬼闭上眼:「爱撞就随它撞吧,大晚上你该睡了,别吵我。」 白遥瞭然一笑,这女鬼,又关心自己,还不说。 瞧向门口,那鬼还在撞着,女鬼已经入定了般,靠墙坐着安稳得很。 算了,随它吧。 凌晨时分,女鬼睁眼,门外那飘魂依旧没走。 第二日一早,隔壁床热闹起来,白遥被扰醒,望一眼,一男两女正在床前争执。 「你要照顾那我就不管了,我花钱请人你还要来?你来照顾什么呢?招人闲话。」男人说。 女人道:「你看看你请的是什么人?不负责,管十多个人,老母亲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上,你请你也请个靠谱的,他那个鬼样子你也请?」 「我忙得要死,人家腿脚不方便,赚钱难,医院好多人都找他。老母亲能动能走,看着点盐水就可以了,请那么精心的人干嘛呢?」 另一个女人气道:「你请人请你的,我们看看老母亲也看不得了啊?带吃的也不行?你就饿死老母亲算了。」 第36页 男人提高声音,瞪着眼:「说了啊,你们要照顾那我就不管了,我花钱请人在照顾了,你还来照顾是要别人怎么说我?」 床上老婆婆神色疲倦,子女一句句的话压在她的心上,她一句话不说,安静地沉默着。 白遥明白了争吵的原因,她看着老人,想起了儿时云盘村待她极好的阿婆,也因为阿婆的原因,她对所有老人都怀着关切的心在。 老人的子女最终不欢而散,病房内又只剩下了她一人。 白遥看着她动作无力地拧开药瓶,倒出两三粒药丸。塑胶袋里一共六七种不同的药,零零散散倒在一起,数量惊人得很。 一次性杯子里装着温水,她一口又一口地吞下。 白遥收回眼,阿婆也是这般年纪了…… 有善之人必有福,她相信这句话。 护士前来为老人吊盐水,动作流利,意有所指道:「年纪大了就不要想东想西,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九点左右,一瘸一拐的男人提着饭菜再次进来病房,没有过多交流,放下饭菜,对老人一笑便离开了。 「你还没吃饭吧?」老婆婆突然问白遥。 白遥摇头,笑说:「不怎么饿,大早上没什么胃口,待会儿再吃。」 「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等将来老了,一堆病痛,自找苦吃啊。」 白遥移了移身子,往老婆婆那边靠近:「婆,我看你面相,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老婆婆听了真诚地笑了几声:「快入土的人了,什么都看得透,也什么都不计较了,好不好那都是别人嘴里的东西,不当数。」 「有个婆婆,对我特别好,人也长得和善,我看见你就像看到了她一样,很亲切。」 「人老了,样子都一样。」老婆婆说。 白遥想了想又问:「刚才来的,都是您的儿女们吗?」 「是啊,都忙得很,没时间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您一共有三个孩子啊?」白遥问。 老婆婆回想起了什么,眼角噙着泪水,摇头嘆息:「一共四个,慢慢都养成了仇家,也就老四最懂事……」 「老四?」白遥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只举止怪异的飘魂。 老婆婆笑着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女鬼带着云清二人从酒店出来,楼下买了碗馄饨外加几个包子。 到了医院,上电梯时女鬼不期然瞥见玉玲儿锁骨处的泛红,一眼认出是牙印,莫名笑了笑。 玉玲儿不明所以,很奇怪地望向她。 电梯七八个人,玉玲儿的目光透过女鬼落在一男子身上,那男子注意到了,被瞧得不太好意思。云清搂上玉玲儿的腰,将她扣在怀里,动作自然熟练。 出了电梯,女鬼揶揄道:「情深意浓,年轻气盛,但多少还是要节制节制。」飘向病房。 玉玲儿听懂了她的意思,脸上绯红,含娇怒视了眼云清。云清紧扣玉玲儿手指,道:「情深意浓,年轻气盛,也正常。」 病房内只余下白遥一个人,女鬼看眼旁边空了的床铺:「老人家呢?」 「针灸去了。小红我跟你说,那护工还真是一点都不负责,老婆婆要上八楼针灸,打了他七八个电话也没人接,而且那人居然还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傻子!」白遥莫名生气道。 「那后来呢?他怎么又来了?」女鬼坐在床边,拉过白遥的手,仔细检查伤口。 「根本没来!我是看老婆婆疼得脸色都变了,赶紧陪着她上去。子女再多有什么用,一个贴心的都没有。」 白遥又想起了儿时的阿婆,阿婆家有好几个孩子,对阿婆也都很尽心,这也是这么多年她没回去看望的其中原因之一。 也许阿婆早就忘了她,子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 「这么生气啊?」女鬼声音轻而柔。 白遥还想说什么,闻言身子一抖,看向女鬼,反应几秒后道:「还,还好啦,毕竟是别人的事。」 女鬼抬眸看向白遥,白遥对视上她的眼神,读不懂女鬼眼中含着的意思,于是状若无事地移开目光。 云清和玉玲儿晚到了几步,将吃的放在床头柜上,二人搬来椅子坐在床边。玉玲儿仔细替白遥检查了一遍。 「恢復得还不错,看来还是不能乱动,伤口最忌的就是反覆发作,不然以后容易落下病根。」玉玲儿说。 「不会吧?我就只是些外伤,又不是慢性病,怎么还会有病根?」白遥怀疑。 女鬼看了眼玉玲儿,玉玲儿瞭然,认真道:「怎么不会?外伤内伤都是伤,都有成为病根的可能,将来稍稍长了年岁,发作起来绝不是小事。」 云清轻笑地望着玉玲儿,她发现,似乎这些日子以来,玉玲儿被沈玉宁感染得很快啊。 几人说话间,护士进来为白遥换药水。 白遥认识她,这几天一直都是她为老婆婆跑上跑下,心地很不错。 「姐姐,我隔壁床上的婆婆,她总说想念儿子,但我上回看她儿子过来,脾气差得很,对婆婆她也很不上心,怎么婆婆还说想念他啊?」白遥道。 护士嘆气:「哪是那个祸害,老人家可怜,反覆发病住院,子女为了照顾她的事在医院都不知道吵过多少次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又不好干预。」 「她念的呀,是她小儿子。那是真孝顺,就是可惜走得早。」 第37页 玉玲儿和云清默默听着,其中关系她们并不明确。 白遥又问:「那婆婆的小儿子是不是偏胖啊?」 「是有点胖,看上去长得凶,但人很孝顺。」护士说,换完药水就走了。 女鬼说:「昨晚那个飘魂,应该就是她的小儿子了。」 「可能是放不下母亲,执念太深,总想探望吧。」 云清问:「小儿子年纪很大了吗?」 「这倒没有吧,昨天见了她的其他几个儿女,四五十岁的样子,那小儿子应该就更年轻了。」白遥回忆道。 「年纪轻轻就离世了,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得了什么病吗?」玉玲儿问。 「不知道,没问那么细。」 白遥吃完馄饨,静静靠着床,听她们闲聊,不由得又想到了阿婆,人老病多,如果阿婆生活艰难,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让阿婆过得如意些。 她也就这么点想勉强的事情了。 回想起女鬼问她,为什么算命只收三十。 当年学有所成时,她算一次收两百,但没有一个人找她,后来降到一百,也一样没有人,直到收费十块钱的时候,终于有人找她了,也许是觉得她算得不错,就多给了二十,一共三十。 所以此后,她就收三十。三十嘛,不多不少,拿得出的大有人在,也能让自己饱饭一餐。 算命收入微薄,多年积累也不算多,如果钱能让阿婆过得稍稍好一些,她心甘情愿送出所有所得。 第20章 估摸着时间,老婆婆针灸也该结束了,白遥准备去接她下来。 玉玲儿先她一步:「你啊就好好休息,我和云清去就可以了,病人就该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女鬼也点头,同意。 没过多久,玉玲儿搀着老婆婆回到病房。 「我还说明明没见过这两个妹妹,怎么一上来就贴心地扶着我,聊了才知道是白妹妹你的朋友。都是一群好心的姑娘啊。」老婆婆笑着说。 她的笑有气无力,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应付。 「婆婆,针灸后好点了没有啊?」白遥问。 「好,好多了,堵在身上的血都通了。时间还是得长些,这次效果最好,觉得身体特别的健康,哪哪都不怎么痛了。」老婆婆说。 空调循环着空气,一股风从门外吹来,夹带着很难闻的气息。 什么东西臭了? 白遥左右检查臭味来源,但很快那臭味又消失了,她皱眉不明所以。 「我刚才躺在那,真是好啊,又梦到了我的小儿子,想着他我就又高兴又难过的,三十几岁多年轻啊。」老婆婆嘆了口气。 也正是因为这番话,白遥知晓了先前的那股怪味源于何处,心间一坠。 人在死前,易生异味。 老婆婆精神好了不少,说话也轻快利落,不像个病人。直到晚间,老人突然安静了,浑浊的双眼望着门外,门外立着昨日飘魂。 「她看得见?」女鬼问。 「不一定要看,也许感觉得到。她时间不久了。」白遥说。 老人张着口,声音含煳艰难:「你接妈来了,妈疼得厉害,你就等等妈。」 医生过来查床,看她情况急转直下,检查过后下了病危通知,老人远近亲人匆匆赶到病房,最后看望她一眼。 来的人纷纷打开手机视频通话,让电话那头未能赶至的亲人见到最后一面。 老人意识若游丝,任由子女扶起靠在他们怀里,眼前亲人将她围得密不透风,她却始终望向门口。 凌晨时分,老人离世。 病床前的亲人泣不成声,软了身子。 白遥明白,他们此刻的哭都是真心的,一如他们儿时与母亲分别那样。但这份难得的真心,转瞬即逝。 老人子女办事利索,很快将遗体运了回去,病房内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白遥望着隔壁空空荡荡的床,片刻恍惚,仿佛有关老人的一切都只是场梦,大梦初醒什么都是假的。 「生老病死,也是正常。」女鬼说。 「好快啊,做梦一样。」 门外飘魂已经离开,也许跟随老人回了家。 第二日一早,又是那名护士,替白遥穿针时白遥问:「姐姐,我看老婆婆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啊?」 护士嘆道:「走得快的还是种解脱,她那样住在医院,我看了都不忍心。昨晚结帐一共七百来块钱,用的还是她自己存的,今天听说光买炮仗就花了几千来块钱,场面热闹的,真是风光大葬。」 她滑动滚珠,调整盐水快慢,继续道:「小儿子是个有孝心的,好人没好报啊得了尿毒症,好好住院那也有得治,活个几十年也能够。」 护士又冷哼一声:「那几个没良心的,老人在家疼得死去活来没一个想到医院,让她吃药苦熬,她小儿子晓得后瞒着医生,大半夜跑了出去,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一个火车洞旁。」 「碾死的吗?」白遥问。 「碾死也算痛快。发现他的是巡逻员,看他靠在墙上,还以为是睡着了,没细看,又一圈巡迴来才发现不对劲。忙打了电话,人问人的才知道了他是谁。」 「本来就胖,死状听说身子都撑起来了,旁边一地的乱七八糟各种药,嘴里全是白沫。怕是疼得受不了,乱吃药,受了折磨才死去的啊。」 护士端着东西离开。 第38页 白遥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是轻嘆口气,没什么再想说的。 昨天,符咒防错了。 中午白遥吊完水,四人一起继续往云盘村过去。 大巴绕着山路行驶,好长一段距离后,一大片平原出现,白遥认出了家乡的方向。道路由旧到新,木屋成了砖房,山依旧静静矗立,河水依旧长流。 脑中有关儿时的一切,正与眼前景象慢慢重合。 「阿遥,你的家乡好漂亮啊,山腰处轻轻飘飘的全是云雾,难怪叫云盘村。」玉玲儿说。 白遥笑:「我记得小时候村子是很穷的,后来发展旅游,不到一年就翻天覆地了,说明还是得因地制宜。」 「这里做风景区确实不错,人造的多了,这种天然形成的就尤其难得。」女鬼说。 「当然,」白遥望着窗外,「还是很漂亮的。」 越靠近云盘村,白遥心中情绪越复杂。她是想回来的,最好悄无声息地回来,却又希望她的悄无声息能被人大张旗鼓地说出去。 她想见到父母亲,想见到阿婆,但时隔十余年的自己已经完全是个外人,冒然的出现,她怕是种打扰。 她最不想打扰的人就是他们,然而又希望他们能知道她的回来,能高兴她的回来。 曾经的小村如今已颇具规模,水泥路连通各家,每隔数十米便有一盏路灯设立。 路上走的除了本地人,还有不少前来旅游的人,拿着相机四处拍照。 眼前景物与白遥脑海中模煳的印象开始重合,她依着记忆,往自己家走去。 一路上玉玲儿满眼新奇,云清也是第一次到,但明显比玉玲儿收着许多。至于女鬼,除去最开始打量周围外,只偶尔向外投去一瞥,淡然许多。 这样的旅游区,她受邀去过许多,已经少有初见时那般的新鲜。 白遥心中期盼着,充耳未闻玉玲儿她们的谈话,再一个拐角,就到阿婆家中了,她脑中不断想着怎样开口,要是阿婆看到她一定欢喜得不得了。 看到商铺,白遥赶忙想起了应该是要买些东西上门的,她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呢! 白遥在水果摊面前仔仔细细地选了大串圆润饱满的葡萄,她挑剔而认真,老闆站在摊前等得急了,最后干脆不理她,继续叫喊招揽客人。 又挑了些枣和苹果,提着满满一袋水果,白遥深唿吸口气,向阿婆家走去。 入目是一栋三层楼房,门外大坪摆着一连串的花,各种颜色很漂亮。白遥记得,阿婆最喜欢的就是侍弄这些花花草草。 「看装修,老人应该生活不错。」女鬼说。 「嗯。」白遥笑,「阿婆人很好的,她的子女以前在外做生意,每年过年都会回来热闹一番,给她好多好多钱,那时候不少人都可羡慕阿婆了。」 女鬼看着楼房外玩闹的三四个小孩,说:「子孙满堂,其乐融融,这样的人家算得上很幸福了。」 白遥笑着点头。 外边闲聊的几个大人注意到了她们,停下了话语,目光打量着,回想着这号人物,直至半点都想不起来是谁。 白遥顺着楼梯上去,沖他们一笑。 有个女人警惕地问:「你找谁?」 白遥刚想说名字的,却忽然发现自己从来只叫阿婆为阿婆,顶多加个李字,名字从来没问过。 「李阿婆在吗?」白遥问。 「李阿婆?」女人望向身边男人。 他们都很年轻,二三十岁的样子。 白遥看她们疑惑,猜想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这么多年,也许阿婆早就搬家了。 「这里是姓李吗?」 「是李家。」 「你们一直都住在这吗?」白遥又问。 「这是我们家,当然一直住这,你是找我妈?」 白遥想了想,犹豫着点头。 那女人就沖屋里喊了好几声,白遥心上紧张,盯向门口。很快出来一个妇人,五十多的样子,并不是李阿婆。 女人跟妇人说了几句,妇人恍然,看向白遥:「你是李阿婆的什么人啊?」 是什么人…… 「我……」 玉玲儿笑着说:「以前我们来这,李阿婆很热情地招待过我们,现在再回来,带了点水果专程看望她。」 那些人瞭然,互相看了看。 有个男人说:「是热情。你们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啊,这么漂亮我都没什么印象见过。」 女鬼正打量着自己的手指,闻言抬眼望向他。 「上次……大概是半年前吧。」玉玲儿说。 「半年前啊。她也走了大半年了。」男人说。 「走了?」白遥问,「是……过世了吗?」 「是啊,白费了你们一番好心,云盘镇还是很好玩的,你们玩得尽兴啊。」男人说。 云盘镇。 「这里是镇了吗?」白遥惊奇。 「是啊,好久就是了。」 白遥最后问了坟地,将水果留下,离开了。 「你要去祭拜吗?」女鬼问。 「要,等离开那天再去吧,现在什么东西也没买。我想先回家看看。」 从李阿婆家往前走,不到五百米就是白遥家了。 白遥立在拐角,远远望见陌生的家门口,熟悉的桃树已经没了,现在是一棵繁茂的杨梅树。门前场地用围栏围住,她的父母亲在树下坐着聊着。 第39页 另外还有一男一女,十七八岁模样,他们因为什么争辩着,父母宠溺地笑着,一家人和谐又美好。 望着这一幕,白遥忽然没了向前的力气。 第21章 久久地羡慕着他们,白遥牵出笑意,这一幕本来就是她最希望看到的,家人幸福快乐,如今又有了新的盼望,他们生活越来越好,自己再突然出现就不合时宜了。 远处妇人似感觉到了什么,望了过来,白遥心中一紧,妇人疑惑着多留了眼她,又看向身边玉玲儿,最后收回打量的目光。 她只是在看外人,没有认出她的女儿。 女鬼道:「多年不见,认不出也正常,这不能代表他们已经忘了你。」 「忘了也挺好,本来就该忘了。」白遥笑。 「真的不上前打个招唿?」云清问。 白遥犹豫后,摇了摇头。 离开陌生的家,几人沿着长桥,漫步散心。 长桥下,是一条宽十余米的河流,说是河,但水并不深,清清浅浅的,站在桥上能清晰可见水底大大小小的石块。 「能成为风景区,这条河应该也功不可没。」玉玲儿说。 白遥笑,隐着心事。 「这么大的地方,水深看起来不过才及小腿,不容易有安全事故,这是老天餵给云盘镇的一口饭啊。」女鬼说。 白遥轻笑说:「所以啊,云盘村吃着这口饭长成了云盘镇。」 长河上,有不少游人捲起裤腿,从一头淌过另一头,嬉笑玩闹,入秋的天也丝毫不觉寒冷。又或许这份放松的快乐远胜于河水的凉意。 定好酒店,白遥找了个理由,再次回到云盘镇她的家外。 门前场地围栏上了锁,屋内明着灯,欢笑声透出。白遥靠着墙,偏头望着那处亮,傍晚的风带着凉,她搓了搓手臂,身子微微一抖。还是冷的。 时至很晚她才回去,鬼使神差的,向李阿婆家走去。街上有不少行人,路灯也很亮,阿飘在暗处游荡。 到了李阿婆家附近,白遥静静等待着,直至看见李阿婆的身影绕着房子飘过。她赶忙上前,喊了句:「阿婆!」 李阿婆的身影透过她,向前不停步地飘着。 白遥追上她,望着那张如今只剩下三成相熟的脸,她笑着说:「阿婆啊,你后代满堂,福气真大,我现在可赚了不少钱,等过几天我给你烧一堆纸币,可能你也不缺我这点钱,毕竟阿婆你的儿女个个出息。但这是我的心意,一定要有。」 李阿婆没有回她,麻木地向前飘着。 白遥再次扬起笑:「阿婆你知道吗?我现在改运了,等过几年说不定能拿到好大一笔钱,日子都有好好的……阿婆你要是能看得见那一天就好了,在你面前,我一点也不用藏着我的炫耀,不用做个谦虚的人,无论怎么样,你都会想着法的夸我。」 李阿婆转入墙内,消失在白遥眼前。 白遥笑意落寞,连多说会儿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不是坏事,至少今后,她的牵挂又少了。 回去路中,白遥心不在焉。忽然,脚步停下,尽头路灯下,女鬼似已等她许久。 俩人向酒店慢步走去。 「你怎么出来了?玲儿她们呢?」 女鬼道:「她们单独一间房,我一个人无聊,顺便来找你。」 「可以找她们聊聊天啊,打发打发时间也好。」白遥说。 「她们俩在一块,你觉得我去合适吗?万一打扰了,云清会记我仇的。」 白遥皱眉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她总觉得女鬼说话话里有话,一层意思之下还有另一层更深的含义。 「云清才没那么小气。」 女鬼只是笑笑,不再多说,转了话题:「既然是个伤心地方,明天收拾收拾就走?」 明天?这么快…… 白遥心中不舍,她太明白这次再离开,云盘镇就真的只是过去了。她也有自己的生活需要向前走。 「再等等……我……」白遥说。 「好。」女鬼没有多问原因,陪着她在街上闲逛。 第二日清早,云盘镇更热闹了,周末的游客多,店家忙不过来,请了周边村民一同来帮忙。 白遥早餐选了家米粉店,在忙碌的身影中,看见了她的母亲。 「阿遥,那是?」玉玲儿问。 白遥轻轻点头。 许久,终于到了白遥这一桌,白遥母亲端着盘子,笑着过来。 「久等了啊,客人有点多,都快忙不过来了。」 玉玲儿笑:「没关系,不急的。」 白遥低着头,竟不敢抬起。 怕认出,又怕认不出。 目送她远去,看她在满店的客人前来回跑动。白遥夹一筷子牛肉粉,小口吃了起来。她一向爱吃粉面,可今天却识不出半点味道。 结帐时,白遥拿出手机,扫码的同时望着玻璃窗后方洗碗的母亲。 十几年不见,母亲样子老了不少,头髮也有了少许银丝,但她比以前更爱笑了,嘴角眼尾时时挂着满意的笑容。 白遥轻轻一笑,扫码后离开。 过得好就够了。 云盘镇有一处公园,设施完整,来的基本上是老年人,一面运动身子,一面聊着闲事。白遥四人坐在长椅上休息。 没聊多久,有老人的谈话引起了白遥的注意。 「还是得注意啊,那水浅是浅,也淹死过人的。」老人说。 第40页 像是游客的那人不太相信:「几十厘米深,也能淹死人?」 「人要想死啊,怎么都能死的。」老人嘆息。 游客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神情认真了许多。 「大概是半年前,我们镇上,现在还算富裕的人家,他家老人就是死在了那条河里。」老人神秘道。 半年前?!女鬼立马瞧了白遥一眼,李阿婆正是半年前过世的。白遥像是在出神,但一字一句她都听着。 游人轻笑,摆动着脚下设施,分了心。 「你觉得我在逗趣你?」老人说,「她也是没了活头,生生把自己给淹死了。」 「那么个浅滩?」那人不信的再次问了一遍。 「就是浅滩,那还是这几十年里第一次淹死人过,也不怪自己想不开,身上都生蛆了,哪个愿意去打理?往回说只要儿女肯打理,哪还会生蛆?」 玉玲儿听着不忍,悄声道:「子女这样对父母,不怕有报应吗?」 「报应是种虚幻的东西,每日的劳心费神却是实实在在的。谁都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得到最精心的照料,但又都希望不要是自己。」女鬼说。 白遥听着他们的谈话,心底有个声音让她一定要去求证,于是起身,扬起笑走到老人身边。 「爷爷,我以前小时候就来过这里,那时候还叫云盘村,我就豆大点个,不少在那河里游,来来回回都没出过什么事,你说那点水能淹死人?」白遥质疑地摇头,「但凡坐下都不至于被淹死吧?」 老人气急了:「我还能寻你们开心不成?就是淹死的,好大半年了,都偷偷暗传着,云盘镇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你随便去求证。」 玉玲儿也走了过来:「暗传是什么意思?」 「不光彩啊。这是旅游地方,尤其是那条河,死了人谁还去?再有那人家子女现在生意可大着,巴巴凑上去的一堆人,这种损形象的事人家不想听到,当然也就没什么人传了。」 「是姓李吧?」白遥问。 老人突然住了嘴,像是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一样,眼睛在她们三人身上打量。 「不姓李不姓李,姓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上了年纪脑子总煳涂。」他揉着头,嘴上喃喃,离开了。 而白遥几近确定了,他口中那人多半就是李阿婆。 「你怀疑是李阿婆?」云清道。 白遥说:「云清,你是卦师,帮我个忙,算算刚才他说的人是淹死在哪个地方,可以吗?」 「那条河少有溺死过人,可以测算。」 四人往河边过去,找了个下坡小路,到了河一端。白遥踏入水中,水深及她小腿一半。远处望去,河中间因水浅,大些的石块露出半截水面。 在云清测算期间,她从河一端淌过到另一头,最深处也没不过膝盖,这点水深,根本无法淹死人。除非那人故意寻死。 女鬼跟在白遥身边,一直不言,她心中有了猜测,但那个猜测对白遥来说过于残忍。 测算结束,云清带着她们往河下游过去,最终在一处水流稍急处停下。 「就是这里了。」云清说。 白遥望着水面,这里的水深依旧浅得很。 「时间与刚才那个老人说的对上了,七个月前,时候是凌晨左右,有人头朝水底溺亡。」 白遥心上阵阵凉意,这里离阿婆家不过几十步远近。 「是男是女啊?」白遥问。 云清神情已经有了答案,迟疑后道:「女。」 女鬼担忧地看向白遥,白遥站在原地无所适从,看大家都瞧着自己,她很勉强地笑了笑,笑容极其苦涩难看。 回到酒店休息,白遥说想自己走走,便独自在云盘镇的街上漫无目地来回。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她望着门口失神,准备离开时正巧碰上了回来的她的母亲。 白遥目光无措,移开眼想快步离开。 白母却突然叫住了她。 「你找谁?」语气警惕。 「我……迷了路。」 迷路?白母猜这是前来游玩的客人,于是稍稍松了心:「你要去哪?这里我熟,我告诉你怎么走。」 白遥看向她,笑:「不用了,应该快找到了。」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什么叫应该快找到了。 白母还想说什么,与白遥对视那一刻,她忽然怔愣住了,眼前的女孩她总觉得有一股熟悉之感。 「你,叫什么名啊?」 「阿稗,稗子的稗。」白遥笑。 第22章 白母嘴里念着这个名。阿遥离开时快十岁,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面前这个女孩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太过像她的阿遥了。 「你长得太像我的大女儿了。」白母仔细瞧着她说,「看久了就越是觉得像。」 「长得相似的人很多,也不奇怪。」白遥说。 白母想起了什么,眼神落寞:「是啊,只是相似,相似……」 白遥掐着自己手指,面上微微笑着。当年因为村人的再三吵扰,所以她能理解他们当时对自己的疏远。 现在,面对面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白遥忽然发现,也许自己回来云盘村只是为了断了这个念想,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没有父母的日子。 一旦相认,哪怕他们百倍的补偿自己,自己只会觉得是一个负担,就如同当年的他们将自己视为负担那般。 第41页 「您的大女儿是怎么了吗?」白遥问。 白母迟疑,摇头:「走了也快十年了吧,一直没回来,可能还怪着我们,不愿意见我们吧。」 「您这么牵挂着她,当年肯定也是有苦衷,这么多年了您的女儿应该也明白了,不一定还会怪着你们。」白遥说。 白母摇头苦笑。 「也许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不管她怪不怪你们,起码对她而言,未来都还是新的。」 白母闻言,对着白遥一笑,最好如此。 与白母分别后,白遥一个人站在长桥上,晚风带着凉意,将她身子吹寒。她静静望着远方,直到天彻底黑下。 白遥向李阿婆家过去。街上已经出现不少飘魂,漫无目的的随处飘荡。 她等在阴暗的角落处,望着李阿婆的飘魂,每隔半个小时就能见到一次。她愣愣地看着,耳边传来的前院李阿婆子孙的欢笑声,几家人有说有笑,逗趣着孩童。 半夜,各家各户进了门准备休息了,门外安静了不少。 白遥取出符纸,地上找了块稍锋利的石头,三四次后划伤手心,取血在纸上画着。等李阿婆的飘魂再次出现,她将画好的符纸贴在李阿婆额上,李阿婆于是一动不动站立原地。 流血的手心按上符纸。 她闭上眼,脑中幻出半年前的一幕。 小房间内,一群男男女女面色嫌弃的在门口说着话,床上躺着的老人是白遥熟悉的面孔。 他们将饭放在床边,随后快步离开,也不管李阿婆在说什么。 李阿婆的被子上爬了不少蛆,房间散着恶臭,人的排泄物和其他一些不明源头的臭味混在一起,令人窒息。 李阿婆趴着,拿勺子将碗里汤饭一口口吃掉,吃完就躺下。每有一次动作,她都轻唤出声,模样痛苦。 直至深夜,所有人都差不多睡着了,李阿婆艰难起身,撑着木棍,脚步无力地向门外走去。 这才看清,她的腿上已经腐烂严重,不成模样了。 她取了几根长绳,悄声推开门,又一步一步向街上走去,借着昏暗的路灯,她走向河边,这已经费了她很多力气,坐在石头上喘着气。 月光下的河水清亮,流水潺潺,声音抚慰人心。 她看了好久的流水,休息够了,左右脚踝上各系一根绳子,将绳子另一端绑在大石上。随后撑起木棍,向河中心走去。 她身子瘦弱,几次险些不稳,又勉强立住了。 扔下木棍,木棍很快顺着水流飘远了。李阿婆嘆了平生最后一口气,将脸朝下,尽数浸在冰凉的河水里。 水很浅,只稍稍撑起脸就会没事,然而李阿婆自始至终没抬起过一次头。 彻底咽气后,身子被水流向下冲着,绳子拉着她的腿,让她不至于被沖远…… 符咒化为灰烬,李阿婆的飘魂远去。 白遥泪流满面,但凡阿婆有一丝活念,但凡她有。 她压着声软在地上,她以为李阿婆会有个如意的晚年的,明明她的子女先前对她万般好的,明明是因果相报善有善果的。 为什么会这样。 女鬼寻到白遥时,见到了这样一幕。 她上前,蹲在白遥身边,白遥红着眼眶望向她,眼中情绪压抑而痛苦。 女鬼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着。 白遥没说话,紧紧抱着女鬼,泪水再次汹涌。 第二日她们决定了离开。 白遥买了很多东西,去李阿婆坟前烧给她。途经白遥昔日的家时,白母很快认出了她,忙喊住了。 「阿稗妹妹,这是要走了啊?」白母问。 白遥面色并不好,扬起笑:「对啊,还有别的很多事要忙。」 「哦,那……」 「妈,快点,就差你了,待会儿下雨就不好拍了!」后面男孩的声音传来。 白遥望向后边,一家人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 「拍全家福?」白遥问。 「过不了几天,他爸就要出去打工了,我们每年都会拍个全家福的。」白母说。眼睛一直瞧着白遥,她越看,越觉得这个叫做阿稗的女孩像她的阿遥。 白遥笑:「挺好的,我来帮你们拍怎么样?」 「那当然好呀,麻烦了你啊。」 白遥举着相机,小小的屏幕内,一家四口笑容满面,幸福而美好。 「三……二……」 白遥目光最后认认真真地扫过他们四人,定格成画。 看她要走,白母进屋取了三根熟玉米。 「新煮的,自家种的甜得很,你们路上带着吃啊。」 白遥没有拒绝,接下了。 才离开云盘镇,白遥对玉玲儿她们说:「你们帮我个忙,卡里所有的钱,只留一千,其余都给他们。」 玉玲儿接过卡,想说些什么,云清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她知道,白遥这也是想支走她们。 「小红……」 「我知道。」女鬼对玉玲儿说,「我们走吧。」 不到半小时,白遥就到了李阿婆的坟地。天上雷鸣轰动,山风阵阵,看样子待会儿将有一场大雨。 白遥将花束与葡萄一一摆好,打火机将纸钱燃起,坐在地上,不时加上。她拿了根白母方才给的玉米,小口咬着,对面视野开阔,能看尽各处的山。 又一声雷鸣过后,雨点坠下,几分钟后雨势变大。 第42页 白遥毫不受影响,继续咬着玉米。 很快她浑身湿透,终于,轻咽一声,眼睛红润,温热的泪混着冰冷的雨水一起滑下。 以前的云盘村,盛产水稻,青翠的一片望去尤其好看。但有稗子,总是妨碍水稻的生长,必须得想尽办法除去它。 没了它,水稻就自然能生长得很好了。 离开了云盘镇,四人继续寻找女鬼还魂的下一件灵物。这是这一次,相较于去各地苦心找寻,女鬼有了个更好的办法。 「你确定这办法好?」白遥质疑。 「几个人始终能力有限,可一群人就不一样了。要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那几百上千万,你说的什么朱樱,一定有不少人寻过它。」女鬼道。 「想法很对,但是我没钱了啊?去拍卖会我连门的影都见不着。」白遥拍拍口袋。 「你那几十万就算没留给白家人,也一样不够用,所以得想办法。」女鬼说。 白遥思索着,最后看向云清,眼神不怀好意:「云清你会测算,不然咱俩一起摆摊赚钱,日收两百不是梦。」 「哪怕按最少的百万来算,日收两百,也要十几年。」女鬼提醒。 白遥趴在桌上,泄了力。 「明天我带你去找一个人,她会帮你。」女鬼说。 整个下午,白遥带着玉玲儿她们熟悉现代化的城市,绕了一大圈后,白遥想起要给她们买个手机,这样联繫也方便。 但又勐然记起自己卡里只剩下一千左右了,便只好先带着玉玲儿她们去了游乐场,只剩这里还没逛过。 「小红,你说的还魂后要给我一大笔钱的,可不能不算数啊。」白遥说。 她深刻感受到了钱的重要性。 女鬼挑眉:「我有说要反悔吗?」 「当然没有,我就是再确认一下自己的中老年保障。」白遥笑。 女鬼牵唇一笑:「笨。」 笨?白遥皱起眉:「我哪又不聪明了?」 「你没有不聪明,只是怎么就不会想想更好的一些选择呢?」女鬼说。 玉玲儿与云清相视一笑,自行玩去了。 「千万够了,更好的选择我怕代价也更大。」白遥说。 女鬼点头:「聪明。」 白遥嘿嘿一笑,心情又好了。 跟上女鬼,追问道:「但我想听听你说的更好的选择是什么,我看看风险大不大,富贵险中求,万一我还可以碰一碰运气呢。」 女鬼脚步停下,认真地看了眼白遥:「风险嘛,不算大,但你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还没开窍。」说完飘远了。 没开窍?! 「你才没开窍!又不说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没开窍?万一我大智若愚,是你笨没看出来呢?小红!」白遥快步追赶。 不少游客见她追着赶着跟谁说着话,往前一看,又没有一个人理会她,不免觉得很奇怪,但很快又各自游玩去了。 第23章 回到酒店,按女鬼提供的信息,白遥用手机查了与那女人有关的大小事件,但知之甚少,全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小红,这个人是你朋友吗?」白遥问。 「不是。」 「那为什么不找你的朋友?办起事来不是会更方便吗?」白遥不解。 女鬼道:「拍卖需要不少的钱,大笔资金流动难免会横生不少枝节,我现在的情况,不适合。」 白遥似懂非懂地点头。 女鬼又看向玉玲儿,道:「明日玲儿你待在酒店,白遥和云清她们两个去就可以了。」 玉玲儿疑惑:「是为什么?」 女鬼瞧了眼云清:「我怕你去了,筹码就该变了。」 她说的话不算太隐晦,很快几人就反应了过来。 白遥抱着双臂搓了搓,担忧道:「那我会不会很危险啊?毕竟也怪可爱的。」 闻言三人神情各有不同。 女鬼欲言又止,云清东张西望最后走去了厕所,玉玲儿端起水杯小抿一口。 挺好的,起码目前看来,云盘镇的事没困扰住白遥。 市区医院内,一群西装革履的人透过透明玻璃,商议着与病床上女人相关的一切。 沈玉宁似乎只是睡着了,模样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也不知道玉宁什么时候能醒来啊。」男人神情忧心。 「呵。」另一男人道,「大哥还是先清好手上的烂摊子,不然玉宁醒了,看到大哥做的煳涂事,难保再气伤了身体。」 男人斜了他一眼:「老三的保守向来出了名,守到现在一无所有,常常缩在壳里,安全倒是安全了。」 「我要是不避避,那大哥你不就危险了?兄弟和睦这四个字,我一向记在心间,不曾敢忘吶。」男人笑着回应。 身后响起轮椅声,转身见一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色笔挺西装,面上带笑,被身后另一年轻男子推着过来。 「大伯,三叔?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怎么你们都来看望姐姐了?」男子问。 被称做大伯的男子笑道:「这么些时日里总念着玉宁,想来多看看。」 三叔没说话,待大伯话落后跟着点头,他与大伯的意思一般。 「哦,都差点忘了,病房中的监控我一时不慎,给弄坏了,现在应该都成了一堆废铁了吧。难怪,大伯你们要亲自跑来一趟。」男子语气不急不慢,又似是故意。 第43页 三叔接道:「是啊,看不见玉宁心上还是很担忧的,现在监控又坏了,就怕有人故意伤害玉宁,所以不放心我就过来看看。」 「故意伤害?」男子轻笑,「三叔放心好了,我行动不便,但总牵挂姐姐,所以啊,自我们进医院后的一举一动,我家的电脑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番话,让他们俩神情微变,不再作声。 翌日,女鬼让白遥提前换上了道袍,打车去了北湾区一带。一路上,司机频频看向后视镜,几次之后白遥注意到了。 「师傅,你老看我们做什么?是想找我算个命?」白遥说。 司机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地方住的都是富贵人家,你是道士,看个风水也正常,就是旁边这位美女,她去了弄不好人家女主人不一定高兴。」 白遥起初不明白,仔细看向云清后瞭然了:「她是我师父,能力远超于我,我就是个陪衬,她才是主力。」 司机再望眼后视镜:「也是,看着仙风道骨的,气质不一般。」 下了车,女鬼带路,沿途可见各种高耸的建筑,在它们面前,一切都显得极为渺小。 「里面进不去,就在这儿等。」女鬼说。 半个小时后,来了一批人,身着不凡,浑身上下透着矜贵,他们谈笑着,目光随意瞥向白遥几人,经过了她们。 「这里有钱人可真多啊。」白遥说。 「富人区,当然不缺有钱人。」女鬼说。 云清好奇问:「这里是按钱来进行分区的吗?有钱的人一方,没有钱的人住另一方?」 白遥想了想,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于是看向女鬼,等她作解释。 「不完全算。只是这边临江,地方好,房价贵,只有有钱人花得起这个钱,慢慢的,这里就成了富人区。但也有些更有钱的人,住在只稍稍贵些的小区,看人选择而已。」女鬼说。 「小红,那如果按你的能力,住得起这边吗?」 女鬼笑:「倒是可以给你们三个一人一套。」 一人一套! 这大腿够粗,得抱紧! 等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等来了她们要找的人。 「就按我教你的去说。」女鬼道。 白遥小跑到女人面前,女人长相明媚大气,有种张扬的美。 「小道士,我不信这些东西,让开哦。」黎意说,不经意地扫了眼一旁的云清。 「沈玉宁说,你还欠她一个人情,让我来找你讨还。」白遥道。 「沈玉宁?」黎意轻皱眉心,她消息不至于闭塞至此,什么时候沈玉宁醒了?还是这小道士故意诓骗?可欠人情又确有其事。 「据我所知,沈玉宁现在还躺在医院病床上,她又是怎么让你来找我讨人情的呢?」黎意笑说。 白遥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女鬼让她换上道袍不可。 她拍了拍身上衣服:「我是道士啊,通灵的,她亲自跟我说的。」 黎意摇了摇头:「我还是不信。」 还不信,这怎么办?白遥看向一旁的女鬼,女鬼淡然自若:「你跟着我说就行。」 「十一岁翻墙,看光了隔壁男孩的屁股。十五染了发,被骗三十万……」 白遥没想到她的人生居然这么出奇,将女鬼所言一一说了一遍。 「二十投资大败,背叛你的还是至交好友,两人于是反目。沈玉宁帮了你一把,所以欠下了这个人情。总不至于五年过去,就忘干净了吧?」白遥照模照样地说。 黎意听后显示讶异,后轻笑:「你个小道士看来有些能力,这些事情都让你给挖到了,可我还是不信。鬼神之说多半唬人,不信则无。」 还不信?白遥再次看向女鬼。云清拉住白遥:「我来吧。」 她召出符咒:「你想知道什么?」 黎意来了兴趣,居然还有符咒,这戏真是越做越真。 「几个小时前,我车上后备箱放了一样东西,你就说说它,对了我便信。」 云清开始测算,很快有了结果:「一个白色皮包,链子是金色。」 黎意一愣,继而道:「你有点本事,但你算错了。」 白遥赶忙道:「云清,是后备箱,不是车内,再算算。」 云清于是又算一卦:「是一幅画,一个老头交给你的,大概三个小时前,画中有一片田野。」 这回对了。 黎意再看了眼她们,往前走:「跟我来。」 她带她们到了后院,有一大块草坪,摆着许多花草,石桌石椅正好在桃树树荫下,白色鞦韆精緻,待久了让人很是舒心。 「稍等。」黎意进门去。 云清道:「这里和山上似乎也没什么差别,甚至还没有我们那里自由。」 白遥笑:「城区要的就是方便,但要论起风景,那确实不如山上。这地方如果收十块钱,房子两块,地段和面子,各占四块。」 黎意端出茶水和点心,摆在桌上。 「沈玉宁要我还她什么人情?」黎意直说。 「很简单的,帮我们在拍卖会拍下两样东西。」白遥说。 「什么东西?」 「朱樱和千尺。」 「朱樱?千尺?」黎意从来没听说过这两件物品。 「拍卖会动辄上千万,我只欠她沈玉宁一个人情。」黎意说。 「沈玉宁说了,如果拍下两件,那就算她再欠你一个人情。」白遥说。 第44页 黎意思索了好一会儿,笑着说:「这两样东西,是能加快沈玉宁的甦醒吧?」 她居然猜到了,这有没有影响啊?白遥望向女鬼。 女鬼道:「她一向嘴严,可以放心。」 白遥于是说:「起码,反正对我很有用。」 「我家倒是有不少藏品,多是别人送的,价值高昂,但我不识货,也许有你想要的也许没有。」黎意起身,「你跟我去看看,同时要麻烦那位在这等一会儿了。」 云清向白遥点头,白遥跟着黎意进屋。 没过多久,云清听见声响,有人过来了。 黎彦瞧见云清那刻,怔了许久,而后自觉失礼,忙左右看去,没见到自家姐姐。看桌上有茶点,应该是姐姐的客人。 他上前打了招唿,云清礼貌性回应。 「你是,姐姐的客人?」黎彦问。 「算是。」云清答。 气氛安静许久,黎彦不时望向云清,想找些话聊,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几分钟后,白遥回来了。 「阿彦?」黎意看见了他。 黎彦起身:「姐。」 白遥眼前一亮,很周正的帅哥啊,跟明星似的。 「看上了?」女鬼声音偏冷。 「不觉得很帅吗,少年感和稳重感并重,现在的年轻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款了。」白遥小声道。 「不觉得。」女鬼面无表情地飘去云清那边。 黎意道:「过几日我会联繫你,不过不一定有你要的东西。」 白遥道:「当然,碰运气而已。」 二人离开后,黎彦迟迟回过神,问:「姐,她们是谁啊?」 「沈玉宁的人,谈交易。」 「沈玉宁?她不是还在医院躺着吗?」黎彦不解。 「说来话长,不过刚才那两个人,很有点本事。那个道士,我原本以为只是个半吊子,凭着不知哪来的消息知道了我很多事情。直到刚才选藏品,她一眼就道出了墙上那张符咒的作用。那可是父亲专程找云游山人求来的。」黎意说,眼底有深思。 这样的人,要是能为己用,那再好不过。 第24章 回到酒店,白遥盘算着剩余的几百块钱,那支撑不了多久了,她得想个办法赚点收入才行。 去找女鬼,女鬼有些爱答不理她了,说出的话也多多少少带着刺。 白遥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她,仔细思索一番后,鼓起勇气前去询问:「小红,你对我的态度很有问题。」 玉玲儿与云清齐齐看向女鬼。 女鬼一脸淡然:「有吗?」 「有,我刚才问你好多问题,你都不回答我,不回答也就算了,还直接飘走装没听见。」 「我这不是应了你了?」 白遥喉间一堵,良久又道:「不一样,你刚才明明都不搭理我的。」 「你要我搭理你做什么?」 「我……沟通啊,一起商量。」 「我不是在听着吗?」 「但你没应我。」 「好,那你说,我听着。」 白遥瞬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觉得心上不快,闷着气,去了厕所。 女鬼挑眉,生气了? 看向云清她们,云清摇头,玉玲儿也跟着摇头。 都摇头是什么意思? 「时候不早了,我和云清先睡去了。」玉玲儿说。 不待女鬼挽留,俩人动作出奇的快,闪身关上了门。 她便只好盯着厕所门口,同时回忆自己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反覆思量后,明白是在黎彦那里出了问题。 自从白天白遥夸了他几句后,自己似乎就很不爽气,连带着对白遥的态度都变得莫名其妙了起来。 她这算是,吃醋? 一直等了十余分钟,厕所的门终于开了。 女鬼坐正,目光跟随白遥。 见白遥没有想开口的意思,女鬼便道:「刚才,是我的问题,态度不行。」 白遥眼睛一亮,仍旧不说话。 女鬼瞥了她一眼:「下次不会了。」 道歉这种事,她很少做过。生意场上是你来我往的利益,由不得半点脾气,有时哪怕明知对方恶劣,但在共同的利益下,一样友好合作。 白遥清了清嗓:「小红,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怎么这么问?」 「你一直很稳定啊,但刚才不是那样。」白遥说。 女鬼瞧了她一眼,接着她的话道:「确实不舒服。」 「鬼还会生病?」 「我想动心思的人对别人动了心思,心里不舒服。」女鬼说。 原来女鬼心中的事情是这个。 白遥心底很快划过失落,连她都不明缘由,为什么会觉得失落? 「那……是会不舒服。」 白遥接下来的话就很少了,洗漱完躺在床上,熄了灯,半点睡意没有,脑中很是混乱。 女鬼坐在床尾,手指不时点着手臂,也想着心事。 一大早,白遥便刷着手机,找生意接单。 女鬼凑近看了看,全是些凶宅驱邪类,出的价有高有低。 在一众上千的出价里,有一三十万的数字尤其亮眼。 「请过十余位驱邪先生,无果,反被伤身,现高价求能人异士相助,还我家宅安宁。」白遥念着上头简介。 「三十万!小红,我们这是要富裕了呀。」白遥兴奋。 第45页 「出价这么高,却没有人接,不怕危险吗?」女鬼道。 「怕什么,还有玲儿她们和你在啊,连恶鬼我们都对上过,再有什么也不怕了。」 黎意发来消息,拍卖会在十天后开始。 「十天,够我们解决这个单了,到时候三十万进帐,那生活绝对上了一个档次啊。」白遥畅想。 等玉玲儿她们起床,忙让她们收拾好东西,出发前往北郊区。 北郊区住着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相较于北湾区,那里的人未必有北湾区有钱,但地位一定远在北湾区一众富豪之上。 到了地方,白遥向管家说明来意后,管家打量了她们一阵,并不是很信任的样子,只说了让她们稍等后,便离开了。 近十分钟后,管家过来为她们开门,引着她们向内走去。客厅里,白遥几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电视上清晰地显示出来。 「爸,这几个看样子就不像是来驱邪的,个个模样漂亮,打的什么心思一看就透。」许秦林翘着二郎腿,抓了茶几几颗枣道。 许延道:「不可妄言,客人要到了,把监控关了吧。」 许秦林按下遥控,电视照常播着新闻。 老者身边还有位贵妇人,样子和气,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风范。 管家敲了敲门,随后示意白遥等人进去。 白遥扫视客厅,与黎意家中的奢华不同,这里是厚重的贵气,家具都是木质雕花,墙上的龙凤静静蛰伏,一副不怒自威之象。 贵妇人笑着起身,迎她们入座,为其倒上茶水。 许秦林目光不时落在云清身上淡雅出尘,他底下的女人们可没一个是这等绝色。 「三位可是前来驱邪的师父?」许延问。 「是。」白遥道。 许延笑着点点头,目光扫过三人。 「先前来了位师父,年纪六七十,你们三人的岁数加起来可够得着,他尚且不能制服,你们年纪轻轻,别是寻我开心吧?」许延说。 「岁数跟年纪可不能等同。」白遥说,「刚才一路走来,看您家布局设施,很有讲究,墙后符咒也贴得不错,一定有高人指点。」 许夫人闻言瞧向白遥,又很快收回眼。 许延听后明白她们确有些本事,倒是可以一试。 「八九年前的样子,我们许家十几口人,本热热闹闹的,家中却频出怪事,人人噩梦,所梦内容又极其相似。我的家人有不堪其扰的,我便让他们搬离了这里,结果再没做过噩梦。如今许家只剩下了我们三人,毕竟生活了几十年,有了感情,只盼望有先生能驱邪成功,还家中一个安宁热闹。」许延道。 「做的噩梦,都是什么样的?」白遥问。 「无非就是一个极小的小鬼,追缠着我们,让我们睡得不安生。」许延说。 女鬼留意到,许夫人习惯性转着手上木珠,清心养性得很。 「家中可有死过孩童?」白遥问。 许延摇头:「倒是没有。」 女鬼留意到,许夫人转动木珠的手顿了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转着。 云清也注意到许秦林脸色微变,神情紧张。 这个许家,藏着不少事啊。 「我们能四处看看吗?」白遥问。 「当然可以。」许延说,「只是许家较大走来绕去难免麻烦,每间房都装有监控,不如查看监控看看如何?」 每间房都有监控!白遥不动声色瞧了眼女鬼,这比沈玉宁病房里的十几个监控还要变态,简直一点隐私也没有。 白遥同意了。她当然明白许延是不想让她们去看许家面貌,这也不算奇怪。 白遥仔细查看监控时,女鬼在客厅随处闲逛。 许夫人瞧见玉玲儿和云清脖间都挂着一样的珠子,于是好奇问:「你们是姐妹吗?」 玉玲儿一愣,而后笑着摇头。 许夫人也轻轻一笑,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没再多问。 「这珠子看着,不知道是什么材料?」 玉玲儿道:「普通的石头而已,只是意义独特。」 许夫人瞭然地点了点头。 查完监控,除了发现每间房都贴有符咒外,并无什么奇怪的地方。白遥猜测那符咒大概率就是先前来的驱邪人贴上的。 「小师父可有什么收穫?」许延问。 收穫?你又不让看房间,哪来的收穫。白遥心底暗道。 「我看每间房都有符咒,贴上后你们还做噩梦?或者有没有改善?」白遥问。 许延摇头:「早在十几年前,那些符咒就在了。」 「保平安?」 许延点头。 白遥想到了什么,点击其中一间房内监控,放大符咒,仔细查看后,确实是保佑平安的。 许延看出了她的意思,笑道:「小师父大可放心,这些符咒都是贤妻所绘,自然不会有损我许家。」 贤妻?看样子还以为是这老头的儿媳辈,怎么居然是他夫人? 不对,白遥诧异地看向她,她竟也会符咒? 许夫人柔和一笑:「年轻时候对岐黄之术颇有兴趣,上山学过半载,略懂些皮毛,虽然不能驱邪避灾,但护佑家宅还是能够勉强一试。」 「贴上符咒后,许家确实宁静了不少,人丁也兴旺。」许延说,对自己妻子很是赞赏。 云清听完许夫人的言辞后,总以为她不像面上那般看着简单,说是会些皮毛,却不少打量自己和玉玲儿脖间珠子。 第46页 白遥突然问:「不知道许夫人可有做过那样的噩梦?」 「自然,只是不那么频繁而已。」 女鬼绕了一圈后回来,白遥瞧了她一眼,女鬼摇头,她并没有什么发现。 「我看您在网上的介绍中写到,有过十几位先生被反噬,这反噬是怎么个样的?」白遥问。 许延道:「他们都是在入住的第一晚,夜半被诡异之声惊醒,再是瞧见门口站着一个飘忽状的孩童,据他们所说,应是与我们梦中所见的孩童无二。」 「只是这样?这应该算不上反噬吧?」玉玲儿道。 许延摇头,嘆了口气:「也算不上反噬,只是这些先生身上很快凭空流血不止,却不见伤口。他们因此纷纷离开。」 流血不止,不见伤口。但凡懂些玄妙的人都知道,这是不久便会暴毙之象。 「那些先生,现在还好吗?」白遥问。 「不久前我曾联繫过其中一位,他本事最高,原想请他再来驱邪,他却唯恐避之不及,推却了。」许延说。 那就是还活着…… 白遥深思,若真是招惹上了,必然会暴毙而亡,从古至今,没有例外。可他们三人却都活得好好的。 她起身环顾,目光细细扫过每一处。好似有什么在高处观察着一切,许家,只是它手中的傀儡。 第25章 入夜,安全起见,三人同住一屋。 白遥从包里取出瓶子,拧开,放出山洞得来的那只小孩鬼。 小鬼胆子大了不少,此番没被吓到。 白遥蹲下:「今天晚上,就得看你的了啊。」 玉玲儿担忧道:「他可以吗?也只是只小鬼,而且他胆子似乎太小了,到时候跑丢了不好找回。」 白遥戳了戳小鬼的脑袋:「你可以吧?虽然看着确实不大行的样子。」 小鬼哼哼唧唧几声,像是不满被人小看。 他这样,白遥也就放心了。虽然还是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但小鬼难得斗志满满,总不能辜负吧。 白遥继续哄骗:「你要是能帮我们拿下这三十万,以后我天天放你出来,给你买最新款时尚衣服,还带一你起玩,怎么样啊?」 小鬼点头,原地蹦跳,非常满意这个提议。 女鬼瞧眼小鬼:「他不是殭尸吧?」 白遥:「不是,但你看他那么喜欢蹦跳,跟殭尸多像。到时候我再给他买一整套殭尸服装,穿上绝对好看。」 行吧,反正当事鬼没意见。 「以后你就叫蓝宝知不知道,我一叫蓝宝,你就过来,懂不懂?」白遥和小鬼聊得起劲。 女鬼绕了一圈房间,在保佑平安的符咒面前停下,看了许久才离开。 云清测算一卦,发现夜半寻过来的诡异小孩身影,都是凌晨一点左右,现在才十点,时候还早。 白遥让蓝宝守在门口,自己和玉玲儿她们先躺下休息,养精蓄锐。 没多久,蓝宝就觉得很无聊,瞧向一样站岗的女鬼,想听她说话热闹一下,女鬼移开目光,闭眼,小憩。 她都忘了,有站岗人选了啊。 夜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蓝宝正无聊着,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打起精神,盯着门口。 不多时,一道鬼影飘进,那身形竟比蓝宝还要矮上几分。它却似没看见蓝宝一般,往内飘进,蓝宝好奇地比了比他们的身高,而后咯咯笑了起来。 那鬼影扬起笑,接着尖锐刺耳的笑声吵醒了床上三人。 女鬼近距离看到了那道鬼影,不能算是小孩,倒像是个婴儿。 鬼影发出瘆人的笑声,见她们都醒来了,在白遥取出符咒之前,鬼影退后逃走。 打开房间灯光,几人心中各有了猜测。 女鬼道:「它进来时,似乎并没有看见我和蓝宝。」 白遥:「阿飘本身是无意识的。许家老爷说那些先生都是被阿飘吓醒时,我就觉得不对了,刚才我仔细看过它,身上并没有法器,不是恶灵一类。」 「是那许夫人?」玉玲儿道。 白遥并不妄断,只是猜测:「那鬼小孩没有法器,只能是受人临时驱策,刚好那许夫人懂些这方面,是她的概率很大。」 许夫人以符咒驱使小鬼,小鬼例行照做,所以根本不会注意到蓝宝和女鬼。 鬼影是个婴孩,准确地说,是个早夭的婴孩…… 白遥想到了什么,忙点开手机搜索,很快出了结果。 三人围在白遥身旁一同查看。 云清道:「许家人口十几,却没有一个孩子是许夫人所生,这也很奇怪。」 「她至今无所出,肯定不寻常。在许家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里,许家家主竟然没有休掉她,这也一样奇怪。」女鬼说。 白遥指着一条信息:「许夫人是最晚进门的,许老爷也许也不靠她开枝散叶,只是单纯想娶进门。他们年纪可差了将近二十岁,老牛吃嫩草啊这是。」 「二十?!」玉玲儿惊讶,「我还以为至少三十,许夫人看上去真的很年轻。」 云清道:「所以那婴孩有可能就是她怀的,只是最终不知为何,没能生下。」 白遥脑中已经幻想出了一场明争暗斗的大戏,在这样的大户人家,这种戏码分分钟上演。 「可是许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玉玲儿不明白。 白遥道:「这很简单啊,孩子被祸害死,那她反过来就要家宅不宁,让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日日饱受折磨,苦不堪言后搬离。」 第47页 云清:「如今许家只剩下了三人,可依旧噩梦缠扰,她是想赶走所有人?」 白遥越想越不明白,按说赶走大部分人后,就应该停下了才对。 女鬼想了想道:「那也许,许夫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赶走许家上下呢?」 云清明白:「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可是怪事依旧发生,所以许夫人的目的就在剩下来的两个人当中。」 白遥:「许老爷留下是因为捨不得,那许秦林又是为了什么?」 疑云浮在许家大宅上空,久久不散,阴影之下,许家内宅暗流涌动。 翌日清早,白遥本想找许夫人多聊聊天,找些漏洞,多些发现,可人却不见了。许老爷说是去墓园纪念许家长辈,每年都如此。 问过位置,女鬼瞭然地飘去。 墓园位置不算远,女鬼很快就看见了许夫人,飘至她身旁,她正没什么表情地烧着纸钱,女鬼向上看去墓碑,上面根本就不是什么许家先人,而是一位年轻女子的遗像。 女子二三十岁的样子。女鬼突然想起许延说过,怪事是自九年前开始发生,许夫人如今刚巧四十,九年前便是三十出头,也正年轻。她与画像中人是什么关系? 女鬼一直跟着她,直到临走之时,许夫人才给了钱让人在许家先人碑前烧些纸钱,留些她来过的痕迹。 连亲自烧个纸钱都不愿意,许夫人对许家也太过厌恶了些。 许家客厅。 白遥同许延相谈甚欢,他虽然是个极为有钱的人,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只是面上紧绷了点,熟悉后很感亲和。 「下午我和林儿还有场慈善会要参加,不能多奉陪,待会儿舒言回来,就让她替我继续好好招待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向她提便是,不用客气。」许延说。 白遥:「原来许老爷还做慈善啊,人说善恶有报,许家一定会受您的福庇很久,子孙绵延的。」 许延大笑,谢过白遥的祝福。 没多久,许夫人回来了。白遥瞥眼她身旁的女鬼,女鬼微微点头。 有收穫。 许延父子离开后,女鬼找时机将墓园所见告诉了白遥等人。 「那女子叫苏妍,二三十岁,相貌漂亮。」女鬼说。 白遥直觉许家诸多怪事跟那女子有关。 「许夫人,以前许老爷他们外出时,你一个人在家,空空荡荡的房子,不会感到无聊吗?」白遥问。 许夫人温和一笑:「后院有我精心种植的花草,侍弄它们就花去了大半天时间,怎么会无聊呢。」 「侍弄花草挺好,但为什么不叫上几个朋友,一起聊天说笑,不也很有意思吗?」白遥问。 许夫人神色一暗,继而笑道:「都各有事要忙,何况一聊起天,就捨不得停下,分别又多了感伤,不如侍弄花草简单。」 白遥怀疑那位叫苏妍的女人是许夫人的好友,因为什么卷进了许家,最终早亡。只是不知她的纸钱烧的是心安还是愧疚,又有几分真情在? 大家族内的争斗,永远藏着想不到的黑暗。 「对了,」许夫人问,「不知昨晚,你们睡得可还好?」 「很好,床很舒服。」白遥说。 「你们……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吓醒吗?」许夫人问。 白遥故作不解,瞧向玉玲儿她们,玉玲儿配合着摇了摇头。 「我们睡得很好啊?夫人怎么和许老爷问的一样。」 「以往那些先生过来,头一日便会被虚影惊吓,回回如此,我以为你们也会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没有就最好。」许夫人道,笑里隐着心事。 看许夫人如此模样,白遥几人基本确定,昨晚驱使小鬼过来的人就是她了。 傍晚,许延父子回来,满面红光。 女鬼没有错失许夫人眼底一晃而过的恨意,那恨极快地隐藏在虚假浮起的笑容下面,不被察觉。 晚上许夫人亲自下厨,做了好几样味美菜品。 许延停筷期待地望向白遥她们,神情竟比许夫人还要紧张。直到白遥连连夸赞,他才松了口气,大笑着夸起自家妻子来。 许夫人对上他的目光也只是笑笑。 入夜,白遥几人十点左右熄灯睡下。女鬼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独留蓝宝在房间四处闲逛。 女鬼正睡着,感到脚上被人拉扯,睁眼对上蓝宝焦急的面庞。蓝宝指了指门缝,女鬼跟着他过去,见底部竟冒出细细烟雾。 穿门而过,门外并无一人,地上是个小瓶子,里面一张符咒正在燃烧,烟雾顺着细管悉数进了屋内。 整个许家,除了白遥几人外,还懂怎么使用符咒的,那便只有学过岐黄之术的许夫人了。 蓝宝打算去叫醒白遥她们,女鬼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食指立在唇前。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看看这许夫人到底想干些什么。 白遥她们若是醒了,这戏就不好再看下去了。 女鬼等在门外,眼看着符咒燃尽,半点痕迹不剩,果然,许夫人提着塑胶袋,里面装着什么很沉的东西,向门口走来。 第26章 许夫人收起地上玻璃瓶,用钥匙拧开房门,又虚虚掩上。将塑胶袋放下,上前轻唤白遥几人的名字,确认她们已经沉睡。 女鬼看到,塑胶袋里面装的是一瓶瓶液体,但光照不明,无法确认里面到底是什么。 第48页 许夫人拿起一瓶,朝白遥身上小心倒去。女鬼神色一紧,她闻不见,所以无法确定是不是汽油一类易燃物品。 蓝宝拉了拉她的衣袖,随后张大嘴指了指他的口中。女鬼不解什么意思。 蓝宝焦急的又指了指许夫人手上液体,再指了指自己喉间。 女鬼仍旧不懂,但她却因此想起了先前许延说的,那些前来驱邪的先生身上不见伤口,但流血不止,然而又都没有一个暴毙而亡。 那么许夫人往她们身上倒的,就应该是血了。 许夫人这样做,恐怕是为了吓走这些前来驱邪的人。 次日大早,当白遥几人满身是血的出现在客厅时,许家人明显有了心理准备,并不惊讶,只是嘆气,景象又如前几个先生一模一样。 「要走的话,我们不阻拦。」许延说。 白遥笑:「可没说要走,我一向胆大,对不解的事情更是好奇,所以不弄明白我睡不着。」 许夫人喝茶的手一顿,将茶杯轻轻放下。 「衣服脏了,许老爷家中还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一换?」 「有,有的。」许延忙道,让许夫人带着她们前去换。 待她们走后,许秦林对自己父亲道:「爸,我看这几个人也许真有点本事,多留几天,万一真驱邪成功了呢?」 许延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花花肠子用在别的女人身上也就算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动了她们,就可以考虑离开许家了。」 许秦林陪着笑,心底却在暗骂。他留在许家无非就是想趁人少时,送这个老不死上天,到时候许家的一切将都会悄无声息的成为他的了。 换好衣裳后,许夫人便准备带她们回去客厅。白遥看着她的背影道:「夫人昨晚睡得还好?」 许夫人脚步停下,笑着回应:「昨晚没做噩梦,少有的睡得很好。」 「我们也睡得很好,多亏了夫人。」白遥说。 许夫人捉摸不定她是什么意思,便只笑笑。 白遥干脆戳破:「昨晚夫人洒在我们身上的,应该不是人血吧?」 许夫人眼神微变,扫过三人,知晓她们已经猜到了,冷笑:「当然不是,牲畜的而已。」 「就是说嘛,杀人的话,这些年警察怎么着也该查到夫人你的身上了。」白遥道 许夫人嘆了口气,轻笑,转而好奇道:「我的符咒一向没出过问题,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白遥:「人在江湖,总得有些傍身的左道,就不便告诉夫人了。」 玉玲儿问她:「你为什么要用符咒扰乱许家呢?」 「扰乱?」许夫人笑,天大的笑话都不如这句话好笑。 「你们是看上了那三十万吧?」许夫人说,「的确,许家的所有一切都是我作弄的,也只有我知道怎么化解。你们想要那笔钱,很简单,帮我做一件事,我就自然不会再缠着许家不放了。」 白遥:「你想我们做什么?」 「帮我找到那鬼婴的父亲。」 鬼婴的父亲? 几人不解,那孩童不是许夫人的吗?她怎么会不知道它的父亲是谁? 白遥试探着一问:「那小鬼,不是你的孩子?」 「当然不是。」许夫人说,「她是许秦林的妻子苏妍所生。」 苏妍?女鬼道:「那日她祭拜的那个女人,就叫苏妍。」 「苏妍是你什么人?」白遥问。 许夫人:「朋友。」 白遥看着她,在说出「朋友」二字前,她明显迟疑了会,苏妍与她的关系应比朋友更亲密。 云清道:「既然是许秦林的妻子,那孩子自然就是他的,你在怀疑什么?」 「你们问问许秦林,他要是敢认,我当然再不缠着许家不放。」许夫人说完,先行离开。 白遥望着她走远,感慨道:「都说有鬼怪作祟,但幕后又都是人在操纵,人心胜鬼,真正的鬼都显得清秀可爱了。」 回到客厅,许夫人依旧一副亲和从容的模样,脸上挂着笑,与方才满心算计的人截然相反。 气氛一派和谐,远远看着倒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家人。只怕和谐美好的皮囊下,藏污纳垢,浑浊不堪。 许秦林目光直直看向云清,她气质本就出尘,加上一身白裙,更让他恍惚是仙人落世,这样的女人如果能成为他的妻子,日后共同管理许家,那才是真正的人生无憾。 再看向玉玲儿,玉玲儿模样虽乖乖巧巧,但也透着疏远,不适合他。至于白遥,看着总是带笑,一副好骗的样子,但每次她不开口时,气质反而瞬间沉下,让他有些捉摸不透,这样的女人,他敬而远之。 白遥:「许老爷,鬼怪一类,十年可成形,也就是上一个档次,这鬼婴已经九年了,就快十年了吧,再不解决,恐怕难逃一劫了。」 胡编说完后,仔细观察二人神色。 许延也许是老成,掩饰得很好,看不出什么异样。许秦林明显变得慌乱,眼神飘忽不安。 「那,你们还不赶紧的,抓紧解决呀。」许秦林说。 「解决简单,只是需要那鬼婴生父的一滴血,非如此不可。」白遥说。 玉玲儿钦佩地看向白遥,这样一来,便可快速找到鬼婴的父亲是何人了。 许家父子对视,各自瞭然,不作声。 白遥几人找了个理由邀许夫人先离开了,只留女鬼在场,看许家父子会是如何做法,也许会套出些有用的东西。 第49页 「爸,这我哪知道那什么鬼婴的生父是谁?那时那么多人……现在上哪找去?」许秦林道。 女鬼闻言,只觉身子一寒。 「确定不是你的?」许延说。 许秦林面色着急:「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有了身孕,要是早知道,我也就不会把她送给那群人了。」 许延面色凝重,沉思着。 良久他开口:「许家不能就这么毁了,你去找到当年那些人,一人取一滴血来。」 「可是,这不是就让外人知道了我们许家的丑事了?」 许延眯了眯眼:「外人只会议论她不守妇道,我们许家只是清理门户罢了。」 许秦林恍然,随即便迅速出门。 许延坐在沙发上,紧锁眉心,想着如何应对这件事。 女鬼冷哼一声,老的帮小的,不然怎么是一家人呢?她叫来蓝宝,蓝宝不明所以地偏头望着她。 「待会儿你哭上几声,越难听越好,知不知道?」 蓝宝摇头拒绝。 「不肯?那就没办法了,你只好永远留在许家,毕竟装你的瓶子我待会儿就去收走。」 这一招很奏效,蓝宝立马哭出了声。 声音便是小孩子一般,又夹杂难听刺耳,倒有了几分可怖之意。 客厅内,许延身子一抖,神色慌张,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努力稳下心神,想要倒杯茶喝。哭声再次加强,茶杯没握稳,碎在了地上。 许延怔怔地望着,难道,真是要应报应了吗? 女鬼找到在后院闲逛的几人,将事情说了一遍。本对许家父子抱有同情的玉玲儿,立马转了立场。她忿忿,这一切也怨不得许夫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面做着慈善,一面纵容包庇儿子。」玉玲儿气道。 云清拍了拍她的后背,顺会儿气。 女鬼沉思良久:「许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看向许家父子的眼神里,不会有那么深的恨。」 「她知道还让我们找鬼婴的父亲?」白遥说。 「让我们看清许家父子的真面目?」玉玲儿说。 女鬼:「与其说是让我们看清许家父子的真面目,不如说是许夫人想看看我们会怎么做。这么多年,她其实也算不上报復许家,凭她一人始终能力有限,只能让人因为许家犯邪,避而远之而已。」 事实是她们也做不了什么,本来就是冲着那三十万而来,若是闹得不痛快了,即便事办成了,钱一样会飞走。 云清:「许夫人和那位姓苏的夫人,她们是什么关系?」 白遥:「闺蜜吧,所以才铁了心的为她报復许家。」 云清点头:「有这个可能。」 而她怀疑另一种可能。抬眼与女鬼对上,她从女鬼眼里读出了和自己一样的猜测。 许秦林速度很快,下午就取回了加上他的共七滴血液。正打算拿给白遥时,许延拦住了,让他把东西交给自己,许秦林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许延找了个理由,让许秦林去取样东西,暂时离开了许家。确认他远去后,许延拿出又一个小瓶,将自己的一滴血接了进去,等手上看不出异样后,将八个小瓶一起拿去给了白遥。 客厅里,白遥看着整齐的八个瓶子,心里已经暗骂了上百遍畜生。 坐在沙发上的许夫人,瞧着那八个小瓶,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如同泄了力,双目无神地坐在那,像个麻木的布偶。 第27章 女鬼一直观察着许夫人, 将她所有表情尽收眼底,但看许夫人的表现,似乎和先前的猜测有所出入。 如果她早知道实情, 就不该是这样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还是说,有什么是许夫人新知道的。 许延嘆气道:「苏妍进入许家不久, 许家待她不薄, 她却心思在外, 与外男有染,林儿顾着名声才没宣扬出去, 一查竟也有七人之多。」 七个外男, 一个许秦林, 这要找生父那也难得很。 白遥绕着八个瓶子走了一圈,脑中想着解决之法。 再看许夫人,整个人软坐在沙发上,望着地面失神。白遥需要明白, 许夫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只有明白这一点,她们才能够解决。 八九年里,对许家父子没有实质伤害, 只是弄些符咒扰得家宅不宁,如今许家也确实四散,而许夫人却仍没有收手。 她这是……白遥忽然明白了, 许夫人根本是想让许家这么多年经营的好名声一夕尽毁,让外人看清他们慈善的表面下, 骯脏的勾当。 而有许延在, 他当然不会允许自家儿子的所作所为被外界曝光,许秦林再怎么不堪那也是许家人。 玉玲儿瞧着桌上八个小瓶, 突然发现了什么,有两瓶中的血液明显更新鲜,颜色较其他六瓶有差异。虽不很明显,但她在族中医过无数受伤出血的病人,对血液一向敏感。 「许老爷,刚才许家公子那么久才回来,取血一定费了不少波折吧?」玉玲儿。 许延点头:「那七人离许家有些距离,确实费了番力气。」 那么,最近的那两滴血就只能是许家家宅中,许秦林一滴,还有一滴就只能是……许家老爷的! 玉玲儿心口堵着一口气,身上极不舒服,面色难看地移开眼。 云清握紧她的手,小声道:「怎么了?」 避免被许延察觉出异样,玉玲儿强笑:「没事,有些口渴了而已。」 第50页 「我去给你接杯水。」云清起身。 女鬼看向玉玲儿,对上她的眼神,那里面分明有话要说。 女鬼:「有了什么发现?」 玉玲儿不明显地点了点头。 许夫人撑起身子,道了句不适后,回去了房间。 女鬼在白遥眼神的示意下,看向桌上的八个小瓶子,仔细观察半天后,眼神微闪,有两瓶血液颜色亮上一些,应是才取没多久。 是许老爷?! 所以,刚才许夫人神情不对,是因为她知道了许老爷竟也参与其中。 「白遥,告诉许延,说我们明日就可以解决。」女鬼道。 白遥尚有疑惑,但听女鬼如此一说,自然选择相信她。 「许老爷,既然东西都到齐了,明日我们就能还你们许家一个安宁。」白遥说。 许延起身道谢。 回去后,几人将发现所得共享,许家的一切也都慢慢浮出水面。 许夫人回到房间,取出书架上一本书,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媚,青春美好。她紧紧将照片抱在胸前,泪眼朦胧,嘴唇颤抖,压着声不被发现。 她只知道许秦林那个畜生将苏妍送给了那六个人渣,凌辱致死。这些年在许延身边委曲求全,不断吃下避孕药,导致自己的身体亏损严重,一切只为了让许秦林这个畜生的真面目显露在大众面前,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可偌大的许家又哪是她一人能够左右的。 她恨许延,只恨他教子无方,包庇行兇。时至今日却才明白,他竟也对苏妍做过那等下贱事情。 想起他们,许夫人胃部一阵反胃噁心,双手撑着地面,肩膀轻颤。 次日一早,白遥带着两小瓶血液,找到了许延。 「孩子的父亲就在其中。不过说来奇怪,这两滴血很接近,要么是兄弟,要么嘛,就是父子。」白遥说,「不过也无所谓,只要有一人认下便可,鬼婴就等着他为其证明身份呢。」 透过瓶子底部标记,许延认出了那是他和许秦林的血,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看向白遥的目光变得犀利。 「那,小师父认为如何做才能还我家宅安宁呢?」许延说。 这群女人,不简单吶。 「很简单啊,公开认下这个孩子,一切就都没事了。」 许延闭上眼,良久:「好,他会认下的。」 许延做事很快,下午,许秦林的一系列丑闻纷纷爆出,本只是些桃色花边,供人谈个八卦,结果一石激起千层浪,有网友举出许秦林的变态行径,已经够得上犯罪了。 警察查证也很迅速,仅一个下午,无限风光的许家公子便沦为了人人唾骂的阶下囚。 一切都进行得太快了。 白遥意外道:「没想到动作居然这么迅速,这才几个小时,像这种大家族不应该很难查证的吗?」 云清:「看刚才许延的样子,应该猜出了点什么,没戳破应该也是确实想要许家一个安宁,所以尽快解决。许秦林做了这么畜生的事,也是罪有应得。」 玉玲儿点头,很是贊同。 女鬼思索着,联想到许夫人那时无力的神色,其实还有种可能,孩子是许延的。但不管是不是,最后也只能是许秦林的。 堂堂许家家主对儿媳不轨,传出去许家也就算名声扫地了。至于许秦林,冒着犯邪的风险,这么久了还陪在许延身边,想来是对许家将来的位子相当觊觎,许延不会察觉不到,所以他这是既解了邪祟一事,又清理了身边野心勃勃的狼,同时给了许家其他人一记警棍。 只是到头来,最可怜的还是苏妍。 临走前,许夫人和许延一同送她们至门口。 玉玲儿不明白为什么许夫人还要继续待在许延身边。 「许夫人……」 许夫人看向玉玲儿,温和一笑,示意放心,留在许家,她自有分寸。 车上,白遥死死盯着手机消息,很快到帐提醒响起! 钱,这么多的钱啊! 白遥就差没跳起来。司机师傅看着后座忘形的女孩,抱着空气在那喊着,皱眉不解。 第一件事便是给玉玲儿和云清买了手机,教会了她们基础功能后,一起去了餐厅,点了间包厢。 「难得我也是能上包间了,想吃什么随便点,白老闆今天买单。」白遥豪气道。 服务员递上平板,居然是这么高级的点餐方式,白遥还是第一次见! 玉玲儿没看她面前的平板,而是凑到云清面前一起挑选。白遥看着她们,心中升起一瞬羡慕,她以前总以为一个人很好,做什么都很潇洒,可是自从帮女鬼还魂后,她身边的人开始变多,也才发现自己并不喜欢一个人。 等一切结束后,玉玲儿和云清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到时自己又是一个人。至于女鬼……她和自己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阴错阳差才走到了一起,最终还是要各回各的生活,她们的生活本就天差地别。 女鬼办公的那栋大楼,她甚至都没有进去的资格。 而自己最终还是一样依靠算命挣钱,不,也许是鬼宅驱凶,那样钱多些。 热闹过了,就再难受得住一个人的冷清,她大概得好一阵才能缓过来吧。 女鬼看白遥脸上神情一下惊喜一下忧愁,一下感慨一下苦笑的,多变得很。 坐在白遥旁边,靠近:「云清她们都开始点了,你还不赶紧?」 第51页 白遥回过神,扬出笑:「点,这就看呢。」 菜品多样,平板上显示出来更是让人垂涎,光看色泽就让人想到了它入口的滋味。 看着看着,白遥更觉得饿了。 「来点粉丝?」女鬼提议。 白遥一喜,只是望着女鬼,眼睛亮亮的,却没说话。 「不喜欢?我看你以前吃东西都偏爱面食,那就换一个。」女鬼说。 白遥:「我喜欢,就是惊奇你怎么会记得这些。」 顺手点了一碗粉丝。 女鬼:「我还没到不记事的年纪。」 白遥笑,这还是阿婆以外第一个记得她喜欢吃什么的人。就算是无意间记得也好,在她得到的感觉里,那意味着有人关心她。 女鬼又道:「点份乳猪。」 白遥照做,女鬼肯定吃过不少这样的餐厅,明白哪些好吃哪些一般,听她的准没错。点完后白遥才问:「看起来油光发亮,是不是很好吃啊?」 「不好吃。」 白遥睁大眼:「不好吃你还让我点?」 「你小胳膊小腿,要补补,不是说缺什么补什么吗?」女鬼笑。 白遥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就是在暗指自己是猪嘛。可是,为什么她听了一点也不生气呢,甚至还很高兴。 菜上齐了后,白遥边吃边夸赞,那乳猪明明很好吃,女鬼还说什么不好吃,一点都不识货。 蓝宝坐在椅子上,双手抓着圆桌边缘,奇怪地瞧向吃东西的几人。想了想,也学着咬了一口桌沿,咬不动,打算咬第二口时,女鬼拎起它的后领。 「再乱咬,就把你扔出窗去。」 蓝宝一惊,然后小跑到窗边,爬上椅子往下一望,连忙吓得蹦回女鬼身边,老老实实坐着。 几人看着他那胆小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第28章 下午, 白遥带着云清她们办了张银行卡,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往每张卡上打了十万。许家一事, 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云清她们也应该有份。 女鬼轻飘飘地出现在她身后, 瞧着她动作:「那我的那份呢?」 白遥被吓一跳, 神色有被看穿的不自然。 「你那么有钱, 还缺我这么点塞牙缝的?」 女鬼:「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看白遥居然认真思索起来,女鬼一笑:「逗你的。我看你守财严重, 但有时很大方嘛。」 白遥收起卡, 嘿嘿一笑:「这不是因为到时有您这条大腿可以抱嘛, 当然就不吝惜这点小钱了。」 女鬼:「我看你很会管钱啊?」 「啊?」什么意思? 女鬼意有所指,瞧着她:「我不是很会管钱,只会花钱。」 白遥:「你的钱应该花不完,都不用管。」 女鬼:「……」 算了, 忘了白遥是个不开窍的了。 咖啡厅内, 音乐舒缓,玻璃墙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隔音很好,几乎听不见外面半点声音, 发生的一切画一般在墙上切换。 「沈家公子的时间是金子堆成的,我迟到了十分钟,不打紧的吧?」黎意笑容明媚道。 沈宴温润一笑:「有求于人, 十个小时也不要紧。」 黎意捂嘴笑:「我自认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哪轮得着让沈公子相求, 实在是抬举我了。」 「前几天, 翁老的那幅画,是被你购走了吧。」沈宴问, 轻抿咖啡。 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笃定。 「你知道的,我最爱买些东西收藏着玩,怎么,沈公子也看上了?」 沈宴:「我出价十倍,从你那买下那幅画,如何?」 黎意没有当即回答,沈宴的精明不输沈玉宁,两姐弟都不是好招惹的人。先前就在沈玉宁手上栽过四五次跟头,自此发誓再不与沈家交易来往。 这回沈宴亲自找上门,又是来交易,她可不会傻到相信沈宴是看上了那幅画,一定另有他因。 可沈宴此人,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若是不给,说不定还会与沈家结仇,这可一点也不划算。 「看不出来,沈公子现在开始对画作感兴趣了。」黎意说,「我不懂画,既然沈公子要,那自然是要给的。」 沈宴笑:「多谢。」 男人推着沈宴离开,黎意笑容淡下,瞥见沈宴未喝完的咖啡:「这么苦的咖啡,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喝下的啊。」 与此同时的另一方,江老爷子与云游山人在后院散步,江家小辈慢步跟在俩人身后。 「既然是灵物,那自然珍贵难得嘛。」云游山人道。 江老爷子:「还望山人指点。」 云游山人便抖抖宽大的衣袍,伸手掐算:「翁长林近日卖出的那副画作不错,大家随手一挥就是丹青妙笔啊。」 江老爷子猜测他话里含义,未及明白,云游山人道:「我也吃饱喝足,就不久待了。」 拱手,迈着随性的步子出了院门,随后离开。 江老爷子也才恍然过来云游山人的话中意。 黎意才到家,就发现家中来了两位稀客,黎彦正招待着。 江家人?怎么今天先是沈家再又是江家的,赶趟似的热闹得很吶。 看见黎意,江清玉兄妹起身,客气道:「黎小姐。」 「江家公子与千金可是稀客啊。阿彦,这茶快凉了,你再去热一壶来。」黎意说,「让二位久等了。」 第52页 黎彦端着茶壶离开。 「冒然前来,多有打扰。黎小姐也知道,家父素来喜爱文雅,书法画作更是视若珍宝。今天前来,是听说黎小姐在翁老那购下画作一副,所以……」江清玉话没说完,但意思相信黎意能够明白。 黎意瞭然:「所以你们也是想来买画的?」 「也?」江清玉说,「还有别人?」 「沈宴,他也看上了。」黎意留意着江清玉神情。 沈宴?江清月心上不自觉一紧,欲言又止。 江清玉:「我出五倍价钱,不知道能不能拿得下?」 「五倍?沈宴出的可是十倍哦。」黎意笑着说。 「十倍?!」江清玉不敢擅自加价,若只是一幅画,五倍价钱足够拿下。偏偏前有沈宴喊了高价。 等江家兄妹都走了后,黎意回房取下那副画,仔细检查。她还不会天真到以为这群大家子弟真会为一幅画跑来跑去,以往看上什么,都是让人拿钱提货就走,亲自到访可是少而又少。 正面查看没看出什么异常,翻过来检查背面时,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伸手抚摸,本以为没有收穫时,忽而注意到了右下方有微微的凸起,指尖叩了叩,再叩了叩旁边,声响不一样。拿过工具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一处,看到里面的东西后黎意明显一惊。 将血红的珠子取出,仔细端详,她收藏玉石无数,可这颗珠子却怎么也看不出材料为何物。 沈家和江家恐怕为的就是这颗红珠子了。 忽然想起了来还沈玉宁人情的那群女人,似乎要找什么朱樱,难道就是这个东西? 黎意暗自打算着,这么多人要,可珠子只有一颗,怎么用才好呢?忽然笑起,有了主意。 白遥玩乐了几天,总算收到了黎意的消息:倒是有颗红色的珠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了。 红珠子!那极有可能就是朱樱。看来拍卖的方法果然要比亲自去找快上许多! 拍卖会当日,黎意开车来接白遥她们,车程半个小时便到了拍卖现场。带着几人进去,展厅里摆着各种色泽光亮的翡翠玉石,更有不少黄金制作的佛像,橘黄的灯光打下,更显得价值连城。 跟着黎意入座,拍卖的物件一样样展示,少则百万能拿下,竞选激烈的,基本都破了千万。当展出朱樱时,白遥眼前一亮,盯着它。 「就是这个?」黎意问。 女鬼飘去检查,但她并不认识什么朱樱,只能看出是个红色的珠子。 云清靠近,小声道:「应该不会错,卦象位置对了。」 白遥:「对,就是它。」 黎意便开始喊价,有人不明觉厉那是什么,但看着稀有便也跟着叫价,直到一千五百万上下时,才没人跟价。 三锤定音。 黎意起身:「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取来。」 很快,黎意拿回一个盒子,几人走出会场。将要给白遥时,她又缩了回去:「沈玉宁的人情,拍卖下来,就算我还了吧?」 白遥:「当然。要是你能再帮忙拍下另一样东西,就算沈玉宁欠你一个人情。」 黎意随意一笑:「算了,几千万我也是会心疼的,东西拿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与黎意分别后,白遥赶忙打开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颗红润光泽的珠子。白遥取出珠子,触摸上的那一刻,眉心紧皱,这朱樱不对劲。 女鬼注意到了:「怎么了?」 「这颗朱樱是假的。」白遥道。 「不可能啊,」玉玲儿说,「云清的卦象从未出过错。」 女鬼回想刚才,道:「拍卖的也许是朱樱,但装在盒子里的,未必不能是黎意调换后的假朱樱。」 白遥气道:「这怎么还不守信用呢?都拍下来了还调换,朱樱她拿着除了卖钱一点用也没有啊。」 打去黎意的电话,无人接听。没多久黎意发来语音:答应你们的,拍下珠子,我拍了。但至于到你们手上的是真是假,那我可没法保证。 「没法保证?这人果然是要比鬼的心眼多得多,连这都要算计,要不是我的血对人没用,我保准煳她一脸!」 女鬼没说话,回想着一切。 云清:「但是起码我们知道了,朱樱就在黎意手上,有了寻找方向。」 「是啊,何况我和蓝宝谁也看不见,行径无耻些直接偷来谁又能知道呢?」女鬼说。 对哦,这倒是个好主意! 黎意在前往拍卖前将画交到了沈家来取的人手上,但很快,沈家来人将画送了回来,说要原原本本的画作。 沈家人走后不久,黎意打了江家的电话,江家很快来人,却在检查画作后质疑被替换,不肯出钱买下。 黎意道:「我一向对画什么的,不懂,刚才这是沈家还回来的,要是觉得有问题,要找也应该去找沈家才对。」 江清玉猜测沈家是取下画后藏着的东西,之后不愿出钱,所以寻了个理由退回给黎意。 江清玉兄妹于是前往沈家。 车上,江清月道:「哥,沈宴不是那样的人,既然说了要出钱买下,就一定不会反悔,反而是不是黎意做了小动作?她一向擅长周旋,话中半真半假。」 「你怕是给沈宴迷了心神了,他那样的人,你最好少接触。沈家那一群人没一个好惹的,他能到那个位置,你以为真是你想像中的那样简单吗?」江清玉沉着脸色道。 第53页 「哥,我只是……」 「好了,你不是一直想见沈宴吗?正好,今天就带你去拜访拜访这位沈家公子。」 江清月端坐着,没再说话。私心里,她是相信沈宴的,即便已经半年没见到他,可她就是相信。 白衣少年球场恣意张扬,那才是沈宴,而非坐在轮椅上阴翳的他。 第29章 康復中心, 三四名医生守着拄着双拐,艰难行走的沈宴。有人在旁边记录数据,有人虚扶着他, 唯恐摔倒。 他头上冒出不少虚汗,仍旧没打算停下, 眼中有不符合年龄的坚毅。 一向负责他生活的助理, 小声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经得同意后,将轮椅推来, 沈宴扶着把手, 艰难坐下。 江清玉看到他时, 他正拿着白色毛巾擦着脸上汗水,对他们的到来丝毫不觉得奇怪。 「六七个月了吧,沈总的腿可有了起色?」江清玉道。 「江总来,总不会是想关心我吧?」沈宴笑, 目光随意扫过他身旁的江清月。 半年不见, 瘦了不少。 江清玉坐下,望着远处景色,嘆了口气:「你们沈家也是风波不停啊。」 沈宴将毛巾递给身后人, 衬衫半湿半干,慵懒地坐在轮椅上。那副模样,完全看不出他的腿受过伤。 江清月忍不住提醒道:「容易感冒的。」 这句话让另外俩人都愣了片刻。江清玉没想到, 本以为这半年足够让自己妹妹死心了,结果再见到沈宴, 她就忘了所有规矩。 沈宴目光微闪, 江清月的关心恍如隔世,好久了啊。自半年前的车祸后, 他再没看见过她,甚至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他事情很忙,忙起来都忘了还有江清月这个人。 江清玉:「沈总向来锻鍊,身体好得很,妹妹你就不要闲操那个不该操的心了。」 江清月没作声,瞧了眼沈宴,又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听说你在黎意那高价买下了一幅画,结果又退了回去。」江清玉笑,「沈家什么时候也开始玩偷梁换柱那一套了?」 沈宴拧开水瓶瓶盖,喝了一口。凉风阵阵,将他潮湿的髮丝吹得有些干了。 良久,他道:「画当然是如假包换,江总说的偷梁换柱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你要那幅画不也是为了背后的那东西吗?高价买下,取走东西后又退回,沈宴,你这半年来的行事越发让人不齿了啊。」 江清月拉了拉自家哥哥的手,沖他摇了摇头,眼神透出的情绪明显偏向沈宴。 「东西我没拿,一副没用的画我才退回,沈家还不缺那点钱。」沈宴说。 「你什么意思?」 「黎意的几句话就让你大老远的跑到我这来问罪,那我这含煳不明的三言两语,你是不是也应该去找黎意问上一问,这样才公平啊。」沈宴笑。 江清玉盯着他许久,起身,临走前道:「你倒是和沈玉宁越来越像了。」 拉着江清月离开,江清月回头匆匆瞥了他一眼,就被江清玉带上了车。 沈宴耳边迴响着江清玉的那句话,和姐姐越来越像了吗?那大概是他实在是很想她了,沈家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对他好的亲人了。 酒店,白遥还在愤愤不平,实在想找些骂人的话出来喷黎意个狗血淋头,然而她气了半天竟不知该如何骂人才骂得痛快。 算命这么多年,一向是人来骂她,少有她骂人的时候。 玉玲儿和声细气地安抚白遥,白遥才不至于连坐都坐不安稳。 女鬼靠在窗边,思考着。能让黎意临时改意,一定是知道了朱樱为何物,她不缺这点钱,没必要因为一颗珠子就与自己结仇。所以……难道是知道了朱樱的作用? 可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云清自顾自摸索着手机,这东西很新奇,尤其是怎么能就通过一个长形玩意,与各地任意谁相见。里面诸多人物,扮演各种角色的一生。 很快,手机上的一条热搜引起了云清的注意:翁老新作,引沈江两家高价求购。 这些东西她本不在意,但见右侧小图上,那幅图尤其眼熟。点进一看,稍加思索,很快发现竟是黎意后备箱的那副田野画作。 「怎么了?」玉玲儿注意到了云清的异样。 云清:「这个就是上回我说的,黎意后备箱的那副画。」 白遥凑近:「我看看。」 女鬼也飘了过来,只瞧了一眼画,并没有多注意,反倒是底下醒目的「沈宴」两个字让她目光微动。 她了解自己弟弟,并不热衷画作,以往她拉他去看展,他也是敷衍地走个过程,多数是充个司机作用。这次十倍高价买下黎意得来的画,谁作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幅画本身。 一幅画…… 「有钱人就是不一般,拍拍身上掉的灰都可以压死我们这些普通人家,这个黎意,人不怎么样,运气还真是踩狗屎踩到门缝里去了。」白遥摇头嘆息。 女鬼:「我出去一趟。」 白遥抬头:「去哪儿呀小红?我跟你一块。」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私事。」 白遥又坐下,心思已无暇顾及黎意如何如何了。 私事…… 沈玉宁的私事,她哪能一起。总不能因为相处久了,就忘了挥金如土的沈家,当家人正是沈玉宁了吧。 第54页 白遥轻笑,算了那么多人的命,她最讨厌不公平的命数,偏偏没辙。 玉玲儿右手在白遥眼前上下晃动,白遥这才回过神:「怎么了啊?」 「看你出神半天了,想什么去了?」 白遥作势欲哭,靠在玉玲儿肩头,喊着声道:「苍天啊,太不够意思了!」 要么让她跟沈玉宁一样有钱,要么让沈玉宁跟她一样没钱,好歹没这么大的落差啊,不然每次想起沈玉宁,她心中总泛着磨人的酸涩。 云清和玉玲儿这样的多好,差距不大,生活相近,在一起一辈子是有很大可能的。 可是她和沈玉宁呢……不对,她在想什么? 白遥立马直起头,吓得玉玲儿一惊。 云清跟玉玲儿人家是一对,长长久久在一起多正常,她跟女鬼又不是那种关系,怎么也想到了长久? 再深想下去,白遥胆怯了,看不清的白雾中藏着什么或好或坏,一旦想透,雾散后,她将再难自处。这样就够了,已经很好了。 沈玉宁速度极快,飘到沈家,家中亮着清冷的灯,轮椅上的身影孤寂落寞。 他身后助理走来,递上薄毯,随后推他到后院。 女鬼便静静跟上,轮椅停下,她便立在沈宴身旁。 天色已暗,院中透亮,鞦韆依旧萧条。 「也许没拍到是件好事,为了那颗不确定有没有的珠子,花那么大价钱,未必值得。」助理说。 珠子?女鬼留神,难道是朱樱?怪不得他和江家都要拍下那幅画,朱樱竟藏在画里面! 「云游山人本事极大,他既然说到了那幅画,点到了背后珠子,那一定是对姐姐有用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到手。」沈宴道。 女鬼神情微怔。 「江家想要那珠子,应该也是因为云游山人,一百万一句话还不够让他闭嘴。」助理道。 「那种东西有灵,极其难到手,出现就是稀有。江老爷子身子每况愈下,渴求珠子护身也是理所当然。一切按规矩来那也就算了,黎意这次的做法,让我都想生气了。」沈宴说。 助理:「那需不需要……」 「法治社会。」沈宴慢道,「况且黎意能到今天,没点底牌你信吗?不急,再看看吧。」 女鬼渐渐明白了,望向鞦韆,向它走过去,待风微微起时,女鬼坐下,轻轻晃动。 沈宴注意到了,盯向鞦韆,那里什么都没有,可是莫名的,他心跳乱了。将手放上胸前,他的身体比他更细微地感受到了某种东西,让他难过而又欣喜的怪异情绪。 风渐停,女鬼下来,最后不舍地看了眼沈宴,轻嘆口气离开。 小宴啊,你成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你自己都没发觉你变了。可是小宴,那不适合你。 回到酒店,云清她们已经睡去了,见白遥一个人趴在床上,一脸凝重地盯着手机,跟看死敌一样,不时又往下一滑。 女鬼奇怪,毫无声息地凑近,一手撑在床沿,弯腰瞧向白遥手机。 擦边小视频! 屏幕里,一个个肤白貌美的女博主扭着腰,双眸含情又勾人,跳舞的动作似水缠绵,透着漫不经心的诱惑。 女鬼冷声:「你在看这个?」 白遥一吓,手机一抖掉下了床,回头刚想开口就对上近在咫尺的女鬼,一时愣神。 女鬼面庞冷白,五官整体英气,只眉目间偏多一丝柔和,透清冷疏远之感。眉心轻皱,盯着她。 原本是被女鬼吓得愣住,现在是看得出了神。从手机里一群又一群的女生模样,再忽然转到女鬼脸上,有一瞬间,她的心似是掉了一拍。 极不明显地咽了咽喉,悄着身子挪退了距离,她像是被家长抓包看不雅小书一般,眼睛不自然地瞎看,就是不敢再看女鬼。 女鬼扣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好看吗?」 距离再次拉近,白遥心更乱了,脑中思绪完全理不清,甚至不明白此时此刻是怎么一回事。 「是……合法的,正规平台。」没有看什么违禁题材。 「那好看吗?」女鬼再问。 扣住下巴的手松了力气,手指抚过白遥脸颊。 危! 第30章 女鬼句句逼问, 眼神颇冷,嘴角挂着玩味的笑。 这样的女鬼白遥还是第一次见,有些许陌生, 但她明白,这才是沈玉宁真正的样子。 白遥忽然来了勇气, 直视着女鬼。 「好看, 都特别漂亮。」 女鬼盯着她许久, 松开了手,直起腰。 「你为什么……」话到一半, 女鬼收住了。 转身坐去床边, 闭目养神。 即便白遥真真实实存在她的身边, 可女鬼很多时候却觉得虚幻,仿佛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白遥懂很多东西,能见飘魂,能画符咒, 这样的事情以往只在影视剧里才有, 她也从不当真。直到成了飘魂模样。 还魂一路,白遥虽笑笑哈哈的时候多,但正经起来, 她莫名的放心。 看视频也没什么,人皆爱美,都有欣赏。只是不懂自己怎么还是会置气, 想明白了也气。 白遥捡起地上手机,拍拍前后不存在的灰尘, 瞧了女鬼一眼, 轻轻悄悄地偷着去到床头,为手机插上电。 她有些怀疑, 怀疑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了女鬼,也可能是相处久了的错觉。直到刚才刷了几十个风格各异的网上美女,有些很漂亮,但她看了没感觉。有几个她看着很有感觉,像那么回事,但过会儿也记不清她们的样子了。 第55页 当女鬼突如其来出现自己面前,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感官都失灵了,脑中一片空白,只有紊乱的心跳告诉她,她也许大概真的喜欢上沈玉宁了。 但她不想跟女鬼解释为什么看那些小视频,毕竟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再瞧一眼女鬼,女鬼依旧闭目养神。 对,她的自由。 睡前,熄了灯后,白遥躺在床上清醒地想着事情,关于女鬼和她的事情。 思索良久,白遥越想越乱,从床头转了方向到床尾,窗户透进淡淡光亮,照得清房间大概。 女鬼依旧坐在窗边,小憩着。 女鬼是不需要睡觉的,那么每日,她都是这般熬过夜晚的吗? 「小红,你睡着了没有啊?」白遥明知故问。 女鬼睁眼,瞥向她:「失眠了?」 白遥一笑,躺着,望向天花板。 「是有一点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不算失眠吧。」 「你说。」 白遥想了想,侧过身撑起头望向女鬼,许久才开口:「你那么优秀,身边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那不是喜欢。」 「那是什么?」 女鬼笑:「崇拜。」 白遥笑出声,为俩人之间这点小小的逗趣。 「我以前自以为很喜欢一个人,以她为目标,后来赶超了,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那不是喜欢。」女鬼说,「接管沈氏后,出于各种目的,靠近我的人很多,但这种沾着利益气息的奉承,我厌恶也反感。」 「那你之前说什么对谁动心思,那也不是喜欢吗?」白遥似是随口一说。 女鬼觉察出了一丝微妙的气息,白遥这个木头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问的还都是些情感问题。难道终于要开窍了。 总不会是因为今天看的那些个视频? 「喜欢很简单,爱才难。」 「为什么?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女鬼没有回答,闭眼:「睡觉吧,明天还有事要忙。」 白遥:「哦。」 第二日早上,白遥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找黎意,当然不打算靠嘴皮子说动她,让她良心发现还回朱樱。纯粹是为了让女鬼方便去偷珠子出来,而她们只是起个拖住作用。 等到了北湾区,女鬼径直进屋去找寻珠子。 白遥几人正要进去,却正巧遇到两辆黑车同时到来,有两拨人下车,车辆沉稳严肃,跟来人身上穿着的西装一个模样,叫人看着倍感距离。 白遥看了看载自己过来的白色车辆,身侧印着大大的「滴滴打车」。气势确实弱了些…… 他们打量着白遥,又缓缓收回目光。看样子,他们也是来找黎意的。 黎彦并不意外,周到地接待了所有人,引去后院等候。 江清月看她们三人相貌上佳,白衣女子更是气质出尘,像是大家族中人,却又是打车而来,一时很好奇白遥几人的身份和来因,一片沉默中,她柔声问:「你们是哪家的人啊?」 「不是哪家,孤门独户,姓白。」白遥笑,「小妹玉玲儿还有她家人云清。」 江清月道:「江清月,这是我大哥江清玉。」 沈宴回头,沖白遥微微点头:「沈宴。」 沈宴?云清皱眉,这名字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她是在哪听到或是看到过吗? 「你们找黎意也是为了那幅画?」江清月试问。 江清玉与沈宴虽各有各的动作,却时刻听着她们的对话。 白遥疑惑:「画?不是,我们来是因为黎意骗了我们一次,讨个说法而已。」 话落,黎意笑声传来,众人望向门口摇曳生姿的她。 玉玲儿头一次见这般妖娆的女子,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看向云清,云清出神地想着什么。 「什么说法?我不是已经拍下了那颗珠子了吗?到你手上却突然变成假的了,倒是我应该向你讨个说法吧,你把真珠子藏哪去了?」黎意说。 现在,所有人的眼神齐齐望向白遥。 白遥终于明白了过来,黎意这是打算泼脏水啊。再看这几人神情,想来也都是为了朱樱而来。 黎意看眼沈宴,道:「沈宴,我欠沈玉宁一个人情不假,但这位自称是沈玉宁朋友的人已经用完了,今后沈玉宁要是醒了,你得帮我多解释解释啊。」 果然,沈宴眼神变了。 云清恍然,轻声道:「沈宴,那天手机上刷到的名字就是他。」 沈宴,沈玉宁,都姓沈,早该注意了啊。今天泼来的脏水实在有够多的了。白遥苦笑。 玉玲儿道:「如果珠子是真的,我们今天就不会再过来送上门。如果是假借沈玉宁的名号,那么拍下珠子后,我们更应该远走高飞。你算不上言而无信,但确实可耻。」 黎意很认真地瞧着玉玲儿,忽而轻笑,勾唇:「招摇撞骗编个沈玉宁的谎话有些拙劣,上回你若是在,有这乖巧模样,说不定就成了呢。」 玉玲儿轻皱眉,黎意的眼神和说的话让她很不舒服。云清紧了紧玉玲儿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带过来。玉玲儿看着云清,脸色才好了些,轻轻笑了笑。 黎意明白了,看向云清,云清感受到她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地瞥了她一眼,又继续笑着对上玉玲儿。 「沈玉宁,是我姐姐,我怎么不记得她有你们这样一群朋友?」沈宴笑。 第56页 但是不如不笑,吓人得很。 白遥:「那我们还不知道她有你这么一个弟弟呢。」 沈宴一愣,问:「沈玉宁,沈氏?」 是同一个人? 白遥肯定地点头,拿出手机搜了几下,找出沈玉宁的照片给他看。 展示完后,白遥发现这张照片里的沈玉宁是穿着职业正装,见惯了她一身红,看这照片还真是新鲜。顺道点了保存。 沈宴没再说话,但明显不信白遥的话。 江清玉道:「黎意,你能耍我们,何况这个看着就蠢的女人,所以东西到底在哪?」 白遥感谢他为自己洗脏水,但讨厌他说话那么直白。 「流入了市场啊,至于到哪了,我怎么会知道?」黎意说。 「你想得罪江家?」 「那自然是最好不要,但你们江家要真是想要找我不痛快,我也总不能一直受着吧?你说呢,江大少爷。」 「你!」 江清月赶忙拦住,劝他。 沈宴道:「珠子,我是一定要的。沈家安静了太久,不怕闹腾。这个院落喝茶赏雨最好不过,就怕黎小姐不愿送上真话,今后再难得这样的安生日子了。」 「你威胁我?」黎意神色微变,江家与沈家她一个也不敢得罪,但江老爷稳妥惯了,决计不会为这事与她闹翻。 但沈宴不一样,沈玉宁进医院后,他的行事愈发偏激,且说到做到。 沈宴轻轻一笑:「算是。」 这关头,女鬼回来了,并没有带回珠子。 她一眼看见了沈宴,再看江家兄妹,局势似乎很不愉快啊。 沈宴想要朱樱的原因她知道,但为什么江家也横插一手? 白遥眼神示意女鬼,频繁扫向沈宴。 女鬼道:「沈宴,我弟弟。」 弟弟?! 看那老成模样还以为是哥哥呢。 白遥扭头看了看沈宴,又看了看女鬼,再又看向沈宴。眉宇间还确实有那么三四分相象。 「珠子我带出去了,你们想要,后天我的私人游艇聚会,一定不要错过。这次不用一分钱,谁先拿到,就是谁的,很友好吧?」黎意说。 沈宴动动手指,助理推他离开。 江清月目送他远去,有话想说却又没有开口。 随后江家兄妹也跟着离开。 白遥几人要走时,黎意道:「要是这位玲儿姑娘愿意留下来的话,珠子我随时可以给你们。」 云清握紧玉玲儿的手,眼神不明,正要召出符咒,白遥拦住了,顺势回头灿烂一笑,接着道:「变态。」 离开前,女鬼若无其事伸出脚,黎意一拌,膝盖重重砸在地上,黎彦见了赶忙过来扶起她。 黎意一瘸一拐,狠狠瞪了眼远去的白遥。 第31章 白遥打算打车回去, 门外,一辆黑车已经不见,另一辆, 沈宴坐在副驾驶上,左手搭在车窗。 才经过他, 沈宴便叫住了她们。 「几位住哪, 我送你们。」他说, 笑得友善和气。 白遥只觉后背凉嗖嗖的,客气地回头一笑:「不用, 我们打车就好。」 「多不方便啊, 这里附近一时半会来不了外来车辆了, 上车吧。」 威胁,纯粹的威胁! 车子开得平而缓。 白遥碰碰身边女鬼,斜眼向沈宴。你们沈家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猜心思? 女鬼瞧向沈宴:「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让你上车,多半是想问问我的事。」 「我姐姐欠黎意一个人情,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 女鬼猜对了。 「说了呀,我跟她认识。」白遥道。 「可我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女……咳, 你姐姐当然没必要提起我。」 「知道这件事的,黎家姐弟,我, 除此外似乎没有别人,能让你知道, 说明我姐姐认可你, 自然就会跟我偶尔提及。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沈宴声音笑意变冷。 车子往右转, 继续慢行。 这不是回去的路线!白遥觉得现在的沈宴就是匹蛰伏的野兽,而她们是待处置的羔羊。 「你这司机,是不是……不认路啊?」白遥说。 「不急,时间还长着,我们还可以多聊聊。」 不,她一点儿也不想多聊! 玉玲儿点了几下手机,示给白遥看,屏幕是拨号的界面,赫然三个大数字:110。 这可使不得!白遥忙拦下,有危险报警是对的,但也不是这么个报法。 「我可以告诉你怎么知道的,而且我确实跟沈玉宁有点关系。」白遥道,「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那颗朱樱。」 朱樱,那颗珠子?原来叫这个名。 云游山人只说那画后东西有利他姐姐,但未提起过它的名字。而这个女人却知道,又认识姐姐……难道,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沈宴便说了:「我姐姐车祸躺在医院,成了半死半活的植物人,有人告诉我那颗珠子有帮助,所以我需要它。」 「谁?」 居然也知道还魂,有点本事。 「一个叫云游的山中人。」 白遥:「……」 骗钱骗吃骗喝,这是用光了家底又出山讨生活来了。 「如果你相信我,帮我们拿到朱樱,只会对你姐姐有利。」白遥说。 第57页 沈宴不语,似在思索,瞥向后视镜:「朱樱珍贵难得,极其罕见,想要它的人不可计数。你拿到后,高价卖出也未尝可知,我凭什么信你?」 又是这句话,黎意就是这么问的,好容易得了她假模假样的信任,现在又来了个更难解释得清的。 白遥只得望向女鬼,女鬼想了想后道:「你就问问他怎么样才能相信。」 现在的沈宴,连她都未必能摸清性子了,得改改。 「那你怎么样才能相信我们啊?」 女鬼瞧着认真问话的白遥,看着看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轻笑,望去窗外。 车内一时很安静,车身隔音效果很不错,外面那么多经过的车辆行人,愣是半点声音没透进来。 「就当真的是我姐姐告诉你的,你跟我姐姐是什么关系?」 女鬼再转而看向白遥。 白遥:「好朋友啊。」 沈宴冷笑,明显不信。 「你别不信,我真是。」白遥清了清嗓,冷着声,「怎么,不信?你以为你那仨瓜俩枣能买下什么消息,蠢。」 白遥一脸兴奋,先看向女鬼,再瞧向沈宴:「怎么样像不像像不像?」 女鬼:「……」 开车的助理轻笑,这倒确实有几分沈玉宁的样子了,姐弟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毒舌。 被骂蠢的沈宴也露出笑,意味不明。 玉玲儿冲着白遥竖起大拇指。 「学我说话,打趣我弟弟,白遥啊,你是忘了我可是能揍得着你的人。」女鬼说。 白遥毫无惧意的一笑,甚至有些讨巧。女鬼见了,忍住笑,望去窗外。 「你跟沈玉宁眉眼有些相像,但还是各不一样,你没她凌厉,她没你这么要死不活。」白遥向前扒着前座座椅道。 「还有呢?」沈宴问。 「啊,什么?」 「你还知道些什么。」 白遥转头扫量女鬼,认真思索。而这一幕,沈宴透过后视镜再次尽收眼底。 自上车后,他便发现这个叫白遥的女人总不时望向左方空位,明明没人,但她的眼神透出来的却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就在眼前的人。 而那个或存在或不存在的人可能是谁,不言而喻。 白遥看向女鬼的眼神逐渐露出求助的信号,女鬼笑着,置若罔闻。她倒挺想听听,白遥会说些什么话。 「沈玉宁,她……」白遥慢道,脑中飞快思索,「她很崇拜我,要拜我为师那种。」 说着很肯定地挑眉,深信不疑。 女鬼淡淡笑着,听她胡编乱造。 「拜你为师?」沈宴笑,「你会什么?」 「那可多了,比如喷个火,连翻十八个跟头,顶花伞,踩高跷等等,这些沈玉宁可都不会吧,拜我为师绝不亏她。」白遥说。 「哎,我还会算个命,要我帮你算算,你这腿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不?」 沈宴语气平淡:「不用了,命这个东西,我不信。」 「赚大钱的老多人都信这个,一命二运三风水,这些要是把握住了,生活如鱼得水啊。」白遥说。 「如鱼得水……多点麻烦不好吗?」沈宴道。 红绿灯路口,车子缓缓停住,一秒又一秒地倒数时间。 白遥真是不能理解他们这些有钱人的思维,平平顺顺的多好啊,那可是上乘命。 「对你们这样的有钱人来说,麻烦就是挑战,让你们越挫越勇,所以不怕。但对普通人家来说,你们无关紧要的轻如鸿毛的问题,压在他们身上,就是摧垮一个家庭的泰山。」白遥很满意自己的博学,「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一个负责搬运马匹的史前学家说的。」 史前学家?搬运马匹?玉玲儿看眼云清,云清也摇摇头。 女鬼极轻地嘆了口气,沈宴轻声笑笑。 司,掌管之意。马,马匹。迁,迁移。 也是没错。 玉玲儿忽然明白过来,但她记得那句话的意思与白遥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后半程的谈话,不知为何,白遥觉得轻松了许多,沈宴不再话里有话,倒像只是寻常的聊天而已。 到了地方,车子停下,沈宴向外看去,一家普通的连锁酒店。 道过谢,几人下车。沈宴回头往后看去,后座最左侧,那里空无一人。女鬼笑,从他与白遥的谈话闲扯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时她就知道了,她这个弟弟也聪明得紧。 酒店大厅,四五个警察等在那,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时间。直到瞧见白遥几人时,其中一人轻咳示意,向她们走近。 白遥正为免费蹭了车,省了十几块车钱而高兴,就被眼前压过来的蓝色身影一句话打断:「认识许舒言女士吗?」 白遥疑惑,玉玲儿和云清也感到奇怪。女鬼看着他身后靠过来的警察,明白他们专程是在等白遥几人。 许夫人死了。 问询完,白遥脑子晕晕的,却很清楚地记得警察的那句许舒言死了。她不怕被拘留,因为自认清白。只是没有想到许夫人居然会是这个结果,若不是自杀,兇手就一定与许延脱不了干系。 死因尚不能确定,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也无中毒迹象,器官完好未曾受损。拘留她们则是许延报的案,经过查证,许舒言帐上曾向她卡里打过三十万。 三人被分别关押,监控时时对准她们。 第58页 白遥无法与女鬼交流,甚至不敢经常看向她,以免被警方察觉不对劲。 拘留后没过多久,许延前来探视。 坐在白遥对面,神情憔悴,真如死了爱妻一般。 「白道士,你说因果报应,怎么到你自己那就不信了呢?」许延道。 监控拉近对准白遥神情,外边警察仔细盯着。 「我可没说过我是道士,许老爷是哪听来的?消息有点杂啊。只是略懂些拙技而已。」白遥说。 许延:「邪术害人,你年纪轻轻却如此狠毒,视人生命如草芥,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的。」 白遥身子前倾:「不动声色地杀人,是不是很需要点本事?」 许延眼神微变,很快遮掩住了。强忍怒气道:「杀人偿命,古来有之。没人救得了你们。」 起身,离开。门外,警察安慰着这位慈善善人。 许延似是瞬间苍老许多的样子,摆了摆手,随后在警察们的注视下,坐上车远去。 「先是儿子进监狱,再又是妻子被害,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老天可真是不公平。」警察说,摇头进去。 监控下,白遥实在忍不住了,瞧了眼一旁的女鬼,眼神示意她近些。手挡住嘴,低头,用极细的声音道:「怎么办?这下真是孤立无援了,后天还得去拿朱樱呢。」 女鬼听清楚了,直起身,一手轻搭上白遥的肩。 「会有人来带我们出去。」 第32章 虽不解女鬼话中意, 但白遥相信她。 果然,晚上九点左右,警察送她们出门口。外面, 黑色车辆前,沈宴坐在轮椅上, 似笑也非笑, 那神情一时竟与女鬼有些相像。 再次送她们回去, 沈宴的语气多了一丝调笑:「一天辗转三地,你们还真是够有精力。」 说话也像。 「你怎么知道我们被抓了?」白遥问他。 「许家有头有脸, 发生了点什么事自然也传得快。」沈宴说。 白遥又问:「那你是怎么带我们出来的?有熟人?」 「确实有, 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熟人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众目睽睽之下放杀人嫌犯出去。」 那就是不是,白遥很好奇他是怎么拿嘴皮子救出她们的。 没等她想明白怎么个问法好,车子停下,到了。 「几位, 后天见。」 白遥看着车子远去, 猜测沈宴说服警察的理由,但奇怪的是,以许延的身份, 沈宴来要人他多多少少应该会知道一些,却不阻止? 而她们,也会由于最后没有证据, 只是在警局多待上几天。 许延费了这么些波折难道就只是为了让她们走一遭监狱?那也太简单了些。 坐上酒店电梯,回到房间, 玉玲儿她们就住隔壁, 道别后白遥关上门,还是想不明白。 「眉心都快挤成山了, 别想太多,容易失眠。」女鬼说。 白遥摇头,她有一种很危险的直觉,这种感觉是许延给她的。 女鬼以为她是在想沈宴是怎么救她们出来的,于是道:「许家在网上挂了许久的驱邪赏金,知道三十万的人不少,证明清白不难。」 「那他是?」 「大费周章是想让你知道许夫人已经死了,让你进监狱是一个提醒,他许延不是你可以随意摆弄的。」 白遥似懂非懂:「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宣战一样?」 「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女鬼笑。 白遥眯眼盯着她,女鬼笑起来很好看,但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也要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那倒没有。」 「那你笑什么?」 「表达客气,以示礼貌。」 白遥心中略略不爽:「那你挺客气,挺懂礼貌的。」 说完走去床边拉开新买不久的行李箱,翻出衣物,准备洗澡去了。 女鬼飘至她身前,看着她闷气的神色,又笑了:「怎么夸了我几句后,就生气啦?」 尾音轻而柔,微微上扬,勾得白遥耳尖泛热。 「没,要洗澡了。」白遥避开与女鬼直视。 女鬼注意到了她的耳朵,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让开道。白遥忙快步进去,关上门,很快,水声响起。 女鬼立于窗前,外面街上繁华璀璨,车流不息,比起白日更热闹。 她对白遥动心了,也能感觉得到,白遥对她的态度开始松动,这是好事。可就在刚才,心上忽然一阵无力的难过,她此时此刻连人都不算,一个缥缈的孤魂而已。 还魂……只是有些概率而已。 她既想随心放任自己的感情,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又有声音劝她克制,倘若真与白遥交了心,一旦还魂有所差池,白遥又该怎么办? 也许她们目前这样的关系才是最好,可以进一步,也能随时退一步。 女鬼深吸一口气,缓缓唿出。还是不甘啊。 十余分钟后,浴室门响,白遥搓着头髮走了出来。女鬼瞥向她,新买的粉色睡衣很能称出她的乖巧,不开口说话,确实像个乖乖女。 女鬼心间一动,飘向她。 「还是洗冷水澡舒服,清醒多了。」白遥笑着说。 女鬼瞧眼她搓头髮的毛巾:「没有热水?」 「有啊,但我习惯了冷水,其实冷水洗澡也很不错的,还能增强体质。」白遥说。 女鬼从她手上拿过毛巾,在白遥不解的目光中开口:「坐去床边,我给你擦。」 第59页 白遥睁大眼,还有这种免费服务的福利?赶忙坐到床沿,低着头,将乱糟糟的头发展示女鬼面前。 女鬼看着如鸟窝一般杂乱的乌髮,轻嘆了口气,用手指将其梳理一遍,再拿毛巾细心擦上几次,不再滴水后,取过吹风机替她认真吹着。 整个房间只有吹风机工作的声音,俩人谁也没有说话。好像无论说什么都会破坏此时的氛围。 白遥双手撑在大腿上,目光瞧着地板,思绪分了神。 头髮已经六七分干,女鬼放回吹风机。 白遥看着她,偌大的房间忽然变得狭小逼仄,不自在地揉着双腿,分散注意力。 这样的沈玉宁,白遥无疑是感到心安且心动的。 手指挠着大腿,女鬼那么优秀,她再怎么努力,也难追赶得上,她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还魂才有了交集,最后还是要各就各位。 沈玉宁那么厉害的人,应该要配个相称的。 女鬼立在白遥跟前,弯腰笑着盯着她:「怎么神情好失落的样子?」 白遥扬起笑,甜而明媚:「哪有,我快乐着呢。」 近距离看,白遥睫毛也很长,眼睛最漂亮,让人看了很容易就忽略了其他五官。有着这张脸,当年白遥何须去算命,但凡她稍有轻贱她自己,如今的生活起码物质上不会差。 而白遥没有,幸好白遥没有。 女鬼笑意中透出几分别的味道:「快乐什么?说来听听,我也跟着快乐快乐。」 明显是在调趣她。 「不告诉你。」白遥说。 女鬼轻轻笑了几声,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随后飘去床头坐下。 在她不注意的地方,白遥手指探向被女鬼触过的地方,女鬼冰冰凉凉,但落在她脸上的温度却很滚烫。 熄了灯,白遥躺着,眼睛不时一眨,她还不想睡。 女鬼坐在她旁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 但她很喜欢,心安。 白遥想找些话题跟女鬼说说话,有关朱樱的事算正事,可她现在不想谈正事,只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的话题。 想到了。 偏头看向女鬼:「要不下次开个双人床吧,让玲儿和云清睡旁边,晚上也能一起说说话,活泼活泼。」 女鬼瞧向她,眼底意味不明的藏着笑,还以为她明白的:「那最开始为什么开两间呢?」 「挤一间屋子显得我多小气啊,再说上厕所洗澡什么的,三个人也不是很方便,而且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熟。」白遥说。 「现在熟是熟了,但还是不方便。」 白遥不解:「还有哪不方便?」 「你以为床只是用来睡觉的?」女鬼笑。 反应了好一会儿,白遥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意思,脸微热,躺好,闭眼,安静地入睡。 难得得一日空闲,白遥打算带着云清她们去周围转转,玩一玩体验现代化的高科技。然而才出酒店大门,门口便见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车辆。 车窗缓缓滑下,沈宴沖她们一笑。 几人上前,白遥问:「明天才是定好的日子,你看错了吧?」 「我是专程在等你们。」沈宴说,「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一趟沈氏?」 沈氏?白遥不经意瞥了眼女鬼,你这弟弟又在搞什么鬼主意? 「只是转转,到时候再想去哪,今天一天我都负责相送,怎么样?」沈宴说。 才多会儿不见,沈宴怎么变了个人似的,说话也不夹枪带棒,还大发起好心来了,这不对劲。 云清注意到,沈宴不时望眼白遥旁边女鬼的位置,对他来说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他为什么却像是能够看到女鬼一样? 这次邀请,去的是沈氏,一般不是去些游乐或风景场所才更合适?办公的地方……还是说其实沈宴已经猜到了什么,去沈氏也只是想让女鬼看看,如今在他经营下的公司变得如何了。 这么一想,云清便觉得通了。 「既然这样,我和玲儿都还没去过公司一类的地方,阿遥,去吧。」云清说。 女鬼看了眼云清,对上她的目光,俩人一笑。 车子停在沈氏大楼前,白遥下车,仰望高耸威严的建筑,不禁感嘆其气派之大,层层筛选下的精英,只是千万人中的普通一员。 看那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都曾是当地的骄傲,他们的故事都曾再三上过报刊被报导,那样优秀的人才,在这里变得普通而又渺小。 白遥虽觉得命运残酷不公,但越来越信,所以她从不看自己的命数,不看就不知道,是好是坏都不那么重要,活得一天高兴一天。 沈宴带着她们在几个主要部门外走了一遭,没有进去。隔着玻璃门,工位上每个人都在电脑前各司其职,他们就像是这家大型公司得以运转的程序,无比重要。 最后坐上电梯,进了总裁办。 白遥看见那面墙似的落地窗,兴奋地过去张望,外边是宽阔的河景,一览无余城市的大半繁华,也是在这个角度,白遥看到从未看过的现代化城市景色。 玉玲儿:「这里可真漂亮。」 「要是晚上,这里肯定还会更漂亮。看到外面星星点点全是灯光,密密麻麻一大片。我就特别喜欢夜景。」白遥说。 女鬼站在这里无数次,看过河景无数次,头一次,她觉得新奇。瞧向白遥,她的眼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兴奋。 第60页 第33章 白遥最终还是没有让沈宴搭上一天时间, 知道他忙,同时也不习惯。 离开公司,打车直接去了湖心公园。 「我看很多人都说那不错, 风景好,有吃又有的玩, 靠河, 还大部分免费。」白遥说。 云清翻着手机评论:「确实很不错……鬼屋是做什么的?」 还有鬼屋? 白遥凑近一看, 不是公园,是附近几百米处的欢乐世界。 「那不如先去这里玩玩, 累了再去公园休息怎么样?」 玉玲儿迅速点头同意, 巴巴地看向云清, 云清也笑着同意。 再看向女鬼,女鬼一愣:「瞧我做什么?」 「听听你的建议,毕竟你可是沈氏大boss,应该对附近也比较熟悉。」 「可以啊, 挺好的。」 看她这样, 白遥紧盯着她,眯眯眼:「你是不是走神了啊小红,根本没在听我们说什么。」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听她们幼稚的吵闹, 玉玲儿与云清互致一笑。 欢乐世界游人很多,她们三个太过惹眼,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 有的甚至拿手机拍照,她们很小心地躲开镜头。 网络千里一线牵, 这边拍的照, 过不了多久天南海北就都传出去了,到时候麻烦事少不了一堆接一堆。 玉玲儿跟着云清去了鬼屋, 白遥跑去玩旋转木马。 鬼屋里,漆黑一片。狭窄的走道,两旁泛着幽幽的光,一同进来的好几人,有男有女,不时响起夹着紧张与兴奋的尖叫声。 玉玲儿抓紧云清的手。云清本就只是好奇鬼屋是个什么模样,发现不过纯粹是来吓人的而已。她倒是不怕,但玉玲儿似乎有些紧张,于是,她便干脆装着害怕,贴近玉玲儿。 玉玲儿也没想到云清竟然会怕这个,自己的那一丝恐惧似乎因此而全然消失了。紧紧握住云清的手,以往多是云清护着她,难得有机会反过来一次。 云清借着有人手机打出的微弱的光,瞧着玉玲儿侧颜,明明也害怕,十分镇定七分都是装的。 忽而传来一阵大笑,所有人一吓,尖叫声乱成一片。玉玲儿下意识往云清怀里躲去,云清笑着轻拍她的肩膀。 反应过来后玉玲儿才觉得很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在保护云清来着。 接下来的一路,玉玲儿时刻提醒自己,要拿出谁也不怕的气势来,强装着几次,发现也不过如此,吓人的东西如出一辙,都还没有上山降服恶灵时惊悚。 她也便胆大了不少。 旋转木马转完一趟又一躺,白遥坐在起伏马上,神情也从兴奋变成了淡淡的忧伤。 女鬼注意到,问她怎么了。白遥笑着摇头,撒谎说玩累了。 她确实玩得很快乐,可是一想起女鬼,就觉得难过,隐隐的难过。 「累了可不是这副样子。白遥,这么久了,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女鬼说。 白遥瞧了眼女鬼,她知道,好运从来吝啬眷顾她,所以最后即便女鬼还魂成功,她也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女鬼身边,未来漫漫几十年,少了女鬼,心中总是有几份空落。 「我在想我以后的生活,那么大一笔钱呢,不知道怎么花,发愁。」白遥说。 女鬼:「你这样子,可不像为钱发愁。」 白遥抱紧木马上的杆,不说话了。 女鬼瞧着她,也没再说话了。 许久,白遥再问:「小红,你以后要是有孩子了,让他认我做干妈怎么样啊?虽然我可能给不了他额外的物质上的照顾,应该也不需要,但我可以为他请符啊,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这比钱可有用多了。」 女鬼瞧着她,眼神变了变,没说话。 白遥想着,这样以后就可以不时去找女鬼玩了,又是有正当理由,多好啊。 对上女鬼看不懂的眼神,白遥只觉得难过。想到不能与女鬼一直在一起觉得难过,可当说出前一番话时,心里却更难过了。 她在口是心非,可是口是心非什么呢?白遥知道自己多多少少是喜欢女鬼的,但也正常,上学期间见那些个女孩,上厕所不都结伴而行? 捨不得而已。 至于与女鬼像云清和玉玲儿她们那样……沈玉宁那样的人,她觉得还是太遥远了。 女鬼看着白遥,她把自己缩在一个壳里,拒人于门外,锁得密不透风。 「发生什么事了吗?」女鬼轻声问。 看着她,白遥忽然很想抱着她哭一场。 「没有啊,就是忽然觉得要是不能帮你还魂,我一定会很难过的。」白遥说。 木马停下,白遥也终于下去,走到不远处大树下的石椅上坐下。 「小红,跟你们待久了,我有点不是很喜欢一个人了。」 女鬼:「那为什么不能一起?」 「云清和玲儿有自己的生活啊,你将来也要管着那么大一个公司,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总不能每天都打扰你们啊。」白遥说,「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三条线,各不相同,以后相聚的日子都是挑选出来的。不像现在这样随时随地都在一块。」 「你留下,对我不是打扰。」女鬼认真道。 白遥一笑,心里明白怎么可能会不打扰。 等玉玲儿她们出来,三人散着步走去了湖心公园。草丛柔嫩,坐在地上,感受着微风,静看着湖面,心都安宁下来了。 第61页 玉玲儿躺在云清怀里睡着了,云清轻抚她的脸颊,保持着姿势不吵醒她。白遥撑着头,望着波动的湖面,想着心事。 自从想长久跟女鬼在一起后,白遥发觉自己的心思越来越重了,以前她可不会这样,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从不会有什么羁绊着她。 可现在不一样了。 到黎意约定的那天,白遥早早等在酒店大厅,她知道沈宴多半是会来接她们。果然,没过多久,熟悉的黑色奔驰靠近,白遥不再客气地上了车。 「哟,可真巧啊沈总,刚出门就碰到你了,好兆头。」白遥说。 车子发动。 沈宴瞥了眼后视镜,白遥左侧依旧空着一个位置,他笑道:「是巧。」 「说起来我还没坐过游轮呢,还挺新鲜,拓宽一下生活乐趣。」 「游艇。」沈宴说。 她说的不就是吗?白遥回想了自己说的话。算了,不重要。 「沈总,你知不知道黎意为什么非要约我们在游艇上见面啊?」 「也许是风景不错,邀我们赏赏景,聊聊心。」沈宴说。 白遥瞧向女鬼,你弟弟可真幽默。 半小时左右,车子靠河行驶,长不见尽头,宽有百余米,河上游船停在中央,上面人群热闹。 「等我有钱,得买一座这附近的房子,视野宽阔,风水又好,住起来心情都愉快不少。」白遥说。 玉玲儿新奇地向外望着,这样的景象在山上根本不可能见到,河尚且如此,白遥说的一望无际的海又该是什么样子? 她望向云清,云清也正看着外边,只是云清眼里的神色与她很不一样,多了些愁思。 是想族长他们了吗?她被族人抚养长大,没有父母,又都是父母,想念是有的,但云清只会比她更强烈。 风吹进车窗,拂过脸颊很凉爽,带着河边独有的气味。 云清望着远处,头一次在为生活考虑将来。在山上,她吃喝不愁,生活无忧,但现在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一切都是白遥在打点,钱也总有花尽的时候,而她也不想所有都靠着白遥。 可是她又怎样才能在这里有自己的立足地呢? 她会的,似乎只有卦了…… 下了车,醒目的白色游艇前,江家兄妹和黎意已经等在那,聊着什么,见他们来,望过来的目光各异。 「人来齐了,那就上船吧,江总与沈总的时间,我可半点不敢耽搁。」黎意说。 白遥看见,游艇内,似乎还有几个人。 一一上了船后,游艇微动,离开港口,在驶离前一刻,黎意下了船。 江清月注意到了,忙道:「哥,黎意。」 黎意笑着沖他们挥手,坐上早已准备好的车辆,离开了。 所有人目光向外,没人注意到,女鬼神情不对,轻皱眉,扶着船身,唿吸微微错乱。 怎么回事,上船后身子变得越来越无力了。她快速扫眼四周,另一头甲板上,最开始看到的那两个背影,是谁? 不,不应该。 即便对她设计,也必须知道她的存在才行,回想过去接触到的所有人,除沈宴也许猜到了,没人才对。 那难道是水吗? 女鬼不能确定,在此之前她从未上过船。 好在身体没有继续差下去,虽然虚弱,但还在可控范围,深吸几口气后,飘去白遥身边。 白遥凑近女鬼小声喃道:「有点奇怪。」 声音小而含煳,女鬼并未听见。 黎意走了,甲板上的那两个人就成了此次的关键。 他们背对着众人,自始至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江清玉瞧了眼沈宴,见他神情严肃,看来不是他在搞鬼。 「你们也是为了朱樱而来?」江清玉喊道。 众人等着甲板上传来回答。 女鬼见几人神色微变,又见江清月开口,而后白遥冲着那方张口,再又是沈宴…… 女鬼唿吸再次错乱,她全都看到了,可一句也没听见。 第34章 甲板上的两个人起身, 迴转望向众人。 许延! 站在他身旁的蓄鬍男人,谁也没见过。男人神情很淡,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笑不及眼底,反显出他的几分精明。 白遥先是因为看见许延而诧异, 再是那个男人,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她身上。 那种眼神, 像是在看锁定的猎物。 他很危险。 女鬼缓了许久,听觉慢慢恢復, 身子依旧无力。这种诡异的情况绝不是因为水而产生, 能随意操控她的感知, 恐怕跟许延身边的那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小小的一颗珠子,就让沈、江两家后辈亲自跑一趟,看来我是捡了个大便宜啊。」许延边走下来边说。 他坐下,身旁跟随下来的男人从口袋取出盒子, 当众打开。 里面正是朱樱。 沈宴望着许延, 不说话,朱樱是个由头,他找他们才是正事。 江清玉:「许伯父对它也有想法?」 许延摇头:「不需要。白遥姑娘厉害得很, 现在的我活再久也没什么意思。这颗珠子嘛,谁想要谁就买去,我绝不加价一分钱。」 接着又听他道:「不过嘛, 你们几个都想要的话,我该卖给谁呢?」 「既然这样, 价高者得。」江清玉说。 第62页 许延笑着摇了摇头:「我许家做生意一向说一不二, 说了不加价就是不加价。」 这下,所有人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那许伯父想怎么样?」江清玉道。 「这个嘛, 我得好好想想。」 女鬼觉得心中闷堵异常,唿吸不畅,自上船后频频生出的各种异样,让她开始感到害怕了,本就是一缕飘魂,倘若有人有心设计,她未必能等到还魂那一日。 「白遥。」女鬼轻唤。 白遥下意识望过去,以为女鬼是有什么发现,却见她神色很不对劲,喘着气,身子似是变得缥缈了许多。 不好! 她赶忙从包里取出小刀,她的血比任何符咒都要管用。可才一拿出,就听许延道:「白遥姑娘怎么也对这珠子这么感兴趣啊?」 「瞧着好看而已。」她敷衍一笑,心里已经慌乱。 这份慌乱一是来自她无法确定缘由,二是影响的那人是女鬼。 「好看啊,那倒是个很好的理由。」 女鬼身子忽而软了下去,神情变得痛苦,似有什么重物压着她一般。 玉玲儿知道许延是在故意拖着白遥,于是忙道:「不知道许老爷你是为什么买下那颗珠子呢?」 「瞧着漂亮,打算送给夫人,可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还是没能送出去啊。」 云清靠近白遥,挡住她的手,白遥在手心划上一道,血很快冒出,握住女鬼手上神棍给她的手鍊,一触到她的血,那手鍊便极为渴求地将她手上鲜血一一吸收。 女鬼神色也在慢慢好转。 许延身边那个男人,垂着眸,眼底无波无澜,白遥盯着他,她知道,这一切多半是他在搞鬼。 「朱樱是灵物,罕见难得,许伯父若是愿意,沈宴愿意以家中数件藏品与之交换。」沈宴说。 许延大笑:「我一把年纪不缺那些身外之物了,我倒是觉得白遥姑娘应该最适合拥有这颗珠子,白遥姑娘你觉得呢?」 这老东西想搞什么? 「我是这里面最穷的那个,许老爷这是打算白白送给我吗?」白遥笑。 「有何不可?」许延眯眼,「毕竟你可是帮了许家一个大忙的人啊。」 女鬼恢復了过来,看白遥脸色稍显苍白,刚才的手鍊贪婪地吸了她不少血。 「还好吗?」女鬼道。 白遥没回头去看女鬼,怕被人发现异样,虽然说不定对方已经知道了女鬼的存在,但仅仅也只限于知道。 「嗯。」她轻声回应。 「许老爷要是愿意给,那我就再感谢不过了。」白遥说。 江清玉看许延似真是打算送给白遥,忙道:「白白送人是笔亏本买卖,许伯父什么时候也做赔本生意了?」 「赔本?」沈宴笑,「白遥帮我许多,既然许伯父愿意送朱樱给她,我说的话也一样还算数,沈家藏品可任选三样。」 「沈宴你!」 江清月拉住自家哥哥,怕他太莽撞。 许延身旁男人走向白遥,将盒子送到她面前。白遥抬眼与他对视,男人微微笑着,眼底显露出几分不掩饰的侵略性。 白遥忽而恍然,接过朱樱。 女鬼的异样是他故意为之,目标却从来不是女鬼,而是她,或者说是她的血,她的鬼眼。 而她刚才用血缓解女鬼痛苦,正好应了他的某种猜测。 既然朱樱已经到手,这个地方得尽快离开才行。 江清玉看着白遥接过朱樱,看着她收入袋中,那么珍贵的东西,许延竟然说送就送!还是送给一个分文出不起的女人。 游艇缓缓靠岸,众人先后下船。 女鬼看得出白遥的虚弱,扶着她,感受白遥将身上大半重量倒向自己。 原以为寻找灵物已经算是麻烦,可如今看来,与人心博弈才是最大的困难。 回去路上,白遥不断回想着游艇上发生的一切,她必须得知道那个男人的目的,知道他想做什么,唯有这样,她才能有几分把握在手。 如今,他在暗处,她是他盯上的一只猎物。 沈宴为她们换了住的地方,一个安保极为严格的小区。白遥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点什么,但就装作不知道他知道,女鬼家中的情况也很复杂,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 玉玲儿为白遥手心消了毒,将她自制的药粉撒上伤口,再用纱布缠好。 「那个男人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就是感觉很危险的样子。」玉玲儿边放东西边说。 白遥抓了抓手,药效很强,麻麻的没感觉到痛了。 女鬼提醒:「别乱动。」 云清回想道:「阿遥,他似乎不少看向你。」 「我也感觉到了。」 「为什么啊?你们之前认识吗?」玉玲儿不解。 不对,认识的话不管关系好与坏,都不该是那样的。 白遥摇头,想着什么。 女鬼回想起自己的异样,就像是用自己来验证白遥一样。可是那个男人是怎么知道她的存在的? 难道是许延? 「白遥,你的血是不是只对我们有用?」女鬼问。 「但凡是飘魂,不管恶灵恶鬼,都有效。」白遥说,心中也猜到了那人可能要做什么。 云清犹豫后道:「他可能,就是为了你的血。」 女鬼与玉玲儿看向云清,白遥低眸望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心。 第63页 云清说:「我曾听阿爸说过,有人会驯养恶灵,并非是为了作恶,而是懂符咒的人不愿亲人离去,使其成了恶灵,一直存在他身边。但这样的恶灵需要不少的灵物维持其稳定,否则极易失控,无所目的地飘荡害人。」 云清看了眼白遥,迟疑小会儿,又继续道:「但还有一种方法,以血饲养,拥有鬼眼的人的血对飘魂有奇效。」 她没再说下去。 玉玲儿问:「可是,一个人能有多少血?有鬼眼的人稀少……」 玉玲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也没再说下去。 女鬼瞧向白遥,将鬼眼的人饲养,源源不断终生供血,这样只要一个人就足够维持几十年了。 气氛有些凝重。 白遥看向她们,笑:「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处处有监控,而且现在我们住的地方可是高安保,没事的放心吧。」 这番话却并不让人感到轻松,甚至更多沉默。 片刻,女鬼道:「上船时我的异常,是因为符咒吗?」 白遥点头:「他显然很擅长用符咒,也就可以猜到他养那只恶灵已经很久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不受影响吗?」 那人没有鬼眼,只要她不受影响或最小程度受到影响,她便可以时刻守着白遥,多些安全。 白遥想了想:「不受影响是不可能,就像火天然怕水一样,生生相剋。要是不受影响那还了得,世界不就乱了套了嘛。」 说的话尽可能轻松,但白遥知道自己还是怕的。她怕毛毛虫,怕蛇,怕疼,更怕死。 现在死亡离自己前所未有的近,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受,生理上想要选择逃避,不顾一切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走得掉吗? 何况女鬼还等着她帮助还魂呢,会有办法的,总会有的。 等云清她们回去了房间,女鬼道:「白遥,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现在很危险。」 白遥微愣,继而笑,这下就更不能走了。 「只要出去,就随时会有眼睛盯着,而且我本来就什么也没有,没什么牵挂的,就算有什么意外也没什么,反正……」 「白遥。」女鬼盯着她,什么话都在担忧的眼中说完了。 「有问题就解决对不对?迎难而上嘛,而且我现在还好好的,那就说明那个人短时期内对我没办法,我们还可以好好想想对策,还没那么完蛋。」白遥笑。 对上女鬼的目光,那是怎样的眼神呢,她从未在别人眼中看到过,没人愿意用那样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可在女鬼眼中白遥看到了,看到了她的重要,就为了这样的眼神,白遥就只想好好活下去。 第35章 这一晚, 白遥怎么也睡不着,脑中思绪万千,像是明天就到生命尽头那般, 从儿时到现在,回顾了过去许多事情。 时间真快啊, 眨眼就几年。 她侧过身, 女鬼坐在床边椅子上, 没有休息,眼睛望着前方。外面灯光热闹, 从窗户透进, 模煳见女鬼的大概身形。 女鬼听到声响扭头, 与白遥对视上。 「睡不着?」女鬼问。 白遥笑着说:「是啊,高兴得睡不着。朱樱已经拿到了,就差最后一样东西,等你还魂成功, 我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钱, 到时候我就富有了,想买什么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吃什么。」 女鬼也笑,笑里藏着心事。 「你就不怕我不给, 最后竹篮打水,白费了功夫。」 女鬼声音样又轻又柔,在黑暗的房间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白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不给我我就死赖着你,让别人看看堂堂沈氏大老闆, 既然说话不算数。」 「真的?」 「当然, 反正我丢得起这个脸,但你可不一样。」 女鬼:「面子嘛, 我也不是那么在乎。」 白遥笑,女鬼也笑。笑声融在一起,和谐而美好。 以前或许真是为了钱,但现在,她只想要女鬼好好的。 一个上午,沈宴都在医院做着康復,相比以往毫无希望的重复练习,如今他能感觉到了一丝变化,双腿有了些力气。哪怕微弱,但无比重要。 他知道,只要有了开头,恢復就只是三四个月的事情了。 坐下刚休息,远远见江清月提着保温盒,裙摆随风飘动,静静地等在那。他不知道她等了多久,但应该很久了。 江清月将鸡汤取出,还冒着热气。 「这是鸡汤,我自己煲的。」她还想说些什么,止住了。 沈宴望向鸡汤,香味浓郁,再往上看向江清月:「别浪费自己的时间做这些没用的事,你拿回去吧。」 江清月握紧盖子:「我煮了很久……」 助理正过来,远远见他们俩人间的气氛有些许微妙,又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我不爱喝那个。」沈宴说,语气不自觉放缓。 「你以前……不是喜欢的吗?」 「那是以前。」 江清月知道了,盖好保温盒,不去看沈宴:「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 说完提着与来时无异的保温盒快步离开。 沈宴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直到有人叫他他才回过神。 白遥起床后,在阳台伸展身子,眺望远方,女鬼不知何时飘在她身边,一样望着远处。 「这景可真美。」白遥说。 第64页 「嗯,是挺漂亮的。」 「小红,你住的地方贵不贵啊?」 女鬼看向她:「怎么了?」 「到时候在你家附近找个房子,等你还魂后,我们还能做邻居。」 「那你的钱可能不太够。」 白遥也知道不够,她只是说说而已,像女鬼那样的身家,住的地方怎么可能普通。 女鬼又看着她说:「我一个住。」 一个人住……这是在邀请自己?她应该没理解错吧? 「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咳,我……」 「不介意。」女鬼道,笑着望向白遥。 白遥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在,忙换了话题:「这都几点了,云清她们还没醒,我去叫叫她们。」 女鬼拉住了她:「别打扰她们。」 房间,玉玲儿头髮散开,肩头白皙光滑,依偎在云清怀里,没有半点要醒的样子。云清脑袋也有些昏沉,好一会儿后才彻底清醒,看向怀中玉玲儿,眼神温柔,昨晚闹得比较晚,累着了。 她便那么静静地看着玉玲儿,一手不时抚摸她的头。 她得想个办法,为她们将来做好打算。 白遥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看到了什么,停在一处界面许久,对正看着电视的女鬼说:「小红,楼下有早点,我去买一些回来。」 说着起身,女鬼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白遥笑。 女鬼执意要跟着她,白遥见此只得妥协:「那好吧,你等我拿个东西。」 白遥往房间走去,经过女鬼时,将手中符咒封在她身上,女鬼动弹不得,甚至不能言语,她诧异地盯向白遥,眼里是明显的慌张。 她要做什么! 白遥说:「小红,都到这一步了,不能前功尽弃,一定要还魂成功,云清她们会帮你的。」 说完,转身离开。 出了小区,坐进外边早已等候的黑车。 车内,还是蓄着鬍子的那个男人,只是这次他把鬍子颳得很干净,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这么快就道好别了?」他说。 白遥:「为什么要道别?我当然还要回来。」 男人冷笑:「你觉得还由得你吗?」 白遥目光黯然,确实,由不得她了。自那条简讯发到她手机上时,她就彻底没办法了。 虽然离开了云盘村,也决心再不回去,可是那毕竟是她的父母,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难得的安宁生活被破坏。 他们还年轻,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 她算了很多步,想了无数个应对法子,唯独这一点,她错漏了。 男人瞥了眼白遥:「那一家人看着还真让人羡慕啊,知道吗,那一刻我甚至都有点不忍心杀他们了。现在好了,你来了,他们就会活得好好的。」 车子向郊区驶去,行人逐渐变少。 「听说你很会算命?」男人突然这么一问。 「不然怎么活呢。」 男人冷笑:「那么,有算到你的今天吗?」 白遥明白他的意思:「怎么,你是怕我命不该绝,待会儿逃了,所以先问个仔细,看看用什么手段控住我合适?」 「你很聪明。」 白遥望向窗外,她大概率是走不掉了。 车子最后停在一处废弃工厂外,白遥跟着他往里走去,他推开一扇厚重的铁门,再向前走几分钟,地面上有一处暗道,男人打开门,一排通往下面的台阶显露出来。 走进暗道,一股腐败的霉味让白遥脸色难看,她很少闻到这么让她反胃的气味,不仅仅是臭,还有着些让她生理反胃的东西在。 终于到了尽头。 墙上架子上,摆着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一眼扫过去,白遥心中极其难受,在看到桌上的一根手指后,她险些要吐了出来。 她扶着墙,那根手指上戴的戒指,是许夫人的…… 男人道:「欢儿最喜欢的就是会符咒的人了。」 欢儿? 白遥正思索间,一只半人半鬼的恶灵飘了出来,她惊讶地盯着它。 恶灵多数为半透明状,两分皮样,八分骷髅相。可这只却与女鬼相似,更像是一个人,样貌分明。 白遥不明白,自己制作了法器,所以她眼里的女鬼与正常人无异,可是眼前这只恶灵又是怎么回事? 男人很动情地轻抚恶灵脸颊,眼中充满无限眷恋。 「这么多年,我四处寻找灵物,都没什么时间陪你。现在好了,再也不用那么麻烦了。」男人道。 他的话轻而柔,白遥听着却觉得无比瘆人。 疯子。 男人端来一个碗,忙接在她手下:「血,快让我看看它的作用。」 白遥只得划伤手臂,任由血从指尖流入碗中。 那人嫌慢,紧抓着白遥手臂,挤出更多的血。白遥吃痛叫唤一声,男人仿佛没听见,手上还在用力。 接了半碗,男人如捧着至宝一样,将她温热的血倒在恶灵手臂上,恶灵变化不大,但明显更有了精神。 她明白男人这是打算用自己的血养着这只恶灵。 而在另一边,云清解开女鬼身上符咒,问明原因后,她立马测算了卦象,有了大致方位。 女鬼虽然急切,但她明白白遥不会那么白白跟人离开,一定是对方掌握了什么,拿着那些东西控制着白遥。 第65页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解决办法,然而大脑全然不受控制,根本无法静下。 昨天云清说的话不断迴响在她耳边,扰乱她心神。 「既然是为了白遥的血,那她一时半会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还有时间。」云清对女鬼说。 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女鬼理清思绪,沈宴,对,沈宴,去找他,以他的身份最少能给她们目前最大的帮助。 玉玲儿本以为沈宴会拒绝,或多少问上一二,但他一听白遥失踪,即刻同意了。 「需要我帮你们什么?」 女鬼:「查清那个男人。」 玉玲儿将话转给沈宴。 沈宴瞭然,点开电脑上的一份文件。自游艇见到那个男人后,他便让人去调查过他,只是事情匆忙,一直没来得及查看。 文档点开,是那个男人的所有信息。 「徐则,男,崂山县人,为人老实忠厚……与其妻甚是恩爱,后妻子不幸患重病离世,徐则一直未有娶妻……」 所以他养着的那只恶灵恐怕就是他的妻子了。 玉玲儿看着他的介绍,明明是个很不错的人,无偿帮助了那么多人,做了不少善事,怎么到现在却成了那样一副模样。 「这里是他这几日去过的地方。」沈宴说。 女鬼看向电脑,往下看去,忽然明白了他是以什么要挟的白遥了。 第36章 白遥被绑在准备好的木架上, 四肢缚死,动弹不得。 男人从架上取出一根细长透明的管子,比了比, 将一头固定在白遥手腕处,牵引另一头到恶灵附近。 这是要用自己的血来餵养那只恶灵啊。白遥深唿吸, 身体上的反应告诉她她在害怕。 「她是你妻子吧?」白遥稳着声线道。 徐则回头瞧了她一眼, 继续缠着手上软管:「过几天,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在那里, 没有人能找得到你我。」 「你妻子应该很年轻, 得病死了的?」白遥没管他, 接着问。 徐则直起腰身,目光平淡地看向白遥:「你信因果吗?」 白遥:「当然。」 「可我不信。」徐则冷笑,「崂山大疫,死人上百, 束手无策的时候是我冒死试药, 救了数万人性命。但凡医病,我也从不收取分毫。」 他指向恶灵:「欢儿心地良善,陪了我多年, 共渡多少磨难。我不奢求荣华富贵,只要能够和欢儿一起,多大的苦我也受得。可是结果呢?什么善恶有报……我在病房外跪了十几个小时, 甚至愿意以命抵命,有什么用?我的善果呢?!」 白遥看着他, 没有说话。 李阿婆何尝不是那样, 一个多好的人,却死在了连膝盖都没不过的浅水滩。 最孝顺的孩子, 死在了看望病重母亲的路上。善恶有报,善恶终有报。白遥相信的,从来都是后面这一句。 徐则冷笑:「不对,还是有偿还的,至少现在让我得到了一个有鬼眼的你,老天爷还是赏了点怜悯给我的。」 「你现在的这副样子,你的妻子应该都认不出来了吧?」白遥说。 这句话似是戳到了徐则的痛处,脸色明显变了,望向白遥:「我争取让你多活几年,生不如死的痛苦应该能让你闭嘴了。」 白遥笑,深唿吸后闭上了眼。 生不如死不也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江家后院,管家为他们倒好茶,退下一旁。 许延端起茶杯,轻吹热气:「江小姐今天邀我来,不只是喝茶吧?」 细抿小口。 管家适时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躺着一颗血红色的珠子。 朱樱?许延瞧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江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不是把它送给白遥姑娘了吗?」许延诧异道。 江清月笑:「毕竟是灵物,父亲很是需要,加大价钱就自然从她们手上买下来了。」 「那这是……」 「想请许老爷辨别一下真伪,毕竟在你手上待的时间最久。那日游艇上的男人,我看也不是普通人,至少他应该能辨出来吧?」江清月说。 许延眯眯眼,看向她:「他当然是可以,只是现在我也找不到他人了。」 沈宴等人在一墙之隔的房内,清楚听着他们的对话。 云清猜测,徐则有了长久让恶灵维持稳定的办法,所以现在不需要再求任何人。反而现在避免被找到,他尽可能少露脸,越往偏僻的地方去越好。 许延走后,江清月回去房内,知道他们都听见了。 「许延看起来不像说谎,这样岂不是就没办法知道徐则在哪了?」江清月说。 玉玲儿道:「只是试探而已,他不知道是真的,但不代表他没有办法找到徐则。」 江清月对上沈宴的目光,沈宴轻轻移开。 出了江家,许延坐上车报了个地名,司机迅速前往。 许延瞥了眼后视镜,后面空无一人。女鬼坐在后座,她记着路线,云清会卦,不久就会跟来,可她等不了了。 总有种感觉,白遥现在很痛苦。 ……粗大的针管从血管插进,血液顺着软管流至透明软瓶,瓶中满时,有人过来堵上软管尽头,将瓶子悬挂恶灵上方,一滴滴滴入恶灵头顶。结束后又是一轮。 许延下车,支走司机。 女鬼等在他身旁,不多时,徐则出现。 第66页 许延看向他道:「他们开始找你了。」 「迟早的事。」 「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让那个女人多少恢復点力气,拖着她走可不明智。」徐则说。 忽然,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环视四周,什么也没看到。 「我记得,那女人是有鬼眼的吧?」 许延不明白他的意思。徐则从口袋取出符咒,女鬼心道不妙,迅速退远。 符咒在空中飘浮许久,最后自燃,成了一地细灰。 看来没跟来尾巴。 「放心,我会离开这里,许夫人已经是血水一滩,查不到你头上。」徐则说完,再扫了眼四周,随后离开。 女鬼远远跟着他,直至他进了一间废弃工厂。她不确定里面的情况,一旦藏有符咒,她恐怕也难以脱身。 徐则脚步很慢,等着身后符咒起反应,但是没有,看来是他多虑了。进去确认了一切正常,徐则打算出去一趟,买些今后需要的东西。 女鬼看着徐则再次出来,戴上帽子离开,她没打算跟上去,徐则怎么样不重要,她现在只想看看白遥的情况如何。 云清依着卦象,一路找寻,直到看见女鬼。 「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徐则了,和他的模样很像。」玉玲儿说。 「他戴着黑色帽子。」女鬼说。 玉玲儿:「那就是了,正好,他不在我们还方便一点。」 天色已经显黑,这一方又没有路灯,更显阴暗。 进去工厂,云清很快发现周围贴的符咒,一一将它们清理,换上了一模一样但毫无效果的新符,避免被发现。女鬼跟在她们身后,直到走到了尽头,她们却仍旧一无所获。 「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玉玲儿奇怪道。 女鬼也好奇,明明她亲眼看见徐则进来又出去,不会有假。 「仔细看看,也许有什么暗道一类。」云清说。 再次显卦,卦象显示的就是这一方。她们的位置对了。 还在寻找,玉玲儿忽而听到了什么声响,怕是误听,再次确认。 「他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 找到一处隐蔽地方,几人藏起,没多久徐则提着一大袋东西过来,他显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直到他放下东西打开暗道,几人才发现这里竟然还另有通路。 但很快,传来徐则的怒喊声。 云清知道沈宴的人已经到了,于是直接进去看看情况,玉玲儿紧随着她。 里面,一系列奇怪得让人反胃的东西挂在架子上,除了这些东西,别无他物。 女鬼紧紧盯着面前架子,地上有不少血渍,颜色已经变黑。 徐则看见了她们,脸色极为难看:「欢儿和那个女人去哪里了,你们把她怎么了,说!」 「我们还想问你呢?白遥去哪里了。」玉玲儿说。 徐则情绪很不对劲,模样过度急切,不安起来。 云清挡在玉玲儿前面:「你饲养恶灵,就该知道它随时有可能失控,现在应该是我们问你,你把白遥怎么样了?」 徐则没有回答,像是一瞬间精神错乱了。 女鬼瞧见一旁带着红色血液的软管,最前面连着一根近十厘米长的银针,针上还沾着血迹,这些血是谁的不言而喻。 她身子发冷,唿吸错乱。 白遥…… 徐则忽然大笑,发疯了的四处寻找那只恶灵,口中不断自语。 玉玲儿瞧着他,了解他的过去后,他其实也只是个可怜人,可是他万万不该让别人为他的不幸买单。 沈宴的人很快赶来,控制住了徐则。 「白遥呢?」他问。 「我们也不知道,跟到这里的时候,就没看见。」玉玲儿说。 女鬼仔细回忆,除了他们,还有什么人有可能从这救下白遥。 知道这里位置,还能找进来,是谁? 云清赶忙测算一卦。沈宴半信半疑地盯着她,对于卦象他并不是十分相信,多半有概率存在。 「在小区。」云清奇怪道。 众人相望,在哪都有可能,怎么会突然回去了小区? 坐上车,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还是选择相信云清的卦。 路上,沈宴想着云清的卦,一个能算世间万物的人,如果能用上,那么百利无一害。 夜色浓重,街上却仍旧亮堂如白日。 到了小区,坐上专属电梯,电梯速度很快,但在迫切等候一个答案的几人心中,却显得异常漫长。 出了电梯,女鬼在最前面,果然见门口有一双女鞋,是白遥的! 心中激动又欣喜。 透门而入,沙发上白遥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上面,蓝宝拧着毛巾不停为白遥擦着手和额头。 听到响声,瞧是女鬼她们,蓝宝忙扔下一切,朝着女鬼扑了过去。 女鬼很好地接住了他,蓝宝冲着她哼哼唧唧想要说些什么,女鬼轻抚了他的头,径直走向沙发上的白遥,手臂那里,醒目的一条长疤。 玉玲儿快步上前,轻唤白遥的名字:「阿遥,阿遥?」 白遥没有任何反应。 玉玲儿赶忙蹲下,把上她的脉。女鬼这也才看见白遥手腕处有个红点,想到了先前见到的那根细长银针。 玉玲儿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身子太过虚弱而已。 第67页 女鬼不再顾虑其他,凑近弯腰,在白遥额上轻轻一吻。 先好好的睡一觉吧,白遥,你有我,有我们呢。 第37章 白遥走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没有方向,没有尽头。她唿喊着,没有任何人回应。 不知道走了多久, 有遥远的声音传来。 「你家这丫头命苦,多灾多难, 是非多, 容易身不由己, 大运走得晚,没什么出息的。」 「钱叔你再看看, 上回还有人说好呢, 这怎么又变差了呢?」是她母亲的声音。 「你要是信那个人还来找我?」男人说, 「那些做大生意的不都是花上那么几百上千的来找我算,我们邻里乡亲,不收你钱,你还怀疑起我来了。」 声音远去, 虽然只有声音, 白遥却能从回忆里清楚地筛选出那一幕。 命苦吗?或许是吧,活至现在确实多波折,平顺的日子少有。 继续往前走, 回到了云盘村,奶奶生日那天,母亲送了奶奶处理干净的猪腿, 奶奶用它煮了汤。她去上学,请奶奶为她留一碗骨头汤, 奶奶同意了。 放学欢笑着回家, 白遥问奶奶要汤喝,奶奶懊悔地说她忘了, 白遥当时只觉得奶奶记性真差。 这件事,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和奶奶争执多年,甚至自那以后再没有送过奶奶生日礼,她那时候不明白,如今借着这个似真似假的虚幻,她完全地看着一切,忽然明白了。 白遥笑着摇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真相追着她不放。 可惜了,她不是个侦探,不然得破获多少陈年旧案啊。 越往后走,白遥越觉得身上无力,想停下休息一会儿,但双脚不听控制,持续地前进着。 「白遥。」 有人唤她,这声音很熟悉,让她很安心,可是谁会这样叫她呢? 应该有这么一个人的,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啧,再睡下去就真成猪了。」 这语气……想起来了,对了,还有女鬼她们,她是要帮着还魂的,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女鬼还等着她呢。 费力挣扎后,终于睁开眼,对上女鬼担忧的目光。 又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玉玲儿替她把了脉,脉搏细弱无力,浮大中空,这是芤脉之象,严重亏血。 女鬼扶着白遥坐起身,靠在沙发背上,她没想到白遥的身子已经这么虚弱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扯过薄毯盖在白遥身上。 白遥:「小红,你怎么知道我冷啊?」她的声音虚弱,如她的身体一般轻。 「你现在的样子,像是常住太平间的人。」女鬼轻道。 「啊?这么悽惨的吗?」 玉玲儿取来药丸,让她服下,心中有许多话想问,但又都没问。 「云清在煮红糖水,我去看看她,你少说点话,多休息。」玉玲儿说,随后离开。 客厅里就只剩下白遥和女鬼两个人。 白遥想起梦中唿唤自己的声音,是女鬼的,女鬼虽然有时候说话总喜欢话里有话,要自己去猜,但她就是知道,女鬼是在关心自己。 以前只以为是需要自己帮助她还魂,所以看着自己不让自己出事,但是后来慢慢的,似乎不是这样了。 「小红,我都这样了,你怎么都不关心关心我呀?」白遥抬眼,瞧着坐在沙发上的女鬼。 女鬼眼神微动,望向白遥,什么也没说。 「你还说我像太平间的人,没有的事,我年轻着,气色正好呢。」白遥说。 女鬼还是静静地望着她,眼底有心疼,白遥看得出来,所以她不敢去看女鬼,而是望着空无一物的对面,自顾自说着话。 「多休息,少说点话。」女鬼轻道。 白遥于是住了嘴,望向女鬼,对视着。 被架在木架上时,她意识很清醒,感受着自己的血液自针管流出,半小时后的样子,她就已经觉得身子乏累、害冷,不知道被抽走多少血,但应该很多。 当初她去献过血,几分钟就那么一大袋,何况那么久。 静静地感受自己的血液流走,那时候太安静了,好像能听到自己血流的声音,她一向喜静的,但现在更喜欢热闹点,有人气点。 也是在那一刻,她理解了为什么以前会有水滴这么一种刑罚了,精神上的打压摧残远胜于肉身。 白遥将手从薄毯中伸出,对着女鬼道:「小红,有点疼。」 女鬼眼眶红润,别过头,深唿吸。她心疼白遥,也怪怨自己无能。 好像不太对,白遥本想让女鬼安慰安慰自己来着,怎么她却要哭了的样子? 「我去问问玲儿。」女鬼起身要走。 「不疼小红,我说着玩的,你别走。」白遥忙道。 女鬼重新坐下。 「很疼吧。」女鬼说。 白遥摇头:「不疼,跟化验抽血一样,就是针扎进去的那一刻有一点点痛,后面什么感觉都没有。」 像是怕女鬼不信,白遥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的家人沈宴会安排好的,以后有事就说出来,一群人总比你一个人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女鬼说。 白遥直起身,向女鬼挪去,抱住她的一只手,望着她:「小红……」 她想说什么呢?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是单单想靠着女鬼,离得更近些,越近心似乎就越安定。 第68页 女鬼转身,让她靠着自己的肩。 白遥满足地蹭蹭,闭上眼,没多一会儿便睡着了。 沈家,沈宴从容地为许延倒上茶,放到他面前。 「许伯父怎么突然到沈家来了?」 许延品了一小口,满意地点头,再看向沈宴:「徐则怎么说也帮了我许家,有恩必报一向是我做事的准则,就看阿宴你肯不肯给许伯父这个面子了。」 气氛变得凝重,客厅只听到沏茶声。 沈宴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许延眯眯眼,笑道:「那这样,沈氏对东城那个项目一向有想法,我就让给你,许家绝不插手如何?」 「只要徐则自由,许伯父就不插手东城的项目?」沈宴问。 「自然。」 「那就多谢许伯父割爱了。」沈宴道,「至于徐则,他一直自由啊。一没偷二没抢的,我没有半点权利把他扣留在沈家,沈氏一向遵纪守法。」 许延放声大笑,边笑边摇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白遥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时候已经正午,她睡了好久。 直起身,发现手臂明显有力量了许多,身体也恢復了大半,果然还是得要靠补。 去到客厅,女鬼几人都在,她快步过去。 「各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白遥说,笑着坐在女鬼身旁。 玉玲儿看她状态不错,心上自然高兴:「胡汉三是谁啊?」 「不知道啊,我看别人这么说过,应该就是类似打不死的小强吧。」白遥道。 「小强?」云清不解。 女鬼:「蟑螂。」 云清点头,懂了,生命力顽强嘛。 闲话没有多说,很快转到正事上面,女鬼问她:「救你的人是谁?」 说到这,白遥立马一脸神秘:「你们猜。」 云清想了想,最后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蓝宝?」 白遥:「我本来确实是想让蓝宝救我的,算是一张底牌,但是谁知道他个矮,蹦了半天也没够着绳子。」 「黎意?」玉玲儿随口一猜。 「怎么可能,那个女人跟个狐狸一样,一看就不像会做好事的人。」白遥压着声道,「是那只恶灵。」 恶灵?! 女鬼奇怪道:「恶灵会有意识?」 白遥不太好意思:「据我所知是不能,但我知道的好像还挺少的。」 「那时候我让蓝宝出来,但他解不开绳子,着急之际,那只吸着我的血的恶灵居然飘过来放下了我,它扶着我向外飘去,蓝宝一直跟在它身后,送我和蓝宝出去后,它就自己飘走了。」白遥说。 女鬼道:「我们进去过里面,门口有符咒,它完全不受影响吗?」 「有,但是还不至于大伤到它。」 玉玲儿越发迷惑了:「我知道的恶灵都是害人为主,救人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白遥点头:「确实奇怪。」 女鬼沉默,扭头见白遥正思索着什么,问她:「是知道原因了?」 白遥看向女鬼,又看向玉玲儿和云清,见她们三人都瞧着自己,笑着摇摇头:「没有,还在想呢。」 她的确想到了一个原因,只是是她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许曾经在哪本杂书上看到过,未必可当真。 傍晚,废弃工厂外,徐则愣愣地坐在地上,目光失焦地望向远处。朱樱没了,鬼眼的血也没了,仅凭符咒,他再稳不住它了。 也好,就这么结束了也好。 天黑得很快,十几米外的路灯亮起若有若无的光。在更暗处,阿飘各自飘荡,漫无目的。 徐则从口袋里取出一颗糖,拆了,含进嘴里,甜的。 秋日的夜晚易生凉风,不时一阵,徐则穿着单薄,却忘了身体上的冷。 恶灵失控,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制服它,这几年小心翼翼拿灵物饲养,用人血炼化,他本来也不打算一直这么安安稳稳一辈子,迟早有失控的一天。 偏偏在他最有希望长久控制它的时候,这一天来了。 天完全暗下,一阵风过,夹着寒意,徐则身子微抖。 它来了。 第38章 徐则拍拍身上灰尘, 起身,叫做欢儿的飘魂直冲他而来。 脸上骷髅明显,人的皮样已经透明不见, 她已经彻底成为一只恶灵了。 徐则仰起脸,望着天, 张开双手闭上眼。 恶灵无所谓怨气, 无所谓仇恨, 见人既害,徐则是它看见的第一人。 在距离徐则仅数米时, 一件法器扔来, 挡了恶灵的攻击。 没等来意料中的疼痛, 徐则睁眼,看见了白遥几人,忙看向恶灵,恶灵手上被伤到的地方正不断冒出白烟。 「欢儿!」徐则不顾一切地向她跑去。 白遥召出符咒, 将要划伤手心时, 女鬼抓着她的手腕,拦住了,摇头。 转眼间, 恶灵随手一挥,徐则被强撼的力道震退十余米,摔在地上, 全身骨头碎裂多处,动弹不得。他喊叫着, 声音嘶哑难听, 辨不出他是在为什么而痛苦。 恶灵再次扑向徐则,徐则无可奈何地瞧着它, 笑了。 在恶灵过来的那一瞬间,徐则以符咒将它牢牢拥住,恶灵惨叫一声,化为虚影彻底消失。徐则也目光无神,表情僵硬,倒在了地上。 徐则死了。 玉玲儿不愿去看他,转身将头埋在云清怀里,云清轻抚她的肩膀。 第69页 白遥看着了无生气的徐则:「也许可以的。」 话没头没尾,女鬼却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她没有阻止白遥,恶灵被制服,徐则就不一定会死。 「他的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死有余辜。就算拦住了那只恶灵,以徐则的执念,谁也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女鬼道。 云清也道:「这是他应该有的下场,不然,为他所害的那些人,他们的命又该向谁讨还?」 白遥没说话,她差点死在他的手上,是恨他的,可是如今看着地上徐则的尸体,即便明白他罪有应得,这一刻也难免为他可怜。 黎家,黎意换上一身不同于往日张扬的衣裳,上身规规矩矩一件白衬衫,搭配黑色西装裤,取过衣架上的灰色西装,穿上后在镜子前仔细打量,瞧见硕大的耳环,又回去房间换上低调许多的白色珍珠耳环。 妆容也淡了很多,她本就漂亮,浓妆艷抹反而显得妖艷,清淡的妆容看上去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她端详镜子里的自己良久,忽然笑了,连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在意一场聚会。商场上牵过多少合同,见过多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她不一样从容应对,鲜少慌张。 可是,这一场久违的同学聚会,她却从未有过的上了心,就好像有一股力量一下抹去了她这些年摸爬滚打出来的游刃有余,让她瞬间回到了那个自卑敏感的黎意。 她深吸一口气,巴结她的同学有不少,她也是他们中最算出人头地的那一个,见他们她自然无需紧张。 但,那个人除外。 回去后,几人去往江边散步,夜晚比白天更繁华,人潮更拥挤。 白遥仔细回想着不久前的一切,捕捉到了一处细节,让她一下来了精神,正要问时,女鬼忽然问她:「你是怎么知道那只恶灵会去找徐则?」 「这事啊,其实它之前还不能算恶灵,只是救了我后才成的恶灵。」白遥说。 玉玲儿不解:「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它看上去是个人的模样,小红是因为我用了法器,但它明明没有,那么就还剩一种情况,它成为飘魂的时候,原身还活着。」 越听玉玲儿越煳涂。 「我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 云清有了些许理解:「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女人在还没有死的时候,就被强行炼化成了飘魂?」 白遥点头:「这是一种禁术,很久以前就不被允许使用,甚至很多书籍都未必会有记载。」 「我倒是听阿爸说过,这种办法虽然能让早夭或意外离世的亲人长久陪伴在自己身边,但炼化的过程中,被炼化的人是极其痛苦的,并且每月都需要灵物或活物饲养,才能维持稳定,而一旦这份稳定被破坏掉,飘魂就极易失控,严重者就成了所谓恶灵。」 「徐则不是很爱他的妻子吗?为什么……」玉玲儿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女鬼看向白遥:「没有成为恶灵之前,它们是不是还有自己的意识?」 「嗯,可能我的血大补,让那只飘魂有了一丝活人的意识,明白徐则做的都是错的,所以救了我。」白遥说,「但也就是因为救了我,失去供养的它最终失控,成了一只彻底的恶灵。」 她想起了文平的父亲,有意识地活着,求死不能。而这只叫欢儿的飘魂,何尝不是一样,在那偶尔有自我意识的几分钟里,明白一切,却无能为力。 江风清凉,白遥衣领被吹得上下抖动,髮丝飞扬。现在卸下了心上一块大石,朱樱获得在手,只差最后一件千尺了,这样,女鬼也就可以如愿还魂了。 一切都比她想像中的要快、顺利许多。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凑近女鬼问道:「我那时候要用符咒,你拦住了我,是不是还有个理由没说啊?」 她期待地看向女鬼,女鬼对上她的眼,又缓慢移开,继续往前走。 「没有。」 「没有?」 白遥知道女鬼的口是心非,干脆道:「你就是怕我再割伤自己,不愿意看我受伤,所以拦住我的对不对?」 阿遥什么时候这么直白了?玉玲儿拉着云清慢了她们几步,保持一定距离,免得她们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女鬼盯了白遥好一会儿:「我没这么说。」 「但你那么做了。」白遥笑说,「你就是关心我。」 女鬼也笑:「不好吗?」 白遥眼睛一亮,这是变相承认了,忙摇头。关心好,关心最好了。 原本是介意彼此的身份差别,可经歷了这一番事情后,白遥知道自己已经捨不得女鬼了,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她也知道女鬼并不是个以身份论人的人,所以不如大胆一些,争取争取。 「小红,我……」直白的说出喜欢,白遥好像还是做不到,开不了那个口。 「什么?」女鬼声音又轻又柔,跟江边拂过的风一样。 白遥摇头,还是再等等吧,反正也不是那么急。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说普通平顺的命是好命了,要是能每天这样跟你们散散步,谈谈心,回家还有吃有喝,多好。」白遥说。 「会有的。」女鬼说。 白遥偏头看向女鬼,她怎么觉得女鬼似乎有点不对劲呢?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红,你有心事啊?」 第70页 女鬼瞧向白遥:「有这么明显吗?」 「我跟你说话的感觉不一样了,所以我猜的。」白遥说。 俩人走到了尽头,再往前走就上桥了,于是又折身返回。风依旧不疾不徐地吹着,在热闹的人群,散去了大半的寒。 「没事,沈氏的一些麻烦而已。」 白遥低头笑,她有时候很讨厌自己的敏感,比如此刻,也许这只是女鬼随随便便说一句话,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可她听了,自然而然的就在她与女鬼之间划上了一道线。 好像很多时候,谈及女鬼的生活,她回回都感到身旁与她打趣的女鬼一下就成了坐在高楼里办公的沈玉宁,她们的差距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拉近半点关系的。 「怎么了?」女鬼察觉到白遥兴致一下低了好多。 「没什么,我们走吧。」 医院大门处,助理推着沈宴从电梯里出来,一个女人急切地上前,询问着沈玉宁情况。 「你知道的都是对的,我姐姐现在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也有可能永远醒不来。」沈宴说。 女人:「我能去看看她吗?」 「不可以。」沈宴望向她道,「要是来找我姐姐的,等她什么时候醒了你再来,现在你想见她,不合适。」 「我……」女人哑言。 助理推着沈宴与她擦过,女人有许多话想说,但沈宴冷淡的神情让她无法开口,只能目送他离开,等他走远了,她才离开。 白遥几人回去时较晚,打车在路边等待时,碰见了一个讨人厌的身影。 车窗降下,黎意沖她们一笑:「需要送你们一程吗?」 白遥左右望望,地面太干净了,没找到合适的石头。 将目光毫不遮掩地放到玉玲儿身上,黎意盯着她许久,玉玲儿很不舒服这种眼光,她借着云清身形遮住了那道无礼的视线。 云清搂紧她,背对着黎意,眼底情绪不明。 黎意没停多久,很快就离开了。女鬼看着远去的车辆,她是发现黎意打扮上的区别了,换做平时,黎意肯定还会再多说上几句,现在这么快离开,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回想起过去与黎意所有的接触,虽然对她的部分行事并不认可,但论及能力,人人都说她有庞大的背景,这无异于是对她最好的认可了。 而女鬼更愿意相信,黎意如今得来的这一切,最大的靠山始终是她自己。 第39章 买了些菜, 白遥不太会弄,云清也不甚擅长,二人便帮着玉玲儿打下手。 厨房里, 云清不知道玉玲儿的下一步要做什么,显得忙手忙脚又什么忙也没帮上。玉玲儿也不嫌弃她, 在以前, 这可是她最梦想的事情。 当然, 现在也一样。 瞥了眼云清,见她一脸认真地辨认买来不久的瓶瓶罐罐, 神情犹豫。 玉玲儿笑:「最左边那瓶黑色的。」 云清于是递过给她:「看着颜色都一样。」 「味道可是很不一样。」 远远看着一切的白遥, 也不禁为这一刻的美好轻笑。 她看向女鬼:「小红, 有件事一直没来得急问你,那个黎意为什么每次看玲儿都是一副……不可明说的样子?」 「黎意喜欢玲儿那种类型的。」女鬼说。 「我知道,乖巧可爱,外表无害嘛。但这样的人很多啊, 凭黎意现在的身份, 想要肯定是一大把,但我发现好像她身边还挺干净,没见到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女鬼削完一个土豆, 放在桌上盛满水的盆里,又拿出一个,继续削皮。 「玲儿很像黎意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女生, 不止性格,模样也相象。」 白遥睁大眼, 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啊。 「可是再怎么像也只是像, 黎意那样大胆的人,还有她追不到的人?」 女鬼笑:「要是没那么喜欢, 说不定还真追到手了。偏偏她很喜欢,认真地喜欢,所以反而胆怯了。」 白遥点头,这样说也有道理。 「而且,据我所知,那个人已经结婚了,黎意就算强求也没有办法。」 从沈氏出来后,苏若青独自走在街上,夜风很凉,她麻木地向前漫无目的。 国外这三年多的时间里,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对沈玉宁不是照顾,而是喜欢,是放不下的喜欢。即便现在沈玉宁出了意外,她也愿意放下一切去照顾。 「若青姐。」 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过神,抬头向前看去。 女孩笑容满面,沖她挥手。 俩人并肩走在街上。 「怎么样,见到玉宁姐了吗?」江月问。 苏若青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沈家人的允许,见不了她。你呢,同学会确定她去吗?」 江月双手放在身后,很轻松道:「若青姐,我和阿意已经好几年没联繫了,现在也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啊,感情真是一件说不定的事情。」苏若青道。 「不管怎样,得谢谢若青姐你陪我回国一趟。」 「不算什么,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晚上,白遥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入睡,徐则的事让她脑中混乱,现在解决了,她脑中却更加混乱了。 恶灵也好恶鬼也好,总有个办法可以解决,可以解决就不算什么大问题。 她侧过身,外面的光透进不少,室内幽蓝一片,望向床边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女鬼,女鬼随意而慵懒的后靠着,长发微曲,双手抱臂,整个人都透着股疏远的清冷之气。 第71页 喜欢上女鬼好像很好,又好像很不好。好的是她有了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欢喜与暗自期待,不好的是她变得计较在意了很多。 女鬼是喜欢她的吧,但又好像往往只差那么一步时,女鬼又停住了。 白遥闭上眼,深唿吸,不要再去想了! 将被子盖过头,听着自己错乱的心跳声。 没多久,一股力将她的被子往下拉,盖在她脖间:「想闷死自己吗?」 正对上女鬼的双眼,白遥瞧了许久,哑言。 「怎么最近老是失眠,身体不舒服?」女鬼坐上床沿,问她。 白遥还是没说话,定定地望着她。 女鬼轻皱眉心,从认识白遥到现在,她受伤多次,每一次都没有完全恢復就又添新伤,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被徐则捉去后,又失了那么多血…… 一声极轻的嘆息响起。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女鬼说。 检查?那不是要抽血! 「不要,我身体很好,健康得很。」白遥拒绝。 「又是捨不得钱了?」女鬼笑,「我想办法让沈宴帮你出。」 「不要,我不想去医院,又没什么病,不看医生。」 女鬼:「我看你最近频繁失眠,还是有必要检查一下的。」 「我身体没问题,是高兴,还魂后……」 「还魂后那一大笔钱,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花是不是?」女鬼接了她的话。 显然这句敷衍的话已经敷衍不了女鬼了。 白遥挪着身子,向床边的女鬼靠近,睡在她腿边。 闭上眼:「小红,我靠会儿,等我睡着你再离开好不好?」 极轻的一声回应,白遥却听得尤其清晰。 满足地睡下,不过一会儿,就已熟睡。 女鬼轻撩白遥额前碎发,别在耳后,认真瞧着她的模样。 倘若此时此刻的自己不是飘魂状态,该有多好。 同学会当天,三十几个人围坐在包厢内,包厢空间敞亮,布置奢华,窗外就是繁华的街区。 江月瞧着桌上的大家,很多人已经记不起叫什么了,每看到一张脸,脑海首先浮现的是有关他的景象,仿佛一切还在当年。 没聊多久,有人忽然问向了她:「江月,看你朋友圈都开始晒娃了,没想到你都结婚了呀,还以为你会是我们班上最晚结婚的,没想到闷声干大事啊。」 「当初江月你可是说一辈子不结婚也挺好的,看来现在是找到了真命天子了,恭喜恭喜。」有人说。 江月只是笑笑:「大家这些年看起来都过得很不错。」 「再不错也还是给人家打工的,去年提了个总监,工资涨是涨了,不也还是给人干活的嘛。」 话题转而围绕他聊了很久。 不多时,门外响起服务员的声音:「这边请。」 众人向外看去,如同大学时那样,黎意穿着白色衬衫,下身浅蓝色宽松牛仔,杏色大衣披在身上,既有读书时的青春,又不失工作多年的成熟。 「久等了。」黎意说。 瞥见江月身边已经有了人,但有人很懂眼色,也知道黎意读书时与江月走得最近,忙移了位置,也不多解释,但所有人都明白。 黎意坐在江月右侧,不去看她,也不敢看她。 才吃没多久,这顿饭的意图变得越发明显,不少人旁敲侧击打探黎意生意意愿,为自己个人或团队争取最大利益。 江月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听着耳边众人对黎意奉承,再好吃的菜这一刻也变得索然无味。 黎意余光始终注意着江月,又有一人问她生意上的事情时,她笑着道:「再问下去,菜可是就凉了,不好吃了。」 众人一笑,知道适可而止。 江月是想好好看看如今的黎意的,但始终没有去看她,怕她知道自己在看她。 当年,她们都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只差那一句话,只要说出口,她们的关系就远不止于此。可她们谁都没有说。 江月要出国进修,黎意将全部身家堵在生意上,谁也不敢承诺对方任何。 一顿饭结束,道别后各自离去。 黎意叫住了她:「要我送你吗?」 江月微愣,握紧袋中车钥匙,她开车来的。 「好。」 报了地址后,黎意选了条最远的路。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江月问她。 黎意开着车,余光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挺好的,刚才饭桌上他们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我过得很好。」 这就是她想告诉江月的,她过得很好,特别好。 「你和大学时确实很不一样了,现在自信沉稳了很多。」 「社会嘛,都是这样的。」 黎意不想这样说的,她想说的是这几年里,她的生活好了很多,有足够的能力了,如果江月愿意,她接受她的一切,包括那个孩子。 「你呢?他……对你好吗?」黎意小心翼翼假装不在意地问她。 他?江月知道黎意是误会了,可她不想解释,黎意过得很好,她也不差不是吗? 「你觉得呢?」 黎意瞥了她一眼,江月轻轻柔柔地笑着,一瞬间,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下午,放学门口,她急急忙忙跑去赴约,迎接她的,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心动的笑。 第72页 微微晃神,移回目光。 「那应该很不错吧。」黎意说。 江月嘴角的笑还未收回,目光先黯然。这些年她无数次梦见黎意,梦见她们再见的场景,有好有坏,但总的来说,只要梦到了黎意,她就满足了。 这几年,她即便在国外,也不时能在网上搜到黎意的相关信息,绯闻居多。也是,像黎意现在的身份,扑上去的人一堆又一堆,今天的饭局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 「这次回来,还走吗?」黎意问。 江月想了想,问她:「你希望我走吗?」 紧握方向盘,当然不希望,甚至心底有个声音,叫她把江月困在自己身边,让她永远只属于自己。 没等来黎意的回答,江月自顾自先笑了:「开玩笑的,当然得回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呢。」 「如果我说不希望,你会留下来吗?」黎意笑着问,好似随口一说。 江月笑着回答:「那你说说看。」 黎意笑,江月已经结婚了,玩笑的话也该适可而止。最终还是没有问。 第40章 到了地方, 黎意慢慢踩下剎车。 解下安全带,江月回头看她:「我走了……路上注意安全。」 没有等来回答,江月轻出声:「嗯?」 黎意手指反覆擦着方向盘, 抿嘴不语。 这点小动作江月全都看在眼里,大学时黎意习惯的小动作如今在眼前成熟稳重的女人身上再次看到, 江月忽然觉得很奇特, 就好像她们分别的这几年从来不存在。 「捨不得我啊?」江月凑近她说。 黎意看向她, 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这么多年, 江月的模样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气质更柔和了。 她过得很好吧, 自己这一身摸爬滚打的泥,不适合让她沾上。 盯着她良久,黎意道:「元江那家老粉馆,还记得味道吗?」 「记得, 很好吃, 在国外这几年也还一直想念呢。」江月说,「第一次吃就是你带我去的吧,是想再请我吃一餐吗?」 「那家的味道我记了很多年, 现在吃过的所有东西,都比不上它。可是,它不开了。」黎意看着她笑着说。 她的笑, 让江月明白了什么。 「那真是很可惜啊,以后再吃不上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两人相视一笑, 江月再次道别, 下了车。 黎意最后看了江月一眼,看着她熟悉的笑, 离开了。 后视镜里,江月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黎意向后撩动头髮,眼眶红润,缓着唿吸。 该高兴的,江月有自己更好的生活,而她也有了花不尽的钱,一切都如愿,挺好。 可是……黎意随意抽过一旁的纸,眼尾的泪怎么也擦不干净。将车停在路边,放肆地哭了一场。 医院,白遥百般不情愿,在女鬼几人的强力劝说下,不得已要做一次全面的体检。 沈宴居然也来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玲儿按女鬼说的,只在他面前提了句要做体检,他就自然而然去承担了所有的费用。 因为沈宴的关系,流程很快,等结果的时候,一个穿着大气的女人找到了沈宴。 白遥一脸八卦地看看女人,又看看沈宴,有瓜吃。 凑近女鬼小声道:「你弟艷福不浅嘛,江清月一个,这又来了一个,不过我觉得江清月可能更适合。」 没听到女鬼的回答,疑惑地看向她,见女鬼愣神地盯着那个女人,眼底有惊讶,有她看不清的复杂。 出于某种直觉,白遥很快明白了什么,眼里好奇而兴奋的光暗下,转成了淡淡的落寞。 苏若青很快扫过在场陌生的几个女人,沈宴为人她清楚,不会乱来,只当是合作方。 「还是不肯让我见见玉宁吗?」苏若青问。 「苏小姐,我姐姐现在需要安静,外人去只是一种打扰。」 「我只是看看,看看她而已。」苏若青道。 沈宴:「不用了。还有,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反覆说过的事情上。」 女鬼看着苏若青,想起了过往的好些事情。大学时的苏若青样样出色,仅是名字,她就已经听说过无数遍。 后来同校,苏若青就成了她的一个目标,也因此她们有了交集,那时候她对感情尚且懵懂,以为那就是喜欢,是爱,是一辈子。 直到接手沈氏,见过了各色的人,她就看透了那层叫喜欢的模煳的纱背后,不过是自己不愿落下的野心。 苏若青是目标,也是朋友,也只是朋友。可苏若青却在长久的相处里,对她生出了别一样的情感。 只是那始终不是喜欢,沈宴的做法,也是她的想法。 从回忆里抽身,女鬼忽然发现白遥不见了。 医院大厅,白遥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缩缩脖子,紧了紧衣裳。看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她昨天胆小,没说出那句话。 在庆幸什么呢?为什么怕说出那句话?白遥虽然不介意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不行,将自己贬低,但那始终是玩笑话,她尤其不希望自己差劲。 没有人指点,她精通的一切除了是天分,更是数不清熬过来的夜晚。 可是在女鬼面前,她常常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如,明明自己也不差劲啊。 白遥深吸一口气,长长唿出。 第73页 还是得忙起来,忙起来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女鬼一直从楼上找下来,余光瞥见了她,皱起眉心飘过去。 一句话也不说,独自离开,也不接电话,是想要哪样? 白遥正调整着状态,慢慢安抚好自己后,面前一袭红裙出现。 小红?! 抬头,正对上女鬼带着薄怒的眼神,隐而不发。 四目相对,迟迟不语。 白遥眨眨眼,竟有些心虚,来往的人较多,她不好开口,隔壁就是精神病院。 「跟我过来。」女鬼说。 白遥迟疑了会儿,跟了上去。 到了人少的地方,女鬼转身,问她:「大厅凉快?还是透气?待在那舒服?」 「想坐着休息会儿。」白遥小声说。 女鬼语气缓和:「不舒服?」 白遥摇头:「就是想坐会儿。」 女鬼:「许延对你有意见,找你麻烦很容易,跟沈宴在一块儿,起码他不会乱来。」 白遥笑:「我知道,会保护好我自己的,还得去给你找还魂灵物呢。」 女鬼欲言又止,盯着她:「为什么下来?」她再问。 白遥这次没有回答,靠着墙,脚底擦着地面。 「可以不说吗?」她低着头,望着脚底那块瓷砖地板。 女鬼许久后道:「好。体检结果该出来了,去看看吧。」 经过白遥,顺势牵起她的手,与她并排而走。 白遥没去看女鬼,却觉得眼眶温热,头一动不敢动,生怕与女鬼目光对上,那她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体检一切正常,没什么大问题。白遥也稍稍放下了心。 几次三番的自虐,她也怕自己身体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她还想活到九十岁呢,不敢贪多一百,够用就行。 回去路上,女鬼话少了很多,不时看向白遥,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些明白白遥那时为什么独自去到大厅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女鬼再次看向同玉玲儿说话的白遥,眼里神情多了丝柔和。 「沈宴留下云清干什么?他想算卦票?」白遥说。 「我也不知道,云清说要去外地一趟,所以才让我们先回去。」 看向女鬼,白遥问:「小红,你们姐弟同心,知道是要干什么吗?」 在沈宴找上云清的时候,女鬼就已经隐约猜到了:「沈氏最近对玉石很感兴趣。」 「赌石!」白遥很高兴自己能知道,「我明白了,云清只要稍稍测算,就能知道哪块石头是上好的翡翠,哪块又是废料,这不就像是个自带的外挂。你弟还真是会打算。」 她又遗憾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云清能测算,有这个能力还会缺钱?失策呀。」 女鬼瞧了她一眼:「任何事情做到极致就不会缺钱,你算命很厉害,抬抬价,不在普通市场,找那些生意人一算,只要他们信你,你就不会缺钱。」 「说了三十就三十,要涨的话顶多涨一块钱。」白遥说。 玉玲儿奇怪道:「一块钱?」 「一块钱你也富不了,要那一块钱做什么?」女鬼问。 白遥神秘一笑:「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钱不钱的没所谓,关键是图个玄妙,数字也是有能量的,比如一三,三一,一九,九一……两两组合有奇妙的效果。电话号码,车牌号码甚至微信号,都有讲究的。」 过来一辆车,白遥随即示意:「看那辆车,前面两个是六八,那就是天医,招财富又保平安。再看那辆,那辆就不太行,五鬼有兇险,能避就避之。」 女鬼来了兴趣:「对得准吗?」 「当然……至少我目前看过的都很准。」 「照这么说,要是有人不慎选了差些的车牌或号码,不就转了运势?」女鬼问。 「所以有些富豪什么的,就老找先生看这看那,趋吉避凶。我还发现啊,一个不懂这些的人,他无意选择的数字号码,居然还能恰巧和他本人的性格财富等对应上。」白遥神秘道。 玉玲儿点头:「那确实奇妙。」 几人没有回去小区,而是坐在公园,吹着风,聊着闲天,感受少有的宁静惬意时刻。 不多时,玉玲儿手机响起,是几张云清发来的图,点开瞧了几眼,又递给白遥看,白遥忙凑近。 照片里,粗糙丑陋的石头里,是毫无杂质干净透亮的幽绿,罕见漂亮。 「居然真的是赌石去了,小红你们果然是姐弟连心。」白遥道。 放大图片,白遥用手比了比:「这得卖多少钱啊。」 白遥点着语音:「云清,小云清,挑几个最好的藏起来啊,不要告诉沈宴,回来咱们自己开,卖个好价钱富贵一把呀。」 没多久,回了一条语音,是沈宴的声音:「体检的那几千,记得还给我。」 白遥忙将手机还给玉玲儿:「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女鬼笑问她。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懂我意思就行了。」白遥笑。 玉玲儿也轻轻一笑,打字继续跟云清发着消息。 白遥向后靠着,伸直了手腿,闭上眼,任风吹过此刻难得的清闲。 第41章 云清从外地回来是五天后的事情。 从袋子里取出三个雕琢好的玉坠, 一人一个。白遥两眼放光,图案精不精緻不重要,关键是手中这块玉它贵啊! 第74页 上好的玉石卖个几十万不成任何问题, 这下真是发大达了。 凑近瞧了眼女鬼的,发现了什么, 又瞥眼玉玲儿的, 图案都不一样的啊。 「小红, 你喜欢玉吗?」白遥挑眉,意图明显。 女鬼瞧出来了, 故作不知她意, 左右翻看着玉坠:「还行, 怎么了?」 还行就是没那么喜欢,没那么喜欢就是可以不要。 「那你给我怎么样,我一定物尽其用。」白遥说。 玉玲儿与云清对视,轻笑, 无奈摇头。 女鬼稍稍思索:「怎么个物尽其用法?」 「炼制法器什么的啊, 要知道玉石可是很有灵气的,再合适不过了。我帮你找灵物还魂,你给我你的玉坠, 是不是很公平呀。」白遥打算着。 「给你玉坠就算相抵掉了?」女鬼问她。 白遥点头:「当然,划算吧,一换五呢。」 一换五?女鬼察觉出她话里的不对劲, 算上目前所有的灵物,还剩最后一样千尺, 一共不过四件东西, 哪来的一换五? 「一换五?」女鬼问。 玉玲儿听了也奇怪,疑惑地看向白遥, 她明明记得是四样的。 「不是四样东西吗?还要什么?」云清问。 白遥脑中迅速算了一遍,四样,对,四样,差点说漏嘴了。 「我数学不太好,记错了,是四样。」白遥笑着说,「一换四也很划算啊,小红,咱们换换吧。」 女鬼伸出手,玉坠躺在她手心,泛着幽绿的光。 这是要给她的意思嘛,没得错! 正要拿过时,女鬼的话随即不紧不慢地飘出:「千万都不要了,就喜欢这么颗吊坠,很惜玉嘛。」 手僵住,又缩了回来。就知道事情没那么顺利。 女鬼收好玉石:「云清给的,意义不一样,你也少打算着去卖,以后会有钱远远够你花的时候。」 「我没打算卖我的,所以才想来要你的嘛,卖你的我就不心疼了。」白遥笑道。 不知道是不是客厅空调开得有些冷,白遥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怎么回事啊? 左右张望,大白天的也没哪个阿飘敢出来,目光停在女鬼身上,某个特别的例外。 云清对玉石的事情很上心,起码现在,她可以凭藉自己让玉玲儿过得更好。不止赌石,沈宴向她提到过的诸多事情她都可以稍加尝试,当然,也记着他的提醒,适度为上。 晚上,一如往常,白遥与女鬼聊了好一会儿才入睡,入睡后不久,眉心紧皱,梦中不知是何景象缠扰着她。 终于惊醒,额上冒出虚汗,轻喘着气。伸手探向眼尾,竟有淡淡泪水。 女鬼一直在她身边,神情担忧:「怎么了?」 白遥擦去泪水,支起身子,看眼手机,强光刺得她下意识避开,女鬼拿过手机瞧一眼后关掉屏幕。 「快三点了。」 「三点。」她嗓音嘶哑,轻咳了咳,「我还以为才不一会儿呢。」 「梦到了什么,以前的事吗?」女鬼坐上床边,望向她。 她摇摇头,转而看向女鬼,神情还没完全缓和过来:「小红,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我梦到我有了个孩子,七八岁的男孩,我和他正在街上走,突然闯出来一群人,把他给抢走了,我拼命叫喊也没用。」 女鬼一手搭在白遥肩上,一面轻拍安抚她的情绪,一面认真静听着。 「后来那个男孩不知怎么的长大了,二十多岁了,我们母子又重聚,我很高兴的,他也很高兴。但是又出来了一群人,全身都是白的,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一个个很兇狠,又把我的孩子抢走了,我再一次拼命叫喊……我当时感觉到心里有很强烈的悲伤,甚至是绝望,我……」 白遥说:「刚才醒来的那一刻,好像那些情绪都跟了过来……但是奇怪的是,做梦的时候每一个人我都觉得很正常,都见过,默认了那个男人是我儿子。可是现在我一回想,一个也不认识,甚至我好像都记不得他们的脸了,只是潜意识告诉我那个人是我儿子,我要保护好他。」 「没事了,只是个噩梦而已。」女鬼轻道。 白遥平缓了唿吸,眉心依然皱着。这么多年她不是没做过噩梦,也不是没梦到过奇奇怪怪的事情,但从来没有一次有这么深刻的感受,就好像失去孩子的那一切情景都曾是她的亲身经歷般。 她将手放在胸口处,那里现在还隐隐泛着哀伤。白遥眼眶微红,竟有泪意想要涌出。 怎么回事…… 「白遥?」女鬼唤她,让她与自己对视。 白遥目光无措痛苦,有深深的哀伤。 女鬼心上一堵,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地拍着她的背。白遥强烈鼓动的心跳慢慢缓下,她也因此安定了不少。 再次躺下,白遥难以入睡,那股梦中如亲歷的痛苦再次纠缠着她。女鬼便也随之躺下,枕着手臂,与白遥面对面。 俩人之间相隔不过十余厘米,在黑暗中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女鬼伸手,轻拍白遥的背,不时又一下。 白遥先是消化那股难言的情绪,后来稍有稳定,才后知后觉她和女鬼的距离过近了。她细微地抿抿唇,盯看着女鬼的五官,最后停在唇上,脸上耳尖齐齐微热,不甚自在起来。 「小红……」白遥开口,才稳下的心跳又一次鼓动起来,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别一种感受。 第75页 「睡吧,我在呢。」女鬼轻轻一笑说。 白遥闭上眼,不多久又睁开,对上的还是女鬼那一双含着笑与柔情的眼。 这样的小红,这样的女鬼,这样的沈玉宁,不怪有人追求。 白遥忘了最后是怎么睡着的了,但没再做噩梦,一觉到天亮。 早上她已经完全恢復了精气神,变得活泼了不少,谈起晚上那场奇怪的梦,也不再那么被牵动情绪了。 「我还记得梦里面一直出现一根超长的电线桿,又不像电线桿,顶上有一圈两圈好几个圈,每一个圈还都不同颜色。」白遥说着点点头。 玉玲儿听着就觉得诡异,其中梦的内容占三分,梦的人占七分。白遥可是有鬼眼,又能力强大,这听着就不像个普通的梦,反倒像是以前阿爸说过的入梦。 飘魂藉由一定途径,向活人託梦。 但白遥说梦里面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这就很奇怪了。 云清在听着白遥讲述时,听到一半就觉得哪不对劲,好像白遥梦里梦到的一切,除了内容,那些个景物她似乎都曾有过印象。 可是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了。 「阿遥,会不会是你经歷过,然后忘了呀?」玉玲儿半打趣半认真道。 白遥立马看向女鬼,即刻拒绝:「不可能!」 这个反应让几人一吓。 「我作风优良,平行端正,人格健全,三观完善,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找了个人生了个儿子,绝对不可能是我。」 云清被她这么一吓,反而有了思绪,拿出手机,找到相册,与沈宴从赌石场回来的路上,她见到了不少新鲜物,拍了照分享给玉玲儿。 如果没记错的话…… 找到了。 云清将照片滑大,放到桌上:「阿遥,你刚才说的那个电线桿,和这个相比起来呢?」 几人忙凑近,白遥才看一眼,就确定正是她梦里面的那个标志,一模一样! 她盯看着云清,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怎么可能,怎么会一模一样呢? 「这个梦是不是选错人了啊?」白遥思考说。 云清忙看向玉玲儿:「不是我,我就和你成过亲,没有孩子。」 玉玲儿反应过来蓦地一笑,她的云清啊。 女鬼将图片缩小,不比这边繁华,但也不算很差,建筑普通,小城镇的样子。 看向照片底下时间,就在前几天。云清一直和她们在一起,唯一可能的,只能是去赌石的时候了。 「云清,这里离你和阿宴去的地方有多远?」女鬼问。 「离开镇上半个小时的样子。」云清说,「那时候远远看着觉得很奇特,就随手拍下来了。」 女鬼看向白遥:「要去看看吗?」 白遥犹豫,私心里是想去的,但毕竟只是一个梦,就算有一样的场景又能怎么样,现在要紧的是找到千尺,帮女鬼还魂。 「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吧,之所以最后找千尺,就是因为它最难找。前面侥倖齐全了三样灵物,也花了大半年时间,千尺这件东西,拍卖会都拿不出来,再高的价也买不到,纯粹靠缘分碰见。还是省点时间吧。」白遥说。 「既然是靠缘分,那不如去试试,碰碰运气,我们这一路运气应该算是不错的。」女鬼说。 白遥还是拒绝了,找寻还魂灵物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梦中那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极度的绝望之感让她生畏。 她没体验过濒死,但死亡应该就是那种感觉。 第42章 晚上, 一切暗下,白遥立在窗边向外望去,飘魂依次出没, 很快随处可见。 在看到云清照片里电线桿状的东西和自己梦中的一模一样时,她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猜测。梦中场景也是个小镇子的模样。用尽办法让她做了这场梦的飘魂, 应当是从云清身上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于是一路相跟, 直至晚上託了梦。 可她却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只能是在她熟睡后进来房间, 女鬼闭目养神, 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它。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 白遥躺去床上,手心攥了张符咒,门上同时贴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只要有飘魂进门, 她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她猜不到它的目的, 但她知道,它今晚一定还会再来。 果不其然,才过去几分钟, 白遥手心符咒散出热意。它来了。 白遥即刻睁眼,召出符咒,起身正要封向那只飘魂时, 她却愣住了。前来的是一只女飘魂,如所有飘魂那样没有表情, 可白遥就在刚才看向她的那一瞬间, 心底涌出巨大的哀伤。 她知道,这是昨天它在她身上留下的它生前的感觉。 飘魂没有恶意, 她收起符咒,向它走近。 这才发现它不同于其他飘魂之处,身体半透明的各处隐隐约约有一条白线,四肢,腹部,脖间都有。 白遥眼神微闪,寻常人死后化作的飘魂都是完整的,不会有这么明显的白线,除非生前就…… 她也许明白了它的意思。 次日清早,几人商量后决定前往伶水镇。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聊起那只飘魂:「玉石有灵,那只飘魂至少应该是在那待了一二十年,有了点灵气,所以能感知到云清你身上的气息,顺道找上了我。」 「从我身上感知?」云清皱眉。 白遥目光示意她脖间吊坠:「为了让你们能够看到小红,我费心炼了好久,有好几滴我的血呢。」 第76页 原来是这样,云清瞭然地点头。 女鬼靠在沙发背上,思索良久道:「那那个梦呢?是为什么?」 白遥停下手上叠衣服的动作,想了想:「应该是它生前经歷,它没办法说话,只能靠入梦这一个办法,而托的梦往往是它最难以放下及释怀的事情。」 「梦里面它的儿子出现过好几次,按你前面跟我们说的,现在至少应该二十岁了吧,到时候也许还能见到它家人。」玉玲儿说。 「是啊,还能替它向它儿子托些吉利话。」白遥说,叠衣服的动作慢下,飘魂身上出现的白线和白线的原因,她还没向她们提起过。 她们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坏事。 白遥最先收拾好,向她们道:「我去找找沈宴,有点事问他,你们慢慢收拾不急。」 转而跟女鬼说:「小红,我一个人去就行,先走了啊。」 女鬼立在原地,不明所以,但还是没有跟上去。 打车到了沈氏,秘书认识她,径直带她去了总裁办。沈宴正看着文件,瞥见门边一脸笑意的白遥,笑着合上合同,放到一边,按动轮椅上的按键出来。 白遥坐在沙发上,这种严肃的办公环境她不是很适应,但因为沈宴是女鬼的弟弟,加上好些天的友好相处,她倒是显得没那么拘束。 「白遥白道士怎么有空来找我了?」沈宴说。 「道士?」 「和你那位朋友去赌石场的时候,一起聊了不少事,会用符咒法器,有这样的本事,难道不是道士出身吗?」沈宴说。 白遥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倒是愿意承认下来,但毕竟不是:「那道袍是我自己买来的,几十块钱。」 「为了算命?」 「是啊,逼真些嘛。」 沈宴笑:「也是,你年纪轻轻不太容易让人信任,道袍确实可以起到这个作用。」 「可惜没人要我,不然我现在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道士了。」白遥感慨。 「现在不也是吗?只是少了个道士的身份而已。」 白遥听了嘿嘿一笑,这么直白不打圈的夸奖让她很是受用。 话扯远了,白遥问起了正事:「沈总,伶水镇你了不了解啊?」 「伶水镇?」沈宴看眼她,「不算很了解,前几天和云清路过那儿,每次办事也都是偶尔路过,再详细的就不知道了。」 白遥点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问伶水镇做什么?」 「我们打算去那办点事,人生地不熟的,想着你要是了解,到时候万一惹事了,还有您可以做靠山嘛。」白遥笑道。 沈宴当然不信白遥只是为了这个来找自己,不说话,等她继续说要事。 白遥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那个,沈总……上回来医院找你的那个女的是谁啊?」 沈宴皱眉,不解她的意思。 「我是看她很眼熟,眼熟,就顺便问问。」白遥随便扯了个理由。 说完就觉得自己这个理由还真是一听就假得不行。 沈宴却很认真地回答了她:「我姐姐大学时的学姐,关系一般。」 这回答得真好,可她根本就没问那女人和女鬼的关系啊。 这运气碰的。 白遥咳了几声,手指不自在地轻挠皮质沙发:「可我看她对你姐姐很在乎的样子。」 「她喜欢我姐姐。」 挠着沙发的手指顿住:「那……她们曾经交往过?」 白遥是这么猜测的,那人对女鬼的关心毫不掩饰,女鬼看见她也是愣了好一会儿,但现在沈宴对她却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有这个概率,这也是白遥想了很久才想出的一个可能。 沈宴看着白遥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了:「那倒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猜的。」白遥说,「我看你对她说话语气什么的,都不是很好。」 「追我姐姐的人有很多,男男女女都有,男的自然有我把关,但女的……」沈宴摇头。 白遥隐约明白:「你是不希望你姐姐和女生交往吗?」 沈宴没有作声,良久道:「十几年前一场车祸,我们家就只活下了我和我姐姐。那年我十三。当时我全身不少地方骨折,我姐姐也浑身是血,车子摔下公路不知道多远,她边哭边背着我,不停唤着我名字,生怕我也死了。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吧,好在最后被人发现,送去了医院。」 沈宴看着白遥轻轻一笑,继续道:「沈氏那几年她的辛苦我都看着,没日没夜。我希望她将来选择的那个人,能够照顾好保护好她,比她要强。」 两个女人,始终难以走远。 白遥明白,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你的腿,就是那时候伤的?」 「那就彻底不用治了。」沈宴笑,「差不多半年前的样子吧,不小心摔的,有点严重,不过好在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 「那就祝你早日康復,也一定能够康復的。」白遥笑,再聊了一会儿便起身道别。 回去路上,白遥又胡思乱想了好多,但好歹能控制住了。下了车,远远见女鬼靠在小区门口,她快步过去。 「小红,你怎么出来了啊?」白遥郁结的事在看见女鬼的那一刻瞬间消散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女鬼问她。 白遥笑眼望着她,周围有不少人,于是凑近小声道:「绕了点路,先回去。」 第77页 女鬼伸手拉住她:「东西都收拾好了,玲儿她们待会儿就下来。」 目光一直放在白遥身上,白遥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了,虽然不知道这点心虚是从何而来。 「和阿宴聊了什么?」女鬼问。 白遥并排挪近女鬼,手臂贴着她的手,小声道:「小红,你觉得你弟和江家那位小姐江清月怎么样啊?就是……感情方面。」 女鬼:「你找阿宴,就是为了聊这个?」 「当然不是,说伶水镇的正事呢。顺便,你弟就不经意问起了我对江清月的看法,我跟你这么好,你弟谘询我情感问题,我当然得认真回答对不对。」白遥煞有介事,模样很是真诚。 女鬼瞭然地看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沈宴在感情上是个闷葫芦,绝对不会主动提起这方面。 「江清月不错,我很满意。」女鬼说。 白遥看向她:「为什么呢?你弟那么厉害,你难道不应该给他把关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人吗?」 「为什么要更厉害?」 「不厉害怎么护好你弟?不说江清月,就是她哥哥江清玉我看着也没你弟那么多心眼,比不上。所以到时候一旦有什么事,江清月她不仅帮不了你弟,也许还得你弟多照顾着她,你作为姐姐不应该要多把关把关吗?」 女鬼像看新奇人种一般瞧着白遥,许久才开口:「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我看的是未来弟媳,不是保镖。」 啧,这倒也是。那为什么不选个保镖呢? 白遥使劲闭上眼,又睁开,脑中有些乱了,是哪不对了呢? 女鬼好笑地看着她思考,不说话,就想看看她能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显然白遥想不出来,拧眉纠结。 许久,白遥问她:「小红,那如果你弟喜欢的是个完全比不上他的人呢?你也可以接受啊?」 「嗯哼。」 「要是她一无所有呢?」 「可以。」 「不务正业?」 「可以。」 「什么都不会也赚不到钱,还……」 「可以。」女鬼打断白遥,盯着她认真道,「是她就可以,哪怕每天只赚那么三十一块钱也可以。」 第43章 女鬼话才落, 白遥脸颊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顿时生热,面上极不自然。 说哪去了,什么三十一块钱, 不是在说沈宴和江清月吗,怎么好像说着说着不对劲了。 她不敢去看女鬼, 挠挠耳朵, 向前若无其事地走了几小步。 女鬼瞥见她绯红的耳尖, 上前瞧向她的脸,也微微泛着红。 于是故意道:「白遥, 你怎么脸红了啊?」 「没有啊, 思考问题呢, 没有脸红,天气热的。」白遥深唿吸说。 行人匆匆,从她们面前经过,紧了紧衣裳, 将头埋在衣领处。刮来的风阵阵寒冷。 「是啊, 热得很呢。」女鬼点头道。 「这,这天气奇怪,都入冬了还转个温, 跟七八月份似的。」白遥说,「可惜小红你感觉不到,闷闷热。 她说着伸手扇了扇风, 像是真热到了。 女鬼盯着她笑,她的笑无所谓关于什么事, 而是眼里盛的那人是白遥。 没多久, 玉玲儿和云清就下来了。打好去伶水镇的车,司机距离很近, 三四分钟就能到。 一辆亮白色的小车缓缓停在她们面前,白遥瞧了瞧车标,她不认识,但知道凡是立着标的都贵。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黎意那张带笑的狐狸脸,一如第一次见她那般张扬自信。 「去哪,我送你们,就当是没能让你们顺利拿到朱樱的补偿。」手搭在方向盘上,笑容明媚。 「朱樱你以假换真,我们往北你指不定就给我们送到南边去了。」白遥说。 黎意又笑,这笑与她之前所有的笑都不大一样,没有防备,没有算计,只是单纯的发自内心的笑。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不管你要去做什么,总之,祝你们顺利。」黎意说,看向玉玲儿,只轻轻一笑。 合上车窗,车子从她们面前很快离开。 白遥望着她去的方向,深以为是道:「黎意绝对脑子有哪不正常。」 坐上车,到达伶水镇时是下午。 司机热心,直接给他们送到了酒店门口,道了谢后几人拎着行李办理了入住,坐电梯到了楼上。 白遥特意说好话要了间靠街的房间,窗外就是五六米宽的街道,入目收尽街两旁所有景象。 拉开窗,白遥深吸了口气,活动活动脖子时,意外瞥见目光尽头处有人家在办丧事。 花圈和充气拱门都已经布置好,对联也已提笔,看样子那人死了有几日了。来去人员肩上斜披一条白布,白色细绳在腰间打结,固住白布。 也许是能见阿飘的缘故,白遥对丧葬一事尤为关注。 「看什么呢?」女鬼见她久久站在窗边,飘过来问她。 顺着她目光看去,丧事? 「这边是镇上,应该不允许乱放炮仗吧,不然得有好几个晚上睡不好了。」白遥说。 女鬼仔细看了那边附近:「地上很干净,应该不被允许。」 白遥也仔细再看了看,发现确实如此,立马对女鬼伸出大拇指。 「厉害小红。」 回身把行李摊开,取出一个大袋子,将里面东西悉数倒出,零零散散一大堆物件,有木剑,有镜子,还有几根不起眼的树枝。 第78页 女鬼坐在地上,捡起树枝观察,没发现它的独特之处,放了回去。又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镜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女鬼身后的墙面。 白遥捣鼓着东西,抽空瞥了眼一下又一下拿起法器的女鬼,道:「要不是有神棍给你的手鍊,你这么一件件法器碰过去,早魂飞魄散了。」 「会这么严重吗?」女鬼放下手上法器。 「你现在可是飘魂啊,这些法器就是为了你们而生的,就像五行相剋一样,这是专克你们的。」 女鬼点头,看向白遥,白遥取过毛笔在符咒上画了图样,连画了数张。女鬼看看这张,再看看另外一张,发现了什么,拿起已经完成的三张符咒观察。 「一模一样?」 「对啊,那只飘魂是想往生,但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够。她算幸运,离玉石场近,聚了不少灵气,有了意识知道去求助。」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女鬼问。 白遥显然知道,却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她笑着说:「飘魂的事也不难,只要把符咒分别放在它生前最后去过的几个地方就成了。」 「听着倒是挺简单的。」 「那肯定,复杂我也就不会来了,免得耽误我们寻找千尺的时间。」 等一切准备完毕,天也已经暗下,飘魂沿街出没。 白遥将必备物件收拾好,放在一起。瞧了眼外面天色,起身过去将窗帘拉上,也是这时,她突然发现了什么。 还是那户办丧事的人家,找上她的那只飘魂正静静地立在白色充气拱门旁,一动未动。 「难道就是办的它的丧事?」女鬼问。 白遥沉默,而后开口:「不是它,它有了意识,那必须是聚了至少十年以上的玉石灵气才行。」 女鬼又联想到了白遥的那个梦:「是她儿子?」 「有这个可能。」 时辰不早了,白遥没打算过去查看个清楚,只等明天早些将符咒放去对应的位置,了结了这件事就好。 又是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白遥坐着,听着一个女人在讲故事。 女人说在十几年前,山下有一户人家,住着一对母子。每天儿子早早去山上砍柴,母亲便每日去送午饭。儿子脾气很差,总会寻各种理由谩骂继而动手殴打母亲,母亲每日遍体鳞伤,然而依旧每日送饭。 后来有一日,那儿子上山途中,见到一只老麻雀在餵食它的孩子,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回想起了母亲的辛劳与付出,于是对母亲的所作所为悔恨万分。 次日中午,母亲一如往日前去送饭,儿子正砍着树,见母亲来很是激动,忙迎了上去想接过她手中饭碗。然而母亲见他手上拿着斧头匆匆过来,以为是要杀了自己,慌忙后退,结果不慎踩到了圆木头,脚下打滑,摔下山崖摔死了。 故事结束。 再而那女人又一遍重复讲起这个故事,一遍再一遍。 凌晨三四点,白遥醒来,异常疲惫,房间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小红……」她喊。 不多时,床边传来声响。 「白遥?」女鬼语气担忧,厕所那边的灯亮起,不至于太刺眼,也看得清房间大概。 白遥闭上眼:「小红,我又梦到它了。」 「嗯,没事,我在呢。」女鬼轻道。 坐上床,一手牵着白遥的手。 白遥意识一半清醒一半模煳,将身子贴近女鬼身边,抱着她的手,安静了好一会儿,没多久唿吸逐渐平稳,再次睡了过去。 女鬼静静地瞧向白遥,摩挲着她的手指,眼底神色有心疼也有无能为力的挫败。 清早,白遥醒来,眼睛有些许干涩,闭上又睁开,好一会儿才发现玉玲儿她们也来了,坐在窗边,显然是在等她。 坐起身,问:「你们怎么到我房间来了?」 三人一致看向白遥,神情怪异。 「怎么了?」白遥小声问。 玉玲儿瞧了眼云清,云清道:「玉宁早上找到我,让我测算那只飘魂的坟地,好尽快结束这件事情。但奇怪的是,居然发现一共有四处位置,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四处墓地?明显不太对劲。」 白遥并不惊讶,也没有丝毫意外。本来不想告诉她们的,但反正知道了也没什么。 「那只飘魂身上有多处白线,那是躯体与四肢分离造成的,四处墓地也就是说,它的身体,被分埋在了四处地方。」 气氛一下凝住,玉玲儿神情有些许害怕,紧住着云清的手,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种结果。 「所以这也就是它为什么不能往生的原因,四张符放在对应的四处地方,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白遥接着向她们讲了晚上她做的那个梦,这个梦更加的没头没脑,让人摸不清意思。 收拾好后,几人决定去办丧事的那户人家瞧一瞧,分开观察,也许能有些线索。 白遥发现进出的挎着白布条的人里,不少男人都会去斜对面一家店里买烟,便独自去那里等着,有人来她就试着问一问,多少能有点收穫。 客人多,烟散得快,又有个男人过来。买了烟拆开一盒,点燃眯眼抽了起来。 见他要走,白遥故作遗憾地瞧着那户人家道:「老人一走,家里就得冷清不少啊。」 那人瞧了白遥一眼,没见过她:「哪是什么老人,二十来岁的大男人。」 第79页 「二十来岁?这么年轻啊?那他是得了什么病吗?」 男人慢慢吐出一口烟:「精神病发作,跳河去了。他大伯就慢了一步,还是没能救回来。」 看样子死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只飘魂的儿子。 「那他爸妈不得伤心死?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就这么没了。」白遥问。 「早没了父母哦,苦命人吶。」男人不愿再多谈及,离开了。 后面又来了几个买烟的男人,但一说起死去人的父母,尤其是母亲时,都挥挥手,嘆气,不愿再谈及。 那只飘魂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4章 白遥找到玉玲儿她们, 坐在人少的一处地方,分享各自所得消息。 「我只知道死的是个年轻人,也许就是那只飘魂的儿子, 其他的没什么重要消息。」白遥说。 玉玲儿神秘一笑:「我们倒是知道了不少。」 女鬼也点头,她也了解到了不少。 白遥疑惑:「小红别人看不见她, 知道多点也正常, 玲儿你们是怎么探到消息的啊?」 「阿遥, 你忘了云清可是会测卦的吗?」玉玲儿说。 白遥:「……」 她当然没有忘,但完全没想到这能怎么个测法。 女鬼说:「玲儿, 你们知道的应该最多, 你们先说, 有什么漏掉的我再补充。」 玉玲儿点头。 「死的人姓赵,二十三四岁,前几天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听说一共进去过三次, 出来后上了桥, 然后就跳河自杀了。」玉玲儿说,「他父母都已经死了很多年,现在在操办丧事的是他的大伯。他爸排第二, 还有个三叔,但三叔离开伶水镇好几年了,从来没有回来过。」 「而且, 他的大伯母大概在半年前也走了,也才四五十岁。一年连办两场丧事。」 白遥有个想法, 便道:「一般办席, 会提前通知所有亲戚,一次事情下来, 人情少的可赚好几万,多了的十几万。」 话没说完,但几人都知道她的意思,毕竟这一类事情并不罕见。 「你说是为了钱?」女鬼说,「会这么做吗?」 「当然,以前我经过一个村,也正办酒席,来的人寥寥无几,问了才知道居然只是修了个厕所。」白遥说,「人情大点的,每年办一次酒席就够一年收入了,不用外出吃苦做工,多划得来。」 她看向女鬼:「小红,你是太有钱了,十几万对你来说就跟指甲盖一样,当然不会为了这点钱放下面子。但他们可不一样,那十几万就是一座金山,人的贪婪在它面前暴露无遗。」 「不过这次还真的是意外,」玉玲儿说,「他大伯是做蛋糕生意的,整个镇上也只有这么一家,别的都比不过他,自动搬走了。我和云清去看了那家店,请了好几个员工,卖的东西很贵,但生意很好,应该不会缺钱用。」 白遥点头:「还有吗?」 「就这些了。」 几人看向女鬼,女鬼沉思后道:「死的人叫赵舟,遗像里相貌很端正,不像个精神病。他大伯为人很好,我看他反覆擦着赵舟的相框,眼泪没有停下来过。」 「一年内连失两位亲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打击。」玉玲儿道。 「还有一点,玲儿你说赵舟进过两次精神病院,我觉得他应该没有精神上的问题。」女鬼说。 白遥不解:「如果没有问题,怎么还会进去两次?」 女鬼笑:「那反过来说,如果真有问题,怎么会放他回来两次?」 她接着说:「但是让我这么以为的不是这个推断,而是赵舟的日记。」 日记? 「中间有祠堂我进不去,意外绕进了一间侧房,正好是赵舟的。桌上有本日记,记的都是他与他母亲的过去,或者他的思念。字里行间读着让人动容,从他的日记里我还知道了一件事,他母亲,似乎是被他害死的。」 话落,三人皆是一惊。 白遥惊讶之余想到了什么,忙说:「那只飘魂起码死了十年以上,十年前他才十三四岁,那么小……就算是杀了他母亲,可是分尸,他能做得到吗?」 「说不定还有别人呢?」女鬼提醒。 诡异的气氛再次升起,惹得几人后背发凉。玉玲儿抓紧云清的手,向她靠近。 白遥见此也挪近站在身边的女鬼,抱着她的手:「小红我害怕。」 玉玲儿见此一笑,像模像样地抱住云清手臂,柔声道:「云清,我也害怕。」 不知道是谁的笑先响起,白遥耳尖冒热,难得不好意思。 松开手就要离开,女鬼却搂上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顺着她的话轻笑道:「不怕。」 白遥脸红又无措,埋头在女鬼怀里,难得的让她感到了一种安心。这个怀抱是可以让她依靠的。 没聊多久,白遥想到了一个混进去的方法,让玉玲儿她们先去镇上随便转转,自己和女鬼则向那户人家过去。 进去后寻了个位置径直坐下,不少人都瞧向她,没有多看又各自聊去了。 亲戚关系是一条复杂的线,扯远了彼此都不一定认识,她大胆些也没有谁会觉得奇怪。 「孝顺又懂事,突然就跳了河,年纪轻轻的,这要不是鬼上身说都说不通。」有人说。 「都怀疑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次赵舟不就请了个道士做法驱邪,邪驱没驱着不知道,人先没了。」 第80页 白遥适时发问:「不是精神出了问题?怎么说着还玄妙起来了。」 好几人盯了她许久,确认不认识她后,道:「赵舟走的前几天,一直在叫她妈的名字,这还不是撞邪?」 那人压低了声音:「半年前赵义她老婆怎么死的?不就是被赵舟给吓的。我家里要是有这么一个天天跟死人说话的人,换我我也得被吓死。」 白遥听着他们聊天,忽而看见了一个像电脑一般的播放器,已经按了暂停,画面停在一个女人牵着孩子高兴地走在路上。 视频画质不算清晰,但不妨碍白遥认出画面里的女人,正是前几日扰得她睡不好的飘魂。 果然是母子。 降低了声音,白遥点击播放。 视频里,女人为孩子哼着歌谣,牵手走在马路上,女人与孩子聊着他们的未来,孩子天真地问出无厘头的所有问题,女人都很耐心的一一解答。 镜头一转,女人坐在床边为孩子缝制衣服上的破洞,男孩好奇地瞧着,画面美好又。 「这应该是他们母子。」女鬼说。 白遥又点了一遍播放,她看着那些画面,心里回忆起了她的母亲似乎也为她缝制过衣裳,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亮着灯,她趴在母亲腿上看着母亲一针一针地缝。 原来她的记忆里还有过这样的画面。 「多可惜哟。」一个繫着围裙的女人过来说,「好好的一个家就那么散了。」 白遥赶忙问她:「姨,我听家里人说赵舟他妈死了好久了,是得了什么大病啊?」 「不是大病,运气不好。」女人说,「那个时候人贩子多,盯上了赵舟娃,他妈拼命跟人抢,那群人四五个大汉,生生把他妈打死了。」 白遥静静听着,脸色不是很好。 「后来还是警察来了,赵舟才没被抢走,赵家当时生意刚起步,都忙,草草办了他妈的丧事,匆匆下了葬。」 这句话里,白遥很快发现了与事实不符的地方。看向女鬼,女鬼也正看向她,看来她们两个都注意到了。 「如果按她所说,警察来了,那么赵舟他母亲就不可能被人分尸各地。但她没必要跟我们撒谎。」白遥边走边说说。 女鬼也道:「再忙,人的丧事多少会挤出时间,怎么会草草了事?」 白遥揉了揉太阳穴,长出一口气,乱,脑子都成一锅粥了。 「对了小红,你说看见赵舟的日记,因此怀疑他杀了他母亲是怎么回事啊?纸上写了什么?」白遥回想起来问。 「没有具体写明,只说都是因为他才害死了他母亲,再就是不停地悔恨。」 出来后白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整理脑中思绪,理清脉络。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感觉,从不同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完全串不到一起。 飘魂托的第一个梦,她的孩子有两次被抢走,推测年龄来看,第一次应该就是儿时被人贩子抢走,那第二次又是什么? 还有就是第二个梦,更奇怪了。 赵舟那里得来的消息,有可能是他害死了飘魂。 刚才看了他们母子间的视频,很正常和谐,没什么矛盾的样子,怎么会弒母?那位姨说的话里,是人贩子抢赵舟,再打死了他母亲。赵家人匆匆办了丧事…… 白遥有一根神经变得越来越紧绷,本只想尽快放置好符咒,解决伶水镇的事,出发去寻千尺。现在她很想弄清一切,否则就算离开了,心思也多半会飘回来。 求助般地看向女鬼,女鬼坐在竹制靠椅上,闭目思考,手指不时点几下扶手。 白遥便认真观察起了女鬼,她是很喜欢女鬼的,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比喜欢再多喜欢。这种感觉是头一次,但很好,好到满世界都是女鬼一个人。 她静静欣赏着,认真时人的状态最美,本身女鬼也好看,就更吸引人了。 好一会儿女鬼睁开眼,正对上白遥柔情的眸光,只是很快白遥就收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在看我?」女鬼直接问了出来。 「什么?我在思考问题,出神了。」白遥嘴硬。 女鬼点头:「这样啊,那什么问题让你那么饱含情意?」 情意……这两个字让白遥更不自在了,挠挠脖子,偏头望向远处。 第45章 摇椅轻晃, 女鬼起身绕到白遥面前,弯腰,双手撑在椅子两侧扶手上, 困住她,凑近道:「嗯?」 声音低哑好听, 带着蛊惑意味, 白遥抿住唇, 双眸愣神直直盯着女鬼。 咽了咽干涩的喉,心中有一团小火, 让白遥想做些什么, 但她拼命摁住。 第一次, 她在一个人的眼里,看到了全部的自己。唿吸轻微,眼神微动,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人。 女鬼眼里的调戏意味也消失不见, 改为少有的认真模样, 盯着白遥。 街上稀稀落落时不时走过两三个行人,聊天声传来,却又绕过她们, 逝去很远的地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一个小时, 白遥先别开了目光。 清了清嗓:「小红,脖子酸了。」 女鬼眼神恍惚一瞬, 垂眸, 退身收回手,就势靠在旁边电线桿上。 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谁也没说话。白遥面上平静,心底暗起浪涌。女鬼平稳着唿吸,她能感觉得到,自己在靠近白遥的那一刻,险些失了控。 第81页 无论还魂结果如何,失败就当她命该如此。但一切顺利的话,她想,她应该放不开白遥了。 刚才在想的有关赵舟的所有事情,因这小小的插曲,白遥放松倒是放松了不少,但脑中变得一片空白了,只要稍一思索,最先浮现脑海的却是女鬼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没多久,见云清她们过来,白遥松了口气,就这么和女鬼待着谁也不说话,也实在是难受。 「阿遥,玉宁姐,」玉玲儿过来说,「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白遥便简单说了一遍。 云清拧眉:「看来这件事情要比想像中复杂很多,还以为只是放个符纸,让飘魂安息就好了。」 「其实也可以,只是因为好奇来龙去脉,所以变得复杂了很多。」白遥说。 几人毫无头绪,坐在一起沉默着,竭力去想一个能串得起一切的前因后果,但每个线索实在差得太远了。 「对了,」玉玲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但转而又泄了气,「算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了?」白遥问。 「一些闲言碎语吧,我和云清休息时,听到旁边有人在聊赵家人。说是赵舟他伯母跟他三叔有过不清楚的关系。」 白遥眼睛睁得老大,跟小叔子?她问:「是婚前还是啊?」 「结婚后。」 啊,这可就更刺激了:「那赵舟他大伯知道吗?」 「邻里街坊都知道了,赵义不会不知道。」女鬼说。 玉玲儿点头:「但是听说赵义这些年对她妻子还算好,毕竟几十年夫妻,还是有点感情在的,不会让她太难堪。」 「这么说来,赵义还确实不错。」白遥说。 女鬼深思着,赵义这个人让她有些想不透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不是该去放置符咒了?」玉玲儿问。 白遥也似才想起:「对,差点忘了正事了。」 她翻着包,确认符咒都还在。看见符咒的那一瞬间,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迟疑了好一会儿,又将包合上。 「不要紧,再等等吧。」白遥笑。 女鬼挑眉:「不怕飘魂今晚又来找你?」 「不怕,是一只好鬼。而且,不是还有小红你在嘛,你多守着我就行了。」 女鬼没应声,轻扬嘴角。 思来想去许久,总算有了个突破点。 几人等在赵舟家附近,傍晚,一名三四十岁模样的道士走出来去办事。白遥看向云清,云清看向卦象,点头。 为赵舟驱邪的道士,就是他。 等道士走出一段距离后,便赶上去叫住了他。道士疑惑地回头。 「你们是?」 白遥笑道:「是这样的师傅,我家闹了点事,听人说你帮赵舟驱过邪,还很管用,我就想着请你去帮我家也处理处理。」 道士上下打量白遥,模样不很正经,倒有几分吊儿郎当。 「等几日吧,你们也看到了,赵家走人了,这几天忙。」他说。 「不急不急。」白遥说,「师傅,我原本对这些玄妙的事半信不信,直到听说你去赵家驱邪,大家都说你很灵,又厉害。但是,真会有那什么鬼魂啊幽灵什么的吗?」 「不然呢?」道士掏出包烟,取出一根,瞧了她们一眼,想抽又忍住了。 「啊?那就是真的了。」白遥故作惊讶地看向云清和玉玲儿,她们很配合地装出不信的样子。 「我们跟赵舟是小学同学,师傅,他是中了什么邪啊?」白遥问。 道士察觉到什么,看了她们好几眼,有了防备。直到瞧见云清和玉玲儿脖上的吊坠,再看白遥却没有,紧着的眼尾松下。 「平白无故或喜或悲,整日像是在跟谁说话一样,内容还挺有条理,不像个疯子。赵义就是为了这个来找我。」道士说,「拿人钱,解人难。该驱的还是得驱走。」 这句话说完,白遥明白了什么,见那道士果然瞧着自己。 「听说赵舟他伯母是被他吓死的,」白遥好笑着说,「哪有人胆子小成那样啊。」 道士笑了几声,又忽然正色,凑近白遥:「说不定呢。鬼是吓不死人的,只有人心里面的鬼才能吓死自己。就像这样,嗷呜——」 他很满意几人愣住的模样,大笑着离开。 「这个道士怎么奇奇怪怪的。」玉玲儿说。 白遥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手指夹着烟,淡蓝色的雾绕着他周身,这么看着,竟也瞧出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如果我以前顺利当成了道士的话,应该也是这般潇洒的模样。」白遥感慨道。 「啊?」玉玲儿疑惑。 白遥笑着摇头:「没什么,他是有本事的,所以他的话可以信。」 女鬼想到了什么,问白遥:「除了有鬼眼,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人看见飘魂吗?」 「有啊,借用法器,像玲儿她们就能看见你,但毕竟没有鬼眼,所以看不到其他飘魂。」白遥说。 「还有吗?别的可能。」女鬼再问。 白遥觉得疑惑:「怎么了吗?」 「我只是在想赵舟所谓的精神错乱,是不是就是因为看见了他的母亲。所以在外人看来虽然怪异,却又说话有条有理。」女鬼说。 是啊!白遥立马恍然,还有这种可能在的呀! 她冷静下来赶紧想了想:「对了,还有种可能,那就是人在死前是机会可以看见飘魂的。」 第82页 「可是,赵舟很久以前就有自说自话的行为了啊?」玉玲儿说。 难道又是因为附近玉石的影响? 这让白遥不太确定了,她对这些事情了解不算多。 「不如就当是真的,顺着想下去,那么赵舟的伯母就很值得怀疑。」女鬼说。 云清也道:「那个道士说什么人心里的鬼,所以是不是在提醒我们赵舟伯母曾经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后来那些事情再从赵舟嘴里说了出来,让她自己疑虑过重,最后反倒害死了自己。」 当年的事情似是有了些眉目,但白遥只要一想起做的那两个离奇的梦,又觉得一切毫无头绪。 可是也许,那只是梦而已。 回到酒店,道别云清她们,白遥挑了身睡衣裤进去浴室,花洒开到最大,仰头任由水流冲着面庞。 赵舟的事情确实乱,这么多弯弯绕绕里,她记得最清楚不时浮现脑海的就是那段视频,赵舟母子平静普通的生活。 那让她回想到了云盘村的时候,如果都是痛苦的记忆倒也还好,偏偏一堆苦涩里藏着一两颗糖,可是时隔这么多年,那一两颗糖再尝起来也变得苦涩异常了。 符咒一放,那只女飘魂就该彻底消失了,这一点无法更改。赵舟后日出殡,留给他们母子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她选择慢点放置。 也许成为飘魂的赵舟没有意识,但女飘魂有。成全他们,也是在成全自己的念想。 脑中一帧帧闪过过去的一切,好的坏的都有。那些本以为忘记了的事情,这么细想下去,竟记得尤为清楚,仿若昨日。 眼眶微热,泪水和着温热的水流一起滑下,分不清谁是谁。 许久,关掉花洒,擦干身上水渍,换上睡衣出去。 房间开着暖气,并不冷。毛巾擦了擦头髮,没等她动手,女鬼过来先拿过吹风机,按着白遥肩膀让她坐在床上,替她吹干头髮。 白遥顺从地低着头,看着地上自己的拖鞋,动了动脚趾,慢慢移到与女鬼脚下靠近。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抱住女鬼的腰身,深唿吸着。 女鬼一顿,又继续吹着她的头髮,动作轻柔。 吹风机的声音被无限放大,白遥耳边听着,慢慢的,自己的心跳声占了上方,她感受着自己因女鬼而跳动的心。 也许云盘村的那个先生说对了,她的命孤苦,一生多波折。可是,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她觉得再多的风雨也只是新的洗礼。 手臂又紧了紧。 吹风机停下,白遥依旧没有松手。如果说先前与女鬼的关系始终隔着一层纱,答案近在咫尺,却谁也没去揭开。那么从此刻起,白遥选择了明示。 女鬼轻笑,任由她依靠。 许久,白遥闷声问:「小红,几点了啊?」 「快十点了。」 白遥隔了一会儿,松开手,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头髮还没干。」女鬼提醒。 白遥懒洋洋地伸出手,女鬼拉起她。 「后天赵舟出殡,但感觉事情都还没弄清呢。」白遥说。 「明天有时间,不如去探探赵舟的伯母是个怎么样的人。往事要问起年纪稍大点的人才清楚,到时候多问问,总会有收穫的。」女鬼说。 白遥点头。 趴下,摸过床头充电的手机,拨出微信视频。 「我先跟云清她们说一声,明天我们分开多去转转,尽快了解了这件事,总放在心上感觉跟压了个重物一样,不舒畅。」白遥说。 「现在这个点,视频是不是不太合适?」女鬼看向她说,意有所指。 显然白遥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才十点左右,还很早呀。」白遥说。 女鬼笑笑,没再多说。白遥就是太缺乏那方面的知识了,既然有现成的老师教,她当然乐意一看。 视频语音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 「静音了吧。」白遥便改为打电话。女鬼含笑看着她这一副百折不挠的样子。 这次虽隔了好一会儿,但好歹被接起了。 「有事?」尽管刻意掩着,但还是让白遥听出了云清紊乱的唿吸。 怎么了这是? 「云清,你在干嘛呢?」白遥悠闲地晃着双腿。 女鬼笑出声,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去问沈玉宁。」声音带着薄怒和隐忍的压抑。 什么啊,问小红…… 对上女鬼意味深长的笑,白遥一下明白了,忙挂断电话。 电话另一头,云清直接将手机关机,扔去一边,十指紧扣玉玲儿。 「你刚才笑什么?」云清问,声音带着危险性。 以前玉玲儿会很老实地解释,现在云清已经被她吃得死死的,胆子自然大了不少。 白皙的双臂搭上云清的肩:「就是想笑,不可以吗?」 「可以,随你笑多久。」云清被中途打断本就不爽,冲动更甚,吻住玉玲儿唇瓣,继而往下到脖间,随后整个人都在被子里起伏。 玉玲儿难耐地忍住不出声,可云清似是故意针对她一般,行为越发无礼。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漏出一两声轻吟。 挂上电话后,白遥整个人都变得极不自在,连手机也不敢再碰了。 「以后明白了?不要在晚上随便给任何一对情侣打电话。」女鬼说。 「才十点多啊,一般不都是大晚上才……」 第83页 「十点还不算大晚上?」 说的也是。 「情深意浓时分,你打的这通电话很及时嘛。」女鬼道。 白遥刚想问女鬼怎么不提醒她时,回想才发现女鬼早已经提醒过了,只是她自己没懂而已。 纠结了很久,白遥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很自在地看向女鬼,又很奇怪地收回眼,平稳住唿吸,压制住乱想的念头。 第46章 次日一早, 白遥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临走看眼隔壁,云清她们的房门依旧紧闭, 这次她很有眼力见的没去打扰,只是发了条信息。 出了酒店, 白遥凑近女鬼说:「『春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就是这个意思吧?」 「差不多。」女鬼说。 「什么差不多, 就是这个意思。」白遥沿着街道不紧不慢地走着。 「你试过?」女鬼不怀好意地发问。 「我……」白遥机警了过来,女鬼又是在给她设陷阱, 一点都不正经, 「大诗人的伟大就伟大在, 仅凭短短几个字,就能让你脑海生出一副带着故事的画面。所以不是我试过,是杜甫他厉害。」 话落,白遥觉察到哪里不对, 脑中赶紧搜索不久前背过的诗, 补充道:「白居易。」 女鬼满带欣赏又很是好奇地瞧向她,白遥提起过,她没正经上过学, 一切多是自学,不久前甚至还说不对司马迁,这回竟能引用一首近千字诗的诗句了。 「会背了?」女鬼含笑问。 白遥随意地扯了扯挎包带子, 再沖女鬼挑眉:「轻轻松松。」 女鬼笑出声,盯了白遥好一会儿, 直到白遥神情变得不自然了, 她才移开目光,慢慢往前飘去。 白遥挠挠后颈, 轻咳一声后快步跟了上去。 又一次见到了那个道士。 粉馆里,客人四五个,他坐在最外面,不同于别人总有个伴说话,他独自一人,埋头专心吃着早餐。 看他架势,白遥深以为那碗粉顶多三分钟就被解决,五分钟可以连汤都不剩。 进去坐在他对面,白遥沖他笑容满面。 道士一愣,又继续吃,只是速度慢了不少。 「怎么,又是闹事需要我去驱邪了?」他头也不抬地说。 白遥殷勤地为他倒上一杯水,推到他面前:「就想问问你一件事情,很快的。」 「说说看。」 「大概十五年前的样子,这里……」 「十几年前的事情别来问,我这人忘性大,什么都记不清了。」他说。 这还怎么聊? 瞥见桌上那杯他纹丝未动的水,白遥又顺手拿了回来,一口喝完。 冲着道士一笑:「可真甜。」 模样欠揍得很。 道士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笑。 放下筷子,抽出纸巾随意擦了擦嘴。 「说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听听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时好时坏,说不定记得呢。」 「赵舟他妈妈。」白遥看着他说。 道士毫无意外地点了点头,皱眉思索,好一会儿道:「赵舟他妈妈啊,这个还真是知道那么一二三四点,得看你拿什么东西换,我再看看能想起多少。」 白遥:「你是道士,清心寡欲,肯定对钱没兴趣,提钱也是对你的轻看,庸俗。」 「我倒是挺爱财的。」道士说。 「大胆直言自己想法,还能恪守本心不贪财。」白遥沖他竖起大拇指。 道士深吸一口气又唿出,抽出一根烟抿在嘴上,打火机点燃。白遥闻不惯烟味,但道士像是刻意那么做,将烟直直吐出,顺着风全飘到白遥那边去了。 「赵舟他妈被人贩子打死,草草埋了,就这么点事。」道士说。 白遥用手扇扇烟气:「细节呢?」 道士眯眼,瞧向白遥:「看你咯。」 看来这事没钱还真搞不定。 白遥点开手机,道士便高兴地抽出几张纸擦了擦带点油渍的桌子,再拿出自己的收款码,轻轻地放在桌上。 随后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她。 「大哥你还真会做生意,这么轻轻松松就拿到了一百块。五十,多了没有。」白遥说。 道士摇摇头:「一千。」 「你去抢呢!一千?!」 声音引得粉馆其他人纷纷回头,小声讨论。 「低调低调,」道士忙示意她安静,「行吧行吧,看你也不像个有钱的。三百,再少就没得谈了。」 三百也多啊,白遥望向女鬼。 「就说一个问题五十,如果不行,我们就找别人。」女鬼说。 白遥非常同意,转而问道士:「这样,我们问你来答,答一次五十。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就去找别的人,虽然麻烦了点,但起码省钱。」 道士想了想,道:「那六个问题可就三百了啊,随你,你问吧,先转帐。」 白遥于是转了第一笔钱。 回想起自己的第一个梦,她思考过很久,女飘魂梦中孩子被抢过两次,一次七八岁,一次二十来岁。七八岁应该是所谓人贩子那次,二十来岁就应该是精神病医生带走赵舟。 但赵舟一共进过三次精神病院,次数上不对。 「赵舟,进去过几次精神病院?」 「一次。」 「不是三次吗?」白遥诧异。 第84页 「算不上,」道士抽了口烟,回想往事,「人家医生不傻,送个没病的人他们当然不收,待了一天就回去了。后面看他确实神神叨叨,才留院观察,赵义同时找我去医院驱邪,邪驱了,没过几天人也没了。」 白遥忙问:「驱邪那天你是不是穿了身白衣?」 「是啊,道士就一定要穿道袍啊?」他上下扫量白遥,「你不是也没穿?」 他果然怀疑她的身份,昨天看见云清她们脖上吊坠后明显就眼神不对了。 「我又不是道士。」 「你不是?」他不相信。 白遥忽然明白了什么:「你那时说什么让我拿东西换你的消息,你该不会是看上了我的法器了吧?」 「差不多,那什么吊坠,我很喜欢。」 女鬼一直听着俩人对话,女飘魂的事她心中倒是有了点眉目,但都只是大胆的猜测而已。 「还要问什么,快点,赵舟那边事忙得很。」 白遥看了眼支付界面,心疼得很。 正要转帐过去时,女鬼拦住了。 「不用问了,可以了。」 除了白遥,道士也很诧异,还以为能多赚点钱,结果五十就没了后续。他收起东西,嘴上似在唠叨钱少,神情模样却是笑着。 离开粉馆,人少的时候白遥忙问起女鬼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女鬼说:「差不多,只差确认一件事情。」 「是什么?」 「赵舟母亲的四处坟地,云清测算出了位置,相隔虽近,但离赵家人为她埋的坟还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说,当年赵家匆匆办了丧事,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找到赵舟母亲的尸体。」 白遥想了想,确实可能是这样,否则就算是只有部分肢体,也至少是在墓中。 「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就急着办丧事,这个建议很有可能是赵舟伯母或他三叔所提出,目的大概率便是为了防止警察再深查,以免追到他们头上。而赵舟大伯之所以同意,也正是他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明白赵舟母亲已经没了生还希望,再找不回尸体。同样知道这件事情跟赵舟伯母他们脱不了干系,最后挣扎纠结之下,同意了。」 绕来绕去,白遥理了很久才整理好了思绪,堵在脑中的结也忽然松了。 「所以我在想,也许所谓人贩子,根本就是赵家人自说自话谎编出来的,动手杀害赵舟母亲的,正是与他伯母有过私情的三叔。」 白遥再次换上道袍,以道士的身份去见了赵义。外人知道的始终只是赵家人想要他们知道的,也只有赵义,知道最开始的真相,也认得出真相润色过后谎言的模样。 赵义带她们去了楼上,步子缓慢而沉重,身形消瘦,赵家所有可说不可说的重担全落在了他一人肩上。赵舟一死,佝偻的背又弯下不少,举目望去,偌大的赵家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冷清的老人了。 「费心你们跟我上来,既然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们了。」赵义说。 「当年小舟他妈出事,赵庆跟我说是人贩子没抢到孩子,带走了她,我信了,报警四处寻找。二弟走得早,小舟母子平时都是我在照顾,出了事,就是死了我也得要回来。」 赵义嘆了口气,沉默许久:「有一个晚上,我去找赵庆,碰见了他和我女人做那档事,当时脑子愤怒得很,也难受得紧。也是那时,听到了他们骗小舟给他妈下药,打算毒傻小舟他妈的事。小舟孝顺啊,听是好东西,就用得多了,没想到最后却毒死了他妈。」 赵义说着眼泛泪花:「警察一直找不到小舟妈的尸首,我就去想问赵庆,问他个清楚,不能人死了也不得安生。可是我家那黄狗啊,总喜欢跑旱厕,有一日他就那么咬着根人的手指从厕所跑出来,我看见了,赶上去看,一下就全明白了。」 「小舟小,听我女人话,那事后就把她当亲妈一样,我当时想过报警的,可是看着小舟在我女人怀里睡着的模样,好端端一个家啊,我又捨不得了。赵庆也就是那事后离开了伶水镇,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过。」 话说完,房内一片沉默。窗外寒风阵阵,枝叶摇晃。 白遥问:「赵舟伯母他们为什么要害他母亲?」 「二弟死后,我经常帮助他们母子,邻里闲话多,我女人听到了不少。我和我女人也没生个一儿半女,就想着等将来小舟大了,我就把蛋糕店给他,我女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去找的赵庆,想要个孩子嘛。绕来绕去啊,我也有罪。」赵义说。 他像是一瞬间又老了十余岁,笑起的嘴角带着无限的哀伤。 第47章 回去路上, 白遥与女鬼沿街散心,恰逢赶集,热闹得很。 路上车辆拥挤, 好几处地方看到交警在指挥,鸣笛声很是嘈杂。 「明天赵舟出殡, 符咒就明天放吧。」女鬼说。 白遥点头, 有些心不在焉。 「还在想赵舟的事?」女鬼倒着往前飘, 面向白遥。 「还记得我的第二个梦吗?那个讲故事的女人。」白遥问,「我想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想了, 彻彻底底的真相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女鬼说。 白遥许久后一笑:「有烤肠, 去买一根。」 不管赵舟母亲是何意, 至少明天,她能得以安息了。 烤肠香味诱人,白遥买了三根。 「你还挺记着云清她们的。」女鬼打趣。 第85页 白遥这才恍然,又加了两根:「差点忘了还有云清她们, 她们应该还从来都没有吃过。」 女鬼:「……」 「毕竟是油炸食品, 少吃些为好。」女鬼说。 接过老闆打包好的烤肠,白遥边走边吃:「我又不怕发胖,胖了就只能证明我福气好。而且香喷喷几块钱的烤肠, 便宜实惠,色香味俱全,妥妥的美食啊。」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看向女鬼说:「小红,我以前看到过说什么高级大餐厅里, 几片叶子再加几滴酱油就卖成百上千甚至还有过万的, 真的假的啊?」 女鬼道:「差不多,但还是要多些分量, 不至于看着寒酸,少而贵的东西确实很多。」 「物以稀为贵嘛。」白遥很满意自己又脱口而出一句很有文化的话,期待地看向女鬼。 女鬼失笑:「进步很大,再过不久,就该出口成章了。」 白遥难得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早还早,现在还才疏学浅很多。」 二人边说边笑沿街走去,没有目的,随意散步。 日上三竿,云清将外卖摆好在桌上,去看玉玲儿,玉玲儿还沉沉睡着,没有半点要醒的样子。 坐去床边,眼神似水般温柔地瞧着玉玲儿许久,而后轻轻唤她。 几声之后,床上人不耐烦地皱起眉,轻咛,含煳不清说了几句。云清听着,像是在抱怨自己的样子。 轻抚她的脸:「玲儿,起床了,快中午了。」 玉玲儿无力地应了声,却不见起身的动作。 云清嘆了口气,这可怎么办,总不能直接掀开被子扰醒她吧?那她敢保证自己至少一个月内都别想再同床了。 算了,睡就睡吧。反正房里有暖气,吃的东西也不至于那么快冷掉,实在不行再买就是了。 几分钟后,玉玲儿总算有了醒的迹象,习惯性伸手。 云清随即过去将仍半梦半醒闭着眼的玉玲儿抱起,双手放在自己肩上,动作熟练轻柔地为她穿着衣。 「我饿了云清。」玉玲儿虚虚睁开眼道。 「我点了外卖,都是你爱吃的。」云清笑着说。 搭在云清脖上的手臂一紧,玉玲儿看着她道:「那有你爱吃的吗?」 云清失笑:「有,都是我们爱吃的。」 玉玲儿一下下点着头,等云清替她穿好衣服后,搂近云清,仰头,意思很明显。 云清便低头吻了吻她,想要离去时玉玲儿却不允许,直到几分钟后俩人才稍稍分开,唿吸紊乱,灼热在一起。 看着云清不自然找藉口起身,玉玲儿盯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自山上那次云清身体亏损严重,由她掌控一切后,她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云清喜欢在上面了。 她也喜欢。有机会想个办法再试一次。 行走到一座跨江大桥上,中间是近十米宽的公路,来往车辆不绝,两侧则是一米左右的人行道,有不少人在拍照,也有老年人靠在围杆上闲谈聊天。 白遥紧了紧身上黑色风衣,这是到伶水镇后新买的,百来块很便宜,但质量不错。 江上不时就会颳起一阵风,或大或小,但都带着冷意。白遥将手搭在白色栏杆上,远望着宽阔的江面。 江边最高的建筑是本地十几层楼的医院,其余都是伶水镇的寻常人家,房屋不会很高,所以桥上视野很好。 白遥看着看着,出了神。 女鬼还魂的一路虽然麻烦事不少,但相较于其他寻找灵物的人,实在过于顺利,不过才半年的样子,就只剩下了千尺没找到。 顺利当然好,可也让她觉得,冥冥之中一切都在被推着走,让她尽可能快的替女鬼还魂。除千尺外,还差的那件灵物在自己身上,她当然会救女鬼,有最初许下的承诺,也有朝夕相伴生出的私心。 但仅是想想,就已经可知自己艰难痛苦的后半生了。她的命也许真的是差,但运也许不错,能碰见女鬼和玲儿她们,让她的生活多了很多精彩。 若是能长久多好啊。 算了,不能贪心,贪心就会一无所有。 「你好。」有人打断她思绪。 白遥扭头看向他,江风起,将她髮丝吹乱,男生愣着看了她许久,而后忙道:「能,方便加你微信吗?」 女鬼闻言偏头冷冷盯向男生,上下扫量。 在不远处,一群看热闹的男孩女孩,向这边不时指点。 男生模样清秀帅气,和白遥一般大小的样子,身形也偏瘦,有着青春蓬勃的气息。 白遥恍惚片刻,忽而问他:「你多大?」 「二十一了。」男生目光始终停在白遥脸上,不捨得离开。 二十一,和自己一般大小,可他怎么看着那么年轻呢?是自己经歷多了吗,竟会觉得同龄人幼稚了。 「我比你大十岁。」白遥一本正经地说。 男生先是惊讶,纠结后道:「没关系,我喜欢比我大的。」 白遥于是点头:「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怕有人不愿意。」 「谁啊?你家人吗?我可以向他们说的。」 「女朋友算家人吗?」 男生瞬间明白了,脸色有些尴尬,边道歉边快步离开。 目送他走远,女鬼将手搭在栏杆上,忽而偏头看向白遥,明知故问:「女朋友,谁啊?」 白遥眨眨眼,没去看她,瞧着江面景色:「伶水镇还挺漂亮的,可以发展旅游了。」 第86页 「嗯,是很漂亮。」女鬼说,目光始终落在白遥脸上,「想听听你女朋友的事。」 「什么女朋友?你听错了吧,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恋爱都没谈过,哪来的女朋友?」白遥说。 女鬼转为靠在栏杆上,瞧着她:「白遥,你顺序弄错了,先有女朋友再有的恋爱。但偶尔也可以反一反,先恋爱,再确定名分。」 名分……这个词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像自己是个什么负心汉一样。 「我们之间也相处好几个月了。」女鬼盯着她说。 这么直白的话的含义白遥当然明白,只是她的未来再好也差劲得很,没理由去拖累女鬼。 女鬼见她许久没有说话,便随意笑道:「都相处这么久了,也没看到你的什么女朋友,那看来确实没有。」 话落,眼神黯然。 她知道白遥在顾忌着什么,但她猜不到是什么。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白遥笑着说:「小红,我最近新喜欢上了一个诗人,他的诗我喜欢,生活态度也很喜欢。」 女鬼笑问:「是谁?」 「苏轼。」白遥自豪道,「你看他写的诗,什么『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多洒脱不拘。下回骑小毛驴遇上雨天,我一定不披雨衣,随便淋,还要一边大声念出这首诗,多潇洒。」 「是很潇洒,可以试一试。」 白遥眼睛一亮:「那小红你陪我一起?」 女鬼闻言上下瞧了她一眼,对上白遥不解的目光,淡淡开口: 「凭什么,等你有了女朋友,让她陪你不就好了?我陪你不合适。」 不妙,白遥脑中飞快运转。 贴近女鬼:「合适,再合适不过了。咱们俩这几个月一起经歷了这么多事,是革命友谊,铜墙铁壁什么也破坏不了的,你永远永远在我这很重要。」 白遥不知道自己的回答算不算好,这是她真心想说的话,女鬼现在在她心里,有一个谁也取代不了的位置。 看女鬼神情,应该是很满意。 没多久,微信响起视频,看是云清打来的,忙接起。 「阿遥,你在哪呢?我们来找你。」 白遥举起手机,留一半镜头给女鬼。虽然云清她们看不见视频里的女鬼,但她们知道那里就是她。 「我们在这边桥上,沿着赵舟家一直往下,路口左转就到了。这边特别漂亮。」白遥说,「而且我告诉你们啊,刚才还有人跟我要微信了,我简直魅力无限。」 云清拿着手机边通视频边走,听到白遥这句话,下意识看去她身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 还真是,说话不管死活。 「人长得还挺帅,高高瘦瘦的,这要是放里绝对校草级别。」白遥继续说着,「不过我钟情又专一,面对美色毫不动摇。」 她说着,甚至都在惊嘆自己的意志,很是满意自己的表现。 那头挂了视频,白遥连称遗憾,不过待会儿见到还是可以继续细说,并且当面细说更有说服力,更能显出自己的坚定不移。 女鬼望着江面,手指不时点着栏杆。 等白遥挂了视频,偏头问她:「钟情又专一?」 「是啊,多优秀的品质,当然得向云清多宣扬宣扬。」 「我一直都很喜欢吃苹果,直到吃了芒果,发现芒果也别有一番味道,可我还是最喜欢苹果。这叫钟情专一。」女鬼挑眉盯着她说,「有比较才能更好的看出来。如果说芒果是刚才那个男的,那让你钟情专一,坚定不移的苹果又是谁呢?」 有时候得呛呛白遥,不然总是一副欠欠的模样,她瞧着手痒。 第48章 女鬼举的例子白遥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明明前一刻才放下了这个话题,怎么现在又提起。 她有理由怀疑女鬼就是故意的。 果然一转头,就对上了女鬼似笑非笑的脸, 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富士山的,我一向爱吃。」白遥道。 女鬼轻声冷笑, 手搭在栏杆上, 看向远方:「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火山能种苹果的, 那确实值得你钟情。」 知道这是调侃自己,白遥却也很受用, 和女鬼偶尔拌拌嘴也是挺好的事, 会让她觉得生活有意思很多。 回想先前四处摆摊算命, 闲是闲,但也闲得太过无聊了,倒不如有些事情可做。那样的每日,日子飞也似的很快就是一个月, 一不注意就是一年, 三年又五年,年復又一年,匆匆忙忙极其相似的每一天, 回想起来一天就能说完。 可现在不一样了,每天都很新鲜,她也万分珍惜, 以为过去一个月了,转眼一看不过才四五天。 「小红。」白遥叫她。 「嗯?」 白遥笑笑:「没什么, 就是想叫一下你。」 女鬼笑, 看了她一眼,又望去江面。 云清她们过来后, 几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将赵舟一事的前前后后一一说给她们听。 「所以赵舟精神一直都是正常的?」玉玲儿问。 「应该是,并不是他神神叨叨,而是确实看见了他母亲,聊的话自然有条有理。」白遥道,「后来道士用了符咒,导致赵舟再看不见他母亲,于是选择了自杀。」 「不过也怪不得那个道士,他甚至也知道在赵舟周围的,就是赵舟母亲,只是任由她继续下去,极有可能会成恶灵,加上在玉场周围,又得了灵气,最后成了恶鬼也未可知。」白遥补充道。 第87页 玉玲儿明白,又问:「那我们明天就去放符咒吗?」 「嗯,刚好赵舟出殡,他们母子今晚可以见最后一面。」白遥说,「只是赵舟母亲飘荡得太久了,进不去祠堂,符咒一封,她就得彻底消失了。」 「这对母子的经歷还真是让人唏嘘。」云清道。 聊了许久,又在附近转了转,直到傍晚几人才向赵舟家走去,最后再见一面那位女飘魂。 太阳靠着山后,落下的速度似乎就快了不少,从桥上再走回赵舟家,天色竟已经完全暗下,各家店铺门上牌子闪着多彩的光,映亮整条街道。 白遥看着暗处各地的飘魂们,有鬼眼的最大好处,便是可以看见人们朝思暮想逝去的亲人。但偶尔,白遥也觉得这是最大的坏处。 不见就不会想,久了自然而然就忘了,而遗忘是人很好的自我保护机制。 还没到赵舟家,远远就能看见赵舟的飘魂绕着房子打转,而那只女飘魂始终随着他飘荡,就像儿时母亲始终守护在年幼的赵舟身旁一样。 白遥望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尾微微泛红,咽了咽喉。生怕被女鬼她们看出异样,忙眨眼平復情绪,轻稳住唿吸,缓缓舒出。 牵出一抹笑,如果不是阴错阳差下答应了女鬼帮她还魂,当她知道李阿婆是那样子离开后,说不定她也会选择静静死在那条并不深的河流中。 她对生活没什么期望的,算命赚钱也只是为了能好好报答李阿婆,再看望看望家人。谁知道呢,李阿婆走得太快了,她家人忘得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 眨眼间的事。 次日凌晨,锣鼓声响起,唢吶阵阵,扰破夜的静。 一条白色长队,沿着街往小道走,再往山上去绕。有人在最前面敲锣,每隔一会儿敲几声,像是在引路,为人也是为鬼。往后几十人抬着白色圆花圈,步伐慢而有力。 棺材两侧各一条白布围住,前面是赵舟大伯赵义,后头是赵义表兄,拽着白布,慢步向前。照伶水镇旧俗,白布左右也需得立人拽起,越多越好,但赵家只剩下了赵义。这个忙旁人帮不得。 一路热闹又冷清地上了山,直至天明,锣鼓声再听不到。 清早,云清测卦算出飘魂原身所在的四处位置,几人过去,白遥依次将符咒置于地面,走到最后一处时,她动作慢下,心中升起些许哀伤。 她抬头,山坡上视野很好,望去是层层叠叠的山,云雾还未消尽,轻飘飘地浮动,看着很是漂亮。 在山那头,就是赵舟的墓地所在了。 白遥封下最后一张符咒,符咒与地面慢慢相融,而后冒出白气,慢慢上升,随风消散在远阔的山间。 「一路走好。」白遥说。 玉玲儿取出早已备好的檀香,点燃,插在土地上。 一缕亮光自山那头照出,橘黄色,带着暖和和明亮,朦胧的雾气开始散去。几人拜了三拜,等香燃尽,又待了小会儿,面迎着朝阳,向山下走去。 飘魂的事,就此告一段落了。 山间,歌声嘹亮。 「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一村又一庄……地不老天不荒岁月长又长,长又长呀长又长。」 车上,白遥依旧哼着小曲,心情像是颇好,可眼里并无快乐。 轻快的只是曲子,而不是她。 女鬼觉出她的不对劲,强打起劲的欢笑和真实的快乐不是一回事。 「怎么,困了啊?」女鬼说。 白遥随即笑向她:「嗯,困了。」 司机专心开着车,没看后视镜,只以为是她们三人在交谈。 「那就睡会儿吧。」女鬼拍了拍她的腿。 白遥枕了上去,手不好放,几番动作后改为环着女鬼腰身,确实舒服多了。 她没有睡意,女鬼知道,她也知道女鬼知道,所以有了这个合理的理由。 她很少会觉得命运不公,因为一切有因果,她只是在承担那个果而已,能想明白的。可是与女鬼相处久了,她越发捨不得,好几次都希望自己能够幸运一次,平顺些。 她没看过自己的八字,也不敢去看,云盘镇先生的那句「孤苦终生」她记了又记,这四个字听着潇洒又自在,可也只有真实经歷了,才会感到其中密密麻麻的痛楚。 紧了紧环住腰身的手臂,不再去想任何。 女鬼久久盯着怀里的白遥,想着很多事情,直到感受到白遥隐隐约约平缓的唿吸声,她才回神。 好好睡一觉吧,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到了地方,白遥迷煳着下了车,脚步虚浮,所幸有女鬼扶着。 「这么快啊?」环顾四周,光鲜的车辆在街上来往行驶,公路再不是坑坑洼洼碎裂的水泥,平平整整,宽达十余米。围栏也干净如新,高楼上宽大的显示屏放着当红明星代言的gg视频。俨然一副现代化景象。 「突然回来还不适应了。」白遥笑。 玉玲儿也道:「就好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伶水镇就像一场梦。」 「对——不对,是这里像一场梦。」白遥说。 「为什么?」云清问。 白遥想了想,笑说:「因为我一觉梦醒就到这里了啊,这是梦的世界。」 几人笑,隐隐约约能明白白遥的意思。 确实,这里更像一场梦。 「看来事情很顺利嘛。」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助理推着沈宴过来。 第88页 白遥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沈宴只是笑笑,助理替他道:「来往伶水镇的所有接单司机,沈总都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唿,所以当然知道。」 「啧,浪费呀。你还不如把给司机们打招唿的钱给我,我回来立马就向你报告。」白遥惋惜,错失一大笔入帐机会。 「那样的话就没有惊喜了。」沈宴说。 白遥摇头:「你不懂,对我这种兜里拿不出半张毛爷爷,微信零钱加上小数点才四位数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惊喜比钱更实在。」 沈宴失笑,女鬼听了也笑看着白遥。 贪财吧,又能慷慨解囊。大方吧,护钱跟护犊子一样。 「这样啊,那看来我的惊喜白准备了,不如就撤回吧。」说着就要抬手。 「慢!先讲。」 助理笑着递上一张卡,白遥皱眉,上前接过后仔细打量。比起普通卡片看着是贵气不少,黑色显深沉稳重,有一种低调奢华之感。 倒是很符合沈宴这个人,也像女鬼。 女鬼瞧见那张卡,眼里闪过意味深长,看眼沈宴,她这个弟弟倒是越来越有奸商的气质了。 「这张卡你可以随意消费。」沈宴说。 白遥边听边检查着手上银行卡一样的东西,后知后觉到什么,忙看向沈宴,不可置信。 「随意消费什么意思?我买东西都不用给钱?」白遥惊讶。 「嗯,随你花。」 白瑶怕嘴角咧得太开,于是抿住唇,不让自己笑得太放肆了。 「这,是不是不太好啊……有多少钱啊?」 「很多。」 白遥忙看眼女鬼,女鬼正看着她笑,笑得意味深长,她做贼心虚一般将卡收了起来。 这是沈宴给她的,有人送礼,她不收下的话,岂不是很不给对方面子。她一向懂礼数。 「确定啊,不心疼啊。」白遥再次确认。 沈宴接着笑道:「当然,你尽管花就是,不会心疼。」 女鬼冷笑一声,当然不心疼,那是她的卡。 第49章 目送白遥几人走远, 沈宴转身准备回去,身后江清月不知何时到了,望向他, 眼里有高兴也有些许不自在。 怕沈宴误会,她道:「路过……」 话到一半再找不到什么理由, 江氏与沈氏隔了近半小时车程, 怎么会这么碰巧路过。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 她想见他了。 「刚才是白遥她们吗?」江清月问完就后悔了,默不作声。 沈宴看了她好一会儿:「嗯, 送个东西。」 江清月下意识想问送什么, 及时止住了。她和沈宴现在的关系, 不适合。 「我姐姐的东西,送给白遥。」沈宴说。 这句话让江清月觉得沈宴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她。 助理很有眼力劲,找了个理由,要抽身离开, 让江清月帮他推着沈宴四处走走。江清月看沈宴没有拒绝的意思, 快步上前,沖助理感谢一笑。 推着沈宴,慢步走在街上。 「我记得你之前对白遥她们不是很信任, 怎么现在连玉宁姐的东西都愿意给了?」江清月说,「我能问问,你给她的是什么吗?」 「卡。」沈宴说。 「卡?」 「看她总缺钱, 帮帮她而已。」沈宴说。 江清月不说话了,沉默着继续推着沈宴的轮椅。沈宴头也不回道:「那是我姐姐的卡。」 「玉宁姐的?那为什么要给白遥?」 沈宴轻轻笑了笑, 没打算解释。他确实怀疑自己姐姐还活着, 且就在白遥身边,相处越久, 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他需要一个肯定,这张卡就是一个最好的试探。 「不怕她乱花吗?」江清月道。 「她倒不像是那样的人。」 某商场。 「这件这件还有那边那些,通通都要,一共十二件,全包起来。」白遥豪气开口。 服务员脸上的笑完全藏不住,忙替她装好,却在结帐的前一刻白遥脸上的笑僵住了。 糟糕,忘了问沈宴密码了。 求助地看向女鬼,女鬼示意她直接去刷就是。果然,需要密码。 「112233。」女鬼说。 这么个密码?沈宴脑子看来也不是很好使呀,这么一张卡,密码居然这么简单。 白遥怀疑着试了试,居然真的对了。 服务员忙问了她地址,派人直接送到家。 白遥不得不感慨,有钱真是种极大的便利。 出了商场,白遥好奇地问向女鬼:「怎么你弟看着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密码这么秀逗啊,112233?笑死我了。」 女鬼脸色不是很好。 「不好?」 「就这个密码,卡丢了别人试那么两三次就开了,这不就像大楼房的地基是塑料建的,看着就不安心。」 「是,就你聪明。」女鬼没什么表情道。 白遥奇怪地看眼女鬼,猜是自己说了她的弟弟,忙捂住嘴。再怎么着,这卡也是女鬼弟弟资助的,毕竟还是金主爸爸。 看了看天色,白遥道:「过不久就要大降温了,一人准备两套衣服,换洗刚好,收拾收拾就该去找千尺了。」 「这千尺是在哪呢?没有方向找起来很费时间不是吗?」玉玲儿说。 「我测过卦,但是每一次都没有结果,以往的灵物我都能感觉到,这个千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云清问。 第89页 几人一同看向白遥,白遥一改刚才嬉笑模样,神情认真了不少。 「千尺……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甚至它的名字我都很少有听到过。云清你之所以测算不出它的位置,我想大概是因为它本身很多时候都特别普通,就像任何一颗石子那样,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女鬼:「如果是那样的话,哪怕它就在附近也发现不了不是吗?」 「灵物与灵物之间有一定感应,可以用这个办法确定是不是。」 白遥看了眼她们,笑着说:「我看了日历,七日后就是个不错的日子,那天我们就出发吧,正好也还可以趁这几天明确一下方向,做个计划什么的。」 女鬼点头:「漫无目的地去找确实费时费力。」 「对了小红,这几日我得去医院一趟,看看你的原身身体情况怎么样。」白遥说。 「那我一起去吧,我知道点医术,也许还能帮上点什么忙。」玉玲儿说。 白遥笑:「不用了,这次我一个人去,需要放置些符咒,时间可能有点久,还不如让小红带你们去周围转转。」 女鬼不知道白遥要做什么,但刻意支开她们,一定有什么不便于她们知道的。 「倒是有个景区,很不错,可以去看看。」女鬼说。 一番话让云清她们也明白了白遥的意思,笑着同意了。 白遥跟着她们转了很久,直到傍晚,分别后独自去找了沈宴,说明来由,沈宴同意得很快,让助理开车送她去了医院。 有沈宴的话在前,白遥一切都很顺利。 进了病房,入目即是女鬼那张熟悉苍白的脸,她有片刻恍惚,一时竟分不出与她朝夕相伴的女鬼是沈玉宁,还是眼前这个深睡的女人。 她知道周围一定还有监控。 监控背后坐在轮椅上的沈宴,正瞧着面前巨大的屏幕,里面正是医院病房实时发生的一切。 他看着白遥盯了沈玉宁许久,继而打开背包,取出一个矿泉水瓶,水瓶里面没有水,但她仍是拧开了盖子,却什么也没做,过了一会儿又盖上。 他皱眉,不明白白遥是要做什么。 白遥最后再瞧了几眼沈玉宁,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蓝宝,要开始干活喽。」 女鬼等在客厅,白遥不在,她始终觉得心上空空的,也一时好奇白遥是要做什么。 手指轻点手臂,看向墙上时钟,已经九点多了。 去干什么要这么久? 九点半的样子,白遥总算回来了。女鬼闻声忙向门口飘去,一开门,对上白遥灿烂的笑。 「这么热情还来接我呀。」声音透着几分疲惫。 等她进了门,女鬼不经意注意到白遥鞋上有些泥土痕迹。这里是市区,去偏僻山路要费不少时间,再者,她去山上做什么? 女鬼什么也没问,白遥有意瞒着她们,就算她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白遥回房找好衣服,径直去浴室洗澡去了。 「阿遥这是干嘛去了?第一次这么早就洗澡。」玉玲儿说。 女鬼看向浴室方向:「不知道,有事想瞒着,问不出来的。」 白遥洗完澡出来,客厅空无一人,好奇地张望了四周,确定都不在了。 云清她们应该是回房了,女鬼的话……白遥走向自己房间,果然,她正拿着本书翻着。 白遥趴上床,偏头望向女鬼,女鬼还是认真地看着书,不理会她。 怎么回事啊,平时多少会瞧瞧自己的,怎么今天看都不看一眼? 爬着靠近,到了女鬼身边,女鬼还是视她若无睹。白遥不满地皱眉,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女鬼的手臂,女鬼仍旧不理会,翻了页书,继续看着。 再次戳了戳,伴着不满的声音:「小——红——」 没理。 「小红小红。」 还是没理。 白遥干脆将头伸了出去,挡在书上面,直视着女鬼,俩人的距离近之又近。只是白遥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全心全意关注女鬼的视线有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女鬼目光变了变,慢慢移到白遥唇上,许久才看向白遥的眼。 「我在看书,你打扰什么?」女鬼说,怕白遥一直支着头不舒服,伸手托住。 「你怎么不理我?看书也不会这么入神,我都戳你了你还没反应,肯定是想事情出神去了。」白遥眼睛睁得亮亮的,有股纯真之感。 女鬼心间微动:「知道我出神,还来打扰我?白遥,得公平些,知道你有事要忙,所以你晚上去哪了我们不过问。那么我出神,你知道是不是也应该装不知道?」 白遥想了想,脑子绕了过来,好像是这么个理。于是窃窃的,想要将身子挪回去。女鬼手上一个用力,书落在地上,白遥诧异中赶忙用手撑着女鬼的腿,变成半个身子都躺在女鬼的身上了。 刚洗完澡,睡衣宽宽松松套在身上,一番动作后领口宽了不少。女鬼垂眸,望见白遥大片光洁的身躯,咽咽喉,装若无事地慢慢移开眼。 「小红,我差点就摔了!」白遥忙往床上退着身子。 女鬼看着双手,她没有感觉,不知道抱着白遥是什么样的感受……应该挺软的。 白遥整理着衣服,有颗扣子开了,她正扣着。 女鬼深吸一口气,捡起落在地上的书,起身放回书架。 第90页 「早点睡,我去客厅。」 「你不陪我睡了吗?」白遥说,意识到话里的歧义,「守,守着我睡。」 「自己睡。」 说完去了客厅,顺便带上了房门。 女鬼躺在客厅沙发,闭目养神,然而脑子里一幕幕的,都是白遥身上那一大片雪白,那一刻,她确实有了想进一步的冲动。 不能多想,再想下去,今晚怕是连休息都休息不成了。 翌日清早,女鬼睁开眼,余光瞥见到什么,起身去看,竟发现另一边沙发上,白遥正熟睡着。安静的客厅里,甚至能听见她平缓的唿吸声。 第50章 女鬼眼神放柔, 过去坐在她身旁。 盯了白遥许久,想着很多事情,直到白遥有了要醒的迹象, 女鬼才移开眼。 白遥紧了紧被子,眼睛迷迷濛蒙地睁开, 对面空无一人, 马上清醒了许多。 直到女鬼的声音从头顶后方落下。 「早。」 白遥后仰看去, 女鬼正望着她笑。 挪着身子,让头枕在女鬼腿上, 直直望着她。 「小红, 你起得真早。」 「忘了吗, 我不用睡觉的。」 「没忘,」白遥笑着说,「就想跟你打个招唿。」 俩人相视一笑。 白遥觉得,每一个清晨如果都能如这般的看见女鬼该有多好, 就怕习惯了后, 又不得不一个人。 轻轻嘆了一口气,白遥闭上眼,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曲音轻快悠扬, 女鬼却从中听出了丝丝哀伤。 这天几人多半时间在家里待着,外边降温得厉害,路上有不少人已经穿了棉, 再一颳风,仅是看都觉得脸上生疼生疼。 买了拼图几人玩, 笑闹着,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傍晚, 白遥打了个招唿又独自去了医院。放出蓝宝,蓝宝稍显熟练地牵着白遥的手,带她进了电梯,随后坐上打来的车,一个多小时后下车。蓝宝引着白遥走上昨天白遥教他走的那条路。 「不愧是蓝宝,就是聪明,一教就会。」白遥夸赞。 沿着山路蜿蜒往上,手电筒照着微弱的光。天彻底黑下后,飘魂就随处可见,白天人行走的路,到了晚上再踏足,是对它们的打扰。 又走了近半个小时,到了昨天停下的地方。从这之后再往上,山路只行得过一个人,通向的地方只有一个,所以不会再迷路。 「蓝宝,到时候你就带我到这里来,然后剩下的路我自己一个人走就可以。」白遥说。 蓝宝不解地盯着白遥很久,还是不能完全明白白遥的意思。 白遥笑,揉了揉它的帽子:「听话就好了啊,跟我混,不会差了你的。」 又沿着山路下山,月光清亮,白遥干脆关了手电筒,最初看不太清,不过很快就适应好。满地银辉,白遥好玩的一脚又一脚地往下踩去。 像是被自己给幼稚到了,轻声失笑,忽而心中又升起巨大的难过,深吸一口气,嘆出。 怎么她小小年纪就跟四五十岁一样。 电话铃声响起,白遥不用看都知道只能是云清她们。 「还不回来?」是女鬼的声音。 莫名的,白遥忽然很想哭:「马上,快回来了。小红,外边冷得很,待会儿帮我泡杯姜汤啊,我想喝。」 周围山野静得很,也冷得很。 「嗯,早点回来。」女鬼说,没挂断电话。 白遥紧拽着衣服,生怕自己露出异样:「快了快了,我先挂了啊小红。」 快速眨眼,舒了口气。 双手插着衣兜里,缩了缩脖子,往山下走着。在没遇见女鬼以前,她独自走过无数这样的路,偏僻清冷,半路找个地方随处住下也是常有的事,还省了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人在等着她回去,以前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她就会觉得高兴。现在实现了,她却这么难过。 到家快十点,一身寒气进门,很快闻到浓郁的姜汤味。 客厅三人像在聊着什么事,听到门口声响,齐齐止住了。白遥状若没有察觉,笑着过去。 「好香的姜汤,我得喝一大碗才行。」白遥说。 玉玲儿为她倒上姜汤:「加了些药材,驱寒,味道不苦。」 白遥接过,温的,喝了一大口,热意从喉间滚到胃里,舒服地喟嘆一声。 「玲儿,你不但厨艺好,熬汤也棒,味道正好。」白遥说。 玉玲儿轻轻笑了笑,明显有心事。不止是她,女鬼还有云清,都有心事。 白遥看出来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回房选好了衣服,洗澡去了。 她一走,客厅又安静了下来,漫着凝重。 「阿遥这样,我都有些害怕了,有种她会随时离开我们的感觉。」玉玲儿说。 女鬼没说话,白遥想瞒的事,她们无论如何追问,都不一定问得出结果。 「是不是跟千尺有关?」云清猜。 「很有可能。」玉玲儿道,「也就只差千尺了,阿遥也就是这一两天突然变得神神秘秘的,千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女鬼始终不发一言,她与白遥待在一起的时间最久,白遥的情绪变化她也能最快捕捉。这几日,白遥虽然笑着,但总透着若有若无的哀伤。 黎家,黎意处理完公事,坐在客厅闭目养神。黎彦过去为她倒上热茶。 「姐,累得话就多休息休息,别坏了身体。」 第91页 黎意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揉了揉眉心,拿起热茶喝了几口,起身:「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等她走后,黎彦盯向黎意喝过水的那个杯子,许久后回了神,向外出去。门口,早有车辆等着他。 车子很快发动。 在黎彦身边,还有一个人。黎彦没去看他,淡淡道:「既然已经猜到那几个女人是要为沈玉宁还魂,那么那个东西,就更应该好好保管才对。」 低沉的笑声响在车内,许延道:「只是保管,那就是个死物,没有价值。只有让它动起来,那它才是独一无二的灵物。」 「随你,我只要沈氏,你说的,要帮我。」黎彦说。 「当然,我一把年纪,钱什么的早不在乎了。」许延眯眯眼,「我只要那个叫白遥的女人,她会的东西比什么都有价值。」 车子停在一处废弃工厂外,正是徐则饲养恶灵的地方。 俩人一起进去,里面样子已经变了很多,但那困住过白遥的木架依旧还在,只是如今困的,是一只戾气极重的恶鬼。 黎彦戴上许延给他的手鍊,看见恶鬼的那一瞬,连连吓退好几步,即便知道它被困住也仍不敢近前。 「这只恶鬼是个道士炼的,据说已经可以受人控制,我于是花了重金买下来,买下它的第一件事,你猜是干什么?」许延浅笑着问。 黎彦稳了稳心神,鬼神说法他一向半信半疑,而今直面在自己面前,让他不由得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许延看他失了神的样子,轻描淡写道:「很简单,当然就是杀了那名道士,这样,不仅能试出这只鬼的确能受人控制,还能确定只听我的话。」 「你买下它……想做什么?」黎彦问,原本只是想与许延彼此交易,没打算一直合作。但现在看来,他已经没得选择了。 「你说说,它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吗?」许延道。 确实没有,它甚至能做到一切。 「既然有了它,得到白遥不就轻而易举?你那个黑色的珠子,还未必能引她上钩。」 「那个女人可没那么简单,鱼死网破我的这只鬼万一没了可就不划算了啊。」许延说。 黎彦明白地点了点头。 没过几天,下雪了,很大。 白遥一身白地跑向小区楼下,地面已经显白了,再不久就该积深了。 「初雪!」她张着手,接着每一片雪花。 玉玲儿倒是没她那般惊喜,但也高兴道:「我讨厌下雨,但很喜欢下雪,最好多下点。」 「云盘村很少下雪的,我就见过一次,薄薄的一层,踩都捨不得踩。」白遥道。 女鬼站在她们身后,远远看着,目光里从三人到只剩一人,看着看着,忽而笑出了声。 挺好的,一直这样就很好。 到了下午,雪已经厚及膝盖,小孩子堆起了雪人,一片欢笑。 白遥看着自己一脚又一脚地踩在雪里,脸上满是兴奋。 「小红,我都可以在雪里游泳了,好多雪啊。」 女鬼飘在她身边,看着她欢笑。 「堆个雪人?」女鬼道。 白遥眼睛一亮,好主意。 三人于是比了起来,寻常的玩乐多了一丝胜负欲。有人围看,越来越多。 女鬼看着,私心里,她给白遥一票,公平点,给玉玲儿。 白遥看着玉玲儿精緻的雪人,就跟雕出来一个样,羡慕的同时又气恼自己的手艺,忙继续添鼻子加耳朵。 结果没有意外,玉玲儿的雪人获得了一致好评,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记录。白遥看着自己那个头歪去一边的雪人,挠挠鼻子,实在想不出补救的办法了。 等人都走了,女鬼道:「白遥,我给你拍个照吧。」 白遥于是忙整理了着装,站在自己的雪人旁,学着雪人模样,歪着头,笑得灿烂。 女鬼及时按下了快门,留住了这一幕。 也就是这一幕,伴着后来的沈玉宁撑过了诸多难熬的日子。 晚上,白遥觉得头有点痛,晃一晃更甚,玉玲儿看她样子就明白是发烧了,一量果然是。 「三十九度五,阿遥,你这算高烧了。」玉玲儿说。 白遥坐在床上,紧着棉被,费力抬起眼:「高烧啊,我包里有药的,备着呢。」 女鬼皱眉:「什么药?有用吗?」 「有用的,七八样个盒子,我以前都是这么吃的,一吃就好了。」声音闷闷的。 女鬼眼里闪过心疼:「那是以前,现在不用吃那么多了。」 第51章 吃了药, 三人一直守在白遥身边。 每隔十几分钟,女鬼就要求量一次体温,玉玲儿怕她关心则乱, 两次之后便拦住了。近一小时后,体温仍旧没有降下, 女鬼要求必须去医院。 白遥紧着被子, 闷声说了几句什么, 听不全内容,但大意是不想去。 女鬼看她发红的脸, 对玉玲儿说:「玲儿, 你们先打车, 直接去医院。」 而后对白遥道:「必须去医院,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白遥将头往下埋了埋,唿吸灼热,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冒汗, 却又仿佛冷得很, 身体忽冷忽热,极为难受。 到了医院已是深夜,没多少人进出。 病床上, 白遥手上吊着水,躺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概还要两三个小时,云清, 你们先去休息吧,我看着就行。」女鬼道。 第92页 云清点头, 知道女鬼不用休息, 也放心她看着白遥。 半小时后,第一瓶已经快见底了。女鬼不时抬头上看, 转而担忧地看向白遥。 以前她生病时,沖一包药剂即可,发烧甚至连病都不算。可现在看着白遥,即便明白只是一个小感冒,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可她依旧担心,就好像这是一场再也好不起来的重症。 只剩最后半瓶水的时候,一名医生走了进来,看见玉玲儿,径直走向她们,说了一些话后便离开了。 女鬼听到了全部对话,眉心紧皱,为什么要让白遥做个全面的检查?白遥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没多久,白遥醒了,精神也明显好了很多,话也多了不少。 量了体温,果然降了。女鬼这才松下了心,眉心终于舒展。 「放心,我身体好着呢,其实今天就算不来医院,吃完药我捂一晚明天一早就绝对好了。」白遥笑着说。 云清看她确实没事了,于是道:「你那样子,捂熟了也不见得能好。」 「怎么回事啊云清,你是不相信我的超强体质吗?」 「体质超强的你,居然还会感冒?」 玉玲儿看着她们两个斗嘴,不由得笑了。这样稀松的日常真是难得的宝贵。 女鬼看着白遥认真道:「明天再做个全面的检查。」 「为什么啊?上回不是已经做过了吗?没什么问题的,而且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小感冒,没多大事。」白遥说。 「是医生说的。」玉玲儿道,「阿遥,还是听医生的,检查一下吧。」 白遥抱着身旁女鬼的手臂:「抽血很吓人的,那么一大管,够我画好几张符咒了。」 「听医生的。」女鬼看着她说。 「我没事……」 「白遥。」女鬼加重了语气。 白遥虽不愿意,但没再拒绝。 离开医院时已是凌晨,打车回到小区,除了偶尔经过的几辆车,整条街道都安静空荡了许多。 洗完澡,白遥困意全无,坐在床上无聊地看着女鬼。女鬼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很入神,拧着眉心。 白遥鲜少看到这样的女鬼,半点不敢去打扰。 没多久,女鬼轻嘆了口气,有什么东西就要在她脑中成形了,却总差了那么一步。自医院回来的路上,这种感觉就不时出现在她脑中。 回过神,发现白遥靠着她躺在她身边,眼睛亮亮地瞧着她。 「头还疼吗?」女鬼问。 「不疼,已经好完全了。」白遥说。 「那就赶紧睡,再多说下去,天就该亮了。」 白遥笑,而后道:「小红,我想多看看你。」 这句话在合适的时候是一句动听的情话,但有些时候,比如现在,却像是一切别离的开始。 女鬼瞧了她很久:「白遥,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们,告诉我,跟你的安危有没有关系?」 白遥眼神微晃,很快笑着道:「当然没有,我还等着你的那一千万呢,我比谁都惜命。」 那就是有,女鬼想。 这一刻,她从未有过的挫败。白遥不愿意说,她怎么问也问不出来,何况,就算知道了她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她现在尚且自身难保,但凡是沈玉宁,再大的风波,她都能挡在白遥面前。 可是现在始终不是,她只是一缕飘魂。 看她神情明显不对,白遥知道她又是想多了,甚至能猜出来是什么。 「小红,」白遥抓上她的手,握住,「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命数,好与坏不重要,重要的是体验。」 「白遥……」 「有的人天生幸运,活着肥沃的土里,水源不断,被精心照料,他们能长成很好的大树。但也有的人,生在贫瘠的地方,可他拼命向阳,也能成为荒漠中的一点绿。」白遥笑着说。 肥沃的土里不缺大树,但荒漠的沙里需要野草的点缀。 女鬼良久才道:「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记得保护好自己。」 白遥注视着她,点头,笑道:「当然,我可是很惜命的,未来还有一千万没花呢。」 第二日,云清几人陪同白遥再次去了趟医院,按照医生给出的单子,依次去检查。抽血时,白遥紧闭着双眼,埋着头不敢去看,直到抽完她还毫无察觉。 「按住棉签。」护士提醒。 白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伸手按住,她感觉被抽血的手已经废了一般,连动也不敢动了,一直保持着那一个动作,直到血止住。 等白遥走后,一名医生走到负责抽血的护士旁,沖她打了招唿,随处张望,身后双手不动声色地换了採血管。 拿到採血管的那一刻,许延对着灯光满意地盯着。 「有了它,我的小宝贝可就再也不怕什么狗屁符咒了!」 操纵恶鬼张开嘴,许延将採血管扔入它的嘴里,而后缓步退后。只听悽厉的惨叫声立马升起,恶鬼身上的黑烟越发浓重。 好一会儿才停下,确定再没动静后,许延凑上前查看。 恰巧那只恶鬼睁眼,许延一惊,好一会儿才缓过心神,继而笑了。 「听我的话才是上策,有了你,沈氏和江家又算得了什么。」 取出白遥曾经留在许家的符咒,试探着贴上恶鬼身上,果然,恶鬼一丝反应都没有。 第93页 也就在陪着白遥等结果时,女鬼忽然想到了昨日困扰她的问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忙飘向抽血的地方。 一排排採血管,她记得很清楚,迅速看到装着白遥血液的那个管子,于是松了口气。 昨夜那名医生进来后径直找的人是云清她们,甚至不曾看过白遥一眼,只说了要重新检查这件事后便离开了。 这本没有什么,也算正常,只是白遥的那句话:抽血很吓人,那么一大管,够她画几张符咒了。 所以当下她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设计,目的就是为了白遥的血,准确的说是鬼眼之人的血。 看到这管血还在,女鬼稍稍安下了心。 「怎么了小红?」白遥奇怪地问她。 没什么,都检查完了?」 「嗯,都差不多了。」 离开医院时,正巧碰上救护车回来,医护人员匆匆忙忙推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经过女鬼身边时,她留了一眼,目光瞬间愣住。 「昨天鲁医生都还健健康康的,怎么今天就出了这种事,是怎么回事啊?」有护士问。 另外一个护士答道:「听说是出了车祸,被人给撞了,撞倒后,那个人居然还倒回去重新又碾了一遍,这都算是故意杀人了。」 满身是血的,正是昨天为白遥诊病的那名医生。一切也太过于巧合了,反而让女鬼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白遥的那管血一定是被人动过了。 玉玲儿也认出来了:「那不是昨天给阿遥看病的那个医生吗?」 「是他。」云清道。 是凑巧吗?玉玲儿看向云清,这个问题她没问,但她知道云清明白她的意思。 云清沖她摇了摇头。 「什么啊?我都没怎么看清他的样子,我发烧时看我病的那个医生吗?」白遥问。 女鬼:「嗯,就是他。」 白遥没说话了,也觉出了不对劲。 有声音叫住了她们:「几位,好久不见了啊。」 回过身,是许延。 前一刻看见为白遥就诊的医生生死不明,后一秒又碰见了许延,此时,一种莫可言说的诡异气息散在几人身边。 「好久不见,最好还是不要再见。」白遥笑着说。 许延轻笑:「我对你们几位可是挂念得很,每日都关注着你们,好让彼此的感情更深刻些。」 「许老爷你确实给我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么多年,见过的这么多人里面,论起杀伐果决四个字,非你莫属啊。」白遥说。 许延大笑出声:「那是当然,蛀虫就该清掉,哪怕是枕边夫人,一旦有了二心,那就该六亲不认,不然总是贪恋那一点感情,怎么能走得远呢是不是?」 白遥冷笑。许延靠近时,她脸色微变,盯向他。 就在刚才,她竟感受到了许延身上有股很重的阴气,这种程度,往往只有死人才会具有。 「许老爷你这么爱干净,怎么就不知道多清理清理自己的身上呢,你一走近,我都快要四肢发寒了。」白遥说着搓了搓双臂,「好重的……尸气啊。」 第52章 许延眯眼, 盯着白遥许久,而后笑:「白小姐说笑了,青天白日, 哪来的什么尸气。怕别是捉鬼捉多了,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空气潮湿, 我说的是湿气, 许老爷怎么还扯那么远了。」 许延知自己是被她耍了一招, 也只得笑笑,周遭来往不少人, 他的言辞多少得注意。 「我这人爱才, 像你这样的能人异士就更是求之不得, 要是愿意,我永远欢迎白遥小姐的加入。」他笑道。 几声笑里,各有心思。 等许延走远后,白遥目光送他直至消失。许延的出现, 是故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 他给我的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云清说。 「是吧,」白遥沖她挑眉,「尸气满满。」 云清笑, 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也不可否认用「尸气满满」这四个字去形容现在的许延,倒也算贴切。 而女鬼自始至终观察着白遥, 在许延离开时,白遥的目光明显不对劲, 她知道白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玉玲儿问向白遥:「阿遥, 你说许延身上有尸气,是感觉到什么了吗?」 「正常人身上很少有阴气环绕, 就算是经常待在墓园的人,他的身上也不一定会沾上。只有死人才有,但许延身上不仅有,还很重,这就很奇怪了。」白遥说。 「我记得,将死的人身上也会有阴气。」云清看向白遥说。 白遥点头,是有这种情况。 「那也算恶有恶报,说不定许延手上有多少条人命。」玉玲儿说。 白遥沉思,她心中有一个猜测,但那种情况机率极小。但如果万一是那样,她的能力,够吗? 再看向女鬼,女鬼竟也正看着她。白遥笑笑,收回眼,还要替小红还魂呢,也必须尽快还魂了。 沈宴的腿如今已经能够拄拐行走,江清月每日也总会抽时间陪他三四个小时,往往都是带着煲好的鸡汤。江清玉虽然看不惯沈宴,但不得不承认沈宴能力不在他之下,同辈中,沈宴算是佼佼者。 他这个妹妹的眼光倒是不错。 因此江清玉也只是嘴上制止,从未实际阻拦过她。 扶着沈宴,慢慢向前走,每隔半小时便坐下休息一次。 沈宴放下拐杖,旁边有准备好的水,取了一瓶拧开瓶盖后,递给江清月,江清月笑着接过。 第94页 她没喝,不渴,但很喜欢这种感觉。 「听我哥说,渖阳岩最近一直在拉拢董事会,自从玉宁姐出事后,他的心思也就越来越明显了。」江清月说。 沈宴喝下瓶中最后一口水,将水瓶扔在身旁垃圾桶内:「他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无论我姐姐出没出事,他都会走这一步,只是早晚问题。」 「不过好在还有阳清叔,他一直都站在你这一边。」 沈宴看向江清月,又收回目光:「我姐姐出事后,阳清叔就不止一次在我耳边提过渖阳岩,让我早点出手,以免被他架空了。」 「可我看你好像并没有做什么?」江清月不解。 「觉得我无用?」沈宴瞥眼她问。 「当然没有!」江清月说,「我对这些并不了解,只是在想如果是我的话,我或许会早早有所行动,防住渖阳岩。」 沈宴望着对面街上来往的人群微微出神,良久道:「你觉得,我三叔怎么样?」 「玉宁姐没出事时,他一直尽心尽力,出事后,他也第一时间为你出谋划策,稳住了局面。对沈氏有很大功劳。」江清月说。 「所以你说,一个这么有本事的人,会愿意一直甘居人下吗?」沈宴道,「我姐姐对我说过,我三叔这个人很重利益,无论他做了什么,有多少功苦劳,他的最终目的,一定还是沈氏。」 江清月隐约明白了:「你是觉得,阳清叔是想借你扳倒渖阳岩,再转过头来对付你?」 「嗯。他想趁我姐姐还没醒来,尽快完成这一切,毕竟对付我远比对付我姐姐容易得多。」 江清月恍然,一切都远比她想的要复杂许多。 晚上,一如往常黎彦准备好一杯温水,等黎意回来后,将水递给她。黎意接过水,正要喝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饿了,柜上有些点心,阿彦,你去给我拿几包过来。」 黎彦起身过去,选了几包黎意平时爱吃的,走回去时特意看了眼那杯温水,已经被喝完了。 「姐,晚上吃东西对胃不好。」 黎意拆开一包饼干:「晚上干什么都不好。」 吃完后黎意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别熬夜,早点睡。」回房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下了。 没多久,门被推开,有人走近,确认她睡着了,喊了几声见床上人没有反应,于是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黎意睁开眼,起身拿过一旁的电脑,迅速打开监控。 见黎彦走向大门口,门口有车停在那,他上了车,很快离开。 黎意记得,她回来时外面还没有那辆车的。于是下床,打算跟上去看看黎彦到底在干什么。 经过客厅时,瞥见垃圾桶内被她倒掉的水。这几日她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想来想去就是没想过黎彦。 直到昨日下午回来,随手拿起桌上前晚未喝完的水杯,两三口后没多久竟开始犯困,后来想到这几日每晚黎彦都会备好的温水,心中就有了猜测。 黎彦下了车,到了废弃工厂外,跟着许延进去,可是这一次却没有看见那只恶鬼。 「那只鬼呢?怎么不见了?」黎彦惊讶道。 许延道:「它啊,有别的事忙去了。」 绕着四周转了一圈,许延深吸一口气:「还真是捨不得这么个地方,什么都是现成的。」 「徐则肯定不会想到,他谋算的所有东西,现在全部都成了你的了。」 「是啊,可惜了那只恶鬼,否则多少也有了个伴。」 黎彦皱眉,疑惑地看向许延,许延对上他的目光,冷冷一笑,透着几分瘆人:「今天来,是让你帮我做件事,木架下压着张符,你去看看还在不在。」 黎彦过去,蹲下,发现确实有个盒子。 「有个盒子。」他说。 「对,就是它!取出来。」许延伸着脖子盯着木架下面,却始终没有上前。 用身体将木架顶住,费力掏出木盒。 黎彦正要打开,却被许延呵住了:「烧了,直接烧了。」 而后他笑着环顾四周:「我们走,待会儿一把火,把这里的一切通通都烧光。接下来,就该谋划我们的大事业了。」 黎意在远处不敢近前,她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竟然和许延扯上了关系,她当然知道许延这个人的恐怖,面上是众所周知的慈善家,背地里却干尽了龌龊事。 这个地方透着诡异,她得尽快离开。 转身时,她似看见了什么,目光惊讶,一双手很快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远处许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勐然回过头,一片漆黑中,全是杂乱摆放的旧物,没有任何活物的样子。 汽油已经倒好,黎彦直起腰身,有些累到了:「可以了,我们走吧。」 许延看眼躺在油里的木盒,这一把火下去,里面的东西必定燃烧殆尽,化成灰,再也没有谁能奈何得了他了。 离开前,许延特意放慢脚步,直至一处有不少遮挡物的地方,捡起地上的锤子,慢慢绕至遮挡物后面,却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吗?」黎彦问。 扔下锤子,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没什么,走吧。」 走远后,黎彦扔去打火机,火苗瞬间滚起。 上了车,许延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最后向外迅速蔓延,眼底露出得逞的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第95页 车子才开走,白遥拉着黎意快速冲出,就差那么一会儿,她们就要葬身火海了。 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许久二人才缓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黎意问她。 白遥擦着脸上灰尘,越擦越脏:「我是碰巧路过,难不成还跟踪你啊。」 「碰巧?碰巧到了这个地方,又碰巧进去,还碰巧捂住了我的嘴?」黎意冷笑说。 「不捂嘴难道还要跟你打个招唿啊?」白遥说。 她现在头髮凌乱,满身脏,衣服也在跑出来的过程被划破了,这个样子回去简直完蛋。 「小红肯定要说我的。」白遥拍着身上灰尘。 小红?黎意记得她们三个人里,没有叫小红的,难道是别号? 她起身,就要走。 「等等等等。」白遥忙喊住她,「你是不是要去找黎彦」 「关你什么事?」 「别去,听我的。」白遥神情有几分认真,黎意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你不想让他跟许延一路,但是相信我,黎彦现在只有跟着他才能活着,你弟弟对他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如果你不想他出事的话,跟我们合作。」 黎意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白遥知道她明白事情的轻重的。 深吸一口气,白遥连连咳嗽几声,差点都忘了满天的烟尘了,她得赶紧离开了。 只是这个样子回去……白遥一笑,也挺好。 第53章 今日回去的时间较前几天早了不少, 白遥自进小区后,便有不少人打量她,保持距离。进门时保安甚至都看了她好几眼, 差点就拦下了。 到了门口,白遥看了一眼脏乱的自身, 衣袖上的棉全都跑了出来, 她又往里塞了塞, 最后开门。 果然,三人看见她的那一瞬间, 眼里都闪过不同的惊讶。女鬼最先飘过来, 上下打量她。 「怎么回事?」 白遥换下鞋, 乐呵地走进去。女鬼顺手替她关上了门,瞥见白遥的鞋,不同于前几日,今天没有沾着泥。 「阿遥你这是……」 白遥碍着身上脏, 只站在沙发旁:「我今天意外见到了黎彦, 看他居然跟许延在一起,觉得奇怪,跟着他们就到了上回徐则绑我的那个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把那倒满了汽油,一把火给烧了。」 她张开手:「免得他们发现我, 我躲着呢,所以就脏成这样了。」 女鬼飘近, 看眼她的衣袖, 再看身后,轻嘆了口气:「先去洗澡, 待会儿再细说。」 其中种种绝对不会是白遥讲的那般轻松,否则衣服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破损处。 等白遥洗完澡,穿着一身棉睡服出来时,也才只过去七八分钟。 「冷死我了,冬天就得速战速决。」白遥说。 三人坐在沙发上,齐齐看着她,白遥有些莫名的心虚,她编的东西太多,可经不得盘问细节,一问一个破绽。 挨着女鬼盘腿坐下,取过薄毯,披在自己身上。 「我跟着去的时候,还碰上了黎意,她似乎在偷偷跟着黎彦。看着黎彦一副好好书生的样子,居然也瞒着自家姐姐偷摸干大事啊。」白遥说。 玉玲儿听后道:「这一点确实没想到,不知道黎彦跟许延一起,是想要做什么。」 「黎彦那性子跟许延玩,绝对玩不过,许延那只老狐狸,连黎意都避之不及。」白遥说。 女鬼看眼她:「那就说明,许延许给他的东西,他梦寐以求。」 「有道理。」白遥顺势偏头,靠在女鬼肩上。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习惯女鬼,也越来越依赖女鬼了。女鬼看眼她,想说道的心压了下去,比起道理,白遥更需要一个依靠。 云清想着什么,拧眉,脑中有些混乱,而后嘆气,也许是她的错觉吧。白日里见到的许延,在某一瞬间,给她极为熟悉的感觉,那是还在山上与恶鬼交手时才有的。 恶鬼只在晚间出没,她于是问:「阿遥,你今晚见到的除了许延和黎彦,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别的什么?」白遥想了想,「你是在怀疑许延和徐则一样,身边养着恶灵?」 「嗯,有这个想法。」 「不太能确定有没有,我今天见到的许延,他身边倒是没有什么飘魂在,很正常。」 云清:「那也许是我多想了。」 「是想到了什么?」女鬼注意到她话里意思。 「还记得山上那只被阿遥制服的恶鬼吗?今天见到许延时,有那么一瞬间,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与那只恶鬼相似的气息。」 话落,白遥眼神微晃,云清的感觉验证了她的猜测,可这也就说明,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极其谨慎。 原本今晚去找许延,就是为了谈论千尺,顺便验证自己的猜测。这样的话,除了尽快拿到千尺外,必须得想办法除掉那只恶鬼了。 女鬼道:「云清的猜测很对,也许只是今天恰好那只恶灵不在,但许延身边极有可能养着一只飘魂。」 白遥靠着女鬼的肩,静静听着她们的猜测,心中也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睡前,回到自己房间,白遥坐靠在床上,目光始终瞧着窗边的女鬼,她能感觉到,女鬼对她的话少了很多。 「小红,外面没什么好看的,我想靠着你睡。」白遥说。 女鬼回头,几不可察地嘆了口气,飘去床边椅子再坐下。白遥立马挨在她身边,很满足,这样的感觉让人很安心。 第96页 「白遥,这几天我总有种无力感,好像你随时都会远走一样,我拦不住。」女鬼看着她说。 白遥扬起笑:「怎么会,我这么贪财的一个人,还魂的钱都还没到手呢,才不会走。」 「还魂后呢?」会走吗? 女鬼眼中满是不确定。 白遥一愣,而后道:「小红,我不想离开你的。」 这句话在女鬼听来,是她不想离开,却又不得不离开。 「不管你在哪,我都会去找到你。」女鬼道。 「好啊,」白遥笑,「那你可要说话算数,骗人可不像你。」 「好,当然,一定。」 沈宴正在办公室处理工作,没多久渖阳清敲门进入,他于是不紧不慢地合上资料,笑着起身相迎。 渖阳清看着他的腿:「恢復得很好啊,看来江家那丫头的鸡汤还真有效,是个好姑娘,可别辜负了人家啊。」 沈宴笑笑:「知道的三叔。三叔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关上门,渖阳清邀他坐在沙发上,眉心不展。沈宴倒是不急,慢条斯理为俩人倒上热茶。 「你大伯最近的动静不小,你不会不知道才对,难道还真等着他来抢了你姐姐好不容易稳下来的沈氏?」说着观察沈宴神情。 「大伯的能力有目共睹,我不如他,他接管沈氏,也未必是件坏事,自古以来的高位都是能者居之,只要是为了沈氏的将来着想,这个位子谁坐都一样。」 渖阳清脸色微变,沈宴不中用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恨其不争。 「渖阳岩一旦坐上了你的位子,等玉宁醒来,他是绝对不会再相让的,他那人心胸狭隘,到时候你们姐弟又该何去何从?」渖阳清苦苦相道。 「这个……」 「你要是信得过三叔,就听三叔的,三叔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你。」渖阳清道。 沈宴犹豫之下,最后终于点头同意了。 医生被恶意碾死一事当天上了热搜,但又如昙花一现般很快降了下去,反倒是当红明星的一系列丑闻被接连爆出,彻底覆盖了医生事件。 白遥往下翻着热搜,已经彻底找不到跟医生相关的事件了,甚至搜索也只能搜出过去几年别的医生被患者报復事件。这件事情彻底没了影。 「看来撞死鲁医生的人身份不小,到现在为止,已经塌房三个当红明星了,那人还真是能耐大。」白遥感慨道。 玉玲儿不太了解:「那三个明星是跟撞死医生有关的人吗?」 「不是,只是明星流量大,塌房明显流量就更大了,除了粉丝,吃瓜看热闹的也都乐得去瞅瞅,这样下来,就没什么人关注医生的那件事了,也就是所谓的压热搜嘛。」 「这样的啊。」玉玲儿了解了。 女鬼看向白遥,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是最好还是说一声:「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你体检时抽的血,应该是被人调走了,那个人就是死的那名医生。」 果然,白遥闻言神情忽地一变,看向女鬼:「确定吗?」 「不能。只是我的猜测,怀疑那名医生而已,然后他又恰好死了,我觉得太过于巧合了。」女鬼道。 「你的猜测一向都很准。」白遥说。 鬼眼之人的血对飘魂的用处极大,飘魂对这类人的血的渴望,不亚于妖怪想吃唐僧肉。 有了自己血的飘魂,若是自己再碰上,她的那些符咒对它就将毫无效果。 「若是有麻烦,就去找那位叫云游的山人,他要多少钱我都给。白遥,不要让自己以身犯险。」女鬼担忧地盯着她。 白遥不怕死,但当然也不想白白送死,只是现在又要去哪找那个神棍?离他定期回山的日子还有近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太长了,白遥等不了了。 「我不会的,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小红。」白遥笑,仿佛从未有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中午,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白遥手机上。白遥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知道的人极少,基本都有备註,可是这个号码没有。 看地址,是另外一个市的,想着可能是骚扰电话,于是没接。没过一会儿,电话再次打来,白遥盯着那个号码许久,隐隐约约猜到了可能是谁,一样没接。 几分钟后,再一次打来。 这一次白遥接了起来,她没说话,对方笑了几声,接着道:「白遥小姐还真是个大忙人,让我打了三通电话才接起,没有打扰你的休息吧。」 果然,是许延。 白遥看眼女鬼她们,走远一些:「许老爷最近闲得很,居然还亲自打电话给我了。」 「诚意不能少嘛。」许延慵懒的声音传来,「我这有个好东西,乌漆嘛黑的,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又有什么用。白遥小姐见多识广,对奇珍异宝什么的肯定是知道得比我多的,还请你帮我看看。」 一张图片通过简讯发送了过来,白遥不用看就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没什么稀奇的,破珠子而已,批发市场五块钱一大袋,最近敷衍许老爷你的人看来不少啊。」白遥说。 「是嘛,那不知道白遥小姐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就送你了。」 「送我?」白遥可不觉得许延会这么好心。 「当然了,这种事情还是适合当面说,不知道白遥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啊?你看后天行不行?」 第97页 白遥望着碧蓝的天,阳光暖暖的,云层慢悠悠地飘动,风也难得不寒冽,一切都很美好的样子。 长长出了一口气:「好。」 第54章 女鬼最先发现白遥异样, 很快飘向她,白遥正好挂上电话。 「怎么了?」女鬼问她。 白遥耸肩一笑:「推销电话。」 「我看你聊了很久。」 「回答问题嘛,我可是一向热心。」白遥笑。 女鬼:「回答问题要走这么远?」 白遥一噎, 而后状若寻常道:「那边吵,这边安静。」 女鬼听着她编的话, 一句两句, 三句又四句。白遥, 你到底瞒了多少事。 「也就这句听着像真话。」女鬼看着她说。 白遥沖她笑笑,什么也没说。真相该怎样说明呢?真相不能被说明。 傍晚, 白遥再次如前几日一般独自出门, 先去医院, 放出蓝宝后,坐上车一起去了熟悉的地方,蓝宝照旧牵起她的手,从窄小石子路走向杂草丛生的泥路, 再一次到了白遥指定的地方。 她弯身摸了摸蓝宝的头, 夸奖道:「不愧是跟着我混的小鬼,能力跟我一样出众,聪明又可爱, 简直完美。」 虽然不明白夸的是什么,但蓝宝从白遥的语气中听了出来,那是表示她很满意的意思, 也就是他完成得很不错。 蓝宝高兴地蹦了蹦,仰头直直看着白遥。 白遥瞧着他许久, 轻笑:「这是最后一次了, 不对,最后一次的前一次。下一次带我过来, 我会继续往上走,但你不许乱动,要待在原地,小红她们会找到你的,知不知道?」 他像是不太明白,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甚至不明白白遥让他带她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可他会照做。 「蓝宝,这条路你可要记牢了,不会忘的吧?」她边走边说,看向蓝宝。蓝宝眼神满是不解,许久后点了点头。 「肯定不会忘的,蓝宝那么聪明……」白遥笑着说,说着说着又很难再笑出来了。 在寂静清冷的山林里,轻哼的歌声不知从哪升起,迴荡在整个山间。 回去一如既往的晚,到了小区门口,还没下车,远远就见云清和玉玲儿她们等在门外,说着话,目光留意在每一辆过往的车辆。 此刻,白遥心间涌过暖流,她以前只觉得日子重复乏味又无趣,只想快些过。现在难得越来越有想要停留的瞬间了。 白遥下车,佯装才发现的样子,惊讶地快步奔向她们。 「你们怎么出来了,外面可冷得很。」 「嗯,确实是冷。」玉玲儿说,抬起手,「所以我们去买了暖宝宝,立马就好多了。」 云清点头:「这个东西是玉宁推荐的,确实好用。」 玉宁,沈玉宁,女鬼,小红…… 白遥心中念着,每念一次,心口就暖上一次,暖宝宝确实好用,女鬼的名字也一样。 「小红呢?她没来啊?」白遥问,「肯定是嫌弃我每天晚上出去,又大半夜才回来,不着家。」 玉玲儿认真思索:「你这么说的话也有道理,玉宁姐说她不想为了某人挨冻。」 「啊?」 「总要有人熬姜汤吧。」玉玲儿接着道,透着故意。 白遥看着她们,忽而眼眶微热,忙笑道:「待会儿该起风了,更冷,赶紧上去吧。」 电梯一层层上升,白遥始终盯着那个数字,心中迫切。她想下一秒就见到女鬼,最好现在见到。 出了电梯,她忙解开门锁,除了姜汤味外,还混着另一股香气,催发了她的食慾。 她快步过去,只见女鬼一手掌勺,从锅里舀出什么,倒在碗里。一共三个碗,是为她们准备的。 「小红——」白遥快步到她旁边,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哟,失踪人口回来了,还以为你打算露宿街头了呢。」女鬼瞥眼她道,话里打趣,嘴角却是忍不住扬起。 看到白遥,她自然也很高兴,比想像中还要高兴。 白遥笑着,凑近碗,见是馄饨,那可是她的最爱。 「一人一碗。」女鬼说。 餐桌上,白遥可能是饿急了,吃得又快又香,期间难得的没与她们多聊,只是一味地吃,神情满足。 馄饨有些烫,白遥又加了不少辣椒,眼睛被辣得挂着泪。她笑着说:「还是辣的好吃,香香的。」 玉玲儿与云清互相对视,看了看白遥,再看了看盯着白遥的女鬼,默契的不开口。 白遥一口一口吃着,她吃过很多家馄饨,各有各的味道,都好吃,但只有今天这一碗,让她最是捨不得。 她埋着头,越来越分不清眼角挂的是什么泪了。 次日,黎意找到了白遥。 公园长椅上,俩人各坐一端。黎意看眼中间宽得还可以容下两个人的距离,再看眼十几米外望过来的玉玲儿和云清,一时搞不清她们三个的关系了。 「你们三个,关系挺复杂。」黎意说。 「别乱想,玲儿她们关系好着呢。」 黎意似有所悟地点点头:「那就是你求爱无果,又放不下她们中的某个人,所以一直不顾一切地跟着?」 白遥:「……」 「不是吗?」黎意不信,「我的感觉很少出错。上次你一身脏,说什么小红肯定会说你之类,你跟那个小红不是很清白啊?」 第98页 清白……这两个字形容她和小红之间的关系,透着怪异的亲密感,可她很喜欢。 「她们不是那个小红,你不认识。」白遥说。 黎意不知道信了没有,看样子是不信。 「我很好奇,说个事为什么还特意让我给你发消息,说只单独和你聊?有什么不能让她们知道的?」 白遥:「跟许延扯上关系的事都不太安全,当然希望她们能避得越远越好,至于你嘛……」 「我的安危你确实不需要在乎,关键时候我会自保。」黎意说。 「不要紧,自保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你能跟我死在一块儿,那也不亏了,我满身好功德,你沾了我的福了。」 「福?什么福?冥福?你自己享去吧。」黎意冷哼道。 谈及生死,毕竟沉重,俩人静默地坐了好一会儿。 今天正好周末,前来公园玩闹野炊的人不少,笑声竟传到了她们这边。 「阿彦是我弟弟,我不会让他出事。」黎意望着远处,似在出神。 「你弟弟选择了许延,就无异于选择了与死神交易,死神嘛,它肯交易一定是你弟弟能提供什么巨大的价值,死神最在乎的那肯定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的命。」白遥说。 黎意深吸一口气:「是许延,不是死神。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谁知道呢,许延不见得比鬼差多少。」白遥目光微晃道。 她看见女鬼正在看她,却不敢对视,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移到女鬼面前的地上,余光留着女鬼的身影。 「你说的合作是什么?」黎意问。 「也不算是合作吧,交易,你帮我做事,我帮你弟活下来。」 黎意并不是很信,摇了摇头,起身:「我还以为你会拿公司说事,就这么虚无缥缈恐吓人,我会信吗?」 说着就要走,白遥道:「黎意,我没什么能够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你当然可以选择不信我,但同样的,你弟弟的性命也只有一次。」 黎意脚步停下片刻:「荒唐。」随后走远。 白遥看着她的背影嘆气,玄学都这么不景气了吗?还不如算命呢,对了,早知道她就该拿出看家本领的嘛,不信黎意不动摇。 但她一点也不着急,像女鬼说的,黎意这个人能到今天,可不会一点脑子没有,多疑就是必备的。 多疑,是坏也是好。 女鬼几人过来,问她事情前后。白遥很是不解地摇了摇头:「黎意这个人一直看不透,但聪明是聪明,可能是觉得她弟中邪了?不知道什么情况,问我要符,没有符,就生气了。」 「嗯。」女鬼听着。白遥怎么说,她就怎么应,毕竟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四人坐在一张长椅上,紧了紧衣,向后靠着。今日天气好,难得见太阳,不强烈,柔和温暖,又不刮冷风,最是休息的好时候。 「这样的日子,适合颐养天年。」白遥半眯着眼说。 说完就抬眼看向女鬼,女鬼闭着眼,但就像感应到了她一般,道:「没有用错词。」 白遥这下满意地闭上眼,舒服得意地出了一口气。 玉玲儿看着她们两个不由得轻轻一笑,转而看向云清,相视一笑,靠在她的肩上,望着远处笑闹的许多人。 到了与许延约定的那日,白遥挑了多样法器塞进包里,也许没用,但聊胜于无。 找了个理由,又匆匆离开了,女鬼跟着飘出来,目送她进了电梯,挥手向自己道别。 电梯合上那一刻女鬼在想,也许她该强势一点,至少她能知道白遥的去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日都在提心弔胆。 她看着电梯,白遥刚走,要追上很快。她向前飘着,在电梯前停住,犹豫着。 飘魂状态的她又能帮白遥什么呢?也许反而会是白遥的负担,自嘲地笑了一声。 转身,看见玉玲儿她们。 「玉宁姐,门已经锁好了。」 云清道:「这次和前几次不一样,阿遥拿了法器,我是卦师,也会些符咒,恶灵恶鬼都好,我们一起。」 第55章 司机按导航到了地方, 白遥道谢后下车,眼前是一栋商业高楼,向上望去直耸入云。 却并没有看见许延。 正要打电话问时, 有个着正装的女人笑着向她走来。 「是白遥小姐吗?」她问。 白遥明白这是许延的安排,点头。女人于是客气地引她进去。 一路上, 女人除了必要的几句话外,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脸上始终挂着亲和客气的笑。 仔细想想似乎女鬼笑的时候也不少,但最初往往表达多重意思, 熟了后女鬼的笑多半就只是笑, 简单得很。 身旁这女人的笑就是一张面具, 让你不感到疏远,却也不亲近。同样是笑,表达的意思居然还能这么丰富。白遥心中暗道,一天到晚这个表情也很累的吧, 这钱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赚的。 内心活泛着各种想法, 很快,到了顶楼。 楼顶透光极好,一整面落地玻璃, 尤其敞亮。这层像是个休闲区域,除了沙发就是桌椅,铺着浅色地毯。左侧墙面满是书, 分类摆得工工整整。 女人在白遥进门那刻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还是没有看见许延。 白遥四处走了走,最后停在落地窗前, 俯瞰大半个市区的繁华。站在这里, 白遥有一种上帝摆弄人类的莫名操纵感,算是切身体会到了执棋者的感受。 第99页 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中, 白遥想起了这句话,在这一刻更有了实感。 远处如蚂蚁一般渺小的普通人,工作一辈子也许都不及她脚下哪怕一平米的地毯贵。 「感觉如何?」许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 白遥望着远处,良久:「挺好,就是许老爷你不了解我,我天生恐高。」 许延笑:「没有什么天生不天生的,站久了,看习惯了,就自然好了。」 「难怪许老爷你这么的习以为常。」白遥笑着看向他说。 彼此都明白对方知其话中意。 许延邀她向沙发:「白遥小姐请坐,站着聊天不太合适,也显得我没有待客之道。」 从茶几下取出一个黑色盒子,打开,展现在白遥面前。 「这个东西阴错阳差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许家。我接触过的风水先生不少,但都不如白遥小姐你了解更多,所以想请你看看是个什么东西。」许延观察她的神情说,「当然了,既然烦请了白遥小姐你走一趟,不管这个东西是何物,价值如何,我仍愿意赠与你。」 不出白遥所料,桌上盒子里躺的珠子,正是千尺,泛着幽亮,圆润纯粹。 她瞥了一眼,接着皱起眉心,倾身随手拿过珠子左右打量。 「很漂亮,漂亮得就像……假的一样。」白遥说。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许延试问。 毫不在乎地放回珠子:「不知道,没见过。」 许延盯着她,忽而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了。但他更愿意相信白遥是故意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要让许老爷亲自邀我一趟,既然没什么,那我就先走了。」正要起身。 「沈宴你认识吧。」 白遥又坐下。 「渖阳清,也就是沈宴的三叔找过我,让我帮忙扳倒沈宴,好取代他的位置。你跟沈宴的关系应该不错的。」许延说。 白遥笑笑,瞥向桌上千尺。她大概猜到了黎彦的要求了,沈氏这个香饽饽如今确实吸引人,内忧不断,这个时候去插一手,说不定就有大惊喜。 可惜女鬼不在,不然将这些事情说给她听,她一定能理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这,白遥忽然很想女鬼了,特别想。 笑意不自觉挂上。 「白遥小姐这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扫兴! 白遥淡淡看向许延:「我认识沈宴没错,许老爷你告诉我这个,我凭什么听你的三言两语就去挑拨他们的叔侄关系?」 「那这么说白遥小姐你是不信?」 「不关我事,高高挂起。就算是真的,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再次起身,离开,走到门边,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 「哎呀,好好的天怎么就聊不下去呢?非要我粗鲁一点吗?」许延撑着腿站起身。 白遥一手伸进挎包,紧抓一样法器,神情警惕。 许延瞧了白遥一眼,走去巨大落地窗前,负手而立:「白遥,你想替她还魂,千尺可是必要的,而我可以轻易毁了它。」 白遥转身看着他,不语。 他回过身,走向白遥:「你不用跟我装傻,也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只要你同意,我就给你千尺,并且竭力帮你还魂,你最后安然无恙,这还不够?」 「呵,」白遥笑,「下下策我才不选,烂死了。」 「既然……」话到一半,许延察觉到门口有人过来,「我相信白遥小姐你会同意的。」 响起敲门声,不多时门被打开,助理身后站着云清几人。 「原来是贵客,几位别来无恙啊。」许延笑道,目光扫过她们。 白遥紧着的唿吸慢慢松下,目光望向门边,与女鬼紧张的眼神对上,这一刻,心忽然就安下了。 「许老爷,我们和阿遥还有事要忙,就先不打扰你了。」玉玲儿说。 许延点头:「当然,请便。」 看着她们相伴离开,许延坐回沙发上,捏起珠子对着阳光打量:「能帮人还魂,你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过不了几天,也就该物尽其用了。」 出了大楼,几人望向白遥,眼里神情满是担忧。 「许延那个人本来就猜不透,又跟我们有过节,你怎么还敢独自过来见他?」玉玲儿道。 「千尺。」云清道,「刚才桌上的,应该就是最后一件灵物,你是为它去的。」 白遥笑:「反正他也不能把我怎么着,而且就是因为有危险才不告诉你们嘛。」 「就是因为有危险才应该叫我们一起。」玉玲儿说。 这句话让白遥很是动容,哪有人赶着危险上的啊。 女鬼看向白遥的挎包,那里面是法器,她看着白遥装进去的。而刚才许延很意外看到玉玲儿她们时,目光扫过来那刻,竟有意无意从她的身上看过去。 这难道就是白遥所隐瞒的事情吗? 女鬼沉默不言的思考让白遥隐隐觉得心慌,她太过于缜密,脑子灵活得很,前几次的事情都被她猜得八九不离十,那时白遥满是欣赏,可这一次不一样,白遥有她自己的计划,一旦被看破,精心安排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对了小红,我刚从许延那了解到了一件事情,好像是沈宴的叔叔跟许延达成了个什么合作,要扳倒他。而且我猜测黎彦提出的要求就是沈氏。」白遥道。 第100页 赶紧抛出个问题让女鬼去思考,分分神,免得把她的计划给里里外外想透了。 「渖阳清?」女鬼道。 「嗯,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白遥暗地松了口气。 玉玲儿疑惑:「可他怎么又答应黎彦又答应沈宴的叔叔?许延到底想做什么?」 云清也奇怪:「能让许延答应下来,我反而好奇他们是拿什么作为交易,毕竟许延什么也不缺。」 女鬼不言,眉心轻蹙。 看她这样,白遥走到她身前,在女鬼不解的目光中,伸手替她将眉心抚平:「不要随随便便皱眉,会影响福气的。」 女鬼盯着她,白遥对上她的眼,灿烂一笑,明媚又晃眼。 回到小区,一切如常,只是提起许延的次数多了许多。下午,白遥坐在吊椅里,微微晃着身子,看着沙发上的云清她们,旁边女鬼躺着,阖眼小憩。 脑中回想着上午许延对她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在她脑中回播,带着那时许延的语气与模样。 晃动着的脚忽然一顿,神情瞬间凝重。 许延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什么相信她最终会同意,那是什么意思?她再次看向女鬼,许延唯一可以作为筹码要挟她的就只有千尺,仅是这样为什么还会有那句话? 一定是哪里有她遗漏了的。 瞬间立起,慌着声颤道:「去医院!」 路上,白遥神情少有的害怕恐惧,打给沈宴的电话无人接听。 女鬼还魂需要千尺,然而必须原身完整。 「白遥,先冷静。」女鬼抓着她的手道。 白遥看着女鬼,眼眶绯红,一旦原身出事,女鬼就再也没有还魂的希望了,所有的一切就都成了白费,而女鬼也就会彻底消失。 电话终于通了,她带着哭腔,话说不清楚,玉玲儿接过忙问了沈玉宁情况。 好在,一切无恙。 到了医院,白遥第一时间去查看女鬼原身,几番确认安全后,整个人靠着床蹲在地上,无力地笑笑。 沈宴了解她们的来因后,脸色并不是很好:「你们的猜测是对的,有人想对我姐姐下手,监控拍到了那人,扮做医生,看不清脸。」 「什么时候的事?」云清问。 沈宴:「三四个小时前。」 白遥闻言,颤着手,按亮手机,时间显示现在是下午四点一十四分,三四个小时前那就是中午,在她们离开许延处不到两个小时。 许延这是在威胁她必须与他交易,而她也再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第56章 沈宴坐在电脑前, 一遍遍看着监控里戴着口罩假装医生的人。他迟迟没有退出视频,总有种感觉,似有似无, 但他就是很确定,在他的身边有他姐姐。 女鬼立在他身边, 盯着那人露出的眼睛, 心中有了答案。 等在医院大厅的仨人, 白遥扫了眼玉玲儿和云清,神情忽然变得很放松, 好像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彻底消失, 再无顾虑, 举止神态也洒脱不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了彩票了呢。」玉玲儿笑着看她说。 彩票,下山后慢慢了解到的词,用在此时白遥的身上尤其贴切。 「当然高兴, 现在小红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而我们又知道了千尺就在许延手上,那么还魂就指日可待,而且我已经想到了办法。」白遥挑眉, 自信满满。 云清好奇:「是什么办法?」 她拍了拍背包:「忘了还有蓝宝了吗?」 对啊,蓝宝! 玉玲儿与云清对视。许延是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见蓝宝的。 白遥点了点头:「所以只需要一个时机就可以了, 今晚值得庆祝一下。」 见女鬼回来,白遥避而不谈详细, 只说晚上一起吃顿热闹的, 弄个火锅。 这回没有去外面饭店,白遥带着她们去超市慢慢选购了食材, 拿回家自己煮。 女鬼的话变得少了很多,白遥推着购物车,不时瞥向她,好几眼了还没等到女鬼的半句话。 她笑着说:「小红,今天难得这么热闹,要多开心开心。」 女鬼终于看向了她,眼里却看不到半点高兴,甚至只有浓浓的担忧。白遥避开她的视线,继续笑着说:「千尺也出现了,还知道了地方,那么还魂也就快了,还魂快了,我的那一千万也就快到手了。到时候我可就是个小富婆了啊。」 「白遥,」女鬼问她,「你想做什么?」 「什么?」白遥皱眉,不解的样子,转而挑着豆腐,选了块嫩的,放进购物车里。 「水水嫩嫩的,煮久了入口即化,特别好吃。」 俩人的对话像是毫无关系,但彼此又都明白对方知道。 「白遥。」 「小红,有句话叫偷得浮生半日闲,乐得一天是一天嘛,许延的事明天再想,今天就一起好好吃一顿香喷喷的火锅,多好。」白遥笑,「而且我看天气预报,待会儿会下雪,一边赏雪一边吃火锅,多惬意啊。」 女鬼知道问不出结果,只是心中始终隐隐不安,而且越来越强烈。 没多久,果然下起了小雪,纯白落地即化。 回到小区后不久,白遥隔着热气望向窗外,雪大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像是还要下一整夜的样子。 「看来明天一早又可以堆雪人了。」玉玲儿端来洗干净的蔬菜说。 「确实会很深。」云清道。 第101页 女鬼始终看着白遥,不发一言。白遥久久看着外面,而后扬起笑,回头高兴道:「这次我有了经验,堆的雪人绝不会逊色,绝对第一名。」 「行,那这次我要更认真点才行,全力以赴。」 「玲儿,你不应该说让让我之类的话嘛,轮着拿第一呀。」白遥道。 「那显得我多不尊重你啊。」 白遥嘆气,抿嘴,很可惜的样子。 八点左右,雪渐停,墙上时钟一秒又一秒地走着,火锅热气不见,沙发上沉睡着除白遥外的她们。 客厅安静极了。 黎家,如前几日一样,黎彦将温水递给黎意,这一次,黎意没有喝,而是看向她的弟弟:「是他找你还是你要找他?」 黎彦一愣,看向桌上那杯水,明白黎意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答应过我的,会把沈氏给我,这样沈氏就是姐你的了,有了沈氏,姐你就再也不用受人冷眼,陪笑着去谈生意,那些男人的嘴脸我比谁都噁心!」 「黎彦!」黎意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弟弟。 「他们凭什么那么对你!明明你那么有本事,就因为没有所谓背景,就连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都可以随时对你说三道四,他们凭什么,我不愿意!」黎彦喊道。 黎意没想到这个平日温和的弟弟,竟会有如此这一面,让她尤其陌生。 「那些人的话我受够了,听不了一次又一次,所以我必须去。」 黎意想要拦住他,却慢了一步,追出去时,车子已经开远,任凭她在后面如何叫喊,始终没有停下。 洁白的新雪上,只有两行车轮印。 被火烧毁大半的工厂,一半没了顶,雪落进去,薄薄一层在地上很快化掉。外面路灯灯光明亮,映在洁白的雪上,工厂里面依稀可以看见一个仰头的男人。 许延伸手,望着漆黑的夜空,许久才接到一片雪花。 「雪停了,怎么不下久点呢。」 有脚步声靠近,他毫不意外,淡淡看向来人。 白遥一面走向他,一面划开手心,血顺着手臂流进衣袖。召出符咒,沾血,很快符咒便在手心快速转动,融进铁杵状法器中,法器纹路继而泛出红光。 「白遥小姐手上的是什么东西?」许延点了一下问。 一张符迅速攻向他,他伸手一抓,毫髮无伤地拿在手上,仔细查看了眼上面,皱起眉:「这是张……没用的纸啊。」 符咒燃起,指尖处化为灰烬。 果然,就和她想的一样。那名医生的死就是它所为,许延将得到的血餵养给它,它因此得了意识,侵附在许延身上,占着他的皮囊。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鬼上身还能上这么久的。」白遥道。 「许延」扫眼打量她,继而一笑,摇头,纠正道:「这么说是不对的,那种不入眼的伎俩用来形容我,很是侮辱。」 它瞥眼白遥手中法器,倒是没有见过。既然白遥已经猜到了它的身份,那么就多少会对它做足准备。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许延了?」它问。 「你这个鬼啊,装得不像,左一个白遥小姐右一个白遥小姐的,难道不知道许延从来都不是这样叫我的吗?」白遥说。 「哦,那我是叫错了?」 白遥笑着看向它:「他一般叫我阿爸来着,或者阿爹也行,以示尊敬。」 「许延」冷冷一笑,指了指她:「我见过的所有道士里,你嘴上功夫最了得。」 还不生气?这只鬼的耐性倒是可以跟许延一比。 没再犹豫,白遥控着法器极速攻向恶鬼,恶鬼错身躲过,法器再次转回,它抬手一挡,手上立即冒出青烟阵阵,接着可见许延的手骨露出。 恶鬼偏了偏头,直直盯着白遥。 法器回到手上,才一沾上她手心的血,便贪婪地吸食着。 「难怪呀,原来你拿血供着它,可是你的血总有耗尽的时候吧。」恶鬼笑道。 「所以啊,得尽快解决掉你才行。」白遥反手握着法器,攻向它的头部。 恶鬼顺势抓住白遥的手臂,用力往下按,白遥便转而攻向它的脖子,在法器离它脖子仅一拳距离时,僵持的片刻间,恶鬼脖间已经冒出灼烧后的青烟。 趁此它吃痛的机会,白遥松开法器任其掉下,另一手接住直攻恶鬼腹部,它叫喊一声,连退数步。 脖间和腹部都已显出森森白骨。白遥皱眉盯着那两处,许延已经被彻底耗尽血肉,只剩骨架支撑着一张人皮。 现在是许延,下一个就是黎彦。 「你该死!」 恶鬼捨弃皮囊,直冲向白遥,速度极快。白遥向左躲开,同时飞出法器,恶鬼不得已后退,找准时机,迅速绕开法器冲到白遥面前,掌风击向她胸口,白遥下意识以手抵挡,连退数步后稳住脚。 衣袖已经裂开,巨痛从两手手臂传来,双手不自觉颤着。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用你的血,直接附上你的身子,不是更好!」 恶鬼转换了目标,沖向法器,不顾灼伤强行握在手中,接着攻向白遥。 白遥不及反应,浑身被定住,难以动弹。恶鬼废铁一般扔下再不起作用的法器,掌心置于白遥面前,黑色雾气瞬间袭向白遥额间。 白遥恍神,眼神失焦,脑中闪过过去的一幕幕,一幕幕画面变成一幕幕空白。 第102页 所有人都在她的记忆中倒退,离她越来越远。 黎彦一进来就看到白遥愣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眼神无光。 看清远处地上后,脸色一瞬苍白,走过去,确认后脚软倒在地上。一张看不出模样的人皮,披在白骨架上。 他知道,那就是许延。 「白遥白遥!你干了什么!」他慌乱地喊着她,看不到恶鬼,起身冲过去。 恶鬼嫌他碍事挥手想要震开他,谁知却被冲来的黎彦身影击开。 它撞在货物架上,浑身刺痛不已。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白遥没了支撑的力,一下倒在地上,意识慢慢恢復。 黎彦抓着她,颤着声质问:「白遥你干了什么!你把许延怎么样了!你杀人了知不知道!!」 头疼得厉害,眼前男人抓着她的肩,神情愤怒又害怕,吼着什么,可她听不到,甚至连眼前人都忘了是谁。 好一会儿后,这种茫然感才慢慢消失。 第57章 「黎彦?」白遥说。 想起了什么, 忙左右看去,只见那只恶鬼喘着气,死死盯着她, 却迟迟没有上前。 「白遥,你用了什么邪术, 你把许延怎么了, 他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他的沈氏, 他姐姐的将来,一切都因为许延的死成了泡影。 白遥头微微发疼, 一手轻揉。不想多做解释, 召出符咒, 贴在黎彦身前,指向恶鬼方向。 「你又想……」黎彦话到一半,看见恶鬼的那一瞬,浑身发凉, 眼中只剩下恐惧, 连叫喊都忘了。 恶鬼大笑:「黎家小子,这几日我们相处得很好啊,不如再帮我一个忙, 联手杀了白遥,沈氏就还是你的。」 白遥站起身,今日她走不掉也不能走, 法器已经毁坏,符咒对它再没用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趁恶鬼稍显虚弱之时, 一张张符咒齐齐飞向恶鬼, 恶鬼冷笑着,任由她布阵。 「这么多张啊, 多浪费,有用吗?」 黎彦从恐惧中回过神,四肢发软,拖着身子躲去货物后。 白遥控着符,绕成圈困住恶鬼,用力收拢。恶鬼身子被缚,却毫不在意,笑着挑衅地看向白遥。 下一瞬,恶鬼挣开符咒,符纸漫天撒落一地。 白遥双臂疼痛剧烈,继续召符,再次缚它。恶鬼再次挣脱。 「我那一掌你生生接下,现在你的手,骨头已经裂开了,何必再挣扎呢?」 符咒对它没用,但白遥依旧召符,恶鬼也终于看出了她的心思。 「被我上身有什么不好,非要耗尽精气而亡呢?」恶鬼向她过去,不紧不慢,等白遥彻底没了力气,那时就是最好的附身机会。 白遥咽下喉间腥味,召符的消耗比她想像中更大。扶着头,她神情茫然而痛苦,脑中空白一片,又很快恢復正常,反覆了多次。 黎彦摸到了一样东西,黑色铁杵状,想也没想,直接扔去恶鬼身上,那东西透过了它,砸在对面货物上。 恶鬼只是冷笑着盯了他好一会儿,没有近前,继续走向白遥。 白遥脑中闪过种种场景,慢慢回到现在,头终于不那么痛了。 她想到了什么,向黎彦过去。恶鬼停下脚步,没有再上前,眼神狠厉非常。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给我。」白遥说。 头痛时,她看见了一幕,黎彦伤到了恶鬼,只能是他身上有什么能够制住它的东西。 黎彦稳住心神,从口袋里掏出了黑色珠子:「你要……这个吗?」 白遥接过,它如果惧怕千尺早就让黎彦损毁了,不可能是千尺。 「聊什么呢,不如声音再大点,我也好听听热闹。」恶鬼抓住一根钢筋,用力砸向他们。 白遥迅速拉着黎彦躲过,手臂再次被牵扯,白遥脸色发白,冒着虚汗。 「白遥,你……」黎彦话没说完就看见白遥起身,召出符咒,沖向恶鬼。 「走!」白遥对黎彦道。 恶鬼摇摇头,随意一掌,白遥摔在地上,符咒也都成了碎纸。 才一笑,忽而愣住,着向自己的掌心,千尺在它手心灼烧着,很快那只手化作青烟消失。 千尺随即滚落在地上。 黎彦想要捡起,恶鬼扯下货架柱子,砸向他,黎彦忍痛还想起来,又一根柱子砸了过去。 「一个狡猾,一个该死。」 「白遥!」 「阿彦!」 门外匆匆赶来数人,黎意没看见恶鬼,只见到自己弟弟被柱子压在地上,正要赶过去时云清拉住了她。 将一张符咒贴在她身上,她脸色瞬间一变,脚步后退。 女鬼和玉玲儿扶起白遥,玉玲儿碰到她的手臂,很快感觉到了不对劲。 「阿遥你的手。」 白遥意识飘远又回笼:「没事……没事。」 女鬼也发现她的手臂明显肿起,这种程度一定是骨头受到了损伤。 黎意见黎彦还有动静,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沖了过去,搬去压在他身上的柱子:「马上就好,别怕,我马上就好。」 「姐……我没事。」 云清过去帮她一起,挪开了柱子,扶起黎彦。黎彦喘着气,感激地看向她们。 「来了这么多人,今天还真是一个丰盛的夜晚。」恶鬼转了转头,继而极速沖向白遥,准备强行附身。 云清见此以符咒阻拦,岂料对它毫无作用,只得闪身避开。 第103页 「符咒,又一个会用的,真有意思。」 白遥脑袋又开始疼了,一阵又一阵。 「白遥。」女鬼扶着她的肩,语气担忧。 黎彦从口袋拿出一张符,冲着云清喊:「用这个!」当初不明白为什么许延要他烧了那个盒子,在发现里面是张符咒后,便偷偷留了下来。 现在,竟真的派上用场了。 恶鬼看到那张符的一瞬间,神情大变,抓起身边铁桿就扔过去,想要阻止。 云清侧身躲过,接过符咒。 恶鬼随即准备逃离,然而终究晚了一步,符咒追上它的那一刻,它仍不甘地向外前行,身后冒出缕缕青烟,惨叫着,声音悽厉,最终连同符咒一起彻底消失。 白遥看着眼前这一幕,身子终于松下,她有些累了,缓缓合上眼休息。 记忆有些支离破碎,她在一幕幕空白中寻找熟悉的身影,可每一个场景她都似曾见过,再看一眼却觉得陌生了。 醒来时,眼前白得刺眼,好一会儿后才睁开眼。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白遥。」 她扭头看去,女鬼眼中有高兴有担忧,复杂的情绪很多。 「小红……」往周围看去,玉玲儿和云清也都在。 医生过来查看后,没什么大问题,交代几句就走了。 两只手都被固定着,白遥看着自己,两条手弯曲不得,看起来很是好笑。 「阿遥,你现在这样让我想到了之前在山上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玉玲儿笑着说。 山上?白遥想了想,有些不解:「什么时候啊?」 「忘了吗?就是你手受伤,玉宁姐给你绑的木棒啊。」 木棒,受伤,山上…… 白遥费力地回想,终于想起来了。她笑着挥了挥手:「是挺像的,不过小红的技术堪忧,一点都不美观。」 女鬼冷哼一声,看着白遥的眼确是带着笑意。 「小红,我现在不能一个人吃饭了。」白遥心情不错道。 「嗯。」 「你不帮我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会饿死的。」 「沈宴会给你请护工。」 玉玲儿和云清对视一眼,俩人笑着悄声出去了。 还魂的一切已经备齐,只等白遥恢復,一切就算了结了。 医院楼下,玉玲儿靠在云清肩上。阳光温暖,不少病人都出来或散步或晒一晒,懒懒的难得舒服。 「云清,结束后你想回去还是待在这里?」 「你呢?想回去吗?」云清扣着她的手,反问道。 玉玲儿看向她:「你去哪我就去哪。」 云清笑:「沈宴说的很多东西我很感兴趣,也能做。我想留在这,等稳定一些,如果阿爸他们愿意,就接他们一起过来,不愿意那就每年都回去看看他们。」 「好,我听你的。」 白遥恢復的一两个月里,上上下下许多情事基本上都是沈玉宁在料理,某些比较尴尬的事情也慢慢变得习以为常。 冬末,白遥的手彻底康復。 客厅电视放着轻松的综艺,沙发上躺着一人一鬼。 「小红,我总觉得沈宴好像知道你一样。」白遥靠着沙发回想道,「他总是有意无意在我面前提起公司的一些事情,我肯定不懂,他应该也知道才对,可他还说,我觉得应该是在说给你听。」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女鬼笑。 白遥坐直,惊讶道:「真的啊?」 女鬼点头看向她,伸手搭在白遥身后沙发上:「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了。」 「那他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我还不想他知道。」女鬼说。 白遥似懂非懂,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瞥了眼女鬼,犹豫着说:「小红……后天帮你还魂,还魂后我有件事情要去做,得要段时间。」 「好,我陪你。」女鬼说。 「不用,不用你陪,私事。解决好了我就一定会回来找你。」 女鬼看着她,良久后道:「多久?」 「半个月,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很快的。」白遥说。 「那要是没回来呢?」女鬼问。 「不会的,不然你就等我解决好事情,回来后再给我钱,那可是一千万,我肯定捨不得。」白遥笑道。 女鬼没看她,也没再说话。 「小红,你放心,这次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离开,我就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多好。」 她听见女鬼极轻地嘆了一口气,明白女鬼虽然无奈,却同意了。 她跨坐女鬼腿上,保证道:「小红,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一定。」 「你最近忘性大,怕你说过的话很快又忘了。」女鬼瞧着她说。 白遥摇头:「不会,小红,我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没跟你说呢,不会走,也捨不得走。」 俩人默默对视着,许久后,女鬼目光慢慢下移,到她唇上停留,白遥也后知后觉什么,不自在翻下身,坐回女鬼身边。 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58章 还魂那日, 白遥将一切需要的东西尽数搬去医院,提的任何要求沈宴一一满足。 一切就绪后,等到晚上七点左右, 白遥让沈宴和云清她们去楼下等候,虽然不明白原因, 但他们都照做。 女鬼看着病床上的自己, 这一刻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第104页 白遥放好符咒, 笑着看向女鬼:「可以了,小红你去躺下吧。」 「白遥, 」女鬼看向她, 「记住你答应过我的。」 白遥扬起笑, 点头:「嗯。」 女鬼上前,轻轻低头,在白遥诧异的目光下吻了上去。一瞬间,白遥浑身冒热, 凝住唿吸, 一切感觉全都汇聚到唇上。 明明女鬼的唇带着冰凉,可却让她热得非常。 不知道女鬼是什么时候离开,白遥始终愣着。 女鬼轻轻抱住她, 在她耳边柔声道:「这是我一直都想做的。」 随后躺去病床上,与沈玉宁身躯重合。 白遥不熟练地摸了摸唇上,轻咳几声, 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做。 看了眼墙上时间,得尽快了。 放出瓶中蓝宝, 白遥弯身对他道:「蓝宝, 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练习吗?」 蓝宝点点头,白遥很满意地笑了。 将法器置于桌上, 符咒贴在沈玉宁身上。拿出灵物摆在法器前,将自己的血滴在法器上,催动法器后,符咒上的纹路即刻泛起了红光。 很顺利,只差将灵物融进法器内即可。 白遥再看了眼病床上的沈玉宁,手上持符放于眼前。还魂的最后一样灵物,鬼眼。 安静的病房内,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尤为清晰。白遥扶着桌,喘着气,浑身发着颤。蓝宝显然被吓到了,抱着她的腿不知如何是好。 白遥摸着桌上,确定灵物已经彻底融进法器内,拿起它,将它放在床头,法器丝丝缕缕的红光进入沈玉宁身体,几分钟后红光不见。 「蓝宝,我们走。」 离开医院,打的车已经等在外面,白遥上车,报了地方。司机看她眼尾有血迹,始终闭着眼,当她是个盲人,不免觉得同情。 蓝宝牵着她往山上走去,一路上,蓝宝都万分小心,为她踢掉拦路的石子,生怕她摔了。 周围的温度低了不少,白遥知道这是走山路了。除了眼睛处持续发疼外,她的头又开始痛了。 自从被恶鬼控制了那几分钟,她的头就不时感到阵痛,至于原因她并不清楚,打算这次一併请那个神棍瞧一瞧。 脚下的路变得难走不少,白遥猜到了大致位置。 「蓝宝,是不是到地方了?」 蓝宝哼唧几声,不愿松开她的手。 「接下来我一个人走就可以了,你是飘魂,去不了那里。在这里等着,小红她们会找到你的。」白遥说。 蓝宝不舍地松开手,白遥往前独自前行。忽而一根木棍出现她手边,她抓住笑道:「蓝宝,谢谢。」 身影逐渐消失在密林中。 沈玉宁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寻找白遥的身影,果然没有见到,地上有血,毫无疑问是白遥的。 简单的高兴过后,玉玲儿和云清脸色变得不对劲了。 「白遥呢?」她明知故问,抱着极小的希望。 「阿遥……她有点事,待会儿就回来。」 沈玉宁明白,白遥是真的走了。 玉玲儿看眼云清,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沈宴匆匆赶来,看见完好无损的沈玉宁,激动上前,一时无措。 「姐,你……好了。」 沈玉宁牵出笑:「嗯,辛苦你了。」心中沉着白遥的事,她不知道白遥是不是真的会回来。 「监控我去调了,她确实离开了。」沈宴对玉玲儿她们说。 玉玲儿忙看向沈玉宁,本来还打算先瞒一会儿,免得沈玉宁情绪过激。 可她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失落却并不意外。 「阿宴,给我看看。」 监控里,白遥步伐迟缓,手像是被什么牵着,直到看到她的正面,始终闭着眼,眼尾挂着血痕。 玉玲儿和云清也脸色一变。 沈玉宁没有看完,眼眶微红,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隐情。 重回公司那天毫无预兆,所有人都很惊讶,好像沈玉宁从来没有出过事一般,一个判定为植物人的人,在半年内居然又恢復了正常。 最惊讶的莫过于渖阳岩和渖阳清二人,沈玉宁一旦清醒,他们的好多计划就要落空了。 一场会后,沈玉宁单独留住了渖阳清。跟着她去往办公室的路上,他心中忐忑,转而一想,唯一让他不安的那件事沈玉宁也不可能知道,于是又安心不少。 沈玉宁走在他前面,几分钟的路上一句话没说,而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到了办公室,沈玉宁坐在办公桌前,将笔记本转向他,渖阳清坐在她对面,看了眼屏幕,是医院走廊,又瞧了她一眼,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三叔看看熟不熟悉。」沈玉宁靠着转椅,淡淡道。 渖阳清点了播放,才短短几秒,他神色一变,又极力掩饰住。 「这是医院的监控吧?看这个是干什么?」渖阳清不解道。 「那名医生,三叔不觉得很熟悉吗?」 渖阳清皱眉,凑近认真一看,还是摇头。 沈玉宁笑着转回笔记本,放大那个人,再转给渖阳清看。 「三叔再看看。」沈玉宁声音慢而冷。 「这……」渖阳清不确定沈玉宁的意思,到底是确认还是试探还不知道,他不能先乱了神。 他摇摇头:「认不出来,戴着口罩哪能确认是谁。玉宁啊,这个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玉宁瞧着他,良久才道:「没什么,只是三叔你认识的人多,想让你帮我辨一辨,既然认不出,那就只好去验指纹了。」 第105页 指纹?他记得自己没有留下任何把柄才对。 「那是要去验验,扮成医生可不是小事。」 沈玉宁笑,贊同地点头。渖阳清找了个理由先离开了,才下楼,只见沈宴领着一群警察过来,他心中不妙,佯装镇定地往前走,直至沈宴叫住他。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警察带走渖阳清后,沈宴上楼去找沈玉宁,沈玉宁正看着手机里的相册,是玉玲儿和云清发给她的,全都是跟白遥有关的过去。 明明才一两天的事情,怎么就成了过去呢。 「姐。」沈宴进来。 沈玉宁深吸一口气,笑着道:「怎么今天没看见清月跟你一起?」 沈宴有被看破的不自在:「姐,我跟她……是朋友,她没理由一直跟着我。」 「朋友?什么朋友会一直陪你到康復,又每日给你送鸡汤,还贴心照顾着你的生活。阿宴,清月是个好女孩,对你也喜欢。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别耽误了她。」沈玉宁说。 「姐,我……」 「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我只是建议。」沈玉宁转了话题,「云清那边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的能力在那,下面的人对她很信服,再过不久就可以全权交给她了。」沈宴说。 沈玉宁看着自己弟弟,对她来说,经常能看见他,所以想念倒是没有那么重,只是看见了沈宴的另一面,他确实成长了不少。 从公司回去,沈玉宁去了地下车库,一辆黑色的车静静停在那。眼前浮现初识白遥之时,二人相处的模样。 打开后备箱,里面一个旧色大袋子,鼓鼓囊囊的,旁边还有几样装不下的东西。沈玉宁提起它们,坐上电梯,开门后放到房间客厅。 这堆旧物在光亮精緻的客厅里显得格格不入。 沈玉宁坐在地毯上,将袋子拆开,她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有热水棒,旧窗帘,几本老旧的书,还有诸多生活用品。 她将它们一一擦拭干净,不急不慢,脑中一幕幕回想着与白遥相处的日子。几个人一起待久了,现在独自一人,有些不太习惯了。 这段时间,沈玉宁每日除了去公司就是待在家里发呆,云清和玉玲儿去了外地,还要些时日才能回来,去找她们也不方便。 她看着日历上的数字,白遥说,半个月就会回来,所以她会等。 沈玉宁在公司处理文件时,偶尔抬头,看见桌上相框里的白遥站在丑丑的雪人身边,笑容灿烂,不禁恍神片刻。 她拿过相框,细细抚摸,还剩三天了,白遥,你不许骗人。 可是三天后,白遥依旧没有回来。沈玉宁从早到晚都在等着,期待着,结果却落空。 唯一的好消息是云清她们回来了,她不时可以去找她们说说话,跟她们在一起,她也总会有一种白遥还在的错觉。 离一个月还差两三天时,沈玉宁有些等不及了,想去寻白遥,却又害怕万一白遥就在这几天回来,耐着性子又等上几天。 最后一天的期限到了,白遥说绝不会超过一个月,她信。 那一日大早,沈玉宁和云清她们等在沈宴先前为她们买的小区门口,累了就坐在长椅上,一等又是一天。 早上出去工作的人晚上回来又看见她们三个,奇怪地望向她们,又匆匆经过。 大门口每一声响动她们都无比在意,却又一次次失望,越晚越不抱希望。 直至凌晨,仍没有看见白遥。 第59章 沈宴请人找到了那晚接送白遥的司机, 询问了白遥的去向。司机对她印象较深,双目失明,还挂着血, 下车地方也偏远。 司机将沈玉宁几人送至白遥下车的地方,沈玉宁才恍然想起了, 这里正是几年前她父亲带她去见云游山人的地方。 所以白遥极有可能就是去找那名山人了! 沿着山路一路往上, 沈玉宁步伐不自觉加快, 想到身后的云清她们,又慢了下来。 「阿遥眼睛失明, 不应该找医生治疗才对吗?为什么来这里找那个山人?」玉玲儿不解。 沈玉宁也不知道, 也同样好奇这一点。 云清猜测:「也许因为阿遥是鬼眼, 与常人不同,何况她既然来找那名山人,就说明那人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帮阿遥恢復。」 「所以她才信誓旦旦保证不超过一个月一定回去。」玉玲儿说,「可是一个月明明已经到了啊。」 山路变窄, 仅有一条供一人通过的小路蜿蜒往上。 沈玉宁对这条路有印象, 看着地上的泥土,和先前白遥鞋上的泥一致,她每晚去的地方, 就是这里。一遍又一遍,白遥重复走上这条路就是为了失明后不至于迷路。 她想起了什么,记得监控里, 白遥明显是被什么牵着。对了,蓝宝! 「云清, 有没有可以看见飘魂的符?」她问。 云清疑惑, 召出一张递给沈玉宁。 「这里是有什么吗?」玉玲儿问。 「蓝宝。云游山人的地方飘魂肯定不能入内,所以蓝宝应该就在这条路上的某个地方。」沈玉宁说。 放眼望去, 林子静得很,什么也没看到。 继续往上走,沈玉宁目光忽然一定,远处那个躺在地上的身影,还穿着白遥为他买的殭尸套装,安静地睡着觉。 她们跑过去,惊醒了蓝宝,蓝宝张牙舞爪准备吓走来人,看见熟悉的面孔后,哼叫着扑向沈玉宁。 第106页 沈玉宁蹲下轻拍着他的背,好一会儿后拉开距离,问他:「蓝宝,是不是白遥带你来这里的?」 蓝宝连连点头,指了指山上。 沈玉宁心中一喜:「好,我知道了。蓝宝,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后跟我们一起走。」 蓝宝抱住沈玉宁的手,不肯放。 「蓝宝,我们很快会回来,不会让你等很久。」沈玉宁说。 他这才不舍地松开手,送她们一程,出现结界后便等在结界外,一如目送白遥一般目送她们远去。 近四个小时,她们终于到了山顶处,一间木屋修在竹林中,围着围栏,有鸡有鸭。 云游山人哼着歌,拣着药草。 沈玉宁忙向他过去,他见了她们也不意外,瞥一眼又继续拣起药草。 「几位大老远来山上,可惜我这里没有茶,招待不了。」 沈玉宁没看见白遥的身影,于是问:「山人,白遥呢?」 「白遥?什么白遥黑遥,我这里一直就只有我一个人。」云游山人道。 「一百万。」沈玉宁瞭然地说。 「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啊,」云游笑着说,「一个月前的样子,不过早走了。」 早听白遥说这个山人极为贪财,玉玲儿这次也算是见识到了。 「什么时候走的?」沈玉宁追问。 「这个嘛,我想想啊,十天前吧。」 十天前?可她们并没有在山下看见白遥。 「一个月前她来找你的详细和离开的过程,麻烦完整地告诉我。」沈玉宁说。 云游山人拍了拍手,摸了摸短短的鬍鬚,瞥了眼沈玉宁,意思很明显。 沈玉宁:「三百万。」 山人立马一笑:「那时候天快亮了,有人喊我,我出去见是那丫头,看她情况就知道要请我帮什么忙了。还魂需要鬼眼不错,但是好在呢乙善那小子给了她一样灵物,她也幸好知道如何使用,眼睛就还有得救。」 「乙善?」玉玲儿听着这个名字很耳熟的样子,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云清道:「我们下山的时候去过的那个道观,有个道士就叫这个名字。」 沈玉宁也想起来了,白遥提起过那人。 「不过嘛,眼睛事小。」云游山人指了指自己脑袋,「这里出了不小的问题。」 「什么意思?」 「你们应该有发现才对,那段日子,她是不是忘性很大?」云游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沈玉宁才发现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有了徵兆。不止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哪怕是才发生不久的,白遥有时候也会很快忘掉,当时没在意,现在才发觉早就出问题了。 「她脑袋里有恶鬼侵袭的痕迹,长此以往只会成为一个痴儿傻子。治疗眼睛的同时,我替她去了那些东西,坏处呢就是,她会忘记很多事情。注意,是很多很多哦。」云游山人说。 沈玉宁没有说话。她明白云游话里的意思,这么久了白遥都没有去找她们,只能证明白遥已经彻底忘记了她们。 「那丫头钱不多,付不起我既治眼睛又治脑袋的费用,所以留下了一个东西,挺值钱的,但我嫌麻烦,还是直接的钱好用。」云游说,起身进屋,不一会儿取出一张卡,黑色的。 「还给你,但是麻烦结算一下费用,大概这个数。」他张了张手指。 沈玉宁:「好。白遥有没有说,下山去哪?」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她没了鬼眼,和普通人差不多,唯一的能力就是算命了吧,总得要生活吧。去她曾经去过的地方,也许有概率哦。」 等她们走后,乙善道士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你倒是精明,不过少算了一样东西。」 「什么啊?」 「我送给那丫头的东西,你不知道再问刚才那女娃要个价?她们那关系她肯定是会给的。我是不好要,但你没脸没皮习惯了,要个一两百万不是很容易?」乙善说。 云游山人马上向外跑了几步,看她们确实已经没了身影,遗憾道:「白白的钱呢,就这么没了。」 镇上正逢赶集,热闹得很,来来往往人很多。路边一个小摊上,道士模样的人摸着自己的两撇鬍子,目光找准经过的每一个人,但凡有人往摊子上多瞅一眼,便立马出击留住。 「都来瞧都来看啊,只需三十,测你前世今生,算你旦夕祸福。解读命理,趋吉避凶,化灾解难啊。」 扩音喇叭嘈杂地响着,每隔几分钟就喊上一次。 有人坐下,她忙笑着问对方生辰,接着手机一排盘,四柱皆明了。 「双戊合一癸……」明显与人分财之象,「有点小钱。」 没钱怎么能与人分呢?她这也不算诓骗吧。 「申亥穿,这个嘛。」腰肾不好,「腰背有疾对吧?」 那人点头,摸向自己的腰部:「之前伤到了腰部,这几年没少发病。」 白遥沖他一笑:「那简单。」 忙从旁边掏出一盒药贴:「专治腰背损伤,只要五十块钱,买不买啊?」 那人犹豫后,还是掏钱买了。 「一盒治标两盒治本,多买多得嘛。」 那人犹豫,于是又买了一盒。 「放心,回去贴上一个半月,绝对有效果。」 一边算命一边卖药,半天下来,收穫颇丰。下午收摊,去了药铺,将赚的钱与老闆分红。老闆没想到这个道士真能卖出药,连忙道:「小师傅,咱们再合作啊,我出药你出力,多合适。」 第107页 「不用了,我还有事呢,而且你这药我都帮你打出名声了,只要药足够好就不缺人买。」白遥说。 出去算了一下一整天的收入,一共三百多,也是很不错的一天。 明天收拾收拾,回趟云盘镇,去看看李阿婆,再看看她的父母。自从从云游神棍那下山后,她就总觉得一切怪怪的,明明记得自己算命的地方离神棍住处老远。 更奇怪的是她卡里的钱,以前顶多几万块,现在居然有几十万之多,她还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打错卡了,待会儿警方要来联繫她。可小心查证后,那笔钱是很久以前的了。 云游神棍说她忘了很多事,那大概就是她真的勤劳致富了吧。 唯一可惜的,就是似乎再看不见飘魂了。不过也并不是件坏事,她现在也算是个正常人了。 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一觉醒来,一切都变得尤其美好。 沿着乡道往车站走,一群小孩在路上打闹着,嘻嘻哈哈好不自在。 「那是我的小红花,你还给我。」女孩说。 男孩淘气地跑着,就是不肯还。 白遥闻声那刻,脚步顿下,神情微怔,向他们看去。 是什么呢?让她一瞬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刚才那个女孩说了什么呢? 「你抢到就是你的,不然这是我凭本事抢到的,那就是我的。」 男孩举着红花,没看路,撞在了白遥腿上。白遥从他手上拿过红花,男孩看了她几眼,跑开了。 女孩哭红了眼,她不敢靠近白遥,一身道袍还有鬍子,她看着害怕,但又捨不得那朵红花。 白遥上前,蹲下:「给你,你的花。」 女孩胆怯地接过,小声道了谢,快步跑开。 她起身看着女孩奔跑的身影,回过神摇头笑了笑,得抓紧去车站,晚上就能回到云盘村了。 第60章 白遥回到云盘村已经是晚上, 同印象中偏僻的小村落已经大不一样了,房子多了不少,都是砖房, 木房子反而少见。 她已经看不到过去的半点样子了。 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先依着记忆中的路线, 弯弯绕绕最后找到了李阿婆家, 买了些水果, 上门去看望。 门口坐着不少人,像是李阿婆的后辈, 他们看见白遥, 一个个都警惕起来, 皱着眉。 白遥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一副道士模样,鬍子也没撕,她也不打算说明自己身份:「我是李阿婆旧友,前来看望, 不知道李阿婆现在在哪?」 有女人道:「人早死了, 你看望来晚了。」 死了?白遥目光黯然,想过李阿婆可能认不出自己,但从没想过李阿婆会走得这么快。可仔细算算也快九十了, 确实是她来晚了。 问完坟地所在,恰好经过她自己的家,白遥提着水果, 顺道看看她的家人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远远见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白遥心中涌起熟悉的感觉, 很难过, 但好像又很快平息了,仿佛她早已见过了一般。她站着看了许久, 最后去了李阿婆坟地,祭拜过后,坐在旁边碎碎地说了好多话。 她看着远处的山,想着她这一生,从小到现在,似乎没什么如过愿,一辈子算命的话也很无聊,重要的是看不见希望,没有盼头。 脑中忽而闪现一幕,她与几个陌生女人一起烧香,祭拜着谁,但地方显然与这里不同。 她们是谁?白遥晃了晃头,嘆了口气,不想了,越想越费神。 一通电话打到白遥手机上。从云游山人那醒来后,手机就找不到了,这张新办的卡的号码只有她算过命的一些人会保存。白遥犹豫后接起,对方是个男人,听声音很成熟,嗓音低哑稳重。 对方说明来意后,白遥想了想,她已经没有什么眷恋的,出国就当见世面了,于是同意了。 沈玉宁找到云盘镇,问了几家人后,果然探到了有个道士出现在镇上,三人于是加快速度寻找,最先往白遥父母家中去看。 白遥离开时,又经过自己以前的家,见几个女人在问着她父母什么,她只看到她们的侧脸,很漂亮,像是大城市里的人。 但她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跟自己父母有交道。 为首问着话的那个女人让她感觉很熟悉,捂着胸口处,竟觉得有种难得的心安感,是错觉吧。 看了小会儿后,就离开了。 没有白遥的一点消息,沈玉宁有些失落,几人分开再找,到了下午依旧没有半点线索。 沈宴也托人在找,就这么找了近一个月,仍是半点消息没有。而沈玉宁也必须回到公司,云清也要处理事情,寻找白遥就只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即便如此,沈玉宁仍是不放心,可她确实没有再多的精力两头跑了。 邀请白遥出国的是一方富商,极为相信风水命理,对白遥也尊敬,带她出国就是为新公司选个好地址,再多提点提点关键年份。 白遥当然愿意,有钱还能免费吃住喝,工作量又不大,每天还能多看看各地的风俗人情,多合适她。 唯一让她觉得糟心的,就是富商的女儿,十六七岁,正是爱玩的年纪。白遥人生地不熟,更多时候喜欢待在书房,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但那丫头总是喜欢闹点事情干扰她。 白遥能肯定,那丫头就是故意的。 一本又一本的书被她扔在桌上,故意发出吵闹的声音,接着又嘆气:「没意思,没有一本书好看,全都是无聊的内容,真没意思。」 第108页 坐在沙发上,脚搭在桌上,吊儿郎当的样子。 书房很大,布置却很简单,只有张书桌和沙发。两面墙都是书,落地窗外是条宽阔的河,景色漂亮。 白遥抬眼瞥了她一眼,没作声。她倒是想说几句,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何况对方还是独女,她算命看风水再准,也比不过人家的快乐重要。 而且这种情况只是偶尔,通常那丫头都是跟朋友出去玩,在家的时候少。 几个月后,她跟那丫头熟悉了不少,好处是不用再被一本本扔在桌上的书吵得分神,坏处是有了别的干扰方式。 「白遥,你最好了,就陪我出去玩嘛,他们也都想见见你,都说你特别厉害,求求你了。」林月然摇着她的手撒娇道。 白遥心中暗嘆着气,摇了摇头。她不想跟那群十七八岁的小孩闹,虽然她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但就是觉得他们幼稚。 林月然松手,不满道:「为什么我每次请你出去一起玩你都不肯啊,待在家里多无聊。」 「我喜欢安静,看书就很适合我。」白遥道。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说出这种话,换做以前,她自己都不信。可是现在她不是为了应付林月然才这么说,而是真真实实觉得安静更好。 林月然也没有多纠缠,看白遥实在不愿意也就放弃了,坐在一边无聊地滑着手机,与朋友聊了几句,不经意抬头看见白遥专注的模样,一时失了神,而后轻咳几声移开了目光。 她的那群朋友说的话有一点她很认同,白遥确实很好看,笑起来时有股软糯的孩子气,很可爱。但安静下来又让人觉得难以接近,清清冷冷的。 于是林月然干脆趴在桌上,静静看起了白遥。 白遥察觉到什么,望过去,林月然忙移开目光,假装看着窗外。 晚上,林月然干脆将作业也搬到书房,一有问题就问白遥。 「我造的句子怎么就不行了,通顺又没有语法错误,我爸为什么老说不行呢?」林月然说。 把作业推到白遥面前,白遥看着成串的英文脑袋就痛。 「我不懂英文,给我看没用。」白遥说。 林月然笑:「那我翻译给你听,题目是……」 「可以了。」白遥叫停,「林大小姐,不然你请个家教吧,我看你不懂的问题还挺多,我又不会,请个家教后就很方便。」 「我才不要什么家教,笨死了,还没我会的多。」说着动起笔来,居然很快就完成了作业。 白遥看着她,原来不会都是装的啊?也太闲得慌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月然也殷勤得很,不住地给白遥夹菜,白遥看了眼林父林母,见他们满脸笑意地瞧着自己女儿,暗暗嘆了口气。 本来还指望他们拦住一番呢。 「你就给白遥姐夹,我们可要生气了。」林母佯装介意道。 林月然便立即给他们多多夹了不少:「全是肉,多吃点,爸妈你们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父母二人朗声大笑。 白遥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也浅浅一笑,她想起了云盘村自己的家,也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很美好。这样看来,她没去打扰是对的。 大洋彼岸,沈氏集团总裁办,沈玉宁久久盯着桌上相框里的女孩出神。 已经两年了,派出去寻找的人没有一个好消息,白遥这个人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脚边响起哼哼唧唧的声音,她看下去,蓝宝蹦跳着,张着手。沈玉宁轻轻一笑,将相框给他,蓝宝便安静了,盘腿坐在地上,靠着沈玉宁的脚,看着相框里的白遥。 白遥消失的这两年里,她们三人和蓝宝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她,时间越久,也越是不安,唯恐白遥出了什么意外。 等手上这堆事情解决后,她打算亲自再去找找白遥,去白遥曾经待过的一切地方。 她甚至已经不期望能找到白遥,只是故地重游,能让她回想起与白遥的好些事情,靠着那些念想,她才有坚持下去的希望。 一如往日,白遥待在书房内看着书,满墙的书籍,两年,她已经看了近百本,也喜欢上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至少她心里面很安定。 为什么不安定呢?她也不知道,尤其是每天晚上,她总感觉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也总习惯看向床边,似乎那里有什么一样。 这些东西让她觉得很不受控,好像她自己都变得不认识她自己了一般。 没过多久,电话铃响起,这是新办的卡,只有两种情况,除了骚扰电话就是林家人打来的。 这回是林月然。 「你好,你是白遥吗?」声音却不是她的。 「是我。」 对方那边传来吵闹嬉笑的声音:「是这样,我们今天给朋友庆生,然然她喝醉了,叫着嚷着要回去,我们送她她不愿意,非要你来接,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白遥合上书,不明显地嘆了口气:「地址发给我。」 开车到了地方,门外灯光绚丽,里头嘈杂的声音甚至透了出来。 白遥擦着人群,不少目光注视着她,一身黑色风衣与这里热舞的人显得格格不入。酒味浓重,她不适地皱起眉。 就不该答应的,直接让林月然她老子来教训一顿才好,她也应该被教训。这种地方还敢喝醉,不把自己当回事。 到了包厢,敲门,门很快开了。 第109页 里面有男有女,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干净稚嫩。扫眼过去,桌上全是些零食甜点,偌大的蛋糕已经不成样子,有人手上拿着话筒,屏幕上闪着歌词。 还算正规。 第61章 白遥简单地扎着低马尾, 额前八字刘海显得她很年轻,和他们仿佛同龄。 一群人看见白遥的那刻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谁走错了门, 其中有人见过她,忙道:「然然在这, 完全喝醉了。」 女孩的声音和白遥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样, 电话就是她打的。 走上前扶起林月然, 一圈人下来,似乎就只有林月然喝醉了, 原本白遥还担心别人带坏她, 现在看来指不定谁带坏谁。 白遥让她坐在副驾, 但林月然很不安分,系个安全带半天都没系好,一身酒气闻得白遥很不舒服,又几次之后, 白遥有些不耐烦了。 将林月然扶了出来, 打开后座的门,任由她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白遥总算舒了一口气,解决。 林月然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清早, 头还疼着,看眼身上,发现衣服都被换了。昨晚是白遥来接的她, 于是立马奔向书房,却没看见白遥, 不免有些失落。 看着自己干净的一身, 穿着睡服,想着昨晚白遥小心翼翼为她换上衣服的可能, 脸颊微热,更想见到白遥了。 又想到了什么,忙跑下楼去客厅,还在楼梯上时就看见一群人坐在沙发上,白遥向其中一人说着什么,那人不时点头,佩服地看着她。 林月然也没再下去,趴在扶手上满目欣赏地瞧着心上那人。 直到所有人都起身,林父笑着对白遥说了几句什么,跟着送他们出去时,林月然才赶忙下楼,从后假装吓她,白遥却毫不惊讶。 「你怎么都不配合配合我呀。」林月然说。 白遥不知该怎么回她好,故作夸张她好像做不来了。 林月然也不跟她计较,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昨晚……谢谢你。」 「不用,下次别喝那么多酒了,伤身。」 林月然听话地点头,看着白遥上楼,直至不见了,她仍是嘴角带笑地看着。 「小姐……小姐?」李妈叫了她好几声。 「噢噢,怎么了?」她回过神。 「下次啊别玩那么晚了,一身酒气不好,衣服上都是蛋糕印子,要不是我小心,床单上都要沾上了。这要是被夫人发现了,你免不了一顿说。」李妈说。 林月然反应过来了:「李妈妈,昨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是啊,衣服刚洗,酒气重得很。」 林月然扬着的笑瞬间淡下。 白遥在书房翻着旧书,那是她自己的书,记载各种符咒法器的使用,当无意间看到「还魂」两个字时,心间漏了片刻,有些堵塞又有些疼。 是为什么?她到底忘了什么?她的生活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出现? 「还魂……」她念着这两个字,忽而脑中响起一个声音,是她自己的,高兴又激动地冲着谁喊着。 「小红……小红是谁?」她问自己。 这才想起那时在乡道上听到那个女孩说的话,让她在意的不是小红花,而是「小红」这两个字。 她身边从来没有人是叫这个名的才对。 白遥摸着心口处,刚才一闪而过的那份喜悦,甚至让她连回想都觉得高兴。 又是一年冬,风吹得紧,雪下得细密。 这是她在国外待的第三年,还是不习惯,一切都是陌生的,原以为很快就可以回国,她当然可以提前回去,可是回去也还是一个人,不如等林家一切稳定,到时候她拿着那笔钱,下半辈子也足够了。 再等等吧,快了。 独自走在偌大的广场上,来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谁也不认识谁,埋头走路。 找到一处地方坐下,望着街景,看着看着就觉得很无聊,没什么新鲜。 脑中又一阵抽痛,雪人……和谁在堆雪人。 白遥揉了揉太阳穴,她知道自己忘了些事情,以前只以为是些无关紧要的算命生活,可现在看来不是,她似乎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还有人。 年后不久,白遥得知她母亲离世的消息。 她除了震惊就是麻木,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过,按理说她该哭一场的,可她哭不出来,她已经这么冷血了吗? 作为子女,最后一程她该送一送。 算好日子,跟林家说了一声后,坐上了回国的飞机,两天后到了云盘镇。 她换上道士衣服,沾上假鬍子,找了个送福的理由得以进去一看。 棺木已经合上,她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烧了香,跪在棺材前拜了三拜,原以为无动于衷的情绪在此刻竟忽而汹涌,泪水止不住地下落。 她弯着腰身,没人看得清她的脸,良久直起腰,眼眶绯红。 将香插好,白遥再没有理由待下去了。 她没有离开云盘镇,而是去了李阿婆的坟上,静静坐到了凌晨。估摸着时间,她母亲就该上山了,白遥混在人群里,躲在后面,抱着花圈送她母亲最后一程。 天亮时到了山上,将母亲送到了坟地,她也该离开了,炮仗声在她身后空寂的山间响了很久很久。 走到云盘镇,她又看见了那三个女人,神色着急,匆匆往山上奔去。白遥与她们方向相反,去了机场。 林月然大学毕业那天,拉着白遥,非要她陪着一起,让朋友为她们合影一张,拍好后林月然第一时间去看照片,看的是照片里的白遥。 第110页 白遥浅浅笑着,让她蓦然心动。 这几年的相处下来,白遥似乎跟她亲近了不少,有些事情从不耐烦变成了退让,从不喜欢到愿意尝试,她能感觉得到,白遥会迁就她了。 「阿遥,下午你有空吗?」她眼睛亮亮地瞧着白遥。 白遥当然没什么事情:「有事吗?」 林月然靠近拉住她的手:「我想带你去个地方,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去哪啊?」白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秘密,去不去嘛?」 她不傻,这么多年不可能看不出林月然对她的心思,但在她眼里,林月然就只是个懵懂的妹妹而已,再往前进一步,她做不到。 「不了吧,下午我还有东西要收拾,明天回国,我房间还乱得很。」 「没关系,晚上还有时间,到时候我帮你一起,去嘛,我准备了好久。」林月然道。 白遥还是摇头:「然然,我有事心里就会一直惦记,必须完成才行。」 林月然垂眸,神色明显失落。 「谢谢你给我准备礼物,正好我也给你准备了一样毕业礼物。」白遥说。 暗下的目光重新亮起,看着白遥从外衣掏出一个黑色三角的东西,不知道是个什么。 「这是什么?」林月然打量着。 「符,保平安的。」白遥道。 林月然笑着的嘴角定了定,哪怕是个挂件她都会很喜欢视若珍宝的,可是符咒……哪有人给二十来岁的女生礼物送符咒的呀? 不过,这还是白遥第一次主动送她礼物,寓意的价值远胜礼物本身。 「谢谢,我会好好珍藏的。」林月然看着白遥说。 回到林家,白遥将衣物摺叠整齐,忽而,脑海又一次浮现那个女人,看不清样貌,一身红衣,替她整理着她的行李。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只是想到她,心里就会升起难得的依赖和眷恋感。 这次回国,她想去找一找那个女人。 沈氏总裁办,沈玉宁为云清她们倒上热茶,三人坐在沙发上闲聊着最近的事。 「乐儿怎么没过来?」沈玉宁问她们。 玉玲儿说:「阿爸哭着喊着不让我们带她回来,硬是要多留几天。」 「蓝宝可是想了乐儿好久,难得有个跟他一样个头的伴。」沈玉宁说。 蓝宝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几年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吧?」沈玉宁问她。 「没有,生下来后一年身体都很虚弱,后面就正常了。」玉玲儿说,「本来我还想再要一个的,云清不让,两个孩子也好有个伴嘛。」 云清紧了紧搂住她肩膀的手:「我说我来生你又不愿意。」 「那不一样,我医院有产假。你现在是老闆了,怀孕太麻烦,还要四处跑也不方便。」玉玲儿反驳道。 沈玉宁看着她们两个人,眼里一片柔和,她们溢出的幸福让她也感受到了许多美好。她也很羡慕她们,所爱的人就在身边,朝夕相伴。 可是她呢,快六年了,白遥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对了玉宁,国外有一家林氏玉石要跟我们合作,我看了详细介绍,他们跻身玉石行业也不过才短短几年,却发展迅勐,很有前景。」云清说。 「阿宴也跟我提起过,明天他们回国,晚上受邀参加东城宴会,到时候找个机会你们再好好聊聊。」沈玉宁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能合作就最好不过。」 下飞机时是下午,白遥跟林家的合约也算正式到期。她唿吸着国内的空气,熟悉的语言让她倍感亲切。 「阿遥,你不跟我们一起吗?」林月然问她。 林父林母也邀她一起:「天色也晚了,东城那边会安排好客人酒店,阿遥你就跟我们一起去,晚上也有个方便的住处,明天再离开也不迟。」 白遥想了想,最后同意了。 第62章 晚会当天, 林月然挑了一身蓝色长裙,跑到白遥面前转了一圈向她展示,而后期待地看着她:「阿遥, 我这一身好看吗?」 在白遥印象里,林月然一直都只是个妹妹, 今天这样显成熟的打扮, 一时让她恍惚, 二十一二也不算小孩了。 「阿遥?」 白遥回过神,笑着点头:「好看, 很衬你肤色。」 林月然随即一笑:「阿遥, 你要不要也换身裙子?我还从来没看过你穿裙子的样子。」 「不用了, 我这样就挺好。」 林月然也没强求,知道白遥确实不太喜欢穿裙。 进入会场后,白遥自行找了个角落,自顾自吃起东西。林月然被林父林母拉去结识各家子弟, 她频频回首, 虽不愿离开白遥,却也知道这是她应该学会做的事。 白遥拿着点心安静地吃着,有人对她好奇, 上前打招唿,她只应付一笑,短短几句就结束了话题。 不到半个小时, 白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手上沾着甜点, 问过服务员, 去了趟洗手间清洗。出来时与一个年轻女人不小心撞上,对方忙向她道歉, 在看见她的脸时,对方瞬间愣住了。 白遥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似是在哪见过的样子,但又好像没有,沖女人客气地笑了笑,离开了洗手间。 沈玉宁正看着桌上资料,电话突然响起,随手接听,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见她神情怔愣许久,继而一面抓起外套披上,一面匆忙地出了办公室。 第111页 一整天都在路上的白遥,此刻吃饱喝足有些犯困了,紧了紧大衣,合着眼向后靠着。 她半梦半醒,能清楚地听到会场人们的说话声,原以为这样的地方聊的都是什么股票啊,基金投资什么的。她听到的却也只是些琐碎闲事而已。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身旁的沙发凹陷下去,有人坐在了她身边,一股清淡的香气飘向了她,闻起来很舒服。白遥睁眼看向旁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微微出了神,这个女人她曾见过,回去云盘村时见过两次。 奇怪,这么多年只见过两面的女人,她怎么至今还有印象。 女人看着她的目光很复杂,有薄怒有心疼有自责。 「阿遥,」林月然笑着过来拉起白遥的手,「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好朋友,她也爱看书,你们一定能聊得来的。」 白遥被她拉着起身,走了几步目光不由得再看向沙发上的女人,女人果然也在看着她,眼里盛着她看不懂的很多情绪。 云清和玉玲儿坐去沈玉宁身边:「看来是真把我们给忘了。」 沈玉宁只是看着白遥身影,没作声。 「刚才那个就是我们要合作的林氏集团千金,林氏一直在国外发展,看她跟阿遥相熟的程度,这几年阿遥应该就是跟他们一起住在国外。难怪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她。」云清说。 走过场一般跟那些人打了招唿,白遥找了个理由,独自去了外面。她长舒一口气,结识新的人她很不擅长也很不喜欢,一个人就挺好。 望着远处繁忙的街道,有人驻足惊嘆地看向这边,白遥以前也像他们一样,现在进来一趟,发现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怎么样进来的,出去后也还是那样。 走下楼梯,忽而一双有力的手拉着她靠墙,箍着她的双手,动弹不得。白遥挣扎着,直到闻见那股熟悉的清淡的香味,整个人才似被安抚住了一般。 是她。 沈玉宁用力却小心着不伤到白遥,与她贴得极近,害怕她随时消失一般,抓得牢固,却一句话不说。 「你,唔……」 未及说完,对方强势的吻侵压上来,白遥浑身紧绷着,忘了反抗,愣愣地僵在原地。险些透不过气来时,唇上的吻也从蛮横变得温柔,对方像是故意不想她说话一样,一旦出声,立马被堵住。 良久,那人退出了距离,看向白遥的眸中带着猎物般的占有欲。 俩人唇瓣红润饱满,沈玉宁看着,怕自己再度失控,拉着白遥向她的车走去,带着强硬地将白遥塞进了副驾驶,锁车,等自己绕去驾驶位时再解锁。 车辆发动,白遥似是才回过了神,摸了摸唇,看向沈玉宁,自己和她是什么关系?明明毫无印象,可是她吻上来的那刻她竟没有丝毫不适。 她的身体是接纳对方的。 十几分钟的沉默后,对方终于开口。 「知道自己忘了事?」沈玉宁声音又低又冷。 白遥轻道:「知道。」 沈玉宁看了白遥一眼,近六年不见,白遥似乎变了不少,没有以前那般跳脱,成熟了不少。时隔多年再听见白遥的声音,一时间竟觉得陌生。 「既然知道,醒来后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我们联繫?」沈玉宁一边问,一边注意着路况。 「没有手机,不知道去哪了。」白遥说。 声音轻轻的,没有什么起伏,沈玉宁听着心间又闷又堵。 她在心疼白遥的这六年。 沈玉宁摸过手机,指纹解锁,递给白遥。 白遥疑惑地接过,发现壁纸竟然是自己,在雪地里笑得那么快乐。 「相册。」沈玉宁说。 白遥犹豫,毕竟是私人物品。 「你可以看,你也需要看看。」沈玉宁瞥了眼她,看出她的心思道。 相册里照片并不多,白遥很快注意到有几十张人像,每一张都有她,有三人合照,其中有一人正是洗手间不小心撞上的那个女人。 她一张一张翻到底,确实证明她们几个人之间有过一段快乐的回忆,可是她也发现了一点。 「为什么,照片里都没有你?」白遥问。 沈玉宁便将还魂的事简要地说给她听,白遥听完脑中有些许画面浮现,无一不是跟她们有关。 白遥将手机放回去,安静地坐着。 小会儿后,她看向沈玉宁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白遥心中有了一种猜测,但她想知道自己和面前这个女人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玉宁轻笑:「我们同过床共过枕,该有的也都有了,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么快的吗?她失去的记忆也不过半年多的样子,仅仅半年就发展成……那样了? 白遥对她所说毫不怀疑,这些年零零碎碎出现的记忆片段是证明,对面前女人的亲近行为不排斥也是证明。 而和林月然相处了那么久,她仍是会迴避碰触,像是一种身体本能。 到了沈玉宁的家,白遥打量着客厅,墙上挂着醒目的相框,相框里的人自然也是她。沈玉宁带她上楼,一间房间里摆着白遥老旧的东西。 白遥惊讶地上前,轻轻抚摸,这些确实是她的,用了好多年。 下楼后,俩人坐在沙发上,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和对方关系亲密的缘故,在这里,白遥并不觉得拘束。 语音视频突然打来,铃声响起,白遥看了沈玉宁一眼,迟疑后接起。她跟林月然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不需要遮着掩着。 第112页 「怎么了?」白遥问。 林月然凑近看了眼白遥身后的背景:「阿遥,你现在在哪啊?我爸说你没去住酒店,我想找你聊聊天。」 沈玉宁不紧不慢为自己倒了杯茶,耳朵听着白遥那边的一举一动。 「我有些私事要忙,所以先离开了。」 「那现在解决了吗?」 「嗯。」 「你发我个定位,我现在过来找你。」林月然说。 沈玉宁起身,离开一会儿,不多时手上拿着套睡衣回来,放在沙发上:「洗完澡早点上床,我有话要跟你说。」 话落离开,洗澡去了。 她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放低,清晰地传到了手机另一头。 白遥明白,她这是故意的。难怪自己半年就被这人拿下了,有钱有样貌,再加点小心思,那时候的自己才二十出头,怎么抵挡得住? 「阿遥,你到底在哪里?」林月然显然听到了,语气追问意味强烈。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失忆过吗?」 林月然沉默。 「我现在在我以前的家里。」白遥说,「刚才那个人……」 「是你姐姐……还是妹妹。」林月然打断她道。 白遥耳边听见浴室传来水声:「都不是。」 林月然没再说话,许久,挂断了语音。 白遥嘆了口气,明明自己和林月然也没什么,这些年也很有分寸,怎么这通语音打的她左右为难呢? 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环顾,布置很简单,柜上摆件也不多,不像是经常住人的样子,或者主人懒于设计,总显得有些清冷。 最后目光落在墙上那副画像上,盯看了没多久,响起脚步声,她看过去,女人头髮湿披着,穿着浴袍,腰间带子宽宽松松地繫着。 白遥收回眼,这还是她头一次见人是这副样子,毫不避讳。 沈玉宁走近,沐浴露的香气很快将她包裹。 「睡衣我穿过,介意的话我去给你重新买一套。」 白遥再次看向她,迟疑后道:「不用了。」 「至于内衣裤……」沈玉宁放缓语速,瞧着她。 总不会也穿过吧?白遥愣着看向她,她还不至于能接受到这种程度。 第63章 对上白遥的目光, 沈玉宁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笑着道:「新的。」 随后离开,不久听到吹风机的声音响起。 白遥深吸一口气, 拿起衣服,快步走进浴室。 头髮吹干后, 沈玉宁坐在床上, 回着云清她们发来的消息。没聊多久就听见浴室门开的声音, 便匆匆结束了话题。 等半天却不见白遥进来,她干脆走了出去, 见白遥擦着头髮, 坐在沙发上, 动作不紧不慢。 白遥想到了一件事情,今晚总不会要和那人一起睡吧?她一向是一个人,也习惯了一个人,即便她们之前的关系再亲密, 可对现在的她来说始终放不开。 正擦着头髮的毛巾被人从后拿走,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愣着没动。沈玉宁仔细替她擦了擦,又拿过吹风机认真帮她吹干。 白遥不敢乱动身子, 任由对方照顾。 等差不多后,白遥轻声道:「谢谢。」 沈玉宁看向她,头一次这么不喜欢那两个字, 生分又疏远。 「跟我过来。」 「去哪?」白遥有些明知故问。 沈玉宁回头看她一眼:「你刚才打语音的时候,我不是说过让你洗完澡到床上来, 我有话要跟你说吗?」 卧室装饰更简单, 色调也单一,看上去一丝不苟, 就跟布置它的人一个样。 沈玉宁拿出一堆文件,放在书桌上,示意白遥去看。白遥怀疑地靠近,在看清是什么后,神情诧异,一一翻阅。 六年来,所有关于她的信息全在这,有数不清跟她同名同姓的人的简介,也有跟她极为相似的人的冒认,每一张纸上都被笔认真批註过。 「这些只是部分,六年来有无数跟你有关的信息,但没有一个是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没有在谎骗你,所以你不用对我那么客气疏远还有防备。」 白遥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她相信有人会那么锲而不捨地寻找另一个人,但从不相信被寻找的那个人会是她自己。 当年她离开云盘村,无数次回去过,从没有听到半点有人在寻她的消息,她的存在似是可有可无。 可是怎么短短半年的相处,竟会有人愿意拿六年去在意她。 再看沈玉宁,她已经坐在床上,目光瞧着白遥,眼神示意旁边的位置。 「我……」白遥说,「今晚我去睡沙发就好。」 「沙发太小。」 「够我一个人睡了。」白遥说。 沈玉宁笑:「我不打算一个人睡,你想睡沙发那我就陪你。」说着掀开被子重新穿上拖鞋。 白遥于是忙道:「算了,睡床吧。」 起码床够大,中间距离足够。 她紧靠着边缘,小心翼翼靠坐着,瞥眼沈玉宁,对方正含笑看着她。 「这六年的事情,我想听听。」沈玉宁说。 白遥回想了想,发现这六年竟如同六个月一般,晃眼即过,重要的事情似乎并没有。 简单挑了些重点说了一遍,沈玉宁目光始终落在白遥脸上,静静地听着,很认真。 「……就这些,没什么特殊的。」 第113页 「林月然喜欢你。」沈玉宁直说了出来。 白遥:「我不是小孩子,感觉得出来。我对她只是像对妹妹般的照顾,没有别的心思。」 沈玉宁笑:「你说这个,是怕我误会什么吗?」 「没有,」白遥下意识回答,而后又道,「只是事实。」 「嗯,事实。」声音拖的意味深长。 沈玉宁看着拘谨的白遥,笑了笑,面朝她侧躺下:「睡了。」 白遥也便关掉檯灯,背对着沈玉宁躺下,没一会儿,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身,有了些力,将她往后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温热的唿吸拂在她的耳畔,俩人的距离极近。 白遥试着挣脱,揽着她的手却越紧。 「白遥,我快三十了。」声音贴着她的耳边,暧昧不明。 这番话让白遥瞬间不敢再乱动,安分极了,她活了二十六年,当然明白那句话里隐含着的侵略意味。 「听话。」沈玉宁动了动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笑着闭眼睡去,也不管怀中人紧绷着的身子。 次日白遥醒来时,床上只剩下了她一人,房间有独属于沈玉宁的气息,丝丝缕缕萦绕着,让白遥总不由得想起她。 原以为昨晚会睡不着的,却没想到过了最初的不适后,竟很快便放心地睡了。 听到客厅有声音传来,白遥起床,犹豫后走了出去。 玉玲儿最先看到她,忙站起身,看着白遥的目光里满是激动。 忽然脚上一紧,有什么抱住了她的腿,白遥心上一惊,退后几步,抱住她腿的东西仍旧没有松开。她下意识看去沙发上的沈玉宁。 沈玉宁瞧向她的脚边:「蓝宝,别闹。」 蓝宝?什么东西?白遥看向脚边,什么也没有。难道是飘魂? 云清过来将吊坠给她,白遥一见吊坠就认出了是什么,戴上后果然看见脚边有一只孩童般个头的小鬼,竟还穿着殭尸服装。 她看着,莫名觉得很熟悉。 「蓝宝。」沈玉宁叫他,再看向白遥,他很有默契地拉着白遥的裤腿,往沙发上带。 白遥顺着他,坐在了沈玉宁旁边。蓝宝便蹲在地毯上,抱着白遥的腿不放。 「你当初把他抛下,一走就是六年,他很想你。」沈玉宁看着她说。 蓝宝仰头,点头。 白遥看向他,迟疑后:「抱歉。」 她们慢慢向白遥讲着几人过去一起有过的经歷,玉玲儿时不时点开手机相册,有视频就放视频,尽可能详细地告诉白遥一切。 白遥静静听着,沈玉宁便静静看着她。 「……这些你都没有印象了吗?」玉玲儿问。 「我……不记得了。」 这句话让玉玲儿的心再次沉下,但又很快扬起笑:「没关系,日子还长着,慢慢想不着急。」 时候已开春,街上树头冒出不少新绿,一派生机盎然之象。 沈玉宁牵着白遥的手,带她去她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也许能有助于记忆的恢復。 四人并肩走着,不时聊上几句。 一段路后,云清慢下脚步,拉了拉玉玲儿,眼神示意后玉玲儿很快便明白了,二人故意落下距离,笑着离开了。 白遥后知后觉少了人,往后看去:「她们呢?」 沈玉宁瞭然笑道:「有事,忙去了,我们慢慢走也一样。」 走了许久,坐在长椅上休息。 没多久,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白遥正要回头,沈玉宁再次倾身,毫无预兆地吻了上来,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沈玉宁又很快坐了回去。 她是故意的。 林月然站在她们面前,久久地看着白遥,眼中微微泛红,忽而拉起白遥,一句话不说地带她离开。白遥回头看了眼沈玉宁,沈玉宁眼中没有意外也看不见介意。 走出一段距离后,林月然停下,转身突然凑近白遥,想要吻上去。白遥一惊,下意识躲开了,唇擦着脸而过。 林月然冷笑:「她吻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我们认识了六年,我不相信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 「然然,我跟你……」 「你不是失忆了吗?既然失忆了,那么过去的一切就全都不做数,我才是跟你最亲密的人白遥。」林月然高着声道。 是的,按时间来说,她跟林月然一起生活六年,跟沈玉宁不过半年,怎么比得上。可是就是这样没道理,她的身体偏偏愿意亲近沈玉宁,对林月然,她只有对妹妹的照顾。 「她跟你不一样。」白遥说。 「有什么不一样?你要是记得她怎么会这么多年留在国外,既然不记得,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是你的选择?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的。」 白遥道:「然然,跟时间没关系,就算我们再一起生活六年哪怕十六年,我只把你当做妹妹,会照顾你,但那只是关心,不是别的东西你明白吗?」 林月然眼中含泪,不愿露出自己的脆弱,说的话便带上了刺:「因为你跟她上过床?那我也可以,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对我没感觉?」 「林月然。」白遥看着她,觉得陌生,「够了,别再闹了。」 「白遥,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林月然盯着她冷笑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然然!」白遥跟上怕她乱来。 她抓着林月然的手,面色薄怒。 第114页 「放开我!白遥你凭什么拉我,你以为你是谁,你拿什么身份来管我?!我不用你管!」林月然喊道。 白遥对上她质问的目光,拽着的手慢慢松开。林月然冷笑,但凡白遥再多说一句,一句就好,她就会软下性子让步,即便不能成为爱人,她也不希望和白遥连朋友都不是。 可是偏偏白遥松手了。 林月然拉开车门,甩上,一脚油门车子直接沖了出去。 长椅上,沈玉宁悠然地坐着,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手臂。 白遥坐去她身旁,看了她几眼,觉得有必要对刚才的事说明一下:「她是林月然,我跟她没有什么。」 「我知道。」沈玉宁说,偏头看向她,目光定在她的脸上。 那里,口红印子尤其明显。 第64章 沈玉宁伸手, 拇指轻擦着白遥的脸,动作很轻,倒像是在抚摸。 口红印并没有淡化半分。 「我不是那么计较的人。」沈玉宁慢慢道, 「一般我也很少会允许自己去计较。」 白遥不懂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但她莫名感到了一丝危险, 来源就是沈玉宁。 「我喜欢当场清算。」沈玉宁盯着她说。 「清算……什么?」白遥隐约明白是什么, 却不敢去看她。 「这么多次都是我主动, 你是不是也应该主动一次?」 什么?白遥诧异地看向她,又转回目光, 沈玉宁提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甚至合理, 可是她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还什么都不记得,过去关于她们的种种更是半点印象没有。 沈玉宁于现在的她而言,只是个稍熟悉的陌生人, 身体反应不排斥对方的亲近, 但让她去主动,还是做不到。 看她犹豫,沈玉宁也没再打趣逗弄, 手指绕了绕她的头髮。 「走吧,送你回家。」 送? 「你不回去吗?」 「公司还有事要处理,晚上再回。」沈玉宁起身, 拉起白遥。 林元进了沈氏,旁边的林月然不时打量周围, 二人跟着助理坐上电梯, 进了总裁办。 才一进门,林月然却愣住了, 是她。 助理退下,沈玉宁示意他们父女二人入座。 林月然僵硬地坐下,垂眸不语,对方的身份……她拿什么去比去争呢? 沈玉宁为他们倒上茶,一面道:「云总还有别的事要忙,今天我正好有空,想听听林总的想法。」 和沈玉宁直接详谈他当然愿意,这也侧面说明沈氏很在意那方玉矿,合作的希望也大了不少。 他一一道来合作的利益,时刻观察沈玉宁表情,沈玉宁神色却始终淡淡的,没表现出特别热切的样子。 一番言毕,沈玉宁安静许久,而后道:「林家这几年发展迅速,走的路几乎没有出过错。」 她停下,瞥了眼林元:「所以你可以相信这次的选择也一样正确。」 离去时,沈玉宁起身笑着相送,不到片刻,林月然却去而又返,沈玉宁看见她,好似早料到一般,毫不惊讶。 「你是故意的。林月然道。 沈玉宁抿了口茶,轻轻放下杯子:「什么故意?」 「和我爸谈合作的明明是你们沈氏的云清,她才是负责玉石的主要人,今天却突然变成了你,你难道不是故意的吗?」林月然道。 「我为什么要故意?」沈玉宁笑着看向她。 林月然近前:「让我看清你和我之间的差距,让我对白遥死心,不就是这样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沈玉宁说,「前提是,我怎么确定你今天一定会跟着来呢?」 「我……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放弃白遥的。」 沈玉宁向后靠在沙发上,瞧向她:「不放弃是对的,毕竟白遥现在失忆了,你和我是同等水平线,机会均等。」 这个回答让林月然意外,准备好的一些说辞竟用不了:「你就不怕我真的把白遥抢走吗?」 「白遥不是物品,没有抢字一说。她要真喜欢你,我愿意放手。即便是现在,我也不干预她和你的正常交往,我要留的人,她自己情愿留下才行,我不会强留。」 林月然顿住,在沈玉宁面前,自己似乎真的处处不如她。 「我比你年轻。」林月然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想收回又来不及了。这也好像是她唯一的优势。 「你今年二十二,小白遥四五岁,我二十九,长白遥两三岁,算起来我跟她才更接近不是吗?」沈玉宁说。 林月然紧拽着衣角,明明自己也经歷了那么多,自觉成熟,可为什么在面前这个女人面前,仍旧仿若未经世事的少女一般。 「我不会放弃的。」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玉宁瞧着桌上茶杯,忽而轻轻一笑。 回到家时,客厅空无一人,沈玉宁眼眸一暗,拿出手机拨出置顶的号码。 没过一会儿便被接起。 「在哪?」沈玉宁问。 身影从卧室出来,沈玉宁这才松下心,也才瞥见门口其实摆着白遥的鞋。六年的失去让她太过紧绷,竟然连这都没注意到。 「那是什么?」沈玉宁柔声问,看着白遥手上拿着的小玩意。 白遥拿起晃了晃,卡通动物的脑袋跟着很有节奏的一点又一点,有喜感也很可爱。 「下楼去买的,房间太单调了。」 第115页 沈玉宁心间蓦地一暖,眉目柔和地瞧着白遥:「是有点单调,随你按喜欢的装饰。」 回房间换了身家居服,与白遥一起坐在沙发上,电视自顾自放着,声音响在整个客厅。 「今天下午,在公司看见林月然了。」沈玉宁说。 白遥看向她:「然然?她怎么去你公司了?」 然然…… 沈玉宁看着电视,声音没什么起伏:「谈生意,顺便聊聊你。」 「我?」白遥大概能猜到林月然会说出哪些话,「然然她没经歷过什么事,说话也不怎么注意,不用太在意。」 「你是觉得她会说出什么让我在意的话吗?」沈玉宁问向她。 白遥对上她的目光,一时心中不定。 「毕竟相处了六年,你对她还确实很了解。」沈玉宁话里有话。 大道理是说给别人听的,在她自己身上,有些事她确实很计较,小气得很。 沈玉宁这么明显的意思白遥当然听得出来。 「我对她没有别的想法。」白遥说。 「那你对谁有想法?」 电视声音忽然小了,沈玉宁放下遥控器,盯着白遥,等她的回答。 白遥目光微闪,女人离她很近,唿吸拂在她脸上,她心底的本能已经替她回答了。 你。 沈玉宁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不可,手撑在白遥腿边,凑近径直吻了上去。 白遥愣愣的,没有反应,直到沈玉宁将她搂去怀里,她才回过神,双手下意识撑在对方肩上,闭上眼。等吻变得轻柔时,她试着回应对方。 沈玉宁低低一笑,更是捨不得结束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俩人额间相触,缓着唿吸。 「我,我先去洗澡。」白遥说。 沈玉宁松开手,任由她离开。 目光时刻跟随着白遥,而后起身,在白遥进去浴室后相跟着进去了,关上门。 「你!」白遥惊讶。 沈玉宁没给她多余时间思考,再次吻了上去,一手打开花洒,任由水珠淋湿她们。 吻从唇上到脖间,再往下移。沈玉宁替她脱去了衣裳,再双手绕后解开内衣搭扣,白遥想要制止却慢了一步。 「沈玉宁……」她双手挡在胸前,喊着对方的名字,像唤醒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一般。 「我知道,不会到那一步。」沈玉宁哑着声说。 很快,二人衣物尽褪,水声淅沥,雾气朦胧。 白遥难耐地按着对方肩膀,沈玉宁从脖间流连到胸前,她险些轻咛出声,生生忍住了。 沈玉宁确实没到最后一步,但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了。 床上,白遥疲倦地偎在沈玉宁怀中,眯着眼,半睡不睡。沈玉宁亲了亲她的额头,今天算是一大突破,她没给白遥反抗的时间,就是怕被拒绝,但也没想到白遥会那么轻易就接受了。 第二日一早,白遥醒来时身旁已经没有了人,看了眼时间,居然快十一点了,即刻清醒了不少。 简单收拾一番后,她决定去周围逛逛,顺道吃个中饭,沈玉宁给了她车钥匙,恰好用上了。 走在地下车库,她远远望着那辆黑色车子,脑中闪过碎碎的画面,她提着大包小包,塞进车子后备箱的场景。 揉了揉太阳穴,一瞬舒服了不少。 坐上驾驶座,车内有淡淡的香味,闻着很舒服。 白遥导航到沈氏集团附近,顺道还可以去看看沈玉宁。 十字路口时,正直行着,一辆转弯车辆毫不减速,司机走了神,反应过来时晚了。白遥迅速踩下剎车,对方车辆撞到了她的车头。 撞击不算严重,但也有一定程度,白遥身体往前勐的一倾,脑中无数零散的碎片如拼图一般,完整成了一幅幅画面。 有关过去,有关现在,一幕幕连接上了。 沈玉宁正与人聊着工作上的事,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消息,瞥了一眼神情微变,快速结束了谈话,匆匆离开了沈氏。 事故现场围了不少人,沈玉宁赶来时,快速扫眼人群,看见白遥站在自己那辆黑色车子边,忙过去。 「白遥。」沈玉宁担忧地检查着她,看车头受损严重,但驾驶室完好,心中也松了口气。 「有没有哪不舒服?」她问。 白遥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摇了摇头,拉开沈玉宁的手。 「你是?」白遥问。 沈玉宁微愣,继而浑身一冷,想到了某种可能。 良久,她听到了熟悉而久违的笑声。 「小红,你怎么这么好骗啊,都不知道求证求证。」白遥灿烂笑着,「我没事,命大着呢。而且说不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沈玉宁就那么久久地看着白遥,此时此刻白遥才真正回到她身边。 第65章 沈玉宁带着白遥回到沈氏, 一路上白遥不停过问着沈玉宁这六年,沈玉宁一一回答了。 白遥道:「那时我去找云游神棍,蓝宝送了我半程, 后面山路我虽然有印象,但年深日久, 还是不好走, 当时摔了好几次, 手机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丢去哪了的。」 如果手机还在,她们之间也许就不会有这阴错阳差的六年。 沈玉宁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是辛苦了点, 但结果很好。」 白遥心里暖暖的, 抱着她的手臂蹭了蹭:「小红。」 第116页 以沈玉宁的身份, 哪里会缺她一个小小的白遥,明明有那么多选择,哪一个选择似乎都比她要好,却偏偏又是她。 沈玉宁含笑望向白遥, 其实这六年确实辛苦, 却也并不是坏事。白遥看似活泼,心中尤其敏感,从小到大身边人待她始终有隔阂, 或疏远或防备,因此她对待感情尤为谨慎,半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打退堂鼓。 所以能感觉得到, 白遥在意她们之间的身份差别。 自己这六年的时间,反倒恰好向她表明了, 无论如何, 她沈玉宁认定了她白遥。 到了公司,沈玉宁还有事要忙, 白遥便自顾自坐在沙发上张望,走到落地窗旁,这边视野开阔,景致很好,左右两侧没有楼房遮掩,位置风水也不错。 她搬过靠椅,坐在窗边,静静远望着。 沈玉宁抬眼便看见白遥撑着下巴出神的模样,盯看了许久,一笑过后又继续处理起事务。 等一切处理完,看向白遥,她已经睡着了。沈玉宁轻轻走去她身边,小心抱起,才走没几步白遥就醒了,迷濛着睁开眼,动了动身子落地,双手搂住沈玉宁的脖子。 「几点了啊小红。」 「快两点了。」 「你忙完了吗?」白遥问。 沈玉宁笑着点头,双手放在她的腰上,轻轻搂住。 「我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白遥说。 沈玉宁想了想:「回去吃火锅怎么样?叫上云清她们,她们知道你恢復记忆了,一定很高兴。而且忘了告诉你,她们现在还拥有了个新成员。」 新成员? 「孩子?」她猜测。 「很聪明嘛。国外同性允许结婚,自然而然就会有相应的需求,也就会有技术提供。」 「真的啊?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很可爱。」 沈玉宁无意间提起的事,白遥心头一直想着,上了车,她犹豫着向沈玉宁道:「小红,我们要不要也要个孩子啊?」 「嗯?」 「我是在想嘛,有个小孩你在公司的时候,我也有个可以玩的,我很喜欢小孩的。再者就是养儿防老,老祖宗的话永远有他的道理。」白遥看着她说。 沈玉宁手指点着方向盘,暗暗计算着什么。 看她不言,以为是不想要,白遥又笑着说:「不生的话也没关系,不是还有蓝宝嘛,他可是能一直活着,养他也一样。」 「可以。」沈玉宁说。 白遥惊喜地看向她。 「阿宴和清月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公司交给他,我去了解详细,明年我们怀一个?」 「酸儿辣女,我喜欢吃辣,一定是个女孩,就是不知道将来性格怎么样。」白遥说。 她希望是个软软糯糯的女孩,抱起来也舒服,声音童稚软萌,想想都美好。 「如果要孩子的话,我来生。」沈玉宁说。 「那不要,」白遥拉了拉安全带说,「你事情忙,我又没什么事要做,在家里闲人一个,我来生最合适不过。小红,我生吧,怎么算都是我生合适。」 「白遥,云清生孩子的那些月里我也常去看她,比想像中要累,你身体比不上我,如果要要个孩子,我比你合适。」 俩人争了好一会儿,最终放弃了讨论,车子绕过路口,平稳地向前驶去。 知道白遥恢復了记忆,玉玲儿和云清第一时间赶去沈玉宁家,见到白遥那刻,白遥正抱着蓝宝亲热地蹭来蹭去。 与之前拘束客气的模样截然相反。 原来的白遥,的的确确回来了。 火锅热气升起,四人围坐茶几旁,盘腿在地毯上,有说有笑。 「我跟你们说,那些个老外一开始还都不信,看我就像看骗子一样。直到我每句话都一一对应上了,立马态度就不同了,五六十岁的大老闆对我都尊敬起来了。」 白遥说,脸上被热气蒸得绯红,捲起袖子。多少年了,难得这么畅快地说一番话。 蓝宝跪坐在沙发上,懂事地替白遥按着肩。沈玉宁不时为她夹上烫好的肉,听着白遥说着平常的琐事。 「难怪林元的生意越做越好,一定少不了你的功劳。」玉玲儿笑着说。 白遥伸出手指比了比:「也就这么一点点。」 看了眼云清她们,白遥忽然问:「小孩呢?怎么都不带来让我看看,让她认我做干妈,我给她最好的保平安的符。」 玉玲儿笑:「阿爸捨不得她,硬是抢着留下几天,大概三四天就会回来了。」 「叫什么名字啊?」 「云勒,小名叫乐儿,欢乐的乐。」 「乐儿,好名字,欢欢乐乐一生最幸福了。」 沈玉宁闻言瞥眼白遥,从白遥隐隐的兴奋中能感受到她对孩子的喜欢,如果要孩子的话,这几年最合适,她们也确实可以要一个。 喝了点酒,云清她们今晚被要求住下,白遥脸颊泛上醉意惹起的红,晚上洗漱完毕硬是要四个人睡一起。 沈玉宁跟她说理也不管用。 「合起来合起来就好了嘛,两张床合起来,一起睡嘛。」白遥抱着沈玉宁,晃着身子,不满道。 沈玉宁看眼云清,俩人皆是无奈地嘆了口气。 「好好好,一起睡一起睡,我们先睡,她们待会儿就来。」 好声哄着白遥,白遥终于肯依着沈玉宁躺去床上,黏着沈玉宁,沈玉宁坐在床上,她便抱着沈玉宁的腿,不让她离开。 第117页 「云清,玲儿,你们快点来啊,我们彻夜长谈,不醉不归!」扯着声音,高喊道。 沈玉宁目光柔和地细细打量着她,听着她渐渐弱下的嘟囔,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唿吸,心间涌过满足的暖意。 在这样短暂而又美好的幸福瞬间面前,人生的的大半苦难都会轻似一阵风。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那漫长的六年即便再难熬,也终究是过去了。 小心抬起她的手,身子轻轻躺下,紧靠着白遥,静静地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就这么看一整晚也是好的。 次日白遥醒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她笑,伸手紧搂住沈玉宁的腰,双腿缠着对方的腿。 睡意已经消散,但她不想起来,冬日清晨,没有什么能比一个温暖的窝更让人眷恋。 她仰头,面前是白皙的大片肤色,锁骨精緻明显,散着诱惑的气息。 白遥心间一动,凑上前牙齿轻轻咬了咬,不捨得用力,往上探索,吻在沈玉宁喉间,再往上,听到低哑的声音传来。 「叫醒的方式很特别。」沈玉宁说。 「当然,你独一无二。」 白遥撑起左手,打量着沈玉宁,目光很快落在她唇上,低身吻了上去。 沈玉宁忍了又忍,不得不说,白遥的吻技很差,于是翻转身,将她压在身下,看着她的眼睛。 「我教你。」 吻时而霸道时而温柔,白遥体内翻起一团火,想要的更多。沈玉宁像是知道她的需求一样,沿着她的脖子往下吻去,宽松的睡衣里不着一物,很快睡衣变得凌乱,白遥紧抓着被单,压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沈玉宁往上对上白遥的眼:「可惜是早上。」 「啊?」白遥也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成了这样,清了几声。 「你不知道?」沈玉宁笑着看着她,一面说,一面把玩着她的头髮。 白遥本来是不明白的,沈玉宁再一问,立马面色绯红。说起来,她跟沈玉宁再如何亲密,始终没到过最后那一步。她并不排斥,甚至很愿意。 沈玉宁笑笑,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鼻尖。 「该起床了,日上三竿了已经。」 白遥当然知道,也确实得快些起床,免得云清和玉玲儿以为她们发生了什么。而云清她们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等白遥走到客厅,玉玲儿看向她的眼神明显别有深意,一副她什么都懂的样子。 这要怎么解释呢?这本来也就不需要解释,解释才显得奇怪。 「习惯性赖床而已,干嘛那样看着我?」白遥说,快步经过她们,走去洗手间,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脖间全是红印,淡淡的,不那么明显,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把衣领往下拉了拉,看清了胸前深一个度的吻痕,明明那时候不觉得痛,怎么会这么明显? 客厅传来她们三人说话的声音,沈玉宁语气透着明显的愉悦。 洗漱没一会儿,有人进来了,顺手带上了门,从后抱住她,在她脖间蹭了蹭。 白遥暗道不妙,为什么现在的沈玉宁跟女鬼时期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沈玉宁是个克己復礼的人。怎么现在看来,有点截然相反的意思? 第66章 水龙头被开到最大, 淅沥的声音压着某种轻吟,镜子里映着两个女人,一人坐在洗手台上, 一人手撑在对方腿旁边,动情吻着。 「小红……」 沈玉宁仰头,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客厅里, 蓝宝望了一圈, 没看见白遥,准备往洗手间过去。云清眼疾手快地拎住他的衣领, 提到面前。 「以后她们两个在一块的时候, 你少去打扰明不明白?」 蓝宝蹬了蹬腿, 不像是理解了的意思。他只是活得久,归根到底还是个小孩,明白不了太多事情。 玉玲儿抱下来蓝宝,蹲在他面前:「要是你去打扰, 阿遥可就又要消失了, 所以蓝宝一定不能去知不知道?」 蓝宝反应了好一会儿,忽然神情慌张,忙点头。 云清无奈地笑看向玉玲儿, 带孩子这方面,她始终比不上玉玲儿。 等二人开门出来时,云清第一眼便瞥见白遥红肿的嘴唇和特意遮住的脖间, 移开眼,状若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白遥不太自然地扯了扯衣裳, 挠挠头, 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沈玉宁便也跟着,神情满足, 嘴角含笑。 正走着,砰的一声,房门当着她的面被白遥关上,听声音,是用了几分力的。 没忍住,玉玲儿笑出了声,想不到白遥也还有硬气的一天,可想而知沈玉宁是有多过分了。 哄了一上午,白遥总算消气了。 她是愿意和沈玉宁亲近,但不喜欢明知有人在,甚至可能知道她们在干什么的情况下,沈玉宁依旧不管不顾。 还有就是……说话不算数。 下午,沈玉宁牵着白遥出门散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游乐场附近,里面孩子们的欢笑此起彼伏,每一声听了都让人觉得欢快。 看着一个个天真的孩子们,白遥眼里透出一种嚮往,倘若她和沈玉宁也有一个属于她们的孩子的话,那该多好。 望向沈玉宁,沈玉宁也正望着她。 「进去看看?」沈玉宁说。 白遥忙点头。 街对面,一个女人看见了她们,忙与身旁好友打了招唿,向白遥她们过去,靠近了,却没有上前,隔着游乐设施远远地看着。 第118页 自上次与白遥说了那番话后,林月然一直等着白遥去找她,可是白遥始终没有,但她仍怀着一丝侥倖,万一呢?万一白遥真去找了她呢? 她为了这个万一,始终忍着去找白遥的冲动,可是现在看来,她自以为的坚持一直以来就是个笑话。 她看着她们去换上尤其相配的黑白玩偶服,动作笨拙地惹着孩子们发笑。 白遥被孩子们牵着四处转,游乐场很大,很快她便没再看见沈玉宁的身影,不过也不担心找不到,继续和他们笑闹玩耍。 玩累了,白遥摘下头套,满头大汗,抱着头套寻找沈玉宁,转了一圈没找到,这才想起还有电话可以打,刚拿起手机,就看见那只跟她很相配的黑色系玩偶朝她走近。 她忙笑着小跑过去:「小红,你不热吗?我帮你摘下吧。」 黑色玩偶退后摇了摇头。 原来沈玉宁就是白遥口中时时念着的小红,国外时白遥叫到过很多次,一直以为只是她失忆前的亲人,竟然是沈玉宁啊。 林月然自嘲一笑,难怪比不过,当然比不过。 「我跟你说,那群小孩老喜欢我了,争着吵着都要抱我呢,小孩子软软糯糯的,抱他们就跟在抱豆腐一样,我都不敢用力。」白遥笑着说。 玩偶反应了很久,点点头。 「小红,你就让我要个孩子吧,多可爱呀。」白遥说,「你要是肯答应我的话,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生你的气了,行不行嘛。」 林月然透过玩偶服的洞口,望着近在咫尺却显得格外陌生的白遥。原来白遥是这样,她还可以是这样,六年里她从未见到过的样子,借着不属于她的身份,感受到了。 她既想哭,又想笑。 国外那么多年,本以为白遥对她至少有过哪怕微乎其微的心动,那也是她唯一可以与沈玉宁一争的全部底气,结果还是她在自作多情。 在白遥眼里,她怕是连沈玉宁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吧。这样鲜活明媚的白遥,她何曾见过。 看黑色玩偶始终没说话,白遥奇怪地凑近,玩偶却退了几步,这让她越发不明白玩偶想要做什么。 玩偶用脚在地上划了一根线,随后自己往后离去。 白遥以为沈玉宁是想跟她玩什么游戏,于是很配合的没有上前,看着她消失。 沈玉宁找到白遥的时候,白遥已经换回她自己的衣服,坐在花坛边,手撑着下巴,皱着眉。 在看见沈玉宁的时候,白遥的眉心皱得更用力了。沈玉宁也发现了。 「怎么了?」沈玉宁抱着玩偶服的头套,坐在她身边问。 白遥不悦地瞥了她一眼,还敢问她怎么了? 干脆一句话也没说。 沈玉宁不太明白髮生了什么:「出什么事了?」 还问出什么事了? 白遥直起腰身,扭头看向她:「为什么扔下我这么久才回来,我站在那里等了你快十分钟,十分钟!」 两手食指比出十字。 「什么等我?什么十分钟?」沈玉宁云里雾里的。 白遥便将刚才她的行为有头有尾地控诉了一遍,沈玉宁听着,也终于明白原因。 「那只玩偶不是我,我一直在陪孩子们玩,刚才才过来。」 白遥怔了怔,突然想起刚才那只黑色玩偶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她一句话,甚至半个字都没有开过口。 她了解沈玉宁,不会撒谎,那样的话……完蛋。 轻咳一声:「真的?」 沈玉宁看白遥这样子就知道她明明已经心虚了,却还要强装反问。 「我觉得是不是你该向我多解释解释?」沈玉宁说。 「解,解释什么,明明是你扔下的我。」越说声音越小。 沈玉宁若有其事地点头:「说得很好。」 知道自己被她看透了,白遥索性硬气道:「我被扔下一个人是不是是事实?苦的是我。那装成玩偶假扮是你来骗我,上当的人被欺负的人是不是我?苦的人还是我。」 初初这么一听说,沈玉宁觉得白遥说得很有几分道理。 可是再这么细细一听,话是人话,内容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小红……」 「白遥……」 俩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干脆谁也没问,相视一笑了。 她们的生活需要些琐碎的东西来填充色彩,越生活越好,越细小越好。 所以她无理取闹,所以她纵容。 「同意要孩子你就什么都听我的,下这么重的承诺,真的假的啊?」 回去路上,沈玉宁扣着白遥的手,放入她的衣袋,慢慢走,慢慢问。 白遥一听果然就上当:「当然,我说话一向作数。」 「真的?」 「绝对保真!」 「行,那我们就生一个。」沈玉宁看了她一眼,笑得别有深意。 到了晚上,白遥才明白过来沈玉宁当时说的生一个的意思。 唿吸粗重,满室零乱,床下衣物四散。 白遥脸色潮红,双手紧抓着床单,不敢低头看去。 女人长发落在她胸前,不时滑动,引起一阵恼人的痒意,痒与痛同时传来的那一瞬,她连制止的力气都没有。 沈玉宁越往下动作,白遥越觉得浑身失力,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不由得轻哼出声,沈玉宁便即刻上来安抚性地吻住她。 第119页 良久,等白遥适应过后,她再次往下,重复着,直到天明。 白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忘了醒来过几次,彻底清醒时,已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也许是上了药的缘故,白遥并没有觉得有多痛,否则以昨晚的程度,今天她一定是下不了床的。 可即便动得,也精神缺缺,总是打哈欠,一副睡不够的样子。 她趴在餐桌上,虚着眼看沈玉宁忙前忙后,草草吃完饭后她又躺去了沙发上,至于床,她现在不是很想看见。 听着电视里的声音,很快又入睡。 沈玉宁收拾好一切,关上电视,轻轻坐在白遥身边的地毯上,看着她,眼里尽是满足。 如果要拿一个词来形容现在,好听一点是人生圆满,难听一点就是死而无憾。 这一刻,沈玉宁的的确确觉得人生漫长是件好事,能将幸福这两个字过得越来越圆满。 至于孩子,她看得出白遥确实很想要,而自己也许了诺,那就要一个,一个就好。 想到这,沈玉宁很有动力地起身,去书房翻了半天,却没看见一本母婴类书籍。于是端出电脑,放在茶几上,一一搜罗信息。 昏昏沉沉间,白遥眯着眼,见沈玉宁靠着沙发,滑鼠在电脑上点着什么,她清醒了些许,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往外挪了挪,从后抱着沈玉宁,将头埋在她的脖间,闷声道:「小红,你看了多久啊。」 沈玉宁握上搭在她身前的手:「既然要要个孩子,当然得做好准备。声音都半梦半醒的,再睡会儿吧。」 「我不困了。」嘴上是这么说,唿吸却很快变得安稳而平缓了。 第67章 自从确定要孩子后, 白遥跟玉玲儿相处的时间增多,不论聊什么,最后总能归到孩子身上。她向玉玲儿取经, 玉玲儿也乐意教授。 听闻要接回乐儿,白遥比云清她们都还兴奋, 整晚拉着沈玉宁畅想, 直到深夜她仍不见丝毫睡意。 沈玉宁起初还能回上几句, 到后来索性成为彻底的听众,听久了又不免开始犯困, 从未想过, 白遥还有这么有精力的时候。 直到听到平缓的唿吸声时, 白遥看向沈玉宁,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白遥便侧躺着,直直盯着沈玉宁,不知道她们的孩子在她们的教育下, 会更像谁一点呢。 最好是能够结合二人的优点, 细心又大胆,谨慎而活泼,那样的话就最好不过。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沈玉宁的鼻尖, 往下又碰了碰唇瓣,温软的,怪不得亲吻的感觉那般好。 凑近将沈玉宁拥在怀里, 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髮,嘴角扬起, 渐渐睡了过去。 一大早白遥便准时叫醒了沈玉宁, 准确的说她更早就醒了,只是看沈玉宁睡得香, 不愿去打扰,但这个点再不醒就不行了,她还想早早见到小云勒长什么样子呢。 沈玉宁睡意渐消,撑着身子起床,被白遥拉着去洗漱,温水拍向脸上,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很快收拾完毕,驾车去往机场。 等在来来回回的人群中,白遥不时向出口张望,不多时,在看见云清她们的那刻,眼睛极为明显地亮了不少。 下一瞬,目光不由得被云清手上牵着的女娃娃吸引,忙上前,满眼都是喜欢。 小云勒不待云清提醒,甜甜地沖白遥道:「阿遥姐姐好,宁宁姐姐好。」 白遥忙点头,感到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暖暖的,甜甜的。 「小红——」白遥说,恨不能现在立马就怀一个。 沈玉宁看着云勒,是个美人胚子无疑,这性子一看多半是随玉玲儿。 回去车上,白遥靠着云勒坐,一路上问的话就没停过,云勒虽然年纪小,却很懂事,每一个问题都很认真地回答了。 白遥的声音在她自己都没知觉到的时候,也软成了一滩水,溺人得很。 沈玉宁因此在想,将来自己得多管严些她们的孩子才行,看白遥样子多半是捨不得打骂半分的,只能由她唱白脸了。 五月份的时候,白遥确认怀孕。 沈玉宁忙上忙下,家里全部装扮了一遍,没有一处尖锐,她自己也卸下大半工作,在家专心陪同白遥。 自怀孕后,白遥的情绪变得很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思考许久。沈玉宁没经歷过,无措得很,数个电话打给云清求教,云清一一教给她方法解决。 不稳定的几个月过去后,白遥心情总算又乐观了起来,这份乐观不同于她以前的快乐,是含蓄且收敛的。 白遥除了肚子大了许多,与以前似乎并无区别,可沈玉宁发现了,现在的白遥身上有一种母性的光辉在散发,尤其是当她满目柔情望着她自己隆起的腹部时,模样更甚。 春三月,孩子出生。 如白遥所愿是个女孩,俩人商量后为她取名沈颜,小名欢欢,正好和云勒小名凑凑欢乐二字。 自从有了孩子后,白遥整天便是抱着孩子进进出出,连去公司找沈玉宁的次数都变少了,沈玉宁对此有苦难说。 总不能说她在跟个孩子计较争宠吧?因此对待小沈颜,沈玉宁不必强装严肃立威,本色出演即可。 沈颜也确实更怕沈玉宁一些。 小沈颜五岁时,云勒十岁,云勒很喜欢这个妹妹,总是吵着闹着要玉玲儿带她去找沈颜。沈颜性格更多像沈玉宁,小小年纪一副饱经世事的模样,说话像模像样。 第120页 她很依赖白遥,对沈玉宁又敬又怕,但她怕归怕,一旦听白遥说起要去公司,沈颜一定是要跟去的。 在家一听沈玉宁回来,沈颜总会放下手中玩具,满眼期待地望向门口,却不敢近前去接。 「欢欢。」白遥在厨房喊着。 沈颜便小跑着过去她身边,帮她忙上忙下,小小的身子在厨房四处来回。 吃饭时,沈玉宁偶尔会和白遥聊上几句公司的事情,但大多数时候不会提起,工作和生活她希望是分开的两码事。 挑中一块肉,夹到沈颜碗里,沈颜大着眼睛忙看了沈玉宁一眼,欣喜地赶紧将肉块吃下。而这一切,白遥都看在眼里。 临睡前,白遥将熟睡的沈颜抱去她自己的小房间。才一回房,熟悉的香味很快将她侵袭,她被带去床上,身体的反应告诉她她也很需要沈玉宁。 「小红,欢欢她……」 「现在是我们俩个人的时间,我不想听到别的任何名字。」 这一整晚,白遥确定了沈玉宁的确是憋得久了,她几次叫停,沈玉宁嘴上应着,动作却丝毫未减半分。 知道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后,沈玉宁总算放过她,抱着她去洗了澡,收拾好床单,终于得以入睡。 白遥母亲祭日那天,沈玉宁还有云清她们陪同她一起回了趟云盘村,她望着熟悉的小村落,眼中无限感慨,这一次心境不一样了,从前的回来,她心底始终渴望被接受,能够回到属于她的故乡。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云盘村已经成了她生命中彻彻底底的过去,她现在有新的生活了,就如同书本该翻页了,前一页再不舍难过,也必须翻过,只有这样,才能向前。 经过那条细流了几十年的河道时,白遥驻足停下,犹记得儿时在那捉鱼摸虾,和一群同龄伙伴,那样美好的回忆她只拥有过三年。 接着就是李阿婆寻死的场面,白遥心间隐隐钝痛,她好不容易走到了一个完满的结局,这份喜悦却无人可分享。 一路沿着山路,到了白遥母亲的坟地。 上完香,跪拜后,白遥眼角已经泛起红润。 也许毕竟是血缘关系,白遥以为自己不至于那么脆弱的,可是眼泪就是不受控地冒出,甚至越来越多。 「妈妈。」沈颜贴心地递上纸。 白遥笑着接过,抚了抚沈颜的头。 等香燃尽,几人便回去了。白遥能感觉得到,这次回去之后,她再回云盘镇几乎没有可能了。 日子回到正轨,一切稳步向前,没有多少风浪,只是些稀松琐事,调味剂般丰富着生活。 再一次见到林月然,那是白遥牵着沈颜在公园散步的时候。 沈颜礼貌地打了招唿,林月然蹲下,瞧着眼前与白遥模样有几分相象的女孩,眼中含着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呀?」她问。 「沈颜,笑颜的颜。」小沈颜回答。 「笑颜的颜啊,很好听的名字。」林月然捏了捏她的脸,「我和你妈妈有话要说,能让给我几分钟时间吗?」 沈颜点头,跟白遥说了一声,跑去不远处玩去了。 俩人走在小路上,其实也没什么话好再说了,但又有什么该说出来,她们之间就算没有结果,也不应该到陌路的程度。 「听说你接手了你爸的事业?」白遥问。 「嗯,还算顺利,说来还有你的功劳呢。」林月然笑道。 「你要是没有能力,再好的风水也救不了。」 林月然点点头。 白遥知道林月然喜欢艺术,钢琴造诣颇高,她又尤其喜欢,原以为像她这种不缺金钱的人更能随心所欲地做决定,会因此选择自己所热爱的事业。看来也未必。 她没问林月然为什么放弃了,不合适。 「你家那位老谋深算得很,我的不少朋友都跟她打过交道,只有吃亏的份,所以还是合作的好。」林月然说,「沈玉宁一副看着就不好亲近的样子,也就只有你是个少数了。」 「工作嘛,总不能嘻嘻哈哈的。」 「像她那个样子,真是很不讨人喜欢,索性绑牢了你这一个。」林月然笑。 白遥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自己经常在家待着,少有去公司,对沈玉宁在公司的情况并不了解。有些闲话她是听到了的,但她相信沈玉宁。 林月然这番话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安心。 「这几年你稳重了不少嘛,怎么也学会话里有话了。」白遥说。 「听得出我的意思就好,至于稳重,工作嘛,总不能嘻嘻哈哈的。」 俩人笑着从小路走回。 互道了珍重,分开后白遥去找沈颜。 方才还看见她的,怎么转眼不见人影了。 往下走了几步,一处卖风筝的地方,在那旁边,沈玉宁坐在长椅上和沈颜一同研究着,不过看起来似乎并不理想。 沈玉宁皱着眉,认真地绕着圈。沈颜瞧了瞧她,又瞧了瞧风筝,一直以为自己妈妈很厉害,特别崇拜,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风筝都还缠不明白? 可是沈颜并没有提醒,而是笑着看她费劲摸索,这样的母亲,让沈颜觉得亲近生动。 白遥远远笑看着,没有上前。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时刻,让她愿意忘记过去所有的不快,感恩一切,观望属于自己的美好。 风轻草青,笑音缕缕,幸福正当时。